《花宴》 分卷阅读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 书名:花宴 作者:尹真人 五十年前的雪夜,被囚禁于深宫的前朝后主引火自焚,滔天烈焰之后,只留下一个让人无法释怀的秘密。 为报母仇,静王尹子缃深入江湖,世事如戏文般层层登场,生死相随的知己,言辞凿凿的忠臣,满腹秘辛的道士,杀人无形的刺客……只是当他抽丝剥茧,擦掉最后一层迷雾,看到的却是最最熟悉的笑容…… 你是十年前的我,我亦是十年后的你,我们带着一样的血液,都停在了最美丽的那一年。 你所有看到的巧合都是精心布置。 【主受,忠犬攻,里面基本没什么好人,正剧向,略慢热,已完结】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尹子缃 ┃ 配角:梁枕月 ┃ 其它:花宴 ☆、尹子缃 ?  京城静王府,秋意渐深。夜晚,月光穿过稀疏的叶子投射下来,仿佛动物身上疏疏落落的斑点。 昏暗的室内烛光摇曳,雕着复杂花纹的木桌上摆着一只黄金酒壶和几只酒盏,酒盏里晶红色的酒液浮动着点点光芒。 一只细白的女人手拈起酒盏,慢慢送到尹子缃的嘴边,尹子缃不喝酒,而是就着那只手亲下去,那手的主人身子一晃,酒洒了尹子缃满身。 尹子缃也不恼,他手里仍然攥着那只手。长期养尊处优,尹子缃的手亦如女人般细白,纤细的手腕上还挂着七个细细的金镯,两只手重叠在一起,竟然也没有太大差异。 “静王殿下今天怎么这么粘人。”那女人娇嗔一句,红唇上却满是笑意,细长的眼睛一挑,极是妩媚。 尹子缃笑笑,用手指将垂在脸上的乱发梳理了一下,露出一张漂亮的脸来。他的面孔白的没有血色,五官精致如少女,他有着浓密纤长的睫毛,睫毛下那一片扇子般的阴影随着光亮摇晃。 “你快让我粘粘吧。”尹子缃慢慢说,“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把我传到宫里怒打一顿,以我的经验看,约莫五六天下不了床喽。” “谁让您天天自找麻烦,什么时候才能跟奴家双宿□□啊。”那女人扁着嘴,颇不满意的说到。 “双什么飞啊,这样不好吗,来来来,先给我亲一个。” “不要。”那女人将他的脸推开,故作厌恶的说,“您去亲亲您的锦福啊,别粘着我了,您不是把御赐的玉坠都给人家摔着玩么~” 尹子缃突然搂紧她的腰,张大眼睛看着她说:“我可以理解为我的阿萦吃醋了么?” 听到这话,阿萦“噗嗤”一声笑了,她灌了自己一口酒,接着说道:“我吃的哪门子醋啊,您既然拼着惹怒皇上的险用那坠子跟人家定情,为什么不把你的小锦福从窑子里接回来?” “这就是你不懂了”,尹子缃笑道,“我就是爱锦福那个人在青楼心比天高的脾气,接回来岂不是失了味道?” 阿萦冷哼了一声,道:“她啊,就是他妈的假清高,瞅她那个鬼样子,该胖的地方不胖,不该长的地方瞎长,也就是您逗着玩,别人谁看她。” 尹子缃道:“阿萦,那你知道锦福为什么要来青楼吗?可是谁卖来的?” 阿萦想想,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自我来了她就在这里,似乎早就在了,一直是服侍的丫鬟,没接过客的。” 尹子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阿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有人扣门,尹子缃应了一声。 门外,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传您去呢。您准备准备?” 尹子缃却依旧躺在阿萦怀里,软软道,“老梁,你先去问问,皇上给我记了多少板子?” “这……”老梁站在门外擦了擦汗,道,“爷,你还是快点动身吧,不然……哎你说我是请大夫还是亲自给你上药。“ “好好好,我这就来。”尹子缃边说边放开阿萦,从桌上拿起一根白色帛带挽住头发,绕过屏风走到门口。老梁开了门,口中又是“哎呦”一声。 “你不舒服?”尹子缃关切的问。 “我的大爷,你看看你这打扮,不是去找打么?”老梁叹了口气说。 尹子缃不解,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中衣皱皱巴巴,前襟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瘦弱的胸膛,而下身则是一片酒渍,颇为醒目。 “啊……是……”尹子缃忙着理理衣服,抹抹裙子,老梁在一旁看着着急,自告奋勇去取身衣服换,这时候门外一声尖细的喊叫传来,“静王爷,您还没好么?” “呦——是方公公啊!”尹子缃边说边脱衣服,他扭头低声对老梁说,“去给我拿件齐整衣服来。” “不好意思啊殿下,奴才姓刘。”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点无奈与刻薄。 “啊,原来方公公没有来,刘公公你好啊。”尹子缃自顾自的说着,眼睛瞅着老梁离开的方向。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奴才来请过您好几次了,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姓方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方公公,我忘记了,昨儿个喝大了。”尹子缃边说边套衣服,一身月白看着着实清秀了不少。 “奴才姓刘……啊您来了。”刘公公的嘀咕被尹子缃突然出现打断,只见眼前的人一脸笑容,脸庞虽是的确美丽,却被笑容的拉扯带了几分猥琐。 “那咱们走吧。”尹子缃一手提起长衫的衣摆,一手揽住刘公公的肩膀,在他的无数声叹气里离开了王府。 尹子缃是当今圣上傅子曦的异母弟弟,封静王。 尹子缃的母亲尹千霜可说是个传奇人物,她是生长在云南深山的苗族姑娘,还是江湖上充满故事的侠客。与当时还年轻风流的先皇一见钟情,便被先皇带回了宫里,封了俪妃。但是她和先皇结为伉俪没有多久,在当时的傅子缃7岁时离开了人世,相传在她死时已是秋天,却因身上香气如雾而落了许多蝴蝶,如天上仙子一般。先皇伤心不已,就让俪妃的孩子随母姓尹,便是今日的尹子缃。 而尹子缃越长大越与俪妃不相肖似,比俪妃更加妩媚风尘,那股清纯气已随着俪妃的离开而荡然无存。俪妃爱青灯古佛,他却爱青楼楚馆,俪妃爱诗词歌赋,他却爱艳曲娇娃。那张漂亮异常的脸总是挂着不属于他身份的笑容,而他对名声也毫不在乎。 “皇上,静王殿下来了。”刘公公在书房门口恭敬的跪下,声音也变得低沉。 “臣参见皇兄,皇兄万岁。”尹子缃也随着跪下,这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 几句话却是说的有气无力。 “真没想到你还有胆子来啊,小缃。”傅子曦的声音清冽如扣玉般动听,语气似笑非笑,他复又说道,“我觉得你已经超越我所能忍耐的级别了,把御赐之物送给□□定情,真有你的。” “风尘之中未必没有真情啊陛下,臣与锦福姑娘两情相悦,送给她那坠子实在是为了表明臣的一片真心。”尹子缃边笑边说,刘公公的脸色则是灰暗至极。 “滚进来!”里面的人实在恼怒,仿佛在故意压低声音。 尹子缃也不推辞,他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上前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门刚一开,一本奏折夹着风声飞了过来,斜斜砸在他的肩膀上。 尹子缃捡起奏折,缓缓跪下,念道:“臣管末澜……哎,皇兄,这个管末澜是谁啊,臣怎么没有听说过啊,皇兄拿着新大人的折子乱丢会让人家寒心的啊皇兄。 傅子曦没看他,咳嗽几声,中气十足的对着门口叫道:“刘百禄。” “是,皇上。”刘公公应了一声,从门口进来,又跪在了地上。 “传杖。”傅子曦语气淡然。 “皇上,这……”刘百禄虽然对尹子缃为人略有不满,但人一来就要动手还是该劝劝的。 “你自己说,”傅子曦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道,“仅仅打断你的腿,可还合适吧。” 尹子缃扯嘴笑笑,“皇上每次打我都要问我,真是英明神武。” “好。”傅子曦点点头,“杖责三十,你便见到了朕的英明。” 话音刚落,几个侍从便低着头从侧门进来,其中两人手中提着木杖。尹子缃不由得苦笑一声,惨叫两声。眼前将要施刑的人不是没有力量的太监,板子也换成了沉重的木杖,这一棍子下去,怕是腿真的要断了。三十杖还哪有命在。 正当他感慨之时,身后的人已走到他身边,将他按倒在刑凳之上,又用绳子绑了手足。尹子缃突然觉得心头一紧,一棍子立马砸了下来,力道十足毫不留情,这一下子他的大眼睛瞬间变得眼泪汪汪。 尹子缃爱哭傅子曦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的眼泪掉的这样快,心里动了点恻隐之心,但是却没有令侍从停下来。 行刑还在继续,每一棍子都夹着风声,尹子缃心中暗想,这棍子打的着实有门道,虽是自己觉得疼痛难忍,身后也必然青紫一片,搞不好有些地方已经破开,但是这顿打却不会绝不会断骨。也就是说只会有皮外伤。 想到这里,尹子缃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紧扣的右手也松开。他咬了一下舌头制造疼痛,更大声的哭起来。 此时的傅子曦有点恼又有点害怕,他挥挥手让侍卫停下,侍卫刚一走开,尹子缃满是泪痕的脸上瞬间出现一个调皮的微笑,傅子曦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也情不自禁的咧开了嘴。他唤来身边的两个宫女,命他们搀扶着尹子缃回府养伤。 尹子缃被架在两个宫女中间,衣衫凌乱长发飞散,脸上被泪水花了两道,看上去却是动人至极,衬的那些美艳的宫人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傅子曦却不继续看他,狠狠挥了挥衣袖,转身向书房里面走去。 尹子缃漂亮的脸上微微扯动,做出一个别扭的笑容。 “陛下永远狠不下心来。” 尹子缃刚离开不远,从书房暗处幽幽走出一人,那人身形削瘦,步伐轻盈,仿佛是鬼魅从夜幕里飘来。 书房本无暗室,那人一身玄色隐于阴影之中,竟完全看不出。 “白少微,”傅子曦缓缓开口道:“云溪谷尹千霜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美丽的故事,除了姓尹,他和那时的事再无瓜葛,你何苦这样屡次为难他?” 白少微冷笑一声,道:“皇上说不记得难道就真的不记得么?如果今日皇上肯狠心,一杖下去便要他断骨,那么他是否有这邪门功夫便一清二楚了。” “他最怕痛了……一点点都受不了,从小时候便是那样的。”傅子曦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 “可是陛下不动真格的,我们便不能知道他是否真的没有修炼过花宴。如果他身上怀有邪功,断骨是他的大忌,他必然会动内功抵抗,倘若他邪功已废,断骨又怎么能伤他性命。” “可是他会痛的……”傅子曦声音越来越小。 “皇上。”白少微叹了一口气,放松语气,说道,“臣并不是要害静王,臣只是不希望静王因为那个女人,变成这般下场。” 语罢,他抬起左臂,又用右手将袖子卷起,那本该如右手般修长的左手,却如同沙漠之中风干的僵尸手臂一般,枯黄干瘪的肢体一直延伸到小臂中间,才复而出现健康的肌肤皮肉。 “花宴之术本就是邪功,倘若静王真的心怀不轨,必然会以此害人,皇上不提防,小心遭奸人所害。”白少微见傅子曦脸色略有变化,便放下衣袖。 “仅他一人,便能祸害我的江山么?真是笑话。”傅子曦言语虽是不屑,声音却有几分颤抖。 “他也许动摇不了江山,却可以动摇皇上一人。”白少微冷笑,“陛下您忘了么,花宴之术,便是在人身体内种下蛊虫,虫游走全身,便可将全身毒化,而中蛊者只需以花为食,就可以维持性命。修炼邪功之人,自身的血液就是杀人的奇毒,只要一与旁人血液相触便可致死,断无解药,一人便可无敌。” “如他真有邪功在身,为什么现在不动手?”傅子曦道。 “他现在党羽未树,大臣百姓都不会容他,更何况……”白少微一顿,“自从他改为姓尹,就已非傅家人了。” “是啊,你也说了,他既要篡位,干嘛还要做出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傅子曦反问。 “这臣现在还不明白。但……此事仍有蹊跷,皇上又为何可以断言他没有谋逆之心?” “行了不必说了,小缃是我弟弟,我会管教他,但不会加害他。况且,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傅子曦打断了他的话,又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白少微默默无言,转身离开,行动轻盈仿若幽灵。 “我呸!” 一驾青色的小轿缓缓走在朱雀大街上,由于天色已晚,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路边的灯笼随着风摇晃着。 “你气啥啊。”轿子里,老梁和尹子缃相对而坐,他伸出手去放下被尹子缃掀开的轿帘,没好气的说,“都是您自找的,皇上没打几下还请了太医,晚上又留咱们用膳,这是关心您啊。” “梁枕月你这个老不死的!吃里扒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 外,卖主求荣,通敌卖国……”尹子缃先是大声骂了一句,便开始不住的嘟囔。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殿——下——”梁枕月拉长声音道。说是老梁,他却实在不过三十岁,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几分俊朗,只是下巴上的胡子让他显老不少。 “孤自然记得你叫什么。”尹子缃听到他拖长的“殿下”二字,瞬间架子十足。 梁枕月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殿下啊,不知贵臀如何啊,十杖挨的爽不爽……” “你……”尹子缃一时语塞,愣住了,复又道:“你明天去怡兰坊的柳月楼里,把锦福给我找来,我要上药。” “我来就好了,干嘛又请那种女人。” “你来干嘛,你是长得如花似玉啊还是身上有胭脂膏的香味,谁要你来……”尹子缃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的小下来,打了个哈欠,头慢慢靠在梁枕月的肩膀上。 “睡吧睡吧,到了我叫醒你。”梁枕月替他整了整衣服,又拍了拍他的手,看着他笑了。 “老梁……”尹子缃半闭着眼睛懒懒的说:“不知怎么,我觉得白少微还活着。” “行了,没来由提他干嘛,不管他是人是鬼,只要他敢出来,我们便杀得。”梁枕月抓住他的手,握了两下。 “恩。”尹子缃点头笑笑。 梁枕月刚要开口,却听到尹子缃接着说:“我和我母亲都不曾谋算过皇帝的江山,所以那些该死的人,必须要死。” 梁枕月没有说话,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没有过了多久,房门外便传来了梁枕月的声音,他轻轻扣了扣门,道,“王爷,锦福姑娘来了。” “进来吧,东西在桌子上。”尹子缃似笑非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传来。 “好。”梁枕月应了一声,将锦福推进了门,锦福看到厅里的桌子上放着药瓶白布,不知何意,扭头看向梁枕月。 “帮王爷上药,快去吧。” “啊?”锦福一脸迷惑,心中依旧不悦,她看到梁枕月转身离开,便将桌上的一把划布用的小刀拢在袖子里,暗自咬了咬下唇。 “姑娘来了?”尹子缃见到锦福过来,一瞬间便失去了病弱的样子,满含笑意的看着她,张开双手要抱她。 “你别过来!”锦福看到他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既生气又有些害怕,忙退后了几步,手中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有好什么害怕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只是抱一抱啊。”尹子缃又是一笑,他倒不是有多喜欢锦福,天□□戏耍别人。 “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锦福见他好似要站起来,连忙从袖子里取出小刀,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尹子缃却是一点都不害怕,他反而站了起来,又伸出手去揽她的腰,手腕上的金镯相互碰撞,声音清脆。 “我真的会死的!” 锦福大叫一声,脸色早就变化,她本就是性子烈脾气爆,此时更是激她至极。只见她禁闭双目,手握刀柄,便要刺入脖子。 那刀锋刚刚碰到肌肤,连一颗血珠都没有落下,小刀却是牢牢的停住了,锦福定睛看去,只见尹子缃的中指与食指夹住了刀刃,令她动弹不得。锦福气急,又暗自使劲,却看到尹子缃又是一笑,双指却如染墨般逐渐变黑。他稍稍用力,便有乌黑的鲜血从刀刃流下,空气中弥漫出烧灼的味道,而那小刀便由手指处向两边渐渐腐朽,迅速断成两截,而此时那两根手指,已像平时一样纤细苍白。 锦福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她瞪大眼睛,猛然退后大叫:“你这妖怪!” “什么事?” 尹子缃还没开口,梁枕月已破门而入,闻到那熟悉的味道,看到锦福惊恐的面庞,心中已清楚几分,他一记手刀劈中锦福的后脑,锦福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是这小姑娘要杀我。”尹子缃道,语气轻描淡写。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微微一笑,伸手摸摸梁枕月的脸颊,道:“你看,我是不是厉害多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青楼女子那么多,你爱也罢,何苦惹这些麻烦?!现在好了,她看到了,你要她说的满城人都知道你是妖怪,让皇上来杀你么?”梁枕月气急败坏,语气十分激动。 “今日之事不论如何,我都是要留她在这里的。”尹子缃还是笑。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报答我的大恩人白少微先生啊。”尹子缃蹲下,伸手摸了摸锦福的脸庞,“这就是白叔叔的亲闺女,白夜棠。” 梁枕月眼睛睁的老大,反应了半天,道:“这是白少微的女儿?” 尹子缃只笑不说话,他抬头看着梁枕月,伸手将锦福的衣带解开,脱下左边,在锦福细嫩瘦弱的肩膀之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那疤痕张牙舞爪十分恐怖,看着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你还记得吗?”尹子缃缓缓开口道,“白少微怕他不成事反而使女儿受牵连,便把女儿送给一户农户。当时她的女儿只有五岁,他满心以为自己会有一天和女儿相聚,怕到时难以相认,便在女儿左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那时白夜棠只有不到六岁,恰恰七年过去,这孩子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也是,和白少微夫人的面孔倒是有几分像。”梁枕月也说。 “只可惜啊,白少微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是他除掉了我的母亲,却解不了自己的毒,现在也已化为白骨了罢。亏我刚刚还疑心他还活着,看来我真是想多了,如果他还活着,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女儿在青楼。”尹子缃笑容满面,色若春花。 “这些人自以为名门正派,当别人都是妖孽,最后却是死的不明不白。”梁枕月叹道。 “哦?你不也是名门正派么?神机剑的传人,现在跟我这个妖孽在一起,不觉得后悔么?”尹子缃玩味一笑,目光停在梁枕月脸上。 “都到这一步了,还提什么神机剑。这样的世道,又有谁能掌握神机,不过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既决定在你身边做'老梁',便早已忘了这些事。”梁枕月笑笑。 “老梁,我一直……其实我这个人活着便是受罪……”尹子缃低下头说。他依然蹲在地上,显得格外瘦弱。 “行了别说了。我立刻去拿些钱向锦香老太太为白姑娘赎身,你在这里照看,她醒来一定要好好解释啊。”梁枕月打断他的话,却又似乎不敢看他,慌忙的退了出去。 尹子缃抱起白夜棠,将她放在软塌上。 “啊!”他这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 样一移动,白夜棠被他摇醒过来,醒过来的她很快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又是一脸恐怖。 “你别害怕,我就是跟你变个戏法。”尹子缃笑着说。 白夜棠没有说话。 “你不信啊?你看——”尹子缃从软塌的枕头底下,取出自己平日防身用的匕首在她眼前一晃,说:“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 “啊真的是!”白夜棠也不细看,神情立刻放松不少。 “对了,我帮你赎身吧,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在我王府里住。”尹子缃说。 “为什么?”白夜棠刚刚放松,此刻又紧张起来。 “你不记得我我可是记得你啊,七年前白家的小姑娘,白夜棠。” “你……”白夜棠没有搭话,眼睛里突然滚出了泪水。五岁的事情她也许不记得了,但她慢慢明白了自己被父亲抛弃,又被养父母卖入青楼的事实。她听到尹子缃叫她的本名,心中既是苦楚又是奇怪。 “唉,当时白先生也是迫不得已,怕连累你才会把你送走。我大概也知道你肩膀上有伤痕,那天在柳月楼看到你,我便觉得熟悉,没想到你真的有那伤痕。姑娘大量,原谅我轻薄了。”尹子缃说着,双手结扣,向她陪了个不是。 白夜棠此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尹子缃看着她笑道:“白姑娘,那你这么多年来就从来没有见到过你父亲吗?” 白夜棠苦笑道:“若是我父亲还在,用得着你去找我么?” 尹子缃点点头,道:“也是啊。那么你就一点关于你父亲的事情都没有听说过吗?” 白夜棠没有答话。 尹子缃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去睡客房,你就留在我这里,什么事情都明早再谈吧。” 门外已近黄昏,尹子缃从衣带上取下一个淡粉色的绣花荷包来,他将荷包中的药粉撒了一点在刚才的伤口处,那伤口立刻浅了很多,似乎是好久前伤的一样。 此时,梁枕月出现在他面前,道:“怎么样?” 尹子缃笑笑说:“我问了她,她说不曾听到过关于她父亲的事,也不曾见过。” 梁枕月说:“看来是你我想多了,白少微是死透了,今天的板子单纯是皇上生气要教训你,不能说是白少微的试探。” 尹子缃想想说:“白少微曾经是遗贤山庄庄主,又是朝中重臣,难保皇帝不会收留他。” 梁枕月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管怎样今天先去睡吧,就算他在暗处,可是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他耗,何况白小姐还在这里,他不敢怎么样的。” 尹子缃点点头说:“你去烧水,我泡个澡睡觉。” 突然,墙上的小窗微微抖动,一道金属的闪光夹着风声从窗缝中摄入,尹子缃微微一笑,将身体轻轻一闪,一枚钢钉擦过他的身体,直直钉在他面前的墙上。  “真是厉害,竟然知道我在客房中。”尹子缃暗道一句,伸手取过一块手帕,垫着手帕将那钢钉取了下来,而被那钢钉钉在墙上的,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尹子缃展开纸条,原来那是一张月白色的花笺,笺上用极细的笔迹写着十六个字:沙中汲水,末世狂澜。王城之内,可得玉人。 尹子缃手持花笺,沉吟道:“玉人,玉人何在呢?” 是夜。 静王府如同它的名字那样一片寂静,夜晚更是没有半点响动,虽然还不到深夜,但月亮已遥遥升起。尹子缃身边没有太多佣人,只是有时会叫一些歌妓舞女来伺候,夜晚时分莺莺燕燕也已散尽,因而格外宁静。 此时,一驾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赶车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他步履轻盈,身挎长剑,着一袭劲装,很有武功高手的感觉。 而他却谦卑的伏下身来,轻轻掀开马车的门帘,道:“主子,到了。” 马车里的人伸出一只削瘦细长的手来,扶在劲装男子的小臂上,道:“叠雨,你在这里等我。” 叠雨神色有些慌张,轻声道:“主人一人进去,叠雨不放心。” “朕来看看弟弟,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人笑着说,他正是大周天子傅子熙。此时他身着布衣,笑容淡淡,与白天神色严肃的皇帝丝毫不同。 傅子熙站在门口看看,拍了拍门,没想到门却被他轻轻推开,于是有些奇怪的问:“叠雨,静王府里就连个护院都没有吗?” 叠雨答道:“主子,静王府没什么下人,只有一个管家,三两个跑腿的和几个厨子。” 傅子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没有人通报也好,朕也就是随便看看。你就在这里等吧。” 静王府虽然十分精致,雕梁画栋,金器银饰都不在话下,但是由于修在京城,又离皇城不远,因此比起其他王府来说要小许多。 王府虽小,却也有回廊庭院,傅子熙就着月光和灯笼淡淡的烛光摸索着找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屋子里灯光亮着,仿佛有人在说话,傅子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门。 梁枕月刚刚把给尹子缃洗澡的东西整理好,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觉得有些奇怪,这里靠近尹子缃居住的暖阁,没有下人会过来,他谨慎的推开一条小缝,问:“阁下何人?” 傅子熙笑道:“我来求见静王殿下。” 梁枕月光着膀子,心里十分奇怪,若说有个女人来找也还好说,可是男人……于是他问道:“您是谁啊,这大晚上的……” 傅子熙依旧和颜悦色的说:“我是静王的客人,你带我去见他吧。” 梁枕月套上上衣,无奈的推开门,他早就习惯尹子缃任性妄为,并没有多想,看到傅子熙长相俊朗温润,一脸无害,就带着他走到了尹子缃的房间。 一推门,一股馥郁的花香便扑鼻而来,那花香伴着刚才浴桶中的水汽充盈着整个华丽的殿阁,虽说皇宫中妃子都有薰香,可此时的花香浓郁至极,令人不得不掩鼻皱眉。 “怎么这样香?”傅子熙边在梁枕月的带领下走向内室边皱着眉头问。 “殿下一向如此。”梁枕月无奈的笑笑,轻轻敲敲面前的屏风,道:“殿下,有客人来了!醒醒!” “嗖”的一声,一个金色的软枕贴着屏风飞出来,吓得傅子熙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都睡了!哪来的客人!男的女的!这几天真了鬼了,先是傅子熙找我麻烦,又是……”尹子缃大声叫着翻身下床粗暴的推开屏风,傅子熙微笑的脸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顿时,尹子缃眼睛瞪大,脸颊涨红,张着嘴却楞是说不出来一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 个字。 傅子熙只是微笑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给……给皇上……请安。” 尹子缃也不顾自己只穿着内衣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 这一开口,吓得梁枕月也跟着跪下了。 傅子熙仿佛笑的更加开心,他摆摆手示意梁枕月退下。 梁枕月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他飞快的起身,关门,走远。 尹子缃幽怨的抬起头:“皇兄出宫,也不说一声,这样的夜里,出了事可怎么好。” “刚才你说什么,傅子熙怎么了,你接着说。”傅子熙道。 尹子缃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咳嗽了一声,抬起头轻轻的道:“哥~” 傅子熙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笑笑,一把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拉着他坐在床上。尹子缃被拉着猛得坐下,又突然惊呼着跳起来。 “怎么啦?”傅子熙问道。 “我我我……我……疼……”尹子缃红着脸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傅子熙连着笑了好久,道:“呦,你现在知道疼了,你做坏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呢,你闹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呢,你在宫里跟我耍嘴皮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呢?嗯——” “啊!”傅子熙的话音未落,尹子缃就被他狠狠的拉着坐了下来。他顿时身体一抖,大喊一声,又吓得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看着傅子熙,眼珠一转,好像又要掉眼泪。 傅子熙揉揉他的头发,道:“你男孩子家的,老是哭什么!” “还不是哥不疼我了。” “你现在知道叫哥了,刚刚你是怎么叫的,傅什么来着?”傅子熙笑笑,看着他。 尹子缃委屈的捂着嘴,喃喃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好了好了,朕就是来看看你,今天也是朕有点着急,可是你做的也太过分了。”傅子熙道。 尹子缃看看傅子熙,他实在猜不透傅子熙的意思,想到白天还严肃着教训他的皇帝,又看到今晚坐在他身旁轻声细语的傅子熙,实在是不太明白,他只是习惯性的用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傅子熙,其实心底依旧存着一丝疑惑,傅子熙与自己年龄相差六岁,两人相伴长大,傅子熙一直照顾着他,虽然有时也会严厉训斥,但是如同今日这样的严惩是不常有的,许是傅子熙今日真的动气,又或者是,有人说了什么…… “你想什么呢?”傅子熙轻声的问打断了尹子缃的思路。 “啊,我没有。”尹子缃笑笑说,“我是想问,皇兄一个人出宫,会不会有危险?还是,还是尽早回去吧。” “有叠雨跟着朕,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就在门口等着朕。不过……”傅子熙转头看看窗外,月亮到中天,天色已经全黑,接着说“那朕这就回去了,你休息吧,你这里下人太少,朕改日给你选一些过来。” “那臣弟恭送皇兄。”尹子缃站起来,准备跪在地上,傅子熙一把扶住他,道:“不必了。” ? ☆、末澜 ?  第二日,天蒙蒙亮,尹子缃就起床用了早饭,换了衣服上朝去了。 尹子缃的小轿停在宫门外的时候,大臣们带着奇异的眼神向他致礼。他本是皇上默许不用上朝的,今天却正正经经的穿戴着来到朝堂,一改平日放浪的样子,真是奇怪。 尹子缃一路走一路解释,自己是来看新科状元的,听说昨日就升了内阁大学士,而此人却是个不到三十的俊朗青年,京城颇为轰动了一阵,自己要来瞧瞧。 群臣知道他是个爱凑热闹的,行了礼后便不再多言。 随着太监尖锐的一声“皇上上朝”,群臣便低头列队走进太和殿中,尹子缃站在群臣之首。三跪九叩,殿堂之上,青袍绯袍齐齐倒下,如同风吹麦田一般。 尹子缃身着一袭紫袍,其上用银线绣着团龙图样。他将头发全部整齐束于金色龙型头冠内,如白瓷般精致的面孔之上,缀着两弯细眉并一双大而娇美的桃花眼。此刻礼毕,他缓缓站起来,眯着眼睛含笑看着銮座之上的傅子曦。 傅子曦微微有些惊讶,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向往常一样处理政务。尹子缃也不言语,而是站在那里满面笑容,让人不解其意。 待到各个事项全部处理完毕,傅子曦饮了一口清茶,准备散朝,他刚刚要开口,就看到堂下尹子缃向前一步,笑容满面。 “静王有本要奏么?”傅子曦放下茶盏问道。 “臣听说今日来了位状元学士,相貌甚好,臣特意来见识见识,不知……是哪一位玉人?”尹子缃缓缓说出这段话,脸色如常,全然不顾群臣的议论嗤笑。 “原来是这样啊。”傅子曦淡淡道,“好啊,你要见识便让你见识吧。管卿,让慕名而来的静王见见你吧。” “是。”话音刚落,一位绯色官服的年轻人从人群里应声而出,站在空处向尹子缃微笑行礼,态度极为谦和。 “啊,就是那天上奏折的管末澜大人啊,看来我们注定该相识一场,管大人果真仪表不凡。”尹子缃叹道。这位管大人真乃风中玉树,削瘦挺拔,比尹子缃高出不少。他面容如玉,五官精致,眉目细长,带着年轻的朝气和文人的儒雅。 “臣下管末澜,字文渊。殿下直呼臣名字便是。”管末澜声如扣玉,脸上却泛上几丝红晕。 “真是好名字啊,末澜,愿力挽末世狂澜。原来管大人早就知道现在已身在末世了?” “你放肆!”尹子缃话音未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立刻出言制止。他须发灰白,面目慈祥,而此时却被气的满脸通红,胡子眉毛不住颤抖着。 “原来是李恪非大人啊,大人好久不见了,看来身体不错,说话都是中气十足。看来很有可能在有生之年升到首辅啊,在下心里很是欣慰。”尹子缃一脸无赖的看着李恪非。 李恪非已经年近七十,在次辅的位子上呆了三十年,而首辅却比他还要年轻,常为副手是李恪非多年来第一等的伤心事。听到尹子缃这番话,傅子曦不由得脸色发黑,而管末澜却是一脸谦和,面无表情。 “老臣不用殿下担心,倒是殿下该谨守分寸,不要太过嚣张才是。”李恪非仍然字字咬牙切齿。 “好了好了,殿下不过一句玩笑,李大人你也不必深究了,殿下虽然嘴利,却没有恶意的。”说话人正是站在李恪非之前的中年男人,他正是内阁首辅崔梦临。 崔梦临虽然贵为内阁首辅,年龄却不过四十出头。他站在尹子缃身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 后,脸上神色谦和亲切,令人观之可亲。 “崔大人果然懂我,不愧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下午如果崔大人没事,不妨来寒舍小酌一杯?”尹子缃笑道。 “好啊,如果小臣可以,当然会去叨扰。”崔梦临也笑着,小眼睛弯成了两道弧形。 李恪非似乎是看不惯他这样,轻轻“哼”了一声。 殿内一片沉浸,无人说话,此时傅子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站起来向群臣挥挥手,转身离去。太监喊了一声“退朝”,大家又是一阵跪拜,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尹子缃从怀中取出折扇,边走边摇,口中还不住说着“好热呀”。他慢慢蹭到了管末澜身旁,用白纸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胳膊。 管末澜转过身来,看到尹子缃的一脸微笑,于是深深作了个揖,口中唤了一声“殿下”,那表情就仿佛知道尹子缃会来找他一样。 尹子缃将白扇合住,也向他作揖还礼,说:“管大人可有事要做?下午我约了崔大人来喝酒,管大人可来赏光?” 管末澜皮笑肉不笑,说:“微臣地位低下,而且是乡野之人,怕是登不了殿下的朱门。” “没事没事,你太客气了。你放心,只是喝喝酒聊天而已,我又不想做什么。”尹子缃看着他眨眨眼睛,一脸真诚。 “那……好吧……”管末澜见难以拒绝,便点了点头。 近黄昏十分,二人都便依照约定来到静王府,尹子缃早在王府的浮金阁里摆下酒器,笑迎的二人的到来。 管末澜一声家常的青布衣衫,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这样打扮脱去了为官的贵气,却愈发的英俊清秀,崔梦临也是一身布衣,可他的相貌却差管末澜许多,管末澜便装像个少年侠客,而崔梦临却像个商人。 尹子缃笑吟吟的向二人让酒,二人也是一番相让,喝了几杯,三人有了些醉意。崔梦临更是面色潮红,可以看出来他已不胜酒力。 “殿下生的娇滴滴的,没想到酒量这么好,真让下官佩服啊。”崔梦临晕晕乎乎的说着,又灌下一杯。 尹子缃听到崔梦临说他“娇滴滴”,顿时笑得更加娇媚。他没有束发,头发便如同流水一般披散下来,额前刘海下那一双大眼睛微弯,既美且艳。 尹子缃已经不再年幼,却依旧像儿时一样留着刘海,但他相貌美丽更胜儿时,因此看来并不违和。 管末澜也喝了数杯,但看起来面色并无变化,他依旧面带微笑。 尹子缃扭头看着管末澜,眼中满是笑意,看了良久才缓缓道:“末澜啊。” 管末澜被尹子缃看的浑身发毛,轻轻回答:“殿下。” 尹子缃说:“管大人,你是个好人啊,让我很佩服。” 管末澜莫名其妙的问:“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尹子缃笑笑说:“昨天皇兄不知道和哪宫娘娘不和,找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当借口打我出气,他拿正在看的折子丢我,那就是你写的。” 管末澜更加莫名其妙。 尹子缃接着说:“你知道吗?我本想看看折子的主人是谁,跟皇兄开开玩笑,谁知道一下子就看完了折子的内容,你上书说前朝的皇陵被水淹了,虽然不用劳民伤财却也应该略略翻修一下的……” 听到这里,崔梦临的脸色却有了些许变化,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微笑的神色,道:“管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啊,不愧是状元,有才有德。”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崔梦临,问道:“不过事情也怪,听说前朝后主全家在两年之内相继病逝,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殿下,殿下,前朝之事,不可妄言。”崔梦临笑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他这后半句话说的极轻,似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管末澜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前朝的皇陵在凤岭,而今遭了水灾,那里实在太萧条了,尤其是大雨过后,连地宫都快要泡了出来。人去了都讲究入土为安,稍微修缮一下,是费不了几个钱的。哎,我贸然向圣上说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尹子缃说:“管大人心地纯良,我敬你一杯。”说着就端起酒杯来。 三人边让边饮,崔梦临已经喝得没了样子,他软软的靠在了尹子缃身上,缓缓道:“殿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需得万事小心……” “你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尹子缃两手托着崔梦临的背,对管末澜露出歉意的笑容。 尹子缃两手托着崔梦临的背,对管末澜露出歉意的笑容。此时梁枕月走来,替尹子缃扶住他。 “崔大人若是醉的厉害,就先回去休息吧。”管末澜开口道。 “那我这就派人送崔大人回去。”梁枕月看向尹子缃说。 “好好,让崔老哥好好休息,改日再喝。”尹子缃笑笑说。梁枕月听到这一句,立马叫了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几人搀起崔梦临,准备转身离去。 “殿下,让我再说句话吧。”崔梦临突然扭过头来,大声看着尹子缃说。此时他满脸通红,口中带着酒气。不等尹子缃回答,便大声笑道: “殿下!与君相识,死而无憾!万事小心,一切三思而后行啊!” 尹子缃微微有些发愣,不知该回答什么,崔梦临似乎也无需等他的回答,扶着一个丫鬟的手快步离开。 尹子缃与管末澜接着喝酒闲扯,直到月亮渐渐隐去,管末澜才告辞离开。 尹子缃自己在院子里吹了半宿凉风,才回去睡觉。 崔梦临死了。 就死在那天酒席后的第七天。据说是生病而死,具体原因不详。 尹子缃因为那天吹了风,在家流了好几天的鼻涕,乍听得这一消息,又想起那天崔梦临的醉话,顿时鼻涕眼泪一齐落了下来。 他去找了一身白衣换上,又将阿萦和其他歌伎舞女送回到怡兰坊。王府佣人很少,只是因为常有歌伎舞女来往于是很热闹,这些莺莺燕燕一离开,王府顿时冷清了下来。 此刻尹子缃坐在书房里看书,手中却不住的研墨,墨石逐渐变短,他却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你是要写字么?”梁枕月站在书桌旁,手中捧着一沓宣纸。 “不是。”尹子缃说,扭头来看着老梁,脸上挂满无奈的笑容。 “你别难过了,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可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尹子缃没有回答,手中仍是不住研墨。 “你不愿意跟我说啊……要么我去请管大人,让他陪你喝一杯?”梁枕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 月接着说。 “好吧,我猜他站在应该在老崔家里,我们也去看看吧”。尹子缃道。 “好。”梁枕月边说着边放下手中的纸,牵过尹子缃的手来,将他手中的墨石拿下来。 “枕月。”尹子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老崔虽然糊涂,但却一直清如茶,我却像这墨汁一样,黑的可怜。”尹子缃苦笑着,边说边伸出手,用指尖沾了一点墨,他苍白的皮肤与黑色的墨汁相较,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你又在胡说什么啊,这事情……又不,又不是怪你。”梁枕月道。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一句。自打我练了这邪门的功夫,身边的事情也越发的邪门。”尹子缃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 “世间本没有邪门的功夫,只有邪门的人心!你有什么错?”梁枕月声音颤抖。 尹子缃说:“是啊,我娘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梁枕月道:“我师父又有什么错?你想想遗贤山庄。万锋剑弟子为了夺取庄主的位置,杀了神机剑一宗所有人,他们统一口径说是云溪谷的人做的,可是我亲眼看到,白少微的剑就插在我师父的心口……” “也许我不该提起这些事。”尹子缃叹口气。 “罢了罢了。”梁枕月拍拍他的肩膀。 尹子缃先是不说话,而后轻轻的说:“枕月,我猜末澜一定在老崔家里,我们去老崔家看看吧,最后看他一眼。” 梁枕月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二人没有乘轿骑马,而是步行,尹子缃走在梁枕月身边,微驼着背。他从侧面看好似一道白色的弧线,感觉分外单薄。梁枕月走在他身边,余光紧紧锁定着那抹白色。 一路无话,两人静静的到了崔府,崔府昔日雅致漂亮的样子全然被肃穆的白色代替,装饰的几分严肃几分轻佻的大厅成了灵堂。几位大臣整整齐齐穿着官服,在灵位前叹气流泪上香,其中却并无管末澜。崔梦临漂亮的妻子余氏肿着眼睛现在那里,领着一个七八岁样子的小女孩站在那里,不断向来人致礼。 众人看到尹子缃走来,本想跪下去,却被尹子缃一句“不必了”挡下,大家知道尹子缃心情难过,又明白他和崔梦临感情深厚,就慢慢退出去不再打扰他。 来客都走了,连余氏都离开了,只剩尹子缃与梁枕月站在灵位前。尹子缃没有说话,眼泪开始落下,一滴滴砸在地面上,梁枕月在他身后看着,虽是不忍,却也不劝。 忽然,灵堂后传来人的脚步声,猛然就从白幡后走出一人。这人也是一身白衣,身形挺拔五官俊秀,正是管末澜。 管末澜的眼中虽无泪水,面孔却是十分疲惫,他走到尹子缃身边,贴着他耳畔说:“殿下,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不必,你就在这里说吧,老梁不是外人。”尹子缃回答。 “那好,那就请殿下和梁先生跟我来吧。”管末澜话毕,见二人一脸疑惑,便接着说:“二位随我来看看,我怀疑崔大人他……” “死于非命。” 这一句,却是尹管二人同时出口。 “殿下为何会这样说?”管末澜问。 尹子缃淡淡一笑,说:“那管大人又为什么这样说呢? ” 管末澜也笑了,他不说话,只是对着二人做个了请的手势,就扭头内室走去。二人见状虽是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内室之后,管末澜逐渐放慢了脚步,他缓缓拉开木门,又绕过屏风,此刻映入三人眼帘的,却是崔梦临掩着白布的尸体,尸体周围还散发着一股浓郁却很浅的香气。 管末澜对着尸体拜了一拜,小心翼翼的揭开白布,又拉开崔梦临的衣襟。 尹子缃不解其意,就站在那里看着。 做完这些后,管末澜扭头说:“殿下,昨日太医来过了,他们都说崔大人是心脏骤停而死。在下昨日也来了这里,却觉得有一些奇怪。” “什么奇怪?” “在下来到崔大人仙逝的那间书房,见到书房里十分整洁,所有笔墨纸砚和书籍都分类摆放好。在下初到京城为官,第一个相识的便是崔大人,在下与他来往虽不多,可总觉得崔大人不是如此拘于小节的人,他的书房是比较乱的。” 尹子缃道:“书房这么整齐是很奇怪,似乎是老崔知道他要离开,特意收拾了一样。” “正是。在下便将疑问对崔夫人说了,崔夫人当下有些怀疑,就同意让在下看遗体,结果,就发现了这个——”说完,管末澜指着崔梦临的胸口让尹子缃看,只见那毫无血色的胸膛上,在心脏的位置有个小红点。 “这是……针眼!”尹子缃略想了一下,继而大声道。 “是啊,这便是我的证据。好了,那么现在我想听听,殿下为什么也认为崔大人的死有问题。”管末澜看向尹子缃,一本正经的说着,脸上写着“这似乎会对我破案有帮助”。 尹子缃心中怀着千般疑问,也有许多话想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有点疑惑的看着梁枕月。 梁枕月没说什么,转过头去。他知道尹子缃信任管末澜,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尹做事看似不加思索却又明显考虑过的习惯,就不再言语了。 尹子缃得到了梁枕月的默许,轻轻对管末澜说:“管大人,这里不方便,我们回王府说吧。” 管末澜想了想说:“好。” 三人向余氏辞别,乘着崔府的马车回到了静王府,静王府一片寂静,就连爱发脾气的小姑娘白夜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又登上浮金阁,阁中却再无好酒,石桌上空荡荡的,只摆着一盏老旧的铜灯。 “殿下可是有什么话想说么?”管末澜见尹子缃不开口,便主动询问。 尹子缃看看管末澜,又看看梁枕月,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他先是不说话,反复抚摸着石桌,静了良久才开了口。 “老崔的死如若真是人为,有极大可能是跟我有关系的,也许是那人在警告我,又也许是他自己知道了什么。” 管末澜点点头。 “管大人可知道先皇的俪妃是云南云溪谷的弟子。”梁枕月问道。 管末澜摇头道:“俪妃的故事倒是听了许多,只是云溪谷却不曾知道。” 梁枕月笑笑,接着说:“云溪谷乃武林中一支极为避世的门派,相传谷中有不老仙术,因此谷中人面目皆如二八少女,谷主越九仙更是美如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 九天仙子驾临凡尘。武林另有一支门派名为'遗贤山庄',是开国功臣所建。他们在国家局势稳定之后主动交出兵权,来到山庄定居,开始教授弟子剑术。遗贤剑法分为万锋剑与神机剑两宗,有一年,当时的庄主方惠泽突生了一场大病,当时万锋与神机关系几乎剑拔驽张,山庄两宗便都认为,治好庄主的病,是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当时万锋剑的宗主白少微请遍名医均无果,于是就想到了云溪谷,他特意请来了谷主越九仙,当时不知道白少微许诺了什么,越九仙竟然愿意相助,当时她只带了一个人出云溪谷,这个人是她的大徒弟,她的名字叫尹千霜。” 当说到“尹千霜”时,管末澜突然“呀”的叫了一声,尹子缃解释道,尹千霜的确是自己的母亲,也就是世人口耳相传的俪妃。 梁枕月取了桌上的一杯杏仁茶,继续道:“俪妃虽然被看做未来的谷主,那时却是没有离开过那桃花源的普通女孩。当时白少微有一个朋友,他爱过问一些江湖事,为人比较直率,也来到了遗贤山庄,他喜欢上了尹姑娘,而尹姑娘久居山林,心地纯洁,也对这个热情的公子产生了好感。” 听到这里,管末澜一愣,但没有说什么。 梁枕月冷笑一声,道:“本来英雄美人是个好结局,错就错在这个公子是当时的祁王,也就是后来登上皇位的先皇。皇家不乐意让已经有孩子的祁王娶一个江湖女子,越九仙也不愿意自己不谙世事的弟子进入宫廷,但是尹姑娘放弃了与越九仙的师徒关系,祁王几乎放弃了皇位,两个人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后来,白少微成功当上了遗贤山庄庄主。一天深夜,有一伙不知名的高手血洗神机剑,神机剑除了我,全军覆没,当我赶到的时候,我师父,神机剑宗主梁芩,从小把我养大成人,死在了白少微的剑下……然而后来江湖中却传出此事为云溪谷所为,可是那些死去的师兄弟所受的,分明是剑伤……” 说到这里,梁枕月的声音有一丝哽咽。 尹子缃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枕月接着说:“遗贤山庄为前朝先贤所建,庄中之人皆立志报国,先皇纳俪妃之后,一直有山庄中及朝廷众人劝说他皇上冷落俪妃,无奈之下,他只得让俪妃带着儿子去行宫静养。血洗神机剑之后,白少微把这一切都嫁祸在了云溪谷头上,还说自己很惭愧带云溪谷谷主进山庄,他来到了皇宫,一方面向先皇进言,要求他多多注意俪妃,一方面自己派人去行宫监视。有天越九仙去看望俪妃,白少微想除掉越九仙,来个死无对证,借机光明正大的回到遗贤山庄当庄主,他便借口俪妃有反意,她与越九仙有所密谋,后来越九仙逃走,而白少微竟然就这样杀掉了俪妃。但是他武功毕竟与俪妃不相上下,虽然俪妃已死,他却中了云溪谷奇功‘花宴’,生死不明” 管末澜道:“花宴?很美的名字啊。” 梁枕月道:“花宴着实不是什么美丽的事情,修习花宴的人全身的血液都是剧毒,他们同时还会云溪谷辛辣至极的精绝剑法,只要对方的伤口被血液沾染,就会从伤口处开始溃烂,速度奇快,倘若受伤的是没有办法舍弃的部位,就只能死无全尸了。” 管末澜毕竟是一介书生,听到这些话,脸上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 尹子缃看到他发愣,笑道:“好了老梁,不必讲的那么恐怖。” 管末澜有些不解,问道:“这些恩怨旧事与崔大人有什么关系?” 尹子缃说:“自然大有关系。老崔有一个哥哥叫崔偶成,没有像他一样踏入仕途,而是学武术,曾是神机剑弟子,神机剑被灭门之后,老崔也很伤心。自从我觉得白少微没死,我们就一直寻访他的下落。老崔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而此时管末澜却没有尹子缃想象中的豁然开朗,他又愣了一下,说:“殿下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我这样一个局外人。” 尹子缃道:“我要你帮我,查出白少微。” 管末澜道:“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你是状元,必然很聪明,而且你连前朝的死鬼都同情,不会忍心不同情我这个朋友吧。据我所知,崔大人可是你的主考官,这也算是恩师吧。”尹子缃轻描淡写的说。 管末澜叹道:“朋友?看来我是被你下了套。” 尹子缃说:“现在你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现在你赶快回家休息,明天向皇上上奏死因有诈,说你要请命彻查此事,反正你现在也不过是个不要紧的闲职而已。” 管末澜咬咬牙,道:“好吧,就当我是为了崔大人。” 尹子缃笑笑说:“这就对了,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管末澜皮笑肉不笑寒暄了几句,看看天色不早,连忙向尹子缃辞行。尹子缃将他送到门外,又约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二人才分开。 用过晚饭后,尹子缃开始屋子里收拾东西,他脸上露出一种兴奋的神色,仿佛孩子要出远门那么高兴。 “我们为什么要去遗贤山庄?”梁枕月问道。他刚刚绕过屏风进入暖阁,先是猛然打了个喷嚏,然后将手缩在袖子里看着尹子缃,这期间又打了三四个喷嚏。 他实在对遗贤山庄有些阴影,毕竟恩人又是师父死在那里,总是难以释怀的。所以尹子缃刚刚说他要带管末澜去遗贤山庄,梁枕月心里一阵纠结。 尹子缃骂道:“大蠢货。” 梁枕月冷笑道:“你聪明,你全天下第一的聪明。那你还找人家管大人干嘛,多给人添堵。” 尹子缃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环住他的腰,眨巴眨巴眼睛。他的睫毛既长且密,如扇子般遮出一片阴影,梁枕月有点动心,却又别过头去。 尹子缃轻声道:“老梁,如果我带着你去遗贤山庄,你说白少微会不会着急?如果他还活着,发现神机剑有人回到了山庄,他会怎么做?” 梁枕月道:“这倒也是,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用管末澜。” “我从未指望过管末澜会答应我,甚至有些奇怪他为何会同意。”尹子缃顿了顿,故作神秘道:“你还记得那天飞来的花笺吗,沙中汲水,末世狂澜,这是有人在告诉我,管末澜就是那位可以力挽我的狂澜的玉人。“ 梁枕月继续冷笑着说:“飞来的东西,怎么能相信,万一是个圈套呢。” 尹子缃不理他,说:“圈套也罢,既然有人邀请我进入圈套,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上天赐给我和状元郎的缘分呢?” 梁枕月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 冷笑。 尹子缃接着说:“其实我想出去走一走,还有一个新问题没想明白。” 梁枕月道:“什么问题?” 尹子缃道:“我不明白,白少微什么时候开始用针杀人了,技术见长啊。” 梁枕月没好气的笑笑,说:“我也有问题,你为什么又断定白少微会来?他为了保命放弃山庄怎么办?或者认定山庄里的狗屁长老都不会相信我怎么办?” 尹子缃颇为得意的说:“他一定会来的,一是他想看看我会不会用花宴,二是……”尹子缃哈哈大笑起来,又说道:“难道你忘了白大小姐可是把我当恩人,明日,我们就带她启程。” 梁枕月突然用特别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我先休息了”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尹子缃一个人倒在床上,为了这句并不好笑的话笑的前仰后合。他的屋子里香味十分浓郁,似乎每个角落都充满了香气,这香气类似于加浓加量的花香,并不难闻,只是对于刚刚进屋子的人可能会微微有点呛。 突然,尹子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房里的香气,脸瞬间变得煞白,却浮现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白夜棠听说自己要出远门,嘴上说着不要去,却早早的去敲尹子缃的门。尹子缃的屋子依旧很香,衣服上也变得很香了,香到白夜棠始终捂着鼻子,和他讲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开。 他们又收拾了一上午,尹子缃以几乎要把家搬空的方式收拾。一用过午饭,三人就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大厅里,等着管末澜前来。 管末澜没有失约,他准时来到了王府,告诉了尹子缃皇帝极不情愿的准了他的请求,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尹子缃将长发束成马尾,穿着一袭白衣,裤子拢进靴子里,一副江湖侠客的打扮,甚至还在腰间别着一把细长的苗刀。 他看着眼前的管末澜微微一笑,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狡黠的神色,道:“末澜,我们就算是朋友了,你以后别总是殿下殿下的,听着生分。” 管末澜道:“那怎么称呼殿下?”不知不觉中,他口中又带了一个“殿下”。 “就叫我小缃吧!”尹子缃眨眨眼睛,又看向梁枕月,“当然你还是得叫爷。” ? ☆、遗贤山庄 ?  深夜,皇宫重华殿。 傅子曦坐在灯前看书,虽然已是深秋,但重华殿的暖阁之中却十分温暖。橘黄色的灯光中,柏木地板上的炉子里不断涌出一波一波的热气,站在旁边的小黄门一脸肃穆,似乎随时准备着为皇上添炭加衣。 傅子曦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看得十分专注,时而皱眉时而微笑,看到好的地方还会默念几句。这时,挂在桌角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小黄门觉得是窗子走了风,急忙去检查。傅子曦却微微皱了皱眉,道:“朕想一个人呆着,你先去休息吧,不必再过来了。”小黄门磕了个头,匆忙退了下去。 傅子曦叹了口气,合上书,对着空气中说:“白先生又有指教了。” 他身后走出一人,身着玄衣,行走无声,果然是白少微。他向傅子曦深鞠一躬道:“指教倒不敢说,只是想来提醒皇上,静王现在可是和管大人在一起。” 傅子曦漫不经心的说:“管末澜不是请命去查案,小缃非要跟着,我也不好拒绝,就让他玩玩去吧,不会添麻烦的。” 白少微笑道:“只怕二位是往遗贤山庄去了。” 傅子曦道:“哦?你倒是知道的仔细。那他们去哪里干什么?” 白少微又是一声冷笑,道:“去请我赴宴。” 傅子曦也随着他冷笑几声,道:“先生已是死之人,谁会请你赴什么宴?” 白少微道:“静王请臣赴宴不假,宴也是好宴。” 傅子曦道:“那就奇了。” 白少微冷冷道:“花宴。” 傅子曦霎那间敛了笑容,抄起桌上的书掷到地上,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声音之中已有了八分的怒气。 白少微道:“臣知道皇上不愿怀疑自己的弟弟,可是臣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周江山永固。”相比傅子曦剑拔驽张的锐气,他的声音却变得柔和了许多。 傅子曦冷笑着问:“白先生是大忠臣,那朕的弟弟就一定是祸害了么?难道只有怀疑别人才能看出白先生的忠心么?” 白少微不语,像是不知道如何解答,又像是不愿意去解答,只是叹了口气。 安静了良久,白少微道:“皇上可能会许久看不到臣了。” 傅子曦道:“你要去遗贤山庄?” 白少微道:“对,还望皇上不要阻拦。” 傅子曦道:“白先生武功盖世,岂是朕所能阻止的。只是朕要提醒先生一句,倘若小缃有了一点事,朕也不会好过的。” 尹子缃小傅子曦近十岁,虽然异母,但由于尹子缃儿时一直被养在行宫,地处偏僻条件奇差,因此傅子曦对这个弟弟很是怜惜,甚至到了有些溺爱,平时的责罚不过是走走形式,他从来没有从心底厌恶过,更不用说是怀疑过尹子缃半分。 白少微默默向黑暗中走去,身形仿若飘忽的幽魂,不带任何的声音。傅子曦抬头看向他,突然觉得他有点老了,曾经俊朗的五官仿佛带上了几分阴沉,傅子曦甚至又觉得他有点可怕。 此时白少微转过头去,苦笑着说:“皇上放心,臣不会对静王出手的,臣的女儿,就在静王府的马车上。” 傅子曦微微一愣,正准备问点什么,却发现白少微已经隐入黑暗之中。 烛影晃动,书页也发出哗啦哗啦的翻动声,果然是门没有闭紧,前堂的风沿走廊吹来,暖阁里都透着几分寒意。 傅子曦的心里也像是吹了一阵凉风,他本可以下旨将尹子缃召回,可是他没有,他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是想知道尹子缃要做些什么,做事明明荒唐又为什么对自己毫不隐瞒,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没有心机还是太有心机。 傅子曦苦笑着走上前闭好门,又拎起那本书来,却已经看不到心里。 同样的深夜里,尹子缃一行却没有落脚休息,仍旧在赶路。他们的马车很快,已经快要出了城门,尹子缃的任性妄为是出了名的,只要驾着静王府的马车,即使是连夜出城也没有问题。 白夜棠已经很累了,她对出远门也没了心情,此刻她正靠在尹子缃的肩头沉沉睡着。 梁枕月在外驾车,车厢里只有尹子缃和管末澜还醒着,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0 聊着,管末澜虽然同情崔梦临,可是他着实是在尹子缃无赖的要求下才出这趟远门,也是一脸困倦。 管末澜抱着手炉看着尹子缃打哈欠,道:“梁先生不冷么,咱们这里已经有炭盆了,把这手炉送出去吧。” 尹子缃道:“不要,就要冻他。”这句话好像故意抬高声音似的。 管末澜叹道:“梁先生待殿下真好啊。” 尹子缃抱紧手炉,道:“那是自然。” 管末澜道:“只是我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尹子缃轻描淡写的说:“我救过他。” 管末澜微笑而不语。 尹子缃道:“你怎么不问了?” 管末澜道:“你做的事情都没什么常理,我不关心。” 尹子缃点头,眉开眼笑的说:“你果然很聪明,果然是能帮助我的人。” 管末澜正色道:“既然我们都一辆车了,有些话得说说,我帮殿下,因为殿下对我说了,既然殿下诚心那我也诚心,但是我希望殿下仅仅要报仇,不该插手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尹子缃大笑,说:“原来你也听过这些胡说八道,我就是真想造反早就去了,还用等等等,等到皇帝把我打死才算完么。”尹子缃早知道朝野上下有人议论他有不臣之心,又有人议论他生活奢靡,但他从未放在心上。 管末澜道:“谁知道,也许你很享受呢。”他这句话说得十分正气凛然。 尹子缃笑笑,说:“哦?昨晚梁枕月还说你是个书呆子,我看也未必,保不准还有些特殊爱好。” 管末澜有些生气,道:“我就算不是个书呆子也是个正经人,不会像殿下一样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把惹怒天子当□□好。” 尹子缃笑道:“你急什么。我要是什么事都生气,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管末澜道:“我是一个有操守的人。” 尹子缃道:“一码归一码,有操守又不见得有贞操,特殊爱好是贞操问题。” 管末澜手推车门,说:“梁管家我要出去。” 尹子缃顿时笑逐颜开。 突然一阵寒气透入车里,二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梁枕月打开了车门。尹子缃被冻的颤抖,刚打算骂他,梁枕月却先开了口,他先甜得发腻的叫了尹子缃一声“王爷”,又对管末澜说:“管大人,我们已经出了京城,前面有村子了,我们不妨去那里歇一晚再走。” 尹子缃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管末澜道:“那就劳烦梁先生安排了。” 几人叫醒白夜棠,熄了炭盆走进一户农家,那户农家女主人已经歇了,男主人却在院子里抽烟看星星。他见到尹子缃一行人深夜来访并没有觉得很恼怒,反而热情的招待,还唤醒女主人为他们烧水收拾屋子。 这家的两人都在五十岁上下,相貌平常。这户人家算是村子里比较好的房子了,但和静王府根本是云泥之别。尹子缃也不觉得什么不合适,依旧笑吟吟的住下了。 他们睡在一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大通铺,管末澜睡在中间,一边是白夜棠,一边是梁枕月和尹子缃。 待白夜棠睡着后,尹子缃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香炉。点燃之后,香炉中升腾起浓稠的馥郁花香,梁管二人都觉得有点呛,尹子缃却是近乎贪婪的闻着。可能是大家都累了,没过多久,几人齐齐在花香中熟睡。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房间里很黑很安静,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突然,梁枕月醒来,他轻轻下床向窗边踱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他并没有开窗户。 他一回头,看到尹子缃已醒,睁大眼睛看着他,二人都没有说话。梁枕月突然向尹子缃点点头。 只见梁枕月的右臂迅速向窗外抓去,随着窗户纸破碎的声音,他似乎抓住了窗外一人的肩膀,进而以此为支撑翻出屋子,在院子里站定。他对窗外那人说:“你是何人?” 那黑影没有说话,转身就逃,动作十分轻盈。 梁枕月也有着十分不错的轻功,看到他跑也马上追去,两人在夜空里穿梭,如同两个没有脚的幽灵。 梁枕月是练剑的,此刻没有带剑出来顿觉不便。一瞬间那黑影速度变快,情急之下,梁枕月右手解下头上的发带向他挥去。 发带拿在梁枕月手中便如剑一般灵活而有力,直直刺向黑影的后心,他本以为一刺必中,却没料到那黑影竟真如鬼魅,身体以人类几乎不可能的速度扭转,然后伸手夹住了发带另一端,二力相对,发带寸寸碎裂。 梁枕月一时微愣,黑影趁此转身便跑,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梁枕月叹了口气,施展轻功迅速回到屋子里。 屋子里众人已醒,还点起了灯,看到梁枕月推门,长发披散神情迟疑,尹子缃立马站起来问道:“来人是谁?” 梁枕月道:“不知道,但此人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手,轻功绝不在我之下,而且……那几乎不是人类的速度了。” 尹子缃皱皱眉道:“你没受伤吧。” 梁枕月道:“没有,他似乎不太想跟我打,我俩只过了一招,但是他已经胜了,如果他有武器,当下就能伤我。” “你没受伤就好。”尹子缃关切的说,然后又想了想,道:“你觉得那可能是白少微吗?” 梁枕月道:“身形有点相似,只是武功不太像,不,是太不像。遗贤山庄轻功最好的就是我师父梁芩,可是我师父已死,这人轻功远在我师父之上,而且他的手法很快很轻,不像万锋剑重视力量的风格。” 尹子缃道:“那就怪了。”他又转头看着管末澜道:“你说呢?” 管末澜无奈的说:“我不懂武功。不过在我看来,这人武功奇高,却会被已经熟睡的梁先生察觉,他……也许是故意的,来告诉我们此行很危险,他盯上了我们……” “好让我们打道回府!”尹子缃接道。 “也许便是这样。”梁枕月也附和。 尹子缃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有趣有趣,我倒要看看我去遗贤山庄的路上还要遇到多少怪事。” 管末澜苦笑道:“或许我们该听从刚才那位武功高强的先生,打道回府?” 可是却没有人理他,大家突然栽倒开始装睡。 天已快亮了。 事情却没有照尹子缃想的那样,除了那夜,再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一行人有说有笑的顺利到达江南锦州。 锦州地如其名,繁华似锦不到头。尽管尹子缃等人到达锦州时已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1 是隆冬,但这里依旧温暖,比起京城那刺骨的寒风,这里的风简直算是春风了。 现在他们歇在锦州有名的千秋客栈里,这里菜好酒美姑娘俏,对尹子缃来说更是如同阳春三月。 而此时梁枕月却心如寒冬,他正坐在镜子前,痛苦的将一张□□粘在自己脸上。 梁枕月曾经是遗贤山庄神机剑一宗的大弟子,虽然好多年过去了,但庄中的元老八成还认得他,要顺利进山庄,易容是基本条件。 “你好了没?”尹子缃现在房门外叫他,“你都弄了快半个时辰了,再不出来我们可要先去吃早饭了,灌汤包哦~” “快了快了,你们先去吧。”梁枕月听他唤的心烦,便叫他下楼。 “好——”尹子缃声音渐小,又逐渐有闭门声和下楼梯的声音传来。梁枕月长叹一口气,继续开始照镜子。他这个人心眼很细,虽然这面具是能人所制,但他还是要细细检查。 镜子里出现一个丰满白皙,带着几撇胡子的富贵面孔来,梁枕月又穿上准备好的华丽衣服,带上翡翠板指,俨然一副财主模样。 全部弄完之后,梁枕月摸摸自己的脸推开房门,准备顶着这样一张二五八万的脸去吃早饭。 刚准备下楼梯,梁枕月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满大厅都是武林人士。梁枕月不踏江湖久已,这些人许多都很眼生,但其中还是有不少熟人,还有正在向自己招手的白夜棠。 梁枕月不由得心生疑虑,这些人究竟为何都集中到锦州来。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尹子缃身边,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故作无理的说:“我的包子呢?” 尹子缃满脸堆笑,连忙递上一个,道:“官人慢用。” 梁枕月很夸张的吸完包子里的汤汁,将身体前倾,轻轻说:“怎么这里会来这么些人?” 尹子缃道:“我不认识他们,不太了解有谁。” 梁枕月四下一望,道:“新人后辈我不认得,那些前辈还是记得的,坐在靠窗第一桌的,是少林寺的觉彻和觉非二僧,练万佛万笑掌,在他们之前的那一桌,那个白衣高冠带点阴气的,是通晓阴阳的阴阳道人玉珂子,他身边是他的师弟,在他们身后坐着的,是关中成威镖局的人,他们中那个大汉看起来地位最高,应该是少东家连广宇……” “好了好了。”尹子缃打断了他的话,“别管他们是谁了,总之都是些大人物,他们聚集在此,锦州必有大事发生,我们不如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梁枕月点头。 几人都将包子放在嘴边,心思却全用在听这些人说话上。 有些人声音很小,有些人声音则很大,比如那少东家连广宇。他得意洋洋的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说:“朱师妹,这次遗贤山庄这次专门下贴子请我而不是我爹,看来我的实力也长进不少。” 那朱师妹却一脸不屑,道:“是遗贤山庄的新庄主上任,又不是打仗,请你不过是给咱们镖局一个面子,再说师父要在镖局主持大局,怎么走的开。” 连广宇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但他很明显喜欢自己师妹,因此没有发作,只是干笑了两声。 朱师妹也不搭理他,扭头去和同桌的另一个人说话。那是个清秀俊朗的青年,年纪不大,脸上笑容却谦和有礼,竟如同一个历经世事的老年人一般。 朱师妹道:“李师兄,为什么遗贤山庄有新庄主了,他们难道不找白庄主了么?” 那个姓李的年轻人说:“紫儿,这次遗贤山庄只是从四个大弟子里选庄主,顺便邀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我想是因为白庄主失踪十几年了,遗贤山庄不想总是群龙无首吧。” “你说什么?师妹的芳名也配你叫?!”连广宇大声说:“我告诉你李清河,我才是东家,休想打我师妹的主意。” “你快闭嘴吧,看你说的叫什么话!”朱紫有些恼了。 连广宇委屈道:“本来他就不该叫你'紫儿',而且请柬在我这里,你有事原该问我。” 几人又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尹子缃等人已无心再听,他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尹子缃一抱拳,故作正色道:“列位英雄,看来我们要是想去做个见证,还非得要这请柬不可了,列位怎么看?” 梁枕月道:“不如借来看看?” 尹子缃翻一白眼,道:“你去?” 梁枕月没有说话,他现在的这一身行头过于闪亮,的确不适合偷东西。 此时白夜棠却笑了起来,道:“看来诸位都把我忘了?” “哦?”这是说话的却是管末澜,他的语气颇为诧异,“姑娘会偷东西?” 白夜棠将辫子一甩,道:“你等着~” 说完,白夜棠大摇大摆的出了店门,过了没多久,客栈里走开一个小乞丐,只见他头发蓬乱,脸上全是污泥,看起来十分可怜。 尹子缃低声说:“靠,这是白夜棠。” 其他两人回头看去,那个头,那身材,果然是白夜棠。 梁枕月只道白夜棠在青楼呆过,也算见多识广,可真没料到她还会偷东西。 而成威镖局那桌正乱的一团糟,李清河微笑,连广宇恼火,朱紫更是一脸不悦。几人又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李清河站起身来准备走,朱紫见状也要离开,却被连广宇抓着袖子,李清河又是笑笑,自己上了楼去,留下二人大眼等小眼。 此时白夜棠走上前去,揪揪朱紫的袖子,道:“姐姐,可以给我一点吃的么,我,好饿……” 想起原先不可一世的锦福姑娘,再看看她求人的可怜模样,尹子缃像是吃了一斤蚂蚱一样,浑身上下都跳个不停。 朱紫看到白夜棠求她,正准备给她什么吃的,连广宇就杀气腾腾的推开白夜棠,口中喝道:“你这脏兮兮的小鬼,离紫儿远一点!” 白夜棠被他推的快要摔倒,突然用手扶了一下桌子,身体顿时前倾,整个人都倒在连广宇身上。 连广宇边揪她边骂骂咧咧,朱紫看不下去,呵斥了他几句。白夜棠又做出哭兮兮的表情,拿了朱紫给的两块杏仁糕,离开了客栈。 梁枕月道:“好了,大家吃饭吧,白小姐得手了。” 尹子缃长叹口气道:“好险好险。” 管末澜颇带疑惑的问:“哪里好险了?” 梁枕月道:“是好险,那个李清河,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管末澜笑道:“看来我这个书生还真是百无一用啊,不知道殿下这么着急带我干什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2 么。” 几人又闲扯了几句,就听到白夜棠高兴的声音,她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两条马尾辫一甩一甩,手中还举着一支糖葫芦,给人看来,刚才就好像专门去买糖葫芦一样。 白夜棠声说:“老尹,老梁,老管,我弄了好东西给你们,咱们快上楼去吧!” 三个老头齐声说:“好!” 然而真正见了那请柬,三人却笑不出来了,原来这请柬是由暗红色缎子做成的小卷轴,卷轴上缀着一串明珠。打开它看,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成威镖局。 这样的请柬仿起来十分难,那样好的缎子甚至赶上了宫里,明珠更是颗颗圆润明亮,当然最难的还是那两个字,写的颇有王羲之的风采。 尹子缃道:“这怎么办?你们看这字,它不是写上去的啊。” 白夜棠抢着说,“不是也上去难道是印上去不成?” 尹子缃道:“不,这字是秀上去的,用暗红色线秀,墨色线,一点一点绣出字的笔触和力度,这绣功之高,岂是随便可以仿出来的。” 语毕,三人都摸了摸那字,果真是有微微的凸起,但是针脚又细又密,很难看出。 管末澜皱眉道:“这可难办了,我们三个大男人一个小姑娘,就是做件衣服都困难,更别说要绣出这么精致的东西了。” 梁枕月道:“说难的确难说不难却也容易。” 三人齐问,“怎么个容易法?” 梁枕月道:“这是锦州地界,在这里住着一位妙手神针沈踏歌夫人,她是天下第一绣坊绣筠坊的新主人,要是能求得踏歌夫人帮助,便没有问题了。” 尹子缃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人?” 梁枕月回答:“成名不久,你不知道很正常。” 尹子缃问:“那你怎么就知道?” 梁枕月笑道:“我是江湖之人,自然比你关心嘛。” 白夜棠嘟囔着说:“踏歌夫人干嘛要帮咱们……你们真是的,本来就说带我找父亲,现在却非要去什么遗贤山庄,又扯上这一堆麻烦事。” 尹子缃却哈哈大笑,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尹子缃发自内心笑起来和他平时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完全不同,前者感觉更自在,也更猥琐,也许他本来就猥琐吧。 管末澜道:“殿下……啊不……小缃,你有主意?” 尹子缃听到“小缃”二字十分高兴,他急忙说:“你都这么亲切了,我还能没办法么?”说完,他跑到放行李的地方摸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却让三人都看呆了,那布包里,竟然有两身精美绝伦的苗服,一红一蓝,甚是好看。尹子缃笑笑,从衣服底下掏出来一块金牌,金牌背后镶着一块翠□□流的翡翠,而在金牌的背后则是两个篆字,“百草”。 梁枕月眼睛一亮,道:“百草令?!” 尹子缃笑道:“正是。见到百草令如同见云溪谷主本人,当年越九仙于绣筠坊有恩,坊主发誓一生效忠云溪谷。我想沈踏歌若是绣筠坊的弟子,即使不帮咱们的忙,恩人的忙总是要帮的。” 梁枕月道:“可是就算你扮成云溪谷的人去,仿制的请柬也不能是云溪谷,他们这二年可是恨死了云溪谷。” 尹子缃笑道:“这个我知道,我才不要加入任何帮派,我们自创一个,就叫……夜棠教。” 白夜棠一愣,道:“干嘛用我的名字?” 尹子缃道:“你是我的大功臣。”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沈踏歌见到百草令应该什么都会做,她也不会过问我们要伪造请柬做什么,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教主的事情。” 说完,他抱着包裹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一朵红云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三人顿时呆滞,只见尹子缃微笑着站在那里,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鬓间点缀着各种精致的银饰,同样精巧的银制耳饰垂下,长长的流苏几乎及肩。他身着刚才包裹里那件正红色苗服,上身是宽松但合适的右衽短衣,下身是一条挑花百褶裙,那衣服上绣着各色花鸟,流光溢彩,栩栩如生。正红色衬的他肤色白净如雪,五官明艳秀丽,除了妩媚之外,更兼几分苗家的青涩与神秘。 梁枕月只觉得尹子缃很漂亮,而且越来越漂亮了,而这种漂亮竟仿佛见过一样,正红色的艳丽衣裙,明晃晃的银饰,包括一直被尹子缃带在手上的金手镯,都好像隐约在哪里出现过。可是他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明艳,妩媚,青涩,神秘……这种感觉特别清晰的存在着,却始终想不起来曾经给自己这种感觉的究竟是谁。 想着想着,梁枕月敲敲脑袋,晕晕乎乎的说:“要我一起去么?” 尹子缃笑嘻嘻的摇摇头,又从包裹里取出一条白色绸子围巾,将脖子到锁骨全部覆盖,这样看不到喉结,就算告诉别人他是男人也没人会相信。 梁枕月想了想说,“既然不需要我们去,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吧,你要快去快回。” 管末澜感慨说:“天哪,你要是真是个女人,又不会说话该多好。 尹子缃没理他,却对着白夜棠鞠了一躬,笑道:“那就请教主大人等我的好消息了。” 白夜棠笑道:“我头一次觉得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还挺好看。” 已经走到门口的尹子缃扭过头来,捏着嗓子说:“教主谬赞了——”然后迈着小步走了出去。 就在他刚走没多久,客栈里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吵闹声,那声音很像是刚刚丢了请柬的连广宇,看来他是发现了。 管末澜笑道;“这英雄也太后知后觉了,人都已经把请柬拿走了,我们只有人,没有赃。” 梁枕月和白夜棠都笑了。 梁枕月一直对管末澜抱有戒心,现在尹子缃又不在,难免有些尴尬。 但这尴尬很快就结束了,敲门声突然响起,又响又急促,使人感觉敲门的人很没教养。 白夜棠没好气的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连广宇在敲门,他一见到白夜棠,就立马抓住了她的手,大喝道:“是不是你这小□□偷了我们的请柬?!” 白夜棠最忌讳“□□”二字,一听到连广宇这么说,迅速用很大的力气厌恶的甩开他的手,一脸理直气壮的说:“我和你素不相识,干嘛拿你的东西!你别不是有病吧?怎么无故乱咬人?” “你他妈说了什么?”,连广宇听到“咬”字,仿佛全身的气都被激了出来,他猛的白夜棠的手腕,竟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少爷,不可冲动。”站在一旁的李清河看到这般,马上出言相劝,瘦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3 长的手马上压在了连广宇欲挥剑的左手上。 “说他们可疑很大的是你,现在阻止我要回来请柬的也是你,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连广宇气的满脸通红,愤怒的甩开李清河的手。 只听“啪”的一声,李清河的脸上已经挨了他一巴掌,消瘦白皙的面孔泛起微红。朱紫现在二人身后看得心急如焚,忍不住要臭骂连广宇,但李清河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转头对白夜棠说:“小姑娘,如果是你拿了请柬,啊不,就是你,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有大用,麻烦你高抬贵手还给我们吧。” 白夜棠瞪着眼镜,眼睛里滚着泪花,又是气又是急,又有点害怕。 梁枕月一笑,站在白夜棠身前,道:“这位公子,我妹妹年纪小,你不要吓坏了他,我们家有的是钱,根本不需要偷你们的东西。” 李清河也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让人感觉很温暖,只是不太符合现在的场面。他凑到梁枕月的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道:“真是阔绰,能买得起这么精致的□□啊。”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梁枕月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窖一样,但他还是微笑着,说:“公子玩笑了。” “把东西给我,我就是开玩笑,如果不给我,我就让你看到自己的皮被做成面具。”李清河低声说,他脸上表情未变,扶着梁枕月肩膀的手却暗自用力,梁枕月武功很高,内功也不差,此时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一开始只觉得李清河步伐极轻,功夫应该很好,此时只感觉他的内力深不可测,远在表面功夫之上。 但同时李清河也感觉到不小的压力,因为梁枕月常年修炼剑术,内力却雄浑平和,这也是高手的特点之一。 “这位先生,你抓着我师哥不放,是不是看我哥哥长得俊啊~” 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二人同时扭头,也同时松懈了下来。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苗服的少女正微笑着看着他们,齐眉刘海下的一双大眼睛仿佛含着水一般,明艳动人。 而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尹子缃。此时梁枕月三人已经对他十分佩服了,因为他不光相貌好,就连少女清脆又带点顽皮的嗓音他都能模仿的十分到位。 李清河看见这笑靥如花的“女孩子”微微有些发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恢复了他那种温和却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这位姑娘,在下本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们能把从在下这里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在下定有重谢。” 尹子缃摇摇头,仍然微笑不语,仿佛在等待李清河做决定。 “我说李清河,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又没有看到东西被偷怎么就知道是他们,你可别冤枉了好人。”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连广宇,他看到对方有两个姑娘,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李清河却没有回答,他温柔的看着尹子缃,手仍抓着梁枕月肩膀不放。 “你们是要找这样的东西么?”尹子缃把一直背着的包裹拿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红色卷轴来。 李清河手劲未松,脸上却一片祥和,道:“既然姑娘找到了,就快把东西还给我吧。” 尹子缃嫣然一笑,缓缓打开卷轴,道:“公子莫急,你看这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人,连同管末澜和白夜棠在内,目光全部锁定在卷轴上。只见那带着红色暗花的绸缎之上,用金线挑成三个大字,“夜棠教。” 白夜棠登时笑了起来,道:“好徒弟,幸好你回来得早,不然他们可真冤枉了本教主。” 尹子缃看着李清河,笑道:“公子现在可以相信了吧,我们有货真价实的请柬,干嘛要偷不相干的人,你们丢了东西,还是回房间去找找比较顶用,远比在这里威胁别人来的实在。” 李清河也笑了,他放开了梁枕月的肩膀,道:“哦,那可真是我们的不是了,还望姑娘海涵。只是在下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过姑娘的门派。” 尹子缃道:“这世界上的事情你怎么可能都知道,就好像遗贤山庄选庄主,你又能知道结果么?” 李清河笑笑,说:“姑娘说的在理,那在下就先告退了。少爷,紫儿师妹,咱们走吧。” 此时连广宇已是十分气恼,他瞪了李清河一眼,拉着朱紫的手出了门。 李清河又向众人行了个礼,随着连广宇离开了。 三人走后,梁枕月和白夜棠都长出了一口气,管末澜走到尹子缃面前,问道:“你怎么一直在发抖?” 尹子缃苦笑道:“大冬天的,你穿着短裙子在外面走一圈不冷么?云溪谷的人真是绝世高手,御寒也是一流的。” 听到这话,梁枕月忙把尹子缃的衣服拿过来给他穿,尹子缃却摆摆手道:“看这个情况,我估计得一直装大姑娘了,给你们看个好东西。”说完,他从刚才背来的包裹里取出一大堆衣物,道:“这是刚才沈踏歌送给我的,本来我是不打算穿的,这上面的绣花可是价值□□。” 梁枕月笑道:“没事,我们买得起,你随便穿。” 尹子缃不屑的笑笑,说:“说到底也是我有本事。” 白夜棠突然说:“你把成威镖局的请柬呢?” “我啊,已经还给他们了。”尹子缃轻描淡写的说。 就在大家都一派高兴的时候,管末澜的脸上却露出奇怪的神色,他看看梁枕月,说:“梁先生,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个李清河的武功很高。” 梁枕月点点头,“是啊。” 管末澜若有所思的说:“我总觉得他们几人很奇怪,这个李清河武功很高,却对连广宇毕恭毕敬,而这个连广宇虽然在表面上作威作福,我却总觉得他在害怕李清河。” 梁枕月点头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看了李清河的身手步法,我在想,他也许是那个人。” 众人齐问:“谁?” 梁枕月道:“成威镖局里如同神一样的镖师,从无失误的'阎王师爷',李惠芝。而且这个李惠芝正是清河县人。” 白夜棠笑着说:“给阎王爷当师爷,这个人想必本事很大了。” 尹子缃道:“可是据我所知,李惠芝的年龄也许不会这么轻吧。” 管末澜道:“我不懂什么江湖英雄,可是也许是他在走镖时藏了真面目也说不定,这样一张柔弱的面孔,也许是不会使人信服的。” 