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后生》 分卷阅读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 ================= 书名: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文案 it is strahe utter in patibility of&h with life. whilst there&h, life is not to be found. it is all&h, one flood. andthen a&ide rises, and it is all life, a fountain of silvery blissfulness. 生命和死亡全部不相容。死时,生便不存在,皆是死亡,犹如一场势不可挡的洪水。继而,一股新的浪头涌起,便全是生命,便是银色的极乐的源泉。 ——《鸟啼》劳伦斯 双向暗恋 白兔少女型粉切黑攻x男友力爆表富二代受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在电梯被困二十分钟里衍生出的爱情故事,关于宽恕和希望。 最重要的是,这是生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一霖,苏峻平 ┃ 配角:罗青雨,谢老板,王文杰,肖伊苓 ┃ 其它 ================== ☆、第一章 对大多数人而言,人生不是什么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雷蒙德?卡佛 西郊的菜市场不大,本来是乡下小老太交换蔬菜的菜摊子,后来建了几栋高层,又添了所大学,很有些人烟气,这才摇身一变,成为正儿八经的“城西第二农贸市场”。 “城西第二农贸市场”成口字,三边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铺子。左边是一溜串儿卖嫩黄瓜、小番茄之类水灵灵的蔬菜,右边是水产的、土鸡蛋的,再掺两家专卖花椒大料和猪肉。中间则杂的多,有一家米店,两间小面馆,烤鸭店,川味小吃,而那正中央——如众星拱月般坐落在正中央的,是家糕点店。 那家糕点店叫什么名字?向阳?朝阳?不知道,招牌的字已经褪色了,只晓得它家的糕点做的一等一的好,每天来排队的人都能拐出几个弯来。 那天正是下午四点,红日当头,店家十八岁的闺女胡盈盈刚歇了生意,正坐在板凳上嗑瓜子。她身旁有小吃店养的几只小畜生,嘎嘎的乱叫。 她见一堆灰头土脸的鸭头里,唯有一只大白鹅临危不乱,默默坐在地上,忽然来了兴趣,掏出一把瓜子递过去:“诺诺诺,吃不吃?吃不吃?” 大白鹅居高临下的瞥了她好一会儿,扭头回去了,就在胡盈盈收回手的当口,刷的一伸脖子,一口就啄上了她的手指!然后穷追不舍,大扁嘴巴像打点计时器似的,笃笃笃笃笃,胡盈盈吓得从板凳上滚下来瓜子撒了一地。 幸好它脚上拴着跟红绳,她心想,这都他奶奶的哪个小畜生,凶得都成精了,活该被吃掉! 她越想越气不过,伸出手去预备扇那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一巴掌,正好被老板娘逮了个正着。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干什么呢你,怎么招你惹你了对我家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老板娘一把抢过那只大白鹅,又白了胡盈盈一眼嘀咕道:“不干不净的。” 她这声嘀咕落了胡盈盈的耳,就像沸水里投了一颗石子,当场就炸开了锅:“我呸!不干不净?谁不干净!你倒是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谁要偷你们家这二两鹅,还不够我们店塞牙缝的,你还真当我看得上啊!” “这可不见得,有些人呀,就是西瓜要捡,芝麻也捡。”老板娘手指一横,“你自己看看,啊,看看你们家的竹扁担占了多少地方,晓得伐,这可是公共区域,我们家的被你挤的一丁点都不剩。还有事没事扯根破绳挂衣服,风一吹,哎呦,一股味儿!” 胡盈盈冷笑一声:“怎么?碍着你生意啦?我看没那几件围裙你们店了也没几个人影啊。” “这白围裙一挂,吹起来像丧旗子一样谁会进来啊!” “呸呸呸!什么丧旗子,我瞧你年纪一把嘴巴也不小,真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脏——” 胡盈盈两手叉腰,骂战正酣,忽然被掐住嗓子似的住了口,面上微微一红,眼睛不规矩地往角落里望去。 有一个年轻人走出来。 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像一束光一样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人正是苏峻平。 “盈盈,有段时间没见,你放假回来了呀。还有点绿豆糕吗?” 胡盈盈绞了绞衣服下摆,说:“真对不住,今天卖的特快,半天不到就没了。要是……下次我给你留一份。” 苏峻平道了声谢谢,又冲老板娘点头微笑,两个女人间的气氛被他一搅和,再吵不下去了。 苏峻平当然没注意到这些,他刚加班完,饿的头晕眼花,结果点心也卖完了,他叹了口气,心说回家啃袋方便面吃吧。 这么想着进了小区,刚跨进大门就见电梯门缓缓关上,里头隐约有个人影,苏峻平连忙大喊一声:“等下,等我一下!” 里头的人听了话,倒是真把门停了下来,苏峻平冲进来只觉没有食物支撑的头脑昏昏沉沉,脚步发虚,他低头喘气说了声谢谢,甫一抬头,只觉咣当一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这不是……陈一霖么。 一时之间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再他脑子里飞快的滚了一圈,直想到仇人的时候才一激灵,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角一路勾到鬓角。 还是和以前一样,苏峻平心想,几年不见,越发的……那什么了。 陈一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到几楼去?” 苏峻平这才发现他还没按楼层按钮,他心底鄙视了一下自己,匆忙地去摁了楼层。 电梯缓缓的升上去了,苏峻平靠在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我听文兄说你打算读研?真厉害。” “还好,现在读研的那么多。” “那也还是厉害。像我这种人,唉。反正没文凭,日子艰难。” “哪有,挺好的,人各有志而已。” …… 苏峻平觉得这话说不下去了。 他偷偷打量着陈一霖,殊不知陈一霖也偷偷看着他。只是那目光更为隐蔽。 陈一霖拿着手机,微微侧面,黑色屏幕里落着苏峻平的身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他的呼吸瞬间重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只是把头垂下,额前的碎发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 打开手机,翻开草稿箱: “小峻,好久不见。这几年过得怎样?不管怎样身体健康都是最好的。我前段时间听王文杰说你去交易所那块工作……” 往下翻,密密麻麻的有好几页。 他深呼吸一口气,过了好久才把气吐出来说:“小峻——” 话音刚落就听哐当一声巨响。 苏峻平被吓了一大跳:“哎呦我去!怎么了!” 陈一霖摁了摁开门按钮说:“好像电梯停住了。” 苏峻平当时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舌尖上那句百转千回的草你妈在他看了陈一霖一眼后,奇迹般的压了下去。 人形灭火器趁着这个当儿,已经摁了求救按钮。 “就这样?!人呢?”苏峻平问。 “就这样,没有回复的,他会找人来修的。” 陈一霖想了想,像是安慰他,说:“不要紧的。” 这四个字裹挟着一股硬邦邦的气势,像冰渣似的,苏峻平只觉更加尴尬,恨不得撞墙昏过去才好。 他头靠墙了会儿,听见手机在响,一看是聊天室的动静。 omont:你现在在干什么? 苏峻平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回到: 蛋挞:在玩电梯囚禁play omont:……你被困在电梯里了? 蛋挞:恩 omont:那还不赶快报警! 蛋挞:已经摁了求救按钮了,现在等着呢。先不说这个,今天我碰到一个同学 然后呢? 很要好的同学,但是最后分道扬镳了? 他就像个鼓鼓囊囊的火山急于寻找一个爆发口,“分道扬镳”四个字却像一桶冷水浇下,心头被冻出冻疮来又痒又疼。 于是在对面来不及回复的时候他又打下一行字: 蛋挞:你想听当年的故事吗。 那是六年前的时候。 ☆、第二章 那是六年前的夏天。 刚升高二。 体育课。 苏峻平被强占了半节课背英语课文,像挤牙膏似的挤得他满头大汗,比打了场球赛还累。一背完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体育馆去。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能塞牙缝。苏峻平跑上二楼一看,大门锁着,得走底楼的小偏门才能进去。 “他妈的个大傻逼!” 苏峻平踹了玻璃门一脚,又冲到底楼绕过地底的停车场,抬脚欲走楼梯,忽的听见一声闷响,正是篮球落地的声音。 那本是羽毛球室的地方,他好奇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高瘦得过分的背影,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转头回看了他一眼。 苏峻平一下子就被那双刀子似的眼震住了,眼线极深,像一道狭长而逼仄的刀锋,渗着光,唯有被汗浸湿的眉软淡化了他眉宇间的戾气。 这人苏峻平认识,陈一霖,高一时候的班长,高二分班了还是。 高一一年他们加起来的话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在苏峻平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成绩特好的书呆子,说话做事总有那么点温吞的傻气。 苏峻平似乎没想到是陈一霖有这样的眼神,一愣,还是陈一霖收了目光,冲他笑笑:“一起打球吗?” “不,我上去打,”苏峻平忽然笑了起来,“班长想不到你打球这么帅!要不要一起上去,一个人打多没意思啊。” “不用,我就在这里好了。” 苏峻平看劝说无效,爬上楼梯,只可惜楼上人员已满,他只能干瞪着眼做替补。 这时候正巧王文杰被换下来,一见苏峻平立马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说:“哎兄弟你太萎了,这么久才过来。” “不不不,文兄,这个叫那什么……女娲补天精卫填海还是愚公移山……难度系数max,我出生的时候背诵这个选项就是灰的!是灰的好吗!” 王文杰,人送外号“文兄”,据说来历是此兄在高一时高呼:“诸君我喜欢奶/子!”正巧被教导主任听见,从此红遍学校的大江南北。文兄即文胸,可雅可俗,实在是一个妙极了的称呼。 “愚公最后还是移掉了山的,你加油,说不定哪天感动老天了哟!” “我上面没人这事还是不要想了,”苏峻平快速的制止了这个话题,“马上篮球赛就开始了,我们班和谁对你知道吗?” 文兄皱了皱眉,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周围,然后把头凑过去低声说:“好像是和三班。” 苏峻平“哎呀”了一声:“真的假的?” “骗你我有好处吗?无聊!我听高三那批体育生说的,应该不会错。” 苏峻平哼了哼没说话,王文杰小道消息极多,可惜大多都是捕风捉影,以前就有过无数次的“今天看电影啦”、“这次放假放三天啦”、“明天数学考试啦”等等前科。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只乌鸦嘴感动了上天,他十句有九句靠不住的话里,这次正好撞上了那百分之十。 还真是三班! 接到通知的时候男生一片“愁云惨淡万里凝”,苏峻平的后桌姑娘肖伊苓一脸的莫名其妙:“三班不是文科班吗?难道很厉害吗?” 文兄悲伤地点了点头:“他们班男的大多是体育生。” 苏峻平补充道:“而且特别喜欢犯规。” “对!简直就像比赛谁犯规的多一样。” “那……”肖伊苓一下子从比赛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也就是说我们初赛就要输咯?” 文兄:“……大概是的。” “不,等等,”苏峻平瞧见陈一霖经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班长!有没有兴趣来打比赛?!” “我……”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反正你一定要打的,你可是班长啊,班长是什么?班长是为班级服务的嘛。再说去打对你又没坏处,你知不知道你投篮的样子多帅!哎呦我操简直帅呆了你知道吗!超级帅!肯定迷倒一大片小姑娘……” 文兄和后桌姑娘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而打断他的却是陈一霖迟疑的声音:“这个等一下再说,我是来……收数学作业的。” 苏峻平:“……” 对了,陈一霖不但是班长,还是数学课代表。 最后苏峻平以数学作业本之身要挟,强逼着班长大人入了队。 虽然也有人表示过怀疑,毕竟班里体育课时暗中分为两组,一组是苏峻平他们经常和别班打全场的,另一组就是背地里叫做“老弱病残组”的,而陈一霖好像就在那组里头,可是在见识到了班长的三分球之后立马跪倒在了他的校裤之下。 比赛在隔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多年后苏峻平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天太阳大的像傻逼一样,人多的也像傻逼一样——其实这看谁谁傻逼的技能完全是他的迁怒。 在陈一霖的记忆里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 ,那是非常美好的一天,美好的天空都冒着粉红泡泡,树枝上还站着只喜鹊——这完全是他的意淫。 把这俩神经综合一样才能还原当时的场景—— 太阳不算大,就是有些闷热。三班个个人高马大的在热身,还清一色的黑色运动服,看上去威风凛凛,反观十一班,苏峻平他们班就不行了,姹紫嫣红,还有兄弟一时没有运动鞋,穿着板鞋凑数的。 肖伊苓不禁捂住了脸:“太萎了,太萎了!”十一班的姑娘点点头,表示集体同意。 三班十七分的时候十一班还是个位数,文兄正带着球,一个急刹车,大喊一声:“班长!”抬起手腕轻轻一推,三班忙伸长手臂,却见他指尖一勾,那球就咕噜一下从下方像条鱼似的滑了出去。 “操他妈的假动作呢!” 文兄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三班,可惜文兄瘦胳膊细腿的,拦了几秒钟就被人摆脱了,还受了一记肘击,肋骨隐隐作痛。 不愧是体育生,这力气,文兄心想。 接住球的陈一霖瞬间成为众矢之的,黑色的人墙一拥而上,挤得他隐隐喘不过气,他摆脱了几双争夺的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球他管不了多久,得马上丢出去,而他又恰巧擅长三分,可以一试。 这么想的同时他已经跳起来抬起了手臂,正等球脱手,忽觉右腿一沉,他一个趔趄还不等站稳立马背上一沉,头“咣当”一下撞在地上。 “班长!” 陈一霖有那么几秒是晕的,什么都没听见,等他慢慢回神想要起来,却觉得脑子嗡嗡地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慢慢睁开眼,却发现右眼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同时耳边女生的尖叫炸开。 “血!血!” “有人流血啦!” “好可怕!快来人!救护车呢!” 陈一霖抿着唇没说话,三班不知真意假意的同他一齐摔倒,而不巧的是陈一霖右脸着地,更倒霉的是体育馆太小,高二篮球赛是在室外的水泥地上打的。 忽然有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腕太温暖,陈一霖不禁一哆嗦。 不曾想他这一哆嗦那人攥得更紧了,苏峻平靠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说:“班长,头还好吗?晕吗?” “还行,没事。” “你先坐着别动,他们去叫救护车了。” 陈一霖噗嗤一声笑出来:“救护车?多大点事啊,在校医务室看看得了。” 陈一霖忽然大笑起来,在那瞬间不属于少年的成熟老气如潮水般褪去,像是冻土解封,开出一株鲜嫩柔软的芽。 苏峻平扁了扁嘴,心道这小子笑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没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为了以防万一做了套脑部检查,陈一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昏昏欲睡,一边等着片子的结果,一边模模糊糊的想大晚上算是废了,回去还得补作业。 他这么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班已经闹翻了天。 十一班把陈一霖送上车,人心早已涣散,和三班打了不过一刻钟就黯淡退场。 苏峻平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把脸,面色阴沉的把矿泉水倒在头上说:“三班那一帮子傻逼,真当我们眼瞎啊!” 十一班个子最高的那位男生接了话:“我看的一清二楚,先是绊了一下,然后就死压着咱班长往地上倒呢!” 那男生叫王梓峰,人送外号“王子”。可惜王子大人高高瘦瘦就像根竹竿儿似的,一看就是贫民窟里的王子,如今一皱眉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块儿,越发显得苦大仇深。 苏峻平瞥了王子一眼,转向王文杰说:“文兄,你觉着咱们该怎么办吧。” 王文杰馊主意多的都快溢出来,每次办事儿都让他来拿主意。他一听,哼笑了一声说:“还能怎么办呢?打呗!篮球搞不过他们,难道打架还干不过他们啊!打!” “打打打!” “不打不成器!” “他妈的我们有人数优势,一人一脚踩不死他们!” …… “行了行了,”王文杰拍手让他们安静下来,“小声点,厕所这边随时有人过来。你们听我的,待会体育生要先去锻炼再吃饭,到快结束的时候老师都走了,就剩他们几个收拾器材,”他那双三角眼往上一挑,“咱们瞄准这个当冲进去,外面留俩把门一关,外头人路过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 有人质疑:“器材室本来就是人家的大本营,咱们被倒打一耙就不好了。” 文兄剜他一眼说:“你懂个屁!老子把高三那批叫过来,让三班跪着叫爹!” ☆、第三章 说的差不多大家都先散了去吃饭,王文杰叼着盒好丽友派去同高三的打招呼。 他们班那稂莠不齐的状况,能不能打赢三班他其实没底,可是打是一定要打的,怎么说陈一霖也是自己班里头的人,有人家欺到门上来还不还手的道理? 他心底原先存着点瞧不起陈一霖的心思,但也存着点敬畏的感觉,他们这类不学无数的旁门左道见到康庄大道上的正统学霸,脑子里那根筋被两千多年的科举制拨了一拨,是有那么点儿崇拜和羡慕的。 再加上陈一霖为了救球受了伤,心里头那点小隔阂也就烟消云散了。 男孩子的友谊,确确实实是建立在篮球和打架上的。 王文杰平常就同三年级混得好,事情办的很轻松。 六点整晚自习,五点四十分,体育生刚好训练完,三班那几个还在嘻嘻哈哈地讲荤段子,忽听见咣铛一声,器材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三班的何洋把铅球筐一推,站起来说:“干什么!” 何洋这人一米九出头,一张国字脸,剃个板寸,发型从不因风而乱,站在那儿很有压迫感。 王文杰这瘦猴儿靠在门上,笑嘻嘻地甩着钥匙说:“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啦!打!” 话音刚落十一班的男生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正好打了个措手不及。 何洋当头被人踹了一脚膝盖,大骂一声:“我草你妈!” “别整天把□□祖宗奶奶的挂嘴边,多不文明呀,”王文杰留人在外头关上了门,拦住预备动手的其他班的体育生,“兄弟们给我个面子,你也知道我们班班长受了伤,脸上血一片一片的现在还躺医院里不知道咋样呢。打个球磕磕碰碰咱也不稀罕计较,可是三班这帮孙子是什么德行大家再清楚不过了!整天假摔!撞人!犯规!这一口气我们十一班真是咽不下去呀。” 他那声呀可真是哀调婉转,激的人一声鸡皮疙瘩,再加高三的几个站在那,高一高二的体育生一时竟无人敢动。 王文杰让人把无关人员放出去了,正打算关门,眼角余光瞄见有人拎着把扫把冲了过来,抬腿就是一脚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 ,正中那人的下巴。 可他的眼睛也被扫把柄带了下去,正模模糊糊一只手把眼镜塞了过来,王文杰戴上一看正是苏峻平。 “谢谢啊。” “谢个屁!别一脸傻逼的就行。” 苏峻平正打在激动处,张嘴就像火仗炮似的王文杰也没在意。 苏峻平没工夫睬他,高三毕竟和体育生有交情在,撑场面做多数,真打的还是十一班的底。可十一班这块破破烂烂的铁板实在是不禁人踢,几个瘦小的已经哎哟哎哟倒地上嚎了。 何洋被踢了一脚满肚子的火,见罪魁祸首苏峻平站在那儿,豹子似的猛扑过去,苏峻平一掀眼皮低笑了一声,随手抽了支羽毛球拍,啪的拍他脸上。 何洋摸了把脸上的网印子,抓着球拍就要把苏峻平拉近身。 苏峻平赶紧一个松手,倒退几步,腰磕上了桌角,疼得呲牙咧嘴,他生生把疼给忍下去了,火气却蹭一下冒上来,一脚踹翻了桌子说:“你他妈有本事来呀!” 这俩都火气冲天,而因为苏峻平从小到大丰富的战斗经验弥补了体格上的差距,一时之间竟打的不相上下,见什么砸什么,旁边都心怵怵的躲了开去。 最后避无可避的苏峻平被摁在跳高用的弹簧床上,还没缓过劲来就被人揍了一拳脸。 三班的见何洋眼睛都烧红了,连忙去伸手拉他:“算了算了!何洋,别那么大火气!” 结果被一下子甩开。王文杰一时脱不开身,急得嘴角冒泡:“我□□爸爸的!” 苏峻平本来就有点懵,被揍了一拳后口腔弥漫着又腥又甜的铁锈味儿,他舔了舔唇,好像逐渐加温的可燃物到了着火点一样,轰一下就炸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真是下意识的,摸到什么就拿什么,他一摸索到沉甸甸的实心球就笑了,手臂一抡就往何洋脸上招呼。 何洋显然没想到还有比他不要命的,居然呆了一瞬,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高三体育生猛拍了下苏峻平的手腕,让那实心球滚到地上,听见一声沉重的,压着心尖的闷响。 苏峻平的笑这才收敛了下,慢慢的回过神来。 高三把这两人扯开,压着嗓子训道:“给兄弟们出口气我也体谅,可你们是怎么回事?要打出人命来啊!” 不等他们解释,又骂道:“年纪轻轻别这么冲动,多大点事儿,赶紧洗把脸回去了,现在都六点多,检查老师都要查岗了。” 苏峻平站起来拍了拍t恤上的灰尘,谁都不看,踹了两脚门径自先走出去了。 王文杰心中叹了口气说果然是位大爷,转头同高三几位诚诚恳恳道了谢,把器材室收拾妥当,锁上门才走。 路过体育馆的厕所时,看见水龙头旁站着个人影。 那正是苏峻平,刚洗过头,湿漉漉的头发在肩窝上留下两小块水渍。远远的原是看不分明,可他眼睛太亮,生生折射出一缕暮色四合时的金光。 王文杰愣了愣,脚踏出一步,踌躇半刻又收回脚,装作不看见,吹着口哨走了。 谁也不知道苏峻平在想什么,也没人敢去招惹他。 苏峻平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家里几辆大奔卡宴换着开。也许是这个缘故,很有些王子病的特点,说话冲,做事横,幸而他脾气去的快来的也快,为人爽快大方倒也有些朋友。不过这些终究是浅薄的,就像现在,没人敢上前去拍拍他的肩,拉他回教室。 苏峻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每次打完一场架,他都有那么点儿难受,俗称“空虚寂寞冷”,当然他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空虚寂寞冷”同学站在夕阳发了会儿呆,一看表,第一节自修已经过半,他今天实在是提不起回去的兴致,当机立断翻墙出去看看陈一霖。 他双手一攀,两脚一蹬,十分娴熟地翻过栅栏,打的去了人民医院。 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数了好久的电线杆子,这让他沉浸在忧郁而虚渺的世界中无法自拔,直到拎着一袋慰问品去了医院的大厅,密密麻麻的挂号窗口才把他拉回了现实。 苏峻平摸出手机:“文兄……你知道班长住哪间房吗?” 王文杰:“……你居然去了医院!医院!大哥你不要命啦!谢老板今天火气特大,已经打电话给你爸妈了,我估计再不回来就要报警了!你等着被警察叔叔抓到派出所去吧你!” 苏峻平好像被噎了一瞬,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来都来了。算了别管这么多,你先告诉我班长在哪儿,回头让班长替我求求情呗。” 王文杰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 苏峻平忍不住“喂”了一声,才听见手机那头一个虚弱的声音说:“……我也不知道。” 苏峻平:“……” 天要亡我! 苏峻平去住院部打听了一圈,没有陈一霖的名字,又去了急诊中心,也没有,最后回到了兜了三圈的脑科门诊前,拆开水果篮剥开一根香蕉吃。 他的内心一边痛骂着水果店难吃的水果,一边哀嚎着他的救命稻草到底跑哪儿去了。 不会没事已经回家了吧? 苏峻平越想越肯定,越发觉得前途一片黯淡无光,他站起来丢了香蕉皮突然肚子一痛。 “哎哟喂!”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死不死挑的是香蕉吃。 他不得不忍着冲动再去超市买了包餐巾纸,然后旋风似的冲进厕所。 等出了厕所的门在盥洗室洗手的时候,苏峻平觉得自己已经脱了一层皮,整个人累的不行。 他拎起果篮预备明天送给陈一霖,求他说几句好话,忽听见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 “苏峻平?” 苏峻平一扭头,见着陈一霖瞬间燃起生的希望,心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激动的像猴似的就要往陈一霖脸上扑,还是想起他受了伤才收敛了点。 “班长你要不要紧?你没事吧?你没事最好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薯片,巧克力,牛奶还有一个果篮。嗷对果篮被我拆了,我不是存心的,我主要是太饿了……” 陈一霖好像总有办法堵住他的喋喋不休。他只用了两个字。 陈一霖说:“谢谢。” 他说的一本正经,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盖都散发着陈恳的味道,一下子把苏峻平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照了个透亮。苏峻平含糊唔了一声,一时间没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 苏峻平杵在那儿狠狠谴责自己不合时宜的良心,突觉一片阴影,原是陈一霖的手,摸了把他的头发皱眉说:“你头发怎么这么湿!” 不待苏峻平解释,瞄到了他手上的餐巾纸,把他摁在座位上,用纸巾给他擦头发。 一切显得自然而然,在陈一霖奇怪的气场下苏峻平像只缩着脖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 子的鹌鹑,居然不敢有反抗的意思。苏峻平心下奇怪,琢磨着莫非这就是学霸的气场? 陈一霖的手指很长,长而纤细,体温偏低,那双手轻轻穿过他发丝的时候真是一种享受。 苏峻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一霖聊天。 “班长你真好。” “不要老叫我……班长,总觉得很奇怪,你可以叫我名字。” “一霖?阿霖?阿霖好听。阿霖你真是个好人。” 苏峻平扬起脖子,看见陈一霖微眯着眼,那极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苏峻平心痒痒的,说话就不过大脑:“阿霖你真像我妈。” 说完立觉头皮一痛,马上头上的力道又恢复如常。 天可怜见的,苏小少爷居然在这一刻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的获得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忙补救道:“像我妈一样对我好。” 陈一霖面色平静如水,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峻平总觉得他还笑了一下,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阿霖,你头还好吗?” “小伤而已,都不用缝针。” “那就好。”苏峻平琢磨着措辞,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那什么……我今天来医院看你——虽然主要是不想呆在学校里——老师不知道,刚文兄告诉我说谢老板已经叫家长了……我想着……你能不能帮我说几句,让谢老板的气消一消……” 陈一霖答应的很爽快,擦干他的头发以后就拿过手机,给谢老板拨了过去。 谢老板是十一班的班主任,人长得虎背熊腰又十分抠门,专把向家长倒卖小报告当做下饭菜,被人称做海绵宝宝里的“蟹老板”。谢老板不知道这是挖苦,反当成对他的爱称,欣然接受了。 一通电话下来,谢老板火气降了不少,让苏峻平写五百字检讨书交上去,没有记入档案的打算。 苏峻平不屑地说:“记档案老子也不怕!”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陈一霖的功劳,又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肩说,“今天我不回学校了,你也别回去了好不好。” 陈一霖挣开他,说:“我回去做作业。” 苏峻平拗不过他,两人只好在医院门口分了手。苏峻平坐在台阶上忧郁的望了会儿新升的月牙,长叹一口气,拍拍屁股回家,打起精神面对即将席卷的暴风雨。 ☆、第四章 苏峻平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件事:女人哭。这里面再分个三六九等,那第一等就是他娘杨虹的哭。 不知道是谁给他从小灌输了女人是水做的封建思想,哪怕后来长大了,见识了不少以一抵四的女汉子们,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女生都是青花瓷、嫩豆腐,得娇惯的捧在手里,小心伺候着。 王文杰以前就因为这观点嘲笑过他:“兄弟你幸好是独生子女,你要是有个妹妹,你绝对是个死妹控!死妹控懂么!每次毁灭世界的都是你们这批妹控!” 苏峻平不晓得为什么王文杰对妹控积怨已久,他站在门前,两只脚不安分的扒拉着地,盯着自己家门前那块小地毯恨不得把它戳出十个八个洞来,就在他快瞪出斗鸡眼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开门的居然是他老爹苏文。 杨虹去外婆家了,听到他逃课的事正在赶回的途中。 苏文在外跑生意跑惯了,自然而然染上了捏腔作势趾高气昂的官腔,苏峻平最瞧不上他这点,跐溜一下从他爸身边钻过去,书包丢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苏文气结,砰地一声摔上门,大步走过来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啊?!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鬼混,吊儿郎当的成何体统!你看看你表舅家的哥哥,你上次不是见过人家吗?!美国!镀金的博士!现在在哪里知道吗?日本!你再看看你自己!拿面镜子照照你!谁要你!要不是你爹我有几个钱,千求万求托人送进去,你以为你真进得了一中啊!” 苏峻平没说话,只是一扯嘴角,勾出一道凌厉的锋,充分的体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高超境界。 苏文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一番,顺手就拿起刚才的水杯,泼了苏峻平一脸。 苏峻平一抹脸,哈的低声笑了笑说:“你在怕什么?一杯水多没意思呀。用杯子,玻璃杯,往这儿打,”苏峻平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脑袋说,“使点儿劲,千万别客气!” 他的头发被撩起来,露出额头一个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苏文拿陶瓷杯在他头上砸的,他手上还有一个,是被烟头烫的,从那以后父子俩的关系就没缓过。 孩子不是狗,破镜也不能圆。 青春期的男生个子像竹子似的抽条往上长,苏峻平已经一米八出头了,苏文看着他,看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扇着风说哎哟喂热死我了,那双白皙的手臂隐隐露出了肌肉的力量。 苏文不是不想打,是不敢打。 苏峻平在学校里的光荣事迹他听过好多次,最多的评价都是性子躁,打起架来又疯又不要命,逮谁咬谁。 他看着他的儿子,十分愤恨不甘心的放下玻璃杯。 苏峻平还是高高昂着下巴,眼神满是挑衅,直到杨虹开门进来。 苏峻平眼神尴尬了一瞬,把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低着头不吭声。 苏文总算找到了一个出气筒,那一声哼简直要冲出他们家的屋顶:“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杨虹半点眼神都不分给他,拽着苏峻平的手去了浴室,先给他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再把他叫到房间里。 杨虹那双精致漂亮的手穿过他头发的时候他舒服的叫了几声,被他妈轻轻一巴掌,才把那点不知好歹的嚣张气焰给收起来。 “你还挺得瑟,倒是半夜吓得我心惊肉跳。”杨虹说。 苏峻平松松垮垮的站着,垂着头说:“妈,我错了,我是去看同学的。” “看同学用得着你这么大晚上的去吗?别一张嘴就是一溜串借口,好好反省自己,整天像多动症似的一刻不停。站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站有站相。” 苏峻平立马站的笔直,心里倒是不可无不可。她妈当年是练芭蕾的,搞艺术久了说话跟身体一样软绵绵,骂起人来不痛不痒。 不过毕竟是他妈,面上功夫绝对得做过去。 苏峻平说:“妈,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给你汇报,干什么都汇报!别气啊,生气了长皱纹,长皱纹了就不好看了。” 杨虹脸抽了一下,摸了摸眼角的鱼尾纹,瞪了苏峻平一眼,没有说话。 苏峻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幸而杨虹知道他那傻儿子的德行,说了他几句,让他回屋睡觉了。 这么早,苏峻平这种熬夜惯了的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 哪睡得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响,偷摸起来,打开笔记本开了盘局爽爽。 打到一半的时候听见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也没在意,无非就是他爸妈又吵架了,吵架也无非就是那点陈腔滥调。他爹一定会指着他妈鼻子骂说,你们家靠我吃靠我穿靠我住靠我养就生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回报我,如果没有我你们早就到大街上和西北风去了。然后他妈就会气的到处摔东西——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再涵养好的人碰到苏文都恨不得抡他一巴掌。 早些时候苏峻平也要帮他妈出头,后来被他妈给拦下来了,那时候太小,气的几天吃不下饭,现在苏峻平就琢磨过味来了——他那个不成器的舅舅的工作是他爹包办的,他外婆外公的养老保险是他爹一次付清的,就连他妈练芭蕾后受伤的那笔巨款医药费也是他爹给的——杨虹就相当于卖身给苏文了。什么狗屁婚姻,苏峻平狠狠的摁了回车键想:“老子以后宁可孤独终老也不结婚!” 差不多两点的时候,苏峻平关了电脑,装作起来上厕所的样子,顺手给他坐在客厅的妈一杯蜂蜜水。 杨虹没接,苏峻平就把玻璃杯强硬的塞到她手里,说:“大美人,睡觉啦,不睡美容觉小心长皱纹哦。” 杨虹勉强提起一丝精神,轻轻一巴掌拍在他侧脸:“小王八蛋,信不信我打你,这么快就嫌弃妈妈老了。等你以后谈女朋友了是不是就不跟我好了?” “怎么会,我才不找女朋友呢,”他笑嘻嘻地说,“要找也要找一个和我妈一样漂亮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呀?嗯?快睡觉去,明天还要起来上学呢。” 苏峻平喊了声你也是,就滚回房间睡觉了。 一夜好眠,无梦。 他早上起来吃杨虹包的燕皮馄饨,不住地说好吃,杨虹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 “别弄,发型都乱了。”苏峻平含含糊糊的说,“苏文呢?” “什么苏文,那是你爸。他又出差去了。” 苏峻平心说果然老天开眼,这老不死常年出差,让他心里舒坦多了。 他飞快的吃了早饭,送给母上大人一个飞吻,就一阵风似的跑到学校去了。 苏峻平坐在讲台旁,是尊贵的左护法,只可惜他是个大长腿,鸿世之才而屈于一隅,长腿总是缩在一起,有点难受,不过他也习惯了。 身后的妹子戳戳他的背。 苏峻平头也不抬:“肖伊苓,干嘛呢。” 肖伊苓说:“兄弟你可真厉害!你那是没看到昨天谢老板的脸色!他气的面色通红真像只大螃蟹,诅咒发誓说要把你揪到行政楼记档案再回家反省半个月,怎么晚上又改口说只写篇检讨书就好啦?”她神秘兮兮的眨眨眼说,“你爹给给他送了多少卡呀?” 苏峻平说:“送个屁!是昨天阿霖打电话,谢老板对好学生向来没辙。” “阿霖?”肖伊苓皱了皱眉,忽的恍然大悟道,“嗷,是陈一霖啊。你什么时候和班长关系这么好了,可以啊。” 苏峻平被她戳痛,回头看了眼那水做的生物一脸猥琐的表情,吓的左护法又转了回去。 第一节下课收数学作业。 苏峻平当然没做,陈一霖走过来的时候他大刺刺的坐在位子上说:“阿霖,随便拿本来,字要漂亮点。” 他这样子十分欠扁,然而陈一霖天性善良,居然一本正经的拿出自己的作业本问:“我的可以吗?” “行啊,谢谢。” 苏峻平抢过就抄,而陈一霖转身去收别组的作业了。 苏峻平打开练习本就发现里面夹着张纸,开头三个大字“检讨书”,底下密密麻麻一页,他粗略扫了一眼,骈散结合,文笔优美,悔恨之心溢于言表,如果要他做阅读分析的话,评价就是:作者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有点懵,因为这字跟他一模一样! 难不成陈一霖特地回家帮他写了篇检讨书?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而且陈一霖居然会模仿他的笔迹。陈一霖嘀咕了一句不愧是学霸,把检讨书揣进兜里跑去交给谢老板了。 谢老板当然不相信是他写的,明着暗着冷嘲热讽了一番,苏峻平本来是想当场走人的,后来想到这是陈一霖的一片心意,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回教室的时候看见学习委员踮着脚在往布告栏上贴纸,本着绅士原则,他大长臂一伸,啪一下贴上了。 苏峻平随口一问:“这是什么?” “考试时间表。” 苏峻平:“……早知道我就不帮你贴了。” ☆、第五章 学习委员心说你这不是傻吗,难道不贴就不考试了?她心中白了一眼,不做声走了。 高二是三年活动最多的一年,除了篮球赛,今年开始还可以自己组办运动会的开幕式。掰着手指头算,大概九月末的事,差不多考完月考就开始了。 因而这次月考格外得人心涣散,考试前的一个晚自习光睡觉的人就占一半,剩下的大多也是插科打诨,天南海北的胡扯,零星那几个复习的,也就是陈一霖一类。 苏峻平自从和陈一霖关系好起来后,心中总有些地下党忽然重见天日的得意,有事没事都要显摆两下。 王文杰见他得瑟嘴脸有些头疼,聊着聊着却忽然想到:“你既然跟班长关系铁,不如让他考试的时候传答案给我们?” 王梓峰说:“算了吧,咱考试又不是随机排的,按成绩划分班长在四楼,我们可在‘天牢’呢。” 一中为了防作弊考场按成绩划分,天牢是底楼的空教室,总是会在桌肚里出现些奇奇怪怪的快餐盒、可乐瓶和烟头。 王文杰嘴角一撇,神秘莫测地笑道:“有志者事竟成嘛。让他假装上厕所,把答案放厕所里,咱们在爬到楼上拿不就行了?” 众人一致说好,一同把目光投向苏峻平。 苏峻平皱着眉纠结了半响,最终举双手讨饶:“我怕待会儿惹他发脾气,我才不去呢。” 有人忍不住嘀咕了句真怂。苏峻平把脖子一横冷笑道:“谁爱去谁去,我认怂,行吧。” 结果他们在角落里推推嚷嚷了半响,居然真没有一个敢去向陈一霖求答案的,还浪费了宝贵的复习时间,仿佛做梦一样考完了所有考试。 最后一门是英语,对于天牢的兄弟们来说,绝对是最可怕的boss,相比起来数理往它面前一站就像根小豆芽似的。 王文杰虽然成绩不见得如何,却十分有勇气,喜欢在教室里嚷嚷各路答案,搅得人心惶惶。 为此谢老板把他抓过去骂了好几次。 这屡教不改的重犯在冲进教室门的刹那就嚷嚷开了,大喊一声:“bbcad!c篇的阅读理解啊兄弟们!”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 c篇的阅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的博硕论文上摘来的,光原文就有两页多,大段的生词和复合式长句,看得人头晕眼花,更不要说做题目了。 大家脸上是半信半疑的神色,却都偷偷掏出卷子,对了起来。 有人一看自己全灭就不干了:“文兄你别瞎报啊!” 王文杰满脸自信的一拍胸脯说:“骗你我有什么好处?这是坐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做的,我走之前瞄了讲台一眼,那老师是顶楼文科班的英语老师,不可能错。” 苏峻平连最简单的b篇都没看懂,自然不抱希望,他坐到陈一霖身边去,却发现他在本子上画五子棋玩。 苏峻平:“……你不对对答案?” 陈一霖抬头冲他笑笑:“不用,对了到时候心情不好 。” “道理确实是这样,不过很少有人能忍住。”苏峻平从桌子上跳下来,坐到陈一霖旁边的空位子上。 在这个角度,他轻而易举就能看见陈一霖耳后一颗褐色的小痣。 陈一霖这人眼睛灵动鼻梁挺拔,生了一副十足气派的面相,可他的性子软绵绵的像蘸了清水的毛笔,抹淡了他眉间的器宇轩昂。 然而从侧面,那特意柔和的五官都模糊了,唯有鼻梁挺拔的像座山峰,被耳后的小痣一勾,带出几分逼人的贵气。 陈一霖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有道目光,不自在的偏了下头,碎发恰好把小痣挡住。 苏峻平暗叹一声可惜,正想伸手去拨他的头发,眼角余光瞥见谢老板印堂发黑的走进来,连忙一咕噜滚回讲台左边。 谢老板多看了他几眼,想起他那张四十几分的数学试卷,又脸黑了几分。 “高二文理才刚分班,你们数学就考成这幅鬼样子,还怎么面对高考?!你们知不知道这几年的理科数学越来越难越来越难了啊!这次考试叫什么?适应性考试!你听说很难的适应性考试吗?!无非就是考考你们基础,看看你们有没有在暑假好好复习!你们都高二啦,给我多长点心吧!别整天就知道玩电脑打游戏聊天!瞧瞧你们那点出息!” 他唾沫横飞讲了一通,难免殃及鱼池。苏峻平默默用餐巾纸擦了把脸,看了眼手表,哟呵,骂了十多分钟了。 不曾想谢老板纵扫全班还不忘关心眼皮子缝下的苏峻平,他一瞥见苏峻平抬起手腕,立马用三角板猛敲一下他的桌子:“看什么手表!上课专心点!看看你这次才考了几分!整天有事没事就知道下课,上课像只瘟鸡下课就活蹦乱跳的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的是水还是泥!” 苏峻平低下头去玩手指,心里头真想用水泥糊他一脸。 谢老板唾沫横飞了半节课,感觉燃烧了不少脂肪,喘着气拉着椅子坐下,坐下前还指挥左护法给他递两张餐巾纸擦擦。 苏峻平以为他气消了,准备正经上课,谁知这胖子还有后招,u盘往电脑上一插,噔一下,整个年段的成绩都跳出来了。 谢老板把成绩拉到他们那一段,哼哧哼哧的排了序,第一名一下子就跳了出来——是陈一霖。 这点谁都没有意外。 陈一霖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是班里第一,后面的最多和他争个并列,从未超越过。 苏峻平向来是对成绩不太关心的,但同陈一霖亲近后,不自觉的上了心,瞄了一眼成绩栏。 苏峻平:“……” 这也太厉害了吧! 人家随便哪一门都比他两门加起来还高……苏峻平捂着心脏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然后谢老板开始单科排名次。 苏峻平又看到了他的英语——140!他单选题扣的就不止十分好吗!完全是怪物啊! 苏峻平嘴角一抽一抽的,把呼之欲出的骂娘咽了下去,只觉刺激的口干舌燥,喝了大半瓶矿泉水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下课以后他迫不及待跑到陈一霖身边,给了他一掌。 陈一霖只觉肩膀一阵钝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他。 苏峻平看到他头上的纱布才想起这是个伤员,连忙讨好的揉了两把肩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手没个轻重。” 陈一霖其实心里头很想说,他肩膀并没有受伤,不过由于涵养关系,他没有把话说出口。 陈一霖对于这块突如其来的牛皮糖不知如何应对,他独处惯了,别人同他讲话也大多是问几道题目,通知班委办事。在大多数人的心里,班长是个帮忙时能搭把手,但绝不会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人。 陈一霖独自一人打了一年多的饭,反倒有些自得其乐。亲密意味着友谊,友谊需要应酬,应酬即分心。 他高中三年可不是来玩的。 但直白的拒绝别人的善意,也很不妥当。 苏峻平还在一旁叽叽喳喳:“阿霖你真厉害!你怎么考的一百四啊,下次也教教我,省的我三天两头被那只‘雌孔雀’拎出去背课文默单词。” 陈一霖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雌孔雀”是什么——他们英语老师酷爱旗袍,尤爱孔雀绿的,有好几件换着穿。 陈一霖对苏峻平的油嘴滑舌有点震惊,他读英语课文的时候舌头怎么绕不过弯来呢。 但是他没有把这番刻薄言辞说出口,而是谦虚地说:“还行吧。” 苏峻平还想再说些什么,英语课代表从教室外探出半个头来喊了他的名字:“苏峻平!去,英语老师请你喝茶,记得带上试卷和默写本。” 苏峻平一听愁眉苦脸的,心说这是喝茶还是受刑啊,恋恋不舍地望了陈一霖好几眼才走,陈一霖被他望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那几眼堪比孟姜女哭长城,有说不尽的冤屈在,陈一霖一整节自修课都惦记着那两眼,作业也没做几道。快下课的时候,他抓起本英语练习,叹着气进了英语老师办公室。 “雌孔雀”还是一如既往的孔雀绿,本是紧抿着唇的,见着陈一霖才展开一点笑意。 “怎么了?” “老师,我来问点问题,我觉得这里的答案有点不对。” 苏峻平坐在对面的空桌子上,手里转只红笔,桌上的本子一片空白。“雌孔雀”叫他把单选题重新做遍,可他一是提不起兴致,二是看了两眼一抹黑,完全没思路。 他转着笔看陈一霖俯下身听的一脸认真,心想他们俩是怎么交流的,然后就见一脸认真的学霸举起手,飞快的丢给他一个纸团。 苏峻平打开一看,是一连串的abcd。 苏峻平估摸着这就是单选题答案了,赶紧抄了上去,抄完陈一霖正好把问题问完,微笑着说“谢谢老师”带上了门。 苏峻平看他面上虽不显,可眼睛弯弯分明含着一腔狡黠的笑意。 “雌孔雀”凶神恶煞地回过头来问他:“做完了没?!” 苏峻平忙把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 答案递上去。 陈一霖明显考虑过他的先天条件,正好错十个,不多不少,“雌孔雀”思及他的水平,心下大悦,手一挥,宽宏大量的放他走了。 苏峻平健步如飞的往教室里走,心中思忖着此君真乃神人也,回了教室就想好好谢他一番,可陈一霖好像是在做作业,对他说的话反应总是慢半拍,苏峻平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他,就撤了。 其实陈一霖到不是这么个原因,一边做作业一边聊天对他来说完全可以,他只是觉得还清了苏峻平替他出头和去医院看望两个人情,可以心安理得的冷落他了。 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这让学霸极其高兴,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多点了一个菜。 他回教室做作业,就见苏峻平坐在身边又开始叽叽喳喳,这次他眼皮也不抬,只是偶尔的“嗯”几声表示自己在听。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都晚自习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刚跟你说你没听见吗,我搬来和你做同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么么哒 ☆、第六章 陈一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镇静下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想。 这是谢老板的意思,他也不好现场拂了他的面子,打算过段时间再提出来调座位,最好调个单人座,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么一想觉得前景开朗,他看着苦思冥想咬笔杆的苏峻平,拿过他作业本添了条辅助线。 接下来几天他都采取了时不时帮忙解决几道难题,但又少说话的策略,苏峻平只当他是认真学习,也不敢打扰他,于是苏峻平“和班长成为铁哥们”的道路,就在不知不觉中无限延长了。 这次月考虽然考的稀巴烂,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和运动会后的国庆节,也就没多少人在意了。大多都想着运动会的开幕式能惊艳四方。 男生在为女生穿水手服还是拉拉队裙争吵不休,女生则在民国装和小西服里挑三拣四——至于为什么不去挑男生的服装?因为她们毫不期待。 十一班作为奇葩的理科班,女生比男生还多,阴盛阳衰的十分严重,男同胞大多都在姑娘面前抬不起头来,陈一霖算是少数能被友善对待的。 周三最后一节班会课,陈一霖把众人的点子都写在黑板上,打算开始投票。结果下面又开始吵,一个说民国装别的班早就穿了,另一个说拉拉队裙子太短要走光;一个说租套汉服来穿穿,另一个说咱班女生扭不出人家的水蛇腰;一个说租套三色军装显气概,另一个说咱班男生怂的跟瘟鸡一样哪儿来的男子气概;一个说,草你妈你们有完没完啦,另一个说,滚你丫的是你们先挑三拣四的…… 陈一霖站在上面只觉头痛欲裂,拍了拍讲台制止了越来越没有营养的对话:“行了,我去问问谢老师。” “不行!” 这次倒是很异口同声。 陈一霖作为领导有那么几年经验,不过他还太年轻,不懂得上层和稀泥一套,眼看下课时间快到,他拿粉笔在民国装上一圈说:“就这个吧。” 下面有不少人跳起来要抗议,可惜下课铃一打,一想到食堂的饭菜都禁不住诱惑先冲食堂再说,等回来陈一霖已经把决定报给谢老板,来了个铁板钉钉,这事儿就快刀斩乱麻的过去了。 很多人嫌弃民国装撞衫,可真拿到了衣服还是很开心,尤其是女生,大中午的觉也不睡,跑到厕所换了衣裳还特地梳了个双麻花。 王文杰这类龌龊之徒也撑着眼皮大中午的熬着,就等姑娘们换好衣服回来,让他瞅一眼。 苏峻平调座位恰好调在他前面,他戳了下苏峻平,正打算发表他对女式校服退化的痛心疾首,发现前桌毫无反应,趴在桌上哈喇子流了半本书。陈一霖倒是没睡,可是两耳戴着耳塞,笔在草稿本上龙飞凤舞不带停的。 王文杰心说这一对可真够怪的,转头摘下眼镜,独自欣赏朦胧的美少女去了。 拿到服装第二天大早,就是运动会开幕式。 每个班互相嘲笑对方的奇装异服,再统一战线的认为校长的话又臭又长,直到最后校长手一挥,宣告运动会开始,他们才真正欢呼起来。 运动会无非就是一个字:嗨! 陈一霖把班旗挂起来,又去给遮阳棚那边帮忙,再去体育委员那儿瞅一眼时间表,提醒比赛的运动员去检录处,催观众写稿子,一圈下来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他瘫在椅子上喘着气,虽没有赛事身上却汗湿了大半,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水才缓过劲来。 肖伊苓坐在旁边递给他张纸说:“班长擦擦,全喝到身上了。” 陈一霖道了声谢,又听见有人在喊他。 “班长,”一个小姑娘偷偷摸摸摆弄着手机说,“隔壁班下午要订吃的,我们要不要也订一点啊?” 陈一霖习惯了,反正每年他都是搬运工,于是他点点头说:“行,你们商量要吃点什么,中午的时候把单子给我,别太多了。” 小姑娘接了指令,开开心心去挑东西了。 陈一霖往外走,打算去给广播台送稿子,忽的被一人攥住了手腕,那人带着个眼罩,上面有俩惊悚的大眼睛,还在那边“嘿嘿嘿”的诡异笑着。 陈一霖:“……你在干嘛?” 苏峻平一听是他连忙松开手撩起眼罩赔罪:“对不住我以为是文兄,他就坐这儿。” 陈一霖没打算和他计较,不过…… “你这么随便抓人,万一抓到个女生就不好了吧。” “是是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陈一霖眯着眼看了会儿道歉像说顺口溜的苏峻平,忽然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今天没比赛吧,那陪我去趟广播台送稿子。” 他慢悠悠地补充道:“东西太多了,拿不下。” 苏峻平拿着那叠还没有一个手机重的稿子,偷偷摸摸扫了几眼陈一霖,看他面色平静,可实际在生气。 不生气的话怎么会给我这么个玩意儿,苏峻平想,他自己明明可以拿。可我怎么就招到他了? 不过经过两次小小的作弊事件,陈一霖在苏峻平心中的地位,已经从学霸上升到了学神,有那么点神乎其神的技能,以至于这经常给谢老板摆谱的脸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他不知道背地里王文杰对他们俩的评价是:一物降一物。 让苏峻平毫无意义的跑了一趟腿后,陈一霖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请了他根冰棍吃,虽然是最便宜的小布丁,也让苏峻平诚惶诚恐了好久。 苏峻平小心翼翼的把冰棍给吃掉了,不让它有一滴落在地上的机会,好不容易回到阴凉处又十分殷勤的递去水瓶:“阿霖,辛苦你了,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 大热天的来来回回的跑。” 他这殷勤还没献完,刚才要订零食的女生已经回来了。 “柚子一箱,西瓜一箱,一人一个车轮饼加一杯奶茶。” 陈一霖接过单子预备去订,却见姑娘皱着眉,犹豫了片刻说:“别的都还好,就是奶茶店一直定不下来……” 奶茶是暴利,现在都快形成奶茶一条街了。而因为各家有各家的口味,关于订哪家奶茶店确实是个难题。 陈一霖叹了口气,心说总算晓得什么是众口难调了。 有的嫌甜,有的嫌淡,还有的满脑子想着沙冰,最后苏峻平忍无可忍踹翻了个水瓶才安静下来。 “前天那边刚开了家果饮,谁也没尝过,我就喝那家的,你们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苏峻平说完两手插着口袋走了出去,班里寂静一瞬,又窸窸窣窣的说了起来,隐隐有那么几句话很是难听。陈一霖看着他走到太阳底下,垂着头好像在避阳光,而背脊挺拔的像柄利剑。 他拿出名单让想喝的人打勾,最后居然全部都勾了,除了他和苏峻平。 因为没有这家奶茶店的外卖单,本身又离得近,他们俩就自己跑一趟去买奶茶。 苏峻平拿着名单抖了抖,像是在抖掉他很嫌弃的灰尘似的说:“给脸不要脸。” 说这话的时候他面色平静,瞧不出一丝生气的模样,阳光从背面打过来,给他脸上的细密绒毛镀上一层金光。陈一霖心里头像被那绒毛挠了一挠,又痒又酥。 “你不要来点吗?”他不自在的去推自己的眼镜。 苏峻平听了他的话,又恢复了平常笑嘻嘻的样子:“我不想喝饮料,我想去吃炸鸡,就在奶茶店对面。” 他怕陈一霖不同意,连忙撒了个恶心的娇,陈一霖抖着一身鸡皮疙瘩答应了。 奶茶是统一说好的经典奶茶,苏峻平买的那份炸鸡被他们俩在路上一人一口的分掉了。 陈一霖本来是有点良心不安,总觉得自己趁出去的当儿偷买东西吃不太光荣,苏峻平倒是很无所谓,不但无所谓,还给他灌了一脑浆的旁门左道,直把他家班长灌的晕乎乎吃掉最后一块炸鸡才笑着说:“咱俩是共犯啦,你可别说出去。” 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好见到水果店送货,陈一霖把奶茶塞给苏峻平,让他把奶茶送回去后再叫几个男生来帮忙。 让他没想到的是,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里,出事了。 ☆、第七章 早先说过,陈一霖还太年轻,他虽不打算和同学关系如何亲密,可心底总还有块角落是热乎的。他觉得自己作为班长,总得干些实事,平常有事都会去搭把手,帮个忙。 他这人办事小心稳妥,虽不见得八面玲珑,可因为态度陈恳性格好,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可他忘了,多做多错。 十二班的男生来搬水果,见到陈一霖一脸淡定的坐在阴凉处,不由得大吃一惊:“霖哥你怎么还坐在这儿,你们班都打起来啦!” 陈一霖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一脚踢开水果箱,飞快地跑起来。 苏峻平拿回奶茶的时候一片欢呼声。 他早把那点不愉快的事抛在脑后,找到肖伊苓让她按照名单收钱,统一八块,一边往外走,招呼王文杰几个人去搬水果。 肖伊苓分奶茶分得差不多了,却发现他们俩没有,连忙喊住苏峻平:“哎,左护法,你和班长的呢。” “我们俩没喝,不用算了。” 他都已经走出遮阳棚,却听见有人把奶茶一搁,阴阳怪气地说:“我才不付钱。” 苏峻平回头,说话的正是王梓峰。王梓峰虽是全班身高巅峰,不过他常年的营养不良,见用手遮阳的苏峻平正微微的抬着下巴,两道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在他脸上。 苏峻平抖了下眼睫毛,那抖下的满满都是盛气凌人。 他立马缩了一下,转而对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肖伊苓大喝道:“我不付钱!这什么难喝的东西!哈,凭什么他们俩就可以选择不买,我们就被强迫消费——指不定他俩在路上喝了个精光,回头却跟我们说‘我没喝,我不用付钱’!” 肖伊苓显然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无理取闹到近乎下贱的地步,甩出□□冷笑道:“睁大你眼睛看看,瞎啊!” 王梓峰被噎了一下,看着周遭同学的目光越发觉得脸上无光,他这么一想就彻底的撒气泼来:“行行行,这算我的错,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了吧?我道歉!可是我有错,他们就没错吗?!——独断专行!买班服的时候也是,说了多少遍了民国装撞衫,撞衫,那么多人反对,充耳不闻回头就把这事儿给办了!你看看那衣服都什么质量!还和四个班撞了,要被别的班笑死啊!” 这话肖伊苓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反驳,班里有意见的不是一点两点,她也不是很钟意这套民国装。 见肖伊苓被堵上了口,他更加得意起来:“买奶茶也是!什么果饮,听都没听过,一定要去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亲戚开的呢!明明那条街上有好多有名气的老牌店,口味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非得去挑个不三不四的野鸡,现在好了,明明很难喝,又被逼着付钱——不付钱就是无理取闹!——我真是见识了你们的强盗逻辑!” 一时间班里竟鸦雀无声。 有小姑娘软软的声音说:“其实我觉得还挺好喝的……”立马被身边的闺蜜踹了一脚,不说话了。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别的班的远远望见,都避开了,却又不甘心,偷偷摸摸伸长脖子看这一出好戏。 “说完了吗?”苏峻平把椅子拉开,走进了遮阳棚底下,却不坐,只单单站着。 苏峻平平常一直笑,他的笑同陈一霖那种清浅的微笑不一样,他的笑是大弧度的,两眼一弯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阳光底下亮晶晶的,十足一个青葱少年的模样。 可他走进来了,从阳光下一下子穿越到了阴影里,黑暗脱掉了少年的鲜嫩皮肉——这么一看少年的微笑就有些古怪了,嘴角大幅的往上提,眼睛却不笑,眼眶里黑白分明的近乎妖。 王梓峰只觉有冷气从背后渗了出来,却还是耿直脖子不肯退让,在旁观战的王文杰当时就心一沉,在肚子里把他骂了个千百遍。 同苏峻平玩久了,就摸出了这么个规律,这兄弟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果他面孔一板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笑嘻嘻的和平常一样,实际上火气大的把脑浆都快烧干了。 王文杰连忙上前去拉苏峻平,故作轻松的拍拍他的肩说:“好了好了别生气,兄弟你的人品我还不清楚啊。算了,这次就当给我个面子,”他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大了也不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 好看,真气不过回头我再叫人堵他。” 苏峻平看也不看他,挣脱了手臂笑嘻嘻地说:“谢谢文兄,我心领了。” 话音刚落就见王梓峰被一脚踹飞,脑袋磕在椅子腿上“咣当”一声再清脆没有了,女生都一下子尖叫起来。 他慢悠悠的走过去,一只手还插在裤袋里,毫无波澜地说:“不知道谁家乱吠的狗没拴好链子跑出来了,我替他主人管教管教,让他知道什么人该咬什么人不该咬。” 谁都没想到苏峻平会突然出手,王文杰面上有些不好看,不过最不好看的还是王梓峰,他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大喊一声:“苏峻平你妈逼!”就冲了过去。 苏峻平一蹬扫把,扫把另一边就翘了起来,他拿着扫把柄抬手就是一抽,王梓峰只觉扫帚上那些发酵已久的臭味扑面而来,好像还有几根扎进了他的鼻孔,令人作呕。 他一手抓住扫把另一只手要去揍苏峻平的左脸,不曾想苏峻平反而一个矮身,从他腋下钻过去后对着鼻子就是一拳。 “草!” 那鼻子又酸又麻,又疼又辣,一时像打翻调料罐子,他眼泪都要憋不住了。 王文杰见情况不妙赶紧过去拦苏峻平,一边对身后人说:“去,快把那废物给拖走!” 可是苏峻平火大得很,他们穿鞋的自然怕这个光脚的,一看苏峻平疯起来不要命的模样居然一时不查没有拦住他! 王文杰瞪了这群畏畏缩缩的一眼,心想:废物!真是废物!屁都不顶事! 被摁在地上一顿狠揍,揍得他哭爹喊娘涕泪横流,鼻血像两条小溪似的淌了一路,如果不是陈一霖及时赶来他真得被揍进医院。 陈一霖拨开人群就看见让他肝颤的一幕,几乎眼前一黑。 “你在干什么!” 苏峻平听见他的声音落下的拳头迟疑了一瞬,又装作未闻,立马手腕被扣住了。 “苏峻平!你有完没完!你给我起来,”陈一霖揉着眉头说,“别让我再说第二遍,给我起来!” 苏峻平踌躇了几秒,居然真就被他给拉起来了,这让陈一霖有点意外,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他垂着眼睛,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在想什么。 陈一霖把他拉起来就丢在一边不管他了,赶紧和王文杰两人合力把王梓峰送去了医务室,初步判断是鼻梁骨骨折,又手忙脚乱的送去了医院。 在陈一霖忙碌的期间,苏峻平被谢老板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谢老板在那边诅咒发誓一定要记他的档案,还要记个大过,顺带打了个电话叫他妈过来,最后终于闲下来的谢老板恶狠狠瞪着苏峻平让他滚到办公室门口罚站。 苏峻平全程装死,问他为什么打架,只眼皮一翻吐出俩字:“活该。”其余再问,完全就是三脚踹不出个闷屁,谢老板恨得差点要踹他两脚。 苏峻平站到办公室外罚站,觉得天太热还洗了把脸,这幅优哉游哉的样子堪称办公室门前一道奇观,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陈一霖去向谢老板汇报情况,谢老板对他是一万个放心,叫他赶紧回班级去稳定情绪,陈一霖又在那边站了会儿,见他没什么好说的,带上门走了。 苏峻平本来两眼一翻正对着天花板,见到陈一霖才纡尊降贵把眼皮翻下来,却不料人家头都不偏径直走到办公室里去了。 苏峻平琢磨着他应该是有急事,等他出来的时候大喊一声“哟”,成功的让陈一霖停住了脚步,也成功的让谢老板探出头来再骂了他几句。 苏峻平对这种蚊子挠痒的骂已经免疫了,津津有味的听谢老板骂完,发现比上次骂他多用了两个比喻。他笑嘻嘻地想:要是把我带到高三,他是不是可以转职去做语文老师啦? 他把想法说给陈一霖听,陈一霖处变不惊的嗯了一声,说:“你还有事么?没事我先走了。” 他现在看到苏峻平,横竖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八个字,觉得他完全是狗改不了吃屎,实在不想同他多讲。苏峻平觉得有点尴尬,支吾了声说你走吧,陈一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还没待他弄透到底是怎么个不是滋味法,他妈杨虹就来了。 今天她头发挽起,穿了件淡粉色的旗袍,上面画着两朵将舒未舒的荷花。苏峻平一把搂住他娘的胳臂说:“妈你穿这身真好看!美呆了!我们英语老师也天天穿旗袍,就是穿不出你这种气质。” 杨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一边去。” 言简意赅,充分的堵住了他长篇大论的马屁。 苏峻平失落的蹲在地上,扮了会儿无人关心的留守儿童,后来发现腿麻了就站起来,揉揉腿肚子。 这是夏天,虫子多,他发现白色的盥洗盆上停着一只苍蝇,这只苍蝇不同凡响,身体闪着松针绿的光芒,远远看去像撒了一层金粉。 他本来对虫子没多大兴趣,可这是一只漂亮的与众不同的虫子他就心动了,苏峻平瞄了眼窗口,小心翼翼的蹲下,探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住那只可怜的苍蝇,感觉到了手心的一点骚动,便把手沉进满是水的盥洗盆里,怕它不死还挤了滴洗手液,待那只松绿的苍蝇死的不能再死了才把它捞出来,用餐巾纸细细擦干了玩儿。 杨虹出来就看见她的儿子拎着苍蝇腿玩得不亦乐乎,一时震惊居然忘了骂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着眉说:“你别过来,这什么东西,赶紧把它扔了,洗个手再过来。” 苏峻平看着不由自主后退两步的老妈,觉得内心很受伤,恋恋不舍地同宠物道了别,搓了好几遍手才被准许靠近。 ☆、第八章 苏峻平一被允许靠近,他反倒端起架子,和他娘保持两步的距离,哀哀切切地说:“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 杨虹被他问的摸不着头脑,可她天生性格软,立马放柔了口气说:“怎么了?” “你看,”苏峻平扁扁嘴说,“你难得来学校一趟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掉了,出来以后还嫌弃我,都不让我碰碰你!” 杨虹:“……” 是这个问题吗。 她想要训斥儿子的气势,再而三,三而竭,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是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她把他拉到走廊的角落里,说:“妈妈也不凶你,你就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人家都打骨折了,这事如果捅到你爸那儿,看他怎么收拾你!” 苏峻平心想老子才不怕呢,面上感恩戴德地说:“还是妈好。” 可他就是死活不肯说理由。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有那么点毫无意义的自尊心,把王梓峰的那番刻薄言辞讲出来,就像是小学生打了架还要哭嘤嘤的告状一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 样,丢人。 苏峻平宽宏大量地想,反正他打架赢得很彻底,哭包子这个角色就让给王梓峰好了。 他嘴巴结实的像蚌壳,怎么也撬不开,杨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揉着眉心让儿子先滚回班级去,自己处理接下来的事。 苏峻平搞定了他老妈就天不怕地不怕,开开心心回运动会的指定区域了。 陈一霖搬完了西瓜还要切西瓜,还得保证每片西瓜都十分均匀,避免同学之间的冲突。 他是熟练工,可王文杰不是啊。王文杰也是今年第一次,可谓状况百出。一个圆西瓜,一刀下去就裂成了二比一;因为没有桌子,他们是在椅子上切的,这位兄弟估计觉得西瓜皮太滑,居然把瓜瓤那一面朝下,咔嚓咔嚓几刀,西瓜汁流的满地都是…… 同学们围在他身边,挑挑拣拣那些大小不一的西瓜块。 “哎哎我要这个,我早就说好了我要这个!” “这块好小啊,再给我一块呗!” “我这个籽多得来,吃起来好麻烦啊!” “我这个离心好远,一点都不甜!” …… 王文杰切了半只就甩手不干,哼哼唧唧的去洗手。 陈一霖去洗手的时候正巧碰上他从厕所出来,王文杰见他禁不住投去悲悯的眼神,陈一霖被他瞧的心里发毛。 王文杰一脸沉痛地说:“班长,你太伟大了!我都不知道班长是这么辛苦的活!” 陈一霖:“……还好。” 王文杰呲牙咧嘴地说:“我靠,他们真是逼话多,我都恨不得把西瓜拍那群人头上!挑三拣四的有本事你自己切呀!” 陈一霖想说切的大小均匀就不要紧了,但想到王文杰也是一片好心去帮忙(虽然帮了倒忙),因而沉默的听他发牢骚。 “真是不晓得这群人脑子怎么想的,什么事都拿不定主意,人家帮他定了又满肚子的牢骚。刚刚明明说好了,奶茶爱定不定,拿到手了又推推诿诿的楞是把合奸搞成□□,真是当了□□又要立牌坊!我呸,神他妈不要脸!给脸不要脸!” 陈一霖被王文杰神奇的比喻给搞晕乎了,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刚才他们打架的原因?” “是啊,”王文杰拍拍他的肩,“班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是为他们着想明眼人都有数,别跟几个眼瞎的死扣,不值当!” 陈一霖心里头猛烈又清晰的咯噔了一下,他像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没心情再听王文杰抱怨,草草打了个招呼就走。 他回到座位上,肖伊苓正在数钱,陈一霖接过那一沓钞票说:“我来数吧,你跟我说说刚才怎么一回事。” 肖伊苓就解释了一下,她怎么着也是副班长,没有王文杰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因而特地美化了下王梓峰的说辞。可陈一霖是什么人呐,他听王文杰的话先信一半,另一半拨开那些花团锦簇的修饰一比,竟然八九不离十。 肖伊苓见他面色不对,忙道:“班长你别生气,王梓峰也可能是气昏头了,你知道苏峻平脾气太大,大家都有点……不太开心,难免会出现这种事。“ 陈一霖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把数过的钱交给她:“待会儿碰上苏峻平给他,刚才买奶茶是他垫的钱。” 说完就盖上一本杂志睡觉了,肖伊苓摸不准他的意思,也不敢去打扰他。之前听了王梓峰全程骂娘的同学,现在见着班长总有那么几分愧疚之情,见着他在休息都小心翼翼的绕开,因而他周围格外的安静。 陈一霖扶了扶往下滑的杂志想,简直不像是运动会,只有广播放的义勇军进行曲,有那么点活泼的感觉。也许是广播质量太差,也许是用了太久寿命将近,那曲子是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活泼愉快的感觉也逐渐飘远,只有脸上的铜版纸格外真实。他一眨眼,能感受到睫毛扫过光滑纸面的触感,酥□□痒的。 陈一霖摸索着自己心头上的八个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睁着眼睛想:我有什么资格这么趾高气昂的擅自给他下定论?难道就因为那比他好了一点的成绩么?因为他是老师头疼的问题儿童,我是让人放心的乖孩子? 他想起路上被苏峻平塞了满嘴的炸鸡,嘴唇上那种温暖热乎的触感似乎还在。 他最后给自己下了个总结:陈一霖你读书读了这么多年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鼻梁和杂志之间有那么一团白色的亮光,像是美妙而又未知的梦境。陈一霖把杂志挑下来,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发现竟然是本旅游杂志。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纪居然会有人看旅游杂志……虽然还挺好看的。 “这是谁的?” 肖伊苓瞥了眼说:“好像是苏峻平的。” 陈一霖:“……” 恰逢苏峻平回来,见着陈一霖在翻他的杂志,大度的把一摞都搬了过来:“阿霖你喜欢就慢慢看,里面的那个美食栏目很好看,每次我都缠着我妈给我做,你也可以叫你妈做给你吃。” 陈一霖顿了顿,轻声说:“谢谢。” 那像潮水般汹涌的善意,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他本来还想再和苏峻平说几句话,可待他纠结完是用左手还是右手去碰他的衣袖,怎样说一句自然的开场白,苏峻平早就走远,坐在后面和王文杰他们嘻嘻哈哈的了。 陈一霖借着擦眼镜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朝那个角落张望。那是明明在阴影底下却又满是阳光的,他无法触及的角落。 那天下午他统共帮苏峻平挡了三次的巡场老师,不然按照苏峻平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早就被发现带手机了。 可是陈一霖还是太忙,整天盯着写满赛事的小黑板,生怕漏掉一场比赛,还得处理各式各样的杂事,一个下午都没有和苏峻平说几句话。 到晚自习的时候他在做作业,苏峻平问他杂志看了多少,他也只能老实回答:“两本不到。” 那里面连载着一个很有趣的探险栏目,陈一霖看了这么零星一点,两人自然无法讨论下去。平常他巴不得这样,然而今天心里有愧,总想多少说几句话心安。可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了半天,忽然惊恐的发现:除了学习上的事,根本没什么可聊的。游戏,他不玩;篮球,他当时赌气才去练的三分也只会三分;球鞋,他对那些牌子一窍不通。 他转身想去帮苏峻平解决几道数学题,但苏峻平今天明显神游天外,屁股黏在椅子上已经是极限,数学作业本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正倒拿着一本英语书,里头夹着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陈一霖掐了下眉心,低头看着自己的作业本心道我在干什么? 他诧异于自己扭三捏四的矫情,决定同苏峻平好好道个歉,可惜天不遂人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2 愿,苏峻平玩手机玩到一半就被谢老板叫出去,一直呆到晚自习下课。 第二天,太阳越发的大,运动会的兴奋热潮退去一半,苏峻平毫无作用的吐着舌头,蔫蔫地说:“热死我了,热死我了。阿霖,我可不可以不跑五千米啊?” 陈一霖斜觑了他一眼,点点头。 苏峻平有点诧异,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也不扮狗了,盯着陈一霖的面孔好一会儿像是要盯出个洞,过了半响才道:“我……我还是跑吧。” 五千米,是运动会最悲苦的,也没有多少人期待的比赛。有这个闲工夫看他们那群便秘脸,不如看一百米的冲刺,明显帅多了! 苏峻平心疼的看着自己t恤衫上别着那泛旧的运动编码,黄不拉几的,有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热气熏上来还没跑他就想吐。 陈一霖去检录处看他。 “你跑的时候要喝点水吗?” “要!” “那我等下在操场那边给你送点水,就在转角口的地方。” 苏峻平不知道陈一霖其实没资格送水的,长跑有规定,只有志愿者才可以送水。不过陈一霖借了自己班志愿者的胸牌,面色平静的入了场。鉴于他太过镇定,巡场老师也只是狐疑的瞄了几眼,没放在心上。 跑道规格是四百米一圈,总共是十二圈半。陈一霖因为摸不准苏峻平什么时候要喝水,所以从第一圈开始就递水杯,开始自然是不要的,见苏峻平摆摆手,陈一霖就把手缩了回去,如此往复。 从第六圈开始有人断断续续的要水喝,苏峻平似乎体力很好,依旧不需要。这可苦了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了,明明见着人家伸出手,苏峻平一摇头又缩了回去,而且还没有递给他们的意思。 在对面的一个志愿者忍无可忍地大喊:“你不要只给一个人递水好不好?!喂,说你呢!” 陈一霖循着声音扫了遍操场,最后把目光落在对面气急败坏的志愿者身上,歉疚地笑笑:“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 经过的运动员们:“……” 然而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敢怒不敢言地接过水杯,仰头饮尽就丢在一旁,陈一霖退后几步避开甩到自己身上的水珠,心道做志愿者可真够辛苦的——尽管他回头就摘了胸牌,丢给原装货,原装同学不明真相的把地上的垃圾都给清理了。 在第十圈的时候,苏峻平终于朝他伸出了手。 陈一霖内心有点奇妙的激动,这激动来的莫名其妙,在他还来不及分辨的时候苏峻平已经到了,伸出的食指正好搭上了他的手背。 苏峻平的体温本来就偏烫,在烈日下一运动更是烫的像高烧一样,陈一霖一惊险些纸杯都没拿稳。他被太阳晒的发晕的大脑在这刹那间爆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是个契机,说点什么的契机,必须得说点什么的契机。 那一切都像瞬间拉长的慢镜头似的:扭曲的空气,毒辣的太阳,远方朦胧的绿色灌木丛,软绵绵的红色塑胶跑道,还有他飘渺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 苏峻平本来都要跑过了,听见这三个字又激动的跑了回来,不曾想他刚转头抬腿就撞上了后面的人,咚一下,响亮无比。 ☆、第九章 听着都觉得疼。 陈一霖显然没想到蝴蝶效应居然如此的显著和迅速,愣了几秒才过去把苏峻平给搀起来。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趟?” 苏峻平没有应声,抬起膝盖拍了拍上面的红塑胶渣子,陈一霖被风一吹恢复常温的大脑,立马感到了尴尬。 他在心里痛骂自己,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呢,这件事早就揭过去,现在讲只显得他小肚鸡肠,外带名为尴尬的副作用。 苏峻平跑回来就后悔了,陈一霖那句话轻飘飘的,在他粗重的喘气声中像是幻觉。他等着陈一霖接下去说,可陈一霖却紧闭不言——莫非他听错了?或者是说给后面那人听的? 他把视线转到后面的仁兄身上,他被陈一霖刚扶了起来,除了被撞得有些头晕,其余都还好。 这位才是最倒霉的。人家本来只是见苏峻平缓了下来,想趁这点时间缩短些距离,不曾料到前面的不按常理出牌,一个猛回头,连刹车都来不及刹。 陈一霖问他:“要紧吗?需要我扶你去休息场地吗?”那名少年看了苏峻平一眼,惊恐的摇了摇头,一溜烟的跑了。 苏峻平:“……” 陈一霖看向他:“还要跑吗?” 苏峻平一咬牙,说:“跑!” 后面那两圈半不知道是怎么跑完的,肉体沉重而灵魂轻盈,他在跑的时候还顺带用进了汗水的眼睛观察四周,他看见陈一霖远远地望着他,走近了又把头撇开。 不过还好,至少到终点的时候他还是来接他了。 王文杰叫了一帮人,堪称一个加强连去接他,旁边的还在嘀咕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文兄正沾沾自喜呢,却见苏峻平脚步虚发地跨过重点线,都不分半个眼神径直勾住了陈一霖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走了。 王文杰:“……” 身旁的兄弟问他怎么办,他咽了好久的“尼玛”,最后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早该知道!下次左护法再跑,死也不来接他!谁再接谁跺脚!” 苏峻平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陈一霖身上,毫无自觉的看着陈一霖吃力的拖着他走。 他又瞧见了陈一霖耳后的褐色小痣,忽的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凑过去轻呵一口热气,那暖气拂在绒毛上引得陈一霖一颤,浑身僵硬的回头看他。 始作俑者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阿霖,你刚刚那话是对我说的吧?” 陈一霖眨了眨眼睛才小声说:“嗯。我昨天……以为你又挑事,有点生气,态度很不好,对不起。” 苏峻平也许当时有些伤心,事后早忘得一干二净,然而此人最擅长的就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听罢连忙点头道:“你好凶啊!你怎么这么凶啊!当时我心都碎了!我妈都没有这么凶过我呢!” 陈一霖从后期的表现观察,觉得他似乎并没有那么伤心,然而心中的内疚还是占了多数。 他盯着苏峻平在太阳下湿漉漉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说完不知道是什么个想法,还伸手讨好似的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 手指从发缝中捋过,露出他漂亮饱满的额头。 苏峻平给点颜色开染坊是惯例,连他娘杨虹都不太把他当回事儿,突然间有个人这么正儿八经小心翼翼的同他道歉,顾忌他的感受,苏峻平一时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觉得有个旮旯里,忽然轻轻的,轻轻的颤了一下。 他的歉疚一下子淹没了内心,连那双干净的眼睛都不敢对视,含糊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3 唔了一声说不要紧,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这可苦了陈一霖了,苏峻平重的要死,呼吸还烫,喷在他皮肤上寒毛竖了一路,险些把他丢出去。 苏峻平毫无所觉的把头靠在少年的肩窝上,陈一霖长得高挑,皮肤有种男孩子少有的白瓷色,苏峻平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常在地下打球的缘故。他身上没几两肉,低着头锁骨露出了一个惊人又漂亮的凹陷。 而且凉凉的,苏峻平迷迷糊糊地想,夏天抱着很舒服。他体力消耗巨大,又饿又困,靠着陈一霖差点睡过去,直到肖伊苓一声小小的惊呼才把他惊醒。 “班长,你要不要紧啊!” 陈一霖把他拖回来,一路上满头大汗,而苏峻平的汗水早已风干,看上去倒是陈一霖更像是跑了五千米那个。 苏峻平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发现他几乎浑身湿透:“阿霖,你……” 陈一霖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喝点水就行了,渴死了。” 苏峻平连忙殷勤地递去矿泉水瓶。肖伊苓显然听了操场上的风波,试探性地问:“刚才怎么了?听说刚才班长说了句话,结果左护法转回来和后面的撞了个狗啃泥。” 苏峻平也在喝水,听了这话差点呛到气管:“呸呸呸!这都是谣传!哪个傻逼传的,老子和他只是碰了一下,没摔好吗。” 其实不但摔了,而且摔的很不好看。陈一霖瞥他一眼,没有揭穿他,苏峻平被这一眼扫得心里凉飕飕的,规矩了不少,连脏话都不往外蹦了。 肖伊苓一看连忙改变措辞:“哎呀我说错了,对对对,就是磕了下。可你转回来干嘛呀?” 陈一霖还在搜肠刮肚的编借口,不料苏峻平这个熟练工出口即成章:“阿霖给后面的递水,我以为是给我的……哪晓得,你们家班长一点都不爱我啦!” 说完嘤嘤嘤的捂住脸,肖伊苓赶紧喝了口水,把涌上来的“做作”两字咽回去。 中午睡一觉后,苏峻平又是一条好汉。活蹦乱跳的在那边切西瓜和徒手剥柚子皮,如果不是陈一霖拦住,他可能会把所有的柚子都剥光。 除了折腾水果以外,他还坐在陈一霖旁边,趁他不注意顺了好几条发给运动员的巧克力。那巧克力已经化为液体,他找了盒牛奶一拼,意外的味道还不错。还有就是折纸飞机,美名曰“左护法相亲号”,飞得到处都是。 最后忍无可忍的陈一霖瞪着他说:“散了之后的场地清理,你一个人包办,记得倒垃圾。” 苏峻平抱着他的大腿撒了半天的娇,无效。 第三天只有半天,是教师比赛和闭幕式。非常的无聊。结束以后放半天假,明天一大早又是一切照常,继续无聊的校园生活。 苏峻平想到明天要去上学,瞬间食不知味,连杨虹做的四菜一汤都打动不了他的胃。 杨虹还耿耿于怀王梓峰骨折那件事:“待会儿你要不要去看看同学,你把人家……弄成那副样子。” 苏峻平喝了口番茄牛腩汤,哼哼唧唧的就是表示不愿意。杨虹看着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手机没收一礼拜,电脑搬到我房间,”她收走了他摊在桌上的手机,“说过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不许玩手机,吃有吃相,你的吃相呢?” “妈妈,”苏峻平立马哭丧着脸求饶,“妈我错了,我去看他还不行吗,把手机还给我好不好?” 可他娘这次是铁了心,连碗都没刷,关上房门任凭苏峻平怎么敲门都不开。 苏峻平叹了口气,眼看手机无望,只好回了房间,从衣柜里面扒拉出一个新手机,也锁上房门,翘着二郎腿哼哼唧唧地玩起了手游。 玩过头了,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 他都不敢看他娘,抓了包吐司,塞了罐蓝莓酱在书包里,跐溜一下就跑了。 他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早读刚开始,一放书包英语课代表正好站到讲台上,简直掐得再准都没有了。 鉴于“雌孔雀”积威已久,英语课代表也跟着狐假虎威起来。这姑娘把马尾扎得又高又紧,紧得脸皮都绷直了,两边眼角不自然的往上翘,十分气势凌人。 她一看抹蓝莓酱的苏峻平,两手一叉腰,指着他鼻尖就喊:“哎哎!左护法!说你呢!在读第几页你知道吗,早饭等会儿再吃,又不差这一两分钟。” 苏峻平心想一两分钟个屁!一中七点早自习,七点十五分早自习结束同时第一节课开始,时间表紧得连只苍蝇都插不进来,他要是现在不吃,一节课上完后还能有气儿?他瞥了眼课程表,发现一二两节都是英语课,十有□□是做测验,发套该死的英语报纸,蛮狠的霸占他可怜的课余时间。 苏峻平两耳不闻吃的正欢,忽然感到一阵震动,原是被陈一霖踹了一脚椅子腿。他立马拿起英语必修一往桌上的吐司一扣,举起正在读的必修二——他放在桌角上陈一霖一直帮他翻,和读的内容同步,然后他装模作样嘴巴里含糊几句洋文,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苏峻平举着书本,偷偷摸摸往窗外看去,见“雌孔雀”默不作声的站在后窗口,盯着全班看。苏峻平寒毛瞬间炸开,立马缩回头去。 他见她走远了,才心有余悸的放下课本,对陈一霖说:“她高跟鞋跟这么高,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到过声音?” 王文杰凑上前来,神秘兮兮地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办公室有一双运动鞋,每次来偷窥我们穿的都是这双,上课了再换回高跟的。” 苏峻平对于女人的一键换装技能表示目瞪口呆,陈一霖劝他还是赶紧把早饭吃了,少聊这些有的没的。 他手忙脚乱的吃吐司,还被后排男生趁机瓜分掉了三分之二的蓝莓酱,苏峻平一边痛心疾首的骂着畜生啊,一边往嘴巴里塞吐司,两颊鼓鼓囊囊的,陈一霖读课文的时候顺带瞄了一眼,觉得长得挺像只仓鼠。 ☆、第十章 苏峻平紧赶慢赶总算在上课前吃完了早饭。 “雌孔雀”换回了十公分的高跟鞋,嗒嗒嗒嗒踩着节拍清脆无比的走进来。她把教案往桌上一扔:“把运动会两天的作业拿出来,我挨个检查。” 今天破天荒的,“雌孔雀”居然没有做测验。苏峻平估摸着是刚开完运动会,人心涣散,做不做效果都一样。 他早被有先见之明的陈一霖督促做完了英语作业。英语作业依旧是报纸,油墨印了他半个手掌,勉勉强强做完了单选和完型,看到后面整整两面的阅读理解,苏峻平哀嚎着拿过陈一霖的报纸,刷刷刷抄上了。抄的时候还多长了个心眼,在原文上随便扒拉几条线,表示自己是认认真真看过的——“雌孔雀”走过瞄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冷嘲热讽的走了。 他浑浑噩噩上完第一节课,在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4 “雌孔雀”拖了五分钟的课间里,抓紧时间睡觉。 苏峻平几乎是瞬间进入深度睡眠,文兄在旁边天南地北胡吹的大嗓门也没有打扰到他的梦境,直到——他被人推了两把。 “草你妈!”苏峻平眼皮像胶水似的黏在一起,他花了强大的意志力才睁开,正准备狠狠地揍一顿那不识相的家伙,见着是陈一霖,他深吸一口气把火气按捺下去。 “不好意思。怎么了?” 陈一霖抬了抬下巴,顺着他的指点落到前门口,有两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在门口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瞥他一眼就捂着嘴笑上半天。 苏峻平没好气地说:“不认识。” 说完就想睡觉,王文杰从他背后一把抄起:“别睡啊左护法。春宵一刻值千金,人家姑娘找你呢,快去啊。” 说完眼神暧昧的挤了挤眼。这人长得精瘦,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这一笑连眼睛都找不着了。 不止他,他们班男生都十分默契地吹起了口哨,“嘘嘘嘘”个不停,苏峻平有点烦躁,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插着口袋,吊儿郎当的走了过去。 有一胖子咬着牛奶吸管含含糊糊的说:“真好啊,我也想这么拽的从女生面前走过去。” 王文杰瞧瞧苏峻平清瘦的背影,再看看胖子小山似的吨位,意味深长地拍拍胖子的肩膀说:“兄弟,下辈子吧。” 胖子气的要和文兄决斗比赛掰手腕,胖子惨败,引起笑声一片。 苏峻平没看见这精彩一幕,他一出班门,好像就进入了女生的地盘,那两个女生中的一个笑嘻嘻拉着他就走,他们班的女生唯恐天下不乱的在后面推他,他就这么毫无战斗力的被拖到了楼梯的拐弯口,避开了老师和摄像头。 姑娘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两个陌生的女生,其中一个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额上那一撮厚厚的齐刘海盖住了她面上的神情,只有红得像脑血栓似的耳朵泄露了她的心情。苏峻平大概知道接下来的发展,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也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白球鞋。 那个笑嘻嘻的姑娘推了她一把说:“你说呀,害羞什么,都到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推得很用力,那姑娘本来就有些木讷,这么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前扑倒,苏峻平没多想顺手捞了她一把。 这么一点肢体接触好像什么了不得的证据,旁边看戏的女孩子大声的“哟”了一声跑开了,一时间这个狭小的转弯口只剩下他们两个,外带几对名副其实的情侣。 苏峻平立马把手规矩的放到背后,脚尖搓着地面,眼睛盯着栏杆外,只有眼角余光偷偷摸摸看着那脸红的滴血的姑娘。 他本来睡的迷糊没有仔细看,这时候仔细打量才发现是个剪着齐肩短发的女孩子,齐刘海,别出心裁的夹了个巨大的荷包蛋做发夹。 荷包蛋姑娘看苏峻平一脸忧郁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好像有点吓傻了,过了会儿才从袖口拿出一封粉绿色的,皱巴巴的信,丢到他怀里看也不看就跑了。 苏峻平见她确实走远了,才把信拿出了瞅了几眼:上头仿佛印刷体的字写着班级姓名,右下角写着“苏峻平收”,用修正带涂了厚厚一层。 听见上课铃声,他把信往口袋一揣,走进教室。 刚才那姑娘的“哟”惊天地泣鬼神,估计连隔壁楼都给惊动了,苏峻平一踏入教室立马升级为班级红人,最不安分的王文杰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探他的口袋:“来让兄弟瞧瞧。” 苏峻平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文兄,你很懂嘛。” “那是,我的前女友能从这儿排到门外的好吗。”该单身狗大言不惭的再接再厉,松开苏峻平的脖子去掏另一个口袋,被他掏了个正着。 “嘘!左护法的情书!看一次十块钱啊,排队排队不许插队,不许拥挤!讲究素质好不好!”王文杰实在是有做奸商的潜质,站到椅子上,对着还没拆封的情书一声咳嗽,声情并茂地瞎念了起来:“卿卿——” “亲亲谁呀?”“雌孔雀”正好霸气威武的走进来。 王文杰立刻啪叽一下屁股贴上椅子面,把情书从下方丢给苏峻平,十分淡定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我亲我自己,亲着玩呢。” “雌孔雀”意味深长的扫了一圈,忽然一笑。那笑如昙花一现,却把大家激得一哆嗦。 她微笑着说:“那你亲一个,我还没见过亲自己的。” 坐在后面惨败于王文杰的胖子找到了翻盘的机会,十分谄媚的鼓起了掌,一边大声鼓掌一边煽动:“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 “快点亲呀!人家还等着上课呢。” “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快点亲啊!”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王文杰愤恨的扫了全班一圈,发现都是阶级敌人的走狗,在敌人的淫威下他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啵”一下亲上了自己的胳臂,全班哄堂大笑,开开心心地开始了第二堂课。 “雌孔雀”把报纸答案发下来给他们自己对,让他们顺便把作文范文给背了,待会儿留十分钟默写。 苏峻平对完了答案就心神不宁,见“雌孔雀”趴在讲台上写东西,放下心来,拆开了情书。 情书含蓄的表达了在食堂的一见钟情,之后“甜蜜又酸涩”的暗恋,最后附了一首英文诗,苏峻平当然没看懂,估摸着是情诗。 他盯着粉绿的信封,粉绿的信纸,端正的印刷字体和佶屈聱牙的内容,忽然有点没来由的烦躁。 他这种“坏男孩”的形象是很吃香的,在初中的时候就有过两个女朋友,他现在回想居然想不起两个女友的面孔,只依稀记得名字。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可五官是怎么个摆设法,那张青春四溢的脸上不同于芸芸众生的美丽,他居然一点都回想不起来了。 苏峻平有时候觉得,谈恋爱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日后的炫耀:他可以一脸不在乎的指着前任的名字说,这个啊,以前好过。 他陪她们吃饭,看电影,逛街,买情侣t恤,买情侣鞋,送她们精致又名贵的小点心,拿外卖的时候一马当先,每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等来等去——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她们都没有那两条t恤衫来的有实感。 苏峻平有点想拒绝,可当他把头凑近了,闻到了不知道是信纸上还是墨水里散发出的甜腻腻的香,内心又一下子柔软起来,这让他踌躇了一会儿。 他这人平常做事冲动,在感情上却黏糊糊的,踌躇了三节课,等他终于下定决心把信还给姑娘的时候,他的恋情已经在整栋楼传开了。 隔壁班玩的好的也特意跑来打趣他,苏峻平后知后觉的发现: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5 他竟然这么迷迷糊糊的错过了他惟一的翻盘机会,要是现在在否认,不但别人不信,还显得他很不是个东西。 苏峻平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差,而且荷包蛋姑娘也挺可爱的,他总不算吃亏。 一中上午上五节课,他下了课正准备冲刺小炒,被王文杰一把拉住,挤着他的小眼睛可劲儿的朝他抛媚眼:“去去去,别整天想着吃的,看你那点出息!快去找你的小女朋友去,我都打听好了,楼下十五班的赵汶汶,对吧?” 苏峻平僵硬的应了声,从以往的经验里想起了男朋友的责任,默默滚到楼下去,在转角口等女朋友下课。 十五班的最后一节课,不知道是哪个空虚寂寞急需关爱的老师,在那边整整拖了十分钟!十分钟!苏峻平都看见有人吃完饭回来了,十五班才姗姗来迟的下了课。 苏峻平阴着脸站在转角口,直到赵汶汶来了,他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咱们去食堂吃饭吧。” 赵汶汶受宠若惊的瞥了他一眼,见到他不算好的脸色又吓得缩回头去,耳朵红了好一会儿,才细弱蚊呐的“嗯”了一声。 苏峻平看着手表,也不催,只是绝望的想挑哪桶泡面比较好。 最后是米线和泡面的搭配,苏峻平为了女朋友,还给她买了一根全是面粉的香肠和一包薯片。他站在开水房那边泡泡面,正巧碰见陈一霖吃完饭出来。 陈一霖的出现,一下子把他从尴尬的气氛中解救出来。苏峻平两眼闪着星光的抱住陈一霖,这力大无比的巨婴险些把他勒死。 陈一霖花了好一会儿才挣脱,和他说了几句话,瞥见盯着泡面木愣愣发呆的女孩子,又匆匆讲了几句就道了别。 苏峻平叹了口气,看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荷包蛋姑娘,不断地告诫自己:这可是作为男朋友的修炼啊! ☆、第十一章 从那天的中午开始,他发现了生活的改变。 吃饭,永远是和姑娘两个人吃的,他在排队的时候听见前面那一对的女生朝男朋友撒娇:“这里的菜菜好难吃啊!”她男朋友居然腆着脸皮应和:“对呀,菜菜好难吃,好讨厌!”苏峻平默默后退一步,捂住嘴,心想和这群脑残排一列真怕拉低了他的智商。 他在退后之后发现和女朋友贴近了一点,那荷包蛋姑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现在还是害羞的不行,一定要保持两步距离,一越界就像电流过大蹭一下烧坏了电池,从脖子红到耳后根。苏峻平被她这么一羞涩,搞得浑身尴尬,小心翼翼就怕什么时候摁错了开关。 还有打球,他也不能打了。好不容易有节课外活动课,没打多久就被人怂恿着去教室接女朋友吃饭。课外活动是最后一节,一般蹲在教室的四点半就去吃饭,可打球要打到五点半!等苏峻平鞍前马后送姑娘回教室再赶回来,他又只能坐冷板凳,当替补队员了。 苏峻平坐在地板上哀嚎:“我这是囚犯呢还是囚犯呢还是囚犯呢!” 王文杰正好退场,不客气地踹了他屁股一脚:“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女朋友,要什么篮球游戏!去去去!” 苏峻平翻了个白眼:“文兄,你这话就不对了,世上唯有球和游戏不能辜负。对了,还有我妈烧的一手好菜。” 王文杰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淫/笑着露出一串大白牙:“唯有球不能辜负……嗯,球……你家的你看过没有,大不大啊?” 苏峻平显然没想到此人无耻下流如斯,呆了呆才给他一掌:“滚吧你,靠近一米自动红外线警报器乌拉乌拉的响,我每天求她不脸红就够头疼了。长此以往,我聪明的脑细胞一去不复返,可能会提前进入老年痴呆。” 说完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王文杰仔细打量了他几遍,忽的说:“你有没有觉得……你发际线有点高啊……” 苏峻平自认英俊潇洒潘安第二,被触了逆鳞跳起来追着他就打,两个人绕着体育馆跑了两圈,跑的气喘吁吁。 苏峻平跑的正是激动处,在充斥着羽毛球排球和篮球的场地里中了招,被羽毛球拍狠狠抽了下脊梁骨,疼的他呲牙咧嘴的,见是姑娘才没有骂娘,憋着气坐一边休息去了。 王文杰见他一脸便秘的坐了会儿,最后沉淀下来成了郁郁寡欢,凑近了,也不开玩笑:“你……真这么不开心啊。” “其实也还好,”他抓了把头发说,“就是觉得缩手缩脚的,不太习惯,也许过段时间会好。” 王文杰心想你这大爷要是什么时候能习惯了那还不得翻天啊,抹了把脸说:“实在不喜欢就分了呗,只要记得分了以后被我抽两耳瓜子就行。” “干嘛?” “没什么,就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 “滚!”苏峻平又努力的把鸡窝似的头发撸平,“我现在怎么说?