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身为人母》 人之初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人之初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被明亮的阳光晃到了眼睛。 周围很安静。窗外传来鸟儿的啾鸣,微风拂面,送来清晨树叶的香气。 平整的天花板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提醒我身处在一个多么宽敞的房间里。转了一下头,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庭院、粉红的樱花和点缀其间的石亭——真是像图画一样美丽的风景。 我想我应该还在做梦。 我想站起来去庭院里走走,但是却发现从“躺”变成“坐”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使劲摆动四肢,沮丧地发现努力的结果只是让自己翻了个个儿,由“躺”着变成“趴”着,似乎距离站起来的目标更加遥远了。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爬行进入庭院的时候,一个女人闯入这个房间。 说“闯入”不太恰当,因为她走得不快,脚步声也很轻。她身着粉红色的和服,在我身边姿态优雅的跪下,就像电影里温柔的日本少女那样。看到我趴在那里,她似乎吃了一惊,上前把我抱了起来,接着回头很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是。” 声音从屋子外传来,让我意识到这个空间里还有其他的人存在。 她的语速太快,我一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据我猜测也许是因为发现我醒了,所以吩咐手下人为准备食物什么的。 但是,但是…… 她刚才说的语言应该的确是日语吧? 还有,我变成了一个婴儿? 她抱我的姿势很熟练,动作也很轻柔,没有让我感到任何不适。她抱着我走出房间,身后跟随着一串同样轻盈的脚步声。 我窝在她怀里,睁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个庭院比我想象的还要宽阔,庭院四面都是日式的房屋,屋顶上铺着蓝色的瓦片。房屋之间用长长的走廊链接。庭院一角还有一个池塘,不断有粉红色的花瓣飘落在水面上。 够优雅、够奢侈。 在日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经济实力的高低基本可以用庭院面积的大小来衡量。不过建这样大得堪比足球场的庭院,也真够夸张的。不过在梦里就无所谓了,就像我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日本庭院,还变成了一个婴儿,这有什么道理可讲吗? 不过,在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而连打了几个喷嚏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丝疑虑。至今为止,无论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还是皮肤感觉到的,都给人非常真实的感觉。这真的是梦吗? 穿过铺着光滑的木地板的走廊,她抱着我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这里显得比上一个房间狭小,也许是因为里面增加了一些布置——屋子正中摆放着一个图案繁复的折扇形的屏风。转过屏风,后面跪着两个穿一样颜色的和服的女人。见到我们进来,两人马上训练有素地低头行礼。 我想,这大概是侍女了,还是统一制服的。 看这个时间,似乎是要吃早饭了,但是作为主要道具的食物至今还不见踪影。 很快,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而担忧是多余的。因为那两个统一制服的女人开始当众宽衣解带。 原来不是侍女,是妈…… 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我内心开始纠结起来。 我从小没有享受过母喂养的待遇,难道这个二十几年前的遗憾今天就要被弥补了吗?……难倒说这个梦的意义就在于此?可是,身为一个已经成年的女,让我天真无邪地吮吸同的……实在是尴尬得很。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但是显然周围的人并没有给我太多选择的权利。其中一个妈把我从她的手中接过,一手托起我的头,让我的脸贴近她充满营养的部,动作迅速得让我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食物之源”被塞进我的嘴里。 口腔里突如其来的异物感让我很不舒服,我控制着嘴唇,试图把那个呼呼圆滚滚的东西吐出去,但立刻又被重新塞了进来。走投无路之下,我报复地张口咬下去,才发现我本没有牙齿……于是,我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抱着我的妈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春日大人,大小姐……似乎哭了。” 原来那个我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女人叫“春日”。 春日把我抱过去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撬开我的嘴检查了一下我的舌头。“没有受伤呀。”她略带疑惑地说:“不过,真奇怪啊,大小姐今天好像特别安静。” 第二个妈附和道:“是啊,是啊,要是平时,吃的时候非要哭闹一番不可。” “哎呀,那不是因为大小姐力充沛的缘故吗?”第一个妈不甘示弱,唱唱反调。 “在大小姐身边如此大声讲话,太失礼了。”春日眉头一皱,两人马上噤声危坐。 春日考虑的结果是换第二个妈来喂我,并嘱咐在门外侍候的侍女去传“医官”。 她一意孤行,我在劫难逃。撒泼哭闹也许管用,可惜我没那么厚的脸皮,干不出来。于是我可耻地投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再说□这东西,吸着吸着也就习惯了…… 经历过两个妈的轮番“蹂躏”之后,我打着饱嗝,躺在走廊上晒太阳,陪伴我的仍然是忠实的春日。而我刚刚发现,一直在她身后跟随着的两个侍女竟然是双胞胎!刚才初见时还小小地惊艳了一下,两个都是清秀可人的美少女呢。 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坐在一起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个春日看上去年龄不到二十,虽然不是这家的主人,但是行为言语却已然是一副沉稳庄重的做派。两个妈比她年长很多,却对她俯首贴耳。春日称呼我“大小姐”,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但是从周围人毕恭毕敬地语气,流几滴眼泪儿就草木皆兵的架势来看,这个身体跑不了是个位尊体贵、娇生惯养的主。 一片花瓣从天而降,悠然地打着旋儿,最后落在我的鼻尖儿上。 天空好蓝,阳光好温暖,四周好安静…… 其实做婴儿也挺好的,不用起早贪黑地辛苦工作,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就这样慢慢的、静静地享受时间的流逝,享受神完全放松的感觉,也是一种幸福啊。当然,如果能稍微改进一下用瓶喂的话,就更完美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梦好长啊,到底啥时候醒呢? 春日用轻薄的丝巾拂去我鼻尖儿上的花瓣,丝巾上的又熏香让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大小姐打喷嚏的样子也很可爱呢。”她轻笑着说,“将来一定是个美人呢。” 我对春日的逻辑不敢苟同,没听说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吗?不过女人说话是不讲究逻辑的,比如这对双胞胎美少女,马上异口同声地说:“是啊,一定是美人呢。” 喂,你们是属复读机的吗? “说起来,五十年前获得‘瀞灵庭第一美人’称号的就是大小姐的母亲大人呢。”春日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无限爱怜的眼神让我的汗毛集体起立。“大小姐的眼睛跟夫人一模一样呢。只可惜夫人英年早逝……” “春日大人请节哀。”双胞胎姐妹果然心有灵犀。 五十年前的“第一美人”? 听上去,给人的第一感觉倒是很拉风,可惜“五十年”这个修饰词暴露了这位夫人已经是明日黄花的事实……不过,我现在还在没有断,不会走路,估计还不到一岁……这样一推算的话,那位“母亲大人”到底是多大年纪生的我啊?六十岁?……七十岁?!莫非是因为生产年龄过大导致难产而死? 这种死法用“英年早逝”这个词来形容合适吗? 不过“瀞灵庭”这个词,总觉得以前从哪里听说过似的。在哪里呢……? 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身穿上下两件套的黑色和服,腰间系白色腰带,足蹬草鞋白袜,神清气爽的青年人在侍女的引导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春日大人,一之濑大人到了。” “辛苦您了。退下吧。”后面这句是对侍女说的,虽然春日并没看她,但那侍女立刻自动自觉地消失了。“一之濑大人今天不在四番队当值吗?我以为是别的医官呢……没想到她们竟然把您给请来了。” “呵呵,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灵王保佑,最近护庭十三队都没有什么伤亡。对了,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啊,是大小姐的事。大小姐今天似乎有些异样,您看……大小姐,请您醒一醒……大小姐?大小姐?……哎?” “怎么了?” “不好了,大小姐她……昏迷不醒了!” 人之初在线阅读 人之初 - 闹剧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闹剧 那次的昏迷虽然只是我一时激动造成的意外,但是却足以引起一场小范围的地震。源家大小姐体弱多病的传言不胫而走。不明就里的家人们变得十分紧张,不仅长老团内部为此专门开会讨论,据说还惊动了深居简出的家主大人——我素未谋面的父亲,他对此事的反应就是下令换掉了我的两个妈,并赏赐了内庭一批珍贵的药材。 春日对此深表感激,不止一次在和小桂子的谈话中赞美了“家主大人”的慷慨之举。 小桂子就是我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个医官,我见到的第一个死神,也是害我昏迷的罪魁祸首,但在周围人的眼里却成了救了大小姐一命的少年英雄。他姓“一之濑”,单名一个“桂”字,身份是四番队第三席,也是负责瀞灵庭的上贵族的专属医官。 “小桂子”是我私下对他的爱称,当然,我不否认这是出于一定的报复心理。 从那之后,小桂子成为内庭的常客,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隔两三天都能看到他那爽朗又憨厚的笑脸。客观地说,小桂子是个挺负责的医官,每次来都要对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但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目光的焦点在春日身上停留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检查之后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而春日则总是面带微笑,与小桂子相谈甚欢。 总觉得不知不觉间,似乎有些朦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生长着。 我对此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原因之一是观摩这两人的互动是我最近的主要娱乐活动。为此每次小桂子登门随诊的时候我都不哭不闹,表现出十二的分配合。在我看来,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相貌地位也相配,如果真的成了也是一桩风流佳话。而我呢,岂不就是两人的月老红娘? 不过两个双胞胎美少女对此不以为然。 有一次我听到她们背着春日交头接耳,其中的姐姐,叫“秋子”的少女说:“一之濑大人虽然是护庭十三队的席官,但是论身份似乎还配不上春日大人呢。” 妹妹“凉子”凉凉地说:“是啊,春日大人是有中贵族的血统的小姐,一之濑大人虽然优秀,可惜是流魂街出身……就不知道春日大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日大人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只是一之濑大人如果是一厢情愿的话,就太可怜了……” 女人果然是有传播八卦的天,即使是在春日的高压管理下纪律严明的内庭,侍女们对名人轶事和花边新闻的热爱也丝毫没有减弱。托她们的福,我时不时地能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比如在瀞灵庭里除了护庭十三队,还居住着上百家贵族以及附属于他们的家臣、仆从和侍卫。 贵族之间也有严格的等级差异。立于金字塔的顶端的是四大贵族,相当于贵族中的皇室,在瀞灵庭具有无上的地位和权威;然后是六家上贵族,地位仅次于四大贵族,与前者合称“十清贵”,代表着瀞灵庭的上层统治阶级。 我所在的源家恰好正是六家上贵族之首。 中贵族在瀞灵庭里相当于“中产阶级”,虽然比数量众多的下贵族地位稍高,但还是无法跟源家这样的上贵族相比的。所以春日以没落的中贵族小姐的身份来作源家的内庭主管,在众人眼里是很正常的事,严格来说甚至是有些“高攀”了。 而瀞灵庭外数以万计的平民,在这些贵族眼中形同奴仆,即使是凭借自身实力成为护庭十三队的死神,其地位也只是从“奴仆”上升到“侍卫”而已。 严酷的等级制度已经在瀞灵庭中顽固地存在了上千年,或许下一个一千年还将继续存在着,要在这样的世界里实践“自由”和“民主”,无异于痴人说梦。在这个物质相对匮乏、动荡连年的国度,自由和尊严无疑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了解这些之后,我才意识到生为上贵族的大小姐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当然,也不是没有困扰。 自从接受穿越的事实之后,我就迫切地想要知道剧情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是内庭侍女们即使偶尔闲谈,话题也总是围绕着“贵族”、“天气”、“聚会”和“打扮”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展开。这也是我对小桂子的频繁来访表示衷心欢迎的另一个原因——他和春日之间的对话,总能让我获得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小桂子谈论的大多是四番队的事,比如队里谁晋升上席官了,队里新来队员了,哪位死神命垂一线结果被经他救治起死回生了等等。其中最让振奋的消息是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有卯之花队长在,大家就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队长的医术如果我能学到十分之一的话就很满足了……” “……上个月十三番队的浮竹队长在例会上昏倒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结果这个月天天都能看到十三番队的队员去探望……” 看来卯之花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稳固地位,而浮竹队长还是一贯的体弱多病。据此推断,和浮竹同时当上队长的京乐春水现在应该也正在瀞灵庭里晃荡。这三位队长和总队长一样,似乎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都能笑看红尘、屹立不倒。 他们名字的第一次让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熟悉的感觉,让我感到自己并没有被另一个世界抛弃,而是被这个世界所接纳,所以即使从未和他们见面,这种奇妙的羁绊仍然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我内心的不安。 婴儿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晒太阳,对一个披着婴儿外皮的成年人来说,这样的生活过个一天两天是很惬意的,一两星期也可以忍受,但几个月以来日日如此就让人抓狂了——本是变相的坐牢嘛,好吃好喝但不得自由,消息闭塞,神生活极度匮乏。然而就在我穿来的第四个月零七天发生的一件事,使这种沉闷的生活发生了质的改变。 我能说话了。 在此用“能”字是有理由的。 我不知道以瀞灵庭的标准,儿童多大开始说话才算正常,但是在我能清楚地说出一句话之前,我对语言不懈努力的结果都仅限于发出一连串可悲的象声词:“啊”,“呜”,“咦”……好像我的发声器官拒绝接受意志的支配。但是就在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庭院的树下乘凉,春日在一旁给我用折扇扇风。 我看着她安静的侧脸,突然脱口而出:“春……日……” 她手里的扇子“啪”地掉在地上。 我也吓了一跳,不是被扇子,而是被我自己。我按耐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控着自己的舌头,“春……日,春日……” 这次好多了,我对自己的发音相当满意。 “大小姐!”春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接着她有点细长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她用手捂住嘴,泣不成声。 我没有料到我会说话这件事让她如此激动,心里的突然某处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我伸出手去,抓住她的衣袖,说:“春日,不哭。” 秋子和凉子此时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说:“春日大人,真是可喜可贺!大小姐说话了!”另一个说:“春日大人,此事重大,是否立刻向家主通报?” 很快,也就是第二天早上,源家上至家主下至仆役,无人不谈论大小姐一岁能言的奇闻,无人不对此事的因由抱有十二分的好奇。整个事件发展到□是我被侍女“装饰”一新,带到源家的“大殿”接受众人的围观。在我看来为这点小事兴师动众实在很滑稽,但显然在场的除我之外的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让我有此事其实命攸关的错觉。 我抬头打量着这间“大殿”。这地方名副其实,的确很大,装了一百多号人还给人很空旷的感觉;称之为“殿”可能是因为它大得已经超出一般人对房屋的认识了吧。说起来,内庭也好大殿也罢,这里的人似乎对“大”有一种很深的执念,难道房子越大地位就越高?那么四大贵族的屋子该有多大,会不会像是睡在旷野里…… 正当我神游太虚的时候,听到春日说:“大小姐,这位是家主大人,也就是您的父亲大人。” 我朝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大殿内一个比较暗的角落里悬挂着一副竹帘,帘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竹帘的两侧各跪着一个面无表情地侍从,好像官衙大门口的一对石狮子,传达着“非诚勿扰”的危险气息。 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帘子后的人影坐直了身子,向我的方向微微转了转头。 我犹豫了一下,又抬头看春日。 她用最快的速度消化了我眼神的含义,鼓励我:“没错,那就是您的父亲大人啊。大小姐,快叫‘父亲大人’啊。” 看着帘子上抽象的人影,我觉得脑门上砸下数条黑线——别家的小孩认父母是看脸,源家的孩子认爹是看影,这难度是否太大了?莫非,我这便宜老爹偏爱“垂帘听政”的感觉?深闺少妇也就罢了,难道就没有人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躲在帘子后面很不正常吗? “大小姐?”春日再次催促我,“快叫‘父亲大人’啊。” 我为啥要叫一个初次见面,不,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父亲啊? 我的沉默让场面变得出奇的安静,空气因为人们眼可见的紧张情绪而凝滞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恶意地设想:如果我坚持不开口,接下来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呢?不过,虽然不太情愿,但在这么多家臣面前我当然不会让一直照顾我的春日为难——不要以为我没看到坐在长老团最前排的那个老头子扫向春日的凌厉视线。于是我转了转身子,面对帘后的人影,找到大概是眼睛的部位,声音响亮、口齿清楚地叫了一声—— “父亲大人。” 说出来之后,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也许是因为日语并不是我的母语的关系? 大殿中人立刻皆大欢喜,有几人甚至喜极而泣。春日明显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表情。那位父亲大人的表情我无从想象,但是很快就有侍女拿来了因“家主大人非常高兴”而赐下的赏赐。我瞥了一眼,有华丽的布料和琳琅的首饰,看来源家的家主真的不差钱。 接下来是互动环节,众家臣分成几批依次向家主大人和我表示衷心的祝贺和由衷的喜悦,其场面让我想起日月神教、法*功等一干邪教的仪式。但这时候的我还没学会走路,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春日怀里接受一批又一批家臣的神摧残。 “大小姐一岁能言确实少见,臣认为非天资聪颖不能形容,这实在是我源家之幸。”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臣含泪进言,“家主大人,臣认为应该早日为大小姐举行祈福的仪式,以保佑大小姐健康成长。” “臣附议。”这次说话的老头脑袋上寸草不生,“大小姐是源家嫡系唯一的继承人,早日举行仪式可以使源家上下人心安定。臣想,如果先主母大人在世的话,也一定很高兴能看到这一天……” 之后家臣们讨论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已经很不客气地躺在春日的怀里睡着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是继体弱多病之后,源家大小姐早慧的传闻又在贵族圈中传播开来。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场“闹剧”的背后含义。 直到若干年后,当我以源家少主的身份接触家族事务的时候才发现,这场闹剧真正的主角并不是我,而是长老团和源家家主。 了解这些之后,我更是觉得当时两眼一闭倒头就睡的选择是多么明智。 闹剧在线阅读 闹剧 - 风雅之名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风雅之名 祈福的仪式订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正值寒风凛冽、万物萧条的冬天。 事实上为了选定这个吉利的日子,源家特地请来了位通风水和八卦的算命师(这种职业在哪里都存在,即使是死后的世界也是如此),经过数日的推算认为在一年中的此月此日举行仪式无疑将会使源家大小姐身康体健,源家的家业更加繁荣昌盛。 神棍的无稽之谈不足为信,让我在意的是我将于仪式之后拥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对于一个能用语言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人来说,名字不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称谓,同时也是对一个人成为一个拥有灵魂的、独立存在的个体的认同。“一旦学会说话就有资格获得名字”,对源家这条看似古怪的家规,我表示十分赞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对那本厚重得能当武器使用的《源氏家规》产生了一丝好感。据我观察——虽然我还不识字——这本书上列举的规则绝对超过一千条,大至婚丧嫁娶和即位的仪式,小至走路的姿势和每步迈出的距离都有详尽的阐述。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理由很简单,这本书的一大功能就是作为源家小孩儿的启蒙教材使用的。想到那位父亲大人幼年也受过如此荼毒,我不禁对他超脱常理的行为产生了些理解和同情。而对能把家规倒背如流的春日,我心中就不只是感到敬佩,而是上升到敬畏了。 “没有规矩,无处安身。”是春日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在负责教导我的日子里被她重复了无数遍。这让我很容易联想到中国的一句老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是和后者相比,春日的座右铭明显多了些个人经验主义的色彩,带着些许沧桑和无奈。 春日在来到源家之前,经历过什么呢?我发现自己对身边最亲近的人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起名字也需要规则吗?春日的名字是按照什么规则取的呢?”经过一段时间的勤奋练习,我和春日的语言交流已经完全没有障碍,反倒是春日反而不太习惯我的多言。 “启禀大小姐,大小姐是身份高贵的人,所以名字必须经过仔细地考虑才能决定,关于这一点,家规中也有规定。”春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用简单的措辞把这件事解释明白,“一般说来,贵族的名字必须文雅……” “什么是文雅?”我问。 “这个……臣以为所谓文雅指的是一种感觉,一种美好、平和、安静的感觉。比如春天的落花、夏天的虫鸣、秋天的枫叶和冬天的白雪,这些和四季变化相关的景物都具有文雅的特质。”春日这样答道,“至于臣的名字,是因为降生之日恰好是立春的节日,所以取名‘春日’。” 我觉得春日混淆了“风雅”和“文雅”的涵义,这样明显概念偷换的回答让我有些诧异。秋子和凉子回答我问话时自称“妾”,而春日总用带有男口吻的“臣”字,这也许是因为春日的地位比较高,也许还跟自身格有关,不过显然通规则和法度的春日大人对女关心的风花雪月之事并不在行,或者说本就是缺乏兴趣吧。 因为生在春天的节日就叫“春日”,这名字取得还真是毫不费力啊。 “那么,一之濑的名字为什么叫做‘桂’呢?”我再次见到小桂子的时候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春日出生于瀞灵庭,所以在这里有父母为她起名;小桂子原本是出生在现世的人,死后才来到尸魂界,“一之濑桂”是从现世带来的名字吧。 小桂子和春日两人的“约会”因为我层出不穷的问题而宣告破产,正式转型为我个人的答辩会。 小桂子对此已经认命了,干脆一心一意思考我的问题:“真是让人头痛,本不记得了嘛……啊,对了,好像听我母亲说过,我出生的时候村子里有一棵桂树,所以就叫‘桂’了。嗯,应该是这样的吧,从那时候到现在过了多少年都记不清了,不过我进入十三番队已经十年了,来到尸魂界的话也有五十年了……”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神情,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过下一秒,又变回了爽朗的笑脸,“如果一直活在现世的话,我现在肯定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了,说不定连重孙子都有啦!嘛,现在这样也不错,成为死神之后认识了很多很好的同伴,而且……”他悄悄看了一眼春日,“还有格相投的朋友……所以,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 真是个天生乐观的家伙!这种人就是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好好先生”吧。 春日温柔地笑了笑,垂下眼帘什么都没有回答。 小桂子似乎有点失望。 小桂子,你要加油啊,我们家春日这么矜持的人,对这种程度的表白是不可能有反应的呀。我眨眨眼,继续之前的话题:“春日,父亲大人的名字是什么?” 听我到这样问,春日立刻收起笑脸,“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大小姐家主大人的名讳,臣实在是太失职了。”然后正襟危坐,语气恭谨地说:“启禀大小姐,您的父亲大人是源家第二十九代家主。据说家主大人出生的时候天上忽然出现了漫天的霞光,算命师都认为这是应家主大人出生而产生的吉兆,说明家主大人是源家吉祥无比的贵人,所以家主大人的名讳是‘义霞’。” “唉?是这样吗?真不得了……”小桂子着后脑勺赞叹道:“不愧是源家的家主大人啊!” 神马吉兆,不就是火烧云吗,哪里不得了了? 我悲哀地发现这个世界取名字其实相当随便,基本上和出生时候的天气脱不了关系。小桂子大概属于民间的“撞名”,就是在小孩出生的那一天父亲会特地出门,把第一个撞见的东西作为这个孩子的名字。还不如春日和父亲大人呢,如果一不小心撞上什么猫猫狗狗的,这辈子不就杯具了。 再说“义霞”这个名字本就是不男不女、十分古怪吧?“霞”字还好理解,前面加上一个“义”又有什么说法呢? 于是我抱着追究底的神再次提问,而春日在搞懂了我问题的意思之后十分吃惊。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头行礼:“大小姐,万分抱歉,臣竟然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臣……无法解答您的疑问。” 我说春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没必要一副沮丧得要切腹谢罪的表情嘛。 我扭头看小桂子,他连连摇手,“不、不要问我啊,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比之前变得紧张了,目光勾留在春日身上的次数也减少了——原来如此,是春日对我的毕恭毕敬让他感到拘谨了吗?不过……我瞥了一眼春日,突然有一种春日是故意如此的感觉。 “启禀大小姐,臣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家主大人名字的深刻含义,但是先夫人的话……”春日的话引起我极大地兴趣,我用眼神鼓励她将功补过,“据说先夫人出生时,满室异香缭绕,算命师认为此女不凡,定有过人的天资……” 又来了,无处不在的算命师。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夫人在稚龄之时就展现出非凡的美貌,即使不用香薰身体也会自然发出清新的香气。”春日激动地说,“所以取名‘香姬’。” 小桂子也是一脸向往的神情,“香姬夫人啊……也算是瀞灵庭的传奇了吧。我只见过一面,盛装的夫人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啊。我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见到仙女了呢!” 香、香姬?绝世美貌、身怀异香——不就是传说中的香香公主吗?美得让人不敢直视,这么说也太夸张了吧,我严重怀疑小桂子这辈子见过的美女还没有我前世在时尚杂志上看见得多。还有,我就不该对这里的人起的名字抱什么希望……我还是提前哀悼一下自己尚未出世的名字吧。 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问春日:“那么,我出生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春日想了想,说:“奇怪,大小姐出生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异象发生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很正常,要是发生什么才是不正常的吧?太好了,没有火山爆发地震海啸风雨雷电,没有神棍的预言……我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那天的谈话之后,我开始留意打听源家以及其他上贵族的名字,发现许多很有趣的规律:比如在同一家族中,每一代的名字总有一个字是相关的。 拿源家来说吧,我父亲的名字是“义霞”,祖父的名字是“仁溪”,祖父有个亲哥哥名叫“仁海”,我的曾祖父名叫“智经”。如果这还不算明显的话,四大贵族之一的朽木家起名的规律就让人一目了然了。现任的家主是朽木银岭——又是一个“老熟人”——因为他任家主的时间相当长,所以春日和小桂子也不清楚上一任家主的姓名,所以我不得不拜托春日查阅一下卷帙浩繁的《瀞灵庭历史》——这本在源家的藏书阁里积满灰尘的大书。 原来银岭是朽木家第二十七代家主,之前的第二十六代名字是“青崖”,二十五代是“玄沼”,总之,纵观朽木家历代家主的名字,红橙黄绿青蓝紫用了一个遍,真是五颜六色五彩缤纷……而就在十几年前朽木银岭老来得子,取名“苍纯”。 经过系统分析和深入研究之后,我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名字会和“仁义礼智信”、“娴静淑雅”或者类似的某个代表美好德行的字扯上关系。哼哼,本小姐不是神棍,算命靠的是科学方法! 可是这样一来,本来还有三分期待,现在一分都没有了…… 五个月后,十二月二十九日。 朔风呼啸,云密布,果然是个“吉祥”的日子。 冗长的祈福仪式过后,翌日,我的名字被定为“雅雪”。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中规中矩,而又出人意料地恶俗的名字,我已经无话可说,也没什么想法了。 对了,顺便说一句,举行仪式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勉强算是“天降异象”吧。 风雅之名在线阅读 风雅之名 - 文字欲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文字欲 冬去春来,眨眼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了。 在这一年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吃饭、闲聊和睡觉中度过,闲适的生活让时间的流逝变得舒缓,初来乍到时的恍惚不安好像这个早晨房檐上的积雪,随着春日阳光的到来而渐渐融化了。 虽然最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但是现在方是初春,春寒料峭,即使穿着一层加厚的大褂手也冻得麻木了。 看我不住的搓手哈气,春日心疼得直皱眉头,吩咐侍女再加一个火炉。 “春日,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两个个火炉了,不用再加了。”我写满了一张纸,搁下笔。一旁的秋子挽起袖子为我磨墨,露出白皙的手腕。她今日戴了一只翠绿色的手镯,衬托得十指纤纤如玉。 “大小姐,您怎么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呢?”春日把第三个火炉放在我的脚边,“看到您如此勤奋好学,臣心中感到万分欣慰,但是恕臣直言,您这样勉强自己,如果身体有什么万一……” 又来了,一旦我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春日的唠叨就会即时在我耳边回荡。不过因为发现我对家规什么的完全不感冒,而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解释遵守规则的重要实在强人所难,所以最近她又转向温情攻势,开始拿我的“体弱多病”说事儿了。 “春日,我的身体很健康,总是躺着才会生病呢。” “但是……” “我知道啦,写完这一张就休息。”我重新铺上一张雪白的生宣,提笔,摇头晃脑地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怎么能辜负这大好的春光呢?” 春日还没说什么,一旁侍候的凉子掩着嘴偷笑,被她的姐姐秋子瞪了一眼。 咦,这对双胞胎姐妹不是什么时候都同进同退地吗?我还以为她们俩会一齐发笑呢。我瞥了一眼凉子的手:两只手腕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饰物。难道她们终于意识到即使是双胞胎也不是百分之百相同,而要走属于自己的个之路了? “公主殿下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倒像个老头子。”凉子打趣地说。 “凉子!”春日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她的话。 我在众人眼里就是此等老气横秋之模样吗?就算是本色演出,也应该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七八点钟的太阳,怎会是老头子?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沮丧。 一阵小风吹来,室内又是一阵“清凉”。 我哀怨地看了一眼和室的拉门,再次对日本的房屋设计表示痛恨。 要知道,房屋的采光取决于两个方面,房檐和窗户。因为一味拉高室内的高度,房檐也相应向外延伸,使得入室内的阳光大大减少了,冬日尤甚,冷灰暗地好像牢房。所以这里的人们喜欢在屋外的走廊上活动,那里光线充足,还能欣赏庭院的美景。而不知道为何,这里的房间大多没有窗户,想让房间亮堂一些,只能拉开和室的拉门。此时庭院里积雪未消,假山亭石倒也是一副美景,可风雅是风雅了,保暖功能就大大降低了,即使烧了三个火炉还是让人手脚冰凉。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让房间里既明亮又温暖吗?” 就在去年的冬天,我曾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并自绘制了一副房屋设计图拿给春日看。“降低屋顶的高度,把墙壁加厚,可以让房屋更加保暖。把这个小房间的地下挖空,然后在房间下面生火……” 没错,就是效仿北方的火炕。 凉子吃惊地说:“哎呀,那太危险啦!” 秋子也很怀疑:“公主殿下,火会把屋子烧毁的。” 只有春日略有所思,“大小姐,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指着屋里的火炉说:“火就在屋子里,可屋子还是好好地,不是吗?” “可是那不一样……”秋子和凉子迟疑地说。 “原来如此,”春日微笑着说,“是把火炉和屋子的关系反过来使用吗?” 内庭总管的智商果然不同寻常,一下子就领悟了我的意思。我心中有点儿小激动,对春日瞬间升起惺惺相惜之感,“没错!只要用石板把两者隔开,火就不会烧毁屋子了。在房子的外面建一个火炉,让温热的烟经过房屋的地下的通道,再从这个出口出去。这样,屋子里一定会很暖和的!” “嗯,这样啊……” “怎么样?可以试一试吗?”我期待地看着春日。 “但是,大小姐,容在下提醒,您计算过这样一日要耗费多少木炭吗?”春日问。 “……” 于是,我伟大的房屋革命就这样破产了,因为据说在这里木炭是非常金贵的东西,一炉好的无烟木炭的价格,甚至可以抵得上流魂街一户人家一年的用度。 难道不能改用木柴吗?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更让我无语——“木柴?那是贫民和厨房里的下人才使用的东西,源家的公主殿下怎么能用木柴取暖呢?!” 我算看出来了,这鬼地方什么都缺,缺吃缺穿缺心眼儿,就是不缺规矩。所以在这个初春的早上,我毅然从捂了一晚上都没有捂热的被窝里爬起来,高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旗,开始了我的认字大计。 其实这是我蓄谋已久的计划。 在去年冬天的祈福仪式之前,为了研究贵族的名字,我曾经央求春日带我进入源家的藏书院。之前我就对源家这个传奇的地方有所耳闻,说它传奇不是因为里面藏书上万、卷帙浩繁,且有不少已经绝版的珍贵古籍,而是这里供奉着数百年前灵王陛下御赐的一个手卷。 源家奉之为镇家之宝,为它单独建立了一个华丽的阁楼,取名“御书阁”,将之“束之高阁”日夜守卫,即使是我这个大小姐兼想要一见也很困难。我怀疑如果这个手卷那天被蟊贼掉了包,几年之内都不会有人发现,因为除了家主和小偷,没人敢冒着大不敬的罪名登上这座阁楼。 然而比起这座招摇的御书阁,我更偏爱藏书院庄重的正殿。同样是以大为荣的建筑,但身处其中却丝毫不觉空旷,相反,亲眼看到那一排排高耸入云的书柜,给我的震撼不亚于第一次看见秦始皇陵的兵马俑。 原谅我这个不恰当的比喻,但是如果一个原本就嗜书如命的人整整一年连片带字儿的纸都见不到,突然有一天发现眼前有一个包罗万象的图书馆,里面很可能都是他从未读过的珍本孤本,可以想象他的心情就像沙漠里的骆驼看到了绿洲,冬眠之后的狗熊逮到兔子,怎能不心潮澎湃、心花怒放? 然而当他奔过去一看,发现书上的字好像鬼画符,一个都不认识的时候,可以想象他的心情又是何等失落,何等郁闷。 但区区文字怎能阻挡我读书的欲望? 有诗为证:“十年苦读熬成学士,一朝穿越打回文盲,收拾心情从头再来,白手起家再创辉煌。” 于是就有了我一大清早在三个火炉的簇拥下,“挥毫泼墨”的感人一幕。 既然要认字,当然要有老师。哪里去找老师呢? 这年头没有义务教育,文盲多如牛毛,认字的凤毛麟角,不用说贫民,就是贵族之中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也大有人在,更不用说地位较低的女子了。所以在瀞灵庭里存在一种特殊的职业叫“文侍卫”,顾名思义,就是能读会写的侍卫,专门为那些无点墨的贵族老爷们服务的。同样的,一些身居内庭的夫人小姐也有这方面的需要,所以通晓文墨的“文侍女”也就应运而生了。 文侍卫和文侍女身份虽然是家主的仆从,但因为沾了个“文”字,身价立刻倍增,与一般仆婢不可等同视之。他们负责为主人批阅奏章、回复信件、保守机密甚至出谋划策,俨然是总裁的特别助理。而文侍女更要能画几笔画,吟几首诗才能满足某些贵族小姐附庸风雅的需求。 扯远了,其实我要说的是,我的内庭总管春日,在没有成为内庭总管之前担任的职务就是我母亲大人的文侍女,所以由她来做我的老师正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春日宁死不肯让我叫她“老师”,即使是半开玩笑也不行。在这种名分称呼的问题上,她显得异乎寻常地倔强。但我还没有使出死缠烂打的功夫,她就痛快地答应教我认字,在这一点上又表现得出奇地通情达理。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身为源家主母的文侍女,春日写得一手好字,却厌恶吟风弄月的诗词歌赋,反而对各种规章制度触类旁通,不能不说是文侍女界的一朵奇葩。如果生在21世纪,说不定可以攻读法律,在政法界有一番作为。 然而文侍的存在并不代表其主人一定是个文盲,相反,有些个文化修养很高的贵族也喜欢使用文侍,以彰显自己的文雅气质。我的母亲大人就是其中一个。据说,我那位母亲大人年轻时候是一位内外兼修的淑女,不光外貌出类拔萃,知识也十分渊博,证据就是现在源家藏书院中的书籍,有很大部分是她当年出嫁时带到源家的嫁妆。 鉴于春日对我母亲大人存在严重个人崇拜的倾向,我对她所叙述的事情打了个七折,也就是说我母亲不光长得不错,还能识文断字,肚子里有些墨水。为了证明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她高调地为源家私人图书馆捐赠了多部书籍。 但是据我观察,藏书院的书架上积存的灰垢,怎么也得有数十年的历史了。 在我穿越过来的短短一年中,我学会了说话、行走,认识了我的管家春日和家里的其他人,(父亲大人:“请不要无视我……”)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字,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有趣的事,还亲眼见到了真正的死神,(一之濑桂:“终于想起我了吗?”)虽然只是个四番队的,(一之濑桂:“……”)唉呀,这样算起来我的生活其实过得蛮充实的。 我写完最后一笔,看着白纸上斗大的“源雅雪”三个字,突然意识到源雅雪就是我,我就是源雅雪,从此这三个字的意义对我将是与众不同的。 “加油吧,源雅雪。第一步,脱盲!” 文字欲在线阅读 文字欲 - 春日的回忆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春日的回忆 香姬夫人去世的时候,正是春天最美丽的时节。满园的樱花一夜之间相继胜放,绚烂夺目。这本是美好的景致,却让我感到无限凄凉。 夫人因身体虚弱,生下小姐后力竭而亡,这已经成了源家上下公认的事实,但是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人的命运必须由自己掌握,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然就不能算是活着。这是我一直信奉的道义,也是一直以来支持我战斗下去的信念,但是今天却要被我亲自打破了。春日,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你的忠心和能力是我素日所倚重的。我今日有些话要对你说,请你一定要记住。” 夫人平静而决绝地说,就像已经在心中酝酿了千百遍。 夫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变,所以我没有任何疑问:“是。请夫人示下。” “……我的母亲,是九家的公主。” 九?可是夫人明明是老夫人的侄女,后被老妇人收为养女……难道?!我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夫人。因方才的生产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夫人脸色十分苍白,但幽深的眼眸中却看不到一丝动摇,仿佛燃烧着两团冰凉的火焰在燃烧。 “是的,你猜的没错,我真实的身份是九家的私生子。我从未对你刻意隐瞒,你应该早就看出蛛丝马迹了吧……” “夫人……”我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好。藏在心中多年的疑虑就这样被夫人轻松挑破了,有惊慌,也有释然。 “九家是代代为皇族掌管祭祀的家族,这个家族靠血脉传承着初代祭司的力量。为了保持血脉的纯洁,家族中有近亲结婚的传统,而不知为何血脉越是纯净的子嗣寿命就越短,难以成活。我的母亲是九家那一代中血脉最纯净的,按照规定应该嫁给他的表哥。但是我的母亲却偷偷爱上了一个贵族出身的死神。” “那么,那个死神就是……” “是的,那个死神就是我从未谋面的父亲。相爱的两个人决定私奔,并在逃亡的途中生下了一个女婴——也就是我,但他们很快就被抓了回来。我的母亲被迫改嫁,而我的父亲……被处决。” 我屏住呼吸,不敢想象着夫人平稳的语气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滔天巨浪。 “但是他们在被捕之前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背负着九家的命运和父母的耻辱生活下去,于是秘密地把女儿托付给了一个朋友,并在流魂街找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代替自己的孩子……” 隐约猜到答案,我还是忍不住问:“那么,那个孩子……?” 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死了。我的母亲在出嫁的前一夜自尽而亡,死前亲手杀死了那个婴儿。从此,除了收养我的义父,再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世。” 我心中巨震。 我明白夫人的母亲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女儿,然而这样的手段实在过于自私和残忍。为了自己的爱情,罔顾其他人,甚至是自己的命……这就是爱情吗?或许,我想,他们从相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样双双殉情的命运吧。 “您是要我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吗?”我问。 夫人对我有恩,为了刚出世的小姐,我也会至死守口如瓶的,何况是夫人的命令呢? “不,我要你告诉她。”夫人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愣住了。 “春日,”夫人伸出手来,我赶紧握住她的。 夫人的手冰冷得不像活人。 “我对你说出这些陈年旧事,不是让你保守秘密,而是需要你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的女儿。有时候,无知并不是最好的保护,因为只要她身上流着九家的血,这个秘密就总有被揭破的一天。与其到那时候惊慌失措,不如提前告诉她,让她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 “这些话是我义父临终前告诉我的,连我的养母都不曾得闻。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我是她的亲侄女……”夫人疲惫地合了合眼,接着说:“‘自己的命运应由自己掌握,’是义父死前留给我的遗训,但是今天我却要违背此训导了,因为我必须改变我女儿的命运。 “九家每隔几代都会出现一个‘祭子’,意思是‘被神选中的人’。祭子的出现和血脉的纯度无关,他们天生拥有某种神奇的能力,然而作为代价,寿命却比九家的其他人更短暂。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我搜集了所有关于九家的资料,发现历任祭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岁……” 我听着听着,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夫人,那都是九家的事,不是吗?