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 第01章 君自故乡来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1章 君自故乡来 沈历寒眯起眼睛，适应着窗外耀眼的阳光，白衣的护士已经拉开了窗帘，把当天的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大约是看时间还早，前几天都是放下药就离开的护士对床上躺着的人笑了笑：“今天没早起啊？” 这个孩子也才十多岁，虽然比她还高一些，清瘦挺拔的身材，脸上也还没脱出少年的青涩稚嫩，却完全不像她的一双儿女一样喜欢赖床，总是很早就起来看书，住院一个礼拜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样子。 沈历寒脸上一红，埋头低声道：“睡过头了。” 冬日的清晨本来就容易犯困，谁不想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多躺一会儿。护士和善地把水杯和药递给他：“吃药吧。” 他道了谢接过来，护士便推着车继续分发各床的药物，沈历寒喝了口水把药片吞下去，下意识地往门边看。 昨天是冬至，虽然爸爸不像村上其他人那样看重，他本来也应该回家去磕头吃饭的，不过他实在不敢让爸爸知道他居然来县城三个月就把健健康康的胃折腾出了胃炎，只好找了公用电话打回去，说马上要期末考，干脆等到寒假再回去。 算起来爸爸现在也忙得很，村里的学校终于又来了一个老师，能把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孩子分开来上课了，爸爸带着那二十来个高年级的明年就该考初中了，肯定也忙得脱不开身，更别提进城来看他。 肯定是要念叨的，念叨完了却也一定会给他捎好吃的过来。到时候就可以分给凌翔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又全塞给自己了。 临床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见他只有一个人，就推了推身边的妻子，略显富态的女人便笑着从保温盒里拿了一个包子递过来：“小伙子，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沈历寒礼貌地摇头：“谢谢，我还不饿。” 女人对丈夫笑了笑，还是把温度适中的包子塞到他手里：“外面下了点雪，路不好走，你哥哥还不定什么时候来，快吃吧。” 沈历寒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的病房在二楼，刚刚并没有注意看窗外，听了她的话才转头看出去，临近的房顶果然都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那中年男子也开口道：“别看雪不大，路上是很滑的，你哥哥住得挺远吧？” 沈历寒谢过夫妻两人，才“嗯”了一声当做回答，他的学校和凌翔当学徒的修车行离这里其实都很近，不过昨天凌翔肯定是留在村里了，今天进城来就不是一般的“远”了。 村上到县城的路一直没有修好，下了雪肯定更是难走，他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马路上偶尔有一两辆车子经过，轧着积水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还会有刺耳的刹车声，蓦然就说不清地急躁起来，心不在焉地咬着手上的包子，不时偏过头去看走廊上的动静。 临床的男人神很不错，跟妻子吃了早饭，便到走廊里散步去了，病房里就显得空旷起来，总叫人想要做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不安的寂静。 沈历寒翻开枕边的英语书，想把这几日缺的课读几遍，不一会儿却又皱着眉放了下来，转头去看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影。 “小寒？” 沈历寒猛然转头，看着敲了门之后推门进来的人，高挑的个子，理得很短的头发，麦色的脸上是不同寻常的一脸通红，眼神扫过来，见他坐着便像是放下心来，伸手拿下帽子拍掉顶上那一层薄薄的洁白，快步走进来。 “饿了吧？沈叔给你带了吃的…”凌翔说着，从手上提着的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来，打开盖子递给他。 沈历寒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接，饭盒竟然还是热的，低头看了一眼，才知道凌翔一直用自己带来的棉衣裹着饭盒的。 凌翔一直都很照顾他，从小时候把好不容易争到的糖果红薯留给他，到初中时每天帮他去食堂蒸饭，再拿到教室给他，就因为他不喜欢跟别人挤，每次都要摩蹭到饭冷掉了才会去食堂。久而久之，连他都忘记了这样的照顾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那是太久以前，久到他的记忆都要模糊。 见他不说话，凌翔就有点疑惑，轻轻推了推他的手，把勺子搁在饭盒里：“快吃啊，冷了对胃不好。” 沈历寒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拨弄着饭盒里熬得稀软，加了**蛋的白米粥，爸爸本不知道他的胃病，就算要给他带吃的，也不会是稀粥，这分明是凌翔自己做的。 低着头喝完了粥，胃里也开始暖起来，看着床边的身影还忙碌着把给他带来的东西归到一个结实的布袋里，沈历寒轻轻咬了咬唇：“凌翔哥，医生说我只要每天定时吃饭就行了，我想回学校去。” “在住两天吧，养好了身体才好用功。” 沈历寒穿好外套下床，把被子叠了起来，蹲下去帮他一起收拾：“我们快要考试啦，再住下去我要考不好了怎么办？” 凌翔还在把东西往他袋子里塞，挡开他的手，想了想才道：“不会的，就算这次考不好，沈叔也不会怪你的。” “才不要。”沈历寒顺着他的意思坐回床上，却不肯改口：“我讨厌住院啊，凌翔哥，帮我办出院吧，不然我考不好就怪你。” 凌翔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犹豫，半晌才恢复手上的动作，妥协道：“好吧，我一会儿去问问医生。” 沈历寒连忙点头，很是开心的模样，凌翔把给他的袋子扎起来，又把开着的窗关了一半，才出门去找医生询问。 沈历寒在等他的空隙里，已经把自己的衣服都收了起来，课本塞进自己包里，又把包里的食物匀出一半来塞进凌翔包里，才悠闲地坐回床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下的一枝梅花。 含苞待放的姿态很是有些寒梅傲雪的意思，凌翔进来的时候，沈历寒忽然就想到了住院前刚学的小诗。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县中是唯一的省重点，周围的同学大多是家在县城的，每逢假日总是要回家去，八人的宿舍就只剩了他一个人，也不是没有过回家的念头，只是县城离家虽然不远，对他来说，一个来回却也是很浪费的行为了。 他就只好把更多的时间耗在教室和图书馆，有点头疼脑热的，也并不放在心上，直到胃连续疼了两天，才想起来要找人帮忙。 不是同学，不是老师，甚至也不是爸爸，下意识里，想到的就是凌翔，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他想要找凌翔的时候，就一定能够找到。凌翔没有考上高中，却也不肯回家种地，在爸爸和凌伯伯的默许下到县城学修车。在这个离家数十里的县城，再度成为他近在咫尺的，唯一的“老乡”。 “小寒，小寒？” 熟悉的声音喊了他两声，沈历寒才回过神来，笑着盯着他手上的出院证明看，凌翔对他扬了扬手上的单子，把两人的包都提了起来：“我送你回学校去。” “凌翔哥，”沈历寒很快跟了上去，跟他并肩走着，趴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迎面遇上散布回来的夫妻俩，才觉得两人的姿势太过亲昵，不由有点尴尬地打了招呼。 夫妻俩和善地道了再见离开，凌翔有点僵硬的脸才恢复过来，说了句“等等”，便把袋子放在沈历寒脚下跑开了。 凌翔在的修车行在医院到学校的路上，他要沈历寒在店里等着，先把自己的袋子放回了宿舍才出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手里还拿着方才在医院门口折的一枝梅花，右手拿了一只空的啤酒瓶子，沈历寒跟在他后头走，眼里有点发涩。 君自故乡来，君自故乡来… 可是故乡那么多人，只有你这样惯着我。 第01章 君自故乡来在线阅读 第01章 君自故乡来 - 第02章 遥远山村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2章 遥远山村 凌翔出生在中国西南的一个小山村，那里有很蓝很蓝的天，那里有很白很白的云，那里有很高很高的山，那里有很清很清的水…… 很多年以后，凌翔才明白，故乡的蓝天白云，故乡的青山绿水，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梦想。 当然，故乡有的不仅仅是这些…… 那里还有贫瘠荒凉的土地，地势高，坡度大，土质差…… 任随勤劳朴实的山里人撒下多少汗水也只会在秋天的时候报以微薄的收获，故乡的贫穷是没有到过的人们无法想象的。 凌翔出生那年，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村东头沈家的小儿子沈铭竟然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学校，这在识字的人都能用十个手指头数清的村子里可是件天大的了不得的事。 村里人都说：“山沟沟里飞出了金凤凰，沈家有福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哪里，哪里……” 沈家老俩口笑得合不拢嘴，虽然他们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更想象不出省城的模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儿子美好前程的憧憬。 他们知道，儿子出息了，以后就是吃皇粮的人了。 和接二连三的到沈家给自家适龄的女儿、妹妹、小姨子，小姑子等等等等一切有关系的年轻未婚女提亲的职业的半职业的业余的媒人们相比，凌翔父母的目的要单纯很多，他们就想给儿子求个好名字，同时也沾粘沈铭的喜气和才气。 凌翔，凌空展翅，翱翔九天。 这个沈铭颇为得意的名字在凌翔上小学的那年被深深地怨念了很久，每次等他写完一个凌字的时候，左边的石头和右边的小花都快写完三遍名字了。 更不用说那个捂着嘴在讲台旁边偷笑的小家伙，沈历寒。 凌翔第一次见到沈历寒是在七岁那年。 那一年，离家七年的沈铭带着四岁的儿子沈历寒回到村子，只有父子两人，没人知道，沈历寒的妈妈是谁。 那一天，凌翔刚刚割完猪草回村，刚到村头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蹲在自家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 凌翔愣了一瞬，不知道这个城里来的小孩想干什么。 第一眼看到沈历寒的时候，凌翔就知道，他和山里这些孩子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可他就是知道，他们不一样。 村里的其他孩子或许也有这样的感觉，沈历寒回来也算有些时日了，却很少有人跟他一起玩，凌翔每次经过村头，都会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高高的门槛上翻来翻去，一个人玩得似乎也挺开心。 前几天他在砍柴时捡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本想带回家养着，又怕被家里几个星期都没见着油星星的姐姐们当做夜饭的主菜给煮了，就在回家的路上顺手送给了目不转睛盯着小兔子看的沈历寒。 小家伙很开心，细声细气地跟他说了声“谢谢”，细细长长的眼睛也笑得弯了起来，就像弯弯的月牙儿，可爱极了。 凌翔当时有种错觉，眼前分明就是一只可爱的大兔子抱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他笑着大兔子的脑袋，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历寒就这么一直看着凌翔，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受不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凌翔背着猪草走了过去，可是还没等他走近，沈历寒就忽地站了起来，转身跑进屋去，把莫名其妙的凌翔晾在门口。 凌翔正在纳闷，沈历寒很快又从屋里出来了，怀里抱着那天他送给他的小兔子。 “兔兔的伤好了，是爸爸治好的……” 沈历寒伸出双臂，把小兔子递给凌翔，一双不算很大但异常明亮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着，里面写着明显的不舍。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把兔子送给你了吗？” 凌翔愣在原地，更加不明白沈历寒的意思，小兔子是他送给他的，他还给他做什么。 “凌翔哥哥，我们送兔兔回家吧，它会想妈妈的……” 沈历寒的回答明显超出了凌翔的思考范围，他认真地想了想，把沈历寒的双手推回去，循循善诱道，“哥哥也不知道兔兔的妈妈在哪里啊，怎么送它回去呢？如果兔兔一个人回去，它还那么小，肯定找不到吃的，会饿肚子的……” “那怎么办呢？”听说兔兔会饿肚肚，沈历寒的小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是把小兔兔养着吧，说不定它妈妈那天就来找它了。” 凌翔顺口掰了一个本不可能的理由，沈历寒却是信以为真，认真地道：“爸爸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妈妈以后一定会来看我的，兔兔的妈妈肯定也会来看它的……” 从此，这只祖籍不知何方的小野兔就在沈家生了，安了家，直至寿终正寝，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春节过后，沈家父子仍是留在家里，没有离去的意思，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沈铭肯定是在工作上犯了错误，在城里呆不下去，所以才回来的，也有人说他肯定是被老婆甩了，要不怎么回家过年这么大的事也不带人回来看看呢…… 面对人们的众说纷纭，沈铭从不解释，只是埋头做着一些谁也看不懂的事。时日长了，人们也就懒得说了，热闹看得是别人的，日子过得才是自己的。 和父亲的沉默相比，沈历寒的日子要过得滋润许多，有了村里的孩子王凌翔带着，他渐渐开始融入这个曾让他觉得陌生的山村，也能和其他孩子在一起嬉戏、玩耍了。 到了夏收的时候，村里人才知道沈铭究竟在干什么。 在他一趟趟地跑镇里，跑县里，求爹爹，告地要到一笔款子后，村里停办了三年的小学校终于要复课了。 在这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要把孩子们召集起来上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山里人曾经唯一的骄傲也灰头土脸地回家以后。 沈铭是个极有耐心，也极有韧的人，他走村串巷，挨家挨户地拉村里的孩子入学，甚至跑到县里，把跟着亲戚学做买卖的孩子也拉回来上学，并且拍着脯保证垫学费。 在沈铭的努力之下，十里八村适龄的、超龄的孩子一个不落地坐在了这间由原来的庙宇改建成的教室里。 教室不大，只有三十平米左右，孩子也不多，总共也才二十来个，班次却不少，一到六年级都有。 因为只有沈铭一个老师，所以他只能把这些年龄高低不一，基础参差不齐的孩子分成几拨，这拨听课的时候，那拨就做功课，大家伙轮流着来，然后大的要教小的，有基础的要教没基础的。 刚满五岁的沈历寒是班里最小的学生，却也是基础最好的一个。 于是一大群孩子围着一个小不点问这问那就成了这个复式班最司空见惯的场景。 不同年级、不同学科的内容交叉在一起讲其实并不利于孩子们对知识的吸收，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沈历寒。 天资聪颖的他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学完了小学的全部课程，可惜初中必须要到镇上去念，沈铭说什么也不放心让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去二十多里以外的镇上念书，所以沈历寒只得一边自学初中的课程，一边继续着他小老师的工作，不过这回他的“学生”里终于有比他更小的了。 两年以后，已经将初中课程自学了大半的沈历寒终于跟着沈铭班上第一批考上初中的两个学生一起去了镇上的中学，凌翔便是那两个学生中的一个。 第02章 遥远山村在线阅读 第02章 遥远山村 - 第03章 无用是书生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3章 无用是书生 三人同行，沈历寒虽然是成绩最好的一个，却也是三人中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一个。这固然是因为他的年纪，即使是跟那些县城里的同年级孩子相比，他的年龄也要小上许多。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凌翔实在是把他的事情照料得太过周全。 往日里在一起时还没有太强烈的感觉，直到他被缠缠绵绵的胃痛折腾得彻夜难眠，才发现在照顾自己的衣食方面，他竟然活脱脱比宿舍里那些“小皇帝”、“小公主”们还要逊色三分。 变天之前不记得要回家拿棉衣，在教室做题忘了时间就只能打冷透了的饭菜，晚自习后忘了打热水就只能用冷水凑合着洗漱。诸如此类的事像是一下子都冒出了头，让他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沈历寒合上书看着书桌上唯一的摆设，粉白的花瓣在橘色的灯光下晕出极为好看的光圈。他把收拾好的行李放到门边，最后为那抹梨白换了水。 自从那天出院，凌翔就三不五时地来学校看他，给他带点吃的用的，偶尔还带稍上一枝尚自芬芳的梅花。算起来，这好像已经是第三支了。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已经结束了，紧接而来的就是寒假。不知道凌翔学徒的那家店哪天停业，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回家去呢。 凤岭坳，那个地方不见得富裕，也不见得美丽，却是他们的家乡，是生他养他，让他牵挂和惦念的地方。 县城到底比较热闹，才刚腊月中，就已经是年味十足，许多店里都摆出了春联、焰火来售卖，还有许多家长牵着孩子在选新衣服。 凌翔学徒的那家店叫“车行千里”，颇有些门面，也在热闹的主街道上，沈历寒背着书包一路小跑着过去，却没看到往日都在店里帮老师傅打下手的凌翔。 另一个穿着学徒衣服的青年似乎是认识他，着县城的方言很热心地招呼道：“哎，凌哥去买车票了，你到那里等他好了。” 沈历寒也记得曾经在凌翔的通铺宿舍里见过他，看他指的正是他们的“宿舍”，就道了谢进去。 七八个成年未成年的半大小伙子的通铺，难免是有些凌乱，沈历寒左右看了看，挑了最靠窗的那一边坐了下来，那里有着明显的凌翔的“风格”，简洁到一目了然，没有修饰，也绝不会有过分的混乱。 一床叠得整齐的被子，一件厚的棉大衣，角落里放着一个半旧的布袋子，里面大概是日常用品，唯一不怎么整洁的，就是放在床尾的搪瓷饭盆，大概是急着去买票，还没有来得及清洗。 沈历寒把书包放在一旁，四处看了一下，找到水池便端着盆过去，冲洗的时候却愣了愣，他知道这里的饭菜都是老板家里统一做好的，他们这些学徒只要每个月交一点饭钱就好，而进屋时闻到的浓郁的笋干的味道，另外几个人饭盆里残留的酱汁，显然跟搪瓷饭盆里剩余的一些咸菜糙米表现出的不是同一回事。 “哎，帮凌哥洗盆呢。”刚才招呼他的人挑了帘子进来，对他友善地笑了笑：“你们兄弟感情真不错。” 沈历寒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嗯”了一声，疑惑道：“凌翔跟你们不是一起吃饭的么？还是你们老板不喜欢他…” 他虽然对着那些方程式单词词组游刃有余，却毕竟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那个学徒已经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怎么不是？”那人似乎是进来拿毛巾的，扯了一条搭在脸上擦了擦，才回答道：“凌哥学得好，老板也喜欢，他吃这个是省钱呢，好像是上个月问老板借了工资吧。” 外头还是营业的时间，那个学徒说完就出去了，他并不知道沈历寒和凌翔之间发生的事，沈历寒却在一个停顿后明白了过来。 上个月…可不正是他住院的时候么… 这么说，凌翔那个时候跟他说不用担心医药费，大概也都是在安慰他而已吧。自己果然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的。 冰凉的水把饭盆里剩余的几粒米冲了干净，本来就没有多少油星，沈历寒关了水，坐到床边慢慢地等着饭盆沥干了水，才照原样放回了床尾。 浸了冷水的手指有点发红，被窗口的风一吹就有点刺骨的冷，他攥着衣角擦了擦，却越发磨得生痛，不知怎么，已经惹得眼眶都红了一圈，眉头也紧紧揪在一起。 凌翔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光景，只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坐在那里，很不高兴的样子，他叫了一声，才拉回了那人的注意。抬了头笑眼弯弯地看他。 “凌翔哥，你们也放假了么？” 方才的不高兴像是一时之间的幻觉，在少年抬头的瞬间就被打破，凌翔有些无措地走到沈历寒身边，把一张车票放在他书包边上：“还有三五天才放，你先回去吧。” 车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的，年关的票本来就难买，凌翔买到这张票也不知道排了多少时候的队。 沈历寒乖巧地“嗯”一声接过来，把约他一起回去的话埋进肚里。倒是凌翔看他不同寻常的沉默，颇有些不自在，迟疑了一下道：“现在才两点多，再歇一下，待会儿我送你上车去…” 沈历寒却摇头，略微仰着头看他：“我自己可以。” 他的身量不算矮，在一众高中男孩中也算得高，在凌翔面前却略有不及，凌翔已经是纯粹的，青年的身体，十分挺拔的身姿，搭配着超过一米八的个头，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很成熟，也很可靠。 凌翔对上他的脸，瘦削的脸颊，清亮的眼睛。那样定定地抬着下颔，带着几分坚持的意思，尚且脱不开少年的青涩，却很是郑重，与其说是一种固执，更像是一种宣告。叫他一刻怔忪，不知如何该做何种反应。 沈历寒已经提着书包站起身来：“那我先去车站了。” “小寒…”凌翔像是还不太放心，见他坚持的样子，却只是道了一句：“哎，那你好好的。” 之后便没有再坚持什么，只是把他送到店门口，嘱咐他在车上要小心包，他低低地应了一句，又道：“我知道了，凌翔哥你别担心。” 他道了一句再见，就转了身往车站的方向走。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凌翔总是在照顾他，总是让他好好学习就好，别的事都不用担心。他那样可信而可靠，他说不用担心，自己就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现在想起来，医药费、住院费，哪一样不是钱，凌翔家里本来就不富余，他本身也是刚刚开始学徒，哪里能有这么一笔闲钱。 沈历寒把书包的带子扯得紧一些，包里放了主要几门课的课本，很重，在村里人人都夸赞的时候，他也曾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能把村里所有孩子都学不会的东西考得十分完美，然而此刻，却多多少少明白了前人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时，用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满腹经纶又能如何，甚至连一次住院，也要亲人用十几顿咸菜白饭去支撑弥补。此时的他，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尽量照顾好自己，不成为周围人的负担累赘而已。 第03章 无用是书生在线阅读 第03章 无用是书生 - 第04章 三人成行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4章 三人成行 年关回家的人多，客车本等不及准点出发，师傅见买票的客人差不多到齐了，就尖声鸣起了高音喇叭，提醒那些还没上车的客人，他大概是想早点跑完这个来回，晚上还能赶上一个加班车次。 沈历寒到的其实不算晚，他通过检票处的时候时针和分针正好形成一个完美的九十度，尽管如此，他仍然是整辆车最后一个到的人，见他拎着包急急跑上车，全车人都松了口气，客人到齐了，车子就能提前出站了，他们也能早些到家了。 像这种由县城开往乡镇的农巴车，人们本没有按照车票上的号数找座位的习惯，哪个先到就哪个先挑位置，留给沈历寒的自然就是在最后一排。 此时临近春节，交警追查得紧，师傅不敢超载，车上的人其实不多，加上司售人员不过二十九个，再标准不过的数字。可行李就不同了，这车上多是外出打工返乡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大包小包地拎着挎着，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意思。 背着自己并不算多的行李，沈历寒艰难地从被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占满的过道挤到了最后一排，他从包里出本书，便把书包放到了行李架上。 沈历寒刚翻开书，靠窗坐着的年轻女子就转过身来，好心地叮嘱道：“这路不平，车子抖得厉害，看书对眼睛不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沈历寒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盯着那女子看了片刻，才不是很确定地开口叫了一声，“铃兰姐……” 石铃兰，村西头大石叔家的女儿，他和凌翔的小学、初中同学，和中考落榜去当学徒的凌翔不同，石铃兰当初和沈历寒一样收到了县城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可是石家太穷了，铃兰姐下面又还有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大石叔就说了，女娃娃家的，把初中读完就可以了，要么早点嫁人，要么出去打工，总之，是不得供她读书了。 和父母又哭又闹地抗争了半个月，石铃兰最终还是跟着村里的其他年轻人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理想真的不算什么。 沈铭对此一直深表遗憾，在他教过的学生里，除了沈历寒就要数石铃兰成绩最好了，这个聪明的女孩子如果有机会继续深造，她的未来绝不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妹。 沈历寒印象中的石铃兰是很美丽，也很淳朴的女孩子，高高的马尾，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春风拂过大地，让人感觉相当舒服。 石铃兰比沈历寒大两岁，一直把他当弟弟疼，一起在镇上念初中的时候，她就经常帮他缝被单，钉纽扣什么的，可以说除了凌翔就属她对他最好了。 “这才大半年没见就不认得姐姐了啊？” 瞧着沈历寒略显茫然的眼神，石铃兰不由掩嘴轻笑起来，只是这笑，已少了几分昔日的天真单纯。 “我不是这个意思，铃兰姐……” 沈历寒呐呐地解释道，石铃兰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乌黑柔顺的秀发染黄了，烫卷了，脸上画着浓重的不太适宜的妆，浑身充斥着刺鼻的香水味道。 “凌翔哥呢，他没有和你一路吗？”石铃兰看沈历寒微显窘迫的样子，也就不再逗他，而是坦然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车行还没放假，他要过几天才能回家。”沈历寒一边说话，一边翻着手中的书页玩。 “哦，是这样啊。”石铃兰点头，想了想又道：“小寒，凌翔哥对你可真好。” “啊！？”沈历寒纳闷，凌翔一直对他都好，可是铃兰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见沈历寒仍不解其意，石铃兰轻轻叹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当初凌翔哥本来也想出去打工的，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县城念书，才去了车行当学徒的。” 真是这样吗，石铃兰的话和沈历寒知道的事实似乎不太一样，凌翔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而且嫁得比较远，一年半载也难得回次娘家，凌翔会留在县城的车行当学徒就有想就近照顾父母的意思。 县城到镇上的距离不是很远，不过四十公里，但是山路崎岖，九拐十八弯的，车子本提不上去速度，摇摇晃晃地折腾了将近三个钟头才到镇上。 石铃兰后面还说了些她在外面打工的有趣经历，可是沈历寒已经记不清了，他就知道，铃兰姐说，凌翔留在县城是因为他，怎么会是这样，他不明白。 下车的地方离他们初中的学校很近，沈历寒和石铃兰在等车的时间还回母校逛了一圈。学校已经放假了，冷冷清清的，和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多大区别。 “铃兰姐，我替你拿包。”不等石铃兰点头，沈历寒就自顾自地接过了她手中颇为沉重的旅行包。 “也该你帮我拿了。”石铃兰倒也不客气，将旅行包交给沈历寒，拖着行李箱与他同行。 回村里的车就不再是中巴车了，而是村里来镇上拉东西的拖拉机，就这也还是去年通了乡村公路以后才有的事情。在他们念初中的头两年，从村里到镇上十多公里的路是要靠双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突突突……”载着满车年货的拖拉机在狭窄的乡村公路上奔跑着，两侧的风景越来越熟悉，脑海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刚上初一的时候，沈历寒年纪还小，每次放月假回家，走不到一半就开始喊累，凌翔没有办法，只好背起他一起走，石铃兰则要拿着三个人的包。 凌翔和石铃兰当时的年纪也不是很大，背着一个沈历寒，拿着三个人的包自然也走不了多快，几乎每次放假他们回到村子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而沈历寒也趴在凌翔背上睡着了。 大概是老板的生意实在太好，凌翔直到腊月二十八才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沈家找沈历寒。 沈历寒当时正在院子里喂兔子，经过十多年的时间，养兔子已经由爱好变成他除读书外的第二职业，毕竟沈铭的工资不高，还经常替学生垫垫学费，生活费什么的，若是没有家里养的这几窝兔子，日子还真不是那么好过。 “小寒……” 凌翔在院门外喊了一声，就自觉主动地推门进去了。 “凌翔哥？” 沈历寒抱起一只小兔子惊喜地回头，他都放假十来天了，也不见凌翔的踪影，他还差点以为他不回来过年了。 “小寒，这个，这个是……给你的……” 凌翔在包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盒子。 “什么？”沈历寒好奇地问，伸手接了过来，低头一看，惊讶道：“巧克力？”凌翔哥怎么会想起送他这个的，他又不爱吃零食。 “你不喜欢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这个东西的。”凌翔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 他第一次吃到的巧克力就是沈历寒给他的，那是他送给沈历寒那只受伤小兔子的时候，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才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块包得很好的糖果，递给他。 那块糖一定是在身上放了很久都没舍得吃，凌翔拆开的时候都有一些化了，可是沈历寒的心意他却完全明白了，那种苦苦的，涩涩的味道也一直留在记忆之中。 上车之前，凌翔在候车室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开心地吃着一大块巧克力。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沈历寒，于是挎着大大的背包就跑去了车站对门的商店。 “是吗？”沈历寒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没有答案。 “……”凌翔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给你，凌翔哥——”沈历寒打开盒子，取出一块巧克力，拆开包装袋，把巧克力掰成两半，再将比较大的一半递给了凌翔。 即使是对多年前的事情毫无记忆，可沈历寒现在的动作与当年却是如出一辙，凌翔张嘴咬住，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山里人家过年，虽然简单，却也热闹，沈家一家四口刚刚热热闹闹地吃过年夜饭，凌翔就来串门了，说是叫沈历寒一起去放烟火。 “怎么会来找我，你不去找铃兰姐吗？”无论是说话的沈历寒，还是听话的凌翔，似乎都没意识到这短短十来个字当中隐藏的一些别样味道。 “呃……”凌翔哑然，半晌方道：“先来找你，再去找她也不迟啊。”事实上，从小到大，无论是有好吃的，还是有好玩的，他首先想到的都是沈历寒。 沈历寒神情古怪地笑笑，虽然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走家串户，可是村子就这么大，该知道的事情总是会知道。村里人都在说，铃兰姐和凌翔哥好上了，他应该为他们高兴的，不是吗，但是心，怎么会那么难受呢。 第04章 三人成行在线阅读 第04章 三人成行 - 第05章 书中无甲子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5章 书中无甲子 村上过起年来当然是热闹的，家中的大人即使手头紧巴巴地，总也是挡不住孩子们渴盼的馋样，大多会买些烟花竹回来。凌翔今年也算“进了城”打工，虽然当学徒得的钱少，但除了给父母买了些补品外，他还是往家里带了几个烟花筒。 虽然不多，但都是村里从未见过的式样，这也让凌家父母在邻近亲戚里多了几分得意的颜色，眼看着到了除夕，就有几个叔伯家的孩子巴望着看城里的烟火，吃了饭就聚到了凌家的院子里。 凌翔带着沈历寒到家的时候，屋子外头已经站了五六个小孩，这里头也有沈历寒教过的小“学生”，见了他来就嬉闹着喊了句“小老师好”。 沈历寒不知怎么怔了神，还是凌翔推了一下才和那几人打了招呼，在一旁说笑。凌翔这才进屋把几个烟火搬出来在院子里放好，问他父亲拿了烟要来点。 凌国富正跟两个弟弟讲话，随手就给了他一支，反倒是凌母不放心，追出来关照当心，院里院外地扫了一遍，就把凌翔拉到一边：“怎么不见石家那小囡啊？” 凌翔像是有点迷糊，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母亲说的是石铃兰，笑道：“她家在村西头，好些路，就没特地去叫。” “女娃娃哪有不喜欢好看东西的，快去叫她一起来，待会儿记得把人送回去不就行了。”凌母推了他一把，又笑着招呼一旁的沈历寒：“小寒也来了，待会儿带点饺子回去下啊，你眼睛不太好，没包呢吧？” 沈铭一直没娶妻，说是怕对沈历寒不好，沈历寒虽然嘴上从不说反对他处对象，心里头却也真的从没想过要叫一个陌生人“妈妈”。父子两人并着老俩口过活，自然有许多事情顾不来。加上沈铭有学问，对学生们又好，村上各家各户也都对他们父子俩多照应些，何况凌翔跟沈历寒自小玩到大，凌母见了沈历寒便自然招呼上了。 沈历寒“哎”了一声，就垂手站到一边去和几个小孩说话了，凌翔看着他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倒有些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只是架不住母亲在一旁又催了一遍，便对围在一起的一群人关照：“再等会儿啊。” 虽然都是半大孩子，却颇有几个机灵的，加之平日里听大人议论得多，有一两个就起哄道：“哎哎，凌翔哥找媳妇儿去了。” “找媳妇儿看烟火，哦…” 凌翔已经拐出了门，听到一点话头，也猜得到他们在开自己的玩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要说找媳妇儿看烟火，那他们不都是他老婆啦，他先找的还是沈历寒呢，总不能说沈历寒也是他媳妇儿吧。 想到这里心里竟蓦地跳漏了一拍，脚下乱了两步，才又大步往前走，还真是被这群小孩子闹昏头了。 等叫了石铃兰，又跟过来几个小姑娘，院子里一下子站了十来个人，就有点挤了，不一会儿就有胆大的男孩放完了烟花，凌母又抓了糖果出来，闹到那台19寸彩电里已经放了一会儿联欢晚会，众人才纷纷散了。 凌翔和两个男孩把几个小姑娘送到门口，面前人影晃了一下，就看到沈历寒拿着他母亲给的饺子正往另一边去，忙把手电塞给石铃兰，对两个男孩道：“你们小心点路上啊。” 说话间人已经赶上了沈历寒，石铃兰刚回头，就见两人说了句什么，凌翔就接过了沈历寒手里的袋子。目光定了定，还是抬脚招呼几个同来的女孩子走了。 那头凌翔追上了沈历寒，就照例送他回去，其实两家离得近，不用走一会儿就到，沈历寒没拦他，却也一直没怎么说话，方才的烟火是好看，可他总觉得不来劲。过去的年头里他跟凌翔两个放土，常是弄得一身灰，现在想起来反而挺有意思的。 他不说话，凌翔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往他们在一起，话头总是沈历寒提起的，大多数时候，也是沈历寒说得多，他说得少。 沈历寒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保管能一一数出来，可临到现在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了。 眼看着已经快要到沈家门口，还是沈历寒先开了口：“凌翔哥，我住院用了不少钱，是吧？” 凌翔侧头看他，一时只是摇头：“也、也没…” “你别瞒我，我知道的…”沈历寒把跟父亲要的钱塞进他手里，眼里有些黯然：“我跟爸说了，他让我一定要还你的。” 见他说得坚定，凌翔也没有反驳，只是把钱收了起来，迟疑着问道：“怎么不开心？” 沈历寒看了他一眼，微微低下了头，凌翔借着路边屋子里透出来的光看过去，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默默等着沈历寒说话。 而身边的人比他稍矮一点，又垂着头，便连声音里边也带上了一些不真切的感觉：“下次…别买了那些东西了吧…” 若不是凌翔用了心在听，甚至不会注意到这句并不高的话，然而此刻，这句话像是能够自动辨明方向，直直地钻进他耳中。 心底浮起来的，便是过往的一年年，他和沈历寒兴致勃勃地举着半支香烟，争着要点第一个竹。 “好啊，那些东西也没什么意思，还没仗的响头。”凌翔把装着饺子的袋子放到他手里，他们两人已经走到沈家门口了。 沈历寒伸手接过来，没有像往常一样道一句“再见”，只是匆匆侧过脸来看他：“凌翔哥，新年快乐。” 凌翔发愣的空隙里，沈历寒已道了别进门，等凌翔想起来该回他一句“新年快乐”，他已经进了屋。 新一年的到来便夹杂着这一声欠缺的祝愿，过了年沈历寒便很少出门，只是待在家里看书学习，沈家有来往的亲戚本就不多，村上又不用上课，沈家父子二人时常对坐闲谈，不知不觉就把寒假耗到了尽头。 沈铭帮着儿子收拾要带去学校的东西时，到底开了口：“在城里要照顾好自己，有事也可以找凌翔那孩子，别跟人闹得不痛快，啊？” 虽然都是在自己身边长大，在自己手里教出来的孩子，毕竟是亲疏有别，沈铭见儿子这几日都不曾和凌翔在一起，难免要劝上几句，对方不一定有多出色，但总是能跟儿子有个照应，就算沈历寒觉得跟凌翔说不上话了，也不能把关系搞僵。称不上算计，但凡是天下间做父母的，总是有这样的私心，希望能给子女多一点保障。 “爸，我没…”沈历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反驳：“凌翔哥他对我很好，我们没事。” 沈铭似乎有点迟疑，手上动作顿了顿又才继续：“那就好，高中的功课紧，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虽说到了学校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但越来越繁重的学习也能使人渐渐地重新适应学习生活的节奏。沈历寒忙起来就顾头不顾尾，总是要等手头的一件事忙完了，才能注意到下一件。这说好听了叫专注，能沉得下心，往糟里说，就有些认死理。 大约是他的班主任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非要他担了学习委员的职务，这样一来虽然对他有好处，却也占用了他不少时间。 几乎高一下学期并上整个高二的一年，他不但要应付越来越重的学习任务，还要负起班委的责任，一年多下来固然更加开朗，也干练了不少，人却也更清瘦了，拔高了两公分个子，窜到了178，体重反倒还降了几斤。 凌翔还是时常来看他，自打那年寒假过来开了学，两人就又像从前一般亲密，不但没有出现沈铭想象中“观念差太多，合不来”的状况，还经常结伴回家。沈历寒学校放一天或者半天短假，回不了家，也不想待在宿舍的时候，还会去凌翔店里玩，一来二去差不多能把跟凌翔要好的几个学徒的名字都叫出来。 以至于到了高三学校不再放假，还有人问起凌翔“你那个小弟怎么不来玩了？”凌翔虽然不喜欢讲话，逢有人问起沈历寒，却还是笑着回一句“他要考大学了，功课忙吧。” 在那年头里，虽然大学的扩招已经是颇具规模，然而偏远的地方，大多数家庭也是不肯出每年一万的价钱送孩子去读“前途未卜”的“本三”的。一般人说起“大学生”，还是只有正正经经的那么每年才考几十个的统招生。 凌翔好像从来没想过沈历寒会考不上，也许在他的意识中，沈历寒总是很聪明的，考不上这种事，跟他怎么也挨不着边。 