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子》 分卷阅读1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 ? 书名: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无患子,种门前,佛造光,家宅安,子孙后代无患难,菩萨保佑万万年。 老头子攻(误)*早产儿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俊杰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砚卿;夏寒 ┃ 配角:陈述;张祈;夏煜;王子临 ┃ 其它:年上;慢热;茉莉花 ☆、一、新老责编交接仪式 ?  钟砚卿觉得出版社的人精神都不正常了。要不然怎么会把服侍了他十年的责任编辑给换了呢?人呐,他要是习惯了一样东西,你想给他换了,他肯定是不肯的。 而且钟砚卿的这个责任编辑,还是他的发小,名字叫张祈。他们的父亲是同届毕业的医科学生,毕业后又到了同一所医院实习、就业,交情很好。他们也差不多是从小玩到大的。从钟砚卿二十一岁发表他的处女作起,张祈就是他的责任编辑了。现在出版社说换就换了,钟砚卿当然不爽。 至于新的责编,还在路上。没错,就是今天,夏寒领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责任编辑。而且,第一次做责编,夏寒就分到了畅销书作家凉巷。然后今天,夏寒就要在张祈的陪同下去见凉巷本人。夏寒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是沾了老爸的光。 夏寒的父亲是义乌的巨商。与凉巷合作的这家出版社,他父亲有股份。也就是说,夏寒是股东的儿子,所以才分到了凉巷这块肥肉。夏寒并不是很满意他父亲的做法。周遭人对他的微词,他也很反感。但是他不得不接受父亲的安排,因为这是他父亲放他出来工作的条件之一。 夏寒昨天刚从义乌赶到杭州,在他父亲买给他的房子里修整了一晚后,就和张祈一同去见凉巷了。 在夏寒的印象里,张祈是很好的人。他做了凉巷十年的责编,对凉巷了解颇深。在去探访凉巷的路上,张祈很热心地跟夏寒分享他的经验。他告诉夏寒,凉巷是个很勤奋的作家,刻板但是守时。 守时这一点很重要。拖稿几乎是所有作家都有的毛病,这就使责编的工作量剧增。。催稿真的是一件伤身又头疼的事。因此做凉巷的责编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张祈说,自己是整个出版社里,活干得最少、钱拿的最多的人。 张祈还很细心地提醒夏寒:“凉巷最近心情不好,和他说话切记顺着他点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记牢了,就是千万不要提起他的处女作。以后你和他一起工作的时间还有很多,你只要记得不要提处女作就行了。话说你看过他的处女作吗?”“《逝》对吗?我看过,写得不错啊。”“他一直把《逝》当做他的黑历史。”“为什么?”“他觉得《逝》很幼稚,但实际上,他写这本书的时候才二十一岁。”“哦~” 钟砚卿在他家门前见到了张祈,还有他身旁的夏寒。钟砚卿仔细地打量着他的新任责编:皮肤白皙,骨肉匀停,面相清秀,五官比例堪称完美,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很美,不是俗物。 钟砚卿觉得他有点面熟。 “就算对方是美人也不该这样盯着别人看吧。”张祈适时说了句话。钟砚卿收回游走的目光,然后面无表情地把他俩带到了客厅。“喝浮梁还是龙井?”钟砚卿问夏寒。“不用了,我不喝茶的,给我白开水就行了。”说完夏寒尴尬地笑了笑。 张祈看不下去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拿浮梁这种便宜货招待客人?”钟砚卿没有理他,自顾自端了两杯白开水出来。“喂,我要喝龙井。”张祈哭笑不得。然而没有人理他。 夏寒想要打破沉默的气氛,于是说:“其实我觉得浮梁听起来要比龙井高端一点。”说完干笑了两声。张祈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正事:“这个还没互相介绍吧。这位是作家凉巷,本名钟砚卿。这位是夏寒,你未来的责编。”钟砚卿先是愣了一愣,半晌才说:“什么未来的,他现在不就是了吗?夏家的公子是吧?你该不会还有个哥哥叫夏暖吧?”“我哥叫夏煜。” “……” “好名字好名字”张祈突然有了跳楼的冲动,“那啥,我们先聊到这儿,我带夏寒回出版社熟悉一下工作。”钟砚卿站起来,说:“张祈留下,我还有些事要和你说。夏寒小朋友,你一个人去出版社认不认得路啊?”“我已经成年,迷路了会报警。”夏寒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 “你就这样赶人家走了?”夏寒走后,张祈佯怒道。“怎么?你还想办个新老责编交接仪式?”“真是对你无语了,三十一岁的人了,成熟一点好不好?”“我且问你,夏小公子今年贵庚?”“二十四啊怎么了?”“年轻人就是该吃点苦。”“他吃的苦够多了。”张祈脸上已没了笑容。钟砚卿点头道:“现在的豪门跟古时候的帝王家差不多的。”张祈又笑起来,甩了甩头说道:“你想多了,这孩子确实挺不容易的。” 钟砚卿不说话,自顾自地泡了两杯龙井来。他的茶艺还是不错的。钟砚卿的手在不停地忙活,嘴也没有闲着:“长得美的人命一般都不会太好。中国古代四大美女,有哪一个结局是圆满的?对了,话说出版社找这么一个人,啧,是想找责编还是想找形象代言人呐?” 张祈接过钟砚卿递来的茶,品了品,笑而不语。钟砚卿自己也抿了一口茶,吞下后又在嘴里回味了下,复又开口道:“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夏寒,我是见过的,在我十五岁那年。” ? ☆、二、西湖雨 ?  凉巷是一个比较著名的畅销书作家,其成名作是《史疏》。有人说他给自己的书起名“史疏”、未免口气太大了。但凉巷本人对此的解释是:“‘传’是用来解释经文的,而‘疏’就更低级了,它是用来解释‘传’的,我没有给它起名《史经》《史传》什么的已经很给意思了。” 凉巷自己说,《史疏》是以说书似的文风将从古至今的故事叙述一遍,更通俗易懂,更迎合大众的口味。实际上,他是从秦朝开始写的,并不是从三皇五帝那里开始写的。至于他会写到哪个朝代为止,没人知道,包括他自己。因为他说这要看心情。 凉巷从他二十一岁开始动笔写《史疏》,到他三十一岁,十年的时间,一共写了二十三本,大约七百多万字。现在还差一本,东晋这个朝代就完结了。截稿日期是今年十一月初,出版社决定将此书在十一月底发行。现在还是七月初,所以夏寒想着还不着急催稿,况且张祈告诉他,钟砚卿已将此书写完一半了。而且钟砚卿写的是关于历史的书,在“剧情讨论”上夏寒也不太可能帮上忙。 因此,趁着今日闲来无事,夏寒决定将钟砚卿写的书全部看一遍,充分了解一下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 他负责的这个作家。《史疏》一共二十三本,再加上钟砚卿闲来无事写的一些历史性小说和杂文,这将会是一个大工程,而且夏寒还决定把《逝》再看一遍。虽然张祈对他说过,绝对不能和钟砚卿提《逝》,因为这是他自封黑历史的处女作,但夏寒还是觉得把《逝》看一遍为好,要了解一下作家的成长历程嘛。 《逝》是一部穿越小说,目前只出了三本,感觉刚要开始却完结了,估计是钟砚卿不想再写下去了。 《逝》是以第一人称写的,文中的“我”就是男主,叫张梓墨,夏寒一直觉得这名字起得不好。夏寒一目十行地看了几页,正翻到男主穿越到明朝洪武年间遇上女主的时候,张祈给他发来一条紧急通知:“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钟老师答应给一本杂志写的杂文今天要截稿!还有!他的历史性小说《戏缘》今年八月底要截稿!”夏寒:“……” 夏寒发了封短信、问钟砚卿那篇杂文写好没。钟砚卿说没写。夏寒有一点儿急了:“那怎么办?今天要截稿啊。”过了约莫五六分钟的样子,钟砚卿才发来一句话:“那就告诉他们我没写,叫他们找别人替。”“不行,你已经答应别人要写了,不能言而无信。”这条短信发出后钟砚卿便再无反应。夏寒等回复等了十来分钟后再也按捺不住了,放下书,起身去找钟砚卿。 到了对方家门前,却是按了许久门铃也无人应门。夏寒开始担心,钟砚卿会不会在里头煤气中毒了,或者是突发脑溢血、心肌梗塞,总之各种死法都给他脑补出来了。最后还是隔壁的吴老头看不下去出来说了句:“找老钟是吧,他是去西湖了。” 外面下着倾盆的大雨。 文人的脑子里头都是什么?墨水吗?那和进水了有什么分别?夏寒一边腹诽一边撑着伞往公交车站走。 几经颠簸,夏寒到了西湖边。然而,西湖这么大,要从哪里开始找呢?夏寒给钟砚卿打电话,但是无人接听。夏寒又开始担心钟砚卿是不是投湖自尽了。 下着暴雨,西湖边上没几个人,所以夏寒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断桥上的一把小红伞。因为雨天路滑,他只能小跑过去,再加上他自己肺不好,跑两步就得停下来缓口气。跑到小红伞边,花去了他二十来分钟时间。还好那小红伞没有移动过。 但也是走近了夏寒才发现,那是一个拿着单反拍照的摄像师。摄像师看到了夏寒,吹了声口哨,说道:“小伙子,这么有情趣?雨里的西湖很美吧?那叫啥来着,山色空蒙雨亦奇。”夏寒刚想开口说“可是这是暴雨”,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美个屁。”夏寒回头一看,撑着透明雨伞站在雨中的那个,不是钟砚卿是谁。 “哟~老钟”摄影师朝他打招呼,夏寒疑惑地看向钟砚卿。“对,我们认识。”钟砚卿飞快地说,“跟我回去,我把那篇杂文给你。” 他们俩人坐公交车往钟砚卿家里走。路上,钟砚卿对夏寒说:“你知道其他责编都是怎么对待自家摇钱树的吗?要是她们知道你拖稿,第一时间给你的回答是‘那还不滚去写?’‘活腻了你?’‘你今天不写出来老娘就宰了你’”夏寒愣愣地看着钟砚卿,过了很久才明白钟老师是在给他上课,教他怎样有效地催稿。于是他朝钟砚卿笑了。 钟砚卿一时看呆了。 车窗外的西湖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车窗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珠,眼前皓齿粉唇的少年正朝他倾城一笑。 此乃人间绝色! 钟砚卿色眯眯地盯着夏寒看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收回目光。回到家后,钟砚卿在一个小时内打了一篇《西湖雨》出来。夏寒觉得钟砚卿的手指都快要在键盘上飞起来了。钟砚卿打完稿后就起身去倒了杯热白开。他端着热白开出来找夏寒时,夏寒却站在门前跟他说:“我先走了。”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钟砚卿在原地呆杵了一会儿,吞了口唾液,再看了一会儿手上冒着缕缕热气的白开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在处理完《西湖雨》的后续事情后,暴雨早就停了,杭州城也已华灯初上。夏寒回了家,就径直往卧室走。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后,他觉得头有点儿晕,拿体温计测了一下,三十八度二。他随便吃了点药,早早地躺床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夏寒迷迷糊糊地起床,半梦半醒间想起了《戏缘》的事,便给钟砚卿发去短信:“《戏缘》写到哪儿了?”对方几乎是秒回:“还没开始写。” “那还不给老娘滚去写,活腻了你?” “……” ? ☆、三、梅花三弄 ?  《戏缘》写的是民国军阀和戏子的故事。文中的军阀和戏子都是虚构的人物,不过历史背景却是实打实的民国。这就意味着创作过程中必须要翻阅各种文献资料,写作的效率就会变低。更何况现在离八月底截稿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夏寒算过,《戏缘》大概要写二十万字,如果接下来的时间钟砚卿只专注于写这本书的话,每天大概要写大概三千多字才能刚好赶上截稿日。但是,钟砚卿除了《戏缘》,还有半本《史疏》要写,每天大概要写五千来字。而且,这还是理想状况下的数字。万一钟砚卿哪天心情不好了,扔下笔不写了,别说每天五千字,截稿的时候能不能拿出一千字都是问题。 夏寒很想对此状况做些什么,但今天早上起来之后他就觉得脑袋发晕发胀,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体温也从昨天的三十八度二升到了三十九度五。他晓得他昨天的药白吃了。 夏寒晕乎乎地催了一回稿,但似乎并没有让钟砚卿有危机意识。不过,钟砚卿倒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一定会按时完成党分配给他的任务,一心向党,绝不背离党的指引。为表决心,钟砚卿将已写好的故事大纲给夏寒发了去。夏寒头晕脑胀,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审阅大纲,不过看这大纲写的倒是有模有样的,遂松了一口气。 夏寒问钟砚卿:“你打算一天写多少字?”钟砚卿答道:“这得看心情。我不想写的时候一个字也不会写,我文思泉涌的时候一天写它个五、六万字也不是问题。”夏寒最怕他这样了,万一这两个月他的“文思泉”一滴水都喷不出来怎么办。而且,有历史元素在里头的小说,一天怎么可能写的了五、六万字?明明查资料都要查老半天的说。 “钟老师肯定在吹牛”夏寒这样想着,然后向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张祈求助。 “他不是在吹牛。他的记性非常好,是真正的过目不忘。不管什么东西,他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他写这种历史素材的书,都不用怎么翻资料的。我就非常羡慕他这种能力啊,尤其是上高中的时候,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3 我在背书的时候他都在玩。”张祈说到后面,自觉有趣,便笑了出来。 夏寒也陪着笑:“你们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是好朋友了啊。”“不止,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是死党了。”“真好。”藏不住的羡慕。“你也肯定有的,这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张祈还是笑。“我确实没有。”“你哥哥总该算一个吧。”张祈已经敛起了几分笑意。“我十岁才搬去和父亲、哥哥一起住。”张祈正色道:“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吗?”夏寒有些尴尬,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听他们说好像是因为我母亲。” 张祈没有再问下去。 在张祈给钟砚卿做了能力保证后,夏寒才真的不去想截稿日期的事。他去了趟医院,然后在里头挂了三个小时的水。 他把《逝》放在包里带到了医院,挂水的时候正好拿出来排遣。他上次已看到“我”和女主相遇。再翻开书,女主已将“我”带到了女主家中,并向“我”介绍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帅哥和女主的妹妹。 看到这里,夏寒睡着了。再醒来已是中午,护士小姐叫他起来吃饭。夏寒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层薄毯,估计是这位护士好心怕他着凉。于是夏寒朝面前的护士笑了笑。然后护士就红着脸走远了。 夏寒挂完水去拿药的时候碰上了张祈。张祈:“我小孩病了所以带他来看看。你也病了吗?看上去很憔悴啊。”“没事的,小问题而已。”“小问题你也得注意,要不然你老爸年底的时候找我们算账怎么办?”夏寒笑了:“他应该会直接找我算账,然后再把我关在家里。” 夏寒回到家后,十分尽职地又催了一次稿之后才去睡。翌日一早,烧退了些,便亲自去钟砚卿家做思想教育。 在走廊里,夏寒就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笛声,待走到钟老师家门前了,才知道那笛声是从里头传出来的。夏寒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悲愤,总之觉着水汪汪的。 夏寒等里头笛声停了,才安响门铃。过了约莫五分钟的样子,里头的人才慢悠悠地跑来开门。 夏寒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问他“刚才是不是你在吹笛子。”“是。”“什么曲子呀还挺好听的。”“有点儿音乐素养好不好?这是《梅花三弄》,名曲知道不?”“我以前读书的时候,音乐是我最差的一门课。对了,你戏缘开始写了吗?”钟砚卿没有马上回答,看着夏寒的病容,去厨房倒了杯热白开给夏寒后才慢悠悠地说:“开了个头。”夏寒用双手接过热白开,坐进沙发里:“给我看看行吗?”“我现在有了灵感,要去继续写,所以说电脑我有用。你要不回家,我发邮件给你。”“不用了。我带了笔记本电脑。”钟砚卿遂起身进书房。 夏寒把脚放上沙发,伸直了,然后把笔记本搁在了大腿上。他靠着沙发扶手,打开了自己的邮箱。钟砚卿没有骗夏寒,他确实开了个头,篇幅还不短。夏寒看到一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钟砚卿听外面迟迟没有动静,便从书房出来,看到夏寒睡在那儿,便轻手轻脚地帮他把笔记本移开、放在茶几上。而后转身去了书房。 过了没多久,钟砚卿又从书房里出来,到卧室拿了条毛巾被给夏寒盖上,还顺便摸了摸他的额头——不是很烫,然后又做贼一样地溜回了书房。 ? ☆、四、陈述 ?  傍晚,西边的云如火烧般燃了起来。钟砚卿叫醒夏寒,并留他在家中用了饭。晚饭后,钟砚卿说要去西湖散步消食。夏寒忍不住笑了出来:“像个老头子。” 话虽是这么说,但夏寒最后还是跟着他的钟老师一同西湖漫步去了。不过,钟砚卿口中的散步对夏寒来说有些吃力。走了一阵子,夏寒便拽住前面人的胳膊,微喘道:“走慢一点。”“我已经很慢了。”钟砚卿有些不满。“胡说,明明你走一步、我都要小跑两步。”钟老头子听后失笑,转身,真的学大爷一样两手相握放在背后、慢腾腾地踱起步来。 此间虽是七月盛夏,可西湖的晚风仍是凛冽。在西湖边上走了这么几步,夏寒的脑袋被风吹得又有些晕晕乎乎的,于是就走得更慢。钟砚卿游西湖的兴致早给他磨光了,无奈之际,只好拖着他的小责编回家。 夏寒拿了笔记本后就向钟砚卿告别,回到家,又强撑精神将《戏缘》故事大纲看了一遍。最后还不忘与钟砚卿通话、讨论剧情:“我觉得后面那部分改一下比较好。”“怎么改?”“你后面打算用大量篇幅写那戏子在□□期间受尽折磨,我觉得不妥。”“哦?为何?”“你要写的是《戏缘》,不是《□□》。”“那样的时代背景,不写□□太可惜。”“你可以少写一点。”“我知道了。我看着办。”“还有”“什么?”“你不要由着性子去码字,偶尔要控制一下,切记要按时完成任务。”“领导说啥就是啥。我保证,一个月后就能让你见到《戏缘》的初稿。” 一个多月过去了,夏寒才知道,不能轻易相信钟老头的话。 八月中旬的杭州依旧闷热异常,如果可以的话,夏寒是极不愿意出门的。偏偏那位志趣高雅的钟老师说要去钱塘江观潮。今年的农历和公历的日子比较接近。算算时间,确实快到观潮的时候了。为了能让那意气风发的作家近距离地体会到被催稿的压迫感,夏寒决定,舍命陪君子一回。 但是,夏寒同志在钟老板面前的发言,被钱塘江大潮的怒吼,完全淹没。波浪溅起的水珠如雨般打在他们二人身上,纵使穿着雨衣,身上也湿了大半。 良久,钟砚卿转头,发现夏寒的两颊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遂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怎么又烧起来了?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吗?”夏寒没有说话。钟砚卿也一言不发,强势地拉着他离开原地。夏寒本能地挣扎了两下。钟砚卿以为他不愿意就医,便道:“《戏缘》的初稿我敲好了,你如果听话去看医生的话,我就把它给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夏寒用他最大的声音朝眼前模糊的人影喊道,此刻他已开始耳鸣。钟老头还没有耳背,自然听得清对方说了什么,于是气沉丹田,大声吼道:“《戏缘》写完了!你跟我去医院!我就给你!”夏寒只听到他说《戏缘》写完了,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钟砚卿着实被夏寒吓了一跳。他心里头飞快地算了一下医院到这里的距离。与其等救护车一路堵车堵到这儿,还不如直接跑过去来得快。于是二话不说把人背起来往最近的医院飞奔。事后钟砚卿回忆起自己的这件壮举,一口咬定自己破了男子五千米的长跑纪录。至于是高中校运会的还是大学校运会的,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到了医院,钟砚卿在万众瞩目下把夏寒送进了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4 急救室。围观的群众纷纷录像留念——一个全身湿透的中年男子背着一个同样全身湿透的瘦弱男子冲往急救室。这就够了,剩下的东西,就交给群众丰富的想象力了。 等到夏寒从急救室里出来,钟砚卿身上的水也干得差不多了。他现在迫切地希望回家冲个热水澡。与夏寒一同从急救室里出来的医生走近他,对他说:“老钟,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钟砚卿一头雾水,觉着眼前的这个医生眼熟是眼熟,但对方戴着口罩他认不出来。那医生叹了口气,摘掉口罩,说:“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呐。”钟砚卿做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傻叉,老夫的记忆力早已超越了人类。你几年几月干过什么蠢事,我能马上给你说出来。” “知道你牛。不过你能先给我解释一下那美男是谁。”“我现任责编,跟我一起观潮然后晕了。话说他那什么问题,要紧不要紧?”“我估计他是感冒拖久了变成肺炎。问题不大,不过他的体质很差,得躺上很久。”钟砚卿啧了一声,起身离开前又对医生说了句:“没想到我们三人中只有你当上了医生。” 这医生名叫陈述,和钟砚卿、张祈是高中同学,他父亲也是医生。他们高一的时候,约定说长大后一起行医。不料才过一年,钟砚卿和张祈就转身去做了文科生。陈述高中毕业后,因为性格别扭,就很少与他们见面了,最后更是断了音讯。只是没想到,他们三人原来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 钟砚卿回家冲了澡,然后打了通电话给陈述:“喂,我老钟啊。”“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白痴,你们医师的联系方式不都挂在医院大厅墙上了吗。”“行行行,你天下第一聪明。说罢,啥事。”“我那责编,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顾。他不是一般的病人。”“怎么?你好这一口?”“滚犊子。他老爹是出版社的大股东。他出事,我和张祈都会摊上麻烦事。”“成成成,我把他当爹侍奉行了吧。” 钟砚卿又将此事告诉了张祈,张祈很严肃地告诉他:“夏寒是个早产儿,身体不如一般人。我其实很早就看出来你是故意拖稿,想要耍他玩。我想你还是适可而止吧,他折腾不起的。” “这些事,我都知道。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我和夏寒,很早以前就见过面的。” ? ☆、五、逝 ?  几天后,钟砚卿带了藕粉去医院探望夏寒,刚进门,就瞧见陈述坐在床边,和夏寒说着话。“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也说来让我乐乐。”“说你在高中时期的丑事。”陈述答道。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出过丑?”钟砚卿一边说一边将那盒藕粉放在夏寒床边。“比如说,你每天下午都会跑到学校河边拉二胡。”陈述拿起那盒藕粉看了看,“你就带这个来探望病人?” “难道我还要捧着一束玫瑰花来吗?还有,拉二胡不是丑事,那是一种高雅的兴趣爱好。”钟砚卿说着夺回藕粉开始拆封。 夏寒出声阻止:“别,我现在吃不下。”声音细小,十分虚弱。陈述拿出了主治医师的语气:“想要好得快,就少说些话。”钟砚卿放下藕粉,搬了张椅子在夏寒床边坐下,对夏寒说:“我们说话,你听着就行了。你若嫌陈述太闷,我倒是可以代替他给你讲些有趣的事。” 陈述笑道:“钟老头的睡前小故事在当年的同学之间也是很出名的。”钟老头本人十分不爽地瞪了陈述一眼,而后转头对夏寒说:“我以前经常这样调侃他——‘陈述,请你把你的观点陈述一下。’”夏寒轻轻地笑了,那笑容也是非常的虚弱无力。 “我这名字多好啊,叫人过目不忘。”陈述反倒十分得意。钟砚卿继续说:“我以前问陈述,问他什么发型最帅,他居然说地中海。”夏寒听后笑出了声。陈述于是不高兴了:“迂腐的老头子,这种事也能记到现在。”“你说谁老头?”“说你啊,钟老头。” 钟砚卿也不高兴了:“你个地中海秃驴!说谁老头子?!”“快回家种盆栽吧!钟老头!”“老子刚满三十二周岁,正值壮年你懂吗?!”“老子一头秀发乌黑亮丽!睁大眼睛看看,哪里秃了?!”俩人说完相视大笑,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夏寒被他们的气氛感染也笑了起来,不料才笑了一会儿就咳嗽起来。陈述连忙站起来轻拍他的后背。陈述对钟砚卿说:“他需要休息,今天就先这样,你赶紧回去。” 夏寒最后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不忘挂着微笑送钟砚卿出门。 钟砚卿从医院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将《戏缘》的初稿给了张祈。夏寒住院后,张祈又暂时担任了凉巷的责任编辑。不过,关于夏寒住院,出版社里自然是无人有胆将此事告诉夏老爹及夏老哥。因此,在《戏缘》刊印发行后,书上印的责编的名字,还是夏寒。 至于夏寒本人,趁着病中无聊,终于将《逝》完整地看完了。他还将书中人物关系和剧情理了下。 此书的女主,应当是王子临了。王子临,十七岁,也是从现代穿越到明朝的。目测是个妹控。她妹妹王子攸身上的什么银制长命锁啊、银制脚镯啊、水晶坠子和红玛瑙手链之类的东西都是她送的。 王子临长相很普通,而王子攸却是个大美人。而且王姐姐还十分沉默寡言,妹妹却十分健谈。因此“我”经常坐下来与王妹妹闲聊。