什么事都没有啊。” “所以你才需要情感专家的指导……”刚开了口苏峻平抬腿就走,实在不想再理睬这个大言不惭的单身狗。幸而这单身狗在最后一刻忽的有了自知之明,大汪一声且慢,“不是我,是陈一霖!” 苏峻平瞪着眼转了过来:“阿霖?” “对对对,就是你家阿霖,我们伟大的班长。”王文杰忽然鄙夷的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就你吃香啊,班长这种大暖男不要太受欢迎好吗?!高一的时候有个妹子追他,啧,那叫一个满城风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都堵他。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妹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峻平皱了皱眉:“我和他同班的我都不知道……” “大哥,你那时候天天刷炉石,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你怎么可能会知道。”王文杰看了眼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胖子说,“不信去问问胖哥,他们都知道。” 王文杰虽然满嘴跑火车,芝麻能吹成西瓜大,但经过苏峻平的旁敲侧击,发现他说的却有实事,想找陈一霖又犹豫起来。 王文杰都快被他搞疯了:“兄弟爽快点行不行!平常叫你三思而后行,你一根筋就上了,怎么现在就翻来覆去想这么多呢!黄花菜都被你想凉了好吗!” 苏峻平不知道自己的念力有如此大的功效,只满心想拍那嘴欠的家伙一掌,幸好忍住了。 上午第三节课后有个大课间,本来是做早操的,不过那天下雨没做成。陈一霖正在默写英语单词,就觉肩膀一沉,脖子一紧,苏峻平勾住他的脖子,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眼神热气又娇羞地说:“郎君,奴家有一事相求。” 陈一霖:“……” 陈一霖抱着英语书和默写本,站了起来。 苏峻平见色/诱计划失败,连忙从抽屉里拿出六花亭的酒芯糖:“拜托了,帮我个忙吧!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6 ” 陈一霖把礼物推回去:“你说吧。” “你要不要先坐回来?” “没关系,站一会儿对消化好,你说吧。” 于是他们就开始了隔着一个空座位的奇怪对话。 “我听文兄说你以前被女生疯狂的追过。然后……你是怎么拒绝她的?” 陈一霖听了这话沉默起来,有些局促的皱着眉,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默写本光滑的封皮。他看着苏峻平期待的眼神明白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眉头皱得更深了。 “只是跟她说暂时不想谈恋爱。” 苏峻平眨了眨眼,满脸的不信:“就这样?!不会吧,我听说她可是在你吃饭的路上堵你啊,说放弃就放弃了?” 陈一霖:“如果好好和她说的话,她会理解的。”陈一霖猛地把头凑近,苏峻平闻到他发梢上一点轻飘飘的柠檬香,裹挟着他的话一道飘进了大脑:“不过我一开始就没给过她希望。” 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了,苏峻平听了感觉新生的智齿在隐隐作痛,“嘶”了一声说我明白了。 姑娘或许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而他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人渣。 苏峻平去说的时候真的很怕她哭出来,毕竟荷包蛋姑娘脸皮薄的不可思议。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听了他的话倒是很平静,同第一次见面一样,只是呆了呆,才文文弱弱地说了声“谢谢你”就跑开了。 苏峻平觉得她可能憋着眼泪。他十分害怕女人哭,伸手想去安慰她,又立马想到自己毫无立场,手尴尬的在半空中停留几秒。 我还真是无情啊,苏峻平心道。他靠在栏杆上看了会儿风景,那是个雾霾天,学校对面的高层已成了满是仙气的蓬莱,唯有一家例外,在阳台上挂着个红灯笼。也许是去年过年时留下的,风吹雨打了大半年已经残破不堪,只有鲜红的穗子还坚/挺的垂着,远远望去像一滴将滴未滴的血。 明天十月一号,今天下午上三节课就放长假了。 个个摩拳擦掌,一边盯着钟一边盯着教生物的小鲜肉,小鲜肉被他们吓得够呛,时间一到立马手一挥让他们收拾书包滚蛋。像王文杰一流书包早已收拾好,踩着铃声飞奔出了教室门。 杨虹在上班,让苏峻平乘公车回家。他坐在后排无所事事的吹着口哨,就见陈一霖上了车,他连忙招招手,让他坐旁边来。 苏峻平正在听歌,等陈一霖坐他身边了就把一个耳机往人家耳朵里一塞,陈一霖本来有些抗拒,听见《天鹅湖》很是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苏峻平在那温和的眼神里,捕捉到了“这二傻怎么会听这种高档曲目”的事实。 他有点不高兴的扁扁嘴,解释似的说:“我妈以前跳过这个。” 陈一霖只是冲他微笑:“很好听。” 这好像又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峻平干脆转开话题:“今天怎么会乘这班车,你好像是反方向的吧?” “我去批发部买些文具。”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苏峻平把头靠在窗上专心致志的听了会儿舞曲,忽然说:“我和赵汶汶分了。” 陈一霖本在闭目养神,这时睁开眼睛去看他,见他神色平平,好像刚才那句话是个错觉。 他本有些反感苏峻平的做法,见他那副样子心又一下子软下来,那一丁点反感被窗缝透进的风给吹散了。 陈一霖伸手摸了摸苏峻平校服的袖子,说:“分了就分了吧,不要紧。” 苏峻平转头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混账的?和人家小姑娘好了没几天,玩腻了就甩了。” 陈一霖只说:“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况且……高中的感情,哪怕能坚持三年,到了大学各有各的社交,维持得也很艰难。” 苏峻平噗嗤笑了起来,心说陈一霖可真够文绉绉的,说话这么咬文嚼字。 “高一的时候女生追你追的这么火热,干嘛拒绝人家?讨厌她吗?” “谈不上讨厌和喜欢,只是觉得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是因为最后还是要分手吗?如果能不分手,一直到大学毕业呢?” 苏峻平这个问题实在是问的孩子气,陈一霖把头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他从他的沉默里找到了答案。 苏峻平笑嘻嘻地说:“没想到阿霖是个悲观主义者呢。” 陈一霖扶了下眼镜,那双鲜灵活气的眼睛躲在薄薄的镜片后面,反而有种无处遁形的可怜。 他顿了顿才说:“不,我是理智主义者。”说完觉得有些害羞,脸红红的把耳塞塞回苏峻平的耳朵里,站起来告别,“我到站了,再见。” 陈一霖下车没多久,苏峻平也下了车,他打开空无一人的屋子,大喊一声:“我放假啦!”然后抱着靠垫滚到了沙发上。 ☆、第十二章 杨虹一回来,就看见她儿子一手薯片一手海苔吃的满脸碎渣,胸口还放着个大靠垫,看着动物世界哈哈哈的笑,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弱智儿童欢乐多。 杨虹虽然脾气好,但是见到这小祖宗就有种踹他屁股的冲动。她把外套丢给苏峻平,让他给放好,穿上围裙问小祖宗今天想吃什么。 “想吃点肉,但是不要太多,来点素菜;肉不要太油,对胃不好,但是也不能太清淡,不然吃不进去……” 杨虹随手抓起个靠垫砸他头上:“别贫嘴,说人话。” 苏峻平接过垫子垫在屁股底下。那靠垫充了不少棉花,鼓鼓囊囊的,坐在上面像个摇晃的不倒翁,他发现了新玩具十分欠扁的扭动着屁股说:“其实,我还没想好。” “本来也就是客气一下,菜单我早定好了。” “是什么呀?” “炒山药,清蒸血蛤,清炒芦笋百合,土豆炖牛肉,酸萝卜老鸭汤。” 苏峻平本来十分殷勤的跑过去给他妈系围裙带子,听到这叹了口气说:“鸭汤和芦笋前几天才吃过呢,怎么又烧呀。” “能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她转过去弹了下他的脑门,“冰箱里老鸭上次烧了半只,这次是剩下半只;至于芦笋么,家里的百合快过期了,搭配着吃掉点。” 说完就赶那糟心儿子继续去看他的动物世界,自己钻厨房里去了。 苏峻平其实也就嘴上一说,他妈烧的土豆炖牛肉真是一绝,隔着防盗门都能闻见那种厚嘟嘟的,浸透了汤汁的香味,是真正的十里飘香。 他马上收起零食,没吃完的分门别类夹好,连汽水也不喝了,做好空腹的准备等着晚饭。 饭后他坐在位子上,惬意的喝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鸭汤,就听见他妈状若不经意的提起:“你爸晚上回来,可能会在半夜。” 苏峻平嘴角一扬眼皮一翻,变脸比翻书还快:“又去哪儿鬼混到半夜啊。”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7 “你脑袋里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杨虹皱了皱眉,“给我刷碗去。” 苏峻平只有每次闯祸了才被派去洗碗,这几年拍马屁的功力炉火纯青,已经许久未洗过碗,因而技艺生疏,五分钟不到就打碎了一个调羹,磕破了一个碗边,被他妈嫌弃的赶开了。 他给他闲下来的妈又是倒水又是揉肩,总算把自己的电脑给要了回来,一要回来就开开心心的躲进房间玩游戏。 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苏峻平正准备下了游戏看个电影放松,就听见大力的“嘭”一声,吓的他差点把鼠标扔地上。 他知道是谁,反而开大了音响,在高亢激昂的摇滚乐里听见几声更用力的“嘭嘭嘭”,十分应景,苏峻平摇头晃脑的跟着哼了几句,就见他爸找到了钥匙,一脚踹开了房门。 “你要死啊!现在都快凌晨了,还玩电脑!你妈说你刚吃完饭就拿到电脑玩去了,现在都几个小时了?!啊?!你整天除了打游戏还知道些什么,放假第一天回来就这样,我看你后面几天怎么样!” 苏峻平对他这种夸张的语气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只是把耳机里的音响开到最大,恹恹地说:“人家都这样,又不止我一个。而且你不是刚下飞机吗,赶快洗洗睡吧,不用管我这点破事儿。”他接着轻声嘟囔了句,反正管了也没用。 谁知他把音响开得太大,对于声音的分辨有些失常,因此他自以为的小声嘟囔不高不低,正好落进苏文的耳朵里,他爸当时就火了,脱下拖鞋就朝他脑门上砸。 苏峻平被动挨打这么多年自然经验丰富,一抬手臂,四两拨千斤的保护了他的脑袋和笔记本。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举动彻底惹恼了苏文,他大步流星走进来,“啪”一下拍平笔记本,无线鼠标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还用那只穿拖鞋的脚碾了碾:“还要不要电脑了,啊?!” 苏峻平眼睛痛得厉害,和他吵架都没精神,毫无诚意地低着头服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我能睡觉去了吗,我好困啊。”说完还打了个打呵欠。 苏文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张相似的面庞一瞬,拿起笔记本猛地摔到地板上,就听一声沉闷又惊人的“咚”,苏峻平脑子里那根弦啪一下就断了。 “操他妈你有完没完!” “我是你老子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不三不四的小棺材,当初看走眼了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东西!” 杨虹被惊醒了走进来 ,苏文更是把一窝气全撒在她身上:“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好得很好得很!我不如去养条狗我!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一个电脑就跟我翻脸!这个电脑还是用我的钱买的呢!”他说到激动处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们花的都是我的钱!我的钱!没了钱你们什么都不是!” 苏峻平最恨他这张嘴脸,冲过去就想跟他拼命,幸好杨虹眼疾手快把苏文往外面一推,抱住儿子好声好气安慰了半天,才关上房门走了。 苏峻平锁上房门,张口就来骂了半宿,然后倒头就睡,倒是睡得很好。 第二天起来,喝着老妈磨的豆浆,加了血糯米,神清气爽。 “苏文呢?” “他回公司了,过几天又得出差。” 苏峻平看了眼他娘的侧脸,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惜,眉眼里却是麻木的笑意。 他在家打了几盘游戏,他妈就催他去上补习班。补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周末分开来补,这种长假期则是一溜串的,苏峻平补课完回家已是日轮西沉,回光返照的太阳打在白地砖上,闪着瞎人狗眼的金光。 苏峻平有点奇怪,按照平时他妈应该在厨房里忙活,今天屋里却静悄悄的。他看了眼鞋柜,那双熟悉的高跟鞋还在,他蹑手蹑脚转开房门,见杨虹躺在床上补眠。 尽管他十分小心,那门轴还是不争气的叫唤了一下,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了。 杨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捋了捋秀发露出洁白的耳朵——这幅样子真像她少女时候。苏峻平想起在外婆家看到的旧照片,杨虹才十八岁,穿着格子旗袍站在海边,有些拘谨的用手挽起头发。 “妈,你怎么了?” 儿子的叫唤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杨虹眨了眨眼睛,低声说:“没事,就是头疼,还有点困。都什么时候了?——哎呀,四点半了,我睡过头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苏峻平见他妈脸红红的有些不对劲,伸手过去一摸,隐隐的发烫。 “你别起来,身上好烫,我给你拿体温计。”苏峻平跑出去一会儿又探回了头,“体温计在哪儿?” 杨虹被他一折腾简直哭笑不得:“电视柜那边有一支,记得洗洗,好久没用了。” 苏峻平很快把体温计给她拿来,一量,三十八度半,他理直气壮地把被子往他妈身上一盖,从头到脚就露出个脑袋:“行了,你别做饭了,我出去买,你想吃什么?” 杨虹当初为了练舞保持身材,吃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即便后来不练了,这个习惯也留了下来。她皱着眉头在一溜串的油腻饭店里挑挑拣拣,就听苏峻平说:“我去大菜场那边的粥店买碗粥吧,鱼片粥怎么样?” 说完转身就走,并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杨虹看着他需要侧头走出房门的背影,心想,儿子果然是长大了啊。 他不知道他妈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只是拉着公交车的吊环,忍受着各种烟味汗味脚臭味和无数脚印。幸好老子今天没穿白的,他心道,那双刚买回来金贵着呢。 苏峻平在大妈中推挤着下了车,一下车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那空气混杂着猪肉和禽类粪便的芬芳。嗯,是菜市场的味道,苏峻平这么想着跐溜一下钻到了粥店里,在门口的服务员只听见门铃叮铃一响,有人倚在柜台上已经报好了粥名。 他捡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的玩了会儿手机,塞回裤袋里看外面的风景。忽然,他瞧见了一个背影。牛仔裤的裤管松松垮垮的卷起,白t恤随着弯腰弓起一道明显的脊骨,苏峻平见他在同人说话,微笑着侧了侧头,露出半张漂亮的面孔。 是陈一霖。 苏峻平觉得糟糕了一天总算出现了好事,格外兴奋地拍了拍玻璃,气沉丹田一声吼:“阿霖!陈一霖!喂!” 陈一霖毫无所觉,倒是粥店的服务员被吓得不轻,想赶紧打发走这位大爷,飞快的打包好,塞给了苏峻平。 苏峻平接过推开玻璃门,蹦蹦跳跳的朝陈一霖冲过去。 陈一霖同人讲完了话,正在往回走,手里托着个巨大的扁担,上面满是豆子。 他忽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手一抖,满扁担的绿豆咕噜噜滚了一地。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8 ☆、第十三章 苏峻平一看自己干的好事,愧疚的不行,马上蹲下帮他捡绿豆,一抬头见陈一霖拧着眉,唇色发白,愧疚之心更深了。 “阿霖,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啊。” 陈一霖似乎在发呆,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冲他笑笑:“不要紧,我拿个扫帚过来,你等着。” 苏峻平站在那儿,想去帮忙却发现毫无用武之地,长手长脚无处安放,觉得微妙的尴尬。 他一尴尬就要没话找话:“阿霖你要弄绿豆干嘛?” 陈一霖在掸灰尘,闻言顿了顿道:“我家是做糕点店的,这个绿豆用来做绿豆糕。” 苏峻平一听两眼发亮,缠着他去他家店看一趟,陈一霖被他烦得受不了,领着他去了。 大菜场全名“第一农贸市场”,处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自有别家菜市场没有的派头,苏峻平印象中来过几次,可如果陈一霖不领着他,他根本找不到这家店。 太偏了。苏峻平想,躲在小巷子的半中央,不是抄小路谁也不会留心到。 陈一霖领着他在前面走,后脑勺像长眼睛似的回道:“好地段太贵,这边便宜多了。” 他拉开门,苏峻平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一种干燥又馥郁的谷物香气。 这家小店铺的采光很差,下午四五点已全然照不着太阳,唯有墙上一扇又小又高的窗流淌出几缕光明。苏峻平不必抬头就能看见天花板上吊着的日光灯和风扇,一律是黑漆漆的,灯正对下方便是一格一格的点心架子,有绿豆糕、栗蓉糕、枣泥糕、马蹄红豆糕,最下层有两个半的馒头,搁久了浅浅的泛黄。 陈一霖拨开麻袋和塑料桶,苏峻平就见着了铺着面粉的桌子,旁边有两个小板凳,陈一霖递给他一个。 苏峻平诚惶诚恐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把屁股沾上个边儿,那板凳太小还晃悠悠的,他真怕用力把它给压碎了。 一时无话,还是陈一霖先起了话头:“要水么?” 苏峻平忙说不用,可陈一霖已经站起身来,给他倒了杯白开:“这里只有这个,凑活着喝吧。” “谢谢。” 陈一霖蹲在门口洗豆子,正是刚撒了的那批,苏峻平捧着搪瓷杯走近,蹲在他身边,看他专心致志的洗,那神情和做数学难题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似乎没什么两样,可苏峻平捧着杯子灌了两大口,他尝到了自来水奇怪的味道,舔了舔唇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好像有什么两样。 在这里,这个采光糟糕透顶的地方,夜色似乎降临的格外的快,陈一霖的侧脸带上了黯淡的光圈,摘下眼镜看,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两人正沉默着,就见一个老妇人走近,头上包着乡下老太最常见的格子布,陈一霖喊:“奶奶。” 他侧过身子让老人进来,介绍苏峻平说:“这是我同学。”苏峻平立马规规矩矩的向老太太问了好,恭谨程度远超于他的亲奶奶。 老太太见到苏峻平很高兴似的,嘴里嘟哝了几声“乖囡囡”,问了他好多学校里的问题,苏峻平全都答得认认真真,尤其是和陈一霖有关的,恨不得把所有溢美之词添在他身上,可惜他没多少文化,只能一个劲儿的说“好,很好,特别好”。 幸好老太太也没多大文化,因而交流的十分顺畅,只是她有些耳背,需要声音大些。苏峻平哄得她十分开心,一直笑个不停,最后拿出些糕点让他带走。苏峻平当然是不肯收的。 陈一霖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了绿豆,用布擦了擦手走过来说:“你就收下吧。” 苏峻平有点迟疑,陈一霖干脆接过来塞到他手上,转头跟老太太说:“我出去送送他。”拉着苏峻平走了出去。 一路无话,苏峻平正神游天外,忽的感到一阵金灿灿的亮光,发现已经到了巷子口,陈一霖正预备往回走,他连忙拉住他。 “这个……我还是不能收,真的,我心意领了,但我不能收这个。” 陈一霖神色淡淡的:“奶奶说给你你就收着吧,推来推去的她反倒不高兴。” 苏峻平抓住油纸包,踌躇了好一会儿都不肯松手,陈一霖见状笑了起来,那点稀薄的太阳光都凝在他的眼角,熠熠生辉:“没事,我们家不差这一点。”苏峻平听了面上一阵红,就听他继续道,“其实生意没你想的那么差,知道这条巷子的人还挺多的。而且早上会推出去卖,上班族啊学生啊有不少人。” 苏峻平这才放下心来,收了点心,同陈一霖道了别乘车回家。 他在公车一看钟点发现时间偏晚,连忙蹬上楼,把冷得差不多的粥给热了,再小心的端过去,顺带还拿了个靠垫。 杨虹坐起来,好心情的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懂事?是不是出去的时候闯祸啦?” 苏峻平翻了个白眼:“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信用吗?我生气了,待会儿你自己把碗拿出去!” 他妈连忙忍着笑意安抚好不容易勤劳一回的儿子,苏峻平哼哼几声表示原谅,点开电视转了几个台,就靠在一旁恹恹的,不说话了。 杨虹毕竟养了他十多年,对这小兔崽子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见状立马知道他是受打击了,招招手叫他过来:“你要不要妈妈给你掏耳朵?” “不要不要,”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我又不是三岁半。” “人到八十岁也要掏耳朵的,过来,”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很久没给你掏耳朵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的吗。” 苏峻平不吭声,抱着靠垫又滚了滚,最终默默的爬了过去。 “就一下下哦,我自己可以的。” “嗯嗯,我们家小峻最乖了,过来。”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真的不是三岁半。” 然而他靠在他妈身上,一被掏耳朵就昏昏欲睡,他妈用哄小孩的腔调说话他也懒得反驳。杨虹拉开窗帘,苏峻平不适的遮住眼睛,听见他妈说:“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 “你觉得你能骗得过你妈吗?” 苏峻平愣了愣,觉得毫无可能,组织了下措辞解释起来:“我给你买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同学……” 杨虹听这一开头后再无声音,发现他已经倚着她睡着了,叹了口气,把那日益沉重的臭小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轻手轻脚出去了。 苏峻平听见关上门的咔哒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他虽然困,但不至于这么快睡着,只是不想面对他妈的追问。 怎么解释呢?那点惆怅来的莫名其妙,就像万千少年对各色皮带的执着,对把t恤塞进裤子还是抽出来的百般纠结,那是一点奇怪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小心思。 苏峻平想到后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9 来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他爸没回来打搅他,他就在他们的房间里睡了一夜。 接下来几天是重复式的假期生活——吃饭、睡觉、玩游戏,勉强有个补习班调剂一下。 学生对假期一直很期待,甚至以后的日子要付出连读的代价也不能阻挡他们的热情。可当长久的假期摆在他们面前时,大多时间也只是虚度而过。 杨虹放了头几天假就上班去了,剩下一个败家儿子在家。 他每天下午两点准时起床,一边扒拉他妈给他准备好的饭菜,一边打开新电脑玩游戏,下午五点准时关电脑,确保他妈回家的时候没看到他嗜网成癫的样子,吃完饭陪他妈聊天或者散步,然后回房间继续玩,也许一两点,也许三四点,半夜乌漆墨黑的他放肆得很。 然后假期综合症就来了。 开学第一天闹钟疯狂地震动,苏峻平烦躁的砸了两个,还有一个在床头柜上大无畏的叫唤,喊得那叫一个嘶声力竭,苏峻平把它抠了电池扔地上,躲进被子几秒又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懊糟的爬起来。 他在刷牙的时候看见自己眼睛浮肿,活像被人揍了两拳似的,苏峻平企图笑一笑掩饰,牵动了他眼部肌肉,酸痛的他嗷嗷直叫。 完了完了,一不小心玩脱了,他想。 开头两节是语文课,按照语文老师棉花似的脾气,苏峻平一直把它当做补觉修行课,可他太得瑟了没做作业,只好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补作业。虽然陈一霖字迹端正准确率又高,可是无奈卷子实在太多,抄到后来他手都快抽筋了,那字龙飞凤舞的,一行写下来不带断笔。 总算在两节课里补好了作业,虽然字其丑无比被“雌孔雀”一顿冷嘲热讽,苏峻平也不在意了,精神萎靡的度过了上午。下午第一节体育课,王文杰约他打球。 “待会儿我们十二点五十就去,想休息的就先靠着睡会儿。” 苏峻平一琢磨,十二点十分午休开始,一点半结束,他只要一午休就睡觉,时间绰绰有余。因此吃完中饭一回来就趴在桌上养精蓄锐。 一到五十分手表叮叮作响,他觉得精神尚可,去洗了把脸下了楼。 这一走楼梯,就出问题了。 那几个打球的男生早就滚蛋,只有苏峻平先去洗了把脸,他走楼梯的时候整个楼道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十一班在三楼,照理说并不高,可他走了两层楼梯觉得头晕目眩喉咙发紧,隐约有种想吐的冲动。 苏峻平觉得自己可能是睡迷糊了,走到底楼又洗了把脸,然而他绕过操场去体育馆的那段路,那种发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苏峻平走到后来脚底打飘,几乎都站不稳。 “草!”他软绵绵地骂了句。 他想去体育馆找王文杰,发现大门依旧没开,只好慢吞吞挪着步子去底楼的偏门。 在那段糟糕的路程里,苏峻平好像听见了内脏随着他走路一颠一颠的声音——尤其是他的胃,水好像特别多,像个桶一样咣当咣当的到处乱撞,胃酸不断反到喉咙上烧得他喉咙火辣辣的疼。 苏峻平手脚并用的跑到地下室,隐约看见一大块废弃的跳高垫,他连忙扑上去,躺在上面大口的喘气。 陈一霖走进羽毛球室的时候就看见苏峻平躺在垫子上,汗渍晕湿了一大片。 他走近了,发现苏峻平面色雪白,嘴唇不自觉的发着颤。 “苏峻平?苏峻平?!” 陈一霖连忙去拍他的脸,就见苏峻平吊着一口气,他现在望天花板也是绿油油的,好不容易从绿影子里辨出了熟悉的面孔,一下子松懈下来。 “别叫,头疼。” 说完就脑袋一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十四章 他醒来,不出所料的在医院里挂着点滴。 苏峻平还是有些虚脱,他攒了攒力气,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巧杨虹走进来,忙按住他:“别动别动,现在身上没力气呢,妈妈给你倒水,有什么事都叫我啊,乖。” 苏峻平立马蹬鼻子上脸地说:“妈我想吃猕猴桃。” 杨虹在桌上放了袋水果,但那些都是苹果,她犹豫地拿出苹果在他面前晃晃:“苹果不吃呀?” “不要嘛,我就想吃猕猴桃。天天吃苹果都要吃的吐出来了。” 他妈不知信了谁的鬼话,天天让他带一个苹果去学校,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在上午吃掉,苏峻平现在闻到苹果那个味儿就反胃。 生病的大爷最大,杨虹赶紧去水果店买了一盒,给他用勺子刮成糊糊,一勺一勺喂他吃。 “妈你真好,”苏峻平砸吧了下嘴说,“我为什么晕了啊?” 杨虹听见这就来气,面孔一板连猕猴桃也不喂了:“问你自己呀,国庆的时候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胃病严重着呢!再加上胃胀气,你不晕谁晕啊!” 苏峻平想起自己吃完中饭就趴着睡,胃里的食物都纠结到了一块儿,不由得啧了一声,心道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看着骇人,实际上没什么,杨虹赶着去上班,让他把点滴挂完自己回家吃饭。晚饭换成了小米粥。苏峻平看着他娘的那碗炸酱面不禁“无语泪先流”,在苏峻平的再三哀求下,额外补了个白煮蛋给他,全熟的不蘸麻油和酱油,干吃。 吃完粥,也不许玩电脑了,被摁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新老娘舅》,看得苏峻平毛骨悚然,尤其是婆媳大战那一段,他估摸着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杨虹让他八点又喝了碗粥,九点催他去睡觉。 苏峻平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尤其是睡了一觉,胃口极佳,可惜他娘不认同,告诉他这两天都给他中午晚上送粥。苏峻平正在喝绿豆百合粥,一听,百合苦得难以下咽,匆匆吃了两口就背着书包走了。 他一到学校就被问长问短,王文杰在这半天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爱恨情仇的狗血剧,足足可以演八十集。 王文杰:“我看你那症状一定是被下毒了!下毒啊同志!是不是那个荷包的姑娘被你甩了怀恨在心——不对,看上去不像!哎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暗恋姑娘,觉得你是有眼无珠想要教训你……” 苏峻平摆摆手:“set off,please.” 王文杰震惊于他一夜之间上升的文化档次,掏出牛津字典查了半响,大喊一声:“苏峻平我□□大爷的!” 他不知道其实苏峻平就会这么几个洋文,还全都是看电视剧学的。 他们愉快的度过了两节语文课,睡得神清气爽,第三节数学课也就不那么讨厌了。 一下课就被赶去做早操,苏峻平洗了脸回来,手习惯性的伸桌肚掏餐巾纸,却摸到一层滑溜溜的纸,他掏出一看,是油纸包的小米红枣糕,那是湿式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0 糕点,柔软的像水豆腐,他用力一捏就碎,吃的格外小心翼翼。 王文杰眼尖,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左护法在吃什么好东西呢,让兄弟们爽爽!” 苏峻平才吃了一小口,正兀自陶醉,一听那欠削的声音不知怎么忽的去看陈一霖。 陈一霖难得的趴在桌上画五子棋玩,睫毛一颤一颤的。 苏峻平听见王文杰要分他点心十分心疼,可是不给不行啊,学校里的男孩子都是如狼似虎的贪吃,尤其是王文杰,曾经制定过一个“高尚”的风骨计划:每天寄人篱下讨食物不超过五次,可惜这计划不到一礼拜就被抛开了。 苏峻平忽然想起抽屉里的那盒酒芯糖,赶忙拿出来分给围过来的家伙,反正糖也小,够他们吃上好半天的,期间谁盯着他手里的糕点,都被他瞪了回去。 苏峻平幸福的吃完了点心,觉得自己的胃受到了极大的安抚,就觉胳膊被一戳,陈一霖递了草稿本过来,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大字:明天还给你带,分他们一点。 苏峻平马上写好还回去:不行,给我吃就够了。 写完发觉显得自己太小气,又连忙补上一句:我是伤员,他们不是。 陈一霖看了把草稿本塞进桌肚,额头往手肘上一靠,像是睡觉,苏峻平心下奇怪,蹲下来一探头,发现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苏峻平:“……阿霖,我们友尽了。” 接下来两天在陈一霖点心的调剂下,苏峻平喝粥的日子也就没那么凄惨了。 他收了点心,礼尚往来挑了盒巧克力给他。陈一霖本来是不收的,可苏峻平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连“巧克力可以壮阳啊”这种毫无依据又让男生难以拒绝的理由都搬出来,陈一霖不得不收下。 他们胡闹了几天,从假期懒散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就听谢老板在班会课上说:“还有半个月就要月考,再下次就是期末考啦,大家要抓紧不要放松精神啊。”然后调出微信的心灵鸡汤,高声朗诵起来。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连期末考都考完了,可一中却没有一点欢腾的气氛。毕竟考完还要上个半个月的课,有谁闹腾的起来呢。 苏峻平趴在桌上发牢骚,王文杰和他同仇敌忾痛骂出英语卷子的王八蛋,陈一霖在清理桌子,见苏峻平乱得不像话,也顺手收拾了。 王文杰撇了撇嘴说:“班长真好啊,二十四孝好男人,我要是有这样的同桌就好了。” 王文杰的同桌是全班最高的姑娘,净身高一米七五,听闻面无表情地踩了他一脚。 就在文兄捧着脚嗷嗷叫的时候,陈一霖发话了:“难得理一下,而且小峻今天穿了白色的羽绒服,不理太容易划到了。” 苏峻平正沉浸在有个好同桌的得意中,听了呆了呆才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陈一霖弄掉了只笔,皱眉去捡:“你不喜欢我就不这样叫。” “不不不,”苏峻平见他皱眉连忙否认,“只是我妈也这么叫我,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哟,小峻,峻哥哥,来香一个。”王文杰的调侃被苏峻平一巴掌扇了回来。 正聊着呢,英语课代表一甩马尾,在门口大喊:“苏峻平,左护法,英语老师有请!”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苏峻平没工夫再揍王文杰了,苦着脸进了英语办公室。 “‘雌孔雀’和我说,我英语实在太烂了要补考,”出了办公室的苏峻平一脸绝望的捂着脸,“你们觉得我从哪个窗口跳下去比较好?” 王文杰诚实地伸手一指:“报告首长,行政楼,有花有草有树,临近人工湖,风景好,可供跳楼跳湖上吊多种选择。” 苏峻平伤心得没力气打他:“去你大爷的。” 胖哥听见凑过来说:“班长英语不是特别好吗,让班长教你啊,肯定包过!” 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陈一霖宠辱不惊的一掀眼皮说:“英语有什么好教的,就是背背单词。” 他话说的轻巧,可光靠背单词背到一百四的能有几个呢,苏峻平不信,死缠着他,陈一霖只好给他制定了一份详细的提高计划,核心内容是——背单词。睡前背,睡醒背,饭前背,饭后背。 陈一霖跟他说:“你的主要问题就是词汇量太少,多背点单词,分数上去的很明显。” 苏峻平还企图挣扎:“‘雌孔雀’不是经常说英语好的都有语感吗?” “单词背多了就有语感了。” 陈一霖让他每天背一个单元的单词,中午抽默。“雌孔雀”不知道默了多少次单词,苏峻平不是作弊就是瞎写,这么正儿八经的还是第一次。他也不是没想过耍点小聪明,可陈一霖就坐在他旁边,他的动作都看的一清二楚,苏峻平咬咬牙,心道,豁出去了! 杨虹那段时间惊奇的发现,儿子回家一边吃宵夜,一边背英语单词,连苏文回家都啧啧惊奇,难得没有骂他,还送他一个新平板。 除了背单词,还有就是讲解语法。对于苏峻平来说,什么定语从句,宾语从句统统只有一个名字:从句,虽然连从句是什么都不知道。陈一霖几乎是从头教起,他这才相信苏峻平这么多年的英语课都是睡过来的——他刚开始以为是谦虚。 最后是练字。最后的英语作文是很能拉分的一档,陈一霖让他把字练端正了,哪怕语法惨不忍睹,至少第一眼的印象分还是有的。 每天中午和最后一节自修课他们俩就和英语奋战,努力了半个月,总算到了“雌孔雀”让他补考的时候。一中的补考制度是,不断补考直到考过。虽然这半个月他进步卓越,可事到临头又有了惶恐,满脑子的“要是补考没过该怎么办”。 英语课代表喊他出去,苏峻平十分不舍的三步一回头,走到门口了又跑回来嘤嘤嘤的求鼓励,王文杰翻了个白眼不要睬他,倒是陈一霖很有耐心,还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分一点好运气给你,去吧。” 有了学霸的拥抱,苏峻平觉得自己好像渡了点仙气,下笔如有神助,平生第一次有时间写作文打草稿,回来高兴地不行。 王文杰在那儿十分欠扁地说:“别这么早立flag啊。” 苏峻平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凡人!” 成绩批出来,大跌眼镜的八十二,离及格只差八分!“雌孔雀”雀颜大悦还赏了他一盒好时巧克力,他们愉快的分了,苏峻平吃的正欢就听见谢老板进来,通知下午放寒假。 “知道这叫什么吗,”苏峻平往嘴里塞了两块榛子味的,“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现在就是人生赢家,我妈说我成绩能上七十就给我换个新手机。” 王文杰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十分不屑:“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才会整天玩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1 手游,有女朋友的都去约会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有女朋友似的。 不论有没有女朋友,学生们都心不在焉的上完了下午的三节课。苏峻平收拾完书包就呼朋引伴的网吧走起。 “来呀来呀,兄弟们放假了!玩到爽!” 陈一霖看着苏峻平远去的背影微笑了一下,直到这时候,他才有放寒假的真正感觉。 ☆、第十五章 陈一霖在寒假找了份工作,做超市里的推销员。 苏峻平第一眼都没认出他,他陪杨虹逛超市,走到冷冻区买饺子,就见卖牛排的地方有个帅气的小哥,戴着红色的鸭舌帽,露出的半个后脑勺都长得气质非凡。 那小哥移了移帽子,隐约露出耳后褐色的小痣,苏峻平才猛地想起这股熟悉感。 “阿霖。” 由于前车之鉴,他这次按捺着走到他面前才打的招呼。 “你在这边打工啊?” “嗯,过年超市招好多零时工呢。” “多少钱?” “一百块一天。” “好多啊,挺好的。”苏峻平看着平底锅上吱吱作响的牛排,“我可以吃一点吗?” 陈一霖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就想笑:“可以啊。” 超市有规定,所谓的品尝牛排都是切成指甲盖的大小,上面插着一根牙签,根本不管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不知道苏峻平是不是饿了,一口气把牙签上的肉吃了个精光,陈一霖再切下来一些,他一边聊天,一边趁熟的时候塞进嘴里。 他们天南海北的胡扯,聊整天问成绩的亲戚,聊到处捣乱的熊孩子,聊越来越难看的春晚,最后聊到了年夜饭。 苏峻平正在对那些消失在饭桌的公共筷大倒苦水,就听广播里大喊:“请苏峻平小朋友到二楼的经理办公室,妈妈在等你哦。” 苏峻平:“……” 他把他老妈给忘了。这算他妈的报复吗,故意把他讲得像三岁半的小屁孩一样。 苏峻平转头去看陈一霖,陈一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他恼羞成怒地瞪着他说:“有什么好笑的!” 陈一霖连忙解释:“我天生就长这样。” 苏峻平冷笑一声,心道,放屁! 听了他高贵冷艳的一声哼,陈一霖忙摸着头顺了顺毛,才把他往经理办公室那边赶。 苏峻平一到经理办公室,见杨虹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他凑过去,是俄罗斯方块。 “妈对不起啊,我和我同学聊天,忘记时间了。” 杨虹游戏玩得正欢,眼皮也不抬,苏峻平暗叫糟糕,他妈今天火气特大,立马放软了身段说:“我同学在那边打工,我照顾照顾他的生意,你别生气啊,要不要我帮你拿包,或者拿购物袋?东西这么重,勒到你手就不好了。” 杨虹听了他十分蹩脚的马屁,总算移开目光:“你怎么好意思和你同学聊这么久?” 苏峻平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听他妈淡淡的接了下去:“人家是有工作的人,你却是无业游民。” 苏峻平:“……” 他脸色僵了僵立马豁出脸皮,笑嘻嘻地挽住杨虹的手臂说:“我不是小朋友嘛,苏峻平小朋友才只有三岁半,还要喝奶奶呢。” 杨虹本来就是纸糊的脾气,被他这么一逗也绷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真是光长脸皮,不长脑子。把东西拿了,晚上去外婆家吃饭。” 苏峻平立马殷勤的拎起购物袋,亦步亦趋的走在他娘后面,时不时拍拍马屁。 杨虹数落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什么同学?别又是以前那一帮,我真是看不惯,给我趁早断了。” “不不不,”苏峻平立马对天发誓,“是我同桌,我们班班长,成绩好得令人发指,就是他教我英语的。” 杨虹对于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早有好感,一听儿子成绩提高有他的功劳更加开心了:“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叫到家里吃顿饭,这种事要好好谢谢人家呀。你听他的话比我的还听呢——对了,他是男是女呀?” 那直勾勾的一眼,有那么一点不可说的意思。 苏峻平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男的,信我。” 杨虹笑意更深了一点,却不说话,苏峻平上前几步追问:“妈你笑什么?”她只是弯着眼角,欲盖弥彰的瞅了一眼说:“没什么呀。” 苏峻平拿他为数不多的智商打包票,他妈一定误会了什么,可惜她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先回了趟家,挑了些东西才拿去外婆家,这么一来一去的就有些迟了。 说好是五点吃饭,他们母子到的时候将近五点二十,苏文刚开完会正堵着车,估计到得六点多了。 苏峻平打了电话叫他们先吃上,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外公外婆和舅妈都在厨房忙活,唯有十岁的表弟坐在桌上。 杨虹穿着到膝的靴子,慢悠悠的脱鞋子,一边脱鞋一边抱怨:“早就说了你们先吃,怎么还等我们。”她爸出来,乐呵呵地说:“没事,这么早大家都饱着呢,等下吃好,多吃点——你别脱鞋子,别脱别脱,反正地等下也要扫的,别脱了。” 他阻止了女儿却没阻止外孙,苏峻平连鞋带都不用松,两脚一蹬就穿上了拖鞋,趿拉趿拉走到饭桌边一屁股坐下。 苏峻平对那剃着小板寸的表弟毫无好感,完完全全就是个熊孩子,尤其是熊孩子把他的手办摔坏之后。 他对于这类家庭聚餐感到十分无趣,掏出手机来玩了会儿游戏,忽然见一只胖手伸过来,苏峻平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手机捂在胸口,发现是表弟抓他面前的盐水鸡吃,他才松了口气。 那小屁孩特别爱吃鸡皮,吃了好几块,苏峻平不得不出声提醒他:“等下皮吃完了,谁都知道是你偷吃的哦。” 胖墩含着手指瞅着苏峻平好一会儿说:“可是我饿啊。” 苏峻平也饿了,挤进那个狭隘不堪还塞了四个人的厨房说:“童童饿了,让他先吃点吧。” 他舅妈说这小胖子该减减肥了,他外公一看钟点说孩子容易饿,先吃着吧,于是去拿筷子。厨房成l型,l的末端是水槽,顶端才是碗柜,那四个人一同去拿碗筷,简直挤得一片混乱,苏峻平不得不退了出去,在门口看他们为筷子小吵了一架。 他妈得他外婆真传,烧得一手好菜,因而初代目格外的理直气壮:“你们又不会烧菜,整天在厨房忙活些什么呀,看上去很忙伐?有这个闲工夫怎么不去看看院子里的花,今年这么冷,不是我照顾早就冻死了哟。还有门口,怎么不去理理鞋子,到处乱翻像什么样子,峻峻上小学的时候在家里,老是帮忙理鞋子,你们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没小囡懂事情?” 外婆有全家最高的战斗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2 力,即便是苏峻平站在她面前也服服帖帖的不敢放肆。 他听着他小时候的光辉事迹,深深的感到一阵惭愧,还没惭愧完就被塞了两双筷子。他舅妈把两碗米饭放到桌上:“你们先吃起来吧。” 杨虹自然要客气一下:“他舅舅还没来,让小峻等他来了再吃。”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等他要等到饿死的,你们先吃,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 他表弟有了工具却弃在一旁,依旧手抓盐水鸡吃得不亦乐乎,被他妈打了下头:“少吃点,别人还要吃呢!” 苏峻平对买来的熟食兴致缺缺,倒是吃了不少水蒸蛋和芹菜炒虾仁,外婆烧完最后的汤,看了看时钟——五点三十五,杨虹说:“不管他们俩了,我们先吃饭,给他们留两份就行。” 老太太对女儿很钟意,听罢点点头,众人如获大赦马上坐下,看来也是饿久了。 吃到一半,杨钟宏来了。 杨钟宏比杨虹小了六岁,是名符其实的“老来宝”,再加上是男孩子,早些年很受宠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爹都会背他去上学,他则靠在他爹背上,心安理得的吃一根棒冰,还用搪瓷盆托着,防止滴下来。 这年复一年的宠爱导致养出了一个毫无作为的东西。成绩不好,中专都没读完,他妈给他找的两份工都嫌苦辞掉了,在家无所事事好多年,现在被苏文插到局里做空降公务员,这才算有了份稳定工作。 他一踏进,苏峻平就闻到一股风骚的香水味。 在杨钟宏刻意的提醒下,他才知道那是他新买的男式香水,一小瓶要五百多——苏峻平以他阅遍老妈香水千百瓶的眼光估计,价位应该不超过六神。 他吹嘘完自己的香水,又开始感叹自己的工作辛苦,那点芝麻绿豆的屁事儿苏峻平连鼻孔都懒得出气,可他外公外婆很当回事,忙给儿子夹了块鸡肉说:“多吃点,现在年轻人上班辛苦,压力大来,都没有我们那时候轻松。” 杨钟宏立马顺杆子往上爬说:“是呀是呀,还是退休好,在家什么也不做,工资领领四五千,像我这种在工作岗位上累死累活的,也就那么点。” 他的熊表弟扒拉下鸡皮,把白鸡肉丢给他爹:“爸爸上班辛苦了,多吃点。” 杨钟宏欣慰的接受了,这才关注起他们家的另外一个未成年。 “小峻现在高二了?” “嗯,后年就要高考了。” “那高二很重要的,我听人家说,高二是基础啊,高二要是不好好学高三怎么补都不行的,”他吐掉了一根鸡骨头说,“小峻现在学得怎么样?” 苏峻平那点破成绩大家都心知肚明,杨虹面上有些过不去,忙道:“就那样,哪有你们家童童乖,听说童童语文数学都考了满分。” 小学三年级的满分,苏峻平喝了口热汤,熔掉了他心中欲吐出的那些冷言冷语。 姐弟俩聊天吃饭,饭却是吃得不慢,他们吃完收拾碗碟的时候,门铃响了。 杨钟宏拍了拍小胖墩的屁股说:“姑父来了,快开门去,记得问好啊。” 一开门确实是苏文,苏文在外头总是和和气气的,连声道了歉,说又是开会拖又是堵车的,来晚了。众人忙说不要紧不要紧,忙人才这样,我们这儿净是些闲得长草的。 外公外婆给苏文另留了份饭菜,拿出来热热就吃。剩下的坐在餐桌上,抓了把瓜子边聊边嗑。 苏峻平的手机是指纹开锁的,这玩意儿已经烂大街了,不过他表弟没有这套高级装备,因此两眼发光的想借来玩玩。 苏峻平有些犹豫,就听杨虹开了口,只好心惊胆战的把手机递过去,那熊孩子一颠一颠的跑到沙发上玩儿去了。他看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事,放下半个心,也抓了把瓜子来磕。 他爸和他舅舅聊工作政治上的事,苏峻平听不懂,他妈和他舅妈聊时尚护肤的事,他也听不懂。 他一只耳朵进“国民经济大萧条”,一只耳朵出“镜面唇釉的各式配色”,简直想一头撞在桌上死了算了。 女人聊天自然会聊到最重要的护肤上。他舅妈摸着自己的脸说:“你保养的真好啊,是用的‘海蓝之谜’吗?一点皱纹也不见,哪像我呀。” 杨虹凑近了瞧瞧她的脸,两颊还有个年轻的尾巴,可马上那面孔就会被雀斑侵蚀,变得黯淡松弛。她看着比她小十岁的女人眼角深深的皱纹,微笑道:“怎么会,年轻才是硬道理,像我这种年纪的怎么保养都没用了。” 他舅妈自然听不进这套虚词,一定要杨虹说出个具体的方法来,苏峻平竖着耳朵听了片刻,忽然有一句话福至心灵。 “我知道我妈用什么。” 这话来的突然,连苏文都抬头看他。 “是什么?” “用盐水洗脸,”他指着他爸碗中的盐水鸡说,“用盐水泡过的皮,都很紧。” ☆、第十六章 饭桌上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他舅妈捂住嘴笑了两声说:“小峻这话说的,真幽默啊。” 杨虹和苏文都朝他瞪了一眼。苏峻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妥,他琢磨了一会儿自己哪里出错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抛开,反正他是个不谙世事的未成年。 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他说:“我去沙发那儿看电视。”他爸用眼神充分表示了快滚。 苏峻平坐在沙发上,看那小屁孩捧着他的手机在看动画,他调了调频道,总算找到一个在放《熊出没》的:“喏,电视上也在放,把手机还给我。” 表弟眼角余光瞄到两只傻乎乎的熊,十分不屑的白了苏峻平一眼:“我不看这种脑残动画片,那是给小孩子看的,我看的是动漫!” 苏峻平:“……” 所谓动漫,是指动画和漫画的总称。如果是在手机上一闪一闪的视频的话,那也是动画。 苏峻平换了几个台,这个点都是新闻联播,他看了会儿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他国人民,觉得十分无趣,凑近了仔细瞧瞧表弟看的动画,一剑血飚了大半个屏幕。 苏峻平被吓了一跳:“你看的都什么玩意儿?” 高贵冷艳的动漫党从一只鼻孔里出了声气,过了几秒才慢条斯理地说:“跟你讲了也不懂,这个现在很火的。” 苏峻平:“……不是火不火的问题,这种太血腥了不适合小孩看。” 小孩子最讨厌别人说他小孩子,熊表弟一听立马怒目而视,如果不是手机外泄了一声娇喘他可能会一直瞪下去。 “什么小孩子小孩子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看喜洋洋这种脑残的才是小屁孩!”说完他还补了一眼,那眼神充满蔑视,苏峻平从中读出了“你不也是个未成年吗装什么装”的意思。 他握紧了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3 拳头,拇指咔嗒的声音提醒他把火气收敛收敛。 好吧,熊孩子,苏峻平想,反正等苏文吃完饭他们就走。 可惜天不遂人愿,苏文吃完饭没多久,外婆家又来了几个亲戚,同苏文聊的正欢,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去的打算。 他抓了点橙子去吃,纵观全场只有一位年轻小哥,白胖的面相十分讨喜,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那好像就是他去美国镀金,后又去日本证劵所的表哥。 他眼前闪过了陈一霖的脸,眉清目秀,只是眼神总有些温吞的样子,他看着那十分和善的堂哥,心道难道学霸都这样?莫非是读书读傻了? 表哥在客厅聊了会儿天,端着零食盆一起过来看电视。 苏峻平抓了块柠檬糖吃,就听他问起他的学习。 “现在读几年级了?” “高二。” “高二啊,真好,高中生活真好,我一直想回学校再看一次都没有时间。你是哪个学校的?” “一中。” “我也是一中的哦!” 他们俩聊了会儿历代的老师和学生八卦,那个会十一国语言的谁谁谁,那个每天反动却一直没被抓进去的谁谁谁,那个接了贴小广告和撕小广告两份工的谁谁谁,那个因为打球骨折后太无聊花两个月看书做题从专科上一本的谁谁谁…… 苏峻平一脸震惊的听完了奇人的故事,感叹道:“好厉害啊,我妈说你当初成绩特好,是实验班的。” 他表哥有点局促的扶了下眼镜小声说:“其实是买进去的,我的分没够到实验班。” 苏峻平:“……这种事不要说出来,神话破灭了。” 他表哥又说了几句,就被表舅叫走,苏峻平去门口送他,听大人们说他要赶飞机回日本。 剩下来最大的年轻小辈就是苏峻平,他们违心地夸了会儿他年轻有为,但实在是憋不出什么词,很快就放他去看电视。苏峻平走近沙发,就发现他表弟蹲在地上。 苏峻平心一紧,拨开那小屁孩,躺在地板上的果然是他屏幕碎裂的手机,上面还黏着一块口香糖。 那是他新买的手机!还不满半个月!半个月啊! 苏峻平撸高了袖子,两手握在一起关节喀嚓喀嚓作响。这大冬天的硬生生气出了一脑门的汗,他咬着牙对那熊孩子一字一顿地说:“你还记得你摔坏我三个手办的事情吗?!我告诉过你要小心了吧!小、心、谨、慎!信不信我揍你!” 话音刚落那小胖墩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一把抱住杨钟宏的大腿,眼泪汪汪地说:“哥哥要打我!” 苏峻平没想到这厮恶人先告状的如此速度,一口怒气不上不下梗在喉咙险些把他噎死,他喝了两大口水,插着裤袋走过去说:“我手机摔碎了,刚买了不到半个月。” 还不等杨钟宏开口,苏文立马站起来呵斥他:“一个手机怎么了?你弟弟小,你让他玩玩是应该的。玩坏了又怎么了?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难道你弟弟还比不上一个手机吗?” 苏峻平低着头,拨了拨自己眼前的刘海,面无表情的想:我去你大爷的。 他舅妈把那熊孩子叫到一旁一顿狠批,只是绝口不提赔偿的事。他舅舅更是出奇,腆着脸皮说:“哎呀这些都是小事情,你们这一代独生子女啊,不像我们那时候人多,可怜来都没个玩伴。你表弟就是你亲弟弟,快童童,向你哥哥道歉!” 熊孩子吸着鼻涕说:“哥哥对不起,原谅我吧。” 苏峻平放下手插回口袋,心说你如果让我揍一拳,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然而在长辈面前自然是只敢怒不敢言,他没吱声,仍由他们理解去,一屁股坐回沙发。 他气势汹汹的看了会儿《社会与法》,感到百般无趣堪称酷刑,正准备掏手机和王文杰吐个槽,想起自己的手机正躺在地板上,粘着恶心的东西。 一帮臭男人在那儿打牌抽烟,苏峻平受不了关上门,就见他外公从门缝里挤进来,手里拿着抹布。 “没事没事,我来吧,”苏峻平忙阻止蹲下收拾手机的外公,“你腿不好坐一边吧,这我能收拾。” 他外公坐在沙发上感叹着越时髦的东西越不牢靠:“我那个小灵通,摔个两下一点事都没有嘞。” “那不一样,你那是诺基亚,牢得能当砖头使。” 外公连忙摇着头说不懂啊不懂啊,转频道转到分析中日关系的节目上,一本正经的听了会儿解说员的忽悠,骂了会儿小日本,又说到最近物价涨的厉害,连年都过不起了。 老人家放下遥控板,神神秘秘地说:“小峻啊,你这个手机——你要是实在气不过的话,外公给你重新买一个,你别和童童发脾气,他还小了。” 苏峻平忙说怎么会怎么会,我小时候比他皮多了。 他外公欣慰的拍拍他的手:“我们小峻有出息,良心好,将来靠得住,靠得住啊。”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靠得住了,觉得面上惭愧赶紧剥了橘子请老人家吃。 他们爷孙在沙发上没看多久电视,他爸妈就起身告辞,苏峻平在那儿穿鞋,苏文和杨虹已经先一步去开车了。 他走到车边听见隐约的说话声,在他来了后停了片刻,就见杨虹靠在副驾驶的窗边,皱着眉很疲惫似的说:“回头给小峻重装个屏幕吧。” 苏文正在倒车:“直接新买个,也不差这点钱。” 又是一阵无声,今天大家似乎都没什么力气,也许是年关将近,整个人都软得像刚打好的年糕一样,苏峻平成大字坐在后排,头搁着垫子发呆。 杨虹忽然出声:“刚刚钟宏和你说的局里的……是什么事情?” 苏文看了妻子一眼,苏峻平在后视镜里看到他嘴角一撇,那挖苦的话就要倾倒而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抿了抿唇,把头转回去:“没什么,就是年关有个复查考试,就是他手里那张证的,他和我商量怎么办。” “那怎么办?” “小事情,你不用操心。” 杨虹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冬季五点天就完全黑了下来,现在更是浓得像团化不开的墨,路灯下有黯淡的光,可脱离了光黑却显得越发黑了。 苏文一只手撑着方向盘,一只手掏出香烟,点了,深深吸了两口,指间有朵橘黄色的小花一闪一闪的,在脱离灯光的车内是惟一的光明,可它微弱的好像来阵风就能熄灭。 杨虹把窗打开了一点散散烟味。 “前几天爸妈向家里借了五万,说是钟宏要买车。钟宏现在做公务员了,出门应酬叫出租车不好看,这几年公车私用又查的严,我想着数目不多,直接给掉了,没让他们还。” 苏文说没关系,给吧,爸妈一把年纪了不容易。快过年了你想买什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4 么也别客气,尽管买。 杨虹说今年过年年夜饭能在家里吃吗?我自己动手包饺子。 苏文没回答,他碾灭了烟,一转方向盘出了小路转到一条大马路上,一时间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和店招牌映入眼帘,人们欢欢乐乐,到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苏峻平在等红灯的时候瞥见一个美女路过,大寒天的穿着条蕾丝黑丝袜,他心道果真是美色即魔,叫人痴狂。 他最后看了眼这个花花世界,抽掉脖子下的垫子坐起身来。 “我想明天叫我同学来家里吃顿饭,可以吗?” ☆、第十七章 苏文皱着眉说:“什么同学?” 杨虹见他的表情就知他心里所想,解释了几句,他眉间的褶皱才缓和下来:“那是要谢谢人家。” 就这么定了,晚饭。 虽然是晚饭,可苏峻平一大早就出了门,临走前还往书包里塞了套卷子。他上午先约王文杰出来,网吧打游戏,中午吃了一顿美美的垃圾食品。考虑到他还要去陈一霖家抄作业,因此多买了个全家桶,鸡肉捂香了卷子,一股混合着油墨和炸鸡的肉香在书包边徘徊,久久不散。 苏峻平哼着歌走进了小巷子,然后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陈一霖拿着把闪闪发亮的水果刀,抵在脖子上。 他一个手抖一杯可乐啪嗒一声掉地上,白泡沫在球鞋上开出两朵花来,他浑然不觉,陈一霖却像是感觉到什么朝他那边望了一眼,刹那间血色褪尽。 那天上午陈一霖去批发基地买做糕点的五谷,到了新年,买糕点讨吉利的人多了不少,因而这几日生意很可观。 他拖着一麻袋的面粉走近,就见店门前围了一圈,一个中年妇女拉扯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气势汹汹的质问。 “我问你,你是不是买了他们家的糕吃?!” 小孩子犹豫了很久才是:“我是吃了,可是……” “可是你个头可是!你们都听清楚了啊,我儿子说得明明白白是吃了他们家的糕才闹肚子的!食物中毒你知道吗!你们可真是没看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那么小一点的小孩子,一个晚上拉了这么多次肚子,”她用手比了个十二,“还在不停的吐啊吐吐啊吐!如果不是我早点送医院,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呢!我可怜的儿子啊,才只有六岁,这么小一点点,妈妈把你拉扯大有多不容易啊!都是这个老太婆害的!” 她趾高气扬的一指:“今天我就来讨个公道!我儿子看病这笔钱,你得赔!” 陈一霖费劲的挤了进去,就见他奶奶瑟缩的在拉门前,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见到陈一霖一把扑了过去,两眼湿润地说着囡囡。 陈一霖那时候还不是如何慌张,把麻袋交给奶奶,自己站到众人前。他的身高在那群老头老太和鸡零狗碎的中年妇女中堪称鹤立鸡群,他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眼角有逼人的光。 “有什么事,冲我来。” 中年妇女被他的气势噎了一瞬,立马挺直了腰杆,冷哼一声:“哦,原来是你管事的啊,那话就更好说了,总共五百八十六块钱,我也不讹你,收据在这儿摆着呢。” 陈一霖接过收据直接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证据呢?别告诉我吃过我们家的糕点就算证据了,这里头有多少人都吃过,怎么没有一个跑出来说闹肚子?那条大黄狗也吃过我喂的糕,按照你这个说法,难道隔壁家的狗出了事儿也得算我一份份子钱?!” 陈一霖说完深深的吐了口气,他自己也诧异于自己的牙尖嘴利,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在学校也不是这样的。只有在这家点心店前,他必须全副武装的面对所有的恶意。 这里是菜市场,是市井小民的天下,是比谁更会以次充好更会缺斤短两更会恬不知耻的地方。 那女人是很好打发的,无非是看只有老太太在,糊里糊涂的人人可欺,他回来家里就有了主心骨,自然也讹不成了。陈一霖转身回店,就听见女人阴阳怪气的笑声。 “谁说只有我一家的?” 陈一霖猛地转身,就见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大爷颤颤巍巍开了口:“小霖啊,我也照顾你们店这么多年了,你也相信我的人品,这事儿真没有假。我买回去,哎哟,也是肚子疼,去医院挂了好多盐水哩。” 有人起了个头,就像苍蝇叮到了蛋上的一丝缝隙,接下来就是永无止境的苍蝇群。陈一霖看着那些大妈大爷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我也是我也是”,只觉一桶冷水浇下,在这寒冬腊月天把他冻了个心凉。 他看着那些面孔,无数的面孔,数不清的皱纹,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有着一双吊三角眼,短又小的眉毛,扁平的嘴唇,那张薄薄的嘴唇开开合合,吐来吐去都是相同的字。 他们最后商量了下,由那中年妇女开口:“一个字,就是赔呀!我家的你要赔,别家的你也要赔!你要是肯老老实实地赔钱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你要是想抵赖?行啊,我们叫警察来判判这事儿谁对谁错!到时候可不只赔钱这么简单了,你那店也得被封了,大过年的我也舍不得你们爷孙俩喝西北风去,大家都有善心,你赔钱我们就当没这事儿,你说公道不公道?!” 公道。 多好听的词呀。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公道呢? 他仔仔细细在那些面孔上扫了一遍,那些和善的面孔。他觉得他真是傻透了,他刚开始怎么会觉得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呢,分明是来食人血肉的! 那个第一个开口的老大爷说:“小霖,我知道你们家艰苦,可是难道别家不艰苦吗?大家都是勒着裤带过日子的,请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邻居啊。” 多么循循善诱的语气呀。 陈一霖抹了把脸,发现脸湿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两手背到身后去,近乎自虐的掐着指尖,这才保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甚至还挤出一丝笑来。 他听见他充满笑意的声音说:“我进去和奶奶商量一下,麻烦你们在外面等会。” 那老大爷立马通情达理的表示同意。 陈一霖强撑着走进店里,找到搪瓷脸盆,舀了勺水洗脸。他那包着格子布的奶奶颤颤巍巍的靠近他,趴在他肩上哭得一塌糊涂。 “囡囡对不起啊,是我,是我不小心啊,我糊涂啊,我发面的时候……我以为吃了不要紧的……” 陈一霖看了眼趴在肩上老泪纵横的奶奶,他长的高了,完全可以居高临下的审视她,他看着背再也挺不起来的老人,忽然感到一种沉重的悲哀。 一种沉重的,几乎把他压垮的悲哀。 一方面他在那边十分感性的想着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非得我不可呢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5 ?我对命运的捉弄已经默不作声了一次,难道还要忍气吞声第二次?另一方面他用他发达的右脑飞快的计算要交出多少钱算完,门外有十一个人,每个人保守估计五百八,加起来总共六千三百八十,还不算之后可能来的人。 陈一霖垂下眼睑看着脸盆里的自己,那水面被搅的支离破碎,他的脸也是支离破碎的,那水中是另一个世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思维猛地撞到了一块儿,那怨恨不甘的一面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理智,他猛地俯身,和水中的自己对了个鼻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听见耳内有个声音对他说:他是谁? 他不是人,他不是陈一霖,他什么都不是。 只有什么都不是的人才能救他。 陈一霖抓过毛巾擦干了脸,顺手把水果刀揣到袖子里,他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没人发觉。 陈一霖一出来,翘首以盼的众人立马高兴坏了,那中年妇女说:“我也不难为你,爽快点,给你去个零头,五百八。” 多宽宏大量的人呀。 陈一霖直直的盯着她的眼,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抽出了雪白的水果刀。 外面的人一阵尖叫,陈一霖头也不回,兔起鹘落间就把拉门给反锁了,他奶奶在那儿使劲的拍着玻璃门,他全当没听见。 老大爷颤着声说:“小霖,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家都好商量,年轻人有的是前途,别冲动……” 那六岁的小瘦猴一下子躲到他妈的怀里,中年妇女吊着嗓子一阵尖叫,陈一霖皱了皱眉,心说叫的真难听,像鸭子叫似的。 他听他们嚎了半天,忽然举起另一只手,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众人立马噤若寒蝉的看着他。 陈一霖在他们的眼中看见了自己:面色红润,眼角带笑,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他说:“静一静,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大家嚎丧的。况且也没人死啊,省点力气待会儿嚎吧。” 他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抖,最后落在那老大爷身上,他身子抖得像秋天的树叶似的,陈一霖皱了皱眉,他闻到一股热腾腾的尿骚味,那老大爷居然吓得失禁了。 老大爷却浑然不觉:“小霖,你千万别冲动,你你要冷静啊……” 陈一霖:“我很冷静,如果我不冷静的话,刀就不会对着我自己,而是对着你们了。 坦白了说,我没钱,我也不敢对你们动手,虽然你们都七老八十没几年花头了,可我还是怕,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根本赔不起。 可是我敢对我自己下手,我还年轻,我能做主自己的命,我敢血溅当场,反正不是花我的钱。” 他低低地笑着:“你们敢么?”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一阵锋芒在背的目光,他皱着眉转过头去,不偏不倚和苏峻平撞了个正着。 ☆、第十八章 那一眼如同当头一棒,陈一霖被吹起来的勇气一下子被戳破,他当时脑中一片空白,还是脖子上的刺痛拉回了他的理智。 刚刚手抖得太厉害,把脖子划破了。 那点血丝引得人们又是一阵尖叫,陈一霖把头转回来,大喊:“别过来!” 好像是说给那群老头老太们听的,苏峻平却奇迹般的停下了脚步。就在那瞬间,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像心有灵犀一样,苏峻平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那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那群老不死的最多也就仗着传统美德倚老卖老,没想到碰到真正横的,那个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老头子终于发现自己出了丑,绛紫色的面孔一下子涨得通红:“算了……算了,你也不容易,我看这事儿就算了,我先回去了,小霖你……你不要冲动,冷静啊……” 他翻来覆去倒腾了这两个字,看众人都对他心不在焉的立马哆哆嗦嗦的迈着步子跑掉了。 有一就有二,那些剩余的老人们也相继离开,最后坚守的中年妇女也受不了,放了几句狠话就逃了。 他们是市井小民,市井小民也是良民,他们有欺负鳏寡孤独的胆子,但没有杀人的胆子。 陈一霖见最后一个人都彻底跑出了老远,一直提着那口气一下子松懈下来,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呼吸甚至还岔气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过去,把反锁的门给开了。 他奶奶扑到他身上,哭得一塌糊涂,陈一霖嘴上敷衍着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心中有数,低头看着自己到现在还发抖的手。 陈一霖愣愣的发着呆,忽的见眼皮子下出现一双脏兮兮的白球鞋。他浑身猛地一震,头低的更低了。 苏峻平都不肯看他一眼,径直走去拉起了奶奶,好声好气安慰她,还把那仍冒有热气的全家桶拿出来,又主动倒了杯水,好言相劝了许久,直到老人啜泣着睡着了,他才重新迈出大门。 陈一霖坐在门槛上,手指扣着水泥地,听见脚步声扣得更加用力,如果不是苏峻平及时捉住他的手,非出血不可。 苏峻平捏着他的手腕,湿哒哒的像是刚洗完没擦干似的,汗出得厉害。 “你他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这个书呆子。” 苏峻平语调平稳,不听内容真无法察觉有一丝生气的意思,陈一霖见他这样更怕,忙抬头去看他,眼睛湿漉漉的让怒火中烧的苏峻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一霖去扯他的袖子,他今天穿了黑色高领毛衣搭白色羽绒背心,陈一霖摸到的就是滑溜溜的,像皮肤一样的触感。“对不起……”他说。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声道歉不要和我说。” 陈一霖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深,小声说:“对不起……” 苏峻平掰他的下巴,发现他眼睛都红了,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盛满了快溢出来的泪水,苏峻平内心咯噔一下,觉得那点燎原之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浇灭了。 他逼他抬起头,顺势往自己那边靠,露出了一小段脖颈,苏峻平伸手摸了摸,一点小伤,都结痂了。 “你刚才吓死我了,”苏峻平也坐下来,拦住他的肩膀说,“你怎么那么冲动。” 陈一霖:“对不起。” “别说来说去都是‘对不起对不起’的,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陈一霖简单的复述了下事情经过,苏峻平“啧”了一声,发现很难开口。 他想了好久才挤牙膏似的挤出一句:“你们家——” “没你想的那么困难。”陈一霖发觉自己态度硬邦邦的,立马放软了说,“六千多还是可以拿出来的,但是这是个无底洞,那几天买我们家点心的有好多,这件事马上就会传开吧。一定会有人陆陆续续的上门的,那时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6 候就不止六千,可能会超一万。” 苏峻平已经学会了从他的角度衡量金钱,咋舌感叹了声好贵:“这是后什么效应?” 陈一霖不置可否的看他一眼:“还不止这样,你一定不知道菜市场传播信息的速度吧,出了事以后,谁会再来一家不干净的店买东西呢?” 苏峻平想不到里面的弯弯绕绕,沉默片刻才说:“你现在这样做,难道他们不会到处散播吗?” “会的,但是相比之下,能把损失减轻到最低。现在的麻烦是得赶紧关店换个地方,不过快过年了,接手店铺的很少。” 苏峻平垂下眼睑不再说话,在一片静寂中陈一霖忽然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说:“小峻,你还在生气吗?” 说完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那是下午两点半,太阳最好的时候,连南方常见的潮湿也无处遁形。他那头遗传杨虹的乌黑头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自有一股少年的蓬勃朝气。陈一霖的手指从他发间穿过,觉得既温暖又干燥,非常的软和。 苏峻平每次被摸头都有些微妙的不自在,偏了偏脑袋躲过那只修长的手:“发型都被你弄乱了!你知道‘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这句话吗,真是的。你关门之后,要到哪里去?” 陈一霖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还没决定,等下去中介看看。” 苏峻平发了会儿呆,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大概,能接受多少钱的店铺?” “不用你忙,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 “只是随便问问,我们家又不做房地产生意,我对这个根本一窍不通,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 陈一霖也觉得自己这样太失礼,给他倒了杯热水赔罪:“两万吧,两万五以下。” 苏峻平“哦”了一声,垂下脑袋闭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了,这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陈一霖抬头看到墙上卧着一只脏兮兮的野猫,长得瘦骨嶙峋却还是惬意的睡着觉,隐约的还有几声呼噜。 今天连风都没有,太阳又那么大,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陈一霖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盖了件棉袄在他身上,又给睡着的奶奶铺了毯子,自己趁着好天气翻出衣服晒一晒,除除霉。 苏峻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嘴巴半张,口水在膝盖上晕湿了一小片,赶紧偷偷擦掉,抱着棉袄走到店铺后面一看,陈一霖坐在板凳上写作业。 苏峻平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他一边拿过陈一霖的英语作业开抄,一边叼着鸡翅根含含糊糊地说:“晚上去我家吃顿饭,我爸妈听说你帮我补英语,高兴的都要给祖宗烧香了。而且我妈老觉得你是我女朋友,我需要你站出来证明我的清白。” 陈一霖自觉推三阻四的过于矫情,因而没有拒绝,但他还是有些难为情,站起来想找些礼物带去,伸手欲去拿糕点又想到刚才那档子事,一时间不上不下顿在空中。 苏峻平百忙之中瞥他一眼就知他心中所想:“别忙活啦,你再这样我会良心不安的。” 陈一霖只好作罢。 他们趴在桌上同作业奋斗了一会儿,奶奶也醒了过来,他们又是一顿温柔细语的安慰,奶奶才恢复了冷静,陈一霖看着时间差不多关了店铺,同奶奶告别。 出门前他在洗杯子,苏峻平已经不耐烦的跑到外面等他。奶奶坐在凳子上忽然说:“这孩子真是个好人啊。” 陈一霖没有抬头:“是啊。” 他看着自己在水龙头下的手,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可他的心却像发了疯似的剧烈的抖动,不必刻意都能听见响亮的跳动声,那疯狂的跳动把什么给晃了出来——他咽了下口水,什么味道也没有。 陈一霖擦干杯子往外走,正巧苏峻平瞪着眼气势汹汹的转过头来:“好慢,慢死了。” 陈一霖说了声抱歉,加快了速度朝他走去。 简直就像太阳一样。 苏峻平的父母也很温柔,一看就是很知性的那种家长,他妈妈做的菜也很好吃。 陈一霖在他家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估摸着钟点差不多告辞,杨虹还硬塞给他一大碗梅菜扣肉。 “我们家这一大一小都不喜欢吃,只有我一个人天天吃也很讨厌啊,你喜欢就带去,当做帮阿姨分担一点压力。” 陈一霖连声道了谢出了门,隐约听见门对面苏峻平的父母在说这真是个好孩子,不知道怎么突然非常开心。 苏峻平妈妈做的菜真是好吃,整整一盆冒尖的梅菜扣肉,每一片都是肥瘦均匀的五花肉,中间夹一层混有香菇丁的梅菜,梅菜炒出油来,即便冷了也散发着香味。他拿去给奶奶吃,奶奶也很高兴。 那天陈一霖洗完碗,没看多久书早早就睡了。 在梦里,他梦见了苏峻平。 ☆、第十九章 梦的开头同无数次一样,他妈妈坐在驾驶座上笑眯眯地说:“小霖,我给你带点小鱼干,你要哪个味的?” 陈一霖已经吃腻了小鱼干,摆了摆手说不用,就走开了。 现在想来,她当时一定有点失落,或大或小,可惜再也没有机会问她了。 她在高速公路上翻车,整整一百八十度,还没来得及送去医院就没气了,大人没给他看她的尸骨,据说那张清秀的脸面目全非,肋骨把胸口戳了个大洞,直直的戳到方向盘上。 她不是第一个出车祸死的人。 陈一霖他爸在他两岁多的时候,在山路上翻车,从笔直的悬崖上摔下,连尸骨都找不到。也没人想找。 虽然没人在陈一霖面前提起过,可陈一霖就是知道,他爸是去看山上金屋藏娇的三儿死的,简直是老天开眼,大快人心,陈一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甚至还微不可闻的笑了一下。 他们家当初没那么穷,还有些闲钱,不然他爸也不至于跑那么老远玩金屋藏娇而不是去路摊上点一份六块钱的麻辣烫。 他们家是做五金生意的,专门折腾些螺丝,他妈本来是个不管事的,老公死了,这才逼不得已挑起重担。陈一霖初一那年,金融大萧条,附近的五金厂倒闭了有一半,他们家也不景气,欠了笔债,想去外地碰碰运气接一笔单子——谁知道,是最后一别。 她没来得及享几年福,看她从小就聪慧过人的儿子丰满羽翼能为她遮风挡雨就去了。 真是命运弄人。 梦里的他做了他妈死的梦,大半夜的汗涔涔的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双拖鞋就跑出去,跑到高速公路上,跑啊跑,跑啊跑。高速公路上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连一只鸟都没有,惟一的活物就是他,他跑,他看到了两边的风景在不断后退,他看到水杉树换成了香樟树,香樟树换成了梧桐树,他不感到疲惫,他永远在跑,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7 也永远没有追上过。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 陈一霖摔了一跤。是被人绊的。 他咣当一声摔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坐在地上就见有个人朝他伸出手,苏峻平笑嘻嘻地朝他伸出手,微微张口说——然后他就醒了。 陈一霖摸了下头发,枕头已经被汗浸湿,可他不敢起来,那破床一起身就会惊天动地的响,他奶奶年纪大了睡的不好,陈一霖不想打扰她难得的好觉。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回味那个梦,到后来都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也没能参悟苏峻平到底想说什么。 陈一霖第二天醒来就去找中介,转让,租店铺,不过快过年了中介那边的价都压得太低,陈一霖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 店铺的生意如他所料,一落千丈。偶尔有几个人来买,大部分都被他自己和面吃了,倒是苏峻平从那天以后跑得格外的勤。 他那次之后第一次来,借口是自己来回收碗的。陈一霖把洗干净的碗拿出来,苏峻平从书包掏出一碗红烧肉,对他说:“一物换一物。” 陈一霖想拒绝,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好几眼,只好哭笑不得的接受了。 除了送菜来,还有就是买糕点。苏峻平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是我亲哥吗?你想当也当不成,我可是独生子女。”话搁在这儿,陈一霖当然得收钱了。 苏峻平家的碗在他那儿,苏峻平有了充分的借口来来往往,真是拦都拦不住。 不知不觉间,除夕到了。 近几年的烟花炮仗价涨的厉害,陈一霖没有买,权当是为环境保护贡献一份力了。他一大早就把倒了的“福”字贴在门上,清理窗户,做大扫除。奶奶弄了只老母鸡做白斩鸡,阳台那儿还挂着一条彻底风干的咸鱼,打算晚上做个咸鱼蒸蛋。 陈一霖站在一个摇摇晃晃的方凳上擦最上面那扇窗,苏峻平正好背着个鼓囊的包进来,一见他脚下的凳子颤颤巍巍的在跳迪斯科,吓得把手上一把烟花都给扔了。 他忙扑过去稳住凳子腿:“我靠吓死我了,你能不能站个靠谱的地儿。” 陈一霖垂下头,看着表情矫揉造作的苏峻平,笑着跺了跺脚,在苏峻平的叫声中开了口:“有很晃吗,站在上面没感觉。” 苏峻平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位大爷擦完了一扇窗,看他跳下来还要挪过去擦另外一扇的时候自告奋勇:“我来我来,我还没试过呢。” 陈一霖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把另外一个凳子拼过来,扩大了苏峻平落脚的地。 然而苏峻平这个没用的东西擦了一半腿抖得像抽筋一样,陈一霖连忙把他叫下来。苏峻平把抹布一扔,看着陈一霖小声说:“我不敢跳,我恐高。” 陈一霖:“……” 他把那句“这并不高”咽回去,张开双臂说:“跳下来,我接住你。” 苏峻平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最后闭上眼一跳,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着地了。 当他发现这不是件大事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刚才丢人的表现,不禁老脸一红,试图说些什么挽回颜面。譬如他其实并不太恐高,只是对晃动的平面反应比较剧烈而已,陈一霖微笑着认认真真听完了,还给了他杯水做劳动的犒赏。 苏峻平捧着玻璃杯捂手,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有种微妙的不爽。 他在他们家吃了顿中饭,陈一霖奶奶捂的白斩鸡真是一绝,肉质洁白细嫩而皮金黄,不但黄且薄,十分的有嚼劲,苏峻平大夸特夸把那老太太逗得眼睛都笑不见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回家给杨虹帮忙,走前把那把烟火棒塞进陈一霖手里。陈一霖难得没有说扫兴的话,直接收了。 那天晚上的年夜饭,是他这四年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陈一霖嘴里嚼着极咸极咸的咸鱼,一根根吐去了刺,吃得饱饱的去洗碗,洗完碗他陪奶奶看了会儿春晚,春晚越发的无聊了,奶奶看了一会儿靠在床上睡着了,陈一霖给她多盖了些毛毯,自己一直坚持到午夜十二点,关了电视机去放烟花。 陈一霖家在旧城区那边,虽然政府三令五申的禁止市区燃放烟花爆竹,可禁烟令并不能阻挡中华人民几千年的美好传统,况且那小破楼里的泼皮户又岂是一般人? 陈一霖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偷偷点了,在手里像一束将舒未舒的鲜花瞬间绽放,噼里啪啦的银光染亮了他的眼角,他盯着烟花看了会儿,发觉这个对人类生活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火灾污染环境的东西还是有必要的,因为它非常漂亮,一种点亮人内心的漂亮。 大年初二陈一霖在努力的解决残羹剩饭,苏峻平就来了,顺带带来了中介的消息。 是个靠近苏峻平家的菜市场,他们家那儿人烟少,价钱也便宜些,陈一霖等到年初十就把各路手续都办了,在开学前一天正好搬了过去。 开学第一天是正月十六,掐得不能再准了,刚过好团团圆圆的元宵节就来上课,苏峻平困得不行的趴在桌上补眠,陈一霖听王文杰倒卖他的小道消息:“高二还算好的呢,高三寒假满打满算只有十一天,年初七就来,连个元宵都不给过!”他唾沫横飞的痛骂腐败的应试教育,演讲正慷慨激昂时腐败的阶级敌人的走狗——英语课代表叫他去“雌孔雀”那一趟,王文杰立马装作中枪的趴在桌上半秒钟,然后演技浮夸的抓住陈一霖的手说:“我……我不行了,战友,打到阶级敌人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记得……‘家祭无忘告乃翁’啊……” 陈一霖听了他那狗屁不通的发言,居然一本正经点了点头,英语课代表不耐烦的踹了他两脚,他才虚弱的滚去了办公室。 王文杰回来的时候生物课已经开始五分钟。他对教生物的小鲜肉的评价是:像实习的。言外之意是他不但长得像实习的那样水灵,水平也像实习的,根本压不住这帮成天招阴风的小鬼,王文杰招呼也不打,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 他外套的领口一直耷到肩膀,衣衫不整而面色红润,眼睛充血,看上去一副被掏空身体的样子。 有人朝王文杰吹口哨,被他打了回去。 他坐到位子上,推醒了迷糊的苏峻平,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去‘雌孔雀’的办公室,听见她对面的英语老师说,我们四月一号要去远足!远足懂不懂!仅此一次啊,跑到乡下那边的一个农庄去,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苏峻平被推醒本就有点起床气,听闻鼻孔冒出一阵热气:“滚吧你,愚人节还早着呢。” “爱信不信,对面的可是副年段长!” 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儿讲给别人听,花了半节课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全班,大多数人都唾之以鼻,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花了一天时间传遍了整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8 个年段,搞得人心涣散。礼拜二的大会上年段长重点批评了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盲目散播信息的劣根性”,十一班的人恨不得把王文杰踩死,王文杰高呼自己是两位年段长斗法的牺牲品,幸而在被彻底踩扁之前,副年段长掌权,拍板四月一号远足,拯救了他岌岌可危的性命。 三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整栋教学楼沸腾,晚自习聊天睡大觉的一抓一包,每个班主任都暴躁都走来走去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堵上。 高三的楼静悄悄的,看着兴奋的高二不知谁冷哼了一句:“傻逼。” 远足远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美好,这几乎是一中的特色节目:明年的高二们也会搬到这栋楼,对新高二期待的远足抱有极大的幸灾乐祸。 ☆、第二十章 你看“远足”两个字:有一个走之底,一个足字,充分的展现了远足的精髓——走路。 有了旅游大巴的远足还能叫远足吗?所以,远足是走去的,用双脚走到乡下的农庄,再走回来。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队伍一前一后有两辆大巴,坐着吃瓜看电视的领导和校医,你要是中暑了可以上去休息会儿。 年轻的高二们刚开始还豪气万丈,看到距离十六公里的牌子也没当回事,等走了三个小时发现路程才刚过一半,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何等的坑爹。 胖哥捏着自己肚子上颤抖的肥膘最先受不了了,“哇”的大叫一声坐到地上:“我不走了,你们走吧,别管我。”说完他更加愤恨的捏了两把肥肉。 谢老板拍拍他的肩膀说:“加油啊,很快就到了。”别的人也同他讲:“你这样才能减肥,一累就停下脂肪永远也不会燃烧的!”胖哥想起自己那张屁用都没有的健身卡,咬咬牙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上队伍走了。 期间发现了公共自行车的站点,一群人疯抢而光。不过自行车并没有减少很多的体力消耗。 他们中途休息过一场,只有五分钟,坐在柏油马路上大口的喘气和咕噜咕噜喝水,苏峻平看着人人头顶一顶小红帽,外加班主任手上一面小彩旗,简直就像一个大型旅游团,还是最黑心最没有人性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那群蔫了的小红帽们最终还是到了,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十六公里的概念,几乎是一进农庄就躺地上,怎么踹也踹不起来。谢老板把嗓子都喊哑了,才算把人数刚点齐。 谢老板喝了几口胖大海,把报纸在手中一卷喊道:“排好排好,不要动,不要讲话!等下班长把全班带领到指定区域用餐,用餐完毕后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一点钟在这里重新集合,班长,记得清点人数!” 陈一霖应了声,领着十一班到了一片草地上,见着还有几颗小蘑菇的鲜嫩草地,苏峻平奔溃了,一把抱住他哀嚎:“阿霖!” 那调调比哭丧更加情真意切,陈一霖有点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说:“大厅容纳不下这么多学生吃饭,在草地上吃,而且……农庄不提供饭菜,是快餐店送的,一荤一素。” 他奶奶学校的食堂每顿还有八个菜呢,那狗屁快餐店不知和哪个领导有一腿,收了他们十四块钱,就给了一根红烧鸡腿和包心菜。那鸡腿堪称鸡腿界的败类,上面淋着九成水兑一成酱油的汤汁,扒拉掉那层鸡皮里面的肉雪白;而包心菜估计不太甜,为了掩饰他们死命的倒糖,不晓得倒了几袋,连向来爱吃甜食的女孩子都受不了。 蘑菇地上响着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苏峻平啃了口淡无味的鸡腿,一把把筷子戳在饭上,大骂一声:“草你妈!”看他那架势一看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脑补了一会儿把饭块如何大卸八块,最后又默默端起来吃了起来,毕竟没别的吃的了。 他吃到一半,王文杰凑过去问他:“肖伊苓在找班长,你看见他没?” 苏峻平环视一周没见着他人,皱着眉站起来,把饭盒塞给王文杰说:“帮我保管下,我去找找看。” 王文杰望着他小成黄豆大的背影,笑眯眯的把肉挑出来吃了。 一个年段有一千多人,都戴着小红帽,一眼望去堪称红帽大会,苏峻平跑到农庄的三楼,俯视一会儿眼睛都花了,他跑到另一面,看见大棚那边有两三个人影,有一个脑袋上压着顶小红帽。就是陈一霖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跑到大棚附近。 陈一霖在同人聊天,手里拿着三个清明团子,见苏峻平来了冲他招招手,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苏峻平预备发作的面孔僵了两秒,把他拉到一边去骂道:“你到处乱跑什么,都在找你呢!” 陈一霖歉疚的笑笑:“马上就回去啦。” “你来这边干嘛啊?” “听说这儿是种葡萄和猕猴桃的,想来看看,我很早以前来过几次,都快不记得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葡萄架倒是绿色的藤蔓拥簇着,而猕猴桃的架子却是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绿叶冒出来,实在是寒酸。对于这些城里的孩子来说,猕猴桃印象中只有它毛茸茸的样子,见到树的几率很小,苏峻平愣了愣,似乎想象不出这样的枝干会结出那样的果子。 他后退几步,同陈一霖站到一个小土丘上看,用栅栏围的果园有一大片,一直连到对面的山上。 “真壮观。”苏峻平喃喃道。 “山上是种茶的,我还采过茶果子。” 苏峻平:“能吃吗?” “不知道,你不要满脑子都是吃的呀。”陈一霖说着笑了起来,低下头啃了口团子,清明团子黏黏的,粘在舌头上花了点功夫才咽下肚。 苏峻平瞅了一眼,是黄豆沙馅和咸菜冬笋馅的。 陈一霖见他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礼节性的把团子递过去:“要吃吗?” 他记得苏峻平是有盒饭的,没想到苏峻平就着他的手毫不客气吞了一个,才挤出一句:“好吃。” 陈一霖:“……” 苏峻平缓过劲了良心这才姗姗来迟,掏遍口袋只有两颗半融化的大白兔奶糖,十分羞愧的塞到陈一霖手里。 “这是我真爱,请好好善待它们。” “……谢谢。” 陈一霖剥开糖纸,幸好奶糖上裹了一层糯米纸,因此吃相不至于狼狈,不过大白兔奶糖十分的黏牙,他咀嚼的面颊酸痛,好一阵都没有说话。 吃完了糖他兴致极高的拉着苏峻平的手去看露营房:“这边的房子我很喜欢,只在中午待一会儿太可惜了。” 所谓的露营房是集装箱改装的房子,三三两两的坐落在地上,还有几个在半山腰。每一个箱子都不尽相同,用鲜艳的色彩刷成不同的样式。陈一霖拉着他到了山脚下的一个集装箱:鸭绒黄的外墙,鸽子蓝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29 的窗户,鸡冠红的屋顶,还有一只鲜绿鲜绿的大螳螂涂鸦在墙上。 陈一霖说:“好像是这个位置,不过当初外墙涂成星空的颜色,看上去一闪一闪的特别漂亮。” 陈一霖这个人越接触越是奇怪,他的作文在他们市里也算顶尖的,语文老师常拿去参赛,照理怎么也该哼哼两首诗或者用个气势磅礴的比喻句,“一闪一闪”是什么修辞,苏峻平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话怎么像小学生似的。 班长不知他心中所想,看遍了露营房就回场地。他们两个实际上都没吃饱,苏峻平瞥见自己少了大半肉的饭盒,突然间意识到这一点。陈一霖本来就是自带的,分量应该刚好,被他横插一脚少了三分之一;而他自己的饭才扒拉了两口,一个团子对青春期的男生还不够塞牙缝的。 他蹲下来,挑起鸡骨头,王文杰只动了鸡腿,良心发现给他留了一点肉末末,还有原封不动的包心菜,连两根一次性筷子都笔直的插在饭上,不知给谁上香。 苏峻平抬手就是一掌:“王文杰你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文兄避无可避硬受了一掌,装作吐血在草地上躺倒,见第二掌来临赶忙爬起来:“左护法,掌下留人啊!我这儿有胖哥带的芥末膏,要不……你凑活着拌拌饭吃点?” 苏峻平高贵冷艳哼了一声,直接抢过,看也不看先在饭上团了个蚊香,王文杰看着这位真勇士把“这是特辣的”给咽了回去,借口上厕所先溜了。 他倒腾了两下饭米粒,确保每一颗饭粒都包裹着芥末酱才把饭盒推给陈一霖:“刚才你一定没吃饱,这是我的饭,你先吃吧。” 陈一霖忙说不用,苏峻平死缠烂打后说好一人一半,陈一霖先吃。 胖哥同众人的目光□□裸的写着“谋杀”两字,陈一霖顶着众人的压力,举着筷子看了那油光发亮的饭粒好一会儿,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 胖哥不自觉的伸长脖子看他的表情,陈一霖居然舒展眉头微笑道:“没我预想中的那么辣。” 众人:“……” 神人啊! 这管芥末膏不止芥末,还加了黄灯笼辣椒,胖哥用筷子点了点拌饭,吃了一半就满头大汗的丢到一旁,先后又有五六个尝试,毫无疑问的都面色赤红的找水喝。 陈一霖刚吃没多久就开始下雨,虽然雨势不大可也是个麻烦,幸好早上太阳大大多都带了伞,陈一霖叫苏峻平去他包里拿伞,顺便把书包也托付给他。于是苏峻平就成了胸前一个背后一个,手里还有一个。 陈一霖吃完饭雨还在下,他把饭盒一扣正准备和苏峻平交换,苏峻平却扁了扁嘴说:“你喂我吧。” 陈一霖震惊的抬起眼皮看他,那人还大言不惭的笑着说:“书包脱上脱下麻烦死了,不如你喂我嘛,啊——” 王文杰正巧撞见这一幕,大喊一声:“班长揍他!”内心想的却是:要是这时候有只苍蝇该多好。 然而陈一霖品德高尚岂非他这种小人能理解的,陈一霖踌躇了片刻居然真的打开了盒饭,挑起一筷子饭塞到他嘴里,苏峻平抗辣能力还不错,不过比不上陈一霖,吃了几口嚷嚷着要喝水。陈一霖就拧开水瓶,递到他嘴边,红着脸压低声音说:“你声音小一点,边上人都在看。” 苏峻平绝对属于欠揍类型的,在陈一霖的劝说下反而变本加厉,每吃完一口就要指点下一口的菜或者饭,间或夹着几口水,嗓门响得隔壁班都啧啧称奇。 陈一霖两眼只盯着盒饭,觉得自己是没脸见人了。 肖伊苓刚给姑娘指好厕所地点,回来就见了这么劲爆一幕,心说旁边缠缠绵绵的小情侣都被你们抢了风头,大声一咳嗽,嘤嘤嘤的捂住脸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们这对狗男男!”然后转身就跑了。 陈一霖明显听到了,筷子挑起的饭啪嗒一下又掉了回来,楞了几秒才把饭塞给苏峻平,也不听他得寸进尺的要求,勉强喂完了,拎着自己的书包就走,连伞也不要了。 苏峻平发现,后来就点名的时候同他说了一句话,剩下时间看见了也撇过头装作不看见。 雨待他们吃完饭就停,简直像捉弄人一样,不幸中的万幸是回程的路上没有再来一场。 回去的人都恹恹的,只有王文杰满公路的找人家上厕所算是个小插曲,其余都提不起劲来。十一班的女生陆陆续续都上了旅游大巴休息一程,再下来走路。 苏峻平觉得脚后跟隐隐作痛,估摸着是磨出泡了,向校医要了四张创口贴,自己两张,陈一霖两张。 陈一霖走在队伍最前面,眼角余光瞄见苏峻平就扭头看路上的风景,忽的被塞了什么,这才转回去看他。 苏峻平:“贴脚后跟,省得磨出个泡来。”说完就走,陈一霖扯住他的袖子,低声说了句谢谢,苏峻平兴高采烈转回来想再聊个天,他又不同他说话了。 ☆、第二十一章 苏峻平:“……阿霖你干嘛不和我说话呀?” 陈一霖抬头去看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两麻雀,有一只太聒噪,被另一只一脚踹了下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苏峻平不依不饶的跟在他后面,陈一霖一转头几乎撞上他的鼻子尖。 “别闹了,回你的位置去。” 苏峻平攥住他的手腕:“你还没贴创口贴呢,贴完我就走。” 陈一霖见他垂下眼睛,眼里好像有一汪水要溢出来,不由得心软,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等停下休息的时候再贴。” 苏峻平啧了一声,拉着他就走:“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先坐旁边贴吧,没你一会儿又不要紧。” 确实,只有几个班干投来询问的目光,陈一霖朝肖伊苓打了招呼,一切照常。他拉着他坐到马路牙子上,强行要脱他的鞋,陈一霖忙说“我自己来”,认真解了鞋带才脱鞋脱袜子,贴上创口贴。苏峻平见他脚后跟红得厉害,比他严重多了,却一声不吭。 陈一霖低头系鞋带的时候,苏峻平偷偷的把另一只鞋也给系了,动作迅速还是花式系法,陈一霖伸手打算换一只脚的时候愣了愣,抬头去看苏峻平,苏峻平笑嘻嘻的每根寒毛都写着“求夸奖”三个字。 他伸手去摸苏峻平的头发,苏峻平仰头避开;“别摸,汗出得头发都臭了。”陈一霖挠了两把牛头不对马嘴说:“发质真好。”说完就拉他起来继续赶路。 大部队回校的时候下午四点多,正好是平常的放学时间。众人不由得感叹学校的用心险恶。 王文杰指着从来不开今天却开了的西大门说:“我一直奇怪我们西门要来有什么用,今天我知道了,就是一年一度的折磨大会——远足的时候方便我们出行!老子根本不想要这种方便啊!”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0 苏峻平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好了,要是这个门不开还得绕远路。” 王文杰痛心疾首:“你这就是那什么斯德摩尔哥症,你应该谴责他为什么不包车,而不是感谢他给我们开后门,老子走了这么多路还怕这一点吗?!” 苏峻平看他一眼,跑到前排去找陈一霖了,他被这一眼瞧的发毛,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最终有爱心人士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王文杰:“……滚!” 明天放一天,后天下午上学,然而明天恰巧是周六,周日返校上课是一中的传统,同平常没什么两样。合着假期就是给他们养腿的。 苏峻平被杨虹接走,陈一霖去乘公交车,虽然他又累又困一沾椅子面恨不得生根在上面,但是见到接小学生放学的老人,他又站起来。 今天乘车的人格外的多,吊环都满了,陈一霖一手抓着杆子,一手抓着靠背,坐在椅子上的是个女生,有个高高吊起的马尾,陈一霖一不小心勾到了她的发丝,她吃痛转头瞪了他一眼。 