梁枕月道:“也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做客需要带这样的高手,难道会有人想害连广宇么?” 尹子缃已经开始动手整理出一套衣服,他听到这话,突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4 然笑了。笑了许久来了一句:“未进得遗贤山庄便已知藏龙卧虎,看来真是不枉走一遭。我们不如赶紧洗澡睡觉,明天养足精神去看戏,说不定还有所收获。” 第二天一早,他们四人就开始为去遗贤山庄做准备。梁枕月依旧在贴□□,不过他已经换了一张,变做了一位40上下的老仆,极为普通。 从财主变作管家,梁枕月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白夜棠一直笑他很有做管家的天赋。 而尹子缃已换上了沈踏歌送给他的衣服,那是一套红色的长裙,金色挑花从裙角一直开到腰封,极其艳丽。而里衣则是雪白,红白相映,更显得尹子缃貌美妖艳。 只是他精致的锁骨不能露在外面,依旧需要白色丝巾遮挡,不过也有好处。这丝巾宽大且长,恰好也住了他平坦的,不具有丝毫女性特征的胸部,反而叫人看不出来。 即使尹子缃已经换下了苗服,梁枕月依旧觉得他好像记忆中的某个人。但他并没有再多想,也许在他心里,看着尹子缃平安就够了,其他一切都可以暂时不提,就好像自己有千般不愿意,却又回到了遗贤山庄。 这座山庄还是如同梁枕月记忆里那么威武华丽。因为遗贤山庄是当年功臣所建,因此它的规模建制几乎达到了皇宫的标准,而且在山庄庄严的正门上挂着一块精致的牌匾,上面“遗贤山庄”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正是□□亲笔,这是整个山庄多了不少肃穆威严。 梁枕月像个管家一样领着尹子缃等人,低着头,将请柬递上去,看门的弟子虽然着实不知道“夜棠教”是什么东西,但那份请柬实在天衣无缝,便只得放他们进去。 今日的遗贤山庄盛况空前,无数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全部齐聚在这里,他们各自按照门派坐在一起,边客套边等着仪式的开始。 而在昨天才刚刚诞生的“夜棠教”没有什么名气,教主大人只得带着三个弟子坐在角落里,周围也没有人认识他们,除了说几句“久仰久仰”等客套话,几人只得吃点心喝茶,好像是专门来吃东西一样。 “大家请安静一下。”此时,一位老者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发现这声音是从前面搭的台子上传来的。台子上的老者须发灰白,满面祥和,遗贤山庄宴请宾客的院子很大,而这位老者的声音却能不加损耗的传这么远,足见其功力之深。 “感谢各位英雄百忙之中抽空到我们山庄来,这样我们的招待可以让各位满意。”那老者的声音又响起,“在下山庄总管百里方回,也是这次选庄主的总管,在山庄中大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找我,不必客气。” 梁枕月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捕头百里方回,竟然做了这里的总管。”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自然是哪里利多就向哪里去,在这个富的流油的山庄当个大管家比在朝廷担惊受怕好多了。” 梁枕月听到有人接话,扭头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少年,这个少年年纪不大,长相很是秀气,但他面庞白皙身材消瘦,给人一种久病未愈的感觉。 那少年看到梁枕月看着自己,便站起来向梁枕月鞠了一躬,说:“刚才是在下冒犯了,在下遗贤山庄弟子季婉,敢问这位英雄尊名?” 梁枕月看着季婉微笑道:“季公子客气了,在下贱名沈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家罢了,这位才是我们教主——” 不等他话说完,白夜棠抢着回答道:“我们是夜棠教,我姓白,你可以叫我白教主,他们两人就是我的徒弟,这是管末澜,这是尹湘湘。” 听到“尹湘湘”三个字,尹子缃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连一向沉稳的管末澜都忍不住嘴角抽动。 季婉笑道:“这位小姐年纪轻轻便成了教主,在下真是佩服。虽然在下对贵教不是很了解,但是在下相信白教主总有一天会名满江湖的。” 白夜棠道:“那是一定的。” 就在他们说话时,台上又响起了百里方回的声音,“各位英雄,这次请大家来小住几日,就是为了让天下英雄做见证,我们选庄主绝对是公平的,才高者得。我们已经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英雄那里放了本山庄的镇庄之宝,圣高祖亲赐的前朝玉玺,而这位英雄就在诸位之中。限期十四天之内找到玉玺的,就是遗贤山庄的新任庄主。” 语毕,宾客之中已是哗然,大家都在议论着,谁才是那个德高望重到遗贤山庄以如此贵重的东西相托的英雄人物。 百里方回以内力发声,又道:“新庄主将从山庄中四位实力雄厚的弟子中选择,虽然想必大家已认识他们,但还是在这里介绍一下。” 话音未落,已有从台下一跃而上,稳稳的立在百里方回身边,向台下作揖致礼。 此人个子很高,比百里方回要高出将近一个头,他的面部棱角分明,如雕刻出的一般,英俊的有些生硬,他身体很结实有力,就算穿着重重叠叠的衣服,也仿佛能看到他的肌肉涌出的活力。 百里方回道,“这就是本庄的大弟子,辛无咎。” 梁枕月覆在尹子缃耳边,小声说,“这是我刚来山庄时跟我关系很好的师弟,只不过我练神机他练万锋,后来就疏远了。” 百里方回继续道:“下一位,是本庄中经常外出办事,想必大家都认得的,宋如意。” 宋如意常年在外办事,兼替山庄处理一些买卖生意等,与天下英雄熟知,人缘极好。并且因为他处事得当游刃有余,因此大家都叫他“如意郎君”。 宋如意没有像辛无咎那样一跃而上,而是边向大家打招呼边往台上走。宋如意看上去三十之上四十之下,白肤细目,留着淡淡的山羊胡子,既不高也不壮,但是众人都知道,他的武功剑法绝对是山庄之中数一数二的。 宋如意也深鞠一躬,道:“谢谢诸位来捧场,祝愿大家万事如意。” 台下立即有许多人回应:“祝宋老板旗开得胜。” 百里方回继续说:“第三位,就是被所有长老认为最有潜力的弟子,季婉。” 话音刚落,梁枕月等人一起用诧异的眼光向季婉看去,季婉拱拱手,施展轻功向台上飞去,其动作之轻盈,速度快,身形之矫健,恐怕真的只能用“飞”来形容。 不光梁枕月等人,在座的所有英雄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秀气柔弱的少年,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轻功。 季婉在台上站定,向大家行礼,台下旋即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众人齐道:“好功夫!” 百里方回的脸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5 上也露出几分得意,他接着说:“下一位是山庄新来的弟子,南宫春晓。”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大家都露出奇怪的神情,想来是不太熟悉。 而此时台上款款走来一人,让众人更是感到诧异,原来这位“南宫春晓”竟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妖艳貌美的年轻女人。 只见那南宫春晓乌发高束,穿着一件水绿色衣裙,上面用鹅黄色缀着花朵,花朵中间的莲青色抹胸映着她白皙挺拔的胸脯,真如她的名字那样春意盎然。与在座众人相比,她的衣衫更为轻薄贴身,衬出她完美的身形,仿佛也为这漫长湿冷的冬天带来了一丝春意。 尹子缃端起一杯茶轻轻嘬了一口,继续用他那引以为傲的女声说:“这个姐姐真漂亮。”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人站起来冲着百里方回大喊:“这女人什么来历,遗贤的庄主怎么可以用女人?” 百里方回刚要开口,就听到了南宫春晓清脆悦耳的笑声。 那人怒道:“你笑什么?” 南宫春晓道:“我笑是因为我替你高兴,因为过了这几日,你就可以看到女人当庄主了。” 那人冷笑:“看来你还真有自信啊。” 南宫春晓不屑的说:“我们切磋切磋?” “好啊!”,那人也笑了,只见他将腰上的宝剑放在桌上,两步跃到台上,站在了南宫春晓的对面。 尹子缃似乎对南宫春晓颇为欣赏,他看到这男人这样做,面露不满的对梁枕月说:“这人怎么这么粗鲁,什么来历?” 梁枕月捋捋假胡子,道:“这人像是南海三春岛主苏幕遮的弟子莫岭。” 尹子缃轻蔑的笑道:“这人名字如此文雅,却有这样一个弟子,奇怪奇怪。”话毕,他仍旧抬头往台上看,此时的南宫春晓也放下了剑。她盈盈一笑,道:“莫先生不用剑,那我也不用,我们只争高低不图性命,点到为止就好。” 莫岭笑笑,纵身一跃,从旁边的大树上摘下两段树枝,将其中一支递给南宫春晓,南宫春晓接过来看看,也报之一笑。 莫岭道:“那我们开始吧。” “好!” 话音未落,南宫春晓已经开始出招,万锋剑的特点就是以攻为守,绝对主动而不能被动,因此南宫春晓要在一开始就占上风才能获得优势。 莫岭也不落后,他举起手中的树枝施展三春剑法,先是用轻功避开了南宫春晓的迎面而来的剑锋,然后的第一式就是著名的三春献瑞,在对手看来只是快而繁复的剑花,但实际上确实直冲对手的要害而去,亦守亦攻。 南宫春晓挑起嘴角,将树枝背在身后,不躲不防,居然迎着莫岭而去,台下众人均有些呆了。 此时莫岭手中的树枝已经直逼南宫春晓的胸口,而南宫春晓仍是直冲,就在那树枝将要碰到她时,她轻轻将身子一转,从侧面闪过,速度如同鬼魅,当众人再定睛看去,情况已完全改变,莫岭的树枝直直指向前,而他的肩上却是南宫春晓的一只小手,手中还握着那根树枝。 以迷惑敌人来取胜出名的三春剑,居然被年轻如此的南宫春晓一招破了,这不仅让台下宾客大惊失色,莫岭更是一头冷汗,腿都有点发抖。 尹子缃笑道:“好厉害的姑娘。” 他本以为梁枕月会接话,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感到奇怪之时,突然听到杯子被打翻的声音,尹子缃扭头看去,只见梁枕月右手发抖,手中茶杯已被打翻,茶水漫了满桌。 白夜棠和管末澜从没见到过梁枕月这样慌乱,心生疑惑,齐齐问道:“你怎么了?” 梁枕月捂住心口,用极小的声音说:“刚才那一招,的确是神机剑的破剑法,而且还用的很高明。” 尹子缃皱皱眉,道:“如果我没记错,神机剑就剩你一个人了。” 梁枕月道:“是的,而且我也从没见过这姑娘。” 白夜棠没有听说过什么“神机剑”,想要问却看见大家一脸严肃,自己也不好意思出声,便依旧往台上看去。只见莫岭一声大叫,跳下台来,满脸青筋爆起。 在一个小姑娘手下连两招都过不了,这对于莫岭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耻辱,足以让骄傲的他崩溃。 “师兄,不必在乎这妖女。”台下,他的同门已经全聚过来出言安慰。 “你说谁是妖女?!”台上正得意的南宫春晓听到这话,一时气急,就要拔剑冲下来。 “你这妖女不知用什么邪术伤我师哥,还要怎样?”莫岭的师弟也是血气方刚,不愿示弱。 百里方回看到情形不好,连忙按住南宫春晓的肩膀,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然而莫岭的师弟已经抓起桌上宝剑,准备上台相斗。一旁的宾客有的相劝,有的却像在看笑话。 “够了。” 此时,一个阴柔绵软,男女莫辨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这声音不大,却让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只见这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上面缀满了盛开的桃花,一顶罩着桃花般粉红色轻纱的斗笠扣在头上,这使他的相貌看不清楚,十分神秘。 “师父,她……” “我说话你听不懂么,坐回来,我们就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找麻烦的。”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春岛主苏幕遮。他在江湖之上极为神秘,姓名不知,男女莫辨,相貌不明。只是据说他的剑法十分高明,而且身手十分漂亮。 那弟子听到他的话,心中纵有千般不平,也只能暂且忍下来。 百里方回笑道:“小徒给苏岛主添麻烦了,还望岛主海涵。” 苏幕遮站起来打了一躬,道:“原该我要百里先生原谅才是,小徒学艺不精又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说完又看向莫岭,道:“岭儿,向南宫小姐道歉。” 莫岭极不情愿的道了歉,十分气恼的坐了下来。 “好了好了。这本是我们山庄的一件盛事,何必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呢?”宋如意捋捋胡子说。他细长微弯的眉眼,狡黠的笑容使他看上去像一只狐狸,可是这只狐狸却不叫人讨厌,反而看上去憨态可鞠。 百里方回也上来说了几句,又为各门各派的宾客安排了房间,各人也各自散去,台上的四位弟子向对方鞠躬致礼,这便示意着比赛已经开始。 梁枕月没有走,而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刚正严肃,曾经与自己关系不错的辛无咎,无论是剑法还是人都八面玲珑的宋如意,年轻文弱却武功不俗的季婉,还有让自己最摸不透的,会在众人察觉不到的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6 情况下用神机剑奥义使万锋剑的南宫春晓,看着他们彼此微笑着,满脸自信的消失在夕阳里,梁枕月的心里泛起异样的感受,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事情,都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的生活从今天开始,就和这个自己曾经觉得十分温暖的地方无关了。老庄主不在了,现在连白少微都不见了,也许一切真的该结束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转身离去。 尹子缃一行人就被安排在了遗贤山庄后院,不巧的是,他们的旁边就是成威镖局的三人,可喜可贺的是,遗贤山庄很大,房间布局很稀疏,因此彼此的房间离得不很近。 而且在他们房间的另一侧,住着人称神医的善品堂主人甘问筠大夫和他的小丫头连翘,甘大夫不光有好医术,还有好心肠,治病救人收钱极其随便,达官贵人封金赏银他照收不拒,而穷汉家的铜板他也欣然接受,治病救人也不会打折扣。他没有妻子,照料生活的只有他多年前收养的一个聋哑小女孩,这个女孩自小跟随在他身边。 遗贤山庄的房子都很大,里面分着一个小厅和两个套间,白夜棠和深受她信任的管末澜住在一个房间里,梁枕月自然和尹子缃住在一起。 当梁枕月推门进房间的时候,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原来,屋子里满是浓郁的花香,这香味比尹子缃之前用的感觉更浓了,浓的甚至不能称之为“香”,浓到让人鼻孔发痒眼睛酸疼。 而尹子缃却十分享受的躺在这花香之中。他□□着上身,闭着眼睛,右手抱着那香味的发源地,一个极小的黄金的香炉。 旁边散落的红色外衣映着他苍白如雪的皮肤,仿佛躺在那里的是一具不堪一击的白瓷人偶。 梁枕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你回来了。”尹子缃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 “恩,我回来了。”梁枕月握握他的手。 尹子缃笑笑。 “你的脸色很不好啊。”梁枕月道,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尹子缃消瘦的脸颊。 “我是不是要要变成怪物了。”尹子缃笑道,那表情仿佛在说一个笑话一样开心自在。 梁枕月却没有笑,他带着几分严厉的说:“瞎说,有我在,你怎么会变成怪物。” 尹子缃却好像没有听到,喃喃自语的说:“其实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变成怪物的,对吧。” 梁枕月点点头,说:“快别扯这些酸话了,起来起来,我们去吃点东西,晚上还要出门呢。” 尹子缃猛的做起来,睁大眼睛说:“难道你要去找南宫姐姐?” 梁枕月苦笑道:“我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会使神机剑法。” 尹子缃微微一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梁枕月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拒绝他,而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尹子缃一定回去,从小到大,只要看到美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尹子缃都要去勾搭几句,否则他便会浑身不自在。 尹子缃翻身坐起,将香炉搁在床上,满脸堆笑的说:“现在,麻烦梁管家去给我弄热水来,我要洗个澡。” ? ☆、春眠不觉晓 ?  是夜。 梁枕月提着宝剑,跟着尹子缃出了房门,二人皆穿着黑色的轻便衣服,直奔遗贤山庄东苑而去。 遗贤山庄的弟子都住在东苑里,而宾客住在西苑,这个一直以来的传统,梁枕月还清楚的记得。 他的鼻子有点酸,但他没有说话,脚步轻轻的行走着。 外面很静,静到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尹子缃手上手镯上的铃铛相撞的声音,不过尹子缃听到后马上扯下一条发带,将手镯紧紧绑在在小臂上。 很快,西苑的几个远不同于其他房间的大房子出现在二人眼前,这应该是重要的弟子的房间了,而且遗贤山庄因为弟子众多,一般都会在房门上留有自己的姓氏,以供辨认。 而此时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房檐上,挂着一枚青竹雕花的木牌,上书“南宫”二字。 透过窗户看到,屋子里还点着灯,黄黄的晕成一片。 “应该就是这里了。”尹子缃道,“真好找。” 梁枕月没有回答他,而是上前敲了敲门,道:“南宫小姐……” 他没料到,房门根本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尹子缃拉住他的手,道:“快进去吧,她既然没锁门,肯定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咱们且进去说。” 梁枕月不放心,还是冲着门口说了句“打扰了”,才随尹子缃进去。 两人一进房间,就觉得有些不对,房间很冷,没有烧炭取暖。而且房间感觉阴森森的,不知为何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穿过客厅,到达卧室,一架屏风横在卧室之前。 而屏风之上,却是一大片液体晕染扩散留下的痕迹,两人都感到很奇怪。顺着屏风向下看,在昏黄的灯光下,屏风底部似乎靠着什么圆圆的东西。 两人已惊觉事情不对,立马绕过屏风,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屏风上满是有些发黑凝固的血,而白天还艳丽活泼的南宫春晓,此时躺在地上,头靠着屏风,表情痛苦,已然早不在人世了。 她的胸口涌出大量的血液,染红了那件春天般的衣裙,而她丰满圆润的胸部几乎全部成了可怖的红黑色。 而她那张美丽的面庞,已经因为死前的痛苦变得苍白扭曲,双眼圆瞪怒目而视,在昏暗的灯光下仿如厉鬼。 更为恐怖的是,她的右臂一片血肉模糊,将地都染成了黑红,而右臂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上是梅花般的血块。 尹子缃和梁枕月呆在原地,彼此相望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尹子缃慢慢蹲下来,为南宫春晓合上了眼睛。 梁枕月却没有动作,他仍旧呆在那里,在他心里,杀死南宫春晓的人选无非是在其余三个弟子之中。看到同门师兄弟为了权位相残,让他的心底越发的冰凉。 就在他神情恍惚之时,尹子缃却突然跳起来,拥住他的脖子将他使劲推后。与此同时,三枚夹着风声的钢镖擦着他们的耳朵飞了过去,牢牢钉在墙上。 梁枕月迅速回复神智,他拔出腰间宝剑,向飞镖射出的方向望去,只见窗户纸瞬间破开,两个蒙着面黑衣人跳起屋里,手持长剑向梁枕月二人杀来。 梁枕月将尹子缃护在身后,拔出长剑,迎着那黑衣人的剑锋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7 而去,兵刃相接,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他尽力破敌的时候,窗外又闪进来一个黑衣人,这个人较刚才那人略矮,身法却比刚才那人快得多。这第二个黑衣人并没有前去帮助第一个人,而是持剑向尹子缃冲去。 梁枕月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剑锋,急忙将尹子缃向后推,自己则接下了那一剑。 尹子缃站在梁枕月身后,长出了一口气。 眼前三人斗作一团,而梁枕月居然显得有些吃力。神机剑法本就是在打斗中看出对方破绽趁虚而入,进而获得优势反败而胜。但眼前这两个黑衣人却叫人无从下手,其中一个黑衣人剑招十分凶狠,更兼饱含戾气,令人难以躲避。 梁枕月渐渐走向下风,只得转成守势保护自己,而两个黑衣人却似有赶尽杀绝之意,步步紧逼。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梁枕月急忙将头倾斜,但他的脸还是被那剑锋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晕成一条醒目的红色。 而第二个黑衣人就在梁枕月躲的一瞬间,挺剑向他的心脏刺去,那剑奇快无比,精准万分,眼看梁枕月就要死于剑下。 但就在剑尖离梁枕月的衣服半寸时,却怎样都不再移动了,似乎是被什么夹住一样。黑衣人奇怪的的看去,只见一双白如瓷制的手抓住了剑的尾部,指间渗出赤红的鲜血。 尹子缃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手在流血,脸上反而是近乎满足的笑容。此时他的面孔也如手那样,没有半分血色,在灯光下白森森的,仿佛一句忘了上色的人偶。 他的嘴扯的更大,笑容更加诡异也显得更加快乐。突然,他抓着剑的那只手手腕上漫上黑色,紧接着是手背,手指,指间,全部迅速黑如墨染。空气中突然泛起馥郁的花香,而那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宝剑,已经从尾部开始慢慢断裂。 两个黑衣人眼睛瞪大看着对方,眼球突出白多黑少,显示出主人既害怕又诧异的心情。 而尹子缃流下的血已经逐渐变成黑红色。 场面僵持,屋里变得十分安静,只听到血滴落在地的声音。尹子缃将断剑扔在地上,脸上依旧保持着大笑的表情,只是眼睛里流露出的似乎是痛苦,或是厌恶的神色。 南宫春晓静静躺在地上,被尹子缃合上的眼睛似乎变成了半睁半闭的样子,与身上渐渐凝结的血液相衬,仿佛一个破碎的人偶安上了人的眼睛。 “春儿,还没有休息呐。” 突然,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温柔而轻佻,仿佛是狐狸大叔宋如意。 两个黑衣人听到声音,迅速转身向窗外跃去,施展轻功向夜幕深处逃去。而梁枕月却没有追赶,他将尹子缃揽在怀里,抓住了他已经恢复肤色的手。 “春儿,恕我草率,我先进来了啊。”脚步声渐近,没多久停在了屏风之前,那瘦弱的体型,不高的个头,微微有点驼的背,正是宋如意。 梁枕月扶着满手鲜血的尹子缃绕过屏风,正迎上宋如意诧异的眼神。梁枕月叹了口气,道:“我们都来的太晚了。” 宋如意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大叫一声扑在南宫春晓的身上,眼泪簌簌流下。他哭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哑了嗓子,口齿不清的干嚎着“春儿”,丝毫不像上午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梁枕月面无表情,看着尹子缃说:“在这儿等我,我去叫甘大夫!” 说罢,梁枕月打开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里。 宋如意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依旧抱着南宫春晓的尸体,眼神呆滞。 不一会儿,甘问筠就带着他的哑女来了,后面还呼啦啦跟了好些人,有大和尚,道士,剑客,当然还有辛无咎和季婉,以及山庄里的几位长老。 甘问筠一看到这景象,立马奔到南宫春晓身边,一旁静静立着的哑女连翘就打开药箱,为正在大呼小叫的尹子缃包扎伤口。 尹子缃抬起头,正准备认真打量眼前的连翘,目光却被吓了回去,就连嘴里都忘了喊疼。那连翘有着一双美而灵动的大眼睛,下半张脸却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在她的右颊上有着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那道深红色的疤痕从颧骨位置一直延伸到脖子,看上去像是被缝合的一样。 连翘看到尹子缃的眼神,眉目间流露出几分辛酸,她深深地低下头,把目光集中到尹子缃的伤口上,而不再看他的脸。 尹子缃忙道:“对不起。” 连翘没有答话,她也不能回答,她轻轻的握了握尹子缃的手,小心的把白布绑好,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 尹子缃道:“谢谢。” 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成威镖局的三个人一起走进来。飞扬跋扈的少镖头连广宇拉着他的小师妹朱紫,身后则是一脸恭敬的李清河,或者是李惠芝。 百里方回见到他们深深鞠躬,道“谢谢各位对小徒的关心。各位也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英雄,现在甘大夫也在这里,还请大家多多想想办法,看看如何找到杀害春晓的凶手。” 宋如意扭头看向梁枕月,又看了看尹子缃,带着几分哭腔道:“我只想问问梁先生和尹姑娘,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梁枕月道:“今日见了南宫姑娘的剑法,十分仰慕,于是想来谈谈。” 宋如意反驳:“谈谈要在深夜么?” 梁枕月正欲开口,就听到一旁的甘问筠朗声说:“宋先生,如果我的推算是对的话,南宫小姐死的时候,我刚好看到这二位。当时尹姑娘在洗澡,梁先生里里外外跑着送热水,我觉得他们不太可能有时间杀人。” 尹子缃笑道:“妾身头发可还湿的呢。” 宋如意道:“女人洗澡你能看见么?做样子不可以吗?” 甘问筠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干涩的“呀呀”两声,他扭头看向连翘。只见连翘十指翻飞,比出一段手语来。 甘问筠明白了之后,满脸疑惑的快步走到她身旁,手轻轻搭上尹子缃的手腕,进而眉头紧锁,复又舒展开。 百里方回问:“怎么了?” 甘问筠道:“就尹姑娘的脉息来看,她的确不是习武之人啊。” “那看来梁先生和尹姑娘都不太可能动手了吧。”百里方回说。 “等等。”宋如意快步走到尹子缃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着他手腕上缠着的发带问,“这是什么?” 尹子缃笑得开心无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宋先生也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8 小心过头了,我只是不想碰坏镯子而已。”说罢,他将发带从手上解下来,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一串金色的手镯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宋如意又道:“我还想请教姑娘,你是怎么受伤的。” 尹子缃皱眉,道:“今天在台上看到南宫姐姐,老梁就一直在研究她的剑法,但有一招一直破不了,便去拜访南宫姐姐,我闲的无聊就跟来了。谁知我们进来的时候,南宫姐姐就仙逝了。突然,有两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想要杀我们,我又不会什么,在打斗过程中不知怎么就受了伤。” “不!不是他们!是那个人!” 随着连广宇的一声惊呼,众人齐齐扭过头去,连广宇像傻了一样跌倒在尸体旁边,众人这才发现,被连广宇掀起的衣袖下那南宫春晓的右臂,已经成为了白骨,只有些筋肉还在上面。 这让本就有些害怕的众人不禁骇然。 宋如意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但他还是故作冷静,问道:“那依少当家的意思,春晓是谁杀的。” 连广宇颤抖着说:“白骨娘娘!你们都是锦州人,难道没有听过白骨娘娘么?”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尹子缃娇笑道:“白骨娘娘是谁?” 连广宇道:“白骨娘娘是鬼啊,杀人无形,必毁右臂。锦州城已经这样死了三人了。”他话音一落,周围人都应和,看来这个传说已经深入人心了。 宋如意道:“我才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在我看来,既然不是他们,那就一定是你了。” 他伸手指向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辛无咎,众人又是一惊。 这时,遗贤山庄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老蒋钦峰站了出来,众人立刻敛了声音,看得出来他很有威信,几乎等同于庄主了。 蒋钦峰问道:“如意,这话怎么讲?” 宋如意道:“先生,如意并非胡说,只是我想辛无咎怀恨春晓已久了。不瞒各位,我与春晓已是同心同德,虽无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了。然而辛师弟单恋春晓却始终被拒绝,因爱生恨也未可知啊。而且,今天春晓叫我来这里,正是因为她得到了玉玺叫我来商议的,辛无咎若是杀人劫玉玺,岂不一举两得。” 蒋钦峰问:“无咎,两个时辰前你在做什么?” 辛无咎道:“无咎在自己房中运功,并未离开半步。” 蒋钦峰道:“有谁可以证明呢?” 辛无咎道:“无人证明。” 此话一出,宋如意突然一跃而起,手持摆在桌上的烛台攻向辛无咎,辛无咎还没来的及躲闪,蒋钦峰已将宋如意制住,他牢牢抓住宋如意的手腕,右脚一扫,“咚”的一声,宋如意已经跪在地上,右手无力垂下,烛台掉在地上。 蒋钦峰严肃的说:“如意,你不该这样怀疑无咎,你们之间的恩怨不必说,我相信无咎不会这么残忍的杀人,还嫁祸给一个鬼。” 宋如意垂着头,眼神呆滞,一旁的弟子连忙扶他起来。 尹子缃扭头,在梁枕月耳畔轻轻说:“这宋如意是大商人,怎么这般不冷静?” 梁枕月耸耸肩,不知该如何回答。 蒋钦峰看着宋如意,问道:“如意,既然春晓说她得到了玉玺,那么玉玺现在何处呢?” 宋如意摇头:“弟子不知。” 蒋钦峰面孔上突然出现焦急的神色,他立刻命令手下弟子搜查,但整个房内并无玉玺踪迹。 蒋钦峰正色道:“现在我宣布庄主的比试到这里先停止,玉玺是由我亲手交给少林觉非大师的,敢问大师,玉玺现在何处?” 远处的老僧人缓缓道:“蒋先生,玉玺已经被南宫施主取走了。” 蒋钦峰扭头对众人说:“现在英雄们都在这里,我这就叫弟子守好大门,任何人不得再出入,玉玺是朝廷御赐之物,在玉玺找到前,还希望各位不要擅自离开山庄,一切配合。” 众人点头。 尹子缃重重打了个哈欠,问:“那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蒋钦峰道:“他们可以,你们却不行。我在江湖多年从没听说过什么夜棠教,而我们山庄也不曾邀请过什么夜棠教来,姑娘不觉得你们的嫌疑最大么?’ 尹子缃苦笑道:“老爷爷,这一回你真错了。” 蒋钦峰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他扬扬衣袖,淡淡说:“拿下。” 一瞬间,在场所有弟子全部拔剑,气势汹汹的对准尹子缃二人。 被灯笼蜡烛映的满堂温馨的房间里,霎那间满是寒光。 梁枕月欲要拔剑,却被尹子缃拦下,他看看尹子缃的脸,依旧浅笑莞尔,没有丝毫变化。 蒋钦峰道:“难道客人还有什么要指教的么?” 尹子缃笑道:“指教不敢,只是想问问老先生,遗贤山庄向来效忠国家,从无二心,可是真的?” “那当然!”蒋钦峰有几分激动的抢答道:“遗贤山庄由随□□建国的功臣所创,弟子习武修文,从来是为了为国开疆辟土,抵御外寇,绝无二心!” “呼——”尹子缃喘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就好办了。” 蒋钦峰颇为疑惑的说:“还望客人明示。” 尹子缃大笑,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金牌。那金牌贵气十足,八条金龙盘旋其上,用红宝石点睛,栩栩如生,神色不怒自威。而在八龙盘绕的中心,用大篆工整的雕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尹子缃举起朗声道:“孤乃静王尹子缃,尔等还欲不敬吗?” 蒋钦峰对着牌子出了半天神,擦了擦眼睛,突然跪倒在地,拜道:“静王殿下千岁。” 四下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跪下去了,刚刚还混乱一片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尹子缃笑道:“起来吧。” 连广宇第一个站起来,大声问道:“你不是女人么?” 蒋钦峰扭头看他,喝道:“放肆,你怎能如此不敬?” 连广宇有点恼但又不敢说什么,摇摇头叹了口气,也便不再出声了。 尹子缃道:“我本来是不想扮女人的,可是我们为了进来看热闹,借用了连公子的请柬,连公子就将我认成女人了,现下不得不扮下去。” 蒋钦峰恭敬的说:“那殿下又为何要亲临敝庄,可是有什么旨意?” 尹子缃道:“旨意倒没有,就是我看上了你家小南宫,没想到啊,我可怜的小美人儿。” 宋如意脸色微变,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尹子缃近年来色名远播,到江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19 南寻访美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尹子缃继续说,“好了好了,我也累了,回去休息了,老爷爷你要是还怀疑可以来找我,我不会跑的。” 蒋钦峰再一次跪伏在地,道:“恭送静王。” “行了。”尹子缃拜拜手,“别整这一套了,你年纪大了,不必跪来跪去的,我也折寿。好了走了。” 语毕,尹子缃扭头向外走去,梁枕月紧跟在他身后,俨然一个王府的管家。 待他们走后,连广宇小声说了一句:“奶奶的,这王爷真漂亮,别说扮女人,就是穿男装都像!” 蒋钦峰破天荒的没有责备他,而是背着手叹了口气, “唉。都是作孽呀。” 自昨晚之后,仅剩的三个弟子更加抓紧了找玉玺,这一次是动真格的找了。因为守门人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出入遗贤山庄,所以可能偷盗玉玺的人还是留在山庄里。 而尹子缃一行人也被当成了坐上宾,吃好喝好住的好,只是他们一心要见的白少微始终没有出现。 如果事情再没有进展,身为朝廷命官的管大人必须回去了,崔梦临的死也只能不了了之,至于尹殿下仍旧可以放纵山水自由玩乐。 而尹子缃却没有心情走动,从早到晚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连调戏管末澜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始终放心不下杀死崔梦临的那根针,也忘不了崔梦临的音容笑貌。他总觉得如果自己见不到白少微的尸体,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他了。现在又是玉玺失踪,引得众人惊恐,一个前朝的玉玺会有什么,他想不明白。 梁枕月看到正在苦思冥想的尹子缃,走过去拍拍他,笑道:“你在想什么?” 尹子缃道:“我在想,白少微为什么还不来找女儿?” 梁枕月笑道:“女儿进妓院他都不管,也许他已经死了,崔梦临大人的死另有原因。” 尹子缃道:“不会的,如果他死了,他就不是白少微了,我倒想知道他能忍到何时。” 梁枕月摸摸他的头顶,道:“那你自个儿想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尹子缃点点头。 梁枕月出了门才发现夜色已深,即使是不太寒冷江南夜里也是格外凄冷。再加上蒋钦峰特意为他们安排了特别的住处,四周再没有旁的客人。这样虽是白天安静,夜里却凄凉的很。 而白夜棠和管末澜似乎已经睡了,他们房间已经熄了灯。 一抹浅黄的月亮隐在层云之后,稀疏的星辰四散。南方特有的不十分寒冷却挟着湿气的风细细吹来,摇动着一旁的竹林沙沙作响。 梁枕月突然特别想知道自己名字里的“枕月”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枕着月色么。 他突然就笑了,进而摇了摇头,快步向前走去。 “月儿。” 夜空里,一个不大却很清晰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清朗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梁枕月的脚步骤然停止,眼睛里猛的闪过惊异的神色。他没有回头,而是呆立在那里。 “月儿,是我。”那声音仍在继续。 “白少微。” 梁枕月缓缓回头,动作十分缓慢,似乎失去控制的木偶一般。□□下的皮肤带动着面具一起打颤,眼睛瞪的极大。 一个削瘦的玄色人影在黑夜之中半明半昧,他看着梁枕月的眼睛,轻轻将脸上的面纱取下。 那是一张清秀孱弱的中年人的脸,看上去仿佛大病初愈没有精神。他通体黑衣,长发高束在头顶,右手提着一把细长的剑。 梁枕月认得那把剑。 这把剑叫做“银笺”,既细且长,漂亮的如同白少微本人那样挺拔。梁枕月清楚的记得这把剑,多半是因为这把剑曾经在白少微的手里为自己演示了完整的万锋剑,气势磅礴,一剑万锋。 梁枕月将面具取下,用自己的真实面孔对着他,比起昔日英姿飒爽的大弟子,他已经完完整整是个满脸胡茬的大叔了。 白少微脸上挂上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原来你也老了啊。” 梁枕月不屑的说道:“你不必讲废话,直接讲来意就好了,他还在等着我回去。” “哦?”白少微神情略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他?你倒是习惯了伺候人呢。” 梁枕月语气冷冷,道:“我习惯怎么样与你无关。” 白少微继续说道,“怎么与我无关?他和他母亲一样,俱是妖孽,我要除了他。” 梁枕月扯着嘴角冷笑,进而道:“他是妖孽?他好端端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是妖孽了,倒不像有些人,杀了自己的师弟,还一脸正派的编排别人。” 白少微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月儿,我真的没有杀你师父。” 梁枕月苦笑,“你说这些谁信呢,不是你杀了我师父,难道他老人家自尽了不成?” 白少微道:“月儿,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也没有打算要你相信我。你离开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他总有一天会危害江山,危害皇上的。修习花宴,容颜不老,华美近妖。你当他练这本事是为了强身健体么?” 梁枕月摇摇头道:“我比你了解他。” 白少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后退几步,叹了叹道:“梁枕月,你是打定主意与我为敌了么?我却也救不了你了。” 梁枕月道:“那好啊,我来领教领教这万锋剑法,用神机剑破万锋剑,一直是我很想试试的事情呢。” 白少微道:“你无剑。”话毕,他将那银笺从剑鞘里抽出,将宝剑扔给梁枕月。寒光闪过,梁枕月没有接,那便牢牢插在地上。 梁枕月摇头:“我不会用你的剑,我用剑你用鞘,对你也不公平。” 白少微举起剑鞘,笑道:“想要赢,就别在乎什么公平,动手吧。” 梁枕月将剑提在手中,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少微没有回答,而是举起剑鞘向梁枕月刺去,梁枕月急忙提剑,身体一侧试图躲开那一击,然而白少微并没有改变方向,依旧快去直直刺去,在贴近梁枕月身侧时将剑锋略转,那剑鞘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奔向梁枕月的脖子。 梁枕月举剑相对,宝剑擦着剑鞘直到尾部,发出刺耳声音。梁枕月在剑身与剑鞘将分开之时轻轻一转,想要借机攻击白少微的后颈,但白少微却如同知晓他的心思一般侧身闪开,待梁枕月反应过来,他人已经离开一步开外。 “你太慢了。”白少微不紧不慢的说,嘴角微微带笑,仿佛在指导他一样。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0 梁枕月没有回答,提起剑向他直直冲去,白少微摇头一笑,侧身一转躲开。梁枕月加快步伐紧跟其后。 虽然再没有和白少微反目之前两人也有交手,但梁枕月觉得白少微的步法没有今日这么快,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白少微从始至终就只用一只手在与自己相斗,而另一只手一直藏在袖子里。 就在他心生疑窦的片刻,白少微的剑鞘已经直指他的眉心。 梁枕月一愣,眼睛放大。 “还要再打么?”白少微无奈的说。 梁枕月没有回答,反手持剑向他的肋下刺去,白少微用剑鞘顶住,迅速将脚尖一转,只听 “咣当”一声,剑已落地,而梁枕月瞬间重心不稳,向地上倒去。 就在他打算站起来的时候,背上一阵钝痛,回过神来,他已然被白少微踏在脚下。 白少微道:“月儿,我与你师父情同手足,我也无意伤你。你离开他跟我走,我自然会给你看真相。” 梁枕月笑道:“真相?真相就是你野心肆虐,你杀了我师傅,杀了俪妃,杀了崔梦临。” 白少微苦笑:“月儿,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只要你离开他,我就告诉你真相。是你被他蒙骗了啊。” 梁枕月道:“是我技不如人,你杀了我吧。” “的确是你技不如人,连这么一个老头都打不过,耽误我吃夜宵。” 听到这声音,白少微和梁枕月脸上闪过惊异的神色,二人齐齐抬头看去。 来人只穿着白色里衣,提着一把细长的苗刀,长发束在脑后,刘海齐眉,一脸微笑。 “呦,是静王爷,殿下别来无恙?”白少微看清来人,面带不屑的说。 “小缃?你怎么来了?”梁枕月道。 “闭嘴,你这笨蛋!”尹子缃恶狠狠的瞪了倒在地上的梁枕月一眼,“要叫殿下,懂吗?” 不知怎么的,梁枕月竟然笑了,还笑的很舒心。 白少微没有笑,他抬起头来看着尹子缃,道:“怎么,我今天来带走我师兄的徒弟,也需要殿下点头么?” 尹子缃摆摆手,道:“你啥徒弟孤也不认识,你脚下这个大叔是孤的管家老梁,孤要带他回去。” 白少微道:“殿下,看来我今天是必要见识花宴的厉害了?” 尹子缃把刀从刀鞘中抽出,突然妩媚一笑,道:“花宴你是见识不上了,因为我根本就不会,不过——“尹子缃低头看刀,”我云溪谷的刀法一样能解决了你。” 那把苗刀细如禾苗,刀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红色,像是浸了血一般。映着尹子缃过白的肤色,刀人一体仿若修罗从地狱而出,将要大开杀戒。 “血樱。”白少微自语。“这是俪妃尹千霜的刀,你真是,越来越像她了。” “看来你还有点见识。”尹子缃笑着抚摸自己的脸,“我像我娘很奇怪么?难不成你是抱来的,嫉妒别人有娘亲么?” “不……”白少微喃喃自语般轻声说,“我不是说你娘,比起你娘,你明明更像那个人。不,是一模一样。” “那是谁?” 尹子缃和梁枕月同时问。 白少微认真的说:“越九仙,云溪谷主越九仙。” 尹子缃颇为不然的说:“我根本没见过她。” 白少微道:“见过她的人很少,我也仅仅有一面之缘,可是却很难忘记。静王殿下,你真的很像她,如果不是你母亲和她有血缘关系的话,那就该是……” “该是什么?”这句话又是同时问出。 “该是……花宴能够雕琢人的面目,你们二人,都已经能炉火纯青的是用花宴,都到达了某一重境界,因此面目变得相像了。” “我说白先生,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金戈铁马,就嫉妒别人春意阑珊吧,哈哈哈……”尹子缃突然笑的不能自已,惨白的脸上忽的闪过一丝狰狞。刀行如风,转眼间,血樱那金红色的利刃已经贴在了白少微的脖子上。 没人看到那刀是怎么过去的,白少微和梁枕月都愣住了。 “放了他。”尹子缃轻轻说。 白少微道:“尹子缃,你和尹千霜都是妖孽,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尹子缃平静的说:“放了他,不然你第一个不得好死。” 白少微不怒反笑,儒雅斯文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刹那间,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从血樱的剑锋移出,站在了梁枕月三步开外,梁枕月马上从地上站起来。 尹子缃道:“看来我今天可以好好练练了,来这里这么久了,我还真没见识到万锋剑是个什么东西。” 白少微有些恼怒,道,“看不起万锋剑,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尹子缃妩媚一笑,扬起头道,“你给我听好了记住了,孤乃静王尹子缃,曾用名傅子缃,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是当今圣上……” 梁枕月迅速接道:“还有个管家叫梁枕月,静王千岁千千岁。” 尹子缃扭头笑道:“接的好。” 白少微叹道:“我敬尹千霜虽不是佳人,却也是妖女,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尹子缃提起血樱,道:“我一语双关的回答你,我本来就,不是东——西——” 尹子缃拖着长调,右手一转,血樱已经再次刺来,与白少微再次斗了起来。万锋剑以攻势为主,本就胜于凌利,但和尹子缃所使的刀法却略显孱弱。就算白少微多年行走江湖,又是遗贤山庄数一数二的人物,也觉得这套刀法凶猛诡异,毫不留情,似乎还带有几分怨气。这是云溪谷精绝刀法,与尹千霜所用的一致,但尹子缃却比尹千霜用的更灵活狠辣,甚至有几分痴狂的感觉。尽管他不愿承认,但尹子缃的确是胜于尹千霜的练武之才。 就在白少微略略分神之时,他已渐渐处于下风,他只能不断的应接,而不是攻击。 刀光一闪,血樱那独特的光芒擦着他的脸袭来,白少微匆忙躲闪,脚下却微微有些颤抖,着实吃力。 但在这时,尹子缃却突然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白少微。白少微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尹子缃道:“你的左手怎么弄的?” 白少微道:“你需要知道么?” 尹子缃点头。梁枕月适才发现,白少微的左臂一直隐在袖中,连一根指头都没有露出来。 白少微苦笑了一声,将剑插在地上,慢慢卷起袖子。惨白的月光之下,袖筒之中的右臂如同干枯的树枝。蜡黄的皮色,枯瘦的骨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1 骼,分明的关节,干涩的肌肉,那怎么看都不该是人的手臂。 梁枕月好像看到了一具干尸站在自己面前,猛然觉得有点恶心。 白少微道:“这右臂都是拜俪妃娘娘所赐,我也算是领教过花宴……” “这不是花宴!”白少微话音未落,尹子缃已经出言打断,“这绝对不是花宴!” 白少微一愣,低头笑道:“不是花宴?天下会有那样狠辣至此的武功,叫人活生生变做僵尸。” 尹子缃没有回答他的话,一手抄起血樱,另一只手握紧梁枕月,扭头就走。 梁枕月有些不知所措。 白少微并没有阻拦,也露出奇怪的神色。 尹子缃突然扭头说道:“白先生,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现在需要把一些事情弄清楚,如果真的是你,我不会放过你。” 白少微没有回答,也转身离去。他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消失。 梁枕月不解的问:“小缃,怎么了?” 尹子缃甩开他的手,径直向前走。 梁枕月朝地下吐了口唾沫,谄媚的说:“爷~殿下~您没有听到奴婢在叫您么?” 尹子缃道:“恩,老梁,怎么了?” 梁枕月接着提出刚才的问题。 尹子缃皱皱眉头,说:“我怀疑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梁枕月道:“哦……我们是怎么想的来着?” 尹子缃道:“我们都以为是白少微杀了我母亲,是吧?” 梁枕月道:“不是么?他也没有否认啊。” 尹子缃道:“不对,我们都错了。白少微杀的,是让他左臂变成干尸的人,他以为那就是花宴。但是那并不是——” “也就是说……”尹子缃一停顿,扭头看着梁枕月说:“如果母亲向白少微用杀招,那必定会是花宴,母亲不会身怀绝学而让不如自己的人杀死。白少微杀的人也许根本不是母亲,而是一个会着另一种狠毒武功的人。” 梁枕月又渐渐愣住了。 尹子缃自顾自的说:“而这个人也许杀了老崔,也许正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让我们都来到遗贤山庄演这出戏。也许,还在图谋着别的什么。” 尹子缃停顿一下,正色道:“遗贤山庄,白少微,现在又加上了云溪谷,越九仙,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究竟是要做什么,我也愈发好奇了。” 梁枕月苦笑了一下,道:“其实,如果能的话,我真的希望你什么都不要管,还做你的太平王爷,喝喝花酒找找姑娘,偶尔调戏朝廷命官……哎唷……宝贝你这是……” 梁枕月颈部一阵冰凉,血樱那金红色的刀刃已然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尹子缃道:“孤一向为国为民,你不要信口开河。” 梁枕月道:“是是是。” 尹子缃没好气的收刀入鞘,“进来睡觉。” 梁枕月跟上。 “谁是宝贝?”走到门口,尹子缃突然停下。 “宝贝是……对!是你这刀……” “砰”,门在梁枕月鼻子前被关上。 夜幕深深。 ? ☆、清风明月 ?  冬天的清晨,即使是温暖的南方也是寒气入骨。 “殿下,静王殿下。”一位身穿着遗贤山庄衣服的青年人站在尹子缃的房门外轻轻敲门。 尹子缃正窝在床上衣冠不整,习惯性的去看梁枕月,却发现梁枕月不知什么时候从外边溜了进来,正坐在镜前专心的贴他的□□。 尹子缃没办法,只得胡乱套了件衣服,亲自下来开门。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门口的青年愣了愣神,道:“殿下,百里先生说有重要的话要说,让我来请您去。” 尹子缃不解:“他老糊涂了吧,他们有什么重要的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百里先生说,您的身份地位尊贵,合该您主持大局。”那青年认真说。 尹子缃眯着眼睛道:“其实我是假的,我根本不是什么静王。” 那青年摇摇头,“不,百里先生说您有九龙牌。” 尹子缃学着他的样子摇摇头说:“那九龙牌是假的,我在金店定做的。做的都不对,那上面只有八条龙。” 青年笑道:“百里先生也说了,真的九龙牌只有八条龙,因为第九条龙是皇上自己。” 尹子缃道:“百里先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叹口气,继续说:“罢了罢了,随你去吧。老梁,替孤更衣。” 此时梁枕月飞快从房间中冲出来,替尹子缃换上衣服,两人跟随那青年向大厅走去。 大厅里吵吵嚷嚷,已经聚满了人,相比那天的客人又多了不少。有些江湖中的前辈梁枕月依稀可以辨认,却有三人他也辨认不出。 其中一个是站在少林寺觉彻和觉非身边的和尚,那和尚面目清俊,眉眼带笑,若非他身着僧袍头上无发,便是一个风流的公子了。还有两位都是年轻道人,身着莲青道袍,看上去像是同一门派。其中一位大约三十出头,眉清目秀,也称得上是俊朗。而另一位却是了不得。只见他肤白胜雪,唇若含丹,一双拢烟眉,两汪秋水眼,眉心生着一颗淡淡的朱砂痣,别有一番清媚。但他玉貌花容却神情清冷,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尹子缃拉拉梁枕月的衣袖道:“这禁欲美人是谁?” 梁枕月摇摇头说:“不知道。” 尹子缃咬了咬下唇,道:“没用!” “呦~师弟~看来连刚刚才来的客人都看出你是禁~欲~系列的了?”尹子缃话音未落,那位俊朗道人已经接上了,能在嘈杂之中辨认出随便一句话的内容,看来他也是武功不俗之人。 周围人听了这话,都暗自好笑,想听听这美貌道人如何回答,故而安静了下来。那美貌道人面无表情,冷冷道:“多嘴。” 尹子缃毫不在意,走上前去握住美貌道人的手,热情的说:“幸会幸会,在下尹子缃,敢问道长仙名?” 梁枕月暗自鄙夷:“你的小末澜还在房间里呆着,你都不去亲热了,转眼就有了新欢。” 美貌道人将手从他手里抽走,没有说话。 “还是我来为几位介绍吧。”百里方回从众人中穿出,“这位是静王殿下,是山庄贵客。这两位是绀碧山的道长。” 他指指那俊朗道人道:“这位是夏清风。” 夏清风拱手道:“请静王安。” 尹子缃没有回礼,而是指着那美貌道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2 人急急问道:“他呢?” 夏清风晃晃脑袋,带着几分轻浮道:“殿下且听贫道讲来。这位禁欲美人就是我著名的师弟,浮悠谷中暗香来,绀碧山里一枝花。倾城道长秋明月是也——” 尹子缃刹那间满脸堆笑,看着秋明月恳切的说:“在下得遇倾城道长,真是三生有幸,道长果然倾国倾城。” 秋明月只是淡淡一笑,道:“殿下谬赞了。” 眼见尹子缃又要继续夸下去,百里方回忙道:“清风明月二位道长,怎么不见贵掌门无忧道长前来。” 夏清风摇摇头道:“你是问我师父吗?我师父他已经去了无忧圣地,早登极乐了。” “哦?”百里方回感到十分震惊,道:“那不知现在绀碧山掌门是何人?” “唉。”夏清风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的话。 “绀碧山的掌门人正是本座,百里总管没有耳闻么?” 正当百里方回疑惑之时,已有一个带着几分稚气声音为他作了回答。更加惊奇的百里方回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少年朝众人走来,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弱,年龄不过十三四岁,身穿着一袭青灰色道袍,夏清风与秋明月站在他的身侧,倒是显得十分气派。 尹子缃笑道:“看来不光遗贤山庄想选个女人当庄主,这绀碧山已经选了女人做掌门了。” “哇!”夏清风走上前来,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着尹子缃道:“王爷真乃阅人无数,我们掌门这么坦荡如坻您都能看出来她是女人,太不容易了。” 绀碧山掌门听到这话,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扭头对秋明月道:“明月。” “是。”秋明月面无表情的回答,走到夏清风的身边,猛然给了他一拳,依旧走回掌门身后。 夏清风刚想说些什么,抬起头正对上比他小一个头多的掌门的眼神,悻悻道:“谢掌门教训。” 那掌门不理他,别过脸看着百里方回,道:“门人无赖,还望百里总管原谅,本座是绀碧山掌门叶辰熙,在此见过各位英雄。”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叶辰熙是什么来头,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能坐上掌门之位,但看她神色自若,一口一个“本座”,大家还都是客客气气,拱手作礼。 百里方回正色道:“今天各路英雄全都来了,就是昨天不在的如今也都在场,各位应该也都知道了本门弟子南宫春晓被杀,玉玺被盗一事。在下作为前任捕头,与静王殿下一起主持破此案,还望众位英雄配合,这段期间不要走出山庄。”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的诚意。尹子缃对梁枕月说:“怎么末澜和白姑娘没有出来?” 梁枕月道:“估计管大人对你这些江湖事根本没有兴趣,白姑娘还在睡着吧。” 正在尹子缃漫不经心的想管末澜为什么没有来的时候,蒋钦峰已经从人群中走来,他十分恭敬的向尹子缃行礼,道:“不知道殿下有什么指教?” 尹子缃笑笑说:“我对这案子也没有什么见解,只是昨天连公子说的‘白骨娘娘’一事让我很好奇,既然南宫姑娘死的那样蹊跷,各位不妨给我讲讲白骨娘娘的故事吧。” “那就让在下讲给王爷听吧。”百里方回道,“如果春晓一事真的是鬼神所为,那她应该是第三个死的人了……” “白骨娘娘的传说是从一年前开始的,第一个死的人,是锦州绣筠坊的坊主,刘长韵,他的死状和南宫春晓完全相同,惊恐的神色,瞪大的眼睛,以及只剩下白骨的右臂。刘长韵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身手也不错,能够让他死的这样惨的,真不知是什么样的高手。”纵使百里方回是见多识广的捕快,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还是让他的脸上出现了害怕的神情,当时他刚刚来到遗贤山庄,绣筠坊出了事,他作为既能代表遗贤山庄表示慰问,又能是著名的捕快,连官府都倾注希望的对象来到了现场,却依旧被吓得不轻。凶手好像全然不害怕被抓捕一样肆无忌惮,既没有刻意制造出密室,杀人的手法也是极尽铺张,整个房间都充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就是‘白骨娘娘’成名的原因么?”尹子缃问道。 “不完全是,她成名的原因是死的第二个人,距离第一起案子发生后的三个月,死的是商人叶洵的妾室李月娥。”百里方回道。 听到“李月娥”三个字,本来在议论或附和的众人全部敛了声音,大厅突然变得异常寂静。 百里方回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他接着说:“李月娥的死状和刘长韵完全相同,这一回有人亲眼目睹了凶手,那是李月娥的丫鬟如卉,据她的描述,一个穿着染血白裙的女人从李月娥房中飘出来,那件衣服残破不堪,以至于她能清晰的看到那女人的右臂,完完全全就是一条白骨。” 听到这里,不光在场众人脸色大变,尹子缃也有些难以置信。 “那丫鬟没有被杀死吗?”尹子缃问道。 “没有。”百里方回摇摇头,道:“那女人并没有杀她反而扭头冲她笑,她说那女人右半边脸和脖颈全部都看不清,仿佛上面是腐烂的皮肉,或者是疮疤,总之十分恐怖。当然,如卉基本已经疯了,她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只是刘长韵和李月娥都没有什么仇家,绣筠坊和叶洵的宅邸都被保护的很好,所以让人不得不怀疑是鬼神所为。” “哦?”尹子缃居然仍留露出笑脸,“既然事情第一家出在绣筠坊,那我们不如去绣筠坊拜访一下吧,说不定会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百里方回道:“事隔多时,绣筠坊已经收拾整洁,恐怕王爷您查不到什么了。”其实在百里方回的内心里,根本不指望尹子缃能够查出什么,说要他主持不过只是客气话罢了。 “既然静王爷要去,你就跟随王爷去吧,老夫在这样就好。”蒋钦峰道。 百里方回听到蒋钦峰这样吩咐,也只能点头答应。 “也算上我们吧,既然是鬼神之事,也许本座会比较在行。”此时,叶辰熙开口了。 “当然可以。”尹子缃笑着答应,“有掌门和倾城道长相伴,我求之不得。” 百里方回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尹子缃礼貌的笑笑,挽起梁枕月的手,对百里方回他们说:“等我走的时候我会通知各位的,我现在要去看看管大人,再会了,这已经快中午了,记得午饭呐。” 百里方回点点头,目送着尹子缃离去。 ? ☆、白骨娘娘 一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3 当尹子缃来到管末澜房间里时,白夜棠并没有在睡觉,她和管末澜相对而坐,表情凝重,而管末澜也是。 “末澜,你们这是怎么了。”尹子缃问道,随即端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 管末澜道:“王爷,你知不知道那前朝玉玺是怎么回事?” 尹子缃摇摇头。 管末澜叹道:“这才一夜加一个上午啊。” 尹子缃和梁枕月都觉得不知所云,问道:“你这话是怎么回事?” 管末澜道:“这前朝玉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昨天夜里丢失,遗贤山庄连夜派人上报京城,而刚刚我就收到了旨意,皇上要我放下崔梦临一案,立刻着手调查玉玺一事,不管天南海北,一定要找到玉玺的下落。” “这……”尹子缃也觉得很奇怪。 管末澜不可置信的说:“只用了一晚上和一上午啊,就已经在江南和京城之间走了一遭,多厉害的高手才能这样快,真是想不到,一个前朝的东西竟让他们如此紧张。” “前朝玉玺,自然是从前朝开始查起吧。”尹子缃道,“这样,你去找那个蒋钦峰,他这个人很忠心于朝廷,同时也很紧张玉玺的下落,你和他一起调查,兴许会发现些什么。” 管末澜点头,道:“那殿下你呢?” “我和梁枕月,白姑娘一起去绣筠坊看看,应百里方回的安排去看看白骨娘娘一事,这两起事件的发生相差不远,我总觉得会有一些联系。” “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去?”白夜棠问。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尹子缃道。 坐在绣筠坊的大厅里,几人都神色凝重,绣筠坊的坊主沈踏歌很配合的没有揭穿刚刚前来的尹子缃,而是装作刚刚才见过他,几人边交谈边喝茶,沈踏歌同意带他们去看看刘长韵出事的房间,但是也讲到房间已经被清扫干净,没有什么痕迹了。 沈踏歌虽然有着一手令人惊艳的绣工,但她本人打扮的却朴素清雅,服帖的素色丝绸如水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精致的线条。她的面孔很精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虽然能看出上了些胭脂,但那种苍白依旧从胭脂的薄薄粉红后透出来。 这个女人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却总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有的时候对所有人温柔和对所有人都冷淡是一样的,都是不愿被接近的表现。 喝过清透的碧螺春,几人一同前往前坊主刘长韵的房间,这个院子十分华丽精致,却也很萧条,几乎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屋子里的家具没有人动过,墙壁也被刷的雪白,血迹也都没有了。 沈踏歌站在门口,似乎是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进去,只是用左手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尹子缃在里边转了一圈,道:“这间屋子里的卧室只有一个门可供进出,又可以反锁,并没有窗户,如果不是房间的主人想要放人进来的话,我想硬闯进去是比较困难的。” 百里方回道:“那么这是认识的人所为了?” 尹子缃道:“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可能性大一点而已。对了百里先生,我听你们说刘长韵死的非常惨是吗?” 百里方回皱着眉毛点点头。 尹子缃道:“那这样不对啊,如果他真的死的那样凄惨的话,不可能不会发出声音的啊。” 百里方回道:“您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这白骨娘娘实在邪乎,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只怀疑是鬼怪杀人。” 尹子缃道:“如果是熟人将他一招毙命的话,这事情就不好说了。” 百里方回点点头,没有再接话。 尹子缃接着道:“那我们这样想,刘坊主一个人在房间里,这时有熟人敲门,刘坊主开门,熟人进来寒暄,然后那人将刘坊主一招毙命。列位觉得如何?” 百里方回苦笑道:“王爷,您生于深宫,长在深宫,这些事情您能想到,我们的捕快自然也可以,只是刘坊主并没有什么仇人,又哪来的熟人能对他恨之入骨,将尸体弄成这样呢?” “而且,”站在一旁的梁枕月说道:“王爷,那南宫春晓的死状和刘坊主相似,那这么说南宫春晓和刘坊主的仇人和熟人是同一个咯?可是,二人却并不相识啊。” 尹子缃缓缓道:“让你见到,行刺于你,而你却不会尖叫的人,不一定只是你的熟人,不发出声音也许不是熟悉,还有可能是吓得。” 此时,站在一旁默默的叶辰熙突然开口,道:“有可能不是熟人,不是仇人,而是死人。” 尹子缃笑道:“这位小掌门说的有道理。” 百里方回也点点头,道:“那依王爷之见,这件事该从何查起。” 尹子缃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你问我啊,我怎么知道呢。”话毕,他就拉着梁枕月走了出去,带着几分轻佻的对百里方回说:“我到了锦州,光顾着在你们这儿扮女人玩儿,还没来得及四处转转,现下我要出去潇洒潇洒,你们慢慢查~” 梁枕月紧紧跟在尹子缃的后面,道:“你要去哪玩?” 尹子缃不以为然的说:“当然是出去逛逛了,难道我还真帮他们查案不成。” “哟——”老梁笑笑,“说的好像您真能查出来一样……啊!你干嘛!” 梁枕月话音未落,尹子缃已经一脚跺在了他的脚上。 “你这是干嘛啊?”梁枕月嘟囔了一句。 “也这是在教训你!”尹子缃大声道:“走吧,那边人好多,我们去看看。” 街口热闹无比,一群人紧紧的围着一个耍木偶的艺人,那人不过搭着一个简陋的舞台却吸引了许多人,主要原因是他手中的木偶做的太漂亮。那木偶十分精巧,连面孔,手指都栩栩如生,那人一手控制着木偶的双腿,一手控制着木偶的手臂,木偶的手指上下翻飞,时而捂脸做娇羞状,时而叉腰做大笑状,惹得众人不住欢笑。 尹子缃拉着梁枕月挤了进去,发呆般的紧紧盯着那个木偶,脸上露出一副孩子气的表情,梁枕月并没有在意木偶,而是看着尹子缃的脸出神。他白皙的脸庞因为人群中的热气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生气,甚至多了几分妩媚。他牢牢的盯着那个木偶,像是孩童时被地上的蚂蚁,或者是别人手中的拨浪鼓所吸引,那种好奇的、被紧紧吸引着的神色,梁枕月好久没有见过了。 正当他出神是,尹子缃突然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比尹子缃的大,也比尹子缃的粗糙,之间尹子缃紧紧捧着他的手,捏了捏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4 他的关节。梁枕月突然脸一红,支吾道:“小缃,你你,你这是……” 尹子缃一笑,道:“你准备叫我大爷吧!” ? ☆、白骨娘娘 二 ?  子夜时分。 遗贤山庄的众人在经历了各种事情后,大家都感到疲惫不已,弟子们因为害怕也都不敢出门,于是山庄便早早的安静了下来,此时更是一片死寂。 湛湛明月下,一道黑影如同利箭一般飞快的划过夜空,在撷芳阁的窗前消失。 西苑的撷芳阁居住着三名宾客,就是绀碧山的三位道长,清风明月和他们的掌门叶辰熙。 叶辰熙虽是少年人,作息时间却与一个生活规律的老年人无异,若没有什么事,一向都是早睡早起,而与他同住撷芳阁二楼的,是倾城道长秋明月。 此时一楼虽无灯光,但住在一楼的夏清风却没有入睡,他抱着手臂趴在桌子上,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门似乎有些晃动,复又归于平静。 夏清风站起来,轻声道:“可是校友来了?” “谁是你的校友,休要胡说。”黑暗中有一阴影回答。 “自然是你。”夏清风笑道:“唐校友,你倒是忘了我们儿时一起学习的回忆了吗?” 那阴影冷冷道:“忘了。” 夏清风还是笑,“想当年我们都还小的,一同坐在大树底下穿着开裆裤,邻居的姐姐教我们读书,这难道不是同窗的情谊——” 话音未落,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已经贴上了他的喉管。白色的月光下,那人的面孔却是半明半昧,他的脸上罩了半副玄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只轮廓锋利的眼睛,以及高挺隽秀的鼻子下薄薄的唇,只见他双唇轻启,道:“你烦不烦。” “蜉蝣,别这样嘛,唐,唐大侠,你先把武器放下好不好……” 唐蜉蝣一推他的肩膀,夏清风顺势坐了下来,他仰头看着唐蜉蝣,道:“校友,那件事,怎么样了?” “你没错。” “唉——”夏清风长叹一口气,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夏清风喝了一口桌上的茶,道:“我如果此时出手,必定毫无胜算,就连晨熙,我是说掌门,也许都不会信我。” “哦。”唐蜉蝣道。 “我说你怎么就这点反应呢?”夏清风有些不解又有点不满的问。 唐蜉蝣没有说话,冷冷看他,手中的利刃闪着寒光。 夏清风摇摇头,道:“校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给钱。” “唉,你不要这么绝情嘛。我又没有说不给,我说你这大刺客冷心冷面,怎么会这么爱钱呢。”夏清风道。 唐蜉蝣没有说话。 “唉,罢了罢了,这件事之后,我给你便是。”说完,夏清风凑到唐蜉蝣的耳畔,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他话音未落,唐蜉蝣已经施展轻功从窗外跃出,细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空中,仿佛连一丝风声也不曾惊动,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一大早,尹子缃没有等管末澜他们醒来,就匆匆的来到了绣筠坊。绣筠坊里的绣工还没有起来,门前只有两个看门的小童,他们并不认识尹子缃,站在门口咿咿呀呀的拦着,让尹子缃等着他们通报。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吵闹?”循着声音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坊主沈踏歌,也许是刚刚起床,她的气色甚至不如昨日,脸颊苍白无比,而她今日穿在身上的是一套攒金丝绣花的浅绿色衣裙,但却没有使她看起来有南宫春晓那样的朝气,反而显得有几分病气。 “是我啊,沈坊主,为了昨天你不揭穿我的事,特意来道个歉!”尹子缃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沈踏歌的左手,然而沈踏歌步履轻盈,轻轻一转身就让尹子缃的手落了空。她柔媚一笑,道:“殿下,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论年龄都可以做殿下的姐姐,怎么还这样?” 尹子缃尴尬的笑笑,从袖中取出白纸扇,边扇边说:“这天儿可是日渐热了起来,怎么样,沈坊主不请我去里面喝杯茶吗?” “请。” 沈踏歌笑笑,大方的伸手请尹子缃往里面走。绣筠坊虽然称作“坊”,可主体却是一栋精巧的小楼,绣工们都居住在后院,而他们平日工作却是在这栋小楼上。 眼看着沈踏歌就要带尹子缃往后院走,尹子缃便停下了脚步,道:“夫人,在下这次来并不是查案,而是想和夫人叙叙旧,实不相瞒,在下对夫人这一手巧夺天工的刺绣功夫极为仰慕,这次只身前来,就是想亲眼看看夫人是如何刺绣的。” 沈踏歌也停下脚步,敛去笑容,脸上似有疑惑的神色,道:“难道王爷不知道,我们绣坊的刺绣向来是不在外人面前展示的吗?我们弟子,可是从未在别人眼前刺绣的。” 尹子缃不好意思的笑笑,“让夫人见笑了,我之前听说前任坊主曾经在众人面前闭眼刺绣了一幅青绿山水图,还以为……原是我唐突。” 沈踏歌道:“不在外人面前刺绣是刘坊主生前的遗嘱,可能王爷不知道吧。” “沈夫人说这话可就奇了”,尹子缃玩味的笑笑,道:“既然刘坊主是暴毙,那他又怎么会留下遗嘱呢?” “殿下这是在试探我?”沈踏歌一甩衣袖,语气似乎有点生气,但是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您何必当真呢。”说着,尹子缃从袖口中取出一枚玉佩,道:“这点心意,就当是我给夫人的赔礼吧。” 沈踏歌笑笑,但并没有伸手去接,她摆摆手说:“王爷的厚礼还是收好吧,听闻王爷在京城因为一块玉佩的事,还被皇上惩罚了,您这样的礼我可是不敢接。” 尹子缃没有说什么,恭敬的做了个揖,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在这里叨扰,省的惹您厌烦,这就告辞了,我也该趁着这几天好好看看锦州的山水了。” 沈踏歌行了个礼,道:“那我就不远送王爷了,锦州山水清秀,还请王爷多留些时日,虽说这大好山河皆是天家所有,王爷若有时间也该细细观赏才是。” 尹子缃也回了个礼,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尹子缃走出门外,在巷子口拐弯处,梁枕月牵着一匹马在等着他,他依旧带着那张□□,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怎么样?”尹子缃问道。 “果然不出你所料。” “那么……”尹子缃回头看看梁枕月,道:“老梁,你只牵一匹马来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5 ,是想让孤和你一起骑吗?你!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我……”梁枕月一愣:“我出去办事,难道还要在带一匹马吗?你这不是找茬儿——” “哼!”尹子缃一跃上马,道:“算了,孤就原谅你一回吧。” 梁枕月笑笑,也一跃上马坐到了尹子缃的身后,伸手去牵住缰绳,轻轻耳语了一句:“那,我可就谢谢殿下了。” 马载着两人缓缓向前走,尹子缃靠在梁枕月身上,回过头去看他,道:“虽说我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可是毕竟没有证据,而且……” 梁枕月问道:“而且什么?” 尹子缃缓缓说:“这也不过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先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他们准会笑话我脑子有坑。” 梁枕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尹子缃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连你也怀疑我吧?” “原来殿下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啊。” “你!”尹子缃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闭嘴!我觉得你近来越发的放肆了!” 梁枕月没有说话,将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晃动,用了一点内力在缰绳之上,那马儿有些受惊,晃动了几下,尹子缃的身体也跟着左摇右摆,气的他满脸通红,手指暗自用力掐了一下梁枕月的手,梁枕月依旧笑盈盈,伸手去一把抓住尹子缃的手,将它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 这次,尹子缃却没有再反抗。 两人就这么骑着同一匹马晃晃悠悠的走在锦州城的道路上,很快就到了一个宅子门前,那宅子十分华丽,规模不是很大,但却十分气派,宅子的门上挂着一个古朴大气的牌匾,上书:“叶府”二字,这正是大商人叶洵的宅邸。 马停了下来,梁枕月从马上跳下来,向马上的尹子缃伸出手去。 尹子缃没好气的扶着他的手跳下马,站定后便快速向大门走去,轻轻叩了叩门。 过了一会儿,叶府的大门才被推开,一个老头站在门边,上下打量过尹子缃,道:“您是谁啊?” 尹子缃道:“我是遗贤山庄来的,来见你们叶老爷。” 老头点点头,道:“那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老爷的示下。” 尹子缃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叶府便来人将尹子缃二人迎进了客厅,那客厅也是富丽堂皇,比起尹子缃的静王府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这叶洵生意做得很大,也是锦州城数一数二的人物。 叶洵站在客厅向尹子缃作揖,他年龄四十上下,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虽是清丽简单的颜色,但那布料却是十分精致,上面刺绣的暗纹一看也是出自名家之手。他手指细长,左手上带了一只通体透绿的翡翠扳指,富贵逼人。 尹子缃道:“叶员外不必客气,快坐。” “殿下不坐,草民怎么敢坐呢?”叶洵垂首道。 “哦?”,尹子缃笑笑,道:“叶员外怎么知道的?” 叶洵道:“草民经营着这锦州一带的丝织生意,原先上京之时还为静王府送过货,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殿下贵人多忘事,恐怕早就忘记了吧。毕竟当时在下也没有跟您说过话。” “那就是了。”尹子缃道:“我哪是什么贵人,不过是记性差而已,您不要见怪。”说着,尹子缃已经坐下来,梁枕月站在他身后,叶洵也跟着坐了下来。 叶洵道:“怎敢怎敢,想必殿下这次来,是想要问问草民妾室的事情吧。” 尹子缃点点头,道:“这白骨娘娘杀人极惨,闹的整个锦州城都人心惶惶,我既然来到此处也该问问,想办法为皇兄分忧才是。 叶洵沉吟片刻,道:“若不是这白骨娘娘手段凶狠,形如鬼魅,我倒真觉得是仇杀。毕竟我这个妾室,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哦?”尹子缃好奇道:“这话怎么说?” 叶洵搓搓手指,道:“不瞒王爷,我这妾室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是暗门子里出来的,她这个人天性虽不坏,可是有些多事,比如她曾经把她的一个姐妹介绍给了遗贤山庄的弟子,那人在生意上与我多有接触,喔,你应该是知道的,就是宋如意。” “宋如意?” “对,就是宋如意。”叶洵接着说:“风尘之中的女子大多希望可以从良,找个可靠的人交付终身,月娥的姐妹也是这样。那个女子名叫青萝,和她同在青楼,可以说是情同姐妹,青萝长的十分美丽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十分让人动容,宋如意更是爱不释手。然而宋如意想要成为庄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没办法娶她,后来就只好把她安排在了一家城郊的外宅。后来,宋如意渐渐的疏远了青萝,似乎不想再管她了,而青萝也只是苦等。直到有一天……” “怎么了!”尹子缃问。 叶洵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似乎是极不情愿的说:“那天我与宋老板谈事情,我们就在城郊的得月楼上看歌舞,期间有人跑进来告诉宋老板事情,他脸色动了动,却没有什么行动,仍是与我一起,后来就留宿在了这里,后来我才知道,宋老板的外宅失火,没损失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青萝,她,她已经被烧死了。她所住的那个院子在宅子深处,身边竟然无人看护,只死了她一人,她被烧得几乎尸骨无存,只留下了半条手臂的残骸,残骸旁还放着宋老板托月娥转送的玉镯……” “只剩手臂……” “殿下,您应该也听出来了,这青萝的死不是宋如意有意为之,也是宋如意见死不救,他觉得青萝挡了他成为庄主的路,便想用青萝的死来让这个事情不了了之。而这事情的起因都是月娥啊,月娥当初把青萝介绍给宋如意的时候,并没有说她是个娼妓啊,而宋老板的那个别院,若不是月娥告诉我,我是断断不会知道的……宋如意这个人,远没有他的长相那样和气啊……” 尹子缃和梁枕月有些微微发愣,不知道该接什么,毕竟宋如意二人都相识,梁枕月甚至可以称得上熟悉,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宋老板,居然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许是人情世故向来如此,在宋如意眼里,青萝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杀了她也不会有人寻仇,而那些在他身边的宾客和武林侠士们,都是可以利用的对象,自然要笑脸相迎。 “您还别说。”叶洵继续道:“不光是宋如意,遗贤山庄的弟子们,哪个不是心怀鬼胎想要到这个庄主的位置上,我虽是个粗鄙的商人,可我挣得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我也没想过要什么好名声,为了这些搭上别人的性命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6 ,不值啊,不值。” 想到这里,梁枕月深深的低下了头,他从没想过,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曾经以为这里深藏着武学秘密的纯净的地方,已经是再也回不去了。 尹子缃起身致礼,道:“多谢叶员外,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叶洵道:“不用个晚饭午饭再走嘛。” 尹子缃扯扯梁枕月的衣袖,道:“不了,我还要回山庄去,今天谢谢叶员外了。” 叶洵道:“那我就不远送了,王爷慢走。”说着,他看了看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便带着尹子缃二人走出了叶府。 梁枕月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到遗贤山庄的时候还只有五岁,家中突遭变故,一批运向国外的货物在路上被海浪吞噬,而随行的父亲也死于海中,尸骨无存。 一夜之间,富庶的梁家变得家徒四壁,父亲的妾室带着家中的金银古董逃离到外省,而母亲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大病突发,一蹶不振。 那些商场上平日与父亲称兄道弟朋友都避之不及,只有父亲曾经小小的资助过的遗贤山庄出手相助,那时还是神机剑大弟子的梁岑义无反顾的将梁家的债还清,还收养了梁枕月,因为梁枕月的缘故,梁岑一生都没有婚娶,也没有什么积蓄,他有着绝世的武功却一贫如洗,还时常笑言他与梁枕月都姓梁,是上天给的缘分。 生活在遗贤山庄数十年,梁枕月一直觉得,这便是话本里那些令人钦佩的大侠。他们武功盖世,却不忍心伤害无辜的一草一木,他们为国为民,将山庄的地产都分给穷苦的百姓耕种,自己只收取微薄的利润。 万锋剑气势雄浑,一剑万锋,神机剑锋芒毕露,一剑入魂。 切磋之后,师兄弟一起坐在夕阳下饮酒,残阳如血照着剑锋寒芒,盏中佳酿泛起盈盈夕光,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心地如明玉,肝胆皆冰雪。 只是再也回不去。 老庄主死后,神机剑一宗被屠杀殆尽,对外宣称是云溪谷所为,只是梁枕月亲眼看到,万锋剑宗主白少微的剑,那把精钢铸就,如同艺术品般精美的“银笺”,端端正正的插在梁岑的胸口。 也只有梁枕月看到,是云溪谷的弟子,那个平日里温和羞涩的苗家女子尹千霜救了他。 因此,多年后,已经被软禁于宫外的俪妃偷偷找到他,请求他看在自己曾救他的的份上,保护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小皇子傅子缃。 而他也遵循着当初的诺言,一直看护照顾着这个有些任性的孩子,多年陪伴。 而如今回到这里,却是什么都找不到了,除了将他养大,待他如知己的师父之外,那些曾经一起生活师兄弟也都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了。 “梁先生?”管末澜轻轻推门。 “啊?”梁枕月的思绪突然被拉回了现实,他连忙从椅子上起身,道:“管大人,什么事?” “吃饭了。”管末澜笑道。 梁枕月点了点头,整整衣襟,道:“小……王爷呢?” 管末澜指指门外,道:“王爷有事出去了。” “有事?”梁枕月皱皱眉头,心想:“怎么又一言不发的出去,万一出事可怎么好。” 管末澜像能读懂他心意一样,笑道:“王爷说他不会有事的,请您放心。” 梁枕月无奈的笑笑,只当尹子缃是个爱玩的孩子,便没有再过问。 ? ☆、白骨娘娘 三 ?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大事啊!这你都不知道?!” “怎么了?” “白骨娘娘可又杀人了!这次啊!是遗贤山庄的宋老板!” “宋老板?不会吧,宋老板可是武功高强啊。 “哎,您这话可真逗。那白骨娘娘是谁!那可是鬼啊!什么样的武林高手对付不了也对付不了鬼魅啊!” “我说老哥,你每天就关心着这些没由头的事儿吧,我看这白骨娘娘,都不一定有你的老婆可怕。” “诶诶诶,说什么呢……” 街口的几人边说着话边吸溜着摊子上的面条,似乎整个面摊的人都被这个话题所吸引,说道“白骨娘娘”的时候,更是引来了街口其他人的注意。买小玩意儿的,买胭脂水粉的,都时不时的把耳朵伸过来听着。街口人头攒动,几个抱着布料的妇人从中走过,似乎是被话题所吸引,站在面摊旁驻足片刻,还在一旁的小摊上买了一盒胭脂。 今天的遗贤山庄格外安静,大家都没有出门,此时的尹子缃正趴在桌子上,对着管末澜发呆。他今天仿佛十分无聊的样子,先是起了个大早,又规规矩矩的梳好了头发,将头发尽数拢在发冠中,整个脸都完整的露出来。他的脸庞没有了黑发的遮挡,越发显得惨白 “小末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看呢,眉毛也像画的,眼睛嘴巴都像画的,哎呦呦,了不得,还有这下巴……”尹子缃笑嘻嘻的说。 管末澜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脸上似乎有些愁容,他苦笑着说:“殿下不要打趣了,我哪有殿下好看。” “我?”尹子缃道:“你别逗我了,连我娘都没夸过我。” “大概是你长的太娘。”坐在一旁的白夜棠接道:“你是没有管大人英俊,我在柳月楼的时候可是见着不少公子哥,都没有管大人一个好看。” “你懂啥?”尹子缃不屑的笑笑,道:“管大人之所以好看,是因为人家腹有诗书气自华,人家可是新科状元,满肚子都是诗词歌赋,自然……” “自然不像你!”白夜棠鼓着腮帮子打断,“不像你就是个大草包。” “你!” “殿下!”梁枕月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框。 “怎么了!”尹子缃向门口望去,正看到梁枕月那张贴了□□的脸,笑道:“哈哈,他才丑呢。” “别闹。”梁枕月拍了一下尹子缃的后脑勺,道:“刚才蒋长老对我说,朝廷听说前朝玉玺丢失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要派人来锦州呢。” “谁?!”