第05章 书中无甲子在线阅读 第05章 书中无甲子 - 第06章 狭路相逢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6章 狭路相逢 调研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沈历寒的心情很不错。 614分，即使经过了阅卷老师们美其名曰锻炼学生心理素质的刻意压分，这个赏心悦目的分数仍是令沈历寒取得了全年级第一，以及全市前十的好排名，这也意味着他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对于这些刚刚升入高三的学生来讲，调研考试仅仅只是一个序幕，是十个月后那场足以改变大多数人命运的考试的一个小小序曲。 为了对全体学生进行底，学校对这次考试的重视程度毋庸置疑，早在一个月前，高三便提前开课了，沈历寒也因此差不多一个月没出过校门。 成绩下来这天，沈历寒先是用公用电话给爸爸说了一声，然后借着难得的半天假期去了“车行千里”车行，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面，他想凌翔了。 谁知今日他去得不巧，凌翔竟然有事出去了，听向来和凌翔交好的李哥说，凌翔是因为有朋友来店里找他才特意向老板告假的。 给李哥道过谢后，沈历寒默默离开了车行，心中有些莫名的黯然，本想就此回到学校，可又觉得这么白白浪费半天假期很不划算，毕竟是在学校关了这些天，成天都是教室、寝室两点一线，说不烦闷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班上的那些女同学，有这么半天闲暇能在街上闲逛，非得乐疯了不可，但沈历寒不同，他从来没有逛街的爱好，一是经济不允许，二来也是浪费时间。 随便在街边的小食店吃了点东西，又去新华书店买了两本参考书，再也无事可做的沈历寒终于准备打道回府，就在他走出书店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除了车行的那些个师兄弟，沈历寒对凌翔的其他朋友并不熟悉，所以他猜不出能让凌翔舍得浪费一天工资也要请假相陪的朋友是谁。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沈历寒显然是认识的，而且非常熟悉。 石铃兰，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历寒感到十分意外，自从去年春节后再度去南方打工，沈历寒已经一年半没见到她了。不过石家的破瓦房倒是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两楼一底的小洋房，里面的沙发、彩电什么的，也都是专门从县城买回去的。 沈历寒历来不是那种好奇心很足的人，对偷听他人的谈话内容更是没有兴趣，不过亲密交谈的人是凌翔和石铃兰，他虽然很想尽快离开，不听话的双脚却像扎似的长在了水吧的玻璃幕墙外，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一年多不见，石铃兰似乎更漂亮了，头发回复了往昔的漆黑、柔顺，妆化得更淡，却也更加得体，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清丽秀美的容颜。 就在沈历寒经历着内心的天人交战时，水吧内的谈话已接近尾声，凌翔拿起桌上的饮品一饮而尽，随后便招呼服务生过来结账。 石铃兰双唇微启，似要开口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来。 沈历寒本来以为他们会一同离去，可谁知凌翔结完账就掀开帘子出来了，他躲避不及，正好撞了个正着，面上顿时一窘，悄悄埋下头去，仿佛做了坏事不想被发现的小孩。 “咦，小寒，你怎么会在这里？”凌翔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惊喜，见到他手中的书本又道：“哦，你来买参考书啊，我不知道你今天能放假，不然就陪你一起去了……” “没关系，你陪铃兰姐吧，她难得回来一次的……”沈历寒垂头揪着衣角，口不对心地说道：“晚上还要上自习，我也要回学校了。”说着就想转身离开。 “现在还早嘛，小寒，你先别急着走，要回学校也等吃了晚饭再说，凌翔哥涨工资了，你不让他请一顿可是会后悔的……”不等凌翔出言挽留，紧随他出来的石铃兰就一把抓住了急于离去的沈历寒不放，而且把包袱推给了凌翔。 “不，不用了……”沈历寒喃喃道，看似不经意地把手收了回来，心里泛起难言的微微刺痛：“还是你们去吧，凌翔哥请我的机会多着呢，我先回去了……”这样的机会真的还会多吗，他没有答案，也不敢去想。 “我是不想放过凌翔哥啊，可是我还要去赶最后一班回家的车，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宰他这一顿了，所以——”石铃兰再一次抢在凌翔之前开了口，她先是卖了个大大的关子，见沈历寒停下脚步，抬头看她，才又继续说下去，“小寒，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帮我好好宰凌翔哥一顿，千万不要心软，记住没有！” 直到沈历寒点头同意，石铃兰才愉快地拿上行李朝车站方向走去，临走前不忘连连叮嘱沈历寒，一定要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走吧，小寒，想吃什么，我请客。”石铃兰轻盈的背影在街道的转角处消失后，凌翔自然而然地拉起沈历寒的手，关切地询问道：“这些日子念书很辛苦吧，哥今天好好慰劳慰劳你，要吃什么尽管开口。” “凌翔哥，你不用破费了，我回学校去吃就好……”尽管凌翔说得豪气干云，但沈历寒并没有遵守他和石铃兰约定的打算，仍是坚持要回学校。 “那怎么行，你没听铃兰说吗，要你一定要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中途溜号可不行。”凌翔的本意只是想说服沈历寒留下，但他在这个时候提到石铃兰显然是不恰当的，沈历寒的去意也因此更加坚决。 “真的不用了，凌翔哥……” “什么不用，我说请客就是要请，小寒，你要是再说走，我可要生气了。” 最终，沈历寒还是在凌翔的半强迫下留了下来，当然，他并没有像石铃兰说的那样狠宰凌翔一顿，而是和他一起去了两人平时常去的那家炒饭店。 “一份回锅炒饭，一份鱼香丝炒饭——小寒，你还想要什么？”凌翔先是点了两份两人每到这里必点的炒饭，再回头去问沈历寒。 “这就够了，不用点了。”虽说凌翔已经出师，工资比起当学徒时涨了不少，但是沈历寒知道，凌家那几间老屋要推倒重建还需要不少钱，这事老凌叔念叨过好几次，凌翔肩上的担子一点都不轻，他可不能随便让他破费。 “老板，来一个炒空心菜，一个干煸四季豆，再来碗酸菜粉丝汤好了。”这一回，凌翔吸取了教训，他不再征求沈历寒的意见，而是直接加了菜，再把他带到最里面的那张桌子。 “凌翔哥，铃兰姐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等待上菜的时间，沈历寒终于忍不住问道，不年不节的，石铃兰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回家呢。 “小寒，你忘了，过两天是石家婆婆的七十大寿，铃兰她当然要回来了。” “是这样啊。”沈历寒一顿，迟疑半晌，又道：“那她找你有什么事吗？” 他正说着，两份炒饭已经端了上来，沈历寒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鱼香丝炒饭，向以往一样，将其中的三分之一拨到了凌翔碗中。这家饭店的老板做生意很实在，大份的炒饭分量十足，沈历寒本吃不完，一向都是凌翔在解决问题。 “她问我要不要去南方打工，我说不去。”凌翔一边说着，一边用小碗给沈历寒盛汤。 “为什么？”别说是石铃兰，就连沈历寒自己也觉得，对凌翔来说，去南方发展前途一定会比待在县城大得多。 第06章 狭路相逢在线阅读 第06章 狭路相逢 - 第07章 承君一诺重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7章 承君一诺重 凌翔笑了笑，把盛好的汤递给沈历寒：“离家太远了，不方便。” 沈历寒有些疑惑，虽然只身去南方打工，在生活上的确要辛苦一些，但他知道，凌翔一贯不是怕吃苦的人。初中毕业后，就在城里的车行当学徒，到今年出师，算起来，这三年才叫真的苦，凌翔因着感兴趣，也都一直坚持下来了。 “凌翔哥，你今年就出师了，也不想去南方发展么？”虽说出了师收入就有提高，在这个小县城里也算能过得下去了，但在东南沿海地方打工的人，恐怕随便一个都要比他赚得多的。 “还没想好呢，再说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三刻啊。”凌翔给他夹了菜，一边关照道：“多吃点，你胃不好，吃了凉的肯定要难受。” 沈历寒拨弄着碗里的四季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凌翔也不生气，依旧给他乘汤夹菜，一顿饭吃到最后，他大半的时间倒是在照顾沈历寒的，只在间隙里扒几口饭菜。 “凌翔哥…” “嗯？” 他们吃完饭，时间却还早，沈历寒手上提着下午买的书，凌翔一见便接了过来，只把刚才打包的一个饭盒放到他手里，两人一路走着。开学这么些日子，沈历寒都不曾有时间出校门，今天难得放大假，不用上晚自习，心里也不愿这么早就回去，支支吾吾了片刻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件事他在心里放了一个多月，现在才说出来，总算不像开始时那样激动。 “凌翔哥，说不定我可以保送去省大呢…” 凌翔原本走在他身边，听到这话明显愣住了，呆了呆才道：“那、那是好事啊，多好的事啊…” 沈历寒抬起脸来，也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学校里有人可以保送上大学的事情，高三刚开学时老师就说过，只是那时候不确定能有几个名额，而上个礼拜底考试的分数刚出来一半，班主任刘老师又跟他谈了一次。 分给学校的名额已经确定有两到三个，成绩明显地摆在那里，他从高二下学期就一直占据着年纪前三名的宝座，这次底考试虽然只出来了三门成绩，却已经比第二名领先了十来分，刘老师说保送生的确定与底考试有直接的关系，只要他不跌出前三名，十有八九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次成绩出来了，他果然是年纪第一，想来很有希望。见凌翔喜形于色，沈历寒也莫名地觉得心情舒坦起来，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又道：“不过，还没有定下来…也不一定的。” “不会的，你肯定可以。”凌翔停下步子，一手握住他的肩，对着他认真道：“小寒肯定会是村里第一个省城里的大学生…” 他说得无比确定，声音不重，虽然有些微激动的不稳，却与沙石里磨砺过一般的音质融合得恰到好处，微热的气息在沈历寒面上拂过，让他也觉得可以深信不疑。 “那如果我保上了，凌翔哥给我什么奖励？”欢喜的情绪在两人身边迅速扩大，掩盖了心里的些微不安，沈历寒偏了偏头，迎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小寒想要什么？但凡我能给，一定都给你…” 他从来不是喜欢甜言蜜语、信誓旦旦的人，然而这句话说出来，却带着无限纵容宠溺的意味，恐怕情人相对，耳鬓厮磨也不一定会有这样不惜代价的承诺。 沈历寒面上一赧，竟连耳尖也透出血色，撇开头嘟哝道：“等我想到了再问你要…你可不许赖账。” 少年俊雅的面孔涨了一层绯红，凌翔虽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心里却也涌起一点羞窘，融在一片柔软的气氛里若隐若现。张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应一句：“不会的，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可以。” 毕竟到了秋天，没到六点天色就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慢慢地都亮起来，照出前后交错的两个影子，沈历寒玩闹似的踢着小石子，一路在脚下带着往前走。 孩子气的举动让凌翔笑了笑，仿佛回到了在镇上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候沈历寒也喜欢一路踢着一颗石子回家，若是能把一颗从路上一直踢回家，而不落在半途，就会没由来地高兴好一会儿功夫。 “当心，”凌翔回过神，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几步远，忙拉住他的手腕，却并不阻止他的动作，只在他太靠近路中央时才扯一把。 “哎，到了，你还往哪里踢啊？” 沈历寒正专注着脚下青白相间的那粒石子，听到他说话才抬起头左右看，眼前正是县中绿藤蔓延的校门和围墙。 凌翔一手提着他下午买的书，拉住他笑着把他一路踢着的石子捡了起来，关照道：“喏，已经到了，进去就别踢了。” 沈历寒从他手里接过石子，想了想却又塞到他外套口袋里：“给你，让凌翔哥你记得将来要还我一个愿望的。” 路灯下少年的肩背挺得笔直，面容化在橘色的灯光里，显出柔软的弧度，凌翔在他头上揉了揉，认真地点头：“行，我记得。” “那我进去了，凌翔哥也早点回去。” “嗯，好。” 沈历寒到校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学校的大门口有两只路灯，凌翔站在一只路灯下，笑着冲他摆手。看到他转身跑回来时不由奇怪，还在疑惑间手掌已经被摊开，放上了一个饭盒：“已经冷掉啦，学校里也不方便热，还是凌翔哥拿回去加菜。” 少年自顾自地说完，已经调头跑进了学校，凌翔一手抓着饭盒，从饭店到学校并不远，其实还是有微热的温度，不知是饭菜的余温，还是少年掌心的热度。 回到车行的时候，众人也正在吃晚饭，见他拿着一次饭盒进来不由起哄：“咦，上馆子去了？” 凌翔“哎”了一声，打开盒子放到桌上，笑道：“正好加个菜。” 虽然是素菜为多，但毕竟是饭店里做出来的，油盐调料都足，味道很是不错，几个工友里有一道出师的，也有刚进来的学徒，家境都算不上好，自然吃得高兴。 比他早出师一个月的周起和众人一起吃着，一边分出眼神来招呼凌翔：“你那个漂亮老乡呢？吃完饭就回去了？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刚分开就害上相思病啦…” “没有的事，铃兰本来就是要回家去，顺路来看看的。再说，我没跟她一起吃饭…”凌翔一边脱外套，一边扭头回话：“你想哪里去了？” “嗳，可别敢做不敢认啊，那老乡挺好看的，看你那一脸舍不得的样子唷。” “真没，我和小寒一起吃的饭。”凌翔笑了笑，从口袋里出石子，在自来水下洗干净了收进抽屉里，才走到饭桌边上：“你要是喜欢铃兰，我下次帮你介绍一下。” “可别，人家漂亮姑娘看上的可是你，”周起似是相信了他的话，连连摇头：“哎，你这人对兄弟比媳妇还好，将来就去娶你兄弟得了。” 凌翔心里一顿，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啊，小寒可是要上省大的大学生了。你别拿他来浑说。” “得得，我不说了还不成么。”周起见他面色沉下来，干脆埋头吃饭：“他就是你说不得的心肝宝贝…” 几个人吃了饭笑闹着聊了一个钟头，也就纷纷睡下了，毕竟明天还要早起上工，凌翔把东西归类整好，躺下了却总想到沈历寒的脸，模模糊糊地，仿佛许多表情闪过那熟悉的面容。难过的，不安的，欢喜的，调皮的，最后慢慢定在一个微微仰起的脸上，认真的嘴角轻轻抿着，却又带了一点笑。而他看着，竟忍不住伸手抚上去。 第07章 承君一诺重在线阅读 第07章 承君一诺重 - 第08章 得而复失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8章 得而复失 时间过得很快，高三上学期的生活就在愈加紧张和繁忙的学习和考试中如同白驹过隙，匆匆在眼角眉稍边流淌而过。 期末的时候，学校举行了“一诊”考试。所谓“一诊”，其全称则是“高2002级第一次诊断考试”。 和开学时的调研考试一样，“一诊”考试也是由全市九县一区四十余所中学的所有高三学生一起参加的。不同的是，调研考试时，参加的几乎都是刚刚升上高三的应届生，而到了“一诊”，大批因为落榜或者是嫌学校不好、专业不够热门而选择复读的往届生也会参加，竞争的压力大大增加，取得好名次的难度也更大。 成绩下来后，和班上绝大多数同学在全市的排名略有下降不同，沈历寒在蝉联年级第一的同时，也将自己在全市的排名由调研考试时的第九提升到了现在的第四。 学校为此还特地奖励了他一百块的奖学金，对县城那些家境不错的同学来讲，一百块钱可能也就是一件衣服或者两场电影，但对沈历寒来说，这却是大半个月的生活费，自然有些意外之财的喜悦。 凌翔知道沈历寒又得了第一名也很开心，硬说要请他吃饭庆祝一下。 但是沈历寒觉得，平时一起出来吃饭都是凌翔破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况且这次自己也得了奖学金，便坚持要自己付钱。 两人争论半日，无果，最后一起去了学校后面的那家小面馆，吃了两碗海鲜馄饨，然后分别为对方结了账。 很多年后，沈历寒早已不记得那碗馄饨的味道，但他知道，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放寒假前，班主任刘老师又跟沈历寒谈了一次保送生的事情，说是不出意外的话，学校保送省大的名额应该能有三个，其中理科两个，文科一个。以沈历寒平时的成绩和表现来看，可以说是十有八九、胜券在握。 回家过年的时候，沈历寒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沈铭闻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好好学习，不要多想，一切顺其自然。 对于父亲的话，沈历寒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别说理科班有两个保送生名额，就是只有一个，那也是非他莫属。 在家过完春节，沈历寒满怀信心地回到学校，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由于招生计划发生变故，他们学校保送省大的名额由三个减少到两个，文理各一个。 文科班唯一的名额给了文七班素有才子之称的苏宁。苏宁是校广播站的站长，过去两年在不少省级、市级刊物上发表过文章，成绩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他的入选可谓众望所归。 理科班的幸运儿则是理四班的林江丽。林江丽是个很有文艺才华的女孩子，唱歌、跳舞样样通，是校艺体队的骨干，她的成绩也不错，但是和苏宁比起来就不那么让人信服了。 “小寒，别灰心，以你的成绩要考上省大是没问题的……” 又一次找到沈历寒谈话的时候，刘老师的语气略显沉重。别说现在只有一个名额，就是先前有两个名额的时候，林江丽也不在他考虑的候选人范围以内。 保送名额减少为一个后，他更是认准了沈历寒，但是林江丽的入选是教导主任的意思。为此，他没少在校长面前和教导主任起争执，但是老校长的一句话说服了他。 “年轻人，做事不能只凭自己冲动……咱们学校建新宿舍楼的款子还没批下来呢……”校长的声音也很无奈，林江丽的舅舅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听说不久就要扶正了。 一想到这里，刘老师重重地攥紧了拳头。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卷进成人世界复杂的是是非非，但是生活始终是现实的，谁也无法逃避。 “嗯，我知道了……”沈历寒耷拉着脑袋，含糊地应了一声，“刘老师，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上自习了。” “去吧。”刘老师拍拍沈历寒的肩膀，“不要想得太多，人嘛，总是要经历些挫折的。” 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学生，沉默、执着，对认定的目标努力追求，绝不轻易放弃。这样的孩子是应该拥有美好的未来的，刘老师轻轻叹了口气，他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他。 昏昏沉沉地回到教室后，沈历寒怎么也没有办法像以往那样认真复习。还不到十七岁的他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美丽，也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其实省大并不是沈历寒最初的理想，他的目标是r大。r大排名全国前三的财经专业是沈历寒自上高中起就向往并且为之努力的目标。 不过r大在省内的招生名额有限，尤其是它的财经专业，每年只有两个，要想被录取，需要的不仅仅是实力。所以当刘老师对他提起保送生一事时，沈历寒确实动心了。 不仅是因为保送的稳妥，而是就经济而言，在省城念省大和去s市念r大对于家境并不宽裕的沈家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纵然时过境迁，老祖宗的话在很多时候还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保送生这回事，那么无论是冒险选择r大，还是求稳就读省大，在沈历寒不过是一次博弈，一次关于未来的博弈。 但现在不是这样，这就好比说你给了一个孩子一糖，也许这个孩子并不是多喜欢糖，他更喜欢巧克力，可你若是拿走他的糖，他一定会不甘心地哇哇大哭。 沈历寒就是那个被抢走了糖的孩子，只是，他没有哭。 凌翔一直记得，回学校的路上沈历寒对他说过，保送生的事一开学就能尘埃落定，他还想着要怎么和他庆祝一番呢。 眨眼间，开学已经两周了，沈历寒却一次也没来车行找过他，凌翔觉着有些不对劲，便趁着这日轮休，去了小寒学校找他。 谁知沈历寒的同学告诉他，小寒前两天就回家了，而且连假也没有请，班主任老师都是不见了人打电话去村里问才知道这件事的。 电话是沈历寒的父亲接的，只说他人已经回去了，但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理，更别说回来上学了。 凌翔顿时急了，小寒从小就是乖宝宝一枚，哪怕是生病不舒服也舍不得耽误一节课的，这次竟然不假而去，显然是被刺激地不轻。 向沈历寒的同学打听清楚事情的缘由，凌翔立即回到车行向老板请假，然后跑到车站用高价跟别人换了一张晚班车的车票。 小寒曾经说过，他很喜欢r大，但是r大的学费很贵，而且s市的物价也高，去那边念书家里负担会很重。保送省大就不一样了，离家近些不说，学费也会有优惠，他要是留在省城念书的话爸爸的负担就会轻很多。 但是现在，眼看到手的保送名额却被不如自己的人抢走了，小寒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晚班车到镇上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这个时候也没车子会去村里了，凌翔只能步行。 这条路他曾经背着沈历寒走过两年，小家伙在他背上也不老实，不是写字让他猜，就是在他耳边呵气，逗得他想笑又不敢笑。 凌翔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村子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凌翔连家都没顾得回，就直接奔向了村东头的沈家。 窗前亮着一盏台灯，也不知是沈铭在批阅学生的功课，还是沈历寒在看书。 “小寒，你在家吗？小寒……” 第08章 得而复失在线阅读 第08章 得而复失 - 第09章 世事多变幻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09章 世事多变幻 “咳，是凌翔么？” 出声回答他的并不是沈历寒，而是沈铭，略微带了一点迟疑，似乎是闹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沈老师，是我。”凌翔一边回答着，已经解开了大衣，他急匆匆地赶路，在初春的天气里出了一背的汗，竟也到此刻停了下来才发觉。 “凌翔？你怎么来了？小寒已经睡下了…”沈铭开了门拉着他进屋，这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凌翔与小寒的关系好，他自然知道。大约也猜到了他是听说了儿子的事赶回来相劝安慰的。 连夜惶急地赶回来，凌翔其实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办，他只知道沈历寒原本十拿九稳的保送名额被抢了，受了委屈，却并不能想象出沈历寒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而如果小寒真的不肯回学校去，他到底是该劝他回去，还是该安慰他就算不去也没有关系呢。 “怎么站在这里，快进屋里坐。”虽然知道儿子并不一定真的已经睡着了，沈铭还是压低了声音，招呼道：“你有心了，小寒这孩子…唉，我知道他受了委屈，跑回来两天还是不肯回去上课…” “沈老师。”凌翔喊了一声，有些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请求道：“我、我进去看看他吧。” “也好，他从小就听你的话，你帮着劝劝吧。”沈铭只犹豫了一下，便拿来钥匙替他开了门。 儿子的苦他都知道，社会原本就是如此，现实的残酷往往超乎所有人的预计。在沈历寒对他说了保送生的事后，他也曾想过提醒儿子，但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到头来反倒是让沈历寒伤得更深。也许同龄人之间，更能产生共鸣也不一定。 “小寒，凌翔来了…” 沈铭看了一眼，桌边的灯还没有熄。便对凌翔摆了摆手，示意沈历寒并没有睡着，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小寒…” 凌翔在床边坐下来，微微俯了身，把沈历寒背对自己的脸掰过来，用手在他耳边蹭了蹭：“小寒，小寒…” 沈历寒自然是没有睡着的，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刘老师告诉他保送的事是学校决定的，并不是他不好，而是有人比他更需要这个名额。而凭他的成绩，要自己考上省大并不困难。 是的，需要。林江丽需要那个名额，而学校需要她舅舅批款子，而同学们需要一栋新的宿舍楼。所以，没有人在意他的需要，他就可以被任意地忽略。 “小寒，别这样…小寒…” 藏不住慌张的声音从近前传来，眼前这个人从来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记得从小时候起的每一次，小时候不小心摔在水塘里，初中时做班代被同学指责是老师的“打手”，高一时胃痛得两眼发昏… 每次每次，都能够听到这个声音，一遍遍重复的，不是什么舌灿莲花的劝慰，而是他的名字。只是那两个字而已，却总能让他平和下来。 “凌翔哥…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小寒…” “说要给我又不给了，明明是他们不好，他们凭什么笑我…”沈历寒抓住压在自己脸侧的手，恨恨地伏进他肩头。 凌翔稍微一怔，忙伸手把他抱紧，拉着被子把他裹住：“小寒…” “本就不公平，她本没有我好…” “嗯…”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笑别人…” “小寒…” 沈历寒的话完全没有逻辑，凌翔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却也听出了个大概：“你同学说你了？” “嗯，”沈历寒伏在他肩上，闷闷地应了一声。凌翔的手温暖有力，压在他背上，仿佛都能把力量透过衣衫传过来。 “没事了…小寒…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沈历寒埋在他肩上没有回答，他当然有自信能考上省大，可是，且不说能不能，就算他考上了，难道真的能离开这种不公平了么… “小寒，怎么了？” 凌翔一直没有动，维持着两个人刚才的姿势，却因为沈历寒的沉默不语而感到了些微的不安，轻轻拍着他的背询问：“还是你想考r大？” “我会考上的，凌翔哥，我会比他们都好。”沈历寒的声音低低的，与其说在说给他听，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就考给他们看…” “好…好的…”凌翔摩挲着他的头发，垂下头来应承：“小寒一定可以考上的。” 沈历寒伏在他身上，一通不着头脑的发泄完，便释怀很多，慢慢觉得自己方才的样子简直像是在无理取闹，难得凌翔一头雾水，本还不清楚他到底想考哪个学校，却依旧认真地回应着。 想到这里，才觉出了一点窘迫，忙着想要说话，却与正低下头凌翔迎面对上，面颊交错间，柔软而温暖的气息让两人都是一怔。肌肤相亲，耳鬓厮磨，这样的词语在恍惚间滑过脑海，沈历寒耳染了绯红，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口。 “小寒…” 沈历寒抬眼，看进对方满是关切的眼中，慢慢松开手心，抓住凌翔的手：“凌翔哥，我要考上r大。” 爸爸其实也劝过他不必为家里担心，打定主意报考r大。这两天里他想过很多，反反复复地比较衡量，却还是不能决定。 报考省大，可以为家里节省开支，可以出一口气。让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些人闭嘴。报考r大，除去经济上的问题外，考上了固然不说，考不上恐怕就成了全班甚至全校的笑料。 然而掌心相贴的温度却能把那些彷徨和不安都压下去，仿佛凌翔深深相信着的，便都能成为现实。 一定能够考上，一定没有问题。沈历寒一定是最好的。 其实再委屈到觉得老师学校，所有人“都不在乎他的想法”时，也是明白的，他还有凌翔，这个人在意着他，会爱护他一如爱护珍宝，相信他一如相信自己。 “那明天回去上课？” 沈历寒摇头，眼看凌翔眉间又蹙起来，连忙伸手，笑着要去揉：“你才刚回来，我们后天再走，好不好？” 凌翔想了片刻，终于点一点头：“那你早点睡，我也回去了。” “嗯。” 床边的人帮他压好被子，见他背着身耳尖透出红色，想起方才在自己怀里又叫又闹的少年，终于微微笑起来，放轻了手脚拉开门出去。 沈铭还在桌旁坐着，见他出来了，就要起身。屋子里没有什么隔音的效果，沈历寒的声音不加克制，他也都听见了。 “凌翔，谢谢你啊，这么晚地赶过来。” “没事的，沈老师，我正好也要回来拿点衣服。”凌翔走到桌边，低声道别：“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铭回头瞥了一眼，见沈历寒屋中灯还没熄，便出口挽留：“你爸妈也该睡下了，要不就在小寒这里睡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话音未落，沈历寒屋中却已经暗下去，简直像是赶着话熄了灯的。沈铭微一愣，有些尴尬地截住了话头。 凌翔却笑了出来：“小寒跟人睡总是睡不踏实，让他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沈铭送了他出门，回来时不由有些恼，沈历寒一向是个明理孩子，怎么这两天倒尽做些不着调的事了…然而想起儿子冲回家时黯然的神色，终于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沈历寒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父亲已在心里挣扎了一回，只窝进被子里闭上了眼。伸手了耳朵，甚至还留着热热的温度，不自知地咬住了唇。 刚刚那样关了灯，该不会让凌翔误会了吧。可是，他真的不是不愿意他留下…只不过，想到方才无限接近的那个瞬间，就一下子昏头昏脑，冲动地伸手按开关了。 啊啊，不管了…第四次翻身之后，沈历寒终于决定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忘掉，重整旗鼓回学校准备高考。 第09章 世事多变幻在线阅读 第09章 世事多变幻 - 第10章 拨云见日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0章 拨云见日 立下雄心壮志容易，可要把它变成现实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最重要的“二诊”考试成绩下来以后，就连一向很支持儿子报考r大的沈铭也让沈历寒在填报志愿时一定要慎重行事。 凭心而论，沈历寒的“二诊”成绩也还不错，保持住了自高三开学以来就一直挂在头上的年级第一名的桂冠，只是在全市的总名次有所下降，滑出了前二十名的行列。 如果沈历寒要报考的是省大，那么成绩上这点小小的波动就算不得什么，虽说省大也是全国重点，可毕竟是省内的学校，招生名额相对较多，以沈历寒平日的成绩，只要高考时能发挥出八成实力就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r大则不同，那是综合实力排名全国前三的学校，就算高考扩招的政策在一年前就开始实施，但是r大在全省的招生名额也就那么几十个，平均算下来，每个市不到五个，再考虑到各专业的名额还有所差异，除非平时成绩能够稳定在全市前五名，否则报考r大就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沈历寒的情况便是如此。 和东部沿海省市高考结束后，甚至成绩出来后再填志愿不同，在沈历寒他们省，填高考志愿是在“二诊”考试的分数下来后不久，“二诊”考试也因此成为包括调研考试和三次诊断考试在内的高三四次全市统一考试中最重要的一次。 “二诊”考试难度大，题量多，监考严，阅卷更严，总之，一切仿照高考时的程序进行，其目的就是要让考试结果最准确地反映出学生当前的真实成绩以及状态，使之更具针对，从而能在填报志愿时提供更好的指导和建议。 正是因为“二诊”考试的成绩不够理想，刘老师在看到沈历寒交上的志愿填报表上清晰无比地在第一志愿一栏写着“r大财经专业”几个字时，不觉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的孩子啊，还是太浮躁了，做事只考虑一时意气，对可能造成的后果却想得不多。 他知道保送生落选一事对沈历寒打击不小，不然当初沈历寒也不会在结果出来后跑回家去待了三天才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尽管不赞成他逃避的做法，但在学校追究此事时，刘老师还是为沈历寒打了掩护，只说他是家里有急事，临时请假，才把这事混了过去。 “小寒，你真的决定了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志愿填报截止这天，刘老师又一次把沈历寒叫到了办公室。 对于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这一代人中的大多数而言，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他从心底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能做出最正确的或者是说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沈历寒是他带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可是报考r大，需要的不仅仅是实力。 “是的，我想好了。”沈历寒的声音不高，却很坚定，“我还是要报r大。” “可是r大的财经专业今年在我们省只有两个名额……” 这正是刘老师最担心的地方，除非你有把握能考到全省前两名，否则能不能录取就只能看运气了，而省大又明确表示，不会招收第二志愿的学生，分数再高也不收。 这就意味着，如果沈历寒无法成为那两个幸运儿之一，就很可能面临高分却只能去普通院校的命运，这样的事在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 “我会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的。”沈历寒仰起脸，尽量平静地道，尽管他的内心并不像他此刻的表情这般看起来那么坦然。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见沈历寒心意已决，刘老师决定不再多说，他伸手拍拍沈历寒的肩膀，和蔼地笑笑，“加油！” 也许县中从未有学生考取过r大的空白会由这个聪明、倔强的男孩子填补也说不定，少年转身离去前坚定、明亮的眼神让他的心情豁然开朗。 沈历寒不缺实力，他需要的只是一点点的运气而已。 和刘老师谈话时沈历寒还是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可是出了办公室来到场，被初夏的风一吹，心中却是有些后怕，他竟然真的填了r大，而且是r大的财经专业。 刘老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拿不下那万里挑一的两个名额中的一个，他估计就只能去省理工或者是省科大这样的一般院校了，而这样的结果沈历寒肯定是不甘心的。 虽说沈历寒年纪还小，还不到十七，真要落榜的话再复读一年也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沈家家境不好，沈铭是民办教师，工资不高，爷爷又年纪大了，只能做点简单的家务，家里的几亩地都是租出去让别人种的。如果自己能够早点考上大学，早点找到工作，爸爸的负担就能早点减轻，所以沈历寒没有给自己失败的机会。 离晚自习还有些时间，沈历寒决定去找凌翔，他知道，在自己傍徨不安的时候，这个人总有办法让自己安心下来。 “凌翔哥，活做完了吗？咱们出去转转吧。” “小寒，你来了，先进来坐会儿吧，我马上就好。” 沈历寒来到车行的时候，凌翔其实已经收工了，他正在帮着老板娘择菜，准备做晚饭，见沈历寒来了立即笑着招呼他进去坐。 “是小寒来了啊，快过来坐，等会儿一起吃饭。” 凌翔为人踏实本分，而且勤奋好学，平时做事不怕苦不怕累，手脚非常利落，老板和老板娘都很喜欢他，见他家小兄弟来了，热情的老板娘马上大着嗓门招呼起来。 “哦，哦，不用了，谢谢，我就是有点事想找凌翔哥……”沈历寒有点吃不住她的热情，连连摆手致谢，表示自己确实有事，不能留下来。 “谢谢你啊，老板娘，不过我和小寒确实有事，不好意思哈。”帮着老板娘把菜择玩，凌翔才进屋换了件衣裳，和沈历寒一起出了门。 “怎么了，小寒，有什么事就说吧？”两人沉默地沿着街边走了会儿，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凌翔意识到自己要是再不说话他们能一直这么走到天黑。 “凌翔哥，你说我真能行么？” 沈历寒垂头玩着衣角，声音比蚊子还低，只有在凌翔的面前，他才能如此真实地展现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害怕和不确定。 “那当然。”凌翔想也没想，“我的小寒是世界上最好的。” 沈历寒没有回话，低头轻笑着。他知道凌翔会说他是最好的，但是那句“我的”还是让他的心跳漏跳了两拍。微微昏暗了些的天色遮住了少年脸颊上的浅浅绯红。 第10章 拨云见日在线阅读 第10章 拨云见日 - 第11章 十年寒窗功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1章 十年寒窗功 凌翔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见他低头不语，便以为他还是放不下心，想起来以沈历寒的成绩素来是很稳定的，这次考试却有这样的下降说不定有别的原因，不由关切道：“学校有什么事么？” 沈历寒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是下意识地摇头，见凌翔仍旧一脸不放心地看着他，心里恍惚间涌起一点甜蜜，对他展颜一笑：“没有，我会考上的。” 见他笑容灿烂，让凌翔也稍微放下了心，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还顺手替他整了衣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天气一点点热起来，原本不远不近的高考仿佛一下子就到了眼前，由于考试地点不是在本校，学校给每个考生都安排了旅馆住下。 旅馆的条件自然不会太好，但是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个小落地风扇的单人房毕竟已经比宿舍好了很多。沈历寒也在考试前一天按着学校的安排住了进去，等到下午跟着带队老师去看过了考场，似乎就真的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了。 第一天要考的是语文，这原本就是要靠平日里一点一点积累的学科，到这时候再要说认真复习什么的，实在是有些不着调，然而要在不到十坪的小房间里浪费一整个晚上，似乎又有些不甘，进去洗手间洗完澡出来，沈历寒终于还是坐到桌前，翻出带在手边的课本定下心看了下去。 虽然是在认真看着书，但他倒也还是按照老师之前的安排，刻意控制了一下时间，尽早让自己躺到了床上休息。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有许多同学都在互相鼓励，沈历寒与他们原本也还处得来，只是自从保送生的事后，班上就有些风言风语，他尽力装作不知，跟班上人的关系却也不能完全回到从前的样子。 等众人都吃过早饭上车，班主任刘老师也跟着上来，抓紧时间最后关照了几句，无非也就是细心审题，冷静沉着之类。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绝对不短，何况，是这样几乎能够决定人生轨迹的三个日夜。 最后一天只有早上要考试，作为考点的学校门口，不乏许多翘首以待的家长，站在烈日里挥汗如雨，却也是丝毫不觉得暑热难忍，只盼着在校门那一边的孩子能够考出好成绩。 沈铭自然是不可能来的，毕竟家里和村里的学校都离不开他。出大门的时候沈历寒却还是下意识地朝人群中看了看。 “好了，同学们，不管考得怎么样，从今天起，你们都可以尽情地享受无拘无束的暑假了。”班主任笑了笑，对着聚集在校门口的学生挥手道：“我们就地解散，只要在明天晚上之前回校收拾东西就行。” 底下自然是一阵欢呼，平日里要好的不熟的都是笑脸相视。沈历寒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等在树荫下的人。 “凌翔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凌翔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他手上提着的袋子，揽住了他的肩：“刚刚你们老师说什么了，都高兴成这样？” 