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额头饱满鼻梁挺拔,尤其是眼睛,狭长而灵动,陈一霖立马道了歉,她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没关系”转回头,脸上不见笑容却绝不会惹人不快。这就是美人的专利吧。 陈一霖又多看了她两眼,美人一晃一晃的马尾辫也比寻常人漂亮许多,他眼尖,发现她书包拉链里露出校服一角,就是他们那个年段的校服。 后天下午,陈一霖骑着自行车上学,放自行车的时候瞥见她进校门。 他锁好车没走两步,就被王文杰勾住了肩膀,王文杰同苏峻平一样,勾搭上了学霸就腆着脸装熟,神秘兮兮地讲:“班长,你真该收拾左护法一顿了,这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完全就是个欠削的货!” 陈一霖眨了眨眼:“怎么了?” “你从来不上我们班的企鹅群,所以你不知道昨天他把自己的群名片给改成了——‘班长的正宫’——噫,我们班妹子差点和他吵起来。” 陈一霖:“……” 王文杰见一脸懵的班长,慢悠悠地继续道:“头像还是你的照片。” 陈一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我的照片?我什么时候拍过照了?” 王文杰:“睡觉的时候偷拍的,拍了好多张呢。” 陈一霖脸一红,大脑当机几秒,忽然反应过来王文杰就是个助纣为虐的货,瞥他一眼,走了。 王文杰在他身后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陈一霖刚跨进教室,就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尤以女生为最。陈一霖穿过讲台,肖伊苓叫住了他:“班长……” 陈一霖看着她百般哀怨的眼神,心中发毛,加快脚步回了座位。 回了座位苏峻平对他过分殷勤,陈一霖看他心中有气,一坐下就摊开作业做了剩下的几道难题,接着是上课,课间也在预习,苏峻平竟找不到可以插话的缝隙。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一霖拿了饭卡一个人匆匆往前走,苏峻平默默跟在后面,他觉得有个人跟在身后十分的不自在,可是赶他走又狠不下心,干脆当做不看见。 苏峻平估摸着他已经知道自己改群名片的事,心里头也有些后悔,又偷改了回来,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因而分外的安静。 吃饭的时候陈一霖单独一桌,苏峻平坐在他旁边一桌,忍受着那桌上粘糊糊的情侣用沾了口水的筷子互相喂饭。吃完饭还去小店刷了包薯片打算赔罪。 走到教室门口他就被胖哥勾走了。 “左护法,”胖哥嚼着火腿肠说,“文兄看上一姑娘了,要去递情书,兄弟们需要你去撑场面。去吧,鸭嘴兽!” 苏峻平翻了个白眼说:“为什么我是鸭嘴兽?而且文兄递情书我怎么能去呢,我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帅万一那姑娘看上我就不好了,影响兄弟们的感情啊。” 王文杰拍拍他的肩膀:“你懂个屁!就算被你的外表欺骗,也会在一个礼拜之内明白你败絮其中的本质,然后转而投向我这种心里美的人。这就叫反衬!” 那段时间恰巧音乐课上看过《巴黎圣母院》,苏峻平看着他嘿嘿两声冷笑:“加西莫多?” “滚!” 最后在苏峻平的再三要求下,他戴了一顶风骚又帅气的鸭舌帽挡住“绝世容颜”,一马当先的推开了七班的门。 七班是艺术班,艺术班果然出美女,王文杰看上的是个长发姑娘,巴掌大的小脸,胸大腰细腿长,王文杰颤颤巍巍的把情书递过去,自作淡定的吹了段跑调的口哨,小碎步逃了。 苏峻平插着口袋懒散的走到他身后,啧了一声:“兄弟,波霸啊!” 王文杰说:“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我看中的是她的内心,隐藏在巨/乳中的内心!” 胖哥:“要掰开来看的更清楚吗?” 王文杰追着胖子打了一路。 第一节晚自修下课,有人跑到窗口调侃王文杰,嘲笑了一番他争奇斗艳的痘痘又转向了苏峻平:“哟哟哟,这不是十一班班长的姘头吗?” 陈一霖刚把手伸进薯片袋,听闻立马缩回手,趴到桌上装睡觉。苏峻平眼见化冰的机会被硬生生掐断,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第二节课晚自习,苏峻平在那儿抓耳挠腮的做物理,陈一霖瞄见是他刚做不久的卷子,犹豫再三把卷子拿出来,戳了戳他的手肘,把卷子递过去。 苏峻平高兴坏了,一把搂住他的胳臂说:“你终于肯睬我啦?” 陈一霖不自在的推了把眼镜,轻声道:“下次别胡说八道。” 苏峻平马上对天发誓,然后愉快地去抄物理。他有时间,就先看了遍过程再抄,不过过程看到一半就看不懂了,又向陈一霖讨教。 他们两个怕被巡场老师抓,都压低声音凑近了说话,肖伊苓回头看时间的时候撞见了好几次他们鬼鬼祟祟黏在一起,十分怅然的叹了口气。 陈一霖早就消了怒火,苏峻平呵了一口温暖的气在他耳边,逗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半节课陈一霖都没认真做题,下了课苏峻平又拉着他聊天,他们聊得正欢,班里忽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有人喊:“文兄你梦中情人来啦!” 王文杰正在照镜子,一听皱着眉唾了那人一口,一见波霸妹子出现在门口立马笑容满面,切换之快险些嘴角抽筋。 可惜姑娘不理解他的苦心,她搂着闺蜜壮胆,走到王文杰面前,面色微微发红。她把情书塞回去说:“谢谢你。”然后就跑了,宽松的校服也不能掩盖她跳上讲台时晃动的胸部。 苏峻平见姑娘走远了才说:“文兄你什么眼光,她旁边的女生比她漂亮多了。虽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1 然是个平胸。” 陈一霖发现那闺蜜就是他在公交车上碰见的女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王文杰翻了个白眼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人家是朵高岭之花,我采不下来的。” 说完感叹了句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爱情,利用麻痹自己的借口睡了整整一节晚自习。 苏峻平看到姑娘,突发奇想吹了段情歌的调子,吹完还缠着陈一霖问好不好听。陈一霖被他问得不耐烦了,转头望向窗外。一轮圆月当空,泛着淡淡的粉红色,被枝桠割得支离破碎。 他们所不知道是,那个女生的出现,扰乱了一切。 ☆、第二十二章 苏峻平以吹嘘自己是班长的姘头为乐,陈一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转头就去追求女孩子了。 他追求的女生叫做罗青雨,就是陈一霖在公交车上碰见的那个。 这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不如再仔细看看那个漂亮女生吧——其实她未必真的有多美,只是在男生眼里比较独树一帜而已。近几年学生妹的流行趋势是:长发披肩,底端微卷,一撮人人相同毫无个性的齐刘海,连眼镜都是大同小异的圆底金属框,区别她们的只有是圆是尖的脸蛋。在这群披肩发里面,罗青雨把马尾高高扎起,看上去简单清爽,是青葱岁月该有的样子。 不过让肖伊苓她们来观察,就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首先她头发不是随便梳的马尾,而是手上喷了摩斯抓起来的;其次她并非没有化妆,只是比起一律的烈焰红唇,她涂得较淡;连身上的宽大校服也经过二次裁剪,修改成了符合她曲线的样式。 男生和女生的思维确实不一样。证据是班上有次偷偷放电视剧剪辑,里面有一段是喝醉了的男主把女主摁在墙上,强吻,姑娘们尖叫连连,而男生则是不屑地翻白眼:“连衣服都没扒有什么好叫的。” 王文杰对于自己胎死腹中的恋情并没有太大遗憾,只是恋爱雷达更加发达了,见苏峻平在食堂朝罗青雨看了几眼就窜托他去向姑娘告白。 苏峻平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没什么希望,王文杰却热情高涨:“你怕什么,反正高中时代的谈恋爱都是玩玩,只要把握个度,随你怎么玩。”苏峻平不满的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没找到插话的空当。 “而且左护法你可是我们班的颜值担当,把艺术班的班花采下不是倍有面子吗?试试看,今天不行明天继续,多来几趟,肯定能拿下!” 他把罗青雨吹得好像是百年一遇的大美人,痛心疾首的细数不追她的各大缺点,苏峻平被他叨叨的头昏脑涨,一咬牙说:“我追!行了吧,别烦我。” 王文杰腆着脸皮道:“行啊行啊,峻哥你上,我们都是你的后援团!有什么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苏峻平坐在位置上,向一姑娘学习折储物盒,一边哼着歌一边问:“所以要怎么追?太麻烦就算了。” “你这种人,真是没救了,”王文杰朽木不可雕的摇了摇头,“结果与付出成正比,两年了都还没人拿下过呢,追起来肯定很麻烦的,还用想吗。” 苏峻平折错了,正聚精会神盯着姑娘的手指看她怎么挽救那张破破烂烂的纸,闻言敷衍的哼哼两声,倒是姑娘一边折纸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地说话:“不认识就去告白十有八/九都会被拒绝的,左护法要真有心,不如隔三差五送点花呀零食呀,女生最容易被这样攻略了。” 来自异性的意见弥足珍贵,他们商讨了一下,决定先写封情书打个招呼,然后再送小东西。 苏峻平以前谈恋爱从来没写过情书,对于这古老的项目充满了好奇,也不用王文杰在那边催了,自己向妹子要了张信纸和爱情小说作参考,写了封信。 平心而论,苏峻平的字在男生里面算不错的,可是内容……惨不忍睹。 王文杰在递情书之前帮他把了把关,捧着那张信纸差点笑岔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给大家读一下,左护法的情书——咳咳,‘亲爱的,你好吗?我很好。也许我这样问有些唐突,但我确实是爱上了你,在这之前我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我犹记得当年在校门口望见你的第一眼,我看到你乌黑飘荡的长发,我就发现我被一道惊雷劈中’——然后打通了任督二脉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为爱情的惊雷’——哎哟我去我不行了,快叫救护车,我肚子好疼——” 苏峻平用牛津字典给了他两掌,这货总算消停了。 王文杰握着笔的手在发抖,他用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大笑:“这怎么那么扯,你都从哪儿看来的啊?笑死人了,‘名为爱情的惊雷’,酸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峻平黑着脸指了指王文杰的同桌:“参考资料是她买的小说。”王文杰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惊恐的望向同桌,同桌姑娘眼皮也不抬,只是踩了他两脚。苏峻平复杂的看了一眼那面上波澜不惊的姑娘,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刚刚给他的那本……是耽美小说。 总之这又酸又作的情书被全票否决,苏峻平从小语文就不好,作文从来没到过平均分,抓着头发使劲捋了几把,哀叹一声趴桌上了。 陈一霖刚做完化学的有机推断题,王文杰忽然出声:“班长,你文笔好,不如帮个忙给左护法写封情书怎样?” 苏峻平听了忙抬起头道:“不用不用。”说完狠狠瞪着王文杰,不曾想陈一霖思索几秒,居然点了点头。理由是:“我也没有写过情书。” 其实他对这种无聊事毫无兴趣,不过毕竟是帮苏峻平的忙。 肖伊苓去灌水的时候听见这场对话,朝这群幼稚的男人翻了个大白眼。 陈一霖现场展示了什么叫倚马可待,花了十五分钟就写完了情书,末尾还附了一首律诗,情意绵绵。在男生围过来啧啧称奇的时候,他手指一点说:“这是首藏头诗。” 大家立马在班长大人的牛仔裤下,深深跪倒。 苏峻平十分高兴的把情书装信封里预备送过去,还是在陈一霖的坚持下才重新抄了一遍,以示诚意。 他们班男生浩浩荡荡的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约群架,结果苏峻平放下情书就走,两手插口袋走路又好看又嚣张。 他这嚣张姿势维持到转弯口立马把手拿出来,规规矩矩的走路,笑嘻嘻地问:“我看上去怎么样?” 胖哥朝他竖了大拇指:“霸道总裁范儿!” 接下来就是等回复的日子了。 不过送情书好比工作应聘,大多都是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才会有反响。 他们从中午等到晚上吃饭,苏峻平郁闷地坐在椅子上扒拉花生米:“不可能啊,我长这么帅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2 ,难道她对我的外表一点都不心动?就算不在乎我的外在,她看了情书难道没有被我的才华所折服吗?!” 王文杰纠正:“是班长的才华。” 陈一霖言简意赅:“吃饭。” 苏峻平听话扒了几口饭,咽下去又不安分了:“阿霖我太过意不去了,这是你的第一封情书啊,万一以后你女朋友问起来,知道不是你的处女信,会不会跟你闹分手啊?” 陈一霖假装没听见,苏峻平却不依不饶的抓住他摇啊摇,险些把刚吃进去的晚饭给吐出来,陈一霖忍无可忍地说:“我要吃饭。” “那你吃吧,不用管我的,反正我也吃不下。” 陈一霖目光下移看着苏峻平毫无所觉的拉着他右手臂,左手拿起筷子敲了下他的头,苏峻平总算安分了。 他们一回去班里一下子沸腾起来,不知道是外在还是内在起了作用,高岭之花居然回信了。 只有一句话:谢谢,我们只能做朋友。 苏峻平看她斩钉截铁觉得没戏,王文杰却说:“别傻了,她从来不给追求者写回信的,你这是有戏啊有戏!加油上!” 苏峻平搞了盒牛奶草莓糖,日货,包装十分精美不过甜得发腻,很符合女生的口味。他本来是打算直接送的,可是被王文杰拦了下来,让再写一封信一起递过去。 苏峻平写不出来,又没脸老是麻烦陈一霖,最后随便画了幅图交差。第二天给了原封不动的糖和信,不过在信纸上加了一句话:我不收东西,谢谢。熊猫很可爱。 男生一哄而上传阅了信,轮流拍了拍苏峻平的肩,用“兄弟好样的”眼神看了他一遭。暗地里开了赌盘,赌苏峻平花多久追到罗青雨。 而苏峻平再接再厉,兴致高昂的画了好几副图送过去,不过这次,却没有回音。 王文杰在寝室里斗地主输得连腰带都不剩,就指望着苏峻平能争口气,给他挣这个月的饭钱,眼见苏峻平的恋情岌岌可危,急得嘴巴里长了个暗疮,天天喷西瓜霜都好不了。 他把苏峻平叫住,两人凑一块儿讨论。 “你是不是惹人家不高兴了?” “没有啊,我只是画了几张图。” “不会是泳装图吧?” “去你的,”苏峻平斜觑他一眼,嘴角刻薄地挑了挑,“你以为我是你整天精虫上脑啊?我画的是两张熊猫,一张浣熊。” 他们思前想后也没觉得那画有什么不妥,只能感叹了句女人心,海底针。 唐逸是王文杰的同桌。沉默着听完了全程的唐逸忽的笑了一下,那笑声说不出的讥讽,两人扭头看她,她又低下头去捣鼓作业,在他们以为这只是意外的时候才慢吞吞开了口:“说让你不送零食你就真的不送,你傻吗?” 王文杰这才恍然大悟,进贡了巧克力,并请求同桌作为他们的感情指导专家,薪水是大把大把的零食。唐逸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苏峻平听她的话,准备了一盒费列罗带去,夹着一张印有玫瑰花的明信片,玫瑰花印章是唐逸提供的。 不过,她猜错了,罗青雨当场就还了回来。 王文杰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去向爸妈花式要钱,唐逸掐了他一把,让他坐下省得打扰她思路。她咬着笔杆半响,忽道:“苏峻平,你从第一次以后给她写过信吗?不是画画。” 苏峻平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试试看,重新写一封。” 苏峻平只好又去求了陈一霖,他十分过意不去,不过陈一霖倒是无所谓,他写情书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像是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苏峻平托着下巴看陈一霖的侧脸,心想这可不知道要勾多少女孩子的心呢。 他抱着最后一试的心态给了罗青雨,晚自修第二节下课,她就把费列罗退了回来,夹带着的,还有一封回信。 ☆、第二十三章 虽然比起陈一霖正反两面的信,她那豆腐干大小的回信明显寒酸,可是较之以往的一句话,却有着质的突破。 王文杰抢着看了看,写了一堆的书名号,他看着最后莫奈的《睡莲》意识到了之前的都应该是画名。 王文杰:“……” 他们谈论的内容未免也太高端了些。 王文杰去问陈一霖到底写了什么能引出姑娘如此多的话,苏峻平十分狗仗人势的白了他一眼说:“最后问了罗青雨她最喜欢的五幅画。” 王文杰:“哦,你是个有文化的高雅艺术家,”他突然冷笑两声,“等追到手了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个草包,我看你怎么办!” 草包呵呵一笑,转头就抓着陈一霖的胳臂撒娇,求他帮忙恶补美术知识,陈一霖微笑着一偏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问她她最喜欢的画……” “是问她,我又没说自己懂美术。” 众人皆震惊于纯良班长的无耻中,不知是谁起了头,掐住苏峻平的脖子说:“都怪你带坏了班长!”然后一哄而上,尤其是姑娘们格外的面目狰狞,苏峻平好不容易逃脱了,立马躲在陈一霖的背后收拾自己险些被扒光的衣服。 陈一霖张开手臂把他护在身后:“好了别闹了,不如想想怎么回复吧,现在她把问题抛回来了。” 王文杰问:“班长你对美术的了解有多少?” 陈一霖:“美术教室的石膏像我觉得长的都一样。” 王文杰扶着额,摸了把裤袋里干瘪的钱包,觉得自己前途由铁杵变成了绣花针,嘤嘤嘤趴桌上睡觉去了。 唐逸抬脚把他踹醒,说:“我有个堂姐是美术生在读高三,我发短信去问她,你把手机借我。” 王文杰感恩戴德的把手机递过去,不一会儿就给了回复,给了他们大概的简介,让他们仔细去查画作的资料充门面。 苏峻平摁手机都摁出手汗来了,陈一霖递给他两张餐巾纸,他胡乱的擦了两把,继续去查资料,忽然哀嚎一声捂住脸:“美术生真可怕!” 陈一霖凑过去一看,图上有一个白框,白框上有个白色的方块,上面写着《白上白》,下面的评价叽里呱啦一大堆,陈一霖就看了第一段:画家所要表现的,是某种最终解放之类的状态,即某种近似涅槃的状态,而那细小的,难以看清的边缘,就是涅槃留下的唯一具象痕迹。这是至上主义精神的最高表达。 陈一霖:“……” 再后面的长篇大论他就看不下去了,他花了好长的时间去端详那副画作,又咀嚼了一遍评价,只觉嘴里都是鸡骨头,一点能吃下肚的都没有。 他说:“就它吧,够艺术。” 此话引来王文杰的围观,又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后,大家全票通过拿《白上白》撑场面。 苏峻平在走之前犹豫要不要把费列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3 罗再送一次,最后决定把巧克力分吃掉,值得一提的是苏峻平从那以后再也没给罗青雨送过零食。 罗青雨的回信很快就来了,她写的比上次更多了点,似乎对有人会欣赏《白上白》感到分外惊奇,陈一霖又花了点力气把话题转到别处,这才避免了露马脚的尴尬。 他们对写情书兴致正浓,忽然学习委员走过来,让陈一霖去趟谢老板的办公室。 都是些小事,最大的事无非是礼拜三的期中考后,要开家长会,让他把考试时间表给贴出去。谢老板说完还请他吃了半个橙子,装作不经意的问起:“最近苏峻平怎么样?和他相处还习惯吗?” 陈一霖点点头:“他人很好。” 谢老板瞥他一眼,想起苏峻平在办公室鼻孔朝天的模样,不由得奇怪陈一霖有什么本事把他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过不管怎样都是好的,他拍了拍他的肩道:“他成绩不好,你这方面多帮助他。” 说完又啰嗦了几句,把物理作业交给他,放他走了。 陈一霖一回来就被围住,苏峻平担心他写情书的事被谢老板发觉,陈一霖笑着安慰他,他心才刚放下,就听陈一霖语调平静地说:“礼拜三考完期中,周末开家长会。” 十一班瞬间哀鸿遍野,苏峻平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写情书这件事放放,转身去做作业和复习。 周三眨眼就到,可怜的苏峻平抄了陈一霖这么多篇情书,丝毫没有进步,居然连作文都没来得及写完——那写了的一半里还是跑题的。 中午他瞪着眼睛不睡觉,恶补数学,陈一霖倒是早早就睡了,下午他眼睛发红不得已冲了两条特浓咖啡提神,而陈一霖神清气爽的洗了个脸看错题,他最后只好绝望的抱住了陈一霖,企图沾一点运气。当然了,事实证明迷信就是迷信,比转载“逢考必过”的说说还不可信,苏峻平数学考得一塌糊涂,做到最后险些睡着。 理综和英语自不必说,成绩出来的时候他被拎到办公室里大骂特骂,谢老板刚骂完,又被“雌孔雀”喊去背英语单词。 他活脱脱掉了一层皮才回来,陈一霖知道他的辛苦,在他回来前给他倒了杯蜂蜜水。苏峻平一喝,温度刚好,感动的抱住蹭了好几把。他头发柔软又光滑,像一只被养得油光水滑的大型犬,陈一霖感到他呵在锁骨滚烫的热气,觉得更像了,不由得伸手挠了几把。 享受完学霸的顺毛后,还得面对悲惨的现实,周日上午的家长会,不幸中的万幸是来参加的是他老妈。 周五放学的时候苏峻平去陈一霖家买了份桂花味的芡实糕,在他的要求下,陈一霖把芡实糕包装的漂漂亮亮的。他回家见时间还早,决定除了用小食来贿赂,更要做道菜讨母上欢心。 家里有养着的蛤蜊,似乎今晚要烧蛤蜊汤,苏峻平挑了几个做蛤蜊蒸蛋。 他去网上查了教程,可是网上的菜谱五花八门,新手瞧的眼睛都花了,最后还是打电话给陈一霖,手把手教他怎么蒸蛋。 杨虹回家就见自己的儿子套着hello kitty的粉色围裙,举着勺子傻呆呆的站在厨房门口,还把手机夹在肩窝处通电话。 她放下包轻轻打了下他的脑袋:“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打电话,容易把手机摔了,对颈椎也不好。” 苏峻平“唔”了一声,又聊了几句挂断,牵着他妈的手来到桌前,十分谄媚的拆开包装纸,把糕送到她的嘴边:“妈,吃一口,我特地给你买的。” 杨虹吃了几口说:“好吃,先放着,等下吃光了饭就吃不下了。” 她换了衣服准备烧饭,苏峻平又殷勤的给她系带子,顺便提了提自己在厨房的丰功伟绩。 杨虹看了看在煤气灶上的小蒸锅,呦呵一声:“今天怎么这么乖,你考试考差了?” 苏峻平一噎,明显没想到他老妈讲话如此的一针见血,腆着脸皮笑了笑,没有否认。 杨虹明显对儿子相当了解,知道他不但考差了,还是考得特别差,因而吃饭时收到成绩的短信也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等吃完才指挥他去洗碗,顺带收了他的平板和笔记本。 陈一霖作为班长,每次家长会都要提前到场布置教室,谢老板知道他家的情况,也没有强求他家长来,所以每年陈一霖都是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 这次他如往常一样在黑板上写各科目老师所在的办公室地点,忽然听见前门的嘎吱声,他转头去看,是杨虹。 他笑着打了招呼:“杨阿姨好。” 杨虹对他是一百个满意,觉得他堪称“别人家孩子”的教科书范本,高兴的同他打了招呼,心里不由自主的和自家的比了下,叹了口气。 “你知道谢老师在哪里吗?我刚刚去他办公室,人不在。” “可能没来吧,毕竟现在还早,”他用苏峻平的杯子给杨虹接了杯水,“阿姨请坐,喝点水。” 杨虹道谢接过,感叹道:“你怎么这么懂事?要是我们家小峻有你一半听话,我睡觉都能笑醒。” 陈一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小峻也很好啊,人特别好,杨虹摇了摇头,显然把这话当成了安慰,她皱着眉打量了眼他们两人的桌面,见到苏峻平狗窝似的桌面,眉头更深了。 陈一霖桌上只有一沓书,根据书本大小从上往下排:语文书,生物书,物理化学和英语书,每一科还根据必修一二三码得整整齐齐,同桌子一条水平线。苏峻平就不行了,桌上有两沓书,中间夹着皱巴巴的卷子,其中一沓底下是牛津字典,上面是4a大小的物理书,天晓得他是如何保持平衡不让它们坠落的,这也是个本事。 杨虹看不过眼,帮他整理桌面,理完桌面理更乱的抽屉。 在她把他吃了一半的蓝莓面包拿出来的时候,一个信封掉了出来。陈一霖刚写完黑板回来喝水,就看见杨虹拿起信封预备拆开。那里面装的,是苏峻平写的第一封情书。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上白真的很厉害……我完全看不懂orz ☆、第二十四章 他不动声色的推了下水杯。 只听砰一声,苏峻平的玻璃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水一路滴到杨虹的裙子上,杨虹连忙站起来,陈一霖递去餐巾纸说:“阿姨不要紧吧,赶快擦一下。”说着就俯下身去捡玻璃碎片。 窗帘半掩着,太阳光迷迷糊糊的什么玻璃渣都看不清,杨虹自然是不能让他就这么空手去捡的,草草擦完裙子赶紧去后排拿扫帚和簸箕,陈一霖一见她转身飞快的抽出情书把信塞到自己的桌肚里,留着个空信封在桌上。 杨虹回来的时候见他还蹲在地上,忙道:“别弄别弄,我把扫把拿过来了,你别弄,小心扎手。” 陈一霖抓着玻璃站起来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4 ,一脸平和地朝她笑笑:“我拿的都是大碎片,没事的。” 杨虹把玻璃渣扫了,还捉着陈一霖的手对着阳光看有没有小伤口,一缕卷发落下来,扫到了他的鼻子尖,杨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形状漂亮的耳朵。陈一霖却是愣愣的,鼻子发痒的触感还在,他转头打了个喷嚏。 他转头看见了对面教学楼的栏杆,被太阳一照刺得人眼睛发酸。陈一霖忽然想起了在高速上翻车的妈妈,她好像也有一头漂亮柔软的头发,不过却是笔直的。 那么一瞬间两个女人奇异的重叠了,跨越了空间和时间,凭借一头油亮的头发和一双柔软的手连接在了一起。 他听见她声音柔柔地说:“没有受伤。下次要小心啊,这种事情千万不要自己去碰,知道吗?” 陈一霖点头答应,她又担心的念叨了几遍,谢老板来了,杨虹皱着眉去了办公室和他谈苏峻平。 苏峻平成绩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怎么说也是重点班,这次却玩脱考了个年段倒数。谢老板觉得无话可说,还是要安慰学生家长,譬如只要抓紧还是有希望的云云。 他们说了几句又有学生家长一脸焦急的进来,三三两两的聊了到班里去开家长会。 家长会确实是很有意思的,那些满脸雀斑的女人和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在社会上都有千百种姿态,现在却都缩腿收腹,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眼神热切的注视着班主任,好像一个羞涩又憧憬的高中生。 谢老板说了一大堆客气话,给他们放了ppt,高调的表扬了优秀生,低调的提起了差等生,最后展望一下高考,圆满结束。结束后家长还不肯离去,吵吵嚷嚷想和老师谈话,尤其是那几个住校生的家长,恨不得把孩子的一日三餐都打听清楚。 陈一霖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他专门负责给格外迷茫的家长指任课老师方向,顺便在他们出门前被夸奖两句,堪称十一班的吉祥物。 吉祥物折腾了一上午,正准备离开,谢老板又塞给他一份辩论赛的资料,让他过几天去抽个签。 陈一霖去抽了,抽到的辩题是:过程比结果重要,对手是七班,罗青雨在的班。 王文杰听了这消息强装淡定,背地里赶紧加大了赌注。 为了防止和罗青雨对战,苏峻平不能参赛,又怕陈一霖说话方式同信中的一样,被瞧出端倪,也不能参赛。于是阵容就成了一辩王文杰,二辩唐逸,三辩胖子,四辩肖伊苓。除了两位女同胞有些安全感以外,剩下的都是群弱智儿童,堪称单亲妈妈组,和七班多才多艺的艺术生一比,不用辩论就要钻桌子底下去了。 不过呢,十一班的男同胞惯会充大爷,尤其是王文杰,嘴角天然向下撇,眼睛一眯似乎随时都会有刻薄话喷涌而出。他坐到报告厅的座位上,不动声色地朝陈一霖勾了勾手指。陈一霖走过去,他压在他耳朵身边问:“班长,我们班是支持哪个论点的?“ 陈一霖:“正方,过程重要。” 王文杰胸有成竹的点点头,把草稿纸发给队员,在上面简单的交流了一会儿意见,辩论赛就开始了。 评判人员之一就是他们的语文老师,王文杰在主持人发言的时候使劲朝语文老师抛媚眼,险些眼皮抽筋,可惜电波并没有对上。 主持人简单发言之后,就请正方一辩发言。王文杰站起来,咳嗽两声,看着观众席上眼睛闪闪发亮的同学感到一阵心虚。 “我方认为,过程比结果更重要。譬如人出生的第一天,注定将会死亡,但我们如此努力向上的活着,就是为了享受的人生过程,正如雷锋同志话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如果结果比过程更重要,那干脆出生第一天就死了算了,直奔结果……” 雷锋的话一出来,底下就笑成一片,听到他后面话笑得更厉害,主持人一看时间到立马眼疾手快的喊了暂停,反方一辩发言。 七班派出的四个人中,前三人都是男生,就四辩罗青雨是女生。一辩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穿着一件明显小了一号的校服,抬起手来僵硬的像个机器人。 反方一辩:“对方辩友虽然气势汹汹,但只要稍稍开动脑筋就会发现他的逻辑不堪一击。”王文杰翻了个白眼心说草你妈,对方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道:“一,从对方辩友的话来分析,雷锋同志的这句话‘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即意味着人的价值是‘为人民服务’,人的生命是一个过程,而‘为人民服务’是一个结果,或者说许多个结果,即可证明结果重于过程。二……” 此人吐字清晰,逻辑乍一听也没有问题,当然就算有问题王文杰也听不出来,时间一到他正好分析完,比王文杰被草草打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接下来是二三辩手的交锋,胖子畏畏缩缩,唐逸力挽狂澜,十一班的都十分诧异,这平常沉默寡言的姑娘怎么变得如此的牙尖嘴利。 快结束的时候苏峻平被谢老板叫走,没有听到罗青雨抛出的一个刻薄问题:“既然你们认为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为什么不直接认输,让我们赢呢?” 临阵磨枪的十一班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七班就抓住了这个攻势,他们都是学的文科,张口闭口主要矛盾次要矛盾,相对运动和绝对静止,唯物论和唯心论,直把这批没文化的理科生说得一愣一愣的,其中有几句很是难听,几乎就是不带脏字的骂人了。轮到肖伊苓总结,她干巴巴总结完了,结果不出所料,当然是七班赢了。 辩论赛被放在中午,接下来还有比赛,他们一结束立马被无情的赶了出去,肖伊苓听见七班的一个男生伸了个懒腰说:“去他妈的十一班,简直就像个傻逼一样,浪费老子时间,困死了!” 肖伊苓呆了呆,看着开了半扇的门,虽然只开了半扇,但天气极好,太阳雀跃在那人的肩头熠熠闪光。她本来憋着眼泪,这么一照眼睛像进虫子似的疼,她捂住一只眼睛,另一只手去拍那人的肩。 “同学。”那男生转过头,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 一打完她自己都吓坏了,立马捂住脸低下头去喊对不起对不起,那男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过了几秒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肖伊苓的手,“啪啪”两掌,然后用力一推,头也不回走了。 门口一片尖叫,肖伊苓被一推胯骨正好撞在椅背的角上,她痛得直哭,十一班冲上去就要揍那男的,被老师拦住了,压着火气把肖伊苓送去了医务室。 唐逸陪她去的,回来之后十分严肃的皱着眉说:“撞了好大一块都红的,大概有两个手掌这么大,现在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5 已经开始泛紫了。医生说没有两个月好不了,现在给了瓶药先擦着。” 班里的同学去看肖伊苓,肖伊苓一被搀回来就趴在桌上哭,只看见她肩头一耸一耸的,偶尔见她转过脸来,整张脸都哭得鲜红,眼皮肿的几乎睁不开。 苏峻平回来就见前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在外面正踮着脚瞧怎么回事儿呢,被后排男生拉了回来。 王文杰三言两语说完了,难得没有一点添油加醋。 他皱着眉,两指间像夹只笔似的夹着一支烟,他面色十分忧郁,因而声音也低沉了起来。 “这事确实是肖伊苓不对,不过也不能怪她。七班的人说话神他妈难听,到后来连‘你需要去湖州一趟’这种话都说的出口,我真他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赢的,骂赢的?!艹!就算肖伊苓有错,他至于这么狠吗?!有男的和女孩子动手的道理?!贱人一个,扇了两巴掌还推得这么重!” 有人补充道:“肖伊苓也就声音吓人点,其他都没什么,那男的可狠了,小姑娘家的,脸立马肿起来了!” “那二逼打人的时候七班的都在笑,后来我们被老师拦住的时候也在笑,笑得特开心,他们就觉得我们十一班是群软柿子,活该被人打!” “操他妈的,不就是个连普通班都不如的垃圾,还‘重点艺术班’呢,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打死他们!” “打!” “打打打!” …… 王文杰坐在桌子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地,忽然伸出手静了静。他看向苏峻平:“这事最该发言的是左护法,我们都听你的,你觉得呢?” 愤慨激昂的众人发现平常呼声最高的这个,今天就没开过口,忽然诡异的沉默下来。 苏峻平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组织了措辞:“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七班赢了我们就去打架,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他忽然闭上嘴,因为他看见男生的脸色一瞬间难看的可怕,虽然没说,但那瞪着的一双双眼睛已经充分表示了他们的意图。 苏峻平惯会和别人梗着脖子吵架打架,经常一人单挑一群,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可今天他明显士气不足,见到大家的目光微微的后退弓起了背。 正尴尬着,陈一霖回来了。苏峻平立马坐到他身边,十分讨人厌的黏在他的身上,又把男生们商讨的事抛给他,让他裁决。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更尖锐的目光,想也不想陈一霖是一等一的好学生,绝对不会让他们去打架。陈一霖知道了,这仇也就报不成了。 已经有人冷哼起来。 陈一霖垂下眼睑,看着搭在他肩上的手,修长,干净,指端有寒毛粘着太阳光,晕出漂亮的光圈。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 他抬起眼皮,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就这么喜欢罗青雨?” 苏峻平几乎在他说完的同时脸色剧烈的灰败下来,比死还难看。 ☆、第二十五章 苏峻平两次握紧拳头,又很快松开,他把拳头背到身后,努力压着自己发抖的声音说:“你什么意思?” 陈一霖没有立即回答,先是皱了皱眉,对罗青雨最后一点好感都消失殆尽,他甚至现在看到苏峻平都有点失望。冲动,幼稚,毫无理性,陈一霖喜欢一切东西都有条有理,即便苏峻平是个跳脱的意外,那也应该是在一定的范围内的讨喜的意外。他看着苏峻平的脸想:那个女生有这么好吗?爱情这种毫无理智的东西,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人为了它死去活来? 思及至此,他对上了苏峻平的眼睛,苏峻平被他澄澈干净的眸子一惊。 陈一霖慢吞吞地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我对你有点失望。如果伤害到你的话我很抱歉,我只是想——” 苏峻平一脚踹上了桌子,他自己的桌子,桌面上的书哗啦倒了一地,他脚一阵钝痛,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意思?” 陈一霖别开眼:“这样做有意思吗?你非得用暴力逼我承认你吗?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讲讲道理而不是拳头说话。” 苏峻平干脆站起来,他一脚彻底踹翻了桌子,桌子腿压在脚背上,他却完全不觉得痛:“陈一霖你他妈今天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了我?他们这么想我,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这么认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陈一霖抬起头:“你要和我打架吗?” 苏峻平呼吸一滞,他想要破口大骂,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在他瞥了陈一霖一眼后又被硬生生堵了回来,他恶狠狠的咬住牙,咬得脸颊都酸了。 “我不会和你吵架,更不会和你打架。”苏峻平顿了顿,甚至扭曲的微笑了一下,“你就是这么想我的,陈一霖,好,好得很!” 说完泄愤似的踩了一脚地上的书,摔门走了。 他们这一架虽短却足够惊天动地,连肖伊苓都不哭了,转过来看他们。王文杰过了好一会儿,哆哆嗦嗦的凑过去叫:“班长……” 陈一霖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看着身旁的一片狼藉,“嗯”了一声。他太平静了,嘴角带着浑然天成的微笑,平静得近乎可怖。 陈一霖问:“有事?” 王文杰连忙摆手,陈一霖便又把目光收回。他继续坐了会儿,忽然站起身,王文杰一抖,就见他俯下身把倒了的桌子扶起来,把倒在地上的书分门别类整理好,脏了的拿纸巾擦干净,顺道还泼了点水在桌面上,擦得桌子闪闪发亮,像新的一样。 接下来的语文课和化学课苏峻平都没有来,谢老板来过教室一趟,发现他不见后气急败坏的打电话去了。 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不同,陈一霖帮他整理了两节课的笔记,还贴了张便利贴写订正的作业。王文杰觉得他可能后悔了,这是赔罪,可看他神情却又摸不准。 晚自习刚上十五分钟的时候苏峻平回来了,他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放在外面像钟摆似的僵硬的摇晃着,慢吞吞的坐到座位上。 坐到座位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笔记揉吧揉吧团起来丢进垃圾桶,命中红心。然后他就埋头做作业,在笔筒上陈一霖贴了小说明,介绍每一堆书放的东西,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要做的作业。他看了说明发了一会儿呆,没有扔。 从那之后,他就不和苏峻平说话,两张桌子中间那条狭缝长成了巨大的鸿沟,仿佛是一栋无形的墙壁,你把喉咙喊哑了也不会漏出一丝声音的墙壁。 苏峻平花了两节自修课的时间调整回平常的状态,继续和男生嘻嘻哈哈的去吃饭,去打球,偶尔他会看见陈一霖走在他前面,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远了看不真切,就像一柄锋利的闪着白光的剑。 王文杰试图撮合他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6 们好过,可惜这个和事老没当成。陈一霖会对他说谢谢,苏峻平只是一翻眼皮说滚,众人内心怵怵的,便不再干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写情书的事情。 苏峻平似乎暗地里还在和他较劲,一个劲儿的写情书,一天最多能写三封,分别早中晚问个好。他每天留第一节晚自习写情书,他自然比不上陈一霖,因此写的极其缓慢和痛苦,经常拖到第二节课,作业大多都是抄了王文杰的草草应付。 也许是陈一霖的信打开了罗青雨的话匣子,即便后面来的信没有那么情趣高雅,姑娘或多或少也会写一点回信。苏峻平其实是很会讨女孩子喜欢的,他回家恶补了几本名著,成天扯它们说事,或是从《读者》上揪下几篇立意高远的文章,或是讲一些可爱的玩笑,两人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吃饭时碰到还能打个招呼。 过了一个礼拜,他们还是没有说话。 事情的转机是在周日的下午,苏峻平打算上学前去趟网吧,路过菜市场的时候被陈一霖的奶奶叫住了。 “囡囡,好久不来了呀。” 苏峻平本来只打算在门口问声好就了事,可当他睁大眼睛看到了那个笑得灿烂的老人,脚不听话的拐了进去,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竹椅上喝茶了。 茶叶是粗茶,很苦,但是苏峻平面不改色的灌了好几大口:“最近我有点忙,奶奶你身体好吗?” “好,好,一切都好。现在小囡读书辛苦来,我这种老太婆才是最轻松的嘞。” “店里生意怎么样?” 苏峻平转头看向门口一层一层的糕点架子,上面已经剩的不多了。 “好着呢,好着呢。”奶奶站起来去拿点心给他吃,苏峻平忙说不用,可她已经拿来了。老年人有些地方像小孩似的固执,强硬的让苏峻平吃,苏峻平吃了些,剩下的打包放进书包。他又无所事事的打量了会儿亮堂的店铺,垂下眼睑去玩自己的手指。 苏峻平:“奶奶,陈……阿霖呢?” “囡囡去市场买绿豆了,马上就回来——”她忽然眯起眼一指,“喏,这个像伐?” 苏峻平走到门口一看,正是陈一霖。两人相顾无言,沉默几秒陈一霖朝他点了下头,苏峻平侧开身让他把绿豆搬进来。 天气逐渐热起来,陈一霖只穿了件薄薄的灯芯绒衬衫,他弯下腰的时候脊背突出来,形成一道优美又惊人的弧度。他离他挨得很近,苏峻平只要一伸手就能摸上。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他把手掌按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陈一霖仿佛被灼伤似的一抖,他立马缩回手,低声说了句抱歉。 陈一霖只说自己去洗豆子,推开后门走了,苏峻平又坐在椅子上和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天。 那是个泛着蟹壳青的阴天,云朵重的快要掉到鼻子尖,苏峻平昨天就睡得晚,靠在竹椅上不知怎的眼睛酸的不行,眯着小憩了会儿。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衣服,是陈一霖一件灰蓝色的运动服外套,已经有些许褪色了,不过还是很耐看。 他盯着衣服发了许久的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竹椅格外的舒服,蜷缩在里面就骨头懒懒的不想出来。 还是一声轻微的“哗啦”拉回了他的神智,后门没关紧,那是陈一霖泼水的声音。 他推开后门,里面有个院子,本不算小,可放满了扁担,竟一时难以落脚。院子两头扯着根麻绳挂衣服,一件驼色的衬衫挂在那儿随风飘荡,被吹得鼓鼓的,像一面漂亮的小旗子。陈一霖蹲在那下面,洗豆子。 苏峻平小心的走过去,不发一言的蹲下,过了片刻才把手伸进竹篓里,竹篓外面套了个装水的铁桶,水冰凉冰凉的。冰凉的还有陈一霖的手,陈一霖在那边拨弄豆子,苏峻平不小心碰到了,只觉凉得惊人,在他哆嗦的瞬间被陈一霖一把抓住了手,他反倒不哆嗦了。 陈一霖没有抬头,专注的盯着支离破碎的水面,轻声说:“小峻,对不起。” 苏峻平抬头看他。 “我说话太伤人了,当时我心情不好,拿你来发脾气了,对不起。” 说完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掌。 苏峻平半响没吭声,陈一霖那点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一点瘪了下去。 他觉得空气逐渐沉重起来,变成了实质的砖块,囤在他胸口压得呼吸困难。他当时说完就后悔了,后悔的要死。他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弄懂,他失望的不是苏峻平,是他自己。苏峻平天生就该是那样子,又跳脱又开朗,好像站起来就能摘到太阳,他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那点没来由的情绪,失去理性,冲动又盲目,好像一个跌跌撞撞的醉汉,那不是他的生活方式,唯有一丝不苟的生活才能支持他的人生。 为什么要问这么尖刻的问题呢? 他在这一个礼拜里翻来覆去的咀嚼这个问题,只觉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却痛苦的找不到出口,顶得他心口发疼。 苏峻平还是没有说话。 陈一霖看着逐渐平静的水面,内心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没,他抓着苏峻平手腕的力道越来越松,最终彻底松开,滑到了桶底。 苏峻平就在那刹那间伸出小指头勾住了他的尾指。 “我很生气的,”苏峻平脸上神色淡淡的,语调里有种难得的平缓温柔,“我当时特别特别生气,他们觉得我是那种为了女人什么都不要的家伙,没关系,反正他们就那点脑子,可是你也不相信我,我很生气的呀。” 他说完扁了扁嘴,看上去有一丝委屈。 陈一霖歉疚的不得了,抱住他的脖子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苏峻平任凭他抱着,继续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脾气要是好一点,坐下来谈谈就没这么多事了。到现在还像个小孩子,整天打打杀杀,傻透了。” 苏峻平去撩他的头发,看见耳后的小痣,在这阴天像是吸了水汽颜色越发的深,深的快要坠下来,轻轻一碰就能落到手心里。 这么想着,他去摸了下他的耳后,陈一霖抖得很厉害,不过没有动,很听话的随他动作。 苏峻平说:“我也有错,对不起。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吧。” 陈一霖说好。苏峻平一下子大笑起来,笑到一边忽然像被掐住脖子似的神情扭曲,陈一霖连忙问怎么了,苏峻平咽了咽口水答道:“脚麻了……好痒。” 陈一霖赶紧把他扶起来,坐到椅子上活动一会儿双脚,这才缓过劲来。眼看着差不多到上学时间,两人收拾了一下,一起出了门。 王文杰到教室就发现这对前桌奇迹般的好了。苏峻平以一种讨人厌的距离黏在陈一霖身上,陈一霖微笑着也不介意。 他啧了一声,越发对陈一霖的神通广大感到佩服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7 。 周日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那段时间正好在复习《红楼梦》,说到林黛玉进贾府那段。王文杰对于这类古典小说毫无兴趣,没听一会儿倒头就睡,睡之前他看了一眼黑板,上面写着: 来得病态,去得马虎。 这句话针对的,是宝玉摔玉佩那一段。 ☆、第二十六章 五一仓促而至,仓促而走,还没怎么享受假期就迎来了连读的日子。 高二那栋楼正好在高三对面,他们趴在窗口哭嘤嘤的痛骂学校的时候,发现隔壁时常响起考试铃声,大家看着不能更惨的高三,越发觉得前途暗淡无光。 五月一过就是六月,过了黄梅雨季节就是期末考试的时候了。苏峻平被他妈耳提面命,考得还不错,考试后那半个月的课也就不这么讨人厌了。 紧接着暑假到来,陈一霖依旧去打工,这次找了个电影院的。电影院工资不算高,但有高温费的补贴,也不少。苏峻平黏着他,拜托陈一霖帮他争取了一个名额,可惜站立式服务太过辛苦,他干了一个礼拜就不干了。 期间苏文还带两个人出去玩过一次钓鱼,美名曰男人的浪漫。他们俩都对钓鱼一窍不通,陈一霖还算安分的,人家让他怎么弄就怎么弄,苏峻平在网上补了三天的速成知识,因此总想露一手,趁人不注意就开始瞎捣乱,第一次被咬掉了鱼饵,第二次被扯断了鱼线,第三次……第三次陈一霖喝住了他,这次算完。 陈一霖似乎天赋不错,头一次就钓上一条一斤半的草鱼,苏峻平钓上些不知名的小鱼,一看就是食物链最底层的那种,他十分郁闷,还是陈一霖安慰了他好一会儿。 晚上端出鱼时,味道很好,也许是自己钓的原因吧。陈一霖的草鱼被烧成烤鱼,从侧面劈开,两面扁扁的鱼脑袋放在铁盘子里,上面浇上了大把的豆豉和红辣椒,下头埋了白菜杆子、老豆腐和事先在烤箱烤过的土豆条。苏峻平的小鱼被烧成豆腐鱼羹,那小鱼虽是其貌不扬,可味道特别鲜美,他觉得自己挽回了颜面,晚饭吃的特别开心。 吃完饭他们在房间里看了会儿电视,预备睡觉。可是两个人怎么也睡不着,尤其是苏峻平,他拉开玻璃门,搬出椅子,烧了壶热水,两人坐在阳台上聊天。 浙江多山地,那地方四面环山,在黑暗下看得不真切,同天空融为一体,是泼墨似的大块大块的墨蓝。天上有星星,却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月亮大得吓人。乡间的晚风极其柔软,像猫尾挠过似的舒服。 多年以后,陈一霖再回想这次旅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话题让他们意犹未尽的聊到两点钟,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能回忆起这里的天空,青山,香甜的空气,还有苏峻平在月光下发亮的侧脸,这段回忆,帮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那是心尖上的快乐。 暑假转瞬即逝,还没怎么好好享受,就迎来了开学。高三了,开学提前半个月,再来一场考试。好不容易挨过了这杀千刀的考试,到了千盼万盼的运动会。升级为高三,这是他们最后一场运动会,因而热情分外高涨。 先是入场式的服装。本来的预想是搞几套英国美国的制服,穿上去笔挺笔挺的格外气派,可惜网上没找着,找到了的也贵的吓人。然后再争玩cosplay,可是十一班良莠不齐的苗苗们,cos大头娃娃才比较保险。最后吵来吵去,陈一霖不动声色的在班会课叫上了谢老板,这事才定了下来。 一律蓝色小西装,男生长裤,女生短裙过膝袜,露出一段令人遐想的大腿。 那天早上,苏峻平吃着蛋饼,看着黑丝白丝,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秀色可餐。他阅遍姑娘们的腿,心满意足的吃掉了所有的里脊。 王文杰捂住他的眼睛说:“要死啦要死啦,要长针眼啦!” 原来是有个女生直接把窗帘一拉,躲在窗帘里换裙子,苏峻平直勾勾的盯着窗帘布看。王文杰啧啧两声说:“大兄弟你还在追女朋友呢,你媳妇儿要是看见该咋想啊?” 苏峻平一巴掌推开假冒的东北大爷,眯起眼继续观察,忽然被一只手遮住了视野。 陈一霖的手凉凉的,贴在他的眼皮上。 “你在看什么?” 苏峻平立马打了个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在看喜鹊,你看那只喜鹊,长得奇丑叫声还难听。” 陈一霖顺着他的目光所向,只看到了脏兮兮的窗帘里有个隐约的人影,偶尔漏出一道缝隙。 陈一霖走过去,在女生的尖叫中把窗帘给拉严实了,对苏峻平说:“待会儿小黑板和饮水机,你搬。” 苏峻平扑过去涕泪横流的求饶,可班长大人是铁了心的,他只好上下跑了三趟搬东西,运动会没开始就气喘吁吁的。 举班牌的是班里公认的大长腿姑娘,陈一霖按照身高排在后面,苏峻平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垂下头说:“你看我热得头发都湿光了。” 陈一霖不为所动,摸了两把说:“中午去寝室洗一下。” 苏峻平心塞一秒再接再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陈一霖,发现他领带打得不标准,连忙殷勤的拆了重新帮他系好。 边打领带还边说:“阿霖你这个领带也太不标准了,像小学生系红领巾一样。” 陈一霖:“……” 苏峻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抓耳挠腮的要挽回,却一时词穷,陈一霖叹了口气,心说他就是这么个人,跟小孩似的,自己和他计较什么。 虽然心里已经软了,可面上还是板着。陈一霖说:“傍晚的时候,你负责再把东西搬回教室。” 苏峻平苦着脸嘤嘤嘤求饶,陈一霖被他烦的不行,转过头去,那人又立马贴过来,像只赶不走的苍蝇。陈一霖实在受不了了,猛地一拉他的领带,在他耳边说:“我和你一起搬,不要烦了,明白?” 苏峻平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头,陈一霖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一边玩去了。 王文杰在后面围观了全过程,觉得左护法实在是一只又贱又傻的大型犬。 一切同去年一样,陈一霖还是老样子忙前忙后。拉拉队里一群懒货,比赛极少喊加油,大多都是玩手机,他催的嗓子都疼了,那群王八蛋才站起身,有气无力的喊几句,或是挤牙膏似的交几篇稿子。 下午两点钟,太阳最毒的时候。每年的运动会气温都格外的高,苏峻平把鸭舌帽借给陈一霖,可是他的帽子是黑的,越戴越热,陈一霖皱着眉取下来,在那边拿它扇风。 体育委员忽的站起来喊:“兄弟们,三点的五十乘八你们快报名啊!现在女生缺两个,男生缺三个!快快快!” 在太阳伞下的家伙们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8 调整了坐姿,没吭声。 “我靠你们有没有活的,给老子叫一声啊!” “汪!” “喵!” “嘎!” “吱!” “滚!” 体育委员彻底奔溃了,撕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自己滚到陈一霖那边去求助:“班长,靠你了!” 陈一霖又挨个问过去,总算把名单给搞定。没多久两点半,检录处检录,他们又催运动员挂号码牌,去检录处,忙得那叫一个头昏脑涨。 苏峻平刚从“雌孔雀”那儿回来,手里拎着两个青柿子,献宝似的准备送给陈一霖,体育委员见到他尖叫了一声。 “左护法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快快,快去检录处,还有四分钟就要开始比赛了,你快去啊!” 苏峻平被推着往外走,一脸懵,走了老远又折回来喊:“给我留一个柿子啊!”喊完又一溜串跑了,体育委员险些捉住他的领子狠狠的揍他。 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接力赛开始了。那些在玩手机的也都站了起来,伸出脖子看最精彩的接力赛。 文科班比完轮到理科班,十一班是第二的外道,有人皱着眉头骂道:“我靠这么外面,咱们吃亏啊!” 旁边一个说:“闭嘴,看着!”话音刚落就是一声枪响,几乎是同时那些男生就像蓄势待发的弓箭,蹭一下跑了出去,腿抬到小腹,几乎要飞起来。 “快!何志强加油!快!就差一点了!好!” 何志强是十一班的第一棒,九班的第一棒是劲敌,他堪堪赶上了他,众人一片喝好,胖哥手都拍红了。 第二棒是苏峻平,苏峻平也跑得很快,十一班已经成了第一名。 “好!加油啊!” 苏峻平太快了,第三个没准备好,掉棒了。 “哎呀!” “别介意!快!拿起来跑!后面追上来了!” “九班来了!九班来了!” 第三棒是个小个子,步子迈得有九十度,看着超过他的九班,咬着牙跑得飞快,一张脸涨得发紫,咕咚一下摔了一跤,接力棒飞出两米远。 他爬起来立马捡棒子继续跑,可这时候十一班已经是第三名了。 十一班的气势一下子低落下来,加油呐喊声轻了很多。陈一霖把纸头一卷,大声喊了几句,才算是挽回一点气势。 后面几个运动员都神色严肃,第七棒的时候他们又摔了一跤,幸亏最后的王文杰力挽狂澜,跑了个并列第二。 陈一霖一看比赛结束,立马喊人去接他们。 苏峻平一见到陈一霖就扑上去,小声说:“阿霖对不起。”陈一霖摸摸他的头算是安慰,走到第三棒身边,问他:“有受伤没有?” 小个子皱着眉,顿了顿才道:“脚踝有点痛,可能扭了。” 陈一霖连忙鞍前马后的送人去了医务室,另外一个摔倒的也被送了过来。他们俩一个扭伤,一个磕破了膝盖,都不严重,不过之后的比赛是绝不可能参加了。 小个子还有一场八百米的比赛,陈一霖忙让苏峻平替他跑了。苏峻平耐力不太好,只得了第七。 陈一霖从医务室赶到终点线时,就见他坐在草地上,脑袋上耷拉着号码布。陈一霖喊他名字,他抬起头,隔着老远就能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有一汪水色。陈一霖再走几步,那点水像蒸发掉了,只是明晃晃的失落。 陈一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黑巧克力,还递过去一瓶水。苏峻平伸手去接水瓶,可陈一霖不松手,他就被这么拉了起来。 “刚跑完坐下不好,起来走走。” 苏峻平蚊子似的应了一声。 陈一霖拽着水瓶往前走,苏峻平难得安静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阿霖……对不起啊,今年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不是我掉棒的话,他们不会急到摔跤的。” 陈一霖转过身,看着眼睑下垂的苏峻平,看着睫毛的阴影在脸颊上扑棱扑棱的颤抖,忽然伸手掰正了他的脸。 他抱住了他,俯在他耳边说:“不要紧的,你很努力了,大家都知道的。” “我八百米才跑了第七呀,前五都没进。” “没关系的,哪怕你跑了最后一名,我也不会怪你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要不要吃巧克力?” “太甜了。” “我知道,所以特地拿的黑巧克力,吃吗?” “那又太苦了。” “你真麻烦。” “哼,你刚才果然是骗我的,你根本不爱我!” “好了,别闹了,乖。” 陈一霖松开他,两人边聊边走,一趟路走下来,苏峻平的心情比之前只好不差。 他们俩刚回来,就被告知了一个哭笑不得的消息。 ☆、第二十七章 十一班进决赛了。 运动会采取积分制,其中分值最大的就是接力赛,第一名分数会翻倍。这怎么说也是最后一年了,大家都想圆圆满满收场,因此格外的拼命。 大家都以为他们班是进不了决赛的,高兴之余,又有些发愁剩下的两个名额。 思来想去,最后定下的一个是陈一霖,一个是王梓峰。这两人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强劲队友离场的情况下,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王梓峰自从被苏峻平揍到鼻梁骨折,见他就发憷,一旦距离小于两米他就会自动拉远,实在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角色。王文杰心里有些鄙夷,面上却不显,反而笑嘻嘻地勾住两人的肩,做了回和事老,让他们至少面子上能打个招呼。 王文杰一松手王梓峰就逃也似的离开,王文杰勾住了苏峻平的脖子说:“你别太介意,能说上句话就行,毕竟大家是一个队的,没交流怕出乌龙。” 这不怪他多心,他们俩初中就认识了。初中的时候苏峻平把人打到住院,事后人好了,不知有谁多事要和稀泥,被苏峻平当场踹翻。 他还留了一句名言:“崩了就是崩了,绝没有和好的可能。” 从此他彻底撕破脸皮的作风让他出了名。王文杰说完去瞧他的脸色,苏峻平面上淡淡的,点点头,没有瞧出不高兴的颜色,忽然嘴角一弯,笑意跃上眉间,挣开王文杰就跑了过去。 他看着他匆忙跑到陈一霖身边,眼巴巴的馋着青柿子,心想:果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峻平毫无尊严的坐在椅上扭着屁股,可怜兮兮的望着陈一霖说:“我想吃柿子!我最喜欢吃青柿子了!” 柿子只有两个,是怎么也不够分的,陈一霖本来想两个都送出去,见着苏峻平又心软,假公济私的留下一个。要来水果刀削了皮,切成片,苏峻平就着水果刀吃了一半,可把陈一霖吓得不轻,一直担心他把舌头划破了。 很明显他是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39 个熟练工,吃完一半把一半推给陈一霖:“阿霖,剩下的你吃。” 陈一霖说不用,预备分给后排虎视眈眈的男生,苏峻平见状一把叼住,很卑鄙无耻的先用舌头舔了一遍,然后慢吞吞把半个柿子给吃了。 陈一霖:“……” 后排的男生:“……” 太不要脸了。 他吃饱后,舔了舔唇,把杂志盖在脸上睡了一会儿,之后醒来看杂志。 不一会儿日轮西沉,第一天的运动会结束,一票人匆匆忙忙去吃饭。苏峻平和陈一霖合力把黑板、饮水机和水桶搬上去,再下楼吃饭。队伍长得一直排到最外面的餐桌,轮到他们的时候,等同于没菜。苏峻平被杨虹强塞了一条秋刀鱼,刚开始他是十分嫌弃那玻璃碗的,现在不由得感谢母上大人的先见之明。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晚自修,苏峻平连写情书都提不起劲,只是玩手机看杂志和睡觉。 也许是晚自修睡觉的功劳,他晚上回家玩得很晚,第二天也精神抖擞。 不管怎么说,今年都是最后一年了。最后一年,面对放肆的高三,巡场老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十一班除了无数手机三个mp3和四个平板以外,还搬来了一箱果酒。 始作俑者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王文杰。 众人高声呼好,瞬间就把果酒瓜分的干干净净。王文杰把纸盒踩扁压在屁股底下,消灭了罪证,拉开拉环大喝起来。 大家就着果酒吃寿司和炸鸡排,还有小笼包和柚子,果酒度数很低,除非一杯倒的,大多都当饮料喝着玩。 十一班集体飘飘欲仙,连陈一霖都被灌了半听,他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大家怕他上头,不再强灌了。其实他看上去上头,实际上清醒得很,不过他并不喜欢喝酒,就这么顺水推舟拒绝了。 苏峻平一看就是常喝酒的人,喝了三听半,除了跑了趟厕所,没什么异常。 十一班的酒会愉快的结束,十班的朝他们翻白眼:“大哥别浪了,要接力跑了你们知道吗?” 体育委员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喊人去检录处。 一般去检录处至少提前半小时,在那边又无事可做,苏峻平和陈一霖两人坐在地上聊天,一帮男生靠在树上聊天,不知怎地开起玩笑,携住王文杰的四肢就要让他去撞树干。王文杰虽然瘦,但是力气不小,像条垂死的鱼死命的挣扎,踢了别人好几脚,苏峻平看着他翻出来的白肚皮哈哈大笑。 也许是他的笑声实在他可恶,王文杰在危急中望了他一眼,手指一指:“放开我,让他来!” 苏峻平楞了两秒,见狞笑着走过来的男同胞大吼一声:“王文杰我草你妈!” 自从他独吞了那个柿子,男生就对他怀恨在心,因此格外的积极,苏峻平从地上弹跳起来,死活不愿意,被一群人追着绕场地跑了好几圈,差点要爬树。 肖伊苓作为女子队的围观了整个过程,忽然出声:“等下!” 苏峻平感动的眼泪汪汪,还没等他挤出几泡泪来,肖伊苓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左护法,你和班长亲一个,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啊?” 突然被点名的陈一霖眨了眨眼睛,显然没理解状况。 苏峻平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追着他的男生也没有动作,对于陈一霖,他们还是有些拘束的。可架不住姑娘们的热情,她们不约而同的拍起手来,还十分有节奏的喊着:“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男生胆子也大了起来,把苏峻平拽住,强行拖到陈一霖面前,高声喊着:“亲一个!” 那声势浩大如涨潮时的浪,一声盖过一声,虽没有实体却喊得人振聋发聩,胸口发闷,脑中有千万种或尖或钝的声音在喊——亲一个。 苏峻平跌跌撞撞的被拽过去,看着陈一霖发红的脸,面上也烧得厉害,嘟哝了一句:“你们有完没完!”立马被声浪所淹没,连陈一霖也没听清。 陈一霖见他嘴唇开合,凑过去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一靠近,苏峻平就看见他脸上那层细密的绒毛在太阳下晕出奇异的光,像从一幅纤细入微的画里走出来。他脸比喝了酒的陈一霖还红,摇摇头说没什么。 两人距离一拉近又是一阵嘘声,肖伊苓举着摄像机喊:“左护法借位也行啊!最后一年,就当是留个纪念嘛!” 在“亲一个”大军中,苏峻平愤恨的咬着牙想要破口大骂,可举目四望皆是怂恿者,他都不知道把脾气朝谁发,这时候陈一霖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说:“借位……就行了吧。” “啊?” 在苏峻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一霖捧着他的脑袋拉近,鼻子轻轻撞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似的偏了偏头,他听着脑后喀嚓喀嚓的快门声,觉得仿佛脚踩云端般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好像酒劲上头,他心里有个角落被泡得又甜又辣,胀得发酸,苏峻平觉得有些头晕,一阵暖风吹过,他就仿佛毫无重量的纸片人似的,被风推了一把,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舔了下陈一霖的嘴唇。 那是很漂亮的嘴唇,唇形多适合接吻。 陈一霖呼吸一滞,粗鲁地推开苏峻平跑了。 苏峻平刹那间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摇摇晃晃的走到树旁,靠着树站立,众人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都十分识相的收了相机,默默退开。王文杰思索半响,还是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还好么?今年比较疯,大家都是开玩笑的,没有恶意,别当真。” 苏峻平一抬头,王文杰被他震得说不出话,他面上那点血色好像都涌到眼睛里,红得吓人。苏峻平嘴角抽了抽,把肚子里一箩筐的骂娘咽了回去,他忽然觉得破口大骂没意思。苏峻平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你去把……阿霖给找回来,我就不去了。” 王文杰立马喊人去找陈一霖,轻而易举的,在厕所那边就找到了他。 陈一霖正在洗脸。 他喝了酒脸上一直红着,掩盖了那点难以言说的心情。陈一霖洗了把脸,水是凉的,可水落到嘴唇处还隐约的发烫,他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那热乎乎的舌尖在他唇上一触即分的感觉。 王文杰去拍他的肩,陈一霖身体一僵,王文杰立马后退两步说:“班长,比赛马上就开始了。” 陈一霖:“我马上回去。” 他回去瞥见苏峻平,像被灼伤似的远远看了一眼就转头。 那之后的入场,比赛,耳边十一班的加油声都恍若隔世,陈一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比赛完回来的,他甚至连他们班第几都不知道。 回来的时候,陈一霖走在前面,中间是一大帮勾肩搭背的男生,尾巴是苏峻平,他们就没说过一句话。 陈一霖回来就把全权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0 交给肖伊苓和体育委员,自己随便搭了本杂志在脸上睡觉。他心里头不愿意想刚才的事,可那念头十分顽强,千座大山压在上面它也要死命的钻出来,钻得陈一霖脑壳都疼了,他一闭上眼,滑溜溜的铜版纸印在嘴唇上就像那柔软的舌头,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了。 大抵是因为之前的辗转反侧,睡得特别沉,他被人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回光返照的太阳撒出了过分刺眼的金光。 陈一霖用手捂住眼睛,显然不能适应突然的光亮。 他捂了一会儿,被人抓住手,强硬的掰下来。那熟悉的温度让他浑身僵硬,可苏峻平动作强硬,却垂着眼睑不敢同他对视。 陈一霖故作镇定地道:“怎么了?” “放学了,他们都走光了,我来叫你起床。” “哦,谢谢。” 两个人坐在位子上沉默了片刻,陈一霖想要做些什么打破尴尬,站起身来预备去搬饮水机,苏峻平却使劲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险些搓掉他一层皮。 陈一霖转头去看他,他垂着脑袋,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一点,说:“阿霖,你不喜欢我吗?” 陈一霖心里咔哒一下,觉得心口隐隐发疼不由得弓着背攥住了胸口的一片衣服。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睬我?看到我就转过去,你就这么怕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苏峻平像触到了着火点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唯有泛红的眼角泄露了他的外强中干。 陈一霖见他这样心疼的不得了,忙说:“小峻对不起,我只是——” 苏峻平气势汹汹的说完,又垂下头,哀哀切切地说:“可是,我喜欢你呀。” 陈一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觉自己闷头挨了一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心口像是被那句话戳了个小洞,然后心中的情愫浪潮般汹涌而至,瞬间把他淹没,淹得他呼吸困难。 过了好一会儿,他就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声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脸,说:“我也喜欢你啊。” 忽然金光乍现,陈一霖猛地睁眼,就见肖伊苓拿开盖在他脸上的杂志,轻声说:“班长,放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基友画的小彩漫!是不是很萌呀~ 看在这么萌的份上点个收藏吧= ̄ω ̄= ☆、第二十八章 陈一霖有那么几秒钟,靠在椅子上,呆呆的觉得是在做梦。 然而几秒后他就分清楚了,这才是现实。 他喝了几口水,放眼望去,人走的差不多了,有零散的几个班干留下来清理场地,苏峻平不在。 他不在,这很好。 陈一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他把水杯拧紧,丢给体育委员,然后站起身离开,肖伊苓在他身后喊他,他也只是招了招手,去办公室向谢老板请了个假。 陈一霖这两年多一直是全勤,谢老板对他那是十万个放心,连理由都没有问就让他走了。 陈一霖背着书包出了校门,到小巷子里把校服一卷塞进书包,然后去了离学校最近的一个网吧。那网吧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陈一霖的身高摆在那儿,离成年也差不离,连身份证都没检查就放他进来。 陈一霖打开搜索界面,发了片刻的呆,然后在键盘上敲下了三个字:同性恋。 他从傍晚一直查到八点半,然后花一个小时在kfc做完了作业,再慢悠悠逛到家,看上去就像是晚自修结束一样,时间掐得刚刚好。 陈一霖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睡着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窗户漏出楼下的灯光。一辆汽车驶过,那车灯像一个橘色的面团似的被拉长,从天花板的一端拉到另一端,然后啪一下又缩回一个面团,跳到窗户上跐溜一下不见了。 很快的,又来了辆车。 陈一霖在盥洗室洗手,没有开灯,他听着汽车轰隆驶过,像嘶吼,明晃晃的灯像怪物的眼睛,而那四周的一片黑都是它的身体,他被黑暗扼住了咽喉,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腐文化大行其道的时代,陈一霖也知道一些,但毕竟不了解,他花了点时间去触碰了下真实的表面,就不再有勇气深入下去。 即便是皮毛,他也看到了无止境的悲剧。在帖子里面有许多不堪入目的脏话,他面不改色的看了许多,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愿老天开眼。” 愿老天开眼,收拾这些怪物。 这些违背伦理为人所不容的怪物。 愿老天开眼。 陈一霖默念了一遍,猛地把头扎进脸盆里,又念了一遍,嘴巴咕噜咕噜冒出一连串气泡,他看着气泡,忽然笑了起来,笑到水灌进气管,大声咳嗽。 “我也想让老天开眼啊,”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低低地说,“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又是我呢!” 他只有十七岁,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为什么要告诉他这种事呢? 他只有十七岁,他举目无亲有一个年事已高的奶奶要供养,他是校级三好学生,他是老师们看好的希望之星,他必须出人头地,他必须衣锦还乡,他必须优秀得近乎强大,否则,他这一生就完了。 就算在腐文化盛行的当下,想要让人失去芥蒂,也是一条极其漫长和痛苦的道路。 他曾经想过他的生活,要去一所好的大学,努力学习找一份好的工作,找一个安静贤淑的妻子,生一个乖巧又漂亮的小孩——这确实平庸的近乎愚蠢,可他渴望安定。 而那三个字,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就算陈一霖再怎么少年老成,他毕竟也只有十七岁,那些迷惘和挣扎,在心底掀起了惊天骇浪,急于喷涌而出却找不到一个出口,到处乱撞撞得他心口发疼。 过十年,不,过五年之后再回头看,也会发现那些浓墨重彩的感情急剧褪色,他彻夜难眠的痛苦也未必无解,可是,当时的他,毕竟只有十七岁啊。 陈一霖浑浑噩噩的洗漱完躺到床上,躺在床上也直挺挺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一直盯到第二天翻出鱼肚白,他才累了,小憩片刻。几乎是刚沾枕头闹钟又响,陈一霖想起来还得帮住校生带早饭,爬起来洗脸刷牙。 他一进教室班里诡异的静了两秒钟,这才恢复了大吵大闹,肖伊苓呆呆的看着他把早饭放在她桌上,说:“班长……你怎么……” 陈一霖冲她笑笑:“昨天有点不舒服,睡得不好。” 昨天陈一霖请假,留下的苏峻平很不高兴。 当然他属于有苦说不出,只是恨恨地想,亲一下怎么了,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也亲过别人,也没怎么样。当然,他也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1 知道陈一霖是不一样的,可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又没有想出来,于是焦躁聚集在了一起,沉淀成了怨气。 他见陈一霖来了,正准备冲他发牢骚,忽然闭上嘴,还是陈一霖先同他打了招呼后,他才虚弱地说了一声早。 陈一霖没有理睬苏峻平见鬼一样的表情,他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 第三天的运动会只有半天,很快就结束了,陈一霖留下来整理场地。 肖伊苓和另外一个姑娘倒垃圾去了,他搬着水桶正准备上楼,就见苏峻平从楼梯上下来。他俩四目相对,陈一霖飞快的移开,苏峻平却盯了他好一会儿,还不依不饶的凑过来。 “阿霖……”他低下头,似乎十分难过的样子,“对不起,你不要生我气,我只是……开个玩笑……就是个玩笑,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真的,对不起,早知道的话……” 陈一霖看着他,内心像滚烫的岩浆沸腾了片刻,想起早上做的决定才逐渐冷静下来。 陈一霖深吸口气打断越描越黑的苏峻平:“我知道,我不介意的。昨天是别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苏峻平立马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嘴角的笑一下子灿烂起来:“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的,已经搞定了。” “那就好,阿霖,我以为你生气了担心了一整个晚上呢。”苏峻平一把抱住陈一霖,把他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陈一霖手一抖,险些把水桶给摔了。 他把那块狗皮膏药从他身上撕下来,退后两步,强作淡定地说:“快去吃饭,晚了就没菜了。” “不要紧,我妈做了凉拌牛肉,我们等下一起去吃。”苏峻平瞥了眼场地,“我帮你拿小黑板。” 陈一霖来不及拒绝他,他就殷勤的跑好了腿,接下来的共进晚饭也十分的顺理成章,没有一丝可以反驳的机会。 还好,还有晚自修。 晚自修是独立的,让他喘息的机会。 可是没一会儿陈一霖就惊恐的发现,他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苏峻平确实没有打扰他,可是他不由自主的去在意坐在身边的那个人:看他在草稿本上涂鸦,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又把草稿本撕下来,折垃圾盒,折了厚厚一沓……当第一节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只堪堪做完了半张物理卷子。 陈一霖心乱如麻,苏峻平还献宝似的把那一沓草稿纸递过来:“你要丢垃圾和我讲,我这边有好多呢。” 陈一霖敷衍了一声谢谢,低下头去看物理大题。他第一道大题做了三遍,不是漏看条件就是数据记错,或者压根就没算对。 那是一道非常简单的,连苏峻平都会做的基本题型。 陈一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满是汗渍,在灯管下闪闪发亮。 “不能这样,”他对自己说,“忍忍就过去了,一年以后各奔东西,什么都淡了。” 那是大部分人的想法,陈一霖也一样,他思索片刻,把自己那沓书放到靠近苏峻平的一边,还在上面加了两本字典,只露出自己的脑袋。 这无形之中隔绝了两人的交流,而且陈一霖自那以后连下课都埋头做题,苏峻平就没和他搭上话。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接连三天他都采取了同样的政策,只是比第一天晚上更加的隐蔽。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有规划的人,那天晚上他在草稿本上写了份详细的方案,多看几遍印在脑子里后用水润湿再撕碎丢掉。 奶奶只有小学文化的水平,而且从来不乱翻他的东西,这没什么必要。可陈一霖还是这样做了。 悄然的淡化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 第一天,吃饭聊天照旧,只有晚自习快下课时他跑去办公室问了两次题目,错开了两人的聊天时间。第二天,苏峻平去吃饭,而陈一霖在教室吃了泡面。第三天,装作困极了在上午的课间睡觉。 约莫三个月,他们能变成普通朋友。 陈一霖倒也不是装睡觉,他在那短暂的十分钟里确实睡着了,因此中午精神头格外的好,况且还要补课间没做的作业,他打算中午不睡。 一点十分的时候,陈一霖做完了作业,伸了个懒腰,从桌肚里拿出苹果准备削皮,正翻来覆去找水果刀忽的记起上午被苏峻平借走,他低着头,小心的避开苏峻平去他桌肚里翻找。 苏峻平的桌肚是个狗也嫌的地方,书本卷子夹着薯片的残渣,陈一霖找的汗都出来了也没见水果刀的影子,不得不蹲下来更方便寻找。 他甫一蹲下,胳膊肘就不小心碰了下苏峻平,苏峻平似乎睡得浅,皱着眉嘟囔了什么,动了动,陈一霖忙抬头去瞧他的脸。 就一眼,却再也挪不开了。 那人摘了眼镜才发现睫毛格外的长,又长又密,衬着那张嚣张跋扈的脸有不同于往日的柔软。他的目光细细的抚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子,还有婴儿肥的两颊,最后落到了柔软的嘴唇上。 九月末的天气还需要开空调,他的心跳声在空调机子中格外的明显。陈一霖听见自己如鼓点般沉重而快速的心跳声,那声音似乎不是从心脏里发出来的,是每一滴血液都敲打着血管,震得他浑身发抖。 就在那瞬间什么“普通的朋友”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感情才刚萌芽就被抑制,那股力量就像是弹簧狠狠的反弹了上来。 在陈一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心中不顾一切的疯狂因子已经在土中沉默的汲取养分,只等哪天破土而出,开出最美最烈的花来。 这时候土壤刚刚松动了一下,陈一霖伸出手去摸苏峻平的嘴唇,少年的嘴唇格外柔软,只有微微翘起的死皮,他轻轻勾弄着翘起的皮,心中有种异样的背德的快感。 然而陈一霖毕竟是陈一霖,他这么做了三秒钟就反应过来,心道:“我在干什么?我疯了吗?”他深深震惊于自己可怖的欲望,可他没有反省的机会,苏峻平睁开了眼睛。 ☆、第二十九章 陈一霖做贼心虚被抓了个现行,不过他反应奇快,发现苏峻平迷迷糊糊的,把面孔端正的一摆,缩回手,搓了搓手指说:“都几岁了,吃饭还吃到脸上。” 苏峻平乍一听一惊,急忙去找镜子:“在哪里在哪里,啧,我镜子呢?” 陈一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胸口的衣服,哑声道:“嘴角上,帮你弄掉了。” 苏峻平道了谢,听着陈一霖的声音钝钝的像磨砂纸在绣了的铁片上摩擦,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想起他几乎趴了一个上午,担心的探出手摸上他的额头:“别是发烧了吧。” 苏峻平体温偏高,再加上陈一霖心底那点见不得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2 人的小心思,仿佛助燃剂一下,轰的把心脏都快烤熟了,脸一下子红起来,真像是发烧了一样。 苏峻平见状就要拉他起来去医务室,陈一霖挣扎了会儿,那人力气却越来越大,如果不是王文杰哼了两声,他根本不会收敛。 苏峻平发现陈一霖手腕都被他捏红了,连忙道歉。陈一霖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阿霖你还是去一趟吧,你去一趟我放心。” “真的没事,可能是天气闷热,我一热就这样。” 苏峻平半信半疑的瞥了他好几眼,陈一霖花了番功夫哄他,才把这事儿揭过。 他们聊了几句午休就结束了。同学三三两两的起来倒水洗脸上厕所,苏峻平似乎还有些睡意,反倒趴下睡了。 他睡得不沉,刚要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就被陈一霖推醒。陈一霖用一句话彻底驱散了他的睡意:“这节英语课,要默课文的。” 苏峻平:“啊!” 课文读五遍就要默写。苏峻平嘴里含糊地嚷嚷两声,一见大家读完,立马把书塞进桌肚,摊开默写本,一本正经的抄了起来。 陈一霖下笔如有神助,写得飞快;而苏峻平掖掖藏藏,抄的反而没默的快。他眼角余光瞥见“雌孔雀”走近,把书往里头一塞,自己胡乱写几个单词,估摸着她走过了继续抄。谁知今天女王不按常理出牌,在他面前站了足足半分钟,苏峻平憋红了脸也没憋出几个词来,她却一弯腰一伸手,把他桌肚里的英语书给拿了出来。 苏峻平:“……”姐姐饶命! 可惜“雌孔雀”不会读心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峻平,把英语书放到叠的那沓书上:“来来来,大家把英语书都放在最上面,我一个个检查过去。” 临走前看着抽英语书时掉出的薯片袋,她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吃垃圾,长垃圾。” 苏峻平:“……” 不管他内心如何咆哮,她走到讲台前,看着后面的挂钟喊:“还有一百二十秒交!有涂改的算错,超格的算错,不顶格的也算错!” 话音刚落后排一片哀嚎遍野,王文杰苦着脸说:“我已经涂了十三个地方了啊!” 众人哄堂大笑,苏峻平急得手心都出了汗,笔都握不住。 就在他松手擦汗的时候,陈一霖悄悄挪了下书堆,把自己的默写本递过去,而他对着本草稿本假装在写字。 苏峻平一脸震惊,陈一霖垂着眼睛,只稍稍蠕动了下嘴唇:“快抄。” 苏峻平心中大喜,没有墨水的脑子里蹦出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然后美美的夸了自己一把有文化,这才开始抄。 幸好他抄作业抄惯了,技术超群,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也能把字写得端端正正。 “雌孔雀”一喊收,苏峻平迅速的递上默写本。 他又一次的在艰苦卓绝的英语默写中存活了下来,世界和平,可喜可贺。 ——一下课,左护法就被“雌孔雀”叫走。 真可谓乐极生悲的典范。 不过熬过了“雌孔雀”的冷嘲热讽,就将迎来灿烂的明天。英语唱歌比赛的入场票每个班只有二十二张,“雌孔雀”作为女权者自然是女同学优先,男生还有两张,被他撒泼打滚讨了过来,他和陈一霖一人一张。 在班会课上,苏峻平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在草稿本上画宇智波带土,可惜除了面具其他一点儿都不像。他献宝似的传给陈一霖,陈一霖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头,浑身一僵飞快的攥住本子缩了回去。 苏峻平感觉到了,有点不是滋味的看了他一眼。 离那场仓促的吻已经好几天,他发现陈一霖似乎在刻意远离他,可那远离又是如此的细微,像是一场闹人的幻觉。“他就这么接受不了?还是我多心了?”苏峻平烦躁地想。 陈一霖像是掩饰似的,在本子上草草勾勒几笔,又还了给他。虽然画得潦草,但有足够□□,让人一眼就能分辨。 苏峻平一见就把心里那点不愉快抛到脑后,把头凑过去说:“画得真好,阿霖你学过画画啊?” “嗯,三年素描。” 在他心目中,陈一霖的光辉形象又添了灿烂一笔,他还想再说,忽的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目光,立马闭嘴假装在做作业。 谢老板唠叨着拖了五分钟的堂,害得班里头大多只能吃泡面。吃完晚饭,班里三三两两的在闲聊,陈一霖思前想后决定把自己那张票供出去,抽签用。 他向肖伊苓借了计算器,敲了敲黑板让人安静下来。 陈一霖咳嗽两声说:“我今天不是特别想去听唱歌,那张票谁想要谁就拿去。” 班里自他目光所到之处一片沉默,移开了又沸腾起来,叽叽喳喳的聊天。 陈一霖皱了皱眉:“没人要吗?”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以前班里为这种比赛分票能争得头破血流。 没人理睬他,陈一霖又说:“那我抽签了,按照学号。” 他连抽几个学号,被喊到的都摇了摇头,有一个意志不坚定,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被人瞪了一眼,立马一缩脖子虚弱地说不用。 王梓峰正在装垃圾,听了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班长歇歇吧,你要是不去,‘雌孔雀’得多失望呀。” 他这话明里暗里都指责“雌孔雀”偏袒他,陈一霖没有接话,正巧苏峻平走进教室,他惊弓之鸟似的埋下头,老老实实装垃圾去了。 陈一霖回座位上,苏峻平问他怎么了,他心虚的别开目光说:“没什么。” 没有人多嘴告诉苏峻平,他也就不知道陈一霖险些把他辛苦抢来的票给卖了。可他虽然不知道,陈一霖却觉得内心有愧,陪苏峻平去体育馆听比赛十分顺从,苏峻平做生物做不出的时候,帮他画了完整的八副遗传染色体图,分别用黑红两色标注好,端正漂亮的像明信片上的画。 苏峻平心中暗喜,心想之前的疏远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十分高兴地抱住他蹭了蹭。陈一霖摸着他油光水滑的头发,只觉心尖颤,一边想着果然不该跟他过来,一边享受着滑溜溜的发丝,这两长手长脚的大老爷们在一堆情侣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一边听歌一边做作业,愉快的翘掉了两节晚自修,而且在陈一霖的帮助下苏峻平作业效率极高,第三节课过半就把作业给做完了。 他闲来无事偷看陈一霖,陈一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那沓英语卷子,只偶尔眨一下眼睛,睫毛扑棱棱的就像两把扇子扇得他心痒痒。 苏峻平的屁股在椅子上痛苦的挪动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人搭理他,自己低下头去写东西。他写也不能集中注意力,眼角余光总是注意着陈一霖,瞥见陈一霖好不容易做完一套卷子,见缝插针的就要和他说话。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3 陈一霖一边喝水,一边同他说话权作放松。见苏峻平摊在桌上一张纸,写了四五行,随口问道:“在写什么?” “信,”有那么一瞬间苏峻平觉得难以启齿,“给罗青雨的。” 陈一霖转水杯盖子的手一顿。 过了两秒他反应过来,把那本要转紧的盖子又转开,掩饰似的灌了好几口,他喝得太急,水从嘴角边漏出去,沿着下巴一直钻到衣领里。水像条冰冷的小蛇,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颤栗。 苏峻平被他吓了一跳,拿纸巾去擦,被陈一霖近乎粗鲁的打掉了手。 他眨了眨眼睛,哑声说:“对不起。” 苏峻平嘴巴开合说了什么,他却没有听见,两人的世界像是隔了一栋极厚极厚的墙壁,他垂着眼睛看杯子里倾斜的水,随着他的手一颤一颤的,那水的倒影中,只有他自己扭曲的面孔。 愤怒无力和孤独像一把钝极了的刀,正一下一下的割着他的脑袋,他头脑清醒得近乎发疯,却不能有丝毫作为。 苏峻平这样,本身很好。他想。 可他脑中分明有个又尖又细的声音钻着他的脑袋说:“不甘心!”它蹿到了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一个音一个音细细的掰开来说:“不甘心!”不甘心——他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嫉妒的火把他烧得几乎要扭曲。 可另一句话就像桶冷水,把那点火灭了个干干净净。 “这不就是你所期望的吗?” 他被这话冻得胸口一疼,忍不住放下杯子,微微蜷缩了起来。他下巴缩在皱巴巴的衬衫领子里,流露出一丝近乎绝望的卑微。 ☆、第三十章 这是一场暗无天日,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恋。他明白要忍耐,可是不过五天光景,他就觉得快忍受不了了。 苏峻平这个人,像太阳一样。 自从发生家庭变故,如一日间坠入深不可测的地狱,刚开始他面对黑暗惶惶不可终日,这几年他费尽心思往上爬,似乎也习惯了,在黑暗中也能踩得很稳,好像生来就不需要阳光一样。 可那也只是好像。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记起苏峻平在他们家的小店,搬个板凳出来晒太阳,睡得口水乱流的模样。那是冬日的时候,太阳多么的好,好得让人禁不住要流眼泪。 苏峻平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反应,内心忐忑,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柔声喊:“阿霖,阿霖!” 陈一霖猛地被拉了回来,只觉自己脸色发烫,哆嗦了下嘴唇说:“没事……有点头晕。” 苏峻平担心的又说了几句,被他心不在焉地扯了开去:“下礼拜就是月考,考完还要开家长会,复习一下吧。” 苏峻平牙疼似的“嘶”了一声,看着自己只写了开头的信,咬咬牙还是提起了笔,解释道:“最后一封了,再写也没意思。” 陈一霖发现自己遏制不住内心的窃喜,他吞了口唾沫稳定神情,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去做理综卷子。 这次是学校一年一度的英语节,主要活动是:英语歌唱比赛,英语电影赏析,英语话剧比赛,英语朗诵,英语演讲比赛。 大部分人都期待前三个,而对后两个恹恹的。往年的报名名额一直让课代表头疼,可这次也许是高三能参加的最后一个活动,朗诵和演讲居然都有人报名。 朗诵是英语课代表,演讲是苏峻平。 苏峻平举手的时候全班鸦雀无声,然后就是拍桌子的狂笑。苏峻平高高竖了个中指。 “雌孔雀”像是要冷嘲热讽,可她抿了下唇,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雌孔雀”的微笑,就像是法国的首都是纽约一样,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震惊得难以相信。不但如此,她还走下来,十分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要找资料,到我这边来。” 王文杰哼哼两声,心里醋溜的想:“绝对是送卡了!购物卡!罪恶的有钱人!” 苏峻平显然没想到“雌孔雀”如此强势会在金钱下服软,以为其中有什么不可捉摸的大阴谋,诚惶诚恐的点点头,端正了自己凑热闹的心态,一有空就往英语办公室钻,亏这,他的月考成绩居然进步卓越。 当然这时候他还不知道。 他去办公室,“雌孔雀”扒下了和蔼可亲的□□,似笑非笑的睨着他说:“你想好找什么题材了吗?” 苏峻平哆哆嗦嗦递上英语书,一看,是牛郎织女的故事,她哟呵笑了一声:“课文有很多人会用,不过背熟了也不是问题。你要充分运用你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读两段听听。” 苏峻平张嘴,不超过十个单词就喊停。他被狠狠的嘲笑了郊区音:“see读成say的音,啧,难听死了。”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心里却想:“我个大傻逼报个球子!找个机会退了算了!”可惜拿钱办事的“雌孔雀”十分有职业道德,揪着他不放,逼他在国庆节期间背熟,还要检查。 下下周五就是演讲比赛。 而下周一周二是月考,然后直接放国庆假,放完是话剧和朗诵,朗诵完了是演讲,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把行程安排的鼓鼓囊囊,险些把学生噎死。 他们看完了类似断头饭的英语电影,三三两两的从体育馆走出来。 那是晚上,学校的路灯节约到了极致,开同不开一个样,只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块暧昧的白色斑。夜里的地黑漆漆的,延伸的路像块一望无际的奶牛皮。 高三最先看电影,接着是高二,苏峻平看高二那栋楼叽叽喳喳的热闹起来,灯逐渐灭了,归为黑暗。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非常湿润,他把头一偏,不知道哪根脑筋搭错了对陈一霖说:“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在他身后的王文杰等人怪叫起来,陈一霖思索片刻,居然点了点头。 那湖是个罕见的天然湖,据说是十多年前搬来的时候就有了,干脆把湖一圈种荷花,后来发现鲜花没有肚子实在,又改成了鱼塘。夜里只望见氧气泵在水面上探着个头,毫无景色可言。反倒是湖边有座凉亭,用木头搭了有些情趣;还有个长长的连廊,连廊上方种了紫藤萝乘凉,花开的时候像一挂将落未落的紫色瀑布。当然了,这是夜里,瞧不出什么。 苏峻平趴在石栏上,兴致很高的样子,翘着脚天南地北一通胡扯,最后扯到了要读的大学。 “阿霖想读什么大学呢?” “还没想好。” “专业呢?” “也没。” 苏峻平噗嗤一下笑了出声:“真是随便啊,没有梦想的人都是咸鱼你知道吗?” 陈一霖坐在连廊里,看逼近珊瑚红的月亮:“有一件事我想好了。就留在本地读书,方便回家。”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4 “本省吗?” “嗯。” 苏峻平又开始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似乎格外的高兴,陈一霖见着也一起笑了起来。 “别笑我啊,你呢?别是五十步笑百步啊。” “我也想好了,”苏峻平转过来,背对着月亮说,“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越远越好。要那种夏天还得穿棉袄,喝水走两小时路的地方,每天吃午饭前先去放个羊。” 陈一霖咯咯的笑,一边笑一边说:“那是什么地方?你去干嘛?” “不知道。” “这不也是咸鱼嘛。两面煎的咸鱼和只煎一面的咸鱼有什么区别吗?” “只煎一面的会焦。” 陈一霖笑着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脸上一阵凉意。他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是雨。 “下雨了,回去吧。而且晚自修已经开始了。” “好。”奇怪的是苏峻平没有撒娇打滚求他再待一会儿,而是和陈一霖一起回去了。 回程一路无言,像是刚才的话透支了后面的份,在走楼梯的时候苏峻平突然开口:“我记得去年的英语演讲是你参加的。” 陈一霖有些奇怪他没头没脑的一句,却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今年本来也想参加的。” “那为什么不一起去,每个班有两个名额吧?” 陈一霖笑了一下:“最近太忙,不去了。你演讲的时候,我会来加油的。” 上了楼,视野一下子宽敞起来,苏峻平看着走在前面的陈一霖,他的衬衫随风微微摆动,像一条银白的尾边的鱼。 他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我报名难道是为了和他一争高下?” 这个念头在出现的瞬间被飞快否决,陈一霖于他,是只可仰望的存在,给他八辈子也赶不上人家。 他们回教室引起一阵小小骚动,八卦的王文杰十分好奇他们在树丛茂密的湖边干了什么,可惜没人睬他,自讨了个没趣。 又过了两天,考试开始了。 高中的生活实在太单调了,考试实在是千篇一律,可每次都考得人抓人心肝似的难受。谢老板见怪不怪的告诉他们,到了高三除了正常的月考以外,还有每周一次的理综数学和英语考试,哪天他们对考试没感觉了,他们就成功了。 苏峻平听见这话,心里啧啧两声,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学不会对考试麻木了。 考完英语直接放假,甭管看没看懂,都高兴的像是考了一百五一样,背着书包去各处浪,苏峻平照旧是网吧,陈一霖照旧是回家。 国庆节第一天,他吃过午饭刚做了半小时功课,奶奶就告诉他,批发市场来了电话,说前几日订的芡实到了。 陈一霖到了批发市场,熟门熟路的拿了货,还同老板聊了几句,老板有个儿子,年龄和他一样,看陈一霖懂事还送他一包红豆。 陈一霖说谢谢,扛着货,走到一半想起奶奶嘱咐他晚上吃蒸鱼,又拐到水产那儿挑条肥鱼。 他挑完鱼,低头摸钱的时候,听见了一阵笑声。 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换做平常他绝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可也许是那笑声太清脆太年轻了,陈一霖像是被蛊惑似的,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他抬起头,在人群中摸索了一阵,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牛仔短裙,上衣是一件肥大的酒红色t恤,衬得身材苗条,双腿修长。 她背着书包,手里挽着一个女生,站在路边和男生聊天。从那男生头顶的一撮黄毛和拇指上又粗又大的戒指可以看出,他脸上昭告天下的写着“不良”两字。 陈一霖眨了眨眼睛,那个短裙女生手里挽着的,是罗青雨。 罗青雨穿着雪白的连衣裙,看上去清清爽爽,纯得仿佛一弯一眼见底的泉水,他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把她从头发丝到脚尖细细的瞧了个遍,像要深深刻进心里。 他对自己说:“好好看着,这是你永远不能战胜的敌人。” 他真嫉妒她,她可以随意的接受拒绝,苏峻平要给她写最后一封情书了,虽然十有八、九不会成功,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心一软一回头,苏峻平必然会敞开怀抱等她。 而他,陈一霖,就像一只可怜的小老鼠,生活在肮脏阴暗的下水道里,有一天实在耐不住饿偷偷跑出来,哪怕只有一下下,也必然会遭到人们的追打和唾骂。 卖鱼的老板见他神色变幻了好一会儿,最终不耐烦的一摔:“你还买不买啦?” 陈一霖立马回神赔罪,接过鱼又说了声谢谢,微笑着走了。 他回家以后,把那包红豆献宝似的拿给奶奶,奶奶很高兴,不住地说:“乖囡囡,乖囡囡。” 陈一霖帮奶奶把电视开到她最喜欢的电视剧频道,然后把袖子一卷,坐在板凳上杀鱼,期间奶奶不放心的过来看,又被他笑着赶了回去。 “没事的,没事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弄鱼了,你坐下来看电视,今天我做饭。”说完还嘴甜的补了一句,“奶奶平常辛苦了,今天我来孝敬你呀。” 晚饭是清蒸鱼,再炒了个苦瓜炒蛋和一个素菜。陈一霖在洗碗的时候奶奶忽然拿电话给他:“老师打来的。” 乡下老太太对老师都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尊敬,小心翼翼的把座机递过去,陈一霖夹在颈窝,一边洗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喂?是谢老师啊,老师好,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奶奶听见他这样的口气,有点不高兴,打算打完电话说说他,她这么想着,却听清脆的一声“喀拉”,陈一霖一个手滑,把碗给摔地上了。 ☆、第三十一章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应付完奶奶,洗漱完躺床上睡觉的。 