夫人早就过了三十岁,所以不可能是什么祭子,不是吗?” “是的,我不是祭子,这是我的幸运。但是……”夫人吃力地转了一下头,看向刚出生的小姐。小姐的脸蛋红扑扑的,睡得十分安详。 我特意命令侍女把小姐安置在夫人的卧室里,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为了让夫人和女儿多一点时间相处,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夫人温柔地看着小姐的睡颜,“但是我的女儿……她应该在这个世界健康快乐地活下去,不应该只有悲惨的三十年的寿命,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绝不允许。” 我捂住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 “夫人,您、您是说,小姐她是……”我颤声说,“不可能,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可能看出来……”然而真的不可能吗?我犹疑了。母亲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忍心给自己的孩子判死刑啊! 如果是真的,那么小姐她,实在太可怜了……脑中闪过夫人方才的话——“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夫人,您打算干什么?” “不要忘了,我身上也留着九家的血,而九家的秘术,我也略知一二。我要把自己剩余的寿命,送给我的女儿。春日,我需要你的帮助。” 有一霎那,我觉得自己听懂了夫人的话,但是又变得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所以,你我今日就此诀别吧!从今以后,就是生死相隔了。” 我闭上眼睛,浑身不停地颤抖。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不是真的,为什么诀别? 但夫人的决定从未更改,我知道自己只是在垂死挣扎,心底的绝望让我有窒息的感觉。 “夫人三思!”我抓着她的手,寄希望于这个刚强的女子在最后一刻能改变主意,“如果小姐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的话……” “得到了再失去,比从未得到更痛苦!……所以拜托你,春日,代替我做她的母亲吧。” “夫人!”我看着夫人的眼睛,其中的坚定和深情让我无力说出拒绝的话。“夫人……” “从今天起,你就是源家的内庭主管,所有仆从皆由你号令。”夫人微笑着拍拍我的手,“不用怀疑你的能力,你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人。不要悲伤,记住你的使命……你我终有再见的一日。” 可我已是悲不能抑,恍恍惚惚之间,夫人的葬礼已经结束了。那天源家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我像一架计算准的机器一样接待宾客,安排各种事宜,其实唯有我知道活动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但是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蓝天之下,枝头春樱初绽,如锦似霞。 转眼两年过去,大小姐已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其实,大小姐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经历牙牙学语的过程,她从出生开始,就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每一次的蜕变都令人不可思议、眼花缭乱。我曾无数次猜测这是否是九家血缘的关系,还是夫人临终时的加持所导致的结果,又或者是大小姐生来就天赋异禀。看着她在自己的照顾下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可爱,我好像见证了一个奇迹,属于我和夫人的奇迹。 那天,在庭院里盛开的樱花树下,只有一岁的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春……日。” 她用软软的童音叫着我的名字,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夫人微笑着拉着我的手说:“不要悲伤……” 我哭了,在夫人去世之后第一次落泪,是欢喜之泪。 夫人,您没有食言,您说过我们总有一日会再相见,您没有食言。 您用生命守护着您的女儿,而您的生命也以这样的方式延续着。 我会守住我们的约定,见证大小姐健康、快乐地成长,正如您期待地那样,长长久久,永远幸福…… 春日的回忆在线阅读 春日的回忆 - 人心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人心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公主殿下,一之濑大人昨天向源家提亲,而春日大人也已经答应把秋子许配给他……”向我禀报的侍女偷眼看我的脸色,似乎被我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一跳。 我呆坐在桌前,脑子里的念头纷纷扰扰,一会儿是小桂子憨厚的笑脸,一会儿是春日腼腆的微笑,一会儿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情景,最后闪过秋子为我磨墨的样子——翠绿色的镯子衬得她的手腕白皙如雪。 原来早在那时,这两人就已经暗通曲款了吗? “秋子?”我喃喃自语,为什么会是秋子?小桂子明明是和春日两情相悦的呀! “……是的,秋子自己也同意了。不过,其实嫁给一之濑大人的不仅仅是秋子……” 不仅是秋子,难道还有别人?我变迟钝的思维已经跟不上她的语言。 看我一脸疑惑,那侍女解释说:“是这样的,公主殿下。家主大人听说这件事后,特许把秋子的妹妹凉子赏赐给一之濑大人为妾,这样一来,姊妹两人就不用分开,可以一起侍奉一之濑大人了。” 赏赐…… 我看着那侍女因畅言八卦而略现兴奋地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在这里下人就像是主人的一件物品,可以随意送来送去,并冠冕堂皇地冠以“赏赐”之名。更可怕地是,这种行为被视作是斯通见惯、理所应当的。按这个侍女的逻辑,秋子和凉子反而应该感谢家主成全了她们的“姐妹之谊”。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会有一个女人因为自己的丈夫娶另一个女人而感激吗,即便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那么春日呢,自己喜欢的人转身向自己身边的侍女求婚,还一娶就娶了两个……春日面对这件事又是怎样的心情? 归结底,一切的起因都是一之濑的“花心”,如果不是他的话,春日不会被伤害,秋子和凉子也不会落得同侍一夫的尴尬下场! 想到这里,我猛地站起来冲出门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向一之濑桂讨个说法! “哎呀!” 急匆匆地刚刚拐过走廊,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毫无防备的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身体却旋即被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 “没事吧?” 一个温柔的,略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我循声抬头,看到一张相当年轻的面孔,目光温和,眼角带着笑意。不知为什么,我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眼睛不是黑的,而是一种近似金黄的淡茶色。 站直身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华丽的粉红色。 神啊,一个大男人,竟然穿着粉红色的和服……我对此人的印象顿减了三分,拂开他的手,冷冷地说:“谢谢,我没事……你是何人?” 说起来,这是我除了小桂子之外,在内庭见到的第一个男人。看他随意的态度不像是仆人或者侍卫,何况源家的下人向来穿著统一制服,一目了然。不是源家的下人却能出入内庭,难不成是源家的什么亲戚? 正当我暗自猜疑的时候,他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恼怒地瞪着他:有啥好笑的?你穿得这么娘竟然好意思笑话别人? 在我眼神的威慑下,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从顺如流地收敛了笑意,弯下腰,冲我友好地伸出手来,说:“你就是小雅吧。初次见面,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春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盛兰大人!” 我闻声回头,在这个角度,恰好看到春日掩在长袖下,突然攥紧的手。 我转过头去,再一次细细地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发现他的发色竟然和眼睛类似,也是略浅的棕。微微有些打卷儿的长发被随意地扎在脑后,还有几缕半长不长的从耳鬓垂下,与和服上樱花的图案纠缠在一起,好像庭院中樱树摇曳的枝条。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虽然没有笑,但是却让每个人都能感到他的好心情。 这样一个男人,为何会让春日变得如此紧张?他和春日,是什么关系? “好久不见了,春日小姐,你依然如此美丽,如同四月的樱花。”他微笑着说,慢悠悠的腔调仿佛是在吟诗一般。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是简直是公然地调戏,而且看样子是久别之后的初次见面! 春日板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盛兰大人,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而我已经成了老太婆了。” 他笑着摇摇头,“怎么会?春日小姐还是春日小姐啊。” 春日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 我站在一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机锋,心中一阵焦躁,便用力扯了扯春日的袖子,用眼神示意我被冷落的不满。 春日却并没有回应我,而是礼貌地把他请进了内室,并吩咐侍女上茶。 “这是源家特制的樱花茶,夫人生前最喜欢用它招待客人。”春日奉上茶,淡淡地说。 “多谢。”那人双手接过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还用衣袖优雅地擦了擦嘴,“味道不错,可以再来一杯吗?我今天走了很多路,正好口渴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天生的贵族还是无可救药的俗夫。 春日微微一笑,示意旁边的侍女为他续杯。 这一次,他只是微微啜饮了几口就放下了杯子,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我。他方才喝水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他的动作,此时他乍一转头,两人的视线竟恰好对在了一起。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心虚,低头移开了目光。 只听他笑道:“我方才刚想向小雅介绍自己,就被春日小姐打断了,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重新介绍一次了。” 春日眼皮一跳,沉声说:“盛兰大人,厚脸皮是会传染的,所以以后请离大小姐远一点。还有,请收起您一厢情愿的称呼,大小姐跟您不熟。” 我觉得我的嘴巴已经可以吞下一个鸵鸟蛋了,这是怎么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春日总管竟然会吐槽了,而且似乎运用地非常娴熟!这个“盛兰”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再次用眼神向春日传达我强烈的求知欲。 春日看了看我,叹气说:“大小姐,恕臣方才忘记为您介绍,这位是白泽家的二公子,白泽盛兰大人。” “我更喜欢小雅叫我舅舅。”白盛兰愉快地说。 白泽家,十清贵之一,和源家同属上贵族,现任家主有二子一女,长女白泽香姬就是我的母亲。 经过春日提醒,之前查阅的关于瀞灵庭贵族的资料自动跳出脑海。原来这个男人是我母亲的二弟,按理说,我还真得叫他一声舅舅。 但是,看着那张写着“叫吧,快叫啊”几个字的脸,我郁悴了。 叫不出来,完全开不了口。 我低头幻想了一下父亲大人深闺垂帘的身姿,恶意地想:如果把这张第一眼看上去很温和,第二眼看上去很风流,第三眼看上去很欠揍的脸用布袋什么的蒙上,再开口会不会容易一点? 我眉头一皱,对春日说:“这个人不是本小姐的舅舅。” 春日奇道:“可是,盛兰大人的确是您的舅舅。” “那么,”我用平平的声音说:“为什么本小姐的舅舅是女人?” 如果你称赞一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她一定会高兴,但如果你说一个男人温柔妩媚,那他一定会暴跳如雷,认为你这是诋毁他男的尊严,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总之,没有一个男人希望被人看成是女人,何况是重男轻女倾向十分严重的瀞灵庭。 所以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预想了几种结果:一,白泽盛兰终于变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二,他内心非常生气,但是看在春日的面子上不得不忍耐下来;三,脸上毫无反应,但是心里暗暗记下了这笔账,日后找机会报复我。当然,其中两种结果同时发生的可能也很大。 不管是那种结果,都能打破表面的平静,让我窥视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但是白泽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很高兴,非常高兴。 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笑里藏刀,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让他笑出声来。一时间,我有些怔愣,弄不清楚他到底在笑什么,是觉得他被错认成女人这件事很可笑,还是认为说出这种话来的我很好笑? “春日,你听到了吗?”他大声说,“小雅很喜欢我哟。” 这个人的大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盛兰大人,自恋也该有个限度。您哪只耳朵听到大小姐说喜欢了?”春日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立刻把春日划为正常人一方,与她同仇敌忾,瞪视着白泽。 白泽盛兰微微一笑,理了理本就一尘不染的衣袖,正襟危坐。虽然鄙视他穿衣的品味,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不说话的时候,周身的确散发出一种娴雅端庄的贵族气派。而他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我的幻想。 他说:“有的人,天生就是让人来爱的。” 说这话时,眼角眉梢流露出自信满满的神气。 我无力倒地,彻底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有些人,对他怀抱希望本身就是自轻自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和室的门外响起。 “春日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短暂的抽离之后,这个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世界。被白泽盛兰的突然出现所打断的情绪,一瞬间又涌了上来。看到恭敬地向我们行礼的秋子,我突然发现之前强烈的愤怒之情已在不知不觉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复杂感觉。 是鄙视,是怜悯,是悲哀?我不知道如何定义此时的心情,但是看着秋子平静温顺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心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春日在微笑,白泽在微笑,甚至秋子也在微笑。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优雅地展示其残忍之处。 看他们言笑晏晏,我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我竟然像个傻瓜一样,为秋子和凉子的遭遇抱不平,焉知游鱼自有游鱼之乐? 而春日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真的如我之前认定的那样,是一之濑背心负情的受害者吗?一之濑桂,那个最终得到一妻一妾,从此左拥右抱的男人,又真的是我印象中憨厚单纯的青年吗?为何一向深居简出的家主做出这样的“赏赐”,是想拉拢一之濑桂吗,还是出于某人的指使…… 我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可思绪还是不受控制地滑向未知的暗面。 我想,也许庭院里美丽的景致可以帮我转换一下心情。 “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盛兰大人还在这里呢!”春日在我身后低声喊道。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是的,我有权利不回答春日的话,就因为我懒得回答;我有权利在客人面前毫不客气,就因为我没心情呆在那里。因为我是源家的公主,嫡系的大小姐,家主的继承人,所以我有权这么做。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活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秋子的事情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只有上位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有上位者,才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人心在线阅读 人心 - 舅舅的见面礼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舅舅的见面礼 这里的庭院之大,我初来此地时便深有体会,但源家的私家花园之所以能在瀞灵庭的贵族圈里小有名气,除了其夸张的占地面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它满园品种繁多的樱花。 樱期虽未过,花势已现颓态。 我漫无目的地穿梭于樱树林中,看一阵阵粉色的花雨在春风中飘落,青草地上堆积如雪。 似乎有一个关于樱花的传说,说是如果把死人葬在樱树下,樱花吸收了人的魄,开出的花会格外凄美。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这个美丽的花园里埋藏了多少冤魂? 正想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刚要回头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呜呜……!” 我大吃一惊正要挣扎,眼角却瞥见一缕浅褐色的头发。 白泽盛兰? 他怎么会在这里? “嘘,别怕。”白泽在我的头顶说,“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但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这是个秘密的地方,明白吗?明白就点点头,好不好?” 人为刀俎我为鱼,我只能乖乖点头。绷紧的神经还没完全松弛下来,就觉得腰部一紧……这厮竟然像夹公文包一样把本小姐夹在胳肢窝里! 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地面的景物猛然间离我远去。我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我在飞? 白泽提着我瞬间窜到树梢,足下轻点,几个起落之后停在一处屋檐上。 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整个源家的灯火楼台尽收眼底,高大的垣墙之外,重重屋宇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瀞灵庭。 “你一直睁着眼吗?”白泽好奇地说,“你不害怕吗?” “放我下来!”我怒道。 “小雅,你确定要我放手吗?”说着,他故意把手松开。 我尖叫一声,反地抓住他的衣袖,一瞬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这里应该是源家最高的地方吧,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残!好容易元神归位,我才发觉白泽的手一直牢牢地拽着我的腰带,防止我真的掉下去。 我抬头用愤怒和鄙视的眼神鞭笞他。 白泽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乎很享受我的愤怒,这样的态度让我更加恼火。我照着他的脸挥出拳头,却被他灵活地躲了过去。 “没想到小雅个子虽小,脾气倒不小。这样可不行,会老得很快的。”他笑着说。 但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正狠狠地拉扯着他的一缕头发。没错,我刚才挥拳的真正目并的不是揍他,以卵击石,我才没那么傻。 “放我下来。”我梗着脖子说,想想又加上一句,“道歉。” 白泽收起笑脸,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从中捕捉到了我期待已久的一丝怒气,转瞬即逝。他棕色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一张气急败坏的小脸,样子如同炸了毛的野猫,毫无风度可言。看来我苦心维持的淑女形象到此为止了,但我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反而激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豪情。 我更加用力地扯了扯手里的头发,说:“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我们站在房顶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着。 “小雅,你的眼睛,跟姐姐一模一样。”白泽沉默了半天,竟然蹦出来这么一句不知所谓的话,以至于过了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姐姐”是指我的母亲。 “好吧,我道歉,对不起。”白泽把我轻轻放在屋檐上,顺势搂住我的肩膀。他和我身高差距让这个动作变得有些滑稽,好像我变成了舞台上的长话筒,而他正俯身对着话筒唱歌。 他就这样道歉了?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为了表示歉意,我要给小雅一个惊喜。” 说着白泽像变魔术一样,从和服的袖子里出一支类似竹笛的东西。他蹲下来,把它凑到我眼前,“小雅知道这是什么吗?” 前世我见过竹笛,但竹笛比这个细得多。是萧吗?萧比他手里的要长一些,也没有这样形制奇特的吹口。它的吹口和萧一样开在一端,但不是圆孔而是向内切削的斜面。 难道是这里特有的一种乐器?本着实事求是的神,我摇了摇头。 我好奇地眼神取悦了他,白泽坐在屋檐上,开始吹奏起来。 风停了,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声的涟漪荡开,比笛子更温柔,比箫更明亮,好像晚风吹拂着绢纱,流水冲散了浓雾,分明是澄澈的声音,却奇妙地带着几分朦胧的质感。 我不知他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先是舒缓的长吟,旋而转为缭乱的舞步;急促时翩翩如风卷落花,舒缓处,施施然漫步云端,俯瞰海天风霞。 我沉醉在白泽编织的幻梦里,久久不能言语。 “这叫‘尺八’,是不是很美?” 我轻轻点头,诧异这么美好的乐器竟有个如此奇怪的名字。 “为什么叫‘尺八’?” “因为它有一尺八寸长。”白泽用手比划了一下。 “喜欢吗?”白泽问。 “什么?” “礼物啊。” “嗯。”虽然白泽一见面就喜欢捉弄我,但是不可否认我被他的音乐感动了。能用音乐感动别人的人绝不会是一个低俗之人。 “送给你,舅舅的见面礼。”他伸手把尺八递给我,似乎这不是他钟爱的乐器,而是路边的一朵野花,还是最不值钱的狗尾巴花。 “我不会。”我咽了下口水,闷闷地说。 “我可以教你啊。” 此时,我应该拿出大小姐的气势来,扬起下巴嚣张地说“谁要你教?”,但是……其实,我还真的挺想学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而且,能吹奏出这么美妙的声音,也是一种幸福吧。为别人的幸福而感动和自己亲手创造幸福的感觉,肯定是不同的。 我正迟疑着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就看见自己的手已经抓住了他手中的尺八。果然,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我尴尬极了,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意料之中的,我听到白泽嗤嗤的笑声。 我这辈子和上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当面被人笑话,而白泽一日之内已经数次踩到了我的痛脚。此时不反击,还以为本小姐是好惹的?我腾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他手中的尺八,“这是我的了,不许反悔!” 白泽惊讶地看着空五一物的手,“小雅,你的个怎么比姐姐还差。” 我已经到规律了,对付这种人跟他磨嘴皮子是浪费时间,必须直接动手。于是我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尺八。 尺八很趁手,脑袋的音色也蛮动听。 舅舅的见面礼在线阅读 舅舅的见面礼 - 虚铎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虚铎 “大小姐——” “公主殿下——” 我和白泽正在屋顶上打得不亦乐乎,就听到下面隐隐传来呼唤的声音。我方才情绪激动一个人跑出来,一定让春日很担心吧,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用尺八捅了捅白泽的肚子,“有人来找我啦,你背我下去吧。” 白泽一边用手抵挡我的攻击,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在我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喂,小雅,你好过份,收了礼物之后都没有叫人家一声‘舅舅’。” 俗话说的好: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我只是拿了你的东西,又没有吃你的,自然不会“嘴短”嘛。所以我义正词严地说:“不行,要我叫你,你必须请我吃饭才行!” 白泽苦笑道:“这是什么歪理?叫我一声舅舅有这么困难吗?” “反正嘴巴长在我身上,我说不叫就不叫。”我拿出死猪不怕烫的神继续无耻地说:“只是一顿饭而已,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白泽看着我若有所思,突然很开心地说:“小雅,你真是个别扭的小孩。”说着凑近我的耳朵,“想和舅舅亲近的话不用那么拐弯抹角的,看到小雅这么喜欢舅舅,舅舅真的很欣慰。” 我扬起手中的尺八,“闭嘴!” 白泽单手提着我的后领,把我拎起来,“是、是,小雅殿下害羞了,舅舅好害怕,哈哈……我们走吧,让女士久等可不行哟。” “等一下!”我说。 “怎么了?” “我……想再看一眼这里的风景。”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地方,都没有好好欣赏瀞灵庭的全景,太亏了。 白泽笑道:“这个简单,下次舅舅再带你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 白泽呵呵一笑,俯身一跃而下,“你叫我舅舅的时候!” 风向上吹起我们的头发,让我的头皮有些刺痛。距离地面两三米时,白泽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片刻,然后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地上,甚至没有惊扰四周的花瓣。 “好厉害!这是什么功夫?”这样的身法,每次看到都让人叹为观止。 “功夫?”白泽把我放下来,“‘功夫’是什么?” 我忘了这里是死神的世界,这里的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叫中国功夫。 “刚才你是怎么上去的?”我指指身后高耸入云的天守阁。 “这是‘瞬步’,是死神才会使用的一种技能。”白泽有些得意地说。 “你、你也是死神?”我盯着他粉红和服上花哨的图案,两眼发直。 “当然不是,我哪里像死神?那种鲁的工作可不适合我。” 一会儿夸耀自己会死神的瞬步,一会儿又鄙视死神的工作鲁,真是自相矛盾。 “盛兰大人。” 春日急匆匆地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一队侍女。 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相当眼熟,好像不久之前曾经出现过似的。 “春日小姐,小雅交给你了。”白泽向春日颔首示意,“好了,这里应该没有我的事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这次真是麻烦您了。”春日回礼。 白泽转身向大门走去,没走多远又回过头来,说:“小雅,记得我们的约定哟。” 拜托,您说的“约定”的是指哪件事,再说我们约定过吗?不要自以为是的把我们的关系说得很亲密的样子,我们才第一天见面吧? “白泽……舅父大人会瞬步。”回内庭的路上,我向春日陈述自己的发现,“但是,瞬步是只有死神才会的技能,不是吗?” “是的,但是盛兰大人年轻时曾经去真央学习,瞬步应该是在那里学会的吧。”春日顿了顿,猛的停住脚步,“大小姐,你为何知道盛兰大人会瞬步?难道盛兰大人对你做了什么过份的事……” 我满头黑线,急忙打住她的话,“舅父大人很温柔,给我讲了很多他自己的故事。他还会吹尺八……对了,他送给我一只尺八作为见面礼。” “尺八?”春日有些错愕,急忙说:“可否让臣一观?” 我从衣袖中拿出尺八,递给春日。我今天穿了一件广袖的和服,虽然行动不太方便,但有个好处就是袖子里可以暗藏乾坤。 春日双手接过尺八一看,不禁动容道:“这……这是‘虚铎’啊!盛兰大人把这个送给您了?” 我好奇地问:“这个很珍贵吗?” “岂止是珍贵二字可以形容的?”春日叹息道,“大小姐,您听说过普化大师的传说吗?” “相传‘普化’是很久之前瀞灵庭一名的贵族,他从小就显示出不同寻常的天赋,无论是书法绘画还是音乐,其造诣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是这个人个放浪不羁,无视瀞灵庭的所有规则,终于惹怒了家主,被剥夺了贵族的姓氏并驱逐出瀞灵庭。 “他离开瀞灵庭后给自己取名‘普化’,孤身一人四处流浪,常常摇着一只铃铛唱歌。因为他学识渊博,所以被人们尊称为‘普化大师’。后来有一日不知为何他的铃铛丢失了,他四处寻找都找不到,于是他亲手制作了一把尺八,并命名为‘虚铎’,一边吹奏一边旅行。 “后来这把叫‘虚铎’的尺八几经辗转被白泽家的家主大人得到,本来是作为嫁妆送给你的母亲大人,而你的母亲大人嫁入源家不久之后又把它转送给了盛兰大人。”春日感叹地说:“盛兰大人一直视之为心爱之物,从不离身的,竟然作为见面礼送给了您,这真是……” 听完这个故事,我细细琢磨了一下,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春日,你是说这个尺八原来是母亲大人的陪嫁?” “是的。” 把我母亲送出去的东西再送回来,还卖了个大人情……我怎么有种被忽悠的感觉? “今天舅父来,到底所为何事?”我还没自恋到认为他突然冒出来就是为了见见我并送上见面礼。 春日半晌不语,似乎有些犹豫。 “大小姐,您知道为什么盛兰大人这么照顾您吗?”春日突然说。 他很照顾我?你确定? “盛兰大人,是白泽家的庶子。” “盛兰大人他,不是家主正室的孩子,所以无权继承家主之位。” 不是正室的孩子……换句话说,就是小妾的生的孩子了。 在我的印象中,妾的孩子因为生来在家中地位就比别的孩子低,所以总是被欺负、受排挤的那个,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个也会不自觉地变得扭曲,要么怯懦自卑,要么愤世嫉俗。而白泽盛兰……穿着粉红的和服招摇过市,会很厉害的瞬步,不管怎么打击都不会生气,总是笑对一切,好像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世界美好的一面。 他自信地说:“有的人,天生就是让人来爱的。” 那样一个人,竟然是小妾的孩子? “盛兰大人几乎是香姬夫人一手抚养大的,对盛兰大人来说,夫人与其说是姐姐,更像是母亲,所以盛兰大人对夫人有很深的感情。如果没有夫人,盛兰大人就不是现在的盛兰大人。” “可是这样依赖夫人的盛兰大人,竟然没有出席夫人的葬礼……” 春日喃喃地说,似乎陷入沉思。 我想了想,说:“那么舅父此次前来,是为此事致歉吗?” 春日说:“不,盛兰大人是我邀请的,拜托他出席一之濑大人的婚礼。” “为什么?”我用看怪物的眼神瞅着春日。 “什么为什么?”春日莫名其妙。 “为什么一之濑……” 我忽然闭口。 春日的神情坦然淡定,没有丝毫作伪。我试图在她的眼中搜寻一丝感情波动的痕迹,譬如愤怒、嫉妒、委屈、悲伤等等,却一无所获。怀疑的思绪再次飘过我的脑海——春日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大小姐?”春日问。 “……不,没什么。” 我到底还是问不出口。春日可以接受我十万个为什么式的穷追问,将之归为小孩子的好奇心,也可以接受我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归为富有创新神,但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是男欢女爱吗,即使她是个天才儿童? 说到底,我对最亲近的春日也不能交付全部的信任。春日与我朝夕相处,可惜亲近有余了解不足,对我而言因亲近而产生的信任比建立在金钱之上的爱情更不牢靠。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不愿意相信的,如果整个事情是春日有意为之,那么…… 也许可以问问那个人——眼前闪过白泽粉红色的倩影,我惊觉自己在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身上投放的信任,竟然比春日更多。 世上有一见钟情的爱情,难道还有一见钟情的信任? 虚铎在线阅读 虚铎 - 轿游静灵庭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轿游静灵庭 入夏之后,瀞灵庭滴雨未降,源家花园里的花木在烈日的炙烤下没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但是闷热的天气丝毫不影响某人成亲的兴致,经过数月的准备,一之濑正式迎娶了源家的一等侍女秋子为妻。婚礼在瀞灵庭外围的一处宅院中进行,虽不处于黄金地段,但贵在布置舒适、环境清幽。这个宅院原本是源家家主名下的一处房产,现在赠送给了一之濑夫妇作为结婚后的新房居住。 至于凉子,因为是妾,所以不再正式举行婚礼,而是在这次婚礼之后择日举行一个小型的仪式,以示其成为一之濑家的人。 出席婚礼的除了四番队的副队长和一干队员,还有一之濑在真央的几位好友。卯之花队长也莅临指导,但观礼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参加接下来的宴会,即使如此也让一之濑桂大大地长了一回脸。作为新娘的娘家,源家这边也去了不少人捧场,秋子的父母本是身份不高的“内户”,这次婚礼上成了众人问候的焦点,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说此生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了这么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 “等等,什么是‘内户’?”我问。 “‘内户’就是贵族的家仆结婚所生的孩子,生下来就注定是这家的仆人。”白泽随口答道。 秋子和凉子原来是在白泽家酒侍奉我母亲白泽香姬的侍女,白泽盛兰又是我母亲的弟弟,源家家主的小舅子,虽然这关系实在曲折了点儿,但由白泽来代表两家来参加婚礼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况且白泽虽然是上贵族,但他庶子的身份却微妙地削弱了人们对他姓氏的敬畏,这样一来,新娘一方名义上有源家和白泽两家上贵族出席,显得很有面子,但又不会给人咄咄逼人之感。 看来春日为了这次婚礼,真是煞费苦心。 其实我并没有参加一之濑桂的婚礼,之所以对此了如指掌完全是托了白泽盛兰的福。婚礼翌日,一大早白泽就跑来向我卖弄自己的观礼见闻。此人终于蜕下了粉红色的春装,换上了一身嫩绿色紫阳花图案的夏衫,用他的话来说,紧跟四季变幻乃风雅之本。 “树下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1”白泽抚扇吟道。 “樱花早就谢了,这里也没有丝和菜汤。”我不客气地说。 “哎呀呀,小雅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妙人儿啊!”白泽“啪”得打开扇子,掩嘴笑道,“上次的约定,小雅难道忘记了吗?” “你是说……”你能详细说明吗?我真的不记得了唉。 “没错!”白泽“啪”得合上扇子,凑过脸来神秘兮兮地说,“舅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今天保证让小雅满意。” 闻得此言,我脑子里抽风似的出现这样一副情景——半老徐娘穿红挂绿,手摇香帕,笑得风情万种:“官人,今晚奴家定会让您满意的……” 我打了个寒战,毫不犹豫地把此npc从脑中拍飞。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问。 白泽眨眨眼,笑而不答。 瀞灵庭里的贵族女子出门要么步行,要么乘轿。和中国古代不同,这里的轿子因为人们跪坐的习惯所以设计得矮而宽,轿顶则是模仿了房屋的形象,像一个纵向的悬山顶。轿子两侧的窗户就是照搬日本房屋的拉门。坐在里面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坐得久了腿会麻,麻了还不能站起来,故不适合长途旅行。 我拉开窗户,不耐烦地问:“还没有到吗?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白泽腰别纸扇,足蹬木屐,神态悠然,好似闲庭信步。一个小时徒步没有带给他一丝疲惫,反倒是乘轿的我已经坐得双腿麻木,腰酸背痛了。 我们一行人——我、白泽、轿夫和十几个凶神恶煞似的护卫,出了源家大门之后一路向东,途径数个大贵族的巢。坚固的高墙矗立在整洁的大道两侧,护卫着贵族的高傲,也显示出这条街上的人家超然的地位。 “小雅是第一次出门吧,为何不仔细观赏一下沿途的风光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哟。” 白泽的建议不错,但是,“沿途何来风光?只有高墙和房屋而已。” “这话就不对了,小雅不知这条大贵族聚集的街道正是瀞灵庭十大风光之一吗?” “何谓瀞灵庭十大风光?”我知道白泽是故意卖关子,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这个嘛……”白泽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我为什么要告诉小雅呢?” 我觉得自己的牙痒痒的,有种想咬死某人的冲动,“快说,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白泽反地往远处一闪,护住头发,确定我没有动手的意思方才说道:“咳,小雅说话真直率啊!所谓瀞灵庭十大风光嘛,就是瀞灵庭内十处有名的景观。凡是居住在瀞灵庭的人,没有不知道这十大景观的,但是把这十处地方一一游历过的却是凤毛麟角,而在下不巧正是其中之一……” “少废话,说重点。都是哪十个景观?”我挥手打断他的话。 “好了好了,马上就是重点。” 原来之前那些都不是重点…… 晨雾刚刚散去,夏日的阳光开始展示它的威力。侍卫们的脚步声轻不可闻,寂静的街道上白泽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来。 “瀞灵庭的第一处景观,就是源家的千株樱园。” “真的?”源家的后花园有这么有名,竟然是十景之首?我内心不禁有点小激动。 “当然是真的,虽然屈居末位,但也不可不说是一处胜景啊。很少有贵族家有这么大的庭院全部种植樱花。” 我无力扶额,原来是倒序…… “第二景,是霞大路家的石阶。霞大路家的正殿建在一处山上,据说从大门走到正殿门口共有两千多级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要花一个上午的时间。” 霞大路?我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刚要回忆思绪就被白泽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第三景,是千叶家的枯山水庭院2。第四景呢,则是九家的孤独双塔。” “枯山水?既然有‘水’又怎么会是干枯的?既然是‘双塔’又怎么会孤独?”我不解地问。 “呵呵,这个嘛,必须亲眼见过的人才能领会其中的奥秘哟。”白泽故弄玄虚地说,“如果小雅愿意的话,我很乐意带你去这两处参观一下。我想千叶家和九家也一定会感到非常荣幸的。” 是感到非常为难才对吧!恬着脸到人家家里蹭吃蹭喝蹭风景……算了,反正既然这瀞灵庭十景如此有名,回去询问春日也是一样。 “那么第五景呢?也是在哪个贵族家吗?” “错,这第五景偏偏不在瀞灵庭内,而是在城外的白石山上。白石山上的温泉四季颜色不同,但是温度从未改变,还能疗伤养颜。”白泽抚摩着自己的脸颊,悲叹:“如此胜景,可惜不能常去。” 我打断此人的顾影自怜,问:“为何此处不在瀞灵庭,却位列‘瀞灵庭’十景之一?” “为什么‘瀞灵庭十景’一定要在瀞灵庭城里呢?”白泽狡猾地反问。 好吧,不能跟他争论,这个问题会变得没完没了的。 我以为这个话头到此为止了,但是白泽意外地继续说道:“不过,白石山之所以有名,另一个原因是它是朽木家的私产。” “朽木”两个字让我耳朵一动,“你说的‘朽木’,就是那个朽木……家吗?” 好险,差点脱口说出“白哉”这个还不存在的名字。 白泽好笑地看着我,似乎我问了多么幼稚的问题。“在瀞灵庭当然只有一个‘朽木’,也只能有一个朽木。” 他这话说得很妙,“只能”两个字尤其意味深长。 朽木,朽木。这个词在舌尖反复滚动了几回,内心升起莫名的悸动。 奇怪,我为什么要如此在意他们家?就算他朽木家是四大贵族之一,我们源家也不差,为何我刚才想到“朽木”竟会有一丝紧张,是春日的等级教育太成功了吗? 我暂把这种不安抛在脑后,问:“那剩余的五景都是什么?” “小雅不要急,听我慢慢说。”白泽边走边摆弄着手中的扇子,“第六景就是我们刚才走过的那条大路。这条路是千年前灵王下令修建的,路上的石砖和两边的高墙全部用珍贵的杀气石建成,即使是死神在这里也无法轻易使用灵力。据说瀞灵庭内最大的一块杀气石就埋在这条路的下方。 “第七景和第八景,分别是死神区的十三塔桥和鸣钟台。 “第九景,是真央的图书楼。 “第十景……”说道这里,白泽突然停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几个黑衣人正向我们的方向走来。死霸装,斩魄刀,神情肃穆,步伐一致……是一队死神。 宽阔的大道让我们避免了狭路相逢的尴尬,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有些憋闷。轿子外,白泽目视对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瞬间变得低落的情绪。 白泽他很讨厌死神吗?他好像的确说过“死神这种鲁工作不适合我”之类的话…… 目送这队死神离开,白泽忽然回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小雅,你知不知道瀞灵庭最著名的第十景是什么?” “是什么?”我警觉地问。 “是双亟。”白泽微笑着,用咏叹般的语气说,“这个建立在山顶上的刑场,才是瀞灵庭最著名的景观啊。” 轿游静灵庭在线阅读 轿游静灵庭 - 梦幻之能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梦幻之能 就在我聆听完白泽对瀞灵庭十大景观的详细介绍以及游览攻略之后不久,轿子终于在一个狭窄的胡同口停了下来。我刚想探身出去,白泽的手就以一个优雅的角度伸到我面前。 “请吧,雅雪小姐。”他弯着腰礼貌地说,那神态活像个18世纪英国绅士,但一身嫩绿嫩绿的和服让人看起来不伦不类。 我忍笑扶住他的手,钻出轿子,四下打量。这里显然已经离上贵族聚居的地带很远了,灰色的瓦缘、低矮的围墙和未上漆的大门显示这里是一处下贵族的宅院。院中树木茂盛,一簇簇开满白色蔷薇的藤条挤挤挨挨地探出墙头,争相吐露清幽。 我深吸一口气,感到院中草木的香气沁入肺腑。“我喜欢这儿。这是哪里?” “一个朋友家。不过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剧场,这里的主人是个戏痴。” 白泽牵着我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如入无人之境。实际上,自从进入这家的大门,我们就没有碰见一个人。侍卫和仆从被白泽留在门外,整个院子被浓密的树荫遮盖,清凉而幽深。 “喂,白泽,你确定这里住着人吗?”这里的荒凉让我有点不安。这里不会闹鬼吧?可按理说我们现在就是魂魄之体,魂魄死后怎会闹鬼?可还是忍不住紧跑几步,拉住白泽的衣袖。 “白泽,这里到底……” “嘘。”白泽放慢脚步,说:“你听。” 我忙凝神倾听,果然有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从远处传来,越走近那声音越近,夹杂着人的喧哗和歌唱声。 “嗯?……听起来像是《八岛》1的尾声,真秀这家伙什么时候转变口味了?”白泽自言自语着向里走去。 我听得一头雾水,强忍好奇跟着白泽进入正殿,面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只见正殿中央最显眼处搭建起一个半人高的宽阔的舞台,黑色的背景下一束光线从天而降,打在一个舞台中央的人身上。那人头戴奇怪的面具,手持武士刀,且歌且舞,时而拿刀对着虚空挥舞,时而脚步颠跛,状似疯癫。 我不知这里上演的是什么剧目,但舞台上这个演员显然表演得相当投入,令人印象深刻。 舞台正后方端坐着四个人,正吹拉乐器伴奏。大殿里光线昏暗,只有舞台上一点亮光,四周坐着三三两两的人,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白泽拉着我在一处角落里找了两个座位,刚刚落坐就有一位年轻的侍女奉上茶水,一人一杯。 我端着茶杯正犹豫着要不要喝,一旁白泽倒是很干脆地“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接着用袖子擦了擦嘴——典型的白泽式牛饮。 “喂,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瀞灵庭的戏院?你神神秘秘地就是请我来看戏?”我抿了口茶,小声问道。 白泽也很小声地说:“没错,小雅是不是很兴奋?” 我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忍耐再三才终于没有把茶水泼在他脸上。 音乐突然停止,片刻寂静之后大殿四角点起了几盏明灯,霎时驱赶了满室的黑暗。方才饰演武士的演员摘下面具向观众鞠躬谢幕,虽然观众的人数委实有些可怜,但那位年轻的演员笑得很开心,仿佛自己此刻是万人瞩目的大明星。 他笑起来很好看,给人很阳光的感觉,和方才疯癫的武士判若两人。他的目光注视到我们这边,突然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整洁的牙齿在天光下闪闪发亮。 “盛兰!”他一手撑地跳下舞台,向我们,不,确切地说是向目标更大的白泽走来,“喂,盛兰,你这家伙终于来了!我以为你又要不幸地错过一次大饱眼福的机会了。” “呵呵,这是你的不幸和我的幸运。”白泽笑着用扇子敲敲对方的肩膀,似乎和这个人相当亲密。“对了,这是小雅,源家的公主。小雅,这是‘戏痴’真秀。” 高个子,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眼睛黑而明亮。他前额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了,一缕头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滑稽。他和白泽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是那位的女儿?” 白泽点点头,顺手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 “很像,是不是?是个很聪明的小家伙。” 力气差距太大,完全不能反抗,真是气煞我也。 