他方才站得有点远，只看到了众人欢呼雀跃的样子，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历寒不在意地跟上他的步子，一边回答：“哦，老师说我们收拾完东西就放假了。” “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回去？”凌翔领着他往前走，关心道：“要不要先去买票？晚了说不定难买。” 沈历寒却只是摇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凌翔哥，你不问我考得怎么样么？” 凌翔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却是从善如流地开口道：“怎么样？考得还顺手吧？” “还、还好…”沈历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啊，终于考完了，解放啦…” 他似乎到了现在才终于有一种真实的感觉，一路几乎是蹦跳着往前走，凌翔跟在他后面看着，也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虽然沈历寒从来不说，也一直都是极有信心的样子，但他可以看得出来，自从填了志愿后，沈历寒整个人就绷了起来，像是拉到了极致的弓弦。 而现在走在前面的少年，一路走一路笑，仿佛又恢复了童年时的无忧无虑，让他也打心眼里想要笑出来。 两人兴致都很高，吃过饭便回了凌翔的住处，直到过了九点，沈历寒还是不肯回去，拿一双眼睛巴巴地瞧着凌翔，闹得凌翔面上也不由红起来，连身边几个相熟的工友都笑着劝：“哎，你就让他留一晚上也不打紧，老板也不会说什么的。” “好吧。”凌翔叹了口气，伸手在他鼓着的脸颊上捏了一下，终于笑着同意了：“你要是被蚊子咬了可不怪我啊。” 沈历寒忙不迭地点头，众人笑了笑也就各自去睡了，沈历寒翻身爬上床去，闭上眼的时候还想着要和凌翔说话，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想来疯闹了一天，也是真的累得很了。 凌翔见他睡着了还挂着笑，到底是心里软得不行，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自己却是睡意全无，只将手枕在脑后，安静地看着帐顶。 “唔，凌翔哥？” 凌翔愣了下，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却见他并未全然清醒，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怎么了？睡得不好？” “我刚刚带的书呢？” “在桌上呢。”凌翔见他虽然还是睡意惺忪，却睁开了眼，以为他担心自己弄丢了书，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我收起来了，不会弄丢的。” 沈历寒却坐起身来，竟然索着就要下床：“哦，开下灯好不好？” 凌翔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依言打开灯，一边拉住他的手：“小心别摔着，我给你拿过来。” 同屋的几个工友都已经睡下了，凌翔也就放轻了动作，把收好的书拿了出来递给沈历寒，见他忙忙地接过来就翻开，不由疑惑：“怎么了？” 沈历寒没有回答，只是快速地翻着书，这本书他几乎翻得烂熟于心，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细细地看了片刻，才合上书笑了笑：“想起来一个题，不知道那个定理用得对不对…还好没弄错…还好…” 凌翔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虽然知道作为考生难免有压力，但沈历寒的笑却让他心底泛起一阵疼，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他的肩，慢慢拍着：“好了，那就好好睡吧，嗯？” 沈历寒点点头，仿佛也从刚才的举动里回过神来，轻轻吐了口气，干脆枕在凌翔臂上阖了眼：“凌翔哥，如果我考不上r大，就只能去上省理工了…” “不会的，小寒一定可以考上的。”凌翔低声安慰着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幸而沈历寒此时需要的，也并不是什么连篇的大道理，真挚的、全然的信任，这样，也就够了。 第11章 十年寒窗功在线阅读 第11章 十年寒窗功 - 第12章 金榜题名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2章 金榜题名 当过学生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读书的时候盼放假，真到放假了却又想着开学。 沈历寒现在便是如此，过去一年忙忙碌碌，想有个完整的周末好好睡上一觉都是极奢侈的想法，如今却是成天闲在家里，闷地都不知道该干啥了。 凌翔在车行上班，每个月轮休一次，这个月的三天假已经花在考完陪他玩的那两天了。村里的学校也放暑假了，沈历寒向来不喜欢看电视，现在也懒得看书，每天除了喂喂兔子，帮做点简单的家务活就再也无所事事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个月，就在沈历寒觉得，他要再不找点事情来做整个人都要发霉了的时候，刘老师打来了电话，说是高考分数出来了。 沈历寒的成绩相当不错，数学和物理两门都是满分，语文和化学也都还可以，就是英语由于考试时听力设备出了点小问题，成绩不是很理想，比平时略低了些。 尽管如此，沈历寒的总分仍然达到了626分，超出了重本线将近有七十分，这个优异的成绩不仅让他排到了全市第二的位置，甚至还进入了全省前三十名的行列。 “小寒，祝贺你取得好成绩！” 刘老师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保送生那件事过后，沈历寒在学校面临着怎样的处境他很清楚，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取得这样的成绩，这个孩子的心理素质，非同一般。 “谢谢刘老师，谢谢你的关心……” 放下听筒的时候，沈历寒的手心全是汗水，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能不能进到r大的财经系他现在还没有把握，但是沈历寒知道，r大的录取通知书他是肯定会收到了。 尽管当初抱着和老师同学赌气的想法，但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沈历寒不是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的，在填完喜欢的专业后，他在服从调配的那一栏打了个小小的勾勾。 挂上电话，又给杂货铺的张婶道了谢，沈历寒急急往家走去，走到半道却又停了下来，重新折回铺子，拿起电话，摁下了凌翔车行的座机号码。 就连沈历寒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是第一个想着告诉凌翔。 “你找凌哥啊，等一下，我给你叫去，他在前面忙着呢……”电话那头的人很是热情，“凌哥，电话，有人找——” “小寒，找我有事么？”车行的生意似乎挺好，凌翔隔了差不多一分钟才过来接电话，而且语速听起来也有些快。 “也没什么，就是分数下来了，跟你说一声……”沈历寒怎么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握紧手中的话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哦，考得怎么样？”凌翔顺着他的话问道。 “还行，六百多分。”沈历寒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比重本线高出六十分。” “那很好啊。”凌翔信心十足，笑道：“我就知道，小寒没有问题的。” “能不能录取还不知道呢？”和他相比，沈历寒的态度比较保守。 “肯定行的，你就放心吧。小寒，这边还有客人等着，我先挂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凌翔哥，你忙去吧，我先回家了。”沈历寒笑着挂了电话。 回家给爸爸还有爷爷汇报成绩时，沈历寒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 但是两位老人的兴奋和喜悦之情却是溢于言表，他们上一次这么高兴还是二十年前沈铭考上省城师范学校时的事情了。 “小寒啊，你爸爸考上的是省城的学校，你考得比他远，你比他还要厉害喽……” 尽管沈铭后来并没有向沈家二老当初想象地那样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但是这绝不妨碍沈在心目中认定自己的儿子是最的，不过现在，他的地位即将被沈历寒取代。 八月中旬，沈历寒期盼已久的通知书终于寄到了，是他最想上的财经系国际经贸专业，然而沈家人持续了大半个月的好心情却被高昂的学费打破了。 看清录取通知书上那串显眼的阿拉伯数字后，沈铭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一年八千块的学费抵得上他大半年的工资了，而且这还没算上生活费。 s城是沿海城市，消费比内地高，小寒的学费，去报道的路费，还有头学期的生活费，杂七杂八的项目加起来，没有万把块钱是拿不下来的。 “要是考英语的时候我再冷静点就好了。”沈历寒有些遗憾，因为设备调试不当，英语听力的头两道题有些模糊，偏偏他那时又有点紧张，又跟着错过去两道题。 市教育局今年有项政策，全市文理科的状元可以各得五千块钱的奖金，沈历寒一开始也是瞄着这个去的，可惜功亏一筹，被英语成绩拖了后腿。尤为让他不忿的是，理科全市第一的那位同学就比他多了四分，因此，沈历寒更是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后悔不已。 “小寒，千万别这么想。”沈铭拿出平时很少抽的烟，一接一地点着，“你已经考得很好了，爸就是借钱，也会让你去念r大的。” 沈历寒垂下头来，没有说话。他知道，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春节的时候，爷爷还病了一场，人虽然抢救了回来，却花光了家里仅有的积蓄，甚至借了不少外债，村里的其他人家也不富裕，再要借钱，谈何容易。 “小寒，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学费的事爸爸会有办法的。”尽管沈铭再三向儿子表示，学费的问题他会解决，不用他来心，沈历寒还是终日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他不顾一切报考r大的行为是不是太任了，要是他考取的是省大，爸爸现在就不用这么为难了，省大的学费比r大少了将近一半不说，而且还有不菲的奖学金。 “小寒，小寒……” 这天，沈历寒抱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在院里发愣，院外意外地传来了凌翔的声音。 “凌翔哥，你怎么回来了？” 沈历寒有些意外，这个月初的时候，凌翔才刚回来过，怎么还不到半个月就又回来了，虽说车行的老板还算好说话，但是这样的话会被扣工资的吧。 “小寒，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凌翔不由分说，拉着沈历寒就往他屋里走。 “凌翔哥，什么事啊？”沈历寒惊讶不已，连连问道。 “小寒，给你。”进到沈历寒的房间，两人在书桌旁坐下，凌翔打开随身背着的背包，拿出张烟盒大小的硬卡片，往沈历寒手上一塞。 “是什么啊？”沈历寒低头一看，顿时愣了，竟然是张银行卡。 “凌翔哥，你这是干什么？”因为太过惊讶，沈历寒的声音磕磕巴巴的。 “你先前不是说学费的钱不够吗，我这里钱虽然不多，但是总能起点作用吧。” 上次凌翔回家的时候，沈历寒确实在他面前提过两次学费的事情，但那时他只是单纯地在表达对父亲的歉疚，完全没有其他意思。 “不行，这怎么行呢。”沈历寒想也没想就把凌翔的手推了回去。凌翔在车行当了两年学徒，去年才出的师，工资也不是很高，他怎么能用他的钱。 “有什么不行的，我又不是送给你，我是借给你的。”凌翔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也不行，你爸妈还等着你存钱盖新房呢。”沈历寒知道，凌叔凌婶眼红石铃兰家的小洋房不是一日两日了。 “凭我现在的工资，等我盖上新房，小寒的孩子估计都会打酱油了。”凌翔自嘲地笑。 “凌翔哥，你……”沈历寒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辞职了。”沈历寒还没转过神来，凌翔就又抛下一枚重磅炸弹，炸得他目瞪口呆，“我仔细想过铃兰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人嘛，就得趁着年轻的时候出去闯闯。” “你想好了？”沈历寒也想起石铃兰当初劝说凌翔的事情了。 “嗯，想好了。”凌翔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小寒，这钱你就先拿去用吧，反正我现在又不用盖房子，说不定过两年我还要找你借钱呢。” “那好吧，我去写借条。”沈历寒想了想，同意了，他拉开抽屉，拿出纸和笔，认真地写下了借条，然后把纸笔推到凌翔面前，“凌翔哥，签个字吧。” “好。”凌翔笑笑，拿起笔，在沈历寒名字的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12章 金榜题名在线阅读 第12章 金榜题名 - 第13章 出门一时难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3章 出门一时难 凑上凌翔的那些钱，总算是填足了沈历寒的学费。沈铭心下松快了不少，提了一瓶酒，到凌家道谢。 凌家父母对儿子把辛苦钱全部借出去的做法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对，虽然心里还是免不了要心疼的，难免要说些类似“心太直将来是要吃亏的”的话。却也知道那些钱留在家里暂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借给沈家也算是个人情，何况沈历寒考上了r大，将来前途肯定是好的，到时候也还能记得凌翔的好。 因此见沈铭来了，也就热情招呼着凌家母亲下厨去炒几个菜来下酒，自己和沈铭相对着坐了下来喝酒。 “哎，小寒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一转眼都要出去读大学了啊。”凌家老爹眯了口酒，对沈铭祝贺道：“小寒这孩子比阿翔有出息多了。” 沈铭的酒量不如他好，不知不觉地喝了几杯下去，已经有些上脸，被他的那句“一转眼”勾得有些伤怀，心里模模糊糊地泛起一张骄傲俊逸的脸，等到回过神来，才恍然嘴里已不觉泛起了苦涩。 “凌翔是个好孩子，比小寒稳重许多。”沈铭稍微晃了晃头，就看到了厨房里帮母亲打下手的少年，笔直地站在桌前，正专注着手上打蛋的动作：“说实在话，要不是有他和小寒一起出门，我还真是放心不下。” “哎，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早两年叫他出去闯闯，怎么都不肯，现在明明出师了，倒又自己想通了…”凌父摇了摇头，有点想不通儿子的想法。 “呵呵，先把自己的手艺练好了再出去闯，怎么也更有底气点。”沈铭安慰他，赞赏道：“凌翔是个沉得下心来的，将来肯定能做出大成绩来的。” 村里都知道沈铭是见过大世面的，凌家父亲听他这样说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坐直了身子喊道：“菜怎么还没好啊？” “来了。”凌翔恰好端了两盘菜出来，一手一盘放在桌上，跟沈铭打了个招呼：“沈老师，我爸酒兴起来就收不住，您可别尽随着他…” “呵呵，没事。”沈铭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站起身来：“小寒第一次出远门，我还要回去帮他收拾点东西，你陪你爸喝点吧。” “沈老师，我昨天去买到了票，你真的不送小寒去么？” 沈铭点了点头：“嗯，小寒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他和你一起去，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只是口上说着放心，心里到底不舍得，在身边十多年的孩子，就要到离家千万里的地方去读书。哪怕是在地图上，也要曲曲折折滑过好几道省界才能触到那个城市的边缘，只是这样想着，也终究是不忍的。 村口的车站里，凌家的父母竟然也都在。在对待儿女的态度上，世上的父母，到底都是差不多的心思。三个家长一路送到了县城，送进了火车站，一刻不停地嘱咐着所有能想到的事情。 “爸，你别担心、别担心我…放寒假了我就回来…”沈历寒看着父亲匆匆在月台上买了东西，垫高了脚要给他递进来，不由红了眼眶，忙伸手接过来：“爸，你也要自己保重，别再熬夜了。” “好，爸知道…” “旅客朋友们，大家好，欢迎乘坐k2001次列车，列车本站开出，终点站s城，中途停靠…” 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后，是列车启动的颤动，两人都靠到了窗口挥手，看着父母的身影模糊成黑点，才终于坐回位置上。 沈历寒默默坐着，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后，就知道有离家的一天，总告诉自己这是值得的，也是为了将来的前途。然而只有到了此刻，眼睁睁地看着大半个中国的距离被慢慢地拉开，才能切肤彻骨地感受到离愁别思从来都不是无病呻吟。 身边的凌翔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沈历寒勉强笑了笑，抽回手打开方才接过的塑料袋，满满一袋的茶叶蛋散出香味和热气，几乎要熏红了眼。不由低了头拨弄，拿了一个递给身边的凌翔：“给，还是热的…” 凌翔伸手接过来放在桌上，却牢牢抓住了他的手，握惯了修车器械的手宽厚而糙，裹住了沈历寒修长的手指，紧紧的不放开。 窗外的景物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视线里后退着，沈历寒转眼去看身边的人，抿着的唇透露着认真，慢慢觉得混乱的情绪都化作了一片平和。 “哥哥，手脏的…” 稚气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把他们重新带进了嘈杂的车厢，对座带着小女孩的夫妻两人略微尴尬地笑了笑，带了歉意地递出几张纸巾。 缓缓松开的两只手都沾染了褐色的汁水，带着细微的香叶气味，凌翔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纸巾，沈历寒谢过了夫妻两人，便笑着请小女孩吃茶叶蛋。 漫长而枯燥的旅程因为小女孩不时的童言稚语而变得笑声不断，直到后半程一家三口下了车，上来两个打扮入时的女孩，沈历寒才趴在桌上瞌睡。 凌翔尽量往走道靠了靠，把半睡半醒的人搬到座位上躺下，又让他枕着自己的腿，才舒了一口气。 到站的时候还是早上六点多，沈历寒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躺了一夜，凌翔却是一直不曾合眼，心里不由一酸，非拉着他在车站旁的餐厅里趴了三个小时才肯罢休。 在报到期间的三天里，r大是会派出几辆校车在火车站接新生的。他们在宏伟阔大车站外找了一圈，便找到了挂着“r大欢迎新同学”横幅的大巴，在车上坐下来，稍微放下了一直紧绷的神。 虽然s城不是北京、上海那样寸土寸金的城市，r大也是国内稳坐前五的百年名校，但位于市中心的主校区也不不可能扩建的，因此新生都被安排到了新校区。校车只是在主校区的外围象征地转了一圈，就带着接到的新生直奔郊区了。 “真可惜，听说我们要到大三才能搬到主校区。”沈历寒虽然事先已经知道要在新校区度过大学的前两年，此时看着肯定要在城里工作的凌翔，却还是忍不住的觉得有点遗憾：“也不知道新校区离城里远不远…” “呵呵，其实也没有太远，校车三十多分钟就到了，不过坐公交的话就要超过一个钟头了。”前排的男生似乎对r大很是熟悉，转过头来介绍道：“你们是哪个系的？我叫夏源清，是商院大二的，负责今天接新生。” “金融，沈历寒，他是…” 沈历寒一边回答，正在想怎么介绍凌翔，却听到他自己开了口道：“我不是学生，我们是同乡，我只是送他来报名。” 沈历寒一噎，凌翔话里的分界让他心里突突的，说不清的不舒服，不由要出声分辨。 夏源清却笑了笑，接了凌翔的话：“那你可以用他的录取通知书去住学校的招待所，打五折哟，对了，明天或者后天要走的话也可以跟校车去火车站。” 他热心地说完，就被一个辅导员模样的青年叫走了，沈历寒直到下车还有些闷闷不乐，跟着带队的学姐走过了报名的流程。 报名的第一天人并不多，本省的学生大多是要摩蹭到最后一天才肯来报到的，他们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回到宿舍也才下午三点多。 “我还是去找那个张敬了，他跟原先店里的兄弟很熟，我早点去他那里住下来，也好跟他去车行看看。”凌翔看着收拾整洁的宿舍，满意地点了点头，r大新校区的宿舍条件还是不错的，四人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书桌、椅子和衣柜，上面则是每个人的床铺，而不是传统的上下铺。 沈历寒欲言又止地点点头，闷闷的神色叫凌翔有点不忍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指了指宿舍墙壁上的电话：“别不高兴呀，我到了地方就给你电话，啊？” “嗯，好…” 然而原本这个在凌翔的想法中会叫沈历寒高兴一点的电话，却更让他心里堵了石头一样难过。 “哎，我住在龙腾路那边，”凌翔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带着点模糊的疲惫，却还是笑着的：“对了，明天你有空么，铃兰说要做东请我们吃饭。” 第13章 出门一时难在线阅读 第13章 出门一时难 - 第14章 初到异乡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4章 初到异乡 “……哦，我知道了，有时间我会过去的。” 沈历寒木然地应道，凌翔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就只记住了“石铃兰”这三个字。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铃兰姐打工的d城距离他们所在的s城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既然凌翔哥这次终于肯过来了，她是肯定要过来看看的。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凌翔和石铃兰这两个名字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抵触，沈历寒闷闷地想着。 是他无意间撞到他们在水吧见面的那回，还是凌翔妈妈让凌翔去叫石铃兰一起来看烟花那回，又或者是更早些时候，他们三个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凌翔和石铃兰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虽然大多数时候凌翔只是负责应声和点头…… 沈历寒越想越乱，越想越没个准头，漂亮的眉头也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 不过凌翔哥还是对他很好啊，他是陪铃兰姐一起去了水吧，可他后来也有请他吃炒饭，而且还把他送回学校。 他叫石铃兰来看烟花，是和村里一大群孩子一起，他陪他放仗，却是两个人单独的。 还有，就算一路上都在和石铃兰说着什么，可是凌翔哥还是会抽出工夫来猜他在他背上写的那些鬼画桃符到底是什么字。 就连这次来s城，也是由于他考上r大（虽然凌翔没有明说，但沈历寒是这么认为的），而不是因为铃兰姐的劝说。 这样想着，沈历寒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你在想什么呢？又哭又笑的……” 见沈历寒忽而皱眉忽而微笑，在他邻铺收拾东西的一位男生忍不住打趣道。 “呃？没什么，没什么的……”沈历寒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都在想些什么啊，他又不是凌翔哥的什么人，他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不过——铃兰姐也不是凌翔哥的什么人啊…… 天啦，他怎么还在乱想，沈历寒晃晃脑袋，似乎想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通通驱逐出去，然后爬上床去，开始整理行李。 虽然和凌翔比较起来，沈历寒的自理能力实在算不上拿得出手，但是他好歹也有六年的住校经验，况且他的行李又很简单，忙忙活活了个把钟头，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而此时，先前和他打趣的那位男生却把自己的床铺搞得比沈历寒进门的时候还要凌乱，看样子，显然又是一位在家从来不干家务活的主儿。 “我说兄弟，看在未来四年我们将要同居的份上，好歹过来搭把手啊？” 那男生倒是个开朗活络的子，见沈历寒收拾好东西，暂时没啥事做，立刻就招呼上了，坚决不肯放过一个剩余劳动力。 “我叫沈历寒，来自g省，你呢？” 沈历寒本身也是活泼外向的格，既然是舍友，又是对方先开口求助的，哪有不应之理，何况那男生的战局铺得着实不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收拾的。 “哦，我是程轩，从北京过来的。” 程轩带来的几大箱行李和沈历寒的两个普通包袱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东西，就算有了沈历寒的帮助，他那些庞大的家当收拾起来也是很费劲的。 “那你怎么会来r大的，留在北京不是更好吗？” 沈历寒有些好奇，虽说s城是新兴城市，r大也是百年名校，但北京的好学校和好机遇比起s城是只多不少的，程轩的选择，确实与众不同。 “我在哪里上大学都行，就是不能在北京。”程轩一幅苦大仇深，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我妈是北大附小的语文老师，我爸是北大附中的数学老师，我爷爷是北大的金融学教授，你说我命不命苦啊？上小学时被我妈管，上中学时被我爸管，好容易熬到十八岁参加高考，我还送上门去让我爷爷管，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做吗？干脆还是趁此大好机会远走高飞的比较好，于是我就过来了，哈哈，我爸妈气得直跳脚……” 程轩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站在两人床铺中间共用的木梯上给他帮忙的沈历寒几乎都没有嘴的机会，只是趁着他稍作片刻歇息，问了一句，“怎么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啊，其他人呢，都还没来报道吗？” “已经来了一个，就是你对面床那位。”程轩说着抬手指了指，“他叫陆拓，就是本市人，早上报完道放下东西就回家去了，估计要过两天才会来。还有一个我也没见到，我想他大概明后天会来报道吧。” “哦……”沈历寒应了一声，他也就是随便问问。 经过两个人的不懈努力，沈历寒和程轩终于赶在晚饭时间之前，把程轩的床铺收拾地有空地可以躺下一个人去，同时也把那些暂时用不着的东西通通塞进了柜子和箱子，最后再把两口大箱子放上房间的顶柜也就宣告大功告成。 晚饭的时候，两个刚刚认识的舍友又结伴去了学校的食堂，不过南方菜清淡的口味让来自北方的程轩和来自西南的沈历寒都是很不习惯，太淡了，吃在嘴里完全没味啊。 那一刻，沈历寒格外怀念***腌咸菜，还有凌翔妈妈自制的香辣酱。 在火车上的一天一夜，因为有着凌翔的相伴，沈历寒倒也没有多少离乡背井的感觉，直到晚上一个人躺着床上睡不着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离家，已经那么远了。 始终和他在一起的，只有凌翔。 想起凌翔，沈历寒便想起了他电话里说的事情，他到底要不要去呢。 如果去的话，他不想看到凌翔和石铃兰在一起亲密的样子，如果不去吧，他也不想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想着想着，沈历寒也就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沈历寒就醒了，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做出“去”的决定。 九月初的s城还是很热的，“秋老虎”肆无忌惮地发挥着它的威力，沈历寒随便用冷水洗了把脸，再套上一件简单的白t恤便出了门。 因为程轩还在睡，沈历寒关门的动作很轻，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程轩是个只要睡着了就是打雷也吵不醒的家伙，不然他肯定不会那么温柔。 刚走到楼下，沈历寒就遇上了昨天接过他的那位学长，夏源清。 “要出门啊？小心迷路哦……”夏源清是带另外两位新生过来的，见到沈历寒要出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了一句。 “谢谢学长，不过我方向感很好的。” 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是沈历寒对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学长很有好感，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愿意与他亲近的气质，俗称亲和力。 “你要去哪里，知道坐几路车吗？”这几天，校车都在用于接送新生，其他学生要进城就只能去挤公交车。 “龙腾路，先坐114路，在星光苑转乘83路，对吧？” 凌翔在昨天的电话里就对他说过这些了，他待他，一向都是很细心的，说这话的时候，沈历寒的眼角眉梢都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 “那你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夏源清笑着给沈历寒说了再见。 第14章 初到异乡在线阅读 第14章 初到异乡 - 第15章 心思何人知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5章 心思何人知 “哎，凌翔哥…凌翔？” 石铃兰有些夸张地伸手在对坐的男子眼前晃了晃：“怎么回事啊你，那雕像有这么好瞧么？” 坐下来没到十五分钟，凌翔已经往进门拐角处的雕像看了七八次，频频漏掉她说的话，石铃兰不由有点气恼：“我知道你是担心小寒，他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你就不能放心点么？” 凌翔“哎、哎”地应了两声，只是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站了起来，一边向外走去一边举高了手臂：“小寒，这里。” 沈历寒快步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凌翔忙着伸手拉他，并没有注意到。反而是石铃兰一直看着他们，瞧得清楚。 “小寒是不是还不习惯啊？”她想着自己初次离家的那年，也是和沈历寒差不多年纪，便有些感慨地劝慰：“一两个月过去也就习惯了，学校里条件怎么样？” “挺好的。”沈历寒对她笑了笑，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顺着凌翔的拉扯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比高中时候好，只不过离这边有点远。” “那倒是。”石铃兰招手让服务员送来点菜单，笑着推给他和凌翔：“你从郊区进城，说不定比我坐车过来还久呢。” 沈历寒不知为何心里一顿，一些热络的话全都梗在喉间，怎么也不想说了。凌翔见他没有伸手，便把手边的玻璃杯推给了他：“坐车过来热不热？先喝点水。”他一边说着，已经拿笔在单子上写好了递还给石铃兰。 “哎，小寒呢？” “我帮他写了。”凌翔说着，就见沈历寒的视线从窗口转了回来，便也顺手把单子给他看：“还要别的么？” 见他下意识地摇头，石铃兰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又笑起来，添了几个菜便把单子给了服务员：“那就上菜吧。” 虽然与石铃兰许久不见，这一顿饭却吃得很是安静，凌翔本来就不多话，沈历寒子不算内向，不知为何却无法对着他们谈笑风生，剩下石铃兰一个，纵使有心说笑几句，也有点无力。 “凌翔哥，你住在这附近吗？” “嗯，从这条街往后走一点，拐进那个小巷子就是了。”凌翔伸手指点给他看，一边解释道：“店面在钟鼓楼那边，那里房子太贵，所以店里的人大多是住在这边的。离得不远，也还稍微便宜点。” “你那里啊，最好时常收拾收拾。”石铃兰话道：“不然到了黄梅季，肯定就不能住人了。” 凌翔只是笑了笑，三四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再怎么收拾也是干净不到哪里去的，石铃兰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撑着下巴想了想，才挥了挥手：“算了，你们肯定弄不好，还是我吃亏点来给你当免费劳工吧。” 凌翔连忙摆手：“不、不用，你过来也麻烦，我自己注意点就好了。” 她的话刚说完，沈历寒就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却是下意识里觉得心里被撕了一个口子，连吃饭的动作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才好了，然而凌翔不假思索的拒绝，又仿佛一道符咒，瞬间解除了方才的僵硬。 “凌翔哥，铃兰姐，我吃饱了，学校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沈历寒推开椅子站起来，看了看面对面坐着的两人，直觉地不想再待下去。 凌翔几乎是随即站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腕：“怎么了？昨天不是把手续都办了么？” 沈历寒看了看他，余光里见石铃兰也起了身，一时找不出借口，便沉默地立在原地，也不再看两人。 “既然小寒有事，那我们就下次再聚，”石铃兰露出一个笑容，提了包对两人道：“正好我要去车站，一起走一程吧。” “不。”沈历寒下意识地拒绝，微微咬着的唇合了又张，终于抬起脸来：“我答应了宿舍同学要帮他带竹席和电扇回去，不跟铃兰姐同路。” 沈历寒说完了便正对上石铃兰看过来的目光，那视线里带了探寻和疑惑的色彩，此时他却也不想再去管那种色彩意味着什么。清亮的眼极快地从凌翔身上掠过，攥紧了手心就要背身离开。 他知道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难以言表的情感，那些让他无限欢喜和不安忐忑的胡思乱想，从头到尾，都只是因为一个原因。 想到凌翔对自己比对铃兰姐好就会开心，看到他们亲昵的动作就会不悦，听到铃兰姐那样明确的“暗示”会难过甚至气愤，而听到凌翔拒绝又会觉得放下了提着的心思。 那只是因为，他喜欢他，从什么时候起，对朝夕相处的人有了那样的感情？也许是在来时的那节绿皮车厢里，也许是县城车行里那张狭窄的床铺上，或者更早的那个充满了酒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甚至是乡间那条他们都无比熟悉的泥泞路上。 他努力让自己忽视身后声音，在两个混杂的声音里，他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声音，是的，从他自己都不记得，不曾意识到的时候，他喜欢上了那个人。 不懂得浪漫，也不会甜言蜜语，甚至连对着他的时候，话都是一贯的简洁。然而那支含蓄绽放的寒梅，那颗干净平滑石子，还有闷热的车厢里，沾着汁水也紧紧握住他不放开的手掌。 温暖而厚实，从他们年幼到如今，从没有一刻改变。 “小寒，等等，我陪你去。” 是的，从来没有一刻，他会甩下他的手离开。沈历寒缓下步子，慢慢停了下来：“你不去送铃兰姐吗？” “她对s城很熟，”凌翔接过他的书包提在手上：“走吧，钟鼓楼那边有一家环宁电器，各种电器都有的。” “嗯…” “你一个人也拿不回去，我今天不上班，送你回去吧。” “嗯。” “小寒？” 凌翔伸手，揉了揉他垂着的脑袋，沈历寒却没有抬头，只轻声问：“凌翔哥，你喜欢铃兰姐吗？” “啊？” “她喜欢你，村里也都在说你们是一对。”沈历寒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楚：“铃兰姐人又漂亮，对你也比对别人都好…大家都知道她喜欢你的…” “别胡说。”凌翔似乎有点发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却模糊地觉得不喜欢沈历寒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这样的话，不自觉地沉下了声音：“你今天是怎么了？” 沈历寒摇摇头，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出一分可怜兮兮的味道，两人在稍显尴尬的沉默里向前走着，凌翔却忽然一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小心，是红灯。” 略微凝滞的气氛被打破，凌翔动了动想要缩回手，身边原本不言不语的人却忽然反握住了他的手掌：“对不起…” 凌翔腾出另一只手来他的头发：“说这种话做什么？走吧，买好了东西我好送你回去…” “嗯。”沈历寒把有些僵硬的五指松开，依旧缩进他掌心，感受熟悉而厚实的温暖。凌翔下意识地握住，任由他的手指蜷曲又伸直，恶作剧一般地重复着。并不知道宠爱的笑意已经渐渐满溢，漫出了眼角，柔和了面上坚硬的线条。 第15章 心思何人知在线阅读 第15章 心思何人知 - 第16章 人月两圆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6章 人月两圆 报道的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下午，沈历寒终于见到了同寝室的另外两位同学，陆拓和顾册。那时，他和程轩都已经把对方的个大致了解得差不多了，彼此相处甚是融洽。 陆拓是四个人里面唯一的一个s城本地人，虽然个头不是很高，人也长得瘦瘦小小的，格却是十分活泼、可爱，为人非常健谈，很是阳光、开朗的一个男孩子。 姗姗来迟的他进门不到半个小时就和沈历寒、程轩他们谈笑风生地打成一片了。 倒是比陆拓早了两个钟头到校的顾册，从进门起说过的话就不超过十句，而且没有一句是废话，惜字如金，说得大概就是像顾册这样的人。 按照r大的传统，一年级新生进校第一件事就是军训，今年也不例外。 但是，今年的军训有些地方还是和往年不一样的，以往的新生军训都是把学生集体拉到部队的驻地来进行的，可是今年却不行。 由于高校扩招政策的执行，r大今年的入学新生人数创造了历史最高水平，远远超出了附近驻军的接待能力，学校领导和部队协商后只能把教官接到学校，对学生进行军训。 这样的“好事”乍听起来还是挺不错的，不管怎么说，学校的四人间寝室肯定要比部队驻地的十人大通铺来得舒服，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首先不说别的，就说每天必须的叠被子吧，要把学校刚发下来的绵绵软软的新被子叠成部队上面那种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活计。 反正男生七公寓4-11寝室这四个大男生折腾了一晚上也没见着什么成效，最后还是在沿楼巡视的夏源清等学生会一众成员的帮助下才勉强搞定，其间不乏使用了一些包括发胶、定型水、硬纸片之类的道具。 陆拓小心翼翼地把好不容易才叠好的被子放到桌上，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未来半个月这床被子他就不打算用了，要让它充分发挥今日的战果。 众人哄堂大笑，笑过之后纷纷照行，要是每天都是这么麻烦，谁耽搁地起那工夫啊。 见4-11寝室的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了，学生会的成员们开始转移阵地，要知道，搞不定“豆腐块”的可不止这一间寝室，而是这栋楼的大部分人。 临出门前，夏源清把沈历寒叫了出去，程轩和顾册对此未作任何反应，只有陆拓，带着略显惊讶的眼神，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在门后消失。 陆拓和夏源清是高中时的校友，比他低一个年级。对于向来都是校园风云人物的夏源清来说，陆拓这个名字他或许从来没有听过，但是关于夏源清的一切，陆拓却是全不陌生。 夏家在s城可以算得上是叱咤风云的家族，夏老爷子是当年的南下干部，官至省厅级，战友、门生遍天下，几个儿女也都在政府的机要部门工作。 夏源清自上高中起就有“夏公子”的外号，是戏言，也是事实。他出身名门，却不高傲，为人处事谦诚有礼，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俗话说便是很有亲和力。 “夏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源清的显赫家世陆拓知道，沈历寒却不知道，在他看来，夏源清就是开学那日接送过他的学长，两人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所以对他今日找自己出来的行为，略有不解。 “你叫沈历寒，来自g省，对吧？”夏源清温和地笑笑。 “嗯……”沈历寒点头，神情更显迷茫。 “我看过你入学时的成绩，很不错。辅导员也跟我提过你家的情况，说是符合申请国家助学金的条件，让我转告你一声。先回去写份申请书，再附上家庭经济情况证明的原件以及复印件各一份，记住，证明材料必须加盖相关单位公章，在下周内交到辅导员手里。” 没想到夏源清找他竟是为了这事，沈历寒有些意外，愣了片刻方醒过神，忙道，“谢谢，我这就回去写申请，然后让父亲尽快把证明寄过来。” 国家助学金的事，沈历寒是知道一些的，如果申请成功，一年就能有三千块钱的奖金，而且和助学贷款不同的是，助学金是不用还的，那就少了许多的压力。 倘若他能勤工俭学再挣些钱的话，说不定寒假前就能还上凌翔哥借他的五千块学费了，想到这里，沈历寒的表情更显轻松，唇角微微上扬。