他一盖上被子,像是被人摁了开关一样,忽然清醒过来。虽然清醒过来,可脑子里谢老板的话还是挥之不去。 “你最近怎么回事,这次月考你考了一百四十多名你知道吗?!” 一百四十多名?他连四十名都没考过! 再后面的话他都听不清了,好像谢老板叫他明天去学校。是八点还是八点半来着?谁知道呢,这不重要。 他只知道自己脑子里乱得很。他的生活像是在高桥上走路,支持他站立和前进的是脚下千万条丝线,可就在那么瞬间,丝线组成的大厦崩溃分离,只有堪堪一条,吊着他的头皮,吊得他头皮发痛脑袋也异常的清醒。 那一条蜘蛛丝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准有失误。 对于他来说,高考是唯一一架通往上层的天梯。 陈一霖出了汗,决定起来去洗把脸,开灯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卧室的灯。不知原先的主人是怎么个品位,在破破烂烂的房子里非要装一个扁圆的灯,灯罩上全是姹紫嫣红的花卉。也许他本意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5 是想提高人的生活情调,打个附庸风雅的基础,可惜陈一霖瞧了半响,发挥自己的充分的想象力只看出一个笑脸,嘴角一直咧到眼角的笑脸。 他盯了灯罩半响,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心想:“我是傻的多厉害呀,一个舍不得自杀的人想要放弃生命,他杀就好了。” 他舍不得放弃的感情,让苏峻平放弃好了。 他决定抢走罗青雨,和苏峻平彻底撕破脸。 他想通之后,觉得自己一直狂乱不堪的内心忽然如结冰的水面般平静,脸也不洗了,回床睡觉。 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学校,谢老板面色纠结的训了他一顿,他似乎很生气,但是想到陈一霖家的状况,又不敢说重话,连接在一起反倒成了一副要笑不笑要怒不怒的表情,比单纯的发怒还要可怕。 陈一霖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听他絮絮叨叨,眼角余光却满桌子的乱瞟,瞟见苏峻平的成绩,在登记本上重重的用红笔画了个圈:五十七,他扬起嘴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谢老板自觉棒子给完,要给红枣,拉他坐下,一番好言相劝,说到动情处恨不得拿餐巾纸擤鼻涕以示真情。他说完不由分说塞给陈一霖一盒曲奇饼干叫他回去吃,陈一霖再三道谢后准备推门离开,谢老板忽然出了声:“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陈一霖听这试探顿了顿,回头灿烂一笑:“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谢老板面色抽搐了几秒,最后复杂的一挥手说:“你心中有数就好。” 陈一霖小心的带上了门,高兴的抱着饼干离开了。他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曲奇,却一直舍不得买。 把饼干拿回家后,他编了个帮老师忙的借口糊弄过去,然后打包了几份糕点,送到苏峻平家里。 他同苏峻平经常互相串门,杨虹见他来了很高兴,说着:“多见外!来玩还带什么礼物啊!”拿出许多零食点心招待,被苏峻平神秘兮兮的把他和零食拖回了房间。在放假前他们说好,陈一霖做完作业把它带过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动作非凡。 苏峻平在床上瘫成了一摊烂泥,看着陈一霖在翻书包。 “你也太快了吧,今天才国庆的第二天。” “其实还有一点,不过是语文。” 语文作业苏峻平不太爱抄,他一般选择直接翘掉,毕竟选择太少,文字太多。听罢点点头,忍痛割爱的离开柔软的床垫,一屁股坐上椅子面。 他在抄数学,边抄边看题,难的去瞄一眼陈一霖的解答过程,陈一霖在卷子上都清晰的写了重点。 他这么个抄作业法效率低下,怕陈一霖无聊他在桌上摊开一堆吃的,还把平板扔给他,让他随便玩。 陈一霖心不在焉的玩了会儿小游戏,开始和苏峻平说话。苏峻平说了几个王文杰初中时的笑料,大家笑了一阵,陈一霖问起了他的最后一封情书。 苏峻平笔尖一顿,皱了下眉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他还是老实说:“在我抽屉里,我写了大半,但是感觉写得不好。” 陈一霖走到书桌旁,勾起他的一缕头发绕在手指上玩,那头发既柔软又顺滑,像是小猫的尾巴。苏峻平被捋得舒服的哼哼两声,干脆丢了笔,抬头去瞧赏心悦目的少年。陈一霖的面孔偏白,在阳光下,惟一的阴影就是睫毛落下的影子,他抓了包薯条过来吃,心道:“秀色可餐啊,秀色可餐。” 苏峻平递出一根薯条,陈一霖伸手要接,他哼了一声一定要喂他。 陈一霖无法,只好俯下身,叼住薯条后飞快后退两步。他在那瞬间,听见自己的心清楚的咯噔了一下,就像是坏了许多年都落了灰的时钟,忽然运作起来,是一种近乎沸腾般的狂喜。 他拉开距离呼吸了十几个来回,才积攒了说话的力气。 苏峻平喀嚓喀嚓啃着薯条,有些不悦似的嘟着嘴,陈一霖看了他半响,直到他把一包薯条都吃光才开了口。 他哑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那封信。” 苏峻平说:“好啊。你文笔这么好,干脆帮我写算了。” 陈一霖接过信的时候手指都在抖,他狠狠的咬了下舌尖,那点疼把他的理智给拉回来。他心里有那么一秒几乎要把内心的痛苦欲望和盘托出,可他嘴已经违背意志地动了起来。 陈一霖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还有三分笑意,状若轻松地说:“哪有情书代写的,没有诚心。不过作为军师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他要来了笔和纸,花了一点时间写完了情书,和他写的第一封一样,在结尾附了首情诗。不过他给苏峻平看的那张纸上,没有诗。 苏峻平大概是抄数学大题抄的手酸了,草草看了两眼敷衍了两声不错,又低下头去和出题老师斗智斗勇。陈一霖就着自己疯狂的心跳声,把纸推了推:“那你抄一遍。” 苏峻平头也不抬地说:“麻烦死了,你不是会我的笔迹吗,帮我写一遍呗。”说完还怕陈一霖不同意,抓了一大把的大白兔奶糖塞到他手里。 陈一霖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事情进展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苏峻平太信任他了。 他要去背叛一个,极其信任他的人。 陈一霖用他的字迹把信抄了一遍,又加上了那首情诗,装到信封里,封死。情诗是一首猜谜诗,谜底是地点和时间,他不觉得苏峻平的文化修养能一眼瞧出,但以防万一,还是没给他看。 苏峻平看他写完了情书,十分激动一定要留陈一霖吃午饭。陈一霖推拒不过,答应了。 菜很好吃,人也很好,从房子外望出的风景也非常漂亮,陈一霖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踏进这个温暖的家了。 假期眨眼即过,苏峻平一上来就兴致冲冲的把情书给送了。听到是陈一霖全程代笔,王文杰坐在后面,眼神古怪了一瞬。 他心道:“这两人怎么回事?就算好的穿一条裤子,感情的事也没有插手的。而且自己追的姑娘这么敷衍了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别人家的媳妇呢。” 他看着苏峻平在那边笑着和陈一霖说话,笑得眼角弯弯,牙齿闪亮,活脱脱就是只毫无尊严的宠物狗,头毛被抚顺了还能主动摊开肚皮的那种。 他内心挣扎了会儿,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表示那点破事,谁爱管去管,反正他不管。 最开始两节是语文课,大家睡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接下来的“生化危机”也就没那么可怕了——才怪。 谢老板特别生气,这次十一班整体情况不对,在平行班里考了个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堪堪只差一点五分。那倒数第一时不时被普通班抄底,比它高些实在没什么好自豪的。 数学是大头,而十一班的数学垫底,谢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6 老板脸上无光,把那几个数学考得差的批的死去活来,恨不得他们跳下去重新做人,跳楼的时候最好再算一道抛物线。 苏峻平那种成绩用红笔圈出来的,骂完不算,课后还被他一个一个捉到办公室里促膝长谈。 王文杰比及格分只高了一分,可谓险中之险,他心想空间里流传的那条蓝鲤鱼果然有效,下次考试转个“逢考必过”大全,高考都不用愁了。他高兴的在那吹口哨,眼尖瞧见陈一霖桌肚里有个好看的小纸盒,大声嘘了一声:“班长,这什么东西,这么漂亮。” 陈一霖转过来,把食指放在唇边,微笑着说:“秘密。”然后把那盒子往桌肚里推了推。 那是要送给罗青雨的盒子,里面有他刚学会的纸玫瑰。用各式各样的纸,玻璃纸,贺卡纸,折出姹紫嫣红的玫瑰。每一朵玫瑰拆开都有一小段话,标着不同的序号,按照顺序才能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爱情推理故事。 陈一霖国庆时候见到有人卖旧杂志,随便买了一本,随便摘了篇,把它剁剁碎包进小方纸里,折出一碗香气四溢的爱情鸡汤小馄饨,还撒着鲜绿的葱花。 那些自命不凡追求罗曼蒂克的傻姑娘,有哪个看了不会被触动呢? 诗里藏的时间是中午一点,学校连廊。一点钟是大家睡觉正酣的时候,不会出来瞎逛;更何况连廊地偏,有许多学生可能高中三年都没去过那儿。 十二点五十分,班里睡倒了一片,苏峻平已经嘴巴半张,口水滴滴答答淌到膝盖上了。陈一霖伸出手,用指腹揉了揉他乌青的眼底,心疼的不行。 那眼神是缱绻的,温柔的,像是瞳孔里有一朵云,轻悠悠的把人捧在手心里。 可是没有人看见,连陈一霖自己也看不见,惟一有机会看见的是监控室的保安大爷,他睡得比苏峻平还香。 陈一霖揉到苏峻平不高兴的哼哼两声才猛地缩回手,蜷缩着指尖,挽留着手指的温暖。他又贪婪的看了苏峻平好一会儿,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去了。” 即便他再怎么否认,他心底一直有个角落希望苏峻平能跳出来阻止他,哪怕狠狠揍他一顿也好。可惜苏峻平同周公战得正酣,无暇顾及身旁人百转千回的心思,陈一霖掩上了门,在空无一人的连廊里,慢慢地走着。 他走到楼下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他十分坦然的走着,不着痕迹的把自己手中的漂亮纸盒露了个清楚。放到连廊上,等陈一霖走回来的时候,那道目光已经消失了。 他微笑着,小心的推开了班里的门。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纸盒里的小心思不过是道附加题,最重要的是让罗青雨看清他的身影,让她明白那些才华横溢妙语连珠的情书并非苏峻平所写,而是另一个深爱她的人。 不要小瞧女孩子的八卦能力,她回去只要稍稍打听,一定有多舌的家伙把他帮苏峻平写情书的事添油加醋的说出来,还会携带许多“陈一霖”的信息:学霸,温柔,有才,长得帅。 在她不收礼物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罗青雨并不对实物高看,相反,她喜欢一些有的没的,玄乎玄乎的艺术,陈一霖拉严实了窗帘,防止太阳晒到苏峻平脸上,他笑着想,那种女人应该去和寺庙前五十块钱算一次婚姻嫁娶入土搬迁的墨镜大叔去谈恋爱。 就像有的女孩子见到甜食就走不动路,罗青雨的弱点是虚荣。 因为虚荣,她不会对□□的物质感兴趣,而是追求高尚的艺术。艺术本没有错,但在她手里,不过是她掩盖自己本心包装光鲜外壳的工具。 陈一霖想起在菜市场看到的她,站在马路边对着流里流气的小流氓,脸上没有一丝嫌恶甚至还有一点——也许是他嫉妒的发狂,他看到她脸上有一点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笑意。 让两个异性为她争斗,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可是这还不够,要把这朵高岭之花彻底的折断,必须有更强有力的东西。 ——那就是英语演讲。 ☆、第三十二章 在整个年段包括众多英语老师面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在报告厅的讲台上大声说出“我爱你”,作为一个文艺青年,这难道不是一件浪漫至极的事吗? 罗青雨所能了解到的陈一霖,是一个隐忍的,爱意粘稠的人。他辛苦压抑自己对她的爱意,在最后一刻,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灿烂又短暂,如绽放的烟花,他在逼她,如果罗青雨拒绝了,他当然没什么损失,但是她拒绝了,她也就失去了脚下追捧者中的一道光。 陈一霖拿出了在国庆期间自己写的一份演讲稿,简短的讲述了一个帮助朋友追女孩,自己也深爱着女孩却苦于说出口的故事。他看着稿子默背,一个又一个的单词像一块石头,丢进深不可测的湖里,掀起一阵小小涟漪,都不必去抹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陈一霖一个中午没睡,却格外的亢奋,感觉不到一点疲惫。 他趁晚自习去问问题的当儿,向“雌孔雀”报了演讲赛的名。 “雌孔雀”皱着眉,那双精明的眼像针似的忽明忽暗在他身上戳了好些洞,企图从洞中窥得他的内心,可惜她什么也没瞧见。最终对陈一霖的信任压下了她心中的一丝异样。 “好吧,我去给你弄个名额。你也太晚了,后天就是比赛,你来得及吗?” 陈一霖抱歉的笑笑:“这次稿子是我自己写的,花了点时间。没事的,已经背熟了。” 说完后在“雌孔雀”的要求下演讲了两段,他高超的演讲技巧把她心中那点疑虑吹了个稀巴烂。 “雌孔雀”说:“你报名这么晚就是最后一个了,唉!最后怕是观众席上的学生都走了不少!” 陈一霖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又问了她几道语法题,小心的带上门走了。 今晚上是话剧比赛,班里头为话剧票抢破了头,“雌孔雀”大抵也知道人民对她的愤怒到达了高峰,这次什么也没说,票下来按抽签来分。 陈一霖抽到了票,转手让给了男生,苏峻平本来兴致勃勃的在向黄牛王文杰讨票子,见陈一霖不去了,也就失了兴趣。 苏峻平做完了作业,借着陈一霖那沓厚书逛淘宝,忽然感到肩上一沉,险些把手机给摔了。 “我靠文兄你大爷的!你吓死我了!” 原来是看比赛回来的王文杰,装作巡场老师把这心虚鬼险些吓出心脏病。 苏峻平额上一层的冷汗,他拿纸巾擦了两下,忽的反应过来:“不对啊,话剧还没结束呢,你回来干什么。” 王文杰避重就轻地回答:“来上厕所的。” 苏峻平狐疑的瞥他一眼:“厕所呆久了你还呆出感情来了?高考完也别搬了,就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7 住厕所吧,免房租自带自来水。那盘清新剂还是十里飘香增进食欲……” 王文杰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气沉丹田大喊:“有人带手机啦——” 苏峻平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他们尽情的折腾了一阵忽听见一声沉闷的“扣扣”声,谢老板站在窗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苏峻平和王文杰:“……” 事后苏峻平回来,陈一霖小心的瞧着他的脸色,轻声说:“他看了你们五分钟了。” 苏峻平:“……” 陈一霖讨好似的推了推热腾腾的蜂蜜水,还切了片小柠檬,小声说:“我扯了你好几下,你都没反应。” 苏峻平;“……我没怪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苏峻平接过了酸溜溜甜滋滋的蜂蜜水,内心苍凉的想着。 后脚王文杰就被放了回来,他贼心不改的换了个话题继续聊天。 “左护法你没去真他妈可惜,罗青雨就演了话剧,《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爱丽丝,可漂亮了!还有人上去献花了呢!” 说完偷瞄了窗外一眼,见十分安全,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苏峻平伸手去拿,他又十分狡猾的一缩手,诶嘿嘿的笑着说:“求我呀,求我我就给你。” 苏峻平翻了个白眼,说:“无聊。”遂转去和陈一霖说话。 王文杰天生有犯贱基因,发现人家真的不瞥他一眼了,抓耳挠腮了半响又戳了戳他的背,把手机递过去。苏峻平靠在陈一霖身上翻照片,翻了几张忽然抬头说:“阿霖你头发真香,用的什么味的洗发露啊?” 陈一霖眨眨眼睛,显然没想到苏峻平还能一心两用的注意到他的头发,不安的撩了下发丝说:“很普通的柠檬味。味道很重吗?” 苏峻平摇了摇头:“不重,靠近了才能闻到一点,不过真好闻啊,以后我都去你家洗头算了。” 陈一霖笑了起来,眼底的阴霾散去,苏峻平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见他脸上的细密绒毛,在灯光下有一圈奇异的极美的金光,像是一幅画一样。 陈一霖觉得自己像喝了一碗滚烫的红糖水,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被甜了个通透,唇被热气蒸出一丝血色。他说:“下次过来,给你一瓶就好了。” 王文杰盯了他们一会儿,最终受不了了按着额头骂:“不看就还给我!” 苏峻平这才如梦初醒,低头去看照片,说了几声不错不错,把手机还给了王文杰。 第二天吃中饭的时候王文杰还再说这件事,他明显对于苏峻平这种人能找到女朋友进行了极大的嘲讽。 陈一霖默默听着,忽然扯了下苏峻平的袖子,犹豫片刻才说:“我能夹一点你的菜吗?” 苏峻平的菜是最后一盘咸鱼蒸蛋,他大方的让出来:“早说你要吃就让你先点菜了,多吃点,这个鱼咸死我了。”瞥了眼陈一霖扒拉几口的饭米粒,又道,“怎么吃这么少,胃口不好吗?” 陈一霖小心的吐出一根鱼刺才说:“食堂的菜让人越来越没胃口了。” 王文杰听罢惊奇的看他一眼说:“我还以为班长不会说这种话的。” “不会说哪种?” “抱怨食堂的饭菜难吃。” “这是事实啊,”陈一霖戳了下自己盘中的腐乳肉,“昨天也是这个。” 王文杰相见恨晚的和他握了个手:“难吃死了!我开始怀念对面那家的炒米线了——虽然它家火腿肠太少。” 苏峻平说:“那就买来吃呗,反正最近搞活动,门外老师抓得宽,昨天我看见十二班还买了个西瓜回来吃。” 饭的后半段他们就是在痛骂十二班这个“业界毒瘤”中度过的。 轻而易举的话题引导,陈一霖的计划顺利得仿佛滑坡般进行下去。 礼拜四的晚上他们去买了炒米线炒年糕鲜肉大馄饨和一大袋的零食,这引起了不知情观众的强烈不满,众人一致表示明天带上我们一起去。 没错,有一就有二。不管外面小吃的滋味如何,总比学校食堂要好很多。尤其是对面那家川味小炒,辣得让人上瘾。 苏峻平一手一个冰淇淋,一手一碗炒年糕,不无遗憾的表示那家小饭馆人满为患,他明天得早点去。 第二天,周五,英语演讲比赛的日子,苏峻平如约一打铃就背着书包冲出了校门。陈一霖因为有苏峻平帮忙带小菜,无所事事的在教室里兜了几圈,最后决定去小店逛一趟。 他很少在小店买东西,那里的东西价格又贵品种又少,陈一霖完全是饭前消食。他走出小店,正好撞见谢老板走到三楼的教师食堂去吃饭,两人还打了个招呼。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谢老板作为居家好男人,每逢饭点必然回家吃饭。可陈一霖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早就知道,今天,正好轮到谢老板去门口站岗。 之前就说过了,那家川味小炒生意异常火爆,即便苏峻平飞奔过去,还有比他更快的,要排队要炒菜要打包,一趟下来没有四五十分钟是好不了的。 那点时间,谢老板早就吃完食堂,站在门口查岗了。 其实所谓查岗老师是很微妙的,许多老师都对外卖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校里经常见到几个学生拎着两大袋盒饭逛悠,可是这毕竟上不了台面,碰到自家学生老师面上挂不住,总会训他们几句。 更倒霉的是月考本就让谢老板脸上无光,苏峻平数学考的奇差,还在晚自修讲话,现在又溜出去买外卖。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怒火积攒在一起几乎能烧了学校,他立马把苏峻平提到办公室从头到脚一溜串骂。 一切都如陈一霖预料。 英语演讲比赛的开始时间是五点四十分。 苏峻平进校门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分。 轮到苏峻平演讲的时间大概在六点十分。 谢老板这个人的口头禅是:“我不喜欢说废话。”不过有次,班里有人在他上课的时候吃菜包子,被叫去办公室整整骂了一节半课。 苏峻平书包里背着几盒米饭和炒菜,手里拎着两袋奶茶,一杯温一杯冰,他手指轻轻摸了下杯子边,触电似的缩了回去,没过一会儿又难耐的探出去,如此往复。 明明隔着一层皮质布料,苏峻平却感受到了饭菜的温度——他被那点温度热出了一脑门的汗:要凉了! 他想到自己信誓旦旦的让陈一霖别吃晚饭,现在却在办公室里挨训,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放出来。陈一霖这么老实,说等他就一定会等他,哪怕现在饿着肚子也会等他,苏峻平咬着牙低头听训,硬生生的把嘴角和眼角都往下掰,摆出一副诚心悔过的面孔,心里对谢老板的怨气都快戳穿了肚皮,只盼望这个王八蛋能早点放他回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谢老板越讲越起劲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8 ,还去接了杯水继续讲,口水喷了他半张脸,苏峻平忍着抹脸的冲动,还要充满感情的用嗯嗯啊啊应付他。 办公室里的挂钟,指向了六点零五分。 陈一霖五点四十分的时候就去了报告厅,特地捡了个不引人注意的最后一排坐。 六点零五分的时候学生会满世界的找苏峻平,陈一霖凑到他们身边轻声说:“我可以和他换一下。” “你?” “对,我们是同一个班的,他有急事,我正好是最后一个,调换一下。” 陈一霖高一的时候做过图书管理员,同学生会有些面熟,再加上这事合情合理,他们和英语老师说了几句,轻松调换了。 六点零八分,前一人演讲结束。 陈一霖伴着敷衍的掌声,走向了讲台。 在路上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质疑声,还有好几道尖锐的目光,他站定,转身,看着底下黑黢黢的眼睛,那些或无知或惊奇或惊喜的瞳孔,装在睫毛同眼皮搭建的框架中,定定的看着他如何在泥泞中挣扎沉沦。 陈一霖张开了口。 演讲不长,七八分钟就要结束了。他看到了前排的罗青雨,也许是因为太近了,他居然连她精致脸蛋上的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不可能的,可陈一霖固执的相信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她眼睛里有水光闪亮,他看到她紧紧的抓着身旁女孩的袖子,他看到了一把无情又锋利的刀,把他的万千情丝斩得一干二净。 陈一霖绝望地想:“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那念头产生的下一秒,报告厅的门突然被粗鲁的推开,苏峻平背着书包拎着奶茶闯了进来。 他猝不及防的闯了进来,就像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一副静止画,面上带着鲜活的表情。 就在那瞬间所有的东西都黯然褪色,苍白的吊灯,墨绿的树叶,乌黑的头发,姹紫嫣红的衣服都变得透明,陈一霖听见自己用平缓又深情的语调结束了演讲,他深深的一鞠躬,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 陈一霖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他,苏峻平的眼睛澄澈明亮,望着他的时间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其实只有一秒,苏峻平抬了抬手中的袋子,说:“你肚子饿吗?”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陈一霖和罗青雨在一起的消息传遍了全校。 没有人敢告诉苏峻平,他们害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王文杰是在第二节课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正在小心翼翼的埋头啃蛋饼里面最大的那块里脊,听完嘴一松,啪嗒一声掉地上了。 他顾不得里脊,恶狠狠的瞪了传消息的那人一眼,可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王文杰回教室的时候,苏峻平和陈一霖正在互换早饭,苏峻平笑得只见两排大白牙。 他听见苏峻平说:“这个糕真好吃。” 陈一霖微笑着说:“你喜欢的话下次再带给你吃,做法也很简单,改天过来我教你。” 说完不知是有意无意,轻飘飘的朝王文杰的方向刮了一眼,王文杰被那一眼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一屁股坐下,心想:“怪物。” 苏峻平是在中午的时候听到那个消息的。 陈一霖在教室吃泡面,苏峻平和王文杰去食堂吃饭。 他们俩在排队,听见对面那支队伍有人神秘兮兮地讲:“哎哎哎,你知不知道罗青雨谈恋爱啦?” “罗青雨?” “啧,就是艺术班那个,扎马尾辫的那个。” “哦,知道。她不是成天一副此生不嫁的死相吗,”说话的是个女生,因而自带一股刻薄腔调,“被谁拱啦?” “十一班的班长,陈一霖。” “听说是个学霸?” “对,长得帅的学霸。哎呀你记性怎么这么差,昨天的英语演讲里面不就有他吗?你还跟我说要去问人家□□号呢,现在你可以死心了,人家昨天的演讲就是告白啊告白!一整篇演讲都是情书,直接把罗青雨给感动哭了!” “我靠这么帅!我也好想找个这样的男朋友!”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绝对听的清楚,王文杰心惊胆战的去看苏峻平,苏峻平只一心望着显示屏的菜单,良久才骂了一句:“这菜真他妈够烂!” 王文杰放下心,还没安全着陆又提了起来,坐在他们斜对面的那桌子开始聊八卦。 开头是:“你知道艺术班的罗青雨吗?” 王文杰恨不得把筷子插他们脑门上教他们给祖宗上炷香。 苏峻平在努力的把扎肉上的那根细绳给解下来,听到皱了皱眉说:“怎么回事?集体发神经吗?” 王文杰尴尬的埋头扒拉了好大一块白米饭,纠结的胃都疼了,最终决定给他个准备比较好。王文杰抬起头,吞了口唾沫,说:“事实上这个传闻我也听说了。” 苏峻平停下了筷子。王文杰一看胃疼的更厉害了,忙说继续继续,小心点别把汤弹到身上。 “昨天凌晨罗青雨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说说,说自己谈恋爱了,然后放了咱班运动会的合照,说最后一排正中央的就是她男朋友。那个人……”王文杰顿了顿,挤出了那个名字,“是陈一霖。” “她还发了一条,说谢谢晚上的演讲,她很感动。” 在苏峻平有表示之前他又急急忙忙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有可能她发错照片了,毕竟班级合照都差不多;也有可能被盗号了,你知道的,一切皆有可能。” 讲完那句“一切皆有可能”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傻逼,这还不如不说呢。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他讲完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为了缓解气氛,挤出了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苏峻平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抽了下嘴角说:“别笑了,吓死人了。” 他们吃完去小店买零食,在小店又听到了这么一番传言,王文杰上吊的心都有了。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苏峻平一直脸色平静,同他一起骂骂食堂骂骂小店骂骂学校,平静得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水,不知道水底藏着什么样的怪物,会掀出怎样的惊天巨浪。 他们回教室陈一霖刚巧泡面吃完,在背英语单词。 苏峻平说刚吃完就动脑子对胃不好,然后向陈一霖讨来了他昨天的演讲稿和牛津字典。 苏峻平英语最大的短板就是词汇量少,虽然背课文突击了一下,但在陈一霖那篇纯原创的稿子面前,实在是九牛一毛,渺小得很。 他面对着大量的生词也没有说什么,抱着砖头厚的字典,一个词一个词把它啃了下来。 翻译成中文就很直白了,活脱脱就是陈一霖的遭遇。要是苏峻平还没明白过来,他就是傻了。 陈一霖在苏峻平要稿子的时候就知道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49 会发生什么,他面色如常的把稿子递了过去,还细心的把折起的角抚平。他背完英语单词做了几道物理的压轴题,苏峻平把稿子还给他说:“跟我出来一下。” 说完抬手摔了个杯子,然后就拽着他的手腕一路往楼下奔去,苏峻平的手劲越来越大,能搓掉他一层皮,陈一霖一声不吭的仍由他拉着,还有心情对探出头来的王文杰挥挥手。 他把他拉到湖边的连廊里。 苏峻平完全是凭着气势往前冲,跑到连廊那股怒气忽然被堵,闷得他一口气不上不下险些背过身。 他大概是太气愤了,心头火烧得他口干舌燥,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一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开始。” 苏峻平深吸一口气,觉得额头那根青筋都快炸开来:“那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压着你,挤兑你,动用一切卑鄙手段为达目的不罢休?!我是这样的人吗?” 陈一霖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头有一种大限将至的轻松,就好像头顶高悬的尖刀,这一刻精准的落了下来,从此两眼一闭心无凡事。 苏峻平看着陈一霖的神情,就像被迎面泼了一桶冰水,他的心都被冻麻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他摇了摇头,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说:“阿霖,公平竞争,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没关系的。” 陈一霖盯着他发红的眼睛,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说:“我抢了你的女朋友,我对不起你,再这么虚与委蛇下去也没有意思,我们俩……就这么算了吧。” 苏峻平扯了下嘴角,然后一脚踹上了石栏,反作用力震得他骨头发麻。 “陈一霖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谁说你对不起我了,你怎么个对不起我了?你举个例子来说说看!罗青雨吗?她又不是老子女朋友!你跟她好上了我不会多嘴说一个字!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陈一霖哆嗦了下嘴唇,他飞快的要紧后糟牙咬得牙都酸了才没有把那一点嚼烂了的心思给泄露出去。他想:小峻真是个好人,到这种地步都这么温柔,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按照温柔来划分的。 他乞求着这场处决快些结束,于是避开了他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说:“没用的,告诉你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徒增尴尬而已。不是罗青雨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没有她还会有刘青雨徐青雨王青雨。是我不好,我已经累了,我跟不上你的步调,我太固执太死板,总有一天我们俩会因为意见相左吵得不可开交,我们不适合做朋友的,小峻。”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了下他的头发,“说真的,我们算了吧,我们真的不合适。” 苏峻平那瞬间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颤抖着点头连说了三个好,他从来是不相信怒极反笑的,都快气炸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可他今天真真体会了一把,非常轻松的笑了出来。 苏峻平:“说来说去,你就是要和我掰是吧?!你真他妈读书读傻逼了!” 陈一霖点点头:“我是读傻了,小峻,别自欺欺人了,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做的事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委曲求全,你到底为了什么呀!” 他知道苏峻平为了什么,为了他,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是在别人心头上捅刀子,可是事到如今还要伤口一遮高高兴兴拉起手来跳舞吗? 陈一霖有点想哭,但他没理由哭。 苏峻平攥着拳头说:“陈一霖你他妈是不是欠揍?!” 陈一霖握住了他的手,用两只手,诚惶诚恐像捧着一个宝贝一样:“你生气就打我一顿,没关系的。” 苏峻平被一阵恐惧和愤怒的浪潮席卷淹没,那浪潮汹涌,有那么几秒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呼啸的海浪,他伸出手揍了陈一霖一拳,正巧打在下巴上,陈一霖牙齿磕到下嘴唇,出了点血,他毫不在意的在手上抹了把。 那抹猩红的血把他的神智强行拉了回来,他突然间不能更清晰的意识到:他们俩完了。 那一拳就像某种等价交换的仪式,把两个人之间那浓厚粘稠的感情,切得干干净净。 事情已无力挽回。 在决堤的感情叫嚣冲来的时候,他脑中忽然钻出了一个念头,像座保护垒,他忽然挺直了腰杆想:“我为什么要迁就陈一霖呢?他说的没错,是他先对不起我的,他说要断难道我还要缠缠绵绵的不让人家断吗?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于是他点头说:“好,祝你和罗青雨百年好合,我等着吃你们俩的喜酒!” 吼到最后几乎嗓子开裂,他吼完不想看见陈一霖的表情,转身就走。 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陈一霖的错,可他心底有个角落哀哀的叫着:是你逼他的!那点叫声太微弱又太灼人,他不敢去碰,他只能在路上自我催眠,不停的在自己耳边念叨:“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们走到这一步都是他的错,这种近乎邪教的自我催眠掩盖了苏峻平的心虚。 时隔多年苏峻平再回去去看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到如此地步他有很大的责任。 陈一霖害怕这份感情毁了原定的生活而选择逃避,他又何尝不是呢?运动会时那扑上去的亲吻不是喜欢是什么?对自己追的女孩子敷衍的如此厉害,不就是渴望用她作挡箭牌吗?他太害怕了,对明显的事实视而不见,竭尽全力的塑造一个稳定的常规的形象,粉饰岌岌可危的太平。 人所谓的成长,除了身体骨骼,更多的是心理的成熟。他要明白可为和不可为,明白权利和义务,明白他肩膀上所承载的沉甸甸的责任。 家长、学校和社会舆论教育从小到大的孩子要有责任心,这种责任更多的是回报社会的责任,而非对自己的责任。对自己负责,要求你正视内心,要求你强大又温柔,要求你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过有原则的生活,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人生这个跷跷板面前,一方是父母亲朋,冰冷的现实,四面八方的压力,另一方是一颗渺小赤忱的心,坚持不懈的毅力,敢于面对的勇气,两者轻易就会失衡。有许多人失败了,但那些经过艰难险阻拼命抵御洪流往上走的人,他们会看到一马平川的原野,欣欣向荣。 可这些人,毕竟是少之又少呀。 (卷一完) ☆、第三十四章 生命和死亡全部不相容。死时,生便不存在,皆是死亡,犹如一场势不可挡的洪水。继而,一股新的浪头涌起,便全是生命,便是银色的极乐的源泉。 ——《鸟啼》劳伦斯 王文杰伸长脖子在窗外看,就像一只在闸刀下的光脖子鸡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0 ,只等前面的同学推一下窗,喀嚓一刀让脑袋搬家。 他远远的看见苏峻平走过来,脚底生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见他坐定了,犹豫了好一会才问:“左护法……班长呢?” “在后面。” 说完趴下睡觉,胳臂作枕,叫人瞧不见他的神情。 这三个字没有让王文杰放下心,相反他神经更加紧绷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情况,陈一霖走进了教室。他在走进来的那瞬间收获了许多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不怀好意的探究了一会儿,企图找到一丝狼狈的痕迹,可陈一霖面色如常,嘴角抿着三分笑,静静地坐回了苏峻平身边。 王文杰哆嗦了一会儿嘴欠地问:“班长你没事吧?别硬撑啊!” 陈一霖噗嗤一声笑:“不要紧的,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低下头去做理综,众人白期待了一场好戏,很是失望,大多早早睡了,陈一霖熬了一中午做卷子。十二页的内容被压缩在四面的纸上,再把答案往上面一填,糊的看不清楚,陈一霖看着那白底黑字,只觉字符都飘悠悠的浮了起来,像尾活泼的鱼直叫人眼花缭乱,头都大了。他摁着作痛的太阳穴,忍不住发了个呆。 这一发呆就一直发到午休铃声响起,陈一霖才一激灵,急急忙忙地去对答案。二十个选择题里,他错了十三个。 他丢开笔捂住脸,觉得自己实在是犯贱的可以。这一切是他所导演,一切如他所愿,不成功之前他满心思的想逃离,成功后本该安安心心断了念头,可又控制不住的想靠近,恨不得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永不分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翻来覆去的贱人,又贱又矫情,活该落得个如此下场。 苏峻平趴在桌上也没有睡着。他的脑中乱得像团毛线,最终千言万语沉积下来,汇成了一句:老子不干了! 愤怒和无力泡发了他的四肢,苏峻平觉得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找个发泄口。他抬起头,看了眼毫无新意的教室,课程表上下一节是他最讨厌的数学课,他想:我为什么要读书呢?毫无意义! 苏峻平猛地站起来,潦草的收拾了下书包,大刀阔斧地走了出去。 他走到校门口,校门正关着,要出去得给门卫递一张出门证。翻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栏杆上围了一张电网,苏峻平出奇的愤怒也出奇的清醒,他嬉皮笑脸的和门卫套近乎,苏峻平嘴巴虽甜可门卫也不肯放,他一边聊着天一边注意着停车场的动静,没一会儿有个老师开了车,逼近了校门。门卫正在开门,只见那校门堪堪开出半米宽苏峻平就一提书包,跐溜一下蹿了出去,把门卫气急败坏的声音甩到耳后。 他的两颊滑过了湍急的气流,是风。天空灰蒙蒙的,电线杆上有两只灰色的小麻雀在玩乐,叽叽喳喳的。他不无悲哀地想:“我活得还不如一只鸟。”很快又甩开这个感春伤悲的念头,决定去网吧开心开心。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如此,好像是网吧前不久刚被查过,一定要求身份证,苏峻平没成年,他磨了磨牙,按捺着火气转身离去。 他又跑了老远才找到一家宽容的网吧,他去打了会儿游戏,闻着空气里浓郁的烟草味,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厌倦。还是和平常一样。苏峻平退了游戏,随便点开了一个音乐平台,伴着音乐小睡了一觉。 他醒来看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也没有,苏峻平感觉挺稀奇,正好肚子也饿,不如回家给自己下碗面条吃。 冰箱上贴着一张字条: 夜宵在冰箱里,自己热来吃。葡萄也在冰箱里,记得吃之前用淀粉泡一下,洗干净一点哦。 再见,宝贝。我爱你。 这是他妈的字。 旁边还画了一个颤抖的笑脸。 苏峻平眼前一黑,有那么两秒他丧失了力气,扶着冰箱才能勉强站立,他眨了眨眼睛恢复了光明,摔了门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他家住高层要等电梯,看着电梯一点一点上来他不住的踹墙砖,那墙砖被擦得光亮可鉴险些让他摔了个大马趴,苏峻平的脚已经麻了,一见电梯门开他几乎是扑了进去。 那之后的每一秒都无限漫长,狭隘的金属空间让他难以喘气,苏峻平有一瞬间觉得这不是真的,脑中有一种荒诞感,下一秒他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响亮,电梯的显示屏还是同之前一样,刺得人禁不住要流泪。 苏峻平一边烦躁的走来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理所当然的是关机。 他差点把手机给摔出去,幸好理智用一根头发丝堪堪吊住了他,苏峻平拨给了派出所,让他们找人。然后他又打给了所有认识杨虹的人:他外婆,他舅舅,他表亲戚,还有他最讨厌的爸,所有人都是一派无知的冷静,苏文还为他上学期间打电话的事臭骂了一顿,苏峻平当场就掐断了。 电梯打开,他跑到大厅里抱住头对自己说:“要冷静。” 可怎么冷静的下来呢,苏峻平只觉头皮一痛,他揪下了自己的一撮头发,真他妈的痛! 苏峻平扯着头发逼自己冷静:杨虹离家出走的事没有人知道,那张字条很明显是写给他的。他晚自修回家要十点多,这几个小时里她想远走高飞必须乘最便利的工具:飞机! 苏峻平还急中生智的去车库看了一眼,她没有把车给开走,说明有什么事让她失了方寸。 可是什么事呢?苏峻平没有敢往下想,他也自动避开了一个极大的可能:杨虹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不想活了。 那个想法太沉重,让他只是想想几乎就要肝胆俱裂。 他抬手叫了辆出租车,说要去机场,越快越好。 苏峻平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也没系,他皱着眉,先是闭眼了一会儿,又懊恼的睁开眼,偏头去看沿路的风景,时不时的去翻自己的手机,连一个诈骗电话都能让他激动得两手发抖。 景色飞快的后退,穿过市中心的时候有许多形形□□的人,那些人的脑袋是乌黑的色块,衣服是鲜艳的色块,往郊区逼近之后了无人烟只有高速公路上一棵又一棵的树,那是绿色的色块,绿色之上是灰色的天空,也是色块,巨大的用油彩厚厚涂了,涂得太厚仿佛随时会扑棱棱掉下粉来。 司机也看出他的焦急,安慰他说:“别着急,快看,机场马上就到了。” 苏峻平强打精神应了一声,勉强感到了一丝暖意。 一点又一点,慢慢的近了。 他看着公路上指向机场的标志,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他手一抖,瞥见来电显示,飞快的放到耳边:“喂?!” 杨虹似乎有些不高兴:“你妈都不认得啦?还‘喂’,你要‘喂’谁去呀,没礼貌!你们谢老师打电话说你逃课了,你怎么回事,又闯祸了?现在在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1 哪儿,给我立马回家!” 苏峻平呆呆的一时没有反应。 他妈在另一头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听见没有?五点半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苏峻平猛地弓起身,像是要积攒住内心的欣喜若狂不让它喷涌而出,使劲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他妈看不见,立马保证:“我马上回去!马上!” 他挂了电话对司机说:“掉头!越快越好!” 司机瞧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找了个位置掉头。 苏峻平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狼狈的样子,连忙向司机借了些餐巾纸擦擦汗,抓了两把头发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然后丢给司机一张红票子,也不要找零直奔电梯。 杨虹一开门苏峻平就像条被人遗弃的小狗猛地扑了个满怀,他已经比她高了,低头就能闻到她头发里的香气。杨虹后退两步哎哟哟两声:“怎么这么重,别扑过来,重死了。” 她费了番功夫推开苏峻平说:“别以为撒娇就能躲过去,我看你就是欠打,和你好好说说不通,都什么时候了,说逃课就逃课!” 苏峻平委屈的扁扁嘴巴说:“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能逃课呀?这世上哪里那么多事让你称心如意,比方说我看到你心情就不好,我能把你丢出去吗?” 苏峻平缩了缩脖子:“你丢吧。” 杨虹冷笑一声:“丢了还不是要捡回来,浪费力气。去洗个手给我帮忙,今天在家里把晚饭吃了。” 苏峻平心中暗喜知道他娘火气已经降了大半,十分不害臊的在她两颊上印了两个口水印,杨虹见他那副得瑟模样就来气,打了下他屁股:“要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峻平心想你这话都说过多少回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他吹着口哨去盥洗室洗手,洗之前不经意的瞥了眼冰箱,那张纸条已经不见了。 五点二十分的时候苏文也来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苏峻平臭骂一顿,险些拿起扫帚抽他,但苏峻平今天安分得异常,让他爹脾气都发得不畅快,因此没有抽成,只是把碗摔得乒呤乓啷响。 杨虹今天似乎心情格外的好,对苏文的骂声也没有在意,只一个劲儿的叫他们多吃点,苏峻平说着吃饱了吃饱了,放下了筷子。 “真的吃饱了?” “吃饱了,妈妈烧得排骨汤好好喝!” 杨虹飞快的笑了一下,然后挽了挽头发,说:“本来小峻就是不逃课,我也打算叫他回家吃饭的。” 苏峻平一下子绷直了身体。 “我想趁大家聚一聚的时候,宣布两件事。第一,我得了乳腺癌。第二,”她转向已经惊呆了的苏文,“我决定离婚。” ☆、第三十五章 那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苏峻平听见自己心底有清脆的“啪”一声,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琴弦被剪断,那反弹的力道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打得他胸口闷闷的发疼。 那之后像是看一部默片一样,外面的世界好像总是隔了一层,他看见他爸面色涨红的和他妈说了什么,说到后来吵架,一挥手把桌上的碗全部打翻,那碗萝卜排骨汤的汤汁流了一地。苏峻平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他们不讲体面的吵架,吵到后来以苏文摔门离去告终。 喀嚓一声,片子结束,电影院灯光大亮。 杨虹跪在地板上捡陶瓷片,她攥着瓷片,手心里有血丝像涓涓不停的溪流淌下和排骨汤混为一体,苏峻平像是触电的抖了一下,拿了块毛巾,塞到他妈的手里。 “捂一会。”他说。 毛巾是新毛巾,柔软还带着棉纺布特有的香气,苏峻平看着杨虹的侧脸,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绷带,绷带在电视柜下面吗?” 杨虹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终于说了话:“小峻,你别动,让妈妈来。” 苏峻平置若罔闻,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绷带,然后同手同脚的走过去给他妈绑绷带。苏峻平当然不会绑,杨虹拍了拍手说:“我自己来,你松手——” 有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这就像一个信号,苏峻平打开了泪匣子,先是默默无声的掉眼泪,最后小声呜咽起来,小心翼翼的避开伤抱住他妈,杨虹感到肩窝处立即湿透,她僵直了会儿,反手摸上了他的头发。 苏峻平哭着哭着鼻子堵塞,他使劲的吸了下鼻涕。 “能治好吗?” “不要担心,我问了医生,好好配合存活率有七十以上。” 苏峻平不说话了,点了下头,又继续重重的去吸鼻涕,杨虹把他拉起来坐好,递了两张餐巾纸过去。 她有些想笑:“不要吸鼻涕呀,擤出来。你小时候就喜欢吸鼻涕,还跟我说‘妈妈你看我不用擦鼻涕’,刚说完又淌下来了。”她去捋他耳后的头发,发现自己的儿子抖得厉害。她连忙抱住,轻一下重一下的抚着他的背。 苏峻平胡乱擦了一把,把头搁在她肩上闷闷地发问。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 “我看见你在冰箱上留的便条了。” 杨虹抚摸他背部的手一顿,环住他的脖子说:“对不起。” 苏峻平的身体像抽条似的长高,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他只要一低头轻而易举就能看见杨虹,漂亮精致的脸,蓬松柔软的头发。他恍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仰望的妈妈需要来仰望他了。 那个每次上下班都要弯腰抱他的妈妈,现在居然比他矮了。 时光最是无情,它叫人无处隐藏无处遁形无处逃避,再精致的妆也遮不掉眼角的鱼尾纹;它抽取了父母的血肉精气注入孩子的体内,让他们一天天长大,让他们的父母一天天衰老,最终前人死去,后人成熟,再成熟至腐烂,如此往复。人类因此而繁衍,因此而生生不息。从大时代的角度看,死亡同降生一样平凡,可对于个人而言,这是一生中最惊天动地的大事。 苏峻平想:“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我还没长大,我还没有家庭,我还没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她还没有为我自豪过,她还没有听到过‘你儿子真有出息’的夸奖,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呢。” 他忽然想起她在他小时候发烧彻夜未眠的日子,她靠在床上给他没完没了讲睡前故事的日子,她为他打架四处奔波的日子,那些日子都在犄角旮旯里落了半寸厚的灰,现在却被重新翻开,崭新的可怕,连带着当时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好像他只要愿意,就可以一头扎进过去。 苏峻平抱着杨虹无比痛恨自己,就在这时候,他妈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说:“坐有坐相,坐直了。” 杨虹把黏在她身上的儿子扒拉下来,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时轻时重的抚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2 着他的背。 “对不起。妈妈当时只是不高兴,去海边散了个步。我一直,一直都很不高兴,你也发现了吧?现在不会了,我要活得开心一点,”她把前面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修长漂亮的耳朵,“而且你个小混蛋这么会找麻烦,根本让人不放心,我不在了,有谁镇得住你啊。” 苏峻平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吊灯,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妈等他哭够了,才把自己的手给包了,弯腰去收拾地上的菜和碗。 苏峻平还在擤鼻涕,他泪眼朦胧的看见她俯身,她今天上衣穿了雪纺衬衫搭深红色开衫毛线,下面一摆宽松的月白色裙,露出脚踝,那几种颜色在他眼前撞击,浓烈得像山茶花,清浅得像月牙。 苏峻平草草折腾完了鼻涕眼泪帮他妈把地上给收拾了,还强烈要求洗碗,杨虹拗不过他,答应了。 杨虹看着苏峻平那副乒呤乓啷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可儿子难得洗一次碗,她也没有打击他,只是拐弯抹角的指点他一下。 “我后天开始住院,你爸又是出差又是加班的也没时间接你,你早晚都得自己骑自行车,行吗?” 苏峻平听到“住院”的时候身体僵了一瞬,勉强放松道:“行啊,你以为你儿子几岁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还有早饭和宵夜,菜市场那边有一条街的早饭,你自己去买来吃,记得不要吃太油腻的。还有宵夜,不许吃烧烤,听见没有?晚上就吃点粥,面条,或者水果,容易消化的。” 苏峻平点头称是,把碗擦干净,抹布洗好在料理台上一铺,又去给自己洗了个手,这才推着他老妈坐下。 “我又不小了,能照顾自己的,放心吧。” 杨虹和苏峻平两人靠着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吃了盘水果,他被他妈打发去睡觉,叫他明天好好去和老师道歉。 苏峻平应了一声,反手把房门关上。 他看了眼拉链半开的书包,一踢拖鞋扑上了床。 不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饭照吃,觉照睡,学照样要上。 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杨虹还没走,给他煮了碗面,面里窝着一个荷包蛋,苏峻平吃完连嘴也不擦,在他妈脸上印了个油印子这才走。 早自修是语文,苏峻平读了五分钟的课文被谢老板拎走,一顿臭骂。 他垂着脑袋研究谢老板皮鞋上的那块污渍,认错态度空前的良好,还主动提出要写检讨书。谢老板被他噎了一秒,又骂:“别整天油腔滑调的!”可惜后期软绵绵的,被他一打断再也没有原先的气势,最终让他写一千字检讨书并且在班会课上大声朗读出来,没记档案。 苏峻平下定决心要发奋做个好学生,点点头,还轻手轻脚带上门才走。 早上是两节连堂英语课,按照惯例是考试。 苏峻平回来的时候,陈一霖正在帮他把试卷对折,按页码顺序叠放好,一见他靠近就像接了什么烫手山芋,猛地丢到他桌上,低头去做卷子。 苏峻平再见他,只一天时间心性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昨天对陈一霖说不清的愤怒、怨恨突然被一瓢水泼了一下,淡了不少。在生死面前,那些情绪就是小孩子的别扭,幼稚又可笑。可毕竟只是冲淡而并非消失,他见陈一霖甩开他卷子的动作心里头咯噔一下,钻出一股不悦的泉水,哼了一声坐下,也不睬他。 事后才听说这次的完形填空是四级的材料,难的他抓耳挠腮,别说单词不知道,连文章咀嚼两遍也不晓得作者到底想说什么。他惯性的想去要陈一霖的答案,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停留,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不能再这样抄作业了!”他对自己说,“让老妈省点心吧!” 可独立的结果是痛苦又漫长的,当发现四个单词一个都不认识,或者每个单词都认识但结合上下文一看都觉得不通顺的时候,几乎让人奔溃。 苏峻平绞尽脑汁也就做了个位数,剩下的都是他绞尽脑汁的捕捉灵感蒙的。 由于完形填空浪费了大量时间,他做英语本来就比旁人慢,当“雌孔雀”喊收卷的时候他还有两篇阅读理解和改错没做,哦,对,还有前面的选择题没涂卡。 按照平常苏峻平自然是心宽的拿陈一霖的抄一下,可这次,他咬咬牙,宁可自己瞎填也不愿意依靠别人。 他壮士断腕般交上去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雀跃的。即便是猜的,那也是他自己的技术,苏峻平脑海中甚至不切实际的想过自己蒙的对了大半。 当然,运气哪会眷顾他这样的家伙。下午“雌孔雀”批完卷子,英语课代表就喊他去办公室。 “二十个阅读你错了十四个,啧,”“雌孔雀”扔开他的答题卡,喝了口茶压压火气,“信不信我一脚踩下去对的都比你多?” 苏峻平一声不吭,看着自己的机读卡半响,垂下了眼睛说:“我想成绩变好一点。” “雌孔雀”愣了两秒钟,苏峻平抬头就见她一扯嘴角,眼中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嘲讽。 她说:“就你啊?” ☆、第三十六章 那是,屈辱。 被人发自内心的瞧不起。 苏峻平当场就想翻脸,可“雌孔雀”一放下茶杯,变脸如翻书似的,和蔼地笑了笑说:“有心就好,把卷子拿回去订正一遍吧,现在还是高三的上半学期,加把劲来得及。” 很傻很天真的苏峻平听了这一番敷衍的谆谆教诲,还没来得及皱眉头又舒展开来,说谢谢老师。 出门前“雌孔雀”又补了一句:“不懂的问陈一霖。” 苏峻平心里头咯噔一下,想起陈一霖他一时间不知是什么心情。他回教室,英语课代表正好把这次的答题卡发下来,苏峻平瞄了同桌一眼,一百三十四。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不想和陈一霖说话,就拿着卷子去问英语课代表,课代表被“雌孔雀”宠惯了,说起话来即便是无心的也有几分趾高气昂,而且她和陈一霖一个水平线,解释的点都是重难点,且速度奇快,苏峻平听得一知半解,手底下胡乱的记着笔记希望回去能仔细想想。 “那几个单词什么意思啊?” “你自己去查字典,这个讲了也浪费时间。” 陈一霖刚把卷子订正完放到一旁,听罢又默不作声的捡了回来。 他把所有考单词的题全部写上了中文意思,用红笔写的端端正正,然后放在那沓书上,有半个角恰好落在苏峻平坐的那一侧。 下一节是体育课,可是那天下雨,变成了室内自修,苏峻平回来没多久陈一霖就抱着理综卷子去了办公室。苏峻平绕着头发看卷子,瞧了半天也不知道阅读理解为什么选这个,他把头发都绕打结了,忽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3 然一阵凉风刮过,就听簌簌一声,一张卷子吹到了地上。 苏峻平弯腰去捡,发现是陈一霖的,上头用红笔写得十分详尽,他踌躇了几秒钟又放了回去,还把窗关上省得再被吹下来。 王文杰过了十分钟就喊闷热,强行开了窗户,苏峻平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只卷子上,他瞧陈一霖一时半会回不来,心虚半秒伸手跐溜一下把卷子给拽了下来。 他飞快的把上面的笔记抄好,又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放回去,这时才发现那张卷子歪向他。 苏峻平不可思议地想:“难道他是特意写给我的?”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他强硬的压了下去,苏峻平摇摇头,专心去研究卷子。 话说陈一霖在办公室磨蹭了二十分钟,算着苏峻平怎么也该抄完才姗姗来迟,带着室外的潮气坐下,苏峻平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点草木的香气。 两个人可谓是各怀心事,桌子的缝隙堪比小学的三八线,两方都规规矩矩不说一个字,可把旁人憋坏了,王文杰这闲不住的各个角度打听了一遍,一律都是:“很好,没事。”直译过来就是:闭嘴,关你屁事。 罗青雨来班里找过陈一霖两次,两次以后陈一霖拉她做了个堪比洗脑的思想工作,像高一的时候一样,用积极向上的理由拒绝了她。 这事儿引起了不少反响,可惜女神立马又找了个文科班的高富帅,高富帅那叫一个死心塌地每节下课都要跑下来送花送点心,送个梨必然先用刨子把皮给刨了,装在保鲜袋里送过去,一时间他的痴情为人所津津乐道,陈一霖很快淹没在人们的记忆里。 这都是一个礼拜里发生的事。 杨虹已经住进了医院,苏文和杨虹大吵一架后只回家一趟,还是在半夜。平心而论,苏峻平是巴不得老妈甩开那个臭男人高高兴兴过日子的,他心底里甚至恶毒的想过:是苏文逼的他老妈得了病。他妈一离婚他就去派出所改姓,同这个姓苏的断得干干净净。 礼拜六放学,中午苏峻平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叫他晚上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看他妈。他立刻把他道听途说搜刮来的帖子又重新看了遍,买了些抗癌水果拎着去了外婆家。 讨厌的是,他舅舅一家也在。 先是他舅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脸上的褐斑又大了不少——不过也难怪,摊上这样的老公和儿子,不论谁都得减寿十年。她见到苏峻平把眼皮一耷,摆出一副祥林嫂的苦情面孔,然后拉着他的手说了一番安慰的话,越说越凄苦,到后来自己都被自己打动,唏嘘了一声:“可怜哟。”转到厨房去帮忙了。 见她那张老黄瓜似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得了病呢。 然后就是他舅舅,大剌剌的坐在饭桌上抿着一碗黄酒,旁边摆着个空的酒瓶子。那酒瓶子不知道为什么看上油腻腻的,有一层历史悠久的黑垢,苏峻平认出来那酒瓶子和家里烧菜用的料酒一模一样。 他见苏峻平总算摆脱了他老婆,拉他过来先逼他喝酒,苏峻平抵死不从,然后他摇了摇头叹气:“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妈,你妈年轻的时候可能喝酒了,一斤白的下肚一点事都没有。” 接着开始感慨的回忆他和姐姐的少年时代,听上去倒还算有趣,苏峻平坐到他身边,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 “家里条件一直不好,她特别争气,从小就跳舞厉害,高中毕业家里人都劝她去工作,在厂里给她安排了位置,死活不肯呐!我当时刚读完小学,去她学校看她跳舞,跳得真好看,真得像小仙女一样!她后来被少年宫收去做老师了,现在改成大菜场,做了一年多一个人跑去上海跳舞了。我有整整五年没见到,后来打电话回来——你也知道的,受伤了。” 他说到这端起碗把酒一饮而尽,他那个年轻又美丽的姐姐,满怀着梦想去了上海,然后那点梦想就融在了这碗劣质的酒里。 杨钟宏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也不小了,好好照顾你妈。” 说完站起来把碗递给外婆,自己去院子里抽烟了。 锅里的红烧肉还在炖,外婆得了空出来牵着他的手说话,说起杨虹就不住的叹息,苏峻平被她叹得心烦意乱又只能忍住不说,幸好很快外公过来讲肉差不多好了,她才起来去盛菜。 饭桌上气氛比较沉重,惟一无忧无虑的是他表弟童童。他不但喜欢吃鸡皮,还喜欢吃肥肉,苏峻平这种娇养的少爷每次都用筷子一夹让肥瘦分家,然后需者各领,皆大欢喜。 六人吃饱喝足后外公洗碗,外婆絮絮叨叨的等外公洗好碗去医院,可她老是嫌弃他碗洗得不干净或是声音弄得太响,两人在厨房小吵了一架,洗碗的进度拖得更慢了。 好不容易等老夫妻折腾完,天色已暗,舅妈带着孩子先回家,杨钟宏开车带上外公外婆和苏峻平去医院。苏峻平坐在副驾驶座上,去医院停车的时候瞥见了一辆熟悉的车。他爸的车。 他装作没看见,车一停就径自先跑去了住院部。 杨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那袖子极其肥大好像里面藏了一颗风的种子,晃荡起来能随时羽化登仙,苏峻平扑过去攥住了他妈的手,还好她没瘦,气色也好。 苏峻平急急忙忙地递上水果说:“这些我听人家说对身体好的,你没事就多吃点,要是胃口不好了也多吃点,能开胃,里面有好多维生素呢……” 杨虹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苏峻平看到她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心疼的低头蹭了蹭,杨虹一下子笑起来:“怎么像小狗似的,不要闹了,起来。” 苏峻平干脆耍赖趴在他妈的床上,反正杨虹也拿他没办法,撒够了娇才挺直背假装自己是个懂事的大人。 “我去老师那边问题目了呢。” “好乖啊,你变听话了呢,老师说什么?” “她说我有潜力上的去。” “我就知道,你从小脑子就好使,就是不肯用在正经地方,现在是要紧阶段,不要胡闹了听到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苏峻平起来给他妈倒腾了个火龙果吃,“你还好吗?他们说做化疗很不舒服。” “稍微有点,还好,我有时候能吃一碗冒尖的米饭哦,比家里面吃的还多!” 说着她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笑了起来,苏峻平捏住了她的一根手指,看着上面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指甲问:“为什么?” “因为心情好吧,现在我每天都在想着要好起来,”杨虹拍了拍头发说,“就是会掉头发啊,掉了就不好看了。” 苏峻平心惊胆战的捉住她作乱的手:“既然知道要掉就别拍了,待会拍了又掉了几根怎么办!” 这番言论实在可爱,杨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苏文推开门就见到这母子和谐的一幕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4 。 杨虹止住了笑,礼貌又疏远的点点头:“弄好了吗?” 苏文没有吭声,从包里取出离婚协议书:“这是新的条例,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 杨虹摊开仔细的看了遍,苏峻平对这些眼花缭乱的房产财物没兴趣,正准备走开,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名字:苏峻平归父方所有。 他脑子里轰一下,有那么两秒对外界毫无知觉,他看着绝望一点点蔓延上来,他看见他妈要来黑笔,微笑着签字。他看见她写完了“杨”字,绝望轰的一下冲出了顶。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下一秒他扑上去把那张纸撕了,撕一半还嫌不够,又撕了几次,扔到脚下使劲的跺了跺。 苏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见他倔强的瞪着眼睛,上去就给他一巴掌:“你几岁啦?!” 苏峻平不动,就在电光石火间杨虹扑上去,挨了这一巴掌。 苏文没想到,一时之间抖着唇说不出话,杨虹低声道:“有话好好说,孩子也不小了。” 说完去拍苏峻平的肩,却发现儿子抖得厉害,苏峻平两眼充血,看着苏文,那眼神像一弯刀,生生的把人的肉剜下来。 苏峻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18岁啦,可以光明正大去网吧了xd ☆、第三十七章 他是真的恨苏文,也是真的想杀他,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他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哪怕让他自己也不能出现——他只要他妈活得好好的,足够了。 杨虹一把抱住苏峻平,把脸埋在他耳边说:“深呼吸,乖,听我的,深呼吸。” 苏峻平听着安心的声音不自觉的跟着做了,才恢复了一点理智,他重重喘了几口气推开他妈说:“我去洗把脸。” 他在盥洗室看着自己的脸,眼底乌青面色发白,唯有眼睛通红像是所有的血液都涌到眼睛里,好像眨眨眼就能挤出血色的泪来。可是他眨了眨眼睛,他一点都不想哭。 他只是愤怒。 他只是恨。 他恨所有的一切。 苏峻平扯着嘴角微笑了一下,像个面露獠牙的怪物。他拍了自己两巴掌,勉强拍出一点血色。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峻平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姗姗来迟,见气氛尴尬都讪讪的立在那儿,杨虹搬了椅子叫他们坐,苏峻平推开门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同意你把我判给他。” 苏文举起手掌就想再给他一下,想到什么有些犹豫的停留在空中,苏峻平极快的冷笑了一声:“想打就打,趁现在打个够,以后我和你一刀两断,棺材钱都不会出!” 苏文怒火攻心就要打他,幸好杨钟宏眼疾手快一拉领子把苏峻平拉到身边。 “你啊你啊,这是你爸爸,”他舅舅皱着眉说,“有你这么和爸爸说话的吗?快道歉!” 苏峻平粗鲁的推开他,像抖落灰尘似的抖了抖领子,一掀眼皮,眼角满满的都是讥讽。 他说:“少在这边做好人了,这是我家的事,要你来掺什么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心疼你的铁饭碗才死命拍这个人渣的马屁吗?摸着你的良心看看,他就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杨钟宏的脸立马涨成猪肝色,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张张合合说不出一个字。 杨虹沉下声来:“够了!苏峻平你怎么说话!” 苏峻平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笑了一笑,弯腰给他妈倒了杯热水轻手轻脚的放到她手里:“小心烫,慢点喝。” 杨虹看着她眉眼舒展的儿子,在不经意间骨骼抽条似的长,已经有了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脊梁,还有最重要的是尖刀般的眼神,她似乎不认识他了。 苏峻平在他妈床上随随便便的一坐,笑嘻嘻地拍了拍床褥:“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你以为我是真的傻?和结婚的时候一样,他有钱,咱们家负担不起高额医药费,把女儿送过去,把钱送回来,再打包给儿子送个铁饭碗,自己的养老保险,以一换三,还赚了呢。” 病房里刹那间静得只有手表的滴答声。 一个未涉世事的少年,用他还没被打磨的棱角生生的划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等他再大些回头看,这些是像呼吸一样,稀疏平常的事。不过没人会把它说出来,大家选择把它烂到肚子里。可苏峻平偏不,他偏不,他就是要划开肚皮剖开肠胃把那腐朽的东西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让妖魔鬼怪无处遁形。 苏峻平微笑着,心里格外的轻松。 苏文阴着脸:“你别给我太过分!” 他看了他在人前苦苦忍耐的老爹一眼,走到他舅舅身边,低声说:“杨家当时真的这么穷吗?到了逼上梁山的地步?” 说完挺直背,微笑着坐回了他老妈身边。 杨钟宏色厉内荏的瞪了他一眼,骂了几句不肖子孙的话,恍然发现苏峻平父母都没有开口,自己隔了一层,也就讪讪的闭上了嘴。 哪里是逼上梁山,分明是顺水推舟。 杨虹当场眼圈就红了,抓着他的手哆嗦了半天说:“小峻。” 苏峻平反抓住她的手,把她修长的手指放在灯光下一根根把玩。 他柔声说:“妈妈不要怕,现在有我在。” 杨虹:“你不要任性,快给我道歉,不许你没礼貌!” 苏峻平微微低头,爽快利落的道了歉。 杨虹哑声道:“你爸爸脾气不好,但他肯定是疼你的,他毕竟就你一个儿子啊。把你给你爸爸,是我们两个深思熟虑讨论过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能给你更好的未来,不要担心,离婚以后我还是你妈妈,我会经常去看你……” 苏峻平忽然不可抑止的想起了陈一霖。 他想起了陈一霖的背,一直挺拔得过分,双脚深陷泥沼可脊梁骨却始终笔直,像一柄利剑,哪怕有一日承受不住折断也绝不会弯曲。 苏峻平抬起头,眼睛干净澄澈不掺一点杂质,他打断了他妈的话。 “你做的跟二十年前有区别吗?我有手有脚,你也有手有脚,咱们娘俩还过不了日子吗?人家行我们为什么不行!” “现在找工作这么难,家里有门路……” “我不要门路!我自己可以!”苏峻平歇斯底里的站了起来,“反正你不答应我就不去上学!也省得你们操心给我找工作了,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人连人家的门槛都进不去!” 后半句才符合左护法耍无赖的性格。 杨虹看着他觉得头疼的要命,按了按太阳穴那熊孩子立马放软了声音,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帮她按:“妈妈你别生气,我最喜欢你了!” 杨虹:“我管你真能减寿十年。” 说完发觉不妥,苏峻平脸色一下子衰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5 败下去,唇色发青,她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苏文冷眼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 “你就是太宠他了才把他宠成这个样子!不想上学就别上,这是你的事又不是我们的事,你上学我们捞得到一点好处吗?这么多人为你着想结果养了条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要你!” 他心里有句话没说:“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读书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就是本能,迟到几分钟都得纠结半天,旷课一年不上是不可能的。等过几天,苏峻平冷静下来,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去上课。 想到这他才觉得扳回了一城,冷哼一声走了。外公外婆追上去对他好一番安慰。 苏峻平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只是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 第二天起,他就真的没去学校。 苏峻平回家游戏打到凌晨四点才睡,六点醒来一次,他翻了个身,十二点又醒来一次,爬起来吃了两片面包就拉开电脑椅坐下来。 那天是礼拜天,像往常一样两点前返校。 三点多的时候谢老板给他家打电话,苏峻平直接过滤了,给杨虹打自然接不通,又给他爸打了电话,苏文压抑着怒气实话实说的告诉他:“孩子在家闹脾气,不肯上学。” 说不上学就不上学,有这样的孩子不奇怪,有这样的父母才奇怪。谢老板心中腹诽:“苏峻平的成绩到今天的地步,十有□□是爹/妈的功劳。”他心里有那么几秒也是想甩手不干的,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学生,他拐弯抹角的让苏文多多关心儿子,然后自己开车离开了办公室。 结果在苏峻平家吃了个闭门羹。 苏峻平倒也不是有意的,他关着门在房间里,还把耳机音响开到最大,根本没听见门铃声。 谢老板在他们家楼下等了十分钟,心中自然懊恼万分,第二天下午才打了电话给苏文,讲昨天的事情。苏文人模狗样的道了一番歉,补了两张购物卡和一盒茶叶,嘴巴蜜里调油答应的十分勤快,就是脚不肯挪一下。谢老板的怒火被购物卡降了一半,剩下一半却在冷笑:“这是你的儿子都这么随便,我何必去趟人家的浑水。”于是也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对苏峻平多多照顾,随手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苏峻平倒是接了,他当然不肯来学校,不来就不来吧,谢老板苦口婆心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热气四溢,满室异香。 苏峻平的不在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有不少人猜测他在上学的路上被撞断了腿,于是王文杰偷偷摸摸发短信去探寻事实真相。 苏峻平很快就回了:不想上就不上,朕就是这么霸气! 王文杰:“……” 他沉思两秒回了一条:你真的被撞断了腿啊?急!速回!大家开赌盘了! 苏峻平在良久的沉默后,发来了自己的一张全身照。除了眼球充血眼底浮肿头发油腻以外,一切正常。 王文杰:我靠我赌了你断腿的! 苏峻平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第三天谢老板耐不过自己的良心,又重新去了苏峻平家里。 这次正巧是傍晚,苏峻平在家煮面条吃,听到铃声跑过去开了底门,从楼下乘电梯上来还要点时间,他赶紧去阳台割了一把绿葱,洗吧洗吧剁了,往白嫩的面条上一撒,再拌上红汪汪的辣酱,呼哧两口又听到门铃声,他转开了门。 在开门之前苏峻平心想:“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下一秒他打开了门,谢老板进来,后面跟着陈一霖。 ☆、第三十八章 两人相视一秒,尴尬的别开了头。 谢老板十分沉得住气,看着苏峻平还是笑眯眯的,扫到桌上的红油挂面才皱了皱眉,关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不吃点好的?” 苏峻平做贼心虚,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做了点补救说:“主要我一个人在家,也就随便点了,平常吃的都还好。” 谢老板:“快去吃面,不要介意我们两个,再不吃面都糊了。” 苏峻平应声,弯腰给他们拿拖鞋,陈一霖看到他穿了件羊毛短罩衫,只堪堪盖住皮带,弯腰时露出一段纤细又韧性的腰。 苏峻平坐在位置上吃了两口面,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看,难过得紧,又去给他们泡了杯茶,还抓了一大把零食,谢老板说不用不用,苏峻平坚持给了,这才觉得良心扳回一点,坐稳吃面。 谢老板一边喝茶一边夸了苏峻平几句,拐入正题,却没有责备他,只是简单的把带陈一霖来的原因给说了。 “听说你不肯来学校,班里同学都很担心,班长就跟我提议说每人给你写一句话,然后弄成一个册子。我见他这么热心,干脆让他也过来了,你们俩关系不是很好吗?又是同桌。” 苏峻平捞面的筷子一顿,他透过油光去看陈一霖的脸,陈一霖垂着眼睛看玻璃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面色微微发红。苏峻平知道谢老板向来喜欢跑火车,总觉得这事儿不是陈一霖的风格,可他心里头又有个角落十分欢喜,脑补了一整套陈一霖在教室里忙前忙后的场面,忍不住微笑起来,陈一霖见他盯着自己傻愣愣的直流口水却不吃面,头埋得更低了。 谢老板讲完陈一霖又开始关注苏峻平的面,见清汤上半指厚的红油,夺了半边天下的辣椒籽豆豉,说:“不要吃太多辣的啊,我有段时间天天吃辣,去医院做体检什么都高,你现在年纪轻没感觉,以后就知道了。” 苏峻平忙说是是是,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想早些消灭面条,打破这尴尬局面。 陈一霖瞥了眼辣椒酱,玻璃瓶装,配料表的那一面正好对着他,最底下印着两行小字: 2014.07.31 2015.09.30 陈一霖近乎粗鲁的一把抢过了苏峻平的筷子,抢完后发觉自己行动过激,小声解释:“到九月底就过期了,不能吃。” 苏峻平:“……” 他起身去厨房把面给倒了,在陈一霖看不见的地方又赶紧塞了几大口,然后一抹嘴人模狗样的坐了回来。 他一坐回来,此行的目的才算正式开始。 谢老板没有急于劝说他回学校,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他几句,聊聊父母,聊聊自己,讲他本是贵州的,背井离乡来浙江教书时初来乍到的艰难:“教工宿舍你们见到过吧?在网球场的后面,我刚来的时候住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厨房当然也没有,自己安了锅子炒菜可是没有油烟机啊,那油烟味重的,后来去买了一台小电风扇,把屁股对着锅让油烟散出去,结果楼下的上来投诉了。” 那虎背熊腰的男人把眼皮一耷拉,难得显出几分语重心长的沧桑来。 “后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6 来攒了钱,结了婚,搬了出去。可能你们现在还感觉不到努力学习有多重要,前段时间同学聚会,我当年成绩不好,现在自然也混得不好,人家那边都是大老板呀高管呀,一呼百应的,上来就问你现在干什么工资多少,我坐在那儿多尴尬……对吧。” 他说着笑了笑,又讲了几句把茶喝干净,苏峻平一时默然无语,就见他站起身来说:“不说了,有我在你们也放不开,我去外面吃个饭,你们先聊吧。” 两人一震,显然都没想到他煽情之后居然有这么一番叵测居心,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谢老板以不符合他体重的矫健跐溜一下溜了。 苏峻平指着门半响,才哆哆嗦嗦地问:“他……他就把你给丢下跑了?” 陈一霖不自在的扶了扶眼镜:“我家离这边本来就近,来之前他就让我带好作业,等下直接回家。” 苏峻平:“……” 看来不是临时起意,是预谋已久。 少了一个话唠调和剂,尴尬又浓了一层。 陈一霖时刻吊着神经提醒自己所做的那些龌龊事,同苏峻平远一些,苏峻平想和陈一霖搭话,见他垂着眼睑想起两人还在冷战,也赌气的不想开口。 他们俩把茶水坐凉了也没有说话,还是最后苏峻平憋不住先开了口。 “你晚饭吃了没?” “吃了。” “吃了什么?” “食堂里的菜。” “食堂啊,好久没去食堂了,最近食堂怎么样,有没有稍微照顾一点高三的?” 陈一霖奉行字字千金的原则,能简就简,这下更好只摇了摇头,干脆连话也不说了。 苏峻平一扯嘴角,心中有气,向陈一霖要来了那本“写满全班祝福的册子”一个人默默翻起来。大部分都是规规矩矩的,王文杰之流就是互损,他骂了几声去找陈一霖写的,他的字极好辨认,女生里面都少有像他那样工整又不显死板。 陈一霖也是祝福语,却又同千篇一律的“学业有成”不一样,他写的是: 愿: 身体安康。心无所挂。 苏峻平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他知道了杨虹的事,可他分明不知道,那只是他心底最诚挚最朴实的愿望。 倘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许他还会感到奇怪,可他被现实生生的扒开了一切虚假美好的面目,他忽然发现这世上最难求的就是这八个字:身体安康,心无所挂。苏峻平想起在夜里或是辗转反侧或是做噩梦做得大汗淋漓醒来,呆呆看着乌漆墨黑的天花板,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时间粘稠得几乎不动,他仿佛被尘世所抛弃,站在时光之河外看着所有人的生老病死。 孤独从心底沁了出来。 他没有同任何人讲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一定也不会有,可在那么一瞬间他爆发出了倾诉的欲望想一股脑对着陈一霖,不管好的坏的,在话到嘴边的一刻被他咬着牙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咬得他牙都酸了。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心底对陈一霖的怨恨都烟消云散。 真是奇怪,这话分明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是换个时间点他必然不会这样,可是偏偏就是这个时间,就是这个人,好像毫不相干的两条溪流忽然汇聚一处,心底有甘甜泉水的欢喜。 苏峻平深深咀嚼了一遍陈一霖的名字,正准备张嘴喊他,就听见咕噜噜一声,苏峻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一霖轰一下从脸红到耳后根。 苏峻平忍着笑问:“你老实说是不是晚饭没吃?” 陈一霖这人不太会撒谎,支吾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不吃饭?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我吃得不好,你根本就没吃嘛。” 陈一霖心想那又不是我说的,可他心地善良惯不会说出口,只是很歉疚的把头往脖子里缩了缩。 苏峻平站起来:“我再煮点面吃,饿死我了,没吃几口你就跟我说过期了,你好歹等我吃完再说。” 他拉开冰箱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几根青菜,又在冷冻柜里找到一包真空包装的干贝,撸起袖子准备煮一锅干贝面。苏峻平爱吃,很有些做菜功底,只是大部分时候懒得很一直得过且过,他系上了hello kitty的粉色围裙,恶狠狠的瞪了陈一霖一眼:“不许笑!” 陈一霖想来厨房间帮忙也被他瞪了回去,一个人有条不紊的在厨房间里忙活。 先得泡发干贝。 趁这点时间他们干掉了一包薯片,待干贝发软苏峻平将汤汁一倒准备面条,铁皮锅里的水咕噜噜的滚着,一个又一个鱼眼泡,苏峻平正在数鱼眼泡玩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刺痛,他“嘶”了一声打算熬过去,却发现腹痛有越演越烈之势——辣椒酱的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苏峻平不得已把厨房交给陈一霖,自己跑厕所去了。 等他洗完手推门出来,陈一霖正在装盘。他没多想去揽他的肩,陈一霖猛地抖了一下,碗一倾斜险些把汤泼出去。 苏峻平装作不知道凑近半步,发现手下的肩膀硬邦邦的像块石头,他心尖上的那点快乐慢慢沉了下去。 苏峻平垂着眼睛,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阿霖,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陈一霖把碗放在料理台上的时候弄出了好大一声声响。 “你讨厌我吗?” 陈一霖的心不可抑止的抽了一下,疼一点点钻了出来,他想转身抱住他,他想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嗅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可陈一霖也只是想,手指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摇了摇头说:“怎么会。” “那怎么这么躲着我?罗青雨……我没有介意,真的,我真的不骗你,我一点都没有生你的气,还是说你在生我的气?我……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道歉,原谅我好吗?” 苏峻平可怜巴巴的去扯陈一霖的袖子,陈一霖看着那碗清汤挂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一点错都没有,更加提不上原谅不原谅的,我只是……累了,你懂么?就是那种说不上来,脑子清醒但就是很累的感觉……” 苏峻平小心翼翼的喊他:“阿霖……” 陈一霖捉住了他的手,忍不住用指腹去摩挲:“给我点时间,让我休息一会儿好吗?也许过段时间会好很多的,”苏峻平还有些踌躇,陈一霖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求你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干的肮脏事,苏峻平越是宽宏大量的原谅他,他越是对自己耿耿于怀。苏峻平太好,而他不配。 苏峻平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底有种一无所知的巨大惶恐。 就在这个当儿,他听见陈一霖说:“明天来学校好吗?” 苏峻平看着他落寞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九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7 章 点完头两秒后他就后悔了,可他瞧着陈一霖微微笑了一笑,只好咬着牙安慰自己说:“也不亏啊!” 陈一霖说:“吃面吧,小心糊了。” 苏峻平点点头,去拿汤碗,被陈一霖娴熟的避开了,他只好郁闷的去拿筷子和调羹。 面条又白又软,浸泡在清澈见底的茶色汤里,陈一霖焯熟了青菜,放在上面,很是好看。苏峻平用调羹舀了一勺汤,干贝吊的汤极鲜,他陶醉的吸溜一口说:“我真是个做菜的天才!” 他去看陈一霖,陈一霖只是笑笑,见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苏峻平吃面的时候不停和陈一霖讲话,陈一霖似乎说开了,话也多了些,这顿饭勉强算是愉快,吃完后苏峻平还缠着陈一霖看了会儿电视,最后因为陈一霖有作业才依依不舍的道别了。 陈一霖走了他刷了碗就去开电脑,苏峻平也算是个技术流,平常玩游戏很来劲,王文杰曾经说过他眼睛熬红了都不肯歇,可今天他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界面,摸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键盘,忽然觉得深深的厌恶。 他悄然退了游戏,洗漱完躺床上睡觉。可是作息已经颠倒,到凌晨一点多都没睡着,第二天他被闹钟吵醒的时候眼皮都是肿的。 苏峻平出门买了份生煎吃,那生煎味道不错,就是油,油得他胃隐隐作痛。苏峻平心想这真是个糟糕的开始,没想到的是,还有更糟糕的在后面等着他。 苏峻平基本功不扎实很多都不懂,现在正是高三一轮复习的时候,把以前不懂的详细掰开来讲,他错过了好几堂课,现在听课就像断片了一样,晕乎晕乎的。 他拿着定语从句的卷子去问唐逸,唐逸说:“这个昨天才讲过的呀。哦对了,你昨天不在,那你去翻一轮复习书,里面有详解的。” 苏峻平:“……”他就是看不懂才来问的。 他记得陈一霖说的保持距离没有去麻烦他,而是跑了几趟办公室,发现老师讲得也很理解艰难,勉强跟上了就扔开,不愿意深究。 他现在心思不大在学习上,他有更重要的事。 苏文想的不错,他确实不能一直不上学,可是他有别的方法,一直抗争下去直到目的达到。 周末苏峻平去看了杨虹,一段时间下来,杨虹的头发少了不少,她用满是针孔的手摸着自己的头发笑道:“很快就要掉光了呢,到时候我出家去当尼姑好了。” 苏峻平抱住她喊妈妈。 杨虹拍着儿子的背:“我开玩笑的,马上一个疗程做完,我可以回家几天哦。” 苏峻平十分高兴,殷勤的弄了个猕猴桃给他妈吃:“是红心的,他们说红心对身体更好,我就买了。” 杨虹听了忍不住微笑起来,正埋头用勺子刮来吃,就听苏峻平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她的手忍不住一顿,过了片刻才恢复如常,装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妈妈你呢,”苏峻平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急迫地看着她,”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杨虹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怎么会呢,那是她的心肝宝贝,从她心尖上活活掉下来的宝贝,十八年来最最宠爱的宝贝,她在医院的时候时常想他,抑制不住的去翻他的照片,从他小时候叼着奶嘴开始,一直到他超过她的身高——可就是因为那是她的宝贝,她才不能任性,她要给他最好的未来。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的人,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她曾经满怀壮志只身去上海,在餐馆一边端盘子一边被人调戏,睡过厕所大小的公租房,为了省地铁钱走两个小时的路——可她不希望他这样。 杨虹看着苏峻平,就像是看着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愿望,她希望他不要颠簸不要坎坷,最好从睁眼开始一帆风顺到头。 杨虹想到这撩了撩头发,低声说:“小峻,乖。” 苏峻平知道她没有改变主意,使劲熨平了眉间的褶皱,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多吃点,猕猴桃营养可好了。”他小心的捧起一束卷发,轻声说:“你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带。” 杨虹夸了夸他,把这事揭过,没过多久苏峻平就起身告辞。 他出门的一瞬间像撕掉了面具,眼角下耷,拼命的笑也只能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 没有人肯听他的话,他们都当小孩子一样哄他,笑他,他们从不曾考虑过他想的比他们想象中要多得多。 苏峻平的怨气需要一个发泄口,很快的,他的机会到了。 苏文的一个不知是表弟还是堂弟要结婚,请了他们一家子,苏峻平理所当然的到场。 他不能实行热暴力,他就实行冷暴力,苏峻平是这么想的:“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我不说话也能郁闷死你们!” 苏峻平想得没错,他作为一个人体辐射场走到哪儿都一片乌云惨淡,负面情绪辐射的很顺利。 先是在车上,苏文接了他再去接爷爷奶奶,苏峻平一上车就闭目装死,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也装作不知,只有眼睫毛一眨一眨的预示着他并没有睡着,苏文沉着脸吼他:“向爷爷奶奶问好,别整天坐没坐相一点规矩都没有!” 苏峻平过了好几秒才翻了翻眼皮,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位老人,有气无力地说:“爷爷奶奶好。”活脱脱一只瘟鸡。 苏峻平家的爷爷奶奶从他一岁开始就搬到乡下,一年最多见两次面——一次暑假一次寒假,从来没有主动过问过他,关系生疏得好像是邻居家的孩子。 下了车去饭店,他把手插在裤袋里,弓着背低着头,故意走得歪歪扭扭。苏文是极好面子的,苏峻平在公共场合给他丢脸他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偏偏还不能发作,苏峻平想到这一扯嘴角一阵暗爽。 因为和爷爷奶奶的生疏,连带着对苏家的亲戚都不熟悉。他不要脸的更加坦然,见谁都是一张扑克脸,在苏文压着火气的催促下,他皮笑肉不笑的抽下嘴角,然后含含糊糊的喊一声:“叔叔好,阿姨好。” 那种敷衍明晃晃的吊在眼角。 不但苏文不能揍他,因为苏文混得不错,所以家里头的破落户都拍着他,十分违心的夸奖苏峻平,可是苏峻平又没什么好夸的,于是翻来覆去的都是说些“长得高来”,“长得俊来”,“很有你爸爸当年的风采”之类。 天可怜见的,苏峻平是公认的像他妈,眼睛鼻子嘴巴,连头发都像,不知道他是哪儿瞧出来苏文的影子的。 今天的新郎前不久升了官,好像有苏文帮忙,所以跑得十分勤快,开始之前就来了两三趟,正式开始之后又是反反复复的敬酒。 苏峻平要么玩手机要么吃饭,有人想和他搭话他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8 要么装作没听清,要么故意拖延几秒才答一句,久而久之没人和他说话,他坐的那一桌就连讲话声音都轻了不少。 新郎带着新娘来敬酒,每个人都要站起来还要碰杯实在是很傻,苏峻平全程吃饭,圆桌上除了他别人都站起来了,苏峻平慢条斯理的塞了一筷子才站起来举起酒杯,那杯里还是空的。 如此一场尴尬酒席,上了车苏文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想伸手抽他被苏峻平挡住了,他爷爷奶奶在后面一声不吭的看着。第二顿酒席苏文就没让他参加。 不参加就不参加呗,那桌办得有够烂,螃蟹咬下去一壳的水。苏峻平回家打开电脑玩了会儿游戏。今天有优惠,时装特价,他支付宝里没钱,准备用网银,结果输了几遍密码都不对,直接把它的账号给冻住了。 不对啊,苏峻平皱着眉思考了会儿,忽然大骂一声:“卧槽!他妈的把老子的□□密码给改了!” 苏峻平一脚踢开脚下的拖鞋,站起来困兽似的走了好几圈,最后愤愤的拿起手机打给王文杰。 文兄二话不说给他支付宝里转了八百,他买了两套时装一些装备去刷本,结果被人后头一刀躺地上挺尸,苏峻平把电脑桌踹得噔噔响,捡起拖鞋往脑后一扔只听“咣当”一声脆响,他怒火平息了一点,关了游戏。 苏文简直就像养狗一样养他。 他们两人从不见面,苏文回来的时候苏峻平在睡觉,苏峻平出门的时候苏文在睡觉,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是沙发上一个藤编的收纳篮。收纳篮本来放些杂物,被苏文清空往里面丢了些小钱,都是二十块五十块,偶尔才会有张红票子。苏峻平几乎从牙缝里挤下来的钱给了王文杰,王文杰见他如此辛苦,忙道:“不用还,不用还。” 那感觉就像是宠物,高兴了撒一把粮食,不高兴了就连水瓶都端走,那只可怜的小狗必须时刻提心吊胆的讨好他的主人来乞求食物——苏峻平这个比喻过分了,只是他讨厌苏文,他痛恨被这种人掌控的感觉,一想到苏文高高在上的嘴脸说着:“你就是靠我养的!看看你身上的衣服,你的鞋子,你的电脑,就连你吃的每一口饭,哪个不是花我的钱?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怎么就不争气一点?就你这样子,没有我的钱你什么都不是!连外面扫马路的都不会看你一眼!” 钱! 钱钱钱! 他恶心的想吐。 那段日子简直就像长了虱子一样浑身发痒难以忍受,苏峻平平生第一次学会了精打细算,他要还钱,还要攒钱给他妈买水果——这点钱他不屑去向苏文讨,牛肉粉、小笼、生煎都要十块多,他不舍得买,就去吃五芳斋,就连五芳斋他都不敢买大肉粽,只能买那个三块五的。 游戏他没充过一分钱,只凭借自己以前买的过活,那段时间连游戏都不太玩,一点开商店那里头的价钱都让他心肝颤。 那天早上他吃了个只有香菇的粢米饭团,外加一盒牛奶,好几天没有肉的早饭让他对肉神魂颠倒,班里的一姑娘拿出鸭腿的时候他就默默的站过去,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炽热,看得姑娘浑身不自在。 姑娘问:“你想吃啊?” 苏峻平:“嗯。” “不行!”姑娘极其有危机感的护住了鸭腿,把它揽在胸前,“我们住校生好久没吃肉了,想吃你自己买去。” “买?向谁买?” “富甜甜啊,”姑娘手指一指,“她刚批发了一堆鸭腿和鸭舌头。” 话音刚落富甜甜拿出了一书包的肉食扑在桌上,众人群起而哄抢之,苏峻平堪堪抢到了一包鸭舌头,两块五。 他十分陶醉的把鸭舌头的骨头都给吮了半天,再用牙齿细细的磨碎,咽到肚子里,一点儿都没有浪费。 他突然想起来了,富甜甜在做微商。 晚上苏峻平在一条条的翻消息,翻到富甜甜发的招收代理,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眼墨黑的天花板,又垂头看了眼发着光的屏幕,那是唯一的光源,他轻轻动了下拇指,移到了富甜甜的头像上。 ☆、第四十章 富甜甜立马就回复了:好啊,我正缺人呢,你不用交代理费,只要跟着我干就行了。 苏峻平:哦。 富甜甜:大胆跟着我,肯定有钱赚! 苏峻平:“……”怎么听着像山寨里的土匪宣言。 不管怎样,小苏少爷的微商生涯就这样轰轰烈烈开始了。 富甜甜这姑娘生意做得好,人也够直爽,上来就让他选到底要主打什么。 一般都是化妆品,因为化妆品利润高。富甜甜给他发了一堆图片,作为一个冬天才抹面霜的男同胞他看得一愣一愣的。 苏峻平:那些个韩货日货欧美货都是假的……吗? 富甜甜:当然啦,基本都是假的,有真的我也自己留着。倒是国产,大部分是真的。 苏峻平:…… 富甜甜:看到那个肥皂了吗?进价五十块,出价能有九十,听说马上就要有明星代言了还能涨,大概能涨到一百二。还有那个海洋水,进价是三十五,我卖八十八。 苏峻平瞠目结舌,在图片里艰难的扒拉出了她说的两个产品,颤颤巍巍的伸出爪子打字:你不觉得卖得太贵了吗?进价三十五,出价八十八……真的会有傻子买吗? 富甜甜发了个呲牙的表情:我这是友情价啊兄弟,给同学才八十八呢,平常要卖九十八的。有很多人买啊,尤其是那个肥皂。 苏峻平:“……”他再一次感受到他和女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富甜甜:还有面膜,马上冬天了脸干面膜很重要,还有护手霜,反正挺多的你自己看吧,挑好了和我说。 苏峻平纠结的在那儿挑来挑去。虽然他知道了化妆品利润可观,可他的朋友圈里大部分都是群糙汉子,化妆品不但卖不出去,还极有可能被大大嘲笑。 富甜甜除了化妆品,还兼卖美瞳、零食、项链戒指和小头饰。 苏峻平思前想后决定主打零食,剩下一小撮的化妆品他找妹子推广。 不过苏峻平没钱,他最后只好腆着脸皮再去向王文杰借,王文杰十分爽快的给了,还告诉他不着急还,苏峻平心里头十分的不好意思,他之前的那八百才还了一半,拿到货第一件事就是给王文杰一大袋零食:小鱼干、蟹味瓜子仁、章鱼丸、鸭肫、鱼豆腐、薯条…… 那天是周末,王文杰在网吧游戏打到一半接到苏峻平的电话问他在哪儿,王文杰一头雾水的报了地址,苏峻平神秘兮兮的挂了。 王文杰此人脑洞清奇,一时之间警察来抓包了都被他想了出来,赶紧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就见苏峻平拎着个购物袋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那袋子被撑得鼓鼓囊囊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59 的,王文杰一见零食就丧失风骨,还来不及说个谢字苏峻平就像阵烟似的溜了。 