尹子缃突然一惊,道:“我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梁枕月笑道:“您应该认识的。是谭大人。” “谭大人,是是是……谭沐?”尹子缃支吾道。 梁枕月道:“其实您想想,皇上可能派过来的,还能有几个谭大人?” “谭沐大人?”管末澜问道:“可是大理寺的谭大人?” 梁枕月点点头,扭头去看尹子缃。只见尹子缃满脸抑郁的趴在桌子上,用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7 手指戳了戳茶杯,没好气的道:“是啊,还能有谁,我就知道皇兄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他准我出来玩,这才没几天,就叫谭沐来了,肯定是要找我麻烦,哎呀他又要找我麻烦!!” 管末澜微微一笑,道:“他是臣子,你是亲王,他怎么会找你麻烦。” 梁枕月道:“这您可是不知道了,这谭大人可是静王爷开蒙的老师,管的严着呢,他啊从小就怕他。” “这可就奇了。”白夜棠也跟着插嘴,“原来无法无天的王爷也有个怕的人。” “真是够了!”尹子缃“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扭头向里间走去,捧出他的小金香炉来,道:“我要午睡了!这香没有了!老梁!快给我添些香来!” “是是是。”梁枕月咧着嘴答应着,扭头跟着他一起去了里间。他轻轻打开衣柜的门,取出一个包裹来,又小心翼翼的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雕花木盒。 “咣当”一声,尹子缃向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梁枕月手里的木盒突然滚落在地上,而梁枕月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老梁!”尹子缃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香……香料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尹子缃一把推开梁枕月,捡起地上的木盒,只见那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粒香料都没有剩下。 尹子缃瞬间呆住,一下子坐在地上,随即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这,这是有人要我死啊。” 梁枕月搂住他的肩膀,声音却颤抖着:“你不要担心,我再找找。” “枕月。”尹子缃停顿了一下,道:“你说,会不会是白少微,我们前两天不是见过他了吗,他不是一直想试探我会不会花宴吗?会不会……不,一定是他!” “小缃……你先别急……”梁枕月虽说是宽慰着他,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底气,毕竟白少微神出鬼没,要寻找他实在太难,如果真是他所为,那后果不堪想象。 尹子缃修习花宴,这特殊的花香便是他赖以生存的支柱,如果离开这花香,他就会失去生存的动力,就像没有饭食,没有饮水一样,很快就会垮下去。而如果在七天之内还是不能找到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怎么了?”白夜棠和管末澜听到响声,又看到尹子缃和梁枕月迟迟没有动静,好奇的走到了里间。听到他们的声音,尹子缃赶快站起身来,道:“没事,东西不小心掉在地上,我这就要午睡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说罢,他走到床边,对着梁枕月说:“枕月,你去衣柜里找找有没有熏过香的衣服,什么男装女装都无所谓了,我先换上。” 看着梁枕月转身的背影,他接着说:“我现在必须要睡了,也是要养好精神,如果这香料能找到……如果找不到的话,也就罢了……我死了也好……” “啪”的一声,梁枕月像是生气了一样,狠狠照着尹子缃的背上打了一下,打的尹子缃一下子趴在床上。尹子缃惊讶的扭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梁枕月瞪着眼看他,也给了他一个耳光,尹子缃这次没有回他,而是睁着眼睛看着他。尹子缃眼睛很大,那有些低垂的睫毛遮下来,像一片小小的阴影,这阴影下的一泓眼波,里面似乎有泪珠滚动。 尹子缃每一次哭都是为了博得别人的可怜,可是这一次,梁枕月感到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无助。梁枕月轻轻的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说: “若是还找不到,我就回京城去取,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赶回来!” 尹子缃笑笑,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快休息吧,还有晚上,快要到晚上了……” 那仿佛是地狱,无边的熊熊火焰一步步逼近吞噬,像是要伸出手来,把人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人笑着坐在那深渊尽头,看着火舌一点点卷上他的身体,从足部开始,一点点蔓延到胸口,到指尖,火舌席卷之后,可以称之为“人”那层皮肉便渐渐从身体上剥离,转而露出的,是森森的白骨。 而那白骨却没有分开,而是像被丝线相连一般连在一起,那人慢慢伸出手臂,正是那条白骨森森的手臂,像是要去扼住谁的喉咙,又像是要将谁与他一起被拉入那熊熊烈火中,纠缠的白骨与新鲜的皮肉,火焰中仿佛有鲜血在沸腾,满地遍洒鲜红,仿若彼岸花沿着地狱之门盛放而来。 从那鲜血中,那彼岸花从中猛地伸出一只只剩白骨的手,那手闪着幽幽的磷光,努力的向上伸着,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空气中仿佛充盈着皮肉被火烤焦的味道,但是却并没有听到有人呼喊求救的痛苦声音,反而是一阵阵笑语与清冽的歌声: 花前隔雾春意晚,愁肠寸结丁香枝。 这是一首传唱于市井之中的歌谣。 宋如意从睡梦中惊醒,右手紧紧握住放在枕畔的长剑,他出了一身冷汗,几乎将身上的衣服湿透。 持剑在手,宋如意似乎放松了一些,他微微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风声,门前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晃动,宋如意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断的轻轻喘着气,慌乱的穿上了鞋子,一点点蹭到了门前。 “啊——”门被推开,宋如意的一声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他瞪大眼睛盯着那人,右手已经拔出长剑。只见那人蒙着面,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他眼睛睁大,仿佛不知道这房里有人而受到了惊吓一样,扭头边打算离去。见状,宋如意身形稍动,从那人的手下挣脱,他右手握剑,将剑锋指向来人的心口,故作镇定道:“你是谁!” 那人眼神慌张,久久没有说话。 “你是谁?快说?”宋如意提高了声音,右手一动,剑锋已经微微刺入那人的肌肤,衣服破裂,那人依旧站着不动,在微弱的月光下,眼神中似有泪光滚动。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了春晓!”宋如意的声音中带了哭腔,他右手颤动,利剑寒光闪动。 “是我啊。”那人轻轻说,那声音竟然是个温柔的女声,那人的手轻轻伸到自己的脑后,解开了面纱。 “咣当”一声,宋如意手中的剑跌落在地上。他死死的盯着那人的脸,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面纱之下的那张脸已经不再是人的面孔,除了眼睛依旧正常外,其他的地方已经是惨不忍睹。煞白的月光之下,那女人的面孔如地狱厉鬼,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疤,有的是暗红色。有的已经成为了黑色,那伤痕并没有很大的凸起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8 ,但是颜色十分可怖,像是阎罗殿中用来吓人的彩绘一般,而这伤痕不光在脸上,就连隐隐露出的脖子上似乎也有。 “如意,你没有死。”那人又说了一句话,她的目光闪动,似乎连说一句话都很痛苦。 “对……我没有死。”宋如意道:“可是你……青萝……你为什么也没有死,我明明看到了你的尸体。” “因为我不该死。”青萝笑笑,然而这笑容在她的脸上,只是看起来更加的恐怖。她接着说:“尸体?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手臂,怎么就断定是我的尸体呢。”说着,青萝用左手一点点脱下上衣,只见她右边衣袖下的手臂与别处不同,上面不光没有伤痕,还异常白嫩,就像假的一样。 青萝苦笑,从手臂的手肘处开始扭动,那半截手臂竟然被她完整的取了下来。 而在那层人皮之下,只是森森的白骨,白骨用精巧的丝线相连,将每一个块骨头的编织在一起,丝线顺着她的身体爬上去,一直延伸到她的左手处。 如同一个人偶一样,青萝的右手是用丝线来控制,只不过控制她的,是她自己罢了。 宋如意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看到了毕生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青萝平静的说:“这都是刘坊主做的,是他救了我,也是他给了我右手,虽然不是很方便,但好歹可以动了。” “刘坊主……刘坊主!”宋如意声音颤抖,道:“难道,刘坊主也是你杀的?” “对,你说的不错,李月娥也是。” “他既然救了你,你又为什么要杀他?”宋如意道。 “杀他?我杀他一遍都不解恨!为了活下来,是他治好了我的伤,也是他给了我一张人皮,也是他教我刺绣,只是……”青萝露出了难以言说的痛苦表情,继续道:“刘长韵喜欢自己已经死去的堂姐却无法说出口,于是,他给我的那张人皮,就是他的堂姐啊……他将我关在绣坊之内,教我刺绣,甚至与那张人皮有了肌肤之亲……我……我……” 青萝突然瘫倒在地上,她空洞的眼神中流出泪来,那眼泪像火山喷发出的岩浆一样淌过她伤痕累累的面孔,她接着说:“如意,杀了我吧,就像你之前……也杀了我那样。” 宋如意摇摇头,他站起来,点亮了房里的蜡烛,他仿佛没有看到青萝浑身的伤痕一样,用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又轻轻拂去她脸颊的眼泪,道:“青萝,你走吧,今天只是一个圈套,你不该来。” 青萝摇摇头,道:“我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可是我不得不来,虽然我恨你与南宫春晚在一起,我恨刘长韵把我当发泄的工具,我恨李月娥让你我相识,如意,虽然我知道你没有半点真心予我,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要看你死。今日既然是圈套,我早就不想出去了,你们又怎么会让我走呢?” “是啊,夫人。”尹子缃推开门,他身后跟着梁枕月,而梁枕月身后还站着百里方回和蒋钦峰。暖红色的烛光映衬,尹子缃的脸却依旧显得惨白,他与青萝仿佛都是地狱的来客,一个是索命的厉鬼,一个是勾魂的无常。 “殿下而今还要这样叫我吗?看到我这个样子。”青萝笑道。 “留云借月,踏歌无痕,夫人,我永远记得您最美的时候。”尹子缃也笑笑。 “可惜了。”青萝,也就是沈踏歌摇摇头,“我并不是沈踏歌,我只是个青楼女子罢了。沈踏歌只是活在刘长韵脑子里的江湖女子,她温柔莞尔,刺绣如神,只不过不是我罢了。殿下,你好聪明,从您在绣筠坊试图牵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猜中了。” 尹子缃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道:“是木偶。听人讲起白骨娘娘右手是白骨,那时我十分奇怪,直到我看到了街上表演的提线木偶。而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奇怪,你面色苍白,怎样的胭脂都遮挡不住。你仿佛没有惯用手一样,时而用左手开门,时而又用右手拿东西,感觉,有点不自然。而且,从未有人见过您刺绣。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青萝笑道:“请讲。” 尹子缃道:“您与刘长韵在一起两年,若说学刺绣,我觉得学成是可能的,可是轻功和让人一招毙命的武功,您又是怎么学会的?” 青萝道:“刺绣是他教我的,而我的轻功并不是很好,留云借月,踏歌无痕不过是外面空传的,没什么根据的,至于杀人,您还记得吗,是有人……” 突然,屋内一片漆黑,刹那间青萝话音已断,黑暗中传来几声轻微的风声,像是有暗器划过空气。 “快点灯!”尹子缃大叫一声,“不能让青萝死!有人要灭口!” “来人!保护静王!”蒋钦峰大喊,外边立刻人头攒动,山庄的弟子都朝这里涌来,而梁枕月急忙伸手扶起桌上的灯,摸索着找火石。 月光下,仿佛有人影飘过,尹子缃一伸手,想抓住那人的手腕,但那人动作轻快柔软仿若无骨,动作明显比尹子缃轻快,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弱,行动间仿佛要向门外冲去。尹子缃皱皱眉,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南宫春晓死的那晚出现在房中的黑衣人,如果那个个子较高的黑衣人是沈踏歌的话,那这个身形瘦弱的不就是……这事情还没完,沈踏歌有帮手! 想到这里,尹子缃接着月光快步到梁枕月身边,低声道:“拦住他,我不好出手。”说罢,梁枕月抽出一旁一位弟子的佩剑,转身刺向黑衣人,黑衣人也不示弱,再众人围攻之下,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兵器,却能够游刃有余的闪躲,但是周围的弟子越来越多,他也有些吃力,梁枕月突然间觉得有机可乘。 就在此时,烛火被尹子缃点燃,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了起来。黑衣人一扭头,正好看到尹子缃,他突然放弃了与梁枕月为敌,转而将手伸向了尹子缃。梁枕月大急,也忘记了隐藏自己的身法,一招精妙的神机剑法从手中使出,剑锋突转冲向那人的左胸,眼看就要刺中,此时,黑衣人突然转身,将身体正对着梁枕月的剑锋,仿佛故意让梁枕月刺中。 就在剑尖刺入黑衣人身体的一刹那,空气中突然飘过馥郁的花香,而那把剑突然开始出现裂缝。 随着一声金属裂开的脆响,剑已断裂。 梁枕月与遗贤山庄的众人都呆立在地,就在这一瞬间,黑衣人转身飞出窗外,消失在夜幕中。 “王爷!” 听到这声音,大家齐齐朝地上看去,地上躺着三人,宋如意和青萝的眉心都插着一根极细的针,而那针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干枯龟裂。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29 既然生只能留遗憾,只能当一个别人不爱的人,那么死在一起也就罢了。 毕竟风尘中人,无论当一个活人还是一个鬼怪,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青萝没有生气的脸上仿佛带了一点笑意。 而尹子缃闭着眼睛,面色惨白的趴倒在桌子上,仿若已经没有生气。 梁枕月瞪大眼睛,眼眶中似有泪水流出,他扑过去,紧紧的抱起尹子缃的身体,朝门外奔去。 ? ☆、曲折 ?  夜幕降临,凉月满天。 暖阁之内烧了一天的碳火,整个房间十分温暖干燥,仿佛回到了春天的京城。 梁枕月坐在尹子缃的床边,把头贴着他的枕头,静静的看着他,仿佛他随时可以醒来一样。 只是曾经馥郁的花香渐渐散去,而梁枕月的眼角挂着泪痕。 他不敢离开,因为他害怕尹子缃会突然醒来,可是他如果不离开,也许永远都找不到那些救命的香料,他也不知道可以求助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管末澜和白夜棠站在门外,然而他们在遗贤山庄这么久,白少微都没有来找过白夜棠,白少微来去如幽灵,他根本无处寻找。 尹子缃闭着眼睛,脸色惨白,仿佛一具尸体那样。他的面容精致,就如同一具白瓷的人偶,岁月好像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这张脸梁枕月已经看了十年,然而却没有一点点暗沉,没有斑点没有皱纹,仿佛这多年以来来,岁月侵蚀的是另一具身体,与他面前的尹子缃无关。 梁枕月突然害怕,害怕有一天岁月老去,而大家看到的依旧是而今无垢无伤的面孔,会不会又有流言蜚语,说他是妖怪。尹子缃自幼任性,父母长兄对他又溺爱,平生没有什么坚持过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从她母亲那里细细的学到了花宴。这武功很厉害,却很难控制,如果气息运用不好,那么体内仿佛能侵蚀一切的血液也会妨害到自身,而且花宴以特殊的香料来支撑,时时需要焚香,香料制作工艺复杂也不是几天就能学会的。尹子缃也是吃了很多苦,才练习到而今的地步。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梁枕月真的害怕花宴像传闻中那样恐怖,能够使人容颜不改,永驻青春,成为真正的怪物。 “花宴啊,竟然不知道是帮他还是害他。”梁枕月苦笑一声,继续把头垂下去,紧紧盯着枕上那张面孔。 “梁先生。”外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梁枕月觉得有些奇怪,他站起来给尹子缃掖掖被角,从里间走了出去。 “梁先生,我想来给王爷看看。” 站在那里的人真是大夫甘问筠,他眉目慈祥,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哑女连翘。 “唉。”梁枕月叹了口气,向甘大夫做了个揖,道:“只怕您也是无能为力。” 甘问筠道:“老夫行医多年,看看总比不看的好。对了——蒋长老和百里先生请您去客厅一趟。” “我?”梁枕月奇怪的问。 “对,只有您一个人。”甘问筠回答。 “那好吧。”梁枕月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不放心的说:“是很急的是吗?” “那我倒不知道。”甘问筠道,“不过你还是去吧,有我在这里看着,我知道梁先生爱主心切,但是我为医者,自当治病救人,难道你还放心不下一个大夫吗?” “不,不敢。”听到甘问筠这几句话,梁枕月也觉得无话可说,他扭头走了出去,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坐在外间的管末澜和白夜棠一声。他也没想到管末澜的神情的神情十分紧张,全然不似他平时对尹子缃冷淡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王爷的身份吧。”梁枕月仿佛吃醋一样的想着,向门外走去。 夜已经深了,可是客厅之内依旧灯火通明,梁枕月一进门,就看到蒋长老,百里总管和成威镖局的李清河坐在那里,貌似都是专程在等他。 李清河面容清秀,眉眼含笑,而蒋钦峰和百里方回却十分严肃。 梁枕月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蒋钦峰道:“梁总管究竟是何人,不妨明白告知了吧。” 梁枕月心道一句“不好”,但面上依旧含笑,缓缓道:“小人是静王府的下人。” 蒋钦峰道:“下人?下人也会使这么高的剑术吗?何况,还是我们遗贤山庄的神机剑法。” 梁枕月有些吃惊,但是这件事本就是他情急之下露了身法在先,也算意料之中,只是,此时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梁总管,我不是说了吗,你的□□做的很精致。”李清河笑笑,道:“不得不说,我就是成威镖局的李惠芝,这一次来到这里,也是为了保护山庄上下的安全,还请您不要为难我才是。” 李惠芝这样在梁枕月面前威慑,却依旧是笑容满面不动声色。 梁枕月想了想,如果说出自己的身份,假设当年神机剑一宗惨死真的是万锋剑所为,那自己此刻无异十分危险,相反,如果此事真的是云溪谷所为,那么他将真实身份说出来,反而可能会帮到卧床不起的尹子缃。 梁枕月咬咬牙,决定赌一把,他将□□轻轻撕下,道:“蒋师父,是我。” “你是……枕月?”蒋钦峰说着,眼泪就从眼眶中滚落下来,顿时老泪纵横。距离遗贤山庄出事已有十几年,当年的梁枕月风华正茂,不到二十就已经学成神机剑法。锦州城□□如许,他手持长剑玉树临风,一袭白衣如雪,正是翩翩少年郎。而如今时光飞逝,站在他面前的梁枕月已经做了十年的王府管家,对尹子缃的每一件事都事必躬亲,虽然那张脸依旧是俊朗,那身材依旧挺拔,只是岁月的痕迹一点点蔓延上他的面孔,再也不复当年的风采了。 蒋钦峰看着他,不禁老泪纵横。 梁枕月没有想到蒋钦峰居然会如此,他也想起了当年之事,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就是他的师父梁岑 “扑通”一声,蒋钦峰已经跪在了地上。 “您这是……”梁枕月瞬间不知所措,连一旁的百里方回和李惠芝都惊的站了起来。 蒋钦峰须发皆白,脸上遍布皱纹,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他低着头,带着哭腔道:“枕月!原谅我这个长老吧!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没有保护好你师父,和……和神机剑。” 梁枕月默不作声,只是伸手将蒋钦峰扶了起来,一是他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二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的老人家。 “那夜之后。”蒋钦峰打破了沉默,“不知道为什么,那个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0 夜里我竟然睡得那样熟,醒来之后已是尸横遍地,神机剑一宗本就人数不多,而他们各自都死在挂了名牌的房间里,因此我们可以确定,除了你,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大家的死法十分诡异,仿佛在无声无息间死去,只有个别几个弟子的房间之内有打斗过的痕迹,而这痕迹都不是很严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绝顶高手能潜入进来,毫无声息的杀人无数,而且他们的伤痕皆为剑伤。因此……因此江湖中人怀疑这事情是万锋剑做的,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来。” “我看到……”梁枕月含泪,哽咽道:“那天夜里我出门办事,很晚才回来,我看到白师叔的剑就插在我师父的心口上……” “你说的是真的?!”蒋钦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瞪着眼睛,眸子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连一旁一向不温不火的李惠芝都惊呆了。 “我也想要撒谎,可是……”梁枕月停顿一下,接着道:“可是这的确是真的,师父奄奄一息之时叫我快走,而我几乎失去理智,拔剑就朝白少微,白师叔攻去,可惜我技不如人,是云溪谷的尹千霜,就是俪妃娘娘救了我。” “等等!”李惠芝打断,他咬咬手指,问道:“你是说,俪妃?” “对!俪妃娘娘的精绝刀法与白师叔几乎平手,甚至略占上风。” “俪妃特意出宫来救你?难道真的不是其中有诈……” 梁枕月摇摇头,道:“一开始我也很奇怪,但是俪妃对我说,是因为她的儿子,也就是静王突发重病,她想请谷主越九仙医治,可是她们已经断了师徒情分,所以才亲自来请。听闻老庄主垂危,越九仙此时在遗贤山庄,所以才来到这里的,没想到她没有找到越九仙,反而看到了这一幕……” “这也太巧了吧。”李惠芝道。 “那你又是怎么去静王府的。”一旁默不作声的百里方回问。 梁枕月道:“我随俪妃离开后,来到了俪妃居住的地方,见到了静王爷,当时他只有七岁不到,的确病的很重,浑身惨白,后来俪妃对我说,她救我并非白救,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若是不在了,我可以保护她唯一的儿子。” “后来你就留在了王府吗?”百里方回问道。 “后来我离开了俪妃身边,意志消沉的在山野中过了一年,那时候,京城传出消息,说俪妃被贬出宫,虽然对外都称是俪妃有病出宫修养,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我到了京城之后发现,俪妃被安置在京郊僻野里的行宫里,而且有很多人看守,我就觉得有些不对。我费心潜入进去之后,俪妃跪在我面前求我照顾静王。” “没过多久。”梁枕月接着说:“俪妃就暴毙了,而当时也在京城的白少微也人间蒸发,当年之事已是死无对证。我猜测劝先皇疏远俪妃的就是白少微,而俪妃死后他害怕云溪谷寻仇躲了起来。后来我在静王府当管家,一直照顾静王,照顾了他十年……” “也就是说,你看到白少微杀了你师父,而我们却认为是云溪谷杀人。”李惠芝道。 梁枕月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来,他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又想起了昏迷不醒的尹子缃,心中焦躁如火。思索了片刻,他咬牙道:“蒋长老,虽然你们都觉得当年的事情是云溪谷所为,可是静王是无辜的,我跟随他多年,他丝毫没有反意,只不过是个喜欢富贵喜欢作乐的闲散王爷,如今他性命垂危,还希望您能够相助。” 语毕,梁枕月跪在了地上。 蒋钦峰连忙扶他起来,道:“我们该如何相助?” 梁枕月道:“我再等一个晚上,如果事情没有转机,我想借您几匹快马赶回京城,若是事情有转机,有人能够救助殿下,还请您……请您劝他以人命为重。” 蒋钦峰不解,默然道:“如若有人可以帮殿下,我们自然会请他来,只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人是何方神圣。” 梁枕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您开口,如果他愿意出现,自然会出现的。” 蒋钦峰道:“罢了,你既然不方便说,我也不便多问,你先回去照看静王吧,我会把快马准备好的,保证你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 梁枕月抱拳,道:“有劳了。” 说罢,他扭头快步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回头,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沉静的看着蒋钦峰,轻声道:“蒋长老,不论事情是谁做的,您要知道,静王是无辜的,而白少微,也是我亲眼看见的。神机剑与万锋剑不睦也是事实。” 蒋长老点点头,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两宗不睦也是小辈的事情,我与你师父早就相识,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品。如果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会放过那个作恶的人。” 梁枕月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向蒋钦峰拜别。 梁枕月再回到尹子缃在的暖阁时,已是月到中天。管末澜和白夜棠都已经各自休息,房间内点着灯,却空无一人。 梁枕月心情复杂,好多陈年旧事在他的心头盘旋。他一方面想要弄清楚事实,一方面又对尹子缃的情况放心不下,他轻轻推开房门,似乎怕将尹子缃吵醒,而后又苦笑一身,他知道尹子缃不会醒来。 “你回来了。” 内室里的声音传出,梁枕月瞬间呆滞,他声音颤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带着哭腔问道: “小缃?” “我说了多少次?叫!我!爷!” 房间里那个熟悉的声音传出,尹子缃的声音并没有他学的女声那么动听,还带了京城口音特有的油滑,可这熟悉的语音语调对梁枕月而言却仿佛是天籁。 梁枕月惊喜万分,眼眶中有眼泪涌出,他顾不上多问,立刻拔腿冲进卧房,紧紧的抱住坐在床上的尹子缃。尹子缃瘦弱的身体被他环的有些痛,他拍拍梁枕月的背,轻轻道:“好了好了。” 梁枕月慢慢平静下来,他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又充满了浓郁的花香,他这次却不觉得这花香呛人了,反而觉得十分好闻,他惊喜道:“香是哪来的?” 尹子缃嘟嘴道:“我还想问你呢。” 梁枕月道:“这期间只有甘大夫进来过,难道是他弄的?” 尹子缃摇头,道:“不可能,云溪谷之外的人绝对不可能制得此香。” 梁枕月楞道:“难道是我出去的时候,有其他人进来过?” 尹子缃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道:“你去把香炉给我拿来。” 梁枕月赶紧下床,从一旁的矮桌上取过香炉。尹子缃小心的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1 打开香炉的盖子,细细的看了看里面的粉末,又对梁枕月道:“装香料的盒子也拿来。” “嗯。”梁枕月应了一声,打开了衣柜门,而曾经空空如也的木盒已经被香料装满。 尹子缃打开木盒,将里面的粉末取出来细细闻了闻,道:“这虽然也是我可以用的香料,可是却绝非我从京城带来的。为了味道,我自己制的香都加了几味其他的香料,可是这个香里却没有我加的那几味香料,全是必须要用的药材。” 梁枕月道:“这么说,这香也是懂得花宴的人拿来的,而不是被拿走的人还回来的。” 尹子缃点点头,道:“我早就怀疑云溪谷有人藏在这里,现在怕是真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梁枕月接过香炉和木盒,将他们放到原来的地方,道:“你不要担心,既然云溪谷的人将香料送来,那就一定不会为难你。” “嗯。”尹子缃点点头,一把猛的抓过梁枕月的手,拉得梁枕月整个人差点跌到床上去。他又眨眨眼睛,看着半趴在床上的梁枕月,笑着问道:“我不担心,可是看看某个人,好像都急哭了。” “我才没有。”梁枕月别过头去,脸颊微红。 “你呀!”尹子缃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一下梁枕月的头,道:“伺候本王睡觉!” ? ☆、晴岚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新加了一段 “这位大爷!您停一停——哎——您看看我这药,我乃绀碧山道长座下的弟子,晴岚真人,上可知云起风动,下可救万物苍生。您看您看——哎——” 热闹的街市上,有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人冲着人群大声喊着。他年纪不大,身形瘦弱,但是打扮却与他此时大喊大叫的动作十分不搭,只见他道袍宽大,长发尽数束于高冠之中,一副道法高深的打扮,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摊子,上面摆放着各种丸药。 此时的街口走来一人,他身穿朴素布衣,走路一摇一晃,手中还拎着一盒包装好的点心,恰好听到了“晴岚道长”在街口大嚷大叫,便也凑了过去。 那人正是绀碧山的正牌道长,夏清风。 “我说,道长,您这买的是什么药啊?”夏清风走过去,顺手拎起摊子上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丸黑色的丸药。 “唷,您看上这个了?”晴岚擦了一把汗,道:“这可是我最新研发出的金风玉露丸,俗话说的好,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吃了我这药,嘿,求姻缘!” 夏清风“噗嗤”一声笑出来,边笑边指着摊子上一枚紫色的药丸问道:“那这个呢?” 晴岚笑道:“这个啊,是我用好多棵千年老山参,慢慢取其精华才熬制出的这么一颗救命丸,可活死人肉白骨,家里备一颗,等到哪天遇到什么不好治的病症,一颗下去,嘿,您猜怎么着,药到病除了!” 夏清风只问了一句,就被他这一席话说的是哑口无言,他咽了口吐沫问道:“道长,先前说您师承何处啊?” 晴岚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师承的可是道教名山绀碧山,那可是各种祖师爷爷成仙的地方,终年青翠,四季如春,怎么样,你该听说过吧。” 夏清风点点头,道:“是听说过,只是不知道您恩师是那位道长?” 晴岚道:“我老师说起来名气可大了!那正是绀碧山间不沾一丝红尘烟火的白莲般貌美清纯的倾城道长——秋明月!” “哈哈哈哈哈!”夏清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又问,“哎,那你可知道,这秋明月还有一位师兄,叫夏清风。” “夏清风?”晴岚点点头,道:“知道是知道,只是这名气肯定不如我师父的大!哎,对了,这位先生,您要买什么药啊?” “我啊,”夏清风拎起自己的点心,道:“我没病,我不吃药,我吃这个,点心!”说罢,就转身离开了晴岚的铺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看着就是个穷鬼!”晴岚冲着夏清风的背影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他一扭头,恰好看见街角处有一个大汉向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晴岚心道一句“不好”,转身开始收拾摊子,准备离开。 “我说——小绵羊——”顺着那故意拉长的声音而来的是一双手,那手紧紧的攥着晴岚的衣领,晴岚回过头,看到的正是那个刚才还在街角的大汉。他顿时慌了神,软软的说:“徐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我说风大夫,您今儿演的是哪一出啊?怎么,又变成道士了?”那徐姓大汉咬牙道:“今儿个大家伙都在,也正好做个见证,您给说说,您给我母亲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她昨个儿睡下,今天到现在都没醒来!” “哎呦,您叫我说什么啊!”晴岚急道。 “说说,您前天还叫风正阳,还是什么陕北高原上一个啥病都治的小绵羊,把我妈给哄的乐的呦,今天您怎么就成了一个还能求姻缘的晴岚……道长了?” “我这不是两个名字嘛,风正阳是我的大名,这晴岚道长是江湖人送我的外号,啊——” 只听晴岚一声惨叫,徐姓大汉已经把他整个人扔在地上,还不解气的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脚。大声道:“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把你这双手给剁下来,省的你再害人!” 晴岚额头冒汗,紧张的不得了,身上又止不住的疼痛,他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那大汉,道:“我再重新给你一丸药不成吗?要不我给你十个?” “不成!”徐大汉又是一脚,“我今天就要让你自己也吃吃你的药!” 说着,徐大汉一把抓起摊子上的药丸就往晴岚的嘴里塞,晴岚别过脸去,紧紧闭着嘴,徐大汉一扔丸药,抬手就要朝他的脸上打去,突然,一只细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手虽然瘦,但是却十分有力量,让徐大汉动惮不得。 “你是谁?”徐大汉怒斥。 “您别动气,别动气。”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先前走掉的夏清风,他笑盈盈的看着那大汉,道:“这个晴岚啊,是我门下一个不成器的弟子,您啊别和他一般见识。” 那大汉瞪着眼睛正要说什么,夏清风从袖管里掏出一锭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这点子小心意,还请兄弟收下,去请个正经大夫来给您母亲看看,就放我这弟子一马吧。” “成。”那大汉掂了掂银子,扭头对着晴岚恶狠狠的道:“你别让我再见到你!下次我非把你给剁了!” 周围的人一片哄笑,夏清风扶着晴岚从地上站起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2 来,道:“小绵羊,你还好吗?” 晴岚摇摇头,闭着眼睛道:“不好,不好。” 夏清风捂着嘴笑了一声,道:“行了行了,你家住哪,我送回去吧。 晴岚也不说话,拉着他走到僻静处,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弟相救,只是您出手这么大方,我也真是不好意思。敢问您高姓大名?我改天把钱给你送去。” “不用啦,同为勘破红尘之人,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说起来,我还算你的师叔呢。”夏清风道。 晴岚愣愣,道:“师叔?我哪来什么师叔。” 夏清风冷笑道:“你不是秋明月的徒弟吗,不才区区在下正是他的师兄,夏清风。” “啊?”晴岚受到惊吓,一下子跳出夏清风数尺,不小心拉扯到刚才的伤口,又撞到身后的墙,疼痛至极,跌倒在了地上。 “算了吧道友。”夏清风撇撇嘴,道:“这次我就放过你,也算我救了你,你以后不要再给我败坏绀碧山的名声了,行吗?” “我……”晴岚一时语塞,道:“我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您都救了我,就别为难我了。” “算了吧,我又没不放过你,你穷成这个样子你能赔的了我什么啊。”夏清风一把把晴岚从地上拉起来,可是晴岚脚腕一软,又倒了下去。夏清风蹲下,一把撩起晴岚的裤腿,用手捏了捏他的脚踝,道:“你的脚扭到了。” 晴岚默默的点了点头。 夏清风摇摇头叹口气,蹲到晴岚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晴岚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配合的趴在了夏清风的背上。 “说吧,你家住哪?”夏清风无奈道。 “你不要把我送回家,我家里还有病人,你给我叫辆车吧。”晴岚道。 “病人?你还有病人?”夏清风大笑道:“给你叫辆车,车钱你给我吗?搞笑,快说哪里我把你送回去就好了,别麻烦,你那病人估计是被你看病的,让我看看就好了。” “那,那好吧。” 伴着晴岚一路的唠叨,两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找到一间郊区的小破屋,那房子很小,院子里却收拾的很干净,还摆着两盆兰花。 “你这地方到很干净嘛。”夏清风轻轻推开了门,看到他狭窄的厅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就背着晴岚拐去了里屋,只见里屋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蜷缩在被子里,头朝着墙。 “我这儿还有病人呢,你别吵醒他。”晴岚急道。 “那你叫唤什么!”夏清风低声道,他顺手将晴岚放在床上让他坐下,又道:“把鞋脱掉。” “啊?”晴岚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慢慢的把伤脚上的鞋袜都除下来,夏清风用手轻轻捏住他肿胀的脚踝,用力向右一拧—— “妈呀——!”晴岚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划破长空,夏清风皱了皱眉,照着他脑门拍了一下,道:“叫什么叫!你的病人都醒啦。” 晴岚忙捂住嘴,眼泪汪汪的回头看去,只见床上的那人慢慢转过脸来。 在他转过脸的一刹那,屋子里突然一片寂静,夏清风和那人都愣住了,两人呆呆的看着对方,夏清风更是大大的张大了嘴。 “怎么了?”晴岚呆呆的问。 而两人的回答几乎是同时而出: “清风?” “白庄主?” 床上躺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少微,他慌忙从床上坐起来,神情复杂。 “白庄主,你怎么会在这里?”夏清风不可置信的问:“你不是失踪了好多年了吗,怎么会……” 白少微神情复杂,他将左臂藏在被子里,慌张的说不出话来,脸上却写着几分悲伤。 夏清风叹道:“你我老友,又何必如此,你若是遭遇到了什么,不妨对我直说吧。” 白少微叹了口气,扭头面壁,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夏清风看了看晴岚,没好气的说:“绵羊,你这房子还有其他房间吗?” 晴岚摇摇头。 夏清风一把将晴岚扛起来,道:“那就麻烦你到院子里坐一会儿吧。”说着,夏清风走出房门,把他放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转身进屋关门,还插上了门栓。 晴岚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夏清风的背影,忧伤的坐在院子里吹着清风。 “这下可以说了吧。”夏清风走进里屋,对着白少微道。 白少微并没有扭头,仍然看着面前的墙壁,缓缓道:“我前天旧伤发作,疼痛难忍,没来得及回锦州临县的客栈,正好碰到了这个小伙子,是他暂时收留我的。” “不是,你这些年都跑哪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今天你要是还把我当旧友,你就给我说清楚。”夏清风问道,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一点怒气,这与平时笑嘻嘻的他有所不同。这白少微与他是故友,白少微、夏清风与那日来见他的唐蜉蝣都是相识于少年,只是后来各有所成,其中白少微最年长,夏清风要小他七八岁,唐蜉蝣年龄最小却性情冷漠,并不与他们来往,而白少微与夏清风却会时时相见,在锦州城的繁华中饮几樽酒,或是在绀碧山的竹林中吹吹山风。 “此事说来话长……我这么多年时时不肯出现,也是有原因的……”白少微道。 “你别跟道爷废话!”夏清风双手搭上白少微的肩膀,强迫他正视自己,怒道:“道爷光着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你,白大庄主,你还要在这儿跟我打官腔吗?!” 白少微一怔,他的脸上惊喜与痛苦交织,眼眶中甚至充盈着几分泪水,他喜的是夏清风依然将自己视作知己好友,痛苦的是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风华正茂的少微君了,他叹口气,将左臂缓缓从被窝里拿出来,毫不隐藏的呈现在夏清风面前,道:“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如何再入江湖,与你们相见。” 夏清风看到他那条蜡黄干枯的,仿若僵尸般的手臂,惊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少微苦笑,道:“你看,连你都说不出话来了,你教我怎么开口呢?” 夏清风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少微缓缓道:“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神机剑一宗尽数被灭的事情吗?” 夏清风点点头,道:“我当然记得,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结果,传说是云溪谷所为,当然也有一种说法,说是你做的……江湖传言,不足为虑。” 白少微笑笑,道:“江湖传言我自然知道,只是这件事蹊跷,我怕不是武林恩怨那么简单。” “哦?怎么讲?” 白少微缓缓道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3 :“那天我从睡梦中醒来,山庄一片寂静,我却睡不着了,想出去走走,我远远地看到我万锋剑有一个弟子的房里点着灯,就想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却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怕他着凉,拍拍他肩膀想叫他起来,却发现他怎么都醒不来。那时我惊出一身冷汗,想去找梁岑商量,却发现神机剑的弟子都已经被杀害了,他们都是被一剑毙命,那剑伤甚至与万锋剑的招式有些相像。当我找到梁岑时,他还没有死,但是神色十分痛苦好像中毒一般,他对我说他已经活不下去了,请求我杀了他,也不愧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情谊了。我虽然下不了手,但看他十分痛苦,便也不忍心看他在这样下去了,我拔出剑想给他了断的时候,枕月却突然进来了。 枕月只看到我杀了他师父,却不了解其他的事情,一心认为我杀了他师父,梁岑气息奄奄也来不及解释,只说了句快走就撒手人寰,枕月对我恨之入骨,视我作毕生的仇人。我不愿与他刀剑相向,再加上又有尹千霜破窗而入,我知道我再多解释也是多余,就匆匆离开了。而且,我也知道了一些其他重要的事情。” “什么?”夏清风问道。 “梁岑死之前告诉我,这些人来屠戮山庄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嫁祸我,而最重要的是要找前朝玉玺。” “前朝玉玺?” “对,真是因为前朝玉玺是由神机剑保管的,他们才会遭此大祸。我觉得这些事情只要跟前朝有了联系就不会那么简单,而且又见到了尹千霜,我便觉得这事情可能与朝廷有关。当我处理好山庄的事情后,听闻俪妃因为不想被宫中规矩所束缚,自请去京郊的行宫居住,当时我觉得事情不对,就去了京城找皇上,皇上不相信俪妃有异心,我却不能不暗中观察,有一天我发现俪妃宫中似有陌生人讲话,便现身质问,没想到俪妃非但不解释,反而想要杀我灭口,俪妃与我武功不相上下,我听闻修习花宴之人断骨是大忌,花宴运功时全身的血液皆会变成剧毒,骨头断裂血脉不畅反而会伤及自身,我便着意攻击她使她断骨,岂料她不知用什么妖术攻击我,仿佛是一根针一样的暗器击中我的手臂,被击中后便从手指尖开始变得干枯,仿佛被瞬间抽干血液一样,我为了自保,从手肘处施力自断血脉,就成了今天的样子,但是俪妃自己被我的剑气震断多处骨骼,想必也不能存活了。” 夏清风不知道事情会如此复杂,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而今前朝玉玺丢失,朝廷也是十万火急,特意派了大理寺的谭大人前来调查,连崔梦临的死都放下了,难道这前朝玉玺之中真的有什么秘密。” 白少微点点头,道:“这是肯定的,只是俪妃已死,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静王。静王从小任性,做的大多事不合礼法之事,群臣都认为他是顽劣,而我却放心不下,害怕他也有异心,平日里的放纵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所以我一直想试试他会不会花宴,可是皇上溺爱,我也没有办法啊。” 夏清风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山庄呢?” 白少微摇摇头,叹息道:“我现在无法现身,一直藏在皇宫里,因为自俪妃一事之后云溪谷一直在追杀我,就连我的女儿妻子也被他们控制,而我手臂被毁之后武功也减了大半,只能靠修习轻功,可是不知中的那毒是什么,有时还是会感觉身体极度不适。唉,后来听闻我的妻子已死,而我的女儿,就是你在山庄见到的那个小姑娘,白夜棠。” 夏清风道:“我与静王相交不深,所以不太清楚他的为人,可是经历白骨娘娘一事,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一点心机都没有的人。” 白少微摇头道:“只是枕月以为自己被俪妃所救,一直对静王忠心耿耿,唉,这母子两代都是祸水。” 夏清风笑笑,不以为然的说:“如果一切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那么静王岂不是被冤枉了。” “不可能。”白少微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与静王交过手。” “怎么讲?”听到这个,夏清风突然来了兴趣。 白少微道:“那日我偷偷去见枕月,想将他强行带走,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静王,静王出手相助,刀法奇快,就算当日的尹千霜拼全力与他一战也不一定能敌得过。” 夏清风缓缓道:“既然静王恨你,那他那日见你之时,为什么不下手将你杀掉。” 白少微摇摇头,道:“不知道,静王看到我的手竟然觉得奇怪,他居然说那不是花宴所伤。” 夏清风道:“那现在就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静王不会花宴,二是俪妃不会花宴,如果俪妃真的会花宴的话,他动手杀你时一定是绝招,肯定不会给你自毁一臂的机会。” 白少微道:“清风,你说的有理,只是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回去吧,千万不可叫人知道我在此处。” 夏清风点点头道:“我会再来看你,你不管去哪都和门口那个孩子说一声,我会让他来找我的。” 白少微叹息道:“我现在无人可信,清风老弟,若无重大事情,我们还是不要相见罢。” 夏清风也没说什么,转身拎起了他买的那包点心准备出门,就在他将要跨过门槛的那一霎,听到白少微在身后低声的说: “这么多年,不知阿江怎么样了。” 夏清风没有回头,轻轻道:“你唤他是阿江,他却不会再应。一羡草木,无心无苦,二羡蜉蝣,朝生暮死,他如今已是墨翎阁的阁主,杀人夺命只收黄金的唐蜉蝣了。” “他……到底是恨我……” 随着白少微一声呓语般的长叹,夏清风早已扬起衣袂推开了房门,他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曾经潇洒如绝塞之明月的少微君,曾经立志要扬名天下的阿江,都已经变成了不会再相见的人,一恨一生所爱忍让千山之外,二恨历经风雨却道不曾相识,而他自己……也许也变了吧…… “谁信京华尘里客,独来绝塞看明月。” 夏清风低声念了一句,伤感之余,不小心踢到了坐在台阶上,半睡半醒的晴岚。 “啊!”晴岚一声大叫,扭头怒骂道:“你是瞎子吗?” 夏清风恶狠狠的笑道:“我不是瞎子,不过啊,我希望你是瞎子,你要是敢把你这里的病人给人知道了,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晴岚吓得瞪大了眼睛。 夏清风又道:“小弟弟,我看你很喜欢给人看病嘛,我绀碧山神奇草药无数,你这几天给我照看好屋里的人,他若要去什么地方你也别拦着,来遗贤山庄知会我一声,我真的让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4 秋明月收你为徒,怎么样?” 晴岚眨眨眼睛,道:“真的?” 夏清风点点头,道:“道友,你觉得我会说假话吗?” 晴岚晃晃受伤的脚,道:“那师叔,你觉得这个该怎么算?” “这可是你小子自己摔的!”夏清风狠狠的踢了一脚晴岚,也不管他的大呼小叫,扬长而去,白衣飘飘,一瞬间就消失在了晴岚的视线中。 而此时天色渐暗吗,遗贤山庄的别院里只有梁枕月一人,京城里的谭大人来了,尹子缃被吓的不知道去了哪里,而管末澜也去见谭沐了,白夜棠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到爹爹,心里十分失落,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知道想什么。 梁枕月坐在窗下出神,他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准确的说梁枕月不是在出神,而是在哭。 眼泪顺着他的面庞划下,梁枕月向来自诩江湖中人,更兼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时的他却哭的如此伤心。 他手中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纸是蒋钦峰交给他的,从宋如意的遗物中找到的一封信,而此时这封信已经变成了遗书,因为那信的主人,正是早已故去的梁岑,梁枕月的恩师。 “……吾出身微贱,不知父母,生四十余年,得幸师承遗贤山庄柳金戈,习得山庄绝技神机剑法,江湖之中,有知己一人,少微君,爱徒一人,梁枕月,红颜一人,南宫平芜。少微君如绝塞之明月,剑法如神,忠君爱国;枕月与吾同姓,乃天赐之缘,吾以亲子视之。平芜乃江南镇守将军之女,蕙质兰心,视吾为金风玉露,毕生知己……只恨吾身份悬殊,不得与平芜相守终身。平芜一生仁厚,无奈丈夫早逝,只留一女春晓与其相伴。吾自谓潇洒,江湖扬名,却惧将军权势,无能带平芜自在天涯,终误平芜一生,每思及此,伤心欲绝。而今平芜已逝,吾无颜相送,特留吾毕生之心血予春晓,权作纪念,免吾终日不安……” 放在梁枕月桌上的,正是一本神机剑法的剑谱,那剑谱中有许多梁岑自创或改良的招式,原来那日南宫春晓之所以会神机剑法,不过是因为他是师父红颜知己的孩子。而这本剑谱是梁岑的一生心血,也许是无颜再见故人的师父托宋如意将剑谱交给南宫春晓,而那两人相见,也该是金风玉露一相逢…… 宋如意笑里藏刀,却对凌厉泼辣的南宫春晓痴情至死,原来师父终身未娶,不是因为他痴迷武学,而是他再懊悔没有勇气带南宫小姐私奔,而且,师父竟然将白少微视作知己…… 梁枕月心里有些动摇,师父虽然大大咧咧,却不像是会看错人,也许当年之事有诈,也许白少微真的不是凶手,也许自己见到的那个笑容可掬的妇人,并不是真实的俪妃…… 床上有东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梁枕月轻轻走过去,原来那是尹子缃平日里佩戴的七个金镯,这金镯本来是要赐给皇后的,是尹子缃死乞白赖的要了很久,皇上才同意赏给他,如今他却把它丢在这里,许是帝王家之人,真的薄情…… 梁枕月摇摇头,把剑谱和书信收好,他拼命的阻止自己有这样可怕的想法,他还记得俪妃离开后,傅子缃被改作尹子缃,满朝文武和整个后宫都视他于无物,行宫中的条件更是奇差,皇宫给的份例越来越少,甚至还有奴才偷了东西卖到外边。那时还不满十岁的尹子缃,一直闹着要一只金球。尹子缃生日的前夕,梁枕月烦恼了好久,想到自己已经决定斩断江湖前尘,终身陪伴在尹子缃身边,便不惜把自己的宝剑当掉,买了一只雕花金球当作寿礼送给他,那宝剑虽不是价值□□,可是削铁如泥,剑身的暗纹精美异常,是梁枕月十分珍惜之物。后来尹子缃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此事,竟然半夜里自己蹲在后门拦住偷东西的奴才,跟三个成年人大打出手,不光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还抢到了别人的银子。 第二天,尹子缃溜出去赎回了宝剑,还买了好吃的。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里,那尹子缃恭恭敬敬的叫了他一声“枕月大哥”。虽然尹子缃再也没这么称呼过他,虽然后来傅子熙继位,尹子缃被封静王,他们也从京郊挪到了繁华的天子脚下,生活变得奢侈异常,但是梁枕月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也许,便将此生付与了吧…… 想到这里,梁枕月擦去脸上的泪痕,他想起师父因为害怕没能与南宫平芜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不该恐惧,既然认识了尹子缃这么多年,看护了他这么多年,就应该继续相信下去,梁枕月第一次觉得他想离开遗贤山庄了。暗沉往事不可追,他想回到京城,他想看着尹子缃继续过他王爷的潇洒日子,离开遗贤山庄,离开这个扑朔迷离的江湖,趁他的心还没有动摇之前……趁他们还是彼此依靠…… “老梁!” 门口传来尹子缃一声轻唤。 梁枕月慌忙擦去泪痕,迎接道:“殿下,你回来啦。” “你看这是什么!”尹子缃伸出自己的手,只见那白白细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个金镯子,那镯子很宽,上面雕琢着复杂的缠枝莲,看起来十分精美,可是,也太粗了点…… 梁枕月忍不住扁扁嘴,道:“不好,还是皇上赏的好看。” “你懂什么!”尹子缃不满的摇摇头,将镯子从手腕上取下来,只见他轻轻一掰,那镯子居然从中间分开,里面空空如也,没想到这样精细的饰品居然还是空心的。 尹子缃得意的笑了笑,从面前的小香炉里舀出一勺香料来,小心的放进自己的镯子中,又仔细的把它合拢,重新带回到手腕上。 “好……厉害……”梁枕月忍不住称赞。 “是吧,我聪明吧。这样不管谁偷我东西,我都可以撑至少一天了!”尹子缃笑笑,伸出双手抱住梁枕月的脖子,梁枕月索性把他抱了起来,虽说尹子缃已经长大了,但是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差了梁枕月一大截,梁枕月还是能很轻松的把他抱起来。 尹子缃猛的被他抱起来,却也没有反抗,他看看门外的月色,道:“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好。”梁枕月点点头,依旧抱着他向门外走去。 月华如水,倾泻在小小的院落之中,仿佛一汪氤氲着水汽的湖。梁枕月抱着尹子缃就着院中石凳坐了下来,尹子缃就顺势坐在他的腿上。他的手依然环着梁枕月的脖子。 “殿下,你还记得吗?” “嗯?”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月夜里,你把我的宝剑还给我,还跟我道歉,叫了我……” 梁枕月话音未落,尹子缃已经狠狠的捂住了他的嘴,厉声道:“本王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5 可什么都没说过!” 梁枕月支支吾吾的点点头,尹子缃才肯把手从他的脸上拿下来,却看到梁枕月一脸微笑,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样子。 “老梁,你是不是还指望我叫你一声好听的啊?”尹子缃玩味的笑道。 “恩恩。”某人大型犬般的点了两下头。 “你呀!做梦去吧!”尹子缃哈哈笑了两声,脸上充满了猥琐的笑意。 这种猥琐的表情,是静王殿下表达内心快乐的一种方式…… “殿下先别忙着做梦……哟,臣这是打扰到殿下了么……” 随着声音渐渐靠近的不是别人,正是尹子缃的克星谭沐和他的小末澜。那谭沐大约有五十,身形魁梧,全然不似一个文官。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尹子缃一定会指着他鼻子骂他全家男女老少,可是看到谭沐,尹子缃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赶快从梁枕月身上下来,呆呆的站在院子里,梁枕月也赶忙站在一边。 这谭沐虽然只是个大理寺卿,在朝中却享有特别的礼遇。他是先皇的姐姐,长公主驸马的侄子,皇亲国戚,又是当时殿试的探花,文采斐然,而且曾当过尹子缃的开蒙老师,算是半个帝师,可是他却不愿任其他职位,只愿在大理寺中任职,审理冤案,惩治犯人,由于他手腕强硬,为官又是两袖清风毫无破绽,因此朝廷中很多比他品阶高的官吏都视他如洪水猛兽,就连尹子缃也不例外。 “谭大人,你现在可不是孤的老师了,你可不要太放肆了吧……”尹子缃这么强硬的说着,声音却有些颤抖,如果说他任性惹得傅子熙动手,那也不过是小小的惩戒,哭两声就没事了,可是谭大人动手向来不含糊,与傅子熙的刀子嘴豆腐心丝毫不同。 “尹子缃。”谭沐的声音抬高了一个度,缓缓道:“跪下。” “凭什么!”尹子缃气愤道:“谁允许你直呼本王名讳!你可知罪吗!” “尹子缃。”谭沐毫不害怕的重复了一遍,从袖中掏出一个黄色的卷轴,缓缓道:“接旨。” “是……”尹子缃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他顺从的跪下,低声道:“臣尹子缃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旁边的管末澜和梁枕月也赶忙跟着跪下。 谭沐咳了一声,打开了卷轴却故意不念,他看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尹子缃,满意的笑笑,正准备开始念圣旨,可是当他看到圣旨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想了几秒,用语气复杂的声音道:“给朕……滚回来。” “啥?”尹子缃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谭沐道。 谭沐有些尴尬的把圣旨卷起来,伸出手去,尹子缃双手接过圣旨,赶忙打开,只见那上面正是傅子熙平稳俊秀的字体,而内容果真就是那五个大字:给朕滚回来。 尹子缃愣了几秒,不知道嘴里骂了一句什么,慌忙的把圣旨拢在袖中,站起来跑回了房间里。 谭沐尴尬的笑着看了梁枕月一眼,道:“梁管家,啊,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兄弟俩还是挺逗的哈。” 梁枕月耸耸肩,没有说话。 ? ☆、云溪 ?  “我不回去!” 尹子缃嘟着嘴,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给朕滚回来算怎么回事!他不会说人话吗!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梁枕月端着早饭站在他身后努力的憋着笑,道:“皇上是在想您呢,这玉玺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还是回京城去吧。” “回去?”尹子缃恶狠狠的看着他,愤怒的说:“我千幸万苦的跑出来,还带了小末澜,带了白夜棠,现在崔大人的事情没有结果,白少微的事情也没有结果,我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不是给傅子熙看笑话吗!” 梁枕月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殿下,注意您的称呼。” “怎么了怎么了!他又不在这儿!”尹子缃怒道:“从小到大!就是他们管着我,不听话就骂我打我,世界还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梁枕月实在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尹子缃“腾”的站起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 “殿下,您这么多年被谁管着了,您难道不是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吗?那青楼赌场也是别人逼着你去的吗?” “你——”尹子缃气急,愣了几秒又突然笑了,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好了,好了”梁枕月拍拍他的肩,温柔的说:“我们在外面也呆够了,这遗贤山庄不也没什么好玩的吗,而且前几次我们见到了那么多事,还有死人,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好啊。” 尹子缃咧嘴笑笑,十分自负的说:“如果真的硬碰硬,豁出命去打,我告诉你,你们这山庄没一个人是我的对手!” “是是是!”梁枕月赶忙接上他的话,“您说的有道理,有道理,殿下消消气好不好,不然,我们出去走走?” “好吧……”尹子缃点点头,顺从的让梁枕月牵起他的手。 “殿下!”就在两人将要出门的时候,突然从院门处跑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简朴但面目却很熟悉,像是谭沐的家人。 那人走过来,标标准准的跪下行了个礼,接着恭敬道:“殿下,谭大人请您去,说是有要事。” “怎么回事?”尹子缃问。 “这具体事情小的也不知道,不过,谭大人说了,希望您一个人去,请梁管家先留在这里歇歇。” 那人又毕恭毕敬的说。 尹子缃感到有些疑惑,但是他没有说什么,还是默默的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谭沐居住在遗贤山庄的上房之中,遗贤山庄不光供奉着前朝玉玺,为朝廷提供人才,同时也经营着江南的一大片土地,这里时时会有达官显贵来拜访,因此准备了许多房间供来访者居住。 尹子缃方才没有吃早饭,现在来到了谭沐的房门口,不光觉得肚子空空,还觉得有点心虚。 尹子缃抬头看看天空,拍了拍自己的脸,不屑的笑了笑,心中暗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谭大人,静王殿下来了。” “请他进来吧。” 谭沐还是一如既往的架子十足,甚至也不曾开门迎接,尹子缃推门进去,就看到他和管末澜各坐一边,中间的主位还空着,尹子缃慢慢的走过去,看了看谭沐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谭沐示意家人把房门关上,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道:“殿下,我这次来京城可是特意有事情要问你的。” “你不就是来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6 带孤回去的吗?”尹子缃翻着眼睛道,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那七个细细的金镯已经被他换成了粗粗的缠枝莲镯子,粗粗的看着很是晃眼。 “不,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谭沐正色道,他的声音向来很严肃。 “说。”尹子缃放下茶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你知道前朝玉玺的下落吗?” “孤不知道。”尹子缃摇摇头。 “可是殿下,这遗贤山庄中不请自来的客人,可是只有你一个啊。”谭沐接着问,他的声音又变了,听诊有几分审问犯人的味道。 “哦?”尹子缃笑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道“你是在审问孤王吗?这山庄之中江湖人士不计其数,值得怀疑的人不是很多吗?” “臣不敢。”谭沐一拱手,道:“江湖人士虽多,可是前朝玉玺涉及江山社稷,江湖人士要来作甚。” “那孤又要来做什么?”尹子缃道。 “坊间盛传前朝玉玺中有机关,打开机关可以获得足以夺取江山的财富,殿下不曾听说过吗?”谭沐道。 “不曾。”尹子缃的笑脸突然戛然而止,厉声道:“谭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告我谋反吗?” “臣不敢。”谭沐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道:“臣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玉玺十分重要,而且听闻得到玉玺的南宫姑娘死的那日只有您在场,这玉玺十分重要,如果找不到我也无法跟皇上交代……” “没人交代就拿孤去交代吗?”尹子缃露出厌恶的神色,低声说了一句,“坊间传闻而已,何必当真,如果玉玺真的重要,那么得到玉玺之时为什么不藏在皇宫大内,而是要让遗贤山庄看守。况且我静王府别说兵马,就连下人也没有几个,你让我一个人去造反吗?” “静王府虽没有兵马,可是云南广西一带却有前朝余孽活动,若得到前朝玉玺,想必便可得到他们相助吧。” “前朝余孽是吃饱了撑着吗?是喜欢看我们兄弟禁断之恋还是喜欢造反玩儿,帮助我造反和看着傅家其他人坐江山有什么区别?” “您自然不同,别忘了,您的母亲俪妃娘娘可是从云南来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瓜葛?” “你今天出门前把稀饭当脑子给带出来了吧!”尹子缃怒骂道。 “殿下请听臣一言。”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管末澜突然在二人针锋相对时开口,他缓缓道:“这玉玺十分重要,玉玺丢失谭大人和皇上难免心急,谭大人心直口快,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介意。” “得罪就是得罪,为什么我不该介意?”尹子缃看了看管末澜,道:“小末澜,你为何帮他说话?” “正因为臣敬重殿下,珍惜殿下这个朋友,臣才希望殿下不要怪罪谭大人,还是回宫去见皇上,不宜在此才好,恐怕,恐怕会招惹是非。”管末澜低头道。 “难道你也觉得我可能染指那玉玺?”尹子缃冷笑道。 “臣没有。”管末澜立刻跪在地上,诚恳的说:“臣一直视殿下为友。只是前日沈坊主杀人一事还有很多疑点,沈坊主虽然恨南宫姑娘,可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白骨娘娘杀人无形是有目共睹的,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的疑点……而且沈踏歌的一只手是白骨,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您是怎么想到的……” “哈哈哈哈哈”,尹子缃干笑几声,上前把管末澜扶起来,他抱着管末澜的肩膀,淡淡的说:“看来,管大人是怀疑我帮助沈踏歌复仇,事后又杀了她灭口吗?” 管末澜不敢抬头看尹子缃的眼睛,他轻声道:“您曾经去找沈踏歌帮我们仿制请柬,可是如果沈踏歌是杀了刘长韵之后匆忙成为坊主,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刘坊主与云溪谷之约,而且您后来,也曾经私下去见过沈踏歌……” “你倒是很心细啊。”尹子缃笑道,“那同样的问题来了,我又是怎么能在一招之内杀掉武功高强的刘坊主和南宫姑娘呢?” 管末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几乎是无声的说了一句, “花宴,您曾经说过,好多人都怀疑过您修习花宴。” 听到花宴的一瞬间,尹子缃的表情仿佛被凝固,他呆立在座位旁,手慢慢的从管末澜的肩头滑落下来。他的脸色苍白,仿佛一具失控的人偶,瞬间失去了生气。 花宴? 花宴! 又是这两个字,难道这两个字就这么可怕吗,可怕到每个人都怀疑他是要谋权篡位的怪物?难道跟这两个字扯上关系,他就要重新回到童年那被人厌弃的日子? 看到尹子缃的呆滞,谭沐的脸上也出现不忍的神情,毕竟是自己教过的孩子,谭沐尬尴的开口,道:“殿下,回宫的事情不急,不如您先回房间休息?” “不。”尹子缃扭头不去看他,冷冷道:“我回宫,这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 管末澜突然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告辞了。”尹子缃用力的,一字一顿的说: “管大人。” 管末澜没有起来,他月白风清的眉目间,第一次出现了慌张的神情。 “怎么了?”梁枕月看到急急归来的尹子缃神色很是不悦,赶忙问道。 “没什么,收拾东西,我们回京城。就我们两人,白姑娘就留在这里吧,她的父亲会来寻她的。”尹子缃淡淡的说。 “啊?为什么?那管大人呢?”梁枕月问道。 “枕月?”尹子缃慢慢的坐下来,看着梁枕月的双眼问:“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干嘛问这个?”梁枕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沉默着坐在尹子缃面前。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你和我母亲知道我练过花宴之术了,如今母亲已经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是十恶不赦的怪物吗?”尹子缃平静的说。 “啊?我从未这么觉得。”梁枕月摇摇头道,“怎么了,是谭大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谭大人说我盗窃前朝玉玺,也就是怀疑我对傅子熙有二心的意思,而管末澜可能也是这么看。” “怎么可能!”梁枕月怒道:“我与你吃住都在一起,你做过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去找他们说。” “不必了。”尹子缃拉住他的手,缓缓道:“其实我并没有要辩解什么,罢了罢了,谭沐也罢了,管末澜也罢了,总之我的前生今世大概都不配交朋友罢。” 梁枕月站起来,轻轻将尹子缃拢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7 尹子缃伸出手去环住梁枕月的腰,将他的头贴在梁枕月的胸膛上。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害怕。他如今肤色苍白,有时不得不像女子一样用胭脂装饰,而容貌也仿佛停留在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再也没有变化过,他在青楼酒肆寻欢作乐,彻夜不眠,脸上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上天将岁月变迁都给了另一个自己,他突然想到了死去的沈踏歌,难道自己也如她一样,拥有的不过是一张不会老去的人皮。 花宴,这个将全身血液都变成剧毒的神秘武功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与之共处了二十多年,却依旧不能参透这之中的秘密。 “小缃。”梁枕月见他久久不语,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恩。”尹子缃轻轻的应了一声,仿佛是从嗓子里传来的低哑的呢喃。 “走吧,我们回京城。”梁枕月松开他环着自己的手,一把把尹子缃抱起来,而尹子缃也没有惊讶,顺从的靠在他怀里。 梁枕月抱着他走到里间,将尹子缃轻轻的放在床上,而他自己也坐在尹子缃的身旁,尹子缃扭头看他,平静的问道:“枕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梁枕月笑笑,道:“会,当然会。” “哈?” “如果有一天,你叫我走,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会离开。” “你这个梁贱人!”尹子缃瞪着眼睛狠狠的骂了一句,伸手揪住梁枕月的领子,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嗔。 “好好好。”梁枕月放心的笑了笑,伸手攥住尹子缃揪他领子的双手,坏笑道:“殿下难道真的要赶我走吗?” “对!你快走!”尹子缃笑道,“没有理由的赶你走!别给我回来!” “是是是,您说的有道理。”梁枕月说着就从床上站起来,扭头向门外走去。 “你!”尹子缃“腾”的一下站起来,轻声道:“回来!” “什么——我没听错吗——”梁枕月故意拉长了声调调戏了他两句,夸张的倒退了两步,准备扭头迎接尹子缃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然而尹子缃却没有等他扭头去看自己,他一步窜到梁枕月的面前,轻轻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不错,尹子缃拉着梁枕月的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梁枕月的脸突然泛上一抹浓浓的红晕,他看着比自己矮快一个头高度的尹子缃,慢慢的低下头去,狠狠的吻住了那双刚刚轻薄了自己的双唇。 那是一个粗暴而深重的吻,连梁枕月的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深重起来,他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让这双没有血色的嘴唇变得红润起来。 尹子缃配合着他,任由他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中侵扰,任由他将自己的味道强行深入到自己的味蕾中,就连临那双嘴唇分别时轻轻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也没有反抗。 看着尹子缃苍白的双唇逐渐变的有了血色,梁枕月满意的抱了抱他,又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记。 想要看你在京城的长街之上鲜衣怒马,看你在朝堂之上嘲笑辅国老臣,看你惹那天下第一人生气,看你任性,看你自负,看你不可一世…… “枕月,你喜欢我吗?” “喜欢,从很久之前,就喜欢。” “王爷!你回来啦!”静王府的侍女小鸢高兴的站在尹子缃的马车面前,手上捧着尹子缃的一大包行李,她个子小小,那大包的行李抱在怀里却感觉毫不吃力,尹子缃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力气真大!” 小鸢抱着东西,开心的在院子里喊:“王爷回来了!” “你喊什么喊!”尹子缃瞪了她一眼,不一会儿,王府里的下人全都跑了出来,原来堂堂静王府除了梁枕月之外只有五个下人,其中有两个厨子,两个浣洗衣物的工人,还有就是小鸢了。 这五个人站在庭院里,突然齐齐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参见殿下。” “啊?”尹子缃呆呆的站在院子里,有点不知所措的问:“这是怎么了?” “听说……王爷收了好大的委屈……”小鸢轻声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先站起来,把东西放了再说好不好,我知道你力气大……”尹子缃看着被怀里的东西遮了半个身体的小鸢,又道:“你们也都起来吧,去去去做点吃的,我饿了!” “是。”跪在地上的人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还是有人惦记着爷呢。”梁枕月调侃了一句,看着尹子缃道:“怎么样?感动吗?” “感动你奶奶啊!”尹子缃扭头瞪了他一眼,道:“他们说我受了好大的委屈,什么意思,难道有人在皇上那里参我?” “这不能够吧。”梁枕月摇头道:“你也没做什么事情,出宫不也是皇上同意了的嘛。” “罢了罢了,先吃饭吧,大不了我晚上进宫一趟。”尹子缃摆摆手,有些无奈的说。梁枕月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将尹子缃随身带的东西一一整理好。 尹子缃将小香炉慢慢的放在桌案上,又取了火种来小心的点燃,细细的烟雾袅袅升起,不一会儿,室内便充满了浓郁的花香。 “好久没闻到王爷的味道了。”小鸢手中端着一盘烤香鱼,有几分兴奋的说。 “这叫什么话。”尹子缃笑着接过小鸢手里的香鱼,赶快招呼梁枕月坐下,又对小鸢说道:“拿点甜酒来。” “是。”小鸢转身出门,没过一会儿,几个下人也跟着她一起进来了,转眼间菜就摆了慢慢一桌,尹子缃看着这一大桌子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笑着问道:“这太多了,你们要一起吃吗?” “不用了。”厨子刘丰摇摇头,道:“王爷,您和梁管家快吃吧,你们受了委屈,想必在外面也没吃过这么多菜了吧。” “你们是什么意思。”尹子缃皱着眉头放下酒杯,缓缓道:“从一进门你们就说我受了委屈,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您不知道吗?”刘丰愣了一愣,缓缓道:“皇上不是派了谭大人去找您吗?” “我知道。”尹子缃猛地吐了一口鱼刺,气愤道:“一提他我就生气,什么东西?” “我们就知道谭大人去了您肯定要受气,只是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样。”小鸢接着说。 “皇上?”尹子缃道,“谭沐是跟皇上说了什么才去找我的吗?” “这我们怎么知道。”小鸢摇摇头,“只是谭大人府里的下人跟我们说,谭大人是自请出宫的,不是皇上派他出去的。”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8 难怪皇上急着找我回来……”尹子缃暗暗道,他扭头看着小鸢,命令道:“小鸢,你去准备沐浴更衣,等过了晚膳时间之后,我要入宫。” “是。”小鸢稍稍行了个礼,就下去准备了。 “殿下,你要进宫可要说话注意点。”梁枕月小声说。 “我注意什么,我还要去骂他呢!谭沐这个小人,皇上居然信他不信我,还给我下那样一道圣旨,难道我还要去跟他谢恩吗?”尹子缃猛的灌了自己一口酒。 “不是,我是让您小心一点,别再和皇上吵起来,这就更不好了。”梁枕月劝道。 “老梁,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尹子缃笑笑,嘴角勾起一个猥琐的笑容,接着道:“我要是不和他吵起来,他会觉得他弟弟脑子坏掉了。行了,不多说了,你给我准备伤药吧,你觉得我这次大概能吵到个什么价位,杖责五十?” “我该说你什么好。”梁枕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往他的饭碗里加了些肉,道:“吃饭吃饭。” “皇上,静王求见。”刘百禄站在雍华宫暖阁之中,看着正埋头于浩繁奏疏中的傅子熙道。 傅子熙身穿明黄色常服,并未着冠,只用一根简单的素簪拢着长发。他手指长而白皙,手中拈着一根烟灰色的毛笔,轻轻点了点面前的朱砂墨,轻声道:“叫他进来。” “是。”刘百禄应了一声,走到宫门口朗声道:“传静王觐见。” 没过多久,尹子缃便已经跪在了傅子熙面前,他已经将长发束于冠中,身着一袭浅紫色,还特意在唇上点了几点胭脂,看上去没那么苍白了。 “哦?难得你穿的这么齐整?知道回来了?”傅子熙头也不抬,他近日来一直处理西南兵变的事情,十分疲惫,就连清冽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沙哑。 “听皇上的声音,好像生病了。”尹子缃轻声道。 “咳,朕没事。”傅子熙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他抬起头来看看尹子缃,只见尹子缃虽然嘴唇有了几分红润,可肌肤依旧苍白,不免有一丝心疼,可脸色丝毫未变,还是平日不苟言笑的样子。 “既然皇上身体不好……”尹子缃抬起头,脸上带了几分颇为玩味的笑意,他看看傅子熙,朗声道:“既然皇上身体不好,就不该听信小人之言!” “你什么意思?”傅子熙平静道。 “皇上听信大理寺谭大人的胡说八道,让谭大人去锦州对臣兴师问罪,难道臣说的有错吗?”尹子缃尽管跪在地上,却毫不气短,这几句话说的也是中气十足。 “胡说八道?”傅子熙冷笑道:“朕只是派谭大人去查案,怎么到了静王殿下这里,就变成胡说八道了?” “本来就是!”尹子缃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大声道:“他说前朝玉玺是臣偷的,还口口声声说臣有二心,这难道不是胡说八道吗?谭大人就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跑到锦州乱咬一通,皇上还下了那样一道羞辱臣的圣旨,难道不是他挑拨离间吗?臣看他才是那个有二心的人吧!” “放肆!”傅子熙一拍桌案,冷冷道:“亏你还一口一个‘臣’,朕准你站起来了吗?亏谭大人还是你的老师,有你这样说自己老师的吗?!” 尹子缃复又跪下,愤愤道:“他是我的老师?他配教我吗,跟他学怎么谄媚,怎么胡搅蛮缠,我还不如去跟王公公学学怎么端茶倒水!” “奴才姓刘……”门口的刘百禄小声的说了一句。 “你给朕出去!”傅子熙瞪了一眼刘百禄,刘百禄瞬间被吓的魂不附体,跪在地上倒着出去去了。 “还有你!”傅子熙从龙椅上走下来,用手捏住尹子缃的下巴,缓缓道:“你现在连个‘臣’都不说了,这才是‘不臣之心’吧,谭大人身为元老,刚正不阿,朕找谭大人教导你,是让你学礼义廉耻,你看看你现在学的什么样子!” “哼!你怎么不看看他是什么样子,我有不臣之心,难道他就不是以下犯上吗——” “啪!” 尹子缃话音未落,脸上已经挨了傅子熙一个耳光,傅子熙虽贵为皇室血脉,自小娇生惯养,但也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习武之人,这一巴掌下去,尹子缃的脸不光布满潮红,而且还渐渐的肿了起来。 傅子熙看到尹子缃的越来越肿的脸,心下十分不忍,他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尹子缃的脸,轻声道:“朕是不是打重了?” “这算什么!”尹子缃冷笑道:“皇上不应该把我关进天牢,凌迟处死,才比较适合我这个有不臣之心的人!” 尹子缃似乎是故意重重的说出了那个“臣”字,傅子熙已经接近恼火,不知道为什么,他面临朝政要事时尚能冷静处置,可是看到他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弟弟,却总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百禄。”傅子熙对着门外轻唤了一声。 “奴才在。”刘公公颤抖着声音和身体,小心翼翼的从门口蹭进来。 “静王尹子缃,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着令押入天牢待审。” “皇上,您先别动气……”刘百禄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小声劝道。 “朕还没有说完!”傅子熙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先给朕拖下去,杖责五十。” 话毕,傅子熙一甩衣袖,又回到了那堆奏折中,一眼都没看尹子缃。 “皇上英明!”尹子缃大笑一声,似乎很不服气的仰着那张微微肿起的脸,殿外的侍卫迅速赶来,一人一条胳膊将尹子缃架了出去。 然而真正到了天牢,尹子缃却服气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这次玩过了。 虽然他对傅子熙说的话半分真心半分任性,虽然挨一个耳光其实也没有什么,但是板子真正打到他皮肉上的时刻,他才真正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现在是在天牢里。 因此,就算他再疼,再不想挨这五十杖他都没有办法,因为他此时不管哭的多么梨花带雨,傅子熙可都看不到了。 天牢的守卫都知道他的身份,下手也有些留情,可是毕竟皇上在气头上,不打出点样子来是不可能的。尹子缃的嘴被堵着,一声也叫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血肉横飞,这次算是他有史以来挨打时间最长的一次。 那板子夹着风声,尹子缃疼痛不已,只得右手紧扣,想要调整气息来运功抵抗。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耳边仿佛闪过了管末澜的那句话: “花宴,您曾经说过,好多人都怀疑过您修习花宴。” 想到这里,尹子缃的手臂轻轻的垂下,他慢慢闭上双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39 眼,脸色苍白,就连牙齿也变得放松,仿佛就连身上一阵阵愈演愈烈的疼痛都不能与那句话相提并论。 那种如山海呼啸般涌来的绝望…… 夜色已深,傅子熙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他坐在书房中,轻轻将手中那只细细的毛笔放下,揉了揉太阳穴。 