“我”应当不是男主,可能只是第三视角叙述主体。 王子临家中除了王子攸外,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姓张名硕字石夜。那个字是他穿越到古代后取的。是的,王子临,王子攸,张硕和“我”,都是穿越来的,像集体旅游一样。张硕完全就是纨绔子弟的性格,和“我”聊得来。但张硕只要一见到王子临,就会收起自己所有的个性,表情肃穆。张硕还尊称王子临为“王”。 王子临的宅院坐落在荒僻小城的城郊里,这里离南京很远,离北京也很远。本来,“张氏兄弟”和王氏姐妹四人在这小宅子里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后,王子临突然让他们收拾行李,一路车尘马足,来到了南京城,并在城中买下了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住下来后,王子临把“我”带到了城郊的一个村庄里,安排“我”寄住在一个教书先生家中。那教书先生姓程,长得十分和蔼可亲,估摸着有五、六十岁了。王子临说,程先生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国学大师。虽有学识,可名气不大。 这先生该不会叫程述吧——夏寒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 程先生教“我”认识繁体字,教“我”如何使用文言,闲暇时,还会带“我”游山玩水,但是没有踏入过南京城半步。程先生对“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5 我”说,实际上那一整个村庄的人都是王子临的部下,听从她的命令行事。王子临是个很危险的角色。程先生希望“我”学成之后,能够逃离她,越远越好。“我”感到很奇怪,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怎会厉害到这种程度。但是,问程先生为什么,他却不再透露半句。 三年后,“我”与古人交流已没有语言障碍。王子临对“我”说:“若想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就必须要掌握一项生存技能。你是要选择入仕为官还是直接就业。”“我”说“我”想做一名医师。王子临于是将“我”送到苏州城内一家药馆做学徒。药馆里的人对王子临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看来整个药馆都是她的。也许程先生说得对,王子临不简单。 十年后,“我”学得了精湛的医术。同时“我”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穿越过来时是二十岁,现如今十三年过去了,“我”应当是三十三岁,但是“我”的容貌却没有丝毫变化。当王子临亲自来接他回南京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子临的容貌也没有丝毫改变。十三年过去了,她应当是三十岁的中年妇女,可如今却依旧是一副十七岁花季少女的模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和她都不会变老。 在回南京的路上,王子临对我说,她会在南京将一切解释清楚。 剧情从此踏上正轨。 ? ☆、六、藕粉 ?  夏寒看书的时候,都会泡上一碗藕粉吃,每次给陈述看到了都会被取笑一番:“别人看书喝茶,那叫志趣高雅。你看书吃藕粉,该叫什么?” 有一回陈述看夏寒吃藕粉吃得津津有味的,忍不住说:“恕我直言,你不觉得藕粉黏糊糊、滑腻腻又稠不拉几的很恶心吗?我都不敢想象你是怎么吞下去的。”夏寒皱眉道:“可是我觉得很好吃啊。” 遂无下文。 哦对了,突然想起来《逝》的剧情才总结到一半来着,好像还卡在关键地方。是啦,上次正说到“剧情从此踏上正轨”。 在南京,王子临向我解释了一切。 像王子临一样的、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人,目前看来,都不会变老。王子临对此的解释是:“我们的时间被停止,然后被某种力量从现代搬运到古代。也许是因为时间轴不同的关系,我们的时间无法在这里运转,所以就不会变老。” “我们不老,但并不代表我们不死。”王子攸补充道。 王子临还跟“我”大概讲了她的经历。她最初是穿越到了秦朝,女扮男装混入李斯府中做了一个下人。后来又几经辗转,在战乱的年代活了下来。她曾经做过张良的学徒。她将自己穿越的事告诉了张良,而张良也替她隐瞒了此事,收留她、教导她。张良西去后,她又去长乐宫做了宫女。在长乐宫,她认出了同样是扮作宫女的王子攸,姐妹团聚。 后来,她带着王子攸走遍了全国各地,学会了很多东西。她开始收养孤儿,教给他们先进的知识,并把他们训练成自己的忠仆。慢慢地,全国各地都潜藏有她的势力。她还将自己的势力集团规范化、制度化,分开来多个部门,使其各司其职,加快运转效率。 整个集团,由王子临一人撑起,她的忠仆们都称她为“王”。王子攸从来都不过问她姐姐做的这些事,只是享受着王子临给她的各种宠爱而已。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来了,王子临为什么要组建一个这样的集团? 为了满足她自己的私欲。她想要亲眼见证历史。王子临有超强记忆力,能过目不忘。她读过很多历史书,知道哪年哪月哪日发生过什么事。现在,她想要亲眼证实这些事。她的忠仆中有易容术的高手,会将她易容成历史上的小人物,而这些小人物,往往是重大历史事件的最不起眼的目击者。这些小人物,历史上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王子临想要扮作他们,第一件事便是杀死本尊以及与其亲密的所有人。 在全国各地的隐蔽山林中,都有一座不起眼的阁楼,名为“微阁”。那是王子临的藏书阁。每一座微阁都有一个哑巴看守人。王子临将自己亲眼见证的历史事件,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存放在微阁中。为了防止被发现,她还是用英文写的日记。 她要做的这件事,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官场中有她的忠仆,全国各地都有她的亲信,巨商大贾中也有不少她的人,而这些生意人的首领是张硕。她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大部分直隶于她,小部分由上官世政带领。而程先生则负责一小部分忠仆的教育问题。王子临、王子攸、张硕、上官世政、程先生和“我”都是穿越而来的不老之人。 王子临让“我”选择,是留下来加入集团还是独自一人离开。“我”无法理解王子临的疯狂行径以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陪她一起疯,“我”选择了离开。王子临给了“我”一碗药,喝了它就会忘记有关她的一切。“我”假装喝了,走远后将它呕了出来。 “我”找到了程先生,而程先生正好集结了他教过的三十多个学生、打算武装反抗王子临,解救那些被她洗脑的忠仆。“我”假如了程先生的队伍,感觉自己要完成一次壮举。殊不知,“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王子临看在眼里,包括呕药。 事实上,那碗药很普通,并不能使人失忆。王子临让“我”做的那个选择,要是放在普通的手下身上,就是留下来或去死。选择离开的人基本上都被王子临抹杀了。她之所以没有杀“我”,还演戏给“我”看,是因为她想利用“我”,利用“我”解决掉程先生,还有,让“我”知道反抗她的下场,让“我”有作为一个棋子的觉悟。 王子临早就知道程先生看她不爽。她想要将程先生的势力连根拔起,“我”是一颗很好的棋子。这局棋,从她将“我”送往程先生那儿学文时就开始了。 行文至此,有一段话夏寒十分喜欢,因为他觉得这对话霸气十足—— 王子临:“他们反了。”(陈述句) 张硕:“是,大约三十人。要不要叫上官世政来。” 王子临:“不必,我一人足以。” 没多久,王子临就提着程先生的人头回来了。她抓住了“我”,但并没有马上杀了“我”,而是又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留还是走。这一次,留是生,走是死。“我”刚刚目睹了恩师被杀以及三十余人被屠的情景,对王子临恨之入骨。但同时,“我”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的无能。本想着能打败王子临这个大魔王,拯救世界,到头来,连自己的老师都救不了。很可笑。 最后,“我”选择了留下来。 “我”跪下来,对王子临尊敬地喊了一声“王”。 小说至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6 此戛然而止。很明显烂尾了,明明故事才刚刚开始的样子,却就这样突然结束了。夏寒觉得,这个故事如果继续写下去,不会差。但是因为张祈已经跟他反复强调过好几次了——“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提他的处女作。他把它当做自己的黑历史”——所以夏寒不敢跟钟砚卿提续写《逝》这一回事。 《逝》看完后,夏寒又马上开始看《史疏》。陈述怕他劳神,便严格控制他每天的看书时间。即使是白天,陈述也会将窗帘拉起来,把他按到被窝里、强制要求他睡觉。因此,夏寒无法尽情地看书,再加上藕粉快要吃完了,他的住院生活就变得跟读书时等下课铃一样难熬了。 这时,钟砚卿就像一场及时雨,带着新的一盒藕粉来看他了。钟砚卿看夏寒一副馋样就忍不住劝道:“觉得好吃也不能吃太多,这东西毕竟很甜,吃多了会齁着。要不然你泡的时候多冲点开水,弄淡一点也成。”夏寒连连点头。 夏寒沉浸在藕粉的喜悦中,想不起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直到钟砚卿伸手拿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逝》时,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钟老头脸都黑了,但是却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 ☆、七、佛头 ?  夏寒在医院里,每天都能听陈述爆钟砚卿的料。陈述说,钟砚卿在高中的时候,下午第八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就会跑去器乐室。干什么呢?拉二胡。 夏寒感叹道:“想不到钟老师这么多才多艺。我上次还听他吹过笛子。那曲子挺好听的,好像叫《梅花三弄》。”陈述说:“我没见他吹过笛子,没准是后来学的也不一定。但是他这个二胡啊可是从小开始学的。我有一回路过器乐室,听到他在里头拉《一剪梅》。特好听!”夏寒笑道:“我其实不太懂这些。” 九月底的时候,夏寒出院了。那天,陈述将他送到医院门口,说了一句“小弟年方十七,尚未娶妻。”的玩笑话后,转身回医院里继续工作。陈述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是有那么一些帅气的。 钟砚卿听说夏寒出院,跑来医院接他,正好与陈述错开。夏寒看见他,向他招手。钟砚卿走到夏寒面前,掏出了一串金刚菩提。 “这是什么?”夏寒问道。“出院礼物。”“呃,我是问,它是用来做什么的。”“这是一串菩提子佛珠,我去灵隐寺买的。这一串是金刚菩提,按其瓣数不同而拥有不同的含义。这里每颗金刚菩提都是十二瓣的,可以减轻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压力和意外,对身体弱的人有特别的功效。” 夏寒听他念经一样地说完,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消化了好一会儿后才说:“谢谢你,费心了。”钟砚卿看夏寒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听不大懂,又强调道:“金刚菩提也可以叫金刚子,佩戴在身上,可以驱邪避祸、增添吉祥。所以除了睡觉、洗澡,你最好不要把它从手上脱下。” 夏寒不满道:“你怎么这么迷信,像个老头子一样。”“信者得永生。好了,快戴上。”夏寒拿起那串菩提子端详了一会儿,说:“这么一大串是挂在脖子上的吗?”“你蠢啊,多缠几圈不就戴手上了?” 钟砚卿接过金刚子,帮夏寒戴上,发现缠三圈太松,手一抬就滑到手肘处,而缠四圈又略微有些紧。“啧,太瘦了,我缠三圈都嫌紧。”夏寒傻笑道:“要不我还是挂脖子上?” 钟砚卿没理他,继续拿着金刚子在他手上比划。夏寒怕他们这样的动作太奇怪引起周遭人注意,就对钟砚卿说:“要不我们找人修一下,去掉几个珠子什么的。”钟砚卿严肃道:“不行,这串佛珠的珠数是有讲究的。它有一百零八颗珠子,算上主珠(佛头)一百零九颗。一百零八颗珠子代表了人世一百零八种烦恼,暗指消除一百零八种烦恼,求得身心安定。” “怎么这么麻烦。”钟砚卿见夏寒皱眉,只好妥协道:“算了,就先缠三圈。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努力把自己吃胖。对了,你若嫌菩提子这名字太俗的话,可以叫它无患子。” “无患子?”“对,福建漳州那边管菩提子叫无患子。我记得他们那边还有首儿歌,是这样念的:‘无患子,种门前,佛造光,家宅安,子孙后代无患难,菩萨保佑万万年。’”“你去过漳州吗?”“没有,这些都是以前我在书上看到的。” 夏寒笑了起来:“你果然是过目不忘。”钟砚卿没有问为什么夏寒知道他过目不忘的事,因为一猜就知道,告知夏寒此事的人,不是张祈就是陈述,最有可能的就是两个人都是。 夏寒这一笑、笑得极美,只可惜双眼空洞无神。钟砚卿:“我发现你不管是笑还是生气皱眉,眼睛里都没有神采。” “陈述也这样说过我。” 钟砚卿自动屏蔽了这句话,继续问道:“你把你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藏哪儿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钟砚卿没有继续追问,甚至在送夏寒回家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而夏寒,听钟砚卿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只听进去了一个无患子。 出版社那边的人考虑到夏公子身体娇贵,在他出院后又多给了他几天的假。夏寒这两天待在家里也是无聊,所以去了书店一趟,发现了新上架的《戏缘》。打开书,却看见上头印着的责任编辑的名字,是他的。是夏寒,不是张祈。 夏寒只是负责了前期的催稿,而最重要的后期修订工作没有参与。他觉得不应该印他的名字。如果上面印的是夏寒和张祈两个人的名字的话,他也许还会好过一些。但现在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窃取了别人的劳动成果。 但是很无奈的,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他知道,出版社这样做,是为了应付他父亲。他若强求出版社将责编名字换成张祈,会使他们难做。若他告诉父亲,自己是因病以致无法继续工作,那他父亲必定不允许他再出来工作。 所以夏寒决定对此事不发一言。 夏寒恢复工作没几天,就迎来了国庆小长假。夏寒本想借此机会回趟义乌,但考虑到自己大病初愈,脸色不是很好,就又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况且,《史疏》的截稿日期在十一月初,时间已经比较紧了。 夏寒决心专注工作,而夏爸爸在义乌却是十分想念自己的小儿子,便要夏寒趁着这次小长假回来住几天。这样一来,夏寒便不得不回一趟义乌了。 于是在高速上堵了整整一个下午。 在义乌车站迎接夏寒的,是兄长夏煜。夏煜一眼就看出夏寒脸色不好,并质问他怎么回事。夏寒借口说是晕车。 夏煜朝他伸手,想帮他拿行李。夏寒拒绝道:“行李不多,我自己可以的。”夏煜也没有感到尴尬,很自然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7 地收回了手,问道:“打算在家里住几天?”“一两天吧,那边还有事情要做。” 夏煜领着夏寒往停车处走,边走边说:“已经入秋了,要注意身体,别太拼。”“嗯。” 夏寒其实并不算矮,但和夏煜走在一起,显得得十分瘦小。 夏寒觉得,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 夏煜腿长,步子迈得大,走起路来带风,特别有气场。但是夏煜每次和夏寒一起走路时,都会刻意把步子迈小,像个老头子一样慢腾腾地挪动步子。 提起老头子,夏寒就想到了钟砚卿,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了?”夏煜问道。 “我觉得我的身高快要超过你了。” 夏煜揉乱了夏寒的头发,笑道:“别做梦了,你早就已经停止生长了。” ? ☆、八、夏煜 ?  夏家虽然有钱,但却富而不显。他们父子三人住的不过是比一般人家稍大一些的公寓,而并非豪华别墅。因为房子不大,所以家里也就只有一个阿婆主持家务。这个阿婆是在夏寒妈妈去世之后才搬进来的。 夏寒妈妈是一名优秀的家庭主妇,做饭洗衣打扫房间这类事,都做得很好。只是据夏煜回忆,夏妈妈在子女教育方面有些呆,读书更是完全不行。 有一点,夏煜没有告诉夏寒。夏妈妈在嫁到夏家之前,是一名责任编辑,工作的地方正是夏寒所在的那家出版社。这也是后来,夏爸爸买下出版社股份的原因之一。 主卧室很大很空,夏爸爸一个人在里头是孤寂的。而这个家也是不完整的。夏寒觉得这是他的错,是他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死亡。如果没有他,这个家庭也许会更美满。 然而,夏寒的奶奶讨厌夏寒却不是因为这个。夏奶奶讨厌夏妈妈,连带着讨厌夏寒,因为他有一双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甚至更美的眼睛。 夏奶奶很欣赏夏煜,不只是因为他是夏家长子,更因为他出众的商业头脑。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而夏家之所以能时代繁荣,是因为他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夏家长子没有继承父亲财产的资格。上一代所有的财富,都将分给小儿子和小女儿。至于长子,他们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被赶出门,独自在外打拼创业,等到他们累积的财富超过他们的父亲时,便可回来“继承大统”,成为夏家下一任头头。没错,那只是个名号,方便做事而已。因此,也有长子不愿回来、在外独立门户的。但归根到底,他们延续了夏家的富贵。 夏煜三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去年——完成了“继承大统”的任务。夏爸爸也宣布,等过完六十大寿就退休。 所以,夏寒在本家的这两天,日子也算平静,反正没有那些电视剧里演的豪门斗争就是了。至于他脸色差的问题,夏爸爸也没多问,只叫他好好休息。夏爸爸表面上虽没有过多的关心,但背地里肯定已经跟出版社方面谈过了,要他们做事注意点之类的。 两天后,夏寒回杭州。夏煜本想亲自开车送他,但被他一口回绝了。 在回杭的路上,夏寒开始有些咳嗽。他觉着自己可能又要生病了。但是他没有管这些,回到出版社后,马上投入工作。 钟砚卿已将新一部的《史疏》写完了大约四分之三,还剩四分之一仍在创作中。由于时间已经比较紧了,所以夏寒让钟砚卿先把那四分之三给他做初步修改。显然钟砚卿不可能这么听话,于是又经历了一番波折。 就这样工作了一个星期,夏寒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病倒了。然后再一次住院,再一次遇见了陈述。 夏寒住院后,张祈就做好了再次顶上前线的准备。然而夏寒说,他在医院里还可以继续工作。出版社的人一下子就头疼了。让他继续工作吧,万一病情恶化了,夏爸爸怪罪下来,他们就只能卷铺盖回家了;不让他继续做吧,搞不好他会在夏爸爸面前说出版社的坏话,那他们还是得卷铺盖回家。没办法,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派人去给夏寒做思想工作,告诉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然而夏寒却是铁了心,连陈述的医嘱也不听了,把工作摆在了第一位。 这边说不动,就想办法说动另一边。张祈找到了钟砚卿,要他把剩下的稿子全吐出来。张祈用膝盖想都知道钟砚卿肯定早就已经写好了的。 钟砚卿也是很固执,不管怎么说都不肯交出剩下的稿子。张祈都快给他气疯了。 后来,钟砚卿带着一盒黑米糕去医院探望夏寒,而夏寒那时正好睡着了。 夏寒坐在床上,背后垫着俩硕大无比的枕头。床上放着四脚的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键盘上搁着夏寒的两只手。而夏寒本人则歪着头睡着了。 钟砚卿进病房时,陈述正想把电脑从夏寒手下抽走。陈述看到钟砚卿进来,立马叫他噤声,然后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他。 钟砚卿接过陈述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扫了几眼。不难看出,夏寒改得相当认真,不但改掉了错字和病句,有些叙述手法欠佳的地方也做了修改。而这些纰漏,都是他故意为之。 陈述抽走电脑后,又将小桌子收了起来,然后一手扶着夏寒,一手轻轻抽走了他背后的靠枕,最后再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平,还替他掖好了被角。 钟砚卿看着陈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将笔记本放到床头柜上,笑道:“很熟练嘛。”陈述没有回话,直接拉着他离开了病房。 其实,刚进入病房的那一刻,钟砚卿就看到了,在夏寒没有插针管的那只手上,戴着他送给他的无患子。 钟砚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有想过直接将稿子交出来,但最终还是决定狠下心来再拖一会儿。 病房里,夏寒慢慢睁开眼睛,艰难地坐起身,拿出电脑继续工作。 无患子的珠子在键盘上滑过,发出声响。 ? ☆、九、死亡和纳税 ?  十月底,钟砚卿还是没有交稿的意思。 于是夏寒趁着今天陈述有一台大手术,偷偷地从医院里溜了出来。 夏寒在钟砚卿家里找到了一个正在拉二胡的钟老头。夏寒哭笑不得:“书写完了吗?”钟老头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没有回答。 夏寒于是就在他旁边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刻意将键盘敲得响了些。 双方僵持了几分钟后,钟砚卿先投降,放下了二胡,说道:“我还没敲好,你今天先回去。”夏寒听后却笑了起来:“你现在就去写,我在这里等你,你什么时候写完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钟砚卿看着他惨白的脸,问道:“陈述怎么敢放你出来?”夏寒笑道:“我偷溜出来的。”“那看来我有必要把你尽早送回医院了。”“你尽早写完就好。”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8 钟砚卿无语,只好跑去书房装作认真码字。 他前脚刚进书房,夏寒后脚就跟了进来。钟砚卿有些不自在:“你盯着我,我写不来。”夏寒笑道:“你当我不存在好了。” 于是乎,钟砚卿浑身不自在地将他早已码过一遍的内容又码了一遍。夏寒安静地坐在他身后敲键盘。 三个小时后,钟砚卿起身活动筋骨,转头发现夏寒已经靠着椅背睡过去了。 钟砚卿发了一会儿愣,而后又轻手轻脚地替他收起了笔记本电脑。他打算把电脑塞回夏寒的公文包里。然而一打开公文包,却发现里面塞满了药。 钟砚卿的喉咙像是哽住了,很难受,但有一个地方比喉咙更难受。 钟砚卿试着叫醒夏寒。当他发现夏寒怎么也叫不醒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立马背起夏寒往外赶。 无患子顺势从夏寒的手腕处滑落,掉在地上。 钟砚卿盯着地上的无患子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连忙抓起无患子,然后背着人往医院飞奔。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起来。 钟砚卿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那串无患子。这串金刚菩提子本是驱邪避邪,增添吉祥的。 钟砚卿想起父亲时常跟他念叨的一句话。他说:“人生当中不可避免的两件事是:死亡和纳税。” 人与死亡的距离其实不远,一扇门而已。 等到夏寒被推出来了,钟砚卿还是没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想这些。陈述也是从里面出来的。他看起来很累,连续两场手术让他连骂钟砚卿的力气都没有了。 晚上,钟砚卿坐在夏寒床边,听着仪器有规律的声响,看着呼吸罩下夏寒苍白的脸。 他再一次替夏寒戴上了那串无患子。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第二天中午,夏寒悠悠转醒。坐在床边的钟砚卿对他说:“剩下的稿子我放你电脑里了。”夏寒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猜对了。”“什么?”“你果然,都已经写好了。” 一个星期后,夏寒能够自己勉强坐起身来的时候,他便又开始不要命地工作。陈述已经对他彻底没办法了。 十一月底,《史疏》发行上市。《史疏》东晋篇正式完结。 事情做完以后,夏寒就彻底放松了,放心地去生病了。于是病情突然沉重起来。虽然最后他还是熬了过来,但是呢,作为他的主治医师,陈述表示,自己心脏病都快给这小祖宗吓出来了。 钟砚卿带着《史疏》的成书去看夏寒时,他正被陈述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钟砚卿刚一推开病房门就被吓退了一步:“嗳,吓惨我了,我还以为你只剩一个头了。” “呸呸呸呸呸,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成不?”陈述皱眉道。 钟砚卿直接忽视了陈述,把书递给了夏寒:“给你带成品来了。”夏寒将自己细长苍白的手从被窝中伸出、接过书。 “无患子呢?没戴吗?”钟砚卿问道。“在这只手上。”夏寒说着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陈述赶忙起身把那手塞回去:“等下冻着了,受罪的还是你。” 钟砚卿被陈述深深的恶心到了:“玻璃人都没他这么娇弱。”