真秀蹲下来,有点紧张地向我笑了笑,“呵呵,小雅你好,我叫藤原真秀,那个……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我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白泽苦笑说:“真是没办法,脾气也很像。” 真秀说:“的确。真是难为你了。”说着安慰地拍了拍白泽的背,好像跟我扯上关系是多么值得同情的事。 我看了看白泽,又转头看了看真秀,突然很严肃地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真秀一愣,顺口说:“哦,我们是好朋友啊。” “是这样啊……”我意犹未尽地说。看到了,看到了传说中的美型诱受和天然攻!这个世界真美好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寒意。 “咳,我说真秀,我大老远来一趟,不会只有《八岛》可看吧?你什么时候对附庸风雅的屠夫感兴趣了?”白泽说。 “谁让家祖父喜欢这部戏呢?狂妄的武士死于自己的固执,老掉牙的情节。”真秀无奈地说,“对了,接下来演的是《虚铎》,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一定要看哦。” 虚铎? 这个名字挑动了我记忆的神经——英俊的贵族青年被驱逐出瀞灵庭,吹着尺八在风雨中流浪,因为饥饿昏倒在路边,被一个善良的小姐所救,因为种种命运的原因不能以身相许所以把自己从不离身的尺八赠送给她作为纪念……(春日:大小姐,我是这样说的吗?) 然而这部令人期待的,据说是某人的“拿手好戏”上演十分钟之后,我美好的幻想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舞台上还是只有主角一个人,边说边唱,怪声怪调的词句颇让人费解,在我看来唯一不同的就是换了身衣裳,换了个面具。看了一会儿,我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我甩甩头强打起神,盯着舞台上缓慢起舞的真秀,想: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竟然有人能痴迷这种东西。 “小雅听过普化大师的传说吗?”白泽侧身问道。 “听过。”我淡定地说,“普化就是最初制作出‘虚铎’的人,是吗?” 白泽一脸“你怎么能知道,你知道了就对不起我”的表情。 我默默地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咦,手上怎么有种滑腻腻的感觉?一闻还有香味……天,白泽这家伙竟然还在脸上涂了粉!我一阵恶寒过体,顺手拉过他的袖子使劲擦擦手。 “小雅,怎么了?”白泽无辜地问。 “没事没事……那个,藤原君到底在演什么?我完全看不明白。” “呵呵,舅舅就等着小雅发问那。这个是据普化的传说改编的能乐,其实普化的故事有好几个版本,真秀演的这一出是比较冷僻的‘梦幻能’。”白泽指点着舞台侃侃而谈,“所谓‘梦幻能’就是讲述一个梦境的故事。你看,现在真秀脸上所附的面具叫‘貘’,是一种专门吞食人梦境的妖怪。貘趁普化熟睡之时吞食了他的梦,没想到普化大师的梦过于强大,让吞食了梦境的貘变得混乱,不知道自己是貘还是梦中的普化,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现实还是梦境里,终于有一天发疯了……” 舞台上,真秀以手扶头,身体蜷缩起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口中断断续续地低声吟唱。 我问白泽:“藤原君唱的是什么?” “是貘死前的遗言,‘人生三十年,乃如梦与幻,有生斯有死,行者何所憾。’2” 人生三十年?没想到普化大师死时竟如此年轻!唉,一代风流文士从此香消玉损,不禁让然责难老天不公,天妒英才。 “人生如梦幻,有生有死,死而无憾……”我仔细咀嚼着这句台词,越想越觉得诡异。“白泽,你刚才说,这是貘死前的遗言?” 白泽点头。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迟疑道,“这不像是妖怪的遗言,更像是普化大师自己的遗言。” 白泽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大概是貘在大师的梦中得到启示了吧。” 白泽的解释似乎挺合理,或许在梦中貘与普化已经合二为一了,貘就是普化,普化就是貘。 但是貘死后普化还活着吗?应该活着吧,因为这只是普化大师困倦时做的一个梦而已。 那么,我呢?我恍惚地想,这里的一切也是我的梦境吗? 梦幻之能在线阅读 梦幻之能 - 兰舍遗香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兰舍遗香 能乐的最后,随着貘被普化的梦中死去,整个表演给人一种虚无、幻灭的压抑感。特别是貘最后的遗言,让我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脑海中被一团飘忽不定的迷雾笼罩着,雾气后面的东西强烈地吸引着我一探究竟,但无论我怎么努力也不能突破这层雾障。 大殿四周亮起灯火,观看能乐的人陆续告辞离去。这些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我一个都不认识。白泽在靠近舞台的地方和藤原真秀说话,他之前嘱咐我呆在原地不动,不要一个人乱走。 有个年轻的女孩从我身边走过,和服的长袖带翻了我的茶杯,茶水流散一地。 “小心你的衣袖。”我好心地提醒。 女孩提起衣袖瞅了瞅,又低头瞥了眼翻到的茶杯,懒懒地说了声“哦,对不起啊。”接着扬长而去。她身后跟随的小侍女忙向我九十度鞠躬赔笑说:“真的很抱歉,我们小姐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见怪……” 我还未开口,就听见走在前头的女孩不耐烦地说:“志乃,你好慢啊。” 见那个叫“志乃”的小丫头一脸为难地样子,我摆摆手表示我不介意。她向我再鞠一躬,匆匆离开。 这个小小的曲本来就这样结束了,但我无意中发现地板上多了一件东西,是个小巧的香包。我拾起香包,起身看向门外刚才那对主仆消失的方向。客人大都已经离开了,庭院里哪还有两人的踪迹? 我望着空荡荡的院落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似乎应该问问白泽该怎么办。 我拢起双手做喇叭状,向白泽的方向喊道:“喂,白泽!” 明明已经很大声了,白泽却毫无察觉的样子,继续和身旁一位中年男子谈笑风生。 “喂,白……”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不应该在公共场合这样直呼白泽的名字,这于礼不合。不管白泽私底下如何开放,他仍然是一个瀞灵庭的贵族,而凡是贵族就没有不在乎面子的。 春日就总是有意识地灌输给我这样的观念:你是高人一等的上贵族,你应该为源家感到骄傲。正如一个死神失去了灵力就会被十三番队除名一样,一个贵族如果失去了与生俱来的骄傲,就等同于堕落。 一方面,我安然享受着贵族的身份带来的诸多便利,令一方面我又以前世的眼光批判这里的种种不公、愚昧和落后之处。这样自相矛盾的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的贵族,我终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小雅!喂,小雅,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却因为担忧而染上焦急的情绪。 “……白泽?”我抬头,看到白泽浅褐色的眼眸里流露出震惊、疑惑和心疼等等复杂感情。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尖轻轻碰触我的脸颊,似乎我变成某种易碎的工艺品。 我有些疑惑,更多是为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态度感到好笑,直到他轻叹道:“小雅,你怎么哭了?” “什么?”我以为这又是他的一个玩笑,必经这太荒唐了,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哭呢? 白泽看着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被他看得心虚,不禁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惊讶地发现手指上竟沾染了水渍。 我哭了?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似乎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种哀伤的情绪之中,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小雅?” “不,我很好。”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白泽奇道:“小雅叫我了吗?我没有听到啊?”又说,“小雅,你不会因为这个……” “怎么可能!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愤愤地说,心想:今天真是怪事连连!先是遇到死神的白泽变得不对劲儿,再是看了能乐的自己也开始不对劲儿了,竟然因为一点点负面情绪就失控到流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只糙的大手贴上我的额头,“发生了什么事,小雅怎么了,不舒服吗?”藤原真秀不知何时坐在白泽身边,关切地问。他已经脱下了戏服,但不知为何腰上别着那个吃梦的妖怪——貘的面具。 白泽皱着眉头看我,“小雅,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幸好经他提醒,不然我差点忘记了喊他过来的目的。拿出捡到的香包,把刚才的事故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白泽用扇面托起香包,凑近鼻尖嗅了嗅,说:“是兰舍。” “我对这个是不太在行啦……但是‘兰舍’的话,不像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香吧?”藤原真秀抓抓头发,皱着眉头说,“盛兰,你怎么看?” “麻烦,大麻烦。”白泽笼着手说:“偌大个瀞灵庭为什么偏偏要掉在你们藤原家呢?这事……啧,麻烦麻烦,真是麻烦啊。” 我拿起那个让白泽和藤原两人觉得麻烦不已的香包仔细查看,发现上面绣着樱花和圆形的图案,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闻了闻,隐约捕捉到若有若无的香味,但使劲吸气时反而闻不到了。不禁问道:“‘兰舍’是什么?为何说它很麻烦?” 白泽用扇子指着香包说:“‘兰舍’香虽然珍贵,但也不是独一无二的,麻烦的是这个绣在袋上的图案。樱花,仙鹤,流云。小雅,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没等我深思白泽便自问自答地说:“黑衣城里三分土,白石山上不老泉……这香包上的图案,就是四大贵族之一的朽木家的家辉。” 朽木?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我回忆着资料记载的朽木家的情况,似乎并没有这样年纪的女孩子的存在。不是朽木家的人而佩戴这样有家辉标志的物品,除非是被公开授予或者赠送的,都相当于是犯了僭越的重罪。 “真秀,今天的客人中有这样一位小姐吗?”白泽问。 “啊,对了,我怎么没想到……稍等。”藤原真秀急忙起身离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侍女,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皮肤很白,低垂着头恭顺地侍立在藤原真秀身后。藤原向我们介绍说:“这是茶茶,今天负责招待客人。” 藤原并没有点明她的身份,虽然这个女子一身侍女的打扮。 “茶茶,你还记得今天收到邀请的都有哪几家吗?”藤原问。 那个叫茶茶的女子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是的。邀请函是三天前发出的,赠送的对象分别是源家的雅雪殿下、白泽家的盛兰大人、千叶家的猿冢大人及其夫人、田中家的正宗大人以及萨摩家的草莺殿下。田中正宗大人因故不克前来,昨日派仆人通知说让他的孙女代为出席。除此之外其他人都列席了今日的雅集。” 她的声音很清亮又不失柔和,如一串细小的银铃被微风拨动,十分动听。 白泽和藤原对视了一眼,说:“嗯……都是能乐圈子里的老熟人了。但这位田中家的孙小姐似乎是第一次来吧,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茶茶用问询的眼神看了眼藤原,藤原点点头,示意她无妨。 “田中小姐是田中大人的次女,闺名唤作枝子,是正室所出,今年春天刚满十七岁,一年前已经和山崎家的少爷订婚,山崎家准备在田中小姐年满十八岁时让两人完婚。但是不知为何,不久前田中大人突然在家臣面前对田中小姐大发雷霆,并令其禁足三个月。这是田中小姐在禁足结束之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田中家的说法是让田中小姐在出嫁之前能放松一下心情,所以为田中小姐安排了多次交际活动。” 茶茶一番话说的有条不紊,难得的是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其思维之敏锐,信息之全面,让除藤原之外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瀞灵庭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连下贵族藤原家的一个侍女都让人不可小觑。 “这位田中小姐,今天身边是不是跟着一个年幼的侍女?”我问。 茶茶不假思索地说:“是的。田中小姐今天的确带着一名侍女。那名侍女名叫‘志乃’,原本侍奉田中夫人,在田中小姐十二岁时被调到内庭贴身侍奉田中小姐。但据在下所知,志乃虽然看上去年幼,但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比田中小姐大八岁。” 我张口结舌,彻底服气了。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人形电脑,活百度啊! 藤原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麻烦你了,茶茶。” 茶茶微微俯身致礼,“哪里,举手之劳而已。那么,我告退了。” 茶茶离开后,白泽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藤原说:“真秀,你这不老实的家伙。” 藤原脸红了一下,正色道:“茶茶才不是那种女人,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她能力很强,能过目不忘。自打她来到藤原家以后,我才终于有充足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白泽笑道:“怪不得最近三天两头接到能乐雅集的邀请函,原来是有位贤内助。” 两人调笑了几句,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但话题来来回回再没有落在这枚麻烦的香包上,听得我心中暗暗焦急。 据茶茶的提供的信息,已经可以确定这枚香包是田中小姐遗失的,那么田中小姐为什么会有绣着朽木家家辉的香包呢?田中家和朽木家之间莫非存在什么姻亲关系?为何白泽和藤原两人都没有对这一点提出任何疑问? “因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嘛,”白泽说,“田中家原本是朽木家的家臣,能由下贵族晋升为中贵族凭借的就是朽木家的提携。” 白泽的话令我茅塞顿开,“难道是……定情信物?”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英俊潇洒一个妩媚温柔……咳,那位田中小姐的做派似乎离温柔有很大偏差,不过大贵族朽木家的少爷应该也是目高于顶的人,两人一傲一骄,倒也般配。哎呀,不好,田中小姐已经和山崎家订婚了,田中先生从中横加阻挠,这这这岂不上演了一出瀞灵庭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喂喂,白泽,现在的小孩也太早熟了吧?”藤原一脸惊愕的表情。 白泽挑起眉毛,慢慢地说:“小雅知道什么叫‘定情信物吗’?是谁告诉你的?” 糟糕,说漏嘴了,我太大意了。我缩了缩脖子,总觉得白泽的语气有种危险地味道。 “呃,我听说一之濑桂送给秋子一只手镯,这就是定情信物,不是吗?” 藤原击掌道:“对了,说起来,我还未向一之濑君道喜呢。没想到这个当初闷声不响的小个子也有娶妻成家的一天,娶得还是源家的内户之女。这样的话他也算是源家的女婿了吧?攀上源家这颗大树,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嘛,谁知道呢。”白泽淡淡地说。 兰舍遗香在线阅读 兰舍遗香 - 梦蛊师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梦蛊师 那天晚上回到源家之后,我毫无预兆地病倒了。 在这之前我正在房中用晚饭,我尚且清楚得记得当晚的饭菜中有喜食的鱼丸子和海带菜,令活动了一天的我胃口大开,多吃了小半碗饭。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和平日无异,包括饭后围着庭院里的池塘散步的圈数。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这两个字包含了一切不可抗力发生的可能,在一种神秘的不可抗力的作用下,我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庭院的草地上,记忆中最后的印象是春日焦急的呼喊。 天地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静静地包围着我。一时间,似乎世界上只剩我一人被遗忘在这陌生的空间里。 “……春日?春日你在吗?” 没有回音,我的声音像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未知的恐惧激发起求生的本能,我索着身下的地面,感觉到有清凉的水汽打湿了我的手,很快,我的衣裳也已经变得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粘腻而冰冷。 周围有水,很多水。 这个认知让我既欣慰又困惑,欣慰的是我还有触觉,说明我没有因方才的昏迷而沉睡不醒,困惑的是这里似乎肯定不是源家的庭院,更不是在我的房间里。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我就从鸟语花香的庭院来到这个极为诡异的地方……难道,我又穿越了? “叮铃,叮铃。”一阵清越的铃声打破了四周的死寂。 我激动不已,如被烛火吸引的飞虫向那铃声传来的方向踉跄前行。铃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黑暗中循循引导着我。手脚已经冻得麻木,湿滑的地面让我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但是膝盖处并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感。好奇怪,这种柔软的感觉…… 就在此时,铃声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色的人形。纯白色的狩衣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珠光,银色的发披散如瀑,逶迤及地。他右手持着一金色的禅杖,禅杖的头部挂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铜铃。 方才的铃声,就是这只铃铛发出来的吗?我大着胆子走近几步,却赫然发现这人的脸上苍白的颜色不是人的皮肤,而是一张狰狞的面具! 咦?……这面具咋这么眼熟? 这不是今天藤原真秀上台表演的时候戴的面具吗?一只叫“貘”的妖怪。 想到这里,我悟了——我这是做梦呐。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想明白这一点,我的心态变得轻松起来。 “你好,你是谁?”我亲切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嗯……它应该听得懂日语吧? “原本的名字,早在三百年前就被我抛弃了。现在你可以称我普化,或者叫我‘梦蛊师’。” 声音低沉,但很有磁,非常动听,若说有什么缺憾就是语调过于平板了,显得缺乏感情。 哎?他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普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普化大师?还‘梦’什么‘蛊’什么‘师’……”我翻了个白眼,“天哪,我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做梦都这么有创意。哪天去该行去写小说好了,一定红遍瀞灵庭。” 他耐心听着,面具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小姑娘,”他说,“你真的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吗?” 小姑娘,这个词让我反地想起羊角辫儿和蘑菇……前者是我讨厌的发型,后者是我讨厌的食物,所以,我讨厌小姑娘这个词。 “你终于意识到了吗?”他说。 我更讨厌这种自以为掌握别人心思的人……我咋就梦到这种人呢? “没错,你我现在正是身处梦境之中。”他自顾自地说,“但是你的想法不完全正确……事实上,这并不是你的梦境,而是我的。” 从一开始我和他在两条平行线上背道而驰的思维,就因为这句话发生了相撞事故。 “你的?”我着重了第一个字。 “是,我的。”他着重了第二个字。 “哦。”我说。思绪有点乱,我得好好整理整理……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一个熟悉的东西(面具),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普化),然后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我的地盘——这个显然逻辑不可靠。 “那,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梦呢?”我自认为这个问题抓住了关键。 我以为他会继续论证,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伸直手臂,缓缓地举起禅杖,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 “叮铃。” 以这个圆为中心,铃声如水波般层层荡开,涟漪所到之处,黑暗四散而逃。顷刻间,天地焕然一新,各种色彩纷至沓来。 天空是浅淡的蓝,云彩被晚霞染上艳丽的粉红色,脚下的地面在夕阳的映照下发出金黄色的波光。 事实胜于雄辩,我承认我玩儿不来这一手。这就像家养的宠物,除了主人,谁都使唤不了。看来这梦境的确是他的。可我怎么到了别人的梦里去了? 我好奇地四下打量,突然惊讶地发现,脚下这块平整的空地不是地面,而是一片宽阔的湖面! 我竟然站在水面上?水上飘? 怪不得一开始我就觉得这里冰冷潮湿……不过,这种悬浮在水面的感觉真的很奇妙,眼看上去本无处着力,但脚底却稳稳当当地踩在水面之上几寸之处,仿佛整个湖面上覆盖了一层带弹的玻璃。 我环顾四周,只见湖岸边树木郁郁葱葱,篷隆的树冠和勾心斗角的屋檐在暮色中连成一条起伏的界限,共同勾勒出天空的轮廓。然而就在夕阳落下的方向,一座瘦削的塔楼静静地矗立在岸边,像一枚黑色的钉子刺入平缓的天际。 就听叫普化或者梦蛊师或者其他东西的人说道:“这里是我凭借自身的记忆创造的梦境,一草一木皆为三百年前的模样,和我离去时别无二致。” 明明是思念故园的话语,在他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冷眼旁观的嘲讽的味道。 我回想起春日曾经说起的普化的传奇故事。难道他真的是普化?那么这个梦境中的所在,应该就是三百年前他身为贵族时候,称之为“家”的地方吧。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是‘占梦’的力量让我找到了你。你是神选中的人,肩负着改变命运的责任。”他诚恳地说。 我被这话雷得十分销魂。 这似乎是很多漫画里都会出现的对话,而且少女漫画居多?譬如《某战记》、《天是某河岸》……问题是《死神》里的神选之人不是那个几百年后才出现的热血少年吗? 再说,命运的齿轮神马的,不是一般人能推动的。 “那个……咳。”我先捡个轻松点的话题好了,“你说的占梦是?” “‘占梦’是一种可以通过梦来预知吉凶的术。” 了解,就是算梦嘛。原来这家伙是个神棍。 他又问:“小姑娘,你还记得今日观看的能乐《虚铎》吗?” 当然,印象深刻。我还十分丢脸地在白泽和藤原面前内流满面……咦,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去看戏了? 我看着他的面具,猜测道:“你是……藤原真秀?” “不,我不是。”他一摇头,银色的长发随之颤动。 “那你能拿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吗?”这不是得寸进尺,是发扬实事求是的神。 他的手抚上面具的脸颊,歉声道:“并非我不愿以真面示人,而是我无法摘下这个面具。一旦摘下,梦境就会破碎崩塌。” “人生三十年,乃如梦与幻,有生斯有死,行者何所憾。”他低低地念道,“你是神选之人,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幸好,我看到你身上有一种孤勇的神。希望你能在这神引导下,克服未来的重重困难。” ……谢谢你的吉言了,让我对自己的未来很期待啊。 “三百年前,我的名字是九淳一,在以这个名字生活的三十年里,我的生活和瀞灵庭所有普通贵族一样,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是这样?我脑中回忆起春日的话:他从小就显示出不同寻常的天赋,无论是书法绘画还是音乐,据说其造诣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您真太谦虚了。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被迫离开瀞灵庭?”我问。 九淳一用面具后幽深的眼睛看了看我,说:“小姑娘,你很敏锐。我之所以被流放,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以解除九家千百年来的诅咒。而我也因此被九家除名,逐出瀞灵庭。那一年我刚好三十岁,还未有自己的子嗣。对九家来说,九淳一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我越听越糊涂了,为何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反而被治罪,又为何三十岁没有生孩子就说人家没有利用价值?真是咄咄怪事。 九淳一继续说道:“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于是选择了一处幽静之地隐居,等待死亡的来临。但是有一日当我入睡之后,一只虚循着灵力的气味发现了我。如果发现我的是一只普通的虚,我的结局就是变成它果腹的食物,然而幸运地是这只名叫‘貘’的虚,只以灵力者的梦为食。” 听到这里,我不禁瞠目结舌:“虚?貘竟然是一只虚?!” “是的,貘是拥有智慧的虚。它在捕食之前,先用特殊的能力把猎物的梦境实体化,然后在这个真实的梦境中吸收猎物的灵力,被貘吸食的对象会一直沉睡不醒,直到灵力耗尽而死。这些,都是它亲口告诉我的,在我们两人合为一体之后。” 合为一体? 如果我的记忆还未因这接二连三的刺激变得混乱的话,按照剧情,“虚化”这档子事儿应该是很多年之后一个叫蓝染的野心家搞出来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九淳一——之所以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不是故意揭他的伤疤,而是我私下认为比起“普化”和什么“梦蛊师”,还是这个名字比较符合他的气质——他亲口告诉我,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和那只名叫貘的虚化为一体了。 据我对剧情日渐稀薄的印象,“和虚化为一体”大概、应该、基本上可以理解为“虚化”吧?至少九淳一脸上无法摘下来的面具,为我的猜想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可是脑海中另一个声音提出小小的疑问:虚化不是只有在死神体内发生的基因突变吗?九淳一死前好像不是死神吧…… 我甩了甩头,决定暂时不再纠结于这个复杂的问题。 要冷静,我告诉自己,源雅雪你tm要冷静啊。你需要深呼吸,平静一下心情,然后理顺思路。 首先,按照九淳一的解释,他原本是要死的,偶然间“虚化”后不但没死成,还具备了某些牛b的超能力;然后他凭借自己的超能力发功把我带入了这个异次元空间,也就是他创造的梦境。 其次,他对我的行踪很了解,知道我去藤原家看了一出能乐,听其口气似乎认识藤原真秀,也就是说,我被他盯上了。 第三,也就是最要命的一点,他称我是“神选之人”……在无论是哪部漫画里这都是麻烦的象征,这样的人一般都肩负拯救地球和人类的使命,带领同伴艰苦奋斗,抛头颅洒热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打败boss修成正果。但是对我这种贪图安逸生活的人来说,“”这种带有明显主角气息的头衔足以让我心惊跳。 承蒙您如此看得起我,但是我真的扛不住啊。 “那个,我看我还是回家吧。您都三百岁了,也不忍心为难我一个才三岁的小女孩是不是?” 梦蛊师在线阅读 梦蛊师 - 孤独双塔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孤独双塔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湖上的风吹干了我的冷汗,背后冰凉一片。 “人跑得再快也逃不过命运。”一声沉沉叹息之后,九淳一道,“小姑娘,如果你想对抗命运,那么首先要接受命运。掩耳盗铃之举只会让你一步步陷入危险的泥沼,能拯救者,唯有真相。” 也就是说,他不打算放过我这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 九淳一又道:“即使此事命攸关,你也无动于衷吗?” “什么意思?”关系到我命的东西,我可是十二万分关心的。 “神选之人,称为‘祭子’。九家代代的祭子,三十岁之后均灵力枯竭而死。”他严肃地说。 听上去,怎么那么悲惨呢?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又不是九家的人。你不是会相面吗,你看我这面相像是早夭的吗?”不要随便诅咒别人短命好吗? “这也是我百思不解之处……但占梦是不会出错的,何况相同的预示反复出现。你的确是‘祭子’没错。”他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另外,在下只会占梦,不会相面。” 春日,我想回家…… 他做举头眺望状,说:“九家已经存在了太久,已经有太多不幸地人为之牺牲。小姑娘,你还太小,不知道生命的可贵,但已经了解这一点的我发誓一定要破除这个诅咒,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而你正是诅咒能够顺利解除的重要一环。” 他的声音坚定无比。白衣飘飘,映衬着晚霞,显得圣洁而庄严。我几乎要被感动得泪洒前襟……才怪。 不愧是一代神棍啊!颇有大师之风。 说起落泪,反而让我想起了之前被我忽视的一个细节。 “今天我明明不想哭,但是眼泪却自己流下来。说起来,就是发生在看过《虚铎》之后的事。”我试探地问道:“这不会是你做了手脚吧?” “是的。”九淳一坦言道,“抱歉让你受惊了。” 你还真是敢做敢当啊,不过我怎么听不出你语气里有抱歉的意思? “我在你饮用的茶水中放入了‘梦蛊’,梦蛊一旦进入你体内,我便可施术,引导你的神进入梦境。”他详细解释自己的犯罪细节。 梦蛊,听这名字就让人想起黑乎乎的长着很多触手的虫子。一想到自己无意中喝下这种恶心的东西,我的胃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你!卑鄙……原来是因为吃了恶心的虫子,怪不得我会情绪失控。”我怒视他,“不对,白泽盛兰比我喝得更多,为何他没有事?” 九淳一问道:“你为何认为‘梦蛊’是一种虫子?” “梦蛊是自我魂魄中开出的梦幻之花,是圣洁之物。”九淳一说着向我走近几步,伸手探向我的头顶。“失礼了。请不要动。” 我僵立着看他四指并拢,拂过我的额头。他的手指苍白修长,指尖留着黑色的指甲。我一时很担心他的长指甲会划破我的皮肤。但没有疼痛,只觉得额心一阵清凉,再抬眼就看到一朵蓝色的小花幽幽地开在他手心里。 柔软的花瓣蓝得如同雨后的天空,滚落的露珠让它看起来楚楚可怜,层层包裹中的金色花心,吐露着梦幻般的幽香——真是十分美丽的花,美得不真实。 我屏息轻轻地说:“……这就是梦蛊?可是,为何我把它吃下去竟然毫无所觉?” “不,你饮下的是它的‘种’。梦蛊的一生很短暂,花谢即亡,如一场梦幻,存活不过一日。你看。” 果然,刚才还娇艳欲滴的花瓣,正以眼可见的速度蔫委、变黑。随着最后一滴露水滴落,整朵花化成了一把灰烬,消逝在微风中。 看着那瞬间逝去的美丽花朵,我竟觉得有些伤感。人死尚有亲人追忆,梦死又有何人祭奠? “在你进入藤原家之前,我已经得到占梦预示的预示,所以当时喝下梦蛊的只有你一人而已。但你饮下梦蛊后的情绪失常与我无关,而是你自身的神力与入侵的梦蛊对抗所导致的变化。不用担心,这说明你的神力很强健,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任何危害。” 靠,原来是过敏反应! “你说我是破解诅咒的重要条件,但如何才能破解诅咒?”我问。 这是我比较在意的问题。其实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说……我是不在意偶尔帮助孤寡老人啦,但是“祭子”这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不详呢?让我联想起过年祭祖的猪头…… 九淳一转身指着湖岸边那座塔说:“你见过那座塔吗?” 我摇摇头。他自己梦中的景物,我怎可能见过? “那座塔叫智慧之塔,它在湖面上的倒影名为真理之塔。此二者一真一假,合称‘孤独双塔’” 孤独双塔!这个名字我听说过,而且是今天刚刚听白泽说过,不就是著名的瀞灵庭十大景观之一吗? 原来真理之塔只是智慧之塔在水中的倒影,两个人明明同所生,却永远不能连通彼此,难怪称之为孤独双塔。可是为何真实的那一个叫智慧之塔,虚假的一个叫真理之塔呢?难道真理是虚幻不可及的吗?总觉得为这双塔起名之人大有深意,还有些黑色幽默在里头。 就听九淳一道:“要破解诅咒,必须进入真理之塔。”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那个水中的倒影吗?” “是的,进入真理之塔是解咒的第一步。”九淳一笃定地说。 我禁不住好奇地问道:“到底如何进入?我也能进去吗?” 九淳一看着我说:“想要进入此塔,需要对我交付全部的信任。源雅雪小姐,你能做到吗?” 我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这个人是不是值得信任,但是在这个梦结束之前,全心全意地相信你,我还是做得到的。你呢?你能做得到吗?” 他轻柔但是牢固地握住我的手,道:“固所愿尔。请您抓紧我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 语讫,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们凭空托起,跃离湖面。力量源源不断地从相握的手上传来,让我的身体稳如磐石。 “青龙之尾,白虎之獠牙,朱雀在北,啼玄武之名;双生,相杀,行走于有无之径。” 九淳一一边念咒,一边用金色的禅杖在水面画出繁复的轨迹,“镜之门,开!” 一瞬间,整个湖面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异相只持续的几秒钟,随即金光消失,湖面又恢复了平静,不同的是水面上的倒影——真理之塔,消失了。 “抓好,我们要出发了。”不容我反应,九淳一拉着我的手俯身飞向湖面。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等待着栽入水面的那一刻,但屏息许久,始终没有感到被水浸湿的感觉。睁眼一看才发现,我们此时身处在一个球形的结界里。 透过结界的壁,可以隐约看到前方有蓝绿色的光芒。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光。”他的面具被幽暗的湖水映成了蓝色,银发在身后乱舞,不时搔到我的脸,遮挡我的视线。 我想,是不是应该提议他把头发打理一下,比如理个板寸什么的…… “雅雪小姐,请摒弃杂念。这个结界是你我二人的神力维持的,神波动会让结界不稳。”九淳一头也不回地说,“我的外形是貘和九淳一相互融合后的样子,不是外力能改变的。” 囧,原来在结界里他能听到我心里的话,怪不得要“交付全部信任”……我立刻静心凝神,一心只想着让这只透明潜艇开快点,再快点。 头上的光线由蓝色变成白色,闪动着鱼鳞样的波光。潜艇开始加速上浮,像咬钩的鱼儿一样被甩出水面,一时间,天旋地转。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只能紧紧抓住身边的手,才能稳稳地站在水面上。 “我们到了,那就是真理之塔。”九淳一平静地说。 我眯着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座尖塔屹立水岸,外形和智慧之塔一模一样,只是…… “现在不是傍晚吗,这里是怎么白天?” 九淳一说:“这是穿越镜之门造成的。” “智慧之塔是存在于我梦境里的东西,貘的力量将梦境变成了真实,与真正的智慧之塔处于同一时空的真实。镜之门后的世界是依托湖中的倒影制造的环境。虚幻的世界不会变化,时间永远停留在幻境被创造的那一刻。” 我努力消化他的话,“那么,镜之门——如同湖面,就是打开真实与虚幻的通道,是吗?” “是的。” 那么,我如果从镜之门穿越会去,会不会来到现实中的九家?如果能的话,我的身体还是灵体吗?或者变成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个世界真是好神奇,好……纠结。 孤独双塔在线阅读 孤独双塔 - 现实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现实 “大小姐,臣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轻柔地女声。 “进来吧。”我放下手中的笔道。 明明连我光屁股的样都看过n遍了,相处时还拘泥于这些虚礼,春日就是这么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贵族的礼法。 “大小姐,您的身体好些了吗?”春日一进屋就直奔主题,开始对我进行健康教育,“您怎么又下床了,一之濑大人不是嘱咐过要您卧床静养吗?”说着,不满地看了眼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又把火力对准了一旁服侍笔墨的侍女,“你是怎么当差的,大小姐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怎能做这种劳心之事?” 那个三等侍女吓得脸色发白,告罪不已。 这是赤果果的迁怒啊!但是位高权重的好处就是你可以正大光明地用底下人出气。 “你先下去吧。”我对那个侍女说道,“我有话,要和春日总管单独谈谈。” 看着那侍女逃也似的爬出房间,还不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我对源家下人的素质表示欣慰。 “大小姐,您要单独对臣讲的是什么事?”春日的话里还带着未消的火气。 我知道三天前闹的那一出突然晕倒让春日对我身体健康状况潜在的担忧情绪终于爆发了。据说,春日一怒之下下令彻查源家的御膳司,并处罚了当日服侍我用餐的一干侍女,搞得内庭的仆侍人人自危,生怕一时不慎,总管大人的火气就会撒到自己头上。这种紧张的气氛在我今天早上奇迹般地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才有所缓和。 没错,梦里只有几个小时,现实中我竟然昏迷了两天三夜,这下源家大小姐体弱多病的传言彻底坐实了,今天所有的人看我时眼里都带着怜悯的神色,让我憋屈到内伤。 这是我的错吗?好吧,我的确是在真理之塔里逗留了很久,但是九淳一那个神棍不是说虚幻的世界时间是停止的吗?没有及时提醒时间不对等的问题,还强行把本小姐从梦里踢回来,这笔账,我记下了……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我心中的疑惑。我把刚刚画好的图画推到春日面前,“春日知道这是什么吗?” 春日展开纸卷看了看,皱眉道:“这是……”一副很犹豫地样子。 我鼓励她:“好好看看,是不是很眼熟?” “这是,您画的?” “是啊,让你想起来什么?”我期待地问。 “恕臣冒昧,这难道是长在地里的萝卜?”春日想了想又把画转过来看,“或者,是空竹吗?” 我虚弱地说:“这是一座塔呀,还有它在水里的倒影……你看,这条黑线是湖面。” “喔,您这么一说,的确很像呢。”春日面不改色地说,“这您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吗?真的很厉害呢。” “不是啦……呃,这么说也没错。”我探身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梦里有个带面具的妖怪,他领我来到这个地方,”我着重指了指水面的倒影部分,“我们一开始站在湖面上,后来钻进水底,但是水底没有水,而是另一座塔。他领我进入塔里,你知道我在里面看到什么吗?” 春日微笑着配合道:“真了不起,您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口很大很大的水晶棺材!”我认真地说。 春日掩嘴道,“哎呀,那真是太可怕了!……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我刚想靠近棺材看个究竟,就被那面具妖怪拦住,把我拉回现实了。”我摊开手,遗憾地说:“连棺材里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春日:“……”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春日,‘孤独’两个字怎么写?” “孤独?” “是啊,我想给这幅画提个名字,可是我只知道‘双’和‘塔’两个字怎么写,‘孤独’这个词还没有学过。”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忘了说,梦里的妖怪告诉我,这塔的名字叫做‘孤独双塔’,就是瀞灵庭十大景观里九家的那座塔。其实我觉得我画得还好啦,不过……” 春日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大小姐,您,说什么?什么塔?”她颤声问道。 我被她紧张的语气吓了一跳,“孤、孤独双塔啊……” “孤独双塔,孤独双塔……”春日两眼直直地盯着地上的画,着魔似的自言自语:“九家,梦……” “喂,春日你没事吧?”我不安地问。这塔的名字对春日的打击竟然这么大?可是刚才看画的时候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啊。 春日似乎领悟了什么,急切地问:“您梦中那个人,是男人还是……还是女人?” 古怪的问题!我挠挠头说:“那个人一直带着面具,不过身材高大,说话也是男人的声音。” “是吗……”春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被什么难题困扰着。 我试探地问:“春日好像很在意这座塔?” “没有。”春日的语气已经恢复了淡定,“臣只是……对传闻中的奇景感到好奇罢了。对了,您在梦里还见到了什么,能否详细为臣讲述一遍?臣觉得大小姐的梦十分有趣。” ———————————————这是讲述的分割线————————————————— 夏日炎炎,院子里的藤花在架子上胜放,树梢传来阵阵蝉鸣。我懒洋洋地躺在走廊的影里,观察着屋檐上横木的纹路。 是梦是真,是梦是真?醒来之后下意识地把梦中所见种种景象画了下来,似乎如果不这样的话,梦境就会随风消散,变成无法碰触的迷团。 按一般人的常识,无论是多么刺激的梦,醒来之后便会很快忘得一干二净不是吗?但是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梦中的每个细节:九淳一的半人半虚的样子,我和他的每句对话,穿过镜之门时水中斑驳的光影,甚至是那座塔的内部…… 那座塔的内部…… 我用手背挡住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眼前黑暗的感觉让记忆更加清晰。 高高的祭台上巨大的白色棺木,被四周幽深的池水环绕着,强大的存在感如泰山压顶般占有闯入者的感官。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死亡的气息。那种冷、粘滞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恐惧,好像头顶上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隐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正伺机而动。 九淳一说,这是初代祭子的坟地。 他说,九家的每个祭子,都是初代的□。他们继承了初代的一部分灵魂,同时也继承他的能力。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躺在巨棺里的那个男人,竟然一直都活着。失去的部分灵魂的他,从数千年前就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中,直至三界交汇,三魂齐聚。 “据神启,只要在三界交汇之时聚齐三名祭子,就可以破解诅咒!”九淳一信誓旦旦地说。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你到哪里找三个祭子啊,难道祭子这种东西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遍地生长吗? 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小看九淳一了。如果一个人为了这一刻足足准备了三百年,那么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计算到的呢?何况是少有神童之誉,被尊为“百代风雅之主”的普化大师? 九家平均三代才出现一名祭子,而这一代却史无前例的出现了两名,一个正在九家被众人膜拜,另一个也就是我,差阳错中被穿越大神选中继而惨遭命运大神垂青的幸运儿。 第三个呢? 当我以为同时出现两个已经是巧合的极限的时候,九淳一只用一句话就打破了它。 “我就是三百年前,九家的上任祭子。” 所以说斩草要除啊,只是流放什么的,总有一天会留下祸患…… 但是,诅咒什么的,九家什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因为我的缺席而导致九淳一三百年的辛苦准备毁于一旦,这也不是我应该承担的后果不是吗?我跟他只是陌生人而已,一个陌生人的死活需要我来负责吗? 什么祭子活不过三十岁,用这种危言耸听的话胁迫,我就会害怕,就会为了活命而相信你吗?我甚至不知道你对我说的话里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以为我是小孩子就能轻易取得我的信任,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冷血也好,自私也好,我只是不想沾惹麻烦,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就当做了个梦——事实上也就是做了个梦——梦醒之后还是继续过自己幸福的贵族小日子吧。 对不起了,九淳一。 走廊上响起轻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我乐了。 “冰,”我起身扑过去,“春日,你太好了!我正热得受不了呢。” 春日吩咐侍女把高脚托盘的盖子打开,一碗切割成一样大小的冰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十分诱人。抓一块含在嘴里……又凉又甜,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这感觉真是飘飘欲仙。 “大小姐,您一次不要吃太多,小心会肚子痛。”春日颇为无奈地说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您似乎越活越小了。您两岁的时候活像个大人,现在长了一岁,反而变成小孩子了。” 我忿忿不平地说:“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再说,小孩子有什么不好?” 春日笑笑说:“大小姐怎样都是好的。” 正嬉笑间,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翩飞入屋宇,回旋几圈,停落在我的鼻尖上。 我惊奇道:“春日,我吃了加蜂蜜的冰,蝴蝶都被我吸引来了。” 春日扑哧一声笑道:“大小姐,这不是普通的蝴蝶。这叫‘地狱蝶’,是专门传信用的。这一定是有人捎口信给你。” “地狱蝶?”想起来了,原著中似乎的确存在这种神奇的小动物。“可怎么能听到口信呢?” “等一等,它会自己说的,地狱蝶可以辨别收信人的灵压。”春日耐心地为我扫盲,“所以只有收信人能听到信的内容。您听到声音了吗,是谁来的信?” 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可以想象说话的人带着温柔的坏笑。 “是白……是舅舅!”三天不见,还真有点想念那张脸。 信的内容如下:小雅,你醒了吗?你睡着的时候舅舅来看过你,可是你都不理舅舅,让舅舅很伤心!听说你醒了,舅舅本想第一时间来安慰你,但是无奈被真秀——就是藤原家的那个戏痴藤原真秀拉住,非要我陪他去商街买东西,所以不能来…… 我抬抬手很想一巴掌拍死这蝴蝶,但是考虑到它此刻停在我鼻尖上,所以忍住了。 白泽继续说:“上次本来想请小雅吃饭,但是真秀太小气所以谈崩了,(喂,你不会打算让藤原真秀做东吧?)只好换成看戏,但是没想到小雅这么投入,竟然激动得病倒了。(你胡说!)