傅子熙侧脸清俊无比,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圆润而整齐,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然而他的鬓边却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根白发。 比起来初登基时那个少年皇帝,自己的确是老了。 想到少年岁月,傅子熙的心头闪过一阵钝痛,傅子熙兄弟姐妹不多,一共只有四人,长乐公主傅子琦,福王傅子恒,傅子熙自己和静王尹子缃。 在傅子熙登基之前,长公主就已经远嫁,自她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而在福王的母亲作为傅子熙得到皇位的牺牲者死去时,福王就已经对这个天下第一富贵的家失去了希望,他自请外放,在青海一带建造王府,从那之后便也没有再回来。 傅子熙虽然不忍心兄弟相争,先皇也是属意江湖逍遥之人,但是傅子熙的生母,已经故去了的太后却不是和善之人,为了他儿子能够继承大统,她除去了唯一可能竞争的对手——福王的母亲贤妃,终究看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傅子熙虽然也知道自己母亲的双手沾染过鲜血,但他也只得默默接受,不料富贵至极的太后却在自己儿子坐上龙椅的第一个月内,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伤寒过世了。 傅子熙子嗣不多,而今他也是即将三十过半的人,身边却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公主,他很珍惜亲情,总是遥遥接济着远嫁的姐姐和在青海放羊的大哥,而对于这个唯一留在身边的弟弟,他也算是百般呵护。 尹子缃的任性也是皇家独一无二的,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养在行宫的弟弟时尹子缃只有五岁,他瘦瘦的,身体也不太好,但是脸上总是一副飞扬跋扈的表情,与他和顺的母亲丝毫不同。而在傅子熙登基之后为他修筑了府邸,请来老师教导,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做的只有自己喜欢的事。 因此,无论尹子缃做什么事情,傅子熙都只当他任性妄为,从来没觉得他有什么心机,可是此次玉玺丢失,广西云南两地都有起兵作乱之人,而这些人打的口号就是“光复前朝”…… 傅子熙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太简单,可是他不管怎样都怀疑不到尹子缃身上去,毕竟尹子缃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都说长兄如父……可是这次尹子缃回来,他又没几句好话的跟他吵了起来,就连傅子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想到这里,傅子熙觉得他的头又有些疼,他抬起头,只觉得烛火昏黄,看什么都看不真切,隐隐约约。 “皇上……”刘百禄端来一盏燕窝,轻声道:“皇上,夜深了,您看是不是吃点东西,还是先去休息,明日再……” “恩?”傅子熙抬头看看刘百禄,道:“你先把东西放下,去把叠雨叫来。” “是。”刘百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托盘向殿外走去。 “等等。”傅子熙轻轻叫住了他,问道:“门口那个宫女是什么人?” “回皇上。”刘百禄道:“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香蕊,是来请皇上的。” “你去告诉她,朕今日疲惫,就留在寝宫休息了,这盏燕窝赐给皇后,叫她早点休息,不必等了。”傅子熙眯着眼睛缓缓道,他看起来真的有几分疲惫了。 “是。”刘百禄上前端起燕窝,倒退着走到香蕊身边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的消失了。 没过多久,身着绣金飞鱼袍的锦衣卫指挥使时叠雨便恭恭敬敬的跪在傅子熙面前,傅子熙微笑着吩咐了几句,时叠雨便领命退下了。 夜半时分,尹子缃从疼痛中慢慢的醒转过来,他发现自己正侧卧在一张干净简陋的小床上,小床贴着墙,高墙之上是一个低矮的窗户,柔顺的月光从窗户中倾泻出来,在地上投了一个明亮的影子。 而在小床前面,一个男子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着,矮矮的木桌上放了一盏灯,那灯摇摇晃晃,暖黄色的微光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尹子缃觉得口很渴,他看了看小桌上的茶壶,一点点支撑着坐起来,一阵轻轻的响动惊醒了趴在桌上的那人,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尹子缃,忙站起来扶住他,笑道:“殿下醒了。” “时大人?”尹子缃认得,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时叠雨,此时他穿着青色便服,正映衬着眉目清秀,看上去很有几分书生气。 “正是臣。”说着,时叠雨恭敬的跪在地上回答。 “你先起来。”尹子缃看看四下,缓缓道:“我这是在哪?” “殿下难道真以为自己在天牢吗?”时叠雨从地上站起来,眼睛里竟有几分笑意,道:“这是我锦衣卫的诏狱,自然是比天牢要干净的多,那里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陛下怎么会真的让殿下去那种地方。” “这……”尹子缃愣了一愣,道:“他不是说我谋逆吗?” “殿下问问自己的心,您觉得陛下会觉得您谋逆吗?”时叠雨依旧温柔的说。 尹子缃没有说话,他对时叠雨这个人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很早就做了天子近卫,对皇上忠心而且武功高强,别的事情一概不知,此时被他这样一问,竟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殿下既然不觉得陛下会真心觉得您谋逆,就没必要忤逆陛下了呀,殿下何必要苦着自己来求证陛下的真心呢。” 时叠雨轻声说。 尹子缃抬头看看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他怕一时间自己会说错话,便小声道:“我渴……” “臣这就为殿下去取水。”时叠雨并没有动矮桌上的那水壶,而是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端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壶清甜的梅子茶,甚至还配着一小碗蜂蜜。他恭敬的为尹子缃倒了一杯茶,尹子缃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他接过茶水喝了好大一口,抬起头来看着时叠雨,脸上带了轻轻的微笑。 在月光下,尹子缃身形瘦弱,露出的手腕和脚腕都细细白白,他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衣服上甚至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渍,看着真有几分囚犯的样子。 时叠雨接过尹子缃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因为怕得罪殿下,臣不敢擅自为殿下更衣上药,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如果殿下同意的话,臣这就去宫中请太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尹子缃拜拜手,道:“请时大人去一趟我家,将我的管家带来吧,此人伺候了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0 我很久,也懂医理,叫他来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当然。”时叠雨轻轻点头,道:“那臣这就为殿下去请,不知殿下还需要些什么。” “暂时先不用了。”尹子缃笑道:“我再休息一下,等他来了叫我。” 时叠雨恭敬的行了个礼,倒退着离开了那间很不像囚室的囚室,而尹子缃重新躺回了小床上,闭上了眼睛。 然而尹子缃却没有睡着,他的心里开始反复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解决了白骨娘娘的事情,可是此时却出现了一个帮手,那个帮手神秘莫测,身手不凡,擅使暗器,而且他的暗器是针。 针?尹子缃突然想到,被白骨娘娘杀掉的三个人中他只见到过南宫春晓的尸体,那尸体上虽然布满伤口,但是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致命伤,而且就算沈踏歌心中恨意再深,把人的手臂削成白骨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子也是很难做到的,而且她完全没有必要对李月娥这么做,如此残忍的对待一具尸体,难道除了泄愤外,还有别的目的。而一般犯人毁坏尸体的目的,大多是为了掩盖死者身份,可是南宫春晓等人的面容完好,应该也不是这个原因,难道是为了…… 为了那掩盖真正置人于死地的伤口! 尹子缃突然睁开眼睛,仿佛一切发生过的怪事都衔接在了一起,被人用一根针杀死的崔梦临,被黑衣人用暗器杀害的宋如意和沈踏歌,甚至还有南宫春晓、刘长韵和李月娥,他们极有可能是被一种武功所杀。正是因为暗器险恶,武功高强的南宫春晓和刘长韵才能被人在一招之内毫无动静的杀害,而也正是为了掩盖暗器的伤痕,凶手才要用白骨娘娘的复仇来破坏尸体。 而这个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利用沈踏歌的复仇,帮她除掉宋如意和南宫春晓之后得到了前朝玉玺,而崔梦临的死也与之有关。 尹子缃回忆起自己曾经因为香料被盗而差点殒命的事情,那时的确是有人送来了香料,可是那香料的制法如同花宴一样,是云溪谷密不外传之术,这也就说明那香料的确是被云溪谷的人送来的。 云溪谷的人埋伏在遗贤山庄里…… 尹子缃又是一惊,他突然回忆起曾经遗贤山庄神机剑一宗被屠戮殆尽之事,那时武林上下众说纷纭,其中有一种说法就是和云溪谷有关,他又想到白少微哪日对他和梁枕月信誓旦旦的说的所谓“真相”,难道云溪谷当日的举动和现在埋伏在遗贤山庄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那个前朝玉玺…… 想到玉玺之事,他突然觉得,这个云溪谷可能没那么简单,它不光光是一个神秘的武学门派,还有可能瓜葛着前朝……那么俪妃……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颤抖着将手伸到身后去掐了掐自己身后的伤口,用疼痛来制止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 “哎呦!我的小爷!”随着匆匆的脚步声和熟悉的称呼,正是梁枕月提着药箱和灯笼向这里奔来,在一摇一晃的灯光中,尹子缃看到了梁枕月那张生了些许胡茬却依旧俊朗的面孔,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着急,甚至眼睛里还带了一点泪光,那泪光将尹子缃的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他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他有些害怕,害怕白少微口中的那个“真相”,害怕这个曾经因为被自己母亲相救才一心一意跟随了自己的十几年的人有一天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就在梁枕月将尹子缃拢入怀里,他的面孔贴上那个宽厚的胸膛的时候,尹子缃的精神依旧恍恍惚惚,他在犹豫着要不要问出那个问题,如果“真相”真的是站在白少微那边的,杀死对于梁枕月来说亦师亦父的人的真凶就是云溪谷,如果那个与前朝旧事纠缠不清的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那么梁枕月该如何自处,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而此时,尹子缃的心头又闪过一个人,傅子熙。 原来自己对梁枕月的小脾气,对傅子熙的任性,都是如同时叠雨所说的“试探”,其实那个人前人后都自负任性的自己,不过是为了征求别人爱护的可怜虫罢了。 想到这里,尹子缃的手臂用力的保障梁枕月的身体,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失去的话……那么至少再让他温存一刻吧…… ? ☆、桃源 ?  梁枕月将囚室周围的人都遣走,点燃了那个小小的香炉,他轻柔的为尹子缃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将他的伤口上细细的洒上药粉,那伤虽然不是很重,但是青青紫紫的一大片还有不少的血渍,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梁枕月不敢轻易下手,他轻声问道:“药上好了,我要包扎了,你忍着点。” 尹子缃呆呆的趴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什么都没有说。 梁枕月摸了摸他的脑袋,只当他被打的太疼了说不出话来,于是温言劝道:“你也不要太伤心啊,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要跟皇上好好说话,是你自己不听的嘛。” 梁枕月声音温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尹子缃扭过头去看着梁枕月,轻声道:“枕月,如果我就过去的事情跟你道歉,你会接受吗?” “啊?”梁枕月一愣,拿着雪白绷带的手也停了下来,缓缓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枕月,你老实对我说,关于遗贤山庄发生的事情,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怀疑吗?”尹子缃声音渐渐变轻,似乎也没有什么底气,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跟梁枕月说话。 梁枕月看着尹子缃的眼睛,故作严肃的道:“我当然怀疑了,那天我见到白少微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也许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还想听听看他说的真相呢。” “嗯……”尹子缃低低的应了一声,将头埋入自己抱紧的手臂里。他眼睛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那片扇子般的阴影似乎被渐渐濡湿。终于,他开始低声的啜泣,肩膀一颤一颤的抖动着,那身形在月光下显的更加苍白而瘦弱。 “啊?”梁枕月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地跪了下来,苦笑着柔声劝道:“我我我知错了,不开玩笑了,殿下不要哭了,原谅我好不好,恩?” 尹子缃扭过脸去看着他,他哭的有些咳嗽,眼中的眼白已经染上了很多的红血丝,而且还有液体在眼眶中一点点晃动,就像一只红眼睛的小兔子,而那张雪白的脸也因为被压在臂弯里压上了浅红的印子,梁枕月呆呆的看着尹子缃,他突然觉得尹子缃好像变了个人,这个呆呆的、委屈的、可怜兮兮的孩子,还是那个不可一世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祸害乡里的静王殿下吗? “你没骗我?”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1 尹子缃小心的说。 “当然没有啊……我怎么敢骗殿下……”说着,梁枕月从地上站起来,慢慢的坐在床上,尹子缃的脑袋就一点点蹭上去,最后安然的躺在他的膝盖上,梁枕月伸出手去,尹子缃就轻轻的攥着他的一根手指头,两人就这样静止了一阵,尹子缃忍不住问道:“枕月,我说的也不是假的。” “我知道。”梁枕月笑笑,心平气和的说。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其实真相和我们之前想的都不一样,你该怎么办?” “你知道真相了吗?”梁枕月微笑。 “我……” “说到底,这不过是你猜想的而已,我们什么都不能确定,而且……”梁枕月微笑着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 “就算事情真的是这样又能如何,就算你的母亲是乱臣贼子,就算白少微是忠臣志士,那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细细的想过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看护了你这么多年,你的一举一动没有一天不在我的眼皮底下,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好像这夜间升起的月亮到了白天一定会落下,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枕月,谢谢你……”尹子缃轻轻道,此刻他安然的闭上了眼睛,缓缓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梁枕月嘟着嘴不满道:“今日和你在一起,该叹气的是我而不是你才对!” “你快给我弄!你难道要本王一直晾着伤口吗!”尹子缃笑道,他擦擦眼泪,脸上又露出那种惯常的微笑。 “是是是!”梁枕月笑着答应,手上却暗自使劲,尹子缃疼的一皱眉,嘴里面又叫骂不止,梁枕月也不理他的叫骂,只是轻轻俯下身去,用自己的嘴堵住了那双不肯安分的嘴唇。 尹子缃轻轻推他,小声道:“你不怕有人吗?这可是锦衣卫的诏狱!” “没人会看到的,他们都走了。”梁枕月浅笑,复又坐下将尹子缃抱在自己怀里,缓缓道:“小缃,我告诉你,你也要记住,云溪谷的事情,你愿意追究就追究,我和你一起找到真相,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们就像不曾知道这件事一样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真的可以吗?”尹子缃轻轻道:“你的师父于你而言如同父亲,你甘心就这样算了吗?” “我当然不甘心。”梁枕月平静的说:“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不可能回到当年看到事情真相究竟如此……可是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个行走江湖毫无牵挂的我,现在你就在这里,我怎么能看你难过……” “我不难过。”尹子缃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笑道:“枕月,我们一起去云溪谷,不光是为了你,我自己也想看清事情的真相。” “好。”梁枕月点了点头,“我不会离开。” 其实早在梁枕月看到梁岑书信的那一刻,心下就已经有了放不下的怀疑,只是尹子缃实在无辜,梁枕月知道他活的辛苦,他这么多年任性而为,实则却是小心翼翼,生在帝王家却没有帝王的位置,表现的太过贤能反而会遭致非议,倒不如声色犬马,做一个被人诟病的人,至少不会有性命的危险。而尹子缃表面无情,实则是重情之人,梁枕月知道,他一次次激怒傅子熙,不过是想看看这个从小呵护自己的哥哥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罢了。 原来帝里天家的真情都要互相试探,想到这里,梁枕月不免有一丝心酸。 其实尹子缃同他一样,他想知道师父的死因,而尹子缃也想知道母亲的死因。 只是不管真相如何,而今人就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抛开去的。人间事纠结往复,很难说清谁对谁错,可是人心中的感觉却很直接,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此时天色熹微,已经渐渐接近破晓,梁枕月将尹子缃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为他掖好被子,嘱咐了几句才不得已的离开。 “皇上,静王殿下想向您认错……”时叠雨站在傅子熙的身边,努力的掩饰起自己想笑的表情。 “什么?”傅子熙皱皱眉头,冷言道:“你们又打他了?” “怎么敢……”时叠雨小声回复,“这确实是静王殿下说的,臣已经找人给殿下换了药,现在伤口已经无碍了。” “既然你们没有打他,那就是朕这五十杖打的太狠了些。”傅子熙叹气道:“罢了,这孩子怕疼,朕这次也算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教训,就把他放出来,让他回府好好休养吧。” “是。”时叠雨跪地答应,起身正欲离开,傅子熙又叫住了他。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时叠雨疑惑道。 “广西起兵之事,锦衣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傅子熙缓缓道。 时叠雨答道:“广西将军刘祀虽然打的是前朝的名号,可是他的那位‘主公’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那……”傅子熙沉吟片刻,又道:“正是因为郭祀打的是前朝遗孤的名义才有人起兵响应,如果他是欺骗百姓,那广西之事岂不不攻自破。” “皇上说的有理。”时叠雨点点头,道:“但是早在高祖皇帝在位时期就有传闻,说前朝余孽并未杀尽。” “朕知道。”傅子熙道:“前朝皇室人数众多,怎可一一杀尽,只是广西的这位‘主公’却说是嫡亲子孙,这一说法又从何而来。” “据说高祖皇帝虽杀了前朝后主全家,但是却逃掉了后主的远房表妹紫茗郡主,据说这郡主怀了后主的孩子……” “此事当真?”傅子熙皱眉道。 “此事真假臣委实不知。” 时叠雨忙跪下道:“后主的子嗣臣也不可能见过,所以难以回答皇上,还请皇上恕锦衣卫无用……” “罢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傅子熙抬手示意他起来,又道:“你先去传朕的旨意,送静王回府休养,至于广西之事也要加紧追查,务必给朕查清这前朝遗孤的真面目。” “是。”时叠雨应了一声,旋即倒退出门安排去了。 傅子熙又翻了翻广西等地的奏报,感觉愁思更深,大周建国传到这里不过三代,傅子熙的祖父傅冼玉和父亲傅邵淇的在位时间都不长,民间还十分不稳定,前朝之人兴风作浪也是有的,只是这郭汜的父亲本就是前朝降将,高祖看他作战勇猛,又因其家族势力大才封他为广西将军,郭家在广西扎根多年极得民心,如果他再与前朝纠葛,怂恿百姓,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傅子熙觉得又头疼起来,他喝了一口茶,向门口望望,轻声道:“刘百禄。” “皇上。”刘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2 百禄从门口进来,恭敬的应道。 “你去把安国公传来,就说朕要与他商议广西之事。”傅子熙轻声吩咐。 “是。”刘百禄躬身施礼,倒退着出门传话去了。 广西南宁。 起兵反周的广西将军郭汜正在大厅中踱步,他已年过五十,却依旧高大挺拔,须发皆黑,看起来依旧是精神奕奕。 他的父亲是前朝大越的旧将郭礼,因为守城被围,粮草不济无奈之下只能投降献城,随后随周高祖傅冼玉南下攻取江南,一举拿下了前越的都城金陵,后来又极力劝说广西旧主开城投降。傅冼玉迁都北京之后,郭礼被封为广西将军,他死后,儿子郭汜便继承了将军之位。 “郭将军。”此时门外进来一人,那人年约三十,高鼻凤目,肤白如玉,看着十分风雅。 “元辰!”郭汜看到那人进门,十分激动的上前迎接,问道:“可是有主公和扬名的消息。” “没有。”那人摇摇头,此人名叫云沁,字元辰,是郭汜手下的一名参军,云家与郭家一样都是前朝旧臣。 “扬名实在是胡闹!四十的人了还不知谨慎!”郭汜叹息道:“我们今日有这么多人追随,大都是跟随主公而来,若是主公有了意外,他从哪里给我变出一个少主来!” “郭将军先别担心,家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云沁无奈的劝慰道:“这么多年出谋划策的事情一直是家兄在做,倘若郭将军觉得家兄胡闹,当时也不会由着他来,现在也该宽心才是。” 他们二人所说的“扬名”正是云沁的哥哥云汶,字扬名,此人虽无具体官职,却一直在他们身边谋划。 “当时是当时,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我们起兵,傅子熙那边也该有动静,岂能再由着他胡来,如今每错一步都会是险境,难道他还不知道吗?”郭汜既着急又生气。 此时门口又进来一人,做仆从打扮,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纸轴。 “扬名他们来信了。”郭汜激动不已,急忙从那人手中接过,他们联络多用飞鸽传书,所以那信极小,上面只用清秀的楷书写了四个小字“云南桃源”。 “看来是安全了。”云沁无奈的笑笑,道:“我早说家兄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这下郭将军安心了吧。” “是安心了些。”郭汜缓缓道:“不过依我看,主公还是应该来广西主持大局。” “他们既然在云南,那我们不妨打到云南去。”云沁笑道:“广西是您的老地盘,找几个人看守还是不难的,朝廷现在根基不稳,又要提防北方戎狄,一时间调动大军来千里之外的西南是不现实的,趁此机会,我们可以与云南的反周势力会和,想办法占领西南,再图江南。” “元辰说的有道理。”郭汜点点头,道:“我们拿下了整个广西,士气大振,如果再趁此拿下云南,那我们至少可以在西南立足了,这样,你去联系一下云南各部,统一一下人数,看看我们有多少机会。” “是。”云沁拱手领命。 “那白少微现今如何?”郭汜不知为何想起了突然白少微,扭头看向云沁。 云沁摇摇头,道:“白少微久无消息,将军怎么想起他了。” 郭汜道:“此人断断留不得,既然云溪谷不能保证取他的性命,不如我们来找别人。” “谁? “墨翎阁,据传墨翎阁杀人无形,又能为雇主保守秘密,江湖事江湖了,我们不如去找他们。”郭汜沉吟道,“而且据说墨翎阁主唐蜉蝣与白少微不睦已久,这次他听到白少微没死,一定会全力追查的。” “唐蜉蝣与白少微不睦?我可听说唐蜉蝣幼时就认识白少微?”云沁缓缓道。 “元辰?你可知道二十几年前蜀中唐家被灭门的事?”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唐家不是因为杀死了关中徐大侠才被灭门的吗?”云沁道。 “是啊,那唐蜉蝣可是当年唐家的小少爷,唐家被灭门后,唐蜉蝣曾经找到白少微求助,可那时白少微已经在遗贤山庄了,哪会管这些事情,而且江湖仇杀本就说不清楚,可是那时唐蜉蝣年纪还小,只觉得白少微是假仁假义,后来唐蜉蝣去了墨翎阁,这一黑一白更是毫无往来了。”郭汜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我竟然都不知道,只是要请墨翎阁固然容易,那我们不用请示云溪谷的夫人吗?”云沁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必了,夫人主公本就是一家人,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尽早除去白少微,绝没有责怪云溪谷办事不利的意思,想来夫人不会怪罪的。”郭汜道。 “恩,那这件事我就托人去办了,只是要不要知会家兄?”云沁问道。 “也好,那我这就修书与扬名。”郭汜点点头。 此时的尹子缃却毫无忧国忧民的心意,他已经坐在锦衣卫亲自抬的八抬大轿上得意洋洋的回府了,锦衣卫的衣服华贵无比,轿子也是富丽堂皇,这一路引来了不少百姓的侧目。 “回王爷,到了。”锦衣卫将轿子轻轻放下,伸手掀开轿帘,时叠雨在一旁亲自陪同。 尹子缃倚着软垫舒适的半躺在宽大的轿子里,他穿着宫里送来的烟灰色氅衣,头发在脑后用一根帛带轻轻束起,懒懒散散的看着时叠雨微笑。 “殿下不下轿吗?”时叠雨恭敬的问道。 “孤身上有伤。”尹子缃笑着说,“你让我怎么走?” 时叠雨伸出一只手去,弯腰做搀扶状,然而尹子缃还是一动不动,他轻佻的一笑,道:“时大人来背我好了~” “好。”时叠雨温柔的答应,轻轻转过身去,尹子缃便顺势趴在了他的背上。两人便用这样的方式在目瞪口呆的梁枕月眼中大摇大摆的进了静王府。 “多谢时大人了。”尹子缃靠在房中的美人榻上轻声致谢,时叠雨也没有多说什么,回礼后就转身离开了静王府。 “怎么……”梁枕月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怎么了?”尹子缃道,“孤被放出来你不高兴?” “不是……你怎么叫他背……”梁枕月撇撇嘴说。 “那又怎么样?”尹子缃不满道:“老梁,你快去柳月楼给我找两个姑娘来,我可是好久好久好久没见过姑娘了!” “找什么姑娘!”梁枕月索性坐在了尹子缃旁边。 “你不听我的话?”尹子缃翻着白眼道。 “我就坐在这里,你还找什么姑娘,况且,我们不是……”梁枕月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有些红。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3 怎么样啊?”尹子缃笑笑,伸出手去戳了戳梁枕月。 梁枕月扭头,飞快的在尹子缃嘴上亲了一口,脸红道:“就是这样……” “这又怎么样!”尹子缃不以为然的笑笑,伸出手去赶他,边笑便道:“你快点给我去!快去——” “这样不行吗?”梁枕月也跟着笑笑,一把抱住还翻着白眼的尹子缃,将他搂在怀里,凑在他耳边轻轻道:“那这样呢?” “你小心点!别压着我!”尹子缃皱着眉头推了他一把,怒道:“我屁股上还有伤!” “我知道。”梁枕月从他身上坐起来,道:“那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吧,今天早点休息,还有,身上有伤就别洗澡了。” “不!”尹子缃摆摆手,道:“你去给我准备马车,今晚咱们要出门。” “去哪里?”梁枕月疑惑道。 “云溪谷。”尹子缃答道。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你身上可还有伤……路途颠簸,你能吃得消吗?”梁枕月不解的问。 “过了今晚可就走不了了!”尹子缃冷笑道,“光明正大的去求皇上,咱们可就连这个门都出不了,现在只有趁他以为我伤重不能起身的时候赶快离开,叫他的锦衣卫追不上来。” “那……”梁枕月知道自己劝不住尹子缃,只是问道:“那你可知道路线?” “云溪谷乃隐秘之地,堪称世外桃源,我觉得单靠母亲留下的线索是很难找到的。”尹子缃沉吟道:“我们应该先去蜀地,寻找一个人的帮助。” “谁?”梁枕月问道 “那日在遗贤山庄,你还记得那个貌美如花的倾城道长吗?”尹子缃兴奋道。 “是那个秋明月?”梁枕月不屑道。 “对。”尹子缃点点头,道:“绀碧山位于蜀地,蜀地与云南接壤,我曾细细看过地图。去这云溪谷需要经过绀碧山下的浮悠谷,我觉得要找到世外桃源云溪谷,这浮悠谷必是一个重要的所在。” “你要去找清风明月的帮助?可是绀碧山向来避世,你怎么觉得他们会帮你,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此时也许还在遗贤山庄呢。”梁枕月轻声道。 “那也没办法,只能试一试了,我们从京城去绀碧山要比他们从锦州去远得多,我估计我们去了绀碧山之后他们也应该到了,再不济就去锦州找他们,总之一定要找到云溪谷。”尹子缃声音沉重,十分认真。 “恩,那便依你。”梁枕月知道他也劝不住尹子缃,只得点了点头,问道:“那王爷要带什么东西走?” “轻装上阵,带几件衣服,钱,香料,我的刀就够了,务必要府里最快的马。”尹子缃补充道:“你现在去柳月楼请歌姬来,要他们在这里闹整整一晚上,切不可让锦衣卫的人发现我们走了。” “是。”梁枕月听闻尹子缃说请歌姬不是为了取乐,暗暗放下心来。 “王爷!”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静王府的侍女小鸢。 “我睡一会儿,你先叫她下去。”尹子缃皱着眉头摆摆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王爷!有人找您!”梁枕月还没来得及起身,小鸢就已经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她年龄不大,两个发髻像团子一样梳在两侧,看上去十分娇憨可爱。 “怎么这样没规矩!王爷在睡觉呢!”梁枕月站起身来,摆出了几分管家的样子申斥了小鸢两句。 小鸢十分委屈的扁扁嘴,轻声道:“门外有人找王爷,说是王爷故友,请王爷无论如何一见。” “什么故友?”尹子缃眯着眼睛插了一句,道:“我哪来的什么故友?” “喏。”小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折子,双手递给尹子缃,道:“这是他的拜帖。” “我看看。”尹子缃伸手接过那拜帖,打开一看,那雪白的纸上别无其他,只有十六个笔画削瘦却苍劲有力的小字:“沙中汲水,末世狂澜。王城之内,可得玉人。” 看到这十六个字,尹子缃立刻知道了来客是谁,心底骤然生出几分寒意来,他将拜帖随意的丢弃在地上,冷冷道:“不见。” “这……”小鸢为难道:“那人说了,料定王爷不想见他,就跪在了咱们府门口,王爷若是不见,只怕那位大人会冻坏了,这天寒地冻的……” 尹子缃继续闭上眼睛,道:“我管的了他吗?随便!老梁,按我的吩咐去做,去请歌姬舞女来。” “爷,要不还是去看看……”梁枕月小声的劝了一句。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尹子缃带着些愠怒说了一句,翻了个身不再看他们。 ? ☆、日暮 ?  是凑在尹子缃耳边轻声道:“殿下,咱们府可是不大,咱们从后门走他万一听到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别叫他听到。”尹子缃依旧不以为然,神情淡漠。 梁枕月万万没想到,他此时居然对尹子缃曾经热忱不已到让他吃醋的管末澜十分同情,管末澜的怀疑固然令人寒心,可是那也是他的职责所在,而且当时又有谭沐的存在,如今他这样不管不顾的跪在门外,身体搞不好会真有什么好歹。 想到这里,梁枕月又去了府门口。 管末澜的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霜,他颤声道:“那烦请梁管家告诉王爷,我是特地赶回来跟你们一起走的。” “什么?”梁枕月一愣,道:“大人开什么玩笑?” “难道二位今夜不出门吗?”管末澜仰起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梁枕月心中一惊,回头看向管末澜,突然觉得那双含笑的眼睛更加难以捉摸,他转身向府中走去。 看到他离开,管末澜长出了一口气,跪坐在了自己的脚上。 “哦?”尹子缃听到梁枕月的奏报,回头看看他,却又一把搂过身旁的歌女,娇笑道:“七七,我今天真的是喝大了,你们且在这里作乐,我回去睡一会儿。” 歌女七七跟着笑了笑,道:“王爷若是回去了,妾身几人还乐个什么劲?” 尹子缃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小声道:“我跟你说实话,前几天我因为一点小事被皇上打了,现在伤口都没好,坐着都费劲,实在是想见见你们,跟大家伙乐一乐,你们可别见怪,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不闹到半夜可是不能罢休的!” “那——”那女子掩着嘴巴妩媚一笑,往尹子缃怀里一钻,道:“殿下今晚不要七七陪着?” “今天恐怕不行……”尹子缃无奈的亲了亲她,起身道:“改日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4 我一定亲自去柳月楼寻你!” “王爷,移驾哪里歇息?”梁枕月问道。 “去西暖阁。”尹子缃凑在梁枕月耳边轻轻道:“带他来那里见我。” 不一会儿,梁枕月已经带管末澜来到了西暖阁,只见尹子缃侧卧在榻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管末澜在看到尹子缃的那一刹那也皱了皱眉,他有些自责的跪下,轻声道:“殿下,末澜来了。” 如是往日,尹子缃听到这清越的声音心情是很好的,可是今日他却觉得有些厌烦,他不满道:“我这个人向来不拐弯抹角,那日既然已经言明,为何今日管大人又来,管大人不必跪着,我受不了你的跪。” 管末澜抬起头看着他,柔声道:“臣是特意赶回来向殿下请罪的,今夜不管陛下去哪,臣都一定会跟随陛下。” “是谁?”尹子缃冷冷道:“那纸条是谁写的?” 管末澜看了看尹子缃,缓缓道:“是皇上。” “他竟然……”尹子缃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钝痛,那日与时叠雨一叙,他恍惚间也觉得傅子熙与他一样,都是在意这份兄弟感情却又不敢明言的人,他知道自己屡次惹傅子熙生气并不是真心的想惹怒他,有时不过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罢了,傅子熙多年来也不便开口,虽然为自己找了严厉的老师,平时也非打即骂的,但是他记得傅子熙即位时不顾群臣反对的封他为静王,给他锦衣玉食,严厉的老师也不过是想让他变得不那么任性,然而就算他再怎样肆意妄为,傅子熙生气之余也会柔声劝慰他,甚至像那次一样出宫去看他……可是如今管末澜就跪在他的面前……一时间,尹子缃对傅子熙积累的那点好感仿佛全部烟消云散,只弥留着傅子熙对他怀疑的眼神。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管末澜看到尹子缃不语,连忙道:“皇上想让殿下注意到臣,不过是为了……” “为了什么?”尹子缃笑道:“为了看看我在做什么,为了看看我是不是要谋反么?” “不是……”管末澜咬咬下唇,他回头看了一眼梁枕月,又看了看尹子缃,低声道:“皇上只不过想让殿下有一个朋友……” “什么?” “皇上说,这么多年,殿下不管是去青楼还是去酒肆,都是一个人或者带个管家,从来没见到殿下与其他人交好,皇上知道殿下脾性,所以才出此下策来为殿下找一个朋友……”管末澜缓缓道。 “我……用他去可怜吗……”尹子缃揉揉眼睛轻声道,他抬头看看梁枕月,梁枕月此时也在看着他,仿佛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的确,这多年来尹子缃身边只有他一人陪伴。 “殿下……”管末澜接着说:“皇上的确是为了殿下,圣上觉得臣饱读诗书,希望臣可以陪伴殿下左右,也好让殿下远离那些皇上不想让您去的地方……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说罢,管末澜将身体深深的伏下去。 尹子缃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事情原本就不该怪你,你的怀疑也不过是你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是我不该因为一时好奇就结交与你,是我不应该因为觉得你长得好看这种浅薄的理由就视你为友,怪我交浅言深,不自量力,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未出只言片语怨恨于你,为什么你又要阻拦我,你太聪明,自然知道我要去哪里。” “是。”管末澜抬头道:“殿下要去云溪谷。臣愿意随殿下同去。” “凭什么?”尹子缃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带一个替皇上监视我的人,别再用什么朋友不朋友的鬼话来糊弄我了,行吗?” “凭臣那日出言中伤殿下,罪该万死!”管末澜道。 “心有所想,言有所出,其实也无所谓的,这世界上骂我的人太多,我不是为讨好别人做事情的人。”尹子缃笑道。 “臣那日的确是出言不逊,而且又没有真凭实据,事后再三想来,觉得十分后悔,有付皇上所托。”管末澜看看尹子缃,接着道:“那日是我一时冲动,细细想来,这前朝玉玺之事应该与殿下无关,殿下走后,我派人去查问过绣筠坊的绣工,他们说沈踏歌已经很久不曾亲自刺绣了,那日的请帖也是托别人绣的,而且关于云溪谷百草令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当时本想拒绝,是别人提醒了她,而且我也细细查问过绣工,并没有什么人与沈踏歌有私交,自王爷来到锦州,一举一动都与臣在一起,就算夜间可以去找沈踏歌,可是又怎么可能知道宋如意曾经的秘辛呢,您也为臣讲解过花宴,臣虽不通武学,却也觉得花宴不太可能会一招毙命,而是比较被动的招式。因此臣推断您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帮助沈踏歌之人,所以,臣今日是特地来向殿下道歉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管末澜极其认真的说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尹子缃突然的大笑起来,他站起来走到管末澜身边,摸了摸他的脸,道:“你真是个书呆子。” 管末澜欣喜道:“殿下这是原谅我了?” 尹子缃玩味的笑笑,轻佻的说:“那你给我亲一下呗~” 管末澜突然向后挪了一步,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而站在他身后的梁枕月已经脸黑无比,手紧紧握成拳,那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砸到尹子缃此时猥琐的笑脸上。 尹子缃看了一眼梁枕月,转眼便笑着搀管末澜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云溪谷?” 管末澜道:“因为臣知道殿下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接受现实,殿下一定想知道真相是什么,这次,臣是真心想助殿下一臂之力。” “那你之前都不是真心的喽?”尹子缃笑道。 “殿下……”管末澜看着尹子缃,眼神中满是无奈,尹子缃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你既然想要和我一起走,那便回府上收拾收拾吧,现在天色已暗,再过最多两个时辰,我们就得出发,你准备好之后来这里等我。” “好。”管末澜点点头,拱手一拜,转身出门去了。 “你真要带他走?”管末澜刚走,梁枕月便凑到了尹子缃的身边问道。 “当然了!”尹子缃挑挑眉毛,弯着眼睛看着梁枕月,道:“你吃醋啦?” “这叫什么话,我怎么会吃醋!真是……”梁枕月红着脸道。 “那你刚才怎么那么紧张,我看小末澜可爱,亲亲他不可以吗?”尹子缃语笑嫣然,眉眼弯弯,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 梁枕月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把手伸到尹子缃身后,扬起大手照着尹子缃伤痕累累的臀部就是一下。 “你!”尹子缃疼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5 的呲牙咧嘴,道:“老梁!你怎么敢以下犯上!” “那你也不能……”梁枕月急道。 然而后面的话,梁枕月终究是没说出来。 “行了。”尹子缃知道他话里有话,微笑着牵起了他的手,柔声道:“你不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快要出发了。” “我还是不明白。”梁枕月看看尹子缃,轻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带他走。” “如果我不带他走,你觉得我们走得了吗?”尹子缃骤然间收起那调笑的眼神,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皇上会不放我们走?” “废话,如果管末澜不跟着,我们现在立刻出城只能用我的腰牌,要不了一个时辰锦衣卫就会追来,那时我就不是外出游玩,就是真的心怀异志了,其实我倒应该感谢管末澜,省去了很多周折,有他跟着,皇上只当我出宫散心,心里就算有不快也不会说什么了。”尹子缃解释道。 梁枕月没有说话。 尹子缃见梁枕月沉默,便继续道:“末澜只是一个书生,他虽然脑子聪明,可是心眼却很少,皇上叫他来大概有八分的好意,其中也有两成的不信任,我与皇上,大概如此了。” 梁枕月看到尹子缃神色黯然,便出言劝慰道:“皇上也不容易,这些年他待你不薄。” “我知道。”尹子缃点点头,道:“我知道皇上待我好,可是母亲曾对我说过,毕竟他是手握大权之人,只要他有一分疑心,我百分之百不得善终了,母亲在江湖多年,最后却被囚于宫禁,我不想落得如此下场。” “不会的。”梁枕月拍拍尹子缃的肩膀。 “恩,那你也去休息休息吧,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尹子缃温言道。 “好,那我过一个时辰来叫你。”梁枕月笑着回答了一句,便转身出了门。 此时西暖阁中只剩下尹子缃一个人,他却没有躺下,而是拿起了那把金红色的血樱。那刀很美,虽细如禾苗,上面雕刻的暗纹却错落有致,精致异常。尹子缃抽出刀来,用手摩挲着刀刃,那刀极其锋利,他白皙的手指只是轻轻一碰,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尹子缃调整气息,暗自运功,将他受伤的手指悬空与桌上,一滴血落下,那木质的桌面突然间像被腐蚀一般溃烂,那滴血就仿佛是滚烫的剧毒之物,将原先平整的桌面弄的面目全非,直至血滴慢慢消失。 尹子缃又调整气息,再滴下一滴血液,此时的血液却与平常的水滴并无二致,只是在桌面滚落了一下,便慢慢凝干了。 看着那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桌面,尹子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花宴之术,不过如此罢了,用自己的血来杀人,又惧怕断骨,如此不堪一击的武功,为何世人还要畏惧至此呢。 想到这里,尹子缃用嘴唇慢慢吮干那手指上的血液。 他慢慢的走出西暖阁来到了院子里,王府后院空无一人,虽然已经过了惊蛰一月,却依旧刮着料峭寒风,尹子缃将血樱从刀鞘中抽出,在空气中默默的画了一个半圆。接着,他踮起脚尖,沉心静气,心中默背着精绝刀法,在庭院中一招一式的舞了起来,精绝刀法杀人无形,速度奇快,练习时的舞剑动作却也潇洒异常,惨白的月光摇摇晃晃,照着尹子缃削瘦的身影。 一道寒光划过,尹子缃的动作骤然停下,他将刀插在地上,抬起头仰望着空中寒月,想到此去云南,路途千里,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这一去,就不能回到京城来了。 “小缃?”梁枕月站在他身后轻唤,“管大人来了,我们这就出发吗?” “好。”尹子缃转身看着梁枕月,笑容莞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执着的纠正梁枕月对他的称谓。 这一笑看的梁枕月有些微微发愣,仿佛多年不曾看过尹子缃如此微笑。 ? ☆、绀碧山 一 ?  蜀地,绀碧山,归心阁。 叶辰熙独立于高阁之上,怀抱长剑,乌黑的长发用白色帛带松松挽起一个马尾。此时窗外月华如洗,那月光透过雕花的木窗将几许阴影投射在她的脸上,仿若飘落在额间的墨梅。 “当当”,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叩门声,叶辰熙头也不回的问道:“是谁?” “掌门,是明月。”门外传来秋明月清冽的声音,他的声音中有几分淡淡的温柔,全然不似往日的清冷。 “你进来吧。”叶辰熙回头,将怀中剑轻轻放下,秋明月绕过勾绘着白梅的屏风,向叶辰熙行礼。 倾城道人丝毫不负倾城之名,举手投足都极尽风雅,他身材苗条却不单薄,皮肤白皙却不惨淡,五官身材都如同天造地设,增之一分则嫌多,减之一分则嫌少。 “免礼。”叶辰熙笑道:“你来有何事?” “掌门,这几夜来往我门派之人,明月大致已经知道了。”秋明月道。 “哦?是谁?”叶辰熙问道。 “此人轻功高强,来去无形,如此高明的轻功在江湖之中,大概也只有墨翎阁唐蜉蝣了。”秋明月分析道。 “墨翎阁……”叶辰熙沉吟片刻,问道:“墨翎阁与虽吾绀碧山皆在蜀地,但其向来都为杀人而来,吾门派中都是修行之人,怎会有他要杀之人?” “掌门,山中的确没有他要杀的人,只是清风师兄带回来两个人,你还记得吗?”秋明月缓缓道。 “哦,是那风晴岚与他的病人。”叶辰熙道:“只是那风晴岚不会任何武功,他的病人又病入膏肓,怎会是需要唐蜉蝣来杀的人。 “掌门,那风晴岚虽不足虑,可是那位‘病人’自从来到山上便从不露面,一直是清风师兄亲自在照料,您不觉得奇怪吗?”秋明月分析道。 “汝与清风之事,吾向来不加过问。”叶辰熙冷冷道。 “可是……”秋明月急道:“如果任由一杀手在山中往来,岂不是十分危险吗?” “明月,”叶辰熙缓缓道:“清风与汝可有不睦?” “并没有,掌门何出此言。”秋明月道。 “既然清风与汝并非不睦,那汝也不便多过问清风的事情,吾还要静修,汝先退下罢。” 语毕,叶辰熙就缓缓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她身材矮小,不过十三四岁,身穿一袭莲青色道袍,眉目尚且稚嫩,可说话却如同一个老人一般。 秋明月看到叶辰熙面无表情,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行礼退下了。 原来那日夏清风见过晴岚与白少微之后,一直牵挂着白少微的动向,在遗贤山庄的事情解决后,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6 山庄决定请辛无咎来任庄主,而玉玺之事留待大理寺卿谭沐调查,绀碧山一行人实在没什么嫌疑,便自行离开了,而夏清风始终对白少微放心不下,就带着白少微和风晴岚回到了绀碧山。 绀碧山上皆是清修之人,叶辰熙名为掌门,实则只在绀碧山顶的归心阁独自清修,向来不过问山中琐事,而山中的吃穿用度,培养弟子,接待香客,都由绀碧山前掌门无忧道长的两位大弟子清风明月两位道长负责。夏清风是少年时为习武被送到绀碧山来的,而因其天赋异禀又颇有造诣,十岁学成绀碧山济世剑法,便留在了无忧道长的身边,正式成为了他的弟子,而叶辰熙与秋明月都是无忧道长所收留的无家可归之人,秋明月要比夏清风小七岁左右,而叶辰熙而今只有十四岁,却已成为绀碧山掌门。 叶辰熙虽然天分极高,但由于其年纪尚小,又不过问山中之事,绀碧山中人便没有将掌门易主之事传扬出去,若非此次下山前往遗贤山庄,世人尚且不知绀碧山有一位这样年少的掌门。 此时,夏清风正在其居住的白梅苑中练剑,他身穿白色中衣,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成太极髻,他身形修长挺拔,于梅树间持剑而舞,似有几分羽化登仙的感觉。 夏清风常年在山中修行,眉目疏朗清俊,身材修长挺拔,看起来如同山间野鹤般优雅绝伦。 突然一阵风起,乌云稍稍遮住了明媚的月亮,夏清风停止舞剑,施展轻功,脚踏白梅向天空冲去,一声金属相撞的脆响之后,乌云隐去,月光下一道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夏清风挽剑做一个收势,双脚无声的落在地上。 “你为何又要妨我?” 一个清冷如冰霜的男声在空气中响起。 夏清风看着那人,轻轻放下手中的清元剑,笑嘻嘻道:“校友,你可不能杀他?” 唐蜉蝣默默无言,拢在袖中的匕首透出点点寒光,他身体一晃,还来不及待人看清就已来到夏清风身前,他的匕首端端正正的摆在夏清风的锁骨之上,冷冷道:“你走。” 夏清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笑眯眯的说:“校友,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唐蜉蝣将匕首收回袖中,眼睛扫了夏清风一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夏清风问道。 “多嘴。”唐蜉蝣依旧少言寡语。 “唉。”夏清风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就这么恨他吗?” “我这是公事,有人出钱买他的命。”唐蜉蝣走到白梅树旁,右手轻轻抚上一支梅花。 “怎么会……”夏清风沉吟片刻,道:“江湖人皆以为白少微已死,怎么会有人要杀他……” “雇主的事一直是账房接手,我不知道。”唐蜉蝣道,“我总有一天会杀他的,你拦不得。” “但是他只要在我绀碧山一日,你就不能动手!”夏清风收起了笑嘻嘻的面孔,清俊的眉目间带了几分冷峻,道:“阿江,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少微的错,这么多年了,你长大了,我们也老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当年的事情呢?” “闭嘴!”唐蜉蝣扭头,带着黑色手套的细瘦手掌中又紧紧的握住了那把匕首,但他并没有攻击夏清风,而是站在原地,面具下的表情喜怒难辨。 “阿江……” “闭嘴!我不叫这个名字!”唐蜉蝣语气愠怒,似是有些生气,他收起匕首,施展轻功就要离去,却听得那白梅□□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江……”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声音中透着几分虚弱,却又极尽温柔。 唐蜉蝣听到这声音,立刻拿起匕首向声音来源处冲去,夏清风心道一句“不好”,手提清元剑紧随其后,白衣挟风,又是武器碰撞的一声脆响,夏清风的剑正正挡住了唐蜉蝣锋利的匕首,而在夏清风的身后站着的,正是消失多日的前遗贤庄主白少微。 白少微面容消瘦,带了几分病意,身材也不似原来那般强壮,甚至看着有几分羸弱,他依旧穿着玄色衣服,长发一丝不苟的束于脑后,但鬓角处却透出了几根白发。 唐蜉蝣与夏清风相持的力道明显小了下来,他长大了,可是这个人却老了。 这个大他将近十几岁,曾经意气风发,满口仁义道德最后却又弃他不顾的“白大侠”,最终也变成了一个灰白头发的中年人。他没有拿武器,又将左手背于身后,看着竟然有些狼狈。 本身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当年之事,此时心中只有恨意,可是如今白少微就站在他面前,那些往事还是如走马灯一般接踵而至…… 只记得自己与白少微初见之时,那人仿若天神,白衣胜雪,武功高强; 只记得那时自己父母尚在,家境殷实,能够有条件让自己做一个梦,向往着能进入遗贤山庄,成为保家卫国的贤者英雄; 只记得六岁那年,一夜火光喧天,道声剑影之后,尸骨遍地,他的全家,他的父母亲族,都变作双目圆瞪,浑身鲜血的死尸; 只记得…… 唐蜉蝣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手腕有一些发软…… “清风师叔!” 此时,院外有一弟子大声叫着夏清风的名字,唐蜉蝣听到院外动静,迅速将匕首拢在袖内,施展轻功绝尘而去,黑色的身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看到唐蜉蝣离开,夏清风也没有多加阻拦,而身后的白少微则长叹一口气,仿佛被抽干了血液一样瘫倒在下去。 夏清风赶忙将他扶起,大声道:“晴岚!晴岚!你去哪了!” 没过一会儿,风晴岚衣冠不整,披衣散发的从室内冲出来,小声道:“怎么了?” “你怎么能让他出来!”夏清风怒气冲冲,伸出手去拍了一下晴岚的头顶,道:“让他出来会出大事的,有个杀手紧跟着取他性命,你不知道吗?!” “我……”风晴岚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道:“一不小心睡着了。” “算了算了!”夏清风将白少微交给晴岚,道:“把白先生扶回去,有人来了,切不可再让他出来!” “是是。”风晴岚急忙答应了两声,背起白少微向房里走去,夏清风穿过白梅来到院外,问道:“徐源,怎么了?” 徐源轻声道:“有人上山来投宿了。” “投宿就投宿嘛,你们安排一下不就好了。”夏清风道。 “这个人吧,他有点特殊。”徐源解释道:“他自称是,小王爷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7 尹子缃。” “啊?”夏清风愣了愣,道:“他来干嘛?” 徐源笑笑,道:“说是来找您和明月师父有事。” “真是添乱!”夏清风无奈道:“他现在在哪里?” “在明月师父的墨竹苑里。”徐源回答。 “你去找明月,劳烦他先安排一下,现在天色已晚,有什么事请殿下明天再说。”夏清风虽然觉得尹子缃麻烦,可是碍于身份又不得不见,然而现在特殊时期,自己离开又怕唐蜉蝣再回来对白少微动手,也只好先这样安排了。 “好。”徐源点了点头,恭敬的作揖,便扭头离开了。 “唉。”夏清风回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隐约间,他觉得麻烦又要来了。 尹子缃一行人被他仰慕许久的倾城道长赶到了后山的客房里居住,绀碧山的客房多在山腰处,前山后山都有,主要是供上山求道的香客和居士们居住,而白梅苑与墨竹苑分别是夏清风和秋明月的住处,白梅苑在后山,墨竹苑在前山,白梅苑中遍植梅树,而墨竹院里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竹,在山顶上还有许多情态各异的松柏,松竹梅遥遥相应,成为了绀碧山的一道景观。 尹子缃风尘仆仆赶路而来,却没有得到他心心念念的倾城道长的优待,那客房着实普通,相比遗贤山庄相差甚远,不过既已上山来,他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殿下,洗把脸吧。”梁枕月端着一个盛着热水的铜盆走进房间,管末澜跟在他身后,手中端着一个放着食物的托盘,那些食物也尽是白粥青菜,十分清淡,尹子缃不满的摇摇头,道:“我要洗澡!” “我也找不到地方烧水啊,现在大家都休息了,将就一下,怎么样?”梁枕月好言好语的哄了尹子缃几句,尹子缃依旧满脸不悦,从脸盆中将毛巾拎了出来,简单的抹了一把脸。 管末澜将放食物的托盘放在桌上,招呼梁枕月和尹子缃吃东西,经过了半月的赶路,走过陡峭蜿蜒的蜀道,又爬了高耸入云的绀碧山,三个人都是疲惫不堪,除了尹子缃以外的二人都是一脸胡茬,就连往日里清俊隽秀的管末澜也是一脸沧桑。 尹子缃端起白粥来喝了一大口,这粥虽然清淡,但是对于饿极了的人来说还是如同美味佳肴一般。 “太淡了,要是能加点糖就好。”尹子缃感慨道,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又感慨道:“这菜也太淡了,加点辣椒也好。”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梁枕月道:“你忘了我们昨晚吃的干馒头了吗,这菜已经好多了。” “切!还不都是因为你带着我们绕了半夜的路!自己不认路还怪别人!”尹子缃发牢骚道。 “难道殿下看得懂地图吗?”梁枕月反驳道。 “你!” “好了好了,快吃饱了睡觉吧。”管末澜看到两人都不相让,笑着劝了一句。尹子缃几大口的喝完了粥,把筷子一放飞奔到了卧室床上。 “你干嘛?”梁枕月跟着他走到床边,伸手推了推尹子缃,道:“你不洗洗脚吗?鞋也不脱!” “又不能洗澡!”尹子缃不满的接了一句,轻声道:“我好累好累了,让我先睡觉吧。” “不行!你把衣服脱了再睡!还有你这样不盖被子是要着凉的!”梁枕月伸出手去扒尹子缃的衣服和鞋子,尹子缃挣扎了几下也不动了,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四肢放松,任由梁枕月帮他脱衣服脱鞋,又轻轻的将被子盖上。 管末澜坐在一边端着一杯茶,微笑的看着他们。 梁枕月帮尹子缃掖好被角,满意的看了看尹子缃的睡颜,放下床帐,扭过头正对上管末澜的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轻声道:“王爷小孩子气,还请管大人不要见怪。” “哪有哪有。”管末澜连忙摆摆手,道:“梁先生和殿下的关系很好呢。” “啊,哈哈。”梁枕月突然有些脸红,但是深夜里烛火幽暗,管末澜看的并不是很真切。 “梁先生也要睡觉了吗?”管末澜问道。 “我啊,我还不怎么困,而且还要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梁枕月指着桌上的碗筷道。 “那请梁先生跟我坐坐吧。”管末澜微笑着看看梁枕月。 “啊,好……”梁枕月有点不知所谓,他与管末澜的关系完全是平日有尹子缃在身边,而如今管末澜自己要来跟他说话,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然而管末澜却眉眼含笑,帮着他一起收拾好了桌上的碗筷,甚至还倒好了茶水。月明星稀,两人静静的坐在庭院里望着远方山色,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咳咳。”梁枕月咳了一声,道:“管大人一路辛苦了,想必管大人还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吧。” “是啊,我都没有怎么出过京城。”管末澜仰起头,手中捧着一个茶杯,茶水的袅袅热气从杯中缓缓而出,衬着朦朦胧胧的月光,管末澜俊美的侧脸显得更加优雅淡泊。 “管大人是京城人士?”梁枕月问道。 “梁先生,你知道安国公吗?”管末澜看着梁枕月微笑道。 “安国公……”梁枕月想想,道:“是安国公李允吗?” “恩,对。”管末澜笑笑,道:“那是我的母舅。” “啊?”梁枕月一愣,道:“想不到管大人还有如此家世。” “哪有哪有。”管末澜拜拜手,道:“我父亲早亡,从小和母亲一起住在国公府里,舅舅的家教很严,从小到大我都是在他的管教之下读书学习。” “恩。”梁枕月看着管末澜,等待着他的下文。 “所以,其实我和皇上眼中的殿下一样,也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如果我说了什么话或者是做了什么事让你们难过的话,还请你们,告诉我。” 话毕,管末澜微笑着扭头看向梁枕月,梁枕月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管末澜还在介意着之前的事情,便劝慰道:“先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既然王爷都不再提了,管大人又何必介意呢?” “不。”管末澜道:“如今我们已经到了绀碧山,先前如果殿下介怀是皇上让他接近我的,那么现在我已经让殿下到了他要去的地方,我可以立刻启程回去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小缃的心意……”梁枕月默默想,原来先前尹子缃带着管末澜走的一大半原因都是为了不忤逆皇上的心意,管末澜都已经知晓了。 “额……“梁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管大人,其实殿下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你不要这么想。” “我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8 自认识殿下以来,发生了许多事。”管末澜从院中的石凳上站起来,抬头看看天空,道:“虽然皇上让我做殿下的朋友,可是我却不会做殿下的朋友,我觉得和他在一起过的日子很精彩,可是我却没办法真正知晓他的心意。我从来没有交过朋友,在遗贤山庄的时候又无意伤了殿下的心,如今我能想到的唯一弥补的办法,就是顺应殿下的心意,哪怕,哪怕我觉得云溪谷和所有的前尘旧事都是是非之地,也许事情的真相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所以还是不要去触碰比较好……”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梁枕月微笑,道:“是非之地又如何,我既然已经顺了他这么多年,自然是不会忤逆他,他去哪里,我跟着便是,照顾身体,保护安全,以后的事情自然有以后的办法。” “好。”管末澜点点头,眼神坚定的看了梁枕月一眼,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仿佛干了一杯烈酒一样。 “那,管大人,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梁枕月收起桌上的茶杯,管末澜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间小屋只有一个狭窄的客厅和两个卧室,梁枕月轻轻的走进尹子缃在的卧室,在桌前坐了下来,他披上外衣,扭头看看那青纱床帐里睡着的人,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他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想起前日里那些暧昧的亲吻,他突然有些想去问问尹子缃那些亲热的含义,毕竟尹子缃问的“喜欢”得到了他的回应,而他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老梁。” 尹子缃翻了个身,从被子里伸出半个脸来看着梁枕月。 “怎么啦?我吵醒你啦?”梁枕月赶忙站起来走到床边,看到尹子缃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好像刚从梦中醒来。 “你打算坐着睡吗?”尹子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裹着被子往床的里面蹭了蹭,空出了一个人的地方来。 梁枕月有些吃惊的笑笑,低头拱手道:“谢谢殿下。” “听到你这么客气我还有些奇怪,你不会想加害本王吧?”尹子缃狡黠一笑,抖开了被子,梁枕月也就配合的拉开床帐躺了下来,他扭过身体,脸正对着尹子缃的面孔,尹子缃伸手摸摸他的手,道:“好冷。” 梁枕月又靠的近了一点,他突然有些得意的笑笑,道:“小缃,这算不算你给我暖床~” “滚!”尹子缃气急败坏,一脚踢向梁枕月的大腿,梁枕月暗自运功,伸手抓住了床头的栏杆,尹子缃见梁枕月并没有被他踢下去,“哼”了一声便扭过身去,不再看梁枕月了。 梁枕月满意的笑笑,咧着嘴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 大概是习惯了赶路,尹子缃起的竟比来送水和早饭的道童还要早,那道童约有十一二岁,穿着青色的道袍,手中端着三人的造反,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年龄少长的人,那人看上去像个工人,他肩上挑着担子,里面是两桶热水。 “谢谢小道长。”尹子缃笑眯眯的接过早饭,问道:“在下这里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小道长同不同意啊?” “殿下请讲。”道童答道。 “我们从很远的京城来,又爬过了你们蜀地的高山,现在身上脏的很,能给我们多找点水洗澡吗?”梁枕月和管末澜站在他身后,他们鲜少看到尹子缃这般客气,心里暗自发笑。 “殿下远道而来,原本昨天就应该从后山抬水来给殿下沐浴,可是昨天殿下进山时已是夜深,山路奇险不便取水,还希望殿下原谅。”那道童细细回答,语气平和而客气。 “你们抬水要去后山吗?”尹子缃疑惑道。 “我们后山有温泉,平日里我们所用的热水都是用的后山的温泉水。”那道童解释道。 “这么好!”尹子缃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兴奋道:“那我可以直接去后山洗吗?” “当然可以。”那道童答道,“只是害怕山路难行,不如我们打水来给殿下洗吧。” “没关系,等我们吃过早饭,你就带我们去吧。”尹子缃迫不及待的回答。 “那好,那我们便在这里等候殿下。”说罢,那道童便和工人一起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尹子缃一行人便返回房间里开始吃早餐,那早餐依旧是清淡异常,只是想到可以洗澡,尹子缃的心里十分开心,便觉得那清粥小菜也可口了起来。 用过早饭,尹子缃一行人便带着换洗衣物随着那道童向后山走去。那温泉在后山山脚,与南面的浮悠谷相接,水气缭绕,烟雾纵横,奇花异草,参天巨树更是数不胜数,真是如同仙境的所在。 众人还未到山脚下,就已经于万绿丛中听到了清冽的水声,穿过树丛,一汪清澈透亮的泉水便呈现在众人面前,那温泉面积如同一个小小的湖泊,上面还人工修筑了一座木桥,旁边还有水桶和一座低矮的木屋,温泉四周翠色如洗,烟雾缭绕,十分怡人。 “怪不得人人都到绀碧山是古来圣贤成仙的所在,真是名不虚传!”尹子缃颇为赞赏的感慨一句。 “殿下,此处风景虽好,但是往来有许多弟子打水,殿下要想洗澡的话就再随我往山上走走,那里更隐蔽些。”那道童笑道。 “好。”尹子缃点点头,顺着那道童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绀碧山通体碧绿,只在比半山腰再高些的地方有一片雪白,仿佛给山为了一圈花环一样,很是好看。 “那是什么?”尹子缃问道。 “那是清风道长居住的白梅苑。”那道童边走边道:“那里气候奇特,遍植白梅,而且一年四季都有白梅开放,所以得名‘白梅苑’,是清风道长修行居住的地方。” “白梅苑,哈哈,你们前山还有个墨竹苑,夏清风,秋明月,这名字彼此相对,倒是十分有趣。”尹子缃笑道。 “正是如此。”那道童微笑着点点头,“这山顶是叶掌门居住的归心阁,那里生长着许多年逾百岁的奇松,这松竹梅遥遥相映,正是我们绀碧山的一道景观。” “话说你们掌门年纪很小呢。”一旁紧紧跟随的梁枕月说道。 “我们掌门年纪虽小,本事却不差。掌门八岁就已经练成旁人也许一生都练不到的济世剑法第九重,这天分自绀碧山建派以来无人能及,因此掌门虽小,却可以服众,而且又有清风明月两位道长扶持。”那道童解释道。 “那为什么不由清风明月两位道长择其一来做掌门,这么小的孩子当掌门,就不怕绀碧山生变吗?”尹子缃问道。 “不会。”那道童摆摆手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49 ,道:“我们都是修行之人,自当清心寡欲,听从掌门的安排,既然前任掌门无忧道长如此安排,那我们也就不会有异议。” “这位小道长年纪不大,境界如此之高,世上许多沽名钓誉之人都该为此汗颜,真是令人佩服。”一旁默不作声的管末澜道。 “哈哈哈哈。”那道童大笑几声,道:“诸位看我年纪小,我今年十四,在这山上已经呆了十年,我们掌门也十四岁,却也是一派掌门了,凡事不能以年岁而论啊。诸位请看,这温泉到了——” 走过一道狭窄的石阶,一汪泉水豁然开朗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泉水没有山下的面积大,却十分清澈,这里清幽无比,除了水声鸟鸣,听不到一点人声。 “这里鲜有人迹,殿下可以沐浴了,我去准备些清茶小点,随后为殿下送来。”那道童微笑道。 “不必如此麻烦了。”尹子缃摆摆手,道:“只是沐浴过后,我想去那白梅苑中探访一下清风道长,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我要先通报清风道长一声,今日白梅苑中有客人,清风道长令我们不许去打扰,我觉得还是去通报一下比较好,殿下身份高贵,应该可以……” “好好好,我也不做什么,只是与道长叙叙旧,看看那白梅盛开的奇景罢了,并没有什么要事,劳烦道长了。”尹子缃道。 “那就请殿下沐浴吧,等上山通报之后我再来请殿下。”那道童躬身施礼,转身离去了。 尹子缃等人微笑致意,等那道童离去之后,三人便迫不及待的解开衣服跳入温泉之中,几日以来的奔波辛劳,仿佛都被这山野风光和柔柔泉水冲淡了。 浸泡在山泉水之中,仰头便是满山青翠,这使三人都感到无比惬意,尹子缃扭头看看梁枕月,又扭头看看管末澜,道:“老梁你看,就算是长胡子,人家管大人也比你文雅。” 梁枕月摸了摸自己的满脸胡茬,又看看管末澜那如同古代贤人智者般的山羊胡,笑道:“哈哈,殿下说的很有道理。” “等今天晚上我就把它修掉。”管末澜说着摸摸自己的胡子,又看了看尹子缃,道:“殿下的脸上倒是白白净净,不似我们二人。” “他脸皮厚,长不出来~”梁枕月笑着调侃了一句,猛的被尹子缃一下子按到了水里,挣扎了几下才把头探了出来,猛地吐了一大口水。 管末澜看了看只有锁骨以上部位露出水面的尹子缃,他身上的皮肤很白,脸上的皮肤更是光滑如白瓷,竟然没有一点点细纹或是暗沉,那张脸在水汽蒸腾下才勉强的泛上了几丝红晕,这些天他们连夜奔波,自己和梁枕月的脸上都是风尘仆仆,而尹子缃却连半点黑眼圈都看不到,感觉,感觉就像是一个假人一样。 尹子缃看到管末澜如定格了一般盯着自己的脸,不由得有些慌张,他猛的踢了梁枕月一脚,梁枕月脚下一滑跌落在水底,溅起了很大的水花,管末澜这才笑着把视线从尹子缃的脸上移开。 “不就说你一句,至于吗……”梁枕月气急败坏的看着尹子缃,一边伸手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腿。 而尹子缃仍旧十分在意管末澜刚才的目光,他瞪大眼睛,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似乎管末澜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梁枕月看到尹子缃惊恐的表情,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伸出手去取了一块毛巾,对尹子缃说:“殿下,要我帮你擦背吗?” “啊,好。”尹子缃这才反应过来,迅速移动到梁枕月的前面,转过身去背对着管末澜,此时,管末澜的视线已经从尹子缃的脸上收回来,他将头靠在湖边的岩石上,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梁枕月用浸湿的毛巾轻轻擦着尹子缃的背,他的后背雪白而单薄,梁枕月看着他瘦小的身形,心中不由得有一丝心疼,也有一丝害怕。 他的静王殿下,也许永远都是十七岁的模样了。 虽然他心中是这么想的,可是嘴上依旧是微笑着说了几句玩笑话,管末澜也在一旁附和,看着二人这般热闹,尹子缃的心也渐渐的舒了下来。 “殿下。”不远处那道童的声音渐渐传来,只见他手里捧着三件干净的棉布衣服,后面跟着的那个工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他看看尹子缃等三人,笑道:“殿下,我帮您把点心和衣服带来了,清风道长也说这几日的白梅格外漂亮,邀请您上去赏花呢。” “太谢谢了,我这就随小道长上山。”尹子缃笑答。 三人沐浴过后,一起换上了道童送来的衣物,那衣服虽然是棉布所制,上面并没有什么华丽的纹饰,衣服的样式也是再简单不过,但是穿在身上却十分舒服。三人皆坐在石上,边吃点心边用山风吹干了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一挽,就起身随着道童准备上山。 绀碧山前山险峻,后山的路相对要平缓许多,不一会儿,几人便来到了白梅苑之前。那白梅苑未进门就已经是香气扑鼻,白梅苑没有门,一树树白梅之间自然形成了一条极美的□□,尽管已经见识过墨竹苑那千万根修竹的美景,但众人还是不禁为这如云朵般皎洁的白梅惊叹。 沿着□□走去,就可以看到夏清风所居住的房子,那房子全部是用木头搭建而成,呈深深的棕黑色,高度不高却十分宽敞,那木质的回廊上迂回曲折,还挂着许多白瓷做的风铃,山风一过,风铃齐齐作响,真是风雅异常。 “清风道长。”那道童走在众人前面,伸手敲了敲门,道:“我带殿下过来了。” “我早就预备好了!”那声音却是从众人身后传来,扭头一看,夏清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梅树之下,他身穿一袭宽大氅衣,通体雪白,只有领口为墨色滚边,头戴莲花状的发冠,手持一只白瓷酒盏,眉眼含笑,翩然有神仙之态。 “清风道长!”尹子缃拱手施礼。 “贫道在此恭候殿下多时了。”夏清风深鞠一躬还礼,道:“殿下快请入座,不然贫道的好茶可就要过了最香的八分烫了~” ? ☆、绀碧山 二 ?  夏清风的茶也不知是什么名字,根根直立,青翠无比,细细闻之还兼有着梅花的清香,令众人十分受用。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我绀碧山有何贵干啊?”夏清风为尹子缃再斟满一盏茶,又夹起一块桃花状的糕点送到尹子缃面前的小碟子里,满脸含笑。 “啊……确实有事……”尹子缃犹豫再三,又看了看身旁的管末澜和梁枕月,道:“我本想求助于明月道长,可惜明月道长为人清冷,不似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0 清风道长这般热情直率,我也只好对清风道长明言了,那个……我想去云溪谷,不知道长可否帮忙……仙人指路……” “这……”虽然夏清风已经算准了尹子缃有事相求,却也没想到尹子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问道:“殿下何以会想到我?” “啊。”尹子缃沉吟片刻,道:“其实我原是由一张地图而寻来的,只是,地图指引到绀碧山下的浮悠谷这里时却突然有意的变得模糊,等到了云溪谷时又变得清晰,我觉得这其中关窍必然与这绀碧山相关。” “那您之前问过其他人吗?”夏清风问道。 “还没有,我之前与几位道长有过几面之缘,因此便直奔道长这里来了。”尹子缃答道。 “嗯……”夏清风点点头,道:“那好,我也愿意帮殿下这个忙,只是这浮悠谷通向云溪谷之处路途难行,若是我答应了殿下的请求,还希望殿下也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就当我们做个交易。” 夏清风眉眼含笑的看着尹子缃,仿佛他早已想好了一样。 “好吧。”尹子缃做好了被夏清风拒绝的打算,却万万没想到夏清风这里也有条件,他一时也没有想到夏清风想说什么,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好!”夏清风高兴的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不知道清风道长需要王爷做什么事?”梁枕月问道。 “很简单,我只需要王爷帮我保护一个人。” 夏清风淡然一笑,反而看的尹子缃心里有些发毛。 “我不会武功。”尹子缃笑道。 “殿下会不会武功,我也说不好,只是有一个人必然知道。” “哦?是谁?”尹子缃好奇道。 “请殿下随我来。”夏清风放下茶杯,起身引尹子缃等人向前走去,穿过香气盈盈的白梅□□,几人便一同进入到了白梅苑的内室,白梅苑内室依旧风雅异常,摆放着古琴古画,梅香透过窗户飘来,如同仙境。 “晴岚!”夏清风大喊一声。 “干嘛干嘛!”听到他的呼喊,晴岚从白少微居住的内室快步赶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他走到厅堂之中,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尹子缃等人。 “去请白先生出来。”夏清风吩咐道。 听到“白先生”三个字,尹子缃和梁枕月都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没过多久,白少微在晴岚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几人见面之后都是一脸震惊,又几乎是同时用疑惑的表情看向夏清风。 “咳咳。”夏清风咳嗽几声,道:“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来刺杀白先生。” “你要我保护他?!”尹子缃哭笑不得的看着夏清风,他想夏清风必不知道他与白少微之间的恩怨啊,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只等白少微的下一步言语。 “其实也不全是……”夏清风缓缓道:“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过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来刺杀白先生,那刺杀之人是我和白先生的故交,只是有点误会,到时候,还希望王爷出手保护他……” “什么他他他的,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尹子缃道。 “我希望王爷保护的是那个杀手,而不是白先生……”夏清风道。 “清风道长”,尹子缃严肃道:“虽然我很想帮您的忙,但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唉,事情我也说不太明白,总之就是我师弟,就是秋明月,想要捉到这个刺客,因此这四下都有他的布置。而这刺客与我是故交,又是个死心眼,肯定会跳陷阱,所以还希望王爷可以出手拦一拦我师弟,我师弟看到是王爷出手相助,定然不会再动手了,我也好对掌门有所交代。”夏清风解释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只要点到为止,倾城道长就不会真和我动手?”尹子缃疑惑的问道。 “正是此意。”夏清风点点头。 “不可,这也太危险了。”一旁久久沉默的管末澜开口,道:“殿下乃千金之躯,万一有所闪失,岂是我们能够担得起的。” “不会的,我虽然不知王爷武功深浅,可是身旁这位梁管家可是昔日遗贤山庄神机剑大弟子,那武功还能有假吗?”夏清风看看一旁的梁枕月,微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枕月没有回应夏清风的目光,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一旁沉默不语的白少微,白少微与前些时间相比仿佛老了很多,不久前,他还能够在遗贤山庄将自己制服,可如今看到他一脸病容,仿佛与自己过几招都十分困难。 “我与清风是旧友,是他收容与我。”白少微缓缓回答,仿佛说一句话都要用很大的力气。 “我们将白小姐留在遗贤山庄了,那里有许多你昔日的弟子,他们会照顾她的,至此我们与你已经再无瓜葛了,我师父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了。”梁枕月冷冷道。 “我……”白少微沉默的低下了头,缓缓道:“我这身体已是无用,死不足惜,只是故人如今成为冷面杀手,前事种种皆可说是因我而起,还希望王爷不必推辞。” “好。”尹子缃点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答应你,如果明月道长出手伤他,我必出手相助,只是我这么做是为了和清风道长做交易,跟你的事情我暂且放下,如果我知道了真相与你有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想是白少微真的身患重疾,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叱责尹子缃,取代而之的是久久的沉默,他叹了一口气,扭头向内室深处走进,没走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像是犹豫了许久一样,他看着尹子缃,缓缓道:“殿下,我也曾像你一样,以为世事非黑即白,只是世情从不如此,我也曾一心执着想要看清真相,最后却只得伤害亲族故人,而今我命不久矣,殿下,你又何必一定要……” “够了。”尹子缃打断了了他的话,雪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道:“我从未认为过世事非黑即白,只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会弄明白,人生在世,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静王殿下岂非白白承担了这么多年任性妄为的骂名?” 白少微没有回答,他仿佛没有想到尹子缃会这样回答,后续的话也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咳嗽了几声,转身继续走去,晴岚看到他照顾的病人走了,也快步跟上前去。 “那……殿下算是答应贫道了吧……”夏清风满脸堆笑,小心翼翼的问。 “哼”,尹子缃冷笑道:“我就知道清风道长的茶不会让我白喝,只是这事还是要约定个期限为好,若是你那故友迟迟不来刺杀,我岂不是要一直耗在这里?”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1 “就这几日!七日之后,贫道一定带殿下去云溪谷!” “那就好,不知清风道长安排我等住在哪里?” “贫道早已安排妥当,梅花院落,甚是雅致,请诸位大人随贫道来吧。”说着,夏清风便殷勤的带着尹子缃等人前往他们的住所,只是诸人心中都不再是前番观赏风景的轻松。 京城,皇宫,重华殿。 傅子熙端坐于案前,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坐时背挺的很直,身材高大颀长,从侧面看十分优美。 锦衣卫指挥使时叠雨侍立于一旁。 然而此时的傅子熙手中捧着一本薄薄的奏折,心中却无比烦恼,广西战事于大周来说十分不利,他自以为天下稳定,再怎么造反也是小打小闹,不会掀起大的风浪,却没想到这广西竟然固若金汤,一时之间大大小小的县城都落入反贼郭汜之手,与朝廷派出的安国公所带领的军队呈相峙之势,而锦衣卫反复调查的前朝遗孤竟也毫无下落。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疑团充斥着傅子熙的大脑,想到这里,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皇上……”看到傅子熙如此忧虑,时叠雨忍不住开口劝慰,听到他的低唤,傅子熙转过头去看他,轮廓鲜明的美目中充斥着因劳累而出现的红血丝,时叠雨有些心悸,后面的话也没说下去,而是缓缓跪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傅子熙皱着眉头问。 “都是锦衣卫无能,才让皇上如此劳累烦心……”时叠雨缓缓道,语气沉重。 “朕可什么都没说。”傅子熙笑笑,做了一个手势让时叠雨起来,时叠雨站在他身旁,神色依旧不安,这倒让傅子熙有些不好意思,他冲时叠雨微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道:“罢了罢了,今日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朕也要回寝宫了歇息了。” “是。”时叠雨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对了。”傅子熙喝了一口桌上的茶,问道:“静王最近怎么样了?” “殿下去了绀碧山。”时叠雨答道。 “绀碧山?小缃去那里干嘛?成仙?”傅子熙有些好奇的眨眨眼,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叠雨看到神色轻松,心里也放宽了几分。 “臣听说……臣听说绀碧山有一位倾城道长,长相堪称倾国倾城,在遗贤山庄的时候曾经与殿下相见,殿下一向喜好美色,前几日又在宫里受了委屈,大约殿下也是寻他去了吧。”时叠雨似笑非笑的答道。 听到这回答,一向严肃的傅子熙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继续问道:“然后呢?” “绀碧山乃道教圣山,山上戒备甚严,锦衣卫也不好靠的太近,只能守在山下了。”时叠雨回答道。 “恩,做的不错,切记不可叫他发现。”傅子熙笑道,“这孩子 呀,实在是不懂事,朕待皇后都不曾这样好过。” “殿下只记得皇上的杖责三十四十五十,哪里记得皇上的恩典。”时叠雨看到傅子熙笑了,也打趣了一句。 “可怜天下父母心,朕也算是他半个父母了,自然要多照顾一些,他自小生长于行宫之中,不曾有父母管教,难免顽劣任性些朕打他也只是让他长个记性,你看朕何曾真的打伤他?”傅子熙解释道。 时叠雨只是打趣了一句,却引出傅子熙许多话来,连他也不曾想到傅子熙会这么认真的解释,于是笑道:“看来皇上是想殿下了。” 