陈述则开始赶人:“好了,病人需要休息,请闲杂人等赶紧离开。”“我看他气色很好,无丝毫疲困之意。”“好个屁。” 夏寒没有理会他们二人,自顾自翻开书,看到了上面印着的“责任编辑:夏寒”,然后浅浅地笑了。 于是,那二人都静音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你们都看我干嘛。” 夏寒想,他这一回,终于是当之无愧了。 十二月中旬,夏寒出院。陈述叮嘱他:“想要这个冬天不再见到穿白大褂的我,就尽量不要出门,免得受寒。” 但是,上海某大学邀请钟砚卿去做一个讲座,时间就在三天后。夏寒要以责编身份同去。钟砚卿问他:“你行不行啊?”“不行也得行。”“说得好像去做讲座的人是你一样。”意思就是你不去也没关系。 虽然陈述和钟砚卿都不同意他去,夏寒最后还是坐上了去往上海的动车。只不过,被某人裹成了熊。 “又不是去北京,这么全副武装做什么?”“上海那边江风很大的,很冷的知道不?”“哦。” ? ☆、十、茉莉花 ?  讲座的最后,有一个问答的环节。有一个小伙子问,责编对一本书的诞生有何作用。钟砚卿是这样回答的:“就好像你还在上学的时候,写作文,写完之后拿去给老师改,改完之后评奖才更有希望嘛。责编就跟老师差不多。一本书后面印责编名字其实就跟获奖作文后头印指导老师名字、是一个道理。” 在上海做完讲座回来,就差不多到了出版社年会的时候了。 夏寒虽然还是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但参加年会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毕竟是出版社一年一度的重要聚会,出版社的所有员工及高层还有大部分的作家都会出席。也就是说,夏爸爸每年也都会抽空来一趟。夏寒到时若不出现的话,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像钟砚卿这种闲人,年会自是要去凑热闹的。钟老头到场之后,由夏寒带着与夏爸爸见了面。夏爸爸已经年过半百,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十分精神,腰杆挺得笔直,有叱咤商场多年的老成,是个人物。 今年的年会,夏煜也来了。虽说出版社的股份最终不会给他,但作为夏家下一任的老大,需要活跃在各类社交场合。 夏寒向钟砚卿介绍了一下他的父兄,而后又恭维了钟老头几句,说了些“承蒙钟老师照顾”之类的话。双方客套几句之后,就散去了。 酒宴开始十分钟后,年会的重头戏来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项规定:出版社会将员工的名字刻在签上,年会的时候抽签,抽到谁,谁就要上台唱一首歌或念一首诗。编辑们大都五音不全,念诗则是全靠表情。因此这一环节就显得分外有趣。 年会的主持人也是出版社的员工,他一脸微笑的抽出了第一根签,笑容却在看到签上名字的那一瞬间凝固了。他在心里,已经把做签的人凌迟了好几遍。 他为什么要把夏寒的签放进去!他为什么要把夏寒的签放进去!他为什么要把夏寒的签放进去! 此时,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编辑们已经开始起哄。夏寒则不停地推辞说自己是音乐白痴,且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特长。主持人对这种尴尬的场面束手无策,一直在不停地观察夏爸爸的脸色。 突然,夏爸爸有节奏地鼓起了掌,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主持人这才如释重负,差点跪下来感谢夏爸爸的不杀之恩。 夏寒这下子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了,索性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9 大大方方地上了台。然后一开口,便震惊四座。 夏公子唱的不是那经典的江苏民歌《茉莉花》吗? 这个这个……唱得好啊!品味清新脱俗! 以上是大部分听众即将崩溃的内心。但是,当他们从震惊中缓过来、仔细聆听这首歌的时候,内心深处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 夏寒的歌声有他特有的温柔。歌声中所包含的感情纯净、最能打动人心。 夏寒肺弱气短,换气换得比较频繁,整首歌也唱得不是很连贯。所有华丽的高音也都被他用低音轻描淡写地带过,毕竟是身体不允许。 夏寒轻轻地吟唱,撩动着底下每一个人的心弦。 这是大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歌谣:“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甜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张祈笑吟吟地听着,问了身旁的钟砚卿感想。钟砚卿只回了一句:“声音很美。” 夏寒唱完之后,全场掌声雷动。 其实钟砚卿的那句话还有十分深刻的言外之意:声音很美,但是没有感情,就像他的眼睛一样,美、但没有神采。 年会结束后,夏爸爸和夏煜又在杭州逗留了几日,就住在他们为夏寒买来的小公寓里。他们还擅自替夏寒请假,其目的无非是想让夏寒多陪陪他们。 夏寒的同事们倒是早已习惯了他经常请假。在他们看来,夏寒的生活有三种常态:工作日、节假日和请假日。 不过,因为快过年了,夏爸爸和夏煜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没带多久就回义乌去了。 过了没多久,春节就到了,夏寒于是又有了一个长假。 钟砚卿也暂时停止写作,挤在春运的人流中回了老家高邮。 夏寒不用经历春运,因为他有一个富豪老爸,开着直升机接他回义乌。 等春节红红火火地过去了之后,夏寒才发现,自己这个年过得实在是太轻松了,完全忘记了《史疏》下一次的截稿时间是在四月。而现在已经二月底了,钟砚卿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头疼。 夏寒回杭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钟砚卿催稿,这一回钟砚卿倒是给自己找到了正当理由。他说他另一篇小说的截稿日期也快到了。作为钟老头的责编,夏寒竟不知道钟砚卿还有一本书正在创作。 钟砚卿觉得口头解释太麻烦,就直接将另一本正在创作的小说给夏寒看。 夏寒随意地翻了翻,然后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这篇小说只有男主角,没有女主角。 这是一部正宗的耽美小说。 ? ☆、十一、盐城云同 ?  “你怎么写这种东西?”夏寒皱着眉问道。 “就像你炒菜要放不同的调味料一样,偶尔也要写些不同的东西。再说,我本来就是靠耽美发家致富的,我的第一桶金就是靠写这种小说赚来的。只不过后来换了个笔名赚更多的钱。你改天去出版社的耽美部问问,她们应该都知道‘盐城云同’这个名字。” “我负责的作家是凉巷不是盐城云同。《史疏》在四月底就要截稿了,请你加快进度写作。” “我那本耽美小说在五月底截稿,另一位责编也在催。我夹在你们两个中间很难做人的。”钟砚卿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那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只管催稿就行了。一个星期后,我希望你能先交给我三万字。”夏寒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你就不想知道那本耽美小说叫什么名字吗?”钟砚卿叫住他,“我告诉你好了——《西湖雨》” 夏寒踉跄了一下。 一星期后,夏寒来催稿。钟砚卿说:“别烦我,我正在敲第一次南北大战的关键时刻。”夏寒道:“别骗我了,没有五万字刘裕死不了。” 钟砚卿笑了,说:“我以为你只会找错字改病句,没想到这么敬业,事先还去查了有关史实。不错,刘裕确实是个值得一写的人物。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敲了十万字呢?” “不可能,就算你一个星期不吃不喝……”夏寒突然开窍了,“我懂了,你之前已经写了一些了。那你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给我。” 钟砚卿摇了摇头——自家这个小责编已经蠢到了一种境界,他叹了一口气,道:“生活需要有情趣。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样吧,我先给你五万字,剩下的五万字,你明天到西湖边的茶座去拿。对了,你今天怎么没戴无患子?” 夏寒像做了坏事被抓现行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把它弄丢了。” 钟砚卿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串无患子,说:“你上次落我这儿了。”说罢替他戴上。 夏寒一脸迷惑:“我上次来你这儿,并没有把它取下来过。” 静默了两三秒后,钟砚卿缓缓说道:“缠三圈还是太松,缠四圈好了。” 夏寒去年生了两场大病,瘦了不少,只缠三圈的菩提子很容易从他手上脱落。上次钟砚卿背着昏迷的他去医院,无患子掉过一次。这回又掉了一次,说明他从去年到现在,就没有长多少肉。 钟砚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烦。 翌日,夏寒在茶座找到钟砚卿。钟老头先是不急不缓地推给了夏寒一杯花茶。“怎么弄得跟黑帮老大见面一样。”夏寒自娱自乐道。 而后他便发现了,这是一杯茉莉花茶。 夏寒没有恼,只是淡淡的笑道:“你还记得年会的事啊。”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钟砚卿拿起自己面前的龙井品了一口,“我只是疑惑,你为什么要选这首歌,有什么特殊含义?” “没那么复杂。因为我只会唱这一首歌罢了。” “啥?”钟砚卿差点儿被茶水呛到。 “我只会唱《茉莉花》。” “别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 “你连小星星都不会唱吗?” “不会……” “我还从没见过有地球人不会唱小星星的。” 夏寒也不觉得此事丢人,坦然道:“我应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音痴,这首《茉莉花》也是我听外婆唱了快十年才学会的。” “可惜啊可惜,白白浪费了这一把好声音。”钟老头说着转移了话题,“不尝尝吗?茉莉花茶。” “不了,还是给我一杯白开水吧。” 然后,夏寒就拿到了《史疏》前半部分的十万字初稿。剩下的十万字,也很快拿到了。《史疏》提前截稿。这一次,出奇的顺利。夏寒于是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工作已经有条不紊地步入了正轨。清明节给夏妈妈扫墓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地跟她说了这件事。夏爸爸和夏煜看到他开心自己就开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0 心,出版社的人也就开心。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真的是这样吗?目前看来是的。 《西湖雨》也顺利截稿了。夏寒听说读者对此书的反应还不错。很多盐城云同的老读者都说,盐城的写作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人物的塑造开始深刻。跟盐城以往的作品纵向比较一下,就会发现《西湖雨》在剧情上也有较大改革。 盐城从前的小说大都写些国仇家恨,题材沉重,这一回则显得平民化、生活化。两个男主角在平凡的日子里相遇相知相恋,然后也将在平凡的日子里相依相靠。 夏寒没有去读《西湖雨》,所以他不知道,两个男主角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像极了那一回、他冒雨跑去西湖催稿的情景。 那一回,钟砚卿为一本杂志写了一篇杂文,名叫《西湖雨》。 还有一事,夏寒不知道。 他撑着伞、转身望向雨帘那头的钟砚卿的瞬间,被大红伞下的摄影师,用快门记录了下来。而这张照片,目前是由钟老头保管。 ? ☆、十二、八月酷暑 ?  《史疏》的下次截稿时间是九月份。 现正值八月酷暑,杭州市区更是奇热无比,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这种天气就应该把自己关在空调房里不要出门。 编辑部的人都很怕热,空调温度就调的很低。偏偏夏寒体虚畏寒,在凉风习习的办公室里不得不披件外套御寒。这样一来,便和那群热得想脱光衣服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尽管夏寒给自己加了件外套,但还是被空调的冷风吹得头疼。今天他又跑去钟砚卿家催了一回稿。钟砚卿像是故意不让他安宁似的,最近又和一本杂志约了稿。眼看着截稿日期将近,他却迟迟拿不出文章。 空调房和外面太阳底下的温差很大,夏寒一进一出,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忽冷忽热,便病倒了,当天晚上就烧到了四十度。 但是夏寒还是坚持第二天去上班。只要是因为昨天的催稿很顺利地让他拿到了那篇文章,夏寒想要先把那篇文章改出来再休息。不然的话,他老是记挂着事情没做完,也不能安心休息。 无奈一进办公室就是一阵凉风,夏寒的头更疼了。 夏寒顶着昏沉沉的头工作,效率极低。等到中午他们都去吃饭、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夏寒连一半的文章都没有改出来。 这时候,钟砚卿出现了,还带着云片糕。 要换作平时,除年会之外,钟砚卿是基本不来出版社的。他这次突然到访,而且还是挑中午人少的时候,确实是别有心机。其目的,简单来说,无非是想在夏寒面前刷一下他快要为负的好感度。 但是夏寒现在烧得正厉害,没什么胃口吃云片糕,于是便没有理会无事献殷勤的钟老头。 钟砚卿自觉没趣,放下云片糕站在夏寒身后,双手抱胸,靠着旁边的桌子,津津有味地看着夏寒敲键盘。 实际上,出于自己的变态心理,钟砚卿故意给文章添了许多错别字和病句,还把内容和结构弄得十分冗杂。这种文章,乍一看,觉得它很高大上,因为很难看懂。但是,它的文法有很大的问题,改起来也很费功夫。此刻,看着夏寒将自己故意犯得错误一个一个改出来,钟砚卿心里却又有些不是滋味,完全没有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悦。 “你这个错字没有改出来。”钟砚卿走上前,一手按着夏寒的肩,一手指着电脑屏幕。 夏寒花了点时间消化钟砚卿的话,在这之后才慢腾腾地拖着手在键盘上移动。手上的那串无患子在键盘上滑过,发出声响。夏寒大抵是觉得它碍事,想把它扯下来。 钟砚卿一把按住他的手,说:“不是跟你说了它可以驱邪避祸的吗?戴着,别摘。”“哦” “你是不是人不舒服?手怎么这么烫?”钟砚卿说着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试温度,“烧得好厉害。医生看了没?”“看了。”“药吃了没?”“没有。” 钟砚卿的眉间添了些许怒意。夏寒连忙解释道:“我怕吃了犯困。”钟砚卿都快要被他气死了:“病人就是需要休息的,快去吃药。”“可是我还没吃饭。”钟砚卿把音量拔高了:“那就快去吃饭。”“等我把这篇改完先。” “你现在这个状态能改出什么东西?唉,算了,我帮你改,快去吃饭吃药。” 于是他们愉快地达成了协议,钟砚卿也毫无压力地完成了工作。等到夏寒回来,钟砚卿便对他说:“你可以回家了,没你什么事了。文章我也已经发给那个杂志的主编了。” 夏寒在原地呆了两三秒后,才点头道:“哦” 钟砚卿看他这样迷迷糊糊的,很是不放心,于是脑洞打开:“等一下,我估计你现在人迷糊的很。万一待会儿晕倒在路边没人管怎么办啊?或者说万一被车给撞了咋办?我得负直接责任。所以,我决定亲自送你回去。” 夏寒的脑子被烧得有点不好使:“负直接责任的不应该是撞我的那个人吗?”“好好好,我负间接责任。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夏小朋友。”钟老头一边说一边背对着夏寒蹲下来。 “你干嘛?”“背你啊。”“我自己可以走。”“我看你是头晕的厉害,不知道自己走路摇摇晃晃的。”夏寒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爬上了钟砚卿的背。 然后,钟老头十分顺手地把夏寒的外套盖到了夏寒的身上。夏寒把脑袋从衣服中探出来:“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头缩回去,等下中暑了别怪我。”“哦” 当钟老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来到夏寒家楼下时,他才发现,夏寒家的钥匙正寂寞地躺在公文包里,而公文包正寂寞地躺在夏寒远在出版社的办公桌上。 回去拿一燃不现实,所以钟老头选择先把夏寒带到自己家。等他再一次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来到自家楼下时,他才猛然想起,这栋楼的电梯坏了。 而他,住在十五楼。 ? ☆、十三、云南 ?  钟砚卿觉得,夏寒肯定最多只有五十几斤。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他在大学时代,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那时候,学校举办了一个活动——在游泳池中,男生背着女生做一个游戏。钟砚卿在历史系那群眼镜男中看起来最壮,于是很可怜地被选去做“马”了。而历史系最轻的女生也有一百二十来斤。钟砚卿只做了二十多分钟的“马”,就感觉手都要废了。 而现在,他背着夏寒又是跑来跑去,又是一口气上十五楼,竟然并没有感觉很累,有出汗,但是没怎么喘气。 所以夏寒比那女生轻了不止一点儿。 夏寒被钟老头背来背去,也没怎么出声,是因为他早就睡着了。所以钟老头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1 也就顺手顺脚地将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还拧了毛巾给他擦脸擦身体。 因为钟砚卿是个变态,所以我们可以猜测,那条毛巾,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洗了。 正当钟老头打算逃离犯罪现场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手机铃声。由于是短信提示音,很短促,所以钟砚卿找了很久才发现那是夏寒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打开来一看,是夏爸爸发来的短信:“儿子生日快乐” “今天几号来着?”钟砚卿喃喃自语,“八月十六日,等一下,今天不就是我的生日吗?这么说来……” 夏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用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睁着朦胧的睡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等脑子完全清醒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别人家里。起身下床,发现床边放着一双拖鞋。 穿上鞋,来到房门边,却在开门时听到某人的一声惨叫——大抵是正好撞门上了。看到钟砚卿龇牙咧嘴地捂着头从门后走出来时,夏寒才明白,自己这是在钟老头家里。他轻笑:“演技太浮夸了,我根本没用力好吗?” 钟砚卿于是一秒变回面瘫脸,说道:“我来叫你吃晚饭的。”“我睡了一个下午吗?”“对”钟砚卿说着摸上夏寒的额头,“还是有点烫。等会儿吃完晚饭记得要吃退烧药。对了还有,明后两天的假我已经帮你请好了。你就老实等病好了再去上班。” 夏寒听了之后一脸不高兴:“你怎么跟我父亲一样。”“啥?”“都擅自替我做主。”“不是我说你,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要像个小孩一样,还处在叛逆期。长辈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老师就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吗?”“知道了钟爷爷。” 用过晚饭后,钟砚卿把夏寒送到出版社,处理后续事情。这次总算没有忘记把那在办公室里寂寞地躺了一个下午的公文包带走。将夏公子安全送到他的府邸后,钟砚卿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回家了。 之后的几天,夏寒都很听话的在家里静养。 但是钟砚卿却非常的不老实。九月,在离《史疏》截稿仅剩一天的时候,抛下两句话就跑去云南旅游了——“朕明日启程,汝等莫要思念朕。若是于彼方等候朕者,告诉朕汝所在酒店及房间即可。”随文还十分贴心地附上了旅游团的名字和旅游路线。 钟老头于早上七点乘坐飞机离开杭州,现在飞机都快飞到云南了,这时候想跑去机场拦人好像不太现实。但夏寒很是执着,到网上查了一下时间最近的飞往云南的航班,立马就订了机票。 但是他的运气非常的不好,晚上八点上了飞机,到云南的时候却因为特大雷雨而不能降落。飞机被迫返航。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还呆在机场里束手无策。最后,收到消息,说雷雨停了,工作人员才安排他们搭上飞往昆明的飞机,而那时,黎明已将近。 被折腾了一夜的夏寒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儿,但睡得极浅,脑子里还在烦钟砚卿的事。 到了昆明,已经过了早餐的时间。夏寒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空空的,又痛得厉害,再加上昆明这边海拔在一千五百米以上,夏寒一下飞机就两眼一黑、人事不省,直接摔在了地上。 工作人员急哄哄地把他抬去了医务室。待他清醒后,医生跟他说,最好到附近的医院看一看。夏寒满口答应,并向医生道谢,最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医务室。 夏寒在机场草草的用了早餐、吃了高原反应的药后,立马就往客运中心赶。但是,有时候人倒霉起来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的——开往丽江的长途巴士只有下午才有。 在客运中心吃了又贵又难吃的午饭后,才终于坐上了开往丽江的长途巴士——按照“云南九日游”的行程来看,钟砚卿今天应该在丽江古城。 巴士开出去不到半小时,夏寒便感到极度的不适,拿着塑料袋一直在吐。车上的乘客——尤其是女士们,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捂着嘴鼻尽可能的远离他。夏寒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极力地压低自己呕吐的声音。 不幸的是,巴士行至半路,出了故障,司机自己拿着工具下去修,修到天将黑才完事。 没办法,夏寒只能在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又吃了一顿性价比极低的饭。但是没多久,又给他全部吐了出来。 入夜,他已吐无可吐,脱力地靠在座椅上细细喘气。这时,那些女士们看着夏寒面容姣好、脸色苍白、楚楚可怜,于是母性大发,又是帮忙擦汗又是各种动机不纯地搭讪。 夏寒已无力应付她们,歪着头沉沉睡去。 ? ☆、十四、玉龙雪山 ?  夏寒是被司机大哥摇醒的,站起来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头晕,眼前发黑。待意识清明后,他才扶着座椅缓步下车。 凌晨三四点,车站门前还有零星的几辆出租车。夏寒坐上了其中一辆,对司机说去附近的宾馆。 但司机却把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公园,还对他说:“这里这么多长椅,你随便找个凑合吧。”说完扬长而去。夏寒知道,被司机骗走的那些钱是拿不回来了,但更重要的问题是,晚上睡哪里。 夏寒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这是生平第一次在凛冽的寒风中、缩在硬邦邦的躺椅上、独自入眠。丽江海拔在三千米以上,夏寒睡觉时喘不过气来,因此睡得不好。 夏寒是被冻醒的。他感到头疼欲裂,而且浑身乏力。刚站起来的那一会儿,眼前猛地黑了一下。他试着瞪大眼睛,努力维持眼前清明。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夏寒转过头,隐约看到一辆面包车。 “打车吗?”司机朝他喊道。 也是后来,夏寒才知道,在某些旅游景点,会有一些人,开着私家车,干着出租车的活,价格还不菲,而且比出租车更不安全。 但是此时的夏寒,很显然,还没有完全睡醒,毫无防备地上了车。 “是不是去丽江古城啊?”司机爽朗地笑道。“不是,我去玉龙雪山。”“哇,那里海拔可高了。你这样风一吹就倒的,行不行啊。”夏寒只是微笑,不答话。 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他本来预计昨天能在丽江古城追上钟砚卿,但是没想到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拖了一天。 司机大哥好心劝道:“那你最好多买几瓶氧气,要不然上去直接晕了。”“谢谢。”夏寒言罢捂着嘴咳了两声。 “我说你”司机大哥通过后视镜看着夏寒的脸,说,“眼圈很重啊,要不要洗把脸?” 没等夏寒回答,司机大哥就靠边停了车,把一个热水瓶、一条毛巾递给了夏寒。夏寒用一种看小叮当的眼神看着司机大哥。对方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放头顶挠了两下:“不要太佩服哥,只是干我们这一行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2 ,吃在车上,喝在车上,睡在车上,就差放水在车上了。”“放水是什么?”“就是撒尿啊撒尿。”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夏寒问司机是哪里人,司机说,是温州人。夏寒于是就笑着跟他说:“我父亲和我哥曾去埃及玩过。他们说在金字塔所处的沙漠边上有一条热闹的小街,街上有一家中国餐馆。