所以舅舅这次请小雅玩不那么刺激的东西。(……)来白泽家吧!我和菊爱都热烈欢迎你参加我们的私人茶会。以上。” 通话结束,我半晌无语。原来,说了一大堆只有最后一句是重点吗? “春日,舅舅邀请我去白泽家开茶会。”我简练地提取出华,“还有,‘菊爱’是谁?” “菊爱小姐吗?她是白泽家家主大人的亲孙女,大少爷白泽松直大人的女儿。”春日答道。 “也就是白泽舅舅大哥的女儿,我的……表姐?” “没错。菊爱小姐今年十二岁。”春日抚摩着我的头顶,好似不经意地说:“大小姐可以多跟白泽家来往,这对大小姐的将来很有好处。” 将来之事,谁知道会如何?我装作听不懂春日话中之话,捏起一块冰放进嘴里。 可惜,开始融化了呢。 现实在线阅读 现实 - 初到白泽家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初到白泽家 三天之后,我翘首期盼的请柬终于送来了。 淡蓝色的纸张,四周印着紫色和白色的藤花图案,带着淡淡的香气,十分雅致。在白泽的熏陶下,我知道藤是夏季的诗语,印在此处正合时宜。打开外封,工整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斗室蝉声寂,煮茶待客来。六月初六,聚乐院,清凉台。殷勤盼至。” 最后的落款是:“花农”白泽菊爱。 鉴于我现在还是半文盲,信的内容由兼任文侍女的春日读出。另外,随信还附带着一块棕黑色的小木牌,一角的小孔上系着白色的流苏。木牌一面空白,另一面刻着“聚乐”两个字。 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不知这木牌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是白泽家入门的通行令?春日在母亲未嫁之前,于白泽家工作过一段时间,但并不记得出入使用过这种通行证。看来这个未解之谜只能由我亲自解开了。 六月初六那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大早我就起床梳洗更衣,怀揣着请柬,上轿直奔白泽家而去。 和藤原家门可罗雀的凄凉场景相比,上贵族白泽家果然是高门阔第,气势迥然。一进入大门就有两队整齐划一的侍卫集体问安,形同接待外国元首来访。如果忽略我不到一米的身高,这场面的确非常庄重严肃。 我在管家的引导下进入内庭,被告知家主大人最近不在本家,接待我的是我从未谋面的大舅舅。 在客厅等待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随行的侍女:“有没有准备礼物什么的?”第一次来亲戚家串门,空着手不大好唉。 侍女低头回答:“请您放心,春日大人已经备好了。” 惭愧,一门心思想着茶会的事了,竟然忘了这茬。还是春日总管考虑周到啊!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洪亮嗓门说:“小雅在哪里?”下一秒和室的门被拉开,一个魁梧的中年人大步跨了进来。 此人身高八尺,鼻梁高挺,眉毛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浑身充满阳刚之气,好似日本浮世绘上的英雄好汉。 心想:这八成就是我的大舅舅白泽松直了,但无论我怎么看也看不出面前之人和白泽盛兰有任何相似之处……悲观一点儿说,简直完全相反。这两人如果走在一起,一般人都不会把他们的关系往兄弟上猜。 “您好,初次见面,我……”还未说完,头顶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用力揉搓,早上心梳理的发型顷刻间毁于一旦。 “嗯,不错,跟香姬长得很像。”白泽松直欣慰地说,说话时声音在他膛里隆隆作响,震得我耳朵发麻。“几岁了?” “三岁……” “嗯,已经三岁了么?不错不错。” ……到底哪里不错您能说清楚吗? “盛兰说起你总是赞不绝口,说小雅这个好,小雅那个好,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啦!不过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他说着一掌拍上我的背,差点让我扑倒在地,“以后也好好干,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我忍痛答道。看来眼前这位不仅长的够爷们儿,个也够豪爽。 想起我对某人屡次非打即骂,动辄恶语相向,而这厮竟然到处说我的好话。如此以德报怨,让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的愧疚之情。 下次,下次一定要对他好一点。我默默下定了决心。 按说见也见过了,叙旧也叙过了,接下来该各干个的了吧?但是白泽松直大人显然没有放过我的打算。他一叠声吩咐下人上茶,又取来自家制作的消夏点心,一幅准备促膝长谈深入增进感情的架势,让一心期盼茶会的我只想扶额呻吟。 点心看上去倒是不错,暗自相中一款,正欲伸手抓取,就见一位身着嫩黄色和服的女孩走了进来。她身材娇小,体态轻盈,五官致得像个洋娃娃。 神奇的是,自打这位少女进门,白泽松直周身的气息就陡然一变。 “咦,小爱你怎么来了?”松直用犷而温柔的声音道。(具体是怎样的声音请自行想象。) “父亲大人,您也真是的,小雅是特地赶来赴我的茶会的,又不是来听你唠叨的。是不是啊,小雅雅?”少女娇嗔道。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看上去非常可爱。 你让我说“是”还是“不是”?两者都不行,所以我只好傻笑,兼内心抽搐——小雅我已经忍了,还“小雅雅”,你怎么不叫“小爱爱”? 显然,这就是我传说中的表姐,白泽菊爱大小姐了。从她方才打招呼的亲昵口吻,我推测白泽家的“自来熟”很可能具有遗传。 松直大人不好意思道:“啊呀,我一见小雅就觉得特别亲切,情不自禁嘛!” 我揉揉眼——刚才从松直大人身后突然冒出来的毛茸茸的条状物,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尾巴?还使劲儿摇晃着?……太惊悚了,亲眼见到彪形大汉化身巨型犬科动物,我顿时虎躯一震,收获了一地**皮疙瘩。 “呐,小雅,我们去玩吧。”白泽菊爱拉着我的手向外走,回头冲松直嚷道:“父亲大人不许来打扰哦。” “知道了。”少主大人用哀怨的眼神目送我们离去。哀怨的同时还不忘吩咐下人把桌上的点心送到小姐的茶室去里。 真是训练有素啊,看人家这爹,再看自己的爹,眼前浮现出出生之后唯一一次见到那人的情景……人比人得死,爹比爹得扔啊。他从来不管我,我也懒得去见他,虽然同在源家的屋檐下三年,我甚至还不知他真实的长相是什么样子。 唉,怎么忽然觉得自己那么悲哀呢?这坑爹的贵族亲情。 菊爱拉着我的手往后院走,一脸兴奋的样子,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沉默。 “小雅是第一次参加茶会吧?不用紧张,大家都很和善的,你只要玩得开心就好了。” 她身上用了一种特别的熏香,甜甜的,好像蜂蜜。 “咱们的茶会就在聚乐院举行,每个季节都有聚会,所以小雅你以后要常来啊。对了,聚乐院就是我的别院,看,到了,就是这个。” 外面看只是个普通的大门,进入大门后不能直接看到庭院,而是必须要经过一段幽暗的走廊。一个转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美的亭台花木让人眼前一亮。 好个曲径通幽处,别有桃花源,这样欲扬先抑的手法真是匠心独具。 菊爱看我一直东张西望,善解人意地说:“一会儿我带你在庭院里逛逛吧。这个庭院可是普化大师设计的呢。” 啥米? 普、普普普化……大师? 突然听到的这个名字让我有种从现实中被抽离的感觉。脑中浮现出九淳一白衣银发带着面具的样子……我闭眼默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终于把幻想驱逐出脑海。 啊,一定是我幻听了,就是这样没错。 “说起来,盛兰叔叔还是普化大师的仰慕者呢,清凉台里收集了很多大师的真迹,他一般是不会给别人看的哦,不过我是例外啦。”菊爱兴致勃勃地说,“我跟你说,我不久前买到一副普化大师的三尺幅,是真迹哦。对了,小雅还没加入我们呢,我太心急了,呵呵。” 我以石化的状态漂浮着前行,内心则已经被菊爱的一番狂轰滥炸雷成了一堆焦炭。 魂不散,说的就是那个人吧…… 还是说这个故事的主角其实是九淳一,我只是穿来打酱油的? “当当~~看,那就是我们的大本营,清凉台!”菊爱颇为自豪地说。 我仰望着那个建在假山上的漂亮的阁楼,突然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 这个茶会,到底是什么人的聚会啊?我不会被迫加入什么奇怪的组织吧?刚才菊爱说道普化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感觉,很危险啊…… 正纠结着,突然身体悬空,落入一个芬芳的怀抱里。 “小雅,你想死舅舅了!”白泽盛兰假哭道。 我内心挣扎了一秒钟,用额头狠狠地撞上了某人的鼻子。哈,以石击卵,我真是太聪明了。至于半个小时前刚下定的要对某人好的决心,自然也就飞升成了天边的浮云。 初到白泽家在线阅读 初到白泽家 - 茶会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茶会 话说在瀞灵庭,食不厌,坐不厌久,礼不厌繁,八卦不厌多,正是贵族娱乐生活的四大特色。 就那这茶会来说吧。说到茶会,那自然要有茶。贵族的茶会,自然要有好茶。而上贵族的茶会,自然要有上好的茶。 “这是今年新贡的茶,赤雪珠。别的茶树均是春季出芽,它却在最寒冷的冬季长出新叶。更奇特的是经历冰冻之后新叶会逐渐变色,先是橘黄,再是大红,最后变为深红。橘红和大红的茶叶用来泡茶,粘腻而苦涩,可一旦变为深红色,其味道却清香而甘甜,令人唇齿留香。”白泽盛兰一边向我们介绍,一边用柄勺从釜中取水。 “这赤雪珠生长在极北的冰原上,一年只产不足百斤,又容易腐坏,必须用冰冷存,最终运送到瀞灵庭的,尚不足一半。其中十分之三供给中央六十四室,又十分之三供给死神各队队长、傅队长及高级席官,剩下的四分供给各大贵族。今年侥幸得到八两,不敢私藏,愿与大家分享。” “好,水已经煮沸了,各位请稍等。” 净手,煮水,焚香,取茶。白泽的动作有板有眼,优雅地像是在表演一段舞蹈。我虽然不懂茶道,但看着他认真作的样子,心就不知不觉地静了下来。 石塘的流水声,树枝的摇摆声,鸟儿的呢喃声……四个半席的茶室里,安静地充斥着庭院中的各种声响,唯独没有室中四人的言语声。大家皆收心凝神,体会着这难得的寂静时光。 各位可能要疑惑了,这里除了我,不是就白泽盛兰和菊爱叔侄两人吗,何来的第四人? 话说之前我被白泽引领着进入茶室后,却见室中还有一名年轻女子。 她肤色白皙,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泛着羊脂玉般的温润光泽,乍看之下真如一座玉雕的菩萨。她敛神端坐,面色沉静,一头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束在颈后。身着淡蓝色的和服,外罩深色搔取1,显得简洁大方。 我这两辈子头一次见到这样贵质天成的人,不由升起亲近之心。 菊爱热情地为我们相互介绍。原来,她是千叶家的小姐,千叶岚。 岚,山间之风,清而不羁。瞧瞧,连名字都那么有气质。再对比自己的名字……唉,不提也罢。 年方十五的千叶小姐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爱好广泛,能歌善舞,尤七弦琴,据说曾得到瀞灵庭著名的琴师乐阿弥的亲传。(至于乐阿弥是谁,没好意思问出口。)这让尚未摘下文盲大帽的我愈加敬仰——我上辈子是乐盲,对会弹琴的人总是存有一种莫名的敬意。 “源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啊呀,连声音都很好听,清清泠泠的,如珠落玉盘。果真是天生丽质的美人啊。 白泽盛兰也算是美人,他的美是一种雌雄莫辨的朦胧之美;白泽菊爱的美,是甜蜜的、纯净的;而千叶岚……我偷眼看去,觉得她如同一朵月下的莲花,高洁而神秘。 若是有照相机该多好,我不无遗憾地想,众美齐聚,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刻。 从茶罐中取出碾磨好的茶末,白泽开始抹茶。 在碗中注入热水,再用竹制的茶筅2快速搅动,不一会儿,白色鲜亮的泡沫就浮现在茶汤上。 “风花使者大人的点茶之术,愈加进了呐。”菊爱笑着感叹说。 反应了五秒钟,我才意识到“风花使者”指的是白泽盛兰。 呵,这名字,够骚包的。 说起来,茶会的请柬上白泽菊爱的署名是“花农”,难不成这是组织内部的雅号? 菊爱接下来的话证明了我的猜测。“对了,小雅雅还不知道吧?咱们茶会的成员每个人都要取个另外的名字。这个名字只在茶会的时候使用,而且,名字里必须带一个‘花’字。” 怪不得,花农,风花使者……不过这规矩到底是谁定的呢? 说道这里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流光一转,笑道:“盛兰叔叔的雅号是‘风花使者’,我的是‘花农’,岚姐姐是‘花居士’……现在只有小雅雅没有名字了。大家说小雅雅叫什么好呢?” 白泽头也不抬,继续全神贯注地抹茶,只是嘴角弯曲成一个可疑的弧度。 “这个,还是问问她本人的意见吧。”千叶岚垂目说。 “也对,”菊爱起身,走到我身边坐下,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小雅雅,你想叫什么名字呀?” 我感觉额头上划过一滴冷汗。 你能期待一个三岁的小孩理解什么叫“雅号”吗?就算她理解,你能期待她在瞬间想出一个既妥帖又风雅的名字吗?我就算是天赋异禀,也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呀。白泽盛兰也是,九淳一也是,现在白泽菊爱也是,你们这么看的起我,让我压力山大啊! 本打算虚与委蛇满混过关,但菊爱眼神中闪过的一丝狡黠,让我突然警惕起来。 冷静地回想一下,刚才这室中三人,一个东拉西扯热情引导,一个袖手旁观笑等好戏,一个表面冷淡暗中推动……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对我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 等待,初来乍到的新人? 呵呵,明白了,原来如此。上贵族的茶会也不好混啊,人家这是给我一个下马威,要试试我的斤两呢。如果我此时胡乱敷衍,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接到这茶会的邀请函了吧。 这一刻,我第一次亲身体会到所谓贵族的高傲。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比上贵族圈子更加狭小的社交圈子,用来界定它的不是出身,而是这个圈子里其他人的认同。这个圈子里的人看外面——即使那人同是上贵族——也皆是用俯视的目光。之前收到的与其说是茶会的邀请函,不如说是面试的通知书。在这里在座的每个人都在睁大眼睛打量你,掂量你,看源家的大小姐有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一员。 讨厌这种感觉,但是事到如今,不能不挺身应对。 我沉吟了一下,说:“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名字,但不知好不好。” “小雅但说无妨。”白泽盛兰也不装着抹茶了,转身面对我,眼神中有鼓励地意思。菊爱竖起耳朵,连一直端坐如入定老僧的千叶岚也扭头看过来。 我的所在,一下子升级为整个茶室的焦点。 我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墙边,抬手取下竹筒中的一朵小花,在耳边。 “看,这就是我的名字。我就叫‘簪花客’好了。” 簪花而歌,红尘一过客。风雨沾衣倚杖行,回首来时路几多?惟愿心明澈。 “好名字!”白泽盛兰带头捧场,赢得我白眼一个。 这厮竟然敢把我骗入狼窝,与人合谋暗算我,哼哼……该怎么惩罚他才好呢? 菊爱惊异地看着我,“小雅雅,你好厉害,我还以为……咳,簪花客,簪花客,这个名字真好听,也雅致。好,那从今天开始,小雅雅就是我们茶会的正式成员了,名字就叫‘簪花客’。你可以把名字刻在你的牌子后面。” 果然,那块和请柬一起送来的黑色的小木牌子,原来是这个私人俱乐部的会员证。 千叶岚保持沉默,但看我的眼神跟刚才明显不同了。 不,其实人家刚才压就没正眼看我……想想也是,一个三岁幼儿混在一堆吟风弄月的大人里,怎么看怎么扎眼。 我的入会仪式结束之后,茶会在一种异常和谐的氛围中继续进行下去。 白泽将点好的茶依次放到我们三人面前。 我故意慢了半拍,观察着坐在首席的千叶的动作。只见她双手接过茶碗,在手中转了三圈,才凑上唇边啜饮,饮完之后又转了三圈,才将茶碗放回原位。 于是我依样画葫芦,把这流程重复了一遍,自以为可以鱼目混珠。没想到一旁的菊爱眼尖道:“小雅雅,你转碗的方向和我们不一样哎?” 晕,这么快就出破绽了…… 事实败露,我只好摇头说:“春日从未教过我这些。” “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啦,我记得花农小姐第一次参加茶会是五岁吧?那时候……”白泽微笑着说。 菊爱一瞪眼,娇嗔道:“风花使者大人,你身为茶会理事长,要尊敬会长嘛。” 咦,这个组织还有领导阶级啊。我瞥了一眼白泽盛兰,这厮竟然是理事长,听起来挺威风的嘛。就是不知道他的工作是负责什么的。 “茶道不是一日之功。”沉默许久的千叶岚终于发话了,“对新人的培养,也是我们这些前辈的义务。” “花居士说得有道理,那么……”菊爱想了想,对白泽笑道:“风花使者,这个任务交给你如何?务必让我们的新成员尽快熟悉我们茶会的情况。” 白泽拈花一笑,“乐意之至。” 我无语,难道没人想到要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吗喂! 茶会在线阅读 茶会 - 遇刺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遇刺 茶会结束后,一行人又在聚乐院的庭院中游玩了一会儿。这花园的风格和我我平日所见不大相同,到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山石花木变化无穷,好像一副立体的山水画一般。 见我喜欢这庭院,白泽盛兰殷勤地介绍说:“小雅的眼光不错,这庭院是按照普化大师的手稿设计的,颇得大师之真意。” 他不提醒倒还好,一想起普化二字,我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白泽马屁拍到马蹄上还不自知,继续道:“我这里还收藏着许多大师的画作,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多少人想一窥真容而不得。但是如果小雅求我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你说什么?”我猛地停下脚步。 “……呃,我是说,如果小雅想看的话,舅舅二话不说就……” 我一挥手,“前一句。” 白泽想了想,“很多人想一窥真容而不得?” “不是,再往前。” “那是……价值连城?”白泽的脸一下子黑了,正色道:“小雅,你怎能有如此市侩的想法?大师的真迹的价值绝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这些宝贝若是流落到不懂得欣赏的人手里,平白玷污了吾等的贵族之魂。” 我眼角一抽,说:“你不用紧张,我又不会抢你的!我只是受你启发,得到一点灵感罢了。” 至于是什么灵感,白泽没有追问,可能是怕他一问又会把我的心思勾到他的宝贝上去,所以干脆主动转移话题。 “若说这庭院之美,瀞灵庭中各具千秋,但排的上十大景观的,唯有源家的千樱院和……”白泽用扇子对着走在前头的两人点了一下,说:“千叶家的枯山水石庭。” 哦?原来就是她家,有此机缘,以后定要上门拜访才是。 赏完园景,白泽菊爱邀请我们在院中的水榭中用餐。食物无甚特别之处,倒是饭后进上的甜食和点心味道不错。 转眼时近黄昏,日落西山,大家相互道别,兴尽而去。 白泽以源家的距离远我一个人他不放心为理由,护送我回家,直接无视了随行的一干侍女和侍卫。我默许了他的行为,因为明白他这是有话想跟我说。 天光逐渐昏暗,侍卫点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映着白泽脸,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晴不定。 “小雅,你是不是生舅舅的气了?”他弯腰看着轿子里的我。 我的回答就是“唰”地把小窗关上。 “……” 白泽沉默了一会,又从外头把小窗一点点抠开,露出一张微笑的小白脸。“小雅是不是还为起名字的事生气呢,气舅舅不帮你?” 我哼了一声,观察力倒是挺敏锐的嘛。其实帮不帮忙倒还在其次,我耿耿于怀的是白泽对我的故意隐瞒。 “舅舅不是不想帮,而是更愿意相信小雅的能力,这么点小事怎么难得到咱们小雅呢?”白泽用哄小孩吃糖的语气说,“就算是有什么万一,舅舅也已经做好准备了,不会让小雅吃亏的。唉,其实舅舅已经给小雅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哦?这样的话,还算他有良心。 “你给我想了个什么名字?”我问。 “花童子。”白泽满意地说。 我忍…… 忍不了! 顺手把随身带的荷包砸到他脑门上,只听白泽发出“哎哟”一声惨叫,我“啪”地拉上窗门,决定眼不见为净。 小小的窗门阻隔了白泽的絮叨,也阻断了外面的光线,狭仄黑暗的空间让我觉得有些憋闷,于是把另一边的小窗拉开透透气。 一阵凉风吹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轿旁侍卫手中的火把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倏然熄灭了。 “咦”白泽突然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白泽大人?”侍卫长闻声问询道。 “奇怪的感觉,似乎……”白泽低语片刻,对侍卫长道:“停轿!”语气中竟有一丝难得的凝重。 轿子立刻停了下来,我掀起门帘探头张望,只见天空月明星稀,高墙之上鳞次栉比,平坦的街道上静悄悄的,除了我们没有一个人影。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纳闷地问。 白泽没有回答,转身对着我们来的方向高声说道:“鬼鬼祟祟跟踪我们的各位,请出来吧。”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的侍卫都“唰”地拔出了腰中的刀,利刃在明亮的月光下闪着寒光,戒备着看不见的敌人。几个侍女聚集在我身边,侍卫长则持刀护卫在我们身前。 又一阵风吹过,周围安静地可以听到侍卫长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正当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白泽神经过敏草木皆兵的时候,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一道蓝色的光破空而过。攻击来得如此迅速,以至于当我回过神来,侍卫长魁梧的身躯已经轰然倒地。 “呀啊——”侍女们尖叫着抱成一团。 “公主殿下!保护公主殿下!”几个身手敏捷的挺身面向蓝光来的方向,余下的几人摆开阵势,将我们护在身后。我恍恍惚惚地被夹在众人中间,看着侍卫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下渐渐溢出一泓深色的体。 又是一道蓝光划过,霎时刀兵相击之声回荡在空气之中。众人心头一凛,迅速相互看顾一遍,却发现这次并没有人中招倒下。只见站在最前方的白泽一翻衣袖,将一只冰蓝色的羽箭甩到地上。被在地上的箭在月光下幽光一闪,化做一缕白烟消失在空气中。 “你们是什么人?行刺源家的公主意欲何为?”白泽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沉,冷静地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气,“不说的话,是要逼我亲自动手吗?” 风停了,从城墙的影中走出两个白衣人。 两人一样高矮,一样打扮,连容貌也一模一样,看上去都是十二三岁的孩童。诡异的是其中一人背着一把比自己身高还要长许多的大弓,另一人则双手抱着一柄细长的剑,看上去像是两个顽皮的孩子偷了父亲的武器玩打仗的游戏,但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觉得好笑。 “刚才箭的,就是你吗?”白泽冷冷地看向那个背着弓箭的童子。 “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和表情毫无变化,仿佛是一架人形机器。 “理由呢?”白泽又问。 “我们只是执行主人的命令,取源家公主的命而已。”那孩子平淡地说,冷漠的语气让我不寒而栗。 我到底惹着谁了,是谁非要置我于死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脑子里乱纷纷地滑过一个个人影,春日,母,秋子,凉子,一之濑…… 仿佛感应到了我的不安,白泽瞬步到我身前,用身体遮挡住我的视线。 “有舅舅在,小雅不用担心。”白泽盯着敌人说,带着不容质疑的温柔。闻着他头发上散发出的熟悉的香气,这一刻,我忽然眼眶发热,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才不用你担心,”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呵呵,我是需要小雅担心的人吗?”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时刻,白泽竟然还有心思说笑。 话音未落,另一名童子动手了。 我只看到他滞留在原地的残影,下一秒,那把长刀的刀尖已经刺向白泽的面门。眼看就要致白泽于死地,却生生被挡在了几寸之外,看得我胆颤心惊。 仔细一看,那挡住凌厉剑势的武器,竟然是白泽手中的折扇。纤细的扇骨与锋利的剑刃形成强烈的对比,似乎一条简陋的堤坝,随时会被汹涌而来的洪水吞噬。 然而堤坝没有被吞噬,反而是洪水退缩了。两者角力片刻后,持剑的童子借力反身一跃,跳出十步之外。我的心还未来得及落回原处,就见他俯身加速再次出击。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白泽而是我身边的侍卫。 众人早已严阵以待,但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左右挪动时身体轻盈得好像没有重量一般,几个回合下来,又有一名侍卫倒下。白泽的身法也有了变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功夫,似乎是武术和空手道的结合体,迅疾的招式招招紧逼,让那童子一时无法□。 战况似乎有所好转,我擦了擦手心的冷汗,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撇到一个移动的白影。糟了,我怎么忘了还有另一个人! “小心!”我急忙喊道,祈求白泽能立即发现那个已经拉弓搭箭的身影。 白泽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一边用扇子格挡着对手的长剑,一边警惕地向弓箭手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随时准备以一敌二。那童子偷袭的意图已经暴露,威力也必然大大减低,我稍微放下心来关注白泽这边的战局。 可是我放心得太早了。 幽蓝的箭尖转过一个微妙的角度,对准了我的方向。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蓝光扑面而来,如一只猛兽张开骇人的獠牙。快逃,快逃开!内心绝望地大喊,身体却笨拙地停留在原地。时间变得凝滞,眼前的景象以慢放的姿态展示着死亡的瞬间——白衣童子面无表情的脸,白泽猛然睁大的眼,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的触感…… 然而,没有疼痛。 挡在面前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倒在我的怀里。 “……”我睁大眼睛看着怀中侍女年轻的面孔,突然发现我居然叫不出她的名字。脑海中残留的唯一印象,只有今日在白泽家客厅的一次随意的对话: ——有没有准备礼物什么的? ——请您放心,春日大人已经备好了。 “……为什么?”我失神地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为什么要为一个本不认识你的人去死?为什么如此随意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公主殿下……请您……”她用最后的力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头无力地垂下来,手臂滑落到地上。 我张着嘴,没能发出一个字。 我颤抖得太厉害,以至于甚至抓不住她的手。 我听见白泽喊我的名字,也感觉到他把我抱在怀里,远离了血腥的味道。 我看见白泽一叶叶打开手中的扇子,另一只手四指并拢拂过扇面,用耳语般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展开吧,风花之卷!” 遇刺在线阅读 遇刺 - 夜半来客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夜半来客 “展开吧,风花之卷!” 耀眼的光芒过后,一把细长的武士刀出现在白泽手中。 这种似曾相识的咒语,难道是……传说中的斩魄刀? 我贴在白泽怀里,无法看到那把刀的全貌,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它的出现,周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似乎化为某种粘滞的体,沉沉地压在人们身上。憋闷的感觉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在白泽的怀里挣扎了一下。 “稍微忍耐一下,小雅。”白泽沉着地说,“很快就结束了。” 说话时语音的震动传到我的耳朵里,伴着一如既往沉稳的心跳。我闭上眼睛,抱紧了怀中的人,呼吸着他独有的气息。我一直不知道他熏的是什么香,但我想这种香一定有安神的效用。 那把斩魄刀卷起冲天的风浪,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敌人挟裹入湍急的漩涡之中。在悬殊的力量面前,再轻盈的身手也无济于事,局势从势均力敌的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痛击。正当我以为白泽就要一击毙敌的时候,拿剑的童子突然衣袖一翻,数道蓝光向我们来。 “哦?原来你也会这一招。但是你认为有用吗?”白泽嘲讽道。 蓝色的箭被风阻挡了去势,爆碎成一团团白色的烟雾,于此同时,身后另一名童子万箭齐发。 前后夹击,白泽高喝一声“躲开”,抱着我纵身跳上墙垣,反映不够快的几个侍卫纷纷倒地。侍女们早已退缩到墙角,没有受到波及,然而其中一个侍女突然身体摇晃了几下,接着扑到在地。 不知何时一团蓝色的烟雾笼罩了整个街道。 白泽变色道:“小心,烟雾有毒!” 来不及了。只听“叮当”数声,几个侍卫的刀掉落在地,身体也随后倒了下去。 白泽收紧了抱着我的臂膀,看着前方并肩而立的两人,怒极反笑,“呵,连用毒这种险招数都使得出来……不过,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说着,他缓缓举起刀,横置于前。 “风火燎原!” 一阵疾风挟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向两人扑去,两人瞬间被风流卷进了火焰之中,连挣扎喊叫的时间也未给对方留下,干干净净地一招毙命。热浪退去,仅余下状若飞絮的黑色灰烬。 “结束了。”白泽收刀回鞘。白光闪过,斩魄刀又变回了一把普通的折扇。 白泽果然没有没有食言,从解放斩魄刀到结束战斗,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有人拉住了我的脚腕。低头一看,骇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大小姐……”女人嘴角不住地溢出鲜血,满眼凄惨地看着我,“我代替你去死,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我不知道,放开!”可是那女人抓得如此之紧,几乎要扭断我的骨头。“你已经死了,放开我,白泽,白泽?”我摇着白泽的胳膊向他求助,谁知面前的人转过头来,竟然是已经中箭而亡的侍卫长! 啊——! 我发出一声无声地尖叫,挺身坐起。 入眼的是白色的帐幔,平整的屋顶,熟悉的被褥,皎洁的月光穿过格子窗棂,洒落一席清辉。这是源家,我的卧室。 刚才的,是梦? 原来是梦啊…… 长长地松了口气,一点点放松了僵硬的身体,才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我竟然,又梦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摇摇头,强迫自己忘掉刚才的梦境。“来人,有人在吗?” 纸门后传来今晚当值的侍女的声音:“是,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我有些渴了,要喝水。” 水很快被端上来。我心不在焉地啜了几口,问坐在床边的侍女:“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差不多子时了。” 子时,也就是将近午夜12点。竟然才睡了三、四个小时,看着外面异常明亮的天光,我还以为快要黎明了呢。 “你下去吧,不必侍候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对侍女说。 “这……”她犹豫了一下,“那么,奴婢就在隔壁听候吩咐。”说着俯首行礼退出了床帏。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发呆,不知不觉中思绪又飘回了三天前的傍晚。 我从未见过白泽战斗的样子。握着剑的他是如此认真和专注,周身发出耀眼的光芒。战胜敌人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眼神里的兴奋和骄傲。 可是白泽不是厌恶死神的吗?厌恶死神为何还要去真央?去了真央为什么不当死神?不当死神,也会有斩魄刀吗?白泽他,为什么不在战斗的一开始就亮出斩魄刀呢,这样的话,也许阿惠就不会死了吧。 阿惠,就是那个为我以身挡箭的侍女。这个名字也是后来询问了春日才知道的。 阿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也是源家的厨房工作的下人,这样说来,她家也算是源家的内户。作为补偿,春日提拔阿惠的父亲做了厨房里管食材的火头。看着那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拘谨地跪在殿下,再三叩谢我的赏赐,我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唯一的女儿为我而死,他竟然还要来感谢我,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 但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春日说:“为保护主上而死,是莫大的荣耀。今后在源家人人都会高看他一眼,以后的生活也会改善很多——这些,足以填补失去女儿的痛苦。” 抱着枕头打了个滚,想不明白,再滚回来,还是想不明白……总觉得,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有的高傲,有的贪婪,有的营营算计,有的韬光隐晦,而这些人身上,却有一种相似的东西。是什么呢,我说不出来,是一种执着的神,或是生存的理念? 唉,的大人的世界,可真难懂啊。 “咔哒。” 门后传来一声轻响。莫非是值班的侍女又跑回来了?真是的,不用这么敬业吧,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吗?叹了口气,对床外的人说:“不是说了我这里不用侍候了吗?你下去吧。” 没有回复,没有声音。难道是我听错了? “哒、哒、哒……”一个上下弹动的圆球出现在我的床榻上。 我揉揉眼睛,不是幻觉,的确是一个球。白色的,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正在被子的皱褶里扭来扭去,仿佛一颗即将破壳的蛋。 这、这是什么东东? 我蹑手蹑脚地爬过去,想用手指戳一戳。可还没有碰到它的“蛋壳”,就听“啵”的一声,一只尖尖的触手从球的表面拱出来,触手的尾端分成了两支,好像末梢开叉的头发。紧接着,触手的上端也伸出了两个较细小的分支。在我囧囧有神的注视下,它成功变身为一个头身比例极不协调的人形。 或许是头部的圆球过于沉重了,它走路的时候两手托头,身形有些不稳。他捧着脑袋原地转了几圈,最后定格在面向我的方向,上下挥动着细细的胳膊,好像在向我问好。 “呃……”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跟它个打招呼。 它跳起来,用没有五指的尖端勾拉我的衣角,然后又跑开一段距离停下,回头“看”我,摇头摆尾,快速挥动着双臂,似乎十分激动地样子。见我不为所动,它再次跑过来拉我睡衣的带子。 我悟了,它的意思是让我跟它走。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披上外衣起身走出了床间。虽然来历不明而且很可疑,但是这个小东西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整个源家都有侍卫把守,只要不出内庭的范围,能遇到什么危险呢?我的地盘我做主嘛。 白色的圆球摇摇晃晃地在前方引路,不时转身向我招手,让我快点跟上。它头重脚轻的样子有些好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载到在地上。走着走着,它在一个亮着灯的房间前停住了,一只手臂冲着门的方向上下挥动。 这是春日的房间。 这么晚了,她还没有休息吗? 这个神神秘秘的小东西领我来这里做什么?春日的房间我进去过很多次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呀。我还是回去吧,大晚上不睡觉出来闲逛,要是让春日看到又免不了一通唠叨。 想到这里,正要转身往回走,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春日小姐,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夜半来客在线阅读 夜半来客 - 所谓真相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所谓真相 “春日小姐,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个声音是……白泽! 可是,他怎么会半夜出现在春日的房间里? 我强忍好奇,提起衣角,轻轻地把耳朵贴在拉门的格子窗上。房间里点着灯,他们应该看不到我的影子。那只圆球手脚并用,拽着衣带爬到我的肩上,似乎也想听一听里面的人正说些什么。 “是的,这是夫人临终前告诉我的,所有事情的真相。”春日的声音有些暗哑,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似乎之前的谈话让她耗尽了力气。“夫人让我在必要的时候将这些告知大小姐。事关小姐的身世和九家的秘辛,万一哪天被心怀不轨之人发现并利用的话……所以夫人希望到时候大小姐至少能有所准备。”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白泽的声音有些不稳,一时间我以为他会哭出来,没想到却听到一声轻笑,“呵,姐姐她还真是任啊,把所有的麻烦都抛下,然后一走了之。她以为自己这样做很伟大吗?她这样牺牲,小雅就会感激她吗?她这样,她这样……” “盛兰大人!”春日担忧地喊道。 什么身世?什么牺牲?两人的话让我的心揪了起来,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乱成一团,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看不见、抓不住。 片刻沉默之后,白泽道:“抱歉,我……那么,小雅现在……” “不,大小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春日叹了口气,又说:“可是,我怕这件事再也瞒不了多久了。十几天前,大小姐突然昏倒,昏睡了三天才醒过来。我原以为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可是大小姐醒来后画的一幅画,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画?”白泽有些意外地说。 我也想起来了,那时候春日的表现的确有些不对劲,但是之后很快恢复了常态,我也就没有多想。难道那幅画有什么不妥吗?她刚才提到的九家的秘辛和我的画有关吗?我的身世又有什么秘密?一个接一个的谜题接踵而至,我打起神全神贯注地偷听。 只听春日继续说道:“大小姐画的,正是九家的孤独双塔!” 白泽很快否定,“不可能,小雅只是听我说过而已,从未去过这处地方。会不会是她凭想象画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倒好了,可是大小姐说她画的是她梦中见到的景色。在梦中,有人带她来到九家,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似乎要指引她去做一件事。一开始,我还以为……”春日的声音低了下去:“现在看来真是愚蠢的想法,但是,那时候听到大小姐这么说,第一反应竟然是‘会不会是夫人托梦,与大小姐在梦中相见’。我想,盛兰大人的话,应该能理解这种心情吧?” “春日小姐……”白泽语气有些复杂。 “我知道,是我的执念太深了,直到现在还是不能振作起来,实在是……”春日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然后三天前,又遇到了那样的事。听您说,对方似乎一心要取大小姐的命。大小姐虽然才三岁,但是聪慧沉稳,又是正室夫人所出,是源家公认的继承人,何况家主大人并没有别的子嗣,如果是为了源家的继承权而做出这样鲁莽的行为,怎么说都太勉强了。我也考虑过源家与别家结仇,引来报复的可能,为此特地询问了家主大人。但家主大人说他并不记得源家曾与人结下这样的仇怨。” 白泽没有回应,春日道:“也许是我关心则乱,胡思乱想,但是我总觉得这两次事件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盛兰大人,我知道夫人曾与您有过约定,所以现在我能拜托的也只有您了,请您无论如何要保护大小姐!” 春日的话让我灵光一闪,茅塞顿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一直觉得那天晚上的两名刺客有些古怪,明明从未见过但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们身上的气息和九淳一的非常相似!身着白衣,面无表情,神神秘秘,虚幻缥缈,让人无法琢磨。难道那名童子口中的主人,就是指九淳一吗?可是他没有理由杀我啊,不久之前,他不是还说要借助我的力量吗? 九淳一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努力回忆那个梦中的情景。他用占梦术认定我是什么神选中的人,但是为什么和九家毫无关系的我会是“祭子”,他也不甚了了。对了,刚才春日几次提到我的母亲、我的身世,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难道……一直以来积攒下来的所有疑问和猜想开始相互靠拢,一个大胆的假设渐渐在我脑中成形。 如果,我不是源家家主的亲生女儿……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母亲生下我就去世了。(无颜面对舆论压力以至于身心憔悴。) 为什么父亲对我如此疏远。(他一定早就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 为什么九淳一预言我是祭子。(我的亲生父亲很可能就姓九。) 为什么春日对那副画如此在意。(事关夫人红杏出墙的秘密,能不紧张吗?) 为什么被春日告知真相后,白泽变得如此激动。(接受不了啊,一直尊敬的姐姐竟然背着丈夫和别人有染,还生下了孩子。) 为什么有人要刺杀我……呃,貌似这个问题暂时还无法解释。 终于明了了自己的身世,我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古人云:福祸相倚。此话诚然。刚满三年的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似乎就要结束了呢。春日刚才不是说了么,这件事情再也瞒不了多久了。那么,今后我该怎么办呢,离开源家,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脸颊边传来柔软的感觉,是圆球在用头蹭我的脸。 “你是在安慰我吗?”我把它搂在怀里,他那颗白色的圆滚滚的脑袋,“没关系,穿都穿了,这点打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是……” 只是白泽……想到他,我心中一痛,他又会怎么看我呢?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我们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吗? 门外的人忧郁迷茫,门的另一边,气氛更加沉重了。许久的沉默之后,白泽说:“不管怎样,我都是小雅的舅舅。无论如何我都会履行保护小雅的约定,这也是我能为姐姐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谢谢您,盛兰大人。”春日欣慰又感动地说。 我捂住嘴,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憋得眼眶发酸。即使不是源家的大小姐,至少我还有春日,还有白泽,还有这些关心爱护我的人,这样就够了,我还要奢求什么呢? 白泽又道:“感谢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只是春日小姐,您猜的不错,袭击小雅的人的确和九家有关。” 我竖起耳朵,屏息聆听。趴在我怀里的圆球也把“耳朵”贴在纸门上。 “果然。那么,有证据吗?”春日急忙问。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天战斗的情景,发现敌人的身份非常像‘阳术’。” “阳术?” “春日小姐对死神的战斗方式了解多少呢?” “只是大概听闻,有斩术、鬼道、白打和瞬步四种方式,是这样吗?” “是的,春日小姐说的没错,但并不完全正确。在瀞灵庭建立之初,贵族和死神的界限并不明确,很多死神都是由灵力高强的贵族担任的。贵族各家之间的战斗方式各有不同,有的偏重斩术,有的偏重鬼道,还有的偏重白打和瞬步,除此之外,有些家族还拥有自己独特的战斗方式,其中之一就是九家的阳术。不过自从真央建立之后,死神的技能逐渐形成了以四大技能为主的固定体系,像阳术这种独特的战斗技能随着使用的人不断减少,也渐渐不为人知了。” 春日道:“这么说,九家的嫌疑很大。” “但是也仅仅是嫌疑而已。”白泽说,“九家的阳术脱胎自为王族的祭祀仪式,玄密又艰深,千百年来除了九家的人很少有人能领悟其中的奥妙。姐姐她仅凭一己之力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不能不说这世上真的有天才这种存在。换句话说,不是九家的人而能使用阳术也不是不可能的,姐姐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两人的推理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房间内一时没有声音。 “万一真的是九家做的,他们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取大小姐的命呢?”春日试图从另一个方向寻找线索,“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可不管他们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采取这样的态度也太奇怪了。虎毒不食子啊!” 春日的话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想,我果然是九家的私生子…… “说不定,是九家的内部出了什么问题。”白泽顺着春日的思路说,“看到消失已久的阳术之后,我立刻对九家展开了调查,发现自从三百年前上任祭子去世后,这个家族家主更替异常频繁,而最近的一次是二十七年前。当时,九家的长老的九长政的女儿被认定为是祭子,长政便凭恃祭子生父的身份顺利登上了家主之位。而我听说不久之前,九家的祭子莫名失踪了。” “您的意思是……”春日不确定地说。 “九家认为祭子是初代祭主的转世,具有重大的意义,甚至可以直接决定家主的人选。但是祭子无一例外活不过三十岁。九长政的女儿已经二十七岁了,而且如今下落不明,如果此时再出现一个祭子的话……” “那么他家主的位子就会不保,是吗?”春日恨恨地说,“就因为这个原因,便要加害大小姐吗?可恶,愚蠢!” “春日小姐稍安勿躁,目前为止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一定是九长政干的。”白泽沉声道,“我想对方没有得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总有一天会暴露他的真实意图。唯今之计,我们必须确保小雅的安全,然后耐心地等待事情的发展。而且这件事棘手之处,在于不能请求十三番队的介入,不然就会提前泄露小雅身世的秘密……” 下面的话,我没有再听,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白泽的声音——“祭子无一例外活不过三十岁。” 活不过三十岁。 三十岁…… 腿一软,我跌坐在地上。了口,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不,不是失去,而是绝望的野草在心灵的原野上肆意生长。 原来九淳一没有跟我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祭子活不过三十岁,我是祭子,也就是说,我活不过三十岁。 其实那时候内心已经预感到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我一直以“这只是个梦,不是现实”为借口逃避,自欺欺人。今天白泽的话不啻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让我看清楚现实的残酷。 “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攥紧了拳头,砸在地板上,“私生子,还是短命鬼,开什么玩笑!” 头上的圆球被我的动作甩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跳入了走廊外的草丛。 “什么人?”一声低喝,纸门“唰”地打开,白泽手按斩魄刀出现在我面前,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小雅?” 所谓真相在线阅读 所谓真相 - 春日的决定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春日的决定 “小雅?” 盛兰大人一声惊呼,让我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大小姐怎么会在外面,她听到了多少? “大小姐!”我匆匆起身奔到门口,可是大小姐一看到我们便转头就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是……恐惧? 心中一沉,顾不得许多了,我提起衣角跟在盛兰大人身后追过去,心想无论如何先要稳住大小姐的情绪才行。 “小雅,等一下,小雅!”盛兰大人轻声喊道,一手按住了大小姐的肩膀,“小雅你跑什么?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大小姐挺直了身子,倔强地不肯抬头,攥紧的双手微微发抖。分明是被吓坏了却要硬装坚强的模样让我心中一痛。我快步走上前去抱住她,安抚地摩挲她的背,“没关系的,大小姐,无论听到什么也没关系的。大小姐请安心,有我和盛兰大人在,决不会让您有半分差池!” 怀中瘦小的身躯僵了一下,接着一只小手慢慢地环住了我的背。“春日……”大小姐把头埋在我怀里模模糊糊地说,“春日。” 我也略微用力回抱她,用最最轻柔地语气说:“怎么了,大小姐?” “……没什么,只是想这样叫你。春日,春日,春日……”她叹息般地念着我的名字,反复念了几次后,忽然咯咯地笑了出来。 “您是在撒娇吗,大小姐?”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我心中突然涌起了温柔又酸涩的感情。这个孩子,我亲手抚养的孩子,是如此依恋我,如此需要我,我和她之间的羁绊是今生今世永远割舍不断的。这是我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不仅仅是出于夫人的遗命,而是我自己决定要这么做,因为这份守护让我变得坚强,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让我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勇气。 我一定要保护她,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我在心中默默发誓。 “现在可以回去乖乖睡觉了吗?”盛兰大人在一旁抄手笑道,“唉呀呀,跟小雅在一起,要有随时会被吓一跳的觉悟才行啊。唉,春日小姐你真是太辛苦了。” 大小姐抬头狠狠地瞪了盛兰大人一眼,那神态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我不由松了口气,看起来已经恢复神了呢,盛兰大人真是一剂治疗大小姐情绪低落的良方啊,以后要多加利用才好。 我向盛兰大人示意,让他抱大小姐回寝室休息。看着大小姐入睡之后,我唤来了今日当值的侍女。 “为什么擅离职守?大小姐一个人跑出去你都不知道,若是有什么万一你担当得起吗?”看着她伏地请罪的样子,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奴、奴婢知错,真是万分抱歉……”她战战兢兢地说,“启禀总管大人,公主殿下半夜要饮水,奴婢不敢怠慢,但是饮过水之后殿下命奴婢离开寝室,说是要独处一会儿,所以……” 我揉了揉额角,气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在隔壁侍候?难道你就径自离去了?” “奴婢怎敢,这之后奴婢一直在隔壁听候吩咐,可是、可是真的没有听到殿下的寝室里有任何声音……” 我皱起了眉头。这就奇怪了,看这侍女的神情不像是说谎,而且谅她也没这个胆量。可是无论是拉开寝室的门或者在走廊上走动,都会发出声音才对,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不可能完全听不到。更让人费解的是大小姐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走到我的房间外头呢?大小姐寝室和我的房间距离很远,是不可能看到我房间里亮着灯光的。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蹊跷。 遣退侍女,我和盛兰大人在房间中密议。为防大小姐听到,盛兰大人特意设置了结界。 “盛兰大人,大小姐在我房间外面,您真的没有丝毫觉察吗?”据我所知死神可以用灵压分辨人的身份,盛兰大人应该也可以做到吧,毕竟曾经在真央学习过死神的技能。 “怎么说呢,我也觉得很奇怪,”盛兰大人用扇子托着下巴,显得有些困惑,“在小雅发出响声之前,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灵压。虽然很多高位死神可以完全隐藏自己的灵压以潜藏行踪,但是小雅现在是做不到的。在不隐藏灵压的情况下不让别人发觉,除非……” “除非什么?”我问。 盛兰大人盯着扇子上的花纹想了想,摇头说:“……不可能,小雅怎么可能会屏蔽灵压的结界呢?” 盛兰大人的话让我心中一动,想起源家藏宝库中的某物,我说:“可是,能产生屏蔽灵压的结界的物品,也是存在的吧?” “如果对某种物品用特殊的鬼道加持的话,的确能产生屏蔽灵压的效果,可是我方才并没有发现小雅身上多了什么特别的物品。何况在看到小雅之后,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灵压。刚才我回去检查了一下春日小姐的房间四周,也没有发现设置结界的痕迹。”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已经考虑到了这一步,不愧是盛兰大人。但是有个我最担心的问题仍然是无解,那就是大小姐到底听到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看她最初激动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我从后往前,回忆着与盛兰大人的对话。 “莫非大小姐听到了九家蓄意谋害她的事,所以感到害怕?”我猜道,眼前闪过大小姐一脸恐惧的表情。 “我觉得小雅不是因为这个感到害怕,或者说,不仅仅因为这个。”盛兰大人慢慢地说,似乎正在考虑某种可能,“我总觉得,小雅心里藏着什么心事,不愿意对我们说。唉,这个年纪就有少女心事了,真让人头痛。” 语气虽然轻松,但是其中蕴含的担忧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我想,盛兰大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守护在大小姐身边,上次的遇刺事件证明源家侍卫的水平实在是差强人意,看来,是时候提高大小姐身边警卫的质量了。 次日一早,侍女回报大小姐已经起身,神还算平稳,只是还未用早饭就开始读书练字了。 “大小姐愿意练让她练吧,只是不要耽误了早饭。吩咐厨房,从今天开始以后每餐为大小姐多添一样菜,米饭加一半的量。” 大小姐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异常地早熟、稳重,有时候简直听话得让人心疼。别的上贵族家的孩子,譬如白泽家的菊爱小姐,几乎是被父母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读书识字的启蒙功课也是五岁之后才安排的。听说菊爱小姐最初静不下心来练字,以捉弄老师为乐,为此有一段时间闹得白泽家**犬不宁,直到换成了那位大人才开始用心学习。 大小姐从两岁就在我的指导下开始自学,短短一年时间已经认识几百字了,笔法虽然尚显稚嫩,但也初具雏形,实在令人欣欣慰骄傲。照这个进度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到时候还要为大小姐物色一位德才兼备的名师才行…… 脑子里转过这许多念头,面上还要打起神处理属下禀报的内庭诸事务。匆匆用过早饭,又去书房看望大小姐,顺便检查一下学习的进度。感觉大小姐今日的字写的格外用心,不免又褒奖勉励了一番。 服侍大小姐用过早饭后,我吩咐则子:“你去向家主通报,说我有要事求见。还有……”我看了一眼她的脸,说:“记得觐见家主大人之前,必须先洗去脂粉,换下熏过香的衣服。” 则子是不久之前接替秋子、凉子成为一等侍女的,我的心腹助手。我比较欣赏的一点就是她办事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最好保持沉默。就像现在,听到我这个古怪的命令,她只是愣了片刻,接着垂首领命,没有半句质疑。如果是凉子的话,定要好奇地追问半天了。 想到凉子,不免想到她的双胞胎姐姐秋子,想到夏日的那场婚事,心中有颇些无奈。 两人跟随我服侍夫人多年,虽然个上都有些缺陷,但总的来说还算机灵,是我用惯了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拉拢一之濑,我也舍不得将两人一起嫁出去。但是夫人去世之后,小姐跟舅家的联系明显削弱了,这对大小姐的声势无疑是不利的。虽说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万一家主大人续弦再娶,又生下一男半女的话,大小姐的正统地位会受到威胁。所以我一方面让大小姐和白泽家的人多多接触,增深感情,另一方面开始在十三番队中培植自己的人脉。 虽然现在很多自命清高的贵族不屑和流魂街出身的死神为伍,但近几十年来,中央六十四室中朽木家和四枫院家的贤者人数几乎翻了一倍,而这两大贵族都跟十三番队有很深的渊源,现任朽木家家主朽木银岭大人更是兼任六番队队长一职。直觉告诉我,贵族和死神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力量的天平正在渐渐向死神的一方倾斜。 这种趋势我无法阻止,但未尝不可加以利用,比如施恩于一个四番队的高位席官。不管他将来的前途如何,这对我把握十三番队的消息动向都是有利无害的。而且四番队是非战斗番队,负责后勤医疗等等琐碎事务,即便是一之濑桂这种高位席官和源家结姻,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这种低调正是我想要的。 除此之外,让大小姐多多结交朋友,为以后的人际关系作铺垫,也是必不可少的。历数瀞灵庭的十清贵,朽木家的少爷听说和家臣的女儿纠结不清,才十五岁惹出这样的麻烦,这样的风流之徒还是少沾惹的好;四枫院家的家主至今尚无子嗣,家主有个妹妹年龄也太大了,跟大小姐怕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志波家的家主据说马上要娶妻,家里正忙得一团糟……数来数去,除了白泽家的菊爱小姐,也只有千叶家的岚小姐,萨摩家的文鹤少爷和草莺小姐跟大小姐年龄相近。自从夫人去世后,源家就再没有举行过宴会了呢,要不要制造机会让他们认识一下呢? “春日大人,家主有请。请随我来。” 侍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整理了一下衣装,随他进入正厅。大厅的另一头,家主大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帘子后面,身旁左右各坐着一个年轻的美貌少年。 看着那两个年轻漂亮的面孔,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么快,又换人了。 “家主大人,您身体如何了?我听说您前几天略感风寒,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惯常的行礼之后,就是惯常的问安。家主大人的身体不太好,据说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弱病,怎么调理也无法除。更糟糕的是这位大人从小就对各种东西过敏,花粉脂粉什么的就不必说了,连铁和铜这种金属的物品都碰不得,一旦接触就会全身发痒出红疹。所以家主大人很少跟别人接触,平时也很少出门,如果不得不到人多的地方去,就必须用纱布包住□的皮肤,再用防风的帘子和众人隔开,实在是很辛苦。 可是我们这位家主大人还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绘画。喜欢绘画到也没什么,问题是家主大人他只喜欢美人像,尤喜亲自为美人画像,这下就惹出了大麻烦。试问哪个美人不爱涂胭抹粉,描眉熏香的?以至于家主大人每画完一副画都要发病一次,卧床休养数日。即便如此家主大人也毫不退缩,颇有舍身成仁之志气,让吾辈感动不已。夫人怜惜家主大人的身体,把家主大人豢养的美少女全部换成了素面朝天的美少年。 起初家主大人是不乐意的,但经过夫人的谆谆教导耳提面命,家主大人的审美观渐渐发生了扭曲,现在变得完全只对美少年感兴趣了,据说曾经发誓要画遍瀞灵庭各种类型的美少年。记得上次觐见时家主大人还御赐了一副亲自绘制的《少艾赏樱图》,画中的美少年眼波流转,栩栩如生,可见大人的功力是更上一层楼了。只是,我私下观赏时总觉得那少年的眉眼和盛兰大人略有相似……是我的错觉吗? 撇开这癖好,其实家主大人的个还是不错的,至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春日,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又是雅雪的事?” 看,家主大人除了一心扑在绘制美人图的大业上,还是很挂心大小姐的。 “是的。家主大人,上次大小姐遇到刺客,源家的侍卫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多亏了白泽盛兰大人在场出手相助才保住了大小姐的命。所以臣斗胆提议,为大小姐选拔一名贴身侍卫,时刻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家主大人“哦”了一声,说:“就这事吗?” “是的。” “雅雪也该有贴身侍卫了,不过一个恐怕不够吧,要是有武艺高、长相好的,多选几个无妨。”家主大人指示道。 有家主大人这句话,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春日的决定在线阅读 春日的决定 - 文成武得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文成武得 源家的公主殿下最近很忧虑。这是殿下身边所有侍从的共同感受以及……共同话题。 ——哎哎,你说殿下不会是惊吓过度,神出了什么问题吧? ——嘘,噤声!万一被春日总管大人听见的话……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啦,毕竟是三岁的小孩子嘛,遇到这种事,会留下心理影也说不定。 ——唉,殿下真可怜啊…… “唉……” 听到我今早的第三次叹气,春日忍不住担忧道:“大小姐,到底什么事让您如此唉声叹气?如果看书烦闷了,去庭院里散散心也好,总是呆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 潜台词是:您才三岁叹什么气啊?小孩子就该出去玩嘛。 “春日,你不了解我的忧愁。”我长叹一声,郑重地说。 “噗……大小姐您有什么忧愁是不能对臣倾诉的?臣随时都愿意为您分忧解难。”从忍俊不禁很快调整为略带好奇的关心模式,春日的面部表情肌发挥出最大潜能,以至于局部地区出现不协调的抽动。 “这个嘛……”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些严肃的人生命题。 命题之一,如果没有源家的大小姐身份,我该怎样生活下去? 上辈子我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日子虽不富裕,但衣食住行上也没有委屈过自己,这辈子嘛,顶着贵族大小姐的名头,致的食物,华丽的衣服,宽敞的屋子……这些生活的“必需品”更是唾手可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两辈子都衣食无忧的我身心已经深深地被这种万恶的奢侈生活腐化了,真要有一日流落街头,心理上的落差就不说了,长期养尊处优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当然,未必会沦落到流浪街头这么凄惨的地步,但是如果我真是母上大人与九家某人的私生子的话,继续在源家待下去是不可能的吧。而本可以收留我的九家的家主九长政(听白泽说的,记得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又容不下我的存在,这样一来我在瀞灵庭的前途真是十分堪忧啊。 而在瀞灵庭混不下去的贵族,其归宿唯有流魂街。众所周知流魂街居住的是魂葬后随机分配的魂魄,鱼龙混杂而处,保不齐就有些革命热情特别高涨的,特别仇视贵族阶级特权的家伙。我这种手无缚**之力的没落贵族一旦落到这种人手里……后果,那是相当不好玩。 设想一下这样的未来,让我如何不忧愁啊。 说到未来,我不得不想起那个祭子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不过比起以上的担忧,这件事对我来说还算不上迫在眉睫——毕竟还有二十七年不是?事到如今我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九淳一的诺言上,而且我相信那个人一定知道破解诅咒的方法,他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可在这之前,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行,坐以待毙不符合我的原则。 “春日,你说我如何才能变强呢?”我咬着笔杆纠结道。 “变强?”春日放下手中的书,挪坐到我面前,说:“大小姐您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这……我自己想的吧……大概。怎么了?” “这不是什么文雅的用语,请大小姐以后不要说了。大小姐是身份高贵的上贵族,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贵族的礼仪才不辱没源家的门楣。”春日认真地告诫道,大有礼仪教育进行到底气势。 我急忙端正态度表示改过自新,“是、是,我知道了啦……”心底不禁郁闷:“变强”啊“同伴”啊什么的,不是这部漫画里到处通用的无敌词汇吗,怎么到我这里就吃不开了呢?真是我人品问题? 看我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春日好心安慰道:“大小姐,您只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就行了,您的安危自然有人来守护,您不必担忧。” 的确,我相信春日和白泽一定会保护我,但我不想靠接受别人的施舍生活。所以我必须变强,强到不惧怕九家的追杀,强到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我看着自己的小手,保养得白白嫩嫩,一个茧子也没有。这样一双手能干什么呢,连最小号的武士刀都握不住,顶多能抓住毛笔。 对啊,我虽然握不住刀,但已经能握住笔了。培先生说得好,知识就是力量。未来的是个越来越重视知识的时代,知识就是生产力,知识就是战斗力,百年后的技术开发局就是顺应时代潮流的产物嘛。 于是,我决心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的头脑。我甚至比初来乍到的时候更急切地渴望了解这个世界,这种了解的欲求不仅局限于瀞灵庭的贵族社会,还有死神的十三番队,高墙之外的流魂街,以及目力所及之外未知的广大空间,甚至广阔海洋的另一头,那片我曾经熟悉的、未来将会孕育我的土地。 源家的藏书院的藏书数目惊人,据说保守估计能达到一万卷,天文地理无所不包,简直是学习的天堂。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我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藏书院中。春日对我的这种近乎变态的求知欲十分的没辙,专门在藏书室隔壁布置了一个房间作为我的临时书房。 书房不是很大,只有六个榻榻米的大小,和我那个宽阔得能打羽毛球的卧室相比自然是小得可怜,但给人的感觉更温馨也更舒适。推开南窗,入眼是摆设着松石的美庭院,抬头就能看到收藏着灵王御赐手卷的御书阁。这处源家的神圣之所,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值得瞻仰的景观而已。 把心爱的书桌和砚台从书房原样搬过来,放置在南墙的格子窗下,让明亮的晨光照在洁白的宣纸上;沾了墨汁的笔尖在雪白的舞台上起舞,游走勾画之间,一个个具有生命的文字在我的笔下诞生。这些文字似乎能安抚人心,每当书写他们的时候,我就会感到一股力量从笔端流入我的心里,然后喷薄而出,涌入四肢百骸,让我全身都感到融融的暖意。 读书时也是这样。我常常让春日或者别的文侍女把书中的文字朗读出来,无论是游记、札记、日记还是和歌集,那高高低低的声音似乎蕴含着带有神奇的节奏,只是这样静静地听着就会让人觉得心驰神往。 就这样,时间日复一日地流逝,转眼树上的叶子开始随风飘落,傍晚的天光越来越暗淡,晚上掌灯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咦?大小姐,这些书籍您已经可以自己阅读了吗?”春日指着书桌旁堆起的一摞书惊异地说。 “嗯。”我正襟危坐,一目十行地看着面前架子上摊开的书。 “才短短数月就有如此进步,大小姐真是天资聪颖。”春日称赞道,语气中却鲜有欣喜之意。“大小姐,前几日臣提议的那件事,您意下如何?” “嗯?”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 “下个月,正值家主大人二百岁生日,届时源家将要办一场盛大的宴会为家主大人庆生,各家上贵族的公子小姐也会莅临,到时候大小姐要有所准备才好……” “哦。”我抬手翻过一页,说:“好啊。” 这本书是作者在南流魂街居住时记录的当地的风土人情,其中提到南八区西北角的落梅山风景秀丽,一些瀞灵庭的贵族在此建造别墅,而这些别墅官方的用途是消夏渡假,实际上暗地里多是金屋藏娇之处。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原来贵族的活动范围并非局限于瀞灵庭的围墙之内,贵族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流魂街圈地盖楼包二。 啧啧,权利果然是好物,不知源家在流魂街有没有这样的私宅,将来也可以作为一处安身之所。 还有这一段记叙了作者在朋友的陪同下去花街柳巷消遣的经过……哦?流魂街竟然还有这种人化的设施? “游女亦有等级,最上者称太夫,格子次之,端再次,其他诸仆婢侍女无论……扇屋内布置殊风雅,可惜只卖酒水,不供饮食,想是恩客多为整之缘故……”然后就是一大段限制级的描写,我快速翻过,有点心虚地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春日。 春日轻蹙双眉,似乎正在沉思,被我的视线惊动看了过来。 “大小姐,今日就到这里吧。”春日伸手合上架子上的书。 我不满道:“不要,我正看到有趣的地方。” “大小姐,”春日语带责怪地说,“您知不知道您有多长时间没有出房门了?”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蛮久了。掰着指头算算……“一个月?” “是一个月零十天。这么长时间您都没有踏入庭院一步,午餐也改在这里用了。您坚持在这里用餐臣没有反对,但是我听说您今天命令侍女把寝具也搬过来?” 我挠挠脸,回想了一下,“唔,是有这么回事。”真是的,我明明再三嘱咐那个侍女别声张,悄悄搞一套床铺进来就行了,那人不会前脚出了我的房门,后脚就去给春日汇报了吧? “大小姐您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这里怎能是您这种尊贵之人下榻之处?再说您总呆在这个房间里看书,连饮食梳妆都懈怠了,这样成何体统?” 春日从未用过这样严厉的口气对我说话,我被她的声音一惊,继之而来的是满腹的委屈——我每天这么努力地了解这个世界,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我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将来不拖累你们吗? 心中涌起一股的悲愤,我两眼直直瞪着书的封面,仿佛要用目光在上面烧出一个洞。竟然说我成何体统……哼,决定了,三天之内都不要和春日说话了。 张口闭口贵族的体统,这个不行那个不许,简直像我老妈一样唠叨! 老妈……想起那个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思念让我心酸得无法呼吸。原来不是忘记了,而是时刻压抑在心底,一朝拭去浮尘,回忆依旧清晰如新。 好想回家,回到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那个可以包容我所有任的地方。 呜……不能再想了,再想眼泪就要出来了。才不要让春日看到我软弱的模样,低头冲出房间,在拉开门的一刹那听到两声很有气势的声音: “属下前田小川,参见公主殿下!” “属下藤原真造,参见公主殿下!” 这是什么情况?看着跪在走廊下面,身着源家侍卫装束的两人,我愣住了,直到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按上我的肩膀。 “大小姐,这是家主大人特意为您挑选的贴身侍卫,以后将全天负责保卫您的安全。” 文成武得在线阅读 文成武得 - 演习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演习 “前田小川,男,六十八岁,出身流魂街南十一区;真央毕业,成绩优异,在十三番队有十年实习经验,擅长斩术、瞬步;斩魄刀寒水,冰雪系。 藤原真造,男,九十一岁,出身瀞灵庭下贵族藤原家;真央毕业,成绩优异,在十三番队有三年实习经验,擅长斩术、鬼道;斩魄刀柳若丸,能力是……治疗系?” 低头看看手中的两份“个人简历”,再抬头看看跪在下首的两名,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面目距离我最初的认知到底有多远?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真央毕业,成绩优异”还得到斩魄刀的准死神会屈尊来给俺当贴身侍卫?何况……何况何况何况……我淡定的目光再次滑过两人的脸,内心有种捶地的冲动—— 美少年啊,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年啊!绝对是那种混在人群中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少年! 坐在我左手方的前田小川属于纤细型的,黑色的短发和不动如水的眼神给人沉稳干练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的斩魄刀的影响,我隐约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冰雪般的寒气……坐在他左侧的藤原真造体型比他大了一圈,透过和服的衣领可以清楚地看到肌的轮廓,唔,真不错,平时一定经常健身吧。不过虽然体型比较凶悍,眼神倒是挺温柔的,让我想起某种智商很高又很忠诚的犬种。 有这样的美少年给我做贴身保镖,看书余暇观赏一回……呵呵,必有眼保健之功效。 “大小姐,大小姐,”春日在一旁叫我回魂,“这两位是家主大人授命臣挑选的侍卫,盛兰大人亲自测试过,人品和实力绝对没有问题。您觉得怎么样?” 喂,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还问我的意见做什么?不过看在这两个人(外貌)的确非常优秀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吧。(实际上是心花怒放。)但是有些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不然怎能显出主人家的气势呢? “咳,那个,前田小川……” “嗨!”黑发的年轻人三指触地,完美的礼仪中显露武士的傲气。 “……”糟糕,被吓了一跳,忘了要问什么了,泪……低头扫了一眼“个人简历”,视线勾留在“六十八岁”“流魂街南十一区”这几个字上。 “六十八岁就已经毕业十年了吗?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感慨地说,心想这是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另类演绎呢? “公主殿下过誉,在下愧不敢当。”面对雇主的赞美,少年英雄小川表现得不卑不亢。流魂街出身的死神能有这般的进退举止,实属不易,我开始理解他为何能得春日的青睐了。 如果此时有来自现世的人类在场,一定会被我们的对话弄得莫名其妙:怎么六十八岁的也能叫少年?这就不得不解释一下尸魂界的年龄问题了。 拿我自己来说,现在的我和现世的三岁孩童没有什么差别,这种外表与年龄相一致的情况会一直保持到十二岁,瀞灵庭的孩子的儿童节。说是儿童节,其实是童年结束的日子,从那以后身体的成长会越来越缓慢,如果用数字来表示的话,灵体大概经过十年外形的变化才及得上人类的一岁。 瀞灵庭各家贵族里有不少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嘛,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欺骗了,他们的实际年龄说不定已经奔三了。 接下来,七十岁到八十岁这段时间又是一个成长的分水岭。此时灵体终于脱离了孩童的样貌,出落成十七八岁的青年的模样,之前不断躁动变化的灵子也渐渐稳定下来,最终趋于成熟。一般贵族家庭都会选择孩子七十二岁生日这一天举行成年礼,之后,便迎来了漫长得令人生厌的成年期。 有多么漫长呢?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灵体的灵子密度。换句话来说,排除生病、受伤、意外死亡等等因素的影响,理论上讲,灵压高的人活得时间就会相对长一些。春日今年一百七十八岁,还被认为是资历尚浅,尚需立威服人;我的父亲大人,下个月就要大肆庆祝他二百岁的整寿。更不用说尸魂界的人瑞山本元柳斋总队长,据说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完胜寿星彭祖。 相比之下六十八岁的前田小川真的非常年轻,完全当得起美少年的称号。就是比他大二十三岁的藤原真造也不过刚刚成年而已。 说起来,看到藤原真造这个名字,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附着狰狞的面具,且歌且舞,一头银发的男子…… “你和藤原真秀是什么关系?”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藤原真造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道:“真秀大人是我养父之子,我的义兄。” 哦?这倒有趣了。白泽让朋友的弟弟来给我当侍卫? “是这样啊。”我向他友好地笑了笑,“不知道真秀大人身体可好?最近有没有排练新的剧目?上次的表演让人印象深刻啊!” 拉起家常,藤原真造的表情放松了许多,“托您的福,家兄身体安康。”只是中规中矩的一句话就没了下文,完全不给我接话的机会。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缘故,两个人都有些拘谨,我问一句回答一句,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春日见状说:“大小姐,言语不能尽括,不如去道场亲自验证一下两位的实力如何?” 我刚想开口,猛地记起方才发誓三天不和她说话的赌咒,哼,别以为我的气已经消了。不和春日说话,就只能和对面这两位说了,“各位以为如何?” “旦凭公主殿下吩咐。”两人步调一致地说。呵,怎么训练的,配合这么默契。 唉,也不知道那对嫁做人妇的双胞胎姊妹,现在过得怎么样,一之濑对她们还好吧?距离那场婚礼已经三个月了,有时间的话,去看望一下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道场。 源家的道场修建在千樱院一侧,占地数十亩,是个集剑道、弓箭、蹴鞠场于一体的综合娱乐设施。这地方我只在两岁那年来过一次,那时我对探险的游戏格外热衷,听说源家有道场这种地方,便央求春日抱我去看。那正是樱花胜放的季节,飘落的花瓣被微风吹过围墙,在道场黑色的木地板上绘制出一幅月夜吹雪图,极尽风雅。 一进道场的大门,我再一次被眼前“一望无际”的空间震撼了,铺满这块地要浪费多少木头?恐怕要砍秃一个山头吧。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十几年都没人使用,地板依旧明净光亮,一尘不染。 源家的下人好辛苦啊,真不知被分配来这里擦地板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完成这种让人崩溃的工作。 “公主殿下,不知您希望我们演示什么?”藤原真造问道。 呃,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对于战斗什么的我完全是个外行,仅有的印象就是原著中某些打斗的场面,还都是赌上命的那种,用来指导演习似乎不太合适。秉着以和为贵的原则,我挑了个比较温和的技能:“可以给我演示一下死神的鬼道吗?” 没有人反对。藤原真造首先出场,目标是道场另一头摆放的一排箭靶。 “君临者啊!血之假面、万象、羽搏、人之冠名者啊!焦热与争乱、海隔逆卷向南、举步前进!破道之三十一,赤火!” 话音一落,一团红色的火球从他的掌心飞出,正中靶心。 “好!”第一次亲眼看到鬼道,比二维的感觉要震撼得多,甚至可以感觉到火焰散发出来的炙人的热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旁的前田小川用古怪的眼光看了眼藤原,说:“我以为以藤原君的能力,这种程度的鬼道完全可以废弃唱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想让公主殿下能看清整个过程,所以……”藤原真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冷淡的同僚相处。这种微小处的羞涩倒是跟他那位个纯天然的义兄有些相似。 “嘛,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为什么我要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啊喂,“我听说完全唱咏的鬼道威力更大,不是吗?呐,藤原君,再给我演示一个吧。” “嗨。请您稍微站远一点。”藤原真造两指并拢,“君临者啊!血之假面、万象、羽搏、人之冠名者啊!真理与节制、不知罪梦之壁、仅立其上!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蓝色的火焰瞬间把另一只箭靶送上西天,但没有破坏相邻的箭靶,可见攻击不仅有力,也相当准。 让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唱咏的咒文,破道之三十一赤火,和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仅仅改动了一句话,火焰的质却完全不同,这其中有什么规律呢?特定的语言组合是如何引出体内的灵力,并形成某种固定的形态的呢?以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现在想来觉得非常神奇。 “……君临者啊,血之假面、万象、羽搏、人之冠名者啊……焦热与争乱、海隔逆卷向南、举步前进……”我回忆着念出赤火的咒语,并没有感到体内的灵力有什么波动。 “公主殿下,您刚才……念的是?”春日诧异道。 “公主殿下可以过目不忘?”藤原不可思议地说。 我摇摇头,记忆力好也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只是对藤原方才唱咏的咒文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所以一下子就记住了。 “为什么我不行呢?”我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念得一字不差啊。 “大小姐,您不需要会这些,藤原大人和前田大人会保护您的。”春日敏感地预感到危险的苗头,试图将之消灭在萌芽状态。可惜我的好奇心一旦燃烧起来是没那么容易熄灭的。 “是您唱咏的方式不对。”一直沉默的前田小川说,“要成功发出鬼道,唱辞、节点、力度和适当的灵力,四者缺一不可。您的唱词没有问题,但没有控制好节点和灵力,语言也缺乏力度,所以会失败。” 原来如此,我崇拜地看着淡定的美少年前田,觉得他有前世高中班主任的人师风范。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这位啊。 “前田大人……”春日对这位公然教唆幼主的少年心生不悦。 前田小川对春日微微颔首,看着我说:“公主殿下,您年龄太小,体内的灵力还没有稳定下来,现在练习鬼道还为时过早了,不如先练习控制灵力的方法,这样以后学习鬼道会事半功倍。”说着嫣然一笑,顿时满室生辉。 我被那笑容闪了腰,败下阵来。 演习在线阅读 演习 - 真心话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真心话 “真造,小川,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来到这里三年都没有人陪我好好玩一回。源家的人,包括春日在内,一直都用恭敬小心的态度和我相处,时间长了让人心生厌倦。真怀念前世和好朋友在一起,毫无顾忌地大声说笑的时光……嘛,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有新的玩伴了!(贴身侍卫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虽然年龄有一点点差距,但是按我的实际心理成熟度,和他们打成一片那是完全没有问题滴。 快速建立友谊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一起做游戏了! “公主殿下……” “叫我雅雪!” “……雅雪殿下,那个,您现在好像刚起床吧,不应该先用早饭什么的吗?”真造英俊的脸上糊满了“郁闷”加“纳闷”的假想字条。 忠犬,出现了!我强忍着伸手他的头的冲动说:“这是早自习啊早自习。我可是腾出早上练字的时间来特意陪你们玩啊,怎么样,感动吧?” 两人头顶砸下数条黑线,神情变得出奇的一致,就像听信了黑心媒婆的花言巧语,拜堂之后才发觉遇人不淑的女人的悲苦的表情……怎么可能,肯定是我看错了。 “殿下要玩什么游戏?”小川一副“我认命”的样子,淡定地说。 “哼哼。”我一手做八字状托着下巴,用自认为犀利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一番,“这个游戏的名字嘛,就叫做‘真心话和大冒险’。” 看到两人头顶冒出的问号,我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三个人先用‘石头’‘剪刀’‘布’决出胜负,同时胜了其他两人的人就是‘死神’。剩下的两人再用同样的方法比试,最后那个输了的人就是‘虚’。接下来,死神有权向虚提出一个问题,或者要求他做一件事,不能太过分哦!虚必须如实回答死神的问题,就是‘真心话’,或者选择完成死神要求做的事情,就是‘大冒险’。就是这样,你们听明白了吗?” “嗨。”规则很简单,两人了然地点头。小川问:“可是,如何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我早有准备。从书桌下拿出两个纸扎的小人,背后分别写着“藤原真造”和“前田小川”几个字。我把小纸人在他们眼前晃晃,说:“这两个人偶就代表你们两人,你们要对着自己的人偶发誓,游戏中说的都是真话,不然就会喝水呛到,吃饭噎到,走路跌倒!哎?好像我也应该发个誓才对,可惜忘了准备备用的人偶了,怎么办……嘛,算了,反正我是不会说谎的。撒,你们快发誓吧!” 你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两个人各自捏着一只小纸人,发出强烈的怨念。 “咳,那个,我发誓,在游戏里回答的问题都是真话,如违此誓……”藤原真造似乎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在我目光的激励下把牙一咬,说:“就让我喝水呛到,吃饭噎到,走路跌倒!” 前田小川盯着自己手中的纸人说:“同上。” “什么叫‘同上’啊喂!”藤原爆发了,揪住前田的衣领吼道,“你这家伙太会钻空子了吧?!” “呵呵,还没开始玩,小真和小川的感情就变好了。”我拍手道,“好了,大家都发过誓了,我们开始吧!” 小、小真……连受打击的藤原真造虚弱地扶墙,仿佛瞬间苍老了五百岁。 游戏开始,第一回合——石头、剪刀、布! 前田出剪刀,藤原出石头,我出布。 “这样不行啊,再来一次!” 于是第二次前田出剪刀,藤原出布,我还是出布。 “小川,第一回合你当死神。”我指着前田宣布,然后挽起袖子对藤原说:“下面我们俩来一决胜负吧!” 常玩石头剪刀布的人都知道,这个游戏是有诀窍的。如果你的对手习惯每次出不一样的招数,那么你只要出对方上一个招数的所克之招,就不会输。我们三个人里变换招术的只有藤原,假设他是那种喜欢出变招的人,那么…… “石头!” “剪刀!” “哈哈,我赢了。”我跳起来,得意地指着藤原,“第一回合,小真当虚!” “……”事到如今藤原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一旁的前田,眼神中流露出“手下留情”的乞求,连我看了都心存不忍。 “小川你还等什么,快提问吧,问什么都可以喔。”我善意地催促道,“这样小真也可以早点解脱嘛。撒,快点快点!” “殿下,请让在下仔细考虑一下。”前田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直到藤原的额头上渗出清晰可见的汗珠。“在下想到了,在下的问题就是——” 藤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藤原大人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除了前田小川,在场所有人均扑到在地。 藤原扶着腰坐起来,“你这是什么烂问题啊?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抱歉。”前田用食指圈着下巴说:“我认为以藤原大人的年纪,至少应该有一次才对。” 话音未落,前田的衣襟再次遭到藤原的蹂躏,“老子当然有啦!你看不起我吗?想当初……唉?” 看着因为一时口快而无比懊恼的藤原,还有像没事人一样整理衣服,但是眼中明显露出笑意的前田,我不禁感慨上天造人的奇妙——这两个人,为什么气质和出身完全相反啊?这样一比较,谁都会觉得前田小川更像贵族吧。 “小真,不用害羞,你在这里所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我们三个知,再加上我的侍女小笠原知道而已。”视线一转,坐在屏风后面客串观众的侍女对大家温柔一笑。 这、已经是不少人了吧!……藤原的内心呐喊道。 “还是说,小真你要放弃真心话,选择大冒险?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吗?”我掐着名为“藤原真造”的人偶的脖子,微笑着问道。 藤原脸上的表情变幻了数次,终于屈服在我的威严(威?)之下。 “……四十三岁。” “唉?” “四十三岁的意思是,藤原大人是四十三岁的时候遇到初恋对象的吗。”前田用疑问的语气陈述道。 完全想象不出来,面前高大的青年少年羞涩的样子……呃,不,应该说完全想象得出来才对,就跟现在脸红的样子相差无几吧。 “那小真的初恋对象是?”我好奇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一提还会脸红,是怎样的人呢? “不是说好只有一个问题吗?”不在羞涩中灭亡,就在羞涩中爆发,藤原为了自己的隐私权奋起反抗。 “唉……”可惜啊,要是前田的问题是“藤原大人的初恋对象是谁”就好了,比起虚幻的年龄我更喜欢听些实在的(八卦)内容。但是身为游戏的倡导者我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以身作则可是贵族的义务啊。(这时候才想起来吗?) “好吧,下一回合,开始!” 一分钟后,房间内传来藤原真造悲愤的呼声—— “为什么又是我啊!” “啊呀,小真你运气真好。” “这也叫运气好?!” “殿下,还是请您快点提问,让藤原大人早点解脱吧。” “……” 游戏仍在继续,整整一个早晨,和室中不断传出和谐的“欢声笑语”。也许现在相互攻讦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信任的种子已经剥下,只待条件适合便会破土发芽。 ——————————————这是傍晚的分界线——————————————— 放下毛笔,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嗯,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离读完源家所有藏书的宏伟目标又近了一步。 接下来,要不要用点夜宵呢?一晚上用脑过度,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小笠原,”我喊着贴身侍女的名字,“你在那里吗?” 没有人答应。 奇怪,贴身侍女不应该在随时在门外等候主人吩咐的吗? “小笠原?小……” 看着沿着榻榻米的纹理滚到我身前的圆球,我眨眨眼,想:这玩意,怎么这么眼熟呢? 我用一手指制止了它继续滚动的趋势,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想找你呢,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说着抓住它圆球形的身体,用力,满意地看到手中的物体变成哑铃状。 “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我恶狠狠地说,“回来越想越不对劲,我在门外偷听了那么长时间白泽竟然没有察觉,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哑铃急剧地颤抖,抖了一会儿,“啵”地一声伸出一条触手,在空中挥动。 我冷眼看着,道:“什么意思,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触手指向某个方向,忽然不动了。那个方向除了窗子,就是我平时使用的书桌。窗外有什么吗?我捏着手中的“犯罪嫌疑人”走到窗前。夜已深,庭院里静悄悄的,唯有夏日最后的虫鸣。 没有什么异常啊? 低头一看,触手直直地指着我书桌上墨迹未干的纸张。我有些了然,“你会写字?” 松开手,把他放在纸上,带着我指印模型的身体立刻恢复成一个活蹦乱跳的球。它在纸上“嗅”了几下,身体慢慢展开,像章鱼一样在纸上爬动,所到之处,墨色的字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要不是托得及时,我的下巴就要和地面做亲密接触了。难道这才是这种神奇生物的真实面目——超级橡皮擦? 转眼之间一页纸上的字已经被它“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是第二页,第三页……我满腹好奇地在一旁静观,只见它吃到第十页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从哪里发出声音的啊…… 原地转了几圈后,又一条触手伸了出来,比之前的更长,向上弯曲成了一个很大的“?”号,停一会儿歇歇,再努力伸,努力努力努力……最终弯成了一个“q”形。之所以不是“o”形,因为身体还剩余了一部分。 我囧囧有神地看着面前完成态的作品,开始思考一个大写字母q可以代表的各种含义。可是没等我想出一个,q字圆形的平面上突然闪现出两个人影。 我被惊得向后一仰身。 这是……立体投影?!这货竟然是高科技? 冷静,我抚抚口,雅雪你要冷静啊,这是死神的世界,出现什么都是可以……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死神的世界会出现这种一看就很科幻的东西啊喂! 人影正在走动,背景似乎是贵族区的某条街道。这样走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开口说话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藤原大人。” 真心话在线阅读 真心话 - 开卷有益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开卷有益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藤原大人。” 说话的人转过脸来,眉目清晰可辨,是前田小川。那么另一个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 果然,镜面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前田大人。” “出身流魂街南八区,拜南流魂街第一武道馆的青山先生为师学习剑道,深得明暗对山流1的真传,被瀞灵庭的贵族藤原家收养,进入真央后仅用四年的时间就完成全部学业,并以前三名的成绩毕业……这样的藤原大人,为什么要放弃进入十三番队成为死神的机会?据我所知,您已经收到了十一番队的录取书……” “看不出来,你的话还真多啊。”藤原不客气地打断了前田,“罗哩罗嗦地说了一大堆,不就是怀疑我来给源家那位小姐当保镖的目不单纯吗?” “注意您的措辞,藤原大人。吾等已经是源家的家臣,这样称呼公主殿下是很失礼的行为。”前田冷冷地说,“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排除一切威胁殿下人身安全的因素是我的职责,即使那个人是藤原大人您。” 藤原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这么快就已经成为源家的忠犬了吗?你的忠诚还真是廉价。” “随便您怎么说,我只想知道您的答案。”前田面无表情地说。 “啧,还真是顽固的家伙。放弃吧,继续追问也没有用,理由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你放心,我藤原真造还没有堕落到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下手的地步。” 