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夏源清淡淡地点头，微笑道，“早点回去休息吧，从明天开始，你们还有半个月的苦日子要熬呢。” 军训的日子确实辛苦，不过对于自幼在农村长大的沈历寒而言，身体上的疲累反而可以忍受，真正难熬的是心里渐渐弥漫的思念，有对家的，也有对凌翔的。 真正说起来，他和凌翔距上次见面后分手也只有不到一周，但是沈历寒心底的彷徨还有不安却是前所未有的。 那天的三人聚会让他看清楚了许多以往不曾察觉的细节，甚至那么直接地向凌翔提出了那样的问题，沈历寒不知道，凌翔到底会怎么想，毕竟，他始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军训第一周的周末就是中秋节，合家团聚的日子。学校的考虑十分人化，当天只训练半天，而且本地的学生还可以回家去过节，只要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回校报到就行。 沈历寒吃过午饭就开始在寝室洗洗刷刷，前几天的训练实在辛苦，他还堆了好几件衣服在柜子里藏着呢，再不抓紧时间洗了可就没得换了。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陆拓回家过节，程轩去场打篮球了，顾册历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偌大的屋子就只有沈历寒一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铃铃铃——”尖锐的电话铃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喂，你好，请问找谁？”沈历寒习惯地问道。其实另外三个人都有手机，他们寝室的电话工作的时间很少，偶尔在响基本上都是找他自己的。 “是小寒么？你快下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兴奋，是凌翔。 “凌翔哥，什么事啊？”沈历寒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下来就知道了啊，快点——”凌翔也不告诉他，继续卖关子。 “你在楼下，对不对？”沈历寒恍然大悟，扔下电话，拔腿就跑。 果然，他刚出楼门，就看到凌翔拎着个袋子站在楼下的花坛边等他。 “凌翔哥——”沈历寒快步走了过去，先前的霾心情一扫而空，“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天下午不训练的。”居然来得这么巧，真好。 “我不知道啊。”凌翔实话实说，拉着沈历寒的手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坐下，笑道，“我就是来给你送月饼的，我们下午也放假……”他也是到了r大的新区才知道沈历寒他们今天下午也休息的，于是就在楼下的小商店给他打了个电话。 原来是这样啊，沈历寒仍然笑得甜蜜，无论如何，凌翔哥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他。 第16章 人月两圆在线阅读 第16章 人月两圆 - 第17章 他乡是故乡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7章 他乡是故乡 沈历寒还穿着一身军训的雪地迷彩，蓝蓝白白的颜色倒也显得人很是神，何况他原本就有178公分的身高，而凌翔比他还要高出一些，两人坐在正对着人工湖，花团锦簇的椅上便显得有些不尴不尬。 沈历寒想起夜里“卧谈”时陆拓介绍的关于这所学校的事情，说是r大新校区最有名的便是两湖一街。 这一街说的是校门口长期形成的定点摊贩，每到下午四五点便是美食一条街，简直可以说得上包罗万象，且不管是否正宗，在名义上确实是汇聚了各地的风味小吃。 而这两湖，则是教学楼旁边的小明湖和宿舍区边上的星眸湖。教学楼旁的那个出名，是因为一早便聚集了读书、背书的学生。星眸湖却相对浪漫得多，这里最常见的，就是一对对的情侣。 据说学校最初还为此三令五申，不许情侣在公共场合有“不当”举动，后来由于这“不当”的尺度实在难以把握，在上一任学生会的手上，便有牛人说服了学校，干脆进行人化改造，在星眸湖边设了可供两三人并肩而坐的长凳，摆明了为情侣们提供“风花雪月”的场所。 他昨天训练结束，本已经累得很，只是因为陆拓讲话幽默，又有程轩时不时科打诨，顾册虽然沉默寡言，却也像本省绝大多数学子一样，自小把r大看做梦中情人一般的存在，因此也偶尔上几句。是以沈历寒也不得不听了很长时间的校史和趣闻，甚至还知道了那个传说里的“牛人”，竟然就是见过两次面的夏源清。 既然想起这是“情侣宝座”，沈历寒便有些发窘，心思转了几圈，觉得既有甜蜜又有羞愧，奈何这许多复杂又隐秘的思绪，边上人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凌翔哥，我宿舍里也没人，要不你上去坐坐吧？” 凌翔见他一脸期待，想着自己既然放假，也就无所谓几点回去，自然点了头跟他上了楼，刚开头的几天，宿管也认不清哪些是住在本幢的学生，宿舍的管理也还不严格，因此两人一同进来，也没有要办什么手续。 宿舍里果然还是没有人在，想必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不一会儿功夫，程轩竟打了电话回来，连离话筒有一段距离的凌翔都能听到那头的大声嚷嚷。 “喂，沈小寒同学，你还一个人独守空闺呢？要不要出来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啊？” 沈历寒把电话拿开一点，笑了笑才拒绝：“我不去，你玩得开心点。” 那头似乎人挺多，吵吵嚷嚷了一会儿才听见程轩“哎”了一声挂掉了电话，凌翔见他挂了电话，就要起身：“要不你还是跟他们出去玩玩，多跟同学接触接触才好。” 沈历寒尚未及思索，已经伸手将他拉住：“不要，中秋节我干嘛要和他们一起过…” 是的，在这个与故乡远隔千里，与唯一的亲人也只能隔着电话互道平安的地方，只有凌翔，是让他想要一起过这个特殊的节日的人。 凌翔拍了拍他的肩，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带来的月饼拿出来，拆开一个递给他：“我给你多带了几个来，记得拿几个给宿舍同学吃。” 毕竟是要相处四年的同学，何况大学不像高中那样大家都只一门心思地学习，而是多了不少其他活动。 沈历寒知道他的意思，却只是摇了摇头，挑了他几个喜欢的口味又放回他包里：“陆拓他家就在这里，程轩和顾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你自己留着，要不给跟你一起住的那两个人，别都放在我这里…” 程轩一家子的老师，还有知名教授，家境当然是十分优越，而顾册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只从他来时两辆私家车，一车行李一车送他来的人，连牙刷、牙杯都是自己带过来的，他也能看得出他绝不会是在意这一两个月饼的。 凌翔没有和他再推，只是对他笑笑：“那一会儿我请你吃晚饭吧。” “嗯，听说我们学校门口一到晚上就是美食一条街，”沈历寒也颇有兴致，兴奋道：“我还没出去看过，待会儿我们一块去吧。” 凌翔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坐下来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见他的衣服都泡在盆里，才知道他原本是要洗衣服的。正打算问他要不要帮忙，却听到有人敲门。 “找谁啊？” “找你。” 沈历寒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原本是以为找另外三人中的某个，打算不开门就打发过去，结果居然找的是他，不由面上一红，跳起来拉开门。 “呃…夏、夏学长…有事吗？” “哪里来的什么下下学长？”夏源清一边进门一边笑道：“我来给你们派送月饼和水果，系里给新区同志们的福利。奖励我们在这个**不生蛋的郊区为我校做出的卓越贡献。” 夏源清笑着调侃学校，一边从门口负责登记的同学手中把四袋子东西放在沈历寒桌上：“对了，你趁着今天放假有空，抓紧时间把那个申请做了。辅导员说是常来，其实只有周二会出现在咱们“新”校区。” “这可是□啊…”他弯着眼笑了笑，对凌翔点了点头，似乎对上次匆匆见过一面还有些印象：“真巧，又见着了。” 门外等着的人似乎有点不耐，催了一句，夏源清便端了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摊了摊手道：“我还等继续去派发，有机会再聊。” “这个人…真奇怪…”他一走，沈历寒便关上了门，喃喃道：“怎么好像跟我们很熟似的。” “大概因为是学生会的人吧，你不是说他很厉害么？”上一个礼拜，沈历寒给他打过电话，也说到过当初接他们的这个夏源清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唔，大概吧，”沈历寒甩了甩手，忙着翻开一沓资料找开来，一边开心地对凌翔说话：“这个申请，要是能报上去，每年就有三千块的补助。” 凌翔显然也很高兴，只坐在一旁看着他弄，偶尔帮他手边的杯子蓄满水，他的话本来就不多，见沈历寒专心一意地弄起来，也就不说话了。 等沈历寒站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已经靠近六点了，凌翔还坐在程轩的位置上，看着一份他们大学的学报。 “凌翔哥，去吃饭吧…” 凌翔也注意到他这边弄好了，起身答应着走过来：“嗯，走吧。” 沈历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了看时间，你一会儿就要坐车去了，我们还是去食堂吃吧。” 从这里到凌翔那边只有一趟直达的公交，末班车是晚上七点的，离现在也只有一个小时而已，要是在外面边逛边吃，恐怕就要误了时间。 虽然没有去成美食一条街，沈历寒还是兴致很好地吃了饭，送他到了校门口的公车点，正巧遇到跟球友吃喝完毕要回宿舍的程轩。 “咦，沈小寒，这是谁啊？” “凌翔。”沈历寒没有附带介绍他的身份，他不想把凌翔定义成“朋友”、“哥哥”，甚或是“老乡”，在他心里，凌翔比那些角色中的任何一个，都更亲近。如果一定不能光明正大地说成“喜欢的人”，那么，凌翔就是凌翔，于沈历寒而言，除了父亲沈铭，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在心里烙下比他更深的印象。 第17章 他乡是故乡在线阅读 第17章 他乡是故乡 - 第18章 若有所悟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8章 若有所悟 凌翔回到位于龙腾路和工友合租的小屋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都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璀璨的灯光连成一片，将夜色下的城市映照成一座“不夜城”。 凌翔推门进屋的时候，不仅张敬和曲明阳都在，张敬在城郊玩具工厂打工的女友过来玩也还没走，而且她还带了一位女伴过来，四个人边看电视，边嗑瓜子，聊得很是开心。 “这就看完老乡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多玩一会儿呢……”听到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张敬头也不回地问道，这屋子总共就住了三人，现在只差凌翔一个，来者何人，不言而喻。 “嗯。”凌翔点头应道，“七点钟最后一班公交车。”要不然他还会多陪小寒一会儿的。 “凌翔，快过来，吃月饼，看电视……”张敬的女友热情地招呼道。 张敬和凌翔以前在车行的师兄周起是好哥们，早几年就来南方闯荡了，混得还算可以。这次凌翔过来，就是周起介绍他来找张敬的，工作也是他帮忙联系的。 s城物价高，消费贵，稍微好些的房子租金自是不菲。为了能省钱，他们特地租了一套修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如今正面临着拆迁命运的老房子。 租房的时候，中介说得好听是两居室，其实就是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中间加了块简单的隔断板，勉强划分出了所谓的客厅和卧室。 里间稍微小些，放了两张单人床和一个旧衣柜就基本上满了，后来凌翔来了便又多支了一张行军床，三张床并排摆着，眼神不好的人准能看成是通铺。 外间虽然大些，但是摆着两把房东留下的破沙发和一张兼着饭桌功能的旧茶几，墙角的矮柜上放着张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21英寸二手彩电，空间也是所剩无几了。 靠近走廊的窗边架了个简易的煤气炉，凌翔他们几个的一日三餐大多就是这么解决的。 没办法，这房子除了冬冷夏热的显著特点，还有一个更大的“优点”，那就是连厨房和卫生间都不带的，上厕所和洗澡只能去附近的公共厕所和公共澡堂，十分不方便。 电视里正在放着某部知名偶像剧，两位女生看得津津有味，虽说凌翔历来不喜欢这些，但是屋子太小，现在人又多，他也没法去做自己的事，于是拉过椅子，坐到了一旁。 “来，吃个橘子。”张敬似乎也对女友的爱好不甚感冒，坐在沙发上直犯困。 “多谢张哥。”凌翔笑着接过，一边剥橘子，一边有意无意地在屏幕上扫上两眼，意兴阑珊。倒是坐在他对面的曲明阳看得兴致盎然，和两位女士也是相谈甚欢。 “不用谢我，这是你的小老乡拿来的。小姑娘长得很水灵嘛……”张敬笑得意味深长。 “她是不是姓石？”凌翔很肯定地问道。应该是石铃兰吧，他在s城认识的人不算多，她算得上是最熟的了，中秋节过来看他也是大有可能。 “对，就是姓石，叫石铃兰，对吧？”张敬拍拍大腿，笑道，“人家小姑娘等了你好久，快到吃饭时间才走的，我们让她吃了再走也不肯，还留下好些吃的……” “是么？”看来他需要抽个时间去看看铃兰才好，凌翔有些愧疚地想到。 “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有想法？要抓紧机会表现哦……”张敬打趣道，凌翔但笑不语。 现在演到的这集剧情已经到了关键阶段，里面的女主角似乎遇到了麻烦，急得电视机前的几位议论纷纷，有心无力。 “这女人真迟钝啊，明明就是爱上对方了，怎么她就不知道呢。”张敬的女友感叹道。 “就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她一人在那犯傻，看得人真着急。”女伴恨铁不成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曲明阳意有所指，可惜当局者完全没意识到他在说啥。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那边女主的好朋友跳了出来，言简意赅地道破了真相。 “什么？我喜欢他！这怎么可能？”果然，女主一脸不信，看得诸位看官揪心不已。 “为什么不可能呢？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时时想着他，事事想着他，担心他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因为他的喜悦而开心，因为他的悲伤而难过……” 关键时刻，女配扮演起了爱情专家的角色，女主傻了，凌翔愣了。 早先的时候沈历寒问过他，是不是喜欢石铃兰，他没有回答，不是推诿，是真不知道。 在他看来，石铃兰爽朗大气，是个很好的朋友，但是说到喜欢，老实说，他不觉得自己对石铃兰有什么不同。 如果真照电视剧里那样说起来，与其说他喜欢石铃兰，倒不如说他喜欢…小寒。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不由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叹了口气。 结束为期两周的军训便是众人翘首以盼的国庆七天长假。 陆拓家就在本地，当天晚上就回去了。顾册家离s城也不远，自己开车的话也就两个钟头不到的事，他的选择不用多说，自然也是回家。 程轩家在北京，相对倒是较远，而且他也没有回去接受再教育的想法，于是和校篮球队还有啦啦队的几个同学约好，去了海南七日游。 就这样，男生七公寓4-11寝室便只有沈历寒一个孤家寡人了。 好在沈历寒是个动静皆宜的子，闹得起来，也静得下来，倒没什么太大的不习惯。 他很清楚，自己和这些家境优越的同学是不一样的，他的大学四年也不是用来“享受”和“解脱”的，这是他改变自身命运的最好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契机。 他敬佩父亲，却绝对不想重复他的经历， 长假的第二天，沈历寒为自己找到了两份兼职的工作，都是家教。 一份是在新区附近的镇上，辅导数学和物理，每周一、三、五晚上，每次一个半钟头，一周两百块钱。另一份却是在市里，辅导英语，每周六上午和周日下午各去一次，每次两个钟头，一个钟头五十块钱。 这样算下来，沈历寒每周能有四百块钱的收入，除去车费和饭钱，还能省下大半。 一想到爸爸以后再也不用给自己寄生活费了，沈历寒心里有种小小的满足感。 英语辅导本来说好是从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开始的，谁知沈历寒过去的时候，那个学生家里正好有急事，那家的父母为人很厚道，见沈历寒白跑了一趟，坚持要把课时费付给他。 沈历寒不要，但是拗不过对方的坚持，只好拿了十块零钱，算作是车费，又约好下回的补课时间就走了。那个时候天还早，沈历寒又没有逛街的爱好，看着离凌翔住的地方不远，只有几站路，就决定干脆过去看看。 第18章 若有所悟在线阅读 第18章 若有所悟 - 第19章 柳暗花未明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19章 柳暗花未明 他一路走，开始时尚不觉得有什么，越靠近凌翔的住处，反而生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疏朗的眉紧紧皱着，到了门口还不知该怎么是好。 凌翔原本在屋里听着同屋的两人拿他打趣，也不高兴特特地去分辨，只把石铃兰捎带来的东西大大方方地放在了桌上让他们吃。 他这样坦荡荡的，同屋的两个大男人想着人家小两口到底没有定下名分，他们就在这里讲一些荤段子消遣他总是不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曲明阳听到敲门声便急急忙忙地去开门，几乎是单脚够着鞋子，另一脚还踩在地上。 凌翔比他们俩都小一些，自然不好张扬地取笑，何况一见了门外的人，哪里还有空去管这些，也是丢下碗上前，一边接过沈历寒手里的包，一边要拉他进来：“怎么现在过来了？吃过饭没？” 沈历寒犹犹豫豫的样子凌翔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看他还呆站在门口低着头，便下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哎，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喜欢踢石子？” 他笑着嗔怪了一句，却并没有怪责的意思，反倒是俯身把沈历寒脚边的石子捡了起来，随手在袖子上擦了一下递给他：“喏，快进来吧。” “凌翔哥…” 沈历寒喊得低低沉沉的，凌翔先是一怔，很快拉着他进门坐下，认真看他：“怎么了？学校里有事？” “不是。”沈历寒左顾右盼，却见另外两人都已经端着碗去了电视机前，只把饭桌这边的地方留给了他们说话。他原本要随便找个话应付，低了眉却瞥见手心里的拇指甲盖子大小的石子，转念问道：“我以前给你那颗呢？” 凌翔颇有些不明所以，但见他问得认真，也就走到靠墙一边的桌子边，拉开抽屉拿了东西过来给他看。 沈历寒早已抬起了脸来，看到他手中躺着的石子，眼里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凌翔原本担心地瞧着他，却只觉得他眼里的笑像是会流淌，细细碎碎地从眼神中漫出来，竟叫他也忘了要问他方才出了什么事，只下意识地觉得开心欢喜。 “那时候你还应了我一件事呢，”沈历寒一边接过他重新递来的碗筷，一边低下头嘀咕了一句。凌翔坐在他对面，一时有些疑惑地抬头看过来，见他慌慌张张地避开，只以为他在学校遇到了难事，又不好意思跟他开口，不由有些气恼他这么自己为难自己。 “你有什么事我会不应的？要这么久才说。” 沈历寒明明被他训斥了一句，脸上的笑却一点没有少，重又把石子塞进他手心里，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晃了一下他的手：“没事，我问问而已，好叫你不忘掉。” “真的没事？” 沈历寒重重点头，怕他再问下去，挖出自己弯弯绕绕的心思，干脆先下手为强，端起碗开心地吃起晚饭来。 饭后那两个工友还要去店里转一趟，见凌翔有客人，也就没招呼他一起去，凌翔将沈历寒送去公交车站台上等车。 沈历寒看着走在一步开外的人，明明心里觉得欢喜又安定，脑子里却反而冒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像是春雨后一个劲儿往外冒头的笋，也挡不住，也压不住。 他喜欢凌翔，可是凌翔对他，论起来，却更像是在兄长对弟弟一般，事事照顾着，虽然也一贯是亲亲热热，可放在哪儿看，那都不会是他暗自期盼的那种。 可是，石铃兰对凌翔明里暗里的“眷顾”，他这个埋头书本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非同寻常，凌翔却一直没有应。反而对他比对石铃兰还要好上许多，连他当时信口说的话，送的东西都好好地收着。这一点特殊，又叫沈历寒忍不住觉得凌翔对他，也是“非同寻常”的，自己那点藏着的心思，未必就不能如愿。 他一路想着，话也就不多，他们平日里相处，总是他挑着话头，因此凌翔陪着他站在站台边等车，左思右想却还是放心不下：“听说你们学校那个什么助学金，要求高得很，拿得到就拿，拿不到也别难过，我、我们大活人还能叫一点死钱逼着么…” 其实凌翔原本要说的，是让沈历寒不用担心学费之类的事，他虽然还是生手，但毕竟不是学徒了，工钱每个月都会稍微涨一点，能给他一些。只是要真这么说了，恐怕沈历寒更加窘迫，才将后半截话改了。 沈历寒正要说话，身边的人却都吵闹着移动起来，他们探身看了看，才发现公交车已经从远处缓缓驶来了，凌翔怕他误了车，忙把包塞进他手里，伸手拉了他一把：“来，快点，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他看着沈历寒上了车，才一个人走回住的屋里去，曲明阳已经回来了在洗澡，张敬则是还没回。 曲明阳淋了一身水出来，才叫了一声“凉快”，见凌翔还坐在桌边，就伸手推他：“哎，去洗澡啊，今天热，掺的冷水也多，我打的热水还多了半瓶，你干脆别打了。” 他看凌翔很是勤奋，因此对他也算照顾，凌翔谢了他一声，却没有起身，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听他又催了一遍，才抬头看了看挂钟，迟疑着进去冲了个澡。 凌翔出来的时候，就听得电话铃响，也顾不得说什么，急着接了起来，听见那头传来的果然是沈历寒的声音，心里才一定。 “凌翔哥，我到学校了。” “嗯，到了就好。”凌翔有心还要跟他说一下别太在意助学金的事情，却被沈历寒带着欣喜的声音打断。 “凌翔哥，我刚刚在楼下遇到了那个夏学长，才晚回来了，夏学长说我的申请材料弄得很完整，还教给我要怎么改才能更容易申请到，我们改了一会儿才回来，他说只要系里老师没有别的意见，应该可以批下来的。” 沈历寒的喜悦像是能够隔着电话线传递过来，这个消息当然是好的，凌翔却不知为什么没了下午瞧见他笑的时候那种跟着他一起高兴的心情。 “凌翔哥？” 沈历寒那边听不到他说话，不知出了什么事，坐在边上吹电扇看电视的曲明阳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凌翔这才醒过神来，接口说了句“到了就好”又嘱咐他一个人在宿舍要多注意些安全，才挂了电话。 曲明阳见他脸色不好看，不由奇怪：“你那小兄弟不是到学校了么？怎么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啊？他在学校闹事情了？” “啊，不是。”凌翔连忙否认，却也不知道方才的事情从何说起，有些困惑地晃了晃脑袋，只说了句先去睡，就进里面房间去了。 第19章 柳暗花未明在线阅读 第19章 柳暗花未明 - 第20章 阴差阳错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0章 阴差阳错 国庆长假过完不久，国家助学金的事情就批了下来。 看着折子上多出的那笔钱，沈历寒心里悄悄打起了小算盘，这钱虽然还不够还凌翔的，但是也相去不远了，如果他做家教的那些钱再能省些出来，那么放寒假之前，还清借凌翔的钱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沈历寒的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他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欠凌翔。 凌翔知道这件事也很高兴，倒不是为别的，而是经过上次的保送生事件，他发现沈历寒受到的打击明显比他当初想象的还要大，他不想看到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凌翔哥，这次助学金的事能这么顺利，那个夏学长还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呢。” 因为顺路的关系，沈历寒每个周末去市里给那个学生补习完英语，都会习惯地去凌翔那里逛一圈，比起以前在县城念高中时，虽说隔得距离更远了些，但是联系反而更加密切。 “是么？那你可要好好地谢谢人家。” 凌翔淡淡地笑道，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从沈历寒的口中听到那个夏学长的名字了，不知怎么搞的，他对这个名字很不感冒，不过在小寒面前也没有表现出来就是了。 “我知道的，不然他让我加入学生会的时候我还真不想答应的。”沈历寒不以为然。 军训训过了，长假也放完了，包括学生会在内的r大各大社团开始了每年惯例的招兵买马行为。夏源清是学生会的人，他对沈历寒印象不错，自然而然就邀他加入。 沈历寒起初不是很想去，毕竟他要念书，还要打工，时间已经很紧了，不想在这些课外活动上花费太多的心思。但是想着夏源清对他很好，各方面的帮助也很大，而且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最后才改口答应了。 不过这样一来，沈历寒大学生活的忙碌程度比起高三时代，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了，凌翔哥，我下周可能不能过来了。”临走之前，沈历寒才有些遗憾地提起这件早就准备说的事，“学校下周有新生篮球赛，是学生会牵头组织的，我可能走不开。” “是这样啊，你和那个学生家里说好没有？”凌翔眼中的失望一闪即逝，让人无法捉。 “上午已经说过了，阿姨说没事，让我在期中考试之前的那周补上就好。” 沈历寒略显无奈，就算是学生会组织的比赛，其实也没要求每个成员都一直在场。但是由于程轩一开学就被系篮球队如获至宝似的抢去做了主力，看在室友的面子上，这次的比赛沈历寒自然是不能逃脱的，就算不上场，也没有溜号的可能。 “那就好。小寒，你不要太辛苦了。”凌翔笑笑，表情略显复杂，“如果学校里事情多，家教可以少做一家的，不要勉强自己，钱的话，够用就好。” “嗯，我知道的。”沈历寒笑着点头，笑容甜蜜而苦涩。自从明了了自己对凌翔的感情，沈历寒就把自己置于了一种两难的境界，一方面要拼命告诉自己，凌翔只是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最疼爱的弟弟，千万不可以胡思乱想，另一方面却又不由自主地在凌翔的言谈举止中寻找着蛛丝马迹，企图证明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天不早了，咱们去车站吧，不然你可就要打的回去了。”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凌翔自觉地拿起沈历寒的背包，准备送他去车站。 沈历寒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想着把包接过来，就这么自然地跟着凌翔出了门。 “铃兰姐还经常过来吗？”去公交站台的路上，沈历寒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偶尔吧，中秋节过后来过一次。”凌翔想了想，笑道，“她还上班呢，哪能像你一样，每周都有时间过来。” “怎么？嫌我烦了？不欢迎我？” 虽然沈历寒的语气是再明显不过的玩笑口吻，但是他微微蹙眉的样子还是看得凌翔心里有些乱乱的，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呢，只要你愿意，我家就是你家，随时欢迎你来。” “是吗？”沈历寒蓦然停下脚步，从凌翔手中夺过自己的背包，“凌翔哥更欢迎的应该是铃兰姐才对吧，怎么会是我呢？”带着些许醋意的话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凌翔似乎没有想到沈历寒会说这样的话，他愣了愣，才轻斥道，“小寒，你胡说什么？” 这个小寒，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有事没事就爱把他和铃兰搅在一起，上次也是这样，还问他是不是喜欢石铃兰，他有说过这样的话吗，凌翔不解，真是的。 “我哪里有在胡说，凌翔哥明明就是喜欢铃兰姐的，我说的没错吧？”凌翔的沉默看在沈历寒眼中便成了默认，心中的酸涩和委屈不由更甚。 就算明白自己对凌翔的感情是禁忌和不容于世的，但是倘若因此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沈历寒心里还是很不甘的，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看好凌翔和石铃兰的时候。 “小寒，你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还不明白沈历寒的那些小心思，但是多年相处的经验还是告诉凌翔，小寒的情绪不对，而且很不对。 “你嫌我比铃兰姐来得多，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该说啥了，沈历寒的话愈发言不由衷，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向凌翔挑明自己的感情吗，不，他不敢。沈历寒害怕如果自己这么做了，他们会连朋友也做不成，而失去凌翔的风险，却是他冒不起的。 “凌翔哥，车来了，我先走了……”不再给凌翔开口的机会，沈历寒几乎是夺路而逃。 他不敢再待下去了，也不敢再继续看着凌翔，只要想着将来的某一天，凌翔总会和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组成自己的家庭——哪怕不是石铃兰也会是其他人，而他则会永远是这个家的局外人——他失控的言语一定会出卖他的内心。 末班车很拥挤，挤在人群中的沈历寒没有向以往那样转身去看车窗外向他挥手的凌翔，他害怕在不久的将来，那双眼中看到的将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沈历寒回到寝室时，程轩正好训练回来，看他一副没打采的样子，立刻大惊小怪起来，“沈小寒，你进城干嘛了，怎么跟霜打过的叶子似的，蔫了吧唧的。” “不就和以前一样，补课呗。”沈历寒强打神笑笑，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异样的情绪。 “哦。”看见陆拓从卫生间出来，程轩立马飘了进去，“我先洗澡，你帮我打下晚饭吧，饭卡在我桌上，我要一份京酱丝，还要一份红烧里脊……” 看得出来，这位是不折不扣的食动物，沈历寒笑笑，拿起两个人的饭盒出了门。 刚出楼梯口，沈历寒就遇上了吃过饭回来的夏源清，“小寒，晚上七点系办公室开会，别迟到了哦。”他说着笑了笑，又接着道，“要找你可真不容易，我下午就去过你们寝室了，结果都说你出去了，还没回来。你又没有别的联系方式，我给你留了条，你看见了吧？” “呃……看见了。”沈历寒迟疑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点点头。 程轩下午都在篮球队训练，顾册除了睡觉几乎不在寝室出现，那么收到留言条的就只有陆拓了，不过他怎么没告诉他呢，沈历寒有些纳闷。 “你先去吃饭吧，我们晚上见。”和夏源清道别后，沈历寒继续朝食堂走去。不过一直到他吃过晚饭出门，陆拓都没提过那张纸条的事。 第20章 阴差阳错在线阅读 第20章 阴差阳错 - 第21章 心有千千结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1章 心有千千结 事实上，他也没有心思去纠缠那张纸条的事，从跟夏源清道别后，沈历寒满心里就都堆了自己刚刚那一句口不择言的气话。 你嫌我比铃兰姐来得多，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他明明知道凌翔不是这个意思，却说出那种混账的话来，临上车前，凌翔的脸色很不好看，沉得厉害，想必是很生气。 要不然，还是打个电话跟他道歉吧…只是闹情绪而已，总不能真的以后都不去他那里…说不定到时候凌翔还没什么，他自己就先要受不了看不到凌翔的煎熬了。 可是，如果凌翔还在生气，不想搭理他，又该怎么办？他难道能明着告诉他，自己是一时吃醋闹别扭，才会口不择言么？ “沈历寒，这边…” 夏源清的声音从走廊左边的房间里传来，打断了他的左右为难，沈历寒掩饰般笑了笑，做出轻快的样子走过去推开半掩着的门。 系办不大，总共也就摆了两三张桌子，夏源清已经占了其中的两张，一边低头看着桌上的纸张，一边对他抱怨：“那帮家伙，一听说要做海报，一个个都说有事，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还是只有你沈小寒最乖最仗义。” 沈历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夏源清去过他们宿舍几次，也半开玩笑地跟着程轩叫他“沈小寒”，他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夏源清到底是学长，在申请助学金的事上又帮了他许多，他自然不好说什么，几次下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夏学长，是篮球比赛的海报吗？” “是啊，才刚弄出几个设计模板，你来看看哪个比较好？”夏源清说着，便将手边的几张纸推给他，一边简单地指点给他看：“这个是写实派的，这个是唯美派的，这个，唔…大概是想象派的吧…” 他一边说着，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是最后那一张实在有些奇怪，本看不出一点与篮球有关的东西，沈历寒也被他的“委婉”逗乐了，暂时放下了纠结的心事，低下头来仔细地对比前两张图纸。 “这张好像更有意思一点…啊……”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夏源清正听到声音俯下身来看，沈历寒看到他的脸忽然间在自己面前放大，不由呆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向后避开，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夏源清倒是全不在乎的样子，一手揽了他的肩，亲热道：“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觉得这张合适些，不过这个时间场馆都没有说明，还要把说明的文字加上去…对了，你会不会改图？” 沈历寒有点疑惑，但也没怎么迟疑，伸手拿过那张图重新看了看：“在这上面写字？可是这个纸是油面的，写不上去吧？” 夏源清愣了几秒，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见沈历寒认真而略带困惑的神情，只轻声说了一句“不是”，搬过放在另一张桌上的手提电脑，打开他们选好的那张图，不一会儿就在图上添上了文字：“好了，刚刚那两张只是样品，待会儿我们去多印几张，贴到布告栏就可以了。” 沈历寒面上一热，腾地变成了红色。到了现在，他当然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种电脑设计的图，当然是在电脑上改的，恐怕只有他这个从来没有过电脑的人才会想不到这一点。 “沈小寒啊，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么？”夏源清把图拷进u盘里，合上电脑转向他：“跟室友合不来？” 沈历寒下意识地摇头，见他轻描淡写地转开了话题，方才的窘迫也就消散了许多：“没，我舍友都挺好的。” “行，你有事要说。”夏源清在他背上拍了一记，站起身来冲他摆了摆手：“好了，宿管查新生查得严。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搞定就行。” 夏源清虽然被众人戏称为“夏公子”，口碑却是很好的，就算在学生会里做事的时候，也从来不会一径地让新生跑腿干力气活。 沈历寒回到宿舍，本想静下心来想想该怎么跟凌翔道歉，却又被程轩拉进了他跟陆拓的“口水战”，更叫他头痛的是，他们讨论的对象，竟然就是刚刚见过面的夏源清夏公子。 “小寒，你也认识那个什么夏公子，你来说，他是不是有点傲？” “本不是，夏公子为人算是很不错的了。”陆拓的声音有些高，不像平日里温温吞吞的样子，沈历寒附和着应了两句，就避开了两人的话头。 这种见仁见智的事情，本来就难争出一个公理，然而那两人却都没有消停的意思，等他洗漱完了从洗手间出来，还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不知道陆拓说了一句什么，程轩大声地哈了一句：“去他的平易近人。” 沈历寒这才察觉到程轩是真的被惹毛了，否则以他平时大咧的个，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他不知道程轩和夏源清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说些什么劝解一下，却听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册关掉了台灯，“平易近人这种字眼，拢共能用到几个人身上？” 正在争辩的两人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反倒是一直旁观的沈历寒听出了几分味道。 夏源清对每个人都是春风拂面，虽然家世极好，却从来不会摆公子哥的架子，更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对人的态度很好。然而，正是因为在潜意识里有着高门公子的矜贵，才会有那种被称为“平易近人”的处事态度。这个词事实上就带着沉浸到骨子里，再由不经意间渗透出来的傲气，与别人日常交往里的“友善”，是决然不相同的。 想起来，他们初见面时，夏源清热情地招呼了他们，连对凌翔都很照顾，却在知道凌翔只是来送他后，自始至终没有问起过凌翔的任何情况，甚至是名字。不是刻意的轻忽，而是本没有觉得需要在意。 沈历寒脑子里不禁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和当时他心里莫名的反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不愿意跟夏源清走得太近。 想起凌翔，自然又想到了他种种的好。然后，又是自己那一句炸雷一般的气话。唉，到底要怎么道歉呢… 程轩和陆拓的争执被顾册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打断，寝室里也就安静了下来，熄灯时间一到，就各自睡了。沈历寒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想不出保证能让凌翔原谅自己，忘记那句混账话的办法，不知隔了多久才睡着。 s城的秋天一贯是很不错的，许多大学都在这个时候开运动会，r大也不例外。因此这次篮球会就成了校运动会的热身战。 大概是因为刚开学没多久，学生们一般都是既有钱又有闲，虽然系里没有强行规定，站在边上看比赛的人还是数不胜数，还有许多开朗外向的学生自掏腰包买饮料招呼自己系的“英雄”们。 “沈小寒，有人找！” 中场休息的时间里，沈历寒还忙着整理系里带出来的东西，免得开场后又乱成一团，因此弯着腰埋头归类，只随口回了一句“等会儿”。 “喂，是你老乡哎。”程轩眼尖，虽然坐在队员休息的凳子上，却已经看到了观众圈外面站着的人，一边伸手推了推沈历寒：“你是不是跟人闹别扭了啊？这么多天都没煲电话粥了…” 沈历寒心里一震，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去看，凌翔果然站在外圈朝他笑着，多日来在心里纠葛的事忽然放开，不由喜上眉梢，露出大大的笑容冲他挥了挥手，余光瞥见陆拓正巧跟在夏源清后面走过来，忙对他比了比地上的几个大箱子，飞快地穿过吵吵嚷嚷的观众朝凌翔的位置跑去。 第21章 心有千千结在线阅读 第21章 心有千千结 - 第22章 意外受伤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2章 意外受伤 “凌翔哥，你怎么来了？”沈历寒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他本来还在头痛要怎样才能和凌翔重归于好，没想到凌翔居然自己来了学校，这么说，他不生他气了。 “怎么，你不欢迎？”凌翔笑着将他那日的话如数奉还，沈历寒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嘟囔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啊，凌翔哥？”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神直直注视着他，虽然凌翔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还是要再问一句才会比较安心。 “我是这样小气的人么？”凌翔故作严肃地板了板脸，继而又笑道：“就许你去我哪里，还不准我过来看看啊，你不是说你们学校今天有比赛吗？” “嗯，现在就是我们系和数学系在比赛。”沈历寒抬手指了指身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的篮球场，向凌翔介绍起赛况，“这会儿是中场休息，下半场估计还有一会儿呢。” “小寒，我们过去看看。”