他们问老板是哪里人,老板说是内蒙古人。他们听了之后十分吃惊。他们一直以为会干这种事的只有温州人。”司机大哥听后大笑道:“哎呦,我的膝盖好疼啊。”“那快停车休息一下”“不是那种疼……” 司机此刻在窃喜,能出国旅游的都是有钱人家,这一次可以狠狠敲一笔。 而夏寒,聊着聊着就开始有些咳嗽,到后来越发的剧烈了。司机大哥最后问了一遍:“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咱还是转头去丽江古城?”“不行,咳咳,我一定要,咳咳,去玉龙雪山。” 车停在山脚下的时候,附近的店铺里正好有许多旅行团的人。夏寒想,他可能刚刚好赶上也不一定。于是夏寒毫不犹豫地付了天价路费,急急地跑去找人了。 钟砚卿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夏寒,便朝他招手。待夏寒走近,钟砚卿看到他惨白的脸和冻紫的嘴唇后,不禁皱眉,随后又马上舒展眉头,按原先想好的计划问道:“我以为你在第一天就会追上来。没想到要用这么久。我真是高估你了。” “稿子呢?”夏寒没有多和他废话。“我没写”“那就赶快跟我回去把它赶出来。”“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因为我是你责编。”“别搞笑了,我现在要去爬玉龙雪山,氧气瓶都买好了。那什么书,等我什么时候有心情再写。” “很有意思吗?”“什么?”“这样戏弄读者、戏弄我,很有意思吗?!你以为写书是在做什么?你以为写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玩吗?是为了写给自己玩吗?你觉得拖稿很好玩是不是?你觉得把我耍得团团转很好玩是不是?你觉得让读者失望很好玩是不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二十来万字对你来说很轻松。但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坏呢?你到底在想什么?!”活了这么多年,夏寒还是头一次这么大声激动地与别人说话。 钟砚卿也有些吃惊,但是很快的,他笑了。他用双手扶着夏寒的肩:“这就对了。”“什么?”“做人要有脾气,没有脾气的人只会不停的被别人欺负。我希望你不要一直忍受,以后面对我这样的人要学会出拳还击。” “你说什……”话还没说完,夏寒就开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钟砚卿忙去给他抚背顺气。 忽的,有粉红色的液体从指缝流出,淌在雪白的手指上,触目惊心。 钟砚卿的心像是漏了一拍,但他脑子还是很理智的,随即一手拿着氧气瓶一手半抱着夏寒往停车处赶。钟砚卿上了一辆面包车,没想到那司机正是刚刚送夏寒过来的人。“不是吧,真出事了?”“快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后座上,钟砚卿扶着夏寒、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夏寒感到极度的呼吸困难,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不停地从额角渗出。 钟砚卿为他戴上氧气罩,在他耳边大喊:“看着我!夏寒,看着我!深呼吸!快看着我!深呼吸!” 夏寒脸上血色褪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他在尽力调整呼吸,但是眼前的景象却逐渐模糊。 钟砚卿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夏寒的手,那只戴着无患子的手——冰凉。 ? ☆、十五、气胸 ?  “极度的呼吸困难,大汗淋漓,咳嗽,且带有大量粉红色的泡沫痰,是急性高原肺水肿。病人现在情况很危急,我们建议他赶快到市里的大医院去。还有,请您做好心理准备,病人有较大可能抢救不过来。” 钟砚卿听着医生像背公式一样说完了这段话,心就像在绞肉机里翻滚一样,很疼。 救护车开到市医院,然后马上就有一大群医生护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将夏寒推进了急救室。红灯亮了,钟砚卿拿着那串无患子在门外一动不动地站着。 夏寒从急救室出来后,又在icu待了两天,而后才转到普通病房。医生说,夏寒的高原反应过于剧烈,所以等到情况稳定后,最好转到昆明的医院继续治疗,那儿的海拔比丽江要低很多。 对钟砚卿来说,海拔一千米和海拔三千米是一样的,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史疏》这次的稿子钟砚卿也是早就写好了的。夏寒醒来后,钟老头就当着他的面将稿子发给了张祈。虽说没赶上截稿日期,但是只要张祈努力一下的话,还是可以按时发行上市的。 那串无患子,钟砚卿又一次亲手替夏寒戴上了。夏寒这一回倒是记起挖苦他了:“你其实挺有意思的,又给我戴这种东西求平安了,又把我弄得半死不活的。”“对不起。”钟砚卿低着头认错。夏寒看他这个样子,又有点后悔自己把话说的太难听了:“那个,只是句玩笑话,莫当真。我,那个,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是做好事用错方法了。”“咱别那么圣母成不?” 夏寒笑了,钟砚卿也笑了。 因为所有的活都扔给张祈去做了,所以他们两人都处于一种闲得蛋疼的状态。夏寒实在无聊得紧了,就让钟老头给他讲旅行中遇到的趣事。 钟老头就讲了:“我以前也来云南玩过。那啥,讲之前先给你科普个知识。云南这边,有时候一连几个月不下雨,有时候一下雨就下一整个月。我上次来的时候,云南这边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那时天气又干燥,就很容易发生森林火灾。我记得我那时候正在骑马,突然附近的森林起了大火。导游跟我们说,他已经通知相关部门了,叫我们不用担心,继续骑马。我们就很悠闲地骑马观火。那确实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火了。然后我这次来云南,这里也是快有一个月没下过雨了。结果我刚来的那天晚上就下了场大雷雨。” “能不能不要提雷雨的事。”夏寒扶额道。 “成,那聊你的事,你有自己一个人外出旅游过吗?”“这一次应该算是人生第一回。”“那你以后还想出来玩吗?”“想”“其实你非常不适合旅行,比如说去西藏吧。你一到那儿就得去医院挂盐水。等我玩了一个月回来——‘诶,你怎么还在这儿挂水?’”钟砚卿立马就给他泼了盆冷水。 夏寒缓缓道:“但是我想啊。”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然后十月份的时候,夏寒终于出院了。然后他们就回了杭州。 钟砚卿在达到自己的目的后,也就不再玩拖稿这种幼稚的把戏了,每天都恪守本分静心码字,坚决不闹腾了,俨然一副不问世事的仙人模样。 下了几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3 场雨后,杭城的气温骤然下降,草坪上都开始结霜了。夏寒估计是在云南还没有养好,被杭州凛冽的寒风一吹,又病倒了。 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与往常不一样。陈述也一改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连查房的时候都是一脸严肃。 实际上,夏寒根本没有心力去注意陈述的这些变化。断断续续的高烧已经让他神志不清。胸口又闷得难受。 夏寒经常做梦,有时梦到自己溺水,有时梦到自己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还有时就只是梦到钟砚卿坐在床边跟他说话。有一回,他梦到钟砚卿带了盒龙须糖来看他,但是陈述禁止他吃这些东西,夏寒一下子又吃不完这么多糖,所以钟砚卿就把糖藏在了床头柜里。 后来他梦醒了,睁眼,发现陈述正拿着听诊器贴在他单薄的胸上。夏寒此时脑袋犯浑,心想这下完了,床头柜里还放着龙须糖呢。 于是在陈述例行检查的过程中,夏寒的眼睛一直很不自然地瞟向床头柜。陈述发现了端倪,但是打开床头柜却发现里头啥也没有。稍一逼问,夏寒就全招了,说里头曾经放着钟老头给他的龙须糖,现在可能、也许已经给他吃完了。 然后陈述就去找钟老头兴师问罪了。钟砚卿自觉冤枉,但却默默背了这个黑锅。 而当事人夏寒先生,依旧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回钟砚卿来看他的时候,还一脸认真地说:“下次记得带少一点,我一次性可以吃完的那种。”“祖宗啊,你觉得我还敢带吗?对了,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还是有点胸闷。”“这样啊……那个,口干不干,我给你倒杯水喝?”“嗯” 就在钟砚卿转身倒水时,背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一回头,就看见夏寒捂着胸口倒在床上,满头冷汗。 钟砚卿飞快地敲了几下床头的铃,然后扶起夏寒。夏寒用手紧紧地抓住了钟砚卿的衣袖,从牙缝中挤出来这样一句话:“痛……咳咳,像,咳咳,刀割一样。”说完开始剧烈地咳嗽,没一会儿便昏厥了。 陈述带着一群护士破门而入,简单地看了一下情况后,就朝护士喊:“是原发性气胸,准备胸腔膜穿刺!” “请闲杂人等出去,我们要对病人进行急救。” 钟砚卿被轰到了走廊上。 ? ☆、十六、同居 ?  钟砚卿再次见到夏寒时,他又是插满管子躺在icu里。 从夏寒的病史上来看,他高中时期就得过一次气胸,这次算是复发,所以陈述说,夏寒最好要接受一次手术。但是,问题出现了,家属签字怎么办? 出版社的人头又开始痛了。纠结了一会儿,大家最后还是一致决定,先签了生死状,然后再通知夏爸爸。 谁知夏爸爸一来,就风风火火的给夏寒转了院。 陈述靠关系找到了夏寒现在的主治医师询问病情。而钟砚卿就只能从陈述那儿拿二手消息。 过了元旦,夏寒还是没有出院。钟砚卿也因此不想去参加出版社的年会。不过后来还是被张祈拖着去了,接受了编辑们的魔音洗脑。张祈则一副有难同当的表情。 很显然,大家都十分想念夏小编辑的茉莉花。 三月初,天气开始慢慢回暖。 夏寒拖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行李箱站在钟老头的家门前,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可不可以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我会付房租的。” 钟老头抱胸靠在门边:“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我对我父亲说,我想要过真正独立的生活,想要自己出去租房子住。然后他同意了,但是我发现外面的房租都太贵……”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你去年病成那个样子,没把你爸吓成心脏病就很好了,他怎么还放心让你出来独立?”“因为我巧舌如簧啊。”“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逃出来的。”“不是!”“那我问你,你还有没有去出版社上班?”“那个,他们说,我在家里干活也是一样的。” 钟砚卿笑而不语,直接拿过夏寒的行李箱往屋里走:“进来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过上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钟老头暗爽,同时对夏爸爸的好感度上升了八个百分点。真是国民好岳父。 钟老头还十分殷勤地帮夏寒整理行李。当他看到夏寒行李里那三本《逝》的时候,内心很复杂。这个他自封为黑历史的处女作啊。最后,钟砚卿把《逝》放回了原处,权当自己从来没看到过。 为了庆祝他们正式同居,夏寒入住钟家的第一顿饭、钟老头决定下馆子:“走,我带你去吃西湖醋鱼。”夏寒听完微微皱眉:“不要,我吃过,很难吃,很腥。”“你在哪里吃的?”“楼外楼。”钟老头表示很不屑:“那里的鱼还没有隔壁老吴做得好。吃杭城名菜就应该去‘浙一家’或者‘外婆家’。你觉得鱼很腥、可能是因为他们用的是草鱼。草鱼就是很腥的,做西湖醋鱼最好用鳜鱼。对了,我们还是去吃东坡肉,我知道夜市里有一家店做这个超好吃。” 钟老头说着就拉起夏寒的手腕往外走。“你你干嘛?”夏寒明显被吓到了。“去吃晚饭呐”“别别急,外套还没带,那什么,家门钥匙带了没?钱带了没?”钟砚卿很顺手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带了带了都带了。” 下了公交,钟老头带着夏寒走到了那家店。店里人很多,大部分是杭州本地人。从这家店的位置来看,游客一般找不到这里。 由于没有空位,服务员请他们先在一旁的座位上稍等片刻。钟砚卿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而且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看了起来。 夏寒因为什么都没有带便无事可做,他又不好意思四处张望或盯着某群吃饭的人解闷,于是他便找钟老头聊天:“你在看什么?”“《史疏》的提纲。”“你要修改吗?我口袋里有笔。”“我也有笔,不过我并不是要修改,而是在创作,地二十七本《史疏》的第二十三章。”“你在脑子里写了有什么用啊?”“等回了家再默出来。”钟老头的记忆力确实不是盖的。“你这么分秒必争的做什么?”“三月底截稿啊大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服务员理出了一个空桌并把他们带去入座。钟砚卿没有看菜单,很熟练地报出了几个菜名。 不久,两人份的东坡肉上了餐桌。 这家店并不是一大盘一大盘的卖东坡肉,而是将肉切成两寸乘两寸的大小,烹饪好后放在一个茶色的陶盅里,正好一人份,小巧又不失美观。 夏寒用筷子翻看了几下陶盅里的肉,一脸忧郁的看向钟老头:“怎么都是肥肉。”“放心吧,一点也不腻的。” 夏寒半信半疑,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确实不腻,味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4 道也很不错,但吃多了难免犯恶心。钟老头取笑他:“肉就应该大口大口地吃,你那样吃,黄花菜都凉了。”说着三两口解决了盅里的肉。 夏寒吃完瘦肉,然后把剩下的那块被咬了两三口的肥肉推给了钟砚卿。钟老头很高兴地两口搞定了它。吃完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像你这么瘦不拉叽的,应该多吃东坡肉。我就可怜多了,为了避免老来三高,一年就只吃那么两三回。但是呢,瘦也并不是一件好事。‘瘦’字病字框,瘦是一种病啊懂没懂。”“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增肥的。” 这顿饭过后,钟砚卿一连叫了好几天的外卖。夏寒有些看不下去:“你平时都是吃外卖的吗?”“对啊,君子远庖厨。再不然,我可以去隔壁老吴家蹭饭,他做的西湖醋鱼,比外面餐馆做的都要好吃。”“你这样不行的……算了,要不然以后我来做饭好了。嗯,还可以用来抵房租。” “不是,你会做饭?你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吗?”“我还会做很多很多家务。”“真是贤惠”“贤惠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好不好。”“是是是,我用错词了,贤惠是指妇女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对人和蔼,没有善于家政的意思。”钟老头刚说完,夏寒就立刻瞪了过来,这其中的风情,啧啧。“那你说要怎么形容?”钟老头笑得十分内涵。“居家好男人。”夏寒认真道。 “好了好了,夏大厨,别光说不练假把式,先做一顿菜来我看看。” ? ☆、十七、钟老头 ?  钟砚卿看着这一桌的菜,有些愣。 “你把鲫鱼拿去清蒸我理解。但为什么连小青菜都要清蒸?”夏寒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体弱肺虚,忌油烟。还有,那小青菜不是清蒸,我只是把它过了一下水。而且,我有好好调味的。” 钟老头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把筷子伸向了清蒸鲫鱼。“根本没味道啊。”“那是因为你平时重口味的东西吃太多了。味蕾坏掉了。” 钟砚卿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吃,但为了不让夏寒伤心,就心甘情愿地吃上了苦行僧一样的伙食。 《史疏》临近截稿,张祈便经常来钟砚卿家。张祈见到夏寒在钟老头家,起初有些惊讶,后来慢慢习惯了这件事。 夏寒一直把张祈当做资深的前辈,每次他来都会向他请教问题。因此,每当这位发小来做客时,钟砚卿都会摆出一副“他欠我五百万”的表情。 夏寒最近还学会用钟老头的那套茶具泡茶了。张祈来时,夏寒便亲手泡茶招待他。张祈看他越来越熟练的手法,忍不住称赞道:“说不定没多久你就超过老钟了。” 夏寒表示,钟老头每次吃完饭都要喝茶,他看得多了自然也会了,其实很业余的。 钟老头则表现得很不屑:“他这茶泡的,就是浪费茶叶。”“你说话好听一点成不?”张祈道。“我又没说错话,他确实还没得很。” 夏寒赶忙圆场,对张祈说:“他就是这样的,你别气。” 后来,钟砚卿提前一个星期将《史疏》完稿了,张祈也就不常来了。 该干活了呗。 紧接着,盐城云同的新作《山在虚无缥缈间》也截稿了。这本书讲的是两个仙人的日常,生活气息很浓,他们的爱情真切地落实在衣食住行上。尤其是两位男主角还是仙人,纤尘不染的谪仙也会有类似柴米油盐的苦恼,有反差,有看点。读者们表示,盐城云同的行文风格越来越走心了。 “香雾迷蒙,祥云掩拥,蓬莱仙岛。” 夏寒被这卷首语吸引了去,忍不住看了这本书,发现里头并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描写。两位禁欲系仙人之间的感情也一直是若有若无的,让夏寒感觉他们这更像是友情。 夏寒这样想是完全中了钟老头的圈套。其实这本书、钟砚卿本来就是写给夏寒看的,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循序渐进地给夏寒灌输腐的思想。说到底,这还是钟老头的一种手段。 截稿之后,钟砚卿就闲了下来,生活变得悠游自在。 钟砚卿今年三十三岁,但在夏寒看来,他过得完全是六十六岁老头子的生活。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出门,八九点回来。有时会带早餐回来和夏寒一起吃,有时会在外面吃早餐。 回来之后先抄半个小时佛经——用毛笔、字迹端正、一笔一画地写蝇头小楷。然后去书房工作。偶尔还会从书房里传来笛子和另一种不知名乐器的声音。 钟砚卿工作的时候,夏寒出门买菜。有一回夏寒走进书房去问钟老头午饭想吃什么,无意中看到了书桌上的一个陶制品——小小的,用两只手就可以包住,上面有两竖整齐排列的孔。 夏寒以为那个孔是用来插笔的:“这个是不是用来放笔的?”钟砚卿白了他一眼:“有点常识行不?这玩意儿叫埙,可以吹的,是一种乐器懂不?” 钟老头吃完午饭后,会看一小会儿的电视,然后午睡,睡醒后出门,说是去图书馆看书。回来后就去书房练字了。 练完字之后呢? 对着西沉的夕阳拉两个小时的二胡。整整两个小时。 虽说钟老头二胡的水平非常高,曲子也拉得非常精彩。但音痴夏寒同学,不懂得欣赏这种艺术,总会显出不耐烦来。 还有就是,钟砚卿吃完饭后一定要喝十分钟的茶。就算只有一杯茶,他也能喝上很久,因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煮开水和等!茶!凉!下!来! 让夏寒最看不透的一点是,钟砚卿洗手洗得非常勤,而且每次洗手都要花掉大约两分钟。而夏寒洗一次手只需要五秒钟,也就是说,钟老头洗手的时间是夏寒的二十四倍。钟老头洗一次手,夏寒可以洗二十四次手。 而且,钟老头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洗一次手,做完后再洗一次。比如,拉二胡前洗一次,拉完二胡后再洗一次;练字前洗一次,练字后再洗一次;认真码字前洗一次,码完字后再洗一次。 钟砚卿表示,这是双亲都从医的缘故,那啥啥耳濡目染。 吃完晚饭后,钟砚卿会带夏寒去西湖散步。用钟老头的话讲就是:“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不过钟砚卿也不敢带夏寒散太久的步。四月初的气温还是有些低,更何况晚间的西湖边风很大,待久了,夏寒第二天起来肯定会发烧。再加上夏寒体能实在是太差,没走两步就一脸困倦。 散完步回来,钟砚卿就会让夏寒先去洗澡,冲完澡出来还会给他送上一杯热白开和一道小甜点。看他吃完后,钟砚卿才会转身去书房工作。 大概到十点,钟老头去冲澡睡觉,作息时间十分规律。 一般来说,夏寒因为精神不济早就睡下了。钟砚卿睡觉前都会来夏寒房间,帮他掖掖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5 被子或者试一下额头温度什么的。 然后呢,钟老头会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蹲在床边盯着夏寒的脸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双腿麻木,才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 ☆、十八、西子湖畔 ?  夏寒今天早上起得格外早,因为他想知道钟砚卿早上都去干什么了。 钟砚卿看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好心地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问道:“你行不行啊?等会儿半路上睡着了我可不负责背你回来。”“行!” 钟老头拿着一个小的塑料水桶、一只巨大的毛笔和一个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的人来到了西湖。 钟砚卿用水桶打了一点西湖水上来,然后用笔蘸着水在地砖上写字。写的时候他腰杆挺直,左手放在身后,右手执笔在地上写字,动作行云流水,字也写得很飘逸。 夏寒在一旁站累了就蹲下来,两手托腮看得出神,后来看到不远处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也在用同样的方法练字,笑出声来:“你真的很像一个老头子。”钟砚卿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写着自己的字,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看一下左边那个男的。”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也在用同样的方法练字,只不过他的脸都快要和地砖贴在一起了,姿势极其不雅,而且字也写得很呆板,笔画之间的连带非常不自然。远不及钟砚卿潇洒。 夏寒笑着抬头对钟砚卿说:“还是你比较帅。”“知道就好。”钟砚卿嘴角勾出一个不起眼的角度。因为从他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清晨柔和的阳光在夏寒无暇的脸上闪动。 此间美景,他一人独享。 写了一会儿,钟老头决定转移阵地,夏寒也跟着站起来,但是起的太猛了两眼黑屏。钟砚卿看他脸色苍白,便扶着他在附近找了个公园椅坐下,拿出随身带的水壶倒了杯热白开给他。 夏寒缓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钟老头拿着毛笔直接在脚边的地砖上写下“西子湖畔”。才写到一半,夏寒就问:“你画的什么我看不懂。”“笨,这是草书。”说完后钟砚卿想了想,又写上一句“佳人在侧”。 “你看,那边有一群爷爷奶奶在打太极,你要不要加入他们。”“啊?可是我只会一个西瓜。” 太阳完全升起后,水迹消释,什么都没有留下。地砖上干干净净的,一如他们来之前的那样。 “西子湖畔,佳人在侧”的情话,也没能让对方看懂。 日子也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倒是夏寒的厨艺有了很大进步,不总是做那些淡而无味的菜了,而是变着花样做淡而无味的菜。 有一回,夏寒用荷叶包饭,饭上面盖着几片鸭肉,然后清蒸。虽然味道是不错的,但钟砚卿表示,两片鸭肉完全不够吃,于是他向夏寒建议,下回放两大片去骨的鳜鱼肉,最好上面要有酱汁。 夏寒却不以为意。钟砚卿这才发现,对于夏寒来说,两片鸭肉对付一碗饭是完全足够的。也是从这时开始,钟砚卿才慢慢发觉,夏寒用餐,菜吃得很少,但碗里的饭一定是会吃完的。吃饭对他来说,好似是一项任务,把饭吃完就行,吃不吃菜是无所谓的。 钟老头觉得这样吃没营养,而且不容易把人养胖。于是他想了个主意,吃饭的时候拼命给夏寒夹菜,然后告诉他:“饭吃不完没关系,剩下来给我解决就行。” 夏寒起初很抗拒,认为这样不卫生,不过后来也就随他去了。反正恶心的是钟砚卿。 钟老头表示很委屈,自己出于好心的举动反而被人家嫌弃。 一直围绕着柴米油盐的生活被一个突然的消息打断。 “你哥结婚挑得还真是时候啊。”钟砚卿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 他们此时在书房,钟砚卿按着作息表在练字,夏寒则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看书,很突然的把夏煜要结婚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了钟砚卿的调侃,夏寒不言语。确实,夏煜在这时候结婚,并且还邀请夏寒去参加婚礼,无非是想创造一个机会让他和夏爸爸和好。 “你嫂子该不会是临时找的吧?”钟砚卿走到躺椅边,看着夏寒的眼睛半蹲下来。 夏寒勉强笑了笑:“不是,我哥经常把她带回家的。他(她)们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你不是很喜欢你嫂子。”钟砚卿说了一个肯定句。“你怎么知道的?”“看你表情就知道了。”人的情感本来应该要表现在眼睛上。但是夏寒眼睛里空无一物。 “那你觉得,你哥是真的爱你嫂子吗?”夏寒想了一会儿,摇头:“不清楚。”而后补充道:“但我知道,我父亲对她挺满意的。”“她又不是要嫁给你爸。”钟砚卿笑着起身,走回到书桌前。 他拿起笔,却又停笔在空中:“我刚开始学书法的那段时间,”他并没有抬头,“我师父逼着我练了一个月的‘情’字。每天都在那儿拼命地练,写几百个‘情’字。直到我练得不耐烦了,跑去问师父:‘我能不能换个字练?’师父说等我把这个字练好了就换字。