藤原真造,你胆子挺肥啊,竟然这么说本小姐,看来今天早上受的教训还不够嘛!我冷笑着捏着人偶藤原君,考虑在上面扎针的可行。 “‘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前田皱眉道,“藤原大人是这样认为的么,还是说高傲已经蒙蔽的您的眼睛?” “你!你什么意思?” “今天早上,公主殿下的举动的真正含义,藤原大人没有看出来吗?”前田沉声道,“跟玩乐无关,殿下的真实意图,是想通过游戏改善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藤原先是一惊,又满不在乎地说:“……那又如何,小孩子的把戏而已。” “是吗?但我不这么认为。这说明昨天在与我们两人短暂的接触过程中,公主殿下就敏感地察觉到我们之间的不协调,并意识到这种不协调必须加以改变。今早的游戏,应该就是殿下经过思考后采取的行动,目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增深感情。藤原大人……”前田看了一眼沉默的藤原,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以至于藤原大人都没有觉察到其真实意图,这样的公主殿下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 “不管您最初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公主殿下,都希望您谨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职责。”前田的语气近乎警告,很快又转为平和,“藤原大人是我在真央的前辈,您的大名我听闻已久。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希望能和您好好相处。这应该也是公主殿下的心愿。” “哼。”藤原看了看前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你以为花言巧语就能挽回自己的名誉吗?不甘心的话就好好磨砺你手中的剑吧,我藤原真造只与强者为友。” “……” 两人的声音消弭在空气中,镜面上最后的影像是前田单薄而挺直的背影。 这个人,似乎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藤原对前田的态度貌似不甚友好啊,最后那句“挽回名誉”的话似乎含有什么深意? 而藤原真造……急脾气,有点笨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他,以及与前田针锋相对,自称“只与强者为友”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只与强者为友,那么也只奉强者为主吗? 缩回触手,圆球又变成了一个圆满的球形,在桌子上跳来跳去。 “不要打扰我思考!”我挥手把它拍到一边。圆球“吱”地一声撞上墙面,又被反弹回来。 唉唉,以目前我的力量,也只能欺负欺负它了。自嘲地叹了口气,本以为藤原和前田的关系会在打打闹闹中亲热起来,没想到偷**不成蚀把米,被前田小川看出了破绽。所以说和事佬这种角色不是谁都能扮的嘛。 “原来藤原也是流魂街出身,进入真央之前就很厉害的样子,带艺投师啊……明暗对山流神马的……”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明暗对山流!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就在不久之前…… 我一边回忆一边翻着案头堆积如山的书卷,在看到某个标题的瞬间,记忆猛然带着大量的信息涌入我的脑海。 《南国逸闻录》,作者平直人。此书的文风正如作者的名字一般平直,详细记录了南流魂街八区到十一区的风土人情,是一本了解流魂街不可多得的好书。 快速翻查着书目,啊,找到了,在《新八区——崛起的孤岛》一文中,作者说过这样一段话: “最初落梅山下以萨摩、山崎和藤原家的私邸为中心,陆续建立起许多酒肆和汤池,以供贵族和仆从娱乐。因为治安良好,一些死神和有钱的平民也选择在此处置业,随之而来的是二条街的众多高级商铺。两百年前明暗对山流的创始人青山纲吉在此处设立剑道道场,从此山下的纹町成为武者的天堂。从这里走出去的年轻人,很多进入瀞灵庭成为死神,道场的威信因此确立,成为影响力仅次于当地贵族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改变是从何时开始,发觉之时已经无法遏止。道场在死神的支持下形成与当地贵族分庭抗礼之势,新入的贵族亦想在繁荣的商街分一杯羹。纹町和相邻的绳文町一度私斗严重,很多不堪忍受的商家因此搬离,致使繁华的新八区一度没落……直到三十年前,在道场的支持下,梅山四区最大的歌舞伎剧场 ‘莺之座’在纹小路落成,贵族藤原家的公子亲自登台表演,观者达三千之众。从此观剧之风风靡南国,‘梅山之下闻莺歌’的诗句一时人人传唱。” 这本书成书于灵王五二七一年,也就是距今二十八年前。按照瀞灵庭的图书出版周期,这完全算得上是刚出炉的最新旅游杂志了。 藤原家吗?能和歌舞伎扯上关系的,据我所知只有那个戏痴藤原真秀了。五十八年前就在流魂街公演,看起来他犯病的时间真是蛮久了。 据前田小川的说法,藤原真造早年曾经在落梅山下青山氏的道场学习,后被藤原家收养,这样看起来青山道场和藤原家的关系不一般啊。简直就像是战国时两国结盟,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对方家里当人质以示诚意的感觉,不同的是藤原真造是一肩担两头。 书中对明暗对山流的描写只有一句话,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创始人的名字——青山纲吉。对这位流魂街的民间剑术师,我完全没有印象。唉,真想把作者揪出来好好问一问:你写书的时候能不能加上注解啊? 要是有百科词典什么的就好了,真怀念百度大叔啊……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模糊的印象,似乎有某个人什么都知道,没有问题能难得住他,堪比人间活百度……好像的确存在这么个人,是谁呢? “咕噜”,“咕噜咕噜”,不怕死的圆球在我身旁滚来滚去,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我抓住它捏了捏。嗯,柔软又有弹,手感出奇地好,还可以随意塑造成各种形状,如同巴巴爸爸般神奇的生物。更神奇的是,蹂躏过它之后,我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第二次相见是缘分,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我对它说。 圆球在我手里微微颤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叫什么呢?”我想了想,总不能就叫“圆球”,虽然这个名字很贴切,但是显不出我文化人的身份啊。“嗯……嗯……叫什么好呢?我讨厌起名字。”我苦思冥想,冥想苦思,终于憋出一丝灵光。 “就叫‘龙眼’吧!”我愉快地说,“怎么样,很威风的名字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哟。” “吱……”圆球轻轻抖了抖。 “你同意了?好吧,从现在开始你就叫龙眼了。龙眼啊龙眼,又圆又白又腹黑又没有桂圆好吃的龙眼,”把新宠物抱在手上,我微笑着说:“你说你是从谁家跑出来的呢?嘛,不管你以前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 龙眼的身体再次抖了抖。我爱抚着它圆滚滚的身子,想,要不要跟它的上家打个招呼呢?这样不请自拿似乎容易让人误会唉。 拉开书橱旁的侧门,取出一只金属丝编成的笼子,一只黑色的蝴蝶正趴在笼子里休养生息。我伸出手指把它戳醒,“喂,别睡了,你有工作啦。” 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在我的指端。 “前田小川,请立刻来书房见我,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以上。” 开卷有益在线阅读 开卷有益 - 信之楔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信之楔 翌日清晨,在我例行做早课的时候,侍女小笠原禀报说有客人要见我。 已经将近半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竟然有访客,真是太稀奇了。 “知道是谁吗?”我好奇地问。 “不是认识的人,从衣着上判断应该是哪家的侍女,看气质又不太像。因为不肯说出觐见殿下的理由所以被门卫挡在门外,但一直不肯离开,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特来通报殿下。”说完又问道:“殿下您对此人是否有印象?” 言下之意是如果您没印象我立马让她滚蛋。 这个人,我还真没印象。平时疏于交际,来往的人除了白泽,也都是各个上贵族家的小姐,怎么会和某个侍女有交集呢?如果说是替主人跑腿的,那为何不说出来见的理由?但是一大清早就来踢门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就这样把人家赶走似乎不妥吧。 想了想,我说:“让她进来吧。顺便把小川和小真叫来。”人多力量大,万一是个女刺客神马的就不妙了。经历过那次刺杀未遂事件后,我深深懂得了这个世界很危险,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人很快就被带到了偏厅,隔着三丈远就下跪行礼,没反应过来的我只看到了她乌黑的头顶。 发质不错,油凉油亮的,脖子后面的皮肤也挺白,似乎是个美人,怎么看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不成真是故人? “抬起头来。”我说。 “是。”轻柔地答应一声,她垂着眼慢慢抬起头来,直到我看清楚她清秀的、带着一丝哀婉的面容。 “是你?”我惊道,“你不是藤原家的人吗?上次与白泽舅舅去藤原家的时候,跟在藤原真秀身边人的不就是你吗?我记得你叫……叫‘茶茶’,对不对?” “谢天谢地,殿下您还记得小女!”茶茶激动又欣慰地说。 “找我有什么事?是真秀让你来的吗?”我问。 “本不该冒昧打扰的,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小姐已经快要不行了,不来求您的话……” “等等,你慢点。”我一头雾水地打断她的话,“‘快要不行了’是什么意思?‘小姐’又是指谁?你一件一件说清楚啊。” “这……”茶茶迟疑地看了看一左一右分坐在我身边的前田和藤原。 我挥手道:“但说无妨。他们俩是我的贴身侍卫,是可以信任的人。” 茶茶在藤原的目光在藤原脸上驻留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也难怪,藤原真造本来就是藤原家的养子嘛,茶茶觉得眼熟是应该的。那么藤原认不认识茶茶呢?这样想着,我侧头看向藤原真造,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似乎对茶茶的目光毫无感觉。 也许他并不常在藤原家,我随意地想,不然这两人怎么会互不相识呢? “殿下容禀。”茶茶稽首行礼,说:“殿下,来藤原家之前,小女曾经是某位贵族小姐的贴身侍女。由于家族中的变故,小姐不得不离开本家。不料在半路遇到贼人袭击,才惊觉本打算去投靠的舅家早已经和本家串通一气……多亏了藤原大人出手相助,小姐和小女才保住了命。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从那之后我们主仆二人就一直借住在那位大人那里……” 唉?这不是英雄救美的经典桥段吗?幻想了一下藤原真秀头戴面具手持长剑,以优雅的舞蹈姿态从天而降惩恶扬善的场景。失路红颜与少年侠客,一见钟情,三生缘起,啊,夕阳多美好~(哪里来的夕阳啊喂!) “咳,你家小姐到底是出身何家?难道这三年来她的家人都没有找过她吗?”我奇怪地问。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你们和藤原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人家怎么肯收留两个大麻烦,还一留就是三年? “这个……”茶茶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说:“殿下,您听说过三年前九家发生的事吗?” 我腾地跪直了身子,“你说什么?九家?难道你家小姐就是九家的……小姐?” 茶茶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说:“是的,说起来真是难以启齿,小姐的兄长大人为了九家的继承权与小姐的父亲发生龃龉,没想到矛盾竟然愈演愈烈,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兄长大人去世后,小姐就下定决心离开九家了。这三年来,小姐一直过着隐名埋姓的生活,生怕被人知道引来杀身之祸。” “自从在藤原家远远地见过殿下一面后,小姐就一直想要来见您,可是又害怕冒然出门会被人认出来,所以一直没有成行。最近小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许是大限将近了……小姐说临了之前无论如何想要见您一面。”茶茶说着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道:“这是小姐写给您的亲笔信。小姐说,希望这封信能解答您的疑问。” 没等我吩咐,藤原已经从茶茶手里接过了那封信,呈到我面前。我急切地刚要伸手去拿,却被前田从一旁阻止道:“殿下还是小心为上,请先让在下检查一下。” 有这个必要吗?我瞟了眼藤原,他似乎对前田的行为没有意见,不,应该说是正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小真?”今天早上的藤原,似乎怪怪的。“真造?” “啊?啊,怎么了?”藤原回过神来忙问道。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倒是小真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 “啊,呵呵,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 藤原今天果然不正常,我想,不然也不会在我面前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信封是最普通的样式,没有任何装饰,甚至没有写收信者的姓名。莫非是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笔迹?小心到这种地步,活得真可够辛苦的。前田仔细检查了信封,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最后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小川君,你当自己是缉毒犬吗…… 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和好奇,打开信页。信不长,起首一行端庄秀丽的小楷映入眼帘。 “源雅雪公主殿下慧鉴,敬启者九美奈子。” 原来九家这一代的祭子名叫美奈子啊。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又不是傻子,这位流亡公主的经历不正好与白泽提到的那个九家失踪的祭子相符吗?能让一个隐姓埋名生活了三年的人向一个陌生人吐露自己的名字,其中的意义甚至让我对继续阅读这封信产生了一丝畏惧。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接着看下去。 “五月廿日,于藤原大人府上初见殿下,吾即知命运不可违……殿下乃九家第十代祭子,肩负中兴之重任,吾虽戴罪之身,亦不敢不以臣言相谏。罪父九家主长政专权独道,囚祭子,除异己,矜然有挟天子之意,故劝殿下万万不可暴露身份,徒惹灾祸。 祭子蒙神赐,负神力,历代中或能祈福祝祷,或能梦占凶吉,或能应五行之变,阳之力,凡此种种,因人而异。殿下之神力,匆匆一面,不得全貌。神力雏形初具之时,最为凶险,吾愿自荐为殿下疏导,以偿此生未了之夙愿。 万语千言,不能一一。残烛之身,但求一晤。顺受芳聆,敬祝秋祺。” 短短百余字的信文,我反复看了数遍。 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九美奈子”,以及她“但求一晤”的请求。也许是我杯弓蛇影,对九家的人和事,心中总是不能完全放下戒备。 祭子才拥有的神力吗?可除了贵族与生俱来的灵力——这个目前尚在练习中,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内力没有查克拉没有小宇宙也没有做过什么预示未来的梦。如果大神真的赐予我什么超能力,就像九淳一用来充神棍的占梦术一样,为何我至今没有感应到它的存在? 但是,如果这传说中的神力,真的存在的话…… “你想要吗?想要力量吗?想要变强吗?想要摆脱永远在他人保护下生存的可悲境况吗?”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不,我曾经发誓要远离死神,远离纷争,过幸福平静的生活…… “别傻了,你以为只要一味逃避,纷争就不存在了吗?你以为只要远离死神,就不会遇到麻烦了吗?这个世界可不是桃源仙境!或者,你所期待的幸福平静的生活,就是这样?” 漆黑的云沉沉地压下来,蓝色的月光,照亮侍卫长身下蔓延一地的鲜血,即使闭紧双眼,用力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从黑暗的云层深处传来的、凄暗幽怨的声音—— “大小姐,我代替你死去,你要如何补偿我……” “吾等侍卫,是为你而死……” “祭子无一例外活不过三十岁。” “九长政的目的,是欲除之而后快……” “殿下,公主殿下!” 冷汗湿透重衣,我大口喘着气,摇摇欲坠的身体被身旁的人扶住。 “小川……”我靠在前田怀里,手脚无力,脑袋里隐隐作痛,似乎有人拿小锤在敲打我的神经。不仅是脑袋,浑身上下都很难受,但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难受。这种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情绪爆发……真是丢脸啊。 “殿下,您这个样子不行,请回去休息。”前田手上的动作很轻,语气却很重,“藤原大人,我看会见就到此结束吧。” 闭着眼睛缓了口气,我无力地摇摇手说:“不,我还有话要问她。” “可是殿下的身体……” “不用担心,小川。”我撑着前田的手坐直身子,笑道,“我就那么柔弱吗?本小姐可是立志要成为女强人的人呐,怎么能在这点困难面前退缩呢?你说是不是啊,小真?” “‘女强人’是什么意思?”藤原困惑地问。 我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说:“就是……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女人。”接着转头对有些不知所措的茶茶道:“你家小姐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信之楔在线阅读 信之楔 - 单刀赴会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单刀赴会 ——殿下,您确定吗? ——嗯,一切照我说的去做。 ——……是。 据茶茶所说,九美奈子的临安之处就在藤原家本家,这让我很有些意外。我原以为凡是藏匿逃犯的人,总会因为或多或少的心虚而不敢将之安置在身边,藤原家这步棋,莫非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可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九长政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源家上下最近正忙着筹备家主大人的寿宴,春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誓要把本次宴会做大做强,办成瀞灵庭数十年来首屈一指的盛事。这个乱糟糟的时候提出出门的申请,一定不会被受理的吧,何况还有上次遇刺事件的前科……唉,贵族小姐的一大烦恼——出门难呐。 但是本小姐怎么会是知难而退的人呢?面对困难,要拿出越挫越勇的神! “啪。”我大义凛然地一拍大腿,道:“这种时候,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喂,殿下,那好像是我的腿。”藤原苦着脸说,“您到底要怎么做?” “哼哼,当然是偷偷溜出去啦!”我用“这都想不到我真鄙视你”的眼神看着他,说:“源家可是在瀞灵庭经营了数千年的大贵族,暗道什么的总会有吧,不然,狗洞总会有吧?” 其实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吧您就是想钻狗洞出去吧……在场的三人郁悴了。 “那个,既然殿下如此为难,不如改日……”茶茶小声建议道。 “择日不如撞日,再说了,改到那天都一样,反正春日是不会答应的。”我叹了口气,想,要是白泽那家伙在就好了。那厮虽然外形娘了些,但本质还是很可靠的。 唉?外形?……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哈,有办法了!”我一击掌心,喜上眉梢。 “殿下,您想到了什么?”藤原忙问道。 “这个嘛……”我眨眨眼道:“天机不可泄露,照我说的做准没错。” 半个时辰之后,源家的厨房后门出现数条人影。 一个身穿源家侍女专用和服,腰系围裙,面带烟火之色的年轻女子,手里牵着一名三岁大小的男孩,向佣人专用的出入通道走去。身后跟着位年纪稍长的美貌女子,身着一袭朴素的小袖和服,抱着一只长形的包裹。 “殿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带着孩子的侍女有些紧张地问。不用说,这个人就是扮成厨婢的茶茶了。 “不用担心。”我压低声音道,“值夜的门卫刚刚换过岗,我们手里有通行证,他们没有理由怀疑。” “那,藤原大人……” “我让他先行一步,在门外等我们。他是贴身侍卫,出入没有限制。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目标太明显了。”我目视前方说。 茶茶了悟地点点头,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走在后面的那个人。为什么同样是贴身侍卫的前田大人就要扮成女人呢?而且,明明是男子装扮起来竟然比身为女人的自己还美,实在是……茶茶默默地转过脸来,感叹上天不公,不公至此。 “你们几个,把通行证给我看看。”守门的侍卫叫住我们。 茶茶把早已准备好的通行证递过去。 “身后这位小姐呢?”侍卫看了眼身后的前田,眼中滑过一丝惊艳。 茶茶不慌不忙地说:“这位大人,我是在源家厨房工作的下人,后面这位是我的表姐。听厨房的管事说最近人手不够要临时招一批佣人,家姐就想一早来试试运气。可是没想到……” “唉?这位小姐长得蛮漂亮的嘛。这样的美女都没录用吗?”一副可惜可惜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茶茶叹道,“可是也怨不得别人,我这位表姐从小娇生惯养,本做不来厨房里的工作,害的我也被责骂了一通,所以现在只好领她回去了。” “哈哈,长这么漂亮,还用出来工作吗?”侍卫打趣地说,顺手把通行证还给茶茶,道:“你们可以走了。” 听了这句话,三人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真是麻烦您了。”茶茶鞠躬道。 一行人正要走出门外,突然又被喊住,“等等。” 茶茶的身体有些僵硬,勉强回头露出一个微笑,“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门卫指着我问道:“这个小鬼是谁?”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把脸贴在茶茶身上。茶茶会意,用袖子遮住我的头道:“这是家姐的儿子,年纪太小离不开母亲,就一起带来了。这孩子有些怕生,您别见怪。” 侍卫看看我又看看前田,脸上再次显出一副可惜可惜的表情…… 就这样,我们一行三人成功地穿越了封锁线,过程顺利地让人不敢相信。 “殿下,您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我们不是很顺利地出来了吗?”茶茶观察着我的脸色,小心地说。 “正是过于顺利了才让人烦恼啊。”我两手抱在脑后,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说:“这说明源家的守备太松懈了,连这种程度的伪装能被混过去。唉唉,源家的前途实在堪忧啊。” “请您不要用这种轻松的语气诅咒自己。”一直秉持沉默是金原则的前田无奈道。“另外,臣想问一个问题。” “说。” “……为何臣非要穿女装呢?”前田很认真地问。一旁茶茶的表情也暴露了“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请快点说吧”的内心想法。 我想了想,抬头看着前田,也很认真地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因为我想看小川穿女装的样子嘛。” 噼啪!两道天雷劈下,源家墙外的街道上瞬间多了两尊焦黑色的石像。 我不屑地撇撇嘴,说:“连这都想不到,你们是傻瓜吗?” 喀拉!石像当场开裂,风化成一地粉末。 弹一弹衣袖,我啧啧地摇摇头。可怜的小川君,最大的缺点就是心眼儿太实在了,这世道实心眼可是会受人欺负的呀。(欺负他的人不就是你吗喂!) 平时穿惯了拘束的和服,乍一换上水干装1,脚步轻松得简直像在瞬步一样。把留了三年已经长及腰背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神抖擞大刀阔斧地向前走,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殿下!”前方拐角的影里,一人向我招手。 “你在这里啊,小真。”我高兴地跑过去,顺便朝他身后瞄了瞄,“你没被人发现吧?我们这次可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哦。” “哈哈,殿下您放心好了,我藤原真造隐藏灵压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是吗?我腹诽道,那是因为秋水未见江海之大吧,希望你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能保持这份气势。须知有个成语叫“夜郎自大”,还有个成语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藤原君,不知道你是属于哪一个呢? 一路上很幸运地没有撞见认识的人。不过看到我们这一众诡异的组合——兴高采烈领路的三岁幼童,紧跟在身后的冷艳少妇,身材魁梧的英俊侍卫还有走在最后面带愁容的年轻侍女,但凡是正常人都不敢贸然近前来打招呼吧……不过这正合我意,我才不想在心情正好的时候被人打扰呢。 “殿下,您似乎很高兴。”前田道,或者说很兴奋? “唉?你看出来了?”我做惊讶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到底要不要提醒殿下注意自己的仪态呢?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化身超级兔子一蹦一跳地走路,前田内心挣扎着……算了,即使提醒殿下也不会听吧。但是另一件事必须向殿下回报才行。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周围的人,前田紧走几步贴在我身后,小声道:“殿下,事情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辛苦你了,小川。”我满意地说,“演员已经准备就绪,接下来就看剧本的安排了,说不定今天藤原家会上演一出年度大戏哦。” 上次来藤原家是坐轿子,坐在狭小的空间里觉得这段路程十分漫长;今天一边和大家说说笑笑一边观赏着两边蔚为壮观的贵族建筑群,时间似乎过得飞快,就在我刚刚觉得有点累的时候,藤原家就到了。 “就是这里了,请进。”茶茶上前推开大门道,“小姐正在内庭等着各位。” 环顾四周,庭院中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仆人。满园的花木不复盛夏时的葳蕤,枯叶飘零,铺成一层深深浅浅的黄色地毯,一枝火红的枫叶夹杂其间,为这凄清的秋景增添不少暖色。 “颇有雅趣。”我偏头看着院中的景色道,“如果是白泽舅舅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走在前头的茶茶闻言微笑道:“殿下,许久不见,您是想念白泽殿下了吗?” “才不是,谁会在意那个无缘无故失踪了三个月的家伙。”我瞥了眼茶茶,“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和白泽舅舅很久不见了?” 茶茶脸色微变,正要说什么,我一拍额头恍然道:“啊,我怎么忘记了,茶茶你本来就无所不知嘛。我听真秀说你能过目不忘,是真的吗?” “……真秀大人的称赞,小女愧不敢当。”提到藤原真秀的时候,茶茶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很快恢复了常态。“殿下,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藤原大人和小姐目前居住的地方。” 藤原大人……和小姐?为什么我在这句话里嗅出了□的味道? “小真来过这里吗?”我问藤原真造。 “啊,来过几次。”藤原简洁地说。 一般人来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不是应该欢欣雀跃吗?可藤原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我不禁好奇这个出身流魂街的男人对收养自己的藤原家,到底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内庭不大,至少和源家夸张到堪比公园的面积来说,还是比较含蓄的。庭院中的山石依着楼阁的起伏,摆放得错落有致。曲径通幽,藤萝满架,虽值深秋,却依然能看到娇娆开放的各色鲜花。 “没想到秋天也能看到福寿草2。”我指着一簇长在池边的黄色小花道,“我记得这个只在冬天开花吧。” “没有错,不过这是藤原大人特别培育的品种,和普通的福寿草相比,花期提前了数个月。”茶茶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 哦?我都不知道那个藤原真秀除了痴迷演戏,还通园艺? 前田的目光在庭院中上下逡巡,右手抽出包裹中的斩魄刀,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小川?”我问。 悄然以防卫的姿势走在我身前,前田沉声道,“殿下,请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这个地方有些不太对劲。” 单刀赴会在线阅读 单刀赴会 - 游园惊梦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游园惊梦 “殿下,请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这个地方有些不太对劲。”前田沉声道。 我再次打量眼前的庭院——致、典雅、变化多端,越看越觉得意趣盎然,能打理到这个地步,此间主人一定在上面倾注了的无数心血和力。硬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就是那些违反季节规律开放的花朵,隐隐给人一种细微的不协调感,虽然主人已经极力掩饰这种感觉。 秋日的阳光慵懒地照进院子,在草木的叶子上均匀地涂上一层油脂般的辉光。风好像停止了,听不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我恍惚中产生一种感觉,似乎除了我们四个人,在这个庭院中再没有其他活物。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拉住了前田的手。 “请问还没有到吗,茶茶小姐?”前田问道。 “啊,已经到了,小姐的房间就在前面。”茶茶回头微微一笑,道:“雅雪殿下,前田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进。” 不由和前田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疑惑。茶茶方才没有提藤原的名字,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本家,所以不算客人吗?可是今早见面的时候茶茶和藤原还互不认识,何以半天的功夫就自动升级成了一家人? 带着这种困惑的心情走进面前的房间,只觉室内光线昏暗,空荡荡的看不到任何摆设,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霉潮的气味,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千金小姐的居所,确切地说,本不会有人住在这种荒废的地方。 “茶茶小姐,您家小姐在何处?为什么把我们领到这里?”前田的声音降了一个八度。 茶茶脸上仍然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前田大人,我家小姐真的就在这里啊。您说是吗,藤原大人?” 我一惊,目光注视在背朝我们而立的藤原真造身上,心头隐隐浮出不详的预感。藤原在众人的目光下转身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缓缓抽出腰间的斩魄刀。 “藤原大人,你……!”前田不可置信地瞪视着面前闪着寒光的刀刃, “请放下你的剑,藤原大人!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真造大人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敛起笑容的茶茶,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如同柔水骤结成冰。她走到藤原身边,素手攀上他的肩头,轻启双唇吐出冷冷的笑语:“因为,真造大人本来就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啊。” 这是,无间道?!的确,藤原他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想当我的贴身侍卫,这一点龙眼不是早就展示给我看了吗?对他的背叛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该感到惊讶,不该感到悲伤。可是,为什么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呢?明明我才是最无辜最委屈的受害人啊! “藤原大人,难道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前田亮剑道:“你说过你不会对殿下出手!” 藤原的剑尖纹丝不动,双眼锁定着前田的身形,道:“我也说过,藤原真造只与强者为友。” “如此……”前田看了眼不为所动的藤原,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只能将你斩杀。” 这一刻的前田身上迸发出的某种东西,让他毫不费力地和真正的贵族少年区分开来。那是一种生活优渥的贵族永远不可能具有的,难以磨灭的野,是为生存而战的孤傲而决绝的姿态。我一时被他的气场所震慑,回过神来,突然发现眼前的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 前田能对付得了藤原吗?就算他们两人不分轩轾,可以相互制衡,一介稚童的我显然也不是茶茶的对手。何况这里是藤原家,对方有主场优势。看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稳住他们,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了。 但愿那个人能快点赶到这里……我心底默默祈祷着,强自镇定地走上前去道: “小川,够了,把刀收起来吧。小真也是,不要打了。” 前田握紧了刀柄。藤原继续不动如山。 “……”你们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不会累吗?我又转向茶茶,不期然看到她唇角边一丝尚未消失的弧度,突然,福至心灵。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你就是九美奈子!”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乱,连藤原也向这边扫了一眼。茶茶眯起眼睛,看着我说:“殿下,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侍女,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在演戏吧!早上那封信就是出自你之手,什么小姐什么重病,都是你编造的谎言。”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我挺抬头大声道:“所有这一切,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们引到这里,对不对?你到底有何图谋,速速招来,本小姐宽容大量,可以既往不咎。” 茶茶睁大了眼睛,忽然咯咯地笑起来。我皱眉道:“有什么好笑的?”看不起本小姐正义凛然的气势吗? “看来是我小看您了,源家的公主殿下。”茶茶变脸般收起笑容,道:“的确,我就是三年前被驱逐出九家的公主,九美奈子,那封信也的确是我所书。但是您有一点说得不对,我们需要的从头到尾就只有雅雪殿下您一个人而已。” “哼。”我对她胜券在握的态度表示不屑,道:“你的意思是说小川和小真是被我连累了吗?” “这是殿下您自己的理解,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小真’……呵呵,被真造大人用剑指着的您,竟然还能说出这样麻的称呼,真不知道您是脸皮太厚呢,还是平时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完全没有危机意识?”茶茶用温柔地像是倾诉爱语的语气道,“呐,殿下,您说为什么同样身为祭子,有人生来就是源家众望所归的继承人,理所当然地享受众人的呵护,拥有别人双手奉上的寿命,而有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家族争权夺利的筹码,舔舐着孤独的伤口,在等待死亡的恐惧中度过每一天,每一天,直到……” 她的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神情,似乎梦游一般道:“是那位大人改变了我。‘悲叹命运的哭泣,是弱者存活下去的理由,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那个时候,大人就是这样对我说的。对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心要为大人而活下去,即使献上我所剩无几的生命……不过我想您这样的人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吧,雅雪殿下。” 说着,茶茶从怀中抽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符,带着满脸欣快的笑容向我走来。 “……你要干什么?”看到这样的茶茶,我只手心冷汗直冒。她已经不正常了! “殿下!”小川见状想要上前,却被藤原毫不留情的剑势拦住了去路。短兵相接,火花四溢。 “藤原真造,这就是你所坚持的义理吗?这样的你也配称青山弟子吗?”前田恨声道。 “我所坚持的义理,你是不会明白的!”藤原加重手上的力道,将前田压制在下风,“前田,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趁早放弃,不要多管闲事!” “小川!”看到前田额上渗出汗珠,我深知藤原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急忙道:“小川,小真,你们两个都住手吧!茶茶,不,九小姐,你的目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有什么怨恨尽管冲我发泄好了,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呵呵,真是主仆情深呢。”茶茶温柔地笑道,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这力道可不怎么温柔。“真造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多,您最好尽快把碍事的人处理掉。” 处理掉的意思,难道是……不行,不能让前田重蹈侍卫长的覆辙!不能让前田在这种地方白白丢了命!想到这里我挣扎着喊道:“小川,他们的目的是我,你快走!离开这里,去找……” “叮——”两人的身影猛然分开,前田微微喘息道:“殿下,您在说什么?身为贴身侍卫,怎能让殿下之身涉险……” “收起你那忠仆的嘴脸吧。到此为止了,前田,我可没时间陪你玩下去。”藤原冷哼道,“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小川!”我惊叫道,可是已经太迟了,六道金色的光芒凭空窜出,牢牢封锁住前田的行动。眼睁睁看着前田的斩魄刀脱手掉落在地上,我脑中一片空白。 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行!藤原叛变了,前田又不中用(说话客气点啊喂!),我必须自救才行!可是、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二对一的问题了……面对步步逼近的茶茶,我警惕地慢慢后退。可没退几步,背后就贴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殿下,快逃!”前田喊道。 可是……我看看一脸舍生取义觉悟的前田,摇了摇头。对不起小川君,你家殿下我既打不过人家也跑不过人家,只能很窝囊地束手就擒了。看,虽然很没骨气,但本小姐危机关头凸显的冷静和理智还是可以引以为傲的不是? “藤原真造!”前田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藤原的背影。 “真造大人……算了,我们走吧,大人已经在祭坛等待多时了。”茶茶说着,扔出手中的纸符。 金色的光芒闪过,黑色的字迹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从纸片上飞跃而出,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在门上围成一个圆形。 光芒隐去,茶茶伸手拉开了面前的门。凉风拂面,带着水的腥甜。 这一刻,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广阔的湖面,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涟漪。隐藏在朦胧树影中的水岸边,矗立着一座瘦削的高塔,和水中的倒影共同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这、这是——”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真是令人怀念的景色,不是吗?雅雪殿下。”茶茶手上力道不减,将我拉到前方的一处平台上。我注意到这个平台是由白色的石板铺成,上面纵横刻画着繁复的花纹和字符。我敢打赌,这绝不是仅仅是为了装饰。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孤独双塔最美的侧面呢。”茶茶道,“可惜,我只在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次。托殿下的福,今生得以再次观赏此等美景,小女真是感激不尽。今天晴空万里,是个行祓祭的好日子呢。” 我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依旧微笑的茶茶,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游园惊梦在线阅读 游园惊梦 - 三界交汇之时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三界交汇之时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问茶茶。 “不必担心,只是一个普通的仪式而已。”连拖带拽地把我拉到平台中央道,“这里是‘净魂台’,九家每一个祭子都会在这里接受‘祓福’的仪式。只有被祖先的灵魂祝福过的祭子才能显示自己的才能。小女在信中说过的吧,十分乐意助您一臂之力。” “哼,你确定是那祝福,不是诅咒?没被‘祝福’的祭子反而能长命百岁也说不定!”事到如今我只能发扬非暴力不合作的神。 “撒,这个恕小女也不知道,因为不愿意接受祓福的祭子,已经全部被九家以不敬先祖的罪名处决了,就在这个净魂台上。”茶茶指指脚下,劝慰道:“所以殿下您最好安分一点,乖乖听话。” 想到这个祭台上遍布血腥的场景,我不禁手脚发凉,恶心欲呕。湖上吹来的凉风仿佛变得格外冷,好像亡魂呼吸间吐出的幽幽怨气。 “我不要!”去他的非暴力,我使出吃的力气掰着茶茶的手,结果却是蚍蜉撼树。这女人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娇弱,力气好大! “一切很快就结束了,不会让您感到痛苦的。”无视我的反抗,茶茶抬手向空中一挥,喝道:“出来吧,宥枭!”一只白色的曵着长尾的鸟儿从空中盘桓飞落,停在茶茶伸出的手臂上。 “宥枭,”茶茶道,“告诉大人,祭子已经带到,我和真造大人正在净魂台恭候。” 那鸟儿好像听懂了茶茶的话,点了点头,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那是什么?”我望着渐飞渐远,已经成为湖上一个白点的鸟影问道。是我的错觉吗,那只鸟身上的气味似乎和龙眼一模一样。 “那是宥枭,我的灵仆。”茶茶心情很好地解释道,“我好像记告诉您了,我的能力就是召唤灵仆,令其为我所用。” “九小姐的能力,是历代祭子中最强的。”已经弱化为背景的藤原补充道。(擦,这家伙果真只与强者为友啊……) “呵呵,真是惭愧,和大人的智慧相比,小女的微末技艺只是萤火之光而已。”茶茶掩口笑道,“只要能为大人的事业尽一分力,别说倾尽所能,身死又有何妨?” “九小姐您总是过于谦虚了。”藤原道。 我内心一阵抽搐,这么露骨的自我吹捧你们就不觉得脸红吗喂! “不好意思,打断两位的兴致了。”我拧着脖子对茶茶说,“九小姐,你不能下手轻一点吗?一直被你这样抓着我的胳膊都麻了。” “抱歉,请您忍耐。”茶茶瞥了我一眼,道,“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殿下您是个诡计多端到让人讨厌的孩子,所以还是防备一点为好。” 诡、诡计多端到……让人讨厌?闻言我额上滴下一滴冷汗。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伤人的话,您真不愧是历代最强啊九小姐,就算我心理很坚强,可是冷不丁听到这么过份的话也是会被打击的啊……不过,听茶茶的意思,她似乎跟踪监视我很久了,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想到自己的隐私很可能被眼前人当成闲暇的谈资,我心中很是不爽。 “你所说的情报,就是龙眼吧?”我超她翻了个白眼,问。 “龙眼?” “看上去像一只白色的圆球,我见过它吃掉文字!”两次神秘地出现在我房间里,第一次引我听到了春日和白泽的密谈,另一次则向我展示了藤原与前田的不睦,时机巧合得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背后是否有什么人有意为之。 如今在我的嫌疑人名单上,自曝身份的九美奈子成功击败了神棍九淳一,晋级榜单首位——纵灵仆,怎么看都比捣鼓梦境什么的更可疑。 话说到这份上,茶茶也懒得掩饰了,直言道:“没错,那是我的灵仆‘鬼吞丸’。不仅如此,鬼吞丸的能力是吞食周围一切相关的声音、文字、图像甚至人的感觉,并将之原样复制出来。在九的记载中,能降伏鬼吞丸的除了初代祭子,就只有小女而已。”茶茶自豪地说。 鬼吞丸,能吞噬一切的妖怪。我绝不承认这名字比我起的龙眼更有型,好吧,只是比我的有型那么一点点。脑中浮现出龙眼被我揉面般攒成各种形状的样子……那玩意儿,真有她说的那么强悍?还有这位一直谦称“小女”的人,表扬起自己来其实一点都不含糊,和闷骚的藤原真造倒是茶碗配茶壶。 只听茶茶道:“出来吧,鬼吞丸!” 我瞪大眼睛,等待某个白白胖胖的球体在空中华丽现身的瞬间。 …… 唉?没反应? 茶茶脸色一沉,并起两指,再次发功:“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四方诸神谨遵吾令!出来吧,鬼吞丸!” 天地一片寂静,面前的空气中什么也没有出现。是幻觉吧,我仿佛听到一队乌鸦欢叫着从众人头顶飞过。拜托,这就是传说中的“历代最强”?看着茶茶变得沉无比的脸色,我及时用手捂住嘴巴,避免了不合时宜的笑场。 茶茶的目光一寸寸移到我身上,眼中闪过冷厉的寒光。 “你到底,对我的灵仆做了什么?!” “咳,我……什么也……没做……”是你对我做什么才对吧!之前是暗地监视,现在又被你掐住脖子脚底悬空地提起来……我顿时感到难以呼吸,心想这女人不仅变脸如翻书,还有一身怪力! “说谎!一定是你搞的鬼!”茶茶十指加重了力道。挣扎中看着她扭曲的表情,我深深怀疑自己最初怎么会觉得她温柔恬静?她这个样子分明是偏执加躁狂,弄不好是神分裂! “放……手……”不行,好难受,无法呼吸了!藤原真造,你丫就打算这么袖手旁观吗? 就在此危急存亡之际,突然从一侧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茶茶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美奈子?” 脖子上的禁锢一松,我跌坐在地上一阵猛咳。就听茶茶仿佛春睡初醒般,用一种迷离中带着娇羞,娇羞中透着温情的声音道:“藤原大人……” “噗哈、咳咳咳……”猝不及防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又是一阵剧咳。