事后在手机上看见苏峻平的信息,才知道他做了微商。 苏峻平一路跑回了家,他一想到一大箱子的零食就激动得恨不得现在就在地上滚两下,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激动的不行,见电梯缓缓下降干脆跑楼梯一层层爬了上去。楼梯有效的消耗了他无谓的精力,苏峻平冷静下来,想起来自己得给零食打个广告。 他不能照搬富甜甜的,因为富甜甜和他的顾客群有一部分重叠,照搬未免显得他太不走心给人留不下深刻印象,他必须自己想一个。 要诱人,但不能放下一切身段必须有一些尊严看上去非常高档但又平易近人同时还要真诚的广告。 …… 最后苏峻平选择把包装上的广告词抄了一遍,并且附上大红色的宋体初号加粗字体:满一百送二十! 外带两个销魂的波浪线。 他一伸拇指,按了下去,看着“发送成功”四个大字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滚到了沙发上,他在沙发上躺了片刻,发觉自己一脑门的汗都晕湿了半面靠垫。 苏峻平去洗了个头,洗头的时候一直留心听手机的动静,可惜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声音太大,他急急忙忙洗完一撸头发,就去看手机。 没有任何消息。 “不会是延迟吧?”苏峻平这么想着刷新了好几遍,还是这样。他丢开手机,拆了袋鳗鱼丝咯吱咯吱吃起来,等他意识到他吃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连手指上的白芝麻都舔干净了。 这种肉食利润不大高,他进来就十二,要价二十,苏峻平心疼的看了眼鳗鱼丝,一吮手指又去摸手机,依旧没消息,倒是手机屏幕被他折腾得不像话,他花了番功夫去清洗手机。 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苏峻平简直就像害了相思病每隔半个钟头看一次手机,就像上了发条似的不能更准。 这一整天都没消息,苏峻平按捺不住的去找富甜甜。 苏峻平:为什么都没人睬我? 富甜甜:发来让我看看。 苏峻平发了过去,不到五分钟就被富甜甜用233刷了屏。 富甜甜:大哥,你敢不敢走心一点,多打几个字会死啊!你看看你的介绍,蟹黄瓜子:蟹黄味的瓜子仁,不用剥壳。are you kidding me我当然知道是蟹黄味的瓜子仁,图上都写了,不是蟹黄味还能是榴莲味的吗?! 苏峻平只觉自己心口戳了一箭,咣当一下倒床上,结果撞到了墙疼得他嗷嗷直叫。他呲牙咧嘴的摸了自己脑瓜子半响,决定虚心求教:那该怎么写? 富甜甜:用点修饰词,多贴贴金,你要是实在不行就抄我的,稍微改一下就行。还有,别只发一遍,我都没看到,多发几遍,微信□□微博都要发。 苏峻平:多发几遍别人会觉得烦的吧…… 富甜甜:总比别人都不知道的好。做生意脸皮厚一点,ok 苏峻平虚弱的回了个好。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盯着自己的手机,觉得自己写得也挺好的呀,然后又去找富甜甜的广告词,据说那是她拿货的时候人家直接给的,他瞧了半响恨不得把字缝都扒拉干净,最终不得不承认是人家的比较好。 苏峻平又去看了所谓“淘宝爆款”的产品介绍,满面夸张的忽悠语,动不动就是“假一赔十”,他又想起了逛街时店家写的“最后一天,亏本清仓”,就差写上“敢卖高价,天打雷劈”了。 苏峻平皱着眉,十分嫌弃的把那夸张的广告词套用了上去,随手点开个微电影看了起来,看了十五分钟忽然听见叮铃一声,他整个人跳了一下,眼睛都亮了起来,急急忙忙的点暂停,翻开□□。 那人是苏峻平的初中同学,也是肉食动物,见了一大堆肉淌口水,买了七十多块的零食,苏峻平觉也不睡了,开灯大晚上的打包,前前后后检查三遍确定毫无遗漏才安心的盖上被子。 第二天上学路上他发现王文杰转了他的广告,王文杰人脉之广非常人可以想象,他在公交上立马接到一笔,开口就是一百多,苏峻平高兴的一跺脚,见前排的大妈转过来看他,才安分的缩了缩脖子。 他到学校就是被人打趣,苏峻平腆着脸皮受了,顺便再提了提自己的零食强调存在感。 午饭后陈一霖回来,见桌肚里躺着一大袋手撕牛肉干,还有些小零嘴,他去看苏峻平,苏峻平平静地说:“送你的。” 陈一霖心中一动,把牛肉干往外抽苏峻平眼疾手快的攥住了他的手腕:“哎哎哎别还给我,没事的,我拿来的都是批发价,便宜得很。” 陈一霖不动了。 他不动声色的扫了苏峻平一眼,发现他眉宇间的阴郁散去,又恢复了平常阳光爽朗的样子,他最喜欢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 他以为能一刀两断的感情,被苏峻平黏黏糊糊的又粘了回去,他确实是自以为是,固执狭隘,他摆出一副生疏的面孔不过是让自己良心好过,却烦恼别人。他不能再让苏峻平一步步退下去了。他所做的事他绝不会忘记,但他不必再表现出来,这样只显得矫情,放到心底就好了,陈一霖对自己说。 他找到了一个新的平衡点。 陈一霖把牛肉干塞回去,主动抱了抱苏峻平,俯在他耳边柔声说:“谢谢。” 那软软的话吹动耳边的绒毛有种说不出的心痒,苏峻平浑身一激灵:“你肯睬我了?” “嗯,之前一个人发脾气,对不起。” 苏峻平忙说没事没事,只觉虽是寒冬将至,但他心里头春天乍现万物复苏,小心脏里装了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动物吵得他心口颤。 苏峻平拽着陈一霖在王文杰面前好一阵显摆,王文杰翻了个白眼,不睬他。 苏峻平宽宏大量的原谅了他,毕竟他也是生意人了,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零食卖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更何况他和陈一霖的关系也破了冰,接连好几天嘴角都是上扬的,春风得意得很。 王文杰面无表情的磨了磨牙心想:“好想揍他。” 不用王文杰揍他,春风得意的苏老板很快就遭了报应。 他太过得意忘形,扎扎实实的钻钱眼儿里了,后果就是月考彻彻底底的考砸了。 不是一般的差,是年段垫底,和普通班的差生差不多。 更加糟糕的是,杨虹出院了,她在家歇了没几天就接到谢老板的电话,请家长去学校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做微商的经验(*/ω\*)有同学在做……但是我只问了一部分,如果有什么错的地方欢迎指出来,谢谢,mua~ ☆、第四十一章 怎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0 么着也不该杨虹去。 说来也是作弄人,杨虹有好一段时间不用手机,谢老板都是联系苏文的。偏偏苏文那天手机关机,谢老板就打了苏峻平家里头的座机。那座机千年不用,都积了层薄灰,可生命力顽强还在尽职工作,在家做饭的杨虹就恰巧接了那个电话。 一切都仿佛滑坡一般无法阻止。 十二班订了外卖,苏峻平凭借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也订了份,和十二班一起去校门口拿外卖,他突然间看到他妈的车,他眯起眼睛,又仔细对了遍车牌号,一点儿都没错——苏峻平心一紧,把外卖往别人怀里一塞,自己飞奔去办公室。 谢老板觉得苏峻平前途堪忧,但是又不能明讲,只好拐着弯的说,苏峻平闯进来的时候他只提了往年的本科分数线。 “妈!”苏峻平几乎是踹门进来的。 杨虹见他那副样子就糟心,皱着眉呵斥他:“你像什么样子!” 苏峻平站定了,先狠狠瞪了眼谢老板,再委委屈屈低下头:“我看见你的车,以为出什么事了才跑过来的。” 杨虹本来听见分数线头疼,又一想到每个礼拜苏峻平眼巴巴的跑来看他,心又一下子软了下去,放柔了声音说:“快向老师问好。” 苏峻平:“老师好。” 谢老板摆摆手,拉了个椅子让他坐下,还倒了杯茶,一副打算长谈的架势。 他鼠标在表格上一划:“往年是这个分数线,这次市里面划出来到这儿,要比实际的宽一点,”他又切换到苏峻平的成绩页面,离本科线差了一大截,“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苏峻平只顾垂着眼睛喝茶,一边去观察他老妈的神色,见她又有上火的趋势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连忙抓住他老妈的手对天发誓下次把成绩赶回来。 谢老板也不好一味的打击学生,补了一句:“差距虽然有,但现在努力也不是不可能,他只要抓抓基础,上去得很容易。” 杨虹面上不显,心里头大起大落只觉胸闷喘不过气来,她喝了些茶顺顺气,问谢老板:“怎么抓基础?” 谢老板自然给她推荐一大堆参考辅导书,还特意强调要基础的,杨虹道了谢,把儿子拉到走廊里。 苏峻平忐忑的垂着脑袋盯着脚尖,杨虹见他一副没骨头的样子不由得拍拍背叫他挺直,苏峻平一抬头,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汇聚了一汪水似的亮,那眼神多委屈呀,杨虹的心难以言喻的疼了一下,肚子里一筐话都烟消云散,她伸出手安慰似的揉了揉他的头。 苏峻平立马蹬鼻子上脸一把搂住他妈,把下巴搁在杨虹的肩上蹭了蹭,喊:“妈妈。” 那声音还带着点软乎乎的鼻音,这下子杨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都多大了还整天粘着我,让你同学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呀。” 苏峻平哼了一声:“我才不介意呢,他们看见也只会嫉妒我,嫉妒我妈这么年轻漂亮。” “油腔滑调,怎么不把这点小心思放到正事上,”杨虹斜睨了他一眼,“我现在也管不着你了,刚才老师说的书你也听见了,自己认认真真去买来做,下次月考我会问你成绩的,听见没有啊?” “嗯嗯嗯。”苏峻平立刻点头表衷心,推着她出了学校,把家里头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说出来显摆,比如他洗葡萄的时候倒了淀粉,自己烧了碗干贝面吃,自己发现辣椒酱过期主动扔了等等,说完被杨虹一番夸奖,夸得他心花怒放,就连他妈钻车里了还要叨叨。 杨虹轻拍了他下脸,把他给拍了回去。 苏峻平面带笑容一直保持到进了班门,谢老板像座门神一样立在前门口,他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 他知道谢老板不清楚他家的事,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怪他,可苏峻平无法抑制的,看见谢老板就讨厌他。 幸好谢老板站了没多久就走了,苏峻平掏出石锅牛肉拌饭开吃,正在小心翼翼的避开流黄蛋拌饭的时候,王文杰猛推一把把他的蛋黄戳了个稀巴烂。 苏峻平立刻低下脑袋,一边狼狈的歪头去吸淌得到处都是的蛋黄,一边含含糊糊的地骂:“我今天真的要揍死你!” “哎哎哎,别,左护法我这不是要向你报告好消息吗,”王文杰清楚的知道苏峻平对于流黄蛋的爱护程度,忙讨饶,“十二班的韩磊说要再买两罐蔬菜干,一罐减肥水果茶和一包蓝莓干,那个大包的。” 苏峻平一听咕咚一下把蛋黄吞了进去,舔舔嘴唇就掏出小账本写了起来,王文杰凑过去,那上头密密麻麻的一串黑字,他看得头昏眼花。 苏峻平这人平常做事马虎,可做生意却格外的细致,箱子里的物品清单上他会写售价销量,写得清清楚楚的,每隔段时间还会弄几张柱形图和折线图分析销量趋势。 他琢磨了一下,发觉最近水果茶水果干那块卖得特别好,决定再进一批货去。 他向富甜甜打好了招呼,回来就见着陈一霖在帮他撕卷子,苏峻平蹑手蹑脚走过去,刷一下探出爪子去挠陈一霖的腰,陈一霖怕痒,笑着躲,他就趁这个当儿把卷子抢了回来。 陈一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苏峻平把他推到座位上说:“凭什么每次都是你撕卷子,我也要撕!” 陈一霖抹掉了两颗泪就见一面卷子边坑坑洼洼活像被耗子啃过,这还不是最惨的,更惨的是它少了个角。苏峻平向课代表重新讨了一张后,老老实实地递给了陈一霖。 “你来,我错了。”他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 陈一霖压抑着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在苏峻平恶狠狠的目光中笑着道歉:“我没别的意思,小峻你不要生气。” 苏峻平翻了个白眼后宽宏大量的原谅了他,忽的想起什么:“我周末去趟新华书店买参考书,你去不去?” 陈一霖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苏峻平会去买资料感到十分的惊奇,在苏峻平发火之前他点了点头:“好呀。礼拜天下午行吗,礼拜六有事,买完了直接去学校。” 苏峻平当然是肯的,就算陈一霖说是半夜他也能二话不说的爬起来,一想到自己轻描淡写度过了一次大危机,同陈一霖的关系又变好,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一直缠着陈一霖问他要吃什么零食。 在旁边围观了全过程的王文杰只是咳嗽两声,面带疑惑的问:“哎左护法,你背后那根柱子是什么呀?” 苏峻平决定不理睬可怜失意人的嫉妒。 富甜甜的速度极快,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就给他带过来了,罐头居多所以箱子不算大,却是格外的沉。 苏峻平把它装在自己的收纳箱里——那个收纳箱是他抱怨书太多以后他妈给他买的,这下派上了真正的用场,苏峻平往箱子周围排了几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1 本书,上面箱子再一盖,外面瞧上去就是一堆书,他感叹了一会儿自己的聪明,把收纳箱踢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门一锁,把箱子刨出来,塞到放四季被子的橱柜里,用厚棉被掩盖了下,乍一看还真瞧不出来。 苏峻平睡之前还在翻手机记录,看看一笔笔数字转账,想想钱包里一大撮闪闪发亮的红票子,他高兴地恨不得把它们压枕头底下睡觉。 当然他没有丧心病狂的实施。可也许是钱给他的安全感,这段时间他都睡得格外的好。 富甜甜都打趣他说:“赚钱赚得满面油光。” 不过他虽然赚钱赚得多,却没有大手大脚的花钱,反而一改平常变得死扣死扣,依旧吃着三块五的粽子。 理由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只有他自己知道,杨虹虽然化疗进度不错,但副作用还是不可避免的来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他看着她逐渐稀薄的头发真怕来一阵风就把它们全吹跑了。他妈这么漂亮,就算掉了头发也得漂漂亮亮的,苏峻平老早就开始物色好看的帽子。 他逛过服装一条街,逛过高档得全是英文的服装网站,最后他逛到了时尚论坛上。那里的人都是人精啊,苏峻平诚心潜水半个月,终于找到了一家一致称好的帽子店——可想而知,价钱也绝不会便宜。 他看中了一顶漂亮的麂皮帽子,又看中了一顶用玉米叶编成的彩色帽子,苏峻平心想一顶秋冬带,一顶春夏带,再好不过了。 为了买帽子,他得努力攒钱。 当然还不止这样,苏峻平的成绩不好,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学习方面是自卑的,即使他不太看重成绩,当面对大半张不会做的试卷的时候,他也会生出深深的挫败。 这时候微商凭空出现了,像一束光,赚钱的滋味太好,他就像一个游刃有余的赢家,随便挥手就像魔术一样变出大把钞票,这让他有种格外的满足感。 爱钱本没有错,可他错就错在把流水一样的东西当做信仰,并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千金散尽可以还复来,可信仰没了跌落谷底,还爬得起来吗? 苏峻平自然不会去考虑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荷包逐渐丰满,离他同陈一霖约定的日子也逐渐近了。 苏峻平一直以为是陈一霖向罗青雨告白之后的愧疚使他疏远,幸好自己脸皮够厚,把人又生生拉回来了。 苏峻平一大早就开始挑衣服,牛仔裤还是运动裤,夹克衫还是棒球服,他摊了一床铺,敲门进来的杨虹被吓了一大跳,苏峻平正好抓住他老妈不放,一定要给他搭衣服,杨虹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出去约会呢。” 最后她挑了牛仔裤和白色棒球服,苏峻平穿上了,早上吃汤面的时候还十分留心不把汤汁溅到身上。好不容易捱着点到了,拎起书包就走,杨虹正准备关门他又从缝里挤进来,扒拉了两下额前的碎发,对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算完。 杨虹笑着骂他:“小兔崽子,要是再来一次我绝对不给你开门!” 苏峻平远远的给他老妈一个飞吻。 他乘车一路坐到底,一到站轻快的跳了下来。新华书店离站牌很近,苏峻平没走几步就看见陈一霖,陈一霖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人能像他那样背挺得那么的直。 陈一霖揣着个塑料袋,抬着头看电线杆上的两只小麻雀,那天是灰蓝灰蓝的,麻雀是灰棕灰棕的,他的眼睛也是灰黑灰黑的,似乎和摸不着的天空融为一体,随时会消失不见,苏峻平故意走出一些响声,陈一霖见到他,把眼底的阴霾压下去,笑了笑,眼睛里满满的光。 陈一霖晃了晃袋子:“新鲜的橘子,早上从树上摘下来的哦。” 苏峻平顺手剥了一个,面色一阵变幻,最后停留在了青上:“太……太酸了,你不觉得酸吗?” “不觉得。” “那给你吃吧。”苏峻平把剩下的橘子粗鲁的掰成四份,塞进了他的嘴里,陈一霖“唔”了一声,想躲,却又在内心挣扎后熬不过那点期待,张嘴咽了下去。橘子确实是酸的,可苏峻平的手指像是蜜渍,甜味在胃里化开。 他们吃了橘子才慢悠悠的进了书店。苏峻平从没在新华书店买过辅导书,一进来就找不着北,陈一霖领他找到了一整架的辅导书,让他慢慢挑,自己去选自己的了。 他们两人不是一个水平,挑的自然也不一样,苏峻平草草翻了几页,看到“基础”两字的就拿在手上,不一会儿挑完,见陈一霖低头认真寻找,同他说了声就转去轻小说区。 轻小说区是他的地盘,熟门熟路,除了轻小说还有各式各样的漫画,苏峻平抓了一本海贼和火影回去找陈一霖,陈一霖却不见了。 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苏峻平来来回回找了三遍也没见到他。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新华书店,装修考究,大堂明亮,那些耀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疼。 苏峻平踏了一步,鞋踩在地砖上声音清脆,那声音像一条细蛇钻进他心里咬得他胸口空空落落的发虚。苏峻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自己被一种巨大的惶恐摄住了心神,那种惶恐在见到一个身材苗条,扎着高高马尾的女生时候到达了高峰——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一个垃圾桶。 铝片的垃圾桶“咣当”一下倒地,那声音激得他浑身一抖,苏峻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手忙脚乱的去扶垃圾桶,他在反光的金属中看见了自己的脸,一张陌生的脸:眼睛里有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 苏峻平停下动作,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来那个背影像谁了。 像罗青雨。 ☆、第四十二章 他不讨厌罗青雨,不然当初也不会去花那么大工夫追她。 但是在那瞬间,她不像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而像是某种让人抵触的存在——并非是针对她个人,而是一种抽象的化身。 他又想起了陈一霖。他心里是有那么点怨恨他的,可那点怨恨早就烟消云散了,哪里会埋心底那么久。到底为什么他会对陈一霖的消失这么敏感,他也说不清。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可除了好奇心外还有一种本能,回避危险的本能,他截断了自己的思绪,把那些散落开来的纸团捡起来。 有一个被他飞踢的很远,苏峻平走过去,见到了一双漆皮小皮鞋,七八岁的小姑娘愣愣的看着他,苏峻平弯下腰去捡纸团,那小姑娘忽然张嘴哇哇大哭。 苏峻平没有哄小孩的经验,手忙脚乱的安慰她,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咳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苏峻平感受着四面八方的谴责目光,只觉一脑门的汗,这时就见小姑娘妈妈来了,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2 苏峻平连忙把孩子塞给母亲,自己一溜串跑了。 “小峻,你怎么来了?”陈一霖喊住他,“不是让你在卖资料那边等我的吗?” 苏峻平一抬头,就见陈一霖在楼梯上,见着他加快了步伐。 苏峻平:“你什么时候和我讲过了?” 陈一霖:“我跟卖资料的讲过了,我去楼上买本书。”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苏峻平扒拉一下看了,是《我是猫》。 他回想了一下,卖辅导书的那个店员后来确实不见了。十有八/九是大妈去和旁人说闲话去了。 苏峻平笑着把陈一霖手中的书给接过来:“好沉啊,我帮你拿。”陈一霖连忙说不用去抢,苏峻平说:“得了吧,你一手书一手橘子的不沉才怪,我拎书你拎橘子。”他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分好工,也没有问陈一霖的意见,陈一霖放袋子的时候两人手指触了一下,陈一霖一抖飞快的缩了回去,电流顺着接触的地方一路蹿上去,电得他心里又酥又麻。 他心里两个念头一路撕扯,一个是雀跃,一个是谴责,他拼命的唾骂自己在幻想些有的没的:他这样好,再想想你,想想为了一己之私利用了他的信任,你这样的人配得上他吗? 苏峻平待他越好他就越心虚,觉得自己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妖怪,伎俩粗糙,哪天就显出了原形。可他这么想着,又止不住的欢喜,陈一霖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把那根手指小心的蜷缩起来,这个姿势一直维持到下公交车。 一下公交车苏峻平就拉住他那只空闲的手去买了份炸鸡,才慢悠悠的逛到了学校。 礼拜天下午上三节课,其中第一节是数学课,谢老板丧心病狂的让他们回家把作业做了,开始的时候挨个检查。 苏峻平从昨天开始心神不宁,作业本都没翻开过,自然是借陈一霖的抄。 他抄得正欢,忽然被人猛踹了一下椅子腿,苏峻平“刷”一下把自己的卷子盖到陈一霖的上面,然后不动声色的拿眼角余光瞥窗外,窗外谢老板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 他飞快的躲了回去,就听笃笃两声,谢老板叫他和陈一霖去办公室一趟。 他先是对陈一霖一阵痛心疾首:“你呀你呀,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害他!你借作业给他抄,他就不肯去动脑筋,马上就要高考了,到时候一道题都不会做,他高考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让你们调开了!” 陈一霖低着脑袋,很愧疚的样子。 然后他又把炮火转向了苏峻平,他对苏峻平三番两次的蹦跶已经很不满,十分不留情的批了一顿,发现已经上课十多分钟了才一挥手让他们滚蛋,自己理了理桌面才来上课。这直接导致了后面的拖堂。 幸好第二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见他们辛苦,给了他们去厕所的时间,陈一霖就趁着这个空当对苏峻平说:“以后我不借你作业抄了。” 苏峻平一听,只觉天崩地裂,搂住陈一霖的腰哀嚎:“救命啦!杀人啦!阿霖不给我作业抄啦!” 他见陈一霖无动于衷,换了个说法:“好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也知道作业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对于我这种,对吧?做事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不如这样,你借我抄,但是少一点,每天少一点,这样一点点的我就不抄作业了嘛。” 他心里想的是:拿到作业了只要撒个娇,陈一霖肯定舍不得减量。 陈一霖被他捏住腰只觉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浑身发痒,再加上心上人那点软乎乎的语气,带着热气都要贴脸上了,他闭了闭眼,心里头念了句“色/即/是/空”,把他一把推开。 陈一霖避开苏峻平受伤的眼神,小声说:“不行的,这样对你不好,很不好。” 苏峻平苦着脸,没说话。 陈一霖立马慌了神,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苏峻平去看他又哆嗦着放开。 “你不懂的就问我,我会帮你解的。” 苏峻平还是不说话。 王文杰见着了对陈一霖说:“班长你揍他!他就是欠揍,揍完就正常了。” 陈一霖这个老实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他舍不得苏峻平不开心,又不能让他贪图一时享受害了自己。纠结半响,最终长远利益战胜了他,陈一霖凑过去勾了勾他的头发丝,轻声说:“对不起呀,小峻,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有什么不懂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苏峻平没有不答应的份,只好翘着嘴点了点头。他一答应陈一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微笑起来,苏峻平想:这才不算吃亏。 当然了,贪图一时美色的后果是惨痛的。 最直接的是作业不会做。 当然了陈一霖会教他的,陈一霖讲起来通俗易懂,有时候还会给他讲好几种方法,甚至帮他总结题型,可问题是:这么多题,怎么也不可能一道道讲过来啊。陈一霖也要做作业,即便他做作业快,这一沓的卷子也花了他不少时间。苏峻平有一道不会可以去问问,但如果物理一面选择做下来,他只会两三个,他也实在没脸问。 然后就是作业来不及交。不会做导致大量空白,或者来不及做,没法按时交作业。自从高三以来,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就要交数学和英语作业,天晓得,数学那一张卷子,花上两节自修课都不一定做完,英语都不知道挤到哪个旮旯里去了。自从陈一霖不接他作业抄以后,他就和王文杰一起沦落到讨“百家饭”的地步,这边抄几道,那边抄几道,有些人字还奇丑无比,要么就是准确率低得令人发指——还不如去蒙。陈一霖看在心里,却只能叹气。虽然作业还是抄了不少,但或多或少还是做了点,总算把成绩提上去了。 还有就是他买的那一套狗屁辅导书,他连学校作业都完不成,自然不会去搞课外的,但为了照顾他老妈的心情,他在偷偷抄答案的时候还在上面打了些草稿,再用红笔圈圈画画,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 杨虹很高兴,周末的时候进他书房,端了碗银耳粥。 苏峻平忙接过去:“你别动,我来我来,医生说了第一阶段结束叫你回家休养不是叫你回家干活的,粥烧起来这么麻烦不如去粥店买一点算了。” 杨虹嗔着戳了下他的脑袋:“我又不是双手废了怎么不能动了呀?烧这个又不累,适当运动对身体好,而且粥店卖的哪有家里的好吃,你知道我这个熬了多久吗?” 苏峻平用调羹舀了一勺,吃完后直接端起碗灌了两大口:“嗯,好吃。” 杨虹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几句学习辛苦:“不要老是闷在家里读书,偶尔出去也对身体好。” 苏峻平心中暗喜,努力的压抑着嘴角,就听他老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3 妈接着说:“晚上去外婆家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散散步。” 苏峻平:“……” 他一点都不想去外婆家,他在医院说的一番话过于难听,除了他老妈谁都骂了个遍,现在再让他腆着脸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他心虚得很。 当然这个烦恼很快就没有了,因为他虽然脸皮薄,但大人们脸皮都厚,隔天就把这事儿当放屁一样漏到空气里随风散了,见到苏峻平还笑着夸了他两句高了帅了,他舅舅还十分和蔼可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长个子的时候怎么不多吃点啊,这么瘦,小心营养不良,你们这群小孩不要为了身材不好好吃饭,多吃饭吃出点肌肉来才帅!” 苏峻平心想只听过吃饭长肥膘的,可惜杨钟宏已经唾沫横飞的批评娱乐圈那些油光粉面的小男星了,听他的口气,他舅妈迷得很,苏峻平为了摆脱他,去客厅看电视了,熊表弟也在。 苏峻平立马把手机揣兜里,不过今天熊孩子对他的手机不感兴趣,一心玩着一些七彩的大珠子,苏峻平走近了“呀”了一声:“这不是我小时候玩得海绵宝宝吗?” 表弟把它们放在一个玻璃罐里,里头倒了水,那小胖手时不时抓出一颗当弹珠玩,弹得满地都是。苏峻平批评了他低级的玩法,一把抢了过来,在他哭之前说:“嘘!别哭,你这个玩法太无聊了,我小学时候就不这么玩了。” “那还能怎么玩啊?” “做彩虹瓶,彩虹瓶你听说过吗?就是把海绵宝宝碾碎,然后一层一层铺起来,颜色是渐变色,很漂亮的。” 苏峻平大力忽悠了一番,表弟信了,傻乎乎的找了个透明的小瓶子,兄弟俩没有工具,就徒手把海绵宝宝捏碎了一层层铺起来,杨虹喊他们吃饭的时候才做到一半。 杨虹一走近就惊呆了,小心的叫了一声,皱起眉来看苏峻平满手的黏渣,鼻尖上也有一小撮,还闪着蓝光。 “快去洗手,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如果苏峻平没记错,他妈看家里以前养的边牧吃掉玻璃杯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 苏峻平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闷闷不乐的洗了个手去吃饭,当然吃饭的时候因为饭菜很好吃,他就把那点伤害给忘了。 吃完饭苏峻平迫不及待地赶回去继续制作,他好不容易做完了,才放在手里美了没一会儿就被表弟抢了过去,还义正言辞的表示:“这是我的!你比我大这么多怎么还好意思抢我东西!” 苏峻平心说:“我去你爹的!这不都是老子做的吗?!” 然而他再愤愤不平也没用,因为没人同意他干这么幼稚的事,苏峻平自己也拉不下脸来,可他越想越气,最终愤怒占据了高峰,他不动声色的掩藏了自己的愤怒,一边看着新闻联播,一边注意着那小胖墩的动静,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一根长鼻王插/进了瓶子里。还拍了张照片留念。 那小胖子现在正在外头吃橘子,苏峻平赶紧蹿唆他老妈出去散步,杨虹穿上鞋子走了,他们走了十几米就听房子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哭,据他外婆后来说足足哭了一个小时。 ☆、第四十三章 苏峻平出门第一件事就把那张图片给发微信和q/q里了,还配上原汁原味的解释说明。杨虹在那边说他,他连忙关了手机,讨好地说:“我们去河边散散步吧?河边车少,空气好。” 杨虹的身体大不如前,苏峻平揽着她走走停停,觉得累了就在椅子上坐会儿,聊聊天。 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天黑得很快,不过六点就完全墨黑,苏峻平去掸木头椅上的叶子,让他老妈坐下来。他掸叶子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小花,零零碎碎的,有白有黄。苏峻平一抬头忽然发现,靠河的一边栽种的都是高大的水杉,靠岸的多是矮小的灌木丛,中间夹着一条青石小道。 那天太黑了,星星一点儿也不见,连月亮也是朦胧的,天空厚重得好像随时会掉下来。苏峻平呆呆的望着天空,他看着高高在上的水杉仿佛趾高气昂的侵略者,以天空做长剑,对面长短不齐的灌木是狼狈的护卫者,黄白的花是浑浊的血和泪。 好一部荡气回肠的战争史诗。 苏峻平放任自己的想象奔腾了一会儿,听他妈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无非是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他以前就不喜欢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苏峻平把目光挪回来,杨虹靠着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是羊毛的味道,他垂下眼睑瞧见她雪白的毛衣上有乌黑的发丝。 就在那瞬间什么狗屁战争都灰飞烟灭,他发现自己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抽搐起来,千言万语在脑海中交战最后化为一句:她头发怎么掉得这么快。 那一刻实际的痛苦,他所不屑的鸡毛蒜皮的痛苦铺天盖地而来,如此微小却如此真实,真实得叫人承受不住。 苏峻平鼻子一酸,还好夜色掩盖了他的失态,苏峻平不动声色的把发丝挑了,温柔地对他妈说:“我们回家吧。” “好啊。” “待会儿我榨橙汁给你喝吧。” “为什么?十八年来你第一次榨果汁给我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真过分,就是想要尽孝心嘛,我是个好儿子,不是吗?” 杨虹没说话。 “我是不是个好儿子嘛?你说啊,反正你就一个小孩你也没得挑。” “好啦好啦,是好孩子,你烦死了,我头都疼了,你少说两句。” 苏峻平立马结结实实的闭上了嘴。 他在离开河边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场惨烈的战争,还在继续,永不停歇。 难得的周末,苏峻平没啥心思做作业,做到一半就摸出手机,玩了起来,他点开微信和□□,里面的赞出乎意料的多。 有人说:童年回忆啊! 有人说:左护法你太坏了,这么对待小孩子,我只想说——他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要放过他! 也有人说:唉想当初我也弄了不少彩虹瓶呢,还养过特别大的,特地用水桶养着,结果被我妈全倒了,别提了,心疼自己。 …… 苏峻平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评论,有几个已经勾搭上了,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为什么不搞点海绵宝宝来卖呢? 海绵宝宝本身不值钱,可是变成彩虹瓶以后就能身价大涨,尤其是那些大傻妞,见着漂亮就不管价钱了。 他是十足的行动派,晚上他妈不让他单独出去险些把他给憋死,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小店寻找海绵宝宝,高中和初中对面的小店居然还没有!想来是觉得太幼稚的缘故,苏峻平跑到一家小学的对面才找到了海绵宝宝,他一口气买了几十包,还买了不少空玻璃瓶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4 ,用木头塞着,有大有小。 然后苏峻平又去药店买了只大针筒,回家反锁上房门就开始实施。 他很快做好了五个,各式各样的渐变色,有用针筒挤碎的,也有直接一颗颗海绵宝宝铺上去的,苏峻平没有传说中的“直男审美”,颜色搭的十分漂亮,放在太阳底下更是有种光怪陆离的美。 他拉开窗帘,选了个好角度拍了好几张,然后点开p图软件修图,虽然p图水平不见得多高明,幸好本身底子够硬,折腾出来还是漂亮。 苏峻平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广告词,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点开了淘宝,看看饰品店的广告词,当做模板套了下来,然后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苏峻平下午离家的时候,那条已经有了许多的赞。 有一个人已经向他订了。 他拿出之后又是一阵轰动,连坐在最前排的肖伊苓都走过来,期期艾艾地看着彩虹瓶问:“这个怎么卖啊?” 她挑中的那个是纯珠子的没碾碎,从顶上开始颜色从透明、浅蓝逐渐加深到深蓝,苏峻平为了迎合海浪的曲线渐变层也是波浪式的。 苏峻平笑嘻嘻地把那瓶子往前推了推:“大瓶十八,小瓶十二,碾碎的再涨五块,你这个就是十八。” 肖伊苓看了那海浪瓶一眼,又想想自己一只口红的价格,毫不犹豫的就买了。 苏峻平没想到海绵宝宝居然如此的受欢迎,立马再接再厉产了一批。 也不是没有其他人想做过,但是学校对面的小店是不卖的,你还得特地去小学对面买,再去药店买只针筒,材料齐全了你得配色吧,配完一看,得了,十有八九没人家的好看,费这么大工夫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 大家都懒得要死。 被学校压迫得像条狗,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去自己动手。 苏峻平很快就赚了好几百,再和他的零食搭在一起,简直要打遍天下,富甜甜也找过他,和他合作,富甜甜卖两副美瞳或者一份化妆品就送个小瓶的彩虹瓶。 富甜甜拍了拍他的肩,她对这个代理越来越满意了。 他们正聊着,就见隔壁班的一人趴到窗口上问:“有没有粉色的啊?” “没有,”苏峻平喝了口水道,“不过可以做一个,你要大的小的?” “大的,做好看点啊,哄女朋友的,要是她还不肯原谅我就是你的锅。” 苏峻平笑起来:“这算什么强盗逻辑,小心我揍你啊。” 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已经动了起来。 瓶子一会儿就做好了,苏峻平草草的洗了一下那个大针筒,里头还有些残渣没洗干净,不过他马马虎虎的也不介意。倒是陈一霖看见了,拿过来重新洗了一遍,还仔细的擦干净。 苏峻平用眼角余光把陈一霖扫了个通透,那轻得仿佛风一样的目光扫过眼睛,鼻梁 ,嘴唇,最后落在了耳后的小痣上,褐色的小痣总像颗勾人魂的眼珠子,叫人难以挪开目光。苏峻平被蛊惑似的伸出手,这时候陈一霖转过脸来,把针筒递给他。 “好了。” 苏峻平瞬间缩回手,十分心虚地说:“谢谢。” 他低头的那刻没有瞧见陈一霖摸了摸耳后的头发,他刚刚注意到了苏峻平的目光。 陈一霖顺了王文杰桌上的镜子,仔细的看了遍自己,没有仪容失态的地方。他忍不住想:“小峻这样子是不是表示我是特殊的?他从来没有去碰过别人的耳朵。” 他在心中回忆了一遍,苏峻平和他似乎要比常人亲密一点,内心一下子雀跃起来,做作业的时候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三分。 被还回镜子的王文杰十分稀奇的看了陈一霖几眼,心道:“班长怎么这么高兴?难道突然间发觉自己太帅了?不对啊,这是苏峻平这种自恋狂才会干的事。” 苏峻平不晓得自己被喊做“自恋狂”,他心虚完了又心痒痒的去打量陈一霖。见他桌上空空荡荡的,决定送他个漂亮的彩虹瓶做点缀。 那自然不能是普通的彩虹瓶,桌肚里现有的海绵宝宝他都不满意,苏峻平捱到周六,一大早就爬起来倒腾,牺牲了好几个才弄出一个满意的,拿着彩虹瓶就跑下了楼。 他跑到菜市场,就见陈一霖家店附近围了三三两两的人,他一见到人围着就条件反射的害怕,差点把自己的宝贝瓶子给扔了。 再走近一点,原来是陈一霖店隔壁的那家老板娘,两手叉腰骂战正酣,她对面几个西装皮履的缩着脑袋一声不吭,像龟孙子一样。 苏峻平由于对他穿着光鲜的老爹十分不满,连带着所有穿西装的男人他都讨厌。他快步走了过去,翻了个白眼心想:“活该。” 苏峻平一拉开陈一霖店的门,笑嘻嘻地高举着瓶子喊:“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一霖满手都是面粉正在做点心,瞧见了那五彩斑斓的彩虹瓶眼睛都亮了起来,说了声谢谢接过,顺带刮了下苏峻平的鼻子。 苏峻平转过去,打了个大喷嚏。 陈一霖洗了手说:“小峻你怎么来了。”这么说着却不见多少疑惑,反而驾轻就熟的给他倒了杯茶,苏峻平低头喝了一口,只要是陈一霖经手的水,都是温的。 “想来就来了呀,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是,瓶子真好看。” 说完还去揉他的头发,陈一霖的手指修长,指腹偏凉,有种格外的舒服,苏峻平干脆靠在他身上哼哼。陈一霖就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一手圈着防止他滑下去,另一只手娴熟的挑着他的头发。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只要再稍稍低头就能触碰到苏峻平的嘴唇,陈一霖当然没有这么做,可他又分明听见了血液沸腾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他偏头去看黑乎乎的天花板,这个采光差的空间给了他无限的想象,他想象他和他都印在天花板上,那是两个独立的人,他微微低头,不需要费劲,就能吻到那双柔软的,粉色的嘴唇。 苏峻平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随手掂了块红豆马蹄糕来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陈一霖没以前那么抗拒他的亲密接触了。 这当然是好事,苏峻平咬了一口,出于恶作剧的心思把缺口的糕递过去问:“吃不吃?” 他原定计划是停留三秒就拿回来,没想到陈一霖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看得苏峻平寒毛炸起,下一秒他叼住了马蹄糕,嚼了两三下下肚。 苏峻平:“……”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陈一霖就着苏峻平震惊的目光,还把嘴边的碎屑认真的舔掉了。 他吃得一本正经,过了几秒钟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脸红起来,耳后根通红通红的,偏头避开苏峻平,揉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苏峻平:“……”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5 然而苏峻平很快就反应过来,苏峻平欺负他两手都不得空,一勾手指把陈一霖的下巴给勾了回来,逼着他对视,笑嘻嘻地正准备调戏两句,拉门忽然被人给拉开了。 陈一霖趁机一把推开了他,还抖了抖领子,装作正襟危坐的模样,只有耳根的红泄露了他的心神。 苏峻平一见是刚才那些西装男,心中更是不爽,冷哼了一声,一脚架上惟一的空板凳,让那些该死的西装男全都傻愣愣的站着。 不过瞧他们的样子,他们也没想坐。 为首的一个向前一步,面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请问陈一霖先生在吗?” 陈一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举起了手:“是我。” 那个人的笑容一下子扩大了:“《拆迁赔偿事宜联名申请书》的发起人,就是您吧?” ☆、第四十四章 苏峻平只捕捉到了“拆迁”两字,后面的连个屁字都没有听明白,陈一霖就点了点头。 “是我。” 然后他们就叽里呱啦一堆讲话,苏峻平全程做掉线的表情包,还是陈一霖忙里偷闲的把他的冷茶换了说:“冷的喝了对胃不好。” 苏峻平:“……谢谢。” 接着又站起来端了份新鲜的绿豆糕过来——还是给苏峻平的,那些西装男不但没座位,连茶水也喝不上一口。陈一霖的偏颇太厉害,连以脸皮厚著称的苏峻平都看不过去,捧着杯子心里头发虚。 幸好他虽然心里发虚,但是脸上却瞧不出一丝神情,反而是眼角一挑,勾出来的全是嘲讽,一副高深莫测笑看尘世的模样,十分的想让人扑上去揍他两拳。 协商人员素质极高,对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都不动怒,还仔细的探讨了一番才离开,走得时候还特地带上了门。 苏峻平保持这个姿势半分钟,然后钟点一到像按了开关一下蹦起来,跑到门口看他们走了没有,把脑袋缩回来神秘兮兮地讲:“走了。” 陈一霖:“……” 肯定走了,留着做什么。 陈一霖继续去做糕点,苏峻平也想帮忙,可他只会帮倒忙,陈一霖拨了一小堆面粉让他玩,自己开始在模板里面填馅儿了。 苏峻平看了眼陈一霖,低头的样子显得鼻梁挺拔,鼻梁撑出了他的气势,看上去格外英俊。 苏峻平问:“你奶奶呢?” 陈一霖:“感冒了,我让她在家休息。” “要紧吗?” “小感冒,昨天吃了两颗药烧就退了,就是精神头不好,中午我炖碗鸡汤给她补补。” 两人之后都没有说话,太阳一点点上来,阳光随着陈一霖睫毛的颤抖仿佛波浪似的波动开来,涨满了这一方天地。 陈一霖心不在焉地填完了馅儿,套上另一半模子去蒸屉上蒸,他总有那么几分心思在苏峻平那里,看苏峻平玩弄着那团雪白的面粉,一会儿做了个雪人,一会儿团了段蚊香,一会儿捏了个四不像,他只觉自己的心就是他手下的面团,随着那双手肆意摆弄,喜怒哀乐全不能自已。 陈一霖向来害怕未知的东西,他喜欢井井有条的生活,但跳脱的苏峻平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可他紧接着又想到了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眼神又黯淡下来,他能做的,敢做的也就只有不动声色的做些小事,勾个手指就快乐半天,不能再前进一步。 陈一霖这么想着,苏峻平忽然伸手过来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缩回手去他才反应过来苏峻平刚刚帮他扶了下眼镜。 陈一霖面色微微发红:“谢谢。” 苏峻平说了声没事,又瞧了陈一霖一会儿,最终憋不住地问:“刚才那些人……来干嘛?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陈一霖想了会儿才说:“是房地产商来协商的,我们家住的旧城区要拆迁建新楼,但是赔款数额偏少,又没有拆迁户合适的配房,所以想协商提高一下价钱。” 苏峻平歪着脑袋理了半响才捋顺了思路,问:“配房是什么?” “配房就是政府专门给拆迁户准备的房子,比如翠居苑小区,我们旧城区只有地段好,房子破,拿到的赔款金没法重新买套房,就算能买,估计也是郊区了。可偏偏翠居苑的房子不够。” 苏峻平“唔”了一声,一时间无话可说,在这种庞大的事情面前,他显得过分渺小。 苏峻平低下头去□□面团,让一只兔子头尾分家,他郁闷了会儿干巴巴的找了个话题:“做这种事情,真不像你的风格啊。” 陈一霖其实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他自己也明白,一般避免主动的群体活动,所以他一个人写这种申请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会拉上这么多人一起。 陈一霖笑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是,怎么说,人多力量大嘛,我奶奶本来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房地产商的门口静坐示威的,被我及时拉住了,”他想到这受不了的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就写了封申请书,干脆让他们一起签名好了。” 苏峻平看着那个脊背笔直的少年,五官将舒未舒分明是少年的轮廓,眉心的愁却是大人的模样了。他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心疼,最后沉淀下来,他又把兔子尸体戳了几个洞。 “能行吗?”苏峻平问。 “不知道,我觉得要求不算过分啊,他们价格确实压得有点低。而且后年一月开始允许外地公积金买房,大城市的来买养老房房价能涨好一阵,他们得赶紧造楼,不会想拖的。” 苏峻平呆呆的看了他一阵,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陈一霖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跐溜一下长成大人了。 陈一霖做完了糕点喝水休息,苏峻平也就抛弃了兔子尸体,坐到他身边去。 他们又聊了一阵,陈一霖看时候不早回家去熬汤,苏峻平也告了辞往家走。 开门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爸,这可真是稀奇,虽说今天是周六,可苏峻平这么大了见他周末在家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为了离婚吵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和女人现在和和气气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和和气气的喝茶。 杨虹递过去两个橘子,苏文还会说谢谢。 苏峻平弯下腰脱了一只鞋,心想:“还是离了好。”他再脱另一只的时候听见他爸说:“我把你箱子里的东西都扔了。” 他呆了呆,过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一脚踢翻了鞋子,赤脚跑进了房间,他扒开柜子找了又找,只找到厚薄不一的被子,他的箱子不见了。 苏峻平不信邪,不信他能搜刮的这么彻底,把自己的书桌床底都翻了个遍,连米粒大小的海绵宝宝都没剩下。 一颗都没有。 他有那么片刻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后知后觉的愤怒忽然以燎原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6 之势在他心里烧了起来,苏峻平心想:“凭什么?!” 苏峻平梗着脖子一脚踹开房门,红着眼睛喊:“苏文!” 他爸手起掌落给了他一嘴巴,“啪”的一声,再清脆响亮没有了。苏峻平一下子被扇过脸去,舌尖上有股铁锈味儿。 他觉得自己的脸火烧似的疼,都疼麻了,他瞪着不服输的眼睛,看了苏文足足半分钟,这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碰?!” 又是一巴掌,左右各一下,很有几何美学。 苏峻平觉得自己都被打懵了,他飞快的笑了一下,然后挥舞拳头就要打回来,苏文在办公室坐久了自然没有儿子灵敏,就在电光石火间杨虹喊了声:“够了!” 她声音不大,却像根铁丝,堪堪拉住了他的动作。 杨虹走过来,看着苏峻平,似乎想要去摸他的脸,可是忍住了。 她说:“你爸爸扔东西的时候,我全程看着,后来的房间也是我扫的,你也要打我吗?” 苏峻平没说话。 杨虹说:“苏峻平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学习不尽心是因为担心家里的事,我还在想:‘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结果你呢?你看看你在干些什么?做生意?你小小年纪去跟那些微商干什么,我们这么努力的工作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有个光明的未来,一帆风顺,不是让你挣那几个破钱的!你以为那点钱有用吗?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们吗?爸爸妈妈真的做了很多了,我们踏出了九十九步就剩下那一步,你都不愿意踏出去吗?” 她说到最后都声嘶力竭了,苏峻平小心翼翼的去碰她,还没碰到就被杨虹打开。 她最后重复了一遍结论:“你太让失望了。” 说完就回房间里,苏文反关上门在里面低声和杨虹说了几句,那声音温柔倒不像是他平常的腔调,苏峻平愣愣的看着那扇原木色的门,一寸厚的木板轻而易举的阻断了两个世界。 他让她失望了? 他居然让她失望了? 他这么多年,闯过无数次祸,打过无数次架,甚至有把人打到医院的光荣记录,他妈也从来不曾对他用过“失望”的字眼。 现在他长大了,听话了,懂事了,开始为家里考虑了,开开心心地像个傻逼一样存钱想到时候买两顶漂亮帽子送给她,反而彻彻底底的被否定了。 那两个字,把他自以为是的骄傲打得溃不成军。 苏峻平想:“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个世界的情理,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颠了个个儿。 一切都乱套了。 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苏文推门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他一改之前的大嗓门,低声说:“你妈太累了,睡一会儿,不要吵她。” 他又看了一眼苏峻平,那一眼实在是让苏峻平印象深刻,好像千言万语千锤百炼的打出了一把刀,刀锋堪堪刮过他的脸。 苏文说:“你回房间,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该干什么,别再让你妈失望了。” 说完拎了沙发上的公文包,关门走了。 可不是乱套了吗? 苏文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呢?他以前哪怕有现在一半的好,他们父子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为什么呢?这个世界如此扭曲颠覆,地球还是照常自转公转。 他不知道。 苏峻平踢开了房门,想要再踢一脚,想起什么忍住了,小心的把门关上。 他扑在床上以为自己会想很多,没想到思考到一半就睡着了。 他是做噩梦惊醒的。 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呆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一片漆黑,他很冷也很饿,但他不管怎么喊,一个人都没有,他开不了门也拉不开窗帘,他一直喊啊喊,可是谁都没有听见,他看着自己的皮肤一点点松弛长出褶皱,他看着自己一点点变老,然后他死了,他又看着自己一点点腐烂,最后化为一副白骨。 他还是在喊,他一刻不停的喊,哪怕死亡之后也没有停止,可是没有人来救他。 那是永无止境的孤独。 十一月的秋天,分明就是冬天,苏峻平只穿了薄薄的灯芯绒衬衫和毛线背心,醒来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但冷,还头晕,喉咙疼,好像是感冒了。 他本来不在意,可是第二天醒来头昏昏沉沉的路都走不直,一量,38.9,直接送去医院吊盐水瓶了。 换季的时候感冒的人本来就多,他坐在输液室里听着耳边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恨不得拿块砖把自己拍晕过去。偏偏那医生还给他开了四瓶,让他挂完,他绝望的看着滴滴答答的点滴,觉得漫长的好像没个尽头。 惟一的好事大概是不用上课。 苏峻平虽然昨天睡了很多,但噩梦让他感觉特累,没什么睡眠质量,他伴着小孩的哭声头一点一点的就要睡着了,被手机的铃声一激灵。 苏峻平看来电显示是王文杰,拿起手机就打算问候他祖宗,却听王文杰急切地说:“班长家里出事了!” ☆、第四十五章 陈一霖上英语课上到一半被谢老板叫出去。 “你奶奶出车祸了,性命无忧,只是要动一个小手术需要你签字……等下!我送你过去!” 听到一半的陈一霖冲回去拿了银/行/卡和钱,谢老板把想一口气冲出校门的他拉住,塞到车的副驾驶座带他去了医院。 明明是个外地人,却对当地七拐八拐的羊肠小道很熟悉,抄了好几次近路,可运气不佳,他们碰上了堵车。 谢老板面色阴沉的踹了一脚地毯,抓起水杯灌了两大口水才平复了一点心情,转去安慰陈一霖,可他转过去的时候发现,陈一霖冷静得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有哭闹,没有大声咒骂,他只是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带的东西,然后向谢老板问清了地址,最后他问:“大概要堵多久?” 按照导航上的显示,起码要有二十分钟。 陈一霖听了点点头,说:“开门吧,我自己跑过去。” 谢老板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导航……导航也不一定准的,可能马上就疏松了呢,它会变来变去的……你干什么!” 陈一霖把东西揣到口袋里,一口气把外套的拉链拉到底,一副准备充足的样子。 他指了指导航说:“开车要绕过这个小区,但是据我所知它管得并不严,我可以从消防通道进去横穿小区,然后沿着海边过去,十分钟。” 谢老板哑口无言。 他愣愣的瞧着陈一霖,像第一次认识他的宝贝三好学生似的看着他,陈一霖又重复了一遍,他眼睛澄澈又干净,黑是黑白是白,澄澈的过头了反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7 而像种难以言喻的东西,邪门的,可怕的,谢老板鬼使神差的就给他开了门。 当陈一霖飞快的跳下去,两手摆动跑起步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想再去喊他,陈一霖的身影只有手掌大小了。 秋风刮在脸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谢老板这才缓缓的把车窗升起来,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车队想:这是陈一霖吗? 他明明只有十八岁,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可那点慌神马上被他用极度的理智压下去,这根本不像个小孩——连大人都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随机应变到这种地步。 简直理智的无情。 可他分明是为了早点到医院,说他无情未免太失公道。 他更像个极端理智和极端情感的化身,情感为目的,理智为手段,行动的时候割裂得干干净净,达到的那刻才合二为一——但不管怎么说,他总不像个人。 陈一霖跑着,汗从额角上淌下来到面颊上就被冷风吹干了。只有背上的汗,因为衣服太厚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像背着个面目狰狞的小鬼,一回头就被他吃掉。 他这么想着,像是被自己逗乐了,嘴角扬起还微微笑了一下。 陈一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他的情绪波动有一个范围,在那个范围里他有着正常的喜怒哀乐,但当超出时他仿佛被强制的归为冷静,不管他心中多么的惊涛骇浪,脑子一点也不影响转得飞快。 他听到奶奶出车祸的那瞬间,觉得心跳都没了知觉,可后来被谢老板拉上车他看着倒退的风景,心脏复苏,脑袋也跟着转动。 陈一霖很快就跑到了医院,他签了字交了钱,听到医生和他说:“就是在大腿上动个小手术,不需要太担心。”的时候,他那根绷紧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陈一霖说谢谢,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去倒了杯白开。 他喝水喝到一半喉咙猛地发紧,又毛又涩,他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吐了个干干净净,把中饭和稀稀拉拉的胃酸全部吐了出来。 等待期间他碰到了谢老板,谢老板拎了箱牛奶和水果篮,陈一霖说没事,谢老板下午还有课,见他处理得井井有条,又坐了会儿就走了。 确实是小手术,陈一霖只觉眨眼间就推了出去,他跑到奶奶身边,奶奶动的是局部麻醉的手术,还能和他清醒的打个招呼。 陈一霖抓着床沿的把手问她:“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去买!” 奶奶摇了摇头:“买东西要花钞票的呀。” 陈一霖干脆去抓她的手:“那我给你去做!你要吃什么,和我说,没事的,你随便说。” 奶奶疲惫的笑了一下,转头过去看天花板,瞧了一会儿才说:“烧碗白粥就好了,吃不下。” 陈一霖反复确认之后又再三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转身离开。 她说白粥哪能就给她喝白粥,白粥一点营养都没有。 陈一霖从店里翻出来了五谷杂粮,煮成了一锅八宝粥,他还去邻居店里买了几个放生蛋,煮成白水蛋给奶奶吃。 陈一霖端过去热气腾腾的粥,他奶奶有些责备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些豆子要多少钱了!给我吃多浪费钞票!” 陈一霖虚弱的笑了笑,没有辩解,装作不知道的帮她灌热水瓶,掖被子,喊护士来换药。 护士跟他说:“今天晚上麻醉药退了估计会疼,疼是正常现象,如果疼得厉害了可以叫人来打止痛针,最好家属陪床。”小护士比陈一霖大不了几岁,见他心软,小声补了一句:“陪床我可以给你弄个软一点的。” 陈一霖忙说谢谢。小护士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床搬来了,比旧时的行军床多了一层人造革垫子,虽然对陈一霖来说偏小,可已经好太多了。 他忙前忙后转得像陀螺似的,一不小心就转到了日暮四合。陈一霖恍然发现自己一个下午颗米未进,只有两大口水,还被他吐了个干净。这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才发现胃疼得像火烧一样,他赶紧剥了一根香蕉,喝了半罐牛奶,缓过劲来才回家煮晚饭。 他晚上煲了个鲫鱼豆腐汤,再炒了一荤一素,带着洗漱用品和被席床褥去了医院。 陈一霖身高一米八,穿条校裤都掩盖不住他的大长腿,缩在那张小床上,腿伸不直,一翻身嘎吱嘎吱响,再翻个身就能滚下去——这还是看在他的美色上优待的呢。 他一整夜没睡,陈一霖本是不认床的,可医院实在太讨厌,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还有从病人口中呼出的腐烂热气,让他浑身发痒。他到两点多的时候发现奶奶也醒了,估计是痛醒的,可老人只是稍稍翻了个身没有说话,过了半小时又翻了个身,咬牙沉默的坚持着。 她在坚持什么? 她怕她忍不住痛了,吵醒自己的孙子吗? 她怕再打一针又要花钱吗? 陈一霖迷迷糊糊地想着,快早晨的时候反倒睡沉了。 早上医生查房,换药,陈一霖给她买完早饭才匆匆背上书包上学,他出病房门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到教室里正好“雌孔雀”把一份英语卷子考完。陈一霖后来挤出课间时间把它给补了。 陈一霖的出现在班里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目光所到之处又停下来,心虚地别开头,待他一挪开又重新沸腾起来。 王文杰作为八卦组组长不问简直要憋死他,可是他昨天捕捉到谢老板说的“车祸”两字,十分害怕触了人家的逆鳞,只是期期艾艾的看着他,看得陈一霖寒毛竖起就是不吭声。 反而是陈一霖先开的口,他指了指身边的空座位:“小峻怎么了?” 王文杰:“发烧了,在医院挂盐水,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峻平一脚踢开了前门,活力四射的挥舞着扎了两个乌青洞的手,大喊了一声:“哟!” “哟你妈个头!你要是再敢踹门信不信老娘踹死你!”这是坐在第一排的肖伊苓。 苏峻平不同女人一般见识,翻了个白眼走过来,把书包往座位上一甩,然后一把勾住陈一霖的脖子说:“昨天文兄听谢老板说你家出了事,怎么样,要紧吗?” 一片鸦雀无声。 王文杰像个气球一样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丫的。 陈一霖抬起眼睛看了眼苏峻平,他的睫毛微微打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笑了一下轻声说:“小事情,最多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你有什么事就找我……” 苏峻平没说完就被抱了个满怀。 陈一霖紧紧搂住他,苏峻平吸吸鼻子就能闻到他发梢的柠檬香气,转转眼珠就能看到他耳后的勾人小痣,不用动,隔着厚厚的毛衣他也能感受到他手心的凉意。 陈一霖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8 俯在他耳边又轻又认真地说:“谢谢你,小峻,我……” 我爱你。 “我很感谢你。” 苏峻平的心忽然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捏他的那人手劲刚好,痒也不是疼也不是,他只觉内心被一种澎湃的浪潮充满,这让他有些无措。 苏峻平难得脸红了一次,干巴巴的应了一句:“不用谢。”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什么都没做,陈一霖根本没必要谢他。 ☆、第四十六章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陈一霖取消了晚自修把作业带到医院去做,中午的休息他也请了假去烧饭给奶奶吃。 奶奶精神头和胃口都不错,只是毕竟上了年纪了,伤身体,恢复得慢,陈一霖常常熬些补钙的汤带过去。 他在服侍奶奶的时候也知道了车祸的原委:她开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进货,为了方便选择了逆向行驶——虽然是贴着边的,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开车超速,看也不看得撞了过来,发现自己闯下大祸后选择了肇事逃逸。幸好他奶奶运气好,路人打了120,不然就不只是动点小手术的程度了。 奶奶说的时候陈一霖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旁边床上的家属不干了,他老公腿骨折住院,中年妇女做陪床。那中年妇女也是个热心肠,一脸的痛惜:“老人家不要省这点时间啊!逆向行驶多危险,这次还是运道好的,运道不好让小囡怎么办?!” 奶奶像小孩子似的缩着脖子,说是呀是呀,看病要花好多钱呢。 中年妇女受不了的摇了摇头:“不只是钱的问题啊,你出什么事,小孩子年纪轻轻就变成一个人,孤零零的,谁来管他吃饱穿暖?做事情多为小孩考虑,别计较那一两块钱!” 按照妇女的八卦天赋,那点时间足够她知道陈一霖家的变故,奶奶十分歉疚的低下头,中年妇女又去说陈一霖:“你也别一声不吭的,多劝劝你奶奶!” 陈一霖点头称是。 她膀大腰粗,她老公却瘦得像只泼猴似的,躺在床上也不老实躺,整日蜷缩着腿,一开口也是牙尖嘴利的:“你烦不烦!叽叽喳,叽叽喳,人家嫌你烦的,我看到你就烦!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帮我削个苹果。” 他老婆把苹果和水果刀塞进他手里:“吃吃吃,就晓得吃,自己削,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断手还要我服侍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了多少年,哪个男人像你一样过得这么滋润!隔壁张老师天天都是他烧饭,人家老婆从来不动手!” “你怎么不看看隔壁老徐呢?” …… 别看夫妻现在吵得凶,陈一霖亲眼见到过晚上中年妇女抱着老公去洗漱,用公主抱的姿势,那个面色黝黑的男人娇羞地靠在他老婆的怀里,感情相当的好。 中年妇女和他老公吵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陈一霖:“你们家那笔车祸赔款什么时候讨回来?肇事逃逸责任大得很,能分到不少钱呢。” 陈一霖说:“问交警大队,说看肇事者的时间安排,周三之前都没空。” “呸!”中年妇女冷哼了一声,“这么拖拖拉拉的,一看就是想赖,之前还逃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她老公说:“省省口水,来帮我削苹果。” 她瞪了她老公一眼,一边骂肇事者夹杂着几句对丈夫的嘲讽,一边娴熟的削好了苹果。 陈一霖看了眼时钟,午休快结束了,他把卷子一收,碗筷都洗好拎着书包走了,关门的时候他听到中年妇女对他的夸奖。 陈一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可不止她,班里的同学也在偷偷摸摸的说,谢老板也时不时过来探望,陈一霖听久了也就脸皮厚的承认了自己很厉害。 可他确实很厉害。 苏峻平看他围着学校和医院团团转,却还能忙里偷闲的把作业做完,准确率一如既往的高,每天来上学也是精神奕奕,眼底没有一丁点儿乌青。 苏峻平心想:“人家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后半句他没有在心里说出来,可脑子已经不受控制的把自己摆过去比较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真是没脸。 他那场突如其来的烧把杨虹吓了一跳,冲淡了杨虹想冷对待几日的念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他嘘寒问暖。可苏峻平自己心里头过不去那个坎儿,一时间低落得很,也没有提起再做微商的兴致,反而老实读了会儿书。 可惜他就算老实读书也赶不上陈一霖。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陈一霖底子硬的一塌糊涂,苏峻平帮他抽过单词,上个学期一整本书的单词,抽之前还没有看过,居然能背出个七七八八,少有几个背不出来的也知道它的意思。 苏峻平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置气,卯足了劲去做作业,那一沓沓的厚卷子居然真被他给啃下来,不但如此,周末他还做了自己买的参考书,早上还提前半小时去背英语单词——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觉得活见鬼了。 苏峻平对于这些冷嘲热讽就是一个字:“呸!” 他第一次如此期待的盼望着月考的到来,在千盼万盼中,月考来了,是周三周四。 苏峻平第一次无比顺溜的写完了语文的古诗文默写,只觉前途一片光明(虽然他作文又跑题了),数学的最后俩选择也都蒙对了,他和王文杰唠嗑兴奋了一节课,第二节自修才急急忙忙地去看理综和英语。 理综还是那个样儿,反正苏峻平从来没能看到过生物的第二道,所以今天见到班里的同学痛骂出生物的老师,他也没多大感触。 苏峻平吃完中饭逮住了王文杰,缠着他考完后去网吧开一局。 苏峻平中午看了会儿英语作文就去睡觉,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的去摸身边的桌子,这时候陈一霖回来了,他总能碰到他柔软的手,或者是毛乎乎的毛衣,可今天却还是一片冰冷,苏峻平猛地睁眼,那位子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苏峻平摇醒了王文杰:“你见到过阿霖回来没有?” 王文杰迷迷糊糊地应道:“啊?我一直在睡觉啊。” “废物!” 他跑到第一排问全程看书的肖伊苓,肖伊苓摇了摇头。 苏峻平压下了心底的不安,心想应该是有事来晚了,可是到考英语要求入场的时候,陈一霖还是没有来。 苏峻平看了眼没有睡醒的王文杰说:“我等下不陪你了,你自己去吧。” 王文杰:“……” 陈一霖在哪儿呢? 他在去交警大队的路上。 车祸事故的协商和仲裁都在交警大队。 陈一霖在去之前多方打听,一般肇事逃逸得负全责,可考虑到他奶奶是逆向行驶,按照七三分,肇事者七,受害者三。 多亏了同房间中年妇女的八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69 卦,她还告诉陈一霖,那个肇事的老女人有两套房,两个儿子,她偏心小儿子,一套房自己住,一套房给了小儿子。现在协商她却让大儿子来,让大儿子出这笔钱。 这年头啊,偏心偏心,就是将所有好东西都留个自己宠爱的,当需要帮助时又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吃亏,让自己厌恶的那个孩子来。 同样是孩子,有时候刻薄的连陌生人都不如。 陈一霖到了交警大队,问了门卫一路走到会议室去,碰到了协商的那位交警,长了一张面团似的脸,白白胖胖的挺讨人喜欢,他客气的请陈一霖坐了,倒了杯热茶给他,先把仲裁结果说给了他听。陈一霖晃荡着碧绿的叶杆子,同他打听的不错,按照七三分。 交警又问了问他奶奶的情况,表示了祝愿,见时间已到,打了个电话给老女人的大儿子,大儿子表示有事,得晚些到,麻烦他们等等。 按照约定时间是两点半,又过了半小时,交警打电话,那人说在同母亲商量,无奈,两人又等了会儿。 面团交警倒是十分的不好意思,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送零食吃的,他们磕掉了半包瓜子,在偌大的会议室中只有两人嗑瓜子咔咔咔的声音,偶尔有几缕风从窗户里飘过,鬼魅尖利。 交警还有手机玩玩,陈一霖只能嗑瓜子,还无聊的去叠瓜子塔,面团交警看了心中愧疚,换了个有电视剧的会议室,陈一霖对电视剧没多大兴趣,倒是交警看着宫斗剧入了迷,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要再打个电话。 这次更好,大儿子连电话也不接了。 陈一霖看了看时间,四点一刻,那人就算来了交警大队马上就要下班,更何况他明显没有来得意思,陈一霖想到得回家烧饭,就告辞了。 他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面团交警却是脸皮薄,那白乎乎的面孔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强硬的塞给他剩下的半包瓜子和一大把的巧克力,道了好几声歉才放他走。 那个交警其实没必要道歉的,陈一霖并不生气。 他确实一点儿都不生气,怎么说呢,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自从他妈死后,他遭受到的轻视、嘲笑和辱骂不计其数,刚开始哪有那么多客客气气的邻居,有多少人想来踩一脚,他奶奶哪有办法对付那些恶意呢?还得是他来。刚开始自然也是不会对付的,可哪怕是条狗挨打多了也会躲,陈一霖后来逐渐练成了一副铜筋铁骨。 他确实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可他只要持之以恒,总能等到一线生机。 近的想想,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要写联名申请书让那些刁钻的破落户答应,是件多不容易的事,同这个相比,让他白白等两个钟头又算的了什么? 陈一霖昨天就和菜场卖鸡的讲好,给他留一只老母鸡,陈一霖慢悠悠的提了老母鸡往家里走,忽然在家门口看见了苏峻平。苏峻平坐在台阶上,下巴搁在书包上,无端显出几分委屈来。 他那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就像一块大冰糖在锅底呲一下化开,陈一霖快步跑过去,近了却反而胆怯起来,缓缓的走了几步到苏峻平面前,试探性的挥了挥手。 “你怎么来了?” 苏峻平哼了一声,别过脑袋:“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把英语考试给翘了呢。” “我去交警大队协商车祸的费用。” “结果呢?” 陈一霖犹豫了片刻,小声说:“对方没来。” 苏峻平一听就要站起来揍人,被陈一霖一把拉住,陈一霖讨好似的揉着他的头发,直把苏峻平给揉哼哼了这事儿才算揭过。 陈一霖开了门,把那只凶神恶煞的老母鸡放到厨房,苏峻平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大袋的竹荪。 苏峻平:“我妈让我带给你的,是别人送的,太多了吃不完。” 陈一霖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那时夕阳的光打进来,全落在了苏峻平的眼里,熠熠生辉。 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的人呢。好得单单喜欢他,就觉得是一种荣幸。 陈一霖走过去轻轻抱了下苏峻平,不知是有意无意的,两个人的脸颊飞快的磨蹭了一下,然后陈一霖接过竹荪,转去厨房,苏峻平在后头瞧见他耳根发红。 陈一霖想:“脸软软的,捏起来一定很舒服。” 苏峻平想:“脸软软的,咬起来一定很舒服。” 苏峻平坐在饭桌上看着陈一霖在厨房里忙前忙后,陈一霖系了围裙显得十分腰瘦,是让人忍不住上前去掐两把的腰瘦。他磕着瓜子,看着背影,闻着香气,等着老母鸡炖好能分一碗汤,只觉人生得意。 可惜汤炖到一半就被杨虹的电话催回家吃饭,苏峻平只好恋恋不舍的望了眼砂锅,委屈的挥挥小手走了,陈一霖被他看得一时昏头,答应留一碗明天带给他喝。 出门没多久苏峻平又接到了电话,他无奈的接了:“都说了我马上回家,我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富甜甜的声音,“苏峻平我警告你,你再不做下去我就把你助理的位置给撤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明天我就要去上学啦,本来就不允许带电脑,我又要军训,所以只能国庆回来更新了~希望大家理解。 在无聊的时候推荐三部番《四叠半神话大系》、《吹响吧!上低音号》、《银之匙》,都是和校园有关的,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动画,还有好多,有空我会做个动漫推荐总结的。 等我哟,=3= ☆、第四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久等了呀~ 苏峻平有差不多二十天没有做微商的动静了,刚开始还有客户来催,后来也没了声响。 他听见富甜甜的声音脚步一顿,没有说话。 富甜甜气急败坏的骂完后也发觉不妥,补救了两句:“你再不接生意客源就断得差不多了,刚开始你生意多好呀?对不对!你知不知道隔壁班推出了彩虹瓶养多肉植物,拳头大小的玻璃瓶,再添朵不值钱的植物能卖三四十呢!我去看了,那彩虹瓶丑得一塌糊涂,比你做的丑多了,你要是再不做就被他们抢光生意了啊!” 苏峻平在电话那头沉默的点点头,又过了几秒才道:“我知道了,我妈催我吃饭,吃完饭我再打给你。” 富甜甜不情愿的说了声好。 苏峻平吃完晚饭后说要去超市买零食,杨虹也知道他爸改了□□密码的事儿,直接翻出一千块给他叫他买些好的,苏峻平抽了两张,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买了大袋的膨化食品,然后又去买了几包海洋宝宝,趁其母上不备钻到房间倒腾了两瓶,发到了朋友圈里。 苏峻平打了两局手游,他妈过来送水果吃,苏峻平赶紧摊开练习册把手机盖在下面,再把彩虹瓶随手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0 一塞,笑眯眯地开了门。 杨虹感叹了几句学习辛苦,待她一离开苏峻平立马掏出手机,有人在微信里问他海洋宝宝是不是无毒的。 苏峻平:你想吃啊? 对方:……不是,我要养植物的。 苏峻平:那我也不知道。 对方:你海洋宝宝一包买来多少钱? 苏峻平踌躇了一会儿,最终在良心的煎熬下说出了实情:五毛一包。 他打下这四个字就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好人,简直是商界道德楷模——他这么想着,微信叮一声跳了出来。 对方:这么便宜,一定有毒的。唉,我要个无毒的。 苏峻平:…… 然后两人的交流就没了下文,开学那天他留意了一眼,那姑娘的桌上有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杯,姹紫嫣红的海洋宝宝上浮着一朵小肉花。 苏峻平后来问了姑娘,那点儿买来多少钱,姑娘告诉他三十,无毒树脂做的,比较贵。 苏峻平面无表情地想:“放你奶奶个屁!” 在他埋头猛学的二十多天里,海洋宝宝搭上了多肉植物的宝船,乘着扶摇大风,野鸡变凤凰。 后来他还见到前排女生在讲台上放了个小鱼缸,里头有五彩的海洋宝宝,那些金鱼□□了一个月才死。 下一节是数学课,陈一霖作为课代表去谢老板那儿拿卷子,班里气氛不由得紧张起来,王文杰对着黑板报上的柯南开始神神叨叨,苏峻平眼皮一翻,嘴角一扯,冷哼了一声说:“迷信!像我这种有实力的人凭的都是真本事!” 王文杰:“呵呵。” 苏峻平的嘲讽微笑很快就挂不住了,当他看到自己卷子上的七十三的时候他猛的扑上来,对着准考证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过去,看了三遍表示没错后掏出计算器算加分——可惜并没有少算。 王文杰抖着自己九十三的卷子阴阳怪气地说:“哟!迷信!” 苏峻平:“滚!” 上数学课谢老板一插u盘先讲月考成绩,重点班数学平均分是九十,他又给看了其他的各科成绩和排名,苏峻平只有英语到了平均线,还是班级倒数——只是从普通班倒数进化到重点班倒数而已,可他本来就是重点班的呀。 苏峻平面无表情的看着幕布,把考试卷子给揉吧揉吧扔了。结果讲卷子的时候只好看陈一霖的,他看着陈一霖卷子上的144,只觉眼睛都快被这血淋淋的大字戳瞎。 下课以后他偷偷翻出了自己的课外辅导书,他做了有四分之一,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订正的答案思路。苏峻平觉得自己也算是努力过了,可结果却一点儿都不尽人意。 陈一霖见他的表情怕他心里难过,捋着他头发尽量让苏峻平开心些,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很快就会有成效的。” 苏峻平嘴上答应的勤快,心里头却想:“莫非是我天生不适合读书?” 他越想越有道理,但承认自己一无是处是不可能的,这越发坚定了他去做微商的决心。 苏峻平凭借着王文杰的广大人脉,再加上和自己玩得开的一批花钱都不吝啬,做生意做到现在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所以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可他哪有什么优势,让别人另眼相看呢? 二十多天,足够他们抛弃苏峻平不健康的劣质海洋宝宝,也足够一批吃货找到卖零食的下家。苏峻平向富甜甜进了一批果茶果干,反响寥寥无几,最后全被他送去讨好杨虹了。彩虹瓶销路倒好些,可是海洋宝宝毕竟不是个易消耗品,容易成了一次客,那点小钱还不够他买早饭的。 周末的时候苏峻平受陈一霖邀请溜达到陈一霖家里。陈一霖的奶奶已经出了院,但还是得卧床休息,陈一霖在熬汤,拿着大汤勺开了门。 陈一霖开门的时候见苏峻平低着头,用脚碾着灰塌塌的毯子,皱着眉似乎有很深的愁绪,见到陈一霖一下子微笑起来,眼睛闪着亮光。 陈一霖没有说话,可是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很好。 苏峻平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你……做家庭主妇意外的合适呢,很适合被包养!” 陈一霖打了下他的屁股:“小混蛋!” 这不是陈一霖的一贯作风,苏峻平十分稀奇的去看他,发现陈一霖垂着脑袋,耳朵红得可以。 陈一霖一边欢喜得不得了,一边叉腰义正言辞的谴责自己,两边天人交战吵得他脑袋都疼了,干脆把厨房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苏峻平:“……”明明被调戏的是我呢。 苏峻平去卧室看了奶奶,奶奶精神很好,苏峻平陪她看了会儿电视剧,是奶奶那个年代的,大致讲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嫁了三次老公都死了的悲惨故事,正放到大结局,奶奶看到激动处揩眼泪,苏峻平面无表情的递了几张餐巾纸,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发现自己真的忍不了跑了出去,躲到厨房间狂笑。 陈一霖:“……笑什么呢?” 苏峻平抱着肚子说:“在看电视剧,哎哟我的妈呀笑死我了,你去看呀。” 陈一霖:“我从来不看这种。” 苏峻平笑过了直起背,眼尖见陈一霖拿了汤碗舀汤,自告奋勇的去帮忙,陈一霖担心的看了他几眼,最后抵不过苏峻平恶心的撒娇答应了。 苏峻平深深吸了口汤的香气:“好香的鸡汤……好香……这里面放了竹荪啊!还有枸杞!” 陈一霖端了米饭和筷子出去,回头微微一笑:“上次的鸡汤你不是没喝成吗?我留了半只鸡,特地叫你来吃的。” 苏峻平一手端着鸡汤,一手揽住陈一霖的腰,快速的说了句谢谢,然后在陈一霖反应不及的时候笑眯眯地离开了。他心里有点报复刚才的调戏,所以故意凑得极近,一股热气呵在脸上像猫尾巴抓心似的痒,陈一霖脑子里轰一下,拿着碗的手有些发抖。 他强作镇定的放好了碗,又另盛了一份端给奶奶,吃饭的时候苏峻平发现自己被瞪了一眼,苏峻平摸了摸鼻子,眼神十分无辜。 汤极鲜,苏峻平喝了两大碗,吃饱喝足后看着陈一霖在厨房间里忙活,他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苏峻平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微信,盯着富甜甜发给他的运动鞋和衣服。都是些运动牌子,鞋子却只卖两三百,一看就知道是高仿。 平心而论,苏峻平是不屑卖仿货的,他浑身上下都是真牌子,他觉得与其去买双假的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不如降低价格买双真的,自己心底也踏实。可他这么想别人不这么想,不然山寨行业也不会大放光彩了。 昨天晚上富甜甜给他发了高仿运动牌的地址,叫他考虑考虑。 苏峻平犹豫了会儿,没吱声。 他正踌躇着,忽然来了阵大风,把桌上的报纸吹在了地上,苏峻平俯下身去拿,忽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1 然发现椅子腿旁有一捆书,苏峻平翻了翻,都是练习册。 真的,他一本一本翻了过去,那有二三十公分的练习册,都是陈一霖一个字一个字写完的。 他忽然想起了陈一霖的数学卷子,144,他想起陈一霖小心翼翼的摸着他头发对他说你已经很努力了,他知道陈一霖是真心实意的,可那瞬间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愤怒——就好像所有人都把他抛在身后,把他当成小孩子似的哄。 苏峻平觉得自己被一阵无力的海水包围,那海水中隐藏着巨大的躁动和不安,就像湿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怎么也甩不掉。他看着陈一霖的背影,弯下身的时候背脊显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他忽然想起了陈一霖的话,陈一霖说:“我们不是同类人。” 他总是去避免想他的话,他固执的把一切事情都归于歉疚上去,现在却无法抑制的,时不时想起陈一霖那双干净得过分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愁绪。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没什么隔阂的,可随着高考的接近,那点差距不动声色的显露了出来。 陈一霖已经长大,已经跑得很远,只有他一个人在原地踟蹰不前。 可他分明已经长大了呀。 苏峻平迫切的需要做什么来证明。 他回了一个好,心事重重的告别了陈一霖。 苏峻平把从富甜甜那儿打包来的图和广告一股脑倒到了微信和□□上,可是却如石沉大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苏峻平听富甜甜的话,又多发了几遍刷屏,还是没有一点反响。 他心不在焉的做了点作业,就听叮铃一声,苏峻平一激灵,立马接了起来,就见是王文杰。 王文杰:大兄弟你咋回事啊? 苏峻平:? 王文杰:你发的那些椰子啥的,一股浓浓的a货味。 苏峻平在键盘上的手一顿。 王文杰:讲真,别发了,大家都是买的正品,眼睛都贼尖,你发这玩意儿……对吧。 苏峻平沉默了许久,直到王文杰担心的又发了一条说自己话说重了,他才回了一句:没事,我知道了。 苏峻平把手机一扔,自己扑到床上去,滚了两圈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房子已经旧了,天花板上有一条裂缝,又像刀疤又像笑脸,因为那天花板泛旧的缘故,很有年代感,似乎这道裂缝从古自今都在这儿,不分昼夜的看着他。 苏峻平摸了摸脸,只觉脸上发烫,不知道是被刀划得还是被人笑得。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最终回复了富甜甜,告诉她这玩意儿他卖不下去了。 富甜甜一时没有声音,苏峻平漫不经心做了道物理起身削个苹果奖励自己。 他坐回去的时候富甜甜的回复已经来了:我们学校有微商联盟的你知道吧?那里面有个男的,生意做得不错,也在找代理。 苏峻平心想那你怎么不早点说,他这么腹诽着,富甜甜又添了一句:但是……他的作风我很不喜欢,算了,先把他的号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千万别勉强! 苏峻平很快就知道了富甜甜为什么这么说。 那人叫何鑫,真把自己当老大似的,一开口就是要代理费,还要每笔生意收十分之二的手续费,苏峻平应付的嗯了几声,他又说了一长串的规矩,和他一对比富甜甜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 说了一番总算讲到正题,那个人是倒卖二手机的,赚差价,何鑫和外面混得很好,二手机总是拿得又快又低,苏峻平向他要货,何鑫表示第一次的货开价两千四。 他见苏峻平好一会儿没动静,又热情的补充道:你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借你啊!但是咱们先说好,定个日期,在这个日期里面,我不收你利息,一旦超出了,直接按高利贷算。怎么样? 苏峻平心想:“这就是个傻逼,难怪富甜甜这么不情不愿的给我他的号。” 他直接把微信关了,没去睬他。 苏峻平重新提起笔做物理,做了没一会儿杨虹就敲门进来了。 杨虹端给他堪称水果拼盘的一盘,还带一小碗栗茸粥,苏峻平受宠若惊的接过了,先喝了碗栗茸粥垫底,胃暖洋洋的一直暖到心里,他又抓起水果大快朵颐,就见他妈不安的挽了下头发,小声说:“明天我又要去医院了。” 苏峻平的手一顿,水果在喉咙口里差点把他噎死,苏峻平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杨虹忙去拍他的背,皱着眉轻声责怪道:“你都多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啊?干脆去外婆家住会儿算了,答不答应?” 苏峻平头摇得飞快:“没事没事,上次我不也一个人在家吗,还不是好好的,你别操心些有的没的,管你自己吧。” 杨虹给了这没大没小的儿子轻轻一巴掌,然后絮叨了一会儿才不舍的离开。 她在用便利贴满世界的贴注意事项,而她的宝贝儿子却颓废的躺在床上,从被子下面摸出手机,回给何鑫一个好。 苏峻平按下发送的时候,清晰的听见喀嚓一声,他心底有个重要的不得了的角落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第四十八章 苏峻平第一个接手的就是苹果,何鑫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最新款,说是二手机,但好像只用了一个多月,壳子闪闪发亮。他给苏峻平的价格就是两千四。 何鑫告诉苏峻平,二手就是二手,哪怕在你手里只过了一天也是二手,这是规矩,价钱和第一手差了很多,销路好出得很。 苏峻平参照何鑫给的建议,卖了三千八。很快就有人暗戳戳的找到了苏峻平,苏峻平把手机给他看了,那人还是个专业户,当场就拆了看,发现是正货后果断转了钱到他的支付宝。苏峻平给掉十分之二的手续费后,自己还剩一千一百二,加上他原先挣的零钱正好能买麂皮帽子和玉米叶帽子。 他兴冲冲买了帽子送给杨虹。杨虹那头浓密头发掉了一大把,已经能见到头发下雪白的头皮。棕褐色的帽子戴上去,露出一小卷发尾,十分衬她那张秀气的脸蛋。 杨虹拍了拍帽檐,十分高兴地说:“好漂亮,戴着出去逛街大家都会看我呢。” 她是真的很喜欢,戴上去就不肯摘下来,苏峻平坐在床边给她倒了杯蜂蜜水,自个儿在那儿娴熟的削芒果。 杨虹忽然想起什么的问:“这个不便宜吧?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不会又是趁我不注意去做微商了吧!” 苏峻平立马对天发誓,表情陈恳:“我以前是赚了一点,又有零花钱,省省就省出来了,为了买帽子我每天吃的粽子都是三块五的呢!” 说完趴在被子上打了两个滚撒娇,脸上的芒果泥蹭了一被子,被杨虹骂了几句,让他换了被单。 他们聊着苏峻平的外公外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2 婆来了,苏峻平见到他们有些心虚,立马把椅子让开,倒了两杯水拍马屁。 外公外婆拉着杨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苏峻平去阳台上玩了会儿手机打发时间,他们走得时候苏峻平才钻出来道别。 外婆说:“我新包了点白菜猪肉馄饨,囡囡要来吃哦!” 苏峻平点点头应付。 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回到家后,他外婆又打了个电话,让他有空去吃饭,顺便拿馄饨。 苏峻平总没脸让老人家再打第三个电话,趁着周末去了,不出意外的见到舅舅一家,吃完一顿不尴不尬的饭后苏峻平拎着两袋鼓鼓囊囊的馄饨走了。 他外婆真不应该给他馄饨吃。家里没有存粮,苏峻平又挑剔泡面的时候自己会下个厨,可有了馄饨他全部煮馄饨敷衍了事。连火都不生,先用微波炉把一碗饮用水给热透了,再倒进馄饨和汤料高火转几分钟,偶尔吃到几个半生不熟的馄饨拉了一顿肚子就好了。 他不但不以此为耻,还发了几张图片到朋友圈,配文字:男人就该活得糙点! 居然还得到一帮二傻子的点赞。 苏峻平这生意利润空间极大,可手机毕竟都用好长时间,学生手头不宽裕,所以他生意也算不上好,偶尔来两个,苏峻平可谓是连哄带骗也要拿下。 那天下了晚自修,青春期的男生肚子饿的快,他煮了碗馄饨给自己吃,刚咬一口大门忽然开了,苏文拎着公文包进来了。 已经正式步入了冬天,冷风越发的猖獗,苏文穿着件厚厚的大衣,还是缩着脖子皱着眉,像是在不满见缝插针的寒冷。 他坐下来先搓了搓手,再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唇皮全部因为干燥裂开了,嘴角上也长了颗疮,内火很热。 苏文喝了半杯水解了口渴总算有心情关心他的糟心儿子,苏峻平正在埋头吃馄饨,就听清脆的叮铃一声,立马扔下调羹去看手机,接着就是吃口馄饨看眼手机,一只馄饨能吃一分钟。 苏文磕了下玻璃杯。 咣当一声,苏峻平纡尊降贵的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苏文攥着杯子吼他:“吃饭的时候不许看手机!听到没有!” 苏峻平眼皮一翻,自顾自的不去睬他,对着手机表情能笑出一朵花来。 苏文忽然站起来,苏峻平就觉视野一变,然后头顶一热,那股热气一路蔓延到脖子里,他眨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泼了一碗馄饨。 他伸出手,摘下了头顶的一只馄饨。 苏峻平拿了把餐巾纸草草的抹了下脸,阴着脸说了句:“神经病!”在苏文发怒之前抓起手机就冲到浴室里,还机智的反锁了门。 这次的客户是要三星的,他和那人讲好了型号,才慢悠悠脱了衣服洗澡,当然,他发现自己没带换洗衣服而不得不裹着浴巾哆嗦的出来就是后话了。 第二天苏峻平带了手机给人验货,得到一大笔钱,笑得只见白扎扎的牙,不见弯盈盈的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提前过上了年,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王文杰以为是元旦文艺汇演的事儿,翻了个白眼说:“看把你乐的,高一的文艺汇演有什么好期待的。” 为了照顾高三,高三不用参加文艺汇演的表演,但是却可以观看,文科看高二的,理科看高一的,随着一届届质量的下降,高一的确实没什么好期待的。 苏峻平呆了呆:“是吗?要过元旦了啊。我开心是因为我刚做成了一笔单子。” 王文杰:“……你真是赚钱赚昏头了。” 苏峻平勾住背单词的陈一霖,黏黏糊糊的靠在人家身上问他知不知道文艺汇演的事。美色在前,陈一霖先是用手指蹭了两口豆腐,然后敷衍的回了句不知道。 王文杰:“……”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一霖被谢老板叫走,他遗憾的掐了几把苏峻平的脸蛋,在门口的时候又回头不舍的看了一眼才走。那双眼睛里有一层水雾,像是吸饱了水的白云,把人小心翼翼的捧在上面,有种别样的深情。苏峻平被他看的心口一跳。 他还没搞清楚那点莫名的情愫,陈一霖已经走远了。 谢老板找他是为了元旦文艺汇演的事。 十二月三十一号上三节课开始元旦文艺汇演,完了直接放元旦假。按照往常规矩自然是不能请假的,可照顾高三,允许他们在教室上自修,到点了再放。谢老板就是叫陈一霖去统计一下谁留在教室里自修。 这基本上是不用统计的事儿,谁脑子抽了放着好好的表演不看,闷在教室里做作业。 可为了以防万一,陈一霖还是拿着名单,尽心尽责的在讲台上喊了一通,自然没人举手,陈一霖又把名单还了回去,上面只有一个勾,勾前面的名字是“陈一霖”。 谢老板看他,陈一霖有些窘迫的垂下脑袋,看着鞋尖,踌躇片刻小声说:“我能不能上了三节课就回家去?家里有点事情。” 谢老板思及他家的状况,大方的写了张请假条,还叮嘱他藏得好些,千万别让苏峻平一类的看见。 再过了几日,虽然大家都很嫌弃高一的文艺汇演,可不上课总归是让人兴奋的,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人心涣散,第一节语文课都抓紧时间补眠,数学课也在神游,唯有英语课勉强打起精神应对鹰眼似的“雌孔雀”,然后上完课班里头一阵沸腾,理书包的理书包,组队上厕所的积极拉人,最多的都是满桌肚的找零食。 陈一霖理好书包正准备低调的走出去,被苏峻平一把抓住:“你去哪儿?” 陈一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回家。” “回家干嘛。” “家里有点事情。” 苏峻平哼了一声,知道不让陈一霖走是不行的,但他心里又十分不希望陈一霖走,只能哼哼表达自己的不满。 陈一霖小声道了歉,每一根头发丝都挂着歉疚,苏峻平看着陈一霖湿漉漉的眼神,心里头一软,想我怎么就成无理取闹了呢。 陈一霖小心的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小峻别生气,元旦的时候到我家来,我做年糕给你吃好不好?” 苏峻平长那么大只买过年糕,从来没见过人家先做的,听了兴奋的点点头。陈一霖走到班门口,苏峻平又冲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书包。 苏峻平盯着他的眼睛说:“不许反悔啊!你要是放我鸽子我就……” 他……还真不能怎么样。 陈一霖听出了苏峻平的词穷,忍不住笑了一声,立马在对方的怒视中把嘴角捋平,顺了顺毛说:“我知道啦,乖,自己去玩儿吧。” 苏峻平哼了一声才放过他,去体育馆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这语气和内容不都是对狗说的吗? 陈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3 一霖其实没什么事,他只是想早些开张铺子,把之前的份能补多少补多少。接近元旦也就是接近过年了,这种卖糕点的生意比往常都要好些。而且奶奶住院花了一万多,他们家存款也就两万多个零头,那笔赔偿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讨回来,陈一霖得为将来打算。 很久没开店了,陈一霖推开掉漆的卷帘门,闻到了浓浓的麦子香,还有一股藏在阴影里的霉味。 这家店采光不好,空气流动也不太好,他趁着晴天干脆来了次大扫除。地先扫再抖洗衣粉刷过,拖过,那几扇纱窗全部拆下来好好的洗了一遍,玻璃窗也用报纸擦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是桌子椅子用抹布擦得锃亮。 陈一霖洗了把脸,这才开始倒腾点心,红豆马蹄糕,栗茸糕,桂花糕,青皮豆沙糕,他手脚利索做得不慢,下午两点的时候都做好了。 有几个邻居照顾他生意买了几份,还有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到下班的钟点不少下班族也来买了,点心全部卖光。 陈一霖觉得首战不错,把钱收了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他转动钥匙推开门,却听见一阵哭声。 陈一霖心一紧快步跑到房间,他奶奶坐在地板上抱着腿大哭,见到陈一霖挣扎着要扑过去,陈一霖连忙扶住,一手圈住她一手去拿座机打120,在等待的时间里陈一霖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到底怎么了?” “我膝盖痛得厉害,想去打电话……结果在地上起不来了……” “没事没事,”陈一霖说,“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不到十分钟救护车把他奶奶放到担架上拖走,陈一霖掐了掐眉心,胸中一口淤气像一口痰,不上也不下,硌得难受。 医生告诉他,老人家膝盖的伤又复发了,腿根上伤口也发炎了,得再动个手术。陈一霖签了字交了钱,在手术室外默默的等候。 还是个小手术,只交了两千块钱而已。 陈一霖去灌了杯烫得不得了的开水,用那双冰冷的手捂着,没一会儿就把他指腹和掌心都烫得鲜红,陈一霖低头喝了口水,像火烧似的一路滚到胃里。 他闲来无事,喝掉了水之后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冬天的天黑得很快,到处都是大块的墨蓝,像打翻了墨水瓶肆意流淌的墨汁,不但黑,还黏稠,粘在天空上就扯不下来。 ☆、第四十九章 奶奶就这样住院了,还是同一个病房,同一个床铺,只是那对拌嘴的中年夫妻走了,换来了一个骨折住院的年轻人,他妈妈头两天请了假照顾他,后面几天虽然不能全天陪同,也是一有时间就来。 