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练不好。师父只能就此作罢。”说完,在纸上落下一字。 “那后来呢?” “你过来看一看罢”钟砚卿放下笔,“我到现在都还是写不好这个‘情’字。” ? ☆、十九、大肥 ?  夏煜的婚礼办得很隆重,夏寒也很成功地与夏爸爸和好了。事情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夏寒却不知为何开心不起来,可能是因为在婚礼上,看见夏煜笑得很疲惫。 夏爸爸同意夏寒回出版社工作,但是,他要求夏寒在家办公,因为春天传染病盛行,他不放心夏寒外出。 那这样就和以前被关的日子没什么差别了。于是夏寒想找上钟砚卿和张祈一起,去出版社交涉一下,瞒着夏爸爸来上班。 “不行”钟砚卿头一次如此支持夏爸爸的意见。“为什么?”夏寒皱起眉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享有人身自由。”“我们这是为你好。”“你怎么和我父亲一样。假如,假如我明天就得流感死了,那么我今天也应该是在外面自由奔走,而不是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等死。”“闭嘴!再不许说这样的话!”这是钟砚卿第一次向夏寒发这么大的火。 “可是,你知道吗?窗户的玻璃原先是透明的、干净的。透过它,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和人,感觉他们离自己也不是那么遥远。但是日子久了,窗户染上了污垢,堆积了灰尘,这才切实感受到了自己与外面世界的屏障。难道非要等到心底积灰,才去顿悟这些吗?” 钟砚卿没有说话。 第二天,钟老头带了一堆看起来很高级的口罩回来,还说:“这是陈述那小子送的,不要白不要。”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6 钟砚卿和夏爸爸是不一样的。 夏寒自去年大病之后,就需要经常去医院复查,住到钟砚卿家后,每次复查都是钟砚卿陪他去的。 这一回复查,钟砚卿把夏寒送到医院后就说:“我要去茶馆和张祈喝茶,顺便谈点事。你查完记得打电话给我,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回去了。记得啊,别忘了。” 夏寒做完检查后还要等报告。正好最近他想要把《逝》重新看一遍,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边看边等。 “夏寒?”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了夏寒的脑子。他抬头一看,发现陈述正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 “这是……你儿子?” 陈述哭笑不得:“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单身吗?忘得这么快?这只是我的一个病人。” “陈述陈述”小孩抓着陈述的头用力摇了几下,“这是你朋友吗?”“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吗?要叫我陈医生。” “是的,我是陈医生的好朋友。”夏寒笑着答道。“那太好了”小朋友高兴地拍了两下陈述的脸,“那你陪我一起玩吧。”“喂,这么快就玩腻我了?”“小孩子就是喜新厌旧。这是你说的。”“你个人精。” “亲爱的夏寒先生,你愿意替我陪这个小屁孩玩一会儿吗?”陈述脸上挂起了标志性的痞笑。“可是我还要等报告。”“小事,我帮你去拿。” “所以”夏寒看着面前的小孩,尴尬地笑了笑,“我们要玩什么呢?”他们现在是在小孩的病房里。 “我们玩骑马吧。”小孩兴高采烈地说道。“骑马?怎么玩?”“就是我坐在你的肩膀上。你当我的马。”“这个,我可能不行。”“为什么?”小孩立刻瘪了嘴。 “因为、因为我力气太小了。”“可是陈述说我很轻,连女孩子都抱得动我。”小朋友说着便搂住了夏寒的脖子,小脚丫踩在夏寒的大腿上,努力地向上爬。“你小心点”夏寒用两只手护住他,不让他摔下来。 小孩爬了一会儿后,放弃了,跌坐回床上:“你这匹马怎么都是骨头,弄得我好难受。”夏寒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我要看电视。” 于是夏寒跑去给小祖宗按了电视。 小孩一下子就被电视吸引住了,完全忽视了夏寒的存在。夏寒便又拿起《逝》,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护士进来给小孩挂水的时候,认出了夏寒:“这不是夏小公子吗?怎么,这小孩你亲戚?难怪长得这么漂亮。”“不是,我不认识他。那个,是陈述托我看一下他。”“这样啊,那,你出来一下,我有些话跟你讲。” “有些话,是因为我跟你熟我才讲给你的。我觉得,你还是少跟这小孩接触。你父亲不会喜欢你跟这类人深交的。”“为什么?这小孩挺可爱的。”“哎呀,他姐姐是车模呀。”“车模又怎么了?”“哎呀,快被你气死了。现在的车模和援交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听说,他姐姐还跟某老总有猫腻。唉,想想就恶心。”“可是,这跟小孩又有什么关系。”护士翻了一个白眼:“你的悟性怎么就这么差,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啊。” 这时候,陈述从过道那头大步走来,手中挥舞着夏寒的检查报告:“你咋出来了?小屁孩呢?”“在里头看电视。” 护士趁着他们在说话,走远了。 “大肥,我回来了,有没有很想我?”陈述一进门就发出了极大的动静。“有有有,陈述快过来教我唱歌。”“怎么,想学电视上那些人啊,你还没得很。” 大肥生气了,转过头不理陈述。“成成成,我教你,我唱一句你跟一句啊”陈述清了清嗓子,“沧海一声笑。”“沧海一声笑~”“不错,马上就学会了,脑子还挺好。” 在两人唱歌期间,夏寒打了通电话给钟砚卿。不出十分钟,钟老头就到了。 陈述看见钟砚卿,异常热情:“钟大作家,来,坐坐坐。二胡带了没?给我们两个世界级歌唱家拉一下伴奏。”钟砚卿似乎心情不错,听了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着问道:“你们唱什么歌?”“沧海一声笑。”俩人异口同声道。 “我今天带了笛子,就屈尊给你们做一下伴奏。”“你应该带二胡的,那才是你的本业。”“有点脑好不好,二胡这么沉,怎么可能随身带?”又吵闹了一会儿,三人才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有了笛子伴奏,二人的合唱一下子变得悦耳了许多。 ? ☆、二十、新的《逝》 ?  夏寒万万没有想到,钟砚卿会发现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逝》。或者这样说更好——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忘了消灭罪证。 钟砚卿脸色不是很好,一句话也没说,收拾东西就走人了。夏寒对大肥说了拜拜以后,跟了上去。 在路上,夏寒忍不住问钟砚卿:“你生气了么?”对方没有回答。夏寒已经开始考虑要怎样道歉了。 “没有。”夏寒着实被钟老头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还没等他缓过来,钟砚卿又说:“你不觉得很幼稚吗?《逝》” “啊?我我觉得如果再写下去的话,肯定不差。” 第二天,钟砚卿拿来了《逝》第一章的修改稿。 “你给了它新生命。”钟砚卿这样说道。 “你说错了吧,把它重新写一遍的人又不是我。”而夏寒却十分的不解风情。 至于出版社方面:“不影响《史疏》的创作就行了。” 然后钟老头就经常带着夏寒去茶馆,一边喝茶一边讨论剧情。有时候正好碰上张祈,就会三个人一起想。所谓喝茶,就是钟老头喝雨前龙井、夏寒喝热白开水。 经过了几天的深思熟虑,他们决定,剧情基本不变,需要修改的地方,就是措词而已。 其实,钟砚卿有提出来说,要把王子临王子攸姐妹俩换成兄弟俩。结果立刻就被夏寒否决了。 鬼知道他会不会写那种□□的东西呢,夏寒是这样想的。 然后钟砚卿就开始工作了。基本上他改出来一章就让夏寒看一章。这样做是为了减轻夏寒负担,让他不用在最后时刻去赶这个东西。 夏寒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去医院看望大肥。 大肥还在和陈述学沧海一声笑,精神很不错。陈述说他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但当大肥问起他的病还要多久才能治好的时候,陈述有些支吾,搪塞道:“十年吧,不对,十年,十年后肯定能好。”小孩信了。 慢慢地,夏寒从陈述口中得知,大肥家境贫寒,和父母住在乡下的一栋危房里。他还有一个姐姐,在北京读大学。大肥的医药费是这个家庭难以承担的重负,他姐姐曾想辍学打工,却被她父亲大声斥骂:“你难道还想走我的老路吗?!”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7 他大概是坚信知识改变命运。殊不知,某些大学毕业生的工资比农民工还低。后来他姐姐去北京读了大学,还定期寄钱回来,说是找到了一份好的兼职。 “是车模吗?”夏寒问道,“别这样看着我,我是听护士说的。” “是车模,而且大家都说她是干那种肮脏勾当的。但我并不讨厌她。你呢?” “我觉得她是一个好姐姐,但也是个蠢姐姐。” 又过了一个星期,大肥出院了。他哼着“沧海一声笑”走出了医院大门。 五月份,新版《逝》(三部)上市,引起较大轰动。同时,凉巷声明,他这一次,会认真地给《逝》写一个结局。 没过多久,夏寒就拿到了《逝》第四部的主要大纲: 接上部,“我”跟上官世政学了些基本的防身术和武术后,被王子临安排到宫中做太医,后宫的龌龊事(下毒堕胎)一样没少干。 王开始扮演胡濙。(人皮面具的存在:杀了真正的胡濙和与他很熟的人,再用自己人顶替) 胡濙,江苏常州人,喜怒不形于色,当时仅任给事中,人微言轻,在朝中不起眼。而朱棣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他将寻找朱允炆的秘密任务交给了胡濙,要求隐姓埋名,不露踪迹。 永乐五年(1407),开始踏上寻找朱允炆的路。朱棣很聪明,对外公开说他只是去找仙人。 永乐十四年(1416),朱棣体恤胡濙辛苦,将他召回中央,并擢升他为礼部左侍郎(礼部二把手) 永乐十七年(1419),朱棣再次命令胡濙寻找朱允炆。 永乐二十一年(1423),朱棣在远征鞑靼的途中接见了紧急求见的胡濙。两人聊了很久。朱棣可能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永乐二十二年(1424),朱棣第五次亲征鞑靼,死于归途。 在王子临扮作胡濙四处找人的时候,“我”在皇宫中站稳了脚,成了朱棣的专用御医。自此以后,每天都给不知身在何处的王子临报告朱棣的身体状况。 大纲就写到这儿。 夏寒很吃惊。他是亲眼看着钟砚卿把这大纲写出来的。从头到尾,钟老头没有翻过一次书,也没有上网查过资料。 胡濙是一个听都没有听过、而且还不知道名字该怎么念的人。但是钟砚卿却清楚地记得他的生平。更夸张的是,连年份都记得住啊。 “记性真好。”夏寒由衷地赞叹道。钟老头翘着二郎腿在一边喝茶:“傻叉,老夫岂是汝等凡人可比拟的?” “你上学的时候,背书应该很轻松吧。”夏寒笑道。 钟老头马上就开始嘚瑟:“不用背,看一遍就记住了。不用花太多时间背书。文科生嘛,时间主要都是拿去背书的。所以我就没啥事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草稿本上写小说,后来草稿本不够写了,你猜我想了什么办法?不是有些试卷是只印了一面的、背面还是空白的吗?我就把那些试卷装订起来,写小说,也算是废物利用。” “好了,光辉事迹先说到这里打住,我们先来说说这个大纲不好的地方。” ? ☆、二十一、夏天 ?  “《逝》是以张梓墨为第一视角的。那么请问,《逝4》你是要写宫斗呢?还是写帝王心?” 夏寒这句话其实很好理解。《逝》是以第一人称写的,而张梓墨身处京城宫中,试问又怎能看到胡濙寻找朱允炆。 “自然是不会写宫斗的。太医又不是太监,是可以出宫的你懂不?张在宫外的住所是王子临的据点之一,在那儿自然可以得到王子临的消息。还有,永乐年间迁都的事也值得一写。另外,我还可以再插一条副线,就是让王子攸跟张讲王子临小时候的事。” “可以先讲给我听吗?” “王子临的父亲酗酒赌博,性格懦弱,屡次醉酒驾车、撞车逃逸。当他终于有一天败光家产的时候,王子临的母亲疯了,拉着王子攸去跳江。可是后来只捞到了她母亲的尸体,于是她就坚信自己的妹妹没死。然后她父亲在她母亲的葬礼上酗酒,猝死。在那之后,王子临就由她二伯监护,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最后,她穿越了。” “不要把她写得这么惨吧。”“你不懂,这是重要铺垫。从这里开始,张怀疑王子临有精神上的疾病。”“那她真的有吗?”“有的,要不然我花这么大笔墨写这个干嘛?” 他们一直讨论到傍晚。用完饭后,钟老头带着夏寒去西湖消食散步。 回来后,钟砚卿去浴室冲澡,夏寒则一脸困倦地回了房间。 钟砚卿看起来好像做什么事都一副慢悠悠的样子,但实际上,单从洗澡这件事来说,他的动作还是比较迅速的。相较之下,夏寒的速度就慢很多,在浴室里待上半个小时是常有的事。 钟砚卿总以为他在里头晕倒了,每一次,都要在浴室外喊他几声,做好了他要是没应就冲进去救人的准备。 钟老头洗完澡出来,发现夏寒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看来他今天确实很累。钟砚卿替夏寒盖好被子,然后忍不住又摸了一下他的脸——触手冰凉——于是就把自己的热脸往上贴。 夏寒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钟砚卿的鼻子。钟老头立马就把持不住了…… ……又去了一趟浴室。 第二天早上,他们抠了一下《逝4》的细节。俩人都表现得很正常。 钟砚卿决定把《逝4》的□□放在永乐二十一年(1423),朱棣远征途中的一个深夜,由王子临假扮的胡濙求见,并和朱棣聊了很久,极有可能是关于朱允炆的下落。也就是说,王子临是最接近秘密核心的人。为了突出这一高潮,钟老头打算让“我”作为军医随行。因此要涉及到一些关于军队运行和古人如何打仗的细节。 小细节都搞定了之后,钟砚卿就开始动笔写了。他写得很快,七月中旬就完稿了。这让夏寒有了充足的时间做后续工作。 夏寒工作的时候极其认真,不但错字、纠正语法,还做了批注和修改意见。 但是钟砚卿毕竟不是三流作家,没那么多的小错误。且夏寒涉世未深,给出的修改意见大都比较幼稚,也就是说大都没什么用处。 钟砚卿觉得他没必要这么认真。 夏寒却笑着说:“听父亲说,母亲以前做编辑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字一个字通篇看下来的,而且还要尤其注意‘的’‘得’‘地’有没有用错。”钟砚卿反驳道:“所有的编辑都是这样做的,不只是你母亲。”意在告诉他夏妈妈是夏妈妈,他是他,他没必要活成另一个夏妈妈。 夏寒不说话了,只是依旧挂着笑。 把稿子交给印刷厂后,夏寒就真正闲了下来。钟老头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8 因为最近《史疏》也要截稿了,所以还比较忙。 天气渐渐转热,每个午后都让人昏昏欲睡。夏寒闲来无事,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拿去睡觉了。 书房里有个躺椅,午饭过后,夏寒就躺在那上面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钟砚卿白天的时候基本都待在书房里,要么工作要么练字。夏寒如果在书房里睡着了,钟砚卿就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拿了毛巾被替他盖好。 夏寒在躺椅上睡的不踏实,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接着看书,然后再次睡着,一直重复这个循环,直到吃晚饭。 有时候夏寒看书看腻了,就会跑去客厅看电视——要么抱着西瓜,要么捧着绿豆沙。西瓜,是那种甜甜的、水水的味道,而绿豆沙,则是冰凉凉的,再加上电风扇在一旁吱呀吱呀的摇着头,这才会让人有一种夏天来了的感觉。 杭州的夏天毕竟酷热难耐,仅凭电风扇,无法吹散身上的燥热。 但是钟老头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明明家里有空调却坚持要用电风扇。每当夏寒被热出一身汗、浑身难受的时候,钟老头都会给他一条湿毛巾让他擦干净,然后再递上一杯温白开。这让夏寒有一种强迫自己失水再补水的感觉。 于是他对钟老头说:“开空调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空调房里待久了会生病的知道不?多流汗多喝水对身体总没坏处。不过你要真难受的话一定要和我说,我就怕你中暑。”“那晚上为什么开空调?”“怕你热得睡不着。”夏寒难以理解钟老头关心自己的方式,气鼓鼓地“哦”了一声。 这一天,夏寒在书房里看书。钟砚卿突然说道:“你反正没事做,过来帮我磨墨。”夏寒懒得动弹:“市场上不是有那些现成的墨汁吗?”“生活要有情趣。”钟老头语重心长地来了这么一句。夏寒只好从命。然后钟老头就一直偷瞄夏寒的手——墨条浓重的黑色更衬得夏寒的手白皙如玉。然而夏寒困顿,没有发现钟老头□□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 “你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样磨要磨到什么时候。稍微用力一点,注意别把我的墨弄坏了。”“哦”夏寒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夏寒才发现:“你怎么又在抄佛经?” ? ☆、二十二、初恋 ?  八月初,《史疏》截稿,夏寒同样认真修改了。 然后,钟老头说是要庆祝顺利截稿,带夏寒下馆子,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叫他多吃点。夏寒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便推说:“热、头晕、想吐,吃不下饭。”钟老头皱眉道:“不行,你冬天一直在生病,不趁现在多吃点,就真的胖不起来了。” 夏寒幽怨的瞥了一眼钟砚卿一眼。 钟老头马上败下阵来:“成,咱不吃菜了。但这碗面你是一定要吃完的。”“为什么?”“这是长寿面。” 夏寒带着一脸疑惑看向钟老头。 钟砚卿笑道:“真不记得了?今天是八月十六日。”夏寒这才恍然大悟:“生日么?”“对,你的生日,同时也是我的生日。”“真巧,不过,你是如何得知我的生日的?”“这不重要”钟砚卿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本线装书递给他,“翻开来看看。” “这不是你最近抄的佛经吗?”夏寒问道。“没错,就是抄来给你的,当做生日礼物。” 夏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钟砚卿刚想说不用客气,却被夏寒打断:“我从不过生日。因为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 钟砚卿有些不高兴:“你没必要活在你母亲的阴影里。” “不是我想活在阴影里”夏寒淡淡地说,“而是根本逃不出去。因为我是她的孩子,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夏寒最后还是笑了笑:“但是,礼物,谢谢了。” 那日,他们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逝4》出现在各大书店中。 夏寒说要去书店看看。外面大热的天,钟老头怕他中暑,就叫他先吞了几粒藿香正气丸。后来,还是放心不下,就亲自跟着他出去了一趟。 一出门,就感到一阵热浪袭来。人好似要在空气中融化了一般。这种感觉类似于沸水里的鱼,热得窒息。 进了书店,空调的凉风吹来,夏寒又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 但是夏寒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逝4》——它是新书,有畅销,于是便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夏寒高兴地笑了,扯了扯钟砚卿的衣服,示意他去看。 钟砚卿本想开口取笑一下夏寒孩子气的行为,却在转过头来的那一刹,愣住了。 那双美目,流光四溢,竟是终于有了神采。 “看,后面还印了我的名字。”夏寒拿起书,小小的惊叹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钟砚卿回过神来后,用手揉乱了夏寒的头发。 “你做什么?”美目含嗔。 “我以前和你说过,你两眼无神。然而今天我发现,它们在闪闪发光。” 夏寒听后,不知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你没必要把它隐藏起来。这么漂亮的眼睛,不要浪费了。”钟砚卿说道。 书店里安置了很多方便客人坐下来看书的座椅,钟砚卿把夏寒拉到那儿坐下,问道:“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干嘛突然问这个”夏寒看了眼钟砚卿,然后老实回答说,“我记性很差的。小时候,只记得被人抱来抱去,我用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衣领。” “你还记得自己八岁的事吗?”钟砚卿又问。“不记得了。”夏寒老实摇头。“那,你八岁的时候是在义乌吗?”“不是,我在苏州。因为我外婆在苏州。我被她养到十岁的时候,才被父亲接回义乌。” “那一年我十五岁。”钟砚卿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夏寒,“我老家在高邮。中考考完后的那个暑假,我闲着无事,我爹就叫我去苏州小叔那儿。小叔是一所儿童医院的副院长。我爹是个医生,他希望我也能成为一个医生,于是就打算把我塞到小叔的儿童医院里实习一两个月。靠着小叔的关系,我以社会志愿者的名义在医院里帮着护士照顾小孩。在一群闹哄哄的小孩之中,我找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特别安静的孩子。”讲到这里钟砚卿顿了顿。 夏寒就算再迟钝也会发现了:“该不会是我吧?” “猜对了。你那时候又小又瘦,像个洋娃娃。你喜欢看书,喜欢吃藕粉,但就是不喜欢说话,不合群。到了不知该讲什么的时候,你总是傻笑,然而,笑的时候,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我做你的特别看护做了一个月,然后就回老家高邮读高中了。自那之后我们便再也没见过了,直到现在,你做了我的责编,让我得以矫情地感叹一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19 句:世界真小啊。” 夏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完全不记得了。” 钟砚卿又揉乱了他的头发,说:“我不知道你爸把你带回义乌后发生了什么,让你两眼黯淡无光。我讲这件事是想告诉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尽管把内心的情绪在眼睛上表达出来。” 夏寒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夏寒一脸困顿,钟砚卿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发觉是有些烫,便拿体温计量了,三十八度五。 钟砚卿看完示数后,甩了甩体温计,说:“这点温度就先不吃药了,我们先物理降温,如果还是感觉难受的话再去看医生。”“物理降温?” 其实就是用酒精擦身体。钟老头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吃了顿豆腐。 夏寒被酒精的味道熏得迷迷糊糊:“这该不会是你平常喝的那个老白干吧?”“放心好了,75%的乙醇溶液,绝对是医用酒精。” 夏寒傻笑了两声,说:“你懂的倒挺多”“那可不,我爹是西医,我娘是中医。我小时候感冒发烧,他(她)们都不给我吃药,全靠我自己的免疫系统争气。到了实在不得已的时候才吃药,吃的还是中药。哇,那个味道超变态。”夏寒成功的被逗笑了。 那眼底闪动的光,是值得钟砚卿珍藏一生的东西。 ? ☆、二十三、星空 ?  过了两三天,夏寒的烧才算是完全退下来。 钟砚卿表示,吃药只会使自身的免疫系统功能下降,况且抗生素不能乱吃,因为它吃多了就没用了。夏寒听后就可怜兮兮地看着钟老头,说:“那怎么办,我小时候什么也没做,就光在那儿吃药了。”钟老头安慰他道:“那是你爹和你哥的错。” 又过了几天,张祈从出版社带了消息来,说是《逝5》和《史疏》都要在十二月底截稿,非常赶,叫钟老头加油。 于是悠闲的生活结束了。他们开始忙起来。 但是夏寒的身体状况好像开始出现问题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讨论剧情的时候,夏寒觉得鼻子湿湿的,本以为是鼻水,用手去抹,却发现那是血,于是将头往后仰去。钟砚卿连忙上前制止他,扶着他的头让他坐正,叫他先用手捏住鼻子。钟砚卿一边找东西一边说:“流鼻血的时候千万不要把头往后仰,万一呛到气管就完了。”夏寒呆呆地说:“我活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钟砚卿找来了医用棉球,浸了凉水后再塞入夏寒的鼻腔内,这样一来才止住了血。 “怎么无缘无故流鼻血了?”钟砚卿担心地问。夏寒却并不怎么在意,说:“可能是鼻炎吧。我有药,等会儿喷一下就好了。” 但是又过了几天,钟砚卿接到电话,说夏寒在出版社里晕倒了。于是钟砚卿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却见夏寒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陈述正抱着一个小孩和夏寒讲话。 “这怎么回事啊”钟砚卿问道。“就是贫血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陈述答道。“那我们就回去了。”钟砚卿说着向夏寒伸手。夏寒则向小孩招了招手,说:“那我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晚上七点多,夏寒就睡下了。 钟砚卿走到床边,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夏寒的额头,以此来试夏寒的体温。 温度并不是很高。 