提起篮球，凌翔顿时来了兴趣。 “哦，好啊。”沈历寒也想起来，念初中那会儿凌翔也是很喜欢打篮球的，而且还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过比赛，甚至还被市体校的教练看上了，只是由于诸多原因最终没能成行。 下半场的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商学院的形势显得有些不妙。 “要照这么打下去，你们系就危险了……”凌翔如实作出点评，要论个人能力，两个队的队员大多在伯仲之间，但要说起配合，商学院就明显欠缺点火候。 “这怎么说？”沈历寒略显不解，他对篮球的了解仅限于基本规则，战术、策应什么的完全不懂。听完凌翔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场边的记分牌，48：52，他们只落后四分啊，差距也没多大，要追上也不困难吧，怎么凌翔哥就不看好他们呢。 “你们队的配合有问题。”凌翔耐心地给他解释起来，“那个四号，他是你们队长吧？” “对啊，那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夏学长，你怎么知道他是队长？”沈历寒有些奇怪，夏源清胳膊上又没带着队长袖标，凌翔怎么就能猜出他的身份呢。 这次的比赛虽说叫做新生篮球赛，但是为了增加比赛的彩程度，每个系又都额外允许两位高年级球员加入，身为学生会的一员，同时也是校队的成员，夏源清自然是当仁不让。 “哦，就是他啊。”凌翔淡淡应了一句，不予置评，他没有告诉沈历寒，其实他是记得夏源清的，而且对这个人有着一种近乎莫名的排斥感，“作为组织后卫，他算得是很称职的，他能把手里的球在最恰当的时候传给处在最适合位置的人。” “那不是很好吗？”沈历寒更奇怪了。就在这时，程轩连过对方三名球员，上演了一次彩绝伦的突破上篮，引发全场雷鸣般的掌声。 “要是他的队员都是那种需要喂球才能得分的人，有这样的后卫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凌翔干脆给沈历寒来了一场篮球知识的普及教育课，“但是你看刚才这一球，对这样的球员来说，后卫的大包大揽简直就是一种灾难，他的表现空间完全被挤压了……” “是这样啊。”想起前几天程轩和陆拓的那场争执，沈历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前段时间，程轩和夏源清一直都在一起训练，想来问题的源头也是在这里。 比赛的结果没有意外地被凌翔说中了，商学院以13分的差距负于数学系，沈历寒哭笑不得，不知是该赞他眼力准，还是怪他铁嘴神断。 不过比赛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是组织者的事情显然才刚刚开始，沈历寒也不得不扔下凌翔一个人先在校园里闲逛，自己跑回去帮着收拾东西和安慰队员了。 因为比赛输了，队员们的心气都不怎么高，听夏源清说了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程轩一句话也没说，他准备出门回寝室的时候，沈历寒也和学生会的另外几位同学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招呼了一句，“沈小寒，要不要一起回去？” “哦，不用了。”感觉到他的目光，沈历寒抬眼朝他笑笑，“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明白，还有人等着你吧。”程轩一幅“我明了”的表情，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估计是和那人和好了吧，瞧他笑得那样，比前几天看着舒服多了。 忙完学生会的事，沈历寒急急朝星眸湖那边走去，耽搁了这么久，凌翔哥该等急了吧。 刚绕过湖边的“之”字型长廊，就看见前方凉亭坐着的凌翔，沈历寒不由加快了脚步，不想乐极生悲，一个没留意，竟然踩上了湖边长满青苔的石头，吧唧—— 凌翔早就看见沈历寒了，见他走过长廊，正要站起来给他打招呼，谁知一眨眼，人却不见了，再定睛一看，沈历寒正蹲在地上揉着脚踝呢，凌翔嗖地一下就冲了过去。 “小寒，怎么样，摔着哪里没有？”凌翔焦急地问道。 “凌翔哥——”沈历寒苦着脸抬起头来，“我好像扭到脚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凌翔心疼地看着他高高肿起的脚踝。 “我又不是故意的。”沈历寒不自觉地撒起娇来。 “你们学校的医院在哪？我们过去看看。”单凭外表来看，小寒的伤势似乎不轻。 “那边。”沈历寒郁闷地抬手指指，校医院距离星眸胡起码要走二十分钟呢。 “小寒，来，小心点。”凌翔动作轻柔地把沈历寒扶了起来。 “嗯……”受伤的左脚刚一碰到地面，沈历寒就忍不住轻声呻吟，好痛啊。 “小寒，你告诉我医院怎么走。”看样子小寒是没法自己走去医院了，凌翔想了一下，蹲下身体，“上来吧。” “凌翔哥，你要干什么？”沈历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别告诉我，你还想要自己走过去。”凌翔气急。 “哦。”沈历寒愣了愣，随即顺从地趴了上去，凌翔哥的背趴着像小时候一样舒服。 去校医院看过以后，凌翔总算放心少许，老校医说了，小寒的伤不要紧，没有伤着骨头，只要好好休息几天，每天按时用药酒按摩就行。 看过医生，凌翔又把沈历寒送回了寝室，面对他们只有上铺、没有下铺的床位，他有些担心，小寒的脚伤成这样，上上下下的多不方便。 “凌翔哥，没事，这梯子我能上去的。”看出凌翔的担心，沈历寒赶紧示意自己可以。 好在他们学校的梯子是那种下面是鞋柜的阶梯式木梯，不然就他现在独立金**的姿势，要想爬上去，难度着实不小。 目送沈历寒还算轻松地蹭了上去，凌翔又在程轩的带领下，给他打来了热水和晚饭。 尽管如此，他还是对沈历寒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很不放心，人家医生可是说了，这伤虽然不重，但是一定要注意休养，真要落下啥后遗症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就在凌翔为难之际，不知从哪里听说沈历寒受伤的夏源清居然也来了。 他从进门起基本上就没注意过凌翔的存在，问了几句沈历寒的伤势，就叮嘱程轩和陆拓这几天多照顾他一下，帮他打水打饭，以及请个假什么的。 陆拓低低“嗯”了一声，程轩则是不客气地道，“沈小寒是我们寝室的，我当然会照顾他了，还用得着你说。” “我没事的，夏学长。我可以去上课，你们不用帮我请假。”见气氛有些不对，沈历寒赶紧把话题给岔开了。 “小寒，功课的事你不用担心，专心养伤要紧，要不我把去年的笔记都借给你。”虽说被程轩抢白了一番，但夏源清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和沈历寒说话。 “谢谢了啊，学长。”见夏源清这么说，沈历寒暂时也不提起要不要请假的事了。 “小寒，我就先回去了，要不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被遗忘多时的凌翔成功地吸引了沈历寒的注意力。 第22章 意外受伤在线阅读 第22章 意外受伤 - 第23章 宠辱都是惊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3章 宠辱都是惊 听到凌翔说要走，沈历寒立马扭了两下打算跳起来送他，一屋子人看到他别扭的姿势，都不留情面地笑出声来，凌翔也跟着笑了笑，到底还是心疼地上前扶了他一把：“哎，你小心点，别再扭到，我这就回去了。” 沈历寒却是不肯，他在心里纠结了一个礼拜，现在凌翔好不容易来了，他却这么无厘头地摔了一下，把好好的事情全搞砸了，心里难免懊恼。 凌翔瞧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微微胀着的腮帮便跟小时候闹别扭的沈历寒重合起来，倏忽间就觉得心里软得厉害，不由往上爬了一步，伸手把他按到床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别闹，我过两天就来看你。” 沈历寒不甘不愿地动了两下，还是屈服下来，有些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说话算数啊，凌翔哥…” 他也知道凌翔的工作忙，何况作为新来的，总是要在老工人面前表现地更勤奋一点，以后才好相处。但是不能言说的感情，和这几天累积起来的不安，都因为凌翔宠溺的举动而被放大了，因此即使知道凌翔来回一趟都是不容易，却还是放纵了自己的任。 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凌翔不会讨厌自己这样变相地对他“撒娇”的，甚至，可以说是希望他这样做的。难道，凌翔对他，也有那样的心思么？ 直到凌翔离开了，沈历寒还没有从方才那一瞬间的疑惑中挣脱出来。倒是陆拓看到程轩和夏源清两个人隐隐又有杠上的架势，连忙话道：“哎，小寒，你这一摔倒是蛮划算的，听学长学姐说，夏学长的笔记可是公认的备考宝典。” 他一打岔，程轩总要给几分面子，不好再拉着脸子，三个人总算是和和气气地把夏源清送走了，陆拓跟着送到门口，才回过头，有些尴尬地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轩面上倒比刚才好看了许多，到底是一个宿舍的，哪里会为了几句话就过不去，他一揽陆拓肩膀，笑了起来：“哎，知道你崇拜他，他无所不能英明神武，行了吧？别搁这儿跟我闹别扭啦，比沈小寒还磨磨唧唧。” 他这么说，并不代表他承认陆拓是的对的了，但也就说明这件事情上他们各走各路，各有各看法，互不干扰就好。因此气氛立刻就轻松了起来，沈历寒也跟着笑笑，心思却大半还放在凌翔离去前的那个举动上。 然而凌翔似乎是忘记了这件事，虽然连着两天都打了电话来问沈历寒怎么样了，“警告”他不许逞强乱动，却完全没有要来学校看他的意思。 “啧啧，那首歌怎么唱来的，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等就是一年多…” 程轩一手把打好菜的饭盒递给他，一边大声地“哼”着，调子早跑了十万八千里，歌词倒是一字一字发音清楚的，沈历寒面上一红，火烧一般的感觉很快蔓延到耳侧，随口骂了一句“滚”，抓起还没拆开的一次筷子砸过去。 程轩帅气地伸手接住，转手又扔给了他，一边笑着调侃：“沈小寒，你可真是个宝贝，堂堂七尺男儿，可不带这么容易害羞，还偏偏喜欢恼羞成怒的啊…难不成是有断袖分桃的喜好？唉唉，照说那也不该啊，好歹我这么个大帅哥就天天站在你面前你不来喜欢，还非得喜欢你那个半天说不了三句话的凌翔哥啊？” 他啰啰嗦嗦地兀自嬉闹，沈历寒心里却是一跳，理智上当然知道程轩一贯是没心没肺喜欢开玩笑的，心里却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仿佛极力掩藏的秘密被毫不留情地揭破了似的。见程轩还打趣一般瞧着他，不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呸，我就是喜欢凌翔哥，怎么样？啊？” 程轩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来，沈历寒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又在耍他，正要骂他“无聊”，程轩却指着他身后，笑得弯下腰去，断断续续道：“哈哈，沈小寒…不错不错…你这表白…怎一个大胆了、哈哈，了得啊……” 沈历寒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站在门口的男人半是惊讶半是无措地，手里还提着保温的饭盒，讷讷地维持着刚打算开口招呼的姿势。 还没褪尽的红色刷得一下又回到了沈历寒脸上，他一时呆住了，看着凌翔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说这是玩笑话？可他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何曾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说这是他一直不敢说的心里话？这句话背后，要承担的，是怎样的后果…他始终，是不敢说的。 “嘿，你们再这么脉脉相视下去，你提的东西就该凉了。”程轩倒是没瞧出什么不对劲，只当他们是一时尴尬，推了推呆站在门口的凌翔，又朝沈历寒点了点头：“我还要去练球，你们慢慢聊。” 沈历寒“哦”了一声，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单脚跳着要给凌翔让座。 凌翔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哪里敢让他这么“金**独立”，立刻上前压着他重新坐下来，一边带上门一边把保温饭盒打开，见他面前还没有动筷子的饭菜，就笑笑道：“喏，给你加菜……” “凌翔哥…” “这两天店里忙，老板不让请假。”凌翔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把汤倒在备用的碗里，推到他面前：“这是我买了鸽子请张哥他女朋友炖的，听说对骨头好。” 沈历寒被他堵得心口一慌，窒窒的感觉很不舒服，直觉地皱起了眉，又叫了一声“凌翔哥”，凌翔却恍若未闻，只一个劲地要他多吃点。 “你好好休息，再熬几天就能好了。”见沈历寒吃好了，凌翔便动手收起了饭盒，帮他洗干净了才放在桌上：“店里的活催得紧，我要赶紧回去了，你要有事记得给我电话，别乱逞强啊。” 沈历寒闷着头“哎”了一声，果然听到他关门离开的声音，眼圈便好似不受控制般红了起来，闷着头拨弄着凌翔带来给他的一盆小仙人球。 绒绒的刺还不硬，偶尔扎到了也不觉得有多疼，他的心里却像是有刺生生地卡住了。他不知道凌翔的反常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说的那句话，更难受的是，他本不知道该不该问，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傻子一般由着他回避。 不出沈历寒所料，直到他脚好起来，凌翔都没有再来学校，等他恢复了城里那家孩子周末的补课，竟也鬼使神差地没有去他那里。 一来二去，两人的沟通几乎都是靠着电话里的只言片语了，进了十二月，学校的事就渐渐多起来，而到一月份，更是能叫学生忙得昏天暗地的“考试月”。 学校的一等奖学金是2500，完全是按照成绩来发的，而若是能够评上国家奖学金，金额更是高达8000。沈历寒自然是希望能拿到，这些钱在s城或许算不上太大的数目，但在他们那里，就差不多是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了。 因此他平日里虽然到课率高，笔记也做得好，到了一月，照样是跟着程轩陆拓他们一样拼命复习的。只有顾册，平日里极少见到他的人，此时也不见他猛用功，像是本不在意分数。 夏源清果然没有食言，不但把笔记拿了过来，还带了三本复印件，程轩一看，立刻扑了上去，左一声“学长”，右一声“公子”地抓了一份。 另外两份自然是给顾册和陆拓的，夏源清毕竟也有考试，只是把原本放在沈历寒桌上，随口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沈历寒把不知飘忽到哪里的思绪拉回来，连忙道谢，心里虽有些疑惑，却大多是感激，他没有想到夏源清会这么细心。 第23章 宠辱都是惊在线阅读 第23章 宠辱都是惊 - 第24章 寒假来临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4章 寒假来临 古语有云，“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说的就是程轩这样的人。 别看他平时玩起来比谁都疯，现在复习起来却是比谁都玩命。那架势，就是历来以刻苦著称的沈历寒见了也得退避三尺、自叹弗如。 “沈小寒，去通宵不？”这不，刚吃过晚饭，程轩又在寝室里开始约人了。 因为r大新生宿舍每晚11点熄灯的规矩是雷打不动的，所以对于那些试图在考前最后几天抱抱佛脚的学生来说，教学楼为数不多的几间通宵教室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我不想去，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沈历寒婉言谢绝，对程轩的建议敬谢不敏。 “沈小寒，你可真不够义气，亏得我还辛辛苦苦为你多占了一个位置呢。” 程轩的抱怨不无道理，由于像他这样的人太多，导致通宵教室座位的争夺战惨烈异常，各种占位的高招、妙招层出不穷，要想在其中分得一杯羹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就谢谢你了，可是我现在真的好困。”沈历寒歉意地笑笑，他是想要那8000块钱的国家奖学金没错，但是熬夜，对不起，他还真没这习惯。 “陆拓，怎么样，一起去吧。”沈历寒这条道走不通，程轩当机立断转移目标。 “不行，不行……”陆拓闻言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去，“哥们儿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熬夜通常都只有一种结果的——” “唉……”程轩大大地叹了口气，想起陆拓上次把教室当成寝室，在一众人惊讶至极的目光中酣然入睡的情景，于是只得作罢。 “顾册，你看他们都抛弃我了，你不会也这么狠心吧……”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顾册了，要不要问他一声呢，程轩有点苦恼，最后还是不抱什么希望地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顾册想都没想就回他一句“没问题”，搞得程轩受宠若惊，回头冲着沈历寒和陆拓摆了个“v”字型的胜利手势，然后生怕顾册反悔似的拽着他出门了。 程轩和顾册走了没多久，陆拓也背上书包去了图书馆自习，寝室里剩下沈历寒一个人，既然他们都不在，他也就不准备出门了，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温书也挺好的。 然而事与愿违，按道理说这样清静的环境，复习起来的效率应该是蛮不错的才对，但是沈历寒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他一会儿去倒水喝，一会儿去上厕所，甚至还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盒泡面回来泡上，折腾了一两个钟头，摆在面前的复习资料却没有翻上几页。 “铃铃铃……” 及时响起的电话铃声化解了他的歉疚感，沈历寒抱着刚泡开的泡面走到寝室的座机前，显示屏上熟悉的电话号码让他烦躁的心情略略平息，电话是凌翔打来的。 “凌翔哥，你有什么事么？” 大约是知道他眼下在忙着复习和考试，凌翔近段时间打来电话的次数不多，即便有也是寥寥数语，不外是嘱咐他天凉了要记得添衣物，复习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之类的。 “小寒，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凌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扔了一个问题过来。 “学校统一是17号，不过我们16号上午就能考完最后一门。”今年春节比较早，就是一月份的最后一天，所以就连寒假也跟着提前了一些。 “这么说你16号就能走了，那几天的车票可不好买啊。”虽说春运要从17号才开始，但是由于学生流和民工流交织在了一起，从s市到g省的汽车票、火车票都是一票难求，凌翔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的。 “凌翔哥，你呢？什么时候能回去，要不要我等你？” 沈历寒似乎对车票的事情并不担心，他更在乎的是，他们能不能像来时那样一起回去。 “小寒……”凌翔的声音有些犹豫，“我们只放七天假，车票不大好买，而且来回路上就要耽搁一半的时间，我想…我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 “是这样啊……”沈历寒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才七天，怎么这么短？” “国家法定假日嘛。”凌翔悻悻地笑笑，觉得怎么解释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两个人又随意地扯了几句才挂上电话，看着桌上已经变成面团的泡面，沈历寒顿觉胃口全无，但是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他还是努力咽下半碗才把剩下的汤汤水水一起倒了。 再次回到书桌前，沈历寒的头脑一片空白，更是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凌翔哥就这么排斥他的喜欢吗，竟然连和他一起回家都不肯了。而且，不回家就不回嘛，还要特意打个电话来告诉他，他就这么觉得他烦吗。 到底是平时的底子不错，虽说复习的时候不是很顺利，但是第一周的几门功课考下来，沈历寒的感觉还是很良好的，没有什么发挥失常的地方。 不过程轩的“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也是很有道理的，看他这几天进进出出都哼着跑调的小曲儿就知道了。不过自从那天顾册陪他去通宵复习过一回后，程轩再去“抱佛脚”就没叫过同寝室的任何一位室友了，原因何在，无人知晓。 即使是在考试期间，学校的周六周日照样是要休息的，所有可以自习的地方都是爆满，沈历寒不喜欢去人太多的地方，于是星眸湖畔的凉亭就成了他最钟爱的去处。 好在这个时候学生们的心思大都放到了考试上，情侣们的约会地点也从浪漫的湖边转移到了拥挤的图书馆，沈历寒因此落了个清静、自在。 这天，他正在亭里看书，一个未曾想到的熟悉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小寒，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种地方呆着，也不怕着凉……” 凌翔原本是来给他送车票的，去了寝室又听说他出来上自习了，这才跑来湖边碰运气，没想到逮了个正着，沈历寒居然真的是“顶风作业”，而且还穿着那么薄的外套，真不知道他把他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 “凌翔哥，我……”沈历寒垂下头，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喏，给你。”凌翔把一直握在手里的车票塞到沈历寒手中。 “这是什么？”沈历寒摊开手心，那是一张16号晚上回g省的火车票，硬卧。 “你不是16号考完吗？我看你复习那么忙，就知道你肯定没时间去买票的。” “凌翔哥，谢谢你。”沈历寒抬起头，眼神异常明亮，原来他还是关心他的。他能想象，这张车票来得是怎样的不易。 2003年1月16日，晚9点，沈历寒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随着火车的缓缓启动，沈历寒突然意识到，他即将要面临的，是和凌翔相识后他们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身体如此，心，亦是如此。 第24章 寒假来临在线阅读 第24章 寒假来临 - 第25章 情在意阑珊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5章 情在意阑珊 在车上的时候心神不宁，真正到了家，反倒平静下来，临近年关，每天都是忙碌的。几个月没见到的家人，久违的村庄，都让沈历寒觉得一切并没有改变。 只是在擦黑的天幕上出现一簇簇烟花时，才忽然觉得若有所失，他以为已经被他刻意遗忘在s城的那个人，终于以汹涌的姿态回到他的脑海里。 他想念凌翔，无论如何自欺欺人，他依旧是喜欢他。并不是看不到，听不到就能够改变或释怀。 沈家的亲戚不多，还有一些是多年不曾往来的，但即使是这样，年后的走亲访友还是排到了初六。初六这天，甚至是到县城里的某家酒店吃喜酒。 沈家二老身体不好不愿意出门，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沈铭和沈历寒，父子二人到了车站才发现凌家的父母竟然也在等车，上前打过招呼才知道两家的目的地竟然是相同的。 “新郎官是我家表姐的儿子，两家走得还蛮近的。”凌父解释了一下：“再说这新娘子是我们村上东边齐家的孩子，沈老师也教过她的。” “就是他们给我们发的帖子。”沈铭笑了笑：“说是要请我这个老师和小寒这个同学去喝她的喜酒。” “哎，小寒是大学生啦，新娘子有这个同学可是长了面子的。”凌家母亲也□话来，一边抱怨起自家儿子：“哪里像我家那个，过年过节的都不回家来看看，买点东西还要麻烦小寒给我们捎回来。” 她嘴里虽然是抱怨，其实却是有点夸耀的意思的，凌翔买回来给他们的东西，都是县上也很难买到的。虽然凌翔没有像沈历寒那样考上985的重点大学，但孩子总是自家的好，她也是很以凌翔为荣的。 这一点，沈铭是心知肚明，只顺着夸赞凌翔懂事，沈历寒却不懂为人父母的心态，忙着开口为凌翔解释。 “凌翔哥他也不是不想回来，不过他店里只放七天假，一来一回在家都待不满四天，还要白费车票钱，他是觉得不划算才…” 沈历寒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眼前又浮现起他攥了一路的那张车票，黯粉的颜色后面，似乎就能够看得到凌翔通宵排队，只为了能帮他买到卧铺的情形。 沈铭有点好笑地看了儿子一眼，凌家父母也笑了起来：“小寒跟我们家凌翔倒是一贯合得来的。” 沈历寒面上一红，不自知地低下了头，两家大人都笑起来，车子到了的时候还在说笑，见儿子一直低着头不开口，沈铭才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他：“上车吧，你不是说要给小齐道贺的么？” 其实由于当年学生少，许多年级混杂着上课，村里跟沈历寒大小相仿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沈铭的学生，沈历寒的同学。这一回的新娘子齐娟，比沈历寒虽然大了四岁，却也是他和凌翔的“同班同学”。 婚宴办在县城里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对新人在门口迎客，这几年流行西式婚纱礼服，虽然是大冬天，新娘子也是身穿婚纱，手捧花球。 两家大人上前送过了礼金，沈历寒才跟着上前向齐娟道喜。他们到得还算早，齐娟就对丈夫介绍了沈历寒。 “原来你就是娟子常说的大才子啊。”西装革履的新郎乐呵呵地给几个长辈递烟。一边转向沈历寒道：“我可是久仰大名了。对了，听说你和阿翔铃兰他们在同一个城里，怎么他们没有回来？” “不，铃兰姐是在d城。”沈历寒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了才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凌翔哥放假时间短，就没回来。” “这么说起来，铃兰姐今年也没回来吧。”见丈夫跟沈历寒聊了起来，齐娟话道：“他们该不会准备就在外面直接把证领了，给我们来个夫妻双双把家还吧…” 大概是站得久了，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跺脚驱寒。一旁的丈夫连忙脱下了西装外套让她披一会儿。小辈的说笑很快就引来了凌家父母，齐娟和新郎的父母大约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跟着走过来。 “娟子，怎么了？…哎，是沈老师啊，快进去坐。”齐娟的父亲看到了沈铭，连忙招呼着，一边对女儿抱怨：“怎么好拉着客人在风口里说话？” 沈铭见他要引自己去上座，立刻婉拒道：“呵呵，没事，我跟凌老哥他们一道坐就好，跟熟人也好有话说。” 凌家父母是男方的亲眷长辈，他是女方的师长，这么坐当然不算失礼，齐父也就没有勉强他，对亲家说了几句请他照料的话，就接着去招呼别人了。 婚礼开始的时间一般都是预先算定的，等客人差不多都坐了下来，饭店的司仪便开始闹起了新郎新娘，齐娟不是扭捏的子，也就大大方方地开口叫了几声“老公”、“亲爱的”之类，反倒是男方被要求亲新娘的时候颇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意思了一下亲在脸颊上。 新人下台敬酒后，被闹得厉害的，自然就是两家的父母了，一会儿要敬酒，一会儿要公公“教训”媳妇，着实闹得不轻。 虽然只是十几桌，但轮圈敬酒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等轮到他们这一桌，亲戚也都通情达理地表示“沾唇即可”。 厅里一直热闹得很，人声和屏幕上的声音交杂着，少些耐的人恐怕是要觉得头疼，等酒敬完，沈铭就想早些告辞，沈历寒只觉得心里杂乱得很，也就跟着他出来了。 “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里面声音太大了。”沈历寒一边对几个熟识的人点头，一边回答：“我陪你一起早点回去吧。” 沈铭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好”，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我儿子也是个大人了，再过几年被闹的可就是你了。” 沈历寒沉默着低下头，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到凌父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由诧异地停住了步子。 “凌叔，您怎么也这么早回去？” “哎，不了，让桂枝留在那里就好了，下午石家上梁，要回去帮把手。”凌父笑了笑，一边道：“再说年轻人闹起来可不是我这把年纪吃得消的。” 他说着，便跟他们一道走了，一路上聊的话题总是离不开两家的孩子，说到凌翔，凌父也是有些懊恼：“这孩子啊，明明也不小了，自己的事情总是一点都不上心，石家的丫头出落的好，他要是不加把劲啊……” 沈铭还没接口，沈历寒面色已然沉了下来，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起凌翔和石铃兰的般配，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奈无力而意兴阑珊。 感情或许是两个人的事，可是要“在一起”，哪里能有那么简单？ 除去婚礼这样一个形式，两人的生活要归入一个平台，各自的习惯、各自的格，甚至于各自的家庭和生活，都会密密地交织起来。 他喜欢凌翔，幸运的话，或许有对半的可能，凌翔对他也是有这种感情的，可是，他们两人之外呢？那些东西，有哪一样，是他能够掌握和改变的？ 他慢下步子，落开了两步。身边两人的声音似乎都渐渐远去，心里忽然开始期盼起假期能早些结束，如果回到只有他们两人的那个城市，离开这里熟悉的一切，是不是，就能够装作什么都没有考虑过，去把握住那所剩不多的几年，享受凌翔给出的宠爱和纵容？ 第25章 情在意阑珊在线阅读 第25章 情在意阑珊 - 第26章 对面相思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6章 对面相思 沈历寒回家的头几天，凌翔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 毕竟在过去的那些年，由于沈历寒忙于功课，这样十天、半个月也没能见上一面的情形对于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再和过去一、两个月他们之间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见面次数比较起来，眼下这不过短短两周的分别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时间长了，凌翔心里还是有了一些莫名的患得患失。 除了到家的当天给他打过电话保平安，沈历寒再也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这般明显的疏远态度在他们过去十余年的相处中是不多见的。 小寒到底还是在乎那天的事情了吧，凌翔极不确定地想到。 “……我就是喜欢凌翔哥，怎么样？……” 因为没有听到前文，凌翔不知道沈历寒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他是在开玩笑，抑或是玩真的，他分不清楚。 若是以往，凌翔听到这样的话必定会一笑了之，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像以前一样照顾和疼爱着小寒，但是现在，他没有把握这么做了。 那是因为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小寒的感情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单纯了。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小寒的那句“喜欢”，他是该玩笑式的回答说“我也喜欢你”，还是该认真地说“小寒，别开玩笑了，这不好玩”。 前者的话，他害怕得到自己并不期望的回应，而后者，那不是他的真心话。 一直到了除夕那日，沈历寒还是没有电话打过来，凌翔绷不住了，决定主动出击。 “叩叩……扣扣扣……”凌翔刚刚拿起话筒，正要按下拨号键，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便打断了他的动作。 “是谁啊？等一下啊。”凌翔犹豫了一下，终是放下话筒去开门了。 “凌翔哥，新年快乐！”来的人是石铃兰，她穿着一件黑色v领毛衣，一条粉红色薄呢及膝裙，配着一双黑色的抽折高筒靴，外罩一件大红羊毛绒短大衣，打扮十分入时。 “铃兰，是你啊，快进屋坐。”凌翔闪开一个身位，请石铃兰进门。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啊？”石铃兰有些惊奇，她一进屋就发现平时总是很拥挤的小屋今天宽松不少，再一细看，原来是少了三分之二的人。 “嗯，张哥和他女朋友回老家结婚去了，曲哥也陪女朋友出去吃饭了。”凌翔请石铃兰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落单的缘由。 “于是就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了？”石铃兰揶揄道，把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那么我们也出去吧，大过年的，在屋里窝着干嘛？” 凌翔闻言皱了下眉，觉得她的那个“也”字用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拿上外套就和石铃兰出门了。 刚带上门，凌翔就听到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急忙从兜里出钥匙，开门进去。 略显尖锐的铃声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戛然而止，凌翔不死心地走过去翻看未接来电，是个很陌生的号码，不知道是哪家勤劳的推销员的杰作。 “凌翔哥，你在等电话吗？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石铃兰站在门口，借着转角处的路灯看到他的脸色在短短的一瞬由欣喜变成失望。 “没什么，我们出去吧。”凌翔很快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把话带了过去。 s城的夜晚灯火通明，那些五颜六色的礼花将城市的夜空装扮地分外美丽，然而在凌翔眼中，这些绚烂的美景却敌不过幼时记忆中单调的爆竹声。 “凌翔哥，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看着凌翔又一次盯着窗外的烟火发愣，石铃兰有些无奈，她想起那年回家过年，凌翔叫她一起去看烟火的情形。 被心仪多年的男孩子邀约，石铃兰原本是很开心的，可是等她到了凌家才发现，凌翔请的并不是她一个人，凌家的院子里还有大大小小的一群孩子呢。 不过这也没什么，过年嘛，图的就是个热闹，石铃兰倒也没有太过介意。 真正让她介怀的是凌翔的态度，那一夜，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历寒身上。那样的专注和在乎让石铃兰感到隐隐的不安，那样的目光和她看向凌翔时的，一般无二。 这种出自本能的不安让石铃兰在后来的日子里对凌翔和沈历寒之间浅浅的异样的情愫格外上心，她甚至有些不甘心地承认，那两个人的世界，是她无法涉足和踏入的。 然而，她并非没有机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凌翔的不自知便成了石铃兰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这里的消费应该挺贵的吧？”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凌翔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和石铃兰想要听到的回答风马牛不相及。 近些年来，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以及人们惰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家喜欢在外面吃团年饭。如果没有提前定位，这个点儿是不可能找到地方解决民生问题的，单看这家饭店的装潢，凌翔也能想象他们的收费标准。 “过年嘛，总要犒劳一下自己，偶尔奢侈一回不过分吧……”既然凌翔顾左右而言其他，石铃兰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同时，默认了他的猜测。 “铃兰，你们过年休几天，怎么也没回去？”等待上菜的时间，凌翔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凌翔哥也没回去啊。”石铃兰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扔了个烫手山芋过来，搞得凌翔左右为难，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她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她的情意他也是不能接受的。他们，只是朋友。 “怎么？凌翔哥不喜欢我留下吗？”石铃兰笑着问道，笑容娇艳、明媚，眼神中却闪过一掠快得让人捉不到的黯然，其实凌翔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了。 “铃兰，我知道你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是……”凌翔很努力地组织着语句，他不希望让石铃兰感觉太过难过，无奈效果似乎不佳。 “可是你不喜欢，对吗？”石铃兰匆匆打断了他的话，“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 是的，她早就知道，知道在凌翔的心里有个比她更为重要的存在，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她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只能结束。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有了这样一场序曲，吃饭时两人不免有些尴尬，坚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 吃过晚饭，凌翔要送石铃兰回去，但是被她拒绝，说是要去朋友那里，晚上还有活动。凌翔坚持不过，只好目送她上了出租车，才慢慢朝住的地方走去。 回家以后，凌翔惊讶地发现，屋里的电话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是老家村里公用电话的号码。爸妈那边他中午才打过电话拜年的，这应该都是小寒打来的吧。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快九点了，凌翔搁下已经拿起的话筒，他现在打回去也没有用，小寒肯定早就回家了，凌翔的表情显得有些懊恼。 放好电话，凌翔打开电视，回到沙发坐下，索然无味地看起春节联欢晚会来。 都说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但是在这个彼此相距最遥远的除夕夜，凌翔最想念的人，是沈历寒。 第26章 对面相思在线阅读 第26章 对面相思 - 第27章 灯火阑珊处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7章 灯火阑珊处 新年一过，日子仿佛就在飞奔前进。即使对于依旧身为学生的沈历寒来说，寒假也并不算长，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归期。 再一次坐上那列火车，初时的离愁过后，依旧是漫长而枯燥的旅程。只是这一次，身边却没有了那个人，会握住他沾满茶渍的手掌，会与他一起离乡背井。 在新年过后，沈历寒再也没有给凌翔打过电话，甚至连回程车票的日期都没有告诉他。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一场让他意兴阑珊而矛盾纠结的婚礼，又或许，是因为凌翔的刻意疏远而生出的，那一点乱七八糟的骄傲。 因为车上没有熟识的人，他也不敢放松，翻出一本书看着，偶尔分神听听车上的广播，总算是没有睡着，等到支持着下了车，才觉得困顿到极点。 出站口依旧是熙熙攘攘，人挤人的感觉对熬夜的人来说绝不好受，沈历寒索站在后头等了好一会儿，等人流散开了一些，才晃了晃头提起行李出站。 到学校的公交车正好是从六点开始发车，现在出站也差不多能坐上首班车，沈历寒一边估算着，一边换了只手提行李。 “小寒，小寒——” 沈历寒原本埋头向前走着，冷不防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人在喊他，不由回头去看。 凌翔一边对他笑着，一边要去接他手上的行李，“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该不会是在打瞌睡吧？” “凌翔哥？”