傅子熙嘴角一弯,笑道:“他只记得朕的诸多坏处,恨不得远走高飞,回来也只会口出狂言惹朕生气,罢了罢了,你下去休息吧。” “那臣不打扰皇上就寝了。”时叠雨下跪施礼,起身退了几步,道:“可要臣传刘公公进来伺候?” “恩,你吩咐他,朕饿了,用一点夜宵再睡,让他把先前皇后和淑妃准备的糕点拿来吧。”傅子熙吩咐道。 “是。”看到傅子熙主动要求吃东西,时叠雨也明白了是他心情好些,便安心的退下了。 时叠雨乃是傅子熙少年时的贴身侍卫,一直随侍左右,于他而言,傅子熙与自己既是君臣主仆,也算是相交好友,因此锦衣卫不仅仅处理案件,更多的是为皇上分忧。 宫殿重重长巷,金碧辉煌,华灯之下,时叠雨身着的绣金飞鱼袍更显华丽,空中皎月弯弯,宛如他初见傅子熙时,那个胸怀家国天下,眉头深锁,似是有千重忧虑锁于心头的少年。 ? ☆、绀碧山 三 ?  次日深夜。 白少微靠着墙壁半躺在床上,手臂放在一个软枕上,夏清风正坐在床畔,伸手为白少微把脉。 烛光被窗口漏进来的小风吹得隐隐约约,仿佛白少微微弱的的脉息一般,夏清风眉头紧锁,问道:“少微,你的脉怎么这般病弱?” 白少微咳嗽了几声,道:“那时我为了云溪谷的事情,逼迫自己修炼武学,行陡峭心法,如今怕是留下了病根吧,心脉已损……” “你何故这么执着?” 白少微露出微笑,道:“愿为山河之影,愿为吾君之剑,你当我遗贤山庄只是说说而已吗?” 夏清风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什么,他闭上双眼,伸出两指搭在白少微手腕上,默默运功,将一股温热的气流运入白少微的体内,过了不久,夏清风睁开眼睛,问道:“可觉得好点了?” 白少微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夏清风扶着白少微慢慢躺下,而自己就坐在了白少微一旁的桌案边。 “清风。”白少微睁开眼睛,轻声道:“你可觉得小王爷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夏清风眯着眼睛问道。 “他为何会找你要云溪谷的所在?”白少微问道。 “他不知道呗。”夏清风像往常一样笑笑,却在陡然间神色突变,奇怪的问:“小王爷是云溪谷尹千霜的后人,他有百草令,有尹千霜留下来的刀,怎么会不知道云溪谷的所在?”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白少微道:“你看他面色惨白,不觉得奇怪么?” “我只觉得是小王爷养尊处优,不见风雨,这也有什么奇怪吗?” “那是你没有见到过越九仙。”白少微解释道:“越九仙身为苗女,脸上的妆容却比任何一个地方的歌姬都艳丽,可是不管她化多么浓艳的妆容,都遮挡不住她惨白的脸色,这一点,就和小王爷一样,所以我才认定了小王爷修习过花宴,而且练了很多年。” “他却不知道云溪谷的所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2 在……难道是……” “尹千霜根本不希望他去云溪谷,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尹千霜根本不希望他趟这趟浑水,所以做足了全套功夫,却没有将最直接的线索留给他,不管她教给她多么高深的武学,只要尹子缃当这个王爷一天,就不可能让世人知道他会花宴,而且……” 白少微接着说道:“小王爷看起来任性妄为,实则心思缜密,他这么做一定也是尹千霜教他的,总而言之,尹千霜一定是希望他永远做个太平王爷,不要去云溪谷,不要管朝廷事。我原来一直不明白,直到这几日你告诉我小王爷根本不知道怎么去云溪谷,我才想到这一层。” “王爷也是可怜人……”夏清风叹道:“只是云溪谷与前朝之间的瓜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且小王爷并不傻,一定也猜到了几分,以他的性格不弄明白这一切是不行的,况且我已经与他做了这个交易……” “也许你这样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白少微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阿江恨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他当年杀光仇家全家上下老小三十一口,焉知没有几分是对我的报复,他当初那么信任我,将我视作兄长,他惨遭家变,我却将他拒之门外……如果他杀了我能让他不再那么恨,不再做这些杀人的勾当,我倒是十分愿意。而且,你能拦得住秋明月一次两次,你能拦得住他一辈子吗,以他的性格,阿江不死他是不会罢休的,难道你要一辈子挡下去吗?” “这些都你不用管,只管养病就好。”夏清风平静道。 “清风呀,”白少微低唤一声,缓缓道“你知道你和秋明月为何做不了掌门吗?秋明月性格极端,不是能容人之人,而你则太过优柔……你如流水,秋明月如岩石,岩石自以为尖锐无坚不摧,可是无论怎么撞击,被撞碎的岩石就算被化为粉末也不会消失,就像他想极力抹平事情的真相,可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消失;而流水可以磨平岩石的棱角,却永远不可能让两块毫不相关的岩石相连。你希望身边每个人都好,只是你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矛盾都可以化解的……” “性格乃父母天地所给,我无可更改。”夏清风微笑道:“道法自然,既然生我如此,我也只能听天由命,尽我所能吧。” “也罢。”白少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这几年都有暗中观察。”夏清风解释道:“阿江虽然是墨翎阁阁主,可是他所杀之人差不多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认为不当杀的人,都以技不如人的理由拒绝了,所以我觉得他并非完全不通情理的人。” “真是这样,那我还可稍稍安心一点了。”话毕,白少微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巨石,他不在说话,而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白少微休息了,夏清风却不敢放松,他知道这外面虽然十分安静,却有着秋明月布下的重重埋伏,唐蜉蝣掌握着让秋明月不得安心的秘密,只要唐蜉蝣一日不死,秋明月就会追他一日,如今唐蜉蝣来这里刺杀白少微,正是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好机会。 而在一旁尹子缃的住所,三人也都没有休息。 尹子缃身穿一袭便于夜行的深色衣服,抱着他的小香炉坐在榻上,身体斜斜的靠在墙壁上,在香味的氤氲下,他的脸似乎恢复了一点血色,不似先前那样惨白。 突然,悬挂在窗前的铜陵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尹子缃站起身来,手已抚上了刀柄,他轻声出了卧室,看到梁枕月和管末澜都坐在客厅的桌边。 “保护好管大人。” 尹子缃对着梁枕月吩咐了一句,转身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这……”管末澜迟疑了一秒,迅速扭头道:“梁先生,你不去帮帮殿下吗?” “你听……”梁枕月微笑着解释道:“门外虽有人出动,可听他们的身手步伐,应该是绀碧山的弟子,绀碧山的弟子都知道王爷的身份,必然不敢伤他,而王爷的任务是帮助杀手逃走,杀手也不会伤害他,我只要保护你就够了。” “原来如此。”管末澜笑着点点头。 尹子缃躲藏在白梅之中,深深感慨秋明月做事太过草率,那杀手能来刺杀白少微,想必也是武功轻功一流的人,他若真要取白少微的性命,自可以用轻功直接到白少微所在的院落,并不用经过其他地方,秋明月将大队人马埋伏在这白梅苑之内,当真是浪费。 突然,远处空中三个人影如利剑般穿破黑暗,那仿佛是白少微所在的方向,尹子缃突然察觉事有不对,飞速向前,只听得一声刀剑相撞的脆响之后,三人都轻轻落在的房顶上,其中一人身着黑色劲装,腰身纤细,长发高束,他脸上带着半幅贴面具,细瘦的双手带着一副黑手套,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那正是唐蜉蝣。 唐蜉蝣脸上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将手中匕首敛回袖内,不耐烦道:“你们又是何人?” 与他相峙的二人皆手持长剑,身穿黑衣,看身材仿佛是一男一女,那男子闻言答道:“我们是明月道长手下弟子文麒文麟,在此候你多时,唐蜉蝣,你妄图破坏我绀碧山安宁,罪孽深重,还不束手就擒!” 尹子缃这才明白,刚才他的想法才是草率,白梅苑中的大队人马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他真正的精英就在此处专候唐蜉蝣的到来。 唐蜉蝣剑眉微皱,嘴角划出一道冷笑,轻声道:“垃圾,我从不多杀一人,快走。” 那文麒文麟都是秋明月的得意弟子,听到唐蜉蝣这么说,不由得怒从心起,一齐攻来。 在尹子缃眼中,绀碧山的济世剑法温润平和,以修炼自身气血为主,而唐蜉蝣身为杀手,讲究的就是身手快速而狠辣,而此时观战,那两位弟子的剑法却带着几分凌厉,与济世剑法略有不同。 唐蜉蝣的武器为一把匕首,这种武器短而锋利,虽然便于携带和出其不意的杀人,但倘若正面相抗,便有些不如剑了,更何况对面又是两人同时杀来。那两位弟子的剑意中带着几分戾气,十分狠毒,似乎每招都要将唐蜉蝣置于死地,这让尹子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此时唐蜉蝣渐渐有些吃力,尹子缃右手已抽刀出鞘,静静等待时机。 二人渐渐紧逼唐蜉蝣,手中之剑犹如闪电般飞快,只能看到剑光一闪一闪,眼看唐蜉蝣就要败北,尹子缃正要上前相助,忽看得唐蜉蝣双脚一点,身体急速冲向空中又迅速落下,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已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只见寒光一闪,唐蜉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快速而轻巧,两位弟子一愣神,雪白的脖子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3 上都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鲜血顺着伤口留下来,两位弟子都呆住了,就连尹子缃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感慨一句“好快的身手”。 “垃圾,还不快滚。”唐蜉蝣冷冷的言语一句,将软剑收回腰间。 两位弟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该战还是该退,仍旧持剑摆出一副预战的动作,只是心中着实惊吓不已,若不是唐蜉蝣手下留情,只怕他们的头和身体已经要分开了。 “麒儿,麟儿,你们先退下。”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那声音十分悦耳,只是口气十分冷清,尹子缃紧握刀柄,眼睛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白梅从中渐渐走出一人,那人脚步极轻,没有任何声音,他身材削瘦,身穿黑衣,长发用高冠束于头顶,那雪白的面孔精致无比,眉心一点朱砂痣如血滴般娇艳,那正是倾城道长秋明月。 尹子缃从未见过秋明月穿黑衣,平时只觉得秋明月貌美清冷,如今却觉得他眼角眉梢带了几分妩媚,又带了几分戾气,而更让尹子缃惊讶的是,秋明月身为绀碧山的弟子,手中紧握的武器居然不是长剑,而是一把雪白的折扇,那扇子仿佛是天蚕丝所制,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一丝金属的光泽。秋明月仰头,完美的面孔上依旧是他一贯的毫无表情,他举起手中折扇,遥指着屋顶上的唐蜉蝣,半展的扇面上绘着完整的阴阳鱼,此时月光如银,尹子缃隐隐觉得大战在即,他手握刀柄,缓缓向二人走去。 “唐蜉蝣,你多次来我绀碧山行刺,可知该当何罪?” 秋明月清冽的声音瞬间划破整个夜幕,远处的绀碧山弟子也渐渐逼近,夏清风要保护白少微,而且他的身份也不便出面保护唐蜉蝣,因此没有露面。 “我不杀事外之人,走。”唐蜉蝣没有回答秋明月的问题,只是匕首已经敛于袖内,手中紧握着那把细长的软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有力,只是额头已经沁出一丝冷汗。 “贫道今日可不会放你走!”秋明月大喝一声,持扇向唐蜉蝣攻去,只见他身手极快,轻功也是一流,全然不似他文弱阴柔的外表,而他所用的招式虽然还有着济世剑法的骨子,只是血肉已经全然不同,那招招式式都狠辣无比,比他的两个徒弟更甚,一把柔弱的折扇在他的手中宛如利刃,刀刀直逼唐蜉蝣的要害。 唐蜉蝣修炼墨翎阁武功,练得就是杀手杀人的出其不意,可是正面打斗却不一定会占上风,而且尹子缃看得出来,秋明月几乎是拼尽全力。 “倾城道长就算要回护绀碧山,也不需要这么拼吧,难道他们有私仇?”尹子缃正想着,就听得空中传来金属相撞的声音,一刹那电光石火,秋明月的折扇狠狠的撞在唐蜉蝣的软剑上,唐蜉蝣脚下微微有些抖动,仿佛力有不及。 “停!大家都不要动了!都给我尹子缃一个面子!”尹子缃突然大喊一声,惊的正在房顶上相峙的秋明月和唐蜉蝣都看了过来,就在秋明月稍稍分神之际,唐蜉蝣施展轻功欲要离去,却没想到秋明月也毫不放松,他折扇一划,正好顶在唐蜉蝣的腰线上,唐蜉蝣不敢妄动,冷面上剑眉微皱,他数次与夏清风交手,深知绀碧山济世剑法的武功路数,却从未想到秋明月居然有这么诡异的武功。 “大家都冷静一下!”尹子缃用手做喇叭状对着空中大喊:“倾城道长!这个杀手是本王的朋友!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都不要紧!千万不要误伤了他!” 说着,尹子缃也施展轻功跳上了房顶。 秋明月没有说什么,却是唐蜉蝣缓缓扭头看了过来,他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十足的嫌弃,对着尹子缃的笑脸唤了一句: “尹子缃?” “诶嘿!是我呀!唐兄弟!” “你是不是傻?” 唐蜉蝣皱皱眉头,感觉十分莫名其妙,他久居墨翎阁之中,除非任务需要,其他事情都不太了解,而每个能让唐蜉蝣了解底细的人也都成了他的刀下鬼,所以唐蜉蝣是真的不知道尹子缃的大名,更别说认识尹子缃这个人。 尹子缃本想套套近乎,让秋明月觉得自己认识唐蜉蝣,不好下手,也就可以不必动手就解决这件事,怎知唐蜉蝣毫不领情,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尹子缃只好谄媚的看着秋明月,道:“道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误会,大家先不要动手嘛。” “能有什么误会?”秋明月冷笑,道:“唐蜉蝣屡次犯我圣山,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分明是欺我绀碧山无人,王爷就算与他相识,也不能纵容友人吧。” “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尹子缃还未说话,屋顶上的唐蜉蝣又开口了,“秋明月,我杀了人自然会离开你们绀碧山,一定不会再回来。” 话音未落,唐蜉蝣趁秋明月不备施展绝世轻功,身体如幽灵魅影般闪躲,眨眼间,身体已离开秋明月数尺。 “你当我绀碧山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说杀人就杀人吗!”秋明月不甘示弱,话语间已经持扇向唐蜉蝣攻去,唐蜉蝣手持软剑迎敌。唐蜉蝣修炼的乃是墨翎阁密不外传的武功,招式简单但速度奇快,秋明月所修炼的济世剑法本是以静制动,而与唐蜉蝣相斗却在速度上毫无劣势,白扇翻飞,扇上的阴阳鱼随之上下,黑白相间如同白鹤展翅。 秋明月能将求稳的剑法与如此快的速度结合在一起,而且使用的还是一把纸扇,也可谓是一代高手,看到这里,尹子缃突然有了想与秋明月交手的想法,他抽刀离鞘,等待时机。 秋明月出招极快且狠,只是招式中似有慌乱之意,他仿佛急切的要将唐蜉蝣置于死地。 就在二人稍有破绽之际,尹子缃提刀冲上房顶,金红色苗刀在月光下微微泛着些红光,隐约间似有嗜血之意,然而尹子缃却不着意于伤人,而是横亘于二人之间,将相峙不下的两人分开。 秋明月和唐蜉蝣见到尹子缃上前,二人皆大吃一惊,各向后退了数尺。 “做什么?”唐蜉蝣面具下的表情谁也看不清,只是语气十分不耐烦,好似恨不得当下就把尹子缃和秋明月一起杀死。 “静王殿下,这是何意?”秋明月虽说比较文雅,但是语气也不是很和善。 “明月道长,孤已经说过了,孤与唐大侠是好友,你们之间必有误会,让你们和平解决,你依然这么执意要杀他,莫非你与他有私仇吗?”尹子缃皱皱眉,语气中带了几分王爷的威严,他想既然自己已经如此说话,想必秋明月也不会再动手了。 “怎么会!”听到“私仇”二字,秋明月立刻出言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4 反驳,只是神色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他细长的眉毛之下的那一对美目中已经有了几分躲闪的目光。 见到他这幅神情,尹子缃已经料定秋明月与唐蜉蝣之间的事情绝对不是夏清风说的那样简单,秋明月与唐蜉蝣有私仇,而且秋明月恨不得立刻将唐蜉蝣置于死地。 “我们本不相识。”唐蜉蝣摇摇头,他目光冷漠,极为随意的冲着秋明月拱了拱手,道:“道长,我不杀无关之人,不说多余之事。” “哼。”秋明月冷笑一声,全然不顾尹子缃的阻拦,再次持扇向唐蜉蝣攻去,尹子缃见自己言语无用,只得持刀相阻,秋明月一方面不敢真的伤了尹子缃,有些束手束脚,另一方面他的武功再狠,也不可能比云溪谷精绝剑法更为凌厉,因此二人相持不下。 尹子缃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唐蜉蝣已在二人相峙只是施展轻功逃出不少,心下轻轻松了一口气,秋明月心中急躁,却实在没有办法,额头上缀满了汗珠。 突然,唐蜉蝣的身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再返回来,尹子缃向地面一望,竟看到房中奔出一人,那人一袭白衣,竟然是先前安排好躲藏起来的白少微。 尹子缃大惊,竟没有躲过秋明月一击,那锋利的白扇只轻轻擦过尹子缃的胳膊,就留下了一道血痕,那血痕不很深,尹子缃却十分害怕,他眉头紧锁,脸上一下子布满细汗,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按耐不住体内运功催动花宴,一滴血从他伤口流出,竟如同□□一般腐蚀着衣服的布料,转眼间,伤口附近便出现些许烧灼的痕迹,尹子缃连忙闭眼调息将花宴催动的气息按耐下去,就在他稳定自己之时,秋明月已经趁机再次向唐蜉蝣攻去,唐蜉蝣显然有所准备,提剑相迎,这一击用了十足的力气,秋明月无法阻挡,脚下连连后退,唐蜉蝣也不乘胜追击,而是继续向站在院子里的白少微杀去。 “阿江!危险!” 夏清风从房内冲出,向唐蜉蝣大喊一声,然而他话音还没有消失,唐蜉蝣已经如同断翅之鸟一般跌落在地,几近昏迷。 尹子缃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秋明月,你身为名门正派传人,竟敢用暗器!” 此时夏清风已经全然没有了昔日的仙风道骨,他手提长剑指向他的师弟,怒发冲冠。 尹子缃回头,看到站在房上的秋明月一脸冷笑,他因为先前打斗,长发从发冠中流出来覆盖了半张脸。月光下,他手持白扇,身穿黑袍,黑发半掩的面孔半明半昧,如同志怪小说里面的妖道。 原来就在唐蜉蝣向白少微进攻之时,秋明月射出暗器击中了唐蜉蝣的脚腕,唐蜉蝣一时无法发力,失去支撑,故而跌落在地。 “夏清风,你身为名门正派传人,为何要回护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 秋明月反问道。 “那好”,夏清风扭头看看身后的绀碧山弟子,带着怒气道:“你们即刻将唐蜉蝣带入山顶枯松阁看管,再把事情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动他!” 尹子缃明白,夏清风这样做一是可以保证唐蜉蝣的安全,二是可以免去绀碧山上下的指责,看来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当真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清风护着的竟然不是与他名字都一个风格的师弟,而是这个杀手。 “哪有什么事实,不过是他要来杀人。”秋明月冷笑道。 “我看不是他想杀人,是你想杀人。”夏清风回答道。 “你别血口喷人!”秋明月急道。 “你别忘了,秋明月,我是你的师兄,我也是绀碧山的弟子。” 夏清风扭头看看呆呆站在身后的绀碧山众人,正色道:“你们还不快去!” ? ☆、绀碧山 四 ?  山顶,枯松阁。 枯松阁位于山顶一处悬崖绝壁之上,虽然叫做”阁”,实际却在地下,为山中关押江湖重犯的地方。 绀碧山算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白道大派,有时官府难以解决的江湖中的大逆之人,会被全武林所征讨并关在此处。此处地势险要,离此不远便是绀碧山掌门人所在的归心阁,应而绝无逃出的可能。 而唐蜉蝣此时正躺在阴暗潮湿的密室之中,仅有的昏暗烛光下,他微微皱着眉头,脸色潮红,昏迷未醒。 虽说已到春天,这地窖之中依旧湿冷无比,多年积攒的湿气如无形的利刃侵入骨髓,就算唐蜉蝣是习武之人,却也抵挡不住这浓重的湿气,加之身上有伤,一夜之间便染上了伤寒,面色潮红,浑身滚烫。 他脚踝上的暗器已经被夏清风偷偷拔去了,只是没来得及处理伤口,鲜血和衣物粘结在了一起。唐蜉蝣穿着长到膝盖的皮质短靴,然而暗器却可以入肉三分,可见秋明月投掷暗器的功力极深,绝不是一日两日练成的。 地窖中绝无人气,唐蜉蝣便在这湿冷阴暗的地方恍恍惚惚的醒来,他揉揉眼睛,只觉得浑身都酸胀无比,头格外沉重,呼吸也变得不顺畅了。他咬着牙脱下靴子,又忍着剧痛将腿上的衣物和伤口分开,接着若有若无的烛光,那白皙细瘦的小腿上已经遍布血渍,伤口中的血痕似乎有点发黑。 难道暗器有毒?唐蜉蝣心下一惊,从衣襟中的暗袋内取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药粉涂抹在伤口上。烛火太暗,唐蜉蝣的小腿之上又有许多血渍,他一时找不到伤口究竟在哪里,只好举起手来,轻轻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之后又开始细细的查看伤口。 摘下面具的唐蜉蝣看起来年龄小了一些,他脸上的轮廓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尖锐了,反而有了几丝温和清秀。 这面具他已不知道带了多少年,仿佛自从他来到墨翎阁,就一直有一副面具伴随着他。 “你已经醒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那人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的灯光,那光要比地窖里的烛火亮上几倍,唐蜉蝣被刺激的眯起眼睛,左手慌忙的戴上面具,右手紧握着袖管中的匕首。 “其实你还是不戴面具比较好,反正你已经要死了,让我看到也没什么。” 那声音继续传来,唐蜉蝣已经听出了那是秋明月的声音,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慌张,如今的他被囚于此,脚腕受伤,头疼不止,很明显不是秋明月的对手。 旧日的回忆如电光石火,刹那间穿过他的脑海,仿佛这场景似曾相识,这种慌张无助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 秋明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依旧身穿黑衣,长发却已整齐的束起,眉间的朱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5 砂痣依旧血红妖异,那把如利刃一般的白折扇依旧在他手中,扇坠上长长的黑色流苏一晃一晃,看的唐蜉蝣更加头疼。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思考了片刻,唐蜉蝣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难道不清楚吗?”秋明月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是你来找我杀你的师父无忧道长,可是我拒绝了,而且我墨翎阁的规矩,是绝对不会将雇主的身份讲出去的。” “唐蜉蝣,你少装糊涂,你难道没有告诉夏清风吗?” 秋明月一把扔下灯笼,先前的微笑转为了愤怒,他伸手提起唐蜉蝣的领子,唐蜉蝣皱皱眉头想要甩开他,却发现自己浑身沉重,竟然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你别挣扎了,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暗器里有毒。”秋明月提着唐蜉蝣的领子,目光中满是愤怒,”我原以为墨翎阁是怎样严密的杀手组织,没想到也有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你告诉夏清风,我师父怎么会自杀而死?!” 唐蜉蝣扭过头去,似是不愿解释,又好像无法解释。 “唐蜉蝣,杀手应该无心无情,你可知道?”秋明月松开他的领子,手中白扇缓缓抵上他的心口,”我虽不知道你和夏清风有什么样的交情,可是如今你为了他违背我们的约定,违背墨翎阁的规矩,你就已经可以去死了。” “你住手。” 不远处,夏清风的声音从幽暗处传来,秋明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慌乱,然而他没有回头,大声道:”夏清风!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既然知道我会来阻止,你为什么还是要来杀他。” “谁阻止都没有用,我一定要杀他。”秋明月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不管有多少人阻止,只要杀了他,掌门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了,只要她不知道当年是我要杀了师父就好了……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吾已经知道了。” 就在秋明月说完后不久,叶辰熙的声音也从幽暗处传来,那声音不大,又带着几分老道的稚气,秋明月的心中如同炸开了旱天雷。他呆滞在原地,僵硬的如同上了发条般回头看去,叶辰熙就站在夏清风身后,她个子不高,依旧身穿着莲青色道袍,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变化。 “掌门!” 秋明月脸色大变,和刚才的镇静丝毫不同,他突然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掌门,我……唐蜉蝣,他并没有去杀师父……” “可是他依旧因你而死。”叶辰熙平静道:”他知道了他最喜欢的徒弟要杀死他,没过几日就自杀而死,你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 “你要杀他,不过是因为我罢了,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叶辰熙依旧平静,然而秋明月和夏清风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恨他让我当掌门。”叶辰熙语气平缓,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你恨他教了你一辈子大道理,却是个欺上瞒下的人,你恨他满口勤修戒律,却在外有妻有女,还让自己的女儿当了掌门,这些我都知道。秋明月,既然汝这么想要这个掌门之位,那我们明日日出决战如何,如果汝胜得了我,我便让汝当这个掌门,我永远不回绀碧山。” 话音刚落,叶辰熙就扭头走了出去,只留下秋明月和夏清风呆滞在原地,夏清风自己也万万没想到,叶辰熙竟然不听秋明月解释半句就擅自做了这样的决定。 “奇葩。” 坐在地上的唐蜉蝣看了看愣在原地的师兄弟二人,冷冷道。 “我……”秋明月看到叶辰熙远去的背影,呆呆的跪在原地。 “明月。”夏清风走上前去,轻轻将手放在秋明月的肩膀上,他本想暗地里了结此事,只是不知为何唐蜉蝣一定要来杀白少微,才让秋明月有了和他相见的机会,才让叶辰熙也知道了这件事。 夏清风知道,秋明月虽然恨无忧道长,但对叶辰熙这个师妹却是十分爱护,他一心想要杀掉唐蜉蝣,也不过是为了隐瞒这件事罢了。 “你够了。”秋明月从地上站起来,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把折扇,他脸色苍白,眼神平静,扭头看了一眼夏清风,幽幽道: “你与他一样,不过是假仁假义。” 话毕,他拾起地上的灯笼,也快步走了出去。 夏清风突然觉得脑袋有点发晕,他低头一看,唐蜉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下了,他面色潮红,眉头紧皱,看上去十分痛苦,夏清风心头一紧,也来不及细想怎么处理秋明月的事情,连忙蹲下来,伸手搭上唐蜉蝣的脉搏。不料根本无需把脉,唐蜉蝣滚烫的肌肤已经说明了问题,不知是因为伤口发炎还是地窖湿气太重,他开始发起了高烧。 “阿江,阿江。” 夏清风将唐蜉蝣托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因为害怕唐蜉蝣昏迷,又轻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 “啊?”唐蜉蝣轻声的答应了一声。 夏清风轻轻将他脸上的面具取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仿佛比刚才更烫了一些,夏清风心中害怕,一使劲将唐蜉蝣打横抱了起来,着着急急的向外面跑去,门口守门的弟子看到夏清风这般焦急,也没有阻拦。 唐蜉蝣浑身无力,神情恍惚,眉目间似有黑紫之气,夏清风心中疑惑,想着下山路远,索性将唐蜉蝣放到了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他轻轻将唐蜉蝣的靴子脱下来,那伤口明显更加严重,裤袜都被黑红的血液浸湿。夏清风皱着眉头除去唐蜉蝣的裤袜,只见小腿上被暗器所伤的小小伤口已经渐渐溃破,逐渐渗透出黑红色的血液,原来暗器的毒不仅让唐蜉蝣神智恍惚,还让他的伤口难以愈合,尽管先前唐蜉蝣自己敷的药已经略略止住了血,可是现在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血液更见黑红。 夏清风也没有多想,伸手取下发带一撕两半,紧紧的绑在唐蜉蝣伤口的两侧,低头就将嘴印在了唐蜉蝣的伤口上吸了一口脓血,夏清风将脓血吐在地上,借着月光一看,那血液果然透着乌黑。 月色之下山风清凉,夏清风的心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不冷静过,他从没想过秋明月会为了隐藏真相下此毒手,也从没有想过唐蜉蝣会受这样重的伤,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吸出来的每一口却是黑如墨染的脓血,夏清风不是大夫,更不会治疗毒伤,他只能这样一口一口的吸着毒血,直到看到那血液重新变成红色。 “夏道长!” 不知过了多久,夏清风听到远处有熟悉的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6 声音在叫他,他回过头去,那向他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拜托过的尹子缃和梁枕月。 尹子缃依旧身穿着一袭黑衣,腰间挎着那把长刀,长发高束,脸色惨白,他的脸型是圆润的鹅蛋脸,下巴却是尖的,看上去年龄只有十六七岁。夏清风低头看看怀里的唐蜉蝣,他摘掉面具后明显要温和许多,竟也觉得年纪小了许多,仿佛还是个少年一般。 “王爷还没休息吗?”夏清风抬起头苦笑一声,道:”今天的事情麻烦王爷了……” “我也没帮什么忙……”尹子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是我低估了秋道长的武功,才让唐大侠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中毒了。”夏清风喃喃自语,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唐蜉蝣。 “你不会……”尹子缃看看唐蜉蝣血迹斑驳的小腿,又看看夏清风唇边的血迹,惊讶道:”你不会想着给他把毒血吸出来吧,你以为是被蛇咬了啊!你傻啊!” “我……” “快去找大夫啊!” 夏清风的神情这才有所缓和,仿佛他也和唐蜉蝣一样神情恍惚了,多年来不曾如此慌乱,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重新将唐蜉蝣抱起来,道:”王爷说的是,我们下山去找大夫。” “现在黑灯瞎火的怎么下山。”梁枕月在一旁道:”你把他挪到你的住处去,让白少微看看,我记得他会医术。” 梁枕月说这几句话时声音极轻,仿佛回忆起了许多往事,曾经在遗贤山庄的时候,他也曾将白少微视作长辈。 “恩,让他看看也好。”尹子缃也附和了一句,走在前面打着灯笼,道:”闹了半天,这天都要亮了,你看,貌似连灯笼都不用打了。” “要日出了!”夏清风惊讶的大叫一声。 “日出怎么了?”尹子缃不解的问道。 “掌门,掌门要叫秋明月在日出决战,谁赢了谁当掌门,你说这……”夏清风急道。 “你们掌门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尹子缃嘟囔了一句,道:”那让老梁扛着唐大侠下山,你去看看他们怎么样好了。” “那先拜谢王爷了。”夏清风边说边把昏迷不醒的唐蜉蝣放到梁枕月背上,也来不及看着二人下山,自己也不顾满身血污便施展轻功向前面归心阁急去,山顶不大,归心阁和枯松阁相距也不远,只是没想到夏清风还没到叶辰熙所在的归心阁顶,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手提长剑自环绕着阁楼的木梯缓缓走下。 夏清风飞奔到叶辰熙面前,大喘着气跪下行礼,却也没有说话。 “汝这是何意?”叶辰熙冷冷道。 “掌门!”夏清风拱手朝天,道:”掌门大人有大量,明月师弟不过一时糊涂,您就放过他吧!况且他始终也没有真的杀了师父啊!” “汝回去。”叶辰熙道:”我已经通知了秋明月来山顶论剑台,你离开这里,吩咐诸人,日落之前,谁也不许来,否则便非我门下弟子,速速离山。” “掌门……”夏清风依旧跪在地上。 “你快去!”叶辰熙有些愠怒的冷言道:”夏清风,难道我这个掌门的所有事情都一定要你经手吗,你现在叫这个名字,难道不是想忘记过去的事吗?” “我……”叶辰熙的这一句话如同冰水直直浇下,夏清风只觉得背心凉透,山风吹过,他仿佛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令他无法抬起头来。 叶辰熙依旧持剑前行,缓缓路过夏清风身边,轻声道:”我总要为自己做一回主,这么多年,就连生死之事都要托付他人,我不称心。” 夏清风本来准备了无数的笑脸和说辞,但此时只觉得寒凉彻骨,只得呆呆的站起,离开,他突然想到那句”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原来这样做的人不止是秋明月,还有别人。 原来多年的江湖夜雨,或茕茕孑立禹禹独行,或呼朋唤友春风得意,终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所以又何必去好奇追问每个人的故事。 ? ☆、绀碧山 五 ?  十几年前的一天。 一夕秋雨过后,窗外明净如洗,一轮皎月高高升在空中,清辉遍洒,映着万物都变得温和明净。 无忧道长正端坐在他的木椅上,那椅子看上去十分朴素,实则精致无比,扶手处因为他的反复摩挲变得十分光滑。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十分瘦弱,头发松松的在脑后挽成一个马尾,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然而他肤白如雪,眼含秋水,更兼眉心生有一颗朱砂痣,虽然年纪还很小,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无忧端详了他一阵,问道:”孩子,你为何不想下山?” ”我没有家人,道长救了我,我愿意留在山上,做道长的徒弟。”那孩子答道,他的眼神十分笃定。 ”我可是一派掌门,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抢着做我的徒弟吗?”无忧笑道。 ”我……”那孩子哑然,却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看的眼睛里几乎滚下泪来。 “师父!我愿意让他当我的师弟!”门外突然又跑进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年纪稍大,身体也看起来很健壮,他扑通一声跪在无忧面前,诚恳道。 “你倒是会说话。”无忧笑嗔了一句,道:”罢了,孩子,你俗家何姓?” “姓秋。” “不错不错,风雅的很嘛。现在也正是秋天,你看这秋日朗月,明净如洗,既然道法自然,我便唤你秋明月吧。” “谢谢师父!”秋明月忙跪下行了一个礼,无忧笑着接受了,他看这孩子虽然衣着朴素,眉目间却又清朗无比,也许日后修行起来,会有一天领悟祖师爷的大道吧。 这是秋明月第一次见无忧道长,因为他娘被怀疑得了疫病,两人就被不由分说的赶出了世代生长的村子,母子二人想跑到镇上求个生路,那得了急病的母亲却没有能够走下去,二人一起倒在绀碧山前,秋明月想求着山上的道士救救母亲,却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半山上。那时的无忧救了他,他慈眉善目,一袭青衣,长发高束,如同戏文话本里救苦救难的神仙。 小孩子就如同刚刚出生的小动物,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信仰,却本能的相信着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光阴一刹而过。 此时的秋明月神情有些恍惚,朝霞中叶辰熙的剑光向他袭来,那张有些单薄的小脸,眉目间与无忧有些些许的相似,那是他的小师妹,他过去从没有想过叶辰熙会有这么高明的剑法,也没想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7 过叶辰熙会是无忧的女儿。 他很震惊,却又全都知道,自己视若神明的师父,绀碧山的掌门无忧道长,看起来仙风道骨超凡脱俗,却是个为了名望抛妻弃子的人,妻子死后,他只得将女儿带到绀碧山养大,还称作是自己的徒弟。 小师妹从小活泼可爱,却在七岁时生了一场几乎要了性命的大病,他也知道,小师妹的病治好是因为用了一味特殊的药引,这药引却是偷来的,而另一个等待着这药引的人就因为这样失去了性命。 自从小师妹知道这件事,她就变得十分沉默,如同一个已知天命的老人,她再也没有笑过,闹过,她日日抱着那把长剑,参拜着那低眉垂目的救苦天尊。他知道,小师妹虽然不会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去寻死,却也再也不会有曾经的天真快乐了。 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 他明明是个凡人,却要装作别人的圣人。 尘世如此,真正的神明天尊又有谁见过呢?圣人衣袂飘飘,登仙而去,自己每日晨昏定省,食素着麻,吟诵那些复杂拗口的句子,给那些上山求道的善信讲解着道理,难道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吗? 我不相信神明,我只相信你。 想到这里,秋明月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一生的力气都已经用尽,这一座绀碧山有着近千年的历史,山上山下游人络绎不绝,他们只知道无忧道长是登仙而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有报应。 是啊,哪会有什么报应呢,世上只有好人才相信报应 想到这里,他突然放下手中武器,将胸口向向叶辰熙的剑锋倾去,叶辰熙也没有想到,一瞬间,宝剑直直刺向秋明月雪白的胸口,鲜血喷涌。 那一瞬间,秋明月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暗淡下来,就像他当年背井离乡,吃不上饭,母亲也病的一塌糊涂,最最没有指望的时候。 “师父,我曾经恨你,如今也算我的报应吧。” 叶辰熙看到秋明月满身鲜血的倒下,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她虽然已经历经过生死关头,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她虽然恨秋明月,但是她知道这一切的因果都是因无忧而起,她也不想真正的怪罪秋明月,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很多时候的沉默并不是老成持重,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多少年前,她也曾怨恨过母亲,为什么不让她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读读书,做做女红,而要让她和这些一本正经的臭道士一起练剑,后来她病重,在半睡半醒中听到师父和夏清风的对话,她才知道,原来师父就是自己的父亲,就是母亲口中那个抛下他们的人,他因为自己是一派掌门,就留下已经怀孕的母亲匆匆离开。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她未婚先孕,不得不背井离乡,贫困潦倒到自己生病都无法医治。在她被无忧道长接到绀碧山之时,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她没有过一句怨言,只是微笑着告诉她,要跟着师父好好学武功,长大了回家保护娘,就没有人再会欺负我们了。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于是,叶辰熙病好之后,便喜欢身着简单的男装,她不愿意再面对无忧道长的指点,终日将自己关在房内,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她只是想着只要自己可以学会这些剑法,就可以下山了,就可以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再也看不到这些人。 只是她未曾想到,不仅母亲已经死了,连自己的命,都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 她记得自己病弱之时,曾用一味珍贵的草药做药引,而那药引却是无忧道长的大弟子金玄子从名医点松居士手里偷来的。 等到她服下救命汤药,重获新生时,点松居士的病人已经撒手人寰,那一年,点松居士无病不可医的大名不攻自破。 而无忧道长只是称不知此事,只说这是金玄子为了医治至亲一人所为,在一个寂静无比的深夜里,在山顶的枯松阁之中,点松居士与无忧道长一起看着金玄子服下剧毒之物,毒发身亡,以此向江湖谢罪。 当年金玄子意气风发,武功高强,绝顶聪明又心高气傲,任何江湖前辈都不曾放在眼里,他喜穿白衣,见人时面覆白纱,只道尘世污浊不堪,不愿与凡人相见。因他武功高强却又高傲无比,江湖之中几乎无人不识。 从此,无忧道长的大弟子金玄子身死名裂,被逐出绀碧山名录,永生永世,不入道籍。 三年之后,点松居士已死,在绀碧山上接待宾客,面容上永远带着浅笑的是无忧道长不成器的弟子夏清风,无忧道长说他虽然天赋极高,但懒散无比,疏于修炼,错过了最适宜的年纪,虽然位置在众弟子之上,却也只能做做其他工作,不能在武学上胜于他人,若有人要与他较量,他也只是客气几句,道一声技不如人。 那是秋明月的”倾城”之名日盛,江湖中人无不称赞他举世无双的美貌与武功,却无人注意到夏清风与金玄子都是山西人,家境年纪都大抵相同,只是金玄子傲气无比,从不与人亲近,而清风道长平易近人,与人为善。 而叶辰熙知道,这个带着温柔笑容的夏清风,与当年那个高傲无比的金玄子,根本就是同一人。 只因为这一次病重,一切就都改变了,她知道了自己的师父是亲生父亲,而自己的师兄已经改名换姓,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算没有十分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已经猜出了八分,只是不知道是夏清风变成了金玄子,还是金玄子变成了夏清风。 从没有人再提过这件事。 叶辰熙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朝阳,十几年了,她突然觉得她根本不知道这么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现在又该做什么。 “掌门!” 叶辰熙呆在原地的时候,忽听得背后有人叫他,她缓缓回头,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夏清风。 夏清风气喘吁吁,面色发白,发丝从头上的发髻中散落出来,他看了一眼叶辰熙,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叶辰熙还没来得及回答,夏清风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秋明月,他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扯开秋明月的衣襟,那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淋漓,夏清风也看不清伤势如何,只好用手搭上秋明月手腕,他脉息虽然弱,却也稳定,感觉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夏清风长出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看叶辰熙,问道:“他该怎么办?” 叶辰熙冷静道:“此事是我太冲动了,传扬出去恐惹人笑话,你先把他安置在你那里吧。”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8 夏清风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奇怪,问道:“掌门不怪罪于他?” 叶辰熙道:“此事也不全怪他,这次他也受了教训,就这样吧。” 夏清风点点头,轻轻将秋明月抱起来。 “还有。”叶辰熙道:“往日之事,谁都不能再提起了。如果明月还有什么意不平的地方,我也只能如此了……我管不了……” 叶辰熙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无奈,夏清风看到她小小的身形,感觉十分难过。遇到这样的事情,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是她呢。 山顶之上,晨风骤起,松涛如海波般上下浮动,叶辰熙站在原地,目送夏清风抱着秋明月远去,她用气御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掺杂着湿气的泥土高高扬起遮盖了地上的血痕。旋即转身离去。 无忧道长让她当掌门,也许是为了保全她,随后自杀,也算是对秋明月的忏悔。 福生无量天尊。 秋明月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他昏迷了整整一天,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 夏清风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秋明月觉得口干舌燥,浑身都疼,他艰难的抬起手臂,敲了敲床边的墙壁。 夏清风听到动静,赶快站起来,他跑到秋明月床边,摸摸他的头,问道:“怎么样?” “我还以为我死了。”秋明月道。 “你们啊都太冲动,就不能有一天不出事吗?”夏清风装模作样的抱怨了一句,端了一杯水,秋明月艰难的把头抬起来,喝了一口。 他的头发很乱,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与他平日丰神俊逸的样子比起来十分狼狈。 夏清风看到他这个样子,也觉得他着实是受了苦,他从小将无忧道长视若神明,知道无忧道长抛弃妻子的时候,想必最伤心的就是他,这件事情孰对孰错实在是很难言明,而且秋明月是自己多年的师弟,看到他这样受苦,心里也着实不忍。 “唐蜉蝣呢?”秋明月问道。 “他的烧勉强退了,晴岚在他身边看着。”夏清风道。 “他的腿伤有毒,解药在我那里,就在书架上的木箱子里,你去取吧。”秋明月道。 “你从哪里学的歪门邪道!”夏清风十分生气,他强忍着把秋明月打一顿的欲望,责备道:“你怎么能这么卑鄙。” “我只是不想让掌门知道罢了。”秋明月说的云淡风轻。 “你好了以后,我一定会教训你!” “你教训我?”秋明月笑笑,道:“师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叶辰熙小师妹吗?” “你闭嘴!”夏清风气急败坏,抬起手想打他一个耳光,但是看到他那张惨淡的面孔,也就不忍的放下了。 “你不回答,是吧,那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师兄,你是金玄子吗?” 夏清风听到这话,神色间突然闪过一丝颓然,他没有再发火,而是轻轻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就转身出去了。 秋明月笑笑,面孔有点惨淡,他望着夏清风离去的方向,似是还在跟他讲话一般的自言自语。 “师兄,你真是个懦夫,我不像你,我喜欢小师妹。” 夏清风来到秋明月居住的墨竹轩,找到了解药,便匆匆回到了唐蜉蝣身边。 “闭嘴!” 夏清风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唐蜉蝣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探头望了望。 “唐大侠,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可不能下地啊。” 只见晴岚站在唐蜉蝣身边,端着一碗粥一样的食物,关切的问道。 “你烦不烦。” 唐蜉蝣抬起头瞪了一眼晴岚,又没好气的道:“你来了还不进来吗?” “我给你拿药来。”夏清风听到唐蜉蝣已经看到了自己,便拿着药粉走了进来,笑道:“你不用这个药,伤口是康复不了的。” “拿来。”唐蜉蝣也不推却,他轻轻解开缠在自己腿上一层层的绷带,伸手接过夏清风手中的药,洒在自己的伤口上,药粉接触到伤口,难免有些疼痛,唐蜉蝣不由得皱了皱眉。 “用了这个,应该很快就会好了。”夏清风轻声劝道:“你,休息几天再走吧。” “不,我现在就回去。”唐蜉蝣冷冷道,“你师弟要杀我怎么办?” 他已经动手缠好了自己腿上的伤口。 “他不会的,他现在受伤很重。”夏清风答道,突然,他又想起了白少微的事情,他既担心唐蜉蝣的伤口,又担心白少微的安危,如果此时唐蜉蝣去刺杀白少微,那白少微一定会和秋明月一样主动赴死。 “按照墨翎阁的规律,刺杀的期限是一个月,如果超过了,就算我失败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半。”唐蜉蝣神色平静看看有些慌乱的白少微,边说边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一瘸一拐的站起来,接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多留几天吧。” “啊?” 夏清风听到唐蜉蝣说自己愿意留下来,顿时感到无比吃惊。 “行了,你们吵死了。”唐蜉蝣瞪了他一眼,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冷冷的神情,“快出去,不要打扰我休息。” “是是是。”夏清风狗腿的点了点头,一把拉住晴岚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 ? ☆、倏然 ?  【唐蜉蝣的小番外】 晴岚和夏清风被唐蜉蝣赶了出来,此时已经深夜,二人都觉得不应该打扰其他人,只好自己去收拾客房。 “清风道长。”晴岚接过夏清风递给他的棉被,问道:“唐大侠和白少微到底有什么仇?” “你想知道?”夏清风沉思了片刻,道:“罢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讲给你也无妨。” 晴岚点点头。 夏清风和他一起坐了下来,道:“唐蜉蝣原本不叫唐蜉蝣,他是曾经遭到灭门惨案的蜀中唐家的小少爷,唐扶风,小名唤作阿江。” “我与阿江和白少微是同乡,虽说是同乡,却也不完全是,阿江是蜀地人,只不过因为父母在这边做生意,一直住在北方。阿江的外婆是北方人,当时他的父母都在太原府,我和阿江都住在乡下,阿江跟着他的外婆一起住。他比我小一点 白少微比我们都大,又是遗贤山庄的弟子,少年成名,在我们家乡也算是名人,那时他回乡我们都缠着他,阿江更是喜欢他,希望自己有一天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59 也可以做他那样的英雄。” “后来,唐家在山西的生意不太好,阿江的父母便带他回去了,我也随着师父来到绀碧山学艺,唐家因为一些事情杀了关中的徐大侠,具体的原因那时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直都没有证据,谁也没有办法。结果关中徐家一时震怒,家主徐江竟然杀了唐家满门。阿江和另一个孩子侥幸躲过,结果因为那个孩子受伤太重也死掉了,阿江一个人无依无靠,他们一家一直在山西,根本不知道此事,自然是跟徐家无冤无仇,他觉得很愤怒,便去遗贤山庄找到了白少微。” “谁知道那时徐江竟然一人揽下所有罪责,自杀而死,毕竟此事因唐家而起,江湖中人大多向着徐家,遗贤山庄也不好接手此事,白少微听从师长的劝告,不得以将阿江拒之门外。我绀碧山向来避世,便求了师父将他偷偷接来,没想到阿江到了蜀地之后,竟然独自离开绀碧山去了飞琼山顶,想要找到当时墨翎阁的阁主想要报仇,没想到阁主竟然收养了他,还传授他武艺。” “阿江后来改名叫唐蜉蝣,他十八岁那年,一口气杀光了徐家上下三十一口,震惊整个武林,众人追至飞琼山头,却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从那以后,唐蜉蝣就接管了墨翎阁,成为江湖中杀人夺命的杀手。” 话至此,夏清风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静,晴岚也坐在一旁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夏清风笑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晴岚道。 “唉”,夏清风也谈了一口气,道:“你好好休息吧。” 人间事辛酸,万般皆艰难。 “道长!开门!” 夏清风经过昨夜一事,心情虽然比前几天稍感轻松,精神却是十分疲劳,但是此刻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正是尹子缃,他只好极不情愿的去开门。 “王爷,这一大早的,您又有什么吩咐?” 夏清风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他头发蓬乱,只穿着白色中衣,睡眼惺忪道。 “道长,你可不能食言啊,你现在该告诉我云溪谷怎么走了吧。” 尹子缃站在夏清风面前,他穿的十分整齐,头发也好好的束着,夏清风有点奇怪尹子缃为什么不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也不能直接去问。 “道长,你看我做什么?”尹子缃问道。 “啊,没什么。”夏清风不好意思的笑笑,道:“王爷进来坐吧。” “我也是问了好久才找到你。”尹子缃边走边说:“怎么堂堂清风道长不住你的白梅苑,却要住在客房,你不是为了躲我吧。” “怎么会?”夏清风笑着为尹子缃倒了一杯茶,伸手请尹子缃坐下,道:“殿下,你混进遗贤山庄的时候,应该是用了百草令吧。” “正是。”尹子缃点点头。 “那殿下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去云溪谷呢?”夏清风好奇的问。 “怎么?”尹子缃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弄的摸不着头脑。 “殿下。”夏清风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但依旧夹杂着先前的疑惑不解,他缓缓道:“江湖之上有百草令的人都知道怎么去云溪谷,百草令可以说是谷主的令牌,也可以说是云溪谷的钥匙。” “此话怎讲?”尹子缃问道。 “去云溪谷的路只有云溪谷谷中人自己才知道,而谷中人只会给有百草令的人带路。每月十五,月升之时,求访者持百草令站在浮悠谷中的甘露河畔等候,自会有摆渡人来接引,所以贫道想既然殿下有百草令,自然会知道怎么去云溪谷。”夏清风解释道。 “怎么会这样?”尹子缃心里暗自生疑,面孔上却依旧微笑如初,不露半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道:“那便多谢道长了,只是在下实在不知道,去甘露河该怎么走?” “贫道自然会带殿下去浮悠谷中,现在已经是初十,还请殿下再耐心等待几天。”夏清风道。 “那就有劳道长了。”尹子缃拱手致意。 “殿下。”尹子缃正欲转身离去,夏清风突然又叫住了他,尹子缃回头看去,夏清风的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尹子缃问道。 “殿下真的要去吗?”夏清风缓缓道。 “是啊。”尹子缃点点头。 “现在绀碧山下有许多锦衣卫,殿下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京城,殿下就没有想过云溪谷之中有多少风险吗?” “殿下在遗贤山庄的时候,贫道也在那里,殿下担心的事情,贫道也不是没有想过,殿下看到了秋师弟,看到了叶掌门,看到了白庄主,殿下又何苦像他们一样执着呢?殿下虽有百草令,却不知道怎么去云溪谷,这不是摆明了那人并不想让殿下去吗?” 夏清风一脸恳切。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尹子缃微笑着点点头:“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照你所说,我的母亲不希望我去云溪谷,这不就更加说明了云溪谷中有事发生吗?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如果她与前朝无干,那就是白少微的多疑害了她,如果她与前朝有所瓜葛,那就是云溪谷中的前朝余孽害了她。” “殿下何必如此执着,世间之事也不全然是有因果联系的,殿下如果不放下这些,您的母亲九泉之下又怎么会快乐呢?”夏清风婉言劝道。 “你错了”,尹子缃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等母亲等的有多幸苦,也许你懂,也许你不懂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曾经我恨白少微入骨,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恨谁了……” “这样不是也很好吗?”夏清风不解。 “也许这样是很好,对我很好,我现在回到京城,照样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歌舞升平,皆大欢喜……那死去的崔梦临怎么办,梁枕月心里一直记挂的师父怎么办,我娘怎么办?他们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丢掉性命吗?” “也好,是贫道不该劝殿下。”夏清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他缓缓道:“那贫道一定准时带殿下去甘露河。” “我想……求道长一件事……”尹子缃轻声道。 “什么?”夏清风问。 “这次去云溪谷,我想一个人去,还希望道长不要告诉枕月和管末澜,管末澜是皇兄身边的人,我不希望他有什么闪失,至于枕月……我亏欠了他太多了……” 尹子缃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向来不可一世的神情转化为眉头上淡淡的忧愁,夏清风看着他的脸,他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宛如一把扇子,那扇子下是一泓月牙般的阴影,他的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0 面孔依旧惨白,不带血色,仿佛久久生活在地下不曾见到过阳光。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是唐蜉蝣。 唐蜉蝣与静王毫不相干,却又有些相似,他想,如果当时他和白少微可以留在他身边,也许他就不会去墨翎阁,不会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不会杀那么多人。 也许在唐蜉蝣心底深深刻下的血海深仇一定要用血来洗净,可是这也害了他自己,他变成了一个杀手,一个一辈子都不能见光的人,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都有家人,这些人无一不对他恨之入骨,他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 “不行!”夏清风坚决道:“殿下如果一定要去,必须要让管大人和梁先生知道。” “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随我一起去的。”尹子缃急道。 “那也要让他们自己来选择,殿下这样不辞而别,可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他们不会找到云溪谷的。”尹子缃道。 “是的,没有百草令,他们一辈子都进不了云溪谷,可是倘若殿下出了一点事,你就是他们心中不明不白的人,难道殿下想让他们的后半辈子也一直在寻找自己该恨谁吗?!” 夏清风的言辞字字戳心,尹子缃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复,他有些犹豫,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如何是好,夏清风刚想开口劝慰两句,就看到门口一人急急跑来。 “道长!”那人是白梅苑中负责扫洒的道士,他跑的气喘吁吁,头上的冠巾都歪掉了,他冲进房门,有些惊恐的看着夏清风。 “怎么了?”夏清风忙问道。 “出事了!”那人失魂落魄,大声道:“白先生出事了!” 夏清风一把推开那人,也顾不上多问,拔腿就向白梅苑冲去,他能想到的白少微出事,大抵与唐蜉蝣脱不了干系,心中自是十万火急。尹子缃也不好多问,只能立刻追上去跟在他身边。 两人皆有轻功在身,赶路要比那小道士轻松许多,很快就到了白梅苑。夏清风顾不得多问,迅速冲向白少微的房间,就在他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他与尹子缃都如同雕像一般凝滞在原地。 白少微死了。 风晴岚倒在他的身侧,为他端来的药汤和托盘一起倒在地上,白少微倚在床上,侧着头,双眼圆瞪,那表情极为可怖,仿佛看到了地狱般恐怖的场景。 就在他的喉结左右,插着一根细细的银针,那针如同一件装饰在颈部的首饰,在朝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又是针,杀死崔梦临的是一根针,杀死踏歌夫人的是一根针,而现在又有一根针出现了。 尹子缃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无底深渊一般绝望。 ? ☆、甘露 ?  天尊曰,万物吾生,万灵吾化,遭苦遭厄,当须救之。 不须汝威力,化身救度。 此东方长乐世界,有大慈仁者。 乍暖还寒,白梅盛放。 夏清风跪坐于灵堂之中,白衣如雪,他的正前方是一具乌黑的棺木,躺在里面的正是前一任遗贤山庄的庄主白少微。 尹子缃和管末澜站在门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凶手虽然杀死了白少微,却只是打晕晴岚,而更为奇怪的是,他在白梅苑中行凶杀人却无一察觉,就连住在隔壁的刺客唐蜉蝣都没有半点知觉。 此人武功如此高明,又目标明确,尹子缃想了好久,也想不到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现在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杀害崔梦临的凶手不是白少微,而且这个人与今天杀害白少微的那个人手法如出一辙。 “殿下来了啊。”就在尹子缃沉思之时,夏清风已经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他面容疲惫,却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问道:“梁先生呢?” “白庄主是你的故人,也是他的师叔,他心情不太好。”尹子缃解释道,他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也请清风道长节哀吧,我与你一样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庄主死的蹊跷,但是这的确和先前遗贤山庄的那件事很相似。”管末澜道,“那时宋如意和踏歌夫人也都是因为一根银针而死,还有先前的崔大人。” “清风道长也算江湖中人,可曾听说过这种用针杀人的手法?”尹子缃问道。 “很难说。”夏清风摇摇头,苦笑道:“这并非是某种特殊的武功或兵器,只要会使暗器且功力深厚的人,都可以用淬毒的银针杀人,凶手这样做恰恰让人猜不透他是何门何派。” “那请问道长,您见过云溪谷的武功吗?”尹子缃接着问道。 “唉,说来惭愧。”夏清风摇摇头,道:“我虽在绀碧山忝居高位,接管山中事务后更疏于修炼,实在是学艺不精,普通的江湖人尚且不愿与我交手,跟不用说云溪谷这般神秘的高手了,大概我所能接触到的武功,也就是白少微跟我说过的精绝刀法吧。” “哦?”尹子缃抚上腰间长刀,沉思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跟云溪谷有关。” “师父!”夏清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一个小道士着急的跑来,他站在夏清风面前,道:“晴岚先生和唐大侠醒了。” “走。”夏清风拍了拍尹子缃的肩膀,“我们一起去看看。” 等到两人回到白梅苑时,风晴岚和唐蜉蝣都在一间寝室里,晴岚坐在凳子上,而唐蜉蝣依旧坐在床上,二人都看起来很憔悴。 “怎么回事?”夏清风问道。 “我早晨起来给白先生准备药,刚进来……就看到白先生……他死了……”晴岚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吓得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了地上,就被人打晕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江,你没事吧。”夏清风看到晴岚没什么大碍,便赶忙跑到唐蜉蝣床边问道。 “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唐蜉蝣听到“阿江”两个字,语气中带点不悦。 “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能把唐大侠打晕?”尹子缃不解。 “其实他也不一定是高手,”唐蜉蝣面无表情道,“只是我受伤了。” “那你……有看到他吗?”夏清风问道。 “当然。”唐蜉蝣点点头,“我听到隔壁有人走动,但也没去看,听到有东西落地的时候才出去,才出门去看的,正好和那人照面。” “他是什么样的?”夏清风问道。 “身穿黑衣,个子不高,很瘦弱。”唐蜉蝣回答道。 “难道是遗贤山庄中的那个人……”尹子缃沉思片刻,缓缓道,“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1 就在宋如意和沈踏歌死的那天,杀他们的,也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弱的黑衣人……” “怎么会……”夏清风惊讶道:“云溪谷的人怎么会知道他还活着?” 尹子缃没有接话。 “对了,”夏清风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阿江,叫你来杀少微的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唐蜉蝣皱着眉头冷冷道,“选择杀什么人都是账房先生的事情。” 几人刚刚有了一点线索,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夏清风叹了口气,看看尹子缃,道:“殿下还是去看看梁先生吧,这里有我。” 尹子缃点点头。 然而尹子缃离开唐蜉蝣的房间之后,脚步却非常慢,他只要一想到白少微的死,心头就有种不安,那根明晃晃的针如同刺一样插在他的胸口,不管怎么努力都忘不掉。 如果说崔梦临和沈踏歌他们的死都说明不了什么的话,那白少微的死就已经证实了一切,用针杀人,玉玺失踪,全部都与云溪谷有关,这个神神秘秘逍遥避世的山谷,好像再也隐藏不住了。 如果说现在只有一件事不清楚,那便是遗贤山庄神机剑一宗尽数被屠的真凶,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白少微和万锋剑弟子所为,那断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马脚,如今看来,有这奇毒无比又不知来历的针做武器,将武功高强之人一招毙命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云溪谷举世闻名的虽然是花宴,但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见识过,可云溪谷出神入化的医术却是江湖共知,医术既可以是治人之术,也可以是害人之术,而连进入云溪谷都如此困难,想必云溪谷中有许多可以提炼剧毒的奇花异草也未可知…… 尹子缃走的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殿下,怎么了?”看到尹子缃面有愁容,跟在他身后的管末澜轻轻问了一句。 “末澜,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尹子缃反问道。 “殿下是不是觉得事情蹊跷,与您当初所想的有出入,所以不好去见梁先生。”管末澜答道。 “唉,你真是个机智的少年。”尹子缃无奈的笑笑,道:“我害怕遗贤山庄的事情真的是云溪谷做的,我便成了杀害梁枕月师父的帮凶,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殿下为何这么想,难道你忘了,梁先生说当初救他的可是俪妃娘娘。”管末澜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俪妃娘娘和云溪谷是不同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俪妃娘娘虽然是云溪谷的弟子,却没有参与过那些事情,甚至还想过阻止,就比如梁先生说俪妃娘娘出现在遗贤山庄救他那件事。”管末澜分析道。 “可这……” “管大人说的有道理。” 尹子缃惊讶的转过头去,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枕月。他的眼角眉梢似是有些疲惫,却依旧面带微笑看着尹子缃。 尹子缃愣住了,没有说话。 梁枕月故作生气的抓过尹子缃的胳膊,道:“今天早上殿下就不告而别,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尹子缃被他抓着,眼神里写满了不知所措,他犹豫道:“我没有……” “你看我。”梁枕月微笑的看着他,缓缓道:“那天锦衣卫诰狱,殿下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可是……” “我当时已经问过你,无论是忘记还是追究,全部由你来决定,我已经陪你走到了这里,又怎么会退缩。”梁枕月眨眨眼睛,温柔道:“臣等正欲死战,殿下为何先降?” “你!”尹子缃瞪了他一眼,故作生气道:“你笑我!” “好了好了。”梁枕月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回去准备准备吧,没过几天就要出发了。” “恩。”尹子缃点点头。 管末澜站在尹子缃身后,看着他刚才的愁容满面尽数化成了如同白梅般温和莞尔的笑意,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得豁然,原来这便是自己与梁枕月不同的地方,如果说尹子缃需要的是他为自己出主意,需要他跟随在身边做出宫的挡箭牌,那么相比之下,梁枕月为他所需的不过是一分真心。 看来是皇上错了,管末澜心想,殿下已经找到了他可以相伴终身的人,他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失去母亲孤苦无依的孩子,他不会再像往日那样乖张狷介,他的心里也有了需要惦念体贴的人。 可是殿下,人越是有依靠,就越是脆弱啊。 十五之夜,天心月圆。 尹子缃三人坐在夏清风的院落里,一同望着天上的圆月出神。 “让殿下久等了。”夏清风穿着一袭素白道袍,向尹子缃三人拱手致意,道:“我去理了一下东西,所以耽搁了。” “你带什么东西……”尹子缃疑惑道。 “我和殿下一起去呀。”夏清风微笑道:“贫道爱干净,所以带了些换洗衣服,还有什么早晚课之类的,殿下有问题吗?” “不是这问题……”尹子缃满脸疑惑,道:“你去做什么?” “白少微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心不安,所以想一起去看看。”夏清风解释道。 “那他呢?”尹子缃一脸惊恐,伸手指向夏清风背后,一脸冷漠的唐蜉蝣。 唐蜉蝣拄着一副拐杖,依旧一袭黑衣带着面具,面具下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他要去哪儿是我能管得了的吗?”夏清风无奈的回答。 “你们没事吧,我可不是去春游。”尹子缃气愤道,“我本来就已经自身难保了,难道还要带上你们吗?” “殿下,我不去,我就留在这山上等你回来。” “啊?”尹子缃扭头看看,说这句话的正是管末澜。 “殿下,现在山下有锦衣卫,与他们联系的一直是我,如果没有人在与他们联系,那他们一定会告诉皇上的,皇上如果知道您孤身犯险,后果更加不可收拾。”管末澜解释道。 “如果……”尹子缃的声音突然有一些迟疑。 “如果你回不来,”管末澜停顿片刻,缓缓道:“这一切都由我负责,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呀。” “殿下,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管末澜的语气十分恳切,他目光灼灼,与往日不甚相同。尹子缃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他穿着绯色的官服,眉目间一片月白风清,后来的误会让自己觉得此人不可相信,然而他又诚恳的跪在风雪天中,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做自己的朋友。管末澜是个很直率的人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2 ,又是个很聪明的人,就如同这里的茂林修竹与琼花白梅一般。 “好吧。”尹子缃郑重的点了点头,握住了管末澜的手,停顿了片刻又缓缓放下,他扭头看看梁枕月,看看白少微,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唐蜉蝣。他微微一笑,将脸凑到了管末澜的耳边,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有好朋友了。” 管末澜莞尔一笑,轻轻松开了尹子缃的手,道:“微臣祝殿下一路平安。” 与管末澜道别之后,几人便匆匆踏上旅途,绀碧山虽然高耸入云,但通往浮悠谷的山路却比前山更加平缓,也容易行走,浮悠谷似乎比前山更加温暖,植被与前山有很大不同,云雾缭绕间似乎月亮也隐去了踪迹。 “怎么还不到。”唐蜉蝣拄着拐杖,冷冷的问了一句。 “你说你脚还伤着,干嘛非要跟来,你不是恨白少微恨得要死吗……”尹子缃抱怨了几句,扭头正对上唐蜉蝣冷若冰霜的眼神,便也渐渐的敛了声音。 “对啊,阿江,你不是不爱管闲事吗?”夏清风也好奇道。 “你是闲事吗?”唐蜉蝣冷冷道。 “啊!阿江,原来你是为了保护我!”夏清风故作惊讶道,“我太感动了!” “放屁!”唐蜉蝣把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扭头道:“我没有完成任务,雇主多半会追杀我,就像你的好师弟一样,我随你们去云溪谷正好躲一下。” “阿江,你怎么一定要这么冷漠呢?我知道你就是为了保护我!对吧!对吧!”夏清风在众人的鄙夷中依旧热切的追问着唐蜉蝣。 “哼,什么时候有人追杀你,我一定给你打对折!” “哈哈哈。”听到唐蜉蝣冷面中说出这句话,一旁围观的梁枕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嘘——”尹子缃推了推他,小声道:“你们听——” 梁枕月有些奇怪,但也乖乖闭嘴,万籁俱寂中,有轻微的水声自云雾中响起,夏清风带着他们循水声而行,转眼间便走到了一个极窄的岩石缝面前,四人依次排开,侧着身子从石缝中通过。就在穿过石缝的一瞬间,尹子缃抬头看去,眼前的景致与之前截然不同,皎洁的月光如银瀑般洒下,四下一片豁然,坦荡如砥,一条窄窄的河流从他们眼前流过,那河水在月光的笼罩下,彷如泛起了层层的金光。 尹子缃虽然领略过白梅翠竹的胜景,却很难用语言形容此时的心情,就仿佛志怪故事中的渔人误入了隔绝世外的桃花源,人间苦炎热,仙山已秋风。 “这就是甘露河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夏清风道。 他的话音还未落,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只见从河畔缓缓走过两个少女,她们身穿苗服,身上挂着复杂精致的银饰,手中各自提着一个小灯笼,这两个少女仿佛是双胞胎,面孔极为相似,她们眉眼细细,弯如月牙,肌肤洁白如玉,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虽然带着几分稚嫩,却让人感觉极美。 “你们是云溪谷的客人吗?” 尹子缃等人还未说话,其中一个少女已经开口了,尹子缃见惯了各种身份的女子,见到她们却有些胆怯,只是点了点头。 “我叫瑶华,这是我姐姐碧月,我们是来接你们的,你们有百草令吗?”瑶华的声音清脆无比,语调中夹杂着几分南方口音,十分动听。 “啊,我这里有。”尹子缃忙不迭掏出百草令交到瑶华手里,瑶华却递给了碧月,碧月沉静的笑笑,仔细摸了摸上面的图案,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却没有将百草令还给尹子缃。 四人见到这两个少女都如同见到仙人一般,除了唐蜉蝣拄着拐杖,其他三人的走路姿势都如同赶尸的尸体一般跟着少女来到河畔渡口,河里停泊着一条漆黑的乌篷船,船头坐着一个老人,他微微驼着背,头发花白,手中举着一杆水烟。 “这就是今天的客人吗?”那老人声音沙哑。 “是啊,爷爷。”瑶华笑着回答。 “你看过他们的百草令了吗?”老人问道。 “恩,姐姐看过了,不会有假的。”瑶华点点头。 “拿来我看看。”那老人伸手拿过碧月手中的百草令,扭头却正对上尹子缃的面孔,他冷哼一声,将手中令牌抛在地上,道:“这令牌不对,你们走吧。” “这……”尹子缃也愣住了,他曾经拿这令牌去过绣筠坊,一路上畅通无阻,怎么会有问题呢。 “老人家,你再好好看看,这不可能。”尹子缃急忙从地上捡起百草令,要交到那老人手里。 “不用看了。”老人摆摆手,道:“你的令牌是真的,只是几年之前我们已经不再用了,我们有新的请柬,既然你不知道,还是打道回府吧,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尹子缃有些着急,他扭头看看夏清风,又看看梁枕月。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夏清风疑惑道,绀碧山乃武林大派,如果说有事情是绀碧山不知道的,那也就没有其他门派知道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时辰要到了,我们要开船了,你们回去吧。”那老人不由分说,站起来就要解开拴在岸上的缆绳,就连两位少女也有些不知所措。 “福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老人要执意开船的时候,从石缝那里又走来两人,为首那人大约四十上下,身形挺拔,面容清朗,感觉十分和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比他个子低,身形也很瘦弱,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尹子缃隐约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随着二人慢慢走近,尹子缃突然看清了落后的那个女子,她虽然脸上盖着轻纱,那双如杏核般圆润可爱的大眼睛却透着星河般闪耀深邃的光芒,令尹子缃一瞬间想起了她的身份。 “连翘,真没想到会遇上你。”尹子缃笑着走过去,轻轻挽起了她的手。 ? ☆、故里 ?  “哎呀哎呀,没想到啊,殿下只记得连翘姑娘,却不记得在下了。” 那人浅笑着,温言调侃了尹子缃几句,尹子缃只觉得此人越看越眼熟,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他该是谁,也只得不好意思的笑笑。 “看来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是遗贤山庄善品堂的甘问筠啊!” “怎么会……”尹子缃四人都觉得有点发愣,在他们的印象里,甘问筠明明是个老头子,而今面前这个人虽然不年轻,却也清秀俊朗,与之前遗贤山庄的老头子实在是大不相同。 “哈哈哈哈哈哈,”那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3 人笑了几声,道:“看来我善品堂不仅医术名扬四海,现在连易容术都这么高超了。” “那之前在遗贤山庄,你为什么要扮作老头子的样子?”尹子缃不解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上船,路上说怎么样?”话毕,那人便要拉着尹子缃上船,尹子缃刚要解释,迎面正对上福爷爷那张脸,那人却不再是刚才严肃的表情。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福爷爷看那人的眼神竟然带了几分敬畏,他看到是那人引着尹子缃上了船,便没有再说什么。 尹子缃心里虽也奇怪,可是也不好多问什么,便快步上了船。 “把这个戴上。”福爷爷面无表情,转身递给尹子缃等人几条黑布。 “这是……”尹子缃问道。 “我们云溪谷乃避世之地,有仙人常驻,怎能随便向外人暴露行踪,请各位用这块黑布遮住双眼,我自然会带大家入谷,如果公子不愿意,就请下船吧。”福爷爷面容极其冷漠。 尹子缃做了这么多年皇亲国戚,就连傅子熙也不曾待他如此,然而云溪谷的接引人如此冷淡,他却也不反抗,甚至感觉有些畏惧。他遵照吩咐用黑布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只是刚才的事情发生之后,总让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梁枕月看到尹子缃有些不安的神情,便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耳语道:“没事的。” 尹子缃没有讲话,也用力握了握梁枕月的手。 “公子,别担心,没事的。” 瑶华山溪般动人的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她就坐在他的另一边,也轻轻的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瑶华的手小小的,滑滑的,却十分冰凉,尹子缃心中觉得感激,便勾起嘴角对她说了声“谢谢”。 几人坐好之后,船很快就开动了,大家都没有讲话,安静的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尹子缃眼前漆黑一片,心中便多了几分不安,他只得屏气凝神,想尽可能的判断出他们所走的方向。 “殿下一定奇怪,老大夫甘问筠怎么头发就黑了吧?”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说话的正是他们在岸边遇到的那个中年人。 “是呀。”尹子缃道。 “我善品堂经营多年,江湖扬名,就连云溪谷也与我们有不浅的交情,你看,我可以自由进出云溪谷采药,这可都是甘问筠大夫的功劳,可是现在他老了,眼睛也不行了,耳朵也不灵了,还怎么望闻问切。甘大夫身体每况愈下,连出行都不方便,可甘大夫是我们善品堂的招牌,如果甘大夫连遗贤山庄换庄主这么重要的活动都不能参加,我们善品堂还怎么经营。” “所以你就扮成甘大夫?”尹子缃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甘玄明,是甘大夫的儿子,在下虽然医术浅薄,名不见经传,可上次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才欺瞒了王爷和各位,实在是惭愧,惭愧。” 万籁俱寂中,甘玄明的声音如溪水过青石,十分动听。 “医术我不知道,不过玄明兄的易容术实在是了得,不光我们没有看出来,连阎王师爷李惠芝都看不出来,实在称得上是绝技了。”梁枕月想到自己当时的伪装被李惠芝一眼看穿,不由得发自内心夸赞了几句。 “哪里哪里,不过是李先生给我一个面子,不说出去罢了。”甘玄明自谦道。 “甘大夫,你就不必自谦了。”尹子缃笑道,“老梁那个易容技术,可是被人家李先生一眼就认了出来。” 话音刚落,甘玄明和夏清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翘是个哑女,唐蜉蝣自是不言不语,一旁的瑶华轻轻的笑了两声,道:“你们可真有意思呀,我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 “哦?原来瑶华姑娘不怎么离开云溪谷?”夏清风问道。 “是呀。”黑暗中,瑶华摇了摇头,语气中带了几分失望,无奈道:“谷主对我们说,山谷之外都很危险,我们未经世事,出去一定会被人骗,还是安心待着比较好。” “外面的世界是不太平,不然你什么时候跟谷主说说,我们离开的时候带着你一起去玩。”