同天底下的妈一样,见着了别人家的孩子陈一霖,再看看自己家的越看越不像是亲生的,一点儿都没遗传到自己的优良基因。 他儿子却是个脾气好的,被他老妈骂得狗血淋头还记得给她倒杯水,让她骂得嘴巴干的时候还能有杯水喝。 奶奶重新住院,心情不好,饭菜也吃不进去,陈一霖一边想着法子做些爽口小菜吃,一边买了点水果来补充维生素,增强抵抗力。 他用水果刀切橙子,黄澄澄的橙子整齐的码在果盘上,像是一朵鲜艳的花儿,奶奶捡了两片来吃,医生和护士就进来了。 医生问了几句病情,就让护士给换纱布,一拆开纱布啧了一声说:“淤血都成血块了,还说没事!” 陈一霖忙站起来问怎么了。 医生说:“淤血必须散开,但是现在都凝结成块了,自然化开肯定是没办法,得人工来,把它捣碎了。”他自己说到这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可以打麻醉,但是麻醉过了还是会痛,做好心理准备。” 陈一霖忙点头说好,连着道了好几次的谢,直到医生走出病房他才深深的吐了口气,去阳台上远眺了一会儿,回来把果盘给洗了。 奶奶抓住他的手担心地说:“囡囡,要紧伐?” “不要紧,小事情,到时候会打麻醉的。” “不是这个,”老太太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我这病看下去,家里钞票还够伐?” 当年媳妇突然死了,只留下了一屁股债,老太太连夜赶来带孩子,然而她的五险一金少,又没钱补交,她多年积攒的那点医疗保险在上次就用了个七七八八,这次怕是连住院费都不够。 陈一霖对她笑了笑说:“够的,放宽心,没钱我怎么还会去买水果。” 他奶奶接下来的论调就是买这些水果干嘛,水果店利润可高了,被陈一霖三言两语扯开话题,也就不记得那点没钱的担忧了。 陈一霖等奶奶捣完了血块,见她精神还好,打了招呼回家做饭。 他抓了把米撒进电饭锅,摁下煮饭的按钮,觉得天色不早了赶紧去阳台收衣服。 他一边动作迅速的收衣服,一边脑子飞快的盘算着家里的积蓄:现在存款还剩一万,手术花了两千,住院平均每天一百二,现在已经呆了三天,医生说估计得呆一礼拜,然后是家里这个月的水电费,房租,林林总总算下来剩三千。 房租和生活费是铁打不动的要花,为了防止再出什么事他得给自己买个手机能随时接到奶奶的电话,过年了虽然没什么亲戚可走,但总得过得好点儿,这些钱要绷到二月底估计只能每天青菜豆腐的吃了。 这怎么行呢? 陈一霖折完衣服掰两颗青菜来炒,还烧了条糖醋鱼,这时候电饭煲一跳,他拿出向牛肉粉店买的一大碗牛肉汤(只有汤,上面勉强飘着两片薄薄的肉),切了番茄一烧,成了碗味道正宗的牛肉番茄汤——只是没牛肉而已。 他把一荤一素一汤和大白米饭打包,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生活相当无趣,吃完饭聊聊天看看电视就该睡觉了,陈一霖缩在那张人造革的小床上,似乎是习惯了,睡眠质量挺好。 那天晚上开始,陈一霖就不断的打电话,要求尽快协商赔偿事宜。 在他的催促下,总算定了下来,礼拜五下午。 陈一霖挂了电话,心里有个角落冷冷的哼了一声:“别又是缺席,我等得起,交警可等不起。” 他这么想着,转过来看向奶奶,脸上挂着贴心小棉袄的笑:“我昨天去菜场买了这么大一根筒骨,今天晚上就烧萝卜骨头汤吧,萝卜也是当地的新鲜萝卜,可好了。” 奶奶点头同意,他又给老人家敲了敲腰,隔壁床的娘看了,不由得又骂起自己的断腿儿子来。 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日子总是眨眼间就过了,陈一霖学校医院两头忙,礼拜五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他向谢老板请了下午三节课的假,背上书包去了交警大队。 他这次是掐着点儿到的,那位撞人大妈的大儿子总算来了,陈一霖一推开门就见一个皮肤黝黑五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4 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坐在桌子旁抽香烟,根据烟味来判断应该是小店里卖的劣质烟。 陈一霖老早打听过了,小儿子做生意的,做的还不错,大儿子家是工薪阶级,他是干汽修的。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是十万个不愿意为那臭老娘们摸钱赔款,连浪费时间都不高兴。 可再不乐意也得来呀,谁让是亲娘呢。 大儿子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毫无诚意的道歉:“哎呀警察同志,真不好意思,我那天真有事情,先是堵车,车开到一半我妈一定要我回来,就是不肯说什么事儿,回去一看——就是我老婆和她吵架,一定要我回来主持公道,后来被俩女人搞得焦头烂额,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声情并茂的讲了半天,一点都没有朝陈一霖道歉的意思,他根本不把陈一霖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放在眼里。 陈一霖也不气恼,面上带着一贯温柔的微笑,先为当初的零食向面团交警道了谢,然后自顾自的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沓试卷。 那两人瞧了他一眼,大儿子瞥见上面的英语单词,眼角一挑,满是不屑。 面团交警咳嗽两声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陈一霖刚做完单选题,点了点头。 交警开门见山的表达了赔偿金额七三的分配,那大儿子立马猛地一拍桌子,喊:“不行!” 他拍得太猛,杯子里的水都撒出来一些,陈一霖取过一张餐巾纸,默默的擦了。交警不好意思的连番道谢,陈一霖说没事。 大儿子感到一阵被忽视的尴尬,这时候陈一霖才不急不缓的一掀眼皮,微笑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你奶奶也是逆向行驶,凭什么我妈要担那么大的过错?!就算我妈肇事逃逸,后来她又回来了,只不过她回来的时候你奶奶已经被送走了,就因为这个我们家就要担七分责任啊?你不要开玩笑!警察同志,你说是不是啊?” 面团交警似乎在神游,刚哦了一声陈一霖就打断了他:“肇事逃逸就是肇事逃逸,哪怕后来再次返回现场,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要知道车祸后的黄金时间只有四到六分钟,肇事方的逃逸导致错过黄金时间,经常造成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 这次是我奶奶运气好,路人也热心及时送去了医院,可是你能保证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吗?你不肯七三分,也就是要六/四,或者五五?肇事逃逸如此忽视人命的严重行为你刻意模糊,反而放大逆向行驶,没错,我奶奶是逆向行驶,但是请不要忘了肇事者当时也是超速驾驶,单从这方面看,两方本就有过错,更不要提肇事者后来的逃逸,更是错上加错!有什么资格要求六/四,五五?” 陈一霖喝了点水歇歇,面团交警惊呆了瞧着他,陈一霖冲他羞涩的笑笑。 在大儿子还来不及反驳的时候,陈一霖转向了交警:“这种刻意模糊肇事逃逸而将其他违规行为作为挡箭牌的行为,非常非常的不尊重生命,它在给广大车主一种错误的暗示:抛弃受害者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到时候再回来就行了。长此以往形成风气,怎么保证受害者的人身安全呢?” 面团交警:“……” 他是新进的,一看就不灵活,没事单位里的人都以逗他为乐,这次是看这个情况轻,所以丢给的他,他也是这么想的,谁晓得陈一霖忽然来了这么一招,愣是上升到社会风气的高度,他迟钝的脑子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大儿子也是个没文化的,焦急地喊:“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反应过来,点头说:“嗯,是的,肇事逃逸确实比较严重,不能一概而论,”他转向大儿子,“你打算怎么分?” “五五。” 底气没有之前那样足了。 “那不行的,肯定不行的。”面团交警摇着头就见陈一霖像变魔术似的,从一沓卷子里抽出几张纸,放到桌面上。 陈一霖说:“这是关于这一块的法律,我打印了一下。” 他这么说的时候嘴角上翘,眼角上挑,不知道是不是眼线深的缘故,他笑起来天然带着一股子深情,那眼神陈恳的近乎蛊惑。 大儿子还想争辩,面条交警打断了他的话喊:“好了好了,就是七三分,写得不能再明白了,就这样。”他看着时间差不多,站起来收拾茶杯准备下班,大儿子说了几句走了,陈一霖留下来帮忙。 面团交警连忙说不用,不用,陈一霖微笑着隔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利索的丢进垃圾桶说:“没事,今天真的谢谢您了。” 交警自然不敢当,挠了挠后脑勺,陈一霖出门的时候喊住了他说:“我们交警大队只是负责协商的,不是强制,所以你们协商后的赔偿费用就是你们的事了。” 陈一霖一顿,回头冲他灿烂一笑:“知道了,谢谢。” 协商不麻烦,麻烦是以后的追债。 都说债主难做,碰上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欠债人,你追到他家里去他都能躲着不出来。陈一霖远足的时候经过一户人家,雪白的墙上面用红油漆刷了几个大字:xxx不肯还钱!这确实是丢脸丢到家了,可是只要脸皮够厚,丢到家算什么? 陈一霖是学生,高三本来就学业繁忙,还要照顾家里,哪能三天两头的跑到那人家里去催债?再说他也没什么势力,就算真堵到人了也未必会乖乖给钱。 这不过是首战,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有点羞耻(*/ω\*) ☆、第五十章 周六周日高二学考,作为高三的他将享受一个难得的完整周末。 陈一霖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支出和收账,第一页用红笔写着:五号超市半价!还重重的画了个圈儿。 看来他没记错,今天就是五号,他家附近的一家超市因为竞争激烈生意不好,所以搞出了一个半价的活动,每月一次,半价的商品高达百分之七十。 陈一霖盘算着家里的肥皂和牙膏快用完了,牙刷用了三个月也该换了,冬天了还得买个护手霜和护肤乳,奶奶有严重的冻疮需要一支冻疮膏……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才组成了生活,别看它们不起眼,却凌驾于万物之上,毕竟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 交警大队地段偏,到了下班高峰又堵车,他到超市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陈一霖心中暗道不好,直奔水产区,好的鱼虾都被挑走了,只有两条光泽暗淡的黄鱼半张着嘴,似乎在控诉世界不公。陈一霖看了眼价位,犹豫了会儿,摸了它们几把,不得不放弃。 幸好他在冷冻区找到了极其便宜的带鱼,卖带鱼的大妈见他长得俊俏,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5 十分热情的告诉他:“这带鱼可好嘞!人家小饭店买带鱼都是到我们这边来买的呢!” 陈一霖笑眯眯的回了几句,称了一斤,走的时候大妈还热情的招呼他再来。 买完带鱼去生活用品区,途中经过了卖水果的地方,那真是一块宝地,有瓜果的清香,在旁边肉铺子十里飘香的羊膻味里,仿佛沙漠中的一块绿洲。 家里的水果快吃完了,只有两根香蕉,陈一霖推着推车,径直走到称水果的地方。在称斤量的旁边,挨着的就是打折水果,快烂的,皱皮的,不过陈一霖挑惯了,在这一堆霉点水果中顺利挑到了几个卖相不错的苹果,他凑近闻了闻,很好,没有酒精味,又买了一盒火龙果,端正的摆到购物车中,没往前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阿霖!” 陈一霖一回头,就见苏峻平丢开推车,像见到主人回家的大型犬一样猛扑过来,陈一霖被那股冲力推得后退两步,他摸着苏峻平的脑袋,期待能摸到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苏峻平眨巴了下眼睛,十分高兴地说:“你也来逛超市啊!” 陈一霖艰难的把狗皮膏药从身上撕下来,帮他把推车挪过来才回到:“嗯,今天超市特价。” 苏峻平翻了遍陈一霖的购物车,感叹了一句浓浓的生活气息,又晃着他的手问他还要买什么。 陈一霖被他晃得头都晕了,指了指前面,苏峻平扁扁嘴:“这有什么好买的。”话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 陈一霖蹲在柜子面前比价格比牌子,他看苏峻平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轻轻推了他一把:“无聊就自己玩去,不用跟着我。” “不要嘛,我就跟着。” 说着也有样学样的蹲下来,可他蹲下来是踮着脚的,一个不平衡就要摔倒,陈一霖连忙去扶他,勾住他腰的时候顺势捏了一把,是少年的腰,纤细又有力量。 陈一霖心底雀跃,几乎忍不住要去亲他一口,幸好他马上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半是羞愧半是刺激得面色发红,苏峻平蹲稳了,狐疑地看他一眼。 这下他也没有心思再挑牙膏了,选了个药膏牙刷的套装就站起来塞进车子,还没话找话的去看苏峻平的推车:“你买了点什么?” 薯片、薯条、酸奶、pocky、老干妈酱、紫薯包、榨菜、大白兔奶糖。 很好,充满着零食的气息。 不过老干妈紫薯包和榨菜不太像是零食,陈一霖印象中苏峻平向来不会操心这些,应该是那个和蔼又贤惠的杨虹买的,他随口问了一声:“就你一个人出来买东西?阿姨呢?” 苏峻平拨弄扣子的手一顿。 他面色忽然煞白,陈一霖发现他整个背部都是僵硬的,连忙把他的下巴掰过来,逼他对视,一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一边温柔地说:“小峻,小峻!看我!” 陈一霖澄澈的眼睛像两团明晃晃的火,把苏峻平照得一激灵,他恢复了神智,一把推开陈一霖说:“我去上个洗手间。”说完仓皇的逃开了。 在洗手间他洗了把脸,苏峻平有点近视,他没带眼镜,于是把脸贴近了镜子,直到自己脸上的寒毛也照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镜子中那个眉头紧皱,眼白发红,眼底乌青的人,忽然一拳打在了镜子上,镜子没碎,只有关节隐隐作痛。苏峻平过了良久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镜子里的人也扯了下嘴角。 他理智告诉他那是自己,可他不相信,他总觉得镜子对面的人是活的,在刻薄的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苏峻平在超市之前,去了趟医院。外婆叫他带饭给他妈。 外婆捂了白斩鸡,鸡肉洁白结实,鸡皮嫩黄薄滑,再蘸上一点酱油麻油,好吃的连筷子都能吞下去。外婆说:“这个开胃,给你妈带去。” 苏峻平高高兴兴地端给了他妈,杨虹夹了一筷子,立马呕的一声别头吐掉。 苏峻平刚把饭盒最下面的汤拿出来,愣愣的看着杨虹,她似乎瘦了很多,低头呕吐的时候清晰的看见锁骨有个极大的凹陷,好像骨头上只勉强粘着一层皮一样。 苏峻平内心忽然咯噔一下,他把手汗偷偷擦到裤子上,若无其事地对他妈说:“怎么了?不喜欢?” 杨虹深深的皱着眉:“吃不了,太腻了,你吃吧。” 说完接过苏峻平的鲫鱼豆腐汤,先喝了一半,然后草草吃了些小白菜,干掉半碗米饭就作数。苏峻平就着她的筷子,慢慢的,仔细的把白斩鸡全部吃光了,吐出来的鸡肉骨头干干净净不带一点肉末。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直是抖的。 越是在意,越是控制自己叫它不要抖,越是抖得厉害,苏峻平吃到后来恨不得把筷子甩出去,可在他妈面前他忍住了,还浮着层薄薄的微笑说:“外婆特地买的小母鸡,不吃可惜了。” 杨虹没说话,恹恹的靠在床上看电视。 电视节目有什么好看的,可杨虹似乎挺喜欢一个综艺节目,看到那个身子都坐直了,苏峻平在她腰后塞了个软垫,有一搭没一搭的看陪着。 他先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餐具,然后剥了个橘子,杨虹摆了摆手,他就把它塞进了自己嘴里,听着耳边夸张的笑声,眼睛不自觉的飘到了他妈那里。 有件事他非常在意,但他不能说。 那就是:他妈一直戴着帽子。 苏峻平买的那顶麂皮帽子。 苏峻平买帽子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杨虹遮掩自己的脱发,他知道他妈是个爱漂亮的女人,可当她真正这么做了,苏峻平又开始忍不住猜测她头发掉了多少,难道全掉光了? 他有那么一瞬想站起来大喊一声不可能。 在苏峻平有记忆以来,他妈一直是长头发,乌黑柔软,发尾带点蜷曲,以前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头发会掉下来,有时候掉在他脸上,有时候掉在他胳臂上,有种细微的痒,就像猫尾巴搔人似的非常舒服,还有淡淡的洗发水味,虽然杨虹换过不少味道和牌子,可那味道已经她的头发冲淡,都变成了苏峻平熟悉的味道。 苏峻平还记得,隐藏在头发里的脸是微微笑着的。 那就是一种凭证,时间的生命的爱的凭证,掉落的头发让苏峻平感到了无处发泄的愤怒,还有难以抑制的惶恐,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铺天大浪吞噬着他的内心,还是电视里的鸭子叫把他神智拉了回来。 苏峻平看了两眼,又重新给他妈剥了个橘子,告辞离开。他关门的时候见着他妈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板药,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止痛片。 生病,是很痛很痛的。 苏峻平静静的走在医院里,这个楼层大多是肿瘤患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和和气气的,像是怕惊扰了他们本就轻薄如纸的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6 魂魄。 可苏峻平想,这么小心的伺候着,就一定有回报吗?生命是人说挽回,就能挽回的吗?把除了生命以外的一切都压到另一端,能让命运的天平稍稍朝自己倾斜一点吗? 阎王叫你三更走,焉能留你到五更。 他感到无力从心脏散开直至四肢,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陈一霖长手长脚的环住了他,腾出一只手在他眼底摸了一把,像是在找泪痕似的,苏峻平笑了下正准备挪开他的手,陈一霖捏着他的脸颊,轻轻往外一扯,露出两颗洁白的大牙齿。 苏峻平:“……” 陈一霖松开另一只手,两只一齐作怪,对着镜子摆了好几个松鼠造型之后,在苏峻平忍无可忍之前缩了回去。 苏峻平:“如果是王文杰,他现在已经被我打得哭爹喊娘了你知道吗?” 陈一霖轻笑了一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他心里这么念叨着,抓了他两把头发,顺了顺毛把他从洗手间牵了出来。 陈一霖没有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苦去揭人伤疤,只是之后的采购他一直拉着苏峻平的手。 苏峻平本来要折腾,陈一霖说了句我手冷,苏峻平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不再挣扎了。 快过年了今天又是特价,超市熙熙攘攘的,队伍一直排到后面的货架,苏峻平百无聊赖的靠在推车上排队,心里头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丢脸,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陈一霖下午请了假。 苏峻平:“今天你请假还是为了赔款的协商吗?” 陈一霖点点头。 “结果呢?” “挺好的,”陈一霖微笑着说,“按照估计的一样是七三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债主啦。” 苏峻平:“催债挺麻烦的吧?” “还没想好,总归有办法的。”说完没多久就到了他们,陈一霖赶紧掏钱。 出来之后发现天已经黑得不像话,那几颗香樟树上挂着稀奇古怪的霓虹灯,有红的有黄的有白的,灯光一条条的往下淌,红的像鼻血,黄的像黄水鼻涕,白的像清水鼻涕。 苏峻平拎着两大包塑料袋,看着陈一霖的编制购物袋感叹不已,心想不愧是居家型小帅哥。 他经过电影院的时候习惯性瞄了一眼海报,正好看见有他感兴趣的一部,兴奋的抓着陈一霖的手说:“阿霖阿霖,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这部可好看了!” 陈一霖没有说话。 苏峻平那天然少根筋的脑子突然间意识到,陈一霖奶奶看病花了不少钱,他没有那个闲钱去买一张四十块的票子。 他端详着陈一霖,无论是相貌品行还是成绩都比他人好太多,他本身已经足够优秀,哪怕上天稍稍眷顾他一点,都能让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可偏不——苏峻平看着陈一霖,忽的问: “阿霖,你恨这个世界吗?” “电影院寒假招人啊。” 两句话撞在了一起。 苏峻平话音刚落就后悔自己中二发作,听到招人连忙满世界的找招聘启事,陈一霖指了指玻璃门上不起眼的手写海报,问他:“你要去吗?” 苏峻平心下庆幸他没听清,赶紧摇摇头说:“不了不了,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还要去帮陈一霖拿购物袋。 陈一霖说谢谢,把购物袋交给他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在苏峻平耳边轻轻的蹭了一下,蹭得苏峻平腿一软,陈一霖接过购物袋说:“你也去里面,里面有空调暖和一下。” 苏峻平默默的跟在他后头。 刚刚陈一霖凑过来的时候,用极轻的嗓音对他说: “我恨了它好多年。” ☆、第五十一章 陈一霖被问了一连串问题,那招聘的人不错,跟他讲了不少的注意事项,然后放他走了。 苏峻平坐在大堂里,买了一小桶爆米花吃,陈一霖一出来就被塞了个满嘴。 苏峻平问他:“怎么样?” 陈一霖慢慢的把爆米花给咽下去了才回道:“二月头的时候公布名单,如果中了会给我打电话。” “工资待遇呢?” “满月两千,但我估计只能打半个月的工。” “那也不错了,放心高考后暑假长着呢,”苏峻平牵着他手出来,“你能打三个月的工,保证打到吐。” 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陈一霖忍不住笑了一声,马上压下去,轻轻捏了下苏峻平的手指,他的指腹极其柔软,还热热的,捏起来手感特别好。 苏峻平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你干嘛?” 陈一霖一笑,狡黠都藏在眼角,他说:“没什么。” 苏峻平回家后就着老干妈吃掉了紫薯包,也没想明白陈一霖在笑什么。 苏峻平洗了个澡出来,接到了一笔单子,也是要买苹果的,苏峻平告诉他暂时没货,那人就等着,等出货了再买。于是苏峻平发了信息给何鑫,让他帮忙留意。 做完这一切之后似乎无事可做,苏峻平游戏玩到凌晨三点才累了睡觉。 周一上学的时候苏峻平累得不行,显然没从美好的假期中脱离出来,先是作业没做,陈一霖说好了不借他抄,于是他去抄王文杰的,结果两个人半斤八两——一篇完型错十三个,被“雌孔雀”拎去一溜骂。 被骂得心力憔悴急需补眠,可惜紧接着的是数学课,不过睡意来临的时候只需要一闭眼就能进入深度睡眠,根本不受控制,苏峻平虽然不断的瞪着眼睛看题目,可最终还是头一点一点的梦游了,被谢老板粉笔扔了头,让他下课滚办公室去。 接连遭受攻击,苏峻平觉得自己血皮只剩一层,谁再推他一把他就能羽化而登仙,了却凡间事了。可惜大家没有人愿意做雷锋,他平安回到了位子上,总算在语文课好好的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是陈一霖带回来的一个晴天霹雳:一月二十号期末考试。 今天已经八号了,还有半个月不到居然要期末考了?! exbsp;me 这可不是普通的期末考试,这是过年的期末考试,你的成绩会被无数亲戚过问比较,评头论足,直接决定了你过年的质量。 然而苏峻平最近醉心于做生意,没事再撩撩陈一霖,根本没注意学习,这半个月总算有了点自知之明,稍微收心做了点作业,没事黏着陈一霖问题目,总算在期末考试考了三十五名——虽然是班里倒数第十,不过比起以前也是相当不错了。谢老板还给苏峻平发了个进步奖,把他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期末考试完惯例上半个月的课,因为他考得不错,所以那半个月的补课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苏峻平一考完试就彻底松散下来,每天懒洋洋的趴在桌上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7 睡觉或者玩手机,陈一霖被选中了,一放假就得去电影院做培训然后工作,苏峻平琢磨着自己也要找一份,不能好吃懒做。 他心里不自觉的存了点比较的意思,虽然成绩不能比,但他希望在其他方面能跟上陈一霖的步伐。 苏峻平四处打听,把这个伟大的任务强行塞给了王文杰,王文杰最后打听到他家附近的手机店招人,一个月工资一千八,包中饭,推销有提成可以拿,苏峻平想着自己本来就是个倒腾手机的,就近多观察手机也好,于是爽快的去面试,轻轻松松的拿了下来。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两个人就去上了班。 苏峻平的是常日班,而陈一霖干的却是三班倒,所以苏峻平下班了经常有空去看他。 寒假开始没多久,苏峻平和王文杰就拿着学校发的电影优惠劵去看电影,是3d的,入场的时候工作人员在门口发眼镜,苏峻平看陈一霖微笑着递来眼镜,心不规律的跳了一下,心想:“笑起来可真能勾女孩子啊。” 不偏不倚的,他的脸红被王文杰瞧见了,王文杰“嘿”了一声,拿这事调侃了他一刻钟,最后前排的观众忍无可忍的转过来,他们才闭了嘴。 老实讲,剧情很不怎么样,每次主角都在危难关头或是自己奋发图强或是上天帮忙逃过一劫,不过特效做的很好,苏峻平百无聊赖的想,就当是看特效了。 他看到一半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见到有三个工作人员盯着墙壁上的俩苍蝇。 一女的说:“这苍蝇怎么看着怪怪的?” 一男的说:“估计是在□□吧。”说完转过去另外一个,“你觉得呢?” “啊……我,我不知道。” 最后一个吞吞吐吐的是陈一霖。 见着不知所措的陈一霖特别好玩,平常他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苏峻平决定过去逗逗他,直接就把电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苏峻平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拍了下他的屁股,陈一霖吓了一跳转过来,皱着眉说:“吓死我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吓你玩儿啊。” 陈一霖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睬这个没长大的小孩,苏峻平又扑过来捏捏他的耳朵,提提他的眼镜,陈一霖被他弄得火气都上来了,可是又舍不得凶他,趁他不注意,拉开距离跑了。 过了几分钟回来了,苏峻平坐在大堂的软沙发里,拿着本杂志有的没的看着,眼皮都不抬一下。 陈一霖放心了,喝了几口水坐到他身边去,正准备伸手捋他的头发,苏峻平屁股往后一挪,隔开了个座位。 陈一霖:“……”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悄悄缩了回去,再接再厉的往苏峻平身边坐,苏峻平捧着杂志又后退了一个位置。 幸好沙发不长,苏峻平坐到边上退无可退,陈一霖站起来苏峻平也要站起来,却被陈一霖飞快的一把抱住,摁在了沙发上。 “我……”我去你大爷的含在嘴里,一撞上陈一霖的眼睛那六个字就瞬间灰飞烟灭。陈一霖的眼线很深,望着人有种款款的深情,尤其是在这种灯光昏暗的地方,所有的光好像都落到了他眼睛里,眨一下睫毛落下的全是零星的光。 陈一霖一手强硬的圈住他不让他跑了,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下巴,像捧着一个宝贝一样,期冀的看着他说:“我刚刚做的过火了,小峻,不要生气好不好?” 苏峻平一时之间没想好措辞,他心底暗暗后悔,陈一霖本来就不是个能逗的人,这么欺负人家太过分了,陈一霖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忐忑的垂下头,睫毛扑棱棱的有些委屈。 苏峻平后悔的不得了,还得端着,要说出来是逗他玩的估计得生气好久,他干巴巴的讲了句:“不要紧。” “真的吗?”陈一霖一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苏峻平心虚的嗯了一声。 陈一霖讨好的摸了他几把头发,苏峻平特别喜欢被捋头发,手指蹭过头皮的时候会刺激的颤栗,不过他长这么大也只被他妈和陈一霖弄过。 陈一霖也特别喜欢捋苏峻平的头发,他的头发非常柔软,还有点小蓬松,怎么说呢,头发从指缝穿过的时候滑溜溜的像在摸小动物的毛皮,不过陈一霖绝对不会把这个感觉告诉他。 苏峻平舒服的哼哼两声就听王文杰呼唤他的声音:“左护法?左护法!你掉坑里了吗?!” 苏峻平:“滚你丫的,老子在这儿!” 王文杰看到在沙发上没骨头的苏峻平,从鼻孔里愤愤的喷出一口热气,转向售货员:“来一桶狗粮!” 售货员:“啊?” “来一桶爆米花,要大桶的!” 接下来的电影,王文杰都是在含泪狂吃中度过的。 苏峻平翘掉了大半场电影,临走之前还约好了过几天去陈一霖店里做豆沙馅儿的南瓜饼。 王文杰对此事嗤之以鼻,然后在苏峻平走远之后跑回来拜托陈一霖帮他留两个,要一直留到开学。 陈一霖:“……好。” 苏峻平那几天心情格外的好,连手机店难以下咽的快餐都吃得很欢,其他店员都惊奇的不得了,纷纷猜测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众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还是一个女店员一针见血:“一定是谈恋爱了!看他笑起来这么傻就知道了!” 众人表示:“有道理啊!” 有位男同胞不服气,凑过去和苏峻平搭话,七拐八拐把他的亲戚都问了遍好,才拿出那个问题:“你长得这么帅,小姑娘一定都挺喜欢你的,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苏峻平还剩两口饭突然手机叮铃一声,匆匆吃完立马掏出来,一看是微信上的生意,飞快的打字,把那位大兄弟结实的晾到了一边。 苏峻平结束聊天才发现自己把人家忽视了很久,连忙道歉,那人摆了摆手,忽的问:“你认识何鑫?” 苏峻平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对啊,我是他的微商代理。” 那人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青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深深突出了两块颧骨,说不上来,但瞧上去总叫人怪不舒坦的。 可他的下一句话立马让苏峻平舒坦起来: “那我能做你的微商代理吗?” ☆、第五十二章 苏峻平第一反应是:“哈?” 第二反应是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就像是当了多年新人的小菜鸟一翻身去当领导了,苏峻平心里大笑三声心想:“我也可以发展下线啦!” 他面上却一派沉稳,尽量表现出自己炙手可热的假象,装作思考了片刻才说:“好吧,我不收你代理费了,但每笔成交我都要扣百分之十的利润,可以接受吧?” 那人点了点头,两人互加了微信,苏峻平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8 在写备注的时候才发现他还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大兄弟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报了:“我叫刘叶云,树叶的叶,云朵的云。”苏峻平一边打字一边想这可真是个朴实无华接地气的名字。 刘叶云比苏峻平懂的多,他们俩熟了以后苏峻平没事就找他聊天,刘叶云就会拿柜子里的手机举例子,跟他讲配置,把苏峻平培养成了个半吊子的手机专家。 苏峻平虽然是个半吊子,但比不懂的人好太多,后来他在微信里推销就加上这一番神神叨叨,朋友圈里看他是识货的生意居然好了一点。 苏峻平也纳闷过刘叶云为什么不直接找何鑫,听到这话的刘叶云苦笑了一声:“我以前得罪过他了,你要是说你的代理是我,估计他也不会再给你货了。”这听上去像是杀父夺妻之仇,苏峻平想了想决定装作没听到,继续愉快的发展下线。 刘叶云作为下线非常争气,很快就给他带来了第一笔单子,两个苹果,一个索尼。 苏峻平向何鑫讨来了这三个手机,刘叶云拆开之后看了看说是正货。发展下线他就少收了点钱,每个手机收八百块的利润,扣掉何鑫要的成交费,剩下来的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苏峻平拿了两千块,一股脑全部丢到了游戏里。 好久没在游戏上砸钱,憋死他了! 前段时间为了给他老妈攒钱买帽子,苏峻平死扣死扣的连吃肉粽都是小肉粽,更不要说游戏了,一把武器都是上百,他那点积蓄非得玩得倾家荡产不可。每次买东西都是精打细算,看准了特价时间去抢购,这让他很是难受了一阵。 现在总算好了,虽然钱没以前那么多,但是花起来一点儿都不心疼。 看着数字噼里啪啦的跳,有种异样的快感。 那简直不像是他的钱,大概是钱来得太过容易,不值得珍惜,就像打开的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流掉了。 苏峻平得意洋洋的把自己的消费记录截图晒了出来,得到了许多的点赞,还有底下一排的求抱金大腿。唯有富甜甜看到了让他攒一点积蓄,苏峻平虚心答应了,转头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钱是水,在他这儿的,是活水。 不过无论是活水死水,都能把人溺毙了。 他在游戏里得意了好一阵子,熬得两眼通红,就这还不忘和陈一霖的约定,一大早起来给自己挑衣服。 黑色高领麻花毛衣配白色的羽绒背心,加一条暗色的牛仔裤,他在出门前还在镜子面前折腾了半天刘海,最后朝自己点点头:“我太帅了!唉,罪过。”如果镜子是活的,一定第一脚就把这个不要脸的从窗口踹出去。 苏峻平哼着歌经过花店,忽然想起十分流行多肉,他买了两小盆肉呼呼的植物,打算作为惊喜送给陈一霖。 可他到了,陈一霖却不见了。 陈一霖奶奶身体养好了,在店里忙活,见到苏峻平告诉他陈一霖一大早就出了门。苏峻平有些不满的扁扁嘴,奶奶接着说道:“囡囡和我讲,你来了同你讲一声,他要去个什么……什么中心……就是乘七路车可以到的那个地方办事情,不能和你玩了,他让我给你这几个南瓜饼。” 苏峻平接过沉甸甸的一袋,奶奶说:“这是囡囡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做的哩!香得来!” 在油锅里炸的金黄酥脆的南瓜饼,内里却又软又黏,咬开来是伴着桂花香的豆沙馅儿,苏峻平当场就吃了两个,忽然发现自己当面吃的举动太丢脸,面上一红,和奶奶又聊了几句就告辞,等走到半路上才发现他忘记把那两小盆多肉植物送出去了。 苏峻平甩着袋子想:“留到下次吧,惊喜还是当面打开比较好。” 结果这一拖,就拖到了过年。 手机店临时来了个加班,苏峻平积极报名,结果每天九点回家,没力气去逮陈一霖,偶尔有次去电影院找他,也是三班倒不在。 那两小盆植物就被他养着了,冬天植物娇贵,他怕给养死了,赶紧去网上查了注意事项,还买了一堆东西给它们。营养土,营养剂,无毒的海绵宝宝铺在上头做装饰,一个测量湿度自动补充水分的机器,还有一个测量土壤营养成分并发给他手机提醒的机器,后两个不太便宜,把他刚赚的一笔单子花了个精光。 不过苏峻平不急,他现在花钱的大手大脚程度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苏文对他的零花钱掐得很紧,但他已经无所谓了,他自有财路。 除夕那天,苏峻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今年的冬天不晓得是发什么疯,阴雨连绵一直下个不停像梅雨季节似的,新买的翻毛皮鞋子也一直没机会穿出去,难得有一天空气干燥,阳光温柔,苏峻平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是除夕,简单的扫了个地就算做过新年大扫除了。 今天他不用上班,想来陈一霖也是,他决定今天一定要堵到他。 陈一霖用盒子包装了一下那两个宝贝多肉,还就近买了份热气腾腾的炸鸡跑到了店里。 店里采光一直不好,即便是这样的好天气,光线透过窗户落下来也暗了一层,像是被空气漂淡了,但又不是完全的黑暗,反倒徒增了一种朦胧,苏峻平走进去,觉得像是步入一个荒诞的梦境,有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他怎么会这么想,他也不知道。 奶奶见他来了,很热情的招呼他。 苏峻平已经熟门熟路,给她递上了炸鸡,得到奶奶不住的称赞乖囡囡乖囡囡,要给他点心吃,苏峻平忙让她忙自己的,他随便坐坐就行。 他坐到小板凳上,打量了一会儿这狭小的店铺,问奶奶:“阿霖呢?在家里干活吗?” 奶奶踮着脚取最上面的一次蒸架,摇了摇头说:“囡囡去□□办事情了,房地产不肯给我们赔钱哩!囡囡跑了好几趟,到处跑,这么冷的天,回来脸都冻红了,可怜呀!” 苏峻平伸手去帮奶奶把它扶稳,听了这话手一抖,反而把它摔了下来。 咣当一声脆响。 震得他心一颤。 苏峻平赶紧捡起来,还坚持要自己把它洗干净,奶奶拗不过他,只好赞了几声乖小囡,由他去了。 苏峻平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淌下来,他把手伸过去,刚碰到水的时候条件反射一个哆嗦,这是冬天的自来水啊,可他坚持在下面冲了一会儿,手变得通红,却一点儿也不冷了。 他把手拿出来,碰了碰自己的脸,那手可真冰,骨头都在打颤,简直不像是他的手。 听到陈一霖不在的那瞬间,苏峻平心底有股不受控制的暴怒,他忍不住想为什么他又不在?他找了他三次都不在是不是陈一霖刻意躲着他! 可紧接着奶奶说他大冷天的到处跑,脸被西北风刮得通红,苏峻平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79 又一下子心疼起来。他一面心疼一面谴责自己,觉得自己从和好以来一直疑神疑鬼,十分的讨人厌,这两种激烈的心情碰撞在一起,在心底上演了一场大海啸,待他彻底冷静下来,才关了水龙头,结束了无意义的自虐。 苏峻平后来告辞的时候,手上那两盆多肉植物还是没有送出去。 他百无聊赖的回了家,打了会儿游戏,四点多外婆打电话叫他去吃年夜饭。 苏峻平插着口袋,吹着一支断断续续的调子,懒散的走在路上。 陈一霖当然不是故意要忽视苏峻平,如果有的选的话,他巴不得天天黏在苏峻平身边,从吃饭到穿衣一手包办,可一件事彻底破坏了他的清闲。 就是那笔拆迁的赔款额。 房地产同意提高价格,这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但旧楼房有带院子,那个院子的价格和楼房价格不是一块儿算的,邻居同房地产吵得不可开交,据说还差一点打起来。 就算不管别家的,他们自己家的那个小院子也该算,为了多拿到笔赔款,陈一霖跑了好几趟。 先是和房地产协商,好不容易谈拢了就是□□了,要各式各样的证件,快过年了人心涣散,再加上事业单位本就官僚作风严重,陈一霖在那儿排队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问他的人耷拉着眼睛,活像是从被窝里拖起来似的,草草问了几个问题,在电脑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打,忽然哀嚎一声:“怎么又死机了呀!” 看来□□的电脑急需维护。 那人耷拉着眼皮子瓮声瓮气的对陈一霖说:“不好意思,再等等吧。” 说完就离开座位,倒茶去了。 陈一霖又等了五十分钟,电脑总算维修完毕,那人拉出一张单子让陈一霖签字,然后告诉他需要审批请过半个月再来拿。 陈一霖皱了皱眉:“这么久?” “没办法,过年嘛,好多地方都停了等上班了再办。”说完打了两个大哈欠,陈一霖发现再无可问不得不起身离开,他离开的时候,晚霞已经照亮了天空,亮得惊人。 陈一霖站在大街上,深深呼吸了两口凌冽的空气,街上的人已经很萧条了,马路比平常不知道干净多少倍,仔细看发现斑马线上有扫把扫出的一道道痕迹,他轻轻踢了一脚小石子,那石子咕噜噜滚了老远,正巧一辆汽车经过,开过以后发现找不到那颗石子了。 他把围巾往上提,盖住了自己通红的鼻尖,两手插在口袋里快步的走着,口袋很大,衣服很厚,可他天然不产热,回到家手都是冰凉的。 陈一霖走到小区门口,正巧撞上楼上的一个小姑娘也回家,她拎着两大袋吃的,没有带手套,不得不把两个袋子都用一只手拎着,腾出另一只在嘴边呵气,稍微暖和了再换一只。陈一霖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忽然出声:“我来帮你拎吧?” 那小姑娘也就十□□岁的样子,平常又不熟,听了这话脸蛋红扑扑的说:“这怎么好意思……” 陈一霖笑了笑,说:“没关系的。” 他现在格外的想找个人说句话,随便什么话都行。 陈一霖说着接过了姑娘的两个袋子,姑娘把手插口袋里,瞥了他好几眼,小声说:“谢谢你啊。” 陈一霖笑着讲没事的。 这一幕,不偏不倚的落在去外婆家吃饭的苏峻平眼里。 苏峻平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盯了他们好久,等人都看不见了他才摸了下头发,都汗湿了。 苏峻平去外婆家吃饭,菜很丰盛,他吃了很多,还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见时间差不多起身离开,拒绝了他舅舅送他回家的好意,在晚上一个人晃荡晃荡逛回了家。 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两盆多肉砸了个粉碎。 ☆、第五十三章 陈一霖一回家,就见奶奶在厨房里忙活,他估摸着自己回家晚了,一把抢过锅铲,利用身高优势将奶奶挤出了厨房。 陈一霖搓了搓手说:“我来吧,你病才刚好,歇歇。” 奶奶被他摁在沙发上,塞了个橘子,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事情办好啦?” 陈一霖嗯了一声:“算是吧,过半个月去领就行了。”他把外套脱了套上围裙,“等年一过我就去撞人的那户人家要赔款,早要早好。” 奶奶眯着那双老花眼拿出毛线织毛衣,再见缝插针的看电视,忽然讲:“今天小峻又来找你了。” 陈一霖系带子的手一顿,听奶奶唠唠叨叨地说:“小峻来找了你好几趟,有空也去看看人家。” 陈一霖说我知道了,钻进了厨房。 按照他对苏峻平的了解,现在去找他估计得发脾气,陈一霖打算再过几天空了带着礼物上门。 晚上他炒了几个菜,炖了一锅红烧肉和一大锅排骨汤,两个人吃不下多少,陈一霖把碗给洗了陪着奶奶看了会儿春晚,也就睡了。 大年初一难得起的晚了点,中午吃完饭就张罗着把店铺给开了,大年初一的铺子少,吃的铺子更少,而人又闲的发慌到处乱逛,这时候开店生意不要太好。 不过四点陈一霖做的糕点就全部卖完了,他收了店铺回家休息,接连几天都是这样。 大年初三的时候电影院要求他回来上班,过年了除了拜年也就看看贺岁片,影院生意不错,好几个场子爆满,陈一霖站得两脚发酸,溜到大堂去坐会儿歇歇,他才刚坐下没多久,苏峻平就来了。 苏峻平是来看电影的。 大过年的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电影,未免也太凄凉了一点。 苏峻平买了票,显示屏显示还有二十分钟,他就坐到了陈一霖身边,发现陈一霖手指冰凉,就拿过来用两手包住。 陈一霖一惊想要抽开,可苏峻平却加大了力道,攥得他手都疼了,陈一霖也就放弃了挣扎。 苏峻平摩挲着他的手背问:“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有空吗?” 他上得是晚班,再过半小时就下班了,陈一霖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就见苏峻平笑了一下,嘴角轻轻一扯可眼睛却不动,陈一霖直觉苏峻平心情不好,安分的任由他玩弄手指。 苏峻平说:“那你待会陪我看电影吧。” 说完还把票据扔到了桌上,是情侣座。 陈一霖本来想拒绝,可看了眼票上的“情侣”两字,改口说了好。 苏峻平这才真正的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是部喜剧为主打的贺岁片,笑话太老,不怎么好笑,不过小朋友觉得挺新鲜,在影院里咯咯的笑个不停,电影也就变得好看了些。 苏峻平和陈一霖坐在最后一排。苏峻平端正的坐在位子上,一直沉默,没怎么笑过,陈一霖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时不时瞄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0 一眼苏峻平,发现他不笑后心情忐忑,踟蹰了一会儿拽了下他的袖子。 苏峻平偏头去看他,看见陈一霖垂着眼睛轻轻地说:“小峻,我前几天为了拆迁的事到处忙,听奶奶说你来了三次,让你扑了个空,对不起。” 苏峻平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冷笑了一声。忙?他忙?他忙着有说有笑的和女孩子聊天献殷勤吗? 他不吭声,陈一霖大气都不敢出,抓着他袖子的手也一点点松了下来,在彻底离开的那刹那被苏峻平一把抓住了。 苏峻平说:“在忙些什么呢,一个礼拜多了都没见着,我想死你了。”说完还把头靠过去,蹭了蹭陈一霖的脖子,陈一霖被蹭得发痒,忍着笑意说:“就是刚刚说的,拆迁的事,前面价钱谈不拢,好不容易谈好了要去□□办手续,那里的效率可真是——”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立马捂住嘴,发现前排没有人注意他后掐了把苏峻平的腰,“别闹了,再闹打你屁股。” 苏峻平听了这话干脆彻底的不要脸来,陈一霖穿了件半高领的毛衣,他知道他怕痒,一把拉下领子使劲的拿脑袋去蹭,还使劲的往他皮肤上呵气,陈一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有停过,被他闹得险些滚下去。 陈一霖压低嗓子骂他:“你有完没完啦!” “没完,就没完,不然你打我呀!” 陈一霖又舍不得真打他,那几下不痛不痒的,苏峻平吃准了陈一霖的心软一个劲的折腾,好像不把他弄到地上不罢休,还是前排的一个小妹妹转过来拯救了他。 小妹妹也没有说话,就是用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两个哥哥。 苏峻平在纯洁无暇的眼睛里找到了他犄角旮旯里的脸皮,抖抖灰勉强兜上,抚平了皱巴巴的领子一本正经的对陈一霖说:“闹什么闹,老实看电影。” 陈一霖:“……” 陈一霖只掐了一下他的脸蛋做惩罚。 又看了会儿电影,苏峻平心里还存着疑虑根本没有心思去看那些搞笑的片段。他把两盆多肉砸了以后冷静下来,心底后悔,觉得自己太过草率,他脑内一个声音控诉着当初陈一霖的疏远,现在再远离他也不无可能;一个声音辩驳说拆迁这事本来就是真的,忙起来也没什么不对。 这两种声音吵得他脑瓜都疼了,他又重新买了两颗多肉,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苏峻平在电影院里纠结半响,最后决定出声试探:“除夕那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你在哪儿,我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挺像你的……” 他转过去,陈一霖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从午夜一直值班到早上,他早就困得不行,见苏峻平不生气后整个人精神一放松,不过五分钟就睡沉了。 苏峻平轻轻摇了摇他,没醒。 后面的半场电影,苏峻平一直笑不出来。 接下来的那几天,苏峻平心中也挂念着这事儿,上班也是无精打采的。 陈一霖却没法领略苏峻平的“少年情怀总是诗”,不但如此他都不大会想到苏峻平,古人说的好啊,“饱暖思淫/欲”,陈一霖天天顶着风雪跑出去,只有饱没有暖,每天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 他在年前找过一趟肇事者,那户人家住乡下,他乘了一个小时的大巴才赶到的他家,先是闭门不开,陈一霖敲了十分钟的门总算不情不愿的开了门,敷衍的表示:“快过年了,走亲戚办年饭拜祖宗忙着呢,有事咱们年后再说。” 陈一霖年后又去了一趟,大儿子表示:“现在还没到正月十五,大哥你赶着投胎啊。” 陈一霖坐在桌边,手指摩挲着劣质的玻璃杯,不说话,只是盯着茶叶杆子浮浮沉沉。 陈一霖平常总是微笑,即便不笑的时候眼角也是微微上翘,被他看着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当他完全褪去了笑意,那黑得过分的眼珠子瞧着就有些渗人了,像把刀割开皮肉直直戳到心里。 老女人的大儿子看着心底发憷,换了个口气说话:“我也没说不给啊,对吧,但是大过年的,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喜庆。” 陈一霖笑了笑说:“讨债本来就不是件喜庆的事,你们钱一天不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年也过得不好,早些给了才能过个好年啊。” 大儿子的媳妇不吭声,只一个劲的给他倒茶,好像茶水能抵掉钱似的。 大儿子又说:“这是我妈干的,你也别老盯着我呀,你也看出来了,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现在也向她催呢!哎呦,不管怎么样都是亲娘,我这大清早的去拜年,一进门开口第一句就是:‘妈,赔钱啦!’多不像话!你听听,多不像话!那是儿子说的话吗?!再过几天,等元宵一过年味散了我再去要钱,那就好多了,反正也不急这么一时半刻的,你先等等呗。” 他妈把这事交给大儿子处理,连个脸都没露,摆明了就是要大儿子拿钱帮她赔款,要是等那老太婆肯掏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陈一霖喝掉了茶,站起来,大儿子夫妇违心的说了两句新年祝福在门口送他,陈一霖弯腰穿鞋,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在交警大队那边签了协议了,你劝劝你妈,这事没法赖的。” 大儿子说那当然,怎么会赖呢。 陈一霖笑了一下:“要是她还不肯的话打电话联系我,我会叫律师来的。” 说完不看那两人的微妙脸色,道了句新年快乐就离开了。 陈一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慢悠悠的走着,还摘了一只顽强的狗尾巴草来玩,如果不是半路下起了雨,他可能一直保持这种优哉游哉的速度走到车站。 他刷卡坐到位子上,看着变得密集的大雨,想到自己没带伞,不由得叹了口气。 至于律师,他是绝不会请的,根本没有那个闲钱,不过是拿来吓唬吓唬他们,只要他们留心打听一下陈一霖的家庭条件估计这个谎言就会被戳穿。陈一霖一边惦记着家里的衣服,一边盘算着催债的新方法。 下车的时候雨势还是很大,陈一霖跳下来沿着屋檐下面走路,正在一家服装店门口等红绿灯,见红灯一跳匆匆忙忙跑向斑马线,结果被一辆小轿车溅了一身的水。 眼镜都糊了。 鸭子绒挺能吸水,吸了水就像是砖头一样沉甸甸的,陈一霖见自己被溅了一身,干脆也不躲雨了,大摇大摆的走回了家。 回家后他收完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第二天照常爬起来上班,结果中午因为脸通红被遣送回来。 伴随着咳嗽和鼻涕,陈一霖发烧了。 ☆、第五十四章 那场高烧似乎是蓄谋已久,来势汹汹,把半个月来的疲惫全部攒起来再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陈一霖平常吃颗退烧药睡一觉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1 第二天就能精神抖擞,可他这次两天了也不见好,还是昏昏沉沉的。 奶奶要拉他去医院,陈一霖拒绝了,让她去店里忙活,他自己能照顾自己。 奶奶将信将疑,被陈一霖半哄半骗的推出了门。 一送走奶奶他就卸下了伪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没骨头的躺了会儿,攒了些力气去厨房弄些吃的,那几个大荤看着就泛腻,家里还有半碗小米粥,他配着榨菜喝光了,随便洗了下碗,又躺回了床上。 在躺床上之前,他拿了个热水瓶放在床头,接点热水把药给吃了。 感冒药就是这点不好,一吃药就困,本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份租房子的报纸,陈一霖在那儿挑房子,看着看着就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睡着了。 他是被饿醒的。 清汤寡水的小米粥早就在肚子里消化干净了,空空如也的胃叫嚣着需要食物。 他按了按胃部,浑身无力,翻了个身用被子顶着胃,努力让自己再睡过去。 他又睡了二十分钟,又醒了,是疼醒的。 胃疼。 这一代年轻人肠胃都不怎么好,尤其陈一霖这半个月来到处求人等人,经常错过吃饭的点,它们积攒在一起,现在全部一口气还给了他。 痛!痛死了! 胃又像搅又像抽又像滚烫的热油浇下去烧,疼得面色发白,攥着被单的手心全是汗水,那疼还再加剧,通过胃顶到心脏,陈一霖觉得心脏也疼了起来,呼吸都得大喘气。 他想爬起来找到东西吃,一掀开被子就疼得抱着肚子,根本连腰都直不起来,脚挪不开一步。他又躺了回去,数了几十个深呼吸,一口气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水,哆嗦着手喝了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好了些,可还是没力气爬到厨房找吃的。 那开水滚烫,陈一霖捧着的手指都发红了却浑然不觉,他勉强把一杯水喝完,已经筋疲力尽,蜷缩在床上咬着牙攒力气,他头昏脑涨,看着窗外一小片灰蒙蒙的天,觉着那白云一连串的咕噜泡像是自己眼花。 陈一霖半眯着眼,数一朵一朵的云——忽的,房门被推了开来。 苏峻平去了趟医院看他妈。 他给她带了碗热腾腾的饺子,玻璃的底儿,苏峻平端给她的时候觉得又烫又重汤还满,哆哆嗦嗦撒了三分之一,杨虹哭笑不得的接过了。 爽口的馅儿,她吃了还剩两个吃不下,让苏峻平给吃了。 苏峻平吃完就要去洗碗,被杨虹一把拉住。苏峻平低下头去看她的手,那是一只保养得当的手,不过瘦,太瘦了,看上去勉强还有个美丽的尾巴,更加碍眼的是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苏峻平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问:“干嘛?” 他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这么急着去洗碗?还早着呢,陪我坐下来聊聊天。” 苏峻平老实坐下来,就被杨虹缠着问长问短,问的也不过是些芝麻绿豆的事,譬如:最近好好吃饭了没,年夜饭吃的什么,去外公外婆家的时候有礼貌吗,有没有和你爸爸吵架,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等等。 苏峻平一一的答了,杨虹说着低声咳嗽起来,他连忙拍着她的背,倒了杯水,杨虹似乎也觉得累了,靠着看了会儿春晚重播。 杨虹歪着脑袋,帽子在脸上投下大半的阴影,瞧不见她的神情,呼吸又放得极缓,一动不动的真好像——死了似的。 苏峻平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骂了自己一句,发现背上一层冷汗,犹豫了片刻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在伸到一半的时候杨虹咳嗽两声,苏峻平如梦初醒,拐了个弯去拿水杯。 杨虹扶了扶帽子,冲他微微笑了下说了句话,苏峻平心跳如雷,脑子混乱成一团浆糊,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抽死自己,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他妈刚刚说了句话。 苏峻平:“你刚刚说什么?” 杨虹啧了一声:“电视有这么好看啊?我刚刚说,你寒假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 苏峻平眼前闪过陈一霖,皱了皱眉说:“算有吧。” 杨虹拍了拍他的手:“多出去和朋友走走,你高三辛苦了,难得放个寒假放松一下,别整天老闷在家里。我记得,你的同桌,就是那个,小霖,很好的一个孩子,最近有没有去找他啊?” 苏峻平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指道:“有的。” 杨虹从娘胎里算起管了苏峻平十八年,他那点小心思瞧得一清二楚,闻言弹了下他的额头:“怎么,以为你妈老糊涂看不出来吗,是不是和人家闹矛盾了?” 苏峻平刚开始哼哼唧唧不开口,后来躲不过他妈直勾勾的眼睛老实招了:“是。” “谁的错?” “应该……是我的错。” “那还不去向人家道歉?” 苏峻平敷衍的是是是,拿起玻璃碗就去洗,虽然洗的时候手滑把它给摔了,但也算打断了他妈的唠叨。 后来就是杨虹耳提面命的让他去给人家赔罪,又看了会儿电视,精神不是很好,苏峻平早早的撤了。 那件事之后,苏峻平一直不好过,他给陈一霖找了一千个合理的解释,又会有一千个反驳说那是借口。 他心里好像长了一棵树,以怀疑为源泉深深的扎根在心里,要拔掉,非粘肉带血不可。 他搞不清自己这样的情绪是哪儿来的,是知道陈一霖瞒着他看上了罗青雨开始的,是知道他妈得了癌症开始的,还是陈一霖刻意疏远说“我们不是一类人”开始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种感情已经粘稠的化不开了,苏峻平草草想了会儿,一阵大汗,不敢再深想下去,他的直觉告诉他彻底挖干净了那里头有他承受不起的东西。 苏峻平最终还是决定听老妈的话,买点东西去看看陈一霖。 可惜陈一霖不在店里,奶奶告诉他陈一霖发烧了,在家睡觉,苏峻平便向奶奶讨来了钥匙。他今天是死活要见到他。 当他推开房门,就看见陈一霖痛得蜷缩在床上,面色白得近乎透明—— 他猛地扑过去抱住他:“阿霖!” 陈一霖呆了呆,想要说什么一张口胃里又是一阵火烧火燎,他咬着牙等这阵子疼过了以后,哑着嗓子说:“胃疼,给我弄点吃的。” 苏峻平急急忙忙跑到厨房,发现都是些大荤,老笋干上的猪油也有半指厚,他又翻了翻客厅,只有几个橘子,苏峻平拿着橘子跑回来,被自己的零食袋绊了一跤,这才想起来自己买了东西来的。 可是翻来覆去都是膨化食品,只有一包大白兔奶糖——苏峻平一把夺过陈一霖手中的薯片,剥开两颗糖塞进他嘴里:“这个甜,管饱,你先顶顶,别吃薯片了,那玩意儿腻得慌。” 然后风风火火去给他蒸水蒸蛋,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2 跑到门口回来倒了杯水,发现烫得要死又拼了点冷水。 也许是糖分暂时安慰了下他哀嚎的胃,也许是心理作用,陈一霖觉得自己好受点了,支起来把靠枕放到身后。他又剥开一颗,费力的咀嚼着黏牙的糖,那点甜津津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淌到心窝里。 他真的,越来越喜欢苏峻平了。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天气湿冷,呼出的都是一股白气,可他的心却像手中的温开水,暖洋洋的。 苏峻平见陈一霖家有鸡蛋,支起一口锅蒸了个水蒸蛋。 他用大火蒸的,没一会儿就好了,倒了些酱油在上面,匆忙赶过去,到了床前他又不急了,陈一霖伸手要接,苏峻平却瞪了他一眼:“刚拿出来烫死个人了,我喂你!” 陈一霖面色发红,却没有坚持,苏峻平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后凶神恶煞地说:“张开嘴巴,来,啊——” 陈一霖咬住勺子吞掉,脸更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垂下眼睑立马被苏峻平呵住:“继续,配合点,张嘴!” 然后他们就在一人面色绯红一人凶神恶煞的奇怪状况下,吃完了一碗水蒸蛋。 苏峻平喂完了还气势汹汹的对他说:“好点了没有?” 陈一霖:“好多了。” 苏峻平:“要吃点药吗?” 陈一霖:“不用,家里也没药。” 说完之后苏峻平忽然转过身去不说话了,一阵尴尬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开来。 陈一霖一方面之前疼得筋疲力尽,现在还满头大汗,一方面被自己喜欢的人亲手喂了东西,心里头扑通扑通的乱跳,那反应灵活的脑袋居然卡了壳,没有注意到苏峻平的异常,等过了好一会脸上的红晕退了,才发现苏峻平背对着他一声不吭了许久。 陈一霖发现自从过年见面,苏峻平似乎心情一直都不好,他轻轻的拍了拍苏峻平的背,苏峻平没反应,他顺着那根脊梁骨一路摸上去,陈一霖动作小心翼翼,却像猫似的挠痒,苏峻平只觉那两根手指活了似的鸡皮疙瘩一路往上蹿,到脖子上苏峻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苏峻平凶巴巴地说:“有完没完啦?” 他一回头,就看见笑意跃在陈一霖的眼角。陈一霖眼睛一勾就能勾出一汪□□,瞧久了就会陷进温柔乡里,这种笑容他已经见过许多次,包括在旧楼房门口和女孩子有说有笑的一次。 苏峻平事后难以回想那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的欢喜忧愁焦虑愤怒,少年的千万情愫拧巴在一起,最后结成了这么一句话:“除夕那天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陈一霖一愣,想了片刻才道:“奶奶没和你说吗,我去□□了,”他本不是抱怨的人,也忍不住说道,“那效率真是糟糕透顶,等了好久轮到我了电脑又死机……” 苏峻平盯着他的眼睛:“就去了□□?” “是啊。” “再好好想想,”苏峻平凑近了,瞧见了他眼里的血丝,一字一字地说,“就只去□□,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了?” 面对苏峻平的逼问,陈一霖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可还是诚实回道:“然后就直接回家了。” 苏峻平忽然挺直了腰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想: 骗子。 撒谎。 就算那真是你女朋友又怎么样,我又不会干什么。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好,这么拿我当外人,这么防着我不肯跟我讲句真心话? 他觉得自己满腔真心受到了践踏,一时间愤怒的无以复加,想说什么的心都有,但那些念头只是勉强转了圈,怒火把它们烧的干干净净,苏峻平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被阴毒的念头啃噬了一会儿,觉得这狭小的房间闷得慌,站起来就要走,陈一霖没反应过来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待他站起来才匆忙去扯他的衣袖,苏峻平大力一甩“咣铛”一声把玻璃杯扫在了地上。 那声音清脆,震得人心尖发颤。 苏峻平脑门一激灵,舌头都开始打结,陈一霖掀开被子要下床被他吼住:“别动!” 好不容易才把舌头撸直了:“我去给你买点胃药,你别过来,躺床上休息吧。” 他说完扭头就走脚步匆匆,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瞥见陈一霖倚在房门口,陈一霖刚要张嘴他就一巴掌糊上了大门:“叫你别动!你要我说几遍才听得懂!回去回去给我现在就躺回去!” 他甩手重重的合上了门,陈一霖愣愣的靠在房门口,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一声轻的像叹息一样的:“小峻……” 可是苏峻平早已走远,自然是听不见了。 ☆、第五十五章 苏峻平出门以后被寒风一吹,脑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做事太过鲁莽,而且陈一霖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还在眼前,他现在十分心虚。 苏峻平兜兜转转逛了几家药店,买了点胃药,到了陈一霖家楼下他又踟蹰起来,缩着肩膀瞧着被冻住的水龙头口雪白的冰晶花。 他手上出了汗,黏糊糊的,想去洗个手。 暴露在外的自来水管道被包了一层稻草,可那稻草就像是三毛的头发,杯水车薪,管子冻得结结实实的,苏峻平把手伸到龙头下面,轻而易举掰断了几根小冰锥。然后他伸脚狠狠地踹着管道,脚底打滑有好几次险些摔倒,费了番功夫才让龙头淌下一缕涓涓细流。 苏峻平把手放下去几秒钟,骨头冻得发颤,好像和皮肉分离了有回声似的“嗡嗡”作响。苏峻平刚洗完手,就发现一只脏得看不清颜色的野狗靠了过来。 也许是土褐色,也许是咖啡色,谁知道呢?它凑到龙头下面草草洗了个头,苏峻平有感而发决定对小畜生施展一下他难得的善意,结果那野狗洗完一甩头,把水糊了苏峻平一身,然后扭着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峻平:“……” 他站起来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爬楼梯,暗戳戳的敲了敲门。 他刚刚出来的急,钥匙丢在房子里了,苏峻平打算五秒之内不开门他就丢下胃药滚蛋,结果刚敲了一声就开了,陈一霖好像专门在门口等他似的。 脑子里一蹦出这个可能性,苏峻平心里更虚了,都不敢正眼瞧他,把药搁在桌上就垂着脑袋恨不得把地砖烧出个洞。 他的眼睛在地上扫来扫去,忽的瞥见陈一霖光着脚,只套了双拖鞋,苏峻平啧了一声:“你袜子呢?这么大冷天的你袜子都不穿吗?” 陈一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坐在椅子上的腿稍稍往后挪了一下,企图用椅子腿掩盖。 苏峻平见他不吭声,心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话,只叫气氛更尴尬。 幸好陈一霖拿过药说谢谢,吃了药以后回了房间,苏峻平不知道怎么想的,跟着他到了房间,傻呆呆的站在床边看着陈一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3 霖掸被子褶皱。 陈一霖点点下巴让他抓住被子一角,苏峻平老实抓住了就听陈一霖说:“小峻,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苏峻平面不改色的一松手然后又默默捞了起来,全程目视窗外,就是不肯和陈一霖对焦。 陈一霖之后没说话,安静的把一床被子给折好了,放到一边去,这才说:“两床厚的太热了,出汗也不是这么个出法。” 苏峻平脑子里盘算该怎么应和才不唐突,陈一霖已经脱了外套躺了回去,他靠在扁塌塌的靠枕上说:“小峻,你最近不太对劲,今天尤其是。发生了什么?” 苏峻平看了眼陈一霖飞快的别开,他心里头五味复杂自己都捋不顺,难道实话实说:我看见你帮女朋友拎东西一起有说有笑的回家?戳瘪了陈一霖原因不明的谎言,只会让两人闹得更尴尬。 他一直不懂陈一霖,陈一霖的眼睛澄澈干净,可也许是太干净,反倒像两口黑洞洞的枯井,不晓得到底有多深。他偶尔会想到罗青雨,陈一霖应该很喜欢她,可一个礼拜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他当初以为陈一霖和他的疏远是因为歉疚,可是他又说不是,被自己忽视的东西日益浮上脑海,乱成了一锅粥。 陈一霖对于他,就像那张一百四的数学卷子,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陈一霖见苏峻平没反应,试探性的去勾他的小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就立马松手,瞄一眼苏峻平的反应再继续去撩拨。 如此往复了几个来回,苏峻平总算回神,还一把把陈一霖的手抓了个正着。他的手已经暖了,可陈一霖的还是那么的冰。 苏峻平差点要弯腰给他手掌呵气,好不容易才忍住,就听陈一霖软软地说:“小峻。” 苏峻平知道自己不说不行,找了个借口搪塞:“我以为你最近是故意不睬我的,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说到后面倒是真心实意的,可陈一霖噗嗤笑了一声:“我没有你电话号码,怎么给你打呀?” 说完反客为主,那只被包围的手一翻把指头挤进了苏峻平的指缝,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打算买个手机的,奶奶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知道,但是再等等,等新年过了再买,等我买了第一个存的就是你的号码,好不好?” 苏峻平想了想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好。 陈一霖十分高兴,扑过来要抱住他,可他在床上身体悬空,苏峻平怕他摔倒赶紧凑前一步被陈一霖扑了个正着,陈一霖高兴地摸了摸苏峻平的头发:“小峻不要生气,是我不好,事都忙得差不多了,以后我去你打工的地方看你好不好?给你带好吃的,你喜欢什么东西我都做给你吃,上次给你做的南瓜饼你喜欢吗?” 苏峻平本来就已经心软,一听他起大早做的南瓜饼便把隐瞒的事儿搁到一边,哼哼两声表示同意。 难为陈一霖没有把他鼻子拧掉,陈一霖不动声色的埋在苏峻平的肩窝,他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也许是发烧把他脑子烧成了浆糊,陈一霖看着苏峻平的脸,竟然拍了拍床铺说:“要过来睡一会儿吗?” 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欢快的脑子清醒过来他恨不得钻到插座孔里去,陈一霖低着头,耳朵发红,苏峻平见了那副小白兔的模样存了逗弄的心思,脱了外套躺了进去。 一躺进去就感受到陈一霖的僵硬,肌肉紧绷一动不动,苏峻平在被子里面轻轻拍了下他的大腿,陈一霖差点把他踹下去。 苏峻平疼得呲牙咧嘴还得抽搐嘴角大度的表示没事,他确实有点累了,而那床又那么柔软,鼻子间还有陈一霖头发的香气,苏峻平望着窗外数了会儿云就睡着了。 陈一霖却不像他那样缺心眼,他从开口那瞬间开始心跳就响得像打雷似的没停过,当苏峻平躺下的时候脑子里的浆糊沸腾咕噜噜的冒泡,只把他烧得面红耳赤,明明是冬天却像是夏天蒙出了一身的汗。 陈一霖想:“小峻就睡在我身边呢,只要抬抬手指头就可以够到。” 那个人那么的近,近到你一动不动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他的呼吸和你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暖,温柔,陈一霖紧绷肌肉过了好久,只觉浑身酸痛,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看他,苏峻平歪着脑袋睡熟了。 他曾经想,只要能看着他就满足了,后来他想,能在他身边就满足了,可现在他想——去触碰。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被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两方念头斗得不相上下你死我活,陈一霖的目光仔细的抚过他的眉眼最后落到了粉色的嘴唇上,就在那刹那间轰得一声,他脑中千万条理由都灰飞烟灭。 陈一霖用手指轻轻戳了下苏峻平的脸,苏峻平毫无反应,陈一霖屏住呼吸,飞快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躺回去,躺得笔挺,眼睛睁得大大的数窗外咕噜泡的云,一朵两朵三朵,他数到云飘走了也没有数清楚。 他们睡到傍晚,回光返照的太阳照醒了他们,陈一霖一直瞪着眼睛直到黄昏的时候才稍稍眯了会儿,苏峻平醒了,先摸一把看自己有没有口水乱流,很好,没有,他再扭头去看陈一霖,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好像那么点金光都被他收拢在睫毛上。 苏峻平看着陈一霖安安静静的躺着,心里头忽然冒出“睡美人”这三个字。 心尖被这三字轻轻挠了一下,就见陈一霖抖了抖睫毛,睁开眼睛。 苏峻平撑着下巴说:“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像亲睡美人一样亲你了。” 陈一霖脸蹭一下红了,转过身去看窗外,苏峻平去掰他的脑袋,陈一霖干脆一提被子从头盖到脚,苏峻平抢了半天也只让他露出一双眼睛。 苏峻平抢被子抢得气喘吁吁:“行啦行啦,不跟你玩儿了我回家去了,别这么捂着,闷死你自己了。” 苏峻平套上衣服离开,陈一霖这才松了力道,对他说:“你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不了,你也要上班。” “没关系,我是三班倒,而且乘公交去手机店很方便。” 苏峻平立马就心动了,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的脸皮报了一连串名字。 陈一霖等他走了,才把自己挪到苏峻平睡觉的地方又躺了几分钟,这才恋恋不舍的爬起来烧饭。 苏峻平没想到的是陈一霖如此高效率,说给他带吃的,第二天就来了。 那时候他正愁眉苦脸的扒拉着难吃的盒饭,水加少了,饭粒分明咬起来还咯噔响。 他嫌弃的挑起一粒米饭,然后放下,挑起一片枯黄的青菜叶子,又放下,再挑起全是面粉的狮子头,再放下,这时候陈一霖挎着饭盒走进来,逆着光太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粉闪闪发亮,像神一样。 他给苏峻平端来了小菜和点心,都是家里新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4 鲜做的还带着热气,苏峻平大喜过望一把夺过饭盒吃了个精光,连最后的汤汁都不浪费,举起来滴了个干净。他吃饱喝足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陈一霖,瞄了他一眼弱弱地问:“你中饭……吃了没?” 陈一霖笑着说:“早就吃好了。” “你怎么知道给我带菜来?我只跟你讲了要吃的点心。” “你还记得远足那次吃的盒饭吗,就是统一订的快餐,比食堂都……”毕竟在店里,陈一霖没有说下去,而是将点心塞给他。他的点心被一抢而光,苏峻平拼死拼活才抢到了两块,愤恨的瞪了周围一圈,把那两块赶紧塞进了嘴里,一边一块,陈一霖觉得好玩戳着他圆鼓鼓的脸颊说:“不要急,慢慢吃,下次我多带一点。” 苏峻平含糊不清的表示不行。 陈一霖又留了一会儿才走。走了以后刘叶云凑过来挤兑他。 “那是你基友吧?” 苏峻平高贵冷艳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没有嫉妒啊?” 刘叶云也翻了个白眼,顺手掰下一片盆栽的绿叶子来:“我是跟你讲正经事的,我拿到了个客户,供求量特别大,”他神秘兮兮的看了眼周围,手比了个数,“这么多!” 苏峻平一愣:“六?” “六个苹果!” 苏峻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六个苹果,他从何鑫那儿进货就要一万二,他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只能向何鑫借。他虽然和何鑫做生意,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喜欢他,好像天生八字不合。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能按时还上,那就得算成高利贷了。 可是,毕竟是六笔单子呀! 他给刘叶云差价一千,那他能净赚六千! 他拨弄了两下叶子,压下心里头的澎湃面上一派冷静地说:“你确定?” “我确定!我可以给你看记录!” 刘叶云给他看了聊天记录,苏峻平眼尖把对方给记住了,回家一查,是位职业走水货的主,圈里混了点时间,不太可能作假。 他看了眼自己闪着光的电脑屏幕,又抬头看了眼窗,夜色已经黑透了,只有电脑微弱的荧光打在他脸上,像褪色卷轴上面目模糊的青脸小鬼。 苏峻平在那个寒冷的寂静的夜晚,就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按下了发送键。 ☆、第五十六章 何鑫被他吓了一跳,反复确认之后告诉苏峻平他手头上也没有六个这么多,得攒攒。 苏峻平去问了刘叶云,刘叶云说有空当,可以等。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离寒假结束还有四天,苏峻平已经没了上班的心思,他半个月都没有推销出一部手机,也就领最低底线的工资。让他无趣的打工生涯变得有那么点儿色彩的,就是陈一霖了。 陈一霖连着给他送了两天的中饭,一荤一素一汤一点心,羡煞多少旁人,这搞得苏峻平都不好意思起来,他把陈一霖拖到角落里说:“不用天天给我送啦,你也忙,我知道的。” 陈一霖摸了他两把又软又蓬松的头发说:“那明天我再去趟办/证/中/心,就不给你带饭了。” 苏峻平听了扁了扁嘴,说了声好。 望着陈一霖远去的背影,苏峻平忧郁的用手撑着下巴,四十五度仰望墙角的蜘蛛网,他心里头想:“我为什么要客气一下呢。” 陈一霖没有听见他的心声,为了去办/证/中/心,他还把班次给换了,换成了中班。午夜回的家,到家洗漱睡觉将近一点钟,第二天起来帮着奶奶做了些糕点,看时间差不多了再去办/证/中/心。 前前后后他睡了四个小时,在办/证/中/心排队等候的时候忍不住睡着了。 可睡觉没有耽搁他的排队,在他睡觉期间又死了一次机,现在在他前面还有两个人,两个中年大妈。陈一霖睡了一觉除了脖子疼一切都好,大妈却不乐意了,要是超市特价排队还好,这不让她们占便宜的事还浪费她们的时间,两个女人大声抱怨险些把房顶都给掀了。 一个说:“公家是不是脑子拎不清啊,叫这样一帮人去做事情,慢腾腾慢腾腾就晓得玩,吃吃茶聊聊天,不做一点正经事!” 另一个说:“还讲电脑坏掉了!怎么人家都不坏,就坏你们家的?分明是找借口要玩!我上次去银行,还看见有个女的在织毛衣嘞!后头队伍长得来要排到外面去哩,伊还在织毛衣,过个五分钟十分钟去倒杯茶!” “还有个叫什么经理不经理的,就没看见伊做点事情,到处玩,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这边讲一句,那边坐坐!现在的人啊,真是受不了……” 陈一霖听得昏昏欲睡险些再睡着,那两位大妈已经结交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打听起对方的家庭来。 “你今天来做什么?” “儿子买套新房子,结果被撞撞躺在医院里,真是可怜,我来替他办。” “现在的年轻人开车子全部乱来,吓死人了,你儿子还好没出大问题,就是事后讨钞票受不了!” “是的呀,撞了人还不肯给钞票,侬讲怎么会有这样的宁的啦?我全部丢给法律援助那边,让他们去折腾,真是受不了!” 陈一霖昏昏欲睡的脑袋忽然被泼了一桶冰水,格外的清醒,他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心里盘算着“法律援助”这四个字,走过去和两个大妈搭话。 陈一霖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孔,眉清目秀有股邻家好孩子特有的气质,一下子激发了大妈的母性,大妈们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陈一霖被问得头都大了,最后还是以上厕所为借口溜开。 在家里长短的话里,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大妈说的“法律援助中心”。不必花钱,专门为经济弱势群体准备的法律援助机构,他盘算了一下他这种情况刚好可以找他们。陈一霖心里想着自己的失策,他从来没听过别人提起,潜意识的就直接和律师所挂了钩,根本不知道有这玩意儿。 待他出去的时候一个大妈已经弄好了,另外一个正在办理也没有空同他说话,陈一霖后来去领证件,他们告诉他还得再过一个礼拜,陈一霖理了理领子直奔法/律/援/助/中心。 这事办得顺利,他手头上的证件都是齐全的,把这件事丢给他们陈一霖就可以放宽心不用再管了,剩下的只有拆迁的事,差不多就这几天就得搬出去,赔款已经给了,陈一霖物色了一间租房,还不太满意。 想着特地调了班又不用特意去找苏峻平,他有一整个下午的空当,陈一霖回家吃了顿便饭就去房产中介挨家挨户的找。 他好不容易找着了交通便利房租便宜的地,去看了之后发现装修也还不错,就是旁边挨着汽车站,吵。他回去和奶奶商量了一下,奶奶倒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5 不是很介意,反过来劝他省着点花,陈一霖就租下了那套房子。 他很快的和房东签了合同,在开学之前就搬了进去。 陈一霖还买了手机,自己一个,奶奶一个,买了之后就去看苏峻平把他的号码给存了进去。苏峻平本来双手抱胸,哼哼唧唧,一副全天下都欠了他很多钱的样子,一听到存号码立马两眼放光,看到他的号码是第一个的时候更加高兴,陈一霖连毛都不用顺自动消了火气。 他那点不愉快被随便挖了个坑埋了。 人得意的时候果然好事成双,何鑫把货给了苏峻平,苏峻平又转手给了刘叶云,不过刘叶云同他一样都是穷鬼,拿不出那么多钱,苏峻平让他立了字据,在半个月之内还清。 刘叶云不到两天就给他打了两千块,剩下的说慢慢还,隔三差五的打个八百一千,把苏峻平烦得让他攒好了一口气打给他。 也许是上天也觉得苏峻平太过得意,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让他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被泼了一瓶子的硫酸。 他忘记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知道有人要泼他,他四处逃但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黏腻浓稠的目光,像怪物的毒液,落在他背上几乎要烧起来。他四处逃,抓住人就是求救可是没有人愿意信他,他最后抓住了陈一霖,陈一霖甩开了他的手,那目光冰冷,明明五官还是这样的五官,却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接着,那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不知从何出现的硫酸泼向了他,苏峻平躲的很快,但手臂还是溅到了一点,他的皮肉立刻咯吱咯吱作响发出一股浓烟,就像有人用烧得通红的刀子剜他的肉一样。苏峻平痛得要喊,张开了嘴怎么也喊不出声。 苏峻平做梦做得满头大汗,做完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滑溜溜的,一点儿伤都没有,可他就觉得胳臂还发着疼,脑子里乱糟糟过了一刻钟才彻底分清楚了现实和梦境。 苏峻平去拿手机,屋子里黑漆漆的显得屏幕格外的亮,他眯着眼看了上面的阿拉伯数字“1”,他是彻底的睡不着了,翻开来玩游戏也没劲,刷朋友圈也没劲,苏峻平点开来退出去反复几次最终目光落在了联系人上。 那是每一个手机都有的,最基础最根本的功能。 他点开来,最新保存的联系人就是陈一霖。 他想起了梦中的陈一霖,梦里头觉得清楚的事一觉醒来忘了个七七八八,唯有陈一霖的脸,他看见了他脸上细密的绒毛,应该是个夜晚,可陈一霖好像被打了聚光灯脸上包裹着一层光辉,那光弱化了立体的五官,好似把那张美丽的脸一巴掌拍了薄纸里,不像一个人,倒像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画。 美丽又神秘,却接近不了分毫。 苏峻平结结实实被陈一霖的脸吓住了。 还有他不相信他的事,也让他又焦躁生气又十分的伤心。 可那毕竟是做梦。 苏峻平的手指在陈一霖的头像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滑了下去,明天上学他一定睡得很早,现在都一点多了,打电话扰人眠。 他大拇指一滑,看到了王文杰。 王文杰他还不知道吗,现在十有□□在玩游戏,苏峻平毫不客气的按了接通键,没有一点的愧疚之心。 王文杰瓮声瓮气的接了电话:“喂?左护法吗?有屁快放,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苏峻平:“……怎么,你睡觉啦?” 王文杰:“刚睡下半小时。” 苏峻平把手机换了一只耳朵贴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良心,虚弱地说:“那还真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还醒着……” 王文杰:“行了行了,有事吗,快点说!” 苏峻平犹豫两秒一咬牙:“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几乎是同时对面传来“噗”一声。 苏峻平:“……” 王文杰哈哈哈笑得在床上打了三个滚,抱着肚子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拿起手机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就因为这个原因打扰老子睡觉?信不信明天我打断你的狗腿!” 苏峻平自知理亏比人家矮了一头,说要揍他也没反驳,只是弱弱地解释:“我被泼硫酸了,你有点同情心好吗?” “又不是真的,我还做梦梦见环游世界被土著人大卸八块煮来吃了呢,那群傻逼就倒了一锅水,连盐都不撒……”王文杰舔了舔嘴唇把话题拐了回来,“你被泼,你不会逃啊。” “我逃了,但感觉一直被跟着。” “那就跟他对打,你打得过吗?如果打不过就打个110叫警察叔叔救你。” 苏峻平表示这些招数根本行不通,委委屈屈地说他在大街上到处找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睬他:“就连阿霖也不睬我。” 说完之后他就等着王文杰这张贱嘴的冷嘲热讽,可那边像掉线了似的,居然没有声音。 苏峻平喂了一声。 王文杰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在听见苏峻平的声音后打了个哈哈:“人家没借你抄作业至于记恨这么久吗?” “什么鬼?” “你做梦肯定是因为化学没考好,我记得期末的时候你化学考得特烂,班长又不借你作业抄,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王文杰咳嗽一声话题一转,“尤其是后天就要考摸底考了,你一定心很虚吧?” 这次是苏峻平不说话了。 王文杰喂了两声正准备挂断,就听苏峻平虚弱的声音飘了过来:“后天要摸底考?!” ☆、第五十七章 是的,后天要摸底考。 换句话说,开学后的第二天要摸底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高三下学期了,今年的春节来得迟,高三下学期比往常都要短,而且学校给他们放得假已经比上一届多得多了,没有再得寸进尺的道理。 这次的摸底考被人们称呼为“零模”,十天后就挨着一模,因为两者挨得近,通常零模和一模成绩差不多,而一模考完后,是要开家长会的。 谢老板在放假前耳提面命,可苏峻平那时候全身心都扑到了自己的打工上,寒假作业惯例又是不做的,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 他想着随便乱涂乱写的卷子,忘得一干二净的知识,抱着被子在床上哀嚎。 不管苏老板生意如何顺风顺水,学还是要上,试还是要考的。 然后,他就不出所料的考烂了。 他考好了才是天理不容。苏峻平去陈一霖家的时候发现陈一霖数学都能考一百四了,练习还是照做;那些成绩不够好又比较乖的学生,一整个寒假都没出过门,大年初一早上就开始在书房做作业,半个月不到能做半本《古文观止》的厚度——反观苏峻平呢,打工,吃饭,睡觉,玩游戏。 苏峻平这次,直接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6 掉到了班级倒数第一,光生物的分就比平均分低了三十五。 他被谢老板提到办公室去骂,谢老板先是压着火气循循善诱的把倒计时日历指给他看:“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板是圆的吗?” 苏峻平:“不知道。” 谢老板:“那就猜猜看。” 苏峻平还是说不知道,谢老板无奈地讲:“圆的是因为要圆你们的大学梦呀。”这句话打开了关卡,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口水都快说干了,苏峻平只是面色冷淡的瞧着那块绿色的硬纸板,上面还有几个金黄的大字,是高考前补脑的保健品广告。那是一种奇怪的嫩绿色,它像春天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草,像枝条上抽出来的芽,但更多的,它什么都不像,它只像一个色块,一种别扭的丑陋的看了就知道是虚假的色块。 谢老板发现苏峻平似乎在出神,终于按捺不住摔了圆规,里头的粉笔断了,喀嚓一声轻轻的滚到了地上。苏峻平回神,递给他,谢老板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你刚来班里的时候成绩算个中等,现在呢,连普通班都不如!你是重点班的学生啊!你这样的成绩连专科里面都挑不到好的你知不知道!你看看日历还有几天,去掉零头就只有一百天了!人家都在拼命的学学学,你在干什么,你长这么大学了这么久就剩下一百天了你都不肯加把劲吗?只比以前更差!” 最后他告诉苏峻平:“不学就给我滚出去!” 苏峻平思索两秒,圆润的滚了。 他现在已经对成绩不大上心了,以前还会被逼着补一补,现在杨虹不在身边,又没人管得住他,而且他落下的太多,补也补不回来。 做人么就要识时务,他现在生意做得顺溜,苏峻平打算随便读个野鸡大学专心搞生意去。他两手插着口袋,哼着一首跑调的歌心想:“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就秉承着这样的理念,用一张八风不动的脸对付了一堆老师的谆谆善诱和冷嘲热讽,苏峻平这个人软硬不吃,谢老板一生气通知了其他任课老师,大家统一不管他了。 谢老板对苏峻平的要求只有一条:不要打扰到别人。其他他爱干嘛干嘛。 头两天苏峻平还要观望一下,只是在上课打瞌睡,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他眯着眼看到谢老板的尖锐目光时不时的在他身边掠过,虽然他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后面几天他就开始带杂志来学校看,手机是严明规定不能带的,他不好上课拿出来,杂志就不一样了,学校的阅览室里就有。苏峻平把旅游杂志、情感杂志、游戏报纸和心灵鸡汤都买了一份,然后一本一本摊开来看。他不能上课讲话,于是他把所有的吐槽都写在了旁边变成批注,下课后四方哄抢,一边看狗血故事一边对他的批注大笑。 除此之外还有刻橡皮章啦,下五子棋啦,玩拼图啦,折纸啦,当然更多的还是睡觉。 偶尔抬个头发现老师和学生都跟在节奏走,黑板上画着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管苏峻平承不承认——心里总有点空空落落的,他干脆眼不见为净,趴下睡觉。 陈一霖为此劝过他好几次,可苏峻平每次都是认错态度良好,回头就犯,听到后来都急了,陈一霖怕他生气不敢再说下去。 苏峻平就像片居无定所的浮萍,谁都拴不住他。 那是语文课,他睡得最是心安理得,课间了还停留在美梦中流口水被人一巴掌拍醒。 苏峻平过了几秒才抬起头,拨了拨刘海,一边抬头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你他妈脑子有病——”见到是自己的债主何鑫顿了顿,补完了后面几个字,“是吧……” 何鑫抱着手臂看着他,这人浓眉大眼的,目光格外深邃,他在苏峻平上扫了一圈后说道:“钱呢,什么时候给我?” 苏峻平看了下手表说:“还有五天呢,你急什么。” 何鑫趴在窗台上,看到苏峻平的彩虹瓶十分稀奇的对着阳光把玩了一会儿:“早还早安心,你别把时间抠那么紧,到时候还不上可就糟糕了。” 苏峻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摆摆手送了个彩虹瓶把他赶走,然后趴下继续睡觉。 晚上回家之后,苏峻平点开了刘叶云的头像,叫他把钱打到他账上。 他头像是灰的,这没什么,可一整天都是灰的就很有问题了。 苏峻平那之后的一天每节课间都要检查一下消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一直到大晚上的回了家还是没声音,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说刘叶云有事了,他从床上跳起来飞快的打开了电脑。 在开机的几秒钟里,他听到脑子里哐当哐当的声音,就像旧火车驶过,哐当哐当,每一声都踩在他的心尖上让他浑身打颤,苏峻平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血色争先恐后的涌了上去。 他有刘叶云客户的□□,虽然头像灰着但难保不是隐身,苏峻平赶紧敲开了对话窗口,那人半天没反应,看来是真的不在,苏峻平急得在椅子上打转,可再急也没办法,他只好把音响开到最大,确保一有消息就能把他喊醒。 苏峻平躺回了冰凉的被窝,他一直睡不着,使劲的干瞪眼,瞪得眼睛都涩了才有了困意,好像刚进入睡眠就听一声响亮的“叮”,苏峻平一抖,跳起来看□□消息。 苏峻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问他知不知道刘叶云在哪儿,那人打了一串省略号。 苏峻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脑门上有一滴汗堪堪悬挂在上面。 过了片刻那人发来了新消息:他给我的翻新机,我现在也在找他,这家伙躲起来了。 那滴豆大的冷汗终于落了下来,滑过眼角,看上去像一道波纹似的泪。 苏峻平又听到了一种声音,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在黑暗的夜里格外的明显,那声音不是风也不是月光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它更像是一柄长矛,尖锐的,锋利的,从一个地方慢慢的刺到了内脏,让五脏内腑都随着这种声音颤抖。 苏峻平过了好一会儿,发现是他牙齿的声音。 他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 苏峻平过了几分钟才在键盘上打下了一串字:如果找到他请务必告诉我。 那人回了句好,两个人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苏峻平关了电脑,在电脑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瞬发现键盘上满是他湿哒哒的手指头印,苏峻平愣了愣,还是选择合上。他穿着拖鞋在地板上徘徊了一会儿,像一只被牢笼困住的野兽,他心里盘算该做点什么,可到底该做什么呢?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身体就先动了起来,想要逃离压抑似的跑到了空间最大的客厅。 他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也没热就喝光了,喝完看看钟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7 点决定先回去睡觉。 可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眼皮像胶水粘着耷拉不下来,苏峻平看了看手机,三点半,最后还是爬起来大半夜的清洗电脑。 他用眼镜布潦草的蹭着键盘,那僵了许久的脑子开始运作:后悔已经无济于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出钱来。 他向何鑫贷了九千八,刘叶云还了他三千八,他自己的存款只有一千,剩下的五千块该怎么凑出来? 他已经没有本钱是做不成生意了,得去借,找谁借? 他有那么一瞬是想到了苏文的,只要他开口,苏文一定会给他。 可是向他要钱接连而来的后果呢? 苏峻平想到了苏文的脸,斯斯文文的脸,总是穿着西装一副人模狗样,他会把卡给苏峻平,然后卷高衬衫袖子,然后抄起什么——随便什么,水杯或者扫帚或者拖鞋——打他。 苏峻平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没有反抗的力气,他不怕苏文拿东西打他,但他恨苏文的嘴脸。 苏文会轻蔑的撇一撇嘴角,像看虫子似的低声说:“你花的是我的钱!你从头到脚哪个不花钱?一双鞋子都要上千,你靠我吃靠我穿靠我养,如果没有我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那种高高在上,仿佛施舍般的眼神,让你跪下来感恩戴德。 这是苏峻平最恨的模样,而他这么多年确实是靠苏文养活的,这是他的痛脚,他反驳不了。 他绝对不愿意去向苏文讨钱。 那只能向朋友借了。 苏峻平在那三天里忙得连轴转,在课上也拉了窗帘偷偷摸摸的用手机联络人,满打满算也就凑足了两千,还剩那三千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截止日期很快就到了。 期间何鑫已经发了好几次消息催促,苏峻平都给他转了些小钱,交钱的当天,苏峻平早上被闹钟吵醒,他不情不愿的拉开窗帘险些被灿烂的阳光照瞎了眼。 早春。雪白的云和湖泊蓝的天空,顺着尖顶往下是钟楼巨大的钟面,碧绿色的玻璃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再下是翠色的树叶,上面有褐色的麻雀,那两颗豆大的眼睛有黝黑的光,最后是地面,乌青的柏油马路。 春光灿烂,春光灿烂。 苏峻平在这样灿烂的春光里找到了何鑫,他不安的蹭着脚尖,手指绞着衣服的下摆轻声说:“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资金周转有点问题,马上就好了!信我!” 他低头半响都没听见声音,一抬头,就见何鑫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何鑫刀一样的目光在他脸上刮过,顿了顿说道:“我拒绝。” ☆、第五十八章 苏峻平张嘴想要说什么,何鑫打断了他:“从一开始我就讲过了,没有在规定时间里还钱就按照高利贷来算,每一个都像你这样拖拖拉拉的,我的钱怎么收的回来,你还让我怎么做生意?” 苏峻平无言以对。 何鑫说的一点都不错,别人有别人的难处,他做的生意需要大笔资金周转,如果在苏峻平这边开了先河,大家都拖拖拉拉的还钱,他生意也就没得做了。 何鑫:“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自觉点,这点时间让你凑足那三千块和利息,超出了我就得叫人讨钱了,”他看了眼苏峻平,“武力解决多不好看。” 说完他就插着口袋大摇大摆的走了,苏峻平望着他的背影没吭声,他知道这是看在同学的份上给的面子,换做别人就直接来讨债了。 可再给他点时间,还是这样子。 苏峻平的朋友们已经借过一圈,实在是借不动第二遍,苏文他也没打算去讨,翻来覆去只能向亲戚要了。 早先说过,苏家的亲戚苏峻平是一律不熟的,杨家的亲戚倒还面熟,但比他小的两个都在上小学,比他大的三个都在工作,苏峻平的年龄像一道分水岭,偏偏没有同龄人,别提多尴尬了。 他周六去外婆家吃饭,吃完饭没多久来了一堆亲戚打牌,外公虽然逢牌必输但还是每次都屁颠屁颠的去参与,外婆在客厅给他们端茶递水,苏峻平嫌烟味重把房门一关看电视去了。 他心不在焉的换着电台,脑子里盘算着在客厅见到的亲戚们,有哪一个是能借钱的——长辈和小辈肯定不行,他那几个哥哥姐姐今天就来了俩,一个是在日本工作的大表哥,还有一个是在家绣十字绣的小表哥。 说起他那位小表哥,和杨钟宏是一路货色,初中毕业成绩差得连职高都不要,塞了好多钱进去,高一就和老师打了一架被劝退了,在家呆着,他平生最爱两件事,绣东西和喝酒,绣得十字绣居然还挺好看,没事拿出去卖卖,他爸妈见他总算干些正经事也就不说他了。 苏峻平心里头有些瞧不起他的意思,平常一直是爱理不理的,但现在要向人借钱,见到他两位表哥进来立马殷勤的泡了两杯茶,还切了个橙子吃。 在他看来,朝那吊儿郎当的小表哥借钱比乖宝宝的大表哥借钱更容易,所以他们一坐下他就凑到小表哥身边去搭话,问他在厂里做什么,有什么趣闻,他的小表哥说了几句,频道转到体育上就闭上了嘴,紧紧的盯着电视,苏峻平又说了几句,他敷衍的应了几声,苏峻平也就说不下去了。 想到还有个大表哥,大表哥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苏峻平瞧见他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份报纸在看,苏峻平从过去问一中的事。 大表哥作为一中的校友,有许多故事讲:“我跟你说,你们都得感谢我,当初我们高二周六就得上课了,心里头那个不服啊,明明只有高三才可以不按照规矩来的——于是我们就打电话给省教育厅,很多人打,去举报,然后么,就不用上课了。” 苏峻平有些惊奇的看了乖宝宝大表哥一眼:“你也打了?看不出来啊。” 大表哥羞涩了一下说:“只打过一个,没打通,后来再不好意思打了。” 他们又聊了会儿校园的趣事,气氛正好,苏峻平盘算着差不多把借钱的事说出口,刚要开口那看电视入迷的小表哥忽然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对他说:“小峻啊,你觉得爸爸好还是妈妈好?” 这话让对面两人面孔一僵,大家都知道杨虹和苏文在闹离婚的事,苏峻平要跟杨虹一直折腾到现在都还没离,现在这么问,真不知道是何居心。 苏峻平抽了抽嘴角,把火气压下去道:“当然是妈好。” 