看到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沈历寒先是一愣，继而奇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回来？” “听我爸说的。”凌翔见他还在发怔，便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我们走吧，东西给我拿…我…” 自从凌翔去年和他有意疏远之后，就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亲昵举动，沈历寒心头一震，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等到上了车坐下来，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回学校的线路。 “凌翔哥…？” “你不是还有两天才报名么？先去我那里吧，我买了菜…”凌翔一边向他解释，一边把他背着的书包也卸下来，“今天刚好是元宵，他们都出去了。” “他们”指的大概是和他同住的两个人吧，沈历寒模糊地想着，勉强应了一声“哦”，就靠在窗边昏昏欲睡了。 凌翔看着沈历寒的脑袋随着车子的颠动不断地磕上窗玻璃，明明痛得蹙眉，却还是睡意浓浓的模样，也猜得到他在车上肯定是没敢合眼，便揽过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环过去在他腰侧虚扶着他晃动的身体。 少年因为疲倦而显得憔悴的脸近在眼前，凌翔叹了口气，不自知地皱起了眉。无意识地按上心口，那里浮起来的点点心疼，他无法控制，无法改变，也无心反抗。 凌翔哥，要是小寒哪天对你告白，你舍不舍得拒绝？ 这是石铃兰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话，当时凌翔只觉得不着头脑，石铃兰也没有等他的回答就走了。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句玩笑，然而过年到现在半个月了，这句话却总是浮现在他脑海里，石铃兰挑高的尾音不断回放，那样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了然，甚至，还带了一些嘲讽。 凌翔明明想着这不过是石玲兰一时的气话，不应该放在心上，心里却无法克制地一次次回想起。 如果对他告白的是沈历寒…如果沈历寒对他也抱着这样的感情…他会拒绝吗？ 他对沈历寒，抱持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在此之前，凌翔并不是没有疑惑过，然而只到了现在，近距离地看着沈历寒的脸，他才终于不能否认石铃兰的质问。 这个从小就爱黏着他的，聪明又傻气的少年，早在他们都还不懂得的时候，就占据了他所有称之为“喜欢”甚至“爱”的感情。 “小寒…到了。”因为还未到上班高峰期，早上的公交车上并不拥挤，他们一路坐到了住处，凌翔才伸手摇醒沈历寒，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拉住他下了车。 短短半个小时的睡眠对沈历寒而言当然是不够的，他只是潜意识里跟着凌翔移动脚步，迷迷糊糊地跟进屋子里，刚在床上坐下，挨到枕头便睡沉了，连凌翔给他脱了外套盖上被子也丝毫没有感觉。 凌翔无奈地灌了个热水袋放到他的脚边，因为不知道他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也就没有动手做饭，只把菜洗好了放着。 沈历寒睡得很沉，直到醒过来还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眨了眨眼才想起来这是在凌翔住的地方。 “凌翔哥？” 凌翔正背对着他坐在桌边翻看着抽屉，听到沈历寒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总算是睡醒了，快起来吃饭。” 他这一动，沈历寒才瞧见桌上摆着的闹钟，原来这一觉竟睡了足足7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两点多了。 凌翔见沈历寒还在发愣，干脆伸手去拉他起来，推着他到桌边坐好，动手弄了两菜一汤端上来。 等凌翔也坐下来，沈历寒才知道他也陪着等到了现在，还没有吃中饭，不由脸上一红，答应了一声埋头吃起来。 凌翔习惯地给他夹菜，沈历寒也没有在意，想到之前凌翔对着自己亲昵的动作，总觉得这次回来，似乎回到了从前，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又似乎，在凌翔那里，有什么东西，渐渐地改变了。 只是，经历过那场婚礼，他原本决定，若是凌翔依旧刻意疏远他，那么他就顺着凌翔的意思，任由他们之间的关系渐渐淡去，乃至消散。即使痛得如同剔去筋骨，也好过将来心如死灰。 所以现在，沈历寒实在不能够确定，这种改变，对他们两人，是福还是祸。 凌翔住的地方离市中心不远，天还没全黑，就已经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烟花声，到了夜色浓一些，更是四处可见五光十色的烟花。 沈历寒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才缩进头来，坐到凌翔边上一起看元宵晚会。这才想起来包里还有凌家父母捎带给凌翔的东西，连忙翻出来交给他，一边把寒假里村里的一些事说给他听。 “对了，这个是铃兰姐家里带给她的，等下次她来的时候记得给她。”沈历寒把另一个小包放在桌上，轻声关照了一句，便转开了眼。 “行，她也不一定来的，我给她寄过去好了。”凌翔答应着，一边帮他重新整理书包，“今天就睡这里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沈历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忍了忍还是开口问了：“你和铃兰姐…吵架了么？” 凌翔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沈历寒这么敏感：“不是，她…我和她……”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尤其是想明白了他对沈历寒的感情之后，更是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沈历寒忽然想明白过来：“你、呃，你拒绝铃兰姐了？” 第27章 灯火阑珊处在线阅读 第27章 灯火阑珊处 - 第28章 山雨欲来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8章 山雨欲来 “这个，也说不上是拒绝吧……”凌翔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他和石铃兰，似乎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开始，又怎么谈得上是拒绝呢。 “哦……”沈历寒淡淡地应了一声，垂下的眼睑掩去了眼底泛起的璀璨的光芒。 原来凌翔哥不是喜欢铃兰姐的，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呢。 “小寒，要不要出去逛逛？”见沈历寒对电视里的节目兴趣不大，看得有些昏昏欲睡，凌翔轻轻推了推他，建议道：“今晚市里有灯会，很热闹的。” “不要，我好困……”沈历寒说着，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向来不惯熬夜，虽说白天已经补了大半日的眠，但是现在吃饱喝足就又有些想去找周公下棋了。 “行，那你先眯会儿。我去煮点元宵，咱们吃了早点睡。”其实凌翔和沈历寒都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不过今天毕竟是元宵节，就冲着讨个彩头也要吃上几个意思一下的。 “嗯……”沈历寒蓦然睁开双眼，大声提醒道：“我要黑芝麻馅的，不要花生的……” “我记得的，你不能吃花生。”凌翔径直走向窗边的煤气炉，有条不紊地点火、烧水，然后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只买了黑芝麻馅的。”小寒对花生过敏，一吃就会发热、出红疹，他以前又不是没被吓到过，现在哪里还敢让他碰到这类食物。 “呵呵……”沈历寒抱着凌翔的枕头蜷在沙发上，笑容格外甜蜜。 或许是长达一个月的分别让两个人都有了些不同于往日的感悟，别后重逢的这次小聚，沈历寒和凌翔的关系恢复了往昔的默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翔一如既往地照顾和宠爱沈历寒，而不再去想，他对他的感情究竟属于怎样的范畴，他想要疼他，想要对他好，他觉得自己明白这点就已经足够了。 沈历寒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凌翔给予的一切，却不再会杞人忧天地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这一切，纵然他还看不到他们的未来，但是现在，他是凌翔最在乎的人，这就够了。 因为张敬两口子要过完大年才从老家出来，所以沈历寒在凌翔那儿住了两天，直到报名的最后一日下午才回了学校。 “沈小寒，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听说我们要你请客就吓得不敢来了呢？” 程轩见到沈历寒时的表情相当兴奋，那笑容灿烂得，就跟刚刚抓到小母**的小狐狸没有两样，简直可以说是开花开朵。 “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历寒纳闷道，满脸的疑惑不解。虽说一个寒假没见，可他绝不认为自己和程轩的交情能够好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 “你还不知道啊？不会吧！”这回轮到程轩傻眼了，敢情自己在这边兴奋了这么大半天，人家正主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真是浪费表情。 “我该知道什么？”沈历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神情稍显好奇。 “你别告诉我，你没收到期末考试的成绩通知啊？”程轩还不死心，循循善诱道。 “没有啊。”沈历寒肯定地摇头。他很确定，这个寒假他没收到任何人寄给他的东西。 “放假之前辅导员不是有让班长登记电子邮箱吗？难道你报错了，怎么会没收到呢。” 电子邮箱…… 沈历寒恍然大悟，他是有报上去过，而且没有报错，但是老家那边上网很不方便，最近的网吧也是在镇上，里面还尽是打游戏的小孩，所以没有必要的话他是不会去的。 “算了，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程轩终于认输，于是实情相告，“沈小寒，你太厉害了！你是我们金融专业上学期的第一名啊，领先第二名……” 第一名！沈历寒的眼神立即亮了起来，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八千块钱的国家奖学金。 “你考得这么好，必须要请客啊，可不许耍赖……”程轩的终极目标暴露。 “就是，也得让哥们儿几个跟着沾点光啊。”陆拓也跟着凑起热闹，只有顾册抱着他的笔记本待在床上打游戏，完全没有挪窝的意思。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沈历寒正要开口应下请客的事，半掩着的房门被推开了。 “夏学长，快进来坐。”陆拓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让站在门口的夏源清进了屋。 “看你们高兴的，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声音，连我敲门也没听见。”夏源清在表示好奇的同时，也委婉地表达了不是自己没礼貌不敲门，而是他们没听见这个事实。 “哦，沈历寒上期考了专业第一，我们正要让他请客呢……”陆拓在一旁解释道。 “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啊。”夏源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而对沈历寒笑道，“沈小寒，恭喜了哦，就是不知道请客有没有我的份啊？” “当然会有了，我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学长的。”沈历寒说的是实话，凭心而论，在过去一学期的学习和生活中，夏源清带给他的帮助可真是不小。 “是么？”夏源清又笑，“真要谢我的话，这学期学生会的活动可要更卖力哦。” “是，我保证。”沈历寒吃吃地笑，“我保证鞠躬尽瘁，不过后面那个就不要了哈。”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日子，紧张的学习，学生会的活动，每周的家教，还有周末时顺道去凌翔那里蹭饭，沈历寒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又忙碌。 如果不是那场席卷了全亚洲的“sars”风暴，他的生活还将继续平静地充实下去。 虽然电视里、网络上都已经在开始提及“sars”这个陌生的名词，但是在封校之前，沈历寒和他的大多数同学一样，都觉得这件事离自己很遥远。 直到那个周六，沈历寒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去市里给那个学生补课，再去凌翔那里玩玩，却在出门的时候被宿舍的管理人员给拦了下来，说是学校有规定，他们这栋公寓里的学生在经过许可之前都不能出去。 那时时间还早，才早上七点多，因为是周末，好多学生都没起床，只有几个人不明白地缠着管理员问为什么不能出去。 渐渐地，人就多了起来，小小的值班室被不满的同学们挤得是水泄不通。沈历寒见真的出不去，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先回了寝室。 到了早上九点多钟，学校和院里的领导也赶了过来，在楼下用大喇叭冲着同学们喊话，大伙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他们这栋楼里有个男生被认定是“sars”的疑似病例，学校为了防止情况恶化，决定暂时对这栋公寓进行封闭式管理，所有人员没有允许，不得擅自进出。 同时，为了防止交叉感染，所有学生还必须待在自己寝室，不得随意串门。 当然，为了安抚学生的情绪和教学进度不受影响，校方也是采取了许多优惠政策的。 比如，封闭期间，宽带、电话以及食宿通通免费，学校同时还为没有电脑和手机的同学免费提供使用的机子，所有教学计划也是通过网络来进行。 第28章 山雨欲来在线阅读 第28章 山雨欲来 - 第29章 莫问来年事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29章 莫问来年事 封闭式的生活对于很多大学生来说，也许是近乎于一种折磨的。试想，不能约会，不能打球，甚至连出去大吃一顿也做不到，大学生活的大半娱乐就生生被剥夺了。 然而对于沈历寒，除了不能见到凌翔以外，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学校还给没有笔记本电脑的学生提供了台式机，虽然只是每个宿舍一台，但顾册、程轩都是有自己的机子的，陆拓家里听说他们被隔离了，也给他送进来一台，他们宿舍的台式机，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用而已。 不过，这也就间接导致了网络教学的时候只有沈历寒一个人“顶着”。另三个人大多是窝在床上抱着本本打游戏，等着将来复印他的笔记。 刚开始大家还能保持着玩乐的热情，整天泡在网上也不觉得什么，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对于封校的要求却是只紧不松，网上传出来的消息也是越来越骇人听闻。 有说他们这栋楼里查出来的那个男生已经确诊了的，有说s城已经死了十几个人的，甚至还有说非典比不治之症还要可怕，只要沾染一点就没有活路了的。 纷纷扰扰的传闻里，各个宿舍都开始不安起来，每天熄灯后的“卧谈”时间，也都成了非典专场。不停地猜测这次封校到底会延续到什么时候，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等等。 沈历寒接过家里打来的两个电话，沈铭虽然只是大概地问了几句，却听得出很是担心，沈历寒怕他急，干脆没有告诉他封校的事。 然而对于在同一座城市的凌翔却是瞒不过的，凌翔几乎每天都要打来电话，就算说不了几句话，也还是每天坚持，乐此不疲。 一个礼拜过去，校长又做了一次全校的讲话，仿佛是为了印证越来越可怕的传闻，校长神情很严肃，先是安慰了大家那个学生只是“疑似病例”，接着却又要求每个学生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有发烧等症状的出现，就要立刻上报学校。 程轩看完校长讲话的视频，夸张地在桌上拍了一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就伸手去拍沈历寒的肩，“看来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咱们就等着把宿舍底坐穿吧。” “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陆拓一边挥开他乱舞的手，一边笑着斥骂。沈历寒也颇无奈地骂了一句“胡说”。 “哎，这怎么就是胡说呢？顾册，你来说，校长的意思不就是非典在一天，我们就一天不能被释放么……”程轩躲开两人的手，闪身站到顾册边上，“他们俩太幼稚了，顾册咱是成年人，你说校长是这意思吧？” 或许是因为顾册平常都不怎么加入他们的谈话，沈历寒和陆拓也下意识地不跟他胡闹，只有一贯自来熟的程轩无所顾忌。 被程轩抓着胳膊，顾册倒也没有不悦的意思，只是想了想就点了点头，“听我爸说这次很严重，报道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数据。” 顾册是这个省里典型的“富三代”，这一点他们都是知道的，祖父创业早，家里的公司小有规模，父亲则是靠着祖父的关系在当地的政府部门端着“金饭碗”。等他将来毕业后，无论是继承家里的公司还是找个安稳的工作，都不成问题。虽然不比夏源清家里那样显赫，但在自己的县市里绝对是实权人物。 既然他父亲会这样告诉儿子，可见形势的确是超出了他们预计的范围了。这一来，四人都沉默了下来，还是程轩最早回过神来，一边拍了他一掌，一边打着哈哈，“啧，还是顾册你懂我的心啊，不过也不要这样吓他们嘛。要是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我可赔不起啊。” 顾册难得配合地笑了笑，说了句“我先睡了”就爬上了自己的床铺，余下的三人也没有心思再玩闹。沈历寒倒头睡下，却是了无睡意，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心里反倒比刚才更加清醒几分。 今天他们睡得还算早，从窗口往外看去，对面的那幢宿舍楼大多还亮着灯，看过去便是点点交错的光，像极了元宵时满城璀璨的烟花。 想起那天的凌翔，纷乱的心思竟慢慢地宁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晚上睡得太晚，沈历寒早上爬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看着耍赖窝在床上不肯起来开台式机“听课”的另外三个人，只好无奈地下床开机签到。 网络课程毕竟不比面对面的教学，走神变得轻而易举，沈历寒迷迷糊糊地听了一会儿，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了。等到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就听到了程轩的惊呼。 “怎么样？沈小寒他没事吧？”陆拓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颤抖，沈历寒睁开眼，还有些搞不清状况，陆拓却跳开了一步。 程轩看了他一眼，虽然也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了，“沈小寒，你、你是不是发烧了？” 沈历寒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才觉得好像的确有点热，不禁伸手往自己额头上探了探，看着面前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有没有？沈小寒，你不会真的是发烧了吧？” 陆拓已经快要退到阳台上了，程轩却还坚持在原地站着，但口气也变得很沉重，沈历寒放下手，点了点头。看着顾册拉着程轩退开几步的样子，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嗯”了一声，“先打电话报告一下。” “沈小寒…你…你不会有事的……” 在电话里说明了情况，宿舍里便沉默下来。程轩勉强笑了笑，努力恢复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子，顾册紧紧皱着眉不说话，看过来的眼里也带了一点担忧。见沈历寒只是呆呆地站着，便指了指电话，“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告诉家里人？” 虽然学校没有办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但防御措施还是做得很好的，确定沈历寒发烧后，他们四个人就被分开隔离起来，住到了校医院的隔离间。 兵荒马乱了一个下午，等到检查完被重新送进隔离间，已经是天色擦黑。隔离间里不比宿舍，不仅没有那么多娱乐，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即使是送饭菜来的护士，都要身穿隔离服全副武装。怎么看，都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去年冬天，凌翔莫名地疏远了他，过年的时候，他莫名地觉得无奈、无望，那时候他们也许都想了很多，也许想到了家人，想到了社会，想到了未来。 这些东西太过庞大，满满地堵住了心里正在萌发的和想要吐露的情绪。那个时候，又有谁会想到，会有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灾厄？ 而现在，现实的特殊和残酷，让他不得不去想，若是生命就终结在几天之后，这些违背心意的疏远和逃避，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沈历寒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想着早上打的那个电话，他不敢告诉万里之外的父亲，却也没有独自面对的勇气。在那样的时候，他最想听到的，原来还是那个人的声音。 “你不可以有事…” 这一年的江南，蒙蒙烟雨里似乎都带着不安和恐惧，叫人心神难宁。只有他颤着声音的简单的命令让他觉得心安。 莫问来年事，当惜此刻情。 第29章 莫问来年事在线阅读 第29章 莫问来年事 - 第30章 虚惊一场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0章 虚惊一场 r大的校领导和商学院的院领导最近都很头痛，这第一个疑似病例还没解除呢，第二个就又出来了，学生们的惶恐情绪可想而知。为了防止传染源进一步扩散，所有和两位“疑似非典患者”的学生有过亲密接触的人都被单独隔离了起来。 这样一来，r大的校医院顿时人满为患。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如何安抚和稳定被隔离人员的情绪才是校方当前的首要之急。因为校医院不比寝室，病房内都是没有电话的，所以学校又免费为所有没有手机的同学提供了移动电话。 纵然如此，当沈历寒从护士手中拿到转交进来的手机时还是有颇有几分意外。这是一款双屏双彩外带摄像头的时下最流行手机，市场价格不低于2000元。 学校会有这么大方？这是沈历寒的第一个念头，要知道，学校先前为他们配置的台式机也不过就是凑合着能用的普通机型，怎么到了手机就这么先进了，莫非是有人赞助。 他正胡思乱想地拿着手机把玩，手里的机子突然响了起来，悦耳的音乐显得十分陌生，但是荧光屏上显示的号码却是非常熟悉，沈历寒愣了几秒，方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夏学长，有事么？”他似乎没想过，他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号码。 “机子拿到了吧，感觉如何？”夏源清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不过确实也是，沈历寒都能和他通话了，这手机自然是拿到手了，这话问得，其实有点多余。 “还好，总算能找到说话的人了。”沈历寒的语气淡淡的，其中夹杂着一些浅浅的期待，除了早上和凌翔那几句短暂的通话，他今天几乎一天都没开口，脑袋里乱乱的，有好多东西想要和人倾诉，却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听众。 “小寒，别怕，你不会有事的…”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玩笑似的叫他“沈小寒”，而是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慢慢地念出他的名字。 “是不是学校接到什么赞助了啊，竟然给我们用这么好的机子？”很显然，夏源清不是沈历寒想要的那位听众，他尽量用一种轻快的语气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好奇的地方。 “你可以这么理解。”电话那头的夏源清愣了愣，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沈历寒猜得没错，他们学校确实没有那么大方，为学生提供通话工具是真的，但是那些机子都是只具有基本通话功能的小灵通，而他手中的这款新手机，则是夏公子私人赞助的。 当然，这件事夏源清并没有要告诉沈历寒的意思。 “呵呵……”沈历寒也不深究，只浅浅笑着，“看来我的运气也不总是那么坏嘛？” “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夏源清听他的语气轻快了些，心里也略略放心，劝道：“小寒，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你就是体温偏高，其他症状都没有，说不定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你可别再那里自己吓自己……” 普通感冒能有这仗势，沈历寒在心里腹诽道，却只低低应了一句“我知道的”。 时间在不经意间过得很快，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就有护士来敲门提醒沈历寒早点休息。 “小寒，早些睡吧，做个好梦。”夏源清准备收线，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嘛。” “嗯，学长晚安。”和他聊了半天，沈历寒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不复先时的烦躁不安。这样的非常时期，若是换成他面对早上那样的突发状况，也会做出和他们相似的举动吧。 大约是白天折腾累了，沈历寒躺下不多时就睡着了。 是夜，一夜无梦。 窗外的晨光微微泛白，初夏明媚的阳光透过双层玻璃的窗户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细细碎碎的光斑撒满了一地。 床上的少年安静地坐着，不时用手背触碰额头，表情有些迷茫。 好像真的不烧了哎，难道真像夏源清说的那样，他真的只是普通感冒，而不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非典，沈历寒迷迷糊糊地想着，同时伸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36度5，体温正常。”闻讯而来的护士小姐连续给他测试了三遍都是同样的结果。 与此同时，沈历寒的各项体检报告也到了主治医生手中，大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医生看完资料，又推了推自己金丝边眼睛，给出一个中肯的结论，“这就是普通感冒嘛……” 虽说“非典”的可能已经基本排除了，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沈历寒还是需要在校医院再住上两周，于是又是一通复杂而繁琐的检查，用学校和医院的说法就是“宁可误查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再回到病房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沈历寒掏出手机的时候有些犹豫，凌翔他们店里忙，每天中午只休息一个半小时，通常为了节约时间，他中午是不会回住处的。 可是除了那里的电话，沈历寒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找到凌翔，于是整个下午他就只干了两件事，玩手机游戏，然后在每盘游戏结束的时候给凌翔打一次电话。 他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凌翔回家看到电话机里满满数十通未接来电，还以为是自家座机号码被人写成办证电话给贴电线杆上去了呢。 他正胡乱猜着，电话又响了，凌翔想也没想，抓起电话就是一句“喂，请问找谁？” “我找你啊。”电话那头传来吃吃的笑声，凌翔终于听出来了，是沈历寒的声音。 “小寒，你这么急找我，发生什么事了？”凌翔很清楚，沈历寒要是没事肯定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电话玩。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感冒了……”心底最大的那块石头被搬开了，沈历寒现在看什么都顺眼，就算还要再封闭两周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我就说嘛，小寒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凌翔在听到沈历寒生病的消息后如此兴奋的，“那你现在在哪里，医院还是宿舍，我过来看你。” “凌翔哥，你不要来了，我们还在封校呢。”沈历寒的语气显得很遗憾，“我现在医院，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周，以防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凌翔坚定地道，又问，“小寒，你是借别人的电话在用吗？” “不是啊，这是学校统一发的。”对于这款手机，沈历寒是极满意的，样式新颖不说，关键是功能齐全，不然接下来的这两周他还不得郁闷死。 没有了先前的心理负担，后面几天的隔离对于沈历寒而言就不是那么难熬了。 尤其是凌翔在第二天也去买了手机，这样一来，即使是在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两个人也能取得联系了。 当然，这样的做法不是没有后遗症的。比如，两人那个月夸张的电话费，沈历寒还好，隔离期间的话费由学校统一结算，不用自己掏钱。 而凌翔就惨了，他那个月的电话费比他买的那个二手手机还要贵。 第30章 虚惊一场在线阅读 第30章 虚惊一场 - 第31章 应惜此刻情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1章 应惜此刻情 去营业厅交完了话费，解除了“欠费停机”的状态，凌翔才觉得满心轻松，这种心情在接到沈历寒的电话后更是不可遏止地膨胀起来。 “凌翔哥，我出院啦，隔离期已经到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已经放我们回宿舍了。”沈历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欢悦，就算隔离病房条件再好，被关上近半个月也是任一个年轻人都受不了的。 宿舍里同时被“释放”的三人也都是兴高采烈，虽然还不能出宿舍门，好歹能够相互笑骂几句了，程轩更是像饿了几天的人看到了满汉全席，拉着陆拓和顾册猛抱了一通，念叨着一定要通宵“连床夜话”。 “沈小寒，你别再煲电话粥了，快点给我滚进来——” “哎，等等…” 沈历寒无奈地关上通着阳台的门，对三人做了个讨饶的手势，一手抓紧了手机：“凌翔哥，你早上停机了么？” “哦，是啊。”凌翔也笑起来：“你的手机不用还给学校？” “嗯，学校说就当是给我们虚惊一场的补偿了。”沈历寒说着又将手机拨弄了一下，略有些感慨：“s城跟我们那里真的不同，学校本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只求学生不要闹事就谢天谢地了。” 他这几天仔细看过这只手机，基本上是时下的最新款了，没想到学校竟毫不在意地说送就送。 “被关了这么多天，我没病死都快无聊死了。”沈历寒低下声来，软软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真的是很“虚弱”了：“凌翔哥…我真想你…” 他的声音夹杂在宿舍传出的打闹声中，显得浮躁而轻飘飘的，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看到那句话轻轻地飘在空中，随着电波离开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他甚至觉得，他还有时间去犹豫一下，要不要抓回那句慢慢飘走的话音。 “小、小寒？” 事实上，只是一瞬间，耳边已响起了凌翔熟悉的声音，那一头的人似乎很紧张，连叫了十多年的称呼都有些变调：“小寒…” 从听到沈历寒被“隔离观察”的时候起，他就没有过一夜安枕，一则是担心沈历寒的病，另一面，却是因为自己越来越明确的心思。 他喜欢沈历寒，不是对乡人的关怀，也不是对弟弟的宠溺，而是把他当做想要共渡一生的人。 可能再也见不到沈历寒的想法太可怕，就像是一只手在身后推他，逼得他不断去想象诸多可能。若是小寒能够痊愈，他们能不能换一个身份相处？若是小寒也与他心思相同，他们能不能…一直走下去？ “小寒，等你们封校结束，我来找你…我有事想和你说…”凌翔轻声道：“你早点睡，记得要把窗关一点，不要又感冒了被关禁闭啊。” 沈历寒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凌翔有话对他说？在他说出“我真想你”之后，凌翔告诉他“有话对他说”… 那会是什么话？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事实上，直到他被程轩按到椅子上要他老实交代“患难见真情”的“心上人”是谁的时候，脑中都还在回想着凌翔那句话。 “哎，你当沈小寒像你一样花心？” 大概是被关了太久禁闭，连一向少言寡语的顾册都有些喜笑颜开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程轩的话：“沈小寒还小呢吧…” “可不是？沈小寒还没满十八周岁，要是真有了心上人就是早恋了，”陆拓接了一句，见沈历寒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笑着推他：“难道你真的看上了哪家小娘子不成？” “来来来，告诉哥哥，我们小寒看上的是哪家姑娘呀？是咱们系的么？还是最近风头正健的外语系系花啊？”程轩一手搭着站在身边的顾册，一边去勾沈历寒的肩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历寒沉默相对，倒不是他存心骗这几个舍友，只是他也不能告诉他们，他的心上人是与他“青梅竹马”了十几年的同□… “你倒是阅历丰富，说说，你瞄上哪个了？” 顾册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与他的个很是相似，如今说着这样调侃的话，叫人有些啼笑皆非，程轩却不以为意地伸手搭住他：“哎，说的哪里话，臣妾对陛下的心意，难道陛下您还不明白么？”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西子捧心的模样，连神游太虚的沈历寒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陆拓更是笑个不停，起哄道：“来来来，让朕来怜惜你…” “哎，陆拓，可不带这样抢词的啊。”程轩索捏了嗓子去扯顾册的袖子：“陛下，您昨儿陪人家看星星，还叫人家小甜甜，难道今天就…” “唉哟，不行了，程轩你别来了。”陆拓起身去洗漱，一边踹了他一脚，一直由得他们胡闹的顾册却忽然正了正面色。 “爱妃何出此言？你若是肯，朕为你废除三六院如何？” 这话从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顾册嘴里说出来，连沈历寒都笑抽了，朝两人拱手一拜：“两位恩爱情深，微臣不敢打扰，这就告退，请继续，继续…” 电话铃声正好响起，沈历寒吸了口气才停下笑声，拿出手机接通：“喂？” “被释放了就高兴成这样啊？” 那头传来的是夏源清的声音，不高，但绝对没有人可以忽视：“我听校医院说你们宿舍都被关了，宿舍空了两个礼拜没人住，怎么样？水电都通的吧？” “嗯，都挺好的，”沈历寒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学长，学长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嘛…”夏源清也笑了，伸手随意拨弄着手边的遥控器：“在学校就尽量别出宿舍，你们都要当心。” “哎？为什么是‘你们’，学长你不在学校？” “嗯，在家里。” 从封校令出来的第一天，他家的老爷子就已经派人把他“偷渡”回了家里，学校当然是睁一眼闭一眼。夏源清自然知道学校不会为这种事为难他，也没想过瞒沈历寒，随口就承认了自己“严重违反校规”，“对了，你们年级今年的国家奖学金，定了你和文萍两个，过段时间记得请客啊…” “啊，真的？” “嗯，骗你有糖吃么？”夏源清自己其实不是很能体会8000块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奖学金”这种东西，在他家人眼里，就只是一个可以用来证明自己“足够优秀”的凭证罢了，他也拿过几次，数额不等，基本上都是转手就请客吃饭，请客旅游，有时候倒还要自己倒贴钱进去。 但他也知道，对于沈历寒这种家境的学生来说，那些钱可能就是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可能可以让他少接几份家教，多为家里减轻些负担。 因此系里提的名单转送学生会的时候，他还是特意向分管这方面的老师表示了一下沈历寒是个“优秀”且“值得让人费心”的学生。 学生会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对不小，更何况学校领导层的几个大佬，各个都知道他的家世来历，既然沈历寒各项要求都符合，他们自然乐得卖这个人情给他。 “学长，让你费心了，谢谢你…” “嗯？古人说，大恩不言谢。”夏源清兴味十足地笑着，又道：“我说沈小寒，你不是应该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么？” “那古人还说施恩不望报呢。”沈历寒也笑起来，同他玩笑着：“学长，学校什么时候才能解除封校啊？能不能透露下？” “怎么，等得不耐烦了？还是有什么事？” 夏源清的话让沈历寒面上一红，仿佛是被人看穿了心事的小孩，抬头又惊见宿舍另外三人都在盯着他，不由得发虚：“没、没什么事，就是闷得无聊。” “呵，大概还要个把月，耐心点等等吧。”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夏源清也就结束了话题：“行了，那就这样，等见面再聊。” 沈历寒挂断的时候脸上还透着红，被程轩森森的眼神一看，更是受不了，忙举手投降：“哎，别看啦，我坦白，我拿了奖学金，等不封校了咱们就出去吃饭，行了吧？” “不行，沈小寒，那个夏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啊？”程轩见他一脸莫名其妙，忙拉住顾册：“来，顾册，你手机呢？” 顾册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只是看他脸色很正经，就依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他，程轩接过来一看，立刻泄了气：“哎，不是、不是这个，大少爷，学校给你发的那个呢？” “丢隔离房了啊。”顾册接回手机，有点疑惑：“怎么？” 他从家里来的时候忘了带充电器，幸好手机跟程轩是一个牌子的，就一直借他的用了，等到他们宿舍被单个隔离开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成了废铁一块，只好领了学校“赞助”的手机，现在回来了，当然就丢在校医院了。 “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本发不出表情吧，你看小寒这个，跟你用的那个同么？” 经程轩一提醒，顾册才注意到沈历寒手上拿的，的确是最新款的高端手机，跟学校统一赞助的绝对是天壤之别。 “是不一样。”顾册点了点头：“学校发的那个是黑白屏的，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就什么都干不了了，你这个怎么回事？” “可是这跟夏公子有什么关系？” 陆拓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好不容易上嘴，不满道：“程轩你别什么事都赖夏公子吧，还说得那么恶心，他又不是gay，他高中时的女朋友就是我们校花…” “小寒的号码我们都是才知道的，他夏大公子是怎么知道的？”程轩一语点破，一边询问般看向沈历寒：“手机是他送你的？” 夏源清给他送手机？夏源清对他有意思？