正当钟砚卿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夏寒突然动了动,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钟砚卿的鼻子。 然后钟砚卿就自己一个人偷乐,到了很晚才睡。 夏寒第二天早上起来看了《逝5》的大纲和前面已写好的小部分。“咳咳,你是以凉巷的名义,咳,写的《逝》,不是以,咳咳,盐城云同的名义写的《逝》”夏寒有些咳嗽。 “我知道。何况,你也知道我想写的并不是爱情故事。”“我知道,但是你不觉得他俩太暧昧了吗?”“你不懂,这样写书才卖得好。” 他俩很快就讨论完了。钟砚卿去书房里工作,后来抽空出去了一趟,给夏寒买了几斤梨子润肺。他回到家时,却见夏寒倒在客厅里。 钟砚卿扔下手中的东西,跑过去扶着夏寒坐起来,发觉夏寒身上滚烫,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你回来了。”这时候夏寒也醒了。钟砚卿问他:“感觉怎么样?肺有没有不舒服?”“没有。不过我好像又发烧了。”夏寒笑了笑,“我们还是先物理降温吧。” 钟砚卿用酒精替夏寒擦了身体。但是到了晚上,夏寒没有丝毫退烧的意思,人还越发昏沉了。钟砚卿用薄毯将夏寒包了个严实——为了不让他吹到风——背着他去看了急诊。 吃药大概吃了两天,夏寒的烧才退下去。退烧后,夏寒就开始工作,结果没多久就又开始发烧,之后的日子就一直在反复的低烧中度过。 陈述说这是工作太累的缘故,钟砚卿也表示工作什么的交给张祈就行了。但是夏寒是十分固执的,不但坚持工作,还坚持每天做饭。钟砚卿很怕他在厨房里晕倒,然后煤气中毒。 于是夏寒发现,从来没下过厨的钟老头竟十分殷勤的给他打起下手来。 很快的就到了十月份,天气开始忽冷忽热。夏寒已经不再反复地低烧,而是直接发起了高烧。 《逝5》还差几章就能完结了,钟砚卿正忙得天昏地暗。夏寒也就没有告诉他自己发高热的事。 钟砚卿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终于将二十万字的《逝5》给搞定了。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打算出去喝口茶。这时,夏寒走进来,问:“这个体温计是不是坏了?”说着倒下去。 钟砚卿扶住他,看了一眼体温计,然后马上抱起夏寒冲往医院。 夏寒这次又得住院了,隔壁床位是大肥小朋友。 夏寒刚醒来,就说自己没问题,可以出院工作。陈述被他弄得没办法了才说,他可以在医院里工作。 夏寒住院的第三天,大肥的姐姐出现了。她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穿着十分得体,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做车模那一行的。 “姐姐,你这么早就放假了?”大肥这样问她。“是、是啊”她回答得有些不自然,“以后姐姐每天都来看你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小孩很高兴,“对了姐姐,陈述教我唱歌了,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 大肥清了一下嗓子。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大肥没唱两句就累了,于是向夏寒求助:“夏寒,轮到你唱。”“啊?”夏寒有些没反应过来,消化了一两秒后,才说:“可是我不会唱。” 大肥把他的小眉毛皱起来,说:“这歌很简单的,而且你都听我们唱了这么多次了。”“可是我真的学不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0 会。”“你超笨的。”大肥双手抱胸,装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当天晚上,夏寒咳嗽咳得厉害,睡不着觉。他怕把大肥吵醒,就尽力压低声音。不料,他翻了个身,就看到大肥站在窗户前。 “大肥,我吵醒你了吗?”“不是,我也睡不着。”“你在做什么?”夏寒起身披了件外套。 “我在看星星。” “星星?”夏寒走到了窗前,“哪有星星啊?” “有的,而且很多。” “好了,别说梦话了,外面冷,赶紧回被窝里去。” ? ☆、二十四、江山笑,烟雨遥 ?  钟老头每天都带很多好吃的来看夏寒。但夏寒胃口不大,所以那些东西最终都是入了大肥的胃。大肥也因此越来越喜欢粘着夏寒,陈述也就成了过气的旧爱。 不但大肥喜欢夏寒,大肥姐姐也喜欢和夏寒聊天。这样的人缘不能不说是好的。 于是陈述打算提高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就说想要录制一个陈述大肥版的沧海一声笑,还拉了钟老头过来做笛子伴奏。 说老实话,陈述唱得还挺好听的,歌声中有一股力量,似乎能掀起人们心底的万丈豪情。 陈述还拿着录音笔到处嘚瑟,说他们仨将来是要发唱片的。 夏寒和大肥姐姐看着他们仨在那儿闹腾,但笑不语。 夏寒找了个时间,把大肥半夜起来看星星的事告诉了大肥姐姐。 她告诉夏寒:“我弟弟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星星。小时候,我觉得我弟弟一定不是凡间的人,他肯定是哪里的神仙。但后来我上了学,读了书,知道了,人能看见东西,都是因为接收到了物体反射或散射出来的光。一束白光包含了许多波长不同的光,而人的眼睛只能接收一定波长范围的光。不过有些人,他们的眼睛,能接收比常人更多的光,波长更长一点的或更短一点的。所以他们看到的东西比我们多。” 她似乎很喜欢给别人普及这样的知识,一开口便难以停下:“天上的星星离我们很远很远。离地球有几百万光年的恒星,它们的光到达这里,需要好几百万年。我们看到的星星,都是过去它们所散发的光。今天还特别闪耀的星星,说不定它们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消失得只剩尘土了。所以说,古代的那些占星术啊,很搞笑不是吗?说什么预测未来,其实,我们所见的星光,都是它们几万年前甚至几百万年前发出来的光。” 夏寒觉得,她很适合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只可惜,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夏寒笑了笑,说:“可以把它理解为看着过去预测未来,毕竟历史总在不断重演。”大肥姐姐也笑了:“还真是浪漫啊,这个想法。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搞文学的了。能把假的说成真的,关键是还反驳不了。”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份。大肥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人也变得恹恹的,平时那个能说会道的大肥不见了。 钟砚卿将《史疏》提前截稿了,夏寒也开始真正忙了起来。为了方便与印刷厂交涉,夏寒与陈述吵了一架,出院了。 钟砚卿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纡尊降贵,身为大作家,却主动承担起了一部分责编的工作。 张祈每天又多了一项工作,那便是劝夏寒休息。出版社的人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害怕他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然后晕死在出版社里。 然而,除了低烧外,夏寒并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反而是大肥,情况越来越差,最近还住进了icu,一天就要好几万。大肥姐姐,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总是能当天就把钱付清。护士之间又开始传,说她是被某个有钱老板包养了。 又过了十来天,夏寒的工作基本上都忙完了。于是夏寒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很多食材,打算晚上吃大餐。回到家,发现电梯居然又坏了。 怎么办呢?钟老头家可是在十五楼啊。他还拿着这么多东西。 他打了通电话给钟砚卿。钟砚卿叫他站着别动,自己下楼来接他。 夏寒站了一会儿,有些等不住,于是打算自己也爬一会儿楼梯,以减轻钟老头跑上跑下的负担。慢慢走应该问题不大,夏寒这样想。 不料才爬了三、四层楼,夏寒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手里的袋子越来越重。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下来,松了一口气,马上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夏寒!夏寒!夏寒!”钟砚卿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夏寒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陈述。 陈述板着一张脸,貌似还在生气。他俩都不说话,房间里就只有那些医疗设备发出的机械而规律的声响。沉默了许久,陈述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又住进来。”夏寒听后无声的笑了笑。陈述曲起食指在夏寒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亏你还笑得出来。” 陈述说还有事,先走了。 陈述前脚刚走,钟砚卿后脚就来了。 “我老人家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了,还好陈述说只是虚惊一场。”钟砚卿刚坐下就开始抱怨。 夏寒轻轻地笑了笑,说:“刚晕过去的时候,我可以听见,你在叫我,但是,那声音,离我好远。” 钟砚卿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过了两三天,夏寒就可以下床走路了。可是大肥却每况愈下。 一日半夜,浅眠的夏寒被外面走廊的一阵嘈杂给吵醒了,于是起身披衣,拖着点滴架走到外面,看见一群医生护士正急匆匆地推着一个病人往手术室的方向去。夏寒在白衣服中看到了大肥姐姐,便急促地移动步子跟去。 日光灯很亮,照着空荡的走廊。 夏寒在手术室门前看到了大肥姐姐。她也看到了他。夏寒拖着点滴架,走到她身边,坐下,说:“我陪你好了。” “别开玩笑了,你也是个病人。”“我没关系的。不对,我还是去拿两床毯子来,这里可冷了。” 夏寒还挂着点滴,一只手拿两床毯子让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他看着大肥姐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肥姐姐走去接过毯子。两人重新坐下后,她开口道:“愿意做我的倾诉对象吗?”夏寒点头。 “生活总是由不得己,是吧。我到北京读大学,要花很多钱,弟弟有这样的病,也要花很多钱。我试过同时打五份工,可就算累到吐血,家里还是债台高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做车模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我能感受到,那些令人作呕的眼神敷在我的皮肤上……但是,每次读家里寄来的信,看到爸妈健康,弟弟的主治医生对家里很好。我又觉得,自己这样不算什么。”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1 后来,老板总是给我打电话,说邵总人不错,我这样跟人家耗下去也不是法子。我是真的没法子了,除了拖我还能干嘛。但是……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是懂的。‘援交女’‘死婊子’这些词,我也是懂的。反正又不是真的,难过什么,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但是,我妈来电话,说,房子塌了,爸没了,家里全靠我了,无路可退啦……我该庆幸邵总还没放弃我吗?” “我记得的。从酒店里出来,天微微亮。反正已经把那些名头坐实了,脸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我想起那天是大肥的生日,他在电话里问我,姐,十年有多长。我说,我说,大概是从家走到北京的时间吧。然后他就说,原来这么短,他还以为要很久很久的。陈述对他说,再过个十年,他的病就好了,他要给我买大房子住。” “我被学校退学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大肥呢?他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上天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是个身处地狱的罪人。地狱里的人不可能逃离地狱。我曾经做过那样的事,代表着我一辈子都是那样的人。” 她没有哭,说完静静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夏寒本想陪着她,却敌不过疲困,沉沉睡去。 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了陈述布满血丝的眼睛。 “大肥呢?”夏寒问道。 陈述不说话,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按下按钮,放在夏寒床头。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娇。” 一个作家,一个医生,一个臭小孩,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录下了这首歌。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夏寒慢慢闭上了眼睛,说:“大肥不在了,对吗?”“你也不要太难过,死亡本就是正常的自然现象,跟四季变换一样,没人阻止的了。” “可以再放一遍给我听吗?那首歌。” ? ☆、二十五、孺人 ?  大肥去世,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夏寒却还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陈述说,他的病不是很糟糕,也不是很乐观,总之这医院还是得住下去。 钟砚卿来看他,带了《逝5》的实体书。夏寒抓着那本书把《逝5》又看了一遍。 《逝5》并没有接着《逝4》的故事继续讲下去,而是重新回到建文年间,“我”刚穿越到明朝的时候。故事的主角不再是王子临,而是张硕,那个金发碧眼的纨绔子弟、王子临庞大集团的经济首脑。 《逝5》的主线是张硕和徐子夜的关系与感情。徐子夜,字孺人,是一名白化病患者,长相极为俊美。白化病患者的眼睛因为缺乏黑色素,所以大都是粉红色的,也因此,他们的眼睛见不得阳光,视网膜会被对他们来说过强的光线灼伤。所以,徐子夜一直住在王子临给他安排的豪华“小黑屋”。 徐子夜能受到好的待遇完全只是因为他的父亲徐未香。徐未香是王子临集团的上一任经济首脑,对集团贡献很大。因此当徐未香提出要恢复自由身的时候,王子临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徐未香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有不老之身。在王子临的手下,他是唯一一个自由之身。 在徐未香恢复自由的时候,他把他刚满周岁的儿子抛给了接任他职务的张硕抚养。很过分对吧。估计是因为这个儿子得了白化病、活不长的缘故。 徐未香是个相当不称职的父亲。 令人意外的是,张硕一改花花公子的形象,开始尽职尽责地照顾起徐子夜来。徐子夜一天一天长大,但是身体却一天一天衰弱,活动范围只有在“小黑屋”一带。 徐子夜对音乐很有天赋,于是张硕找了人教他弹琴,他学的很好,集团里的人都管他叫徐琴师。 程先生死后,“我”加入王子临的集团,在某一天意外闯进“小黑屋”,认识了徐琴师,并成了很好的朋友。由于徐子夜大病小病不断,“我”便主动做了他的私人医师。 上面说到的关于徐子夜身世的事,都是他亲口说给“我”听的。他还告诉“我”,他早就发现张硕不会变老,只是没有告诉他而已。他早就发现,张硕每次来见他之前,都会易容,把自己弄得苍老一点,有一点父亲的样子。他知道的,张硕有很多事情瞒着他。“我”虽然觉得徐子夜很可怜,但也没有把真相告诉他。 王开始扮演胡濙,“我”也做了太医。因为朱棣把首都从南京迁到北京的缘故。王子临的大部分势力也要迁移。张硕作为经济首脑,肯定要去北京。张硕担心徐子夜的身体经不住舟车劳顿,便安排他留在南京。 然而,徐子夜却坚持要跟着张硕去北京。自从“我”不久前给他诊脉,他便知道了,自己时间不多了。张硕说,他把事情办完就会回来的。但是徐子夜很清楚,这事儿每个几十年办不完。张硕不会老,但他会。况且,他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在张硕和“我”的悉心照料下,徐子夜平安到达北京。虽说大病了一场,但命还是在的。北京寒冷的冬天他也熬过去了。 但世事难料,第二年,王子临就又把张硕调回了南京,徐子夜已无力跟从,不久便在北京含恨而逝。 读完后,夏寒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他俩关系这么暧昧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有些读者感到反感?”钟砚卿疏导他道:“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他俩不就是畸形了一点的父子关系吗?连小嘴都没亲上、哪里暧昧了?我这样写反而吸引了较多女性读者。书卖得挺好的,你就甭担心了。” “真的吗?”“网上连他们的同人文都出来了,什么伪年上,伪父子,养成,混血儿攻*白化病受。搞得我自己都想写同人了。” 夏寒抛过来一记眼刀,钟老头立马就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了?”“在床上躺得太久了。现在,坐一会儿就腰疼。”“那就快点好起来,下床多走动。”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夏寒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说:“我是个早产儿,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很爱母亲,所以他恨我,恨我杀死了他的妻子。所以,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他把我丢给苏州的外婆抚养。我在苏州的时候,只有大哥经常来看我。十岁的时候,父亲终于来了一趟苏州。看过我之后,很快地,他把我带回了义乌,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极为宠爱。他觉得好的东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2 西,全部毫无保留地给了我。按照常理,我应该感到幸福。但是我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大哥说,父亲待我好,是因为我的眼睛。它们像极了母亲,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大哥教我,要想眼睛里没有情感,就得要做到心里没有情感。要记住,世界是残酷无情的,是冷淡的;世上没有好人;所有的物品都只是虚像,没有什么好追求的,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用来欺骗人们的欲望的。他一遍又一遍的给我灌输这样的世界观。可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份世界是美好的,是值得去爱的。” “大哥洗脑式的世界观教育最终还是取得了成效。我把我的情感弄丢了。明明脸上笑得很高兴,心里却空洞洞的。伤心、愤怒也是一样的,浮于形式。父亲对我还是溺爱,但也没了先前病态的情感。” “到了今天,我真的开始纠结了,哪一种世界观是对的。” 也许是大肥,也许还有徐未香,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冰冷。 “看来大肥的死对你的影响很大”钟砚卿说着站起来,“在我眼里,世界观没有对错之分”他伸手揉乱了夏寒的头发,“残酷只是它的表象。这个世界它还是好的。” ? ☆、二十六、冬天过去就是春天 ?  夏寒的病情在恶化。 陈述说:“他现在的情况,只能说,这个冬天是个关口,能不能熬过去要看他自己。” 杭州下了几场大雨。 最沉重的莫过于冬雨。 万幸的是,死神的好几次来访,都被夏寒躲过去了。 过完年,天气逐渐转暖,夏寒的病却毫无起色。他的父兄将他接到上海,住大医院,请知名医师,动了一次手术。 在被推去手术室的路上,夏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一盏一盏的从眼前掠过。夏寒其实对手术这种事已经相当熟悉了,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像第一次开刀那样迷茫和紧张。 手术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反而还引起了许多并发症。 三月份,他的父兄又带着他去往北京求医。不料北京天气不好,老是刮沙尘暴。于是几经辗转,又回到了杭州。 此时,钟砚卿已经完成了《逝6》,于是便带着成稿去探望夏寒。他对夏寒说:“你就拿它当寻常闲书看,不必费神,张祈已经改过了的。” 《逝6》接着《逝5》的故事。 张硕痛失所爱,便专心做生意,用忙碌来减轻疼痛。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个纨绔子弟已然不在。他背负着沉痛的过往,岁月使他变成了一个有内涵的男人。 宣德十年(1435),胡濙成为朱瞻基的托孤五大臣之一。胡濙当上礼部尚书,从此生活稳定不再奔波。 王子攸开始跟“我”讲林伟和王子临的爱情故事。林伟是王子临在现代的男友。“我”没有想到,王子临也会有这么腼腆少女的一面。 清闲无事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胡濙的死期要到了,王子临安排了一个人顶替,然后自己又扮作一个在南京政府中任一闲职的小人物。 生活的平淡无趣逼疯了王子攸,她得了抑郁症,自杀身亡。她在遗书中写道:“我见过众多帝王追求长生不得……如今我轻易得到长生却要将其舍去……因为我知道,上天给我的这份礼,我无力承受。纵使我的身体可以存活千万年,我的心终究是不能承受这千万年的苦痛与寂寞……在唐代,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是个哑巴。王子临告诉了我他的结局和他的死期。我求王,让我扮作宫女小珠陪在他的身边。然而,我这样做无非是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扩大自己的痛苦罢了……自那之后,我再没有爱过其他人。千年的时间过去了,我竟找不到一个与他相似的人……我试过交朋友……不过是看着他们慢慢老去,再化为尘土,而自己韶华依旧……这将近两千多年的时间,我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做了……简单来说,我活腻了……有一件事,我瞒了千年。我自己编造的谎言像恶灵一般缠了我千年……我并不是王子临的妹妹,我只不过是碰巧和她长得很像。当时也是糊涂,撒下了这个谎。然后为了圆这个谎,继续说更多的谎言……” “我”读过王子攸的遗书后惆怅万分,心想,人最强大的地方是心,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心。她们两个正好是人心的两个极端。一个将帝王和权臣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个惆怅千年凄然离世。 “我”的眼前忽的浮现出王子攸给“我”讲故事时的情景,讲王子临和林伟的故事。于是“我”便向王子临感慨道:“故事中的两人如今隔着时间的鸿沟,那个讲故事的人也已经不在了。”王子临听后冰冷冷地说:“我早就知道她是假的,林伟是我虚构出来骗她的。” 《逝6》到此结尾。 几天后,钟砚卿带了梨子来看夏寒。夏寒拿着《逝6》的稿子对他说:“这儿有一个错字。”钟老头当真是哭笑不得,之前说的话夏寒铁定是忘了。 四月份,《史疏》截稿,夏寒也总算是病愈出院。考虑到他是大病初愈,不能马上继续工作,夏煜把他带到义乌静养。 清明节,他们父子三人一起去给夏妈妈扫墓。夏寒悄悄地告诉夏妈妈,自己想了很久的问题,有个人给了他答案。想通之后真的轻松了许多。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仿佛自己夺去了母亲的生命和幸福,甚至还夺去了父亲的爱。但是现在他想通了,并不是自己夺走了母亲的生命,而是母亲赐予他以生命。 五月末,夏寒回杭工作,依旧是住在钟老头家。而此时《史疏》再一次截稿了,《逝7》也写了将近一半。夏寒为钟老头惊人的速度而吃惊。钟砚卿喝着茶慢悠悠地解释道:“《史疏》进入南北朝篇也有一段时间了。南北朝,你懂的,就是乱嘛。为了避免一本书中出现两个主题,缩短了篇幅。顺带一提,《逝》,我写不动了,《逝7》就是结局了。” 自这日之后才过两天,钟老头就说他已经把《逝7》写完了。夏寒用最快的速度将《逝7》浏览了一遍,然后说不行。 《逝7》接着《逝6》的故事。“我”发现了王子临双重人格的事实。还有,其实根本就没有王子攸这个人,那只是王子临的另一重人格。什么妹妹被母亲带着跳江却找不到尸体,都是她幻想出来的,跳江的只有她母亲一人。她根本就没有妹妹,她是独生子女。 正好太医的扮演时限到了(“我”不会变老,为避免他人起疑,王子临规定,角色扮演要有时限。虽然易容术可以使人变得苍老些,但毕竟正常人的寿命有限。演了一段时间后就要安排该角色死亡),“我”于是向王子临提出恢复自由身的请求,王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3 子临竟然答应了。“我”成了继徐未香之后的第二个自由人。 这就是结局。 夏寒说:“再想想吧,这样的结局还是有些仓促,未免落了俗套,而且字数也不够。” ? ☆、二十七、隔壁老吴 ?  “你怎么还不去码字?”夏寒从厨房里出来,穿着灰色的围裙。钟老头正在玩他的二胡,听到夏寒的声音后停下来,说:“写不动。”“你今天一个字都没有写。”“没有灵感啊。”