捂着嘴抬头一看,顿时惊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你你你你你是……”眼熟的面具,白色的狩衣,银色的长发,还有那一寸来长的黑色指甲,多少次想忘都忘不掉的噩梦!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我哀叫道:“是你,九淳一!” “你怎么可以直呼大人的名讳!大人他……”茶茶刚想说什么,被九淳一抬手制止。 “我们又见面了,雅雪小姐。”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贵族腔十足。 “你什么时候改姓藤原了?”我手指移向化身菟丝子的茶茶,“这个女人,是和你一伙的?” 九淳一道:“抱歉,方才我的部下无意冒犯,请您不要在意。” “藤原大人,您不必为了我……”茶茶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好像我才是那个欺凌弱女的凶手。看着这对极品主仆,我已经没有什么辩解的欲望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九淳一。”我怒道。 “您一定很疑惑吧,我和藤原家的关系。”九淳一道,“为了重回瀞灵庭,我舍弃原本的姓氏九,入赘入藤原家,获得‘藤原久知斋’这个新的名字。” “久知斋”这个名字并不常见,而前面冠以“藤原”这个姓氏的,据我所知只有早已隐退的藤原家前任家主,按辈分是藤原真秀的爷爷,现在应该在南流魂街的别墅里颐养天年的那个人。关于藤原久知斋的身世,确实有弃名入赘的说法,看来九淳一并没有说谎。 没错,其实早在梦中第一次见到九淳一,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藤原家的资料。虽然当时还不是很确定,但潜意识里我已经把九淳一和藤原家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紧密联系了起来。这中间最大的契机,大概就是九淳一的这幅打扮和藤原真秀扮演的貘之普化过于相似了,特别是那副面具,简直一模一样。 “嗯?”看着九淳一脸上的面具,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好像说过,这是你和貘融合之后的样子,不能以自己的意志改变的吧。你还说面具一旦消失,梦境就会崩溃吧。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一施法术就会变身?”就像变形某刚百变某樱圣斗士某矢? “完全正确,就是这样没错。” 没错你个头啊!我指着他的脸不耐道:“那这个面具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头发?你是刚从戏台上下来还是扮装扮上瘾了,大白天也穿成这样出门?别告诉我我现在在做梦!” 岂料九淳一微微点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应该夸奖您,雅雪小姐,您比以前敏锐得多了。” 后背滑过一道冷汗,带着完全不同的心情再次观赏了一遍湖山之畔孤独双塔的美景,我抖着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你是开玩笑的吧,不要又拿什么故弄玄虚的话,哄骗我参与你那个荒唐的复仇计划。” 一旁的茶茶闻言不满道:“太过分了!大人从来一言九鼎掷地有声,何须哄骗你一个臭未干的小孩?大人,也请您不要看她年纪小就掉以轻心,这孩子鬼点子多得很,我的‘鬼吞丸’就是被她动了手脚才……” 又来了,明明是你能力不济好不好。因为在藤原面前失了面子就把黑锅扣在我身上,罗里罗嗦叨叨半天,这样的女人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藤原大人,时间好像已经到了。”藤原真造不知何时手中拿着一块类似怀表的东西,对着阳光读出一串数字:“甲子年长月1朔日经九纬十一区午时三刻,就要开始了!” 汗,好不吉利的时刻!不过他说开始,什么要开始了? 答案马上就有了。 天空中分明没有云彩,太阳的光芒却变得昏暗起来。灰色的影走行大地,掠过远处的树林、湖面,自上而下笼罩住我们的头脸和膝盖。 “这是……”我震惊地看到太阳的光晕里出现一个突兀的半圆形黑斑影,失声道:“日食?” 忽然想起这时候不可以直视太阳,于是赶紧转开眼睛。但是其他人都被这难得一见的天文奇观所吸引,沉浸在惊异敬畏的情绪里,全未注意到我的举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日食?我的脑袋开始飞速旋转:日食是自然现象,只能预测,不能制造!那么九淳一为什么特地选在这一天把我拐骗到藤原家?不,这里已经不是藤原家了,而是九家,九淳一用貘的能力构筑的、虚幻的九家!可是他不择手段地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天光越来越黯淡,湖水由蓝色变成了浓腻的黑。看着眼前天昏地暗的诡秘情景,脑海中突然蹦出许久之前九淳一曾说过的一句话——“只要在三界交汇之时聚齐三名祭子,就可以破解诅咒!” 这句话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三界交汇,难道是日、月与地球同处于一条直线?三名祭子,不正是我、茶茶和九淳一三人吗?想到这里,脑中纷纷扰扰的思绪瞬间变得调理分明。 最先发现我身份的,应该是和白泽观看能乐表演那日,无意中看到我的茶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感应到我是祭子的(同类间的心灵感应?),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立刻向九淳一报告了这一“重大发现”,并在他的授意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的茶水中下了蛊。也正是因为这样,那天晚上我才会和九淳一梦中相会,携手一游湖底幻境。 九淳一破解九家的诅咒需要三名祭子,虽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他最后并没有将我说服。九淳一当然不会就此放弃,让茶茶的灵仆鬼吞丸时刻监视我的行动一定就是他的另一举措。 怪不得……我一点点回忆着今早的信,想,怪不得当时心存疑惑,只因那信点明我是祭子的同时,对“祭子”这个词却没有一句解释。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在她的意识里,我应该已经知道祭子是什么了,通过偷听白泽和春日的对话。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用故作关心的语气? “……殿下乃九家第十代祭子,肩负中兴之重任,吾虽戴罪之身,亦不敢不以臣言相谏。罪父九家主长政专权独道,劝殿下万万不可暴露身份,徒惹灾祸……” 劝殿下万万不可暴露身份,徒惹灾祸……我咀嚼着这句话,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劝我不可暴露身份,应该是指不可以让九长政知道我是祭子。 换句话说,九长政还不知道我是祭子。 如果九长政不知道我是祭子……我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那么…… 那晚刺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是谁?是谁?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一定是真相。何况,人,本就是一种为了自己的私心,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动物。 九淳一。 九淳一。 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真的看不明白! “藤原大人,事不宜迟,下面就开始祓祭吧!我和真造大人为您护法!”茶茶道。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被遮住,天地昏暗如同夜晚。九淳一伸出右手在虚空中一抓,“叮铃”一声,金色的禅杖出现在他的手中。在无边的黑暗映衬下,他周身萦绕着珍珠般洁白的光辉。 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反地向后退,却骇然发现双脚像是被吸附在地上似的,无法移动半寸。 “不要过来,我警告你!”我额头冒汗,直觉大事不妙,但仍然坚持输人不输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你这个偷窥狂,杀人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爱记仇的小气男人!我要起诉你,我要把你告上、告上中央六十四室!” “说得好!”带着笑意的声音,如流星般划过黑暗。 “缚道之六十一,六丈光牢!” 一道黑影闪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九淳一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太刀。几乎是与此同时,一旁的藤原真造被六角形的光圈定在原地。 “你!?怎么可能?你不是……”藤原震惊地看着颈上的刀。 “藤原大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滋味如何?”本应被困在藤原家的前田小川冷然道,“多亏了白泽大人,不然再晚一步,公主殿下就危险了。” 那个身穿死霸装,用刀胁迫着九淳一的男人拉下蒙面的黑巾,对我展颜一笑,“哟,小雅,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三界交汇之时在线阅读 三界交汇之时 - 大乱斗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大乱斗 那个身穿死霸装,用刀胁迫着九淳一的男人拉下蒙面的黑巾,对我展颜一笑,“哟,小雅,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白泽。 我蠕动嘴唇,发不出声来。按照原先的设想,我应冷冷地给他一个白眼,然后一脸从容地说出“你来得太慢了,白痴”之类帅气的台词,可当这设想了多少次的情景真实出现的时候,我竟然感动到说不出话来。而突如其来的、满心满眼的委屈,让我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两颊。 太丢人了。实在太丢人了。我忿忿地想,都怪白泽这厮来得太晚,让本小姐受到惨无人道的惊吓。我绝不会承认看到白泽出现的那一刻,心里冒出“天哪,这下得救了”的没出息的想法。 “公主殿下,真的万分抱歉!”见我落泪,前田忙道,“让殿下经受如此痛苦之事,我身为贴身侍卫难辞其咎,什么处罚我都愿意接受。白泽大人一接到信物,就立刻放下番队的工作赶来了,只是解开内庭的结界花费了些时间……” “闭嘴!”忍无可忍,我高喝一声,世界立刻清净了。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会为这点小事就记恨白泽吗?告诉你,就算白泽不来救我,我也不会生他的气!让我生气的是,让我生气的是……”我看着白泽身上的死霸装,第一次觉得黑色是一种很刺眼的颜色。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死神呢?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亏我还像个傻瓜一样为你担心……” “小雅……”白泽想说什么,却被我无情打断,“我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讨厌被圈禁起来当稀有动物保护的感觉,讨厌什么事情都被安排好只能接受的感觉!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要小心谨慎,什么都只能猜测……明明是我自己的人生不是吗?侍卫的事也好,茶会的事也好,反正无论怎样,只要摆出为我好的理由就可以了不是吗?可是你们这样,和这个戴面具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啊,说出来了,竟然真的说出来了,这些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连我自己都快要遗忘的话。不管不顾畅快淋漓地发泄了一通,身体有种脱力的感觉,又飘飘然似乎突然卸去背了一路的包袱般轻松。看着白泽诧异的表情,我一时有些心虚,又有些复仇得逞后的快意。 场中的气氛有些诡异,一如此时诡异的天气。 “说够了吗,大小姐?”藤原真造身上升起眼可见的灵压之光,“您能提前料到自己的危险,通知白泽大人赶来支援,差点让我以为您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人物……现在看来,也就是个有点小聪明、自以为是,又被惯坏了的贵族大小姐而已嘛。” 随着灵压的飙升,六丈光牢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缝,下一个瞬间,金色的光圈尽化为无数碎片!前田的面色为之一变,以迅雷之势抽刀砍去。 “当!”藤原毫不费力地架住前田的斩魄刀,吼道:“能破除你的鬼道,说明我的灵压远在你之上,和我战斗你本没有胜算!” 前田没有反驳,只是也拔高了灵压,道:“奔流吧,寒水!” 一股强劲的水流从刀尖滑过的部位喷涌而出,所到之处皆冻结成晶莹的寒冰。藤原的斩魄刀也没能幸免,被固定在一块水流状的巨大冰层中。 “你的灵力确实高强。”前田冷冷地说,“但是凭你那治疗系的斩魄刀,又能做什么呢?” 那边厢前田和藤原激斗正酣,这边厢白泽和九也是一触即发。 “放开藤原大人!”茶茶从怀中(又是从怀中!她怀里揣着多啦a梦的百宝囊么?)抽出两张纸符,一声娇斥道:“出来吧,赦生童子!” 纸符爆破的烟雾散去,两个身穿白衣,外形一模一样的孩童出现在我们面前。两人一人执弓,一人拿剑,眼神冰冷,好似两架活动的杀人机器。 这两个人,不就是……!好嘛,刚才我还怀疑九淳一可能是刺杀事件的幕后黑手,现在人证物证都齐全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此景,白泽神情一凛,身上的杀气和灵压同时飙升到顶点,让本来就昏暗的天气更加沉了几分。 “很好。很好,茶茶小姐。”白泽冷笑道,“您似乎和真秀说的不太一样呢,或者说千面多变正是您的魅力所在?出于对女的尊重,我提醒您,战斗之前最好挑一挑对手。”说着,瞟了眼护在茶茶身前蓄势待发的赦生童子,道:“故技重施,徒露黔驴技穷之态。” “你!”茶茶眼神闪烁,咬牙道:“护庭十三番队二番队直属,隐密机动第三分队监理队队长,白泽盛兰大人。您的大名,可是让塔底的蛆虫们一听到就瑟瑟发抖呢,小女子何德何能,敢与您这样的大人物为敌?请您相信我,藤原大人这样做,也是为了雅雪殿下考虑……” 我听到了什么?是我幻听了吗? 隐秘机动,第三分队,监理队队长?管理蛆虫之塔的人? 如果我的记忆还没混乱的话,似乎若干年后一个叫浦原喜助的人就是从这个职位上被提拔为十二番队队长,进而创立技术开发局的吧?白泽他,竟然是浦原喜助的前任? “不愧是茶茶小姐,竟然对蛆虫之塔内部的情况都很了解。身为隐秘机动,我之前是不是对您过于冷落了呢?”白泽露出一个让人心底发寒的笑容,道,“可是我刚刚就因为多管闲事被小雅讨厌了呢,所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藤原久知斋,你以流魂街青山道场为据点,勾党结派,图谋不轨,又涉嫌谋害上贵族源家重要的继承人,如今证据确凿,无须辩驳。我现以隐密机动监理队队长的身份将你逮捕,送交中央六十四室裁判。不要动什么愚蠢的念头,任何反抗都会加重你的罪行。”白泽熟练而冷静地说道,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类似手铐的铁枷,似乎要套到九淳一的脖子上。 谁也没有想到,突变就发生在此时。 一直被白泽控制着的九淳一突然动了一下,茶茶像是收到某种命令一般向旁一跃,那两名童子同时向我扑来!而白泽的刀比他们更快,黑色的身影一闪,尚未发动攻击的两人已经身首异处,尸身化作一阵蓝烟消散在风中。 好快!白泽的身手似乎比几个月之前更厉害了!还没等我感叹完,只听“叮铃”一声铃响,暂得自由的九淳一反手将手中的禅杖入地面。 一瞬间,祭台四周浮现出一圈金色的光芒,那金光沿着地面上星罗密布的咒文,迅速向中心汇集而来,转眼到达我们脚下。我抬脚欲躲,无奈脚底就像被强力胶粘在地上不能移动。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些金色的咒文字符仿佛变成活物一般,正沿着我的双腿向上爬! “啊——走开,下去下去!”我手忙脚乱地企图打掉身上的“虫子”,可是这些字符像是被强大的力量吸引着,越聚越多,漫过双腿,上到脖子,有的甚至钻进了我□的皮肤里。 “这、这是什么啊!”越来越多的字符像落入水中的雪花一样融化在身上,不疼不痒,但仅仅是视觉冲击就足够震撼,那感觉就好像被埃及金字塔的圣甲虫俯身,让人毛骨悚然。 “殿下!”和藤原缠斗的前田见状惊呼一声,瞬步到我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金色的花纹……” “小雅!”白泽也很焦急,但没有轻举妄动,对九淳一喊道:“藤原大人,做出这种罪上加罪的行径,你到底意欲何为?请立刻解除你的法术!” “呵呵,抱歉,这是不可能的。”茶茶走到九身边,巧笑倩兮地说,“祓祭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来。放心,很快就结束了,不会对殿下的身体有什么伤害的,九家的每个祭子都要经历这一关呢。看,这不是就要完成了吗?” 被茶茶一说,我发现身上的字符果然渐渐变少了,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字还在向上游走,大部分的字符都已经融入我的体内,但双脚还是无法动弹。 我的身体,不会发生基因突变吧,我无限担忧地想。 “白泽大人,多谢您给我时间,让我得以把祓祭的咒文念诵完毕,不然阵法不可能启动得如此顺利。”九淳一道,“您不必如此惊讶,正如死神发动鬼道可以废弃唱咏,很久之前我就可以用默念咒文的形式启动阵法了。自负于自身实力的人,终会招致败落,您太大意了,白泽大人。” 灵压全开,前田提刀便要上前,却被白泽冷静地制止,“等等,小川,有结界!” 九淳一点头道:“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头脑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不愧是隐秘机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我应该称赞你,白泽盛兰。” 茶茶笑着附和道:“您说的没错,藤原大人,白泽大人的的确风采让人难忘。不过我们还有要事,不能继续和白泽大人愉快地交谈了,这可真是遗憾。真造大人,拜托了。” 最后一丝金光消失在体内,我眼前一阵眩晕,身体摇晃了几下,退后几步才终于没有跌倒。 咦?可以动了。 正高兴着,腰间一紧,身体被一股大力拉出祭台的边缘。 “大小姐借我们用一下。”藤原手上牵着绳子的另一头,道,“再见了,两位,你们就在结界里等着吧。” “如果我说不行呢。”白泽向前走了几步。 看似平缓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在让人心惊的节点上,懒散的语调彰示出静静燃烧的愤怒。白泽举起手中的斩魄刀,道:“展开吧,风花之卷!——火刃风针!” 接下来的情景相当混乱,不过我之所以没有看清,是因为席卷而来的狂风吹散了我的头发,结界化成的粉末迷了我的眼睛。当我勉强睁开眼再看时,发现除了我以外,原先结界外的三人都匍匐在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九淳一带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到了他面具上的裂缝。 咔吧。 貘面具的一侧脸颊脱离本体,掉落在地上。 风起,云涌。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似乎预示着这个世界即将崩毁的惨剧。 “白泽,你似乎把他的面具打破了……”我咽了咽唾沫,艰难地说,“神啊,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地震?”前田用刀撑住身体,勉强站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地震!面具破了,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我们必须赶紧出去才行!”我用力大喊,在隆隆的震动声中却微小得像耳语一般。 “你在开玩笑吗,小雅?”白泽道。 “这时候谁跟你开玩笑啊白痴!”我喊道,“对了,是茶茶把我们带进来的,她一定知道如何出去……” 看看几近昏迷的茶茶,我刚想是否要过去掐她的人中,就听九淳一用虚弱的声音说:“……金杖开路,去门的、那一头,快……” 金色禅杖上的铜铃在地上叮当作响,让我心中一亮。 对啊,九淳一用貘的能力创造的这个虚幻的空间,本质上不就是连接镜之门的通道吗?就算通道毁掉了,门后的幻境也不会受到波及,暂时到那边避一避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想到这里我扑过去抓着九淳一问道:“喂,用金杖怎么开门?咒语是什么?” “不需……咒语……” “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到啊!” “呜……”凌乱的发丝随着身体微微颤抖,九淳一用手捂住脸,残余的面具化作细小的碎片,从指缝间纷纷落下。 面具完全破碎了。九淳一口吐鲜血,扑到在地。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峰相继坍塌,岸边的楼塔拦腰折断,跌入漫天的尘土中。云蔽日,雷声滚滚,大地张开裂缝,湖水开始翻腾,眼前世界末日的景象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胆战心惊。 必须立刻打开镜之门!我想,九淳一没有必要骗我,但不知道开门的咒语,只能赌一把了!我咬牙道:“白泽,小川,把金杖扔到湖里!湖底有个安全的地方,金杖可以带我们到那里……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可是没有时间解释了,请相信我!” 前田犹豫了一下,看向白泽。白泽点点头,道:“就按小雅说的做吧。” 裂缝已经延伸到祭台之上,白泽抱起我跳到临水的一侧;前田拎起禅杖,用标枪运动员的标准姿势把它投向湖中。 黑色的湖面上一朵白色的浪花转瞬而逝,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象。 “玉皇大帝天照大神圣母玛利亚,开门吧,快开门呀!”强抑心中的不安,我抱着手祈祷道。 奇迹出现了。以这一点为中心,湖水由缓到急盘桓着搅动起来,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发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一个深入水中的金色通道。 这才是镜之门的真实姿态吗?顾不得深究,我大声道:“那一定就是入口!”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白泽道。 可是在我们即将离开祭台的瞬间,躺在地上的藤原真造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我的目光中露出必死的决心。四目相接,我心中突然一动,脱口而出:“等一下,把他们也带走。” “恐怕不行,”白泽说,“带着他们会降低瞬步的效率,我必须优先保证自己人的安全。” “可是,我还有重要的话要问他们……” 见此,前田道:“白泽大人,请您带殿下先行一步,剩下的事就交由我来处理。” 白泽和前田对视了一眼,道:“那么,万事小心。”说着施展瞬步向湖中飞去。 白泽轻盈地踏浪而行,好像一只穿梭于暴风雨中的海燕,但湖上泛起的水浪还是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 “白泽,小川他没问题吗?”我担心地看着越来越远的祭台,那一点白色似乎随时会被四周的黑暗吞噬。 “相信他吧,小雅。”白泽看着我笑道,“因为这种小事就挂掉的话,还算是我白泽盛兰的部下吗?” 轰鸣的水声淹没了白泽接下来的声音,不,也许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含笑不语的眼睛给了我心灵相通的感觉。 将前田的身份坦言相告,这是他对我的尊重和信任啊!白泽他,包容我的无理取闹,一直在努力抚慰我的不安。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愿意为了你改变自己呢?看着包绕在一片金光中的白泽,心不知不觉沉静了下来,连眼前骇人的巨大漩涡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谢谢你,白泽。”我轻轻地说。 我相信他一定能听到。 大乱斗在线阅读 大乱斗 - 神迹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神迹 梦中……是的,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夕阳下的海岸,海水殷红如血,在波浪起伏的骷髅发出嘶哑的笑声,随着潮水的高涨越来越近。我想逃跑,却猛然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一木桩上,动弹不得……我拼命挣扎,拼命喊叫,熟悉的头痛再次光顾,却比以前的任何一次来得剧烈,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横冲直撞,直欲破壳而出。 “呜……”我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眼前阵阵发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脑中似乎长出了一只虚幻的触手,正沿着我的视线向外攀爬,它细的触须抚摩过的、一切目光所及之处传来阵阵嘈杂的噪音,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火热的波纹似乎要把我的神经灼烧殆尽。 我张口欲言,却颤抖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盼早点晕过去,免得继续受这种折磨。突然周身笼罩了一片绿色的光,带着熟悉的气息抚平了我的痛苦。 啊……好温暖,好舒服,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被无尽的爱包围着。 疼痛渐渐远去,潮汐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海边沙滩上的足迹深深浅浅,渐行渐远,串联起过去与现在的碎片。从瀞灵庭建立之初的三界大战,到破土动工的中央灵术学院,从九家幽冥海边的孤独双塔,到西流魂街以西数千灵里外,北邙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时空的轮渡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来来往往,送走了九家一代代祭子,忘川河中失落的记忆汇集成一条贯穿历史的珠链,被小心地隐藏在九家的血脉里。 日沉于海,群星闪烁,一道流星滑过天空,化为一枚六角星形的宝石落在我的掌心。 人类将思想之“魂”托诸于声音之“形”,两者的结合便产生了语言。语言既非有形的声音,亦非无形的思想,乃超出“形”与“魂”的范畴,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奇之物。此中登峰造极者,则被称为“言灵”。 言灵不处不在,又不在任何一处。它发自于灵魂,作用于世间万物。它能让凋零的花朵重新绽放,令枯死的枝干长出新叶。凡拥有“名”之物,皆在言灵束缚之下。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呼唤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是的,是的,现在打开宝库的钥匙就握在你的手里。呼唤我的名字,你就是我的继承人。 我的名字是…… “小雅,小雅?”眼前的图像一点点清晰起来。是白泽。 “莫怕、莫怕!小雅莫怕,舅舅在这里呢。”白泽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一手在身后轻轻地抚摩我的头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闭着眼,无力地摇了摇头。方才梦境的片段重又涌上心头,我慢慢摊开右手,一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黑色宝石安静地卧在我的手心。 “这是什么?”白泽惊奇地问。 “六波罗石。”把它拿在手里,变动角度,可以看到一个六芒星的图案闪闪发光。 我从未见过这石头,可奇怪的是我就是知道它的名字。我还知道它是六波罗公从俱利夜伽罗的心脏中取出的灵物,法力无边,至于六波罗和俱利夜伽罗是什么,我却是一头雾水。就好像,被植入了属于别人的、一部分不完整的记忆似的。 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抬眼看到白泽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想个迷。”白泽若有所思地说,“你才五岁,就像大人一样学会隐瞒了。我应该感叹现在瀞灵庭的孩子太早熟吗?” “我没有刻意隐瞒……”心虚让我感到窘迫,攥着手中的六波罗石,我讷讷道,“只是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你宁愿相信这块石头。” 我惊讶地看着他,为话中暗含的失望而心惊,忙道:“不、不是这样的……只是一块石头而已,怎么会比得上你重要呢?”我把六波罗石塞到白泽手里,努力想琢磨出些动听的话,但舌头突然笨拙得让人羞愤——“给你、给你,你拿着。” “这么珍贵的玩意儿,小雅还是自己拿着吧。”白泽看也没看,便把石头扔还给我。“小川他们也该到了,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那边看看。”说着沿着湖边向远处走去。 “白泽!”我快步追上去,看上去两人仅仅相阁数米的距离,我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我喊他的名字,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白泽生气。 波浪拍打着岸边的乱石,带来腥湿的气味。不知不觉中晴空万里的艳阳天云蔽日,天光昏暗,湖滨的树林中弥漫着一层浓密的白雾,和湖面上氤氲的水汽连成一片,让人看不清对岸的风景。 耳边忽然传来悠扬的音乐声。那声音应是从湖面上传来,仔细听时又觉得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与林中迷蒙的雾气融为一体。 像是,尺八的声音。 前方白泽停下脚步,倾听了片刻,低语道:“这曲子……是‘雾海篪’1!” 雾海篪?这个名字我听白泽说过,似乎是现今流传的最古老的尺八曲目之一。 尺八苍茫而空灵的声音渐行渐近,像一位神秘的女子拂开重重纱帘走到我们面前。白泽驻足水畔,侧耳聆听,似乎十分着迷。我呢,一则还挂心着六波罗石引发的不快,二则又对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心生疑虑,本没有心情赏曲。 迷雾中先是隐现出巨大的黑色轮廓,等水上的雾气左右散去,一艘白色的龙舟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九淳一并没有提起过幻境之中有这种东西,这是真实的吗,或者是另一个幻象?我疑惑地打量着这艘船,发现无论是侧板、船舷还是船上双层的楼阁,均被漆成一尘不染的白色。船上看不到船帆,也没有划桨,可它确实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好像海盗故事中的幽灵船一般。 “白泽!”我的直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抬头一看,白泽面无表情,眼中失去焦距,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一惊,用力抓住他的手喊道:“不要听,堵上耳朵白泽,不要听了!”可眼前的人双眼直直地看着龙舟的方向,似乎本听不到我说话。 怎么办,我们这是遇到海妖了吗?就在我感到焦急的时候,只见船弦上伸出一条板梯,一个身穿唐衣的女子缓步走下船来。 “二位,请上船吧,我家主人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她浅浅一笑,露出染成黑色的牙齿3,“两位的同伴此刻也在船上,何不登舟一聚?” 什么?难道他们把小川……不,也许是个陷阱,目的是引君入瓮,俗话说上船容易下船难啊! 那女子见我神色戒备,便又指着白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二位上得船来,保管这位大人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看了看神情恍惚的白泽,我攥紧拳头,咬牙道:“带路,我们上船。” 上得甲板,丝竹鼓乐之声立刻清晰可辨。那女人引我们进入船舱,登上一段楼梯,来到楼顶的一间小厅内。女人嘱咐我们稍等,随后敲了敲对面墙上的门。 “主人,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喧闹的音乐声消停下来,过了片刻,有人说道:“主人吩咐,请他们进来吧。” 女人听令拉开门,一瞬间,满室的光华差点刺伤了我的眼睛。 地上铺着胜放牡丹图样的织锦地毯,层层粉色的丝纱从高耸的房梁上垂下,伴着微风款款漂荡,尽展轻柔曼妙的身姿。室内金色的墙壁上勾画着亭台楼阁、花鸟鱼虫、祥云瑞兽以及各色人物,房间正中硕大的屏风上一只白色的狮子在花丛中嬉戏,舞动的鬃毛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房间的装饰布置还在其次,左右两侧的矮榻上各坐着数名少年少女,身着华丽的衣裳,有的吹笛,有的弹筝,有的抚瑟,有的手挥琵琶,有的击鼓而歌。见有陌生人进入,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乐器,好奇地打量我们。正中的狮子屏风下坐着一位紫衣男子,腰间着一管黑色的尺八,正手执酒杯与身旁的和服美人对饮。 咦?是我看错了吗,那个身穿色留袖4的美人怎么和前田小川长得那么像? “殿下,白泽大人,你们来了。”美人颔首向我们示意。 我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半天说不出话来,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多年前看过的电影的名字——千与千寻的神隐? “小川?”我盯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小川对我的问话毫无反应,坐在那里好像一尊致的人偶。 白泽,小川……我的心直往下沉,目光移到坐在主位上的紫衣男子身上。 这位船主人自从我们进来之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看起来相当傲慢。他面貌清秀,神态安详,举着酒杯自斟自饮,随意的姿态自成风度,看起来又不像个刻薄无礼的人。 拿不准这人的脾,干脆开门见山,我挺直腰板说:“你好,我叫源雅雪。你是这里的主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两旁的少年少女们发出嗤嗤的笑声,我装作没听见,继续道:“白泽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如果是的话,请你马上让他们恢复原样。” “哟,好大的口气呀!”一个少女笑道。 “是啊是啊,这么小的人,胆子不小呢。”另一个附和道。 “这就是主人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嘻嘻,姐姐不要这么说嘛,这孩子多可爱呀!”这次是个少年的声音。 “不如给主人做妃子好了,第九个妃子,呵呵……” “讨厌,主人哪有这么好色,对这么小的娃娃出手。”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你们说这么大声是怕我听不到吗?我只觉得肝火蹭蹭地上升,额头上的青筋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说,“主人没有主人的样子,仆人没有仆人的样子,这华美的屋子如果有知,也要为自己的‘金玉其外’而痛哭了吧。” “哒。” 紫衣男子把酒杯放到面前的案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房间里霎时变得鸦雀无声。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开,滑过一道凌厉的光,他轻笑一声,说:“小姑娘,好利的嘴。” 只是被他的视线扫过,我背上就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人,不是善茬! 可此时若是被对方的气势压倒,露出怯意,之后的交涉岂不是要时时刻刻被他牵着鼻子走?白泽和小川看来已经不能指望了,我一介稚童,身无长物,能依仗者唯有一身胆气,和坚信自己能够经受住一切艰难考验的的信心而已。白泽那么相信我,小川那么相信我,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我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救出大家! 打定主意,我抬头直视着那男人的眼睛道:“下马威什么的,本小姐不吃那一套;企图用无聊的话扰乱我的心志,更是绝无可能。我们也别绕弯子了,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揽过身旁执壶的少女,吻上她的樱唇。少女面颊染上娇艳的绯红,从我的角度,正好看到一条暧昧的银丝顺着颈项的曲线,滑入少女半敞的衣襟。 若是个生于保守的瀞灵庭贵族家庭,从小接受封建伦理教育的女孩子见到眼前这般活色生香的场面,定是又惊又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好了,但本小姐是谁啊,上辈子在老板的眼皮底下看gv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岂能因为这点小“kiss”就自乱了阵脚? 我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到一个拿琵琶的少女面前,说:“这个借我用一下。” 少女愣了下,迟疑着松开手中的乐器。我抱起琵琶,抓过拨子,抡起胳膊铮铮咚咚乱弹一气。哼,叫你把我当空气,我就不信听着这样的噪音你还有心情玩亲亲! 果不其然,男人推开怀中的少女,走下榻来。 我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我不怕! 近了,更近了,只见他脚步一顿,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勾起白泽的下巴!? 眯着眼将手中人的样貌仔细审视一番后,男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轻启双唇,吐出两个字:“很好。” !? 琵琶滚落地上,发出凌乱的声响,我张大嘴巴,脑子里抽风一样跑过一大群非洲长颈鹿,发出“homo~homo~”的叫声绝尘而去。(我擦!长颈鹿还会叫?都说这文是言情路线了喂!) 少女中有个机灵的,看到主人的好脸色,忙笑道:“恭喜主人又得到了一个中意的身体,这样的美人多么难得呀,何况一得就是两个,这不就是‘双喜临门’吗?玄大人醒来后看到了该多么欢喜呀,我等真是衷心为主人感到高兴!” 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纷纷道:“恭贺主人!”“恭贺主人双喜临门!”“恭贺主人心愿达成!” 男人看了眼那名带头的少女,笑道:“你说的对,今日的确双喜临门。”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受宠若惊的羞涩,可是下一瞬间,头颅便飞离了身体。鲜红的血雾喷出数米之远,越过惊恐的人群,溅落在我的脸上。头颅滚了几圈停在我的脚下,少女秀美的唇边尚残留着些许得意的微笑。 “不过,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珍姬,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现场鸦雀无声,少年们低着头, 男人转身走回主座,重新拿起酒杯,身旁的少女急忙倾身为他斟酒,只是那执壶的玉手在微微发抖。男人拉起少女的手在掌中抚摩,道:“为什么不继续了?” 话音一落,大厅中立刻回荡起明快绚丽的乐曲,人人脸上都摆出快乐的笑脸,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除了满地的鲜血和那个叫“珍姬”的女孩的尸首,这里再看不到一丝暗的痕迹。 可就在这满室的笑语中,一个不协调的眼神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虽然其中的恨意只存在了一瞬,却恰巧被我捕捉到了。 那女孩额前留着整齐的刘海,怀抱一只三味线,轮动拨子的手指白如脂玉。她微微低着头,眼睛藏在刘海的影之中,可我确定她就是那个眼神主人。 紫衣人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的样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头对我说:“小姑娘,何不继续弹你的琵琶?” 随意坐姿,不经意的一瞥,发出的压迫感已经让我指尖麻木。 真可笑,我刚才竟然还想和他对抗。想起刚才的大胆之举,我不禁汗湿重衣。 神迹在线阅读 神迹 - 三人行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三人行 “就是这里了。”身穿红衣的少女把我带到一处房间内,道:“以后你就呆在这里,没有主人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半步,三餐和洗漱用具到时候会有人来送。” 喂喂,那我要是想解手怎么办?可是没等我问出口,身后的房门就“啪”地关上了。 虽然有一扇弦窗,室内的光线仍然很昏暗。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清到屏风后的影里还藏着另一个人。那人原本躺在床上,发现有人进来便立刻背靠着墙壁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我。 “茶茶!……你怎么会在这里?” 茶茶看清是我,紧张的神情略微松动了些。 “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九淳一和藤原真造呢?”我开门见山地问。 她眼光一亮,立刻反问道:“你见到前田小川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敏捷,和之前疯疯癫癫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见她眼中的焦急神色,我也收起了怠慢之心,把如何来到这里、如何被胁迫上船、如何见到神秘的紫衣人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唯独隐去了血脉觉醒之事。茶茶和九是敌是友,我分不清,自然不敢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但现在她是我唯一可以用得上的人,多一份力量,救出白泽的可能就多了一分,我必须说服她跟我合作才行。 想到这里,我说:“你为何对我们的遭遇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九纯一也被那人的魔音控制了?九纯一已经受了伤,不知道这魔音会不会对他造成更大的损害。” 茶茶黑沉沉的眼中闪过决绝的恨意,咬牙道:“胆敢伤害大人的人,我绝不原谅!” 果然,九纯一就是这个女人的软肋。我眼珠一转,又说道:“为什么只有你和我没有受到魔音的影响?难道它对女人无效,只能催眠男子?他为什么把前田小川留在身边,把我扔到船舱里不闻不问,难道本小姐长得还不如男人可爱吗?哼!” 茶茶听了这话后,先是对我嘲讽地一笑,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得变白了。 我心下暗喜,因为我的目的达到了。如果说提醒她九纯一有命危险激起了她的仇恨,那么暗示那人喜男色、可能对九纯一图谋不轨则成功地挑起了她的保护欲。她是个占有欲极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敢打赌她一定会同意跟我合作的。 正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午饭时间到。” 个头娇小的红衣少女,手上提着一只又大又沉的食盒。她进入房间,回头张望了一下,拉上舱门。而我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女,不是因为衣着长相,而是那双冰冷如霜的眼睛,以及洁白而灵巧的手。 那双玉手掀起盒盖,将一食物一碟碟取出放在地上。 茶茶看了眼饭菜,举起的筷子又放下了。“我不饿,我没有胃口。” 分明是害怕饭菜有毒,想让我先吃。我心里冷哼一声,想我们已是砧板上的鱼,生死皆是那人一句话的事,何须费力下毒? 一天没有吃饭我早就饥肠辘辘了,以不失礼仪的最快速度把饭倒进嘴里。在我把每样菜都尝过一遍后,茶茶才动箸,消灭饭菜的速度毫不输我。 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我端坐着等待对面的少女开口。从她欲言又止的神态,我知道这个人一定有意透露给我们些什么。 果然,她看了看我,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我知道如何救出你们的同伴。” 茶茶猛得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道光。 “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果然,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我问:“你要我们做什么?” 茶茶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对“我们”这个词很不赞同,但并没有反驳。这说明什么,我们两个人心照不宣。 “我需要你们身上的一样东西。”她那热切的目光,配上这种变态杀手的台词,足以让人头皮发麻。见我面色难看,她连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会杀了你们的,我只需要你们的血。失去一点血会让人虚弱但不会致命,何况我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 原来不是吸血魔姬,我松了口气,问:“你要我们的血做什么用?” 她咬着嘴唇,说:“救人。” 我和茶茶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神色。我们两人在这船上势单力薄,又苦无救人的好计策,听到少女这一问,正好比穷困潦倒之人看到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怎能不赶紧抱住不松手,生怕这天大的好事又飞走了?何况只要救出白泽和九纯一,我方的实力便大大增加了,紫衣人再想控制我们也不是易事。和这相比,贡献一点血算什么,就当是献爱心了。 注意已定,我们三人各饮一杯酒,发誓绝不背叛对方,接着开始商议具体的计划。 少女自称“翠子”。她说:“你们的同伴——一共四人,一个白头发的被单独看守,另外三人关在他隔壁,都在顶层的房间里。负责看的是琉璃姬。她是主人的心腹,一向铁面无私,但是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可以拖住她一段时间,你们就趁这个机会进去救人。” “可是如何救?”我脱口问出:“他们中了迷术,本没有意识!” 她似乎早知道我会有此一问,掀开食盒最底层的夹板,拿出一块小小的布包来。打开布包,里面放着一块灰白色的薄片,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不是香道用的香片吗?”茶茶闻了闻,道:“这是什么香?我竟然从未闻过。” “这是主人特别研制的香,名为‘招魂’。”翠子道,“主人一共研制出十八种香,每一味就香代表一种命令,用来指挥中了迷魂术的‘魂尸’的行动。只要焚起这味招魂,中术的魂尸就会沿着香味跑到焚香的地方。” 我还未学习过香道,但制作一味独一无二的香有多么困难我是知道的。那个人费尽心思制造出这么多种熏香,竟是将风雅之道用在如此残忍的事情上……想起之前那个倒在血泊中身首异处的少女,我突然觉得这淡雅的香带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茶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一个人必须留在这个房间里焚香?” 她想得很对,想要不被人打扰,这个囚禁我们的房间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岂料翠子摇了摇头,说:“我有招魂,难道主人没有吗?只要焚起香,主人很快就可以把他们重新召回。所以我们必须在主人发现之前解开他们的咒语!” 问题又绕回来了,我苦笑道:“说来说去,难道你有解咒之法?” 翠子神色淡定,说她山人自有妙计。 三人商议了半天,终于定下计划。其实所谓的计划便是我和茶茶一切都听她指挥,她则保证一定会救出白泽等人。 大船在雾中缓缓行驶,船舱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翠子临走把珍贵的招魂香留给茶茶,约定晚饭之后就实施计划。我抱着膝靠墙坐着,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觉度日如年。 封闭的船舱里,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我依靠舷窗向外看,只见浓浓的白雾笼罩湖面,在雾气稀薄的地方,可以看到银色的波浪在黑色的湖面上荡漾,证明这只庞然大物正在缓缓向前行驶。 “咦?那是……” 不是我眼花,那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莫不是真理之塔的尖顶?这么说大船就要靠岸了? 茶茶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变色道:“他们要去大神殿!” 大神殿毗邻真理之塔而建,是九家最古老的建筑之一。大殿之前,上乘的杀气石铺筑的台阶上就曾经留下过第一任灵王陛下的足迹,可见其历史之悠久。这座神殿落成以后就成为举行各种祭祀仪式、典礼的主要舞台,而它的后院则是历代祭子和侍奉祭子的神官们居住的地方。 然而这样重要而神圣的大殿,却因为三百年前的一场变故被永远废弃了。九家的人们在塔的对岸建起了新的祭台,这个被人们遗忘的沧桑老者从此唯有和面前的一湖一塔朝夕作伴。而且…… “在那场动乱中死去的亡灵一直在大神殿中徘徊不去,每逢风雨晦暝之夜还能听到刀剑声和凄厉的厮杀声,家里的人们都说那是直弼父子的怨气化成的恶灵作祟。可是那里的阵眼和法器早就被破移走了,只剩残垣断壁而已,他们去那儿做什么?” 我听她说的玄妙,半信半疑道:“我听说现世的人死后会变成魂魄,魂魄死后化为灵子,却从来没听过魂魄死后还能留在这世上作祟的。难道我们死后也能在尸魂界转世重生吗?” “没有转世,何来祭子?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知道历代祭子都是初代的转世?对了,说起来,你应该是九家史上第一个不姓‘九’的祭子呢。”茶茶讥诮地说。 我怒,这女人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三句话里就有一句夹枪带指向我的。私生子怎么啦?我现在想开了,宁当源家的私生子也不当九家的悲催祭子! 九家的祭子,如同西藏□的转世灵童,被高高供奉在灵台上接受人们的瞻仰膜拜,岂不知同样被供奉的还有祭神的猪羊!清高如九淳一,只能依靠虚的力量维持生命,爱慕着九淳一的茶茶,如花的年纪却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的确,祭子的血脉带给他们不同寻常的能力。九淳一能在梦境中来去自如,还能占梦窥视天机,茶茶就更不用说了,手下纵着无数灵仆,每只都各有神通。可是他们生活得一点儿都不自由,一点儿都不快乐。 说力量能带来自由和快乐,纯粹是扯淡。力量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欲望而已。能力低者被能力高者所驱使,能力高者则屈服于自身的贪婪而攫取更多的力量,从能力膨胀的迷梦中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自以为是救世主,是主宰者,是神。一朝梦醒,只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而已。 言灵的力量,能改变我的命运吗? 轻微但是明显的震动,湖面的水波消失了。船靠岸了。 船靠岸了,翠子仍然没有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和茶茶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和疑惑。 舱门处有人敲门,茶茶下意识地去藏在怀中的纸符——这已经成为她神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了。 门被拉开,一队樱红柳绿地美丽少女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她们有的捧着镜子,有的抱着妆奁,最后两人各托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红色和白色的衣物。各样器具无不致华美,让昏暗的船舱内顿时满室生辉。 我的视线在一个绿衣女子的脸上滞留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 翠子? 这是她计划的一部分,还是只是巧合? 三人行在线阅读 三人行 - 番外一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番外一 三百年前,九淳一二十五岁。 那一年的春天,九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新上任的九家主九庆喜,在祭子九淳一的支持下颁布了一道法令,旨在废除支配了九家一千多年的近亲婚配制度。 “九家历代,因为不能与心爱之人结合而殉情的惨剧不胜枚举,我身为家主,岂能坐视这种事情继续发生。何况,九家长久的闭关锁国,让瀞灵庭的众多贵族对我们存有偏见,若是九家能与别家贵族结亲,对提高九家的声誉是很有好处的。”在集合了众位家臣的会议上,年轻的家主雄心勃勃,誓要改变九家的现状。 当然,和所有除旧维新的改革一样,他的举措立刻遭到了以九家大老九直弼为首的保守派的反对,理由也很充分:九家的阳术是靠继承初代祭子的血脉才能代代相传的,不纯洁的血缘会影响力量的传承,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阳术会走向灭亡。 “哼,这群顽固不化的老骨头!”庆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他们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瀞灵庭已经是死神的天下了,斩术、鬼道才是王道,阳术这种不实用的东西早就被时代淘汰了。现在还抱着这种老古董不松手,果真是一群井底之蛙!这样下去,九家的未来真不知道要如何了!” “这可不是您身为家主应该说的话啊。您现在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这话要是让那些‘老骨头’听到了,我们的麻烦就更多了呀,庆喜。” 作为新任家主青梅竹马的好友,九淳一显得成熟稳重许多。看上去不过是稚龄少年的他,身居祭子之位却已十年有余,一言一行中自然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仪。但在如此一个月明霜清的夜晚,又有美酒和知己为伴,九淳一的眉宇间也显出悠闲放松的神态。 “你想要改变九家的心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但是欲速则不达,这件事要慢慢来,急不得,总要给大家一段时间来接受你的想法。尤其是九直弼和九良辅这两人,九直弼素来以顽固刚硬著称,说服他要花大力气,从长计议;九良辅这个人看似憨厚,但心机很深,对付他必须小心谨慎才行。”九淳一道。 庆喜低头看着倒映在杯中的月影,微微晃动,便破成了无数碎片。 “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啊,真没想到你比我还有耐心。明明时间已经不多了,不是吗?” 这话中的深意,两人心知肚明。九家历代的祭子,没有活过三十岁的先例。九淳一眼看就要满二十六岁了,死亡的利剑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头顶高悬。 “樱花绽放之时,便知道自己有一日终将零落,既然如此,为何还开放得如此绚烂呢?”九淳一把酒吟道:“此身如明月,浮云久不遮。纵使生别离,来世尤可期。” 此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首随口吟出的诗竟然惊人地预示了自己今后的命运。 对于庆喜的改革,九淳一是鼎力支持的,然而真正的原因却并非像庆喜公开宣讲的那样,是为了撮合几对可怜的同命鸳鸯。在浸九家政治圈十年的九淳一看来,爱情不过是为了赢得人心而包裹在利益之外的装饰品而已。而九淳一支持革新的真正意图,也许是连好友庆喜都想不到的。 诛神灭祭。 九淳一放下笔,看着白纸上的这几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据九家的秘密记载,九家初代祭子身受重伤,魂魄碎裂成碎片,流散在世界各处。每过数十年,一些碎片就会附着在与之产生共鸣的血脉上,并随之诞生于世。这些背负初代灵魂的血脉者,就是祭子。 也就是说,祭子的产生,是神魂和血脉相互选择的结果。九淳一读遍了所有关于祭子的记录后,得出这个结论,并把这种特殊的血脉称为“魂器”,即能够容纳神魂的容器。 这种继承神魂的莫大荣誉,在九淳一看来却是恶毒的诅咒。被神魂附着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得不消耗着自身的血供养,直到被这贪婪的寄生物榨干最后一点灵力。 为何祭子生来就是九家神坛上的祭品?祭子的存在真的有必要吗? 自从成为祭子的那天起,这个睿智而敏感的年轻人就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而思考的结果是:祭子的存在是施加在初代身上、又祸及后代的诅咒,必须有人站出来破解诅咒,终结这种不幸的延续。随着博览群书和阅历的增加,九淳一对自己的信念日益坚定。为了实现这个宏大的目标,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赌上自己的命。 而破解诅咒的方法,果然还是要从“魂器”入手。第一步,便是找出可能身怀魂器之人,然后,断绝其血脉…… “祭子大人。” 有人敲门,九淳一迅速在字上覆上一张新纸,纸上是早已写好的诗句。就听门外的侍者禀报说:“御神殿的大神官,九实美大人求见。” 九家十分重视礼祭,除了迎接祭子诞临而举行的祓符仪式,一年之中有六个定期举行的重大祭祀活动,分别是春夏秋冬四季的时祭、祭祀九家先祖的享祭和祭奉灵王的御礼祭。神官名义上是祭子的下属,辅佐祭子进行各种祭祀活动。眼下秋祭将临,御神殿的首席神官不在神殿准备时祭,来此处作甚? 九实美一进门就驱散了侍从,附在九淳一的耳边切切私语了一通。听到属下带来的惊人消息,向来沉稳的祭子大人也变了脸色。 “消息属实吗?” “这是臣亲耳听到九良辅大人的得力手下说的,应该不会有错。那人还说,家主大人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似乎已经动了迎娶的念头。”九实美看着淳一的脸色,小心地说:“迎娶外姓女子为妻,可是九家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之前家主大人颁布的法令已经触怒了首席大老九直弼大人,如果这一次,家主大人仍然一意孤行的话,只怕刚刚得到的家主之位……” 九淳一沉声道:“住口,家主之位由谁来做,岂轮得到你我置喙!我等神官,只要一心一意地办好祭礼就足够了,其他俗事一概不要掺手。” 可话虽这么说,九淳一仍然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内见到了家主九庆喜。 “淳一,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派人去找你呢。”庆喜见到老友,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到一副画前,道:“你向来通此道,快看看这画画得如何?” 九淳一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的画是一副工笔花鸟图,图中两只五彩的蛱蝶正在一株胜放的海棠花上翩翩起舞,纤细的线条勾勒出海棠沐雨后楚楚可怜的芳容,蝴蝶舞动的姿态也刻画地惟妙惟肖。 “笔触略显稚拙,但胜在意境高雅,不失为一副佳作。不过,观此画的气质,莫非是出于女子之手?” 见淳一对此画评价颇高,九庆喜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又有些惆怅地说:“不愧是淳一,真是明察秋毫。这画是千叶家的淀姬殿下所作。如此美貌又有才情的女子,真是世所罕见,真不知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九淳一复观此画,心想:海棠是富贵之花,自古就有“海棠虽艳无俗姿,染尽胭脂画不成”之说,《海棠蛱蝶图》也的确是女子作画常见的题材,但两者一为夏虫,一属秋花,时令不合,让人有福长命短,无缘尽享繁华之感…… “淳一,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作为儿时的好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庆喜按着九淳一的肩膀恳求道,“对方要我画一幅画作为答复,可是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擅长这种东西,要是在佳人面前出丑的话,好事就要泡汤了。所以求求你,替我画一幅画吧!” “这不光是我个人的事,也是关系九家未来的大事!如果能成功地娶到淀姬殿下,那么通婚令的实施就畅通无阻了,这不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心愿吗?所以请你一定要帮我,淳一!” 面对好友兼家主的请求,九淳一有些为难。刚刚颁布了自由通婚的法令,就有中意的女子出现在家主面前,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谋的味道。九淳一对这门亲事有些顾虑,但看到庆喜满面含情的表情,也知道家主对那位千叶家的公主殿下已是痴心一片,再如何劝说也没有用了。 终于,在庆喜的苦苦哀求下,九淳一画了一幅《喜鹊寒梅图》作为对千叶家的回礼,意在春雪初融,喜上眉梢。当然,落款处写的是九庆喜的名字。 “一幅画而已,只要我不说出来,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九淳一想,“如果事情真能像庆喜说的那样,这门亲事倒也没有坏处。” 果然,美女加才女的淀姬小姐对“九庆喜”的画非常满意,双方很快订下了婚礼的吉日。几位大老的反对声被家主庆喜强制压了下去,其他人则是采取观望的态度,整个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新娘比传闻中更加美丽,和英俊的家主坐在一起,好像一对玉女金童,赢得众人的阵阵赞贺。少年得志,美人在怀,此时的九庆喜可谓春风得意,豪情万丈,与坐中诸位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 九淳一推说自己不胜酒力,离开喧闹的宴会,来到庭院中一处幽静的角落。他总觉得自己是这场繁华盛宴上的旁观者,与那样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祭子大人,祭子大人。”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您怎么不在里面和大家饮酒呢?” 九淳一回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九家的另一位大老,九良辅。此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好像一尊弥勒菩萨,不了解他的人定会觉得此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但九淳一知道此人面厚心黑,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所以虽是随意的寒暄,九淳一也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神来应付。 “良辅大人不也一样吗?” “啊呀,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啦,见到如此生气勃勃的场面,不免让人感伤老境孤颓啊。”九良辅摇头感叹道。 “良辅大人正值壮年,何老之有?何况膝下不是还有一女一子吗为您解颐吗?” “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啊。唉,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的儿子娶妻生子,这样我就可以早日告老隐退,回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啦。” 九良辅说到此处,四处张望了一下,贴近道:“祭子大人,人生短暂,谁想孤苦伶仃地终老此生?鸾凤求凰,是理所应当的事。家主大人的选择,老夫虽然没有表态,但心里是认同的。不是老夫多嘴,祭子是否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呢?樱花易零落,行乐需及时啊……” 九良辅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九淳一警惕起来——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讨好家主大人的维新派,如果是这样,也就表明了与保守派地九直弼大人为敌的立场。九良辅会有这样的觉悟?这只老狐狸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呢? 这些疑问,在九淳一回到自己的住处,看到侍从呈上的一封信之后得到了解答。 信是九良辅送来的。信中说自己的外孙女对祭子大人仰慕良久,不在乎相守长短,唯愿意侍奉大人终生,自己拗不过外孙女的哀求,只好厚颜写信相求云云。 九淳一看完此信,不禁冷笑。祭子的后代出现祭子的几率更大,这是九家人所共知的事,九良辅此举,是想制造一个傀儡祭子,自己当“太上皇”啊,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可惜他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这位祭子大人为了断绝“魂器”的传承,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了。 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经过数十代的近亲繁衍,九家身怀魂器的人还有很多,难道要让这些人统统断绝子孙吗?这样做的话九家恐怕就要灭亡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怎样才能不伤害九家的血脉,又避免祭子的出现呢? 九淳一苦苦思索着。 九庆喜对新婚的妻子淀姬百般疼爱,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座名为“梧桐院”的庭院,取有凤来仪、凤栖梧桐之意。华服、美食、书画、古籍,凡是淀姬夫人喜欢的东西,都源源不断地被运送到梧桐院中。初到陌生之地,难免思念故园。有一次,淀姬在与庆喜独处时叹道:“千叶家的枯山水庭园独具风致,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庆喜为博美人一笑,竟在梧桐院中仿照千叶家的形制修建了一处一模一样的枯山水花园,足见其对妻子的宠爱到了何种地步。 “如此兴师动众,家主大人对新夫人的宠爱是不是太过分了呢?”婚礼之后不过数月,九家就出现了这样的传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家主大人年纪尚轻,被美色所迷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家主大人不忘自己的职责,我等臣属也就无权置喙。” 九淳一说着把毛笔轻搁在架山上,在刚刚完成的画作一角落下自己的雅号“梦华”,一边命侍从将画挑起,在阳光下细细观看。 “唉唉,谁说不是呢!”九良辅放下手中的茶杯,击掌赞叹道,“哎呀,祭子大人不愧是风雅的奇才,看到这幅平湖秋月图,真让人如置身仙境一般呀!谁能想到瀞灵庭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画师梦华,就是九家深居简出的祭子大人呢?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哈哈……啊说到这里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祭子大人可否将这幅墨宝赠与在下?” 又来了。听得此言,九淳一心下有些不悦。 自从家主婚礼那晚收到“求婚信”之后,九良辅就隔三差五地来九淳一的住所拜访,嘴里说着“叨扰叨扰”,临走之时却总是毫不客气地顺手牵羊。前几日刚刚打着“观摹鉴赏”的名义借走了一副书法卷轴,今天又盯上这幅山水画,九良辅的这项“业余爱好”让九淳一很是头疼。 “祭子大人不要误会,老夫没有别的意思。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在下的外孙女天天催促着要祭子大人的真迹,老夫要是空着手回去,她定要闹个不休了。”九良辅的五官愁苦地皱在一起,显得十分滑稽。“唉,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被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连老夫在家里都要听她号令,真是没办法。” 那你还推荐给我,是想转嫁祸殃,一举两得吗?九淳一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客气地说:“哦?听上去似乎是位很有个的小姐啊。” “哈哈,哪里哪里,您过誉了。那这您看画……?” “……不嫌弃的话,就请您收下吧。” 虽然有些舍不得自己数日的心血就这样落入人手,但是九淳一并不想拒绝九良辅的请求,严格来说,是不能。 庆喜的“玩物丧志”已经激起了家臣的不满,尤其是本就反对这门亲事的大老九直弼,甚至公然在每月一次的例会上和家主叫板,暗讽淀姬夫人为“九妲己”,连同为维新派的九淳一也遭受连累,被被指桑骂槐地声讨。这在严守礼法的九家,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顾忌九直弼在九家积威日久,庆喜隐忍着没有发作,但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宣告家主大人对这位“肱骨重臣”的忍耐即将告罄。家主神态的变化怎能瞒过家臣们的耳目,例会之后不几日,“家主与大老不合,九直弼欲废除庆喜重立家主”的留言就在九家迅速蔓延开来。 九淳一曾下令手下的祭司众调查流言的来源,但线索总是在半途就中断了。难道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意欲从中渔利?无论如何,在这种人心动荡的时候必须稳住态度暧昧的九良辅,即使不能把他拉拢到自己一方,也要使其保持中立才好。拒绝婚事的同时又要保持良好的关系,这里面的手段就微妙了。不过,比起九良辅带来的麻烦,家主大人的变化让九淳一更加忧心。 昨日,家主庆喜在梧桐院中大摆筵席,庆贺枯山水花园正式竣工,而身为贵客的大老九直弼竟无故缺席。宴会匆匆结束后,九淳一就被叫到憋了一肚子火的家主面前。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庆喜以手捶地,怒道,“这个九直弼,仗着自己是大老就对本家主指手画脚,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简直不可饶恕!今日的羞辱,我定要报复回来,该死的九直弼!” 九淳一闻言心中一惊,不敢相信这种怨毒的话语竟会出自一向宽厚正直的好友之口。 “淳一,”九庆喜突然坐起身来扶着友人的肩膀,认真地说:“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是不是?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淳一?” 低头看着肩上的手,九淳一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么,那么请你一定要帮我做一件事。”肩膀上的力度骤然加重,九淳一听到耳边低哑而激动的声音道:“帮我,除掉九直弼……!” 九淳一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你做得到的,是不是?你可是天生就通阳术的祭子啊,只要你随便施个诅咒什么的……不用担心,你只要施咒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处理,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样一来保守派群龙无首,定会成为一盘散沙,我们的新政也可以顺利实施了!对啊,这一箭双雕的妙计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样,淳一,你会帮我的对不对?让这腐朽的九家焕然一新,这也是你的心愿啊!” 九淳一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道:“……你变了,庆喜,你以前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这种话。为什么要用这样肮脏的手段玷污自己的理想?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残忍,如此急功近利?难道、难道你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被女色蛊惑了吗?” 九庆喜道:“人都是会变的,淳一。你太天真了,就像以前的我一样。手中没有实权空喊着‘维新维新’的我们在那些大老老中眼里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淀姬并没有蛊惑我,只是让我看清楚了长久以来被忽视的真理,那就是只有强权才能改变世界。正是因为我之前太过于软弱,迟迟不能树立家主的威信,才会被一介家臣如此欺辱!所以我发誓从今以后,凡是挡我路者,绝不饶恕!淳一,你只需告诉我,你帮不帮我?” 看着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青年,九淳一觉得很陌生。 “……这是朋友的请求,还是家主的命令?” “都是。” 九淳一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道:“请让我,考虑一下。” 如做梦一般脚步虚浮地走出梧桐院,九淳一心中波浪翻腾。庆喜的变化之大,好似当头一盆冷水,凉了九淳一的心,也浇灭了青梅竹马十几年的信任之情。 天真的不是我,而是你啊,庆喜。九直弼在九家经营多年,势力盘错节,门徒无数,其中不乏修习阳术的高手,想要杀人之后不被察觉,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成功除掉了九直弼,强大的保守派也不会就此消亡,反而是家主这边一旦东窗事发,地位和命都岌岌可危,到那时维新派恐怕就要遭受灭顶之灾。这本不是什么一箭双雕的妙计,分明是饮鸩止渴的蠢行。 “为了诛神大计,我已经付出一生的心血,绝不能因为某人的一念之差而毁掉,即使那个人是庆喜也不行。所以,恕我难以从命了,家主大人。” 抬头看了眼梧桐院美轮美奂的斗拱飞檐,九淳一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番外一在线阅读 番外一 - 番外二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番外二 九直弼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在寝室外服侍的侍从听到奇怪的响动,再去看时眼前唯有一具匍匐在床榻上的尸体。 这一日,正好是庆喜秘密召见九淳一,并下达暗杀令后的第三天。听到这个消息的九淳一,手中的茶杯滑落于地,摔成了碎片。 九直弼的死让九家变成了一锅煮沸的水,暗流涌动,流言如气泡般接连四起。 直弼的追随者们分为两派,保守的一派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暗杀,凶手很可能是直弼生前的政敌。可直弼刚直的个让他树敌颇多,一时不能确定是谁下的毒手。而另一派则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家主和祭子,认定是维新派为了铲除眼中钉而不择手段。 激进派的代表是直弼的孙子直人,这个继承了直弼的个的少年为了替爷爷报仇,亲自带领着数十名侍卫闯入祭子居住的大神殿,意欲直取九淳一的首级。 大神殿是圣洁之所,入内不得携带兵器,手无寸铁的神官们为保护祭子而陷入了苦战。这是一场阳术和刀箭的对决,当得到消息的家主庆喜率领众人前来制止的时候,大神殿前白石铺成的地板已经被双方死者的鲜血染成了红色,可见战斗之惨烈。 明亮的阳光下,红色和白色对比如此鲜明,让庆喜不适地眯起了眼。 这和祭祀的礼服,还真是想象呢。他想。 九庆喜抬脚迈过横陈地上的尸体,看到了倒在在神殿的地板上的的九淳一。 “淳一!” 死了吗?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白色人形,九庆喜心中闪过一个暗的念头——如果淳一死了的话,就没有人会怀疑我了吧…… 不,我怎么能这么想呢?淳一是我唯一的朋友啊!庆喜甩甩头,把那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踢出脑海,吩咐医官去给祭子诊治。 “家主大人,祭子大人没有受伤,只是晕过去了。”随从的医官仔细检查后说道。 “啊,是这样啊,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庆喜道,心底下松了一口气,可隐隐地又有一丝不甘,似乎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 医官察言观色,道:“家主大人不必忧心,祭子大人不出三日就能醒来。以祭子大人之能,必能解您之愁……” “好了,你下去吧。”庆喜不耐地挥手把医官斥退。 次日,对这场惨剧的判决便公布了。九直人在九家的圣地拔刀行凶,杀死数名神官,意图谋害祭子,罪不可赦,本应处以极刑,念在其祖父辅佐九家三代家主劳苦功高,特赐之宝刀一把,令其自尽,其余家人不予追究,同时还授权九良辅全权处理直弼被杀一案。 这数道政令雷厉风行,在九淳一从沉眠中苏醒之时已经尘埃落定、难以更改了。 此令一出,直弼一家哭声震天。毕竟九直人是直弼唯一的孙子,这样一来九直弼一脉就要绝后了。好在九良辅和直弼素有交情,由他出面定不会徇私包庇,这多少给了直弼的家人一点安慰。 九直人写下了一封遗书,并嘱咐家人不要为他报仇后便慨然赴死,死时年方三十五岁。至此,家主大人维新的道路上再也没有了阻碍。可不知怎的,庆喜心中总有些烦躁不安。 “您这几日心神不宁的,在烦恼些什么呢?” 枕在淀姬膝上,被柔若无骨的玉指轻轻按压着酸胀的太阳,庆喜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看着眼前美丽的妻子,庆喜突然问道:“淀姬,你爱我吗?” 过于直白的问句让少女有些无措,“您突然这样问……” 庆喜沉默了,半晌又说:“那么,你对祭子是怎么看的?” 淀姬心中机警,斟酌地回答:“是个端方君子。” “是吗,我知道了。”就在淀姬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庆喜幽幽地说。 之后接连三日,家主大人再没有光顾梧桐院。 大神殿上的血污在秋日几场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消弭了痕迹,最后的海棠也无耐朔风的侵袭,零落庭前。昔日车马喧嚣的九直弼的大门现在秋叶凋敝,成了人们过而不入的禁地。九直弼事件的余温还未退去,秉凉薄的人们就把数日前的愤慨之心抛到了脑后,开始津津乐道起家主大人和他美貌的夫人的八卦。 有传言说,家主大人喜新厌旧,已经另结新欢,还有人说,淀姬言语失德,被家主大人嫌弃了,更有人说,是淀姬夫人大发雌威,把夫君赶出门外。 就在一个秋日的傍晚,九淳一意外地接到了来自梧桐院的传召。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接见他的不是家主庆喜,而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让您久等了,淳一大人。”少女柔软的声音从帘子的另一面传来,带着些羞涩的拘谨,让人无法想象拥有这样声音的人会说出“强权才能改变世界”的这种话。 九……淀姬。 少女的外貌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前几日,听说您贵体欠安,不知现在好些了吗?”淀姬问。 “多谢夫人关系,已经无恙了。” “您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是个风雅而高洁的人呐。”淀姬叹道。 九淳一揣测着话里的深意,道:“传言不能尽信,九淳一只是天地间一只微不足道的蜉蝣罢了。” “呵呵,淳一大人过谦了。”淀姬掩口笑道,“像您这样的人,即使隐姓埋名也不能掩盖自身的气质。” “……在下惶恐,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淀姬快速地看了下周围,摆手示意左右的侍女退出房间。这样的做法让九淳一很不自在,是祭子也是男人,和美丽的女人独处一室让他有些许紧张,特别是眼前的女人身份敌我不明的时候。 两人隔帘相对,严肃的气氛让九淳一意识到接下来也许会有什么重要的对话。 “您就是梦华大师吧!”淀姬低声道。 唉? “不用否认了!”淀姬急急地说,“我看过梦华大师所有的作品,大师的笔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幅《平湖秋月图》无论是画风还是题款的笔迹都和梦华大师的别无二致,这幅画是您亲笔所作,是不是?” 九淳一点点头,“的确是在下亲笔,但是我已将此画送给了九良辅大人,为何今日会在夫人这里看到它?” “此事说来话长。小女现在只想问一件事:淳一大人,您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九淳一道:“并非刻意如此。初出道时对画技没有自信,怕被人耻笑;侥幸在瀞灵庭有了些名气后又不想被声名所累,这样无牵无挂反而更能随心所欲地作画。” “没有别的理由吗?” “没有别的理由。” “那么,那副作为回礼的《喜鹊寒梅图》,也是您所作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九淳一点了点头,道:“请您体谅家主的一番心意。” 岂料淀姬突然低头哭泣起来。 “我以为未来的夫君是梦华大师您,才答应这门亲事的呀!谁想到……呜呜,我该怎么办才好……” 九淳一头疼了。 “那么您现在想要如何呢?别忘了您的身份,您已经是九家的家主夫人了。家主大人对您怎样,有心人都看得出来,有这样的夫君您不应该感到庆幸吗?您拥有的已经很多了,贪得无厌只会两手空空啊。” 淀姬抽泣道:“可是、可是……我爱的人是梦华大师您啊!” “您爱的人不是面前的这个名为九淳一的男人,而是您想象中的梦华大师。”九淳一耐心地劝说道,“梦华大师在您心中是个风雅而高洁,没有瑕疵的美好幻象,而现实中的九淳一只是以个被困于尘网之中无望挣扎、志大才疏的平庸男人。如果您能清醒地看到这一点,就放弃那些虚妄的追求,守护住已经拥有的珍贵的东西吧。同样,您的这份心意我也会永远埋藏在心底的。” 淀姬垂下头,拭去眼泪,半晌道:“我知道了,梦华……淳一大人,我会记住您的话的。只是,我有个最后的请求,请您答应我。” “请讲。” “……您能,拥抱我吗?”淀姬窘迫地说:“啊,请您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是说……” 九淳一轻轻抱住了他。这是一个并无男女之情,却包含了理解、宽容和安慰的拥抱。 淀姬的眼角滑下清莹的眼泪。 “谢谢您,淳一大人。” …… “你们在干什么?!” 愤怒的吼声惊醒了抱在一起的男女,九淳一猛地抬头,看到他的挚友九庆喜在背光中看不清表情的脸。 “夫、夫君大人……!”淀姬面色苍白,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九庆喜看了眼淀姬,又把视线移到淳一的脸上。一个浑圆的身形拨开侍从,走到家主大人身前,喘着气道:“哎呀呀,祭子大人,您身为家主大人的臣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唉唉,现在的年轻人太容易冲动了……” 九良辅。 他不是负责调查九直弼的案件吗?他来这里做什么? “淳一,”家主大人轻轻地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这样,庆喜,请听我解释,我……”九淳一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家主大人眼中的光不是失望的泪水,而是充满愉悦的杀意。 时未入冬,九淳一却感到了刺骨的冰寒。 “祭子大人,您用阳术设下巫咒谋害九直弼大人的事情,家主大人已经知道了。”九良辅道,“这多亏了九直弼大人的孙子九直人临死前写下遗书,才揭露了事情的真相。遗书中交待说,他曾在直弼大人遇害的那一夜,见到您属下的大神官出现在庭院里。现在大神官九实美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韪,还说背后指使自己的人正是您,九淳一大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淳一?”九庆喜道。 九淳一环顾四周,竟看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这是梦吗?好一个荒唐的梦啊! “……庆喜。”淳一恍惚地说,“不是我做的,我是被陷害的。” 九庆喜摇摇头,说:“嗯,我明白,都是我的错,你是为了我才……可无论怎样的理由,都不能掩盖杀人的事实呀,所以……”家主大人俯身贴在九淳一的耳边,轻声道:“请你消失吧,淳一。”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沥沥的小雨,打湿了枝头零星的黄叶。 在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临瀞灵庭的时候,九淳一拖着时日无多的身体,踏上了流放的旅程。不久之后,他遇到了一只神奇的虚,并因此获得了新生,“普化”这个名字从此取代了“梦华”,随着他流浪的足迹在尸魂界逐渐流传开来。 九庆喜用强硬的手段实行通婚制度,三五年内有数位外姓女子嫁入九家,她们所生的子嗣被称为“外样”,相对的,纯系血统的家族被成为“内姓”。除此之外,庆喜还下令严禁神官之外的人学习阳术,并剥夺了祭子参政的权利,使祭子完全成为高高在上的傀儡。 九良辅众望所归地取代了九直弼的地位,成为在家主之下一手遮天的权臣。并在庆喜死后拥立了一个智力有缺陷的白痴作家主,自己则垂帘听政,彻底掌握了九家的实权。而那位多情的美人淀姬在为庆喜生下一个可爱的男孩后一度重获宠眷,可惜在庆喜死后不久母子二人双双葬身于一场意外的大火,尸骨无存。 一个时代结束了。 番外二在线阅读 番外二 - 六芒星 (死神)身为人母 作者:吟柔 六芒星 正当我们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披黄色纱衣的少女漫声吩咐道:“你们快给贵客换衣梳洗,莫要耽误了时辰。”她身材高挑,鬓旁斜着一支莲花形状的簪子,顾盼之间的倨傲神态,一看就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她一声令下,手下的女孩们立刻行动了起来。此时我身上穿着的水干装,还是为了混出源家而偷偷换上的,经历了一天的折腾已经又脏又破了,换一套新衣倒是正合我意。看着换下来的衣服,想到今天早上我还安坐内庭,和小川、藤原一起悠闲地品茶赏景,现在却身陷敌营、生死难料,短短一日光景,前后差别之巨让人感叹不已! 衣服很快就换好了。上身是白色的长衣,下身是大红色的裤子,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我不禁想起了《犬夜叉》里的桔梗女士——这不是日本巫女的标准着装吗? 过了一会儿,茶茶也已经梳洗完毕,两人对视一眼,正应了那句俗话“小巫见大巫”。刚才服侍茶茶换衣的就是翠子。我不知道方才她们两人私下交流了什么,从翠子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茶茶显得有些紧张。这样的情形让我越发不着头脑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比起我来翠子更信任茶茶。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的外表看上去只是个不到五岁的黄毛孩子呢?翠子的偏倚是正大光明的,丝毫没有顾忌我的感受。我想她甚至不觉得一个孩子也有“感受”这种东西,但是,我有,特别是那个抢走了本应属于我的关注的人是个我看不上眼的女人。在这种心理影响之下,茶茶的紧张看在我眼里就是缺乏魄力、没有担当的表现。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能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 “琉璃姬大人,两位贵客已经更衣完毕。”翠子对那个领头的少女说。 原来她就是翠子口中深受船主人器重的琉璃姬,那个样子看上去的确圣眷正隆。 “嗯,这样打扮起来,还有几分模样。”她抬着下巴扫了我们一眼,慢悠悠地说,“走吧。”说着转身领头向外走去。我们两位“贵客”急忙跟在她身后,一路朝甲板走去。 从船舱上到甲板,必须登上数级台阶。茶茶走在我前头,上台阶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哎哟”一声压把我撞倒在地上,痛得我直抽冷气。周围的人忙上前来扶,茶茶挥开她们,亲自把我拉起来一个劲儿地道歉,还关心地问“哪里摔疼了”,我揉了揉屁股,咬牙说:“没事!” 这场小小的意外就这么过去了,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手中多了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正是方才是茶茶佯装摔倒的时候,趁机塞给我的。 会是翠子传达给我的讯息吗?这个假设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否定了。翠子认为能帮助她的的人是茶茶,而我只是个胆子很大的小孩子,她不可能冒着暴露的危险给一个孩子下达什么重要指示。那么,这个纸条只能是茶茶自己要给我的。问题是船舱里没有纸笔——我理所当然地认为纸条上面一定有字——她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个纸条的? 等等,如果是茶茶拿出来的纸条的话…… 啊,原来如此!茶茶给我的不是传话的小条,而是一张纸符!明了之后我又有些困惑,搞不清楚她塞给我一张纸符有什么用。纵灵仆之术我是一窍不通的,除了一个例外——龙眼。那个圆圆的小东西本名“鬼吞丸”,本是茶茶的得力手下,被我耍无赖强要了去还给它起了个类似干果的名字。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现在哪里,过得可好? 伟大的灵王陛下好像回应了我的想法,只见一个白色的圆球凭空出现在我面前,距离鼻尖只有几厘米。我“啊”地惊叫一声,引来众人侧目。 “怎么回事啊?”走在前头的琉璃姬看到我们三番两次地闹出动静,有些不耐烦。翠子也回头暗中瞪了我一眼,那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应该是警告我别给她添乱。 看看大庭广众之下悬浮在半空中的龙眼,我咽了口唾沫,说:“没事,可能是方才摔倒的时候伤到脚了,刚才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我表面装傻,心里则忍不住仰天大笑:她们看不见,她们竟然看不见! 想来也是,龙眼是隐迹藏形、偷听壁脚的利器,还能隐蔽灵压,会施个障眼法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为何茶茶也看不见它呢?难道,它已经认我为主了? 这一从天而降的奇兵让我心里安稳了不少。反正没人看得到,我就把龙眼大大方方地放在肩上。 琉璃姬忍下怒火,扭头走上甲板。她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在她看来,那些扰乱秩序的人都该死。在她的严酷管理之下,这船上的少年哪个不是谨守规则,不敢走错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她这样做一方面是出于秉,另一方面也是对手下人的变相保护——要知道,伴君如伴虎,他们的主人有时比猛虎还要可怕。今日那个蠢材珍姬自作聪明去讨好主人,活该遭受这飞来横祸。这样想着,她偏头看了眼低眉垂目跟在身后的翠姬,皱了皱眉头。 虽然说她们这些“人”已经活了很久,早就看淡生死,但亲姐姐在眼前横死而面不改色……心冷至此,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众人登上甲板,早就有一班人在那里等候了。我打眼一看,最先认出了那个俊逸挺拔的黑色身影。 “白泽!” 可惜,那人仍然毫无反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我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黯然。 没关系,我对自己说,以前都是白泽保护我,这次轮到我保护他了。我是大人,要坚强些才行,白泽还指望我去救他呢! 白泽身后是一队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个个都像安培晴明的复制品,不同的是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器具,有白色大麻做的拂尘,有华盖,有铃铛,也有外形像笙一样的乐器。紫衣人就站在白泽身边,两人似乎很亲密的样子。然而,当我看到白泽脖子上细细的银色锁链的时候,我不禁勃然大怒—— 这厮怎敢如此羞辱白泽?!他当白泽是自家养的宠物狗么?幸好白泽此时没有自觉意识,不然……我牙咬得咯咯作响,心道:很好,很好,紫衣某人,这下我们俩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在我关注白泽的时候,茶茶也在焦急地寻找九淳一的身影,可终究还是失望。 九淳一不在甲板上,与白泽关在一起的小川和藤原也不知所踪。 计划全被打乱了。 我垂下眼睑偷偷瞥了一眼翠子,她脸色有些苍白,两眼漆黑如墨,沉沉地盯着紫衣人看了一眼,接着低下头,神情波澜不起。 她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的计划能赶上现在的变化吗?也许茶茶是知道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一无所知的茫然加上白泽被人挟持的困境,让我的心情滑向恶劣的边缘。 龙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理变化,用它浑圆的身子蹭了蹭我的脸以示安慰。 “主人,人已带到,请示下。”琉璃姬一改之前的倨傲,极恭敬地说。 紫衣人先看了看茶茶,嘴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接着看到我,眼中的兴味变浓了。 “含苞欲放的花儿……三十年之后又是一个香姬,到时候又会怎样搅乱一池春水呢?”他微微地笑着,如果不是见过他杀人的手法的话,那笑容甚至让人如沐春风了。 他一边看着我,一边抬手抚摩着白泽的脸颊,手指勾起一缕散落在前的浅褐的头发在鼻端轻嗅,低语道:“怎么办,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被调戏的白泽一脸无辜地面无表情,或者说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更无辜。看到这一幕,我淡定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住了。 脑内君甲:这是对我的挑衅,对白泽的亵渎,实在太可恶了! 脑内君乙: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强攻强受?不不不,美攻诱受? 脑内君甲:事关白泽的尊严…… 脑内君乙:锁链,虐恋情深,我喜欢!哎,你们继续啊,不用在意我吃人的眼光…… 脑内君甲:…… 也许是被我过于不含蓄的眼光破坏了气氛,紫衣人轻咳一声,放开白泽道:“人都到齐了,便出发吧。琉璃,你驰前开路,翡翠,看好客人,若有闪失为你是问。” “嗨!”二人上前领命。翠子——我才知她真名叫翡翠——领着她手下的几名少女跟在我们身后,名为看护实为押运,琉璃姬则瞬间原地消失了踪迹。我顺着紫衣人的目光向上看去,发现琉璃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高高的桅杆顶端,黄色的衣裙随风漂荡,如桅杆上升起的一面小旗,白嫩的双手快速翻动,结出一串法印,如一只玉蝶在前翻飞。可惜我离得太远,看不清她的动作。 如果有望远镜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龙眼忽然一动,伸出触手环住了我的右眼。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家伙在跟我胡闹,正想伸手拂开,却发现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放大了,琉璃姬的衣裳发饰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正与她面对面一般。 好神奇,龙眼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我真是捡到宝了! 琉璃姬结出最后一个法印,双掌急速向前推开,掌心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六芒星的印记。看到这个印记,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脖子上戴的墨玉坠子,只因这个图案和坠子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只听她娇叱一声道:“升起来吧,碌碌宝船!”与此相呼应的是甲板轻微的颤动,伴随着“呼呼”的喘鸣声,好像野兽喉间发出的低鸣。接着,整个船身在一股骇人力量的推举之下平缓地向上升起,最终完全脱离了支持它的水面,悬浮在半空的雾气中。 不顾翡翠姬的阻拦,我跑向船舷探头向下望,不可思议地看着湖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岸边的祭台变成了一个白色米粒大的小点,高高屹立的真理之塔看起来就是一一点的电线杆,云雾缝隙中隐约可见墨绿色的小山丘,那是可以登览九家全局的大奥山……带着水汽的凉风从下而上吹来,大船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吟,转向真理之塔的方向飞去。 六芒星在线阅读 六芒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