尹子缃微笑道。 “哈哈哈,怕是没有机会了。”瑶华银铃般的笑声从空旷中传来,仿佛还有些淡淡的回音,尹子缃隐约觉得,现在他们应该是在一个山谷里。 “都别说了,要到了。”福爷爷突然说了一句,他的声音依旧冰冷,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众人也就都敛了声音。 船只突然猛烈晃动,尹子缃隐约觉得船碰到了岸。突然,他眼前一亮,恍惚间映入眼帘的正是瑶华那盏明晃晃的灯笼,碧月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船,正站在她的身后微笑,瑶华高兴的晃了晃手中那块遮光的黑布,一把拉住了尹子缃的手,拖着尹子缃下了船。 此时夜色正浓,尹子缃也看不大清楚眼前的景色,只是觉得十分温暖,连吹来的风都变得温和起来。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小小的渡口,几块棕黑色的木板从岸上延伸出去搭成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两边各有一盏高高悬挂着的蜡纸灯笼,灯笼的光芒是暖黄色的,上面还贴着用红纸剪成的窗花做装饰,尹子缃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似曾相识。这里明明是第一次来的地方,却感觉很温暖,就好像,母亲还在的时候一样…… “怎么啦?”就在尹子缃自己出神之时,一旁的瑶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瑶华的面容俏丽而精致,皮肤白皙光滑,犹如匠人精心烧制的陶瓷,没有一丁点瑕疵。 “啊,没什么,我在等他们上岸。”尹子缃笑道。 “哈哈,你说他们啊,”瑶华伸手指指前面,“他们早就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尹子缃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船上的几人已经走在了自己与瑶华的前面,就连梁枕月也跟他们一起走远。不知道为什么,尹子缃突然觉得自己的视线有点模糊,仿佛这四周的景象都不那么精确,梁枕月一行人的身影也变得恍恍惚惚,而自己所能看清的就只有身边的瑶华,她浅笑着,面孔精致如同雕刻,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尹子缃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不安,她身上的味道,正是那天留在遗贤山庄的香料! “枕月!”尹子缃突然觉得十分害怕,仿佛那只拉着自己的素白小手变成了苍白的骷髅,他用力甩开了瑶华的手,大声的唤着梁枕月的名字。 然而梁枕月却并没有停下来,他回头微笑着望了望自己,摆了摆手便扭过头去继续向前走。雾气弥漫之中,其他几人的身影都逐渐消失不见,而梁枕月的面孔也变得那样不真切,他的身影也仿佛变得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4 缥缈,周身的线条逐渐消失,整个人仿佛渐渐变得透明。又是一阵温暖的风飘过,仿佛传说故事中的情节一般,梁枕月的身体突然变成了一阵随风扬起的银沙,从头到脚一点点消散而去,不过数秒,整个人就从尹子缃的面前消失。 此时的尹子缃仿佛别人扔进了深井之中,通体冰凉无比,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瑶华那双白皙异常的小手已如蛇一般蔓上他的脖颈,他瞪大眼睛,呼吸困难,眼前的一切也都变得不太真实,那景象与他之间如同隔了一层浮动的水波,他看到十几年前,他与母亲带着很少的行李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宫廷,住到了冷冷清清的京郊行宫;他看到自己逐渐长大,母亲一点点教授他如何用刀,如何制香;他看到那年母亲只叮嘱了他一句保护自己,便离开皇宫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是梁枕月,这个人如同神兵天降般来到自己身旁,为他洗衣做饭,哄他睡觉,给他讲故事,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本不该死,害她的那个人,叫做白少微……只是如今他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真相,却发现真相比他想象的更加扑朔迷离,他被迫离开了母亲,又自愿离开了兄长,如今,他却连梁枕月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枕月……枕月…… 突然,眼前那一幕幕飘过的景象全部消失,变成了一道刺眼的光。尹子缃也觉得自己的呼吸没那么重了,他伸出手去,想揉揉眼睛,却触碰到了另一只手。那只手与瑶华是不同的,它更大,更粗糙,仿佛手心也更加温暖…… “小缃!小缃!你没事吧!” 尹子缃只觉得有人不停的叫他,便睁开眼去想要看看清楚,却猛然被人紧紧抱住。 朦胧间,他看到的那张脸棱角分明,脸上有淡淡的胡茬,有点邋遢。那是张他十分熟悉的脸,看了好多年,不知怎么,如今却像久别重逢一般。 那是梁枕月,他将尹子缃紧紧的抱了一阵,又猛然间将他推开,严肃道:“你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尹子缃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向四周望去,这是一个整洁优雅的房间,他正躺在床上,床边的小几上,他的金色香炉中正升腾起一缕弯弯曲曲的烟雾,床很软,很舒服,尹子缃猛然吸了一大口香气,觉得比刚才要安心了许多。 “我们上岸之后,你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昏迷过去,躺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可把我吓死了。”梁枕月抱怨道。 “啊,原来是做梦啊。”尹子缃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可把我吓死了。” “你可也把我吓死了——”梁枕月看到他没事,脸上的神情也从焦急变作微笑,他伸出手臂又将他揽入怀里,尹子缃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软软的趴下来,感觉浑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我梦到你不在了。”尹子缃缓缓道。 “那挺吉利,梦到人死,那个人身上会有好事发生。”梁枕月笑道。 “不是梦到你死了,是梦到你走了,你仿佛看不到我一样,一个人离开了……” “怎么会。”梁枕月拍拍他的背,温言道:“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一个人离开呢,我看你是最近想太多了,累了,才会突然晕倒过去,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枕月。”尹子缃的声音平缓了许多,“梦也不是平白无故做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总之一切凶险,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吧,我的心里很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总觉得可能有一天,我会再也见不到你……” “不会不会的。”梁枕月安慰道,“我与你寸步不离,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们也是在一处,你不必担心。”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尹子缃慢慢从梁枕月的怀里出来,盘腿坐在床上,缓缓道:“不知怎么的,我原来总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生死无畏,如今却有了许多顾虑,有了许多的不安,我也说不好这是为什么,尤其是来到这个地方,我的感觉更强烈了……” “没关系。”梁枕月伸出手去,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我认识你啊十几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回头了……” “那是什么!” 尹子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拍拍梁枕月,伸手指向房间的一侧,梁枕月不解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房间的角落里是一个黑红色的衣柜,衣柜门半掩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露出的衣衫。顺着尹子缃的目光看去,的确是有点像一个白色的人形。 “殿下真是大惊小怪!”梁枕月咧嘴笑道:“那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 “客房里也有衣服吗?”尹子缃问道。 “你当时突然晕倒了,也就没来得及准备客房,就随便找了一间别人的屋子住着了,这可是姑娘的房间,干净的很呢。” “这是谁的房间?”尹子缃急道。 “这,我也不清楚了……”梁枕月摇摇头。 “这是我的房间。” 梁枕月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身影出现在屋外替他回答,那声音是一个温柔沉静的女声,听起来十分悦耳,奇怪的是,这声音却叫人很难分辨说话人年岁的大小,仿佛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 “敢问……阁下是?”尹子缃问道。 “在下云溪谷主,越九仙,在此恭候王爷多时了。” ? ☆、乡音 ?  尹子缃从来没有想到过,真实的越九仙与自己想象中的差别如此之大。 她静静的坐在自己面前,身穿一袭藕色长裙,长长的头发规矩的挽在脑后,别无任何装饰,那是一身规规矩矩的汉服,没有半点苗疆特色。她的脸上罩着一方面纱,那面纱虽然轻薄,却让人完全看不到她的面孔,更看不清她的表情。 然而越九仙终究是越九仙,即使她朴素如斯,却依旧像九天仙女一般出尘绝世,那衣裙穿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山谷间云雾的缭绕;即使人们看不到她轻纱下的面孔,却可以看到她明澈动人的眼睛,她的眉眼细细,目光柔和,尹子缃看着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尹子缃曾想象过好久她的样子,想见识一下江湖之中流传多年的凌越九天的仙女该是如何美丽,只是今日他才明白他们所说的仙女是如何模样,在规规矩矩的中原,她如同壁画上那用足了色彩的明艳工笔,而身处这山水环绕的苗疆,她却如同一支清雅的水莲一般。 “殿下。”越九仙看到尹子缃看着自己有些发愣,便先开了口,道:“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5 殿下不远千里,从京城走到云南,难道不是有满心的话来问我,而是看着我发呆吗?” “啊,不是。”尹子缃摇摇头,迟疑道:“只是我想问的话太多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关系。”她眼睛微微弯起,那面纱下该是一个微笑的表情,“殿下最想知道什么,就从什么说起,殿下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自然会奉陪。” “那……”听完这句话,尹子缃也陷入了沉思,他看过许多人莫名其妙的死亡,带着满心疑问来到云溪谷来,几乎算是兴师问罪,可是当他看到越九仙的时候,却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也问不出口了。 “殿下可是想知道什么,关于您的母亲吗?”越九仙缓缓道。 大约是好久没有思索过关于母亲的事情,或者是他在潜意识里害怕着什么,尹子缃并没有答话,而是陷入了沉默。他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梁枕月,梁枕月对他温柔的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是你们杀死了白少微吗?”尹子缃轻声道。 “不是。”越九仙摇了摇头,道:“其实这整件事皆是因我们而起,却又和我们完全无关。” “这话怎么说?”尹子缃问道。 “殿下,我们的确是前朝遗民。” “啊?” 虽然在心里想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答案,但当听到越九仙的回答时,尹子缃还是惊呆了,他想到傅子熙,想到刚刚走出去的梁枕月,脑子里像受到重击一般感到一阵钝痛。 “殿下,我们虽然是前朝遗民,却一直与世无争。”越九仙缓缓道:“我们都是前朝忠臣的后人,我们不希望别人进出云溪谷,自己也不随意进出,就是不希望招惹麻烦。我们以国号‘越’为姓,改名换姓隐居在这里,虽然我们的朝代结束了,我们的皇上也不在了,但是我们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一直安安分分的住在这里。因为云溪谷地形复杂,第一次来的人一定会迷路,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也认为外人一定不会来这里找到我们,我们都希望可以像桃花源里的人一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我的母亲怎么会到宫里去?”尹子缃问道。可能是因为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于是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少微会找到我们,希望我们治好老庄主的病。我们为了不让别人打扰,一直对外散布谣言,说我们有着及其阴毒的武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少微却认为我们医术惊人,要我们去治好老庄主的病,后来推脱不过,我就和你的母亲一起离开了山谷,来到了遗贤山庄,再后来的事情,殿下也就都知道了。殿下难道不觉得,花宴这种武功,根本就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越九仙苦笑道。 “那为什么会有人说云溪谷杀光了遗贤山庄的神机剑一宗,而我在遗贤山庄的时候香料被偷,又有云溪谷的人救我?”尹子缃见越九仙坦诚的说出了他们的身份,便也不想隐瞒。 “殿下难道不觉得,这根本就是计谋吗?殿下一直被这些事情牵着鼻子走,却没有能静下心来想想,你看,如果是云溪谷中的人在遗贤山庄救了你,那么又是谁害的你,你难道不觉得,是有人先偷走你的香料又送回来,让你误认为云溪谷的人在身边吗?”越九仙解释道。 “那这么说,我的母亲的确是被人所害,与这些事情没有半点关系。”尹子缃点头道。 “我也不知道究竟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但他应该是为了前朝玉玺。”越九仙摇摇头,叹道:“真是可笑,可笑,他们至今还以为,前朝玉玺中有遗留的宝物。” “此话怎讲?”尹子缃感到越来越疑惑。 “什么传国玉玺中藏有宝藏,根本就是骗人的,那里面只有剧毒。”越九仙道:“君王死社稷,就是要君王在死前打开玉玺,服下剧毒,殉国而死。只是可惜,我们的皇上没有这样的魄力,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可是他最终还是死在傅冼玉的手里,哦,傅冼玉就是你们的□□,你大概会觉得刺耳吧。我倒觉得,死在别人手里,受尽侮辱,倒不如自己了断来的干净。” 尹子缃久久无言,他感到无比惊讶,过去他只知道前朝玉玺被安放在遗贤山庄之中,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把守,却没有一人想过,他们守护的根本不是珍贵的宝物,而是杀人的剧毒。 “这也许是后主开的一个玩笑。”越九仙道:“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怎么打开玉玺的人,却始终没有说出这个秘密,让傅冼玉觉得这里面是珍贵的宝物,还弄出来一个遗贤山庄,还弄出来今天这样大的变数,也是造化弄人呐。” “你的母亲,尹千霜,她与我们一样,不过是被人摆弄的棋子罢了。我们大越传至后主已是后嗣凋零,后主死时年纪尚小,也没有孩子,又何来什么前朝遗孤兴兵光复。斯人已逝,这不过是活人借死人作乱而已。想必千霜也是这样考虑,才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做一个任性的人,就算被人家笑话,她也不希望你死在流言之中。” “殿下。”越九仙诚恳道:“我们的皇帝已经死了,我们也不想再次统一天下,我们只想平静的生活下去,想必你的母亲也不想让你回到这个地方吧。” “可是我的母亲,终究还是被人害死了……”尹子缃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维越来越迷糊,仿佛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雾,连坐在自己对面的越九仙也逐渐变得模糊,他用手托住自己的头,狠狠的拍了两下,却感觉自己变得更加昏昏沉沉。 “殿下,没事吧?”越九仙看到尹子缃神情痛苦,急忙跑到他的身边,尹子缃抬起头看着越九仙,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口齿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越九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轻轻的扶起他,将他放在了床上。 “叫……”尹子缃艰难的睁开半个眼睛,气喘吁吁的道:“枕……月……来……” 说完最后半个“来”字,尹子缃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一头栽在枕头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越九仙看到尹子缃昏迷过去,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尹子缃的头发,轻轻拔出插在他发髻上的金簪。那根簪子虽然是金子制成,上面却没有什么复杂的图案,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朴素。尹子缃的发髻松散,不一会儿便全部松开,向流水一般散落在枕头上。越九仙将那簪子握在手里,静静的凝视着沉沉睡去的尹子缃,又依依不舍的将那簪子放下,轻轻为尹子缃盖好了被子,又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 “越谷主,他怎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6 么了?” 越九仙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根本不曾注意到门外的梁枕月已经进来了,他看到尹子缃又睡在了那里,十分惊讶。 “啊,没事,他只是睡着了。”越九仙匆忙的回头看梁枕月,伸手揉了揉眼睛,梁枕月隐约间觉得,她似乎哭过,只是他更关心尹子缃的情况,也没有多想。 “他怎么会这样?是生病了吗?”梁枕月皱皱眉,很自然的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尹子缃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看他好看吗?” “啊?” 梁枕月被越九仙的问题弄的猝不及防,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扭头看看越九仙,却发现越九仙根本没有在看他,而是把视线放在尹子缃的身上。尹子缃静静的躺在那里,呼吸十分均匀,看起来也只是睡着了而已。他脸色苍白,头发散乱,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般垂下来,他的轮廓还带着几分稚气,下巴尖尖,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看了他十几年,从来没觉得他难看过。”梁枕月微笑道。 “如果再看他十几年呢?”越九仙的声音有些颤抖,如同哽咽一般,“再看他十几年,二十年,你已经老了,白发丛生,而他依然像现在这个样子,再过十几年,他已经老到走不动路了,面貌却还是像个少年人,你又怎么想?你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怪物?”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吗?”梁枕月问道。 “天底下,只有母亲,才不会在乎自己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怪物,只是可惜,这个孩子,他没有母亲了。” 越九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叹息了一句,依旧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沉沉睡去的尹子缃,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头发。 “不会的。”梁枕月摇摇头,肯定道:“我也可以,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他变成什么样子。” “我可怜的孩子。”越九仙继续语气温柔的喃喃自语,“从他生下来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是一个阴谋,如今他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却在想方设法的让他走。不过我相信,他的母亲也不希望他继续纠缠下去,斯人已逝,为了死人的事情纠缠是没有意义的。梁先生,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梁枕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这些话他都觉得有道理,可是从越九仙的口中说出来却有些奇怪,就像他原本觉得找到越九仙就可以找到一切,可如今看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你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吗?” 越九仙突然转过身来问道。 不知怎么,梁枕月鬼使神差般点点头。 越九仙转过身体,将手伸到脑后,轻轻取下她脸上那方素色的面纱,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解开它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她低垂着脸,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前胸,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抬起了头。 她的眼眶中已经满是泪水,那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仿佛秋天到来之际连绵不断的雨水一般,止也止不住,梁枕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流泪,却也问不出口,只能静静的看着,看着她停顿了不知多久,才将脸上的那方面纱取了下来。 梁枕月在脑海里想象了好久她的样子,想象了千百种她遮盖自己面孔的原因,想象过她会是永远不老的二八少女,想象过她是垂垂老矣的迟暮老人,想象过她艳绝红尘,想想过她形容枯槁,却依旧被面前这张泪落如雨的面孔惊呆了。 尽管已经沾染了岁月的风尘,她也有了浅浅的皱纹,尽管多年不见,尽管她的脸上落满了泪水,梁枕月也清楚的记得,这张脸的与她一模一样,与那个带自己见到尹子缃的人一模一样,那正是当年遗贤山庄里请求他照顾自己孩子的俪妃娘娘,尹千霜。 “求求你!”越九仙突然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梁枕月,“求求你带他离开吧!” 尹子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喉咙也很痛,他转过头去想要叫人,却看到梁枕月躺在他的身旁。 尹子缃看到梁枕月就在自己身边,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凉月满天,银色的月光顺着雕花的窗格倾洒出来,柔和的月光之中,梁枕月的睡颜也变得英挺起来。尹子缃的嘴角逐渐勾起一个舒心的微笑,他伸出手去,用自己的手臂抱住了梁枕月的身体。 这一次昏迷与上次相同,他又梦到了梁枕月的离开,只是无论多少次,无论是不是在梦中,他依然觉得惊慌失措,十分恐惧。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他的心底最害怕的,也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 “你怎么醒了也不叫我?” 梁枕月感觉到有动静,也将身体转了过来,正对着尹子缃的脸,尹子缃抱着他,眼睛闭着假装睡觉,嘴角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梁枕月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过多久,尹子缃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笑!”梁枕月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进而一把将他搂到自己的怀里,尹子缃也没有反抗。梁枕月将那满是胡茬的脸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尹子缃觉得难受,便挣扎了两下,问道:“怎么你的胡子长的这么快?” “还不是着急你?”梁枕月又重新将他抱回来,解释道:“回殿下,熬夜容易长胡子。” “还说自己熬夜,我醒来的时候,明明你睡的比较香!”尹子缃嘴上虽然厉害,身体却依旧乖乖躺在他的臂弯里,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总是昏昏沉沉的,感觉随时就能睡死过去。” “小缃,我们还是回去吧?”梁枕月轻轻道。 “怎么了?”尹子缃不解道。 “这里太危险。”梁枕月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伸手将他散乱的鬓发揽到耳后,缓缓道:“你看,你在这里已经昏迷了两次,我们还是回到京城去,找个大夫看看,怎么样?” “这明明是有人逼我走,从我们入谷的时候就开始了。”尹子缃冷笑道:“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相信,这一定是有人有意做的,难道你觉得不是吗?” “小缃,也许这是一种好意呢?”梁枕月温柔的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说:“你想,如果他仅仅是不希望你追究下去,完全可以对你下杀手,可是你昏迷时夏道长来把过脉了,那药物除了让你沉睡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也许他只是想提醒你要你离开,而不是想要害你。” “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意?只是越谷主跟我讲了那些话之后,我越发觉得,云溪谷中一定有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7 秘密。”尹子缃正色道:“我们都不是傻子,既然我被指引着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云溪谷就不能避免嫌疑,从她提到遗贤山庄我就觉得奇怪,我只是突然晕倒,并没有对一个人说过是因为香料丢失,她又怎么会知道。” “小缃,我们回去吧……”梁枕月没有等尹子缃说完,又将他揽入自己怀里,尹子缃被他抱的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觉得十分安心。梁枕月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揉入身体里一般。 “怎么了?枕月?” “小缃,你和原来不一样了,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想,现在却要考虑这么多,我觉得我错了,如果我当时一定要你留在京城,你会不会快乐一点……”梁枕月的声音颤抖着,他小心翼翼着,生怕尹子缃会因为他的话而生气。他明白尹子缃的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用报仇这件事来当做筹码,就算是阳谋他也会跳进圈套,可是自己亦师亦父的师父也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只是这些日子他看到尹子缃的样子才恍然明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正如自己害怕尹子缃过得不开心一样,尹千霜和自己的师父也如是,不管是不是死的蹊跷,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永远不开心…… 尹子缃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反而出现了一抹止不住的笑意,也许这一次次折磨他的幻觉,真的也是一种善意吧。 “我是和原来不一样了……”尹子缃叹了一口气,笑道:“原先我总觉得,我胆大,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说着,尹子缃探过脸去,轻轻吻了吻梁枕月的嘴唇,耳语道:“我现在唯一不想的,就是失去你……” “哇!”梁枕月听到这句话,嘴角一下子都笑得咧到了耳根,他也凑到尹子缃的耳边,道:“殿下,这是跟奴才表白了吗?” “滚……” 尹子缃的“滚”字才说了一半,梁枕月就不由分说的吻上了他的嘴唇。他转过身体,将尹子缃的整个人都放在自己的身体下面,尹子缃也没有拒绝,反而用舌头去纠缠他的舌头,梁枕月的吻很粗笨,尹子缃的舌头却十分灵巧,他小巧的舌尖轻轻的按压着梁枕月的口腔,一重重纠缠着他的舌头。梁枕月原本是主动的,如今却被他压制的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他的韵律而颤动。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逐渐不由他控制,而尹子缃的衣服也仿佛会自己脱落一般,当他的唇齿离开尹子缃之后,尹子缃的上半身已经近乎□□在他面前。他□□的肌肤细白如雪,脸颊却仿佛因为刚才的热烈着了几分色彩,静王殿下从来不会不好意思,他仰着脸看着他,那双仿佛漾着水波的桃花眼微微斜着,他的嘴角弯着,仿佛是在邀请着梁枕月。 梁枕月看着他,伸手脱下了自己拉扯到一半的中衣,再一次伏到了尹子缃的身上。尹子缃的身体凉凉的,而梁枕月的胸膛却带着几分炙热,他紧紧的包裹着他,好像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一样。 照顾了他这么久,他已经说不清自己从何时开始对尹子缃有了放不下的感情,这个人任性妄为,胡搅蛮缠,从来没有为别人考虑过半分;可是这个人也是那样深思熟虑,从失去母亲开始,日日都是如履薄冰,他既害怕失去身边的人,又不愿意让别人去分担他的恐惧。不知道是因为一起走了太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过的人一起惺惺相惜,梁枕月觉得,他等这个□□裸的拥抱等了太久了。 “枕月,你希望我回京城吗?”尹子缃问道。 “嗯。”梁枕月点点头,他不知道尹子缃会做怎样的打算,他明白,尹子缃始终害怕杀害他师父的就是云溪谷,他们只有回到京城,彻底放下这件事,尹子缃才有可能不再如此患得患失。 “我听你的。” 说罢,尹子缃伸出手指,指了指梁枕月的锁骨,道:“夏天,我们去这里,看看东北的雪山。” “嗯。” “冬天。”那手指又滑动到他的小腹,“我们去这里,看看南方的大海。,你说,好不好?” “好。” 梁枕月将他拥入怀里,耳语道:“我们会一起变老,等到以后,我们都没有孩子,一起断子绝孙,殿下可不能反悔。” “好。”尹子缃也凑到他的跟前,道:“反正皇兄已经有了孩子,孤可不是断子绝孙,你才是。” “好好,我是,我是。”梁枕月咬着牙笑笑,手已经慢慢滑到了尹子缃的腰线上,尹子缃也没有反抗,而是笑着看向他,眼神中竟然有某种期待……然而梁枕月只是在他的腰上摸了几把,便伸手拉起了丢在一旁的被子,为他盖在了身上。 “……” 尹子缃一时无语,扭头去看梁枕月,梁枕月仰天睡着,脸颊一片滚烫。 “你不觉得你该做点什么吗?”尹子缃问道。 “唉,睡觉睡觉。”梁枕月不好意思的拉过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你是故意的!”尹子缃生气的扭过身子,脸看着墙。 “没有没有,你身体不好啦。”梁枕月蒙着被子道,“快睡快睡。” “切。”尹子缃伸出手去,在梁枕月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又扭了过去。梁枕月呆呆的躺在那里,脸烫的像被煮熟了一样。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好也闭上了眼睛。 其实,作为一个被单身汉师父拉扯大的人,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殿下,殿下,快开门!” 门外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 ☆、□□ ?  “殿下!殿下!” 随着急促的敲门声而来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那声音虽然着急,却依旧压的很低。 “怎么了?”尹子缃急忙系好衣服,警惕着上前将门拉开一个小缝。 门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瑶华,她身着一袭黑衣,神色有些慌张。尹子缃一见到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的梦,心下一紧,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他身后的梁枕月见他神色不对,赶忙挡在他前面。 “怎么回事?”瑶华看到二人的神色,十分不解,“是谷主叫我来带你们走的。” “为什么?”尹子缃问道,他是做了打算和梁枕月一起离开,可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事发突然,我也不好解释,总之我们先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瑶华的脸上写满了慌张的神情,她不由分说的拉起尹子缃就往外走。 “等等!”尹子缃笑道:“小妹妹,你叫我们走,我们就必须和你走吗?”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8 尹子缃对谷主之前的话半信半疑,现在看到瑶华这么紧张,更是觉得其中有点问题。然而梁枕月却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尹子缃发现,他们的包袱都已经不知何时被收拾好,梁枕月只拿了二人的武器,就要跟着瑶华离开。 “怎么回事?”尹子缃也不问瑶华,扭头看向梁枕月。 “小缃,我们走吧。”梁枕月冷静道。 “不是,你们怎么都怪怪的!到底发生什么了?啊?”尹子缃依旧一头雾水。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们先走吧,小缃。”梁枕月恳切的看着尹子缃,“殿下!爷!听我一回,好不好!” “好吧好吧。”尹子缃虽然不明白,可是他看到梁枕月这个样子,也只好答应了下来。瑶华见二人都准备跟她走,也长出了一口气。 三人没走多远,突然间月色渐隐,从树丛间跳出一个人形来,那人单手持剑,衣衫凌乱,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尹子缃更是手握刀柄,随时准备出鞘。 “殿下!”那人见到三人如此剑拔弩张,赶忙出声叫住他们。 “夏道长,是夏道长!”尹子缃听到那人呼喊,才发现他是夏清风。夏清风赶忙走到几人身前,他身穿中衣,只草草披了一件外套,看上去像是突然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一般。 “夏道长,你可吓死我了!”尹子缃扁扁嘴,抱怨道。 “殿下,不好了!”夏清风的神色依旧紧张,“阿江他不见了!” “怎么回事?”梁枕月问道。 “刚才我在客房正准备睡觉,突然看到窗边闪过人影,我觉得有些不对,便起身去看看,那人影就已经消失了,我害怕晚上会出事,就打算叫阿江起来,他的房间里却已经没人了!”夏清风急道。 “放心,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尹子缃劝慰道,他全然没有发现,自己也处在危险之中。 “他身上有伤呢!”夏清风满头大汗。 “你们倒是快走呀!”瑶华看到他们光说不动,恨不得将他们立刻扔出去。 “你们这是去哪?”夏清风问道。 “说来话长,总之我们现在要出谷,回见回见。”梁枕月急急忙忙摆了摆手,就拉着尹子缃赶快离开。 “发生什么了?”夏清风看到梁枕月如此紧张,也是一头雾水,但他心里记挂着不知去向的唐蜉蝣,便也就没有多问。 “小心!” 尹子缃大喊一声,猛地推开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瑶华,顷刻之间,一丝微弱的银光从空中飞来,急速擦过他的左肩,直直的钉在了他们身后的树干上,那是一枚边缘开刃的银叶子,叶子虽薄,却是锋利无比,再加上使用者雄厚的内力,虽然尹子缃躲闪及时,可是肩头还是被擦破,留下了一道血印,尹子缃动作过猛,一不小心连自己也被带着倒在地上,他扭头看看倒在一旁的瑶华,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 许是尹子缃用力过猛,亦或是被他推倒在一旁的瑶华不会武功,身体太柔弱,她被尹子缃推倒时正好撞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竟然昏了过去,尹子缃也被吓了一跳,然而他还没来得站起来查看瑶华的伤势,几枚闪着寒光的银叶子又划开空气向他们急速袭来,梁枕月急忙拔剑出鞘,想要抵挡住尹子缃身前的暗器。他快步向前,却听得“当当”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几枚暗器已然落地。 此时此刻,夏清风正站在尹子缃和瑶华的身前,他身上披着的外衣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掉,只穿着白色中衣,手中握着一把扇子,那扇子通体乌黑,只在扇面上画着一个阴阳鱼的图案,在月光下隐隐反射出金属的光泽,而他平时所用的那把宝剑,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插在了地上。 梁枕月从来没看到过夏清风正面迎敌,绀碧山的济世剑法又讲究平缓谦和,可如今的夏清风却动作奇快,身手矫健,武功架势也与昔日他所见到的济世剑法不甚相同,他神情严肃,持扇而立,这场景倒是让他想起了唐蜉蝣刺杀白少微之时的秋明月,只是秋明月黑衣白扇,而夏清风白衣黑扇,此时此刻倒真是有几分师兄弟的感觉,看来绀碧山中的武学,远不止外人看到的那样简单。 而然容不得梁枕月多加思考,新的攻势已经加速袭来,在黑暗之中猛然跳出两个黑衣人,二人皆为黑纱蒙面,一人手中的武器是一把细长的苗刀,隐约与尹子缃手中的那把有些相似,而另一人大概就是那几片银叶子的主人,他的武器竟然是一把收紧的铁伞。梁枕月见二人武功不凡,赶忙扭头看了看尹子缃,尹子缃已将刚才摔倒在地的瑶华扶坐到一旁的树下,而自己提刀而立准备迎敌。 “你们是谁?”尹子缃举起长刀,问道。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而是提起武器在此进攻。那铁伞人心无旁骛直奔尹子缃而去,他身手奇快,那笨重的铁伞在他手中竟然如同的一把匕首般轻巧,只是尹子缃修炼精绝刀法,也以快速狠辣为特点,二人武学要点相似,身法套路却完全不同,尹子缃虽然修炼多年,可毕竟实战经验不足,而那人却如同身经百战的杀手,又仿佛早已知晓精绝剑法的要领,招招紧逼尹子缃,梁枕月见势不妙,也手持宝剑向铁伞人攻去。而另一个黑衣人所使的分明就是云溪谷中的精绝剑法,他前去与夏清风,二人也是不分上下。只是梁枕月没有想到,夏清风从未与精绝剑法交过手,又不曾听闻到武林中又对这位道长高超武功的称颂,此时此刻却游刃有余,仿佛一个隐逸世外的高人一般。 就在四人缠斗之时,一个小女孩从夜幕中跑来,她身穿布衣,头戴面纱,只露出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她仿佛十分着急,却又说不出来话,只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他们扔过去。 “连翘?” 尹子缃听到身后有响动,急忙扭头看去,起先他以为是前来支援的敌人,却没有想到是一个小姑娘,而那双摄人心魂的大眼睛,分明就是甘玄明身边的哑女连翘。 连翘说不出话来,只好向尹子缃打手势,她伸出右手,做了一个人在奔跑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 “你是让我跟你走?”尹子缃问道。 连翘点点头。 “小缃!”梁枕月低语一声,顺势挡下铁伞人一招,慌忙道:“你快跟连翘姑娘走吧,等我们解决了就来会合。” “那怎么行!”尹子缃皱皱眉,扭头道:“连翘,这里危险,你快走!” 连翘站在他们身后,着急的原地跳了两下,赶忙伸出手来打手语,她的手指上下翻飞,然而尹子缃和梁枕月却根本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69 看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殿下!”相比起尹子缃和梁枕月,夏清风那边却仿佛轻松的多,他几乎可以算是制服了那个用刀的黑衣人,他看看尹子缃,镇定道:“殿下,这人已经摸透了你的武功路数,他显然是冲你来的,也是有备而来,这姑娘的意思是她知道路怎么走,你先行一步,我们自然有办法对付。” “是呀。”梁枕月也点点头。这个铁伞人仿佛受过训练一般,招招都冲着精绝刀法的死穴,而梁枕月心中也明白,有夏清风在这里,尹子缃也不愿用花宴之术伤人,此时叫他先走,留下夏清风与他共同抵抗黑衣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不行,我不走!”尹子缃咬咬下唇,伸出左手抚上刀刃,在手心处留下了一道伤口,他神情骤变,眉目间仿佛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花香馥郁,梁枕月分明已经看到,他肩膀处贴着伤口的衣物,边缘上已经沾染了几丝烧灼腐蚀的痕迹。 “别这样!”梁枕月皱皱眉头,一手持剑与铁伞人袭来的伞尖相抵,另一只手大力的拍了拍尹子缃的肩膀。尹子缃无奈的看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铁伞人看到二人目光相接,并不安心备战,仿佛得到了一个奇袭的好机会。他手持铁伞冲向尹子缃,甚至仿佛算准了尹子缃会出哪一招进行反抗,就在此时,梁枕月一把将尹子缃推开,一时电光石火,铁伞牢牢的被卡住,原来夏清风抛下与自己缠斗的黑衣人,伸出黑扇与梁枕月一同接下了这一招。 “快走吧。”梁枕月回头温言道,“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连翘站在一旁着急的向尹子缃招手,而与梁枕月一同用力的夏清风也诚恳的点了点头,道:“殿下,他已经及其熟悉你了,如果你不走,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是呀!”梁枕月道:“云溪谷出谷之路只有一条,我们那时候再见。” “那……”尹子缃也有些迟疑,他觉得的二人的话很有道理,可是自己却不想就这样抛下梁枕月离开,刚刚决定了同生共死,如今自己就要弃他而去,这让他心中十分难过。 “快走吧!你还在想什么!难道你想害我们吗!”梁枕月皱着眉头,狠狠推了尹子缃一下,正好将他推到了连翘身边,连翘眨眨眼睛,也用力的点了点头。她的眼睛是那样明澈,仿佛深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尹子缃在看到她眼睛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她,相信梁枕月。 “好!”尹子缃点点头,道:“枕月,你要尽快来找我。” “他会的!”夏清风答道。“你快……” 夏清风还没来得及说完,铁伞人仿佛着急了一般用力挣脱二人,更加快速的向他们攻来,就在此时,连翘一把抓住尹子缃的手腕向远处跑去。尹子缃知道,夏清风武功很高,梁枕月也不差,而这个黑衣人已经摸透了自己的武功路数,如果自己不想在众人面前施展花宴,实在是无法制服他,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就是有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太对劲,可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又来不及思考,只能跟着连翘向远方跑去。 二人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连翘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知,毫不迟疑的带着他绕过了一个如迷宫般的树林,此时树林那边的打斗声就已经不再清晰了,周围寂静一片,连风声都没有半分,连翘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扭头看看尹子缃,又指了指一旁角落里的一口井,尹子缃走近一看,那井口被一个机关牢牢封着,也不知该怎么打开。 “这是什么?”尹子缃好奇道。 连翘不能说话,伸手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那簪子造型很古怪,仿佛是一枚长长的钥匙。她跪了下来,伸手扒开井旁的泥土,那松软的泥土之下居然是一块石壁,石壁上还有一个钥匙孔。连翘将发簪伸到钥匙孔里轻轻一转,那机关便应声开启。 尹子缃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那井口中出现的,居然是一架窄窄的石梯,那石梯看上去十分陈旧,仿佛使用了很多次一样,边边角角都很破旧,石梯深深的延伸下去,让人看不到终点,但深处仿佛可以看得到光亮。 连翘站在他身旁,拿出手帕将发簪上擦拭干净,又重新插到了发鬓之中。她微笑着看看一旁呆滞的尹子缃,指了指那口井。 事实上,尹子缃根本不可能透过她的面纱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微微弯着,仿佛是在微笑一般。 “你是叫我下去吗?”尹子缃不敢相信的问道。 连翘点点头。 “可是,夏道长说出谷的路只有一条,这分明与我来的时候不一样。”尹子缃道。 连翘又冲着尹子缃比划了几个手势,尹子缃看不大懂,但他明白,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他出入山谷的路不仅只有一条。 “不行,我不能跟你下去。”尹子缃摇摇头,道:“如果我们分开走,我就遇不到老梁和夏道长他们了。” “不如这样,”他看到连翘的目光中有些着急,便进一步解释:“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再回去,也许老梁他们已经打过了坏人,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了呀。” 然而连翘却不似当日在遗贤山庄是那样温和,她一把抓起尹子缃的手腕,就要拉着他向井中走去,尹子缃之前虽然感觉连翘有些不大对劲,但也只当她是着急,就没有责怪她,只是那只扣着自己手腕的手却十分有力,尹子缃一连扭动了几下都无法挣脱,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如今细细观察,感觉违和的地方越来越多,连翘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却有着连他也不能挣脱的力气,而她的手抓了自己这么久,他因此能感受到她手指手心上的老茧,那可是习武之人常年握着武器才会有的,而且连翘虽然脸上有伤疤,可是她在热闹的遗贤山庄之中亦从未遮蔽起她的面孔,可在这山谷之中却反常的带上了面纱…… “你真的是连翘吗?!”尹子缃突然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严肃道。 连翘没有说话,依旧用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神中有着些许的慌乱,仿佛是在向尹子缃辩解。 “让我看看你的脸!”尹子缃的左手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右手却突然抬起来想要去扯下她的面纱,霎那之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使不上力气,双手都软软的垂了下去,他惊讶的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锁骨上已经插了一根闪闪的银针。 “你……”尹子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听使唤,软软的倒了下去,尽管他的意识还清醒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0 着,可是身体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他身侧的连翘不紧不慢的接住他,让他慢慢的倒在自己的怀里。 尹子缃努力的睁大着自己的眼睛,然而他的意识已经趋近模糊,连翘如满含溪水般的大眼睛依旧温和的凝视着他,尹子缃突然觉得,那眼神与某个人有点相似,那个人仿佛是那天与自己相见的云溪谷主,又仿佛是多年之前的母亲…… 想到这里,尹子缃集中气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手,想要去扯下那方面纱,他的动作很用力,却也很慢,母亲温和的微笑与梁枕月憨厚的微笑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知道,也许他能够看到面纱下的那张脸,也许全部的真相就在他的眼前,只差最后的一步了。 然而就当他的手触碰到面纱的那一刻,他的手还是不听使唤的垂了下去,尹子缃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他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沿着井里的台阶一点一点走上来,他的声音也随着脚步从深深的密室中缓缓传来,那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如同山谷间清冽的溪水撞击上长满青苔的岩石。那是一个瘦弱挺拔的男人,他手中的灯笼的暖黄色微光一点点笼罩上了他的面孔,他的五官虽然不再年轻,却依旧清朗俊秀,那张脸,的的确确是几人曾在入谷时见到的甘玄明。 “是啊。”另一个声音从连翘的声道中传来,她抬起头,轻轻解下了脸上的纱巾,那是一张光滑白皙如白瓷一般精致的面孔,上面没有半点伤痕,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圆润的如同杏核,微微有点下垂的眼角仿佛蕴含着不谙世事的柔情,她的下巴削尖而小巧,如同一个还未长开的孩子。 而这张面孔,除了那暖黄色光芒也无法修正的苍白肤色之外,都与尹子缃一模一样。 “扬名,我把这孩子带来了。” ? ☆、千劫 ?  黑风冷月,夜静如水。 夏清风身穿白色中衣,长发凌乱,手持一把墨色折扇,与那手持铁伞的黑衣人对峙。 梁枕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清风已经不再与那持刀的黑衣人相斗,转而专心对付铁伞人,他的表情十分凝重,每一招都快而有力,与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截然不同,梁枕月甚至觉得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有点多余。 而就在三人缠斗之时,那持刀的黑衣人已经不知所踪,他的身手好像很柔弱,又或者是没有全力以赴,根本不是夏清风的对手。 “你还要再打下去吗?”夏清风冷冷道。 那铁伞人没有说话,抬手举起铁伞向前攻去,那伞尖锋芒毕现,如同一把尖细的利刃,夏清风举扇相迎,瞬息之间,他已经移动到了铁伞人身侧,铁伞人慌张间只得回身阻挡,那精钢所制的扇骨与铁伞猛然间擦出了一道火花。铁伞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夏清风会有如此快速的身手,也不可能像刚才对付尹子缃那样熟知对方的破绽,他有些吃力的向后撤了一步,而夏清风身姿依旧矫健挺拔,仿佛并没有受到那一击的影响。 梁枕月不入江湖多年,他始终也没有想透夏清风拥有会有如此之高的武功,在江湖传言中的名声却不及秋明月,大概还是因为秋明月的外表太过艳丽,素有倾城之名,才会在江湖中名声大噪罢。 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梁枕月还是仔细关注着眼前的战局,然而不过片刻之间,铁伞人已经明显落于下风,此时的夏清风仿佛在指导弟子练武一般,他收起了手中锋利的折扇,只用拳脚迎击,铁伞人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一直被夏清风的招式带着走,只能躲闪而无法攻击,夏清风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他举起手中折扇向前虚晃一下,就在铁伞人分神之际,一脚踢中了铁伞人的小腿。 铁伞人的额头上突然沁出无限细汗,他眉头紧蹙,眼神痛苦,没过多久,他用铁伞勉强支撑起的身躯就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瞬息之间,胜负已分。 夏清风没有再看铁伞人,而是扭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瑶华,他从衣袋中摸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青色的药丸,看了看身旁的梁枕月,道:“给她吃下去。” 梁枕月答应了一声,赶忙将药丸喂到了瑶华的嘴里,只见夏清风将折扇收起,从地上捡起来刚才扔下的宝剑,又走到远处拾起来自己的外衣,拍了拍上面的土套在身上。 铁伞人还在半躺在那里,他似乎很痛苦,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他的努力都只是徒劳。梁枕月清楚的看到,他的脚踝处的衣料已经被血濡湿,哪怕是在夜色之中,依旧可以看出他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夏清风向他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来。 铁伞人似乎很不甘心,猛然举起铁伞来想要再战,却被夏清风一把抓住手腕。夏清风只是微微发力,铁伞人手中的伞已经狼狈的跌落在地上。 “他是谁?”梁枕月将服下药物的瑶华轻轻抱起来,她已经有了知觉,睫毛微微的颤动。 “呵。”夏清风冷哼一声,一把扯下黑衣人蒙面的黑纱,黑纱之下那张脸眉头紧皱,他的眼睛轮廓鲜明,鼻子高挺隽秀,容貌如同被细细雕刻过一般,虽然有些锋利却也没那么冷峻,眉目间仿佛还是带几分稚气的少年。 “唐蜉蝣?”夏清风有些惊诧,他万万没想到,唐蜉蝣居然会是刚才对着尹子缃痛下杀手的人。 “我早就明白了,你这样一个连我的好话都听不进去的人,哪有那么多闲心来云溪谷?”夏清风用鞋尖踢了一脚地上的铁伞,冷冷道:“你以为你换一种武器我就不知道吗?你的师父,玉伞苏卿,你当我不知道吗?你怎么舍得摘下你的面具,就为了给云溪谷卖命吗?!” “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唐蜉蝣低下头,恶狠狠的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你回答我的问题!”夏清风的眼神中写满了愤怒,他猛的拉起了手中紧握的手腕,让唐蜉蝣也不自觉的身体前倾,夏清风也不在意一旁的梁枕月,另一只手紧紧钳住了唐蜉蝣的下巴,将他的脸往上抬。唐蜉蝣一向是高傲冷漠之人,可是先前他的脚踝受伤,刚才又被夏清风狠狠的踢了一脚,此时浑身都使不上力量,只得咬住牙,紧紧的闭上眼睛。 “阿江,你当杀手,我能理解,你要杀白少微,我也能理解!”夏清风愤怒的看着他,声音中仿佛带了几分哽咽,“可是,你知道云溪谷他们要卖国吗,他们要改朝换代你知道吗?你瞒了我们这么久,就是为了将小王爷在这荒无人烟杀害吗?!” 唐蜉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1 蝣没有说话,他的面孔一片岑寂,仿佛对夏清风的话毫不在意,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又实在疼痛,也便不自觉的紧皱眉头。 夏清风看了看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将紧紧钳制着他的手放下了。他缓缓蹲下来,似是要将唐蜉蝣扶起来,唐蜉蝣气急,似乎又要出手反抗,可是他的伤口实在疼痛,无可奈何之下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 一旁被梁枕月搀扶着的瑶华缓缓的站起来,她揉了揉还有些余痛的后脑,轻声问道。 “没事,黑衣人被我打败了。”夏清风回答,“你快带我们走吧。” “好。”瑶华看了看他们,忽然惊道:“王爷呢?” “刚才情势紧急,王爷与连翘姑娘先行离开了。”梁枕月道:“现在也不好解释,我们先走吧,他们会和我们会合。” “连翘……”瑶华的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面若金纸,口中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愣了半晌方才道,“糟了……” “怎么了?”梁枕月急道。 “你们怎么能让王爷跟他走?!”瑶华一把抓住梁枕月的衣领,质问道:“如果让王爷跟他走,我为什么还要来带你们逃走?!夫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夫人?”梁枕月一头雾水。 “就是之前的谷主!”瑶华急道。 “她说她是受人胁迫,云溪谷主想要将静王留在这里,才使计引他到此。”梁枕月道。 “连翘就是谷主啊!”瑶华不等梁枕月说完,就急急说出这句话,她的声音已经十分失态,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先前会受到埋伏,更没有想到尹子缃会轻易跟着连翘离开。 “你说什么?!”梁枕月顿时呆立在原地,震惊道:“她……不过是甘大夫的侍女而已……怎么会……” “你管她是谁!”瑶华怒道,“夫人将王爷托付给你,你怎么能轻易让别人带他走?你怎么对得起夫人,你让我怎么跟夫人交代……” 瑶华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神色既害怕又着急,眼眶中已经有泪珠缓缓滚动。 “这怎么回事?”一旁的夏清风看到他们两个都情绪激动,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唐蜉蝣。 “不知道。”唐蜉蝣道。 “你!”夏清风抬手就是一巴掌,唐蜉蝣雪白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红晕,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很惊讶自己会抬手打人。 “哼。”唐蜉蝣冷笑一声,道:“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拦住你们,别的一概不知。” 夏清风还要再说什么,忽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声,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顿粉红色的烟花。“快走!”瑶华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梁枕月的手,急道:“这是云溪谷的信号,待会儿一定会有人来拦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缃……怎么办……”梁枕月眼神空洞,如同被抽干魂魄一般喃喃道。 “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还是先保全自己,以图后计。”夏清风冷静道,“如果越九仙存心要留下小王爷,那他一定不会伤害王爷的。” 梁枕月没有说话,向四下里望了望,夜空中一片寂静,却再没有尹子缃的身影。以往都是听他做决定,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梁枕月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被击碎,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再也想不到该怎么办。 “先带他走!”夏清风看他神志不清,也没办法冷静下来听自己说话,只能强制的带他走。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知道云溪谷众人绝非善类,又与白少微的死脱不开干系,他们左不过是中了圈套,应该还是早早脱身才是。 “哎呀快走吧!”瑶华心急如焚,已经拉着梁枕月向前面跑,梁枕月看到瑶华瘦瘦小小的身形,只觉得是尹子缃,感觉到瑶华一把抓住他的手,也觉得是尹子缃。他的心里已经纠缠成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仿若行尸走肉一般任由瑶华拖着他向前走。 夏清风看到梁枕月的失神,无奈的叹了口气,向坐在地上的唐蜉蝣伸出了手。 “什么意思?”唐蜉蝣冷冷道。 “快走,这里危险。”夏清风心平气和道。 “我几时需要你来帮我?”唐蜉蝣冷笑。 夏清风也不说话,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唐蜉蝣扛了起来,他将宝剑插在自己腰间,伸手捡起地上的铁伞。 “你放开我!我不走!”唐蜉蝣的脸突然涨红,狠狠的挣脱了两下,但是他受伤不轻,而且夏清风武功又深不可测,这几下挣脱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我说了这里危险。”夏清风也不理会唐蜉蝣,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去。 “夏临漪,这么多年了,你都已经放弃了本来的名字,凭什么要来这么对我!我为什么要你们做决定!”唐蜉蝣质问道,“我全家被人杀害,白少微叫我原谅他们……如今你又要一定要带我走……你们……凭什么……” “难道我们就看着你送死吗?!”夏清风猛的打断了他的话,“当时你想要报仇,失败了你会死,成功了你会被江湖人唾骂,我没能拦着你上墨翎阁,今天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一定要带你离开这儿!” “我……”唐蜉蝣的声音渐渐的低下来,他也不再反抗,缓缓的伏在夏清风的背上,岑寂的夜色之中,夏清风看到瑶华和梁枕月的背影渐行渐远,并且听到了四周由远及近的散乱脚步声,连忙加快了脚步追上他们,只是在这无言的沉静之中,他仿佛听到了唐蜉蝣正在低声的抽泣。 “阿江,你没事吧?”夏清风很多年都没有见唐蜉蝣这样过,自己也不由得从刚才的愤怒转化为担心。 “我……”唐蜉蝣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道,“我师父……在他们手里……” 尹子缃揉揉自己的眼睛,从昏迷中醒来,他神智刚刚恢复,记忆还停留在那根寒光闪闪的银针之上,他记得,从一开始的崔梦临到刚刚死去不久的白少微,已经有许多人死在了这枚银针之下,起初他在看到那根银针时,也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此时,他觉得自己全身酸痛无比,似乎是被人点了什么穴道一般,连从床上坐起来都十分费力。但他还是挣扎着卷起床帐,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所在。 这是一个十分奢华的房间,华丽得就连生长于深宫之中的尹子缃都觉得难以想象。他正躺在一张约摸有六尺宽的松软大床上,床的四角都悬挂着金色兽头香炉,而床帐则是由轻薄如蝉翼般的细纱所制,那如烟云一般的金纱之上,用流光溢彩的金线绣着一簇簇盛放的牡丹。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2 而那房间之中的布置更是奢靡精致,房间地板洁白如玉,是由一块块边缘整齐的白色大理石铺就,墙壁上悬挂着各色古画,花梨木制成的雕花斗柜中摆满了各色金玉摆件,斗柜两侧各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浮雕金龙贯耳瓷瓶,瓷瓶中插着碧绿色孔雀毛做装饰。 尹子缃隐约记得,少年时有人讲过,前朝越国崇尚金玉,生活奢靡,横征暴敛才导致亡国灭种。前朝都城金陵中的皇宫曾金碧辉煌如同天界一般,只是不知为何生了一场大火,将那些雕梁画栋全部付之一炬,□□有感于金玉粪土不过过眼烟云,还利于民才是安国之道,因此迁都北京,号召国人崇尚古风,自己也生活节俭,从不铺张。 尹子缃的脑中混乱成一团,根本无法思考,原来与广西的大张旗鼓不同,云溪谷才是前朝余孽的藏匿之地。只是自己先前一概不知,误信他人,才被人带到这个地方来,如今也不知道梁枕月情况如何,有没有逃出谷去。 一想到梁枕月,尹子缃的心中又是一阵刺痛,那些人虽然设局用计,但将他安置到如此奢华的地方,想来是别有用心,不会暗害于他,只是梁枕月不知道有没有逃出云溪谷,能不能平安的离开。 想到他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也许是因为可怜自己,也许是因为受人之托,但无论如何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二人已如同家人一般无法分割,如今骤然分离,而他更是不知生死,尹子缃既觉得心如刀绞,又觉得十分愧悔,梁枕月于自己已是无所保留,甚至连杀害他师父的仇人都可以不予追究,而自己却依旧放不下母亲的死,不顾白少微的提醒,夏清风的相劝,管末澜的用心,执意要舍身犯险,才有今日之祸。 而除了梁枕月,尹子缃心中始终记挂着一人,他觉得自己与那人更是无颜再见,那便是傅子熙。傅子熙身为皇帝,一直勤政爱民,对自己也是安护有加,可是云溪谷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想必自己的母亲也不会脱离干系,无论她当年是因何而死,是否与云溪谷同气连枝,总归自己闹了这么多年,他也忍了这么多年,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 尹子缃慢慢的躺了下来,将自己的身体缩在一起,纵然这房间温暖华丽,他却如同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些孤寂的夜晚,没有母亲,没有傅子熙,行宫宫女生的如同花一般娇艳,却依旧拜高踩低,他有时需要靠抢夺才有一口饭吃,他本来是如天一样尊贵的皇子,有时骂起人却与市井泼妇无异。后来,是梁枕月给他做饭,教他生活,是傅子熙赐他王位,给他府邸,让他从一个无人看中的落魄皇子变成大摇大摆的静王。一直以来,自己总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总觉得这世界亏欠自己许多,原来事实并非如此。傅子熙是天子,他完全可以不理会自己那些真假难辨的放浪形骸,随便找个罪名将自己远置边疆,而梁枕月已经照看自己成人,已经履行诺言,完全可以潇潇洒洒江湖远去,而不是留在王府做一个每天打理鸡毛蒜皮的下人……原来这么多年都是自己错了,他明明亏欠了这么多,却还要别人给他一个公道,这实在是可笑至极…… “殿下醒了?” 正当尹子缃出神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尹子缃认得这个声音,他回头看去,进来的不是别人,果然是甘玄明。 而在甘玄明身后还站着一人,那人个子不高,长发尽束于高冠之内,身穿一袭金线滚边暗纹素缎氅衣,宽袍大袖,白衣高冠,这是前朝时贵族公子十分流行的服饰。他的脸上带着半副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面具也十分华贵精致,镶嵌着珠宝美玉。 尽管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尹子缃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将他带到此处又致他昏迷的连翘。 “殿下觉得身体如何?”甘玄明温柔道。 “甘大夫?”尹子缃冷笑一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在下云汶,表字扬名。”甘玄明,不,应该是云汶朗声答道,语毕,弯腰向身后的连翘鞠了一躬,介绍道,“这位是我大越天子。” “大越天子?哈哈哈哈哈。”尹子缃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冷笑了几声,讥讽道:“如今我只知有大周,不只有大越,不知道你是在哪个阴曹地府里做的天子。” “真是放肆。” 这四个字虽然很轻,可在尹子缃心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开,他的表情瞬间凝滞,呆呆的盯着身着贵公子服制的连翘,说这句话的声音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男声,而如今这里只有三个人,难道…… “你是男的?”尹子缃脱口而出。 “哼。”连翘冷哼一声,答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云溪谷主越九仙会是女子。” “你是云溪谷主……”尹子缃惊道,“那前几日我见到的是谁?” “她又何足挂齿,她不过是一个自不量力,想要放你离开的人罢了。”越九仙冷笑道,“我经营多年,又岂会让她破坏?” “梁枕月怎么样了?”尹子缃问道。 “他和夏道长已经离开了。”此时回答的却是云汶,“请殿下放心吧。” “你已经身陷此处,竟然还记挂着他?”越九仙的话语句句带刺,冷若冰霜,与尹子缃在遗贤山庄所见到的连翘性格迥异。 想到遗贤山庄里的甘大夫和哑女连翘,又想到玉玺的丢失与自己在山庄中的昏迷,这一切都因为连翘身份的公开而串联到了一起,原来他自以为妙手仁心的甘大夫不过是连翘的帮凶,而连翘身为前朝贵族,竟然以身犯险,亲自男扮女装去偷盗玉玺,这听起来似乎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却又无从怀疑。 “你们留我在此,也是徒劳。”尹子缃笑道,“我大周虽开国不久,可taizu太宗和本朝皇帝皆是爱民如子,改朝换代也不过是奉天行事,你们逆转不得的。” “哈哈哈。”那越九仙看看云汶,不由得苦笑了两声,无奈道:“我看你这么多年认贼作父,实在是可怜又可叹,这虽然对你很残忍,不过这就是你的命。” “什么意思?”尹子缃疑惑道,但他听到“认贼作父”四个字,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害怕听到什么他不想听到的言语。 “你会花宴,你自己应该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绝世武功,而是你需要运功来克制自己血液内的剧毒,你既然天生血液带毒,又怎么会是他傅冼玉的后人?!” “你说什么!”尹子缃大吼一声,猛的从床上下来,然而他身上依旧酸痛无力,不得已无力的跌坐在地板上,他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3 身上只穿着中衣,而那地板湿寒无比,侵入骨髓……他紧紧咬着牙齿,眉头紧皱,用手肘支撑着一点一点的向前面爬去……越九仙就站在那里,他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远远的看到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带着一点点不舍的怜悯,又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嘲讽,他仿佛又听到了少年时那一声声围绕在他耳畔的风言风语,你这野种……来路不明的野种……那声音尖利的仿佛用刀尖划上石块,直直戳入他的鼓膜…… “你身体还没回复,先躺上去。”云汶看到尹子缃如此痛苦,身体乏力,每向前爬一步都无比艰难,忍不住上去搀扶他。 “你别碰我!”尹子缃的声音已经变的声嘶力竭, “我才不是什么野种!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说!我是父皇的儿子,我娘是大周的贵妃,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没有人说你是野种,你是最最血统纯正的孩子。”越九仙似笑非笑,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轻轻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又挤出一滴血珠来,尹子缃清楚的看到,那一滴血珠无声的落在地板上,却如同带着剧毒的鸩酒一般,将雪白无瑕的大理石地板侵蚀出一片难看的疤痕,空气之中,花香四溢,越九仙又伸出带血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云汶的脸,然而此时他的血液却与寻常人无异,只在云汶清瘦的面孔上留下一道红痕。 “如何?”越九仙看了看尹子缃,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不是……”尹子缃不敢相信,喃喃自语,他抬起头来看着越九仙,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瘦弱的身材仿佛变得高大起来。越九仙看着他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惨白如雪,不带一丝杂色,仿若一具白瓷人偶,亦或者说,好似一具尸体。 “怎么会这样……”尹子缃看到他的脸,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孔,已经无话可说 “人可以骗你,血可以骗你,那么现在呢?”越九仙缓缓的蹲下来,伸手捧起尹子缃的脸,接着道:“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可是这不是我的错,一开始他们对我也是这样残忍,不成功便成仁,这是我们的命。” 尹子缃没有说话,云汶看到他们两个的神情都如同崩溃一般,赶忙伸手扶起尹子缃,将已经如行尸走肉般的他扶到床边坐好。 “你可知金陵的皇宫为何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越九仙问道,“越朝最后一个皇帝,伊启观,是他放的那把火,他与那些最后还相信他认为他是皇帝的人,给了自己最后一次火葬。” “傅冼玉向来自诩仁义,声称自己是为讨伐奢靡无度的越朝而起兵,来势汹汹,先主登基不久,朝野中人不愿死战,终究保不住这个王朝。先主为了金陵城中的百姓而选择开城投降,携带宫人大臣白衣拱手而降……” “傅冼玉出身于草莽,为人残忍而无道,他见先主长于深宫,年少体弱,便将先主拘于后宫,视如禁脔……” 言至此处,越九仙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颤抖。 “不仅如此,傅冼玉一直追求千古一帝,长生不死,宫中便有无数方士为他修炼丹药。为了试验丹药是否有效,他给先主和他的家人尽数服下。吃了第一批丹药的宫人满面红光,但不久之后便身患不治之症而去,先主和家人吃下的是第二批丹药。那药深入血脉,虽能让人在容貌上青春永驻,实则将人的血液尽数变作蚀骨的毒液,而整个人也会变得苍白冰冷,如同行尸走肉。先主与亲人痛不欲生,本欲自尽,却发现他的表妹紫茗郡主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那天夜里,先主在前殿为傅冼玉安排宴饮,歌舞相迎,让其他宫人在后宫放火。火势冲天之时,紫茗郡主便由两个卫兵护送着离开了宫城,而其他宫人也不愿苟活,自焚于火中。于是宫城尽毁,傅冼玉在南京等了十八年,广西云南都俱已投降,却怎么也寻觅不到紫茗郡主的踪迹,他也不愿意在此久住,便迁都北京。” “也许是坏事做尽,傅冼玉迁都之后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匆匆将皇位传给了傅邵淇,就是你一口一个的父皇。从此之后再没人见过先主,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如何。那时,紫茗郡主逃到了当然还未开城投降的广西云南一带,广西郭将军救了她,并带人引她躲进了无人的山谷之中,紫茗郡主一路躲过追兵,穿过绀碧山脚下的一线天,正巧看到了那时我们相见的渡口,结果遇到两个云溪谷中的采药的女子,那女子带他们上了小船,躲藏到了如世外桃源般的云溪谷之中。他们都没有想到,云溪谷乃是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处,那世外高人教会郡主如何调息身心,如何修行内力来压制体内的毒血,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郡主所生的孩子依旧带着那样的血液。” “郡主所怀的孩子就是我的父亲,我们始终不敢出去,以自己的国号为姓,终日隐藏在这不见世人的偏僻山岭之中,苟延残喘,勉强度日。只是一切都可以放下,血脉里的仇恨却是万万不能的,我们无意间在外人面前展露武功,就被人当做是杀人无形的恶魔,以致愈演愈烈,花宴终究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武功,而我们也变成了令人畏惧的人……我们本来已经放弃了一切,可是骨血中的疼痛却在一辈辈延续下去,我不想永远做终日躲避的弱者,于是我找到了郭将军的后人,也认识了扬名。” “那么我呢?”尹子缃沉默了许久,无力的开口问道:“我是谁?我还是不是我娘的孩子。” “你当然是。”越九仙点点头,微笑道:“你当然是你娘的孩子,只是你的父亲是我,你是我伊氏的骨血。” 尹子缃艰难的抬起头,静静的凝视着越九仙,他的脸与自己那样相像,看到他就仿佛是在照一面镜子一般,只是越九仙比起自己更像是一具尸体。什么九天仙子艳绝红尘原来全部是一个笑话,他的面孔是那么丑陋,尹子缃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后的自己,仿佛看到自己如同越九仙一样,岁月停滞比美人迟暮更加可怕,比如他面前的明明是一个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人,却告诉自己他是一个父亲。 “你已经有了传国玉玺,又要我来做什么?”尹子缃平静开口问道。 “我曾经想过让傅邵淇直接传位于你,只是那时有白少微,我也实在没什么办法,现在这样也好,你的皇兄对你那样好,你说我如果拿你做要挟,会不会换回来我的半壁江山?”越九仙笑道。 “你怎么能从我没出生就利用我?”尹子缃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喉咙间堵了什么东西。 “我说过,你既然有了这样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4 的血,这就是你的命。”越九仙一甩袍袖,施施然转身,似是不忍心再看他,沉默了片刻复又言道,“你因为母亲的仇,才一步步走到这里,我也是一样,若不是为了报仇,我又何必苦苦支撑在世间做一具尸体,你想想罢。” 说完,他便径自离开了房间,云汶坐在尹子缃身旁为他把了脉,也跟随着越九仙离开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尹子缃一个人,那一根根烧的通红的蜡烛将整间房都笼罩在烛火之中,仿佛越九仙口中那场通天的大火。禁脔,骨血,仇恨,这些尖锐的字眼却从未出现在尹子缃的脑海里,他满脑子转着的,只有梁枕月叫他快走时那真心的眼神。 “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尹子缃伸出手去,仿佛在抚摸空气一般。 我这一生,没有杀过许多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我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我喜欢过一个人,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云溪谷的地宫之中无比华丽,却看不到月色日光,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看到红色的烛火。 “扬名。”越九仙扭头看看跟在他身后的云汶,伸手去抚摸他脸上的那道红色痕迹,云汶的身材是那样高大,他需要抬起头才能够正视他的眼睛。 “怎么了?”云汶道。 “我许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了。”越九仙笑道。 “无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云汶答道。 “我曾以为我可以平静的见他,可是事实证明我却不能。”越九仙猛的低下头,他的眼眶之中已经满含着泪水,“我见到他的时候才知道我有多么的丑陋,我真羡慕他,他现在还是一个少年人,我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带着少年人躯壳的尸体。” “仙人都是永恒的,只有凡俗才在意生老病死。”云汶轻描淡写的笑了笑,伸手拂去他的眼泪,道:“世上虽没有长生不死,却有死而复生。” ? ☆、岁寒 ?  尹子缃再次从昏沉中醒来时,周围依旧是被蜡烛染成橘红的墙壁,地宫之中因为通风不好,不能用炭火取暖,因此湿冷异常,此刻他身上盖着的是一层雪白而厚实的狐裘,只是脚不知什么时候露在了外面,被冻的惨白。 尹子缃坐起来,伸出手去捏了捏冻僵的脚趾,却一眼瞥见了桌上放着的点心,那点心都用小碟子分开装着,红红绿绿,甚是好看,尹子缃喜吃甜食,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离不开视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此时,门突然被轻轻的打开,尹子缃连忙躺下来继续装睡,只将眼睛打开一条缝看着来人,这时进来的是一个女子,她脚步很轻,身影也仿佛有点熟悉,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木盒。 那女子轻轻的走到桌前,将手中的木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依次取出来放在桌上,又把桌子上的点心一碟碟收了回去。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带他们一起逃走的瑶华。 “咳咳。”尹子缃故意翻了个身,又假装咳嗽了两声让瑶华听到。 “公子?”瑶华听到动静,赶快跑到了床边,问道:“你醒了?谷主叫我来侍奉公子。” 尹子缃听到瑶华叫他“公子”,心里面顿时觉得有点不太高兴,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我对不起公子!”瑶华的声音虽轻,语气却很沉痛,她猛的跪在地上,低头啜泣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公子也不会到这里来……” “梁枕月怎么样了?”尹子缃急忙问道。 “梁公子他们没事……我带他们出去了……只是……”瑶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只是怎么了?” “只是梁公子的精神不大好,他大约心情同我一样,觉得内疚吧……”瑶华道。 “他有什么好内疚的。”尹子缃的脸上出现几分悲喜不定的神色,犹豫道:“你先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对了,你叫我公子,我的事情,你知道几分?” “我……基本上都知道……”瑶华回答。 “那梁枕月呢?” “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夫人对他说云溪谷很危险,有人想要害公子,他便着急着想要带公子走,我与夫人一样,都希望公子速速离开,可是……”瑶华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他不知道?这样就好,就好。”尹子缃喃喃自语,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说的这位夫人在哪里?她为什么要帮助我?” “夫人说她形容丑陋,不便与公子相见,她想要相助公子,只是觉得公子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会十分难过,她不希望这样。”瑶华解释道。 “不知道你们试图把我们救走,你们的谷主会不会怪罪。”尹子缃没有提身世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的关心了两句。 “谷主也没有多加怪罪,因为我们终究还是没能救走公子,况且公子深陷这地宫之中,就算我和夫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出去了。”瑶华苦笑道。 “也好,我先来吃点东西吧。”