说着便拉起二胡来,曲子是《病中吟》,好不凄惨。 钟砚卿刚陶醉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夏寒:“晚饭弄好了吗?”“还没,我才刚开始弄。”钟老头叹了一口气,说:“生活如此多艰。”夏寒被他逗乐了,说:“你什么意思?”,不知不觉间被钟老头骗去了一个灿烂的笑。 吃过晚饭后,钟老头拿着棋盘去找隔壁老吴切磋棋艺了,两三个小时后才回来,还说要出去散步。“可现在都已经很晚了。”夏寒已经换上了睡衣。“你要是不怕我被绑架的话就留在家里。”“我又没说……”钟老头开始毛手毛脚地扒夏寒衣服。 夏寒脸上顿时烧起来:“我我我自己换!”说着把钟老头赶出房间去。钟老头为自己的机智感动不已,同时为这一顿豆腐、心满意足。 钟砚卿带着换好衣服的夏寒去小巷子里散步。巷子从横交错,每一条巷子都幽深不见底。路灯昏黄,但好在头顶明月照亮了每一块青石板。走在这样的巷子里,对身心都是一种享受。 小巷路径复杂,夏寒害怕迷路,便说要早些回去。钟老头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自信:“这种路,我走一遍就记住了。” 突然,乌云蔽月,夏寒拉着钟老头的衣服颤抖着说:“那、那是什么?”只见右边巷子的光线昏暗处有一团绿色光晕。 钟老头显得相当淡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那个啊,是高压电。夜间高压线周围有时会出现一层绿色光晕,俗称电晕,这是一种微弱的尖端放电。” 夏寒立马投来崇拜的目光:“你懂的好多。”钟老头谦虚地说道:“老夫只是记性好而已。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尖端放电是什么。” 在这之后,他们又四处走了一会儿,便打道回府了。其实钟老头根本就没有逛尽兴,他是怕夜风太凉,自己皮糙肉厚的没关系,把夏寒冻着了就不好了。 隔天一大早,钟老头就去叫夏寒。“这么早做什么?”夏寒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夏寒难得撒一回娇,钟老头却残忍地将他从被子中剥出来,说:“咱们一道出门去。”夏寒努力将眼睛撑开来一条缝:“去哪儿?”“西湖。” 夏寒听后欲哭无泪,皱着小眉头说道:“你要去练字自个儿去,干嘛非拉上我。”“我又没说要去练字。家里印泥没了,我要去西泠印社买印泥。” 夏寒马上就崩溃了,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买个印泥起这么早做什么?”“这不顺带早起散步嘛。”钟老头说着便用蛮力将夏寒从床上抱出来,拖去卫生间了。 夏寒被钟老头伺候着洗漱完毕了以后,总算清醒了一些,但是脑袋还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认命般的跟着钟老头去了西湖。 西泠印社建在一个小山丘上,风景宜人,但是人烟稀少。在工作日的时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在节假日的时候,这边会有一点儿人,基本上都是往隔壁楼外楼去的。 进了西泠印社,钟老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栋藏在深处的建筑物。外表看起来古色古香的,但里面确实现代化的店铺,卖各种印章印泥,另外居然还有玉制的茶具。 在离间,老板抱着一只胖猫躺在竹制藤椅上。老板看上去五十多岁左右,有些面熟。等一下,这不就是钟老头口中的隔壁老吴吗?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钟老头完全可以叫隔壁老吴关店回家时捎个印泥给他,何必要亲自一大早起来跑一趟呢? 但是呢,钟老头年纪大了,做事讲究情怀。隔壁老吴显然也是这样,见了钟老头不着急谈正事,而是先把人请到外间喝茶。 “碧螺春还是龙井?”“龙井。对了,给他一杯白开水就行了,要温的。”“没问题。不过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来我这儿。”“你当真健忘,我不是也有带张祈来过几回?”“那是张祈死皮赖脸跟来的吧。”夏寒这时□□来一句:“可是张祈看着不像是这种人。” 钟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隔壁老吴也附和道:“张祈总是笑得高深莫测的。”夏寒笑道:“我怎么看不出来?”钟老头将残酷的事实告诉了他:“因为你傻。” 隔壁老吴笑着站起身来,对夏寒说:“让你只喝白开水显得我待客不周。我这里还有云片糕,你要不要?”夏寒一听眼睛都亮了,立马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老吴去拿糕点的时候,被他抛弃在里间的肥猫走了出来。由于肥猫的身形过于庞大,所以使那四条小腿显得十分的短,整只猫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肉球。 老吴问了他家猫一句:“你也要吃吗?”肥猫理都不理自家主人,面无表情地走到夏寒脚边,用脸蹭了蹭他的裤脚,然后十分灵活地爬上了他的座位,趴在他的大腿上不动了。 “真是难得”老吴拿着云片糕回来,说,“它很少这样亲近别人。”“话说你在店里养猫,就不怕它把东西弄坏吗?”钟老头问道。“它很安静,经常趴在一个地方好久都不挪窝儿。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成天摆着张臭脸。”“难怪这么肥。” 钟老头和老吴聊着聊着就下起围棋来了。夏寒则在一旁认真地吃着云片糕。虽然在来时的路上已经用过早餐,但夏寒还是将这碟云片糕吃了个干净。 两个老头子下了好几盘棋才尽兴。等钟老头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夏寒已经靠着椅背睡过去了。一人一猫好不和谐。 钟砚卿附身将夏寒叫醒,肥猫灵活地跳下地来,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夏寒揉着眼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却因腿软向前倾倒,被钟老头顺势抱住。 那只猫确实是肥,压得夏寒两条腿直发麻。 ? ☆、二十八、死局 ?  钟砚卿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给之前写的《逝7》半成品补了个稍微有内涵一点的结局。 “我”恢复了自由身,离开王子临之后,“我”做了一个游医,一则为了维持生计,二则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自己不会变老的事。 七十年后,“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回了一趟南京,发现现在居然是洪武六年(1374)。时间居然在倒退。 “我”找到王子临,王子临告诉“我”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4 ,她其实有想过,如果“我们”照这样活下去,会不会活到现代。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如果和现在的自己见面,时间会错乱。而且,根据蝴蝶效应,“我们”几个现代人,活在过去的时间中,就算只是做个市井小民,也会对现代人们的生活产生巨大影响。 王子临活到明末的时候,时间像是被重启了一样,她又回到了秦朝。这等于是将一切清零,不会影响时间的正常运行。 她找到了徐未香和上官世政,但是没有找到王子攸和张硕。她又重新见证了一遍历史,重新活了两千年。 “我们”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历史会重启。王子临的循环时间是两千年,“我”的大概一百年左右。这样一来,“我们”留在历史中的痕迹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清零,等于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会影响原来的历史。 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循环后,“我”活腻了。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了。就像你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一样,无趣到了极点。 “我们”被丢在时间的圈子里,只有死才能结束一切。然而王子临对“我”说:“活着,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我”疯了,王子临也疯了。疯了,都疯了。 夏寒对这个结局表示很满意。钟老头对《逝》的完结倒没有什么情感起伏,好像这个不是他写的一样。他正摆着一副未雨绸缪的样子,忙着收拾行李去内蒙古。他说要在那住两三个月,以躲避各大媒体的采访。 钟老头像个江湖神算似的,老气横秋地说:“那些采访大都千篇一律。翻来覆去都是问同样的问题。哪一次不是将答案背熟了、再将它在摄像机前一次又一次地背出来?我跟你讲,这次的问题肯定是‘将此书取名为《逝》有何深刻含义?是他们身处的时间魔圈还是他们本身’‘王子临这个人物的文化内涵’‘人物塑造手法’‘徐子夜及王子攸的命运悲剧与社会意义’‘人物原型与创作过程’。反正逃不开这几个。哦还有,出版社给我安排的签售会你也帮我推了。只要你出面,出版社那边好搞定的。” 钟老头动作很快,飞机票都订好了。临出门时,钟砚卿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一个在家要注意安全。太晚了不要出门,陌生人来了不要开门……还有,觉得人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工作可以推给张祈没关系,那家伙可喜欢干活了。天气热,不要出去瞎跑。自己搞不定的事可以找隔壁老吴帮忙,他人很好的。” 夏寒一一应了,笑着送他出门,还不忘提醒他:“不要以为把《逝7》写完就可以无事一身轻了,别忘了九月底《史疏》要截稿。” 在钟砚卿写《逝7》结局的这一个月里,夏寒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夏寒几乎每天都去隔壁老吴家一趟。老吴会为他准备各式各样的漂亮甜点。今天荷花酥,明天梅饼;今天桂花定胜糕,明天紫薯山药糕。变着花样来,不会腻。夏寒吃饱喝足后,便会抱着老吴家的那只肥猫揉一揉捏一捏。这要换做别人,猫大爷肯定会生气。也不知怎的,肥猫好像很喜欢夏寒的样子。它平时总是一张别人欠它二百五猫粮的脸,一见夏寒就立刻变作初春的少女,眼底秋波送不停。看的老吴心里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不知道平时是谁伺候它吃喝拉撒的。 看着夏寒和老吴如此熟络,钟砚卿也放心把夏寒交给老吴照顾。老吴是有妻儿的人,总不可能跟他抢人。再说了,老吴可是钟老头引以为傲的神助攻,很多事情要向他请教的说。 不出钟老头所料,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记者过来采访。夏寒想要推辞,也很容易——“钟老师去大草原上寻找下一部作品的灵感了,目前不在杭州。” 转眼到了八月,杭州城经常电闪雷鸣,还伴着倾盆大雨。 这一日,是难得温柔的淅沥小雨。夏寒趁着天色未沉,撑伞出门,买了个蛋糕,在蛋糕店门口碰见了陈述。陈述是刚在“外婆家”(餐馆名称)用过晚饭,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夏寒。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寒暄几句之后,夏寒便说:“那我先回去了。”“我可以到你家里做客吗?”陈述问道。夏寒想了想,说:“恐怕不行。钟老师最近不在家,我毕竟不是屋子的主人……”陈述听完后故意作出遗憾失望的表情。夏寒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陈述抓住机会,说:“那不如你到我家来小坐片刻?”于是夏寒就点头了。 陈述带着夏寒往自己家那边走,心里美滋滋的。 “杭州原来这么大。”夏寒突然说道,“我在这里待了四年。在路上遇见你却还是第一次。” “if i am not at home, i am in a hospital. if i am al, i am o. ”陈述更加突然地回了两句英文。 “你在说什么?”“我说,你遇不见我是因为我太忙了。”“那两句英文是这个意思吗?!”“你听不懂说明你阅历太浅。那其实是巴尔扎克的名言。原话是‘if i am not at home, i am in a bsp;if i am not in the bsp;i am o.’巴尔扎克写作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他不是在家,就是在咖啡馆;不是在咖啡馆,就是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说明他工作繁忙。我稍微改编了一下他的话,想借此说自己工作繁忙。” “你不是理科生吗?”“理科生就更要学英语了。我大学刚进去学的第一门课就是ap生物。” ? ☆、二十九、草原绿 ?  到了陈述家,夏寒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一个人住吗?” “对,我一个人住”陈述顿了顿,又问道,“你和钟老头两个人住习惯吗?”“习惯啊。”“他有没有一些奇怪的行为让你很烦呀?”“嗯……他起得早而且睡得也早。”“他每天拉二胡一定很吵吧。”“还好啦,其实还挺好听的。”陈述继续坚持不懈地抹黑钟老头:“他讲话跟个老头子一样,你们交流肯定有障碍。”“我觉得还好。”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谁煮饭的?”“我来做菜。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们就叫外卖。”“钟老头不会做饭?”“嗯。”“那衣服呢?也你来洗?”“不是的,我们轮流洗的。因为我经常大病小病不断,所以基本上都是他在洗。”“他有没有收你房租?”“没有。” 陈述觉得,不能再聊与钟老头有关的话题了,于是他将夏寒的注意力引到了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5 蛋糕上:“这么大的蛋糕,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我只是跟店员说要生日蛋糕,没有想过它是这么大的。”“今天是你生日吗?诶不对,生日蛋糕就是这么大的,你没吃过吗?”“那个,其实,我家里人从来都没有给我庆祝过生日。我也是第一次给自己过生日。”“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我总是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夺去了母亲的生命。但是,最近我好像有一点儿想明白了。我应该要感谢母亲赐予我生命。所以我就想,要好好过一回生日。” 陈述不说话了。他看着夏寒微笑着将这些话讲出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胸腔闷闷的。 陈述最终还是笑了笑,说:“那,我和你一起把这蛋糕吃了。” 两人沉默地吃着蛋糕,安静又尴尬。夏寒胃口本就不大,陈述也刚吃过晚饭,因此蛋糕还剩下了大半。陈述说:“要不你这蛋糕就送我了。我放冰箱里,明天还可以拿出来吃。”夏寒答应了。 不久后,陈述又找到了新的话题:“你手上这串菩提子很漂亮。”“钟老师送的。这东西好像有很多讲究。哦,他说这东西好像还可以叫无患子。” 陈述不想提到钟老头,转移话题道:“其实菩提不仅仅只出现在东方文化中。”“真的吗?”“比如说《菩提树》,是舒伯特《冬之旅》中的第五首歌曲。主人公是一个孤独的流浪汉。”“你会唱吗?”“唱是不会唱,但歌词我是记得的。” 门前有棵菩提树,生长在古井边 我做过无数美梦,在它的绿阴间 也曾在那树干上,刻下甜蜜诗句 无论快乐和痛苦,常在树下流连 今天像往日一样,我流浪到深夜 我在黑暗中行走,闭上了我的双眼 好像听见那树枝对我轻声呼唤 “同伴,回到我这里来找寻平安!” 凛冽的北风吹来,直扑上我的脸 把头上帽子吹落,我仍坚定向前 如今我远离故乡,转眼有许多年 但仍常听见呼唤 “到这里找寻平安!” 如今我远离故乡,转眼有许多年 但仍常听见呼唤 “到这里找寻平安,到这里找寻平安!” 歌词优美,再加上陈述好听的声音。这确实是一种听觉上的享受。陈述念完后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夏寒听到了外面潇潇的雨声,突然想起来:“已经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陈述一听,站了起来,说:“可是外面还下着雨。”所以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家住下吧。后面这半句话陈述没有说出来。他的性格就是这般别扭的。 可惜夏寒的神经比较粗,没有读出陈述的后半句话,他说:“我有带伞,没关系的。”陈述一本正经地说:“那也不行。就算淋不到雨也会寒气入体,会生病的。”所以你就留下睡了吧。 夏寒想了想,问:“你有车吗?”“啊?有、有啊,怎么了?” “那你送我回家吧。”夏寒笑道。 陈述纵使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这两个月,远在内蒙古的钟老头,活得倒是逍遥自在。钟老头在大草原里找了一户人家,给了他们钱,住在他们的蒙古包里,每天过着骑马牧羊、逐水草而居的生活。(语言不通?钟老头有着变态的记忆力,学一门语言并不是难事) 闲下来的时候,钟老头就会跟蒙古包的男主人学马头琴。马头琴跟二胡挺像的,所以钟老头就学得超快。男主人还夸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每天晚上休息时,钟老头就开始给《史疏》码字,不忘工作。 九月份,《史疏》的截稿日期将至,钟老头终于记得要回杭州了,于是依依不舍地与收留了他两个多月的这一家人告别——还有当了他两个多月坐骑的马,都相处出感情来了。 钟老头回杭前打电话通知了夏寒,叫他多煮点菜为自己接风洗尘。 当钟老头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大开,夏寒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等他。夏寒脸色有些苍白,钟砚卿便以为他在门口等了很久,皱眉,将他扶进屋,沉着脸问他:“脸色怎么这么差?”“我只是有一点小感冒,是出版社小题大做给我批了三天的假。我反正呆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所以就站在门口吹风?”“不是,我、我没有站太久,就几分钟。”钟砚卿伸手试了试夏寒的额温,并不是很烫,也就不再追究下去了。 “行了,我先去搬行李,你就不用来帮忙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了奶豆腐。”钟砚卿说着便往外走。夏寒叫住他,说:“你发给我的文章,我看了。”“哦?有何高见呐?”“你以前的文字,懒洋洋、软绵绵的,在内蒙呆了两个月后,大气多了。” 钟老头笑着去搬行李了,心里不停地嘚瑟:“老夫天下第一牛。”颇有此生圆满之感。 “嗯,这样就算搬完了。”钟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大家伙是什么?”夏寒很好奇。“这个啊,是马头琴,蒙古族的代表性乐器。”钟老头很兴奋地摆好架势,“这个很好学的,我拉首曲子给你听。” 悠扬的音乐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没有边际的碧绿草原。夕阳西下,将那拉琴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这是什么曲子?” “《嘎达梅林》,蒙古族民歌。” “好听。”夏寒笑道。 ? ☆、三十、嘎达梅林 ?  “《嘎达梅林》是有歌词的,我唱给你听。” 钟砚卿说着清了下嗓子,拉着马头琴给自己当伴奏唱了起来:“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啊,不落长江不呀不起飞。要说起义的嘎达梅林,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在他唱完后,夏寒还很认真地鼓起了掌。钟老头谦虚道:“我知道自己唱得很难听,但起码我的调是准的。我上网搜了一下其它歌手唱的《嘎达梅林》,没一个调是准的,跑调跑到爪哇国去了。尤其是腾格尔,唱出了另一首歌的感觉。” 夏寒不知道他在吹牛,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点个头。 “我教你唱好了。”钟老头突然说道。“啊?”夏寒没反应过来。“《嘎达梅林》”钟老头提示他。 “那我肯定会跑调得更厉害。”“没事,我早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再说了,《嘎达梅林》比《茉莉花》简单多了。你学《茉莉花》也不过花了十年。我们未来还有好多个十年,不怕你学不会。” 夏寒欲哭无泪:“我为什么非要学《嘎达梅林》啊?”“这个可以练气的,对有肺病的人好。”钟老头说的头头是道。 “它一句话要唱个十几秒,一口气唱到底,很练气的。来,我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6 唱一句你跟一句。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呐,要一口气。”“南——方”“不对,是南——方——” 就这样,“教夏寒唱歌”提上了钟老头的行程。 秋老虎过后,天气一天天变凉。《史疏》九月份截的稿,十月中旬的时候,夏寒就把后续工作给完成了。《史疏》下一次截稿是来年的二月份,这段时间夏寒基本上是闲着的。 入秋以后,夏寒就开始咳嗽发热。钟砚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好好养病。 钟砚卿在家里备下了全套的供暖神器和各种常用的药物。钟砚卿还给夏寒买了一套睡衣,是用特殊布料做的,人的体温一旦超过了三十七度,睡衣就会变色。 设计者设计这种衣服的目的是方便家长照顾小孩。小孩子的免疫力不高,经常生病,而父母们总是不容易发现孩子体温过高。所以有很多小孩因长时间的高烧而把脑子烧坏。 所以说,市场上的这种睡衣基本上都是小孩子的尺寸。钟砚卿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厂家订做了一套大尺码的。 在钟砚卿的悉心照料下,夏寒这个冬天虽说是小病不断,但也没有严重到住院的地步。成功地减少了夏寒与陈述的见面机会,这也是钟老头心里暗爽的地方。 出版社的年会过后,俩人就完全成了家里蹲。里春节还有较长的一段时间,也不着急回老家。更何况这段时间夏寒的父兄正忙于年末结算,也顾不到他。因此,夏寒每年都是快到除夕的时候才回去的。 反正闲着无事,钟老头便打算带夏寒去他老家高邮玩几天。 临出门前,钟老头将夏寒裹成了一个球。夏寒又开始抱怨钟老头小题大做。“高邮怎么说也在杭州北边,冷着呢。”钟老头振振有词。 临近春运,公共交通工具上都是人挤人,照钟砚卿的说法就是空气中充满了病毒。为着夏寒的身体着想,钟老头决定自己开车回老家。 夏寒有些小孩心性,出发前的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结果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在路上,夏寒还很激动地问:“高邮有什么特产没?我带点儿回去给我大哥。” 钟砚卿冷冷地回了句:“咸鸭蛋。”夏寒不说话了。 钟砚卿算好了时间,应该能赶上中午在家吃饭的,但是不巧路上耽搁了一下,回到家,早就过了饭点。 令钟老头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妹妹钟砚铭还在等他吃饭。“等我一起吃饭啊?”“我才没有等你吃饭,我早就吃过了好吗?我现在是孕妇,怎么可能饿着肚子等你。”“那就是说,要换作平时,你就会等我了?”“别自作多情了。” 正说着,钟砚铭看到了钟老头身后的夏寒,“这个就是你的小责编?生得白白净净的,真是便宜了你这个色老头。” 夏寒尴尬地笑了笑。 “呀,小夏,我们又见面了。” 夏寒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捧着水果盘的男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夏寒觉得他面生,问道:“我们有见过面吗?”“好过分啊,不过才四年的时间你就把我忘了。” 钟老头看不下去了:“滚犊子,你都是有妻室的人了,还有脸在这儿装滥情。” 夏寒向钟老头求救:“我有见过他吗?” “你刚做我责编的时候,我跟一本杂志有约稿,文章名字叫《西湖雨》,这小子是那本杂志的特邀摄影师。你来我家催稿,而我那时人在西湖,你也就跑来西湖了,那时候天下着暴雨……” 夏寒打断钟老头,对那“陌生”男子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摄影师。”不过就那样匆匆的一面,能记得住的只有钟老头了好吗? 钟砚卿叹了口气,说:“我还是给你介绍一下吧,他叫孙笃钱,是我妹夫。他和我妹是初中同学,恋爱长跑了十二年,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结婚了。他和我妹都是摄影师。你上次在西湖遇见他的时候,他刚结完婚没多久。” “好了,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再不吃饭菜都凉了。”现场唯一的女性钟砚铭同志发话了,他们也就乖乖听话坐了下来。 “咱爹和咱娘呢?”钟砚卿拿筷子前问了一句。“他(她)们早就吃完饭上班去了。”钟砚铭边吃边回答。 夏寒看了眼孙笃钱,对方马上回答道:“啊,我不用上班的。我是自由的艺术家。” 钟老头小心翼翼地对钟砚铭说:“我再问一句成不?”钟砚铭显然有点不耐烦了:“说!” “你不是说你吃过了吗?” “我肚子又饿了不行吗?!孕妇胃口大不行吗?!” ? ☆、三十一、初夜 ?  吃完饭后,他们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夏寒渐渐显出精神不济的样子。钟砚卿便带他回房间休息。 夏寒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他发现钟老头搬了张椅子坐在自己床边。