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历寒张了张口，想说他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总觉得喉咙口堵了东西。 gay就是恶心么？那他喜欢凌翔，也是不能被接受的么？ 第31章 应惜此刻情在线阅读 第31章 应惜此刻情 - 第32章 呼之欲出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2章 呼之欲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拓也就是随便说说，想要为夏源清辩白一番，可他的话对满心期待着凌翔可能会对自己抱有同样感情的沈历寒而言却不啻于当头一。 其实在以往，沈历寒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感情是违背常理、不容于世的，可是那个时候，在凌翔的眼中他只是个单纯的像弟弟那样需要被照顾和保护的对象。 他的担忧，更多的在于凌翔能否接受那样的自己，以及那样的感情。至于外界的看法，沈历寒还没有来得及去考虑，因为在当时，那些都是远在云端、遥不可及的。 然而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sars”风波却让他感悟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东西。 沈历寒不想再保持沉默，他不甘心自己的感情就这样被埋在地下永不见光，他更不希望那个他在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爱情”的时候就已经爱上的人永远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这样的想法，在那个孤独的夜晚尤其强烈，他不要那样的恐惧再重演一遍。 所以，哪怕结局会是失望，他也想要凌翔知道，他喜欢他，准确地说，是他爱他。 结束那通电话的时候，沈历寒对他们还不能确定日期的下次见面充满了期待。他明白，自己即将要从凌翔那里得到的那句话，并未会是失望。 但是陆拓的无心之语却给他雀跃的心情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影。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辛苦跋涉的人，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一个绿洲的时候，却有旁边的旅人告诉他，不要过去，那是海市蜃楼。 如果凌翔对自己真的持有自己对他那样的心思，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不是就是陆拓说的那样的情景呢？是恶心的，令人难以接受的？ 还有他们的家人，他的爸爸，爷爷，凌翔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们，他们是不是都会这么认为呢？ 其实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在沈历寒看来却是过了好久，这些他过去从未深入去考虑的事情在一瞬间涌入脑海，使得他完全懵住了，一时竟不知改如何反应。 “小寒…沈小寒，回神啦…” 见沈历寒一时没有反应，程轩只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唤起他的主意，“我们问你话呢，怎么半天也不回答？你该不会是以为咱们学校真有这么大方，给隔离学生提供临时通话工具还能选上时下最新款的，你看看咱们寝室这电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 “我真不知道…” 沈历寒下意识地答道，如果他知道那只手机是夏源清私人送给他的，那么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动机，他都是不会要的，这样礼物太贵重了，他收不起。 “呃……”见自己胡乱的猜测被坐实了，程轩反而不知道该说啥了。 “就是夏公子送的也不奇怪吧。”结束冷场的还是陆拓，“反正他换手机的速度够快的，给沈小寒一只估计也就是为了学生会有事找他方便，你看上学期，他打电话到寝室，十次有七次找不到人…” 虽说陆拓的解释有些勉强，毕竟就是学校配送的那只手机也能满足这样的基本需要啊，不过宿舍里的四个人还是一致接受了这样的观点，并且结束了在这个话题上的讨论，转而将目标放在了今天晚上要如何庆祝。 要知道，自从封校以来，学校食堂的水准可是比平时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分量和价格都很实在，简直可以赶上往日小灶时的水平了，不充分利用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胃。 有了在校医院单独隔离两周的悲惨遭遇，回到寝室后的生活对于他们四个来说简直就是“从地狱到天堂”的经历，时间也因此过得格外快。 到了五月中旬，r大新校区已经连续两周没有新增疑似病例，校方决定放低封校标准，即从原来的个别公寓封楼，甚至封寝室，改为真正意义上的“封校”。也就是说，除了暂时还不能出校门，沈历寒和他的同学们在校园内的人身自由是彻底恢复了。 学校的教学计划也开始逐步回归正常秩序，除了百人以上的大课暂时没恢复，其余课程都是回到教室进行，程轩对此表示极度不满，他“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理想就此破灭。 至于那批临时提供的台式电脑，校方也作出了“人化”的处理，即以原价的七折处理给需要的学生。因为学校是大批购买，那批机子的进价本就不高，况且还是七折，那就更是可观了，所以消息一出，得到了很多同学的好评。 沈历寒想了想，也把他们寝室的那台机子买了下来。他算过了，电脑总是要买的，现在学校处理的机子几乎已经是市场上同类型机子的半价，虽然说得是折旧，可是先前一两个月本来就是他在用，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要不出手，完全对不起自己的钱包。 只是这样一来，他下学年的学费就要好生筹划一番了。上学期的3000块钱助学金以及勤工俭学攒下的一些钱，沈历寒在这学期开学不久就还给了凌翔，他这学期的生活费几乎都是靠开学第一个月打工的那点钱在支撑，好在封校期间校方为他们减免了不少费用，生活倒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只是没有结余就是了。 刚刚下来的8000块钱奖学金，他原本是想当做下学年学费的，不过既然现在买了电脑，自然就有了缺口。这笔钱，沈历寒不想找家里要，他想自己解决，他初步的目标就是，暑假的时候不回家了，留在s城打工，赚学费。 就在r大的“封校令”有所放松的同时，整个s城的形势也在好转，疑似病例零增长的良好记录保持了整整六天。如果在未来的八天，这样的记录还能保持，那就意味着s城达到了世卫组织的“双解禁”标准。 对于那一天的到来，沈历寒格外期待，因为在那之前，他和凌翔之间的连续未见面天数将会达到创纪录的七十三天。不过，这也会是他们联系最紧密的七十三天，因为沈历寒每天定时定量的电话粥已经让4-11的其余三位同仁一致认定，沈小寒恋爱了。 虽然一直想找机会把手机还给夏源清，但是正式的解禁令出来的那天，沈历寒还是急不可待地去了凌翔的住处，他太想见到凌翔了，哪怕他们要面对的是意想不到的未来。 被长达两个半月的封校憋坏了的同学太多了，那天，r大新校区门前的出租车和公交车生意非同一般地好，即使学校和公交部门取得了联系，特意为他们加开了好几班车，沈历寒还是在错过三趟车后才勉强挤了上去。 凌翔哥会和他说什么？他还记得那天说过的话吗？沈历寒有些忐忑，毕竟在那次之后的通话，两个人都莫名地没有再提及过那件事。 一个钟头的车程在他的胡思乱想中很快就过去了，车还没进站，沈历寒就从人缝中看见在站台接他的凌翔了，想朝他挥挥手，却因为周围人太多只得作罢。 “小寒，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我来你们学校的吗？” 等到沈历寒随波逐流地被下车的“洪流”带下去时，凌翔已经走到车门旁了，并且及时伸手扶了一下因为后面人的推搡而一时没站稳的他。 “有什么关系呢？我也好久没进城了，来看凌翔哥，再顺便逛逛也不错啊。”沈历寒倒是无所谓，他都在学校关了两个多月了，再不出来透透气肯定会被憋疯的。 “嗯，在车上被挤坏了吧，先去我那里坐坐，休息会儿我们再出去逛。”凌翔自然地拉过沈历寒的胳膊，和他一起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来，小寒，喝水。”凌翔让沈历寒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开水。 “咦，你们这儿怎么少了个人？”沈历寒好奇地问，从半开的卧室门看进去，里面那屋的行军床已经拆掉了，看样子现在这里只住了两个人。 “张哥不是结婚了吗，当然要和嫂子一起住，怎会还和我们一起混呢。”凌翔笑着解释，“你上次来看到他是因为他们当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你们封校没多久他俩就搬出去了，不过离这里也不远，我和曲哥还去蹭过两顿呢……” “哦…”沈历寒点头，又问：“凌翔哥，你们现在忙不，我今天来不影响你吧？” “哪里会忙呢，闲得都有点不习惯了。”凌翔的语气有些无奈，自从“sars”蔓延开始，原来爱外出的人们大都窝在家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门，出门的少了开车的自然也少了，车行的生意也淡了不少，虽说假期因此多了，但是收入也跟着少了，两相对比下来，凌翔还是觉得忙点比较划算，尤其是他这两个月的开支比起过去还增添了些。 “哦，没事，现在解禁了，你们的生意肯定会好的…”沈历寒知道，凌翔他们的工资是和工时挂钩的，要是太闲的话，那个收入估计也够糊口的，难怪凌翔哥会郁闷。 “小寒，你不是想要出去逛吗，我们现在出门吧。”凌翔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于是建议道，“要不到了下午，外面很热的。” s城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进入六月以后，那温度往上串的是“蹭蹭蹭”的，只要过了中午十二点，室外简直不是人待的地儿，所以凌翔觉得他们还是早些出去为妙。 “哦…好啊…”沈历寒有些心不在焉，凌翔哥怎么什么都不说呢，临跨出门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声地问道：“凌翔哥，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第32章 呼之欲出在线阅读 第32章 呼之欲出 - 第33章 得失寸心间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3章 得失寸心间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啊…是，是啊……” 凌翔愣了一下，他虽然隐约猜到了沈历寒来这里定是要和他说什么，但却没有想到沈历寒竟然会这样开门见山地问出来。 “凌翔哥……” 沈历寒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不由得心里惴惴的，他来的时候分明想过，如果凌翔不说，如果凌翔所谓的“有话对他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意思，那就让他来说吧。 哪怕是被拒绝，也好过在将来的某一天，蓦然回首的时候后悔万分。 “凌翔哥，我……” “小寒，电话……” 沈历寒几乎要呻吟出声，他在心里将此时此刻打电话进来的人低咒了一百遍，早不打晚不打，怎么就偏偏在他鼓起勇气“告白”的时候打了… 虽然心里不痛快，电话总还是要接的，侧过脸看了看凌翔微微局促的脸，沈历寒还是翻出了书包里的手机：“喂…” “沈小寒，你怎么还不回来？” “啊？” “啊什么啊？你放我们鸽子啊？”程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懊恼：“喂喂，你不会是忘了吧……” 沈历寒颇有些不着头脑，再兼正迎上凌翔看过来的视线，心里就是一慌，讷讷地张了张口，鹦鹉学舌般问了一句：“什么放鸽子？忘了什么？” “喂，是谁说今天要请客的？我们在永江楼等你半天了，你怎么还不回来？”见他真的丝毫没有记起，程轩不得不哀叹了一声：“你不会还在城里吧？我们都快饿扁了……还有你的大公子学长也在哎……” 沈历寒“啊”了一声，罢工许久的脑袋这才开始运转起来，想起昨天的确是在程轩他们的撺掇下约定了今天请客吃饭的事，抬头看了看表，已经靠近十二点，就算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吃中饭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沈历寒连声地道歉，一边跟电话那头打着商量：“要不你们先吃，我现在就回来，保证在你们吃好前赶到……” 他道着歉，一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凌翔，凌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他语气很急，便对他安抚地笑了笑。 “小寒，你还在城里吧……”电话那边说话的声音中断了一下，吵吵嚷嚷间似乎换了一个人，沈历寒一听是夏源清的声音，更是窘迫地不行，一边伸手对凌翔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一边单手收拾起书包来。 如果只是同宿舍的人还好说，毕竟大家朝夕相处，彼此之间都再熟悉不过了，但夏源清与他们不同，且不说他是标准的“名门公子”，只看他在学校屡次帮着自己的事上，他也不敢怠慢了这位学长。 更何况夏源清对他似乎是出乎意料的好，虽然不知道夏源清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但在知道他送了自己手机之后，沈历寒总是觉得怪怪的，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小寒？” “啊，学长……我、我马上就回来。”沈历寒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对凌翔苦笑了一下。 “没事的，现在是上下班高峰，城里车子堵得厉害，等你回来就不定是什么时候了。”夏源清轻声笑了笑，一边对着电话里安慰：“你忙你的吧，我们随便吃点也就回学校去了——对了，晚上记得来学生会给我做牛做马就行。” 他说得轻快又好笑，给人的感觉就是春风拂面的关切，沈历寒却觉得自己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只愣愣地听着电话那头他吩咐服务员把菜单拿来，接着就是程轩他们毫不客气的一通狂点。 夏源清的声音夹杂在里面，只跟他道了句“晚上见”，就掐断了电话，沈历寒无奈地收起手机，把刚刚收拾好的书包又放了下来。 “有急事？” “本来说今天要请他们吃饭的，结果给忘了。”沈历寒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这几天一直在胡思乱想，还没有告诉过凌翔自己拿了奖学金的事，便简单地对他说了，虽然是大喜讯，心里却不知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凌翔哥……” “是该请他们吃饭的，这多好啊，以后你就不用担心……” “可他们说，夏学长他帮我是有私心……” 沈历寒蓦然打断了凌翔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或许是试探，或许是真的不解。然而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已经下意识地紧张起来，等着凌翔的回应。 凌翔愣了许久，每次听到沈历寒提及夏源清时的那种闷闷的心情像是发酵一般膨胀起来，见沈历寒直直地看着他，才勉强笑了笑：“说不定，你们学长觉得你是潜力股，这是在做前期投资呢。” “凌翔哥，我喜欢你……” “所以你也……啊……”凌翔觉得自己是在为夏源清找借口，更是在自欺欺人。在接到沈历寒报平安的电话后，他的确是想要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的，然而这么些天过去，他看着张哥和他老婆时常因为买衣服或化妆品而吵吵闹闹，心里的犹豫就一点点加深。 沈历寒不是女孩子，也从来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他也许不会把吃喝用度的事放在心上，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无欲无求的。他的小寒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要和小寒过一辈子的人，也许会是个家境优容，温柔可人的女孩，也许会是个和小寒一样能力过人的外地学子，哪怕小寒喜欢的是男人，他也配得上更好的。比如，那个处处都能照顾他的，夏源清……而不是他这样一个，一辈子最大的“事业理想”就是拥有自己的修车店的男人。 “小、小寒…别胡说……” “凌翔哥，我是说真的。”沈历寒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对上凌翔闪躲的眼神，最终还是染了一片绯色：“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凌翔兀自立在原地，不知该上前还是退后，甚至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小寒…… “哎，一天一个想法，我真不知道他们买个家具怎么就有这么多事……” 随着钥匙转动的声音，曲明阳的声音闯了进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也驱散了一屋子的暧昧，沈历寒面上的通红似乎都已经蔓延到了眼角，若不是凌翔拉了他一把，差点要被直直闯进来的曲明阳撞上。 “曲哥，你不是去帮张哥搬沙发了么？”凌翔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把沈历寒往自己房间里带，他下意识地不希望别的什么人看到沈历寒脆弱的模样：“怎么这么快？买好了么？” “买好个鬼。”沈历寒也算是他们这里的“常客”，曲明阳连声抱怨着，在沈历寒被推进房门前，也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更别提去看他的脸色，只坐下来喝了一大杯水：“他们夫妻俩挑了半天都没个主意，到最后干脆吵起来不买了，真是……女人真是麻烦……对了，你小老乡他们学校不封了？” “恩，是啊。”凌翔把屋子角落里的热水瓶递给他，一边指了指桌子：“饭菜有点凉了，你热一热再吃…” 曲明阳点了点头，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忙挥了挥手：“哎，你去陪你老乡，不用管我…” 凌翔点头转了身，心里却又有些后悔，他知道沈历寒的子，好比当年放弃十拿九稳的省大而决心考r大一样，若是他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小寒说喜欢他，他当然是高兴的，可是，真的就能接受么？能看着他的小寒放弃光明的前景，委屈自己陪着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么…… 不管再怎么踌躇，饭桌到房间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凌翔推开门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小寒……” “凌翔哥，那时候你答应过我一件事的…” 沈历寒手里是一颗石子，青白相间，干净，清爽，握在手里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它的棱角，只觉得暖暖的圆润。他记得那天昏黄的路灯下，凌翔满是温柔和宠爱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也是他刚才能够坦坦荡荡把所有话说出来的支撑和依靠。 “我要你亲我一下……” “小寒……” 凌翔随手把门关了起来，迎上少年倔强却又小心期盼的眼神，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挡开他的靠近：“小寒，我不能，我…” “要是那时候，我真的得了非典，你肯答应我么？” 凌翔一贯是知道沈历寒的执着的，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与他一起长大，几乎从未分开过的少年，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样犀利的言辞。 “我…” “看来倒不如真的得了呢。”沈历寒皱了皱眉，把那颗石子紧紧握在手中，却冷不防被大力地拥住了。 “胡说什么！” 凌翔一向温柔的脸上有着不可控制的怒气，有那么一瞬，沈历寒几乎有些害怕，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被放大的容颜所占据了。 熟悉的，充满了怒气和心疼的那张脸就在他面前，靠得那样近，几乎可以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唔…凌……” “小寒…”凌翔的声音有点急促，即使是那样一触即分的吻，也让他们两人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境。 他们，对彼此，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不能放手的感情。 其实他们都知道，那就是喜欢… 第33章 得失寸心间在线阅读 第33章 得失寸心间 - 第34章 水落石出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4章 水落石出 “小寒……”凌翔有些手足无措，他吻了小寒，他竟然真的吻了小寒。 虽说沈历寒的那句“看来倒不如真的得了呢”在很大程度上起了刺激的作用，但是凌翔知道，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不过是在震怒中遵循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意愿罢了。 “凌翔哥…”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过后，沈历寒倏地向后退了两步，白皙的面孔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慌乱。 他们都很清楚，就是从这个淡淡的吻开始，他们之间的很多东西就会和以往不一样了。 “凌翔哥，我先回学校了…”踌躇片刻，沈历寒打破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说好今天要请客的，结果还得让程轩他们自己付钱，怪不好的……”他边说边开始收拾书包。 “嗯，我送你回去……”没等沈历寒把话说完，凌翔就接过了他的话。 “凌翔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历寒有些为难，生怕凌翔误解了自己。他承认他现在是有些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但他绝对没有想要逃离的意思。 “我知道的。”仿佛看穿了沈历寒的心思似的，凌翔温和地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是解禁第一天，你们回校的公交车肯定很挤，天这么热，我们打的过去吧。” “我们？”沈历寒这才注意到，凌翔用的是复数，而不是单数，不由惊喜道：“凌翔哥，你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回学校去吗？”从来到s城的那天算起，沈历寒到凌翔这里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可是每次凌翔都是把他送到车站为止，送他回学校，这还是第一次。 “对啊，你不是说要请我尝尝你们学校门口的‘美食一条街’吗，到现在还没兑现呢。”凌翔好整以暇地笑道：“这回拿了奖学金，是不是应该补上了呢？” “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走。”沈历寒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欢呼雀跃了。 他和凌翔，这是不是可以算作是在开始约会了呢。沈历寒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胡乱想着，就连凌翔什么时候背起他的书包，牵着他的手出了他们租住的小屋都没注意到。 由于沈历寒的再三坚持，他们最终还是奋力挤上了一辆开往r大新区去的5路公交车，并且成功地在最后一排抢到了两个仅剩的座位。 一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拘谨，刚刚敞明了对彼此的感情，他们反而不能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地交谈。于是，沈历寒沉默地望着窗外，凌翔沉默地看着他的侧脸，倒也是相安无事。 不过，在这沉默的同时，凌翔的手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落偷偷地抓住了沈历寒的手。 回到学校，两人先是在校园里逛了一圈，然后又去了沈历寒平时最爱去的那家小吃店，等到吃过晚饭，又送凌翔上了回城的末班车，沈历寒回到寝室已是晚上7点多了。 很难得的，其余三人都在，程轩和顾册在屋子里边打游戏边聊天——当然，是程轩以说为主，顾册以听为主，分工十分明确——陆拓在外面的阳台上和他的袜子进行斗争。 “沈小寒，你可算是回来了！”程轩一见到沈历寒就激动万分地扑了过来，“今天中午你不在真是太遗憾了，夏大公子请客，我们可真是大快朵颐啊……” “呃…是夏学长结的账？”沈历寒有些意外，他以为会是程轩或者顾册先把钱垫上的，他急着赶回来也是想把钱还给他们，说好自己请客的，怎么能让客人付钱呢。 “不是他还会是谁呢？”程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和会长大人一起出去，哪里轮得到我们掏腰包呢，沈小寒，你还欠我们一顿哈……” “我这就去还夏学长的钱……”沈历寒说完夺门而出，先是送他手机，再是帮他结账，还有那两次助学金、奖学金的事情，夏源清帮他的，真的不少，他不想再欠他人情了。 “我就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啊……”程轩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跑到走廊上大声吼道：“沈小寒，你给我回来！”等他吼完，视线里已经没了沈历寒的踪影。 “哎，顾册，你说我们中午是不是太狠了点啊？”程轩困惑地搔搔脑袋。 虽说国家奖学金的数目不菲，但是沈历寒的家境他们都是知道的，虽然撺掇着他请客，但也没有痛下杀手的意思，原本就是想着寝室的人聚一聚，乐一乐。 谁知沈历寒临时放了他们鸽子，而且半途杀了一个“平易近人”的夏公子出来，早就在学校闷坏了的程轩等人顿时没了顾忌，点菜的时候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如今沈小寒居然要去找夏源清还钱，程轩心里隐隐浮起那么点犯罪感。早知如此，他们下手就不会那么恨了，希望沈小寒不会被他们惊人的账单吓坏。 “你觉得夏公子会让小寒还他的钱吗？”顾册轻轻的一句话打破了程轩的杞人忧天。 “那倒是哦。”程轩闻言放心不少，随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不过说实话，他对沈小寒真的很好哎，好得简直不正常……我说顾册，你有没有对哪个同学那么好过啊？” “有啊。”顾册终于从埋头苦杀的游戏界面中抬起头来，答案简洁，语气坦诚。 “啊！是谁啊？”程轩眼眸一亮，这年头，八卦新闻真是层出不穷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册重新把心思放回游戏里，再不正眼瞧他。 “有人在吗？”沈历寒轻轻地敲了敲系办公室半掩着的门。 “是小寒么？进来吧。”夏源清温润的声音传入耳际，沈历寒推门走了进去。 “学长，中午的事…谢谢你了……”沈历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聚餐名单里是没有夏源清的名字的，结果却是他替了收拾了残局，让他很是过意不去。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夏源清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抬头问：“今天玩得开心吧？” “还好。”沈历寒垂眼笑笑，眼角眉梢都漂浮着淡淡的喜悦。 “被关了整整两个月，是我也得先出去透透气。”虽然没有“同命相连”的经历，但是沈历寒那时的心境夏源清还是可以猜出几分的。 “学长，中午的饭钱是多少啊，我还给你……还有，那个手机……”见夏源清避而不谈中午的事情，沈历寒只得把来意说得更加清楚。 “小寒，你这是什么话？”夏源清似乎有些不高兴，语气也生硬了些，“中午就是我们几个出去吃了点东西，你人都没来，哪里用得着你来付钱。” “可是，可是说好是我请客的啊……”沈历寒据理力争，“夏学长，我……” “哪有请客主人都不在的道理呢。”看他涨红了脸，夏源清的脸色也缓和了些，“小寒，你要是觉得中午失约的事过意不去，可以以后找机会再补上，钱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嗯……”话已至此，沈历寒也不好再坚持，只得呐呐地道：“饭钱算了，可是手机呢，我已经知道了，那是学长单独给我的，和学校发的不一样的。” “哈哈……”夏源清不禁失笑出声，“沈小寒，你还真是可爱啊。” “学长——”沈历寒把卸了sim卡的手机放在夏源清面前，表情有些茫然。 “我说小寒，你今晚是不是专门来和我算陈年旧账的啊？”夏源清笑完又帮他把手机卡装了回去，“我不就想给自己找点方便吗，连这也不行啊，你也不想想我以前找你多麻烦。” “可是这太贵重了，不行……”沈历寒坚定地摇了摇头，又把sim卡给拆了。 “小寒！你想得复杂了。”夏源清无奈地笑笑，“那就是一只我用了几天不想要的机子，能贵重到哪里去啊，你就好好收着吧，被我扔了不是更浪费吗？” 虽然夏源清送沈历寒手机的初衷绝对不是为了处理他不想要的“旧”手机，但是这位夏公子对待手机的喜新厌旧程度倒是整个学生会都人尽皆知的事实。 即便是沈历寒进入学生会的时间不长，也看他换了好几款不同的机子了。 “你要真想谢我，就帮我把这学期的汇报材料给整理出来吧。”夏源清说完不容置否地把再次装上电话卡的手机塞回沈历寒手里，“别再拆了，不然我可真要生气了。” “学长，哪些是我需要做的。”咬了咬唇，沈历寒终究还是把手机收了回来。 “你先帮我把这些资料分门别类再说。”提起工作的事，夏源清的神情多了几分认真。 看着桌上数量不菲的纸质文档，以及夏源清电脑里为数众多的图片和数据资料，沈历寒终于明白，他白天跟他说的那句“做牛做马”绝不仅仅是在开玩笑。 手机的事终究是不了了之，而请客的事沈历寒则在一周后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补上。 面对这样的结果，最满意的人莫过于程轩了，同一件事，被他敲了两顿，多划算啊。 由于非典的关系，这学期的“五一黄金周”学校没有安排放假，所以要在暑假补回来，期末考试也因此提前了一周，对于这样的安排，大多数同学是没有意见的。 沈历寒也不例外，提前放假的话，他和凌翔在一起的时间就又要多一些了。 第34章 水落石出在线阅读 第34章 水落石出 - 第35章 平地生波澜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5章 平地生波澜 每一年的暑假都是热得让人抓狂的，南方的城市更是如此。r大条件虽好，却也不可能在每个宿舍都装上空调，因此期末复习的最好去处，莫过于那些冬暖夏凉的空□室。 宿舍的四人在酷暑的“考验”下，达成了空前团结的共识。每天早上必定有人爬起来去教室占四个座，虽说是“轮流”，但事实上，十天倒是有六、七天是沈历寒爬起来占座的。 一则是他已经习惯了早起，强大的生物钟基本上会在早上7点前唤醒他。二来么，却是因为程轩实在太能耍赖了，先用整学期的超完整笔记骗了陆拓帮他占了一次，又“神不济”地求着顾册帮他顶了一回。这样一来，等到真的轮到顾册和程轩的时候，沈历寒都有点看不下去了，醒了就干脆早点起床，自发地搬几本书去教室占座。 但由于临近期末放假，各系各班的例行会议也有不少，经常要占用教室，往往会出现你好好地自习了两小时，就莫名地被告知教室被临时“征用”了，要求你换地方自习的事件。然而这种时候，其他有空调的教室自然早已被占满了。 最可悲的是，有一天早上沈历寒竟然被连续“驱逐”了两次，从昨天晚上跟凌翔煲完“电话粥”后就一直维持着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跟程轩顾册他们相视了一眼，实在是有点无可奈何。 “哎，沈小寒，看看你的悲剧人品……”程轩夸张地哀哀叫热，连北京腔都冒出来了：“你说，现在可咋整？” 顾册白了他一眼，把手中的冰水塞到他脖子边上：“凉了吧，别嘀咕了，越嚷嚷越热…” “啧，晶晶亮，透心凉。顾册你谋杀亲夫啊……” 沈历寒在程轩的大喊大叫里撑不住笑场，程轩就转而攻击他没有同情心，纵容顾册实行家暴。顾册则转身躲到树荫下本不搭理他。陆拓左右看看，刚拿起本子扇风，倒有了主意。 “沈小寒，你有没有学生会的钥匙？” “有啊，怎么？” “就知道你肯定有。”陆拓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还不等沈历寒反应过来，就接着提议：“那我们去学生会自习吧，反正考试期间那里也没什么人。” “啊？” 沈历寒愣了一下，学生会的办公室的确是有空调的，但是，那毕竟不是用来自习的地方，他虽然有钥匙，可他并不是学生会的负责人，这样私下用教室总是不太好。 “这样不太好吧。”沈历寒有点为难，他把书和本子收进包里，转向另外三人：“还是回宿舍吧。” “宿舍没空调…” 先反对的却不是一直叫唤的程轩，而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册。沈历寒不解地看了一眼顾册，在他印象中，顾册虽然是富家子弟，但好像对周围的环境却一直是最无所谓的，被“关禁闭”的时候都能自得其乐，天气再热，他不自习的时候也能窝在宿舍对着电风扇打一天游戏。 “呃，要不你跟夏公子请示一下？”程轩搭着手扇了扇风，虽然知道沈历寒有点为难，却实在挡不住有空调的诱惑。 沈历寒看了看程轩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拨了夏源清的电话。 “沈小寒？什么事？” “呃，夏学长，今天办公室能不能借我们用一下？” “嗯？找不到自习教室了？”夏源清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很明快，显然这位公子不会像他们一样被“没空调”这种事情难住。 “是啊，我们宿舍…” “行啊，过来吧。”夏源清答应得很痛快，清爽的笑声里还伴随着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估计是正在忙。沈历寒道了一声谢连忙挂了电话，对其余几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四人立刻转移阵地，程轩真是怕热到了极致，甚至已经打算买好中饭“定居”在学生会办公室了，在顾册和陆拓的嘲笑之下才作罢。 “进来吧，门没锁。” “啊！”沈历寒正要掏钥匙的手一顿，门已经从里面被拉开来，夏源清笑眯眯地对他们点了点头，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夏学长？你怎么也在这里？”沈历寒后知后觉地想起夏源清方才在电话里跟他说的好像是“过来吧”，不由窘得眼神到处乱躲。 “干什么？我会吃人么？”夏源清把门关上，顺手给他们倒了水，指了指长桌边的椅子：“自己找地方坐。” 学生会的办公室比一般的小教室还要大一些，长桌子是用来开会的，二十个人围坐都没有问题。只不过现在有小半张桌面上都铺满了各类资料，最左边还有夏源清的笔记本电脑。从堆叠起来的资料能看得出他已经在他们来之前匆匆收拾了一下，否则大概是更惊人。 “对不起，打扰学长了。”沈历寒接过水就忙着道歉：“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没事，我不会拖你来帮忙的，放心放心。”夏源清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又向陆拓笑道：“我昨天才听说你是我直系学弟，真巧你们今天就来了。” “啊，是啊，我高中时学长就很有名了。”夏源清虽然跟他们一起吃过饭，彼此却并没有聊起过高中的事，陆拓听他这样说，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道：“谢谢学长。” 夏源清只是点了点头，见他们四人都挑好位置坐下了，就回了自己位上，不一会儿，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就不断响起。 立式空调制冷很强劲，坐了一会儿几个人也都静下心来，投入到一连串的数据和公式中去了，沈历寒伸手端水的时候偶一抬头，才发现原本堆在夏源清电脑前的一摞材料已经少了大半，而夏源清还是最初那种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个人会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其实也不光是因为他的家世吧，沈历寒重新埋下头，思绪却飘出去老远，他从陆拓口中知道夏源清家世不凡后就有点偏见，后来才发现夏源清做事情其实是很认真的，有时候甚至比他这样为了学费努力考奖学金的学生还要拼命。 “唔，十二点了，你们吃什么？” 夏源清从显示屏前抬头，伸了伸手臂，显然心情不错，四人听到他说话才反应过来，不由连连哀嚎：“啊？竟然已经十二点了？” 十二点意味着抢饭狂潮，也就意味着基本上打不到什么好吃的了，夏源清站起身抽了张单子给他们：“叫外卖吧，给你们提供工作餐。” “啊？竟然有这种好东西，学长你都不早说…” 要是搁在古代，程轩绝对不会是“富贵不能”的君子，也不用富贵，只要一桌好菜，就能把他收得服服帖帖。 “嗯，红烧牛盖浇，鱼香丝盖浇，扬州炒饭，番茄牛盖浇。对吧？” 夏源清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其他三人果然纷纷点头，不由顿了一下：“你还真是了解他们。” “那是，我的老婆孩子兄弟，暂时都是他们，怎么能不了解呢。”程轩把迅速勾起来的菜单还给他，听他打了电话叫外卖，不忘关照：“顾册的番茄牛不加辣。” 夏源清定的外卖其实也是学校的，不过那家餐厅一般是学校领导招待客人的，质量当然比食堂的大锅饭好很多。程轩边吃边感慨学生会太腐败，工作餐都这么奢侈。 沈历寒知道学生会的账目对这种“公器私用”一向是默许的，也就没有多话，迅速地收拾了几人的餐盒拿出去扔。 “嗯，沈小寒真贤惠。”夏源清笑了笑，把自己的餐盒盖上了递给他，顺手拍他肩玩笑道：“以后欢迎常来蹭空调兼做小厮。” 沈历寒正要接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忙提着垃圾袋，一手抓起电话出去了。 “凌翔哥，你现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让他有些喜出望外，连走廊上扑面而来的热气都察觉不到了，只觉得心里欢喜。虽然凌翔最近常会给他电话或短信，但一般都是在晚上就寝后，还难得会在中午找他。 然而他的喜悦似乎没有随着电波传递到对方那里，凌翔没有说话，却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重重的，粝的，滑过耳廓，引得沈历寒不敢大声呼吸。 “凌翔哥，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爸，住院了，我要回去看看。”沈历寒的焦急似乎唤醒了那头的人，凌翔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道：“你好好的，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沈历寒心里砰地一下，知道不是凌翔出事，总算是有一半的心被放下了，一边答应着一边关心道：“凌伯伯怎么了？” “在镇上被车撞了，妈说是骨裂，我买了晚上的票，你自己在学校好好的。”凌翔的话还是跟刚才差不多，他似乎有些乱了分寸，沈历寒心里一紧，几乎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去看看。 “沈小寒，你掉垃圾堆里了？” 正推开门出来的陆拓疑惑地看了看他，见他正在打电话也就缩回头去了，沈历寒被门里直冲而来的冷气惊的一个寒颤，捏紧了手中的电话：“凌翔哥，你等等我，我来送你。” 第35章 平地生波澜在线阅读 第35章 平地生波澜 - 第36章 小别重逢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6章 小别重逢 挂断电话，又跟程轩他们说了一声，沈历寒就匆匆收拾起东西直奔火车站而去。 凌翔买的是晚上九点的车票，现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好几个钟头，不过当沈历寒挤车赶到车站的时候，他已经在候车室里等着了，看得出来，想回家的心情十分迫切。 “小寒，这边……” 沈历寒拎着包刚进门，坐在候车室靠近安检口方向的凌翔就看见了他略显匆忙的身影，赶紧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快过来。 “凌翔哥……”沈历寒这时也看到凌翔了，他面上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 “你慢点，不用这么急……”外面天热，沈历寒又跑得急，就公交车站到候车室这短短的几步路已是出了满身的汗，汗湿的t恤紧贴在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凌翔见状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也没递给他，而是自然而然地为他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凌翔哥，你别太担心，凌伯伯很快会好的。”