他小表哥嘴里含着一片橙子,含含糊糊的说:“你啊,真是年轻,咱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整些虚虚实实的,说句难听点的,你爸多少有钱,你将来读出书来还愁找不到工作吗?轻轻松松的!现在找工作没有关系行的啊!你死活要跟你妈,现在杨家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你跟她有什么好处,你都这么大了,不能感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8 情用事了,我也是你哥哥,才掏心窝子跟你说几句,到外面——” 苏峻平站起来,把茶水淋了他个从头到脚。 他明显没想到,居然呆了呆,反应过来暴脾气上头就要扑上去揍苏峻平,幸好大表哥死死的抱着他不松手,冲苏峻平喊:“快出去!快点!” 苏峻平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走近了一步,微微的俯下身和他小表哥的视线持平,他的小表哥就看见一个时常带笑的少年忽然不笑了,也不是不笑,而是眼睛不笑,嘴角飞快的往上提了一下又飞快的抚平,眼睛里满是血丝。 苏峻平轻声又缓慢地说:“知道话难听还说,你他妈犯贱是吧?” 说完抬起头,重重的摔了门出去,外面烟雾缭绕的大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苏峻平穿上鞋子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苏峻平匆匆的走着,街道上的玉兰花开得正旺,有那么几瓣就当头砸了下来。边是白的,越往里颜色却越艳,是叫人喜欢不起来的紫江红,苏峻平瞧着有种说不出的俗气,他把花瓣揉成个小球丢到地上,预备踢两脚,可惜那花瓣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像踢空气似的。 无力。 苏峻平狠狠的用脚碾着花瓣,面无表情的想:“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话!” 鞋底沾上了红色的汁,苏峻平嫌弃的蹭了蹭走了。 回家的时候他顺便去邮箱那儿拿报纸,除了报纸,还有一个大信封,苏峻平拆开来看了,是何鑫写的催账单,上面附了他要还的数目和高利贷的详细算法,何鑫还表示,每涨一千块他就会重新寄一次。 苏峻平没有在规定时间里还出钱,从那天以后,何鑫就撕开了和善的面孔,用尽各种方法逼他。苏峻平时不时的会收到骚扰电话和骚扰短信,现在的杀毒软件都有自动拦截功能,但这得别人做过标记,他接到的都是没标记的,还有他的邮箱,被催债的挤爆。 更绝的是,何鑫盗了苏峻平几个朋友的qq和微信,给他发了催账单,苏峻平再怎么防都防不了朋友。 难不成让他把好友名单删光,就剩自己一个人? 不可能。 在学校里何鑫好像忌惮老师没有什么动作,苏峻平也还是装作往常的样子,和人正常的聊天吃饭,只有陈一霖敏锐的问过他怎么眼圈这么黑,被苏峻平用晚上熬夜打游戏敷衍过去。 结果陈一霖似乎挺生气,两天没和他说话。苏峻平忙里偷闲的安慰了他,对天发了个誓然后装模作样听了几节课才消了陈一霖的火气。 虽然糟糕的处境没有改变,但见到陈一霖的笑脸心情总比原先好一些。 像梅雨季节的冬天结束了,都说春雨贵如油,可大家一点都不希望难得的体育课还被春雨浇头盖脸。 高三下学期,压力大,体育课作为唯一的减压课空前的受欢迎。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男生们午自修都没歇直奔体育馆去抢场地。 王文杰勾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今天要跟一班正面肛,咱们要一雪前耻!别让人对我们理科班的男生唧唧歪歪的。” 苏峻平把英语卷子塞进了桌肚,看了眼睡着的陈一霖,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让他先走,他随后就来。 今天他穿了双登山鞋,不适合打球,尤其是面对一班那些难缠的体育生,不过经常打球的男生桌肚里都会塞一双篮球鞋,苏峻平脱了鞋正准备换上,忽然间,这是毫无征兆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内心有一种神奇的声音驱使他不要鲁莽,苏峻平竖起鞋子抖了抖,听到细微的喀拉一声,地上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低头仔细瞧了,是一些碎玻璃,每片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苏峻平坐在位子上许久许久都没有动,春日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打到他的身上,在隔壁瓷砖上印出一个清晰的影子。 那影子垂着头耷着肩佝偻着背,哪里有一点的少年模样。 苏峻平坐了很久,久到他觉得太阳光都要顺着脸上的绒毛钻进皮肤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陈一霖翻了个身,苏峻平像被按了开关手忙脚乱的把玻璃渣收拾好,换好鞋子急急忙忙的去了体育馆。 他去得这么晚,自然只能做替补人员了,平常苏峻平要可劲的哀嚎,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情。 陈一霖在苏峻平走后的两分钟爬了起来,他从桌肚里拿出苹果和水果刀走到垃圾桶旁削皮,在削皮之前,陈一霖弯下腰先朝垃圾桶里探了探。 ——玻璃渣落在薯片的包装袋上熠熠生辉。 ☆、第五十九章 打了一节课的球,下课了还不知足,殊不知下节是“雌孔雀”的课,一群二愣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正式打响了,他们虽然来了个百米冲刺,不过没什么大用,只是加长了在教室外罚站的时间而已。 “雌孔雀”是绝对的保护妹子主义,又想到离高考还有一百来天居然还能玩得这么疯,对这群男生格外的看不顺眼,干脆把门锁了让他们在外头站一节课,里面的姑娘自己做了练习再自己对答案。 雪上加霜的是,谢老板出去上厕所正好瞧见了,一问原委,直接提着领子到办公室去骂。男生们从低到高挨个排成一列,个个缩着脑袋装鹌鹑。 苏峻平因为身高优势,是排在很后面的,况且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是很在意,还有心情去拨弄绿萝的叶子玩,正撩拨着呢,忽然听到一声怒吼:“是不是你?!”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谢老板已经站在他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苏峻平缩回手,放到身后,垂着头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却不停转着眼珠朝王文杰使眼色。 他刚刚无聊的发呆,谢老板说什么没听见。 却没想到谢老板连拖带拽的把他拉到办公桌旁,咬牙切齿的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唆使他们留下来陪你一起打球的?!” 苏峻平:“……” 他今天连球都没摸到过,唆使个屁啊! 本来他是要反驳的,可转念一想这死胖子已经先给他定了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在他心里头地位已经掉到了底,也不差这么点了,干脆脖子一扬显出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可惜没扮演烈士两秒钟,不识情趣的围观群众纷纷表示:“不是啊,今天打得太嗨了,没反应过来。” “今天苏峻平都没碰到球呢。” “对对对,提出来马上上课了喊我们回来的就是他!” …… 最后一句纯属瞎扯,可是撒谎的仁兄脸不红心不跳,还带动了一帮兄弟们歌颂苏峻平悬崖勒马的好,大大的打了谢老板的脸,谢老板嘴角抽了抽,说了他们几句就放了回去。 苏峻平勾住胖哥的肩膀感谢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89 他的好,男孩子们歪歪扭扭的走路不成人样,走过一个转弯口的时候被人大力撞了一下,苏峻平“嘶”了一声,觉得自己撞到了一块铁板。一抬头,是何鑫。 苏峻平摆摆手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留了下来,两个人趴在栏杆上看隔壁楼的学妹。 何鑫向他要钱,苏峻平也只能说再等等,他盘算着去把自己的几双鞋给贱卖了,估计能凑出钱,何鑫看了他一眼,不做声走了,苏峻平看着他的背影想:“虽然是个债主,但也忒不要脸了一点。” 不过再怎么不要脸,再怎么下三滥,债主就是债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第二天是周六,下午四点放学,苏峻平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叫他去吃晚饭,苏峻平见放学没多少人,大胆的把手机掏出来夹在肩窝里,一边答应着一边理书包。 他出校门的时候碰见了陈一霖,陈一霖在等公交车,他在那边站了会儿陪他聊天,为了讨陈一霖的欢心,他把目光所及之处的家伙全部损了一遍。 “你看这个肥妞,长得像柯基还好意思穿到小腿的风衣,这根本就是梭子腿嘛!” “你看这个男的,自行车居然是粉红色,还是骚粉,噫——” “你看……” 公交车到站了,陈一霖蜻蜓点水的用手指碰了下他的嘴唇,成功的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在苏峻平发愣的当儿陈一霖已经上了车,车开以后,他看着不住后退的苏峻平,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下手指。 没什么区别,但心里却是分外高兴。 苏峻平脸红了几秒就做出了下次把便宜占回来的决定,背着书包往外走,他走过一个转弯口,忽然发现不对——那辆骚粉的自行车好像一直跟着他。当然这有可能是苏峻平的错觉,为了验证,他又跑回学校对面的小店买了包大白兔奶糖和一瓶汽水,出门的瞬间眼珠子一转,前面的一棵树下那骚粉车停着,车主人坐在上面低头玩手机。 他又重新走过那个拐弯口的时候,骚粉车又跟了过来。 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那辆车是跟着他的。 而且,跟着他的一定不止这一个。 何鑫是叫人来给他颜色看看,好让他尽快还钱。 之所以不立即动手是因为一中处在市中心,左拐五十米就有个派出所,他们想跟他到人少的地方揍他。 思及至此苏峻平果断跑到了公交车站,那边有四路车,每次放学都挤得要死要活,苏峻平挑了辆最热闹的车上去,挤到最后排,后排的人走了立马坐下,然后借助人肉墙壁把外套脱了反过来穿——之前是骚包的白,反过来之后变成了低调的黑,然后车经过一个商业街,有大批的人下车,苏峻平就混在人群里下了车。 他下车以后直奔超市,买了顶鸭舌帽,再转乘了几次车总算到了外婆家,天色已晚,吃完晚饭外婆和他舅舅带着新煲的猪蹄汤去看杨虹。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是说,光头了也还是美人,更何况杨虹还带着麂皮帽子,那顶帽子的颜色衬得她皮肤格外的白。 可苏峻平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过肤白。 那种象牙色的白没有了,病魔把她健康的美丽抽去,徒留一个白的壳子。 是一种接近透明的白。 苏峻平端给她汤的时候心惊胆战,他真怕她喝了汤就像沾了水的宣纸,肚肠都瞧了个干干净净。 幸好,幸好。 杨虹喝了小半就喝不下,留着又觉浪费,叫他们把它吃了,几个人都说刚吃完饭吃不下,杨虹只好把汤放到一边。他们聊了会儿家里长短,外婆拐弯抹角的劝他妈不要离婚,老老实实拍着自己的老公为妙,苏峻平听不下去想骂人,但这里都是长辈,只有憋着的份儿,闷得他干脆跑到阳台上去看医院夜景。 医院的夜景有什么好瞧的?即便折腾了许多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引了条小河还有模有样的架了座木头桥,医院还是医院。 这是一个充斥着焦躁和不安的地方。 来往的人们脚步匆匆,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就算真的瞧了一会儿,也不会觉得美。天半黑不黑的,不知道砍了多少毒物的脑袋才能熬出这样一锅汤,女巫踉踉跄跄的爬到树冠上去,奋力把锅子一甩,哗一声,紫黑的汤泼了天空一身。 苏峻平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正在发散,被拉门进来的舅舅给打断了。杨钟宏皱着眉看他:“难得来一趟跑什么阳台,你妈叫你呢,快去!” 苏峻平乖乖的坐在杨虹身边,像个玩具似的被杨虹又是摸头又是捏脸的,杨虹先连声说着瘦了瘦了,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嘱咐他好好吃饭。 苏峻平说知道啦知道啦,杨虹又说:“在学校里有没有给老师惹麻烦呀?我过段时间给你们谢老师打个电话去,你要是敢不听话小心点看我怎么收拾你!你马上要高考了,多注意点儿,最近这几天换季最容易感冒了,也要吃好点,你现在容易累,有什么抗疲劳的东西啊就吃点,别不相信,吃了总归没有坏处的……” 天底下的妈妈没有几个是不啰嗦的,更何况是难得见孩子一面的妈,恨不得把没见的份全部补上,苏峻平面上老老实实的听着,思绪已经不知转到哪个角落,好不容易见到她喘口气,赶紧拿出个芒果要削皮堵住她的嘴。 苏峻平以前吃芒果吃的满手都是,后来杨虹就用了个好方法,连皮横着削下一片,得有点厚度的,再用刀划格子,翻出来就成了朵漂亮的芒果花,好看又方便吃。现在苏峻平也学她那样翻芒果花,杨虹看着儿子的侧脸,苏峻平五官分明,尤其是眉毛像极了她,两弯不淡不浓的眉毛,在棱角的地方拐了个圆滑的弯儿,那就是很漂亮的柳叶眉了。 这个孩子是她生的,她早就知道,但是,在这一时刻,看着她当初做的事由他来为她做的时候,她忽然深刻的感受到了血脉和骨肉——你生下一个人,他便是独立的,他即非你的附属品也非你的工具,你需要花大量的心血在那一滴精血成的人上,但忽然有一日你就会发现,他开始在你身上投入心血。那不是出于习俗,也不是出于道德,是平等的爱,你们是血亲,却凭借爱而相连。 苏峻平翻完芒果发现自己虽然许久不练,但技艺娴熟,得意洋洋的去讨好母上大人,杨虹接过吃了,觉得眼睛发酸,为了掩饰不由得去揉眼睛。 苏峻平立马在旁边叫了起来:“哎你别揉啊,万一揉进细菌怎么办!” 杨虹心想:“好哇,几天不见倒是能把我当初教他的一套丢来教育我了!”眼睛里的水光又逼了回去,她点了点他的头骂:“小东西!” 苏峻平去看她的眼睛,猛地发现杨虹睫毛稀稀拉拉的几乎没有。 他心里头猛地一震,冷汗争先恐后的从背上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0 冒了出来。 苏峻平盯着她近乎失态,杨虹也发现了,顺着目光摸了摸眼眶笑道:“没办法,睫毛和眉毛也开始掉了,下次你得给我买眉笔和假睫毛了哦。” 说完有些得意的把帽子亮给另外的两人看,讲苏峻平怎样省吃俭用给她买帽子,语气满是母亲特有的骄傲。苏峻平看了她片刻,尿遁逃了。 他躲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灯泡一闪一闪的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光,那光在突出的墙和晾毛巾的杆子上一折,最终在墙角落下了一个斑驳的阴影。像枝桠,像蛛网,像一个未知世界的洞口,苏峻平看着忽然眼睛就红了。 他胸口热得发烫有什么呼之欲出,苏峻平两手撑在盥洗盆上,难受的干呕,呕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就在那东西卡到喉咙的时候苏峻平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一只手迅速的捂住嘴,另一只飞快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苏峻平抬起头,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发红眼底乌青,哪里有点讨人喜欢的少年气息,分明是活了七老八十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他想了想,为了均衡,给了自己另外一边一巴掌。 扇完自己他用毛巾润湿了在脸上敷,毛巾盖了整张脸,呼吸都困难起来,他静静的感受了一会儿在半缺氧之间飘飘欲仙的快感,然后回神,见印子消得差不多了才推开了门。 他舅舅和他外婆打算告辞,苏峻平也说要走,可杨钟宏车子就一辆,打算喊辆出租被苏峻平拒绝了,苏峻平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怕不认得回家的路?送外婆回去吧。 他舅舅也就是客气一下,顺水推舟就答应了。苏峻平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 春天的七点半,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不过路灯都卯足了劲的发亮,大抵是不会发生黑灯瞎火车毁人亡的事故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苏峻平在梧桐树下慢慢走着,忽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口哨声,他一回头,有一个年轻人从阴影底下钻了出来,一头黄毛,流里流气的很不像样。 那人问:“你就是苏峻平?” 苏峻平点点头,紧接着,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接连五个人冒头,把他围在了中间。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何鑫没在放学后堵到他,就在他家附近蹲点,苏峻平家的地理位置偏,这条路又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折腾出些动静也没人管。 苏峻平心里有窝气正没出撒呢,这下刚好,不过他在动手之际还不忘讲道理:“你们是何鑫找来的?是就回头跟他说清楚了,钱我一定会还,我做不出来占人家便宜的事!” 黄毛十分不文明的“呸”了一口痰,用行动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屑,那口痰像一个信号,围着他的一个人猛扑上来。 苏峻平早些年脾气很坏,因此战斗经验格外丰富,对于这扑上来的二傻子抬腿就是一扫,那人伸出手臂去挡不曾想竟是虚晃一招,苏峻平左手握拳冲他下巴就是一下! “我——!”他祖宗全留在嘴里,那一下咬到了舌头,真是疼哭了。苏峻平还不放过他,揪住他的领子一提,膝盖狠狠的撞了几下那人的腹部。 待那人彻底瘫成一团苏峻平还意犹未尽的踹了几脚。黄毛在一旁观望,发现苏峻平明显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使了个眼色自己一个箭步蹿上去就是一拳,苏峻平偏头躲过反而攥住了他的拳头,两人一只手使力,另一只手相互去捶对方的腹部,苏峻平膝盖一顶顶偏了拳头,趁着这个当儿就要伸腿横踢,忽然觉得肩上一沉,后面有人抱住了他。 苏峻平改踢为踹,那人咬着牙忍了,苏峻平又猛地一记肘击,身后的人低嚎了一声力道一松,他跳起来就是两记飞踹,代价是挨了黄毛一拳。 黄毛翻了个白眼说:“你们他妈死的吗?还一个一个来?不会一起上啊!” 除了在地上摊成大字的,剩下四个围着他绕了两圈,东南西北的很像道士作法时的四个道童,可他们一点都没有道童应有的仙气,更像是巫师的人肉祭品,苏峻平想到这居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笑可好,彻底激怒了他们,黄毛气急败坏地喊:“他妈的给老子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他奶奶的让你嚣张个毛!” 苏峻平不以为意的掀了掀眼皮,这五个人显然被何鑫关照过了:只是警示,不要太闹腾。 真心要揍他,手里怎么会不带点家伙? 他们有顾虑可苏峻平却像是豁出去不要命,一时间以一敌四居然打得不分上下。 这五个人闹得疯,自然没有听见轻微的声音——脚步声。 陈一霖站在拐弯口,繁茂的梧桐叶把他的身影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今天进了批红豆,可拆开后发现老板弄错了,因此折腾的有些晚,现在才回家。他家的铺子和苏峻平家挨得极近,再加上出于内心的担忧,他特地挑了这条路——然后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他承认,他听见了血液沸腾的声音。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了,上一次好像是知道他妈死的时候。你相信血液沸腾会有声音吗?真的能听见,他就听见了,一种窸窸窣窣像无数只虫子争先恐后往脑袋上涌的声音,他觉得脑袋充血,耳鸣,头疼,眼睛看出来什么东西都蒙了一层血雾。 他在那一刻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耳朵里钻了千万条虫子,每一条都在耳朵里铿锵有力的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陈一霖几乎就要冲上去了,但在踏出的那一刻理智把他拉了回来,陈一霖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报了警,还添加了一些莫须有的细节:譬如持刀,来增加事态的严重性。 他一边对着手机吐字清晰的讲话,一边死死盯着那边的情况。 苏峻平到底不敌四个人,他打到后来体力有些消耗,可那四个家伙却把他包围得密不透风,谁迟钝了马上有别人顶到前面来。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 苏峻平正和一人正面对打呢,就察觉背后有风知道有人要扑上来制住他,这招他们用了好几次,早就被苏峻平摸出门道来,他瞧着地上的影子忽的矮身,后面的人因为惯性往前扑他就对付那人的小腿,那人下盘不稳就摔了个马趴。 对面的本来和苏峻平都在打上半身,忽然迎面来了个同胞也是反应不及,苏峻平接力也扫了他一脚。 黄毛真是气得嘴上都要长热疮,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盘算着本来就是警示,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的,意思到了就行,打算再打几下就收工吃烧烤去。 他心里惦记着烧烤摊上丰乳肥臀的妞,苏峻平想着他妈的事,别的人也是各怀鬼胎,打得都心不在焉居然没发现躺在地上的那货居然动了。 这也不奇怪,他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1 是他们几个里最弱的那个,平常一直被调侃挤兑,被苏峻平打趴了很正常,他以前就被打趴下无数次了。 可问题就在于,这次何鑫是关照过黄毛不要下死手,因此黄毛吩咐下去也十分的随便,给了这个小喽啰对方是个垃圾的错觉。 垃圾自然得找个比自己更垃圾的才能心理平衡。 不然他才不会当出头鸟呢,平常见到带家伙的就他逃的最快。结果碰上了心里藏着火的苏峻平,先拿他开刀下手比平常还重,打得他浑身酸痛肌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以前有心理准备,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这次忽然来了个落差,他心态没调整过来反而有了自己被冒犯了的错觉——就像他以前面对的许多大佬,瞪着眼睛吼他:“你他妈算个老几,敢这么对我?!” 苏峻平算个老几,敢这么对我?! 他慢腾腾地爬起来,肩关节一阵剧痛不知打折了没,他慢慢的站起来,身体每抬高一分对苏峻平的恨意都加深了一层,然后他挺直了背这种恨意到达了顶峰,他摸到了口袋里的□□,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他体现了回光返照的力量居然比一开始跑得还快,分心的人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刀一寸寸逼近。 还好,陈一霖反应过来了。 陈一霖一看到他动他也动,他顺着树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最近的那棵树下,这条路窄,那人又瘫在路边,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 他看到了那个小人物眼中闪着的光,那光让他胆寒,可陈一霖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他掏遍了口袋只掏到了一只黑色水笔,刚刚签单子的时候用的。 陈一霖攥着那只黑色水笔,他手心满是汗滑的都快握不住,他明明头晕眼花好像脚底都在打飘可另一方面他又冷静的不可思议,好像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肉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个小人。 他的耳鸣好像又严重了起来,耳朵里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尖,锐利的几乎要把陈一霖的脑袋剖开,陈一霖堪堪用理智维持着自己,直到他看到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了刀。 就在那瞬间,所有的理智根根断裂,在耳边的声音是滔天的巨浪把理智的大坝彻底淹没,这下不止是耳朵里了,他听到了他血管里,他全身的虫子都在疯狂的往脑袋上一边挤一边齐声对他说: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那人再快也是带了伤的,陈一霖比他更快,握着水笔的手猛地往那脆弱的后脑勺扎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一直登不上去,现在来了_(:з」∠)_ 那个……我能不能改成三天一更啊(*/ω\*)最近都把午睡的时间用来写文了,好困好累,晚饭也好几天没吃了,大概五六天???今天估计还是没得吃_(:з」∠)_三天一更我可能会缓一缓(*/ω\*) 还有这章更了好多你们要夸奖我的哦(*/ω\*) ☆、第六十章 黄毛目眦尽裂的大喊:“你他妈敢过来试试?!” 他喊得喉咙都破了音把那个废物吓得浑身一抖,脚步一滞,陈一霖瞄准了这个空隙把笔尖扎进了握着刀的手背。 那人惨叫了一声,手一松陈一霖立马把掉到地上的弹簧刀踢了老远,在那人面目狰狞转过来的当儿把笔对准他的眼角,刺了进去。 血轻轻的,噗一下喷了出来。 “啊——!” 是一阵突破天际的惨叫声,叫得像要把肺都撕开,那人捂住满是血的眼睛,一只手胡乱的抓,陈一霖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在旁边打架的几个人都停了下来,苏峻平赶到他身边。 苏峻平把他护到身后,面色阴沉的盯着他们,却见陈一霖拨开了他的手,走到前面微笑着说:“别嚎了,我没有扎到眼球扎的是眼角下面的骨头,叫给谁看呢?” 对面脸孔一僵,陈一霖慢吞吞的踱到了树下,用一张餐巾纸把弹簧刀给包了起来:“这边摄像头虽然清晰度不高,但是指纹却是清清楚楚的呢。” 黄毛面色黑得堪比包公,他身边的废物还在哀嚎,被他狠狠的踹了几脚:“你他妈给我闭嘴!还不都是你个傻逼惹出来的祸!” 那人立马把啼哭改成抽泣,每一个抽泣声都分外悠长虚弱却始终不断,旁人在那边听着他的抽泣声,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黄毛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把他眼睛搞成这样,一不小心瞎了怎么办?这笔账我得讨回来!” 说完摆开架势就要扑上来,却听见“乌拉乌拉”的警笛声,他们一听立马化作鸟兽散,陈一霖拉着苏峻平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最终到了店铺门口,他把卷帘门一拉,两个人钻了进去。 陈一霖打开糊着油烟的日光灯,苏峻平震惊得无以复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拽了过去,陈一霖掰过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瞧了,正准备撩开衣服下摆被苏峻平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他看着陈一霖,一时之间不知是惊是喜是怒,表情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干嘛!” 陈一霖说:“检查伤口。”说完干脆蹲了下来,他面色严肃把苏峻平唬得一愣,一放松居然就让陈一霖看见了他的白肚皮。 奶白的,紧绷的,陈一霖伸手摸了两把,在他反应过来前将衣服放下,站了起来。 苏峻平脸蹭的一红就听陈一霖继续说:“腿上要我帮你检查吗,还是你自己?” 他脸更红了,脑袋因为过热当机了几秒钟,一看陈一霖有帮忙的趋势连忙提住了裤腰带,急急忙忙地说:“我可以,我自己可以,不用你,我自己来!” 说完躲到后面去,陈一霖背对着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平常这声音总能让他心猿意马,可今天陈一霖一点旖旎的念头都没有,只有怒火。 只有他知道,那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那个人。 但黄毛的吼声让他回过了神,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太不理智,于是他改为夺去了那人手中的刀具,但这样是不够的,他需要再干些什么发泄一下,陈一霖这样想着,扎了他的眼角。 他一面怒火中烧的可怕,一面冷静自持的可怕,他太了解这种小人了,你得威慑他,但不能真正造成巨大伤害,这会让这种心胸狭窄的人记恨你一辈子,最好的就是这样,看上去虽然可怖流了很多的血,但对眼睛没任何影响,最多只留下一个疤——然后那人心里就有了九死一生的欢喜,见到你会屁滚尿流的逃开。 不过他对外人再怎么冷静,这副面孔在苏峻平面前就维持不下去了,他很生气,并且不想在苏峻平面前掩饰这一点。 苏峻平发现自己身上有些小乌青,不在意的想:“回家擦擦药酒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2 就行。”这么想着去搭陈一霖的肩膀,陈一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苏峻平:“……” 他去抓陈一霖的手,陈一霖想躲开,被他抓了个正着,不但如此他用上了吃奶的劲牢牢攥着,陈一霖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 陈一霖背对着他,闷闷地说:“你捏得我手疼。” 苏峻平立马松开道歉,陈一霖不想看见他的脸他却厚颜无耻的贴上来,一而再再而三就差屁股上有条大尾巴在晃了,陈一霖推开了他近在咫尺的脸说:“为什么去打架?还和这么多人打。” 苏峻平立马对天发誓自己是良民,绝对不是自己主动挑事。 陈一霖斜觑了他一眼,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小峻,你当我傻的吗,你干了什么?” 陈一霖这人笑起来有股春风似的和气,这么皮笑肉不笑的还是第一次,苏峻平被他的笑吓到了,嘴巴里的一连串借口都冻了个邦邦硬,花了老半天才撸直了舌头一抬头就见陈一霖定定的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湿漉漉的光。 陈一霖抖了抖睫毛,小声说:“你想好怎么骗我了吗?” 苏峻平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一瞬心房被又酸又热的水流胀满,他脑子里混乱成一片咆哮大海,过了好一会儿,苏峻平小心翼翼的牵住他的手,贴着心脏的位置说:“阿霖,对不起。” 陈一霖眨了眨眼睛,侧过脑袋:“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干了什么呢。” 苏峻平没有说话,用两只手包住了陈一霖的手,他的手非常温暖,给人一种婴儿躺在母亲怀里的错觉。陈一霖险些溺在这片温柔乡里,可他挣扎过来了,苏峻平还什么都没说,他不客气的甩开了他的手:“午休的时候,我看见你从鞋里倒出了玻璃渣。是学校里面的人找你麻烦对不对?是不是你做生意惹到了别人?” 苏峻平哑口无言,陈一霖居然猜得这样的准,他过了半响点了点头:“是我做微商的事。” 这话就像一个口子,陈一霖找到了口子立马把它撕开,苏峻平招架不住把事情经过说得清清楚楚,不过轮到欠了多少钱的时候,他又闭嘴不言了。 他嘴巴像上了封条,怎么也不肯说,陈一霖问了半天都只是摇头,或是撒娇或是左顾言他,陈一霖问得口干,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也给苏峻平倒了一杯,苏峻平接过的时候听见他说:“没有热的,冷的将就一下吧,慢点喝。”他应了,低头去喝水。 那是个玻璃杯,隔着一杯子水去看人觉得十分的滑稽,陈一霖像个缩小的人偶,一举一动都有种笨拙的可爱,好像随时都能放在手心里,他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陈一霖喝完水,说着现在几点了去口袋里掏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了,苏峻平一直关注着他,立马屁颠屁颠的把手机递过去,陈一霖要给奶奶打个电话叫她安心,道了声谢走到一旁去。 苏峻平现在就是个犯错了的小孩,坐得笔挺期期艾艾的看着陈一霖,陈一霖把手机递回去说谢谢,苏峻平忙说不用,不曾料陈一霖忽然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连本带利总共要还四千八,我记住了。” “你——!” 陈一霖轻佻的摸了一把他的脸:“短信上写得清清楚楚呢。” 苏峻平气得跳脚但是发现自己好像也拿他没有办法,拽住陈一霖的衣服保证:“放心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家里反正鞋子多得穿不完,卖掉几双也没什么——” 陈一霖用一根手指阻止了他的喋喋不休,他在苏峻平唇边竖了下食指,柔软的指腹在嘴唇上弹了弹,苏峻平一愣就被陈一霖抱了个满怀。 陈一霖埋在他的耳边,格外温柔地说:“好好的鞋子卖掉干什么,那点钱,我借你。” 苏峻平一听急得要挣扎,陈一霖按住他:“你先听我说,前段时间我在忙房子拆迁的事你知道吧?开学的时候那笔赔款就已经到手了,有好几十万,我和奶奶都不打算买房子,现在住的是租的,钱几乎没动,拿给你四千八一点都没事。” 苏峻平想说什么,陈一霖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他头发的蓬松香气扑面而来,像一场极乐的梦境,苏峻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要立欠条,我要还给你。” 陈一霖是无所谓的,但是苏峻平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所以他同意了立欠条,写完两份各自收好。 晚上九点的时候,苏峻平收到了陈一霖转的一笔钱,他把钱转给了何鑫,本来兴致勃勃要点开游戏现在却没了兴致,洗了澡看了部傻乎乎的校园恋爱电影就去睡觉。 他难得没过午夜就睡觉,生物钟显然跟不上这样的节奏,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没睡着,试了各种奇怪的姿势,最终才焦躁不安的会了周公。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发现自己坐在游泳池边,蓝色的池水闪闪发亮——这就是刚才看的恋爱电影里的场景,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女主被人欺负推落水中,正好小腿抽筋险些溺死,在恍惚之际男主角跳下了水把她给救了上来。 他记得还有个水下接吻,不对,是水下渡气的镜头,全是泡泡,很唯美的。 苏峻平盘腿坐在池边没一会儿,恶毒的女二就把女主推下了水,然后有说有笑的离开了。他把两脚伸进去,水凉飕飕的格外的舒服,水波荡漾像一个亲吻,这时候帅气的男主走了进来,和同学勾肩搭背的聊天,没有一点下水的意思。 苏峻平:“……不对啊!他不是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跳下水的吗?再这样下去姑娘要被淹死,后面的一百二十分钟还演个屁啊!” 他走过去喊:“喂!”男主刚转过来看他一眼,又被人压着脑袋转了回去,几个人聊得正酣完全没缝可插,苏峻平咬咬牙,决定自己去救姑娘。 他跳下去,依稀记得姑娘是在最靠边的一个角落里挣扎,他奋力游了过去,头一扎水,就看见了长发飘飘欲断魂的女主,他一手揽过她就要往上游,忽然觉得脖子一沉,紧接着脑袋被猛地拽近,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就这样闯了过来。 苏峻平惊呆了,既没有感受到唯美,也没有感受到旖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呆了好几秒才想到这可是女主,他把女主泡了后面没法玩了,得赶紧和这姑娘撇开关系,他刚想到这一层,忽然听见姑娘凑到他耳边说话。 她说:“小峻。” 苏峻平浑身一震瞪大眼睛去看她,发现那个长发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陈一霖,陈一霖的头发在水里面飘荡着,眼睛里的一色水光同天蓝色的池水融为一体,他呆了一瞬就要奋力挣扎,陈一霖却先松了口,凑到他耳边又喊了一声: “小峻。” 在水里怎么能听见人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3 说话呢?可苏峻平就是听到了呀!他不但听到了,还像是被塞壬的歌声蛊惑的水手一样放弃了挣扎,看着陈一霖一点点靠近,甚至还主动偏了偏头方便他接吻。 明明脑子里有个声音说这样是不行的,不行的,但是身体却一点都动不了,他们在水下忘情地接吻,苏峻平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想要从水底出去却一点儿也动不了,他只知道接吻,陈一霖近在咫尺的脸,他美丽的眼睛,灵巧的舌头,柔软的嘴唇,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氧气归为黑暗—— 苏峻平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身的汗。 他抹了把脸,心里头震惊得无以复加,足足坐了一分钟才想起来要动一动,这么一动,他突然彻彻底底的僵住了。 苏峻平愣了一会儿突然从床上弹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去柜子里拿了条新内裤换上,至于那条黏糊糊的,先是被他扔到了脸盆里,然后他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又爬起来把那条内裤扔进了垃圾桶。 ☆、第六十一章 这下他可彻底睡不着了。 苏峻平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屋顶的灯有个乳白色的罩子,可是他窗帘拉得太严实了,别说是罩子,连天花板好像也是没有的,只有无穷的黑暗。他伸手所触之处,他呼气吸气的空气,全部是沉甸甸的黑暗。 苏峻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于是他撩开被子扯开窗帘,露出对面尖顶的信号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许久,一直避开去想陈一霖,可最终避无可避的还是绕到了他身上。 他想自己对陈一霖抱有的是怎样的感情。运动会上那次,虽然说是别人起哄,可是他鬼使神差的亲了人家,这次也是,做了这么一个梦——如果说他欲求不满也太荒唐了一点。 谁欲求不满就专门盯着哥们亲嘴的? 可要承认自己真喜欢上了陈一霖他又别扭,他以前有好几个女朋友,盘子里的也是黑丝□□,怎么就在不知不觉中弯得像蚊香一样了呢? 还有一点,别看现在腐文化大行其道,调侃为多数,真要是出了个基佬,不知道要被那些人怎样编排,苏峻平想想就浑身难受。 而且,最重要的是,陈一霖会怎么想他呢? 陈一霖这个人啊,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能描绘出他的面孔,他很温柔,他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他的温柔里面包含了让人安心的成分,因为他是一个四平八稳的人,这样的人能接受这样一个跳脱的事实吗? 就算是换做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好友暗恋着自己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尴尬疏远的吧,更何况是陈一霖,会不会心生厌恶从此见他避如老鼠? 苏峻平不知道。 少年的内心就像打翻了的料理台,酸甜苦辣咸混在一起淌了一地,他脑内有两种声音纠结的死去活来恨不得把他一劈为二,最终那些声音又纠缠在一起,谁是谁完全分不清了。 倘若分析的角度看,理智在上,就应该把这事尽快抛掉;感情为上,保守的,就选择暗恋,愿意承担风险的,就选择告白。 事情多么清晰明了。 当然了,这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范。 感情如果能理智分析那么也不叫感情了,更何况处在他这样的年纪,青春期,像花像云像星空像大海像微风,像一切不可捉摸的事物,这个时候的少年心思百转千回,哪里是他自己能理得清的呢。 苏峻平直挺挺躺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居然精神异常的亢奋,只是眼睛不太好看,他从冰柜里掏出两块冰块消肿,看差不多了背着书包出了门。 陈一霖早上发现苏峻平不对劲。 他平常一见陈一霖就像只哈巴狗,不管人家乐不乐意都要勾肩搭背黏糊好久,可今天居然一声不吭的坐在位子上吃掉了早饭。一整个早自习只和陈一霖说过两句话。一句是:“昨天的事谢谢你。”另一句是:“‘雌孔雀’来了喊一声。” “雌孔雀”难得起晚了,陈一霖没通知他,也没说上话。 陈一霖以为苏峻平是因为昨天转钱的事心里有些别扭,毕竟他极其要强,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打算过会儿再去哄哄他。 结果这过会儿,一上课他就忙昏了头,把这事给忘了。 开头两节是谢老板的连堂课,给他们发了模拟卷子,两节课加课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小时,平常考试两个小时都来不及,更别提还少了半小时,简直是要人命啊! 偏偏谢老板一点都不体恤民情,叫陈一霖在中午之前收上来,还放言做的不好的去他办公室挨批。底下那些都遮遮掩掩的不肯交,陈一霖催他们交卷子就折腾出了一头大汗。 第三节下课学生会来喊班长和团支书,说是为了百日誓师大会做准备,陈一霖又被请了出去。 第四节下课是去办公室回来的同学传话:谢老板等得不耐烦了叫他快点交上去,陈一霖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卷子就放到怀里,班里一片鬼哭狼嚎。 第五节下课……就去食堂吃中饭了。 陈一霖忙了一个上午,对着芹菜炒花生里软绵绵的花生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他见到苏峻平百无聊赖的拨弄着鸡排的皮,揉了揉他的耳垂说:“怎么胃口不好,身体不舒服吗,还是睡得不好?” 苏峻平被那双手一碰筷子都险些没拿住,赶紧低头扒拉两口饭道:“不是,是食堂菜太难吃了。” 他心里头有种做贼的心虚,觉得自己腌臜不堪,陈一霖不会读心术,真当他不爱吃鸡排,还拨出一些菜给苏峻平。苏峻平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饭,回教室的路上听见有人叫陈一霖,赶紧把他推了出去。 他回教室呆在座位上也嫌闷,到处乱逛,被肖伊苓和学习委员一把抓住,让他帮忙一起倒垃圾。 十一班产垃圾可观,半天能产七八袋,两个女孩子根本拿不过来,苏峻平对姑娘一向是优待的,听完当即拎起袋子,任劳任怨的跟在她们屁股后头。 女孩子们先是聊了聊自己追的男神又出了一部新剧,又抱怨最近作业越来越多,最后不知道怎么拐到了谢老板身上。 “他最近是更年期快到了吗,真是有毛病!” “男的没有更年期吧……” “那估计就是他老婆到了,家庭不和谐见谁都想拆散,今天上午叫我过去,让我和你分开了,和班长坐一块。搞笑吗,我们俩的身高差,怎么坐一起啊!” 散漫走路的苏峻平听见“班长”两字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学习委员继续说:“我说不行,他还不肯,非得让班长过来问他意见。” 肖伊苓:“班长肯定不乐意吧。” “当然啦,班长说,”学习委员顿了顿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4 ,模仿起了陈一霖说话的语气,“他说,最后的一百天他要一个人坐。” 苏峻平脑子里当时就咣当一下。 他那瞬间几乎眼前一黑,手脚冒汗,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视野清明,发现自己处在水泥马路上,手里拎着垃圾袋,他把垃圾袋扔了以后和女生们打了招呼,自己快步先走了回去。 苏峻平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 他第一反应是陈一霖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 那陈一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疏远他? 他才刚知晓感情,他还在踟蹰犹豫,突然被人来了这么当头一棍,连机会都没有他们两个就要分开了,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高考之后理所当然的分道扬镳。 凭什么呀! 苏峻平踹开门一屁股坐到了位子上,他前脚刚来,陈一霖后脚就到。 陈一霖坐回他身边,扯了扯苏峻平的袖子,苏峻平掀开眼皮去看那只修长又漂亮的手,他听见陈一霖说:“小峻,我跟你说件事。” 苏峻平心想: 开始了。 又要开始了。 那瞬间过往的记忆全部涌来,他和女孩子的说笑,亲手摔碎的植物,他对谁都温柔的眼睛,那些瞬间淹没了苏峻平使他抢在陈一霖之前说:“我知道了。” 他语气不善,陈一霖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我还没说呢,你知道是什么事了?” 苏峻平看了陈一霖一眼,没有说话。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刁钻蛮横的癞皮狗,不管人家喜不喜欢一直死缠烂打,陈一霖耐着性子伺候他的暴脾气,临了要分别了,还得低三下四的编一套谎言哄他。 苏峻平想:“我这不有病吗?” 陈一霖碰了碰他的脸,见苏峻平没有反应就继续说了下去:“前面我去办公室——” “你申请单人座是吧?我知道了。” 陈一霖顿了顿,吃惊的看他:“你知道了?是这样没错,可是——” 苏峻平笑了一笑打断了他:“你累不累啊,我是你的谁啊,你不用干什么都向我汇报,还得准备一套措辞来解释,学习这么辛苦,别的地方少费点脑子吧。” 他的话阴阳怪气,陈一霖不禁皱起了眉,陈一霖伸手去拉他,这次被彻彻底底打开了。 坐在后排的王文杰见了心下不妙,连忙充当和事老:“哎哎哎,你们看看都几点了,有人都睡觉了,你们小点声,有什么话好好说,啊,别生气,左护法你也是,你就不能听班长把话说完吗?” 苏峻平的回答是翻了个白眼,脸上写着“关你屁事”四个大字,王文杰心口一噎决定眼不见为净,趴下睡觉。 可是他虽然闭了眼睛却没有塞住耳朵,前排的两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陈一霖耐着性子说:“小峻,你是不是听谁胡说八道了?没错,我是调了单人座,但是那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呀,他叫我不要和你在一起,说你影响我学习,我怎么解释也不听,还叫我和别人做同桌,我想来想去还是坐单人座,最后一排,我们还是离得很近……” 他看着苏峻平话音渐渐停了,苏峻平挑着那弯漂亮的柳叶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睨着他。 陈一霖皱了皱眉:“小峻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苏峻平笑道:“你猜我什么意思?” 陈一霖火气也隐隐约约上来了,他把他压了下去,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苏峻平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遮遮掩掩的编一套来骗我。” 陈一霖:“我不是说了么,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师让我调座位我难道还能赖在那儿说不调吗。我已经挑了离你最近的位置了——” “我不信。”苏峻平说。 陈一霖一噎住,忽然说不下去了,管他是不是舌绽莲花只要苏峻平不信,说再多也白搭。 可他为什么不信呢? 陈一霖只觉头疼欲裂,他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但他不舍得对苏峻平发脾气,陈一霖捋了把头发说:“小峻我不知道别人和你说了什么,导致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先冷静一下好吗,我给你倒杯水去。” 说完就起身去饮水机那边,苏峻平没拦住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背影。 陈一霖马上就回来了,那几米的路途接受了神色各异的注目礼,班里的同学躲躲藏藏的瞅着他,陈一霖权当不看见。 他把水杯递过去,苏峻平推回来:“你喝吧,我不想喝。” 陈一霖看着水波荡漾的玻璃杯,没动。 苏峻平盯着那杯子一会儿,忽然说:“这个杯子是不是和你家那个很像?” 陈一霖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峻平见他眨了眨眼睛,有种不同于往日的可爱,笑了起来:“就是我在你家甩手打翻的那个杯子,那天我脾气很坏,对你很凶,出去的时候还是摔的门。” 陈一霖也微笑起来,正准备说什么苏峻平猛地把脸孔一翻:“就这样还是你道的歉,我也是奇了怪了,你这么低三下四的干什么,还是说你心虚,所以对我这么好?” 苏峻平是什么人,是陈一霖放在心尖上宝贝的人,他最爱的宝贝这么说他,陈一霖心针扎似的缩了一下,看着他反复张嘴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一霖看了他许久许久,才无意识的攥着拳头哑声说:“小峻,你太过分了。” 苏峻平还在不依不饶:“我过分?我过分有你过分?我除夕那天开开心心去找你,你却不在,告诉我去了□□,一转头就嘻嘻哈哈和女孩子在一起,回头问你你又说没有!有你这样的吗!” 他通晓了自己的心意,除了不被信任觉得难过之外,更是有股深深的醋火燃烧着内心。 陈一霖早把帮姑娘拎东西的事忘了,当即就道:“什么女孩子,你看错了吧,我吃完中饭就去一直到傍晚才赶回家,哪有空和女孩子玩!” 苏峻平几乎都要笑出声,还是那张脸,他所爱的脸,多么真诚的眼睛。 苏峻平使劲拍了下桌面震得他手掌发麻:“我看错了?你当我瞎啊我看错了!我亲眼看着你们走进楼道我看错了?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那你说说看误会在哪里,你要怎么解开!” 陈一霖这才想起来他帮楼上姑娘提东西:“你是说她吗,那不是我女朋友,是我楼上的邻居,我帮她拎东西而已。” 苏峻平:“你刚才还说没有的,现在又有了,你变脸的这么快叫我怎么信任你?” 陈一霖终于发现苏峻平今天是铁了心要闹,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干脆闭上了嘴,可惜苏峻平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苏峻平笑嘻嘻地摸上了他耳后的小痣,摩挲的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5 动作格外温柔,可嘴里吐出来的却完全相反:“被我说中了?阿霖,你实际上很讨厌我的对吧?” ☆、第六十二章 陈一霖是很喜欢苏峻平的。喜欢到什么地步呢,大概是喜欢到能为他杀人的地步吧。 他听到苏峻平的话,心近乎痉挛似的抽动了好几下,陈一霖咬着牙,静静的等着那段心悸过去。那只有几秒钟,可时间却像牛皮糖似的被无限拉长,他想了很多,他想到自己所有小心翼翼的温柔被人毫不怜惜的摔到地上,还踩上几脚,他的悲伤渐渐消退了。 他并不觉得悲伤,悲伤到了底就不觉得难过,他只有愤怒。 陈一霖一点都不客气的甩开了苏峻平的手。 他甩手的力气格外的大,把那可怜的玻璃杯一扫摔了个粉碎。 砰一声,清脆的在地上开了朵花。 苏峻平还想说什么,后排忍无可忍的王文杰站起来,直接踹翻了桌子。 王文杰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他妈要吵架去外面吵,别人还在里面睡觉,瞎啊!” 苏峻平没跟他叫板,用一种难以捉摸的奇异目光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陈一霖也跟着走了出来,出门前还回头对王文杰说:“不好意思,杯子我会扫的。” 陈一霖笑起来多么温柔,可睫毛上承载的全是忧愁,王文杰看了眼玻璃碎片认出来那就是陈一霖的水杯,他们两个人居然都当成苏峻平的,看来是气得不轻。 王文杰的同桌唐逸也在睡觉,这时抬起头来踹了他一脚:“不去劝架要紧吗?” 王文杰苦哈哈的笑了一声:“那也要我能插得进去啊。” 苏峻平快步走到了平台上,不远处有一种奇异的月季香,那是厕所里放的清香剂,味道很好闻,但想到它的位置就禁不住让人反胃。 苏峻平一回头,陈一霖就立刻在他两米外的位置站定,在苏峻平看来他就像小心翼翼的避开瘟疫似的。 苏峻平被风一吹冷静些许的头脑又被一把火给烧开了,他目光尖刻的在陈一霖脸上徘徊了一会儿,然后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我拆穿了你,你就连基本的面子工程都不要做了吗?” 陈一霖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了声好:“你今天就是要咬着我发疯是吧?” “我咬着你发疯?我今天不把话揭明白了你还要藏着掖着到什么时候?那个女孩子的事,你一会儿说没有一会儿说邻居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还邻居呢,谁大过年的那天还和邻居亲亲密密的黏在一起,”苏峻平想到他看到的那一幕顿了顿,咬得牙都酸了,“你就这么讨厌我,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是不要脸,我是犯贱,你这么嫌弃我还当不知道热脸去贴冷屁股!” 陈一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陌生人:“就像你说的,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做什么事都要一五一十的和你汇报,我回家看女孩子没戴手套手冻得通红,东西又重,难道不帮她拎?又不是和人家牵着手,你见着我和别人并排就能脑补出这么长一段前因后果——”陈一霖猛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小峻,我在你心里就一点都不值得信任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苏峻平看着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缓慢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陈一霖当时就一口气蹿到胸口,任凭他怎么顺都顺不下去堵得他浑身难受,陈一霖失去了冷静自持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样了。 “我不值得信任?好!我干什么了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 苏峻平看了他片刻,吐出了三个字:“罗青雨。” 陈一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想笑,可笑是一件很耗费力气的事,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扯高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劣质的笑容。陈一霖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 他想:“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当初我所伤害他的,必然会加倍还回来,叫我自食恶果。” 可是他又不甘心啊!罗青雨,罗青雨,罗青雨算个什么东西!她有他好吗,他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是最关心他的那个人,喜怒哀乐都牵在心头。她长得漂亮?他长得难道就差吗?不论是从外貌品行还是脾气亲疏上都是他赢了,可苏峻平为什么还会在隔这么久之后又提出了那个名字!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吗? 他就输在这种地方吗! 他就输在这种地方。 这真是没道理可讲,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峻平不知道他内心的沸腾,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很喜欢罗青雨,喜欢到不惜瞒着我给她写演讲稿,在那么多老师学生面前告白。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为什么就不肯事先和我说一下呢?你说我不信任你,是,我是不信任你,那也是你先不信任我的!罗青雨的事是一件,后来出去办事连续一个多礼拜没见到你人影是一件,和你那个邻居不清不楚的又是一件,我怎么信你?你现在反倒要来怪我了!” 陈一霖已经没有力气同他长篇大论的争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高层。那在雾霾天里若隐若现的高层中,有一户人家挂着一盏红灯笼,说是灯笼也不完全正确,因为它被北风老爷吹了个没形,只有它脚下的一抹红穗子鲜艳依旧。这么远远望去,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陈一霖充满疲惫地说:“是我的错,那你想怎样呢?” 苏峻平被噎了一瞬,他完全是头脑一热一兜篓倒出来的,丝毫没考虑过后果。陈一霖说想怎样,他不想怎样,他只想说出来,然后……然后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可苏峻平马上就意识到,捅破了窗户纸,再也回不去了。 他内心惶恐地无以复加,同时越发觉得陈一霖想趁机甩开他,干脆口不择言起来:“我?我不想怎样,我就是想问个明白你为什么不信任我,我做错了什么事还是我和你处这么久也捂不热你的心? 我知道的,你是好学生嘛,你是老师们的宝贝,你是乖宝宝,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个狗也嫌的,整天捣蛋破坏拖后腿,老师见了我都得少活十年。 你当然瞧不上我了,你是铁板钉钉的状元,我是个连本科都上不了只能靠祖宗吃老本的废物,将来你穿着个西装挺括去上班而我只能做街头流里流气的混混,哪个精英愿意和混混打交道——” 他突然被陈一霖粗暴的拉近,然后陈一霖吻住了他。 那同晚上的梦境是多么相似,他瞪大眼睛看着陈一霖,陈一霖已经闭上了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然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儿后退一步把两人分开。 陈一霖觉得整个世界都颠了个个儿,他觉得自己疯了,身上无数条血管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6 里的血虫子都在往脑袋上涌,弄得他头昏眼花。 他当初多诚惶诚恐怕苏峻平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啊,可现在居然主动曝露了。那腌臜龌龊的心思被兀然摆到青天白日之下,可陈一霖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意。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犯罪者会去自首,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人就是犯贱,不彻底把希望断干净了,他总会痴痴盼着奇迹,非得心一横牙一咬,手起刀落万物皆空了,才是断得痛快。 陈一霖静静的看着苏峻平,眼睛都熬红了,看了他好一会才颤抖着声音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去向罗青雨告白吗?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喜欢你,我又是难受又是害怕但是却舍不得离开你,所以我想如果抢了你女朋友,你一生气咱们就能分开了。是我不好,我的错,是我太自私太草率,一点儿不怪你。” 苏峻平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满满的难以置信,他急切地想说点什么,可是三番两次张嘴,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一霖继续说:“小峻,你很好的,别这么糟蹋说自己,我会生气的。我……反正也马上调座位了,还剩一百来天,你就忍忍当没我这个人吧,一百天以后咱们就散了。”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实在忍不了,揍我一顿也行。” 他说完还期期艾艾的看着苏峻平,眼睛又大又亮,苏峻平觉得自己脑子就像煮粥的砂锅,咕噜噜的全都扑了出来,他想说话,他多想说句话来挽回点什么,可是他所有的话都漏了出去。 直到陈一霖见他半天不动,试探性的往教室走了一步,被苏峻平一把拉住。 “不行!” 陈一霖立马好脾气的转过来,男男授受不亲的把那只攥着他袖子的爪子扒下来问:“什么不行?” 苏峻平干脆抓住了他漂亮修长的手:“阿霖,你,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不相信你的,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一定信你,你说一我绝不会说二,行吗?我,我也喜欢你,真的,我也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们两个不要吵架好好的……” 苏峻平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就像漏气的皮球吐干净最后一口空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是他十八年来最会察言观色的一次。他注意到了陈一霖的眼睛,那是一双温柔的眼睛,但里面没有一点信任的成分在。他一定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舍不得决裂的谎言。 可让他怎么辩驳呢,他说的话太苍白无力了,这么陡然来一出,不要说陈一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像个蹩脚的谎话。 苏峻平最终还是松了手。 他已经没脸再让陈一霖哄他了。 这后面几天他都过的浑浑噩噩,周遭看上去像是隔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玻璃,陌生得很。 他每天白天睡觉,晚上熬夜打游戏,睡觉时间挺多居然把额头上的两颗小痘痘都消了下去,惹得姑娘们争相问他祛痘方法。苏峻平大方的把方法告诉了她们,姑娘们“切”了一声走远了。 苏峻平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之后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很少笑,也很少说话。 王文杰在他身后不住的叹气,最后被唐逸踩了好几脚,也就不折腾了。 陈一霖坐在苏峻平的正后后排,他经常上课的时候转过去看钟再偷瞄一眼陈一霖。他每次转过去,只要是上课,陈一霖都是抬着头全神贯注的盯着黑板,下课大多是低头做题目,眼神鲜有交集,就算有了,陈一霖也触电似的避开。 苏峻平觉得自己哪怕浑身长满了触角,也一根都沾不上陈一霖的边。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在课上睡觉了,也许是因为那种学校的氛围,也许是因为和陈一霖离得很近,他睡觉时常做梦梦见学校,梦见陈一霖,他推开地下室的门,见到陈一霖一跃而起,篮球正中红心,然后陈一霖转过来朝他笑,他也朝他笑。 那是让人大汗淋漓的夏天,外面有蝉鸣有树荫有梧桐叶上肉呼呼的毛毛虫,地下室只有白墙,白灯,凉爽的空气,还有甩着汗珠的青葱少年。 你看我喜欢的男孩子,笑起来多好看。 苏峻平把胳臂放在桌子上枕着睡觉,睡得昼夜颠倒,不知朝夕。 把苏峻平从这种颠倒的生活中拉出来的是一个电话。 杨虹打电话告诉他,苏文终于答应放弃苏峻平,让他们娘俩一块儿过。 ☆、第六十三章 毕竟她也没多久好活了,就当是积点德吧——这是杨虹的公婆苏文的爸妈来医院看她的时候,当着她面说的话。杨虹并不生气,那两个老东西长了一张什么样的嘴,有一副什么样的心肠,她十八年前就知道了。 让他们多说几句又怎样呢,儿子是最重要的。 她当初和苏文想的一样,把儿子分给父方,能给孩子更好的未来。可是她随着身体的虚弱,她有越来越多的空当时间去思考:什么是更好的未来? 总是有该死的广告词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起跑线?什么是起跑线?如果你要从孩子的出生算起,那打从娘胎里就开始拼爹拼妈了,那起跑线就是家长的责任,与其给他报无数个毫无兴趣的兴趣班,不如自己加把劲努力一下,而不是自己做虫,望子成龙。 生命短暂,童年短暂,青春更短暂,美好的憧憬,朦胧的情愫,诗歌般的梦想,过了特定的年纪之后大多数都像阵风似的散了。 都说未来难以捉摸,可他们给孩子设定的未来毫无新意,中规中矩,这是别人眼中的好未来,可不一定是苏峻平眼中的好未来。那是他的人生,他有选择的权利,而杨虹愿意冒一次险,把他的人生交给他自己。 这确实是太冒险了,可有时候,人就是愿意不理智一回。 冲动完了就到了离婚分财产的时间。 作为等价交换,既然儿子跟了杨虹,那么钱,杨虹就拿的少了。 家里三套房,一套写了苏文父母的名字,一套写了苏文的名字,一套写了苏文和杨虹两个人的名字。 这三套房,只有最后一套是两个人结婚后买的,前面两套都不能算作婚后共同资产,杨虹自然是分不到的。 至于别的财产,杨虹看病花了一大笔,剩不了多少。本来苏文是打算除医药费外,再额外给她一笔,但既然苏峻平跟了她,也就没了这份优待。儿子已经成年,本来是不愿意给抚养费的,但杨虹工作辞了,他们母子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这才不情不愿的给了一点抚养费,抠得很,过过普通日子,以前那种富太太富少爷的生活自然是一去不复返了。 苏文说的话一本正经:“你都和我离婚了,我再给你钱花,我不是犯贱吗?”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7 杨虹只是看着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苏文。 苏峻平闻讯赶来,书包的拉链都没拉好,跑起步来听见咣当咣当响,老远就能看见书包露出雪白的卷子一角,随着他的步伐上上下下,让在后面的人忍不住担心什么时候卷子会顶出来撒满一地。可是那卷子倒是很顽强,楞是坚持到了病房门口。 苏峻平一推开房门,激动地喊了一声:“妈!”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抓住她消瘦的手,仔细把她打量了一番,杨虹想通了之后似乎精神比之前要好,虽然睫毛稀稀拉拉,可笑起来还是很可爱,同她十八岁揣着梦想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苏峻平笑了起来:“妈,你脸上有肉诶!” 杨虹眨眨眼睛,拉着自己的面颊往外扯了扯:“是吗?” “是啊,还是婴儿肥呢。” 杨虹打了他一下:“滚蛋,我这么大年纪了要婴儿肥来干什么,真不会说话。”说着注意到了苏峻平的黑眼圈,“你怎么管你自己的,眼圈比我在的时候重多了!老实交代,是不是每天晚上熬夜打游戏了?” 苏峻平连忙对天发誓表示怎么会呢。 杨虹翻了个白眼,不去睬他。苏峻平连忙腆着脸皮讨好她,又是端茶又是敲肩又是送水果的,在拿着苹果去洗的时候踢到了他爸坐的椅子,苏峻平用一种“原来还有个人在”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往洗手池走去。 苏文喊住了他:“见到我连爸爸都不叫一声,你的规矩呢!别以为离婚跟你妈了你就翅膀硬了,还不是靠我接济,不然你连个学都上不起!” 苏峻平刚想发作,就被杨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老实洗苹果,苏峻平扁了扁嘴,十分不乐意的把门给关上了。 他躲在盥洗室里,把苹果认认真真搓了放到果盘里,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是按捺不住把门拉开了一条缝。谢天谢地,这该死的门今天没有嘎吱叫。 杨虹随意的端起一杯水喝,瞥了她相处二十年的丈夫一眼,那双遗传给苏峻平的漂亮眼珠里有很深的东西,像幽幽的魔镜,叫人瞧不真切。 然后杨虹极快的笑了一下:“都这时候了,你还是这样。” 苏文听到像被踩着尾巴的疯狗跳了起来:“我怎么样?我怎么样?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对你还不好吗?医药费大部分都是我出的,就你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你在家衣食无忧,上班像玩似的,买个化妆品一个月几千几千的买,更不要说那些衣服了,你工资够?笑话!看看苏峻平,不成器的东西,中考考得那么差,我塞了多少钱四处求人才把他塞进了一中的重点班!还有他的手机电脑,游戏,鞋子!他一双鞋子有低过四位数吗!狼心狗肺!” 苏文说得义愤填膺,说到后来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拍胸脯就像拍西瓜似的发出砰砰的响声,苏峻平躲在门后面听了,轻轻呸了一声。 杨虹说:“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讲过无数次你一次也没有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也明知故犯。钱,钱,钱!是我是花你的钱,我也感谢你出的医药费,可我们是一家人,如果哪天生病的人换成你,我举债也要去给你看病。” 苏文阴阳怪气冷笑了一声,明摆着不信。 杨虹没有发脾气,深深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喝了口热水。 她说:“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想这个男人对我真好,愿意给我这么多钱治好我的伤,虽然当时我挺不满我妈把我当货物似的嫁出去,可后来转念一想,碰到个老公好的,又有什么呢?可是你呢,苏文?结婚第三天就吵架,原因我忘得差不多了,反正就是吵架,你怎么说的?‘如果不是我花钱给你看好病,你就得残废一辈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感恩!’ 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听到这种话的,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跟我妈一样当成了商品,你花了钱,我就得上赶着对你好,你打我骂我我也要赔着笑脸受了?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 苏峻平心想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后悔自己没早生两年(当然他早生两年也没用),不能替他妈打抱不平。 苏文想辩解却没找到插话的当儿,今天杨虹本来就不是为了特意讲给他听的,都要散了,就算讲了让他幡然悔悟也没有意义了,她不过是想把这么多年的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个畅快。 她憋了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生活状态,沉溺于繁华富贵中,如果不是她的病给她当头一棒,突然逼她审视起自己毫无作为的半辈子,可能她会这么将就自己一世,到老了躺在病床上连话也说不出泪也流不出的时候才怨恨起自己的将就来。 一个人安慰自己,催眠自己说:“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是很傻的方法,有一就有二,熬过了这个还有第二个在等着你,它只会生生熬柴你的心,将你的心变成一块又老又硬的石头。 杨虹说:“你对我这样,罢了,你对儿子呢!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一个儿子呀!你小时候怎么对他的?拿东西砸他!我当时真是昏了头了,你哭着求我,我爸妈一大家子也哭哭啼啼求我,我居然还相信你了,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 后来你确实不怎么打他了,可你说得话有多难听!他才几岁,整天盯着他说钱的事情,钱的事情,你是希望他跑到外面去打工赚钱吗?你是有多恨他呀,他空调开得太低了你都会对他说:‘如果不是我挣钱,你连空调费都交不起!’” 苏文眼睛充血的讥笑了一声,那声音尖锐,硬生生把杨虹的话打断了:“诶哟哟,你看看你,以前吵架还老说我心胸狭隘,你呢?多少年前的事情还翻出来讲,他本来就是靠我的有什么不对?就算我话说得难听了一点,那也是事实啊,有本事你来!你宝贝儿子那点开销,你根本顶不住!我是他爸,他吃我的用我的我说他两句怎么了,又不是我没事找事,他自己不听话,没出息,难道我还要放任他让他一路走偏下去吗?!” 杨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干脆把目光投到窗外去。 窗外的马路上有只呆头呆脑的小麻雀,还没有褪去绒毛,正横在大马路中央,一见到电瓶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就吓呆了,呆愣愣的不动,开电瓶车的便停了下来,轻轻用手挥了挥,把它赶到马路一旁才继续行驶。 杨虹把目光收回来,苏文眼眶居然红了,过了一会儿鼻涕眼泪也分泌的差不多,病房里响起了抽泣的声音,杨虹看着他,微微笑着,很包容的样子,当然,也只是微笑了。 苏文说:“我脾气不好,你也有错,大家都有错,我们就不能继续好好过日子吗?现在本来就是艰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8 苦的时候——” 苏峻平被他的不要脸所震惊,跑了出来,眼角挂着明晃晃的讥诮用力呸了一声。 苏文一愣,当即瞪着红眼睛要去拍他巴掌,被苏峻平眼疾手快的躲开了,苏峻平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一下子端正苹果跑到他妈面前,十分殷勤的要削苹果给她吃。 杨虹笑着摇头说不用,苏文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怒火却一下子把泪水给蒸干了,他恶狠狠得瞪了眼,站起来,站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字:“好!” “你们好!你们母子好!我是罪人!行了吧!” 他踹了脚椅子大步往门口走,杨虹看着他穿着西装挺拔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说:“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很谢谢你,可是我不想要你施舍一样的爱。” 苏文冷笑一声,猛地摔了门。 他把门摔得碰的一声响,迎面过来一阵风把苏峻平的刘海都吹开了,苏峻平抽了抽嘴角,最后下了个评价:“真是不要脸!” 杨虹看了他一眼,朝他招招手,苏峻平立马乖乖的贴过来:“你叫我啊?” 杨虹笑着扒拉了他两缕头发丝:“苏文走了,该轮到你了,老实点招了,不然待会儿我打电话去问你们班主任,小心我打你屁股!” 苏峻平尴尬一瞬,立马扑过来在他妈身上蹭了蹭,撒了个娇,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张嘴就来扯谎。 杨虹拍了拍床铺叫他靠过来一点:“好久没帮你掏耳朵了,你过来。” 苏峻平靠过来,舒服的哼哼,杨虹有一下没一下捣鼓着他的耳朵,心不在焉的望了眼门口。 人不是狗,破镜也不能圆。 二十年了,这个道理他还是不明白。 ☆、第六十四章 分割财产完毕,大家反倒又和和气气的了。 这大概就是大人的处世哲学,利益分割好了,便需要继续维持礼貌性的和平,让世界花团锦簇,其乐融融。 杨虹的疗程再过十来天就可以结束,倘若运气好的话,便不用再去了。杨虹即将得了自由心情愉快,面颊泛着些许的光,一只手拉着苏峻平,一只手压了压自己的帽子,同他讲一些有趣的话。 他们离了婚原先的房子自然就没法呆下去,杨虹拿着钱叫苏峻平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没事去外婆家吃饭。 苏峻平嘴上应的勤快,却还是懒洋洋的不肯去,宁可在外面打包份炒米线,或是自己下厨烧碗面吃;至于卫生么,男生凑活着穿就行了,没有天天洗衣服的必要。 他日子也还过得轻松,杨虹有时候会打电话给他,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会儿,也就是聊些学校的事,苏峻平把自己包装成一颗冉冉升起的校园之星——其实这些鬼话他自己都不信,杨虹自然也是不信的,但还是笑着应了声。 苏峻平挂了电话,那是晚上十点,晚自习刚下课才十分钟,他肚子有些饿,从冰箱里找出半盒辣炒年糕丢到微波炉里热两分钟。 微波炉是老式的,炉门的玻璃已经花了,热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形状在滴滴溜的打转,伴着炉子里温暖的橘黄色的光。 苏峻平记得以前听人说过,微波炉是有辐射的,工作的时候要离它远点,他这么想着,后退了几步,把手撑在桌角上看着温暖的光,愣愣的出神。 苏峻平是一个脸皮巨厚的家伙,擅长举一反三和顺杆往上爬,外婆烧得饭多少好吃,他前段时间得了空就去外婆家蹭饭吃。 不过有一天,他发现了不对劲。 那天外公叫他进门的时候把鞋子给脱了,换上拖鞋。以前他们不让他脱鞋子,他反倒脱得很勤快,可现在叫他脱了,苏峻平又难免觉得不是滋味。 不过瞧着照人的地砖,苏峻平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他跑到沙发边,他舅妈和表弟在一起看电视,他的熊表弟在娘的淫威之下让出了遥控器的所有权,陪她一起看一部苦情剧。 外婆的老母鸡汤在煤气灶上笃笃笃的炖着,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也坐下来看电视。 那部剧外婆也在看,和舅妈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苏峻平勉强瞄了几眼,发现是部经典的婆媳大战,两个女人一齐对恶婆婆义愤填膺,对好媳妇万分同情,苏峻平想着坐这儿的不就是一个婆婆一个媳妇吗,在现实生活中居然统一战线了。 他走出去,对独自在厨房抽烟的外公说了几句话,受不了烟味逃了出来。 逃出来之后没多久门铃响了,原来是他舅舅来了,杨钟宏一进来就受到集体的热烈欢迎,外婆电视也不看了,推开了外公去厨房瞧她的汤。 接着是吃饭,吃饭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聊到孩子身上,他们先是问了问苏峻平的成绩,苏峻平马马虎虎答了,鉴于大家都清楚他的底线,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几句就转向更小的那个。 他舅妈忙着给表弟夹鱼肚子上的肉:“来,囡囡吃,小心刺哦,童童这次奥数比赛,得了学校里的二等奖,老厉害了!” 外公说:“有出息,有出息。” 舅妈挑了挑眉毛,得意跃在眼角:“现在小学生压力也大,我们家童童算乖的,作业做得快,每天做到八点钟我再让他做一个小时奥数题。他跟我讲啊,他们班有小孩光老师布置的就要做到十点多嘞!” 外婆说:“这种小囡头一看就是读不出的。” “是呀是呀,”舅妈点点头,又低头帮表弟舀了一小碗汤,“鸡腿吃伐,妈妈给你弄?——童童乖来,我上次和他一起走过昌光中学,我们站在外面看了看,我问他要不要读,他说喜欢的!” 昌光中学是他们那个市最好的初中了,民办的,除了高额的学费外还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活动要收费,林林总总一学期要两万五。 当时杨虹觉得没必要就让苏峻平读了普通的公立学校,苏峻平还不是长得好好的。 他们这么讲着,又讲到他表弟的童年趣事了,苏峻平竖起耳朵企图抓到一部分黑历史,可净是些夸奖的话,他郁闷的把筷子戳到鱼上,发现鱼肚子已经空空如也,只好夹了段尾巴吃。 外婆高高兴兴地点了点玄关的毯子说:“我一直腰不好,今天我跟童童说:‘外婆腰疼死啦!’童童可乖了,马上就跑过去帮我把鞋子给摆齐了,真是乖得来啊——” 老太太摇头晃脑还要再说下去,被她的宝贝儿子打断了,杨钟宏皱着眉敲了敲碗边:“好了好了吃饭,吃完饭还要给杨虹送汤去,”他忽然转过来对苏峻平说,“你妈妈以前就喜欢喝鸡汤,最喜欢吃鸡脖子和鸡翅膀,我小时候吃鸡大腿老是嘲笑说她傻。” 大家又开始谈中年一代的童年趣事了,这次黑料可就多得多,爬树掏鸟蛋却下不来啦,逃课翻墙看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99 电影啦,连他舅妈也说小时候去炸野狗窝……他们说说笑笑收拾了碗筷,外婆把汤打包了一下交给苏峻平,杨钟宏开车带他过去。 苏峻平走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玄关。 杨钟宏比他走得快,先去开车,毯子两边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鞋,只有他雪白的球鞋随意的翻在中间,在大红毯子“喜气临门”的中间,就像一块鲜红的帕子上一口洗刷不掉的痰。 苏峻平被自己恶心的比喻打了个哆嗦,穿上鞋赶紧走了。 从那之后,他就不愿意去外婆家,只有外公外婆偶尔来一趟,带着大包的馄饨饺子,或是一大锅红烧肉。 “叮——”,微波炉停下,盗版韩式辣酱的鲜味已经完全散发开来,勾着他的鼻子,苏峻平热过头了碗烫得他一哆嗦,他又去厨房拿了抹布才小心翼翼的端到桌子上,就着一听汽水吃了个干净。 洗好碗他开始了自己的每日任务:刷电脑。 苏峻平现在没人管,想玩个通宵都不成问题,不过他还是很克制的,只是玩到一点半就关了电脑,揉了揉眼睛去睡觉。 上午的课依旧是睡过去的,下午好多了,尤其是“雌孔雀”的课,他背不要挺得太直,还积极举手回答了两个选择题——虽然都说错了——不过被“雌孔雀”夸奖了精神可嘉。 听满嘴跑火车的王文杰说最后一节自修课要排练百日誓师大会,要组队形。 “很厉害的,电视台还要来拍的!” 苏峻平翻了个大白眼:“排练会延迟我们吃饭的时间吗” 王文杰:“……好像会的。” 苏峻平啧了一声:“等我们赶去食堂的时候,高一高二估计连饭盘子都能给我舔干净了,那还吃个屁啊!我不干,排练少一个人估计也没事,我去找谢老板说去。”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王文杰眯着眼瞧着他发光的背影,觉得那个人越发的不真切起来,他叹了口气,立马被同桌姑娘冷嘲热讽外带一脚,他立马老实起来不去玩感春伤悲的那一套了。 苏峻平推开门,发现陈一霖也在,他尴尬的想走可谢老板的目光已经刺了过来,他只好硬着头皮的走上前。 谢老板瞥他一眼后就干脆的把他晾到一边,和陈一霖说起排练的事宜,说完了才轮到苏峻平,苏峻平魂不守舍的,整颗心都挂在陈一霖身上,谢老板不耐烦的叫了他几声他才回神。 这之后的,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骂声。 陈一霖关上门却没有走,背对着,用手指轻轻的勾着快生锈的把手,他沉默的立着,脊背笔直,直到上课铃打响他才伴着谢老板的骂声回了教室。 两个人决裂了就是决裂了,讲究的就是断得一个干净利落。 况且更重要的不是断得干不干净,而是穷途末路,非断不可。 倘若他当初没有自私,没有抢了罗青雨又对苏峻平的服软视而不见,没有急急忙忙要和苏峻平撇开关系,那也就不会埋下怀疑的种子。他现在再回想,自己是个多自私的人啊,苏峻平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被当头一棍,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连个弄清缘由的机会都没有自己就这样躲了起来。 苏峻平低三下四道歉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明明不是他的错呀。 他勉强的挽回了这段尴尬的感情,可破裂就是破裂,勉强修好也有了裂痕,只等哪一天只要不留心的轻轻一脚——就喀嚓一声断了。 陈一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头转向窗外。 他没想到会在医院见到苏峻平。 陈一霖有次见到奶奶在家做压腿——就是把一只腿搁沙发上,一只搁地上,使劲把那只腾空的腿往下按——这可把陈一霖吓了一大跳,他奶奶伤可刚好没多久呢,就在大腿那儿,所以他不管老人家同不同意都送去了医院做个检查。 奶奶在里面做检查,他趴在窗外百无聊赖瞧风景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米粒大的人,那米粒大的人变成了拇指大的人,他认出了是苏峻平。苏峻平左手拎着购物袋,右手拎着保温盒,皱着眉走在路上。 太阳从上面打下来,好像他眉间褶皱里夹着的都是光。 陈一霖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那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等候区的人瞥他一眼他都担心是别人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这时候奶奶出来了,陈一霖撒了个谎。 “我去上厕所,你在这儿等我。” 然后他一路狂奔下楼,正往上走的医生用白大褂糊了他一脸,那里面有股消毒水和棉布混合的味道,这味道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下。 他想:“我这样是在干什么?苏峻平去医院怎么了,谁都可以去医院,去医院很正常,我跟着过去,简直就是个偷/窥/狂。” 可他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做了番义正言辞的谴责,腿下却犹如生风,一点儿也不慢。 他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苏峻平在那儿等电梯。 陈一霖躲在门口悄悄的凑过去看,直到苏峻平上了电梯他才灵活的蹦跶出来,按了向下的按钮,然后记停靠的楼层。 陈一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而脑袋发烫,把所有的思绪都烧成一锅烂得不能更烂的稀粥,好像发烧一样昏昏沉沉的,走路也打飘,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然后又成了一个泡啵一声就没了。 他依次要找三楼,九楼,和十三楼。 左拐进九楼楼道,他速度稳定但绝不慢的走着,陈一霖见到马上就要到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十三楼是乘电梯还是爬楼梯,忽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杨虹靠在床上,苏峻平帮她削苹果,侧脸看上去即安静又乖巧。 门半掩着,陈一霖愣愣的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眼神既温柔又小心像在观赏一副名贵精致的画,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就怕一个吐纳会晕湿那副宝贝的画。 忽的有一阵风把门吹开,陈一霖像受惊的兔子跳到一旁。 他咀嚼着自己看到的门牌号,匆匆忙忙往外走,他感觉到自己脚底湿了,脚板黏着袜子却和鞋面分离,这叫他走路有种打滑的错觉——陈一霖咀嚼着门牌号,把三个数字在唇齿间翻来覆去的念——然后他近乎逃跑似的冲进了电梯,在电梯缓缓关上的刹那他心神不宁的朝外面望了一眼。 转角口的牌子上,写的是:肿瘤科。 ☆、第六十五章 陈一霖是个多聪明的人呀,一抬头,就把事情猜了个通透。 电梯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先是笔直的站着,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弓着腰,手攥住胸口的一片衣服只把它揪成一团。 他无法抑制的心疼了起来。 那不是针扎似的疼,也不是刀绞似的疼,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被泡在了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0 一缸醋里,甭管是醋精兑出来的还是糯米酿的老陈醋,都有一股子酸味一丝一丝一缕一缕的沁到他心里。 陈一霖心头酸得无以复加,下楼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他勉强挺直了背,把自己贴到角落里,用衣服紧挨着不锈钢板。 陈一霖是经过无力的人,他痛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早早就发誓,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他一定要把那人捧在手心里,给他幸福,给他爱和温柔,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把他缺了的都补给他,绝对不要让他承受自己承受过的黑暗。 可是人终究是人。 一个人再怎么爱一个人,那也是内里的东西,就算他爱到能剖开胸腔掏出心脏,他也不能改变任何客观事实的发生:他爱的人不爱他,生命的死亡,时间的流逝。 陈一霖不可抑止的又想起了苏峻平拿着水果刀削苹果的样子,窗户大开,那一大片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像一座美得近乎永恒的雕像。 到了底楼,他木然的走出去,看见医生和护士推着病人快速地跑着,白单子上盖着的人一动不动,生死未卜,那种该死的无力又回来了,侵占了他的四肢,他几乎都要走不动路。 陈一霖想了很久才想出那么一句笨拙的话。 他想:“他是我的宝贝呀。” 他想:“他是我最最喜欢的宝贝呀。” 苏峻平皱一下眉陈一霖都会去揣测他的心情,苏峻平打个喷嚏他都要担心他是不是感冒,他是他的宝贝,他愿意分享欢乐而抵挡痛苦,他以为他能抵挡得一干二净,可是没有,那些尖锐的长矛绕开了他,直直的戳中了苏峻平。 他忍不住揣测在那些漫无边际的黑暗和痛苦之中,他辗转反侧的时候在思考什么呢?陈一霖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记忆好像脱了壳,隐约回忆起来的只有长满霉斑的墙壁,晦气的房间,潮湿的被子,还有他时不时被噩梦汗湿的头发。 苏峻平也会这样吗? 他爱的宝贝也是这样惶恐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反正他是问不出口,苏峻平也不会同他讲的。 陈一霖忽然愤怒了起来,他努力了那么久,难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吗?如果他不能保护他爱的人,那么他的努力,他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把他逼疯。 他慢吞吞的挪到了主楼,装作上完厕所的样子,他去得太长奶奶还担心的瞥了他好几眼,陈一霖敷衍几句过去了,回来的路上乘的公交车,陈一霖全程闭着眼,掩饰着眼白里的一片血红。 苏峻平不晓得陈一霖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他递过苹果,挺高兴的见到他娘吃光了,还胃口大好的叫他再给她弄一个来。 苏峻平靠在她身边说:“行啦,苹果多吃也没什么好的,要不要换个香蕉吃?” 杨虹翻了个白眼:“不要,香蕉黏糊糊的,不脆不好吃。” 苏峻平说:“你不能因为人家不脆就歧视它,要是全世界的水果都是个蹦脆的,让牙口不好的可怎么活呀?”他说完还挺卖乖的补了一句,“挑食没营养哦。” 杨虹扫他一眼,言简意赅就一个字:“滚。” 苏峻平听完把手缩回去,自己吃掉了香蕉。 他这几天挺高兴,杨虹马上就要出院了,得好好准备一番。他看着自己租的那套六十平的小房子,越看越嫌弃,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在那张先天不足的脸上好好妆扮了。 苏峻平先是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天晓得,他过年的时候都懒洋洋的撑死洗个头,扫个地,可除夕那天他通常会去理发店剪头发,洗头就省了,扫地不过是点开扫地机的开关,见它傻乎乎的到处撞来撞去而已。 苏峻平哆嗦着两条腿,站在板凳上把窗户擦了个锃光瓦亮,还有扫地拖地,把厨房间黏满油烟的厨门奋力搓下层皮,光线昏暗的地方买了新灯泡换上,愣是折腾出一副新面貌。 杨虹拖着大箱子回家的时候十分惊喜,捧住自己的宝贝儿子狠狠亲了几口,苏峻平说这还没完呢,从厨房端出两份牛排,像只神气的公鸡似的高昂着脖子:“我去超市买的,怎么样?” 虽然肉老了些,酱汁也油了些,不过毕竟是这位大爷难得做菜,杨虹当然是卯足了劲夸奖他。 吃完晚饭后苏峻平自告奋勇的去洗碗,杨虹被他摁在沙发上强行看电视,杨虹笑着应了,瞥了眼无趣的电视剧,看着苏峻平瘦削的背影说:“你这么勤快,我都不认识你了,你是我生的吗?” 苏峻平哼了一声,没有睬她。 “最近有去外婆家吃饭吗?” “没。” “怎么了?” 防止他娘刨根问底,苏峻平连忙道:“没什么,最近作业多我就懒得跑过去吃饭了,我自个儿弄得也挺好的,你看我,白白胖胖的。” 白算是有,胖却一点也瞧不出来,系着围裙的腰格外的细,杨虹总觉他细得像舞蹈室里的那些小姑娘。 杨虹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瘦,学习这么累啊,挤不出一点时间来去外婆家吃顿好的?” 苏峻平顺杆子往上爬立马向他娘大倒苦水,把老师形容成十恶不赦的地主,而他就是那个可怜的杨白劳,他家的喜儿(也就是他的作业)还没做呢,就被资产阶级的走狗给抢走了,真是命苦啊命苦。 杨虹轻轻给了他两巴掌:“嘴这么油干什么。”洗好碗后拉下他看了会儿电视,一到九点半就催他去睡觉。 苏峻平高高兴兴回了房间,偷摸着玩了电脑,庆幸自己把事儿给揭了过去——结果第二天,报应就来了。 杨虹虽然知道苏峻平嘴巴滑不溜秋讲不出几句真话,可到底是自己儿子,见他瘦得下巴都尖了十分心疼,就去了趟学校,和老师谈谈,如果可以请他们减轻一下孩子负担。 这一谈,哟呵,不得了,苏峻平哪里是吃不好瘦得呀,分明就是昼夜颠倒生活不规律导致的! 苏峻平晚自习回家,桌上摆着一碗玉米粥还有一碟酱瓜和一罐腐乳,他心想不愧是亲妈,果然细心,一甩鞋子就端起粥喝起来,他喝了没两口就听见杨虹说:“我把你笔记本设了密码了,以后放我这儿。” 苏峻平的面孔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机械的抬头,就看见她美丽的面孔,她眨了眨稀疏的睫毛,毫无温柔地说:“我真是太宠你了,苏峻平。” 苏峻平立马讨饶认错,可是杨虹非但没消气,反而愈演愈烈,几乎要指着他鼻尖骂他:“你都十八岁了,你是个成年人了,你长这么大难道还像小时候那样分不清轻重缓急吗?你现在高考只有一百天了,我查了,人家都在拼命学,有的都是边做作业边吃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1 饭,我也不求你这样,可你好歹上点心啊!这是高考!我们家没那么多钱让你玩,你到时候考差了也出不了国,别到时候选学校的时候一个都够不上,后悔的要死!”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大概说得太激动,一口气突然上不来,她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绞着眉毛,苏峻平险些被吓死,连忙扑过去给她顺气,倒了杯水喂她喝了。 杨虹缓过劲来,苏峻平立马贴着她的脸低低的道歉:“妈我错了,我的错,你别生气好吗?我以后肯定不这样!我保证!” 杨虹没有心思,叫他吃完宵夜滚蛋。 苏峻平心口也堵着气,在他妈面前自然不能展现出来,回头洗澡的时候他看着雾气朦胧的镜子,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谢老板有过给他妈打电话的前科,他妈好好的才从医院出来第二天不休息去学校干什么,一定是姓谢的那个王八蛋向她告状。 谢老板向杨虹告状了太多次,苏峻平对此深信不疑。他因此越发的不想听课,别的课还好,逢数学课他必睡,不困也睡,实在睡不着就看杂志,就是不肯抬头看那胖子和他画的丑不拉几的图像一眼。 然而高三下学期的课不都是上课的,还有不少做卷子的,苏峻平闲的发慌的时候还是愿意纡尊降贵做一点儿,尤其是那天谢老板跑出去听课了,他高高兴兴拿了数学卷子,埋头做了起来。 下午还有节数学课,应该还是代课老师上,讲卷子,结果谢老板硬生生赶了回来,变成他讲卷子了。 糟糕透顶。 结果这居然还不是最糟糕的。 批了卷子后,谢老板发现最好拿分的立体几何都有好多人算错,他先是冷嘲热讽了一遍他们分送上门来都不要的猪脑子,然后向猪道了歉——猪可比他们聪明多了,谢老板叫立体几何算错的重新算过,晚自习前收上来他检查。 苏峻平掏掏耳朵,把他的话当成一个清脆响亮的屁。 那里面就他没交,谢老板好像是下定决心要跟他死磕,把苏峻平喊去了办公室。苏峻平本来不想去的,可陈一霖是课代表,他不想为难他,只好摆着苦瓜脸拖拖拉拉的走了进去。 谢老板叫他把卷子交出来。 苏峻平递过去,他只瞄了三秒钟就是一声冷笑,想说什么又咽了口口水:“你再好好算算吧。” 苏峻平逼不得已,心想:“早算早了事,算就算!” 结果一算算出问题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算不对,到后面成了根号里面开根号。苏峻平从坐标到向量检查了无数遍,还盯着草稿本一步步看计算过程,都没有错,他快瞪出斗鸡眼也没看出哪里错,最后想了半天,才把卷子递过去叫谢老板检查。 谢老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苏峻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浓密的眉毛,随着一路看下去那粗短的像个墨点似的眉毛使劲的往上扬,而嘴角使劲的往下撇,苏峻平不由得攥紧了红笔,就听见谢老板突然出了声:“叫你好好听课从来不听,现在好了,都算到这步了,你居然还不会啊?” 话音刚落下一秒,苏峻平内心陡然升起了一股戾气。 他想:“老子他妈不干了!”举起了笔就要狠狠的甩出去,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峻平的笔尖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对着开门的陈一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底可以完结哒! ☆、第六十六章 他楞了两秒飞快的把自己狰狞的表情收拾好,速度之快险些嘴角抽筋,这时候谢老板喊他,苏峻平立马垂下脑袋,谢老板把卷子塞他怀里:“再去给我算算!这个都算不出来还了得了!” 这时候苏峻平就来不及叫嚣他无聊的自尊心了,他接过卷子立马找旁边一张空桌子重新推算起来,陈一霖一步步走近,经过的时候嗅到了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气,那绵软的香气搅得他一阵心猿意马,两只耳朵只晓得听身后两人讲话,笔下在算写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谢老板说:“那就这样,具体情况你去问问行政楼的邱老师,她是负责心理辅导的。” 陈一霖说好。 谢老板又说:“把名单拿去问问看。” 陈一霖又在他身旁站了几秒钟,谢老板低下头去做习题,他见他交代完毕就返回教室。 