尹子缃笑笑,开始动手为自己穿鞋,他好久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实是有些生疏,感觉笨手笨脚的,瑶华站在一旁笑笑,俯身伸手为他套上了鞋子。 她见尹子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精神萎靡,这让她十分惊讶,也稍稍放了几分心,只是她现在也深陷于此,没办法将尹子缃平安的消息给梁枕月带去,稍稍宽一宽他的心。 原来瑶华手里提着的不是别的,而是刚刚做好的饭菜,那饭菜在冷冰冰的暗室里不断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让人看着十分有食欲,尹子缃感觉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他看看那些饭菜,觉得每一道都十分中意,提起筷子来左看右看也不能决定,最后只是吃了一口白饭。 “公子先喝口汤吧。”瑶华笑笑,伸手为他盛了一碗汤。尹子缃点点头,用白瓷小勺舀出一口,那汤晶莹无比,里面放着火腿丝,笋丝和青菜丝,还加了几片雪白剔透的年糕,尹子缃十分惊讶,北方一般将年糕作为甜食实用,因为他的母亲是从南方而来,做的菜都有种南方的风味,这道鸡汁年糕汤鲜甜无比,浓淡相宜,让他一直难以忘怀。纵然多年之后,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年美食的味道,却依然觉得很亲切。 瑶华看到他只喝了一口汤便不在动筷子,心中很是奇怪,又道:“公子,吃点菜吧。” “啊,好。”尹子缃恍惚着点点头,草草的吃了几口东西,那些菜都做的很用心,也很好吃,可是他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公子哪里不舒服吗?”瑶华问道。 “没有没有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5 ,可能饿的太久了吧。”尹子缃摇摇头,笑道:“对了,为什么你们云溪谷中的人会和前朝贵族有瓜葛。” “我也不知道。”瑶华摇摇头,道:“我们大多是这里周围一个村子的村民,有一年朝廷大兴土木,要修建河堤,可是河流改道之后我们的村子一定会被淹没。朝廷不管不问,坚持要将我们迁走,还杀了几个村民,是谷主带我们来到了这里,谷主也算对我们有恩情。” “这就怪了。”尹子缃心道,“云溪谷中的人是后来迁来的村民,那先前收留紫茗郡主的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无端帮助朝廷的钦犯。”他看看瑶华,觉得她年纪尚小,应该也不会知道的太多,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微笑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公子,这……”瑶华显然有点犹豫。 “你放心,这地宫如此严密,我有没有钥匙,跑不出去的。”尹子缃笑道。 “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罢了。”尹子缃开口打断她的话,微笑道:“我没有怪你,你去休息吧,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那……好吧……”瑶华点点头,开始收拾好桌上的东西。 “把点心给我留下吧。”尹子缃道。 “哦,是。”瑶华将手中的点心放下,只收拾了刚刚用过的饭菜,便转身走了出去。 瑶华走后,尹子缃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找了两件衣服穿上。那衣服很明显是新制的,却十分符合他的身形。他苦笑着为自己系好衣带,又用手帕包了几块点心,从床角上取下一个香炉来,打包完毕之后,他又在一旁找到了自己的刀,他的刀被人擦拭的很干净,而且还用心的摆放到了刀架上。 尹子缃取下长刀,拿好包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这地宫之中空气流通不好,因此没有太多灯火,为数不多的几盏灯也是光芒幽暗。尹子缃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他本以为这里修建在地下,应该不会很大,没想到这里却是百转千回,尽管每一条道路都很狭窄,却实在是复杂,让人无从寻觅,但是也幸亏这里是密室,又或者是越九仙对这里太过自信,尹子缃一路都没有看到有人把守。 “真是奇怪。”尹子缃暗暗思忖,就算这里的设计再精细,越九仙那样思考缜密的人怎么会不派一兵一卒,难道人都在外面?可是如果派人在外面把守,岂非告诉别人地宫的位置所在。 可是此时的尹子缃也来不及多想,只能硬着头皮,沿着一条条道路摩挲过去,他将香炉打开,把里面的白色香灰洒在地上权作标记。 走了不多时,尹子缃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十分狭窄的道路,它比其他的路更加狭窄,也更加幽暗,似乎很不起眼。尹子缃想了想,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一盏灯,摸着墙壁慢慢走了过去。 这条路似乎不太平坦,尹子缃觉得自己似乎上了一个坡,心中正暗自庆幸,面前却赫然出现了一道门。那是一道石门,看上去坚固无比,四周也没有什么可以插入钥匙或开启机关的地方。尹子缃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那道石门,想要靠着它休息片刻,不料就在他的手碰到石门的那一刻,石门却忽然打开。 尹子缃万分错愕,手中长刀瞬息出鞘。 那石门中的人却依旧坐着,轻轻点亮了桌上的灯,笑道:“殿下不必惊慌。” 他的声音很温柔,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尹子缃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刀,轻轻问了一句:“阁下是?” 那人身着一袭雪青,眉目疏朗,观之可亲,大约有四十上下,他似乎腿脚不好,扶着一把拐杖才慢慢站起来。 “前辈不必多礼,先坐下吧。”尹子缃见他身体不适,赶忙扶他坐下,心中也没有先前那么戒备了。 此时尹子缃才发现,他手中扶着的根本不是拐杖,而是一把素白的油纸伞。 “殿下叫我一声前辈,我可承担不起。”那人笑着坐下来,道:“在下苏卿,见过静王爷。” “你怎么知道是我。”尹子缃好奇道。 “这里除了云溪谷的人,不是你便是我。”苏卿又笑笑,道:“在下不仅知道殿下是谁,还知道殿下要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尹子缃苦笑。 “殿下自然是要从这里出去了,只是殿下,你的国仇家恨不报了吗?”苏卿答道。 “原来你们都知道,却只瞒我一个人。”尹子缃喃喃道,“不过既然要瞒我,又何必教我知道。” “在下并不是云溪谷中的人,只是恰好知道罢了。 苏卿道:“殿下若想出去,在下可以带殿下走。” “你怎么能出去?”尹子缃反问道 。 “我被困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被人困在这里,而是我出去不得。”苏卿答道,“如今我的徒弟跟他们在一起,我行动不便,就算出去也不能立刻找到他,可是他们却不同,他们一旦发现我不在了,立刻就能伤害我徒弟。” “那你带我出去吧,我去告诉你徒弟你的事情。”尹子缃道。 “在下左思右想,有些话明知道不当说,却还是想问出来。”苏卿犹豫许久,问道:“殿下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何以能如此平静的离开。” “等我出了云溪谷,我自然会告诉你。”尹子缃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好。”苏卿点点头,道:“请殿下随我来。” 尹子缃随着苏卿快速走过那些狭窄的通道,他这才发现,苏卿虽然病弱,走路却根本没有一点声音,仿佛也是轻功高手,并没有一般行动不便的人那种沉闷拖沓的脚步声。 “为何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尹子缃问道。 “这里当然没有守卫。”苏卿笑道:“我们如今在云溪谷的禁地之中,我想除了谷主和他的亲信,其他人都进不来吧,何况越九仙正是自顾不暇,哪有空来这里?” “自顾不暇?”尹子缃有些不明白。 “越九仙虽然起兵,却从来没有露过面,而且现在朝廷派重兵压制,我想就算他一个人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敌不过千军万马的。”苏卿道。 “对了,您说您的徒弟受制于他们,这又是怎么回事?”尹子缃听到“越九仙”这三个字,赶忙转移了话题。 “唉。”苏卿听到这里,却是长叹一声,默然放慢了脚步,道:“却是我害了他,我在他心中一直是救命恩人,如今我却害了他……” “那年他还是个孩子,我还是个年轻人,我的武功很高,也很爱钱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6 ,靠当杀手为生。他的全家被人所害,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寻我,要我为他杀人。我笑着问他给我多少报酬,他愣了一愣,从怀中掏出一个腰牌。” “那个腰牌雕工精美,更是用黄金打造,我认得,那是蜀中一家豪门大户用作记号的金牌,我也没有打算为他报仇,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好玩,便草草收留了他,还告诉他,报仇要自己亲自来。他便随着我练轻功,练武功,一个小小的孩子,有时竟然会彻夜不眠,我一个人呆久了,突然觉得有个人陪着我也还不错。” “后来有仇家寻仇,为我身上下了□□,那□□虽然不会立刻发作,却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我的身体,我遍访名医,也与云溪谷的人有过一些交集,但终究没能治好。我想,我这一生杀了许多人,得到这样的报应也是应当,只是我徒弟他是无辜的,他不能因为仇恨而双手沾染鲜血,我知道,一旦杀了一个人,便会杀更多的人。” “于是那天雨夜,我在他的房中点了安眠的熏香,趁他沉睡,为他杀光了仇家一家人,想到我的徒弟不会因此而痛苦,我就觉得很痛快,只是我一不小心,把当年那块金牌留在了那里。雨夜之后,我的徒弟名噪一时,变成了江湖上最可怕无情的杀手……” “而在那天之后,他变得更沉默,他接替了我,重新做了一名杀手,他似乎恨我为他做决定,就像当年那些用虚情假意来要求他的人一样……” 说到这里,苏卿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尹子缃跟在他身后,也是默默无言。 “所以殿下,我真的很好奇,无论是前朝还是今世,你就不恨他们吗?” 苏卿停下了脚步,一直低着头行走的尹子缃也跟着他停了下来,他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出口。 “你说我啊。”尹子缃叹了口气,道:“我起先是不知道怎么办,在床上躺了两天,几乎每天都能梦到母亲,我突然想到,我的亲生父亲费尽心机将我送到宫里,我的母亲却不希望我被父皇注意,她教我怎么使坏,怎么放纵,怎么尽兴,我想遵从她的愿望,做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以后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想出去,找一个人。” “就是这样吗?”苏卿问道。 “还有吧。”尹子缃接着道:“越九仙自以为我和他一样,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浑身戒备,只有亲近别人时才克制自己,而我的血液中从来没有毒,除非是我要保护亲近的人。” “他的花宴从来是骇人听闻的武功,而我的花宴一直是保护自己的武器。” 说罢,尹子缃抬头看看苏卿,道:“前辈需要我带什么东西。” 苏卿先交给尹子缃走出地宫的钥匙,又将手中的纸伞倚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枚墨色的翎毛,他看了它好一会儿,又依依不舍的把它放在尹子缃的手中,道:“殿下将它交给夏清风道长吧,他会帮我找到我想找的人。” 尹子缃看了看手中的翎毛,点了点头。 ? ☆、过渡 ?  与此同时,绀碧山,白梅花苑。 “嘶……” 秋明月正将白色的药粉洒在唐蜉蝣的伤口之上,弄完之后,他又立刻拿出一条白色的绷带为唐蜉蝣包扎,唐蜉蝣疼的五官都快要移位,不由得倒吸着凉气,却是死死咬着牙关,始终没有叫出声。 “你轻点!”站在一旁的夏清风看不下去,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昨天夜里瑶华将他们送出山谷之后,正是他拉扯着神志不清的梁枕月和神志不清并且腿脚不便的唐蜉蝣回到绀碧山上。 “呦,心疼了?你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轻点?”秋明月冷笑道,“师兄,恐怕要不是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你除了会打扫卫生,还会打人吧。” “是啊,”夏清风也不甘示弱,“要不是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秋师弟你除了会看病救人,还会下毒杀人吧。” “你!” “好了好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管末澜看到他们斗嘴,忍不住上前劝了一句,又伸手指了指一言不发的梁枕月。 梁枕月颓然坐在那里,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脸上是胡乱生长的胡茬。 自从他回来之后,就一直水米未进,连脸颊都深深的凹陷下去,憔悴不堪。 “梁先生,你别太难过了,我们会想办法的。”夏清风劝慰道。 “我没事。”梁枕月愣了一愣,才勉强挤出一个苦笑,“你们不必担心我,还是给唐大侠上药吧。” “我刚才就好了。”唐蜉蝣一边喝着秋明月递来的汤药,一边接了一句。他的小腿上已经被秋明月缠满了绷带,只剩下半个脚面露在外面。 “那你要好好休息呀。”梁枕月心不在焉的说。 夏清风看到梁枕月神志不清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在了唐蜉蝣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把了把脉,却发现唐蜉蝣的手腕上因为之前被他钳住,上面还留着一片紫红的淤青,他又抬头看看唐蜉蝣的脸,只见他的脸上依然肿着,看来,那一巴掌用的力气毫不亚于他之前踢得那一脚。 “我问你,苏卿被云溪谷的人掳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夏清风查看过唐蜉蝣的伤口之后,有些心疼他,更是气他总是一言不发。 “多管闲事。”唐蜉蝣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好啊,我这就把你扔下山去,你爱找谁报仇就找谁报仇,我一概不管了。”夏清风故作生气。 “我这次去云溪谷,本就是想去寻找师父。”唐蜉蝣看他生气,只得轻轻开口,“静王的事情我也是到那里之后才知道的,他们只吩咐我要在那晚出手拦住你们,别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 “那你知道连翘就是谷主吗?”夏清风又问。 “我不知道。” “这就怪了,你师父将墨翎阁传给你,好多年都没有在江湖中露面,我们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甚清楚,云溪谷的人怎么会找到他?”夏清风问道。 “苏卿多年前就身患不治之症,一直以云溪谷中的药物续命,所以与云溪谷中的人有交集,他仇家很多,害怕仇家趁机害他,便一直隐居。”唐蜉蝣回答道。 “你先不要担心了。”夏清风劝慰道,“你先好好休息,以后解决不了的事情要说出来,不要再做傻事了。” “滚。”唐蜉蝣小声的骂了几句。 “你说什么?” 唐蜉蝣迅速的钻到了被子里,翻身看墙,不言不语。 “那你好好睡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7 吧,我们先出去。”夏清风说着,招呼屋子里的众人道:“大家去庭院里坐坐吧,我为大家沏茶。” “我先出去走走,你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梁枕月看了看众人,勉强的笑了笑。 “梁先生,你也不要着急,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他们一定不会为难……” “我知道。”夏清风还想再说什么,梁枕月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随便走走,没事的,你们不必担心。” “也好。”看到梁枕月憔悴如斯,夏清风嘴里的话,还是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春意渐浓,微风和畅,空气中湿冷的寒气逐渐被和煦的春风所取代,梁枕月边走边着山上的美景,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后山的山门。 他知道,出了山门便是浮悠谷,穿过浮悠谷,便是他们那日见到的渡口。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四周的草木沙沙作响,梁枕月将额前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忽见得有一人沿着山路向着这边急速走来。 那人头戴斗笠,身着一袭不起眼的灰色布衣,仿佛在有意隐藏他的样貌,后山向来人迹罕至,梁枕月虽然精神欠佳,但实在觉得那人很可疑,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梁枕月,他摘下斗笠,想要远远确认下梁枕月的身份,脸上却还遮着一方面纱。 “你是何人?”梁枕月开口问道。 那人似乎有些惊喜,她向着梁枕月招了招手,轻声道:“请梁大侠这边来。” 梁枕月听到那声音有点熟悉,便走了过去,那人带着他走了几步到一隐蔽之处,轻轻摘下脸上面纱,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云溪谷假扮谷主的那位夫人。 “尹夫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梁枕月有些惊讶,他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将尹子缃带出云溪谷,心中不禁十分愧疚,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梁先生。”尹夫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却又满含愁绪,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梁枕月,一双眼睛早已满含泪水。 梁枕月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看到她满脸泪水,自己的心里更是不好受,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我从一开始就亏欠了梁先生太多,从一开始我就在欺骗与你,只是我受制于人,实在是无法脱身,云溪谷对我有大恩,我实在是不能不报,可是小缃是我的孩子,我不想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再担到他的身上来……此番我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再来寻你……”尹夫人含泪道。 “夫人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何必再讲这样的话,只说叫我怎么做好了。”梁枕月知道尹夫人是要他救出尹子缃,而自己也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毫无办法。 “这是地宫的钥匙。”尹夫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的交给梁枕月,道:“小缃被越九仙关在地宫里,那里无人把守,只有瑶华在照顾着他,现在广西压力很大,越九仙不得已带我们去广西查看,我也是趁乱跑出来的,你速速到渡口去,尹福在那里等你,他会带你进去,尹福是我的亲信,绝对可靠。” “我这就去!”梁枕月接过钥匙,十分惊喜,仿佛他与尹子缃的团圆已经近在眼前。 “谢谢先生!”尹夫人再一次跪在地上,她不顾梁枕月的搀扶,向着他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道:“只是梁先生,你千万不可让小缃知道我还活着,先皇待我很好,我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我希望我在他的心里,至少不是一个乱臣贼子……” “我知道。”梁枕月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将尹子缃救出来,无论是谁,再也不能伤害到他了。” “那好。”尹夫人从地上站起来,定了定神,重新戴上了斗笠和面纱。她似是有些悲怆的自言自语,“我再也不能和我的孩子相见了,他长大了,真好。” “他不光会长大,他还会活的更好。”梁枕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向着渡口走去。 尹夫人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梁枕月急匆匆远去的背影,脸上又浮现出似喜似悲的表情,她目送着梁枕月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多年之前,尹千霜因为自己的身份被白少微怀疑,所以才不得不假死已避嫌疑。 “对不起,梁先生,我始终还是骗了你,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和小缃在一起,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什么身份。 梁枕月心里却没有尹千霜想的这般多,他的内心除了惊喜就是惊喜,他从没想过,老天爷让他错失了尹子缃一次,还会再给他一个机会补救。 他快步奔跑到渡口之前,之前带他们走的福爷爷果然正等在那里,那老人家依旧是一副不大高兴的表情,他抽着水烟袋,缓缓道:“我之前叫你们走,你们又非要进来,你们城里人真是自作孽。” “老前辈消消气,”梁枕月忙不迭的坐上小船,伸手拍了拍尹福的肩膀,“这一次麻烦老前辈了。 “唉,我也都是为了夫人,夫人不容易,总是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尹福叹了一口气,“你坐好,我要开船了。” 船走了不多一会儿,便进入了一个狭窄的溶洞,那溶洞之中漆黑一片,即使当时不蒙着他们的眼睛,也是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然而尹福依旧游刃有余的控制着小船,他已经在这条水路中行走了多年,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也能熟悉的知道方向。 突然,梁枕月看到前面有了一点亮光,随着亮光逐渐放大,小船也慢慢驶出了山洞,梁枕月看到了前面那熟悉的美景,便知道自己又回到了世外桃源云溪谷,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情已经与上一次完全不同,人往往再久别之后才知道在此相遇的珍贵,梁枕月此时的心情也与大多数经历过久别的人一样。 船还没有靠岸,他仿佛就已经看到尹子缃正在朝他生气,怨恨他当时不听自己的,一定要让自己和他分开行动。 就在此时,一只闪着寒光的细箭从岸边加速射来,陡然间擦过梁枕月的耳边。 梁枕月向右边迅速闪躲,然而那只箭还是擦破了他的耳垂,留下一滴鲜红的血珠。 站在岸边的是两个身着蓝底银花苗服的少女,她们一人手持一把黑色的长弓,怒视着梁枕月和尹福。 ? ☆、刺骨 ?  京城春夜微雨,将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安详平静的气氛之中,几天以来干燥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场润物无声的小雨滋润的柔柔糯糯,草木嫩绿鹅黄,一派新生。 柔仪殿之中,傅子熙坐在软榻上静静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8 的看着皇后喂五岁的大皇子傅从明吃蛋羹,而周贵妃正抱着刚刚半岁的皇次子傅从慎走来走去,口中轻轻的唱着一首哄孩子入睡的歌谣。周贵妃娇憨可爱,脸蛋圆圆,看上去就像个孩子一样,如今又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已经第二次做母亲了,而皇后林氏陪伴自己多年,品性也如同她的长相一样贤惠温和。傅子熙看着两个孩子健康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心底也觉得无比柔软。 这温暖和睦的家庭景象,他不知道盼了多少年。 “皇上。”刘百禄站在门口,恭敬道。 “什么事?”傅子熙说话声音很轻,生怕把刚刚入睡的小皇子吵醒。 刘百禄轻手轻脚的从门口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端正的跪在傅子熙面前将托盘呈给他。 傅子熙拿起托盘上的长方形木盒,轻轻打开上面的旋钮,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 “是管爱卿的信。”傅子熙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扭头看着皇后道:“是小缃的信。” 皇后看到傅子熙由衷的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缃的信!父皇!我要看!”傅从明伸出小手拨开皇后伸过去的碗,顺着软榻爬过去,伸出小胖手就要拿傅子熙手中的信。 “你呀,要叫皇叔。诶?你认得字吗?”傅子熙笑笑,扭头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道:“最近真是好事连连,广西传来了捷报不说,就连离家出走的小缃也有了消息,让朕看看都写了什么……” 傅子熙微笑着展开信件,读着读着,脸上的笑容仿佛也如同春雨一般层层化开,皇后也许久不曾看到傅子熙这般舒心的表情,不由得好奇道,“皇上,管大人都写了什么?” “他说,小缃要留在绀碧山成仙了,每天还跟着人家吃素,跟着人家早起做早课……哈哈哈哈哈哈,朕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你瞧,这还有他抄的经书呢,管爱卿说这可是他偷出来的,什么《洞玄灵宝自然九天生神章经》,这几个字还是挺好看的,可比他小时候抄那些四书五经好看多了。”傅子熙看着信件中夹杂的一幅抄着经文的小楷习作,感到心底温暖了许多。 “皇上也是太拘着他,其实您越把他留在京城,他越要做出点事情来反抗您,倒不如让他出去走走,看看天地之大,也宽一宽心。”皇后在一旁微笑道。 “你说的极有道理。”傅子熙点点头,伸手揽过傅从明,道:“从明,你看看皇叔写的这些字,你可都学过哪些?” 傅从明伸出小手,想了想,指道:“父皇,儿臣认得这个‘九’,认得这个‘十’,认得‘一’还有,还有这个‘天’,这个是‘千’!” “恩,你学的真快!”傅子熙伸手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突然,他的眼神像是被那幅习作吸去了一样,紧紧的盯着它,一把从傅从明的手中抢过,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微笑变成了紧张。 “皇上,怎么了?”皇后不解道。 “刘百禄,朕问你。”傅子熙的声线已经有了些许颤抖,“这些东西都是锦衣卫从绀碧山送来的?” “是呀,皇上。”刘百禄看到傅子熙的眼神表情,惊恐的跪在地上,不知何意。 “你去把叠雨找来!”傅子熙大声道。 “是,是!”刘百禄赶忙起身,抬腿就向殿外奔去,周贵妃抱着的小皇子刚刚睡熟,听到傅子熙猛然提高的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周贵妃嗔道。 “妹妹,我们不方便见外臣,一会儿时大人要进来,我们先去后殿吧。”皇后看到傅子熙恢复了往昔沉默严肃的表情,片刻的温馨已经荡然无存,便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带着周贵妃和孩子一起去了后殿。 “参见皇上。”不多时,时叠雨已经跪在门外。 “这是锦衣卫送来的吗?”傅子熙等不及叫时叠雨进来,自己便拿着那张纸走了出去,一把将跪着的时叠雨拉起来。 “你说,你们的人一直守着山门,从未见到静王离开?”傅子熙焦急道。 “是啊,皇上,出事了吗?” “出事了!小缃不见了!”傅子熙慌张道:“这仿得再像,也绝对不可能是小缃写的!” “为什么?”时叠雨接过那张字。 “这里面有好几个‘千’字,小缃的生母姓尹讳千霜,所以小缃写这个‘千’字永远都要比其他字小一号,绝对不可能跟其他字的大小一模一样,这封信在路上走了三天,这就说明,三天前小缃已经不在绀碧山上了,这是管末澜报的假平安啊!” 说完这句话,傅子熙的眉头又深深的锁了起来,他已经许久没这么慌乱过了,虽然尹子缃平素里爱玩,可是他也会适可而止,而且他早就知道管末澜是自己派去的人,也会有意无意让自己知道他的下落,这次管末澜主动帮他掩饰,一定是他已经不在,已经不能向自己报平安了,而且这字是管末澜所仿,说明尹子缃在走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离开这么久,管末澜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去!给朕找!”傅子熙冲着时叠雨吼道:“八百里加急,传朕旨意,管他什么仙山,你们上去找他们的掌门道长,一定要亲眼看到小缃,告诉他不管什么理由,速速回京城来!” “是。”时叠雨抱拳领命,迅速的退了下去。 傅子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没有再说话,伸手揉了揉额头上的皱纹,却怎么也揉不化它,原来人人都会老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伸手扶住了刘百禄的手。 然而他的手触到的却不是衣料,而是一只柔嫩温暖的手,傅子熙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皇后一贯温柔含水的眼神。 “皇上不要太着急,王爷贪玩成性,您又不是不知道,等他这次回来,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皇后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柔软轻盈,傅子熙听到她的话,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扭过身体去看她。 傅从明就站在她的身旁,小小的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软软道:“我给父皇沏了一杯茶。” “好。”傅子熙伸手接过那温暖的茶杯,注视着皇后,轻声道:“落英,朕富有四海,为却什么想要一个家都这么难?” 皇后静静的看着他,就好像看着当年那个善良果敢的孩子,他亲眼看着母亲害死自己大哥的生母,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接受这个现实。那时的皇后是尚书千金林落英,他们初识与一场宫廷晚宴。那晚,他们逃了宴席,跑到了一个花园中,她向她诉苦,说自己是庶出,还有着“落英”这样一个不吉利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79 的名字,而年幼的傅子熙却从地上捡起一朵花簪在她的头上,告诉她,花开繁盛,落英之景亦是世间极美。 “皇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福王现在虽然远在青海,却也十分自在,静王幼年搬离皇城,如今也是万人之上,你看,这里还有我,还有从明,还有周妹妹和从慎,宁和,这里就是您的家啊。” 傅子熙看着她恳切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锁的眉头始终没有再解开。 云溪谷,渡口之上。 梁枕月与尹福刚刚上岸,那两个手持弓箭的少女就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另一个少女手持利刃快步拦在他们身前,这个少女面无表情,面容美丽,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左右,她身着一袭艳红色的苗服,上面都用银线刺绣着簇簇鲜花,映衬着她肤白如雪,只是梁枕月此时并无心欣赏他的美丽,他只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白芷姑娘。”梁枕月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尹福却开了口,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恭敬,不似平日里那般桀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白芷”同“连翘”和“玄明”一样,都是一味药名,看来这位姑娘与越九仙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尹福,你这叛徒!你怎敢带外人入谷来!”白芷手持利刃,刀尖直直指向尹福,眼神中仿佛有些愤怒。 “这不是外人,这是谷主的客人,是夫人叫我来的。”尹福解释道,另一只手却将一团白纸塞在了梁枕月的怀里,梁枕月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接了下来。 “你放肆!难道谷主的客人我会不知道吗?”白芷扭头看了看梁枕月,轻蔑道:“看来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姑娘,你这是误会——”梁枕月还没来得及解释,尹福已经快步拦到他身前,低声道:“我交给你的是地图,你收好,赶快走,这里有我!” 梁枕月看到他这样,便知道事情败露,这些少女也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他迅速将那张白纸塞入衣襟,伸手拔剑出鞘。 “哼,你们不必相争,敢于谷主为敌,自然都会死!”白芷话音刚落,就已经跳到了尹福的身前。刹那间,梁枕月只看到眼前绽放出一朵血雾聚成的鲜花,白芷雪亮的刀刃上瞬间被鲜血染成赤红,而尹福目瞪口呆的在原地站了数秒,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脖子上是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往外喷洒着鲜血,梁枕月的脸上身上都满满沾染着他有些略略发黑的鲜血。 他抬起头,有些愤怒的看着白芷,然而白芷却像是杀死了一只蚂蚁一样若无其事,她向后退了两步,摆出一个迎战的姿势,有些妩媚的哂笑道:“不过蝼蚁,也妄想同天道相争,难道他以为谷主不杀夫人,也不会杀他吗?” “姑娘安能如此草菅人命!”梁枕月怒道。 “哦?”白芷微微一笑,轻蔑道:“那你也来试试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后已经站了六名少女,她们的穿着打扮与白芷很相像,手中都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苗刀,梁枕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雪白的刀影已无声的向他袭来…… 尹子缃站在山谷之中,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日上中天,许是行路多时身体疲累,许是太久没吃东西,他抬头望望,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已经看得不那么真切了,仿佛被一片刺眼的白雾蒙住似的。他紧紧的闭住眼睛,掏出了怀中的香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好了许多。 大约是觉得山谷中的人认为他不会逃走,他也放心大胆的躺在了一旁的岩石上,那岩石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仿佛特意被烘烤过一样,尹子缃在地宫里呆了好久,如今感受到这可见又可触的阳光,心中也觉得舒服起来。 闭上眼睛,他突然回忆起了在京城的日子,王府真好啊,虽然不大却布置的那么精致,那些雕刻精美的家具,镂空的纯金香炉,还有深褐色的烤鸭,雪白的鲈鱼,粉红鹅黄的各色糕点……想到糕点,尹子缃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带了点吃的,迅速从怀中掏出他在地宫里包好的几块糕点,草草咬了几口。 糕点已经变凉变硬了,却依稀可以吃出来其中的味道,那似乎和小时候吃过的有点相像,甜甜的,糯糯的,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米糕,却细腻的吃不出来一丝杂质,仿佛是一碗浓浓的汤羹一般。 尹子缃愣在那里,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回忆起母亲给他做的糕点,如今的脑海里却尽是梁枕月的身影,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叫梁枕月去买花生酥,花生酥没有了,梁枕月只好买了好多其他的糕饼回来,他生气的很,就把那些糕饼全部都扔掉了。 然而梁枕月却没有生气,他还觉得很不好意思,憨憨的笑着给自己赔礼道歉。 “其实金乳酥,蜜饯樱桃都挺好吃的。” 一阵微风吹过,尹子缃不知怎么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缓缓的坐起来,伸手拂去脸颊的泪痕,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毕竟许久不曾这么哭过了,可是眼泪却一点都止不住。 “等我回去,我就去偷偷找到老梁带他一起走,我们去之前说好的那些地方一起断子绝孙。只要我偷偷的躲起来,皇上也好,越九仙也好,大概都会觉得我已经死了吧,就这样吧……” 尹子缃这样想着,迅速从岩石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 就算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我是真的,这次我把自己都给你,终究也不算是个骗子了吧。 ? ☆、铭心 ?  梁枕月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悬殊的战局,他也曾经与尹子缃交手,可是这些少女施展的精绝剑法仿佛与尹子缃的剑法有着天壤之别。大概因为尹子缃是照着母亲留下的剑诀练习,又兼有自己的习惯和花宴的内功,且实战不多,即使剑法再精妙,也始终不是为了取人性命。而这些少女所施展的剑法狠辣无比,招招致命,梁枕月的神机剑法本来就是寻找敌人武功中的破绽,此刻却丝毫寻找不到,更何况他以一人之力与七人为敌,更觉难上加难。 正在此时,梁枕月突然觉得肩头一阵刺痛,他迅速扭头一看,自己的左肩已经被一名少女的锋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梁枕月吃痛,不由得退后一步,然而只是稍稍一动,他肩膀上的伤口就被撕扯的更加疼痛,汩汩流出的鲜血渗浸着他的层层叠叠的衣服,转眼间肩头已是一片血红。 “哼,我早就说过,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白芷站在梁枕月面前轻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0 蔑一笑,她的声音婉转温柔,语气却如同她的锋刃一般冰冷,梁枕月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头上已经冒出了许多冷汗。 白芷不等他开口,又提刀向前冲去,其他的几名少女也随着她一同袭来,梁枕月屏气凝神,认真迎战,却依旧觉得力尤未及,这些少女都是越九仙的亲信,自小受到训练,出手十分之快,一瞬之间,只是一个小小的破绽,梁枕月的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口。 手臂上的伤口还尚可支撑一时,只是此刻他的后背上也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流出之时,他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这些少女出手毒辣,她们不是要将他赶走,根本就是想在这里要他的性命。 “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梁枕月这样想着,左手依旧紧握着那把钥匙。 然而此刻他已经气喘吁吁,根本无力再战。可能因为流血过多,梁枕月的神智已经不再清楚…… 明晃晃的日光之中,梁枕月仿佛看到尹子缃就在前面,正气急败坏的朝他走来,问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技不如人…… 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得双腿发软,后心一阵刺骨的冰凉…… 还来不及感到痛苦,那锋利坚硬的兵刃已经直直的插入他的肋骨,甚至都可以听到刀锋刮到白骨时那刺耳的声音,血腥味冲天而起,仿佛梁枕月全身的血液俱已流干,他的视野已经不再清楚,日光的惨白像一道锋利的刀光,直直的戳入他的眼睛,让他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残存着一点点微弱的神智,还是早已变作离开躯壳的灵魂。 “我们走吧。”白芷收起长刀,看了一眼浑身鲜血的梁枕月,吩咐道。 “姐姐,他可能还没有死。”其中一名少女走了过来,轻轻道。 “后心中了这么深的一刀,怎么可能没有死?”白芷扭过头去,皱眉道:“白芨,你是在怀疑我手下留情?”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少女被她的一个眼神吓的没有再说话,胆怯的低下了头。 “那就走吧,谷主还在等着我们。”白芷向其他少女挥挥手,几人施展轻功,飞快的离去了。 速战之后,云溪谷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这里云雾缭绕,鲜花如海,气候湿润而温暖,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只是宁静的太过可怕,仿佛没有人居住,那些亭台楼阁都是空空如也,嬉笑喧闹的人群也如同被收起的皮影剪纸一般迅速消失,这里仿佛一夜之间沉入海底的古国,又仿佛渔人第二次来到桃花源的时候看到的场景,一切都在一夜之间蒸发了。 梁枕月在地上趴着,一点一点的向前蠕动,鲜血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让他失去了人的特征,仿佛一条受伤的虫子。 他的血染在山谷平滑的石子路上,拖出了一条红黑色的长线。 而在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尹福交给他的那张地图,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能在黑暗中一点点的向前爬着。 他知道地宫的入口是一口枯井,他也知道那口枯井离得并不远,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到不了了,可是身体却还是不听使唤的继续向前挪着,仿佛只要更近一点就心满意足,然而此时的他却再也无法动弹,哪怕只是活动一下手指。 听说人死之前都会看到自己一生经历过的场景,梁枕月躺在黑暗之中,眼中却仿佛看到了真实的画面,他看到了梁岑,那时自己家道中落,是师父毅然决然的收留了他,独自一人将他抚养成人;他看到了尹千霜,她就像之前那样跪倒在自己面前,求他照顾自己的儿子;画面没有转动了多久,他就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看到却也最想要看到的尹子缃,他还是一个孩子,明明很胆小,却又喜欢惹别人生气,仿佛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离开。其实,他好几次都受不了尹子缃的无理取闹,想要一走了之,可是他终究忘不了尹子缃偶尔呆坐,流露出的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 “这世界可真可怕啊,我看到自己记忆的时候,居然是第三人的视角,那么之前经历这些的又是谁呢?”梁枕月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他除了大脑,其他地方都已经完全的僵硬。 用尽全身的力气,梁枕月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角一点点流出,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是一场预兆着丰年的瑞雪。 “对不起,殿下,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想到……” “对不起,殿下,我力有未逮……” 梁枕月的嘴角轻轻的蠕动着,仿佛在说着什么,又仿佛是人垂死之际身体回光返照的痉挛。 听说,人如果死的不甘心,是不会闭上眼睛的。 突然,一阵急剧的山风扬起,大风在山谷中与岩石冲撞,发出一阵阵鸟兽悲鸣般的声音,山谷中盛开的花朵被风吹的离开了茎叶,在随风回旋之中被捣烂揉碎,变作一片片细小的花瓣。瞬息之间,山风戛然而止,不知所措的花瓣一片片凋落在地上,覆盖在梁枕月的眼前,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万花迷离,香味也随着风一丝丝纠缠相扣,犹如京城王府的歌女精心安排的乐舞。 一场盛宴。 尹子缃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他伸手去按住心口,才觉得那种疼痛稍稍缓了下来。 “看来我真是太饿了。”尹子缃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再往前走不多一会儿,就会到达绀碧山脚下的的浮悠谷,浮悠谷附近有些许村镇,可以容他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上山也不迟。 正在这样想着,尹子缃就听到了前面传来了人声,他兴奋的跑了过去,却又飞快的隐藏在树后。 原来,在那里行走的却不是当地的乡民,而是一个兵士,他不同于普通的兵士,而是身穿着华丽的官服,尹子缃认得,那正是锦衣卫的服制,他知道绀碧山之下有锦衣卫,却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大摇大摆的穿着官服。 “大人,出什么事了?”这时,一个身着朴素的乡民提着篮子从一旁走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出什么事,你们不必紧张。”那锦衣卫却也和眉善目,只是尹子缃并没有见过他。 “那为什么不能上山了,我的妻子生病了,正要去上清宫求一道符水,听说很有用的,怎么,前门走不了,后山也上不去了?”那乡民倒是满脸虔诚。 “上面吩咐,小王爷在山上静修,让我们在山下守候,不得放人上去,老乡,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那锦衣卫很年轻也很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1 和善,低声下气的向那乡民解释着,满脸的不好意思。 “也不怪你——”那乡民叹了口气,边走边自言自语,“皇亲国戚哟,不一般……” “怎么把我搞得像个恶霸一样,傅子熙又……”尹子缃本来看着好笑,想起了傅子熙已经不再是他的皇兄,却又感觉心中惴惴不安,他觉得奇怪,连忙在地上抓了两把泥土抹在脸上,把头发半散下来,盘了一个女子常用的发髻,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个锦衣卫的肩膀。 “大人。”尹子缃削尖声音,轻轻道:“去绀碧山是从这里走吗?” “这位姑娘,现在不能上山,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那锦衣卫解释道。 “哟,姑娘想要去那些道士住的地方做什么。”看到这里来的是一个女子而不是乡民,另一个锦衣卫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轻佻的打量了尹子缃一番,最终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似是有些失望。 尹子缃也不怎么紧张,这些锦衣卫都不曾见过他,而且他此刻扮作女子,他们想必也不会想到王爷会扮成女人,他落落大方的笑笑,回答道:“家母生病,听说山上的明月道长医术精明,特来求教。” “现在可是上不了山。”那锦衣卫笑笑,道:“这姑娘虽然瘦弱,长的倒是挺漂亮,怎么,要不要去我们那里歇一歇,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也累了吧……”说着,他便要伸手来抓尹子缃的手臂,尹子缃轻轻躲开他的手,却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他许久没吃东西,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不由得脚下趔趄,另一个锦衣卫赶忙扶住他的手臂。 “多谢大人了。”尹子缃虽然厌恶这个锦衣卫的轻佻,却对之前那个憨厚的锦衣卫颇有好感,他见那人搀扶,也不好意思的道了个谢。 “别叫大人大人的了,我叫李初,这是我弟弟李二狗。”李初不好意思的憨厚一笑。 “你有病啊!你才叫二狗呢,我叫李风,姑娘,你可别听他的,我不叫二狗,他呀,叫大狗!”李风听到李初叫他的小名,立刻辩解起来,他满脸通红,倒是比刚才轻佻的样子好了许多。 尹子缃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李风和李初站在那里笑闹,心中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他愣了好久,直到李初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你们是兄弟,所以有点惊讶。”尹子缃答道:“既然不能上山,那我就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上去?” “这我们也要听上头安排。”李风笑道:“姑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想必也是千里迢迢来的,不如到我们那里休息一下,等能上山了立刻叫你,怎么样?” “也好。”尹子缃看着李风期待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随着他们去了。 锦衣卫的驻地离得并不远,三人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一座小木屋面前,这木屋看上去许久没有人居住,想必是当地人借给他们的空房子。 “姑娘快坐。”李风热情的为尹子缃擦了擦凳子,道:“姑娘还带着武器呢,怕坏人。” “我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人担心,都是唬人的。”尹子缃赶忙包好他的刀,问道,“不知道小王爷要在山上待多久?” “我们也不知道,这都是头儿安排的,听说是指挥使时大人下的指示,好多人都跟着上山了,我们就留在这里看门。”李初答道。 “时大人也来了?!”尹子缃有些震惊,但他转眼间就恢复了刚才的神色,怯怯道:“听起来,好像很大的官呢。” “时大人没来,不过他的亲信萧大人来了,我跟你们说,”李风神神秘秘的停顿了片刻,低声道:“我听说小王爷并不在山上,而是跟着广西的叛军走了。” “你不要胡说!”李初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胡说了!哥,我跟你说,有人见过的,那叛军头子虽然蒙着脸,可是身材和露出来的眼睛,都和小王爷特别像!”李风不甘心的继续解释道。 尹子缃的心如同跌入冰窖一般,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就连手中拿着的茶杯也不小心掉了下来,在桌上滚了一圈,只是滚烫的茶水洒在他的身上却也浑然未觉,倒是把李风吓了一跳。 “你别听我弟瞎说,不会有那种事的,这小子,就喜欢传瞎话……”李初看到尹子缃精神状态不好,赶忙安慰了他几句,尹子缃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依旧面无表情。 “你这么紧张干嘛,不会暗恋小王爷吧。”李风撇了撇嘴。 “你看你还瞎说!”李初瞪了他一眼,又重新给尹子缃倒了一杯水,尹子缃恍惚着接过来,却也没有往嘴上放,就那样呆呆的端着。 “李初!李二狗!出事了!”门外突然又跑进来一个锦衣卫,他跑的气喘吁吁,看到尹子缃先是觉得很惊奇,却也没说什么。 “别叫老子二狗——” “怎么了?”李初问道。 “乡民们在河边捡到一具尸体,大家都围在那儿,你们快去看看吧!”那个锦衣卫长出了一口气,道:“伤的重极了,浑身是血,把老百姓都吓坏了,他们说那是从云溪谷漂来的,云溪谷住着妖怪……” “快去看看!”李初赶忙站起身来,扭头想要寻找尹子缃,将他安置在这里,却看到尹子缃早就先他一步夺门而出。 尹子缃害怕听到“云溪谷”三个字,他的脑海中也想过了无数的情形,他害怕连累瑶华,害怕连累苏卿,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连累的会是他。 从头到尾,一直都是这一个人。 尹子缃挤过拥挤的人群,挣脱开李风试图阻拦的手,终于到达了那具尸体之前。 日光灼灼,尹子缃奔波了多天的身体和神经终于支撑不住,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呆滞在众人之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杳杳 ?  夕阳西下,农家小院也被镀上了一层薄金,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停在房顶上,炊烟袅袅升起,如同一道白色的细线。 “姑娘,你开开门!” 李风手里拿着一包馒头,焦急的拍打着小院里摇摇欲坠的木门,仿佛他的力气只要大一点,门就会被他砸开。 屋子里叮当乱响,似乎有人正在忙碌着,无暇分神。 “姑娘,你——” 李风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人用力的扯开,他愣了几秒,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面前的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衣带歪歪斜斜的系着,身上脸上还沾着许多烟灰,原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尹子缃。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2 “你是瞎子吗?”尹子缃皱着眉头看看他,道:“我是姑娘?你看不到我的喉结吗?” “不是,我叫习惯了。”李风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别介意。” “你来干嘛。”尹子缃扭过身去不再看他,伸手取下放在炉子上的水壶,准备将水壶中的热水倒在木盆里。 “我来给你拿点吃的,顺便帮帮你的忙。”李风憨厚的笑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水壶,将里面的热水倒进木盆,又伸手取下架子上的毛巾在水里浸了浸,将毛巾伸到尹子缃面前,道:“我给你擦擦。” “不是。”尹子缃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巾,头也不回的走到床边,他轻轻掀起床幔,用热毛巾为床上的人擦了擦脸。 那个人是梁枕月。 他的眉目依旧,只是脸色青白,双眼紧闭,表情平静的如同泥塑一般。 他身上的衣服被人更换过,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也被全部上药包扎,尹子缃帮他擦了擦脸,又坐在了他的旁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姑……公子,我来帮你吧。”李风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道。 “你要帮我什么?”尹子缃没有回头。 “你看你,你觉得你不需要我帮忙吗?”李风尴尬的笑笑,朝四下里看了看,这间屋子脏乱无比,甚至可以用满目狼藉来形容,地上散落着许多烟灰和木炭,就连墙都被熏黑了。而尹子缃自己也是混乱不堪,他的头发散乱在脑后,只用一根布条草草的系着,连个像样的发髻都梳不成。 “你滚。”尹子缃依旧没有回头。 “这可是我给你找的房子,你怎么能这样?他已经……” “你是不是想说,他已经死了?”尹子缃回过头来,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他摇摇头,道:“不会的。”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那你把他交给我,好不好?”李风试探的问道。 “那怎么行,我要照顾他。”尹子缃扭过头去,又从床边拿起另一块毛巾在热水中浸浸,掀起被子准备为梁枕月擦脚。 “你!”李风看到尹子缃视他如无物,心中十分生气,上前一把抓住尹子缃的手,气愤道:“老子给你找的住处,老子给你买的粮食,我是该可怜你的家人出事,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是瞎了吧,啊?!” “他就是没死没死没死!”尹子缃突然大吼一声,将李风的手扭住,李风知道他会武功,心中也有些害怕自己不是对手,可是他却没想到,尹子缃并没有打他,而是将他的手放在梁枕月□□的脚背上,道:“你摸他的脚还是热的,死人的身体会有这么热吗?” “这不是你刚刚用热水擦过吗?还要让我碰尸体?!”李风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然而,他的手指碰到梁枕月的身体时却立刻没有移开,他眉峰微微的皱起,似乎在想些什么。 “不会吧……”李风轻轻甩开尹子缃的手,又按了按梁枕月的腿,进而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奇怪,”李风看了看尹子缃,道:“他虽然没有呼吸,身体却还柔软温暖,的确不像个死人。” 听到这话,尹子缃自己也很震惊,尽管他不想承认梁枕月已经没有了呼吸,可是毕竟经历过很多,心中还保存有几分理智,没有到达坍塌的地步。他赶忙伸出手去摸了摸梁枕月的身体,的确,他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得去找个人问问,你等着,我去找萧大人来,他早年行走江湖,会点医术,也许可以来看看,这人是从云溪谷漂来的,想必萧大人也愿意来查看一下。”李风认真道。 “你说的萧大人,是……萧远山?”尹子缃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所认识的锦衣卫头目,除了时叠雨之外,便是他的副手萧远山了。 “你怎么知道?” “唉,你不要管了,你快去快回,我不方便见他,你来之前先敲一敲门,我躲起来。”尹子缃吩咐道。 “好。”李风立刻站起来准备出去,然而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扭头看看尹子缃。 “怎么了?”尹子缃一脸紧张,生怕他会反悔。 “你把脸擦擦,再把东西吃了,耽误不了多少事儿。”李风轻声说出这句话,就迅速离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尹子缃果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将门栓小心翼翼的拔下来,迅速的钻到了床下,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说的就是这个人?”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个四十上下男人随着李风走进了小屋,他神情严肃,身着绣花交领飞鱼服,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萧远山。他快步走进小屋,将手中佩刀挂在腰间,他向四周望了望,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问道:“这人是谁?” “是这样,我和我大哥在山下看到一个姑娘要上山,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有人跑来,说从小河里漂来一具尸体,我们跑过去一看,结果正好是那个姑娘的家人,我们看这个姑娘孤苦伶仃,就给她找了一个住处……” “你说的姑娘呢?” 萧远山边说边坐下来掀开棉被,轻轻搭上梁枕月的脉搏。 “她……可能出去了吧。”李风有些紧张的向四周望了望,确是没见到尹子缃的身影。 “怎么回事?”萧远山皱皱眉头,将梁枕月的衣服掀开,只见他身上的伤口都被人妥帖的包好,那包扎的手艺虽然拙劣,却也没落下什么部位,几乎将梁枕月裹成了一具干尸。 萧远山猛的拔出长刀,眼看就要朝梁枕月的心脏上刺去,李风吓的浑身发抖,立刻伸手去阻拦,然而萧远山只是用刀尖轻轻的划开了梁枕月身上裹着的白布,他收起佩刀,正好对上了李风呆滞的眼神。 “大惊小怪,多去跟你哥学学。“萧远山瞪了他一眼,伸手蹭了一点梁枕月身上的药粉,他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又放在鼻下闻了闻,问道:“他的伤口谁处理的?” “是送他来的姑娘。” “呵。”萧远山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这傻子,这人根本不是云溪谷杀的,反倒是被云溪谷救的?他之所以没有鼻息却还活着,是有人给他服下云溪谷的秘药锦里开芳宴,这种药服下之后会使人停止呼吸和脉息三天,算是一种假死药,可是不同的是,这种药服下之后有压制血脉,使人不至于出血过多,也算是受了重伤之后的保命药。还有他身上敷着的药粉也是云溪谷的香料,这人也算有福气,这些药我也只在遗贤山庄见过一回,而锦里开芳宴我也只是有所耳闻。”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3 听到这话,尹子缃已是软软的瘫倒在床下,心中压着的千吨重担瞬间落地,他虽然知道香料有止血的功效,却没想到自己病急乱投医可以歪打正着,更没有想到梁枕月真的可以活过来。 “我就知道他不该死,这人,吓了我好大一跳。”尹子缃心中暗暗欣喜。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李风也松了一口气,赶忙问道。 “如今他体温渐渐恢复,药效也会慢慢随之消失,伤口也会慢慢愈合,只是他伤的太重,什么时候醒过来可真不好说。”萧远山沉思道,“不过这个人我倒是看着十分面熟,对了,那位姑娘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可不知道了。”李风急道,“您不是要去保护静王吗,怎么,又不急着走了?” “哼。”萧远山冷笑道:“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怎么会?”李风谄媚的笑了两声,道:“等她一回来,我就去找您怎么样?” “那好吧。”萧远山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风一眼,笑道:“我听说云溪谷的女子都与众不同,你可不要被迷住了。” “怎么可能……”李风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但还是十分狗腿的点了点头,将萧远山送出了房门。 李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直到看到萧远山渐渐走远才返回了小屋。“你藏在哪里了?”李风轻轻说着推开房门,却看到尹子缃呆呆的坐在床前出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的面容平和宁静,甚至带着几分微笑。他根本没有注意道李风从门口进来,而是专注的为梁枕月重新裹好伤口,又为他盖好棉被。他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梁枕月的肩膀,就好像在哄他睡觉一样。 “真是意外啊。”李风看到尹子缃专注的样子,觉得有点尴尬。 “今天再睡一觉就是明天,明天一觉醒过来,他也就会醒来了。”尹子缃微笑道,“这真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太好了。” “是呀,你终于安心了。”李风随手带上房门,坐在了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云溪谷里的人,看来云溪谷不但有与众不同的女子,也有男人啊。” “我有云溪谷的药,不代表我是云溪谷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敌人。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云溪谷的人会救他。”尹子缃答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吗?”李风问道。 “他哪一次受伤都是因为我。”尹子缃苦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梁枕月逐渐变得温热的脸颊,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你哥哥吗?”李风见尹子缃不便回答,便转开了话题,“你哥哥倒是很不错,不想我哥哥,只知道欺负我,跟大家乱说我的小名。” “他何止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佣人,是我的恩人,他为我做了许多事,有他愿意的,也有他不愿意的,甚至还有……被人骗着去的……”尹子缃的声音一点点的小了下来,喉头仿佛堵了什么东西一般,“我本来觉得我是他的恩人,一直心安理得的受着他的照顾,可是后来我和他都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我害了他。他没有挑明,是因为想保护我,而我也没有说,却是因为我很自私,怕他离开……其实我对不起的又何止这一个人,我对不起生我的人,也对不起养我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风看了看自言自语又语无伦次的尹子缃,接着道,“不过我觉得这也许正是他的心意,现在他已经没事了,你也不要再自责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也好。”尹子缃慌乱的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那你也去休息吧,兴许明天他就醒来了。” “恩。”李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尹子缃刚才在床下蹭到的尘土,“衣服太脏了,你还是换一件吧。” 尹子缃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目送着李风离开了小屋,又轻轻的关上门。他自小就是个爱奢华,爱干净的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会落拓至此,便想要脱下那件脏兮兮的外衣,可是衣带之前被他打了一个死结,紧紧的缠在了一起,怎么都分不开,纠缠的衣带中甚至带了几根头发,只要稍微动一动,头发就会牵扯着疼,他一开始还是在认真的解开,后来就变作了蛮横的瞎扯,随着一阵刺痛,几丝头发同那衣带一起被扯了下来。 衣带断掉了,衣服也就不能再穿了。 “原来我这么废物啊。”尹子缃对着昏迷的梁枕月自言自语,四下无人,鸦雀无声,他终究还是哭出了声音,十几年了,自从母亲走了之后,他就没有再哭过了。哭实在是一种无用的示弱,还不如装扮成一个女子,这样才会有人帮助他。 “梁大哥,枕月大哥,我跟你道歉了,你快点醒来吧,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 ☆、别宴 ?  广西将军郭汜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之上向远处眺望,经过连续十几天的鏖战,他和他的将士们都早已疲惫不堪,此时的南宁城一片寂静,这个春夏相接的季节似乎比往常要炎热,只是在太阳下站了一个时辰不到,他的盔甲之下已经满是汗水。 在城墙的不远处就驻扎着安国公李允的军队,他们都是从北方而来,在南方湿热的天气之中难免有些不适,只是他们一向骁勇善战,也只是两个月不到的功夫,就已经使郭汜被迫退守南宁,此刻他已然放弃了云南,就连广西也只是勉强死守而已。 郭汜从军已有几十年,他很清楚自己今日的情形,比起朝廷几年间的经营和如今安国公强大的军队,他的力量实在是形同以卵击石,纵使是他的父辈当年倒戈而降,也比不过今日这样的窘境,至少他们在傅冼玉无情的铁骑下保住了广西的安宁,保住了那么多前朝的功臣和他们的后代,他的家族虽然有着对前朝的忠心,却也有着审时度势的理智,可是无论如何,他已经是无法回头了。 “将军。” 郭汜转过头,不知何时,云沁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身着一袭灰白色直裾,宽大的衣袖随着城头扫过的扬起又落下,一如他平静的笑容。 “元辰?”郭汜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人站在这里,如今看到云沁也寻来,心中不免有些意外,“我在这里看看,你怎么也来了?” “主公和扬名回来了。”云沁走到郭汜近前,小声的说了一句。 “哦?”郭汜问道:“他们如今在何处,我去拜见。” “主公听说郭将军这里战况紧急,特意赶回来的,如今他们也是人困马乏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4 ,不如等晚上吧。”云沁补充道。 “也好。”郭汜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远处,微笑道:“我看他们也累了,今日应该不会有战事,毕竟我们还在城中,他们驻扎城外,总会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恩。”云沁点点头,两人似乎知道彼此是在互相安慰,不由得相视一笑,然而却只有淡淡的苦笑了。 “元辰,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郭汜看着云沁的笑脸迟疑道。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云沁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紧张,“将军是说我们是在贸然起兵,还是说我们当初选择主公是错的……” 云沁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对自己说出的话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想太多了,没事没事。”郭汜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向他摆了摆手道:“我去主公和扬名那里看看。” 说罢,郭汜手扶着挂在腰上的佩剑转身走下了城楼,他的盔甲很重,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云沁看到他高大壮实的背影,心里也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他很清楚的知道他们起兵的时间并不符合形势,其中出了很大的问题,但这是越九仙的决定…… 等一下,当时率先起兵,逼迫他们不得不反的人,似乎不是越九仙本人…… 此时的越九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与云溪谷复杂华丽的地宫相比,广西将军府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大概因为越九仙刻意隐藏身份,他的房间外甚至没有守卫。 他依旧穿着纯白色齐腰襦裙,身上背着一个小包,面孔被轻纱遮蔽,看上去依旧是个娇憨无邪的普通少女。 因为修习花宴,他的外表已经永远的停留在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年少白皙,正是一个男女不辨的年纪,相比前朝那繁复的服制,他反而更加适合如此轻薄的女装。 “这里比山谷要热多了。”云汶站在他身后,为他倒了一杯茶水,自然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是啊。”越九仙点点头,那声音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十分违和,就连他自己也不由得笑了笑,自嘲道:“甘大夫,我当哑巴好久了,还真的不习惯说话。” “你打手语,我也看得懂。”云汶温柔的笑了笑,道:“如今我们进城都费了一番功夫,可见情势不大好,你是怎么打算的?” “呵。”越九仙轻轻笑了一声,手轻轻抚上那个他一直背在身上的小包,“如今玉玺在我手里,我已经是真命天子了,他们能奈我何?” “你已经知道如何打开玉玺了?”云汶惊道。 “我还没有。”越九仙摇摇头,伸出双手去拉住云汶的手,他这个动作做得及其自然,仿佛他还是那个善良胆怯的少女连翘。 郭汜就站在门口。 他换好便服,本想进房间去拜见越九仙,此时却停住了脚步,他认识越九仙好久了,可是无论第几次见到他,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见过越九仙身着苗服浓妆艳抹,也见过越九仙扮作单纯的连翘,他知道,越九仙是个心机很深也狠毒无情的人,可是他总是会怀疑,这样的人究竟该如何驾驭天下。 于是,他每一次见越九仙之前都会如此迟疑不定,他虽然佩服越九仙的果决与胆量,却也始终无法接纳他多年不改的容貌,就好像误入山间的凡人见到修炼千年的精怪。 “一旦到了关键的时刻,我也不会死守着玉玺,先王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教诲我早就记住了,玉玺之中,必有我们的生路。”越九仙轻声道。 “你是说砸碎它?”云汶问道,“可是你不是说,玉玺中有可能是剧毒的药物,是为了最后自尽……” “不会的!”越九仙斩钉截铁的摇摇头,“既然我们是真命天子,又怎么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成全贼寇,如果玉玺中真的是绝路,那么我也不会束手待毙,我还有最后的路可以走——” 说罢,越九仙轻轻取下脸上的面纱,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容看着云汶,缓缓道:“扬名,我们已经把尹子缃留在了云溪谷,如果我们真的走投无路,我就是尹子缃……” 听到这里,郭汜的身上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救了越九仙的恩人,此刻他却没有想到,越九仙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他能将怀有身孕的妻子送进宫去,又能如此淡定的牺牲自己的儿子,郭汜见惯了行军打仗时刀口舔血的厮杀,却很难想象到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郭将军?”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此时的郭汜如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他满身冷汗,身体犹如木偶一般僵硬无力,迟迟没有转过身来。 “郭将军来了?”云汶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站起身来走向房门。 郭汜依旧呆立在那里,恨不得人间蒸发,他颤抖着转身去看身后的人,原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云溪谷的少女白芷。 白芷身穿苗族服饰,头上身上尽是复杂而明亮的银饰,若不是她手中提着的苗刀,怕是连郭汜都会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郭将军来了怎么不进来?”云汶听到门外的动静,站在越九仙身前为郭汜打开房门,郭汜见到前来的不是越九仙,心中的紧张暂时缓和了一些,他勉强的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道:“我也是刚刚来,正巧在门口碰到了白芷姑娘。” “先进来再说吧。”越九仙依旧坐在原处,房间里要比室外昏暗,大家都看不大清他脸上的表情。 “好。”郭汜惊魂未定的点了点,白芷却抢在他前面跑了进来,她见到越九仙仿佛很高兴,脸上久违了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越九仙微笑道。 “谷主,果然不出你所料,夫人果然叫梁枕月去救公子了,不过我已经杀了他!”白芷开心的夸了越九仙一句,脸上满是崇拜的神情。 她说到杀人时语气十分轻快,仿佛女儿家收到了新制的衣服一般。 “你做的好。”越九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枚金簪放在她手中,道:“这个送给你了。” “谢谢谷主!只是……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夫人……她会不会回去了?”白芷沮丧道。 她似乎杀人无情,又似乎天真无比,心里的想法全部都写在脸上,与先前遇到梁枕月时判若两人。 “没关系,她救不出公子的。”越九仙依旧笑着安慰她,“还有苏先生在那里。” “苏卿……他真的会帮我们吗?”郭汜迟疑道。 “放心吧,他就算不看我们往日的情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5 分,也要看他徒弟的面子啊,况且他那样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要性命与我作对?”越九仙信手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枚橘子,伸手剥开它的皮,那橘子十分新鲜,里面的汁水恰好溅在他的脸颊上。越九仙不好意想的笑了笑,伸手抹去脸上的汁水。 郭汜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擦了淡淡的胭脂,随着那汁水一起带下来一片绯色的浅红,而那妆面下依旧是他惨白的皮肤,仿佛终年不见天日一般。 仿佛比起死守在城外的安国公,他更加害怕这个人。 夏清风坐在厨房里,手中拿着一把破旧的蒲扇,他正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厨房的炉火,那炉火上正煎着唐蜉蝣的药。 因为先前唐蜉蝣受过很重的伤,因此除了外用药之外,秋明月还为他准备了一些内服的汤药。 “吱呀”一声,一缕阳光从门缝中透了进来,夏清风抬起头去,正好看到了秋明月的半张脸,尽管两人总是有言语冲撞,但夏清风也不得不承认,秋明月真的是倾国倾城,翩然若仙。 “可是有梁先生的消息?”夏清风问道。 “没有。”秋明月摇了摇头,索性走了进来,道:“梁先生救人心切,我只怕他凶多吉少。” “唉,都是可怜人呀。”夏清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梁先生是个好人,一心一意的为了静王好,只是白少微死前与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无论如何都摸不透静王这个人。” “你先别总忙着忧心别人,我们对萧远山说静王在山中游玩,不知道还能瞒得了几日,我觉得我们倒不如实话实说,让他们去找云溪谷的麻烦。”秋明月道。 “这可不行,这样岂不是置管大人于死地。我们是世外之人,他们自己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这样说就好了。”夏清风边说边伸手揭开了药罐的盖子,看着那里面翻滚着的黑色液体,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 “你看这个。” 秋明月拍拍夏清风的后背,递给他一块手帕,原来,那素白手帕中包着的正是苏卿交给尹子缃的雀翎。 尹子缃知道,越九仙与自己长相一样,此刻如果跟锦衣卫回宫一定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于是依旧与昏迷不醒的梁枕月隐居在山下,只托他们将雀翎带给了夏清风。 “墨色雀翎,唉——”夏清风苦笑了一声,道:“墨翎阁以此为记,生则不离,苏卿将这个拿出来就是要告诉我们不要管他,他已经做好死的打算了,他们师徒俩都这么任性,这叫我如何向阿江交代。” “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还要管他,他已经屡次三番想要我们的命了,他是个杀手,他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能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秋明月摇摇头,用不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夏清风。 “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夏清风从椅子上站起来,用那蒲扇敲了敲秋明月的头,道:“掌门已经许你前事不做计较,告诉我们谁都不要提起,现在你害的掌门闭关不出自责不已,你还要怎么样?” “你这叫什么话,我是来好心好意的提醒你,前番你对我们说过,那杀手熟知小王爷的武功套路,可是唐蜉蝣却说他对云溪谷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很明显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人是小王爷,也有人教会他怎么做,想必他与云溪谷的交情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秋明月严肃的看着夏清风,继续道:“你不要总是怀念旧日的感情,他杀过那么多人,拿了那么多钱,你以为都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脾气吗?” “他不过是为了救他的师父而已。”夏清风轻描淡写道。 “还有苏卿。”秋明月继续道:“我们是武林大派,墨翎阁阁主消失不见多年我们都不曾知道,为什么云溪谷能够轻而易举的控制他,那雀翎又是怎么送出来的,而且你可别忘了,玉伞苏卿手上沾着的血可不比他的徒弟少啊。” “你说完了吗?”夏清风抬起头,笑着看看秋明月,伸手端起来药罐,将药罐中的汤药小心翼翼的过滤掉药渣,又问道:“你觉得蜜渍梅子甜一些还是话梅甜一些?” “师兄你……”秋明月看到夏清风不为所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性格,眼睛里永远看不得这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夏清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从来没有觉得唐蜉蝣天真善良啥也不懂,我也一定不会让这些事情破坏绀碧山的安宁,你可以放心了吗?” “也好也好。”秋明月苦笑了几声,无奈道:“师兄,你这些年变得太多了。” “是啊,毕竟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夏清风轻描淡写的笑笑,伸手端起那碗药放在托盘里,又在另一个小碗里放了好些蜜饯,“我先去送药了,苏卿的事情,你可一个字都不要提。” “师兄啊,你可太自私了,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只是想留住他罢了。”秋明月看着夏清风的背影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往自己的嘴里也塞了一个蜜饯。 “你要是不说话,会比现在好看很多。”夏清风走到门外,停下来又堵了他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番外?】闻说他城又雪,惊觉相忘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有些东西交代一下比较好,可是写再正文里有比较烦,毕竟是以前发生的事情,就单独发出来~~ 金陵城夜雪。 越九仙站在雪中,看着地上那个浑身落满雪花的女子。 这场雪下得突然,山间的翠竹都还郁郁葱葱,却在一夜之间被白雪覆盖,越九仙套着一袭红色绣花斗篷,没有带面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他的脸白的失去了血色,黑发白雪,红衣翠竹,就好像一幅画中的景象。 然而他脚下的女人却仿佛独立于画面之中,她看上去只有十□□岁,仅仅穿着中衣躺在雪地里,脸上身上已被冻成了青白的颜色。她的眼睛睁着,嘴角却微微的露出笑容,仿佛见到了什么幸福的画面。 她已经死了。 越九仙又站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一弯只剩下残影的月亮,轻轻的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那女人身上,又伸手为她合上了双眼。 这是越九仙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紫茗郡主,他的母亲。 