纵然心里因为凌翔的体贴而窃喜不已，但是沈历寒也没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电话里凌翔的声音太过慌乱，让他担心得紧。 “……嗯。”凌翔低低应了一声，情绪比起早先要镇定许多，“我就是回去看看。” 虽然母亲在电话里说了，父亲的伤势并不严重，但他还是不放心，毕竟二老年纪大了，姐姐们嫁得也不近，他这个当儿子的，总要尽到自己的责任才行。 “小寒，你先回学校吧，再不走可就没车了。”简单地在候车室的小卖部买了点面包、牛充当晚饭，凌翔就准备赶沈历寒回校了，现在距离末班车收车可没多少时间了。 “没事，我待会儿打的回去。”沈历寒拨弄着凌翔的上衣纽扣，神情闷闷的，始终不肯先行离开，“凌翔哥，你就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吧？” “小寒——”凌翔的口吻有些无奈，不过终是抵不过沈历寒软软糯糯的语气，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现在的小寒明显比以前更能撒娇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捏了下他的脸颊：“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别人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哪有那么夸张……”沈历寒低着头小声说道，两颊飞起了淡淡的红霞。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晚上八点多，看着检票口的安全门开始次第打开，凌翔赶紧拎了包去排队。 沈历寒跟在他的身边，低低地叮嘱道：“凌翔哥，路上小心点，你难得回去一次，有空多陪陪凌伯伯他们，他们肯定很想你的。” “你也是，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学校马上给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的。”沈历寒乖乖点头，“凌翔哥，你别担心……” 2003年6月18日，凌翔回家的第三天，同时也是沈历寒的十八岁生日。 虽说沈历寒对于生日什么的历来不是很在意，可这毕竟是他和凌翔开诚布公地坦明彼此感情后的第一个生日，本来还想着要在一起庆祝下的，谁知凌伯伯又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沈历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事情的轻重缓急自然是分得清的，可即便如此，他隐藏在心底的那点小遗憾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沈小寒，恭喜成年！你明白的哈……” 大清早的，程轩就在寝室里嚷嚷起来，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就是在提醒某人，要记得有所表示。当然，他也不是故意想敲沈历寒，而是他是他们寝室这学年最后一个过生日的了，对于生□凑热闹的程轩来说，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中午去永江楼吧，我请客。”沈历寒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就应了下来。 “沈小寒，果然是你明白我的心意，知己啊，知己……”程轩扑过去，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突然又问道：“要请那位夏公子不？他对你可是很不错啊。” “……我待会儿给他打电话，看他有空没？”沈历寒原本有些犹豫，可听程轩这么一说又觉得不叫上夏源清有些不好，最后还是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 “学长，中午有空么？” “是小寒啊，先说声生日快乐哈！” “你怎么知道——”沈历寒有些意外，夏源清怎么会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你的档案上明明白白写着啊。”清朗的笑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是不是小寿星做东，要请我吃饭啊？不过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市里有些事情要办，今天可能不回去了。” “哦，是这样啊。”莫名地，沈历寒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忙道：“学长正事要紧，你先去忙吧，我就不打搅你了。” 虽然夏源清说得轻松，可沈历寒的心情却是愈加复杂，就算学生会有成员的个人资料，他也不曾想夏源清就能记住他的生日，最起码的，他就不知道夏源清的生日是在哪天。 “嗯，你们好好玩，玩得开心点。”夏源清也有收线的意思了，不过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笑道：“生日礼物我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补给你哈……” “学长，你不用——”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他，沈历寒还没说完夏源清就挂了电话。 “怎么，夏大公子来不了？”因为沈历寒是在屋里打的电话，程轩隐约也听到一些谈话的内容，再加上他略显失望的表情，自然而然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程轩没有想到的是，沈历寒的失望是由于今天一直没能接到凌翔的电话，和夏源清能不能来没啥直接关系。 在程轩的吆喝下，4-11寝室的四人，还有班里平时关系比较要好的几个女生一起了校外的永江楼，都是年轻学生，疯起来也没啥顾忌，一顿午饭还是吃得十分热闹的。 晚上下了自习，夏源清果然如约补上了他承诺过的生日礼物，沈历寒原想拒绝，可经不住他一番游说，最后还是收下了。那是一很致的链子，坠子是只可爱的小牛，用夏源清的话来说就是，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只是想起小寒是牛年生的，才想把这个送给他。 “小寒，你之前说过放假不回家去，想留在这边实习，有什么想去的单位没？”两个人一起往宿舍的方向走着，夏源清看似随意地起了个话头。 “没有……”沈历寒摇了摇头，脸色黯淡了几分。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哪家和他们专业相关的机构会接受一个才刚刚念完大一，就连基本的专业知识都还没入门的实习生呢。 夏源清停下脚步，道：“我倒是知道有家证劵公司在招实习生，小寒要不要去试试？” “真的？可我能行吗？”沈历寒惊喜过望，随即又有些迟疑，一般公司都只要大三大四的学生去实习，他为了联系单位之前已经碰了好多灰，这次，不会也是这样吧。 “你不去试怎么知道你不行呢？”夏源清笑笑，笑容中透着鼓励的意味。 过完沈历寒的十八岁生日就是提前开始的期末考试了，可是直到为期两周的考试结束，凌翔仍是留在老家，没有任何要回s城的意思，沈历寒十分担心。 听凌翔在电话里讲，凌伯伯的伤势要比他们早先得知的严重得多，想必是凌家妈妈先前怕儿子担心才故意往轻了说的，这也是凌翔回去后迟迟不愿离开的最主要原因。 “凌翔哥，凌伯伯好点没？”最近半个月，这句话已经成了沈历寒每次和凌翔通电话时的开场白了。 “嗯，已经好多了，医生说要再观察两天，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那就好。凌翔哥，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别太累了……”听凌翔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些，沈历寒心头的大石也放下了一半。天天都在医院陪床，凌翔近段时间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即使是在电话里，他也能感觉到他隐藏在声音里的疲惫。 “小寒，你们快放假了吧？”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应该正忙着期末考试吧。 “已经放假两天了啊。”沈历寒笑笑，“我们今年的暑假提前一周开始呢。对了，凌翔哥，我找到实习单位了，是在一间证劵公司，是夏学长介绍我去的。” “哦，那好啊……”虽说小寒联系好了实习单位是好事，可是一听这是那位“无所不能”的夏学长帮忙介绍的，凌翔心底顿时升起一股闷闷的难以言喻的不悦。 “小寒，你现在住哪里？还在学校吗？”既然是证劵公司，那肯定是在市里，小寒他们学校在市郊，每天来来往往的多不方便。 “对啊，学校每年都有部分假期留校的学生，食堂也照常开着，很方便的。”就是寝室的另外三个人都已经回家了，他每天回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挺闷的。 “要不你先去我那里住，我跟曲哥打个电话说一声。”他们住的地方虽然旧了点，但是位置不错，交通也很方便，要是小寒去那里住，每天应该能省不少时间的。 “这样不太好吧……”沈历寒有些迟疑，他不是没在凌翔那里借宿过，但那都是在凌翔在的情况下，如今凌翔哥没回来，他自己跑去住着，好像不是很好。 “有什么不好的，这么热的天，你每天跑来跑去，也不怕中暑啊。”立场不同，凌翔就没他这么多的顾虑，只想着怎样能让沈历寒不要那么辛苦。 “你让我再想想吧。”最终，沈历寒留在了学校宿舍，直到凌翔回来才搬去他的住处。 第36章 小别重逢在线阅读 第36章 小别重逢 - 第37章 此心不可移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7章 此心不可移 沈历寒接到凌翔的电话就打算直接包袱款款去“投奔”凌翔，只是临行前却又被人叫住了。夏源清站在门外，一手上拿着他的水杯，一手晃了晃他自己刚刚换上的新款手机。 “喂喂，沈小寒，刚刚说要走，这么快行李都收拾好了，打电话也不接的，溜得这么快该不是要去跟情人幽会吧？” “啊？”沈历寒一顿，顿时有一种小心思被人看穿的窘迫，摆手道：“不、不是，我…” 他虽然否认了，可心里却并不愿撇清和凌翔的关系，对上夏源清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低下了头。 夏源清却不等他去想清楚要怎么叙述和凌翔的关系了，他所受的教育就是让他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过问，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体贴地缄默。当然，对那些要打击的对象，也要把握好最好的时机给予最重的一击。 因此，虽然心里对能让沈历寒露出这般期待和雀跃心态的人感到好奇和疑惑，却只是笑一笑就转开话题道：“你从学生会回来的时候忘拿杯子了，我就顺道给你拿过来。哦，还有，实习的地方，有些人你也不要太迁就，知道么？” “呃？我没有……” 这一次，沈历寒是真的不解了，下意识地就摇头否认：“前辈们都很好啊，高指导也很照顾我。” “那当然，我们小寒这么能干，他怎么会不照顾你？”夏源清玩笑般揉了揉他的头发，隔了一会儿才正色道：“不过他底下有些人的德我也知道，不该你做的事，你尽管不去搭理他们，没人会说什么的。” “唔，可是…”沈历寒呆了一下，觉得夏源清刚才的态度虽说是调侃，可也有点让他觉得别扭，但想到他是全然的好意，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笑着摇了摇头：“实习生嘛，本来也就是廉价劳动力啊，跑跑腿打打杂怕什么？” “笨蛋。”夏源清在他额上弹了一下，笑骂道：“让你去是学点实战经验的，你将来不是想要进“四大”么？莫非打算去“四大”打杂呢？” “咳咳，学长、你、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不是填了交给院里封存的么？”在大一结束时写下个人的理想，到毕业10年纪念的时候由院里返还当年写的那张纸，是商学院里的“传统”，但这些纸张，理应是封存的。 “嗯？你学长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夏源清笑了笑，伸手推了他一下：“转过来。” “啊？干嘛？” 沈历寒的话还没问完，背在肩上的书包侧边就被塞进了一个水杯，夏源清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挥手道别：“记得下学期早点回来给我做牛做马啊…” 宿舍里陆拓家在本城，早就没了影，程轩也正好买到了票，前两天收拾东西回去了，顾册倒是比他还多待了一天，一径地窝在床上打游戏，汗流得满脸都是，也只是随手擦一擦，连声“热”都不高兴喊，不过昨天也被家里司机接回去了。 被夏源清那么一打断，沈历寒倒不像刚才一样迫不及待了，细心地把屋子里电源开关都检查了一遍，才背上行李下楼。 还在公交车上，就已经能看到凌翔站在站牌底下等他了，由于下班高峰人比较多，凌翔也许是怕他找不到，就挑了很显眼的位置，没跟一群人一起挤在凉里。 沈历寒一下车，便直奔他而去：“凌翔哥，你终于回来了……” “哎，慢点，小心包。”凌翔伸手接过他手里提着的衣服包，正要伸手去拿他的书包，却被沈历寒勾住了手臂。 “凌翔哥，凌伯伯怎么样了？” “嗯，没大事，就是还要住院半个月。”凌翔手臂僵了一下，但并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点，避开偶尔抢道到人行道上的电动车。 沈历寒听到他说凌父没什么大事，心里才一定，扬起笑脸道：“那你怎么没多陪他几天？我住在学校也没什么关系的，有时候我们高指导还会顺带载我一程。” “高指导？” “哦，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务所，高指导是事务所里的前辈，他的融资分析做得很好，他们都叫他‘高指’呢。” “哦。”凌翔并不清楚融资分析是什么东西，他的生活圈子毕竟跟沈历寒的相差了许多。 若说年幼时他们俩的生活圈子能够完全重叠，那么，从小寒考取县中，考上r大，拿奖学金、进学生会、去事务所实习开始，原本重叠的两个圈子就渐渐分离了，小寒越走越远，而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就算他从县城里的修车行出师了，就算他和小寒到了同一座大城市，就算他在老板那里慢慢得到重用，加了工资了，相对于小寒一日千里的前进，他所能追上、缩短的距离，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 “凌翔哥？” “啊？” “你在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听到。”沈历寒略带了甜蜜地抱怨着，一边推了他一下：“待会儿我们去逛超市好不好？然后买菜回来，我要吃你做的皮蛋瘦粥。” “好啊。”凌翔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回头，宠爱地在他额上擦了一下：“流了这么多汗，一会儿我们叫人在屋里装个小点的空调吧？” “嗯？不要了，我觉得也还好啊，只要冲个澡，吹吹电扇就好了。”沈历寒轻轻皱了下鼻子，笑了起来：“再说我们白天反正都要上班，装了多浪费啊……” 凌翔有点心疼他，听他执意拒绝，才终于点点头，一手掏了钥匙开门：“小寒，把东西放在我房里吧，先歇一会儿我们再出去。” “哦，好…”沈历寒答应着，收拾好东西出来，才发现凌翔已给他倒了水放在冷水盆里凉着了，心里不由一甜，走过去凑到他身边，趁他不注意蒙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嗯？猜不到怎么办？” “那你就背我回家……” 这是他们在一起读书，上那个大混杂的“小学”时经常玩的把戏，沈历寒偷懒，明明只有几步路，却偏偏总是喜欢让凌翔背他回去，不过他那时候小，凌翔也乐意哄他高兴，总是故意猜错了背他回家。 今天沈历寒又捉弄他，听到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回答，也就下意识地说出了小时候闹他的话，谁知凌翔竟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我猜不到…” 沈历寒原本要笑，却被他眼里幽深的思绪堵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那眼睛里有他很熟悉的宠爱和喜欢，可是，也有一些东西，让他看不透、看不懂，而正是这些东西，让他隐隐担心，下意识地反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那你就背我，不许耍赖…” 凌翔没有再说话，而是一使力把他抱了起来，沈历寒默默地抱住他，把微微发烫的脸贴在他颈边。 “凌翔哥…” “嗯？” “凌翔哥，我喜欢你……从小就只喜欢你。”沈历寒莫名地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凌翔微微一愣，紧了紧手臂。 他自己还没有想通的，那种因为“差距”而带来的不安，沈历寒竟然也感觉到了，甚至，在言语行动里，试图给他安慰。 “小寒…你，我…我不想你后悔…” 他把沈历寒放在床上，自己却撑起身体退开了一点，俯身看着沈历寒红着脸陷在他蓝白色的格子薄被里，心里竟然有点止不住的忐忑。 他怕，怕小寒应了他，又怕小寒不应他。 沈历寒眼里闪过一点不可置信，狠狠地拉了他一把，贴上去亲他。 莽撞而毫无章法，这个吻几乎是以磕上彼此的牙齿为开端的，凌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拥进自己怀里。 沈历寒顺势贴上去，却被凌翔重新吻住了，渡过来他的气息，传递着他的心意。慢慢地，再也分不清彼此。 凌翔扯开他的衣服，俯下身去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不后悔？” “唔，嗯…绝不…”沈历寒在他细碎的亲吻里一字一字地咬牙说完，伸出手臂缠上去。 “我也不…” 第37章 此心不可移在线阅读 第37章 此心不可移 - 第38章 同居生活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8章 同居生活 凌翔扯开他的衣服，俯下身去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不后悔？” “唔，嗯…绝不…”沈历寒在他细碎的亲吻里一字一字地咬牙说完，伸出手臂缠上去。 “我也不…”凌翔从来没有这样吻过沈历寒，他的吻细碎而又温柔，甚至还有一些生涩，却让沈历寒情不自禁地沉入其中。他反手搂住凌翔的脖子，近乎出自本能地加深着这个吻。 s城的夏日天气炎热，两人的衣裳本就穿得单薄，稍微牵扯一番就滑落下来大半，凌翔埋下头，轻轻啃着少年致的锁骨。沈历寒微微喘息着，被他弄得又痒又麻，一时忍耐不住，发出细细的呻吟，两颊也晕染上一片嫣红。 “小寒，可以么？”纵然已是和沈历寒心意相通，凌翔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对，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的经验，他害怕自己弄伤小寒。 “嗯……”沈历寒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得不注意看几乎看不出来。毕竟是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的孩子，再是格再单纯也不会对这些事全然一无所知，他隐约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是什么事，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他更不知道自己期待的又是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把事情的主动权全部交给了凌翔。他知道，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小寒，我会轻一点的……”他在他耳边轻声地呢喃着，低沉的嗓音叫人意外地安心。 而沈历寒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蹙起眉，竭力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好痛，原来身体的结合和心灵一样，都是痛苦和快乐伴随而来的。 “小寒，要我停下吗？”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凌翔还是觉察到了他的异样。 “不用……”感觉到他不稳的气息，沈历寒摇了摇头，动作同样很轻，很轻。 “小寒，我……爱你。”紧贴着沈历寒的身体，凌翔不再迟疑。尽管的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入了沈历寒的耳中，少年优美的唇角浮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小寒，该起床了……”朦胧间，耳际响起凌翔熟悉的声音，沈历寒没有理会，迷糊地嘀咕了句“我不起”，就翻过身去继续睡了。 凌翔见状也不勉强他，反正今日是周六，小寒不用去事务所实习，多睡会儿也没关系，倒是他自己反而有些自责，昨夜不该那么过火的，果然是累坏小寒了。 低头望向那张近在咫尺的安静睡颜，凌翔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看了会儿，才转身去把桌上已经冷掉的早餐收进前不久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冰箱。 看小寒这样子，估计是要早餐、午餐合二为一了，凌翔想了想，换过衣服轻声出了门，直奔附近的菜市场而去，他的动作十分轻微，本没有吵醒熟睡中的沈历寒。 一直到他做好午饭，沈历寒还是没有任何要起床的意思，凌翔看不下去了。 他径直走到床边，没有强行吵醒沈历寒，而是俯身亲吻着他的脸颊、眉梢，微痒的感觉惹得沈历寒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呢喃道：“凌翔哥，别闹……” “你快起床吃午饭，我就不闹你，小懒猫……”凌翔宠溺地刮刮他微微皱起的鼻头。 “才不是呢……”沈历寒的原意是他不是小懒猫。 又在床上赖了会儿，沈历寒抬眼瞄了瞄墙上挂着的时钟，却惊讶地发现时针已经快指到午后一点了，难怪凌翔催着要他起床，原来他真的睡了好久。 沈历寒不好意思地冲着凌翔笑笑，准备起身穿衣，这一动才发现浑身软绵绵的，酸软地使不出一分力气，他“哎哟”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正好落入凌翔的怀抱。 “来，我抱你。”不等沈历寒出声反对，整个身体就已经腾空而起。 “凌翔哥，别这样。”沈历寒吓得赶紧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会被被人看见的……” “你放心，曲哥这段时间基本上都住在他女朋友那里，只有上夜班时会过来拿些东西，你就不用担心了……”凌翔轻而易举就打消了他心头的不安。 沈历寒垂下头，把脑袋埋进凌翔的膛，再不去正眼看他，心头却是格外甜蜜。 这顿午饭吃得是什么滋味，沈历寒早已不记得了，可是他却明白，那是他和凌翔又一段生活的开始，一段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命运，但是他期待着它的到来。 沈历寒和凌翔都是格平和、安静的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早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的，现在两人暂时同住，竟是没有任何的不习惯，以至于凌翔那天不小心说了句两人这样的生活有些像是老夫老妻的味道，还被沈历寒从里屋的床上赶去了外间的沙发，当了一夜的厅长。 当然，沈历寒会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倒也没有否定凌翔的话。事实上，除去暑热难耐不说，他现在的生活比起住校的时候不知要幸福了多少。 每天早上，他们会一起在屋里煮个面条，或者是去巷口的早摊点叫上两份豆浆、油条，吃过早餐之后便是各自去上班。晚上回家的时候，凌翔会在附近的市场买好菜回家，两个人再一起慢慢地择菜、做饭，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曲明阳和他家女友好事将近，每周回来小屋的次数不过两三次，而且通常都不会过夜，这让凌翔在觉得方便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歉意。 这房子是他和曲明阳合租的，房租水电什么的以往都是由两人分摊，如今曲明阳没住，反而是小寒在这里住着，就算是暂时的，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让人家白出那份租金啊。 于是趁着这天两个人一个班，凌翔便想将这两个月的租金还给曲明阳。 “凌翔，你这什么意思啊？”曲明阳本不收他的钱。 “曲哥，你看这段时间你也没怎么住。”凌翔不接他推回来的钱，解释道：“屋里的水电什么的也都是我和小寒在用，哪能让你出这个冤枉钱呢……” “凌翔，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曲明阳一副你不够哥们的表情，“我不回来住，那是我不得空，又不是你赶我出来的，我凭什么不交房租啊，至于水电费嘛，那个我倒是真不管，你自己找时间去交给房东就好。”两人争执半日，凌翔也没把房租退回去。 第38章 同居生活在线阅读 第38章 同居生活 - 第39章 相逢不相识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39章 相逢不相识 沈历寒听了凌翔回来转述，也觉得对曲明阳很不好意思，但房租人家是铁定了不肯收，连凌翔这么执拗的子都没能把钱塞给他，估计他这个薄面子的去就更没可能了。 “凌翔哥，曲哥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沈历寒见凌翔冲了澡出来，一边就顺手拿了干毛巾坐到他身边，凌翔随意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接过毛巾擦了两把，才疑惑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我没问过，不过估计就在这个月底吧，结婚嘛，两家总是要挑挑好日子的。” “没事，我就问问嘛。”沈历寒见他随便擦了擦就放下了，不由不满地撇了撇嘴：“这样会偏头痛的，你昨天就痛了不少时候，今天还敢不擦干……” 沈历寒一边说着，边把凌翔丢下的毛巾抓了过来，自己半跪在沙发上给他擦着：“我是在想，要不等曲哥和嫂子结婚的时候，咱们送份大礼嘛，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家具或者电器没买的？” “唔，让我想想，电视电冰箱空调，都是我们帮他运回去的，其他小件的……哎，好像没有微波炉吧。”凌翔似乎也同意了他这个办法，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他一边伸手在沈历寒腰上搂了一下：“明天是周六，要不咱们去超市逛逛，挑个好一点的微波炉送他们？” 沈历寒腰上一软，禁不住红了脸，拍下他的手，又像是有点后悔，抓着他的手指玩起来，一边点了点头：“那我明天还要加班，下了班就直接去超市等你吧？” “成。”凌翔被他的小动作逗得笑起来，俯身在他面上亲了一下：“那我明天晚上七点到超市等你。” “不许笑。”沈历寒瞪了他一眼，想了想，似乎还是不甘心，凑过去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唔，我笑某个人又想亲近又要怕羞……” “你，凌翔，你耍流氓……” 沈历寒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方才的那点小心思这么不给面子地就直接说出来，一时错愕，怔了好一会儿才气恼地回了他一句，说完更是红了大半张脸，只剩了一双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凌翔，手上刻意用力揉了两下，扯得凌翔直皱眉。 “呵呵，逗你玩呢。”凌翔无奈讨饶，伸手把他带到自己怀里：“好了，别气别气，这次咱们家的冰激凌，全都买巧克力味的，总成了吧？” “呸，才不要呢，那我就不能偷吃你的了。”他们两人从小爱好的口味还算比较相近，唯独在冰激凌的口味上，凌翔喜欢抹茶的，沈历寒却喜爱甜腻的巧克力味。沈历寒被他抱着，想恼也恼不起来，索大方地放过了他：“我偏要买一半绿茶味的。” “对了，曲哥哪天结婚你记得早点告诉我，我好跟高指导说调班的事。”沈历寒趴在他肩上，一边说着：“月底我们那里事情好多，我看他们都快忙得走路都带着风了……” 凌翔伸手揉了揉他为了方便剪短了许多的头发，只觉得触手的感觉是绒绒的刺，看着他刚静下来就开始犯困的样子，心头便是一软：“困了吧？快回床上去睡吧……” “不困……我想跟你说说话……凌翔哥，上次寒假的时候，你没跟我一起回去，我和爸，还有你爸妈，去喝喜酒，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心里难过死了……” 沈历寒窝在他身边，虽说逞强不肯先睡，声音却慢慢地低了下去。凌翔心疼地在他肩上拍了拍：“难过什么？” “唔，其实，我也说不清……不过，那时候想到我们两个人，想到你，就觉得很难过……” 凌翔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轻声道：“这次不会了…放心……以后也都不会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清了他的话，沈历寒哼着答应了一声，就有点睡得迷迷糊糊了，凌翔也没动，便任由他这么靠着。想着他方才说的事，心里一时也有点没底，觉得看不清前面要走的路，然而目光转过来，看到伏在他身上睡得香甜的少年，又觉得欢喜。 再怎么样，小寒总是和自己心意相通的…… 给曲明阳买微波炉的事，凌翔没跟曲明阳说起，只和沈历寒到超市挑了一只中等价位，能不错的，两人搬着到了曲明阳和他未婚妻的屋子，曲明阳没在家，他未婚妻还以为是他买了托凌翔和沈历寒送过来的，忙着招呼他们喝茶吃点心，留他们吃了饭再回去，凌翔也没多说，只朝她摆了摆手：“我和小寒家里还买了菜，不回去可就都坏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看着比明阳年轻好几岁呢，倒是比他顾家多了。”曲明阳的未婚妻和他们也常见面，彼此都熟悉，听了他们拒绝，也就开起了玩笑：“看你们现在，就跟旁的人家老夫老妻一样了，等以后结婚了，肯定都是模范丈夫。” 辞了她出来，沈历寒便一路在笑，凌翔不知道他笑什么，只好拉着他的手让他注意看路：“看着点红灯，别笑得这么没头没脑的……” “呵呵，凌翔哥，嫂子说我们老夫老妻，我觉着吧，你这么贤惠，每天给我买菜做饭，肯定是老妻。”沈历寒正和他笑闹，一抬头却忽然换了神色，原本肆意的笑僵在面上，硬是扯出个礼貌的微笑，朝着街边一人打招呼：“啊，高指导……” “小寒？” 路边的男人倚靠着一辆车，看样子像是在等人，听到沈历寒和他打招呼才注意到这边，笑着朝他点头：“这么巧？这位…就是你说的同住的人？” “啊，是的，这是凌翔。”沈历寒拉着凌翔走近了一步，喜道：“真巧，下了班还能遇上高指导你。” “呵呵，我是来接女儿的。”高捷朝他身后指了指，沈历寒这才发现他们路过的地方是市里最好的高中，高捷笑道：“她明年也要高考了，说不定将来还会变成你学妹呢。到时候你可要多多照顾她啊。” “啊，肯定会的。”沈历寒似乎对高捷很是有点尊敬，也颇为亲近，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凌翔离开。 凌翔走出去几步，却又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沈历寒这才发现他一直没有说话，不由反省起自己刚刚把他抛在一边的行为，小声道：“凌翔哥，呃……你没生气吧？” “当然没有。”凌翔好笑地拍了他一把，一边把他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我是觉得有点奇怪……” “啊？高指导么？他有什么奇怪的？”沈历寒不解地问道：“他人挺好的啊，对我也蛮关照的……” “呃，不知道，总觉得他样子很面熟……” 凌翔说了两句，见沈历寒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也就把刚刚奇怪的感觉抛开了：“没事，走吧。” 第39章 相逢不相识在线阅读 第39章 相逢不相识 - 第40章 意外降临 凌寒 作者:各表一枝 第40章 意外降临 多年以后，凌翔才终于明白，那时高捷带给他的那种莫名的亲切感源自何处，可在当时，他只是随意地搔了搔头发，就拉起神色迷茫的沈历寒往两人住的小屋方向去了。 “……哦。”沈历寒仍是有些不解，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就顺从地被凌翔牵着手走了，同时也不忘提醒他一句，“凌翔哥，我们的冰激凌还没买呢，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的，一半巧克力一半抹茶，对吧？”凌翔略显好笑地回身看他，一脸宠溺温柔的笑容，“楼下超市就有，少不了你的那份，小馋猫，我们走吧……” “才不是呢。”沈历寒嘟囔着抗议凌翔最新奉送的外号，握着他的手却是捏地更紧了。 转眼就到了月底，曲明阳和女友的婚礼如期举行，店里的一班兄弟自然是要去捧场的，凌翔更是被拖去当了伴郎，一番简单的收拾打整下来，显得比平时格外神了些。 沈历寒也被邀请去参加婚礼，看着满脸幸福笑容的新郎新娘，他转过身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站在曲明阳身旁的凌翔。在凌翔的眼神中，沈历寒看出了和自己眼中一样的艳羡和苦涩，他们轻轻地相视一笑，然后将目光重新回到一对新人身上。 简单的仪式过后，便是新娘子扔捧花了，一群好奇的小女生在前面争来抢去，可是那束花却飞过了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到正在和凌翔说话的沈历寒怀中。 周围一片哗然，新郎新娘也是面面相觑，怎么就会落到沈小寒手中呢？ 张敬强忍着笑意走了过来，拍拍凌翔的肩膀说道：“看见没有，该有所表示了啊。” 凌翔愕然，沈历寒更是闹了个大红脸，抱着那束花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曲明阳结婚后就搬出了昔日三人同住的屋子，又过不久，沈历寒的学校也开了学，原本热热闹闹的地方顿时冷清下来，倒叫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虽说是修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如今正面临着拆迁命运的老房子，但是s城寸土寸金，这套两居室的地段又挺不错，因此租金还是不便宜的，以往两三个人平摊倒还不觉得，如今只剩了凌翔一个，房租的压力马上就感觉出来了。 好在他们店里前些日子来了个新人，和凌翔差不多年纪，东北人，挺好相处一小伙子，听说凌翔这儿有地方住，立马就卷铺盖过来了，倒给他省下不少麻烦。 春去秋来，星眸湖畔的蔷薇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原本按着r大前些年的习惯，沈历寒他们在大三时就可以搬到位于市中心的老校区的，不过由于这几年高考扩招厉害，老区本不可能容纳所有院系的大三、大四学生，所以部分院系的学生要到大四实习的时候才能搬过去，商学院便是如此。 尽管住在这里时总是抱怨距离市区远，做什么都不方便，可是真到了“搬家”的时候，大多数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得，总觉得心头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我说兄弟们，咱们要不要出去庆祝一下？”很显然，程轩就不属于以上人群的范畴。 “庆祝什么？终于脱离苦海！”沈历寒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和他搭着话，和来校的时候相比，他的东西可是多了不少，也就没空去帮程轩“救急救难”了。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东西越整越乱，程轩泄气似的盘腿坐在床上，准备任由它们“自生自灭”，反正他是没那个本事搞定了。 “够是够了，不过你还是先把东西收拾好再说吧。”顾册同样是个不善整理的，不过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不用的东西通通扔掉，效率比起程轩自然是高了不少。 至于陆拓，人家就更聪明了，反正他家就在市里，于是从前段时间起，他就开始把一些暂时不用的东西往家里搬，今天的整理任务自然也就成了四个人中最轻松的。 最后，在其他三个人都把东西打包到学校发下来的两个大纸箱时，程轩还在床上慢慢地筛选，哪些东西是要的，哪些是不要的，顾册慢悠悠地在旁边看着，偶尔不紧不慢搭把手，一边凉凉讽刺他的速度绝对“惊人”。 “叩叩叩……”就在兄弟几个看不下去，集体给程轩出谋划策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谁啊？”沈历寒是离门最近的，自然过去开门，他把门拉开一半，见到站在门外的人，不由一愣，惊讶道：“咏歆，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啊？”高咏歆看他站在门口，堵着门不让自己进，还问她怎么会来，心里不觉有些恼了，加之天气又热得很，语气显得不是很好。 “哪会呢？就是屋里乱得很，怕你没有站的地方……”沈历寒笑笑，赶紧让开一个身位将高大小姐迎了进来。高咏歆就是高捷的女儿，也是商学院的学生，比沈历寒他们低两届，因为高捷的关系，她从进校起就和沈历寒关系不错，系里经常有人谣传他们是一对。 “咳咳……你们这哪是收拾东西啊，简直就是在拆房子。”事实证明，沈历寒说的不是客气话，高咏歆一进门就被眼前这连立锥之地都没有的房间给吓着了。 “所以说男生寝室是不能随便进的，小师妹……”程轩笑着打趣道，他对于学校“女生可以进出男生寝室，男生不得进出女生宿舍”的规定可是一直颇有微词的。 “我要你管？”高咏歆杏眼一瞪，故作凶狠地瞪了程轩一眼，脸色却是缓和不少，她和沈历寒熟，和他们寝室的人自然也熟，尤其是程轩，平时碰面没少拿对方打趣。 高咏歆看了眼沈历寒早已收拾干净的床铺和桌面，“你都收拾好了吧，我们出去说话。”说完不由分说就拉着沈历寒走了，留下程轩在那里大喊，“沈小寒，你重色轻友。” “咏歆，找我有事么？你们不是还有两门没考？”直到被高咏歆拉到星眸湖边，沈历寒才有机会开口说话，考试的复习资料他早就给她了，她找他还有什么事呢。 “也没什么啦，就是找你说说话，你们下学期就不在这边了，以后要见你多不方便。”高咏歆的格爽朗大方，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她的直白反而让沈历寒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你这次实习还会在我爸他们公司不？” “……应该会吧。”沈历寒连着两个暑假都是在高捷那里实习的，感觉受益匪浅，大四这次实习连上暑假共有四个月，他决定继续留在那里，而且高捷也很欢迎。 “真的？那太好了。”高咏歆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还以为你不会去了呢。” “真的，比珍珠还真。”沈历寒笑着点点头，拿她孩子气的表现毫无办法，高咏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他一直把她当成是自家亲妹妹似的照顾。 好不容易打发了高咏歆去图书馆上自习，程轩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说是他们几个在寝室整理东西累了，不想出门打饭，想让沈历寒给捎带点炒饭回去。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沈历寒自然不会拒绝，挂了电话就直奔学校南校门外那家他们最常关顾的饭馆而去，他本来要炒四份回去的，谁知进门闻到那股油烟味就直反胃，赶紧用手按着口把那阵恶心作呕的感觉强压了下去，然后原定四份的炒饭也就变成了三份。 由于正值用餐高峰期，沈历寒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才拎着三份完全不同口味的炒饭打道回府，结果等得急了的程轩见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沈小寒，你可真不够意气啊，把自己喂饱了才想起兄弟们，当真是美色当前……” 沈历寒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程轩准是看他只拎了三个人的饭，就以为他是和高咏歆在外面一起吃的，他把三个饭盒放在桌上，笑了笑没做解释。 在被顾册扔掉大量他觉得不需要的东西后，程轩的行李宣告打包完毕。 至此，他们居住了三年的寝室已经是一片狼藉，打包好的行李会由学校统一为他们搬到老校区，而他们只需要在十月底的时候直接到学校老区报道就可以了。 除了沈历寒，其他三个人都是要准备回家的，而他，自然就是要去投奔凌翔了。 刚刚步出校门，沈历寒就看到了在公交站牌下等他的凌翔，立即快步走了过去。 “凌翔哥，你怎么来了？”沈历寒嘴角上扬，明知故问。 “接你回家啊。”凌翔顺势接过他的包，动作娴熟无比。 “回家啊……”沈历寒轻轻念着，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绚烂的笑容温柔绽放。 第40章 意外降临在线阅读 第40章 意外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