他手里还拿着本翻开的书,眼睛却是直直地看向前方。那里有一扇窗户,窗户外边是一棵树,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黑黑的枝桠。 夏寒翻了个身,惊动了钟砚卿。 “醒了?”“嗯”夏寒看向窗外,问道,“那是什么树?”“梧桐。它开花的时候要美一些。”夏寒笑道:“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可以想象得到。” 钟老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这是什么?” “《玉树□□花》” “我有点理解了,为什么说它是亡国之音。”夏寒这样说道。 钟老头问:“你知道梧桐的花语是什么吗?”“不知道。” “情窦初开。” 夏寒笑道:“这样啊。”钟老头继续发动攻势:“茉莉花的花语你总该知道了吧?”“不知道。” “你是我的” 夏寒用被子蒙住嘴,闷闷地说:“总觉得这是你编的。”钟砚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问:“还想睡吗?”夏寒摇了摇头。“那就起来吧,也快要吃晚饭了。” 俩人走到客厅,瞧见钟砚铭正抱着一个黄色的布娃娃看电视,孙笃钱就坐在旁边。他们于是就在俩人旁边坐下。 钟砚铭貌似很喜欢夏寒的样子,一看到夏寒就高兴的说个不停,还把自己手里的布娃娃塞给了他。 夏寒刚睡醒,大脑还处于正在开机的状态。他抱着布娃娃左翻翻右翻翻,被突然映入眼帘的一张猥琐的笑脸给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 钟砚铭的品味真够特别的,喜欢这种类型的布娃娃。 “夏寒,我们刚才在讨论给宝宝起名的事。你觉得‘岚’这个字怎么样?”钟砚铭问道。 钟老头抢着说:“这个字不好。山风为岚。山风出现在夜间,是往山谷里吹的风,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把你往山谷里吸,直至你摔得粉身碎骨。”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7 钟砚铭抄起一本字典砸向钟老头,说:“亏你还是个作家,自个儿翻翻字典,‘岚’的意思明明就是山里的雾气。”钟老头身手敏捷,接住了字典,然后非常厚脸皮地、极自恋地说:“字典不可信,我可信。” 在自家老婆发火之前,孙笃钱出面调停:“要我说,‘和’字最好。” “孙和是孙权的第三子。孙和的儿子孙皓是东吴的最后一任皇帝。孙皓是有名的暴君。”钟老头借机显摆自己的记忆力。 孙笃钱笑道:“我随便说的字竟这么有来头。那好,就叫他孙和了。” 夏寒看着这三人,笑而不语。 到了晚饭的点儿,钟爸爸和钟妈妈回来了,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吃了顿饭。钟砚卿的爸妈都是不苟言笑的人,这顿饭吃得很沉闷,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其间没有一个人说过一句话,话最多的钟砚铭也在乖乖地低头吃饭。 夏寒出生在一个世代经商的家庭。商人们总喜欢在饭桌上把问题解决掉,所以夏家吃饭时很热闹。钟家饭桌上死一般的沉寂,让夏寒很不习惯。 后来,听钟砚卿说,“食不言,寝不语”是钟家的家规。 吃完饭后,钟砚卿让钟妈妈替夏寒诊了诊脉。钟妈妈用食指和中指按在夏寒的手腕处,很专业的样子。 这个脉诊了很久。夏寒看着钟妈妈气定神闲的脸,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最近胃口是不是不好?”钟妈妈突然问道。夏寒有点被吓到:“有、有一点。”“来测一下血压。”夏寒乖乖地捋袖子。 “你这个血压也太低了。你这样跑两步就会晕的。我去给你开个药,明天去药房给你抓来。总之先吃一个疗程。”“一个疗程要多久?”“大概半个月。”“要吃多少个疗程?”“至少五六个。”“那个……我不知道中药要怎么煮。”“没事,你的那个大作家知道。” 钟砚卿表示自己躺着也中枪。 钟家晚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基本上都是各管各的。 夏寒把钟老头拉到房间里,跟他说:“你父母好奇怪。”“怎么说?”“一般的父母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都会说:‘你看你妹都快有孩子了,你怎么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找到’之类的话吗?” “我父母医生做久了,自然对一切都看透了。人活在世上,生死难料,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所以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钟家有没有后,都不怎么重要。”“听不懂。你这些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钟爸爸的公寓并不大。钟爸爸钟妈妈一个房间,孙笃钱钟砚铭一个房间,剩下就只有一间客房了。夏寒只能和钟老头挤一个床了。 夏寒觉得两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睡怪怪的,就尽量往床边上靠。钟老头怕他从床上摔下去,就不敢靠近了。心里那个痒啊。 夏寒睡相极好,睡着以后就一动不动了。钟老头趁机□□着抱住了他。 软软的,好舒服。 ? ☆、三十二、张凉月 ?  反正待在家中无事可做,钟老头便带着夏寒去了镇国寺祈福。 钟老头还当了免费导游:“中国有很多个镇国寺,高邮的这个虽然不怎么出名,但它还是比较特别的。它是世界遗产,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组成部分。高邮因此有运河佛城之称。不过,高邮虽然叫高邮市,但是它只有县级。它是个县级市。还有,镇国寺旁边有一个镇国寺塔,被人们称为‘南方的大雁塔’。塔顶的塔刹为一青铜铸葫芦。葫芦表面刻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字。” 夏寒显然没有在听钟老头唠叨,他只是问:“这里有没有特产卖啊?”“认真听我说话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讲过、高邮只有咸鸭蛋吗?哦我想起来了,两千五百年前就有咸鸭蛋了。”“诶,可是灵隐寺里都有福饼卖呀。那福饼味道真的很好,超级好吃的。就是贵了点,算上门票钱。” 又过了几天,张祈一家三口回高邮过年了。张爸爸和钟爸爸是多年老友,两家的房子挨得也近。钟砚卿每天都会带夏寒去张祈家坐一会儿。 夏寒貌似很招小孩子喜欢,没一会儿,就和张祈的儿子混得很熟。 “你叫什么名字呀?”“张凉月”“是你爸爸给你取的吗?”“嗯,我爸爸超厉害的。”“你今年几岁了呀?”“六岁。” 钟老头也学着夏寒的语气跟张凉月说话:“到叔叔家玩好不好呀?叔叔教你拉二胡呀。”小孩理都没理他。 夏寒心细,发现张祈家客厅的果篮里一连好几天放的都是苹果。于是他就问钟砚卿:“张祈是不是很喜欢吃苹果?” 钟砚卿差点就要回答“是”了,转念一想,将此事告诉夏寒也无不可,便说:“这其实是张祈的一个心结。这个故事稍微有点长,你要听吗?”夏寒点了点头。 “张祈的爷爷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没有任何关于爷爷的记忆。他的童年只有外公。张祈每回找他外公玩的时候,他外公都会给他一个苹果,又大又甜。有时候张祈将外面那一层皮啃掉后,就饱了,剩下一个酷似月球的苹果给他外公。” “他坐在小板凳上啃苹果,他外公躺在藤椅上给他讲故事。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张祈十岁。那年秋天他外公突然病倒,他母亲带着他外公四处求医,但是没有结果。于是又将他外公带回家中休养。这是好听点的说法。说难听一点,就是等死。” “那时候的大人们相信,生病的老人会将病气过给别人,尤其是小孩子。于是他们便将他外公像传染病病人一样地隔离了起来,由他外公的孩子们轮流照顾。张祈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与他外公相处。那段时间他总是很阴郁,问他为什么,他就说因为没苹果吃了。” “张祈的父亲和我父亲一样是个医生,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父亲在照顾他外公。他父亲每次从他外公家回来,都要洗十几分钟的手。” “张祈有一回见到了他的外公。他外公还是跟平常一样,给了他一个苹果,只是没有再留他下来讲故事。他拿着苹果回了家,被他母亲看到了。他母亲很生气地说这个苹果吃了会生病的,然后将那苹果扔进了垃圾桶里。” “过年的时候,一群亲戚围成一桌吃饭,很热闹。大桌子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和小椅子,他外公就坐那儿。饭菜是放在小碗里递给他的,碗筷也是和大家分开来洗的。在一群人的欢声笑语中,他外公显得相当孤独。” “他外公在那年正月里去世了。自那之后,张祈就每天吃一个苹果,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夏寒听完沉默不语。钟砚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张祈、陈述和我是世交,我们的父亲都是医生。我们三人中,最后只有陈述做了医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8 生。但是,要说起当医生的意志,陈述不如张祈。张祈是我们三人中最想要做医生的那个。他可能觉得,他外公的悲剧都是没有遇上好医生造成的。不幸的是,张祈色弱,不能做医生。” “你觉得凉月这个小孩怎么样?”钟砚卿突然发问。“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钟砚卿笑了笑,说:“他和你,差不多是两个极端。他是个音乐奇才,有绝对音感。唱歌也好演奏乐器也好,都能有大成就。他本人也特别喜欢琵琶。但是张祈却不急着让他学基础乐理,他说等到小学毕业后再说,小孩子的主要工作就是玩。我觉得到那时候再学太晚了。张祈也必定明白这个道理。他可能打算让凉月延续他的梦想。他无法做到的,让凉月来做。” 夏寒觉得这样对张凉月太不公平了,他说:“这种事应当要看小孩自己的意愿,为什么要将上一代的痛苦强加到下一代身上。” “行了,你也别气。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们是外人,不能干涉过多。”听钟砚卿这话的意思,他貌似要袖手旁观,于是夏寒马上就不高兴了:“你是张祈的朋友,总该劝劝他吧。”“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我们虽不能干涉,但可以旁敲侧击。”“什么意思啊?” 钟砚卿扶额,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你啊?”夏寒摇头:“不明白”“你可以装作不知道他外公的事,然后再把凉月的教育问题说给他听。而且,凉月挺喜欢你的,你还可以给凉月做思想工作,让他大胆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未来。” ? ☆、三十三、夏妈妈 ?  夏寒与钟老头同床共枕了几日后,由于年关将近,夏煜亲自来了高邮一趟,将夏寒接回义乌。 夏寒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错,于是夏爸爸打算带着他参加一个比较重要的宴会。出席酒会的都是生意场上的大人物。像这样的酒席,一般都是夏爸爸和夏煜去的,夏寒这是第一次,有一点紧张。 当天晚上,人们看到夏家父子三人都穿着笔挺的黑西装,从入口威风凛凛地走来,超级拉风。 大儿子精明能干,小儿子人畜无害,老爹是大财阀。夏老板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修来今世如此的福分。 夏寒因长得美而被许多女士搭讪。夏爸爸也想,儿子是时候处对象了。 回到家后,夏寒冲了个热水澡以消除疲惫,夏爸爸则坐在阳台上吹风,顺带欣赏着如水的月色。夏寒换了件纯棉睡衣,跑去阳台找夏爸爸谈天。 夏寒很突然地说:“我想知道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夏爸爸愣了一愣,然后对夏寒宠溺地笑了笑,说:“你很少问我这种问题。让我先想一想,毕竟很多年过去了。” “您和母亲是怎样认识的呢?”“这我还是记得的。那时候我们大概都只有二十来岁。我在路上遇见她,好像是我走得太急碰掉了她的零嘴。然后她就拉着我不让我走,一定要我陪她一个。长得小家碧玉,却是个很凶悍的女人。后来,大概是缘分吧,我收购了她所在的那家出版社,成了她的新上司。” “母亲很凶吗?”“不是,怎么说呢,她那个应该叫强悍。她可以把我扛起来跑个一百米。”“哇,好厉害。”“别那么崇拜你妈。她可是会经常犯蠢的。简单来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读书读不好,工作也取不得成绩,给人感觉很废。但是因为长得美,还有性格好,有很多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朋友。”“真好。” “她有一个朋友跟她关系很要好。你小时候,那个阿姨经常抱着你玩的。”“……”“我看你也是不记得了。那个阿姨跟我讲过,你妈妈小时候非常的矮,小学六年级了还是侏儒的个儿。再加上你妈妈很能吃的缘故,长得很胖,所以人送外号‘矮冬瓜’。但是没想到啊,上了初中,你妈妈就开始拼命地拔高,矮冬瓜变成了瘦油条。这身材一定型,亭亭玉立的味道就出来了,当年追求者很多哦。” “那您又是怎么追到母亲的?”“你妈妈还不好追啊?一顿饭就搞定了。她那个朋友笑她太容易骗。她的回答倒理直气壮。她说啊:‘他说他会养我的。以后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哈哈哈哈,还好没被人贩子发现她。哦说起吃饭,我想起来一件事。有一次我带你妈去西餐厅吃牛排。那时候西餐厅很少见而且很贵,只有你爸爸我这样的人才吃得起。服务员问她要几成熟,她说八成。然后服务员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在回去的路上,我告诉她,外国人喜欢吃三成熟的牛排,他们觉得,吃五成熟以上的牛排,是亵渎食材的乡巴佬。然后,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原来老外喜欢吃带血的牛肉啊,难怪身上这么多毛。哈哈哈哈哈。你妈妈很有意思吧。” “你妈妈傻里傻气的,没有什么烦恼。她虽然人笨了点,但是做起家务来动作倒是挺利索的。她喜欢自由,经常和她那个朋友出去旅行,一句话都没留下,说走就走了。害得我还以为她被绑架了。但是自从她生下你大哥以后,就再没有那样随性地旅行了。她照顾小孩很有一套,你大哥被她养的很好。对了,别看你大哥现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他小时候很能哭的。我甚至想,你大哥现在不苟言笑的,很有可能是小时候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尽了。他只要一离开你妈妈,就会放声大哭。你妈妈就只能一天到晚的抱着他,也不知道手酸。不过呢,我就是喜欢她的健气。但是,你妈妈自从怀上你以后,身体就开始变差了……”夏爸爸说着看了夏寒一眼,却发觉他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夏爸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是在阳台上,夏寒吹不得风,便抱起夏寒往房间里走。夏寒很轻,感觉没比小时候重多少。 夏爸爸把他抱到床上,替他掖好被子,又伸手理了理他额间的碎发,后来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夏爸爸悄悄在夏寒耳边说了一句:“爸爸爱你。” 那天晚上,夏寒做了一个梦。梦里夏妈妈长发飘飘,逆光中她的背影深深地印在了夏寒脑海里。 新年就在吃吃喝喝间过去了。元宵节后,夏寒就回了杭州。 钟妈妈给夏寒开的药,钟老头很尽职地在熬,夏寒一回来就享受到了每天早中晚三大碗的服务。中药的味道真的是难以形容的奇妙,大概类似于舌头抽筋的感觉。这样说好像太夸张了点,但是仅用难喝来形容明显不够力度。 刚喝完中药往往嘴巴里苦,钟老头便买了一大盒大白兔奶糖,让夏寒喝完后来一颗。 夏寒的脾气都被中药折磨没了,这次难得任性了一回:“我要龙须糖。”“要求怎么这么多?给你糖就不错了。龙须糖那东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29 西吃了不怕把牙粘在一起?” 话虽是这么说,但第二天钟老头还是买了龙须糖回来。 夏寒每天喝药,打个嗝都是中药的味道,觉得难受极了。钟老头倒是很享受这样的药香,无论是厨房里的,还是夏寒身上的。 夏寒虽被中药折磨得向死而生,但还是非常尽心地给张祈父子俩做经常性思想工作。目前看来不怎么顺利,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半个月的疗程吃到,休息半个月,再接着吃下一个疗程。大约有五六个疗程。夏寒同学,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三月初,《史疏》截稿。钟砚铭也顺利产子,钟砚卿截稿后就去看他妹了。作家截稿后便是责编的忙碌期,因此夏寒没有跟着去。 ? ☆、三十四、我陪你 ?  钟砚卿很快就回来了,他毕竟不放心夏寒一个人在家。 回来后他就向夏寒抱怨,说钟砚铭有了儿子忘了哥。钟砚铭还豪气冲天地说:“我将用我的后半生去看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 俩人又过上了日常的平淡生活。夏寒还是没有习惯中药的味道,做菜还是淡而无味,身体状况还是时好时坏,老吴的点心对他还是那么的有吸引力,张家父子的思想工作还在艰难地执行中。钟老头还是那么喜欢摆弄他的二胡,还在坚持不懈地教夏寒唱《嘎达梅林》。 夏寒还是很忙。他想,等一切都搞定了之后,再去看孙和吧。 没想到的是,他提前见到了孙和。 孙笃钱夫妇打算在杭州长住,因为孙和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钟砚铭孕期的保健工作做得很好,孙和的病因是遗传。 先天性心脏病的发病原因有很多,遗传因素仅占百分之八左右,而孙和正是那不幸的百分之八。 孙和现在还小,身体状况还未达标,根治性手术至少要等三周岁以后,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拖。钟砚铭将孙和带来杭州,是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医疗环境。 孙笃钱大概是富二代,他在高邮有一套房子,在上海有一套,在苏州有一套,在杭州也有一套。他们家在杭州长住问题并不大。 孙和的事让钟砚卿有些无心写作。而夏寒这时候又开始断断续续的低烧。 五月份,《史疏》截稿。两个月间,钟砚铭收到了五份病危通知书。 八月份,《史疏》再一次截稿。 时间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不作停留,不给他们消化悲伤的机会。 十二月份,初冬,凛冽的西风已经吹到杭州。窗外的树,只剩下了漆黑的枝桠。 孙和在寒风中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夏寒拖着重感冒的身体参加了孙和的葬礼。在一群穿黑色衣服的人当中,钟砚铭哭得很伤心。 葬礼过后,孙笃钱为了让钟砚铭换个心情,带着她四处旅行。 钟砚卿不拉二胡不练字了,经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发呆。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说要去西湖散步,夏寒怕他想不开跳湖,便说要陪他一起去。 “脑子烧糊涂了?乖乖在家躺着。” 夏寒当做没听见,艰难地从床上起身。 “行了行了,我不去了,就坐这儿陪你。”钟砚卿拉了张椅子坐在夏寒床边。 夏寒坐起身来,看着钟砚卿的眼睛,正色道:“也许,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并非是冷漠,而是,一个人对生命的敬意。” 钟砚卿揉了揉夏寒的头发,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几天后钟砚卿就恢复到了原来规律的生活。他为自己的小侄子写了篇悼文——《六悔铭》——被后世文坛尊为经典散文。 文名取自寇莱公的《六悔铭》——“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悔。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 孙和的死引发了他对生命的思考。可以说,这是凉巷写作生涯中一块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 钟砚卿的事业开始走向巅峰。然而在这时,夏寒却一病不起。 医生说是由感冒引起的病毒性心肌炎。夏寒的情况比较危险,很可能在急性期之后发展为扩张型心肌病,会反复发生心力衰竭。 钟砚卿将《史疏》的截稿日期推延到了明年的二月,开始全心全意地照顾夏寒。 看着夏寒带着呼吸罩躺在白色被褥间时,钟砚卿的心情是复杂的。孙和的离世就已足够使他动摇,那么若是换做夏寒,他会怎样?他大概会疯吧。 不过好在夏寒的病情逐渐好转,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的情况也慢慢变少。一月初,夏寒便出院了。不过医生叮嘱说,要卧床休息至少六个月一上,否则会留下后遗症,还有就是要定期回医院检查。 那就是说,过年的时候不能回义乌了。夏寒很苦恼,这事儿要怎么向夏爸爸开口。 幸运的是,夏爸爸要去国外出差,新年就不过了。夏煜倒是来了杭州一趟,带着他的女儿夏文来看夏寒。夏寒求他将自己生病的事与父亲保密。夏煜答应了。 夏煜走后,钟老头问夏寒:“他什么时候有的女儿,你怎么没和我说起过?” “夏文比孙和晚出生两个月。那时候你正为孙和的事烦着,我便没有告诉你。夏文的满月酒我也是偷偷去吃的。对了,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张祈已经让凉月去上艺校了。我超级有成就感的。” 钟老头扶额:“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了。” 二月份,《史疏》截稿。钟老头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还有十本,南北朝篇才能完结。 责编的工作已经推给张祈了,夏寒可以安心养病。 不对,不能这样说,夏寒就算在病中也是喜欢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你写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把《史疏》写完。”“不知道,也许这辈子也写不完,能写多少是多少吧。”“不行,做事情得有始有终,你一定要把它写完。” “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会陪你把它写完。你什么时候把它写完,我就陪你到什么时候。”“好处就是有你红袖添香?我不是好色之徒。更何况,等我写完,我起码有八十来岁了。”“我一定会活到那时候的。”“真的假的,你这么弱。”“人的潜力是无限的。”“那说好了,拉钩。” “幼稚的老头子。”话虽是这么说,夏寒还是将小拇指递了上去。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逐渐变暖,医生说夏寒可以稍微增加点活动量。钟老头就搞了辆轮椅,时不时推着夏寒出去散步。每一回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外面的几乎只有眼睛了。 再后来,五月初的时候,《史疏》截了一次稿,七月初的时候又截了一次。 六月夏初的时候,夏寒就可以不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无患子 作者:历史小城 分卷阅读30 用终日卧床了,也可以重新回归工作了。躺了这么久,夏寒连走路都要重头开始学起了。 八月十六,两个人一起过了生日。钟老头送了夏寒一串星月菩提,又念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反正夏寒只记住了“这东西戴久了会变色”,觉得很有意思。 夏寒送了钟老头一把二胡,算是投其所好。钟老头将那二胡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又试了试音,说:“这琴皮是货真价实的莽皮,你这次是送了好东西。” 两个人相伴着生活,已经变成了像呼吸一样的、平常但必不可少的事情。 第二年的八月十六日,钟砚卿带着夏寒去了昆明。路上,夏寒调侃道:“这次怎么不去玉龙雪山?”钟砚卿很认真地回答了他:“得过一次肺水肿的人最好不要再到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地方。” 世界园艺博览园离昆明市区不远,钟砚卿和夏寒去了那儿。 夏寒挖苦他:“园艺?老头子就是老头子。” 世博园很大,他们估计连一个展园都逛不完。 好在钟砚卿早就计划好了,拉着夏寒去了玫瑰园,想营造一个浪漫的气氛。不料玫瑰园今日没有开放。夏寒就说想去药草园看看。 药草园,光名字听着就足够草根。此刻钟老头的内心是崩溃的。 入园之后却又是柳暗花明。药草园就像是一幅立体山水画,有着传统的江南园林风格。 有这样的美景相衬也并无不可。钟砚卿清了一下嗓子,双手扶着夏寒的肩,使两人对视:“你愿意做我一生的责任编辑吗?” “你们这些作家说话真是麻烦,七拐八拐的。” “我爱你” 夏寒笑了:“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the end 是不是感觉结局有些仓促了?那当然,因为这不是真正的结局。其实《无患子》这篇文本身就不够正式。它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前传。正文什么时候写?看心情_(:з」∠)_ 不过这个前传好像写得太多了一点。照我的尿性,正文极有可能会比这个短…… 所以咱还是管它叫上部。嗯,上部。 至于下部…… 分卷阅读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