这是改朝换代的第十八个年头,金陵的皇城早已被修缮一新,红漆高墙琉璃瓦,每一个细节都做的无比精细,再也看不出半点大火焚烧后的痕迹。 傅冼玉在这座宫城里等了十八年,北京城新起的皇宫都已经修缮完毕,却没有等到关于那夜大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6 火之后紫茗郡主的半点消息,她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在这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罗地网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傅冼玉坐在寝宫之中欣赏着嫔妃们为他带来的歌舞宴饮,大殿之中青烟缭绕,黄金打造的兽头香炉之中散发出浓郁厚重的香气,金浆清酒白玉杯,香缎轻罗茜纱裙,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他出身草莽,这样的景象让他十分满足。 傅冼玉端起酒杯,这已经是他喝的第四壶酒。 “你们都下去吧。”傅冼玉抬起头,脸上有些灰白的胡须上也沾染了酒滴,他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已经醉了。 “皇上,你要不要休息。”随侍一旁的妃子看到傅冼玉沉醉的表情,忙挥手遣走了乐伎舞女。那妃子的绯红衣衫松松垮垮,隐隐约约透出雪白而丰满的胸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微微下垂的眼角看上去如同年幼的少女,她的脸颊也被红烛染上了酒醉般的艳红色,显得十分动人。 傅冼玉听到她叫自己,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缓缓道:“朕没有醉,朕想出宫去走一走,你要不要随朕来。” “外面下雪了。”那妃子有些不大情愿的往他怀里钻了钻,娇嗔道:“皇上还不休息吗?” “那朕一个人去吧。”傅冼玉微微的笑了笑,也没有勉强她,披衣走出了大殿。 那妃子的神色有些错愕,仿佛是傅冼玉老了,他变得越来越和气。 大雪之中,傅冼玉也没有走远,他只离开了皇城数十里,便号令马车停下了。 他裹紧披风,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残缺的月亮,远处万家灯火,其乐融融,却仿佛是十八年前那场通天的大火一样,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寒风凌冽,他在北方长大,此刻身体却觉得格外冰凉,仿佛南方的细雪比北方的绒雪更加清冷入骨,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天冷,又接近春节,街道上的行人不过三三两两,往日热闹的街市也早早收摊,此刻,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从街头缓缓走来,他没有穿厚重的外衣或披风,将黑发高高束起,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也在抬头看着晚上的月光。 傅冼玉的眼神再没有离开他,这个人面白如纸,身形瘦弱,只是一双大眼睛美而灵动,他的眼角微微下垂,如同少女一般。 “这是……” 傅冼玉说道一半的话突然堵在了喉头,仿佛停止了呼吸一般。 他刚刚想要叫身边的护卫去拦住那个人,就看到那人回过头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的越九仙。 “伊启观……” 傅冼玉看到那张脸,还是没有忍住,如同梦呓一般轻轻喊出那个名字,然而越九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骑着白马匆匆离开了。 此刻的傅冼玉再也听不到周围人的喊叫,如同被抽去灵魂一般倒在了雪地上,他清楚的记得那张脸。那个人明明是个皇帝,却那么胆怯懦弱,如同一个女人一样白衣而降,他始终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就是这样胆怯懦弱的家伙,居然烧掉了半个皇城,还在宴会之上微笑的请他喝酒。 恍然间,傅冼玉仿佛又换上了当年参军时那身兵士的盔甲,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正月,那是大越皇帝祭祖的日子,他却因为犯了小错被人打了一顿,跪在皇陵旁的军帐外面,寒风如刀刮过他早已变得粗糙的面庞,后背上是刚刚才被人痛打留下的伤口,天寒地冻,一瞬间眼前天旋地转,他觉得自己仿佛撑不下去了。 “你不冷吗?” 一个声音从他的身边响起,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他的半张脸都被埋在一个厚厚的狐毛围脖里,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他明明是个男孩子,那双眼睛却如同一个少女般漂亮。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他们都走了!”那个男孩子调皮的向他眨了眨眼睛,“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叫你。” 那天过后,傅冼玉才知道,那个男孩就是当朝皇帝伊祈宁的弟弟伊启观,直到他成为叛军首领,直到那个孩子临危受命不得不成为皇帝,直到他一举攻下皇城,黄袍加身,透过冠冕前的十二旒看到他一身白衣跪在殿前献出玉玺,他都不曾忘记过那张面孔,那双眼睛。 伊启观懦弱无能,爱好奢靡,一无是处,只是生了一张他喜欢的面孔。 傅冼玉爱惜他的那张脸,不忍他年华老去,为他服下可以驻颜的丹药,只是直到最后,他连那座皇城都不曾完整的得到。 自从那夜之后,傅冼玉就染上了久治不愈的风寒,这场看似不怎么严重的疾病却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住到了北京,直到他死。 然而越九仙却没有注意到他,他骑着马匆匆离开了金陵城,漫天细雪,风如刀割,如果不是他的母亲在临死前想要回到这里,他也断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行,只是他也不愿意立刻回到云溪谷去,母亲已死,却为他留下了一个弟弟。 母亲逃过了追兵的抓捕,逃过了无数次的搜查,忍过了修炼花宴的剧痛,却始终没有躲得过人世间孤独寂寞的苦楚,她在深山之中认识了一个躲避仇家的杀手,那人被人追杀,形容落魄,却有着俊朗的容貌和超凡的武功,他也完全不在乎她的身世,不在乎她永远隐姓埋名,甚至不在乎她像山中的鬼魅精怪一样永远不会老去的容颜,毅然决然的跟她在一起,还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越九仙的弟弟,他的名字叫越九卿。 他是这个世界上越九仙最嫉妒的人,他没有遗传到母亲身上那生根发芽的毒血,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般长大,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学习武功。时间匆匆而逝,越九仙慢慢发现,之前一直跟在他身后跑的弟弟已经要比他高,十六七岁,他的嘴唇上会泛起了青青的胡茬,而相比之下,越九仙的脸就如同漂亮的白瓷,岁月再也没在那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每当看到越九卿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嫉妒,时间越长,越是如此。 直到母亲和那个男人都已经死去,直到他找到了当年广西郭将军的儿子,直到他成为了云溪谷主,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怀着孩子跟傅邵淇回京,直到有一天,越九卿要走了。 他站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的说他要离开云溪谷,改名换姓,去过另外一种生活,而不是再这样终日提心吊胆,为了改朝换代的仇恨而活着。 毕竟只有他可以选择,毕竟他还可以憔悴,还可以老去,还可以轻而易举的放下仇恨。 “贪生怕死。” 越九仙在他走的最后一个晚上,喂他服下了云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7 溪谷炼制的蛊虫,那蛊虫是用越九仙的血养大的,它每三个月都要用越九仙的血作为饵料,如果不然,它就会死在越九卿的身体里,变作蚀骨销魂的□□。 临走前,越九仙告诉他,如果你想要我的血,你就要用黄金来换。 一道鲜血喷射在白墙之上,渐成一枝梅花的形状,面前的人哑然失声,双目圆瞪,顷刻间倒在了地上。 死者倒下,站在他身后的少年露出半个黑色的身影,他如同鬼魅一般隐藏在夜幕之中,只有手中的匕首在隐隐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 少年掏出手帕擦干了匕首上血迹,随手将那手帕扔在地上,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害怕吗?” 苏卿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伸手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黄金,微笑道:“蜉蝣,这是你的,拿去吧。” 唐蜉蝣没有接过黄金,而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账房先生,你还要多少?” “这一次,应该足够了。”苏卿的神色瞬间黯然下来,他慢慢站起来,手中扶着一把素色的纸伞,缓缓道:“蜉蝣,对不起,我也许不该教你去杀人……”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为我杀了仇家那么多人,这一次是我还你。”唐蜉蝣的语气十分平静。 “如果不是我贪生怕死,就不会这样,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本来不该被仇恨绊住一生……也许我死了会更好……”苏卿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连他自己都有点听不到,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被仇恨绊住。”唐蜉蝣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仇恨,我就遇不到你,我也早就活不下去了。” 苏卿一愣,这个声音仿佛和某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重合,仿佛是多年前自己决定离开云溪谷时越九仙的那句话: “如果不是仇恨,怎么还会有你,我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是啊,哥哥,我们早就不该活下去了。”苏卿微笑着看看唐蜉蝣,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金色令牌,这个令牌除了全部用黄金打造之外,与云溪谷的百草令别无二致,完全相同。这枚金色的令牌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有,其中一个,就是越九仙。 “既然要死,不如死之前满足一下你的心愿,反正你不知何时才能报仇,那么只要刀尖靠近一点点,我想你也会开心吧。” ? ☆、相惜 ?  青山绿水,百花环绕,比起北方的春寒料峭,西南的三月已是春暖花开。 李风手里提着一包东西,站在一户简陋的草庐门口,这里距离乡民居住的地方很远,也十分隐蔽,只是这间房子十分破旧。 李风整整自己的衣领,伸手推开了那扇半掩的柴门,轻轻唤了一声“梁公子。” “李大人,你怎么又来了?”有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桶水,一个不小心,水桶从他的手中滑落下来跌在地上,水桶里的水溅了他满身。 那人身着麻布衣服,头发用一条布带草草束起,他抬起头,有些无奈的看着李风笑笑,那正是尹子缃。 只是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朴素的衣服,也不曾住过这样破旧的屋子,更不曾手提水桶来来回回的照顾别人。 “他还是那样吗?” 李风有些试探性的问了问,他的语气很轻,仿佛是在害怕尹子缃生气一般。 然而尹子缃却没有生气,他平静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高兴道:“今天他冲我眨了一下眼睛。” “那看来是要好起来了!”李风看到尹子缃的眼睛放光,自己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自从他帮了尹子缃一回,便也不由自主的帮了他许多回,包括这个简陋的小屋子也是他帮忙找到的。他们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屋顶还在漏雨,李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冲上房顶盖了许多厚茅草,也幸亏这几日没有再刮风下雨,天气也还算暖和,这间小屋才能够庇护着尹子缃二人。 然而梁枕月的状况却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乐观,他是醒了,却也只是醒了而已。他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就连坐着和翻身都需要有人搀扶,每日吃饭都只吃一些不需要咀嚼的汤羹,却也是吃一半吐一半。 没有人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萧远山来看过他第二次,却也只是说伤的太重需要恢复,却也说不出来究竟要吃些什么,要补些什么,要恢复多久。 他没有说,李风也不敢去问,生怕他说这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二人走进房间,梁枕月依旧一动不动的呆坐在床上,他的上半身被人扶起来用靠垫支撑着,即使李风和尹子缃进门弄出了很大的声音,他也依旧无动于衷,目光空洞着看向远处,眼睛中看不到一丝光彩。 “我给你带了点心……”李风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尹子缃的脸上恢复了悲伤落寞的神色,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宽大,本该在肩膀上的布料都斜斜的垂了下来,反倒衬着身体更加瘦弱。尹子缃见到李风不说话了,也不好意思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看,这都是京城来的点心。”李风献宝一样打开了那个盒子,“这是金乳酥,这是曼陀饼,这个红皮儿的最好看,叫贵妃红,快来尝一口!” 说着,李风用手举起一块糕饼递给尹子缃,尹子缃也接了下来,却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你怎么不吃。”李风问道。 “啊……”尹子缃停顿了几秒,笑着回答道:“李大人带的东西太精致了,我从没见到过这样好的点心。” “你为什么这么说?”李风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看尹子缃,皱眉道:“你见过的东西,明明要比这个好千万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殿下。”李风一把抓住尹子缃的肩膀,“殿下为什么不愿意回京城?” “我……”尹子缃听到他突然这样发问,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躲闪着避开李风逼问的眼神,使劲摇了摇头。 “我早就知道了。”李风苦笑道:“我不知道萧大人知不知道,只是我曾经见过梁先生,虽然有点不太确定,但你对我自称姓梁,我便觉得一定没错了。” “谢谢你帮我。”尹子缃愣了许久,才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他低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皇上很担心您,我们也是星夜兼程从北京赶来,殿下为什么不回去,回到京城自然有名医,对梁先生也有好处……” “我不能回去。”尹子缃打断了他的劝告,摇头道:“我回去之后会更加麻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8 烦,请你再最后帮我一次吧。” “我不明白。”李风摇摇头,“皇上那样担心殿下,就算殿下真的有什么错处 ,皇上也一定会原谅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尹子缃叹息一声,没有再作解释。 “皇上和殿下是兄弟,兄弟之间虽然会有争吵,却又怎么会真的结仇,我知道皇上经常罚殿下,可那都是关心……” “你别说了!”尹子缃突然冲着李风吼了一句,这一声声音很大也十分激动,就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李风愣在那里,他没有再说话,十分不解的看着尹子缃。 “我对不起他。”尹子缃缓缓道:“我知道那些都是关心,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他,只是如今我回去之后会有更大的误会。” “与其让他知道我一直再欺骗他,不如让他以为我死了好。” 这是尹子缃心底的后半句话,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那……” “如果有机会,我会向他解释的。”尹子缃苦笑道:“如今我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对我们都不好,也希望你,再帮我一次吧。” 李风看着尹子缃的脸,为难着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可以帮你这一次,可是日后呢,难道我大周的王爷就要永远生活在这深山里,你改变了这么多,真的能习惯这样的日子吗?” 尹子缃低下头,他蓬头垢面,食素着麻,不须李风来问,他也知道自己并不习惯这样的日子,可是比起来过清苦无依的日子,他也不希望再见到傅子熙。 他怕傅子熙对他嘘寒问暖,又会让他无地自容,毕竟那本是他不该拥有的东西。 “你想想罢,我不会对萧大人说的。”李风摇摇头,扭头走出了房门,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明天会再来。” 尹子缃依旧低着头,没有再回头去看他。 京城的夜晚却没有那样温暖,一场夜雨突如其来,将本来已经渐渐回暖的春天拉回了冬季,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流过皇城房檐上威严的麒麟滴落在石板地上,发出缠绵不断的声音。 傅子熙坐在书房里,红烛微光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起一只饱蘸着墨汁的楠木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时叠雨站在他身旁,看到他连着几日吃睡不安熬出的黑眼圈,心怀不忍的低下了头。 “还是没有静王的消息。”傅子熙摇摇头看着他,笔下峰回路转,潇洒如斯。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好像尹子缃去了什么地方游玩一样。 “锦衣卫还在找……”时叠雨的语气轻轻,似是不忍说出。 “他究竟去了哪里,人间蒸发了不成?”傅子熙皱皱眉头,笔下已经又多出一行字,他写的是草书。 “皇上许久没有写过草书了。”时叠雨轻轻答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是。”傅子熙放下毛笔,将那页习作轻轻放在一旁,那里还放着许多他写过的纸,无一例外都是平整圆润的小楷。 傅子熙的字很好看,草书狂放,小楷清雅,不似尹子缃,写什么都乱七八糟。 “皇上写的很好,看似虚笔却也很有力道,笔有尽而意无穷。” 时叠雨与傅子熙相识多年,好久没有说过这样的奉承话,连自己听着都有些不习惯。 “朕是许久没写过草书了。”傅子熙放下笔,若有所思道:“朕一直一帆风顺,少年时很羡慕那些古代的名士,羡慕他们洒脱自在,就算是高官贵族,也觉得是时无英雄而成名的竖子,就像这草书一般,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 傅子熙又拿起一张写满的小楷的洒金宣,那上面还留着暗格的印迹,写的是《千字文》,每一个字都十分规整。 “后来慢慢才明白,写好楷书才最不容易。原来世间万事,狂放最易,循规蹈矩却最难。” “皇……”时叠雨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始终是没有再开口。 “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傅子熙温和的看看时叠雨,手里又提起了毛笔。 “皇上也……” “朕再等一等。”傅子熙迅速落笔,墨迹在宣纸上一点点晕开,他抬起头笑了笑,眼角轮廓好似已不再如少年时锋利,岁月无声,几丝皱纹也悄然爬上了眼角。 “不急的。” 尹子缃正试图将梁枕月拖到一个自制的板车上,梁枕月虽然病重,身体却还是一个大男人,饶是尹子缃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办法像李风一样把他轻松的抱起来。 他不是不相信李风,只是实在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住在这里,还是走为上策。 可是不论怎样,他也没办法让梁枕月离开床,最后只能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他无奈的笑笑,心中已经放弃了离开这里的打算,干脆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床上的梁枕月。 “我真没用。”尹子缃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我可以取代你,原来根本不可能。” “都是你,我才变得这么没用,我原来多厉害,多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我心里时时刻刻考虑的都是别人的心情。”尹子缃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扯扯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中已经夹杂了十足的哭腔。 “你看,我连头发都不会梳,连衣带都不会系,有的时候左右都分不清,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连给你烧水擦擦身体点不着柴火,你将我变得这么没用,就躺在那里不管不顾了……你觉得这样对爷合适吗……” 突然,天地之间被一道白光炸开,接着一声巨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草草搭就的茅草屋再也遮蔽不住漫天的风雨,如注的雨水混合着泥土从房顶流下来。 尹子缃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梁枕月的身上,尽量让那雨水不要落在他身上。梁枕月依旧面无表情,他的眼睛闭着,似乎已经沉沉入睡,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没有让他受到任何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 尹子缃紧紧的抱着梁枕月,口中只剩下这一句话。 然而这场山雨却绝非去去就来,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将天空从浓黑色炸成灰白,大雨倾盆,呼啸的山风几乎要将房顶掀开,尹子缃将能找到的衣服被褥都拿来堆在梁枕月身上,自己依旧护着他的头,害怕雨水淋到他的身上。然而掀天的暴雨却使尹子缃自己的衣衫面孔全部湿透,那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弱苍白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一具雪白的骷髅,如同一根风雨飘摇中的蒲苇一般,他早已是不堪一击。 “殿下!” 李风的声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89 音从门外响起,他撑着一把大伞,连忙奔到尹子缃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殿下你没事吧!快走!” “我不回去。”尹子缃无力道。 “好,不回去,你要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说话间,李风已经将梁枕月背在身上,“给我撑伞!” 此时的尹子缃已经魂不守舍,他连忙撑起李风的那把大伞,接着冲进了门外的马车。 “听说山洪爆发了,我赶快来寻你。” 李风将尹子缃二人塞在马车里,狠狠的抽了一下马,那辆车便沿着窄窄的山路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风雨中。 ? ☆、九仙 ?  然而谁也没能想到,这场连绵不绝的山雨已经连下了两天两夜,从蜀地到云南再到广西,一连千里都被笼罩在无边无际的狂风暴雨之中。 雨水不断涌入,平日里温和静谧的邕江水位瞬间暴涨,如同连天而起,一道悬河直冲而下,将往日里繁华热闹的南宁城冲刷的一片死寂。百姓们纷纷逃到了地势较高的县城里避雨,虽然形势紧急,可无奈之下,郭汜也只得带着兵士们先堵截洪水。 此时的他站在风雨之中,望着已经淹没过膝盖的积水,催促着人们将一袋袋装满着沙土的麻袋堆放在河堤之上,风雨飘摇中,他灰白的胡须上也沾染了雨水,他索性扔下雨伞,跟着将士们一起抬起沙袋。 “将军!”在一旁的一名士兵看到郭汜,连忙上前去接过沙袋,皱眉道:“将军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将军还是速速回去休息吧!” “你们能做的,我自然也可以,莫不是你看我老了?” 郭汜笑笑,又重新扛起一袋沙袋,他的眉目间沾染着不断落下的雨水,那雨水从眼角划过,仿佛是流出的泪水一般。 死守南宁数日,四下里早已流言如沸,怨声载道,如今正值天灾,郭汜知道,如果他现在依旧是大周的将军,皇帝一定会派人送来赈济的粮食和兵士,而不是想如今这样守在城外等着他开城投降。 他想,这场暴雨仿佛是在昭示着天意难违,而他也无法回头了。 “将军。”正在郭汜沉思时,云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依旧穿着白衣,只是裤腿高高卷起,两条瘦弱的双腿正费力的趟着水,显得十分狼狈,与平日里谈笑风生的样子丝毫不同。 “怎么了?”郭汜回头看到云沁实在是费力,便向他走去。 云沁的头发沾了水,沿着额角滑落下来贴在脸上,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拂起垂落的头发,道:“主公请您去。” “我这就来。”郭汜将背上的沙袋放在地上,回首朗声道:“你们继续。” “将军!”就在郭汜准备随着云沁回去的时候,一名年老的将士突然叫了一声。那将士已经五十有余,头发业已花白,但是腿脚还算结实。 他走上前去,一把拉住郭汜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了水里。 “你这是……” “将军,我也想见见主公啊!” 那兵士仰起头,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出现在郭汜面前,他的个子不高,跪在那水中十分吃力,感觉都要被浑浊的洪水淹没。 “你这是做什么!” 郭汜心怀不忍,一把搀起那人,劝到:“老陈,你已经随我多年了这次遇到难关,还需要我们一起努力才是。” “原来将军还记得我……”老陈抹掉的雨水,恳切道:“我们随将军出生入死,可以为将军豁出命去,可是现在都已经成这样了,我们还是没有见过主公的样子!将军!我老陈可以为他卖命,为什么他始终都不肯出来一见!” “是!”这一声号哭般的大叫,引起了周围无数士兵响应,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聚拢在郭汜身边,声音此起彼伏,他们都是追随郭家多年的老兵,对前朝也怀有感情,只是越九仙一直神秘莫测不曾露面才让他们心生疑惑。 “主公是贵重之躯,不能相见又有何奇怪!”云沁在一旁回答了一句,劝道:“大家都是从军之人,应当知道军法如山,郭将军礼贤下士才日日与你们相伴,主公乃天潢贵胄,怎能与我们一样!” “他并不是不与我们相见,只是每一次见我们都带着面具!”云沁身后,一名激动的士兵气愤的走来,他神情激动,大声道:“这个主公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究竟是在复国,还是在为了你们打天下!” “我们当然是在复国!你们是在质疑主公的身份吗!” “大家都别争了。”郭汜看到将士们十分气愤,云沁也无从解释,脸上也不得已露出无奈的表情,他扭头看了看大家,缓缓道:“大家如果信得过我,就不要再争吵了,如果不相信我便可以自行离去,如今军情紧急,我也不愿多解释,大家辛苦了。我郭汜对不起大家。” 说道这里,郭汜轻轻的跪在了地上,他垂下头,厚重的铠甲仿佛一具枷锁般禁锢着他的身体,直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将军,我们相信你啊!” 那姓陈的兵士看到郭汜雨中下跪,连忙冲过来搀扶他,四下的兵士也心怀不忍,纷纷跪倒在雨地里。 “将军快去吧!”仿佛是无可奈何,那兵士缓缓的低下了头,颤声道:“是我不对,是我不该令将军为难,将军,快去罢。” “好。”郭汜回过头看看他,“你们也都起来吧,大家继续,雨就快停了……” 然而他这句话声音十分轻,轻到连他自己都有点听不清楚,他回过头去,雨水不断冲刷着他沧桑不已的面孔,那些皱纹仿佛是岁月的重压雕刻下的痕迹,英雄暮年,也许他也已经老了。 云沁站在郭汜的身边,轻轻为他撑起了一把伞,心中也默默叹了一口气。 郭汜抬头向远处看去,越九仙正站在远处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他们,他依旧身穿广袖白衣,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在高冠之中,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幅华丽的面具,黄金宝石,冷若冰霜。 仿佛游离于云端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就好像他多年未改的容颜。 ? ☆、痴绝 ?  城破了。 雨水没有丝毫的减少,狂风依旧嘶吼着,不断卷起郭汜和将士们先前堆砌的沙石,昔日里温柔邕江此时如同一条难以抵御的苍灰色巨龙,从城池的边缘上冲袭而来。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安国公带领的军队却毫不畏惧,他们见识过沙漠的朔风,从湖人锋利的刀口下滚过,一如往常,他们竟然趁着这样漆黑的雨夜,架着摇摇欲坠的云梯登上了高耸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0 的城楼。 当第一个人手持□□冲上城楼时,城楼已是一片漆黑,大雨浇灭了象征着和平的红色灯笼,那个士兵表情平静,像切西瓜一样破开了守城士兵的胸膛。 一声怒吼之下,无数身着黑甲的将士从城楼下攀登上来,呐喊声此起彼伏,守城的广西官兵已经无力阻挡,转眼间,惨叫和嘶吼就已经消失,转化为了黑夜一般深深的沉默。 安国公李允跨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站在城楼之下,静静的等待着进城的士兵为他打开城门,他征战一生从无败仗,这一次也是一样。 城门前的吊桥缓缓放下,李允向着无边无际的黑色天空扬了扬□□,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副将,吩咐道:“将旗子扬起来!” 转眼间,数十面写着“周”字大旗在他的身后出现,李允得意的看着身后几万精兵,朗声下令,杀伐声瞬间响彻云霄…… 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的南宁城终于在洪水和强兵的冲击下不攻自破。 “主公!快走!” 郭汜此时已是狼狈不堪,银光闪闪的铠甲之上还残留着不知是谁的鲜血,他一把推开房门,却没有发出声音。 越九仙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的表情十分平静,那如少女一般姣好的面容依旧苍白无比,房间中一片漆黑,只能够看到桌案上的金色雕花香炉中散发的悠长青烟。即使是兵临城下,他依旧是一脸平静,扭过头来微笑的看着慌乱的郭汜。 云汶就站在他的身后。 “你们快走吧!李允的军队进城了!”郭汜看到二人依旧坐在那里,心中十分着急。 “好。”越九仙也站了起来,身上依旧背着玉玺,他伸出手去抓住云汶的手,柔声道:“扬名,我们走。” “那……郭将军……”云汶的面孔上出现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我死守在这里,如果能有一线生机……”“郭将军早已准备好献城了吧。” 越九仙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寻常的问候而已。 郭汜的脸色瞬间一片煞白,手中的宝剑已经忍不住要出鞘,他为越九仙出生入死,却没有想到越九仙会这样说。 “那天你应该听到了我对扬名说的话。”越九仙微微一笑,伸手拔出郭汜的宝剑,“这几日军情紧急,城楼上却只有数十人把守,你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你大概只等到我一走,便将城池献出去了吧,这可是你们郭家第二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我从未这样做过!”郭汜高声辩解,“水已经淹到了城外,就算他们驻扎在山上也是狼狈异常,我是没有算到他们今日夜袭故而放松守备,你怎么能说……” “罢了。”越九仙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掌却已经抚上那宝剑的锋刃,只是轻轻滑过,一道新鲜的血痕便出现在他的手掌上,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沁出,也许是那盏香炉中的香料已然烧到了尽头,空气之中瞬间浓香四溢,犹如置身花海。 “花宴……”郭汜看到越九仙手上的鲜血,面孔已是惨白一片。 花宴之术,以血为毒,中者必死无疑。 郭汜的面孔已经变作青白,下盘颤抖不已,突然之间,越九仙只是微微抬手,郭汜沉重的身躯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然而留在他身上的却不是血液和可怖的伤口,而是一根银针。 “元辰。”越九仙回过头去,扭头看看躲在暗处的云沁,吩咐道:“他至多可以昏迷两天,你快带他走,我还没有输,还不需要他为我死守,为我殉国。” 说到这里,越九仙的面孔上又出现了诡异难辨的神色。 一如既往的大雨滂沱,尹子缃安静的坐在床前看着梁枕月,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变。尹子缃突然觉得一直看着他这样面无表情很不习惯,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脸,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只是他松手的时候,梁枕月的脸颊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王爷!” 门外,李风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他一身是水,也没有敲门。 “怎么了……”“王爷!城破了!我们赢了!” 李风的脸上激动无比,继续道:“安国公的军队果然神勇,居然趁着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攻城,南宁城的守军都没反应过来!” “那越……叛军的将领呢?”尹子缃问道。 “还没有找到,广西将军郭汜失踪,他的主子,就是那个神神秘秘的叛军将领也没有找到,不过相信等不了多久就可以斩草除根了。”李风提到安国公的军队,脸上满是羡慕的神情。 “斩草除根……是吗?”尹子缃没有看他,而是一脸静默,阴暗灯光下,李风也看不清出他的表情。 在狂风中奔波了整整一天一夜,越九仙和云沁终于到达了云溪谷。 就好像多年前的紫茗郡主一样,国破家亡,狼狈不堪,最终来到了云溪谷面前,坐上了那条通往世外桃源的救命小船。 只是那条小船还在,等在越九仙面前的却不再是接引人神秘又亲切的微笑,由于不相信云溪谷原先的居民,越九仙将这里的人全部换做了他救下的村民,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这里的村民早已逃得毫无踪影。 “我们回去吧。”越九仙深吸一口气。 小船随着溪水的走向漂流,穿过鲜花盛开的山谷,穿过黑暗无人的山洞,最终到达了云溪谷的渡口。越九仙也来不及感慨物是人非,急忙带着云汶来到了通向地宫枯井。 云溪谷仿佛与世隔绝,谷外已经是风雨大作,云溪谷中却是风平浪静,薄薄的云覆盖着天幕,甚至还可以看到隐约透出的月亮和繁星。 枯井之旁,繁花之中,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他穿着白色的衣衫,身体纤瘦,手中拄着一把白色的纸伞。 在那由于充沛雨水带来的缠绵雾气之中,他静静的回过头来,用一双云中星子般温柔的眼睛看着越九仙。 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多前,越九仙第一次见到他的弟弟,苏卿刚学会走路,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躲在母亲的身后…… “哥哥。”苏卿拄着纸伞,每一步都似乎走的十分艰难。 然而此时的越九仙已经明白,苏卿早就放走了尹子缃,他许久没有给苏卿喝过自己的血,那蛊虫已经变得有些不听使唤的在他体内游走,看起来他的腿已经要不行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越九仙抬起头,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苏卿,缓缓道:“你将他放走,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我死,你一样会死。” “如果我不放他走,你真的会拿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1 他威胁皇帝吗?”苏卿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越九仙的脸,笑道:“你骗得了他,却如何骗的了我,你想要将他留在这里,用他的身份回到皇宫罢,你的心可真狠呐,你牺牲了自己的妻子,现在连儿子也要牺牲吗……你就算有了那江山又能怎么样呢,你觉得还有女人愿意跟你生孩子吗?” “你从小就是个懦夫,现在居然敢背着我做这种事……”越九仙的面孔上一片死寂,伸手取下挂在腰间的苗刀,与尹子缃的金红色苗刀不同,越九仙的刀是雪白色的,刀刃的光芒如同云间月色一般,却引人战栗。 “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苏卿淡淡一笑,似乎着意于激怒他一般,“你的妻子向梁枕月通风报信,你的儿子又果断的离开了你也许他此时已经回到了皇帝身边做他钟鸣鼎食的王爷了罢,你薄情寡义,终究会为人所弃,家国天下,你难道真的觉得只是阴谋诡计那样简单。” “没有背叛我的人就站在我的身后。”越九仙一脸嘲弄的看着苏卿,“那么你又如何,你贪生怕死,又利用唐蜉蝣为你杀人换取黄金,就算什么都知道,你的徒弟还在为了你的安危出生入死……” “哥哥,别说了。”苏卿面无表情,“看到你这张脸,再听到你的声音,我真的觉得很难受,不如你一刀杀了我。” “好。”越九仙被戳到痛处,扬起长刀向苏卿的身上砍去,却被云汶一把抓住手臂。 “扬名?” 越九仙睁大眼睛,眼神中仿佛有几分恐惧。 “算了吧,他毕竟是小公子,留他下来,也是一份血脉。”云汶平静道。 “扬名,你的意思是,我输了?” 越九仙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仰起头看着云汶的眼睛,越九仙的眼睛依旧大而明亮,微微下垂的眼角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少女。 “是啊。” 迎着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山风,云汶轻轻的跪在了地上,他的目光平静而温柔,就好像真的是遗贤山庄中救人于危难的甘大夫。 就在尹子缃失去香料的那天,是他劝越九仙偷偷点燃了尹子缃救命的香料,如果不是这样,也许那夜之后梁枕月和傅子熙再看到的尹子缃,就已经不再是尹子缃自己了。 即使到最后,他也愿意陪着越九仙出生入死,却不愿意再看到他孤苦伶仃,为了别人的错误留下的毒血而疲于奔命。 纵使生死不见,这世上有个血脉相同的人也是好的。 “对不起,哥哥。”,苏卿意味深长的说出这五个字,也随着云汶跪在了地上,“虽然你当年害了我,但最终也是我害了你。” 越九仙低下头去,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山间静谧,他闭上眼睛,好像真的来到了肃穆的朝堂之上,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沉默不言的人,又何止两个。 “罢了,罢了……” 越九仙叹息一声,俯下身体,抬手咬破了自己的中指,那鲜红色的血珠像珊瑚珠一般滚滚落下。越九仙轻轻拉起苏卿的手,将自己受伤的手指正贴着他的手腕上轻轻跳动着的血管。 苏卿突然感觉身体一阵抽痛,想是那蛊虫在越九仙血液的引诱下忍不住想要出来,苏卿强忍着疼痛,可是他早已脸色苍白,额角上的头皮也已爆出了青筋,牙齿不由自主的紧紧咬住下唇。 “小卿,忍着点,千万别动!” 越九仙话音未落,一阵穿透肌骨的剧痛便沿着苏卿的肩膀迅速流窜到他的手腕处,他的血管开始不自然的凸起来,那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出来。 随着那东西的扭动,苏卿的皮肤被虫子小小的牙齿一点一点撕扯开,就在最后一刹,苏卿的手腕突然破裂,鲜血喷涌而出,那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小虫是很饥渴,正在努力的试图钻进越九仙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越九仙飞快的放开了苏卿的手腕,调整气息,转眼间,鲜血化毒,花香四溢中,那小虫已经死亡,尸体也被这剧毒一般的血液化作了脓水。 苏卿的手腕瞬间血流不止,他失去意识,软软的瘫倒在地上。越九仙向他的伤口上洒了一把香粉,又撕破他身上的衣服,帮他紧紧的缠了起来。 “我都已经帮你到这里,你还会晕死过去。”越九仙伸手拍拍苏卿的脸,无可奈何道,“小卿,你好好活着吧,从始至终你都不如我,你永远是个死不起的懦夫。” ? ☆、芳宴 ?  地宫之中依旧华丽无比,越九仙沿着那曲曲折折的石梯拾级而下,他每下一层,就会伸手拂去那墙壁上点燃的蜡烛。 云汶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越九仙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去,微笑着看着云汶。 他伸出双手,向云汶打了一串手语,“我说话真的很难听吗?” “没有。”云汶笑着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还是说话吧,现在这里这么黑,你这样我反而看不清。” “毕竟现在也是个老头子了,你难道不是吗?”越九仙笑笑,伸手又拂去一盏灯,“走吧,走到里面去,我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好。”云汶点点头。 黑暗之中静谧无声,突然,越九仙拔刀挡在了云汶面前,向云汶露出一个警惕的眼神。 二人都没有再移动,万籁俱寂中,有细微的声响从洞口传来,仿佛是洞口机关开启的声音。能够开启机关的只有越九仙、不知踪迹尹千霜和刚才昏死过去的苏卿,越九仙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机关开启后,传来的却是一个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个女子,她的呼吸声十分粗重,断断续续,似乎已经伤痕累累。 “白芷。”越九仙皱着眉头,口中隐隐念叨着一个名字,他拉着云汶飞快的冲上台阶,“是白芷回来了。” 白芷站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她行动迟缓,用手扶着墙壁摸索着向下走去,从地宫深处隐隐约约的火光中,可以看出她身上已是伤痕累累,那昔日里如花朵般娇嫩美丽的皮肤此刻已是血迹斑斑,每走一步都似乎十分艰难。 “白芷,你怎么了?”越九仙看到白芷受伤,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谷主,你果然在这里。”白芷说着就要下跪,却被越九仙一把拉住,他十分紧张,又感觉有几分心疼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白芷实在支撑不住,便沿着台阶坐了下来,缓缓道:“那日我去找到了夫人,南宁城就已经……我和夫人趁乱混进城里,却没有见到谷主,夫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2 人猜到你们来到了这里。李允入城后没有杀人,他修好了堤坝,便开始查城中所有居民的户籍,我与夫人实在没有办法,便偷偷出城去,却没想到他竟然派高手跟踪我们。我们特意从后山走陆路进山谷,没有坐船,却将他们引入谷中,夫人与几个姐妹在抵抗,我趁机跑来这里查看……谷主……我们实在该死……” 白芷的声音极轻,仿佛带着愧疚,又仿佛是因为实在虚弱的身体。 “郭汜实在不是李允的对手。”云汶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夫人她们都还在外面?”越九仙问了一句,提起长刀就要向前走,却被白芷伸手拦住,她坐在地上,紧紧抓着越九仙的衣角,摇了摇头。 “夫人叫您快走……”白芷无力道,“李允的手下都没有见过您,如果您去迎战,万一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回去,岂不是将自己逼入绝路……” “现在我也是绝路了。”越九仙苦笑着看看白芷。 “您快走吧,夫人说过,玉玺里还有秘密,只要解开玉玺的秘密就还有机会,地宫迟早会被他们找到,您现在如果离开,胜负还是未知数。” “玉玺?!”越九仙伸手摸摸自己身上的包袱,惊喜道:“我真是被苏卿气昏了头脑!” 他这个表情不同于尹子缃开心时流露出的猥琐,反而像是少女买到心爱的首饰时撒娇的眼神。 “也好,我们走,只是夫人她们……”云汶看看白芷,眼神中露出几分为难。 “我是没什么所谓。”白芷微笑着摇摇头,“夫人说过,之前都是她的错,她是被满门抄斩的罪人,小公子是真命天子,她不该错把小公子当做自己的儿子,因为不忍心而放他离开,她之前也不应该把自己看做是皇帝的妃子,教会小公子如何顽劣,才不能继承皇位,偷天换日……” “我们的命都是你给的,此刻只不过是还回去。”白芷勉强支撑着跪在地上,软软道:“谷主,保重啊,下辈子如果你一定要选一个女人为你生孩子,那么一定是我……” “好。” 越九仙听到这番告白,却没有回头再看白芷,立刻向洞口走去。 “你们也保重。” 云汶似是不舍的将一罐金疮药放在白芷手中,便紧随越九仙而去。 又是一场生死逃离。 没有了最后的世外桃源,越九仙才感受到了几丝紧张的气息,他拉着云汶躲在了山谷后的深林之中,从布包里掏出玉玺。 前朝玉玺,相传是真龙口中衔珠所制,方圆四寸,上雕八条玉龙交纽,浑然一体,宛如天成,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时至黄昏,那八条龙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黄,它们张牙舞爪,眼神却又含蓄温和,仿佛象征着刚柔并济的帝王之术。 九为至尊,玉玺上却只有八条,这象征着第九条龙乃是真命天子,九龙相遇,如能开启玉玺机关,便是受命于天,从而获得前朝遗留之秘宝,重整河山,成为众望所归的天命之人。 “我都看了这么多年,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越九仙在夕阳的光辉中皱皱眉头,“这明明用的是一整块玉,怎么可能有机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云汶看着越九仙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越九仙摇摇头,劝道:“不成,如果砸碎玉玺,秘密也有可能会被毁掉。” “前朝已经覆灭,如果将玉玺留给后人,岂不是要被新朝抢去,砸碎玉玺,获得生机,也不是不合理的解释。”云汶劝道。 “那交给你吧,我看着难受。”越九仙有些不忍的将玉玺交给云汶,轻轻别过头去。 “好。”云汶依旧温和的笑笑,走到远处,找到一块比较平滑坚硬的石头—— 一声脆响,玉碎而亡。 越九仙听到这声音,心里仿佛被一万只蚂蚁啃食般难受,国破家亡,这是他的母亲当年每天念叨不停的话语,如今连好不容易得到的玉玺都砸碎了,才算是真正的丧家之犬。 “主公!” 此时,云汶温和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的想起,他激动不已,也不害怕会被周围人听到,激动的跑来跪在越九仙面前。 在他手中高高举着的,是一张薄薄的黄纸,那黄纸似乎放了许久。 “这是什么?”越九仙惊喜不已,连忙接过,不敢置信的问道:“玉玺中找到的……” 云汶点了点头。 “真是……” 越九仙喜不自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迅速的打开了那张黄纸—— 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被空中闪电劈过,猛然间跌坐在地上,雪白的面孔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完了……扬名……”越九仙声音颤抖着,口中不断重复着四个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前朝 ?  因果。 这世界上只有寥寥可数的机缘巧遇,却是每一件事情都包含着因果循环。 恰如赶考的书生在废弃的梅花院落中小憩,一不小心就邂逅到了美丽的狐女,却不知道那狐女为了等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已经从温暖的南方跟到了落雪的京城。 又如先皇与尹夫人,年轻的王爷以为自己邂逅了不解风情的江湖女子,却不知她的举手投足都不过是一场布置。 又如梁枕月与尹子缃,又如许多许多人,越九仙这辈子安排了无数人相逢和巧遇,然而他却始终都没有算到,一开始的那场救命的巧遇,也不过只是一个因果罢了。 几十年前,从金陵城仓皇逃出的紫铭郡主来到云溪谷,恰好遇到了好心的摆渡人,他们将郡主隐匿到桃花源一般难以寻觅的云溪谷,又教会她如何控制体内的剧毒。 沿着金陵城一路到蜀中,又从绀碧山下穿过浮悠谷,最后到达了云溪谷,这一路走的十分曲折。郡主只是为了躲避层层把守的追兵,而那路线却恰好的与这张黄纸上所绘的路线吻合。 玉玺中的黄纸,的确是一张地图,但它指向的却不是真命天子的宝物。 从金陵城开始,一路曲曲折折,绕山转水,最后形成了一条盘旋的苍龙,而沿着这条龙脊背最后到达的地方,就是云溪谷。 前朝留给后人的最后礼物,那让人捉摸不透的财宝本身,就是云溪谷本身。 这里世代隐居着最忠心的绝顶高手,他们每月十五撑着小船站在渡口,等着的就是越朝仓皇辞庙的末裔,所以当紫茗郡主狼狈不堪的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3 来到渡口时 ,那里的人毫不犹豫的接待了她。 所以后来只是因为越九仙不愿让别人知道云溪谷与前朝的瓜葛,这些人就甘心赴死,让那些感恩越九仙救命之情的村民住进来。 他们以为的世外高人的无心善举,却是一个计划了上百年的退路。 越九仙与云汶坐在地上相视无言,他们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该庆幸傅家没有砸碎玉玺看到这个秘密,还是该悲哀伊启观没有勇气将它解开。 然而事到如今,云溪谷也不再是一个秘密,李允的人已经来到了这里,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解开全部的谜团,而自己也不过是这正常闹剧中的一个丑角。 现在只有死。 只有死的面目全非,死的人间蒸发,才能让所有人都忘掉这个秘密,才能让他们觉得前朝遗孤不过是郭汜为了蛊惑人心想到的谎话,从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而他们费劲心机找到的云溪谷,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山谷。 想到这里,越九仙扭头看看云汶,轻声道:“我死之后,你要将我放在地宫之中,将地宫全部烧毁。” 云汶摇摇头,微笑道:“我要走在前面。” “好吧。”越九仙惶然一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人间见面了,我满足你的要求。” “好。”云汶接着道,“那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杀崔梦临,杀青萝和宋如意,后来杀白少微,你用的都是九转针,这一次你要杀我,我要死在花宴里,与他们都不相同。” 云汶的目光灼灼,他一向温和,好似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越九仙与他相识多年,一直知道他的忠心,却不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个柔弱到不会一点防身功夫的人,却在一直陪他跋涉,伴他厮杀…… 越九仙低下头去,咬破舌尖,转眼之间,浓稠的血腥味已经蔓延进他的整个口腔,他默默将云汶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下,他微笑的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厢情愿追随自己多年的人,明知不可为却还孤注一掷,他们不过是小小凡人,却要妄自成仙逆天改命,终究没有人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时间过去了便是过去了,除了这张强行保持原状的脸却终究不能见人的脸,什么也没能留下来。 血液沿着越九仙的双唇一点点滴落下来,慢慢染红了云汶的脸颊和嘴唇,越九仙轻轻擦去云汶面孔上的血,接着,他暗自运功,身体之中气流涌动,渐渐地,那浓艳绮丽的花香在山谷中氤氲开来,越九仙皱皱眉头,终于将嘴唇狠狠的压在了云汶的嘴唇上。 那也许可以算作是一个蚀骨销魂的深吻,越九仙那香艳的,带着花宴剧毒的血液,就随着两人纠缠的双唇一直流入云汶的体内。 顺着咽喉,顺着食道,那血液无比霸道,仿佛要吞噬一切般侵蚀着云汶体内柔弱的五脏六腑,随着疼痛一点点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面孔越发雪白,眼睛中也忍不住滚下泪珠来,却还是艰难的抬起了右手,无力的抓住了越九仙的肩膀。 “扬名,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天下扬名的那天……”越九仙强忍着疼痛微笑着,运功之后,那残存的鲜血已经只能是艳红色的染料,而此时的云汶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 “真没想到,我立志要用花宴杀死的第一个人明明是傅家的子孙,最后却是你……” “陛下……陛下……” 云汶气息微弱,精神恍惚,唇齿之间只不断重复着这个称呼,弥留之际,他猛然睁开眼睛,仿佛看到金陵城十里桃花灼灼,皇城之中,大殿之上,越九仙身着龙袍,峨冠博带,如同九天仙人驾临凡尘一般的景象…… 你我君臣,以真心相待,我又岂敢用“爱”字玷污…… 可惜我始终无法助你君临天下,做你的无双国士……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以卵击石,注定只是一场空梦,前朝已逝,正如这金陵城再繁花似锦,却再也不会成为国都了…… 最后的一刹,云汶收起了所有痛苦的表情,他面带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扬名,对不起,我还差了太多。” 越九仙长叹一声,仿佛毕生的气力都已经用尽,他再无力站起来,也无力从这里走出去,去看到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终究时如逝水,消磨干净。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宝蓝色的小瓷瓶,那是云溪谷的第二种迷药,兰红艳早年。 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 这本是形容元宵之夜华灯如昼的美丽诗句。 而在此时,它们却是两种药的名字,一种是假死,让人停止一切生命形态,再死而复生。 而另一种则是真死,它能杀死一切活物,即使是像越九仙这样身怀剧毒,也可以在一炷香时间内被它毒死。 越九仙看看云汶,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吞食下去。仿佛是这短短的一炷香生命给了他十足的力气,他背起云汶的尸体,立刻向地宫方向走去。 就像多年前的伊启观,最后用一把火来了结一切吧。 “南宁城破,听说李允带着人找到了云溪谷。” 秋明月端来一个青灰色香炉放在老君像面前,在里面新插了几只香。 “是啊,锦衣卫的人已经去了,相信王爷很快就回来了,管大人也可以宽心了。” 夏清风笑着接了一句,同秋明月一起在软垫上跪了下来,清香四溢中,那两道青白色的身影虔诚施礼,看的管末澜的心也变得安定下来。 “我还是有不好的预感。”管末澜看看夏清风,苦笑道,“我的心不安定也有几日了,梁先生也不曾回来,我有点害怕。” “那里有人!” 就在越九仙快要回到井边的时候,却看到一群人向这里团团围来,与兵士不同,他们都穿着华丽的飞鱼服,神色十分紧张,他们似乎是看到了躲藏在一旁的越九仙,却没有拔剑相向,而是高兴的喊叫着挥了挥手。 越九仙没有答话。 “是静王爷!” 为首那人向着越九仙遥遥挥手,激动道:“我们找到王爷了,王爷可还好吗?” “他们将我认作静王,难道……”越九仙瞬间凝滞,不可置信的想到,“难道尹子缃没有回去……” 老君像面前。 一炷清香摇摇欲坠 锦衣卫追了过去,看到的却是再也不能说话动弹的越九仙,时间已到,上好的迷药,那药效也准确的恰到好处。 越九仙瞪大眼睛看着天空,他没有想到,即使算到了自己死,也没有算到尹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4 子缃没有回到京城去,他本可以假扮尹子缃活下去,却终究还是死在了这里。 好不容易相信了因果,最后却还是阴差阳错。 锦衣卫指挥同知萧远山,似是无法接受一般呆滞的跪下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勇气伸手探了探越九仙的鼻息。 “静王,薨。” 萧远山无奈的说出这句话,四周的锦衣卫全部都跪了下来,万籁俱寂。 迢遥江湖,终究还是没有人到过云溪谷,也没有人见到过越九仙。 ? ☆、京城的结局 ?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这个冗长的冬天终于结束,真正的春天还是颇为迟缓的来临,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都在这个四季循环中来到了最最温柔适宜的时段。 京城的钟楼上,那跨越千年的铜钟正在被缓缓敲响,它的声音仿佛绕过了城池的每一个角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一阵钟声意味着人们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循环往复,至死方休。 纸钱如雪花般漫天飞舞,人山人海,哭声不绝。京城的百姓纷纷出门站在大街上,然而他们等到的却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盛事,而是静王尹子缃的丧礼。 这个异姓的王爷,没有封地,没有妻室,平生所交者不过歌儿舞女,却有着一场如此盛大的丧礼。 只是他临时安放尸体的墓穴却是十分简陋,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静王殿下的生命戛然而止在了他最美丽的一年。 夕阳西下,傅子熙站在静王府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时叠雨就跟在他身后,主仆二人身着的白色衣衫都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仿佛一幅放旧的图画。 “朕还记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傅子熙的脸色苍白,仿佛多日不曾休息的样子,一两根不太服帖的白发从他的鬓边垂落,轻轻滑过脸颊。 “皇上……” 看到傅子熙似笑非笑的,似乎陷入回忆中的表情,时叠雨竟然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劝慰的话来。 “你还是在这里等吧。” 傅子熙回过头去,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就好像他上一次来到静王府一般。 只是这一次,他再无需穿过那些长长的回廊,雪白的灵堂就设在大门口,那具黑色的阴沉木棺材就躺在那里。那棺材做的很大也很华丽,上好的木料中甚至隐隐泛着点金光。金色,这也算是尹子缃这辈子最喜欢的颜色了。 “管大人也在这里。” 傅子熙慢慢走近,灵堂之中却只守着一个雪白的消瘦背影,他认出来,又轻轻唤了一声。 “皇上。”管末澜将原本就佝偻的身体深深伏了下去,梗咽道,“是臣,对不起皇上。” “你起来吧。” 傅子熙拍了拍管末澜的肩膀,却是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那具棺木,轻声道:“从他回来到现在,朕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明天他就要走了,今日朕是来最后看看他的,你来帮朕一把……” 管末澜艰难的起身,他的膝盖已经跪到了麻木,然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劝傅子熙时,傅子熙已将那棺盖整个推开。 “皇上!” 管末澜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扑倒了棺材上。 棺材之中盛放着越九仙的尸体,从云南到京城,虽然他们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却也已经经过了十几天的时间,而然他们眼前的尸体却依旧像刚刚入睡一样平静,除了那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肤色之外,与一个沉睡的活人并无二致。 甚至在那具尸体之上,还散发着一阵淡淡的幽香。 管末澜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景象,他停滞在原地,喉咙中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不是小缃。” 傅子熙摇摇头,如同在梦中呓语一般,他一把拉过管末澜的手,厉声问道:“末澜,这人是在云溪谷找到的?” “是。”管末澜点点头,“还请皇上节哀……” “这根本就不是朕的弟弟!”傅子熙怒道,“朕虽然与他不是一个母亲,却是一个父亲所生,难道还认不出来自己的弟弟吗!” “皇上!”管末澜跪在地上,他看到傅子熙如此激动,知道他是因为看到尸体无法接受,只得反问道,“那请教皇上,他与静王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听到这里,傅子熙的面孔却突然黯淡下来,他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伸手去捉那尸体的右手,他记得尹子缃的右臂上有一个浅浅的黑痣。 然而就在他抬起尸体时,却听到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原来在那尸体的右手手腕上,正套着他赏给尹子缃的那一串金镯,纵使时光流逝,金子却依然未变,它们复杂的纠缠在一起,上面精心雕刻的纹路在烛光下反射出一轮轮流光溢彩,的确是皇宫的能工巧匠才能做出来的精品。 “让管大人见笑了……” 傅子熙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他颓然放下了那只手臂,向管末澜轻轻挥了挥手,管末澜从地上站起来,等待着傅子熙的下一句指示。 “朕总觉得,躺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个与小缃一模一样的人,罢了罢了,朕不该说如此幼稚的话……”傅子熙无奈的笑笑,接着道:“朕先回去了。” “臣恭送皇上。” 管末澜跪在地上用余光目送着傅子熙的背影,贴身的中衣却早已被冷汗湿透,这世界上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为在他为尸体套上那串由锦衣卫的人从山下送来的金镯时,分明没有看到那尸体小臂上的浅浅黑痣。 “静王还没有死,他不过在躲着朕。”傅子熙看看等在门口的时叠雨轻声吩咐,“我将那人下葬,你却要继续寻找,他太小看朕了,朕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又怎么与他做兄弟,又怎么做皇上。” ? ☆、绀碧山的结局 ?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唐蜉蝣依旧穿着睡衣舒服的窝在棉被里,静静的看着素白床帐缝隙中透出的一丝夕光。 又一天过去了啊……唐蜉蝣揉揉眼睛,翻了个身,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着。 唐蜉蝣觉得自己变了。 原先他为了杀一个人要做许多准备,比如潜伏在那人经常去的地方,不吃不睡的跟踪。 可如今他早饭刚刚吃了糖饼,却又半推半就的吃了晴岚和药一起拿来的炒栗子,中午明明吃饱了水煮鱼和米饭,现在却又回忆起昨天的红糖凉糕和那碗浇满了红红的辣子和绿绿的香菜的酸汤凉粉。 想到这里,唐蜉蝣猛然坐起来,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5 他的手还是又白又细,骨节分明; 除了那个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小腿,他的脚踝还是那样细,腿上的肌肉依旧紧实…… 等一下!唐蜉蝣悄悄的掀起衣服,毕竟养了这么多天,人最容易改变的地方,大概就是腹部了吧…… 啊,夏清风这个垃圾,毁我身材,毁我心志…… “不行,”唐蜉蝣咬咬牙,迅速套上了自己的外套准备下床,“我得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阿江!”夏清风的半个脑袋突然从窗户里探进来,看着满脸戾气的唐蜉蝣,微笑道:“你咋一脸痛苦,吃瓜子吗?” “……什么味……” “你这几天觉得怎么样?”夏清风一边将瓜子放在唐蜉蝣的手心里,一边拍拍他的腿,“坐起来,我给你换药。” “怎么是你?”唐蜉蝣用他一贯不苟言笑的表情看看夏清风,一般来换药的都是懂医理的秋明月和假装懂医理的风晴岚。 “他们都有事,换个药而已,你觉得我会把你弄疼吗……” “嘶……” 夏清风果然笨手笨脚,他还没把绷带解下来一圈,唐蜉蝣已经强忍不住,他牙关紧要,深深皱着眉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夏清风笑着放轻了动作,“不过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你这几天都在床上躺着也不太好,都要长肉了!” “什么?”唐蜉蝣皱眉道。 “这家伙平时话都不说,没想到对这个话题却这样敏感。”想到这里,夏清风内心坏笑一声,表面故作严肃道:“是呀,阿江,你比刚刚来的时候,可是要胖了许多。”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唐蜉蝣真的将头凑过去,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认真道:“没有啊。” 夏清风也趁机伸手捏了捏唐蜉蝣的小腿,摇头道:“好像是没有,不过人家说,躺的时间久了大腿会胖。” “大腿也没有吧……”唐蜉蝣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大腿有没有长胖,夏清风的一只爪子就已经不怀好意的长了上来。 “大腿好像是没有,阿江,让我看看腰有没有胖。” 夏清风头也不抬的把手继续往上伸,完全没有注意到唐蜉蝣越来越黑的面孔。 “住手。” 夏清风还没来得及收手,脖子上就已经出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这个东西他十分熟悉,因为他的脖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个东西亲密接触了。 不错,那正是唐蜉蝣寒光闪闪的匕首。 “阿江,你干嘛要这样嘛……”夏清风举起双手乖乖的站起来。 “出去,我自己上药。”唐蜉蝣甩了他一个凶狠的眼刀。 夏清风虽然想要辩解,可是一想到自己也占了不少便宜,便也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神经病。”唐蜉蝣望着他猥琐的背影腹诽一句,伸手拿起了夏清风带来的药瓶,余光一扫,他看到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凑上去,那正是夏清风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那手帕上绣着两朵小小的竹叶,唐蜉蝣是知道的。“这一定是他刚才举手的时候甩出来的,这个傻瓜。”唐蜉蝣这样想着,伸手去捡起来那条手帕,然而手帕中却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唐蜉蝣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那个东西他不能更熟悉,墨色翎毛,羽毛根部穿孔挂着红绳,他与苏卿一人一个,这既是保平安的象征,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至死不能离身。 “苏卿……”唐蜉蝣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这个名字,面孔上瞬间出现了一抹凄然的笑容,他呆滞了片刻,最终还是拾起了那片翎毛。 “阿江!” 突然,夏清风猛的推开门。 “你有东西掉了,是吗?”唐蜉蝣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是啊,你见到了……?”夏清风心虚的问了一句,竟然有些不敢再看唐蜉蝣的眼睛。 “他已经死了,对吗?”唐蜉蝣冷笑道,“你为什么对我说,他已经回到墨翎阁去了。” “啊,我以为,这是你们之间的标记,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所以不拿给我看?” 唐蜉蝣举起那片薄薄的雀翎,冷笑道。 “阿江,我是怕你难过,你身上还有伤……” 唐蜉蝣没有说话,他又低下头去,将那片薄薄的雀翎收在怀里,又套上外衣。 “你要走了吗……” 夏清风不敢再说下去,他自己也清楚的明白,唐蜉蝣不是当年的小孩子,就算他还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阿江,却也最痛恨别人帮他做决定。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决定,我也不希望别人来帮我做决定。” 唐蜉蝣又恢复了他一贯的语气,夏清风知道,唐蜉蝣刚刚讲出的这句话与当年他和白少微听到的那句话如出一辙,只是可惜他经营多时的一点点温存,都因为这个欺骗而变得冷若冰霜。 他甚至希望唐蜉蝣能对他生气,这样他心里也许好受些。 “对不起,阿江。”夏清风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如果你知道苏卿已经死了,你一定回去找云溪谷报仇,你该知道那会有多危险……而且……” 夏清风踌躇了很久,轻声道:“是我的私心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 “说完了吗?”唐蜉蝣问道。 “恩。”夏清风点点头。 “那请你出去吧,夏道长。”唐蜉蝣淡淡的抬了抬眼皮,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 三天之后。 唐蜉蝣还是走了,就在那天下午,作为一个职业杀手,即使身受重伤,他也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梅苑依旧如同瑶台仙境,这里真的很神奇,即使已经到了春夏相接的季节,依旧有一簇一簇的白色梅花盛开。 夏清风独自一人坐在梅花之中,抬头静静的看着远山和白云,蜀中多雨,一年四季雾气纵横,云雾缠绵在远山之中,倒为那层层叠翠的山峦增添了几分妩媚。 “道长,喝闷茶呢?” 晴岚从一棵梅树后露出笑脸,问道:“你这么郁闷,怎么不喝点酒?” “我从不喝酒。”夏清风笑着让晴岚坐下,“喝酒误事。” “你这人,原先觉得挺有意思,现在可真是无趣。”“那你有趣,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好啊。”晴岚点头。 “晴岚,你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他却老是有意无意的跟你赌气,你会怎么办?” “我大概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6 会先道歉吧,跟一个姑娘家吵架,这也太不爷们儿了。”晴岚潇洒道。 “那如果道歉了也不听呢?” “那我可能会继续缠着她吧,毕竟我长的帅,小姑娘都喜欢我缠着!”晴岚洋洋得意的看了夏清风一眼,却发现夏清风莫名的陷入沉思,连忙道:“当然,道长您这样大叔系列的也有小姑娘喜欢……” “倘若他不是姑娘呢?”夏清风突然蹦出来一句。 “道长,你不会,喜欢上大妈了吧……”晴岚有些惊恐的看着夏清风,却被夏清风使劲敲了下额头。 “看你每天学点东西吊儿郎当,我怎么会给秋小月介绍这样的徒弟,快滚!” “今天脾气大得很……”无辜中枪的晴岚狠狠白了夏清风一眼,默默走开。 夏清风看着晴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影里,无来由的叹了一口气,突然,一朵梅花如同锋利的箭一般从远处射来,夏清风连忙侧身躲避,却依旧被那朵梅花擦伤了脸颊。 能将柔弱的梅花当做武器,速度又如此之快,这人的武功的确了得 “阁下这是何意?。”夏清风伸手拂去脸上的鲜血,朗声问道。 远处无人应答,却有一道白色的纤瘦身影从花树中缓缓走来,那人的脚步极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只是此时既无风霜也无雨,他的手上却撑着一把白色纸伞。 “你是……”夏清风的脸上出现了十分费解的表情。 “你欺负了我的徒弟,还要问我是何意。” 那人似乎是故作生气,愤愤道:“我是故意打偏的,如果我想杀你的话,我扔过去的就不会是一朵花了。” “苏卿?”夏清风猛地站起来,问道:“你还活着?!” “我不过是将一个证明我平安的东西交给你,你怎么就认定我死了?”苏卿冷笑一声,伸手将一个白色的东西扔在夏清风怀里。夏清风小心翼翼的接过,原来那并非他物,而是那日他包裹着墨翎的手帕。 “这是……”夏清风认出了他的手帕,却一点都不明白这中间的意思。 “你们都这么不懂事,我该怎么放心。”苏卿无奈的看了看夏清风,解释道:“蜉蝣虽然负气下山去了,却一直留着你的手帕,你连自己的贴身东西丢了都找不到,白白让我徒弟在山下等了三天……” “你的意思是,阿江想让我去找他!”夏清风瞬间容光焕发,双手重重搭在苏卿的肩膀上,大声道:“谢谢师父!” “你这么老了,别叫我师父。”苏卿嫌弃的瞥了夏清风一眼,解释道:“我对阿江说,我将墨翎送出来不是为了说明我必死,而不过是想证明我还活着,是他误解了你。当然,你不能指望蜉蝣来找你……” 夏清风点头如捣蒜,满脸堆笑,“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记得。”苏卿凝视着他,严肃道:“别再让他杀人,如果他再恨什么人,我希望他听到的不是如何原谅,而是那个人已经死在了你手里。” 山下客栈,夏清风左手糕点,右手鲜花,身上道袍崭新雪白。 “你怎么敢来!” 恩,冷冰冰的语气,冷冰冰的白眼,冷冰冰的匕首,一样不少。 当然,这句话在夏清风心里有另一种含义, “你怎么才来……” ? ☆、【大结局】枕月 ?  丧钟一声声沿着京城到边疆的路走来,一直走到这个云南的边陲小镇,这里的人们淳朴而快乐,不知道朝廷大事,也不关心朝廷大事,只是看到了县衙面前威武庄严的红灯笼换成了办丧事一般的白灯笼。 “这是县太爷死了老婆?”一旁买卷烟叶的小贩斜着眼睛看了看县衙的大门,轻声的说了一句。 “你别胡说!”卖豆花米线的老头紧张的抖了抖身子,又有些骄傲的靠近那小贩耳语道,“这是京城的静王爷没了,你真是孤陋寡闻,县太爷就是死了祖宗,也不敢往县衙上挂白事灯笼!” “祖宗不是早死了的人吗?”豆花米线的摊子上只坐着一个客人,他端着一碗花红柳绿的豆花米线,毫不客气的加了一大勺辣子。 “这位客官说的不错!”那小贩听到这句话笑得裂开了嘴,一屁股坐在那客人身边,边打量边叹道:“吃了这么多辣子,脸还是这么雪白雪白,你可真是有本事。” “吃东西算什么本事?”这位客官,也就是早就死了数日的尹子缃抬起他那张雪白雪白的脸,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笑道,“老板,我吃好了,你再给我这饭桶里加一勺豆花,要热的!” 云南向来四季如春,夏天不热冬天不冷,太阳是温柔的,风是温柔的,就连雨水落在脸上都是温柔的。只是此刻没有雨水,只有云层中半个温柔的太阳。 尹子缃一手提着豆花,一手推开了小院的房门,这里十分简陋,房子也有点破旧,只是屋顶被人搭的结结实实,再也不会漏雨。 “今天太阳不错!”尹子缃伸手冲着屋里喊了一句,“老梁,你要不要出来晒晒太阳?” 没有人应答。 尹子缃叹了口气,顺手将门窗全部打开,又将那碗豆花从饭桶里舀出来,厚厚的加了一勺蜂蜜进去,金黄的蜂蜜转眼融化在白嫩的豆花上,很是好看。 “你这个聋子!哑巴!傻子!”尹子缃有些恼怒的皱皱眉头,将一勺豆花狠狠塞进梁枕月的嘴巴里。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注意到,痴呆多日的梁枕月这一口却吃的及其顺利,一点都没有洒出来。 我叫梁枕月,我已经醒了,就在昨天。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云溪谷中那个心狠手辣的丫头那里,没想到她长的白白净净,下起手来却毫不留情,杀人如切瓜。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只是一觉醒来,我就睁着眼睛完好无损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躺在床上。 让我惊奇的是,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十分破烂的小房子,这里的东西我全不认识,等一下,其实我还认得一样东西,那就是桌上的小香炉。 就在我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更让我惊奇的一幕,小缃,不可一世的静王殿下,正蹲在门外为我洗衣服。 我眨了眨眼睛,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嗯,很疼,我不是在天堂。 静王殿下又站了起来,他将衣服晾了起来!他倒掉了脏水!他从锅里舀了一勺什么东西到碗里!他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静王殿下托起了我的背,一口一口的给我喂粥,给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花宴 作者:尹真人 分卷阅读97 我擦嘴,还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我的背。 我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偷偷眨了一下,还好,他没有发现,大概他觉得我还在受伤生病吧。 我躺着,静王殿下在洗衣擦地做饭挑水,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我叫梁枕月,我选择装死。 今天其实我已经有一点忍不住了,因为作为一个吃惯了锦州辣豆花的人,我实在是吃不下去那碗放了蜂蜜的白豆花。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吃了两天的流食,心里还是有点崩溃的。可是只要我躺在这里,我就能体会到一个一家之主般的待遇,而不用再给小王爷当牛做马,只要一看到小王爷为我捏腰捶腿端茶倒水的样子,我就觉得这伤受的也值。 “老梁,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睡?”小王爷自说自话的看着我,嘴里面还嚼着面条,那面条里面放了辣椒,看他吃的好香,我都忘了平日里这个时辰我应该睡觉了。 于是我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只是听着他吸溜吸溜的吃面条,我的心里实在是馋的不得了。这家伙还是个贵族,怎么吃东西声音这样大。 “枕月。”经过了如同一年般的漫长煎熬,小王爷终于吃饱喝足,洗漱完毕,向我走过来,伸手轻轻将我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躺在了我的身边。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不知道是穷还是故意,我觉得他的身体暖暖的靠过来,却又不敢动弹。 为了再过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我要忍过这一劫。 我依旧像挺尸一样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小王爷终于平静的睡着,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才敢放心大胆的睁开眼睛。 这孩子又瘦了,脱了那宽宽大大的外衣,他显得就像只剩下一把骨头一样,脸蛋也不如以前丰润,下巴尖尖的,好像能戳死人,果然他自己做的饭不好吃,这段时间才会瘦了这么多。 我以前只觉得他锁骨好看,今天看着他一个人提水洗衣,又觉得那锁骨太突兀了,还是吃胖了抹平了比较好。 他一个人的确太辛苦了,我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回不去京城,只能呆在这里受苦,也不知道他照顾了我几日…… 也许我还是应该醒来吧……算了算了,被地主老财尹子缃压迫,这不就是我的日常吗…… “枕月大哥……” 突然,一个我从没听到的称呼从熟睡的静王殿下的口中传出,我吓得汗毛竖起,却也不敢动弹,只能斜着眼睛用余光扫了一眼。 静王殿下的眼睛微微垂下来,橘红色的灯光里,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在闪动。 他哭了…… 从我认识他一直到现在,这大概是我离开他最长的一次,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他…… “别哭了,小缃。”我艰难的转了一下我躺了几天没有力气的身体,伸手抱住了他。 他没有理我,好像还在睡梦中。 “别哭了,小缃,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好久没有说过话了,我连舌头都觉得困…… 我惊慌失措,却没有发现,静王殿下的表情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还是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只不过嘴角已经变成了一丝冷笑。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梁枕月。” 静王殿下平静的开口,眼睛缓缓张开。 我现在再躺回去装死,仿佛有点来不及。 “你果然在骗我,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刚刚……” “你胡说!” 静王殿下突然站起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不由分说的坐在了我的身上,他虽然瘦,可以毕竟有一把骨头架子,我又是一个躺了不知道多久的肌无力病人,这重重的压下来,弄的我差点吐血。 “小缃,你别开玩笑……” 我有些怯怯的。 “你就是想找死!”静王殿下好似真的动了大气,眼睛中的泪水不少反多,一拳就砸在了我脆弱的身体上。 真是的,我虽然有点愧疚,但我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说到做到,我一把抓住他细细的小手腕,一转身子将他推到床的内侧,不说别的,至少现在不是在王府,我在床上也是靠上的那种,今天就是我改变人生的最好时机! 不由分说,我的左手立刻钳住他的两只手,右手毫不客气的轻薄起来,背,腰,还有,嗯…… 关键时刻,千钧一发,大概是躺了太久,我的手臂好像又麻了…… 制敌千里,我却在此刻丧失良机…… 啊…… 我是梁枕月,虽然我依旧回归到了社会的底层,虽然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这样真的也还好。 如果一个悲剧的故事因为骗了我一个人而变成喜剧,我也觉得很开心。 山河万里,皓月清风,我与故人,断子绝孙。 分卷阅读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