苏峻平还在出神,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他又要走过了,苏峻平伸出手扒拉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把脑袋压得更低去写算式,两只眼珠子却不规矩的朝旁边转去。 他见到了一双藏青色的运动鞋。 陈一霖站在他面前轻声说:“笔……能借我一下吗?” 苏峻平心正扑通扑通乱跳,兀的听见咯噔一下,连忙双手递上去:“你用,你用,别客气。” 陈一霖说谢谢,俯下/身不动声色瞥了眼他的草稿,然后在名单上写了些内容,他长得高而桌子矮,俯身的时候那根脊骨就明显的突了出来,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度,他正好穿着白色的宽松罩衫,叫人想起载风的白帆船。 那根脊骨真美,它既让人想起什么,又不让人想起什么,它既有几何的美,又有生命的美,苏峻平被美丽迷花了眼,伸手就要贴上的脊背,陈一霖突然抬起了头,苏峻平飞快的缩回来,陈一霖只瞧见一道残影。 陈一霖道了谢,点了点头离开。 苏峻平瞧见他那双眼线极深的眼睛,一勾勾住的都是深情。他心想原来他这么喜欢我呀,我以前是瞎的吗,对这样的眼神都能视而不见,还是溺在温柔乡里,不知东西了呢? 可是不论怎样,他们两个一百天以后……都该各奔东西了。 苏峻平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知道陈一霖喜欢他欣喜的要命,可想到误会没有解开就要各奔东西他又难过的要命,这两种激烈的心情直直啃食着他的内心,搅得他心烦意乱。那些扭曲的数字就像是外星文一样,他皱着眉几乎都想把它丢进垃圾桶,谢老板发话了:“算好了没啊?” 苏峻平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没。” “那快点算。” 苏峻平应了一声,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强迫自己去看过程,忽然发现卷子上有一道痕迹,一看就是被指甲掐出来的。不是他,那刚刚……是陈一霖? 苏峻平仔细看了一遍,忽然大叫一声,谢老板扫过来他立马捂住嘴低下头,原来是公式写错了,难怪算了半天也算不对。 这本来就是道简单题,改正以后算得飞快,苏峻平交给谢老板,谢老板难得没有刺他两句就放他走了。 陈一霖的温柔就像冰山一样,所能一眼瞧出来的都是冰山一角,底下藏着成倍的心思,都掩藏在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里。 苏峻平禁不住反复地想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口不择言,就把他想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2 得这么坏,这么伤他的心呢?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他走到半路上被一只肉呼呼的胖手勾住了脖子,那只蹄髈险些把他脖子压断,苏峻平收起了那点伤感的心思,不客气的一个手肘。 “胖哥,你干嘛呢?” 胖哥笑嘻嘻地说:“上完厕所回来,正好见到你啊。” 他搭着苏峻平,让苏峻平艰难的拖着他走却没有丝毫反省之意,然而他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在苏峻平忍无可忍把他丢下来之前,胖哥说:“我关注的一家店鞋子特价,我们打算拼一拼享个优惠,左护法你来不来?” 苏峻平一扯嘴角:“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呀,我回去看。” 他把胖哥拖回去一身的汗,还好死胖子够意思,立马就把链接发过来,苏峻平拉拉窗帘遮一下,看了看还挺不错。 “这么便宜,你确定是正版吗?” “我都买了多久了,能不知道吗?正的!信我!” 苏峻平掐指一算,才八百多一点,性价比很高,不买可惜于是他点了点头:“行啊,还有哪些组团去买?” “就我,你,文兄,杰哥。我后天晚自修后回家下单,在这之前把钱转给我就行。” 苏峻平比了个手势,耳尖的听见一阵高跟鞋独有的嗒嗒声,他眼疾手快把英语卷子往手机上一盖,摊开物理在图像上画受力分解——虽然他连题目都还没读。纪检老师是更年期的大妈,窗帘一拉中气十足地骂:“大晚上的拉什么窗帘,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说完不给人辩解的机会又嗒嗒的扬长而去,像一个活体定时打点计时器。 在高中这样一个荷尔蒙格外旺盛但又被异常压抑的神奇时代,姑娘们开始注意自己长了两公分的头发是否像昨天一样的卷,新买的液体口红是否像上一只一样的艳;而小伙子们开始注意自己的发型洗头后是否能像店里新吹的一样挺,新买的鞋子是否和上一只一样的帅。 男孩子真是奇怪,衣服和裤子都可以勉强,唯有鞋子是宝贝中的宝贝,每天晚上自己脸都可以不洗,鞋子却是一定要保养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苏峻平又是买惯了的,见到心爱的鞋子抓耳挠腮的想。 但他知道这事不能急,要说服他妈把钱拿出来,就得好好的拍马屁。 苏峻平在晚自习结束之际忽然转过来,抢了王文杰的卷子们,一个字一个字的把答案抄了上去,还在做标志的地方有样学样的画个圈,甭管对错,就是看着认真——反正他妈又看不懂题目。 在这一切做完之后他又找出压在书堆最下面,他自己买的辅导书,做了没两道铃声一打,他把作业和辅导书往书包里一塞,走回了家。 杨虹心里还是不太高兴,给他做了碗面摆在桌上,自己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天气转暖,她得加快速度。苏峻平脱了鞋,悄无声息地,就见狭窄的客厅里有橘色的光,他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走过去,先从书包里捞出辅导书,再挑起筷子吸面条。 杨虹推了推眼镜,不显山水的瞥了他一眼,苏峻平左手卷面条右手握笔把胸口弄脏了一片,就像个刚学会吃饭的小孩,杨虹皱了皱眉。 “把笔放下,专心吃面。” 苏峻平手一顿,发现自己好像拍在了马蹄子上,果断换了手呼哧呼哧埋头吃面。 杨虹走过去,看到他书包里卷子厚厚一沓,辅导书摊开着,写得密密麻麻,她随手翻了两页,火气消了不少,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别整些有的没的,面不好好吃,作业也不好好做,学习是靠你这几分钟的事吗?” 苏峻平微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这不是……着急嘛。” 杨虹干脆把辅导书合上,放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对胃不好,专心吃饭。” 虽然母上大人没有笑,可苏峻平知道她已经心软,心底暗戳戳的大笑了两声,表面上却表现得很乖。 吃完面后苏峻平把搪瓷碗丢进水槽里用水泡着,自己又见缝插针地做了两道化学有机推理,他对完答案还想往下做的时候,纸面上出现了一只美丽的手。 杨虹说:“晚上不要做太晚,第二天起不来不能好好听课,只能是适得其反。你也别急,还有一百天呢,妈妈也对你有信心。” 苏峻平打得主意是糖衣炮弹,结果遇上了真糖浆,险些融化在里面,他舒服的蹭了蹭他妈的手掌,感叹一声亲妈就是好呀,站起来自告奋勇的要去洗碗,杨虹拗不过,只好倚在门上看着眉眼已经舒展的儿子。 杨虹手上还织着毛线,心里却想:“自己儿子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了,以后去读大学,不晓得有多少女孩子喜欢呢。”她想到这儿禁不住翘起了嘴角,苏峻平忽然转过头来:“妈,我和你商量个事。” 杨虹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事呀?” 苏峻平:“我想买双鞋,我和我同学拼团价的,特别便宜,质量又好,那个款式我喜欢好久了,性价比特别特别高!”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就怕杨虹不同意,杨虹却微笑着挑了挑眉毛:“好的呀,你辛苦了,妈妈买双鞋奖励给你也是应该的。多少钱来着?” “八百四。” 杨虹的脸瞬间就变了。 她的傻儿子背对着她,还毫无所觉的叨叨着那双鞋有多好,把他贫瘠脑袋里的赞美词一股脑儿的倒出来,尾巴几乎要顶穿天花板——他这么自娱自乐了好久,直到洗好碗抹干水才一转身:“怎么样?” 杨虹那瞬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们家以前有的是钱,九百块的鞋子算什么呢,打个折扣完还是四位数,而现在呢,苏峻平钟爱一双鞋还得去拼团价,而且,她还得否定少年小小的心愿。 杨虹微笑了一下,尽量摆出自然的面孔:“不行。” 苏峻平的脸色刹那间就灰败下来。 他抽动了下嘴角,脸颊上的血丝在灯光下照得一清二楚。苏峻平咽了口口水,不甘心地说:“妈,为什么,你刚刚不还是同意的吗?” 杨虹低下头去织毛衣:“没有为什么,父母不想给你买东西,哪还需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苏峻平当时就不高兴了,他最讨厌别人用长辈那一套来压他,好像有天大的恩情似的必须唯他们马首是瞻。可那是他妈,不是苏文那个贱人,苏峻平深呼吸了一口气,琢磨来琢磨去还是钱的问题。 他走过去,牵住他妈的手:“妈,是不是你觉得太贵了?是我不好,我没考虑到,”杨虹白着脸说不是被他干脆的忽略了,苏峻平固执地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啊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双鞋,你看我好久没买东西了,你能通融一下不?” 杨虹的手比他小,轻而易举就能包在掌心里,杨虹看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3 着他如画似的精致眉眼,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父母,当孩子殷殷切切向你来讨东西的时候,你却没有那个能力,甚至是他已经考虑过降低要求,还没有能力拿出来的时候,那就是屈辱。 她为她的儿子活了十八年,可是连他的一个小小心愿都满足不了——有哪个母亲能忍受? 杨虹脸越发的白了,幸好在橘色的灯光下看不大出来。她不但没有能力,还被苏峻平瞧了出来,这让她更加的难以忍受,杨虹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说:“不行。” 苏峻平也急了,他们家总不至于穷到连八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吧,他攥着他妈的手:“别不行啊,你听我说啊,你把我零花钱掐断吧,我以后再也不去外面吃早饭了,学校除了食堂,小店我也不去,我高考完以后也不要什么礼物——你就给我买双鞋行不行?好妈妈,我求你了!” 他到后面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杨虹呆了两秒钟,橘子色的灯却照不出她的一丝血色,杨虹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她咬了咬牙猛地抬起了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是钱的问题,明白吗?不要操心钱的事!你就去管你的学习好了,你就去全身心的准备你的高考,别整天不好好学习满脑子都是怎么打扮自己!” 苏峻平火气是一压再压,也忍不住上了头:“干嘛说我打扮?我哪里打扮了,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就成天打扮了?你天天就知道学习学习,你知道现在功课多难吗!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只是向你要一双鞋子,不给就不给,话讲这么难听干嘛!” 杨虹被他气笑了:“你跟我说功课难啊?自己不好好学习,现在反倒来怪我,作为妈妈难道我要看你在歪路上走,不去拉你一把吗?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成绩这么好,你以前的那个同桌,成绩好人又乖,不知道比你懂事多少倍!” “整天别人家别人家,别人家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做别人家的妈啊!” 杨虹心口一噎,瞪大眼睛瞧着他:“就算我想我也没办法呀,我就生了你一个,我现在后悔了,你跟苏文简直越来越像——” 杨虹话说到一半,苏峻平脸色突然白得可怕,脸孔是白,而眼睛却是红的,他伸手把棒针一折两半然后狠狠的扔在地上,摔门跑进了房间。 杨虹静静的立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不知道比以前的房子小多少倍,灯也是暗澄澄的,有股子油烟味,她抬起了头,灯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没有睫毛的阻碍,在脸上像纹路似的流。 她慢慢的,慢慢的蹲了下来,抱住了有羊毛香气的毛衣。 她知道那句话,狠狠的伤了苏峻平的心。 她和苏文已经分了,他现在是死是活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有他的二十年,男人的眉眼,男人的语言,男人的动作都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她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对有他一丝痕迹的地方都是刻骨的恨。 她忍耐了他二十年。 她忍耐了太多,她以为终有一日得到自由那些痛苦就会像风一样散去,可是不是,伤疤们埋下种子发了芽,长成了遮天的大树,她的青春,她的生命,她以往的温柔一去不复返,她的内心变成了一惊一乍的猜忌,她成了一个怨妇,她虽然在竭力掩饰,但她确实变成了那样。 这就是家庭暴力的力量。 杨虹把冰冷的面孔和滚烫的眼泪,都一齐贴在柔软的毛衣上。 除了眼泪,还有什么与之对抗的力量呢? 苏峻平摔门以后简单洗漱了一下,甩掉拖鞋就扑在床上。他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在嗅到被子上烤螨虫的香气时,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闭上眼睛就可以触摸到他妈是怎么样把被子抱起来,打开阳台的窗,铺到外面再用两个大夹子夹住,太阳又是多么的好,多么的大,才能在乌漆墨黑的夜里让他闻到阳光的味道。 他一下子就后悔了,对老妈刚才那么凶,可是现在已经很晚,苏峻平琢磨着第二天要向她道歉,可是第二天杨虹坐在餐桌前,神色恹恹的,叫苏峻平心惊胆战不敢开口。 他小声道了别,穿上鞋走了。 苏峻平虽然八百块的鞋子泡汤了,可他口袋里还有些闲钱,他打算买份小点心赔礼,可惜学校的小卖部估计想钱想疯了,连金龙鱼都摆了出来,占了满满两列,剩下的给了饮料和泡面,只有极小的一部分是卖点心的。他挑挑拣拣,只好买了一小盒费列罗。 。 苏峻平把企图插队的三个小伙子挤掉之后正在擦汗,忽然有人搭住了他的肩。 王文杰笑得露出了两颗大板牙:“哟,左护法。”然后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候又补了一句,“你衣服上有牙膏渍。” 苏峻平条件反射低头看,棒球服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你骗我?” “别介意啊,今天愚人节,你也可以骗我呀。” 苏峻平深吸了一口气:“你一定会找到女朋友的。” 王文杰受宠若惊的表示谢谢。 苏峻平:“刚才那句是骗你的。” 王文杰嚷嚷着这个不算要揍他,苏峻平已经刷好卡走远了。 他捧着礼物优哉游哉地逛回了教室,忽然发现自己桌子上摆着一个漂亮的彩虹瓶。 根据颜色的渐变呈螺旋状一层一层的铺了上来,有桃红的,嫩绿的,金黄的,天蓝的。 光怪陆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颜色能如此自然的融合在一起,好像天生就该长成那样,好像从混沌开天辟地有了色彩的时候它们就该长成那样,苏峻平禁不住凑过去,把它放在阳光下。 美丽的模样,叫人想起了即将展翅的色彩斑的蝴蝶。 ☆、第六十七章 太美丽了。 苏峻平想。 美丽这个字眼,用多了就显得俗气,可有的时候,除了美丽,却又无话可说了。 苏峻平拿起那个玻璃瓶子,把眼睛贴过去放在太阳下,看着那些碾碎的色彩在太阳下迷幻得发亮。 小的时候玩过万花筒吧,摇起来有脆脆的声音,转来转去有无数漂亮的彩色图案;见过教堂吧,教堂里用来贴人像的彩色玻璃,那些颜色都是渗透了光的,指甲划过咯吱咯吱响,可是那个彩虹瓶里的颜色却比它们要温和的多,是瞧不见一点棱角,像海洋一样包容的颜色。 他干脆把玻璃贴在脸上,玻璃滑溜溜的还有点儿温,视野上全是放大的模糊色彩,大得找不着边际,苏峻平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寻求出口,忽然被人一拍险些手抖。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宝贝的抱在怀里,恶狠狠的瞪着始作俑者:“王文杰你干嘛,弄坏了你怎么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4 赔我?” 王文杰摸摸鼻子,无辜的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大哥,谁晓得你这么宝贝它啊,我就没事拍一下而已。”说着又占便宜多拍了他几掌,苏峻平嘶了一声就要打他,他赶紧转移话题:“哎呀这个真好看,借我玩玩。” 苏峻平:“不给!” 王文杰本来是要谴责他的,满肚子的草稿都打好了,突然灵感一闪嘿嘿笑了两声:“这么宝贝,是要送人呢还是别人送的?” 王文杰不愧是单身狗一条,对恋爱的苗头嗅得比谁都灵,班里头谁眉来眼去都逃不过他的鼻子,都快成班里专职算恋爱的了。可惜老马有失蹄,他这次猜错了。 苏峻平小心的塞进了桌肚:“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反正就是送的。” 王文杰腆着脸皮过来抢:“居然还是匿名啊?你的爱慕者可真多,这个彩虹瓶比你做得都还漂亮,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漂亮妞!” 苏峻平讥诮的扫了他一眼:“漂亮的都是小公主了,还怎么心灵手巧?” 王文杰说不对啊你这是歧视女性,我作为一个坚定的女权主义者严肃地谴责你,苏峻平说别瞎比比,就你废话多,整天撮合别人就自己没有女朋友。 单身狗被戳到了痛脚,嗷嗷大叫回座位哭去了。 苏峻平见他咸猪蹄远离,才把那漂亮的彩虹瓶又重新摆到了窗台上。 沐浴着阳光,真是美得发亮。 可惜他欣赏没多久窗就把粗鲁的打开,胖哥抱着个近亲——篮球,大汗淋漓的抹了把脸喊:“今天下午第一节改上自习,来不来打一场?!” 班里男生的应和声此起彼伏,只有苏峻平吓得心肝颤,那瓶子晃悠了两圈险些就摔下来了,他瞪了胖哥一眼,被王文杰捕捉到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看说不定是人家随手一搁,过会儿发现不见了又要要回来的,谁会给你这种人啊!而且今天是愚人节,小心恶作剧啊!” 说完抱住自己的生日礼物,一个蓝色的篮球飞快的跑出了门。 苏峻平嘴角抽抽,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能恶作剧的地方,最大的可能是这个瓶子就是个恶作剧,让他以为有人暗恋他,第二天跳出来插腰哈哈哈,你这个自恋狂。不过苏峻平绝对不亏,那瓶子实在太漂亮了。 他把它仔细的摆到桌肚里才换鞋下了楼。 下楼途中还经历了“你鞋带掉了”这种老掉牙的骗术两次,苏峻平这才发觉自己的同学幼稚的可以,冷嘲热讽了一番,右手一勾正中红心。 队友们疯狂喝彩,然后换人把他给踢了下去,苏峻平擦着大汗,见缝插针又挤了回来,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过了瘾才回了教室。 四月二号开始,那些骗人技术又藏了起来,等着明年再用。王文杰一直等着有人跳出来嘲讽苏峻平,可是没有,过了两天了都没有,王文杰搓着下巴想莫非真是有女孩子暗恋他?这个事只有做瓶子的人知道,反正苏峻平是很得意的。 不过虽然他得意,可架不住一群男生天天挤兑他,他烦不胜烦最终把瓶子带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给他妈带了礼物,道了歉,直接把杨虹给感动哭了,杨虹搂着少年的脖子,眼泪流了进去,把苏峻平吓得手忙脚乱翻遍裤袋才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巾给她擦眼泪。 然后这事就算是揭了过去,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况且都还年轻,日子够长。 杨虹挽着头发说:“我打算再休息半个月就出去找工作,吃老本可不行。” 苏峻平当时正往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塞红油抄手,一听连忙咕嘟一声咽下去:“不行不行,你在家多待会儿,好好养身体,万一又把身体搞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杨虹托着下巴瞧他的脸,低下头去能清清楚楚的瞧见浓密的睫毛,她伸手帮他把刘海拨开:“头发该剪了,这么长都挡住眼睛了。”说着忽然话音一转,“听见你用成语,总觉得不像我儿子。” 苏峻平险些被呛死,猛地捶了几下胸口才说:“什么叫不像,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文化吗?” 杨虹笑眯眯地缩回了手:“别的不说,就说你语文作文吧,小学就不好,给你报了个写作培训班,结果到后来人家老师跟我讲:‘这孩子我没法教了。’我当时一看你写的作文,心里想的是:确实是没法教了。” 杨虹说到这捂住嘴笑起来,虽然看不见嘴角的弧度,但眼睛眯的缝看来绝不是微笑,苏峻平告诫了自己三遍这是亲妈这是亲妈这是亲妈,然后才低头下去吃夜宵。 苏峻平吃完把辅导书拿出来做两道题,一同拿出来的还有彩虹瓶。 女人对美更敏感,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一把夺了过来,放在手上啧啧称奇:“真是好看,谁做的?” 苏峻平:“不知道,前天摆在我桌上,应该是送我的。” 杨虹掐了把脸蛋说:“看不出来这样欠扁的脸,在外面还挺受欢迎的嘛。不过我警告你,最后一百天了,不许谈恋爱分心,听到没?” 苏峻平刚和母上和好如初,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而且就算他有那个心思,也找不着人啊。 他把餐桌一抹开始做物理,苏峻平物理不行,对着大题看了三遍题干还不知道从哪个公式下手,眼看秒钟滴滴答转的飞快,他越发烦躁,却不好表现出来,把左手放到桌下搓着大腿,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才憋出一个基础公式。 苏峻平硬着头皮算了下去,就听杨虹小声惊呼起来:“瓶子里面有东西!” 他猛一抬头,发现杨虹把木塞给拔了,苏峻平检查三遍都没想起来拔瓶塞,他唾弃着自己的智商,走过去抢了回来。 谁知道那瓶子里藏着什么东西,万一是蟑螂尸体什么的……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别让她看见的好。 苏峻平灵活的钻进厨房,反扣了门,彩虹瓶中心有一根拇指粗的,用油纸包得结结实实的长条,塞得还挺紧,为了不破坏外面的美观,苏峻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小心翼翼的,把它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苏峻平轻吁了口气,展开油纸,里面藏着一颗颗小小的大白兔奶糖,有原味的,有酸奶味的,有红豆味的,有巧克力味的。 有奶白的,金黄的,亮红的,深棕的。 每一张糖纸上,都有一只傻兔子,耳朵竖得笔直,安安静静的蹲着。 他呆呆的站着像傻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苏峻平触电似的抖了一下急急忙忙剥开糖纸把一颗塞到嘴里,那是最最传统的奶味。 是甜的。 糖又大又硬,他用唾液泡软了才磨着牙齿嚼它,苏峻平鼓着一边默默的嚼着,到糖软到黏牙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抹了把脸。 是湿的。 他看着那一个个小小的,乖乖的,孤零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5 零的糖果,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它们等了多久,会怕冷吗?会怕黑吗?会怕孤独吗?会一直一直期待他打开吗? 太过分了! 这简直就是作弊啊! 这完全就是作弊啊! 他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他是他年少的时光里,所有加起来的喜欢啊。 他以后也许还会遇到温柔的人,他们会相恋相爱相拥,但他再也不会遇到这样惊艳的少年,他再也不会去这样爱一个人,再也不会魂牵梦萦,惶惶不安,刻骨铭心,再也不会用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把一个人深深的扎根在心里,轻轻牵动一下,都是粘血带肉的疼。 那是要了命的爱情。 那不是爱情,那是他在地下匍匐的时候,一束光。 苏峻平那天晚上把杨虹吓得够呛,第二天上学眼睛都是肿的,为此他特地戴了眼镜。 他从前门走过去,目光滴溜溜的在班上扫了一圈,当他瞥到陈一霖的时候微微顿了一顿,陈一霖的所有神情都躲在镜片后面,只有乌黑的眼珠,太干净太澄澈了,好像一个一尘不染的人硬生生摔到泥地里,有种无处遁形的可怜。 苏峻平想:“真是一双狡猾的眼睛。” 第一节是数学课,苏峻平半梦半醒的,强撑着眼皮听谢老板叨叨,在课末尾的时候,谢老板说:“学校理科有两个保送名额,谁要报名参加试试看的吗?” 苏峻平陡然清醒了。 班里静寂的可怕。 他转动脖子,只有陈一霖一只手,坚定又孤独的在空中举着。 ☆、第六十八章 苏峻平觉得自己有一瞬间是恨他的。 求而不得,心中就会生出一股怨气来。 还不止这样,他的求而不得,除了感情上,好像别的地方也沾不上一点儿的边。 许多人都说陈一霖沉着冷静温柔,可他看着陈一霖,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风从窗里挤进来吹动了他的袖口,他就像一尾滑不溜秋的鱼,在太阳底下一摆尾巴就消失不见了。 他抓不住他。 苏峻平低头看那张皱巴巴的数学卷子,陈一霖是用了力气掐的,掐痕到现在还在,他翻过来看见谢老板写的成绩:六十七。 用红笔写的血淋淋的大字。 在他印象中,陈一霖的数学似乎从来没低过一百四。比他的两倍还要多。 这样的人真是优秀啊,优秀到一个人喜欢他,都会觉得自行惭愧。 陈一霖高一的时候被女孩子疯狂的追过,连出门吃饭都被堵,苏峻平曾经问过他怎么断了姑娘如此狂热的念头,他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好好说就行了,她会明白的。” 当时苏峻平是打心底里不信的,这么疯狂的姑娘,说打消就打消,她居然还会乖乖听话。 可当他真正喜欢上陈一霖的时候,才明白那个大胆少女的感受:他太优秀了。 他比那个女孩子不知道幸运多少倍,陈一霖也喜欢他,还喜欢得不得了,可这总让苏峻平有种惶恐,像是吃惯了糙米的农民忽然被戴了王冠当上了国王,面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总怕下一秒就醒过来是一场梦。 他这样一个一无是处,老师厌恶,家长头疼的家伙,陈一霖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呢。还是鬼迷心窍,等被风一吹冷静一下,回头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他知道高考完两个人的联系基本就断了,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个普通朋友,可每当想起来的时候就会非常难过,难过得受不了——他想离陈一霖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只能勾到他的衣摆也好。 苏峻平发着呆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王文杰蠕动着嘴唇说:“站起来读单词了啊!” 他这才惊觉已经英语课了,“雌孔雀”鹰似的眼在他脸上徘徊,苏峻平赶紧捧起英语书阻断了可怕的目光。 英语课之后是语文课,接着是课间操。四月份了学校居然还是跑操,真是懒得没救了。班里领操的体委一大早就被体育老师叫走,于是领操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班长身上。 陈一霖戴着一条斜跨的,从肩膀到胯骨的红色布条子,上面写了烫金的班级,他今天又穿了白衬衫,看上去像个迎宾的小哥。 肖伊苓站在前面嘲笑他,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苏峻平在后面远远的看着。 下楼的时候队伍散成一片,女生慢吞吞的大多拉在了后面,苏峻平趁机挤到了陈一霖的身边。他看到陈一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一片鲜红衬得他耳后的小痣反而沉淀的越发深,像活灵活现的眼珠子似的勾人。 他内心像被猫轻轻挠了一下,又酥又痒。 苏峻平伸出手指想摸,陈一霖浑身僵硬这时候他不知被谁戳了一记手肘,这才反应过来,半途转摸耳朵为拍肩,冒汗了半天挤出了一句:“谢谢你。” 陈一霖没有回头,红着耳朵快步的走出了楼梯。 苏峻平望着,叹了口气,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把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晚上回家,同平常一样杨虹给他准备好了夜宵,今天是红枣银耳汤和红豆马蹄糕。 苏峻平埋头喝掉一碗,用筷子拣糕点吃,边夹边写作业。昨天他的大哭把杨虹吓了一跳,她走过来,把那只美丽的手按在卷面上。 苏峻平莫名其妙一抬头,就被老妈抱了个满怀。 她瘦了,比他矮了,怀抱也比他小了,可还是同以前一样温暖,杨虹撩了撩他的头发说:“以后晚上不要把功课带回来了,上学已经够辛苦了,回家再做睡眠不好可怎么办呀。” 苏峻平说不要紧不要紧。 可是他妈固执的又抱了会儿他,把满身的温暖热气传给他以后才松了手,轻轻打了下他的脑袋:“吃你的饭去,渣都掉书里了。” 苏峻平这才专心品尝点心,他嚼了几口忽然嘴角一抽,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这是在哪儿买的?” “你同学的那家店里呀,他们家的点心真好吃,我买的多了明天早上也吃这个哦。” 看苏峻平皱着眉杨虹连忙道:“不喜欢?那明天早饭吃酒酿煮蛋好不好?” 苏峻平舒展了眉头冲她笑笑:“不是啦,我刚刚在发呆,没什么的,这个马蹄糕很好吃,早饭就吃这个!” 杨虹笑着搓了把他的脸:“我毛衣打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苏峻平穿着还带有棒针的毛线背心,行动僵硬老害怕自己动作大了,就把衣服给拆了。 在杨虹的要求下,他扭着小腰转了一圈,苏峻平嫌弃地说:“天马上就热了,你织来干嘛?” 杨虹叫他脱下来:“给你冬天穿呀,冬天你就要去读大学了。天热了我才不织呢,到时候手上出汗,对衣服也不好,天凉快下来又要转冷,到时候给你打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6 估计来不及。” 苏峻平小心翼翼的脱了下来,把衣服塞给他妈,自己去洗澡睡觉了。 他是怀着一个决定进入梦乡的。 这个决定他谁都没告诉,但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出了门以后,他就立马实施了这个决定。 这个决定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那就是: 好好学习。 这话搁在谁身上都比搁在苏峻平身上靠得住,按照他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估计静下心来学个三天就要叫苦,就算退一万步讲,他真的有这个恒心要学,现在连一百天都不到了,只有九十天,满打满算三个月,就他那烂到底的成绩,三个月怎么逆转奇迹? 苏峻平花了整整一个午自修整理自己的桌肚,理出了卷子和练习册,书本,笔记,把它们分门别类归纳好,然后看着蹭亮的桌面发呆。 笔记残缺;书本从来不翻;练习册和卷子大部分都是抄抄了事,有自己做的也错得一塌糊涂,他就丢在那儿,懒得订正了。 苏峻平抱着脑袋想怎么办。 最后他不厚道的叫醒了王文杰,把笔记和做的练习全都借来,该补的笔记全补上,订正的也用红笔规规矩矩订正好,然后他一点点啃龙飞凤舞的笔记,就像没有水单啃压缩粮食。 真是痛苦。 哦,对了,还有订正呢,订正还要痛苦,王文杰是个大懒货,一般只写重要步骤和公式,苏峻平经常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个公式,和那些重要步骤是怎么推算出来的。他找个王文杰几次,王文杰自己也忘得差不多,还是同桌唐逸帮他解释的。 可是苏峻平的问题实在太多,哪怕姑娘有这个耐心,他也没这个脸皮再去问,他思来想去,咬咬牙,最后决定问老师。 苏峻平的自尊心能塞爆垃圾桶里的不可回收,他觉得问老师很丢脸,那些考年段第一的也就罢了,他却是个学渣,十分害怕被人看见冷嘲热讽:“哎呦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临时抱佛脚也没用,肯定考不好!” 于是他偷偷摸摸,就像来姨妈的女生从书包里掏卫生巾之前一定会警惕的望一圈周围,他也咕噜转了一圈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卷子练习册和笔记一股脑全塞到了书包里,然后拉上拉链,哼着调调,插着裤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办公室。 一到办公室就像只鹌鹑一样的乖。 谢老板本来以为他是晚自修请假回家的,正准备训斥他,结果苏峻平变魔术似的掏出两厘米厚的卷子说:“我来问问题的。” 谢老板:“……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苏峻平眉毛一跳,被他硬生生压了下来,头更加低了:“我是来问问题的。” 作为老师,哪有拒绝的道理,谢老板接过讲了起来。 “这个,用韦达定理就行了——诶诶诶你漏了个k,难怪算不对,计算能力太差了!我看初中生都比你算得好!” “二倍角公式你还背不出来啊?每次做作业都是翻笔记的?不行!都什么时候了,这么基础的公式还背不出!给我去背!往死里背!” “动点脑子好伐?”谢老板气得操起了不正宗的本地方言,“我说过多少次了,这种类型的题要考虑正负性,有两种情况,昨天刚讲过类似的你今天就不会啦?你上课每次魂都飘到哪里去了,这种题楼下普通班的都是全对的!” 谢老板讲得唾沫横飞,边讲边损苏峻平,苏峻平也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但除了嗯嗯啊啊,只有腰更弯,头更低。 因为他讲得难听,但他讲得是对的。 谢老板总算把这一沓卷子都解决了,走之前关照他好好抓基础。 除了数学老师,别的他也都跑了,有几个老师也在他弱智不断的问题中发了火: “上课睡呀睡呀,睡得像只瘟鸡一样,脑子里不晓得装的什么,这种都不会!” “你去看看肖伊苓的遗传图解,再看看你的,太脏了,谁会喜欢啊!” “这个方程式不是初中就教过了吗,你到底是怎么考进高中的?!” 苏峻平全部都,一一咬牙忍耐了下来。 而且当他真的静下心后发现,那些嘲讽根本不算什么,也不过是被他气急了说的话,帮他细细掰开来分析的远大于冷嘲热讽。 被老师刺几句,不痛不痒的,况且他以前老在课上跟他们作对,现在被骂几句也算是还回来了。 他们给他出的方法五花八门,但核心思想都是:巩固基础。 精益求精难,但对于一个基础稀烂的家伙,只要巩固一下,效果显著。 苏峻平逼自己把课听进去,刚开始他一节课能开十几次的小差,后来渐渐少了,一节课五六次,吸收的知识点立马多了起来,红钩子总算比红叉多了。 这挺让人高兴。 苏峻平干劲十足,就在这样满怀期待中,迎来了二模。 王文杰最近迷上了吃茶叶蛋,为了考试,忍痛割爱,啃了个粽子,满嘴流油地说:“我考试一定能考得好!” 苏峻平胸有成竹的对他讥诮一笑:“迷信不可取。” 王文杰:“呵呵。” 他这次考得不错,物理最让人头疼的三个多选他都顺利做了出来,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倒是王文杰做出了如此之大的牺牲,生物最后一题连题干都没见到,一整个中午都散发着阴郁的低气压,摆着那张酱黄瓜的臭脸一直进了考场。 苏峻平上午理综考得好,下午英语也心情愉快,他坐在窗边,一抬头就能望见一片绿得滴油的树叶,早早做完了选择,还有工夫给作文打个草稿。 考完之后休息一天,那天他难得没有去玩手机,帮他妈洗了一次碗,让杨虹激动地从中午一直念叨到晚上睡觉。 然后又上学了,两位数的倒计时里,上学也无非是做卷子,讲卷子,各科老师把卷子发下来,班主任把u盘一插,聊成绩,划线。 苏峻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排名:四百八十九——比一模只进步了一名。 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呢! 绝对是哪里弄错了! 物理课代表正在发卷子,正放到他桌上他一把夺过,眼睛飞快的在卷子上扫过——他引以为傲的三个多选题,全错。 一个六分,一个没对。 苏峻平面无表情的盯着卷子三秒钟,猛地站起来把卷子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趴下睡觉,一副摆明了拒绝与外界沟通的姿态。 不知趴了多久,胳臂压迫眼球弄得他眼睛酸痛,一句话逼他把头抬了起来。 谢老板说:“恭喜陈一霖通过了保送考,从明天开始,他就不用来上学了。”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苏峻平抬起头,看到陈一霖一步步走到讲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7 台前,做一个简短的感想发言。 他因为压眼睛,现在望哪里都是一片糊影,谢老板就是个红光满面的肉球,正红着脸十分高兴的拍手鼓掌;陈一霖穿着白衬衫背后是墨绿的黑板,风一吹衣衫摆动就像是要羽化而登仙。 他搓着衣角,好像有些局促,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了几句话,也不过是老掉牙的内容,苏峻平反正是一句都没听清,他只是看着他,那天的风格外的大,吹得衬衫都鼓了起来,白帆船起航,马上就要飘走了。 他瞥到了旁边投影板上的名次,心中难免怅然。 于是他又埋头回去睡觉了。 他眼睛不好,不知道陈一霖一直直直的盯着他看。 陈一霖向来是不敢的,可是他马上就要走了,他本来想着至少能挨到高考结束,现在却凭空少了五十天,一时间心中酸甜难言,最终还是感情占了上风,把那个人的身影深深的刻在眼睛里,好好的用目光摩挲了两遍才浅浅一鞠躬,走下台。 保送考是先笔试后面试,面试的时候要求他临场发挥,用英语做一段的五分钟的演讲,大部分人都是做了自我介绍,陈一霖在这之前准备的也是自我介绍,他还整了几个漂亮的复合句。可是在站在那五个老师面前,旁边窗户大开,绿色的窗帘和白色栀子花的香味一同飘了进来,他被那浓郁的花香一冲脑子,脱口讲了一个赎罪的故事。 他讲错了好几个句式,陈一霖说完以后都觉得自己过不了,出乎意料的面试却拿了全场最高分。 虽然面试不止这一个项目,但他心中隐隐觉得,就是那个演讲打动了人。 是真情打动了人。 他回座位的时候经过苏峻平,见他埋着头,轻轻用手指勾了下他的头发丝,很轻,苏峻平没有发觉。 亲爱的。 再见了。 苏峻平没听他说什么,直到上生物课了才被王文杰推起来,突然发现班里头一阵骚动,好像在传阅什么东西。 苏峻平去向消息最灵通的王文杰打听:“都在搞什么,都没人理小鲜肉了。” 王文杰露出了神棍的微笑:“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学霸宝典秘籍,一本只要九九八,买齐能打九八折!” 苏峻平给他一掌:“说人话行不?” 王文杰翻了个白眼:“你耳朵聋的啊,刚刚班长说他把他的错题本捐出来送给大家,你没听见吗?” 苏峻平皱着眉心里头一丝酸酸的嫉妒钻了出来,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消灭了这个苗头,可还是不舒服,说:“拿来我看看。” 王文杰:“都在传,受欢迎的不得了,我这有向班长偷偷讨来的笔记,你看完赶紧还我,他笔记可不答应外借的啊。” 他们偷偷摸摸从下面传过来,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小鲜肉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把书一卷给了他们脑袋各一下,幸好苏峻平经验丰富动作奇快的把笔记给塞桌肚里,不然被小鲜肉抓到了,又是一顿臭骂。 被小鲜肉警告过后他就不再说话,认认真真听了一节课。 下一节是最后一节课,也就是自习,陈一霖去人家学校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整理好了书包就出了班门,脚步坚定的走了。 苏峻平托着腮看着他笔直的脊梁发了好一会呆,直到被王文杰喊了他才手忙脚乱的去翻陈一霖的笔记本。 他先翻的是数学笔记本,先列了个总纲,把几本书的重点都简单串了一下,他翻过来,第二页用红笔写了几个大字:在学习一门知识之前,必须先了解它的系统。 苏峻平觉得怪怪的,也没多想,又翻了过去。第三页就是详细的知识点了,还有谢老板后期补的公式,第四页是一道例题,关键步骤用蓝笔写了,旁边用红笔写了做题的核心思想和方法,他又往后翻,还是如此,有时候红笔还会写“第二小题难度系数太大,耗费时间太多,建议写关键公式捞分,不必算全”,或者大题旁附上改成选择填空题投机取巧的做法。他翻到最后,陈一霖用红笔端端正正写着“回归课本”。 他心中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他赶紧又翻开了另一本,是英语,里面的语法极其详尽,每道例题都分析的透透彻彻——看到这儿苏峻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不是陈一霖的笔记,是专门写给他的笔记。 他合上本子,觉得眼睛被那几个红色字迹刺得生疼,红墨水从眼睛灌进去淌到心窝,轻轻掐了一下他的心尖嫩肉,又疼又痒。 他对王文杰说:“阿霖给你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王文杰:“没说什么,看上去还挺舍不得的。” 他看着撒谎如喝水的文兄,翻了个白眼转过去继续翻笔记。 陈一霖早就发现他在恶补学习,可惜拉下太多,他帮他好好准备了笔记又怕直接送出去尴尬,只能托王文杰转交。苏峻平明白了陈一霖的那份细心,也干脆装作不知道。 他不能辜负他的心血。 就算是啃,也得把它啃下来! 二模以后谢老板也单独找他谈过话,发现他渐渐跟上节奏之后,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哎哎哎,苦瓜脸干什么,才一个月就要放弃了吗?” 苏峻平摇摇头说不是,谢老板:“大声点!” 苏峻平手贴裤缝脖子一扬:“不是!” “很好,”谢老板拉开个椅子让他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果汁,“喝一点,维生素多,对身体好。你啊,也别急,你自己也应该发现了你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年段才进了一名,相当于没进步——你是不是觉得很失败?”苏峻平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激动的一拍桌子,“不是的!我告诉你,你这个叫做冰原期,你的知识都被冻起来了,是个瓶颈,只要你能坚持,量变引起质变,就像春天来了雪化了花开了,你就会发现自己做题目一下子速度变快准确率提高了! 相信我,你这种情况不少学生都碰到过,就是个分水岭,能突破的都会很好。 你现在需要的是继续学,好好学,把你的碎片化的知识全部串起来,灵活的运用起来。还有就是端正心态,不要急也不要懒惰,能行的!” 苏峻平默默喝完了果汁,被灌了一肚子堪比传销大法的鸡汤,觉得自己身心都受到了洗涤,愉快的把头扎到鸡汤大海里一去不复返了。 各科的老师见他成绩上去,也开始从抓基础变成了攻克难题上,尤其是“雌孔雀”,苏峻平后来才知道“雌孔雀”资历老,连年段长见她都得退避三舍,教学老辣得很。 她除了教他英语之外,还教他如何整理自己的时间,比如晚上吃夜宵的时候在脑子里对今天所有的知识点进行总结,哪里卡壳了吃好赶紧针对性的复习一下;把单词写在便利贴上,每天中午回来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8 吃饱了撑的就瞄几眼,熟了换下一张;碰到难题要学会投机取巧等等。 苏峻平听了她的话,把手机和电脑全交给老妈保管,防止自己心智不坚定。 他还在墙上门上贴了写单词的卡片,每天早饭前读小短文,硬生生啃了不少的词汇量。 关于理科一方面,数学谢老板开始教他后面三道大题的第二小题如何尽量捞分,叫他每天都把这些难题做完了拿给他看。这本来是优秀生的小灶,苏峻平交上去的时候有窸窸窣窣的嘲笑声,被他一个一个恶狠狠的瞪了回去,从此再没人敢说闲话。 理综他也学会了规划时间而不是一棵树上吊死,每周一次的理综考进步卓越。 王文杰惊奇于他的变化,调侃他说:“峻哥哥你可以啊,一中的第三个传奇就是你了!” 苏峻平停下黑笔,望了眼淌着金汁儿的树叶笑笑:“是啊,我是要当海贼王的男人,one piece我来啦!” 王文杰骂他去你的,没个正经。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斤两,那用两个月从专科跳到重点的天才他是万万比不上的,他保持这样的势头下去,也就是个普通的本科,在二本和一本线中间徘徊,毕竟他之前掉的太多,老天爷是公平的,他有什么资格让老人家另眼相待呢? 况且,他这样子,已经竭尽全力了。 早就说过,苏峻平有一堆如黄河泛滥的自尊心,他做不来哭嘤嘤的向人家抱怨,反而是断了腿也要硬撑着走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所以王文杰看他平常还能开开玩笑,实际上精神累得不行。 偶尔实在是做题做的脑袋疼他会发发呆。 命运真是奇妙。 一年以前,他还穿着限量版锃亮的球鞋,插着口袋嘲笑那些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结果一年以后,没有人想到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规规矩矩做在座位上,一遍又一遍的推算题目。 一年以前,他喜欢的女孩子标准都是朝他妈看齐,结果一年以后,他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虽然他也不赖就是了。 苏峻平想到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赶紧警惕的望了望周围,发现大家都低头没发现他的失态,他擦擦嘴也低下头去做题目。 苏峻平这么拼的结果首先是度数直线上升,升了一百度,这都是归功于他不规范的坐姿。还有就是瘦,肉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他中饭晚饭经常是边做边吃的,或者食堂太糟直接吃饼干泡面,再加上睡眠少,怎么会不瘦呢? 苏峻平脸上原先有些婴儿肥的肉,现在完全没有了,杨虹心疼得很,变着花样给他做菜就盼他能多吃点,苏峻平夜宵匆匆塞到嘴里台子一抹就摊开书做题。 日光灯镶嵌在一个油腻腻的塑料壳子里,灯光也显得昏暗不少。 苏峻平进门就说渴死了渴死了今天班里没水,杨虹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现在她触手去碰,已经凉了还一滴没喝。 她看着苏峻平做到一半丢开揉揉眼睛,他的睫毛是遗传了她的,比一般男生翘得多长得多,垂下微微眨动的时候就像一只翩翩的蝴蝶。 可惜他不怎么爱惜这只蝴蝶,粗暴的揉法揉掉了好几根睫毛。 杨虹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再这样揉下去,眼睛要感染的。” 苏峻平在妈妈的威压下,不情不愿松了手。 杨虹看着他扁着嘴笑了一笑,往自己那儿勾了勾手:“过来,妈妈帮你掏耳朵。” “等下,我要做功课。” “等一下做又没关系,题目是做不完的,好久没帮你掏耳朵了,过来。” 苏峻平想了想,乖乖的贴了过来。 她把他领到灯光下,柔软的手掌轻轻盖上了他的眼睛:“闭上眼。”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这个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苏峻平哼了一声把眼睛闭上,眼皮下一片橘红像熟透了的橘子,杨虹用一根棉棒轻轻的蹭着耳朵内壁,他靠在她肩上舒服的哼唧,被杨虹一巴掌拍正了。 杨虹盯了他半响开口:“最近学习累吗?” “还好。” “真的?不要强撑哦,我看你最近瘦得不像话。” “这话就别说了,你什么时候觉得我胖过。” “小王八蛋,”她笑着骂了一句,声音又马上低了下去,“我最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谈,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苏峻平陡然睁开眼。 他看她微笑着,声音异常的坚定又柔软:“高考不能决定你的人生,它连决定你生命中的十年都做不到,记住,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前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这种事浪费自己的身体是很不值当的,因为……” “因为?” “因为不管你考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啊。” ☆、第七十章 杨虹说完把头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苏峻平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他伸出手指,按了按她服帖的假发。 他想了一会儿扒拉出一丝笑容说:“有你这样的妈吗,还没考整天盼望着自己儿子考不好……” 杨虹翻了个白眼,苏峻平脖子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我最近整理东西的时候整理到你小时候的照片,那上面的人和你怎么会是同一个呢?” 苏峻平:“……” 杨虹松开了手,他立马不自在的后退几步。他擅长面对那些冷嘲热讽,只要仰着鼻孔望天就好,但他不擅长对付最真挚的感情——柔软的好像一碰就碎。 苏峻平脱离了他娘的怀抱立马把屁股沾到椅子上,大有长坐不起之势,杨虹叹了口气:“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没?不要做了,快去睡觉。” 苏峻平把笔套上盖子,之前手心出汗一滑还戳到了拇指,他好不容易套上了,心不在焉的把卷子理理齐塞进书包,书包的金属拉链反射着瞎人狗眼的亮光。 苏峻平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指,不着痕迹的把他妈挺立的五官打量了个遍,灯光打在她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肖像画。他过了半响才别别扭扭地说:“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不是为了鸡汤才这样的,我只是——”他顿了好一会才说,“我只是想要负起责任来。” 对那些爱我,信赖我,支持我的人,负起责任来。 “放心吧,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放暑假估计胖得连双下巴都出来了。” “好吧,”杨虹掐了把他的脸蛋,“你有分寸我就不多说了,别太累。” 然后苏峻平报了早上想吃的菜单,被杨虹骂了几句难伺候的兔崽子推进了盥洗室。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 不知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09 道是谁开了电风扇把卷子吹得满屋子乱飘,苏峻平追赶着生物卷子,在它堪堪落入垃圾桶之前一把抓住,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夏天来了啊。 三模也来了。 苏峻平把知识点串起来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二百八十四名。 谢老板让他不要骄傲,调整心态,应该还有进步空间。还剩二十天的时候,学校对他们的压力反而放松了,不过谢老板不肯,一直这么压着,让他们保持稳定的状态到底。 谢老板说:“还有一次适应考呢,再接再厉!”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峻平难得发了个呆,他拉开窗帘看窗外的云,碧蓝色的天空和雪白的云,大概是很久没见到这样纯粹的蓝天了,眼睛一瞟就能瞄到天空的残影,白云就像女人的粉扑子沾染上了蓝色的印子。 他吹了一小段跑调的情歌,低下头去把背熟的便利贴揉成一个团,丢进了垃圾桶。 十天后就是适应考。 考试考到如今大家都已麻木,更何况这次适应考简单得不像话,数学的选择题苏峻平都能全部做出来不带一点儿投机取巧。他数学考了一百三十三,拿到那张卷子的时候大家都在感慨要是高考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苏峻平嘴上应付着,不知道怎么想起了陈一霖。 陈一霖的数学一直是一百四以上,他做卷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子行云流水的感觉吗? 虽然知道两份卷子不能比较,可是苏峻平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过了把学霸的瘾。 他总觉得,他离那个优秀得闪闪发亮的人好像近了一点。 最后十天基本停课让学生自主复习,不过谢老板还是在偷偷摸摸的上课。 除了停课,他们还请了一些专家老师来讲座。那些出题组的专家在老早之前来过一次后就被关了起来,现在还能在报告厅拿着个话筒喷口水的都是无知的良民。 “雌孔雀”也被叫上去讲过,因其毒舌引的一群男生拜倒在旗袍下大呼过瘾 。 还有就是心理辅导室的开放,学校还组织每个班级搞一场减压班会课。 陈一霖虽然早就被录取,但他也是班级的一员,所以也被谢老板请了回来。 他是在班里张牙舞爪的时候溜进来的。 团支书代替班长做了个慷慨激昂的演讲,然后直接点开ppt玩起惩罚游戏来,音响开到最大,又关了灯拉了窗帘,只有投影仪发出幽幽的光,一群家伙像嗑药了一样疯狂的大笑,陈一霖开门进来的时候手一抖,险些把门又给关上了。 听见前门的嘎吱声,肖伊苓敏锐的转过来,忽然撑着桌子哈哈哈笑得不能自己。 她一拍桌子说:“班长来晚了,要玩惩罚游戏。” 众人连忙说好,唯恐天下不乱的团支书从讲台底下搬出一箱啤酒,说:“班长我们也不难为你,你就一口把一听啤酒干了,兄弟们就原谅你,诶嘿嘿。” “嘿嘿嘿。” 肖伊苓一巴掌糊他肾上,陈一霖虚弱的扶着腰看着啤酒说:“……这样不好吧?” “这有什么啊,还有人玩屁股写字呢!我们都知道你脸皮薄,给你整个轻的,快喝!” “快喝!” 肖伊苓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腰说:“班长,老实从了吧,不是说‘感情深,一口闷’吗,咱们谁跟谁呀,你说对吧?” 陈一霖被她拍得腰疼闪了过去,肖伊苓笑嘻嘻的用手撑着讲台,投影仪的光打在她粉红的脸上,陈一霖忽然发现她原来已经醉了。 难怪力气这么大。 一群家伙拍着手说:“感情深,一口闷!”陈一霖十八年的岁月里从来没喝过酒,一拉开拉环抿了一小口就喉咙一紧感觉想吐,他皱着眉艰难的咽了下去,脸蹭一下就红了。 然而气势高涨,大家都拍着手,声音振聋发聩,光线又昏暗,陈一霖觉得头疼了起来,就在这时候苏峻平突然站出来,一把抢过了他的啤酒。 苏峻平看也不看他,只是站在幕布前,高高举起啤酒说:“别难为他了,我来喝吧。”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他喝得快有不少漏了出来沿着下巴一直钻到领子里,陈一霖看着他雪白的脖颈,啤酒的痕迹,突然伸出了冲动想把它们仔细的舔干净。 陈一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脸越发的红了,苏峻平眼角余光瞥他只当是喝酒喝的。 好不容易喝完一听,苏峻平趴在讲台上咳嗽了半天,陈一霖伸出手想碰他,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伸出去的手又悄悄缩回来,等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苏峻平已经抹了嘴巴走回了座位。 还有人想逼陈一霖喝酒,王文杰出来打哈哈:“够了够了,万一班长喝醉了拉着我们讲高数怎么办,我可一点都不想听见扫兴的话题。” 他们还真怕陈一霖喝醉了干出什么,毕竟他只喝了一口脸就红得像要烧起来,于是宽宏大量饶过了陈一霖,陈一霖默默找了个角落缩着。 已然是个醉鬼的团支书居然还想起后面的环节:“兄弟们,现在我们每人发一张白纸,再发一沓的便利贴,把白纸贴背上,然后每个人在便利贴上写对别人的评价,再贴白纸上去,怎么样?!” “好好好!” 一行人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感受到背后一掌又一掌,穿透纸力,苏峻平好奇了半天,好不容易捱到能取下来的时候,他赶紧让王文杰帮他拆了白纸。 有妹子写的:好好学习,你能行的! 真是宛如教科书般的励志。 有糙汉子写的:高考完开黑开到爽! 不愧是兄弟,他确实遐想已久了。 有糙汉子伪装成萌妹子写的:俊哥哥人家好喜欢你哦! 字丑就算了,居然还写错别字…… 他面无表情脑中吐槽手上翻得飞快,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那隐隐约约的感觉在他看到一张便利贴的时候,浮出了水面。 一手清秀又有张力的字。 陈一霖写着: 要平平安安。 他想起杨虹对他说:“你考差了我也爱你。”爱他的人,从来不要求他,不苛责他,他们只是爱他,打心眼里希望他有一个健康、快乐、安稳的人生。 人生何其短暂,而欲望何其沉重,他们怎么舍得他来背负呢? 他鼻子一酸,眨了眨眼睛去看陈一霖,陈一霖垂着脑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在理便利贴。他突然后悔没有给陈一霖写一张,他揣测着陈一霖的心情,他一定很难受吧。 陈一霖确实难受,但是又带着某种意料之中,苏峻平在知道陈一霖喜欢自己的事实后,还能同他心平气和的相处他已经该感谢上天了,至于多余的,那是奢望。 之后两个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疯闹以后快到吃饭时间,大家抓紧时间毁灭证据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0 ,陈一霖也回了家。 再然后就是高考了。 高考前几天杨虹去陈一霖店里买点心吃,他奶奶是很喜欢嘴甜的苏峻平的,知道他要高考了,不肯收钱,还拉着杨虹的手絮絮叨叨了好久。 奶奶说:“天宁寺的文殊菩萨老灵光哩!侬去拜拜!拜好后个状元糕一定要小孩吃掉,心要诚,心诚就灵光!” 老人家讲个没完,杨虹是不信这一套的,但知道她也是好心,而且是长辈,没法反驳,只能默默听着。 陈一霖本来在后面做点心,听到这忽然插嘴:“奶奶,绿豆不够了,袋子里还有吗?” 奶奶一听忙去麻袋里探,和杨虹匆匆打了招呼,这才让她摆脱了老人家,她冲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笑了笑。 陈一霖只是微笑。 高考那天老早就开始限车道,陈一霖也起了个大早,奶奶先赶去了店铺,他在家洗衣服。 天气真好。太阳金灿灿的,他把衣服在阳台的竹竿上摆成一列,风一吹一排都开始呼啦啦的响,肥皂湿漉漉的香气一股脑儿的拍到了脸上。 陈一霖把手擦干,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舒服的险些睡着。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穿拖鞋的时候手随便往沙发上一撑,忽然感到一点异样,他低头一看,自己撑着的是奶奶时常念叨的一本佛经。 陈一霖忽然不动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把佛经拿起来,缓缓的翻开了第一页。 他不信佛,他是个唯物主义者,他知道在这场竞争中惟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但是—— 但是——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仿小林一茶的俳句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 然而。 ☆、第七十一章 高考英语考完后,不论考得如何,都一拥蜂背着书包蹿出了教室,要考一本的只能苦哈哈的去食堂吃顿糟糠饭,毕竟明天还要考自选模块,不能放松。 不过话是这么说,苏峻平心里头已经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明天的半场考试不过是一个尾巴。 今年的数学好像很难,回家看新闻一致认为是八年来最难的数学卷子,苏峻平做的也挺吃力,但他做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慌。 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平常的模拟考期末考做不出题急的要死要活,可真到高考的时候,他却一点都不急了。他的灵魂好像被抽离,居高临下的看着躯壳不停的演算,他甚至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周围的人紧蹙的眉头,汗津津的手掌,抖动的笔尖——他甚至心情愉悦的想笑,没什么,就是很高兴。 苏峻平自己也讲不清为什么这样的轻松,为什么这样的高兴,但他就是想笑,他笑嘻嘻的考完了四场考试,最后一天的晚自修他在教室里翻着书,心里头没有一点波澜。 自选考完之后时间还早,他本来是关照过杨虹别来学校等他的,但他出校门的时候,瞥见了她撑着把太阳伞,歪着脑袋看他。 苏峻平自然的把伞柄接过去:“我跟你说了别来接我,多大点事啊。” 杨虹笑眯眯的斜觑了他一眼:“我本来不打算来的,只是后来想到要带你出去吃饭,你回趟家再出去纯属浪费时间,干脆来这里等你了。” 杨虹穿着雪白的棉裙子,头上顶着苏峻平送的那顶玉米叶编的帽子,玉米叶子被漆上玫红的,碧蓝的,金黄的,鲜绿的颜色,真是漂亮极了。 苏峻平看了眼她微红的脸蛋,说:“妈,你看上去像十八岁!” 杨虹轻轻一笑:“听到出去吃饭就这么会讨好我啦,你今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夸夸我?” 苏峻平嘴角一撇:“我像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我才不稀罕吃饭,要吃饭也该等成绩出来了,知道自己考上清华北大了再吃。” “那如果你没考上怎么办?” “那就不吃了。” 杨虹招到出租车,自己钻进了副驾驶座:“这可不行,妈妈我赏罚分明,这是犒劳你这么多天的辛苦。” “我没觉得辛苦。” “那就是犒劳我自己教儿有方行吧?吃个饭就别这么唧唧歪歪的了。” 苏峻平对亲娘的厚脸皮所震惊,一路上还真没有说过话。 杨虹老早就订了个在窗边的位置,刚坐下没多久菜就上来了,都是清淡的养生菜。 虽然清淡,味道却够鲜,苏峻平听见推门的嘎吱声一抬头,正好看见那个油头粉面的爹,搂着个油头粉面的矮脚狗进来——这可真不是苏峻平刻薄,他长这么大最多见到上下比一比一的,头一回见到上身比下身还长的,震惊之下就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他们好像没瞧见这对母子,自顾自点了菜到一旁等去,苏峻平又偷偷摸摸看了几次,杨虹也发现了。 她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专心吃你的饭,你看刚上来的红烧牛腩你喜欢吗?这个不知道怎么做的,就是比家里烧的好吃。” 苏峻平夹一块放到嘴里,唔了一声表示认同:“确实好吃。哎,你说苏文和那个女的什么关系啊?” “你管他什么关系。” “我怀疑在离婚之前就勾勾搭搭黏在一起了。” “你看见了?” “没有。” “没有就闭嘴。” 苏峻平哼哼两声:“老树开花,也不照照镜子,真不要脸。” 杨虹叹了口气,正好这时候煲仔饭也上来了,她站起来给他盛了一碗堵住他的嘴:“少说两句吧,反正我们都分开了,你管他找不找人过呢。”苏峻平还想再说什么,杨虹又添了一句:“这种人哪值得我们花心思去想他。” 苏峻平一听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去管他们,俗话说的好,王八配绿豆,油头粉面的就应该配油头粉面的。 苏峻平那天过完了都还没觉得自己放假,但当第二天他睁开眼,扭头去看闹钟发现才六点四十又回去睡,待他彻底醒过来已经十点了,这时候,他才有了放假的感觉。 杨虹把电脑和手机都还给了他,他除了打游戏看电影,还顺便和同学聊聊天。 群里面就去哪儿吃散伙饭聊得热火朝天。 好不容易敲定了地点和时间,大家又为菜品争吵不休,苏峻平看得头都疼了,只说定下来喊他,他带上钱去了就是。 那天他推开了厚重的门,一眼就看见了陈一霖,王文杰冲他挥挥手:“左护法,这里!坐这里!” 他走过去,发现这不就挨着陈一霖嘛。 苏峻平心底是想和他坐一起的,但又怕陈一霖别扭,两厢犹豫着还是王文杰粗暴简单把他摁到了座位上,完事。 陈一霖一直垂着头,摆弄着手指,苏峻平看到了他藕色的指甲,一个个修剪得干干净净,直叫人想拿过来把玩。他正看得出神,陈一霖突然抬头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1 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苏峻平连忙道:“好久不见。” 打完招呼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苏峻平为避免尴尬忙刷了会儿手机,可惜那些个方块字让人眼花,他深深吸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九月十几。” 苏峻平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微妙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连带着这一桌的说话声音都轻了不少。 幸好左右逢源的王文杰回来了,他刚灌了谢老板两杯酒只把人家灌得面红耳赤,气势高昂的一拍桌子说:“兄弟们喝酒了啊!” 然后他一把抓住苏峻平的肩说:“我和左护法是老相识了,左护法初中的时候可能喝了,大家千万别客气,来车轮战啊!” 苏峻平反应不及只喊了一声“王文杰”,就咬牙切齿的看见几个男生端着酒杯朝他走过来,苏峻平无法,只好一饮而尽。 后面击鼓传餐巾纸他被逼着喝了两杯酒,唱歌忘词又被逼着喝了两杯酒,酒过三巡苏峻平脸已经红得像皮薄汁多的番茄,一戳就破。 王文杰还想要他喝,被陈一霖拦了下来,他只说了两个字。 他说:“好了。” 陈一霖一扬眉,露出漆黑的眸子,美是美的,但美得不近人情,王文杰讪讪把话题转了过去,陈一霖微微笑了一下,那点骇人的美立马藏了起来,笑着像阵温暖的风。 王文杰去折腾胖子兄,陈一霖正低头舀汤,忽然被人拉了拉袖口,他偏过去,苏峻平轻声对他说:“谢谢啊,不过我没醉。” 陈一霖瞧他一眼,摆明了不信。 苏峻平坐直了自己也舀了碗汤,那副一声不响的乖巧模样惹得陈一霖看了好几眼。都说醉鬼最听不得人家说他醉,苏峻平安安静静的也不争辩,好像真保持了些清醒。 当然后来吃完饭转战ktv的时候他发现苏峻平连条直线都走不出来,那清醒都是装的。 包厢里灯光暗沉沉的,喝酒壮胆的家伙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直接又要了一箱的啤酒,男男女女开了啤酒边唱边喝,不知道是谁开了灯光效果,五彩的颜色在墙壁和天花板上乱窜,更叫人头晕。 陈一霖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太过混乱和浑浊,他被众人推着唱了一支歌,大家还要他唱第二支的时候他尿遁逃了。 娱乐场所的厕所灯光也是昏暗的,也许他们是想用橘色灯营造出暧昧的气氛,可毫无情调的陈一霖却认为是灯泡太旧。 他洗了把脸又重新回来,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像奶狗在叫唤一样。 他喊:“阿霖。” 陈一霖心尖肉一跳,顺着声音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苏峻平,苏峻平背对着他拉着一个人的衣服下摆,奶声奶气地喊:“阿霖。” 被他抓着的人正是肖伊苓。肖伊苓苦哈哈的对苏峻平说:“班长有我这么矮吗,就算有,你不能连性别都不分了吧?” 说着就把下摆往外扯,苏峻平死死攥着,这醉鬼力气奇大下一秒就要扑上来,还是陈一霖眼疾手快的从身后擒住了他,花了老大的劲儿才掰开了那人的手指,肖伊苓赶紧逃了。 他被掰手指的时候面目狰狞大有和人拼生死的架势,一旦十根手指都被掰开了,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恹恹的垂着脑袋缩在角落里。 陈一霖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 陈一霖的掌心凉,他舒服的蹭了蹭卧倒在他的怀里,陈一霖一边摸着背,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苏峻平的胸膛轻轻起伏,那点滚烫的鼻息都喷在他脖子上,陈一霖又痒又烫脑子也跟着神魂颠倒,一会儿想紧紧搂住他一会儿想逃得远远的,他忍不住说句话来转移注意力。 陈一霖干巴巴地问:“你找阿霖干什么?” 苏峻平:“你是阿霖吗?” 陈一霖权衡再三,说了句不是。 苏峻平一把推开他:“滚!” 陈一霖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滚到地上去,他爬起来看苏峻平,苏峻平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无辜。 他叹了口气,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之后大家发现这个醉鬼逮着谁都喊阿霖,男女老少胖瘦美丑只要是个人就不放手,大家吓得争相逃,幸好他虽然力气大,但是老老实实只缩在角落里,不主动过去他是不会搭理的。 再然后有勇士去逗他,被他胖揍了一顿后发现苏峻平脚下五个啤酒瓶,再加上他吃饭时又喝了不少,难怪醉得这么厉害。 他们闹哄哄一直折腾到了晚饭的点,清醒的都走了,只剩下沙发上三三两两的几个醉鬼,有一个在喊妈妈,有一个在睡觉,一个对着通讯录一个个不停的打电话,哦对了,还有苏峻平蹲在角落里装蘑菇。 作为班长,他任劳任怨打了电话把醉鬼们一个一个送走了,只剩下了苏峻平。 陈一霖完全可以像前面那几个一样把苏峻平送走,但他有私心,一个隐蔽的空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太渴望靠近,但他又害怕看到苏峻平厌恶的眼神,现在他醉醺醺的什么也不知道,如果—— 陈一霖猫似的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他弯着腰,只要再低一些就能够上苏峻平的嘴唇,可是当苏峻平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跳,觉得自己龌龊的心思被照得无处遁形,惊慌的就要拉开距离,却被苏峻平死死拽住了衣摆。 苏峻平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是阿霖吗?” 陈一霖也看了他好一会儿,就着如雷的心跳声,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秒他被苏峻平整个人扑到沙发上,沙发再软陡然撞到也是疼的,他的脑子被这么一撞干脆成了浆糊,还是一锅咕噜噜冒泡的浆糊,苏峻平趴在他身上,在他反应不及的刹那吻了上去。 这下好,浆糊彻底沸了。 舌头是热的,轻轻扫过口腔还有啤酒特有的淡淡苦味,虽然苦,但又格外的清爽,陈一霖楞了几秒才试探性的戳了下他的牙床,那就像是个信号苏峻平一下子发起疯来,那后面就不能说是吻了,该说是啃,是咬,陈一霖也跟着他发疯,他捧着苏峻平的脑袋整个人都激动地发抖,忽然听到笃笃两声。 陈一霖一下子弹了起来。 服务生说时间快到了要续费吗,陈一霖说了不用把他给打发走。 他抬眼望去,苏峻平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抠沙发的纹路。 这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个世界天大地大,有不尽山川美景,有不尽金钱美人,有不尽权势欲望;可这世界又这么小,小得只能承载他们两个人,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 陈一霖伸出胳膊把人搂了过来,房间里所有的光好像都压在苏峻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2 平的眼角,顾盼生辉,他格外温柔的吻了一下:“乖,咱们回家去。” 原来小峻也是喜欢我的啊。 陈一霖想。 我这样腌臜龌龊的人,也能被人喜欢,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苏峻平醒过来,宿醉的脑袋疼得快炸了,虽然他喝得烂醉,但记忆里有些印象,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滚到盥洗室去照镜子,嘴唇被咬了个口子,他心中大骇,又滚到电脑前赶紧去问王文杰。 苏峻平:昨天送我回家的是谁? 王文杰好好嘲笑了他一番才告诉了他答案:班长。 苏峻平捂住脸滚到了床上。 他心中巨浪翻腾血液往脑袋上涌险些就体会了一把脑血栓的感受,滚了好几个来回直把床单滚成抹布才停下来,热血退去,他慢慢的放下了手。 就算明白了心意,他们之间也已经错过了。 若干年后,同学会上两人也只会为当初的荒唐事笑笑。 窗帘半拉着,太阳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阳光好得就像情人间的亲吻。 填志愿那天,苏峻平填了挨着陈一霖大学的一个学校,他去查过了,真的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钟就能到了。 但是大学四年,他一次都没去过隔壁。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是在周末,然后这文就完结啦,番外再说吧,礼拜天记得来哦~ ☆、第七十二章(完) 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里写道:“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那段话,是苏峻平在《读者》上看到的,他向来对这些杂志不感兴趣,但杨虹为了培养他高尚的情操订了一份,苏峻平实在闲得没事也会顺手一翻。 然后他脑子里冒出了“啊,原来如此”的想法。 那些愤怒、猜忌、错过到头来都不过是因为爱,爱是脆弱的胆小的纯粹的,所以要在上面盖一件华丽的衣裳,把自己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衣衫太华丽,把自己也给绕了进去。 大学的时候,虽然苏峻平没去过隔壁,可是他们实在挨得太近,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这里。 他传闻有一个帅气的耳后有颗小痣的男生大受欢迎,追他的女生能赶上一个加强连,连系花都明里暗里的送秋波,可惜这位小帅哥两耳不闻窗外事,硬生生喀嚓一刀切断了姑娘们的情愫,成了不少人的白月光。 苏峻平也被女孩子追过,他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理由连之前的自己都不相信:要好好读书。 这条狗屁理由旁人开始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后来才发现,他是真的说到做到,日日泡在图书馆,无趣的像传达室的老头,没有一点青春的可爱。 不过偶尔,真的是偶尔,苏峻平被室友拉出去吃饭,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喝着酒,喝完了苏峻平就会坐在座位上,孤零零的吹一支情歌的口哨。 他高中时是ktv的常客,脑子里现在还存着不少情歌,逮着谁就唱谁,都是断断续续的调子,大家听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以后就再也不要带他来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打下了最后一行字。 蛋挞:这个故事……很无趣吧? 对面的网友没有说话。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omont的回复,却等来了电梯维修工。 维修工扯着嗓子大喊:“里面的人注意了啊,靠边抓扶手,小心了啊!” 苏峻平漫不经心地挪过去,一只手抓住扶手,另一只拇指灵活的刷着页面。 omont还是没有动静,他看了几章小说电池却咣当一下跳出来叫他连接充电器,苏峻平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情不愿的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离了手机他就无事可做,这狭小的金属空间更是叫人连欣赏都没有力气,他眼珠子不安分的转了半天,最终还是落到了陈一霖身上。 陈一霖一手抓扶手一手刷手机,公文包夹在腋下,那公文包是漆黑的,越发衬他衬衫的白。说起来这年头穿白衬衫的男人也不多了,能把白衬衫穿得好看的人就更少了。 陈一霖的衬衫塞在纤细的腰里,用一根皮带箍住,他微微前倾,好像苏峻平一伸手就能握住似的。 苏峻平呼吸了一口沉闷的空气,觉得胃隐隐作痛,他决定开口转移注意力。 苏峻平说:“去年的同学聚会你参加了吗?” 陈一霖目光从手机上抽离:“没有。” “我也没有,文兄一直在跟我抱怨说我不来捧场,今年的聚会你去吗?” 陈一霖眨了眨眼睛,思考几秒才道:“最近有点忙,如果能请出假的话我就去。” 苏峻平心里叹气,面上还是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你是金融专业的吧,金融忙起来要人命啊。” 陈一霖点点头:“小峻……我记得你也是金融的?” 苏峻平笑道:“是啊,同病相怜,我现在去实习的那个交易所可欺负人了,加班起来真是没钟点,在里面关两小时就能忘了吃饭睡觉……” 他要把气氛炒起来,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能包装了讲得绘声绘色,活脱脱一被地主压迫的农民,况且金融业确实也苦,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陈一霖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都说不出话。 最后苏峻平礼尚往来的做了总结:“我就这样了,你呢?” 陈一霖似乎还沉浸在苏峻平的悲惨遭遇中没回过神,直到苏峻平又喊了他两声,他才局促的搓了搓手指,低下头去说:“我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时常做梦梦见苏峻平,也时常在发呆的时候想象他和苏峻平的再遇,他想了该怎么举起手朝他微笑,他想了好多自然的打招呼方式,他想了好多好多要对他说的话,那些话都一个字一个字打在了草稿箱里,他想得太多可他的躯壳太小,那么澎湃汹涌的情绪被堵在里面,像一口淤血,上蹿下跳着却吐不出来。 陈一霖偷偷掀开眼皮,苏峻平直直的望着他,他觉得脸上发烧立马头更低了,连忙点开草稿箱。 第一个:小峻,好久不见。这几年过得怎样?不管怎样身体健康都是最好的。我前段时间听王文杰说你去交易所那块工作…… 第二个:去年我们两个学校有一场足球赛,我去看了却没有看到你,我记得你运动神经一直很好却不在,真是可惜…… 第三个:我给奶奶打电话的时候听她提起了阿姨,阿姨一直照顾我们店里的生意,送点小东西也不肯收,真是太可气了,阿姨有时会说起你…… 第四个:…… 陈一霖把烂熟于心的草稿翻了个遍,挑出一个最合适的张嘴要说,电梯忽然咣当巨响,他手一滑险些把手机摔了出去,陈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3 一霖一抬头,看见苏峻平跪倒在地,他连忙把手机往上衣口袋一插去扶他。 陈一霖揽住苏峻平的肩说:“小峻!” 他说着就要扶他起来,可一低头却发现苏峻平面色发白,嘴唇白得几近透明,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声音都变了调:“小峻!” 苏峻平扯了个难看的微笑:“不行,我……两顿没吃,饿得胃疼……” 苏峻平胃疼的像钻子在钻似的,他用手狠狠的拧着腹部的肉,陈一霖费劲把他手指掰开,手掌覆了上去,轻轻的揉着,一边揉一边心惊胆战的去看他的脸色。 苏峻平头发整个都汗湿了,湿得好像发丝能滴下水来,他紧紧咬着后槽牙,陈一霖心疼得不行,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哆嗦着打开了公文包。 他把一个东西塞进苏峻平嘴里。 苏峻平唔了一声,皱着眉看到他抓了一把糖放在他手心,话梅味的,咖啡味的,红豆味的,清凉味的,原奶味的——大白兔奶糖。 苏峻平最喜欢吃的糖。 陈一霖摸着他的脸心疼地说:“你多嚼一嚼,别噎着,我剥给你吃。” 苏峻平有那么一瞬间连疼都忘了,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鼓着腮帮子运动,他垂头看着陈一霖像骑士一样单膝跪在他身边,一手揉着他的胃,一手剥糖纸。 夏天,气温高,糖就算包了糯米纸也化了,陈一霖小心翼翼的把糖从纸上撕下来,再小心翼翼的递到他嘴边,说“啊,张嘴”,眼睛里的水比太阳还要亮。 他整个人都停住了。 陈一霖焦急的声音好像飘远,胃钻心的疼好像也飘远,他的目光贪婪的落在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上,他的目光像是一只手,一路往下叫陈一霖禁不住颤栗起来——忽然,苏峻平的眼睛不动了。 陈一霖过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浑身颤抖的看向了他目光所指之处——他的上衣口袋。 那个口袋很浅,苏峻平能把屏幕内容看得一清二楚:包括omont的聊天界面。 苏峻平:“你——” 陈一霖像是被电刺了一下狼狈地跳到角落里,背对着他,佝偻着背,让人瞧不见一点神情。 苏峻平看着他自动屏蔽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他心里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这愤怒居然迫使他站起来,走到陈一霖身边,强硬的把他的脸给掰了过来。 陈一霖低着头说:“……对不起。” 苏峻平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你他妈整天躲着我干什么?啊?我是瘟神还是扫把星啊让你整天躲着我,你干嘛躲着我,一开始就是这样,我和你说话你都是爱理不理的,只有我整天黏在你身上,好不容易咱俩熟了你又一下子逃得远远的了!陈一霖你他妈听我说话,给我把头抬起来——”然后,他看到了陈一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蓄满了泪水的眼睛,他那神情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你哭什么?” 陈一霖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一样,他固执的不说话,就是死死的瞪着苏峻平,像是要把苏峻平瞪出个洞来。 苏峻平从来没见到陈一霖哭过,他泪腺像坏死了一样,只会笑,不会哭。 陈一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都快忘了哭是什么感受了,他娘死的时候他没哭,他被人欺负骂小杂种的时候他没哭,他奶奶生病了靠他一个人扛起一个家的时候他也没哭,可是——当苏峻平温暖的手摸上他的脸,轻轻说“你哭什么”的时候,他一下子决堤了。 苏峻平捧着他的脸不知所措,就看见陈一霖抬起头,隔着镜片恶狠狠地瞪着他,可惜空有气势不消几秒钟眼神一下子软了下来,软成了一汪水,他抽抽搭搭地说:“你就知道欺负我……” 苏峻平捧着他的脸心疼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陈一霖不接受他的道歉:“你就知道欺负我……谁稀罕你啊,谁要跟你说话啊,你以为你谁啊……还不是看我好欺负,就欺负我一个人……” 苏峻平也顾不得自己胃疼了,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陈一霖哭得凶眼泪掉个不停,抹眼泪抹得眼睛都肿了,苏峻平一只手拍着背给他顺气,另一只一把攥住了陈一霖的手说:“那你也欺负我呀,我这个人天生犯贱,你天天欺负我我就长记性了。” 陈一霖恨恨地瞪着他,那只被苏峻平抓牢的手想推开又舍不得推开,看上去反倒是主动攥紧了。 他瞪了苏峻平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要和你好了,你不要同我讲话!” 苏峻平一边嘴上应付着,一边拍开他揉眼睛的爪子小心翼翼的给他吸眼泪,陈一霖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哐当一下,电梯一抖,门缓缓开了。 陈一霖一下子停住了哭声,用公文包挡着脸快步走了出去。 苏峻平紧跟在后,门口站着物业叽里呱啦苏峻平鸟都没鸟他头也不回的追上了陈一霖。 这里是八楼,苏峻平住的楼层,陈一霖住的是十楼,他陡然被空调一吹冷静了一下,脸红得都快烧起来,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陈一霖低头快步走着,数着一块块的地砖,刚踏上一节台阶被苏峻平一把拉住。 陈一霖没回头,闷声闷气地问:“干什么?” 他哭得狠了,说话还带有点鼻音。 苏峻平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强硬的把手指一根一根挤进来同他十指相扣,陈一霖甩了一下没甩掉,反而攥得更紧了,攥得他手指隐隐发痛。 苏峻平动作虽然凶狠,话却是轻柔的:“你晚饭吃什么?” 陈一霖脑子哭干了水分,一时没转过弯来,老老实实地答道:“蛋炒饭。” 苏峻平抬起那十指相扣的手,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背,陈一霖受惊转过来看他,他看见苏峻平面带微笑,楼梯口旁就有扇窗,一整个窗门的阳光打进来,苏峻平的肩膀,面颊,嘴角,他整个人都包裹着金光闪闪发亮,像一座英气逼人的雕塑,只叫人想起美,再没有其他。 苏峻平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动听:“就当是刚刚糖的谢礼,你愿意赏脸和我吃个饭吗?” 陈一霖看着他,久久的久久的看着他,他觉得时间有一个世纪漫长其实只有一秒钟,他点了点头说: “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好不容易完结了呢,真是可喜可贺。 本来应该叽里呱啦一大堆废话的但是刚刚忙完别的事情头昏脑涨,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总之还是庆祝完结,感谢大家的支持吧。这文喜欢的姑娘出乎我意料的多呢,很开心哟。 新文已经在准备阶段了,大概类型是“相爱相杀,肉厚油足,渣攻渣受,黑道背景”的十六字真言(?)吧,大概寒假的时候会放出,还请喜欢的姑娘们继续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4 支持。 然后说到正事,这文是有番外的,预计三篇,我已经写掉了一篇,剩下两篇也不知道该写什么所以就问问你们,我在回复里面挑,当然如果挑不钟意的话就只有一篇番外啦不要怪我_(:з)∠)_ 还有就是延续上一篇的优良传统,发明信片! 但是邮票只有六张了,我现在也找不到邮局orz,所以只能发六张,没有收到的姑娘们请不要伤心。 这六张的分布预计是:回复番外梗被选中的妹子有两张√,发长评的x张√(对啦就是打滚求长评啦好吧我知道我不要脸嘤嘤嘤),如果还有剩下的话就是随机抽啦。 (ps:如果是长评的话,晋江也请发一下,方便我加精保存=3=) 感谢大家的支持,写作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的。 ☆、番外一 今年寒假两个人的假期都格外的短,吃过年夜饭歇了没几天,外套都还热乎着就又赶了回来。 象征着春节的结束——元宵,是铁定在外地过了。 陈一霖站在超市的冷冻柜前,拿起这盒瞧瞧又放下,拿起那盒看看又缩回手,收获售货员大妈白眼一枚。 他和苏峻平的关系……十分的微妙。自从苏峻平请他吃过饭以后,他就怀了点小忐忑,总想着把善意还给人家,他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请苏峻平下馆子,苏峻平挑三拣四嫌油多菜少价钱贵,逼得陈一霖亲自下厨。 陈一霖做过饭以后那就不一样了,本来就住得近,时不时串个门吃个饭,或者是“哎呀我今天多烧了一点菜,你拿去吧”,或者是“今天的水果好新鲜我给你买了一斤”,或者是“这个报告怎么写你帮我看看”,结果就是陈一霖的纯白餐具里多了五颜六色的日式碗,苏峻平的漫画书里夹了几本专业书。 他们俩的关系黏糊糊的,想逃也逃不掉,更何况乐在其中。 今天是元宵节,陈一霖琢磨着买一盒汤圆请他去家里吃,在外面也能凑一个团团圆圆了,可在五花八门的汤圆里,陈一霖却犹豫了。 抛开众多口味不谈,归根到底汤圆还是两种口味:甜的和咸的。 苏峻平是爱吃甜汤圆还是咸汤圆? 他当然可以两种口味都买,但这样就少了惊喜,陈一霖踌躇再三,顶着大妈嫌弃的目光掏出手机,打给了王文杰。 电话那头迟疑的“喂”了一声。 陈一霖似乎也有些羞涩,抿了抿嘴唇说:“元宵节快乐,是我。” 王文杰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就乐呵了:“是班长啊,元宵节快乐,听你这口气就知道找我有事。别客气,说吧,话说你们俩成了吧?什么时候出来聚一聚,你可千万得感谢我这个媒人啊,对了,你没把我的事跟左护法讲吧?他要是知道是我把他聊天室的消息透露给你的,我估计他非得揍死我不可……” 陈一霖艰难地截住了话头:“我想问你个事……小峻他……汤圆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王文杰像是被掐断脖子的公鸭,顿了足足三秒才道:“我的妈呀,你们这群人秀恩爱真是太讨厌了!太、讨、厌!大过年的都不放过我,我要挂了,拜拜!” 陈一霖连忙赔罪,王文杰用一顿烧烤作为等价交换,满意地说:“甜的,最喜欢吃芝麻的,你多买点,齁不死他!” 陈一霖连连道谢,王文杰又仔细八卦了一下他们的进展,顺口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吃什么?” 陈一霖:“咸的。” 王文杰找到了组织热切的聊了一番,最后陈一霖觉得大妈盯他的目光越来越锐利,挂了电话,买了两盒芝麻汤圆跐溜一下跑了。 苏峻平在交易所里加班是常态,陈一霖吃过晚饭打电话给他,没想到老板良心发现,居然准点下班了,现在在外面和同事吃饭,八点就能回来。 陈一霖说:“那你回来了,来我这儿一趟。我有点东西……给你看看。” 苏峻平爽快的说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现在才六点钟,和八点相差足足两个小时,陈一霖洗好碗看了会儿书,半小时才翻两页十足的没效率,他干脆合上书点开电视,遥控板转了一圈又一圈,手机一声“叮铃”他立马捞起来,点开一看原来是做推销的,陈一霖把手机丢开,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禁不住笑了起来。 太蠢了,陈一霖对自己说,真是太蠢了。 不理智,冲动,浪费时间。 可他虽然义正言辞的声讨着自己,却还是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惟一的动作是掏出手机,点开苏峻平的头像,把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 七点半的时候陈一霖陡然焦躁起来,他在客厅和厨房来回走,间或站在窗前瞥一眼手掌宽的街道,天晓得他在瞄什么,灯光那么暗,只能看得出有活物,连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陈一霖走了一会也发现这是无用功,点开搜索界面查找煮汤圆的方法,把一个一个字都印到脑子里,这才又给苏峻平打了电话,苏峻平说刚进小区门,五分钟就到。 陈一霖一听,放下手机,钻进厨房煮汤圆去。 时间掐得刚刚好,胖团子们一个个浮上来,门铃也响了起来,陈一霖拍了拍衣服的褶皱开了门,苏峻平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元宵节好呀!我带了吃的过来。” 陈一霖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天这么冷,鼻子都冻红了,快点进来,我煮了汤圆。” 说着去厨房盛汤圆,苏峻平把保温杯放到桌上,里面也是白白胖胖的汤团,苏峻平接过冒着热气的碗埋头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 苏峻平:“为什么是芝麻的?” 陈一霖立马看向他:“你不喜欢?你不是最喜欢芝麻馅的吗?” 苏峻平:“……可你不是喜欢吃咸的吗?” 陈一霖呆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你不会也打电话去问王文杰了吧……” 苏峻平表情僵了一瞬,默默地把保温杯往前推了推:“……这个是肉汤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的更新频率会比正文晚一两天~敬请期待,虽然我是不会写番外星人 ☆、番外二 一件事太久没有经历的话,就算是极其普通的事,也会变得非常恐怖。 譬如恐针。 苏峻平是在那天的晚上发现陈一霖恐针的,关于那天——那就是说来话长了。 苏峻平好不容易挑了一个风和日丽闲的长草的日子,请陈一霖出去玩。他对陈一霖用的借口是:“没有朋友,一个人在外孤零零的,亲近的只有你了。”眨巴两下大眼睛能挤出一泡泪来。 苏峻平虽然四年不见,但好像比别人长得慢半拍似的,侧脸还有些微的婴儿肥,唯有眼睫毛簌簌的往外长,长得密不透风,轻轻一眨眼那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5 睫毛就重重的一抖,直直盯着别人的时候真叫人招架不住——更何况还是陈一霖那个没出息的。 所以陈一霖虽然明知道他是胡说八道,但还是忍不住心软,排出了一天空白和苏峻平出去玩。 两个大男人出去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总不能轧马路吧? 苏峻平和陈一霖像傻子似的跑到体育馆打了一个上午的篮球,打得大汗淋漓,陈一霖跑去自动贩卖机那边买了听冰可乐,一掏出来就立马拉开拉环,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苏峻平收拾完东西走过来,第一眼是被那满是汗渍的脖颈吸引的,他心猿意马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夺过了可乐。 苏峻平皱着眉头看他:“天气冷,怎么喝这么冰的东西?” 陈一霖咬了咬唇:“突然之间想喝了,好几年没喝过了。” 他一贯克己复礼,却在再次遇到苏峻平之后,像是绷久了的弹簧猛地松懈下来,一下子任性起来,他这种人一旦任性起来别人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峻平瞪了他一会儿,最终只好叹了口气,耳提面命了一番牵着他的手走了。 他在穿马路的时候想起高中的时候,自己嚣张得要命,饭点从来不准时,最喜欢熬夜,像老妈子一样碎碎叨管他的是陈一霖,而如今仿佛报应一样反了过来,不过他很乐意见到这种报应就是了。 两个人打完球吃了顿饭,又去电影院看了场心不在焉的电影,最后吃了热腾腾的火锅,把手插在口袋里,暖乎乎的回家。 苏峻平浪了一个白天,晚上就得赶工,领导给他布置了个任务,并不轻松,有一个地方就卡壳了,真是卡得□□——他往床上一躺,滚来滚去只把床单搓成一块咸菜皮,还是没有想出来。 他爬起来,看陈一霖的头像还亮着,犹豫半响还是敲响了陈一霖的门。 陈一霖开门的时候穿着宽宽松松的睡衣,像是刚洗过澡,面孔被蒸得虾仁似的红,苏峻平脸也立马红了,从门口钻进来一屁股坐下,也不敢看他只说:“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打扰你,我工作上有点问题来问问……” 他和陈一霖都是金融专业的,陈一霖是业界翘楚,虽然还在读研但已经有老板请他去打零工了。 苏峻平一刻不停说了一长串,只说得口干舌燥,陈一霖却只用一个动作止住了他的话头——他站在他背后,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覆着苏峻平的手,轻声说:“拿来让我看看。” 苏峻平只觉一阵热气一下子笼罩了他,尤其是陈一霖的手掌发烫,苏峻平刹那间抖了一抖,心脏狂跳,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陈一霖在问他什么,赶紧指给他看,听了没几句觉得不自在忍不住偏了偏头,预备离他的胸膛远一些。 鼻尖却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他洗发膏的香气,是柠檬的香气。 不知道怎么的,一句话突然福至心灵:他真是个念旧的人。 这个味道的洗发膏,居然用了那么多年。 苏峻平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才把注意力拉回来。他认真起来也是一丝不苟的,这对陈一霖来说也是个难题,他们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问题解决了,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苏峻平忍不住抬头冲他灿烂的一笑。 笑过以后,他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陈一霖的脸还是那么的红。 都过了这么久,洗澡熏得热气也该散了,苏峻平一把攥住他的手,滚烫滚烫的。他皱了皱眉,去摸他的额头,最后不得不承认陈一霖发烧了。 他心里相当愧疚,想是今天打球出了不少的汗,天气又冷又喝冷饮的缘故。 他拉着陈一霖的手,强硬的把他拉到房间换了衣服,再把他塞进车里运到了医院。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儿科紧挨着内科,儿科室里已经呆不下了一路排到外头,年轻的家长抱着裹成粽子样,小孩子们大哭大闹,而对面的内科室却是昏昏沉沉的,安静的可怕。 苏峻平听着孩子的哭闹声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来。他看前面还有两个人,于是把陈一霖安顿在座位上,自己跑去给他倒开水。 等苏峻平回来的时候陈一霖已经进了内科室,同白大褂的医生面面相觑,苏峻平一挤进来就觉得气氛微妙的不对劲,他去瞅陈一霖,陈一霖却低头装死,他再去看医生,医生十分糟心的瞥了他一眼,瞧得他心惊胆战。 医生说:“小兄弟,你劝劝你这位……烧得这么严重怎么能不扎针呢,也就一秒的事,我们这儿护士水平好就像蚊子叮一样连那些个小朋友都不怕的,更何况你这么大个人了,年轻人别以为发烧是小事,这很严重的要引起重视啊……” 苏峻平从那位唾沫横飞的医生那儿艰难的截了一段话出来——陈一霖不肯打针。 陈一霖居然恐针! 陈一霖太冷静了,在苏峻平的印象中一贯完美,是他追逐的目标,然而完美便如同雕塑一样,美却美得生疏,这下一下子有了个肉眼凡胎同苏峻平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苏峻平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惊是喜。 他接过医生的单子,把耳尖透红的陈一霖给推了出去,攥着他的手就要去输液室,陈一霖却像脚底生根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苏峻平心里头火一下子就上来了,重重的一扯他的臂膀,陈一霖被扯得失去重心整个人往他怀里倒,苏峻平一低头就能瞧见他红扑扑的脸颊,心就像冰糖遇热锅,滋一下就化了。 他柔声捧住陈一霖的脸说:“阿霖听话好不好,只是轻轻扎一下而已,有我陪着你一点都不痛的。” 这话说得像模像样似乎真长大了不少,陈一霖睫毛微颤却不说话,苏峻平见他有松动的迹象,立马再接再厉。 “你要是想走就走吧,反正我不走,我的钱包钥匙都给你,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得了。” 说完死乞白赖的找了空位子一坐,旁边有个发烧烧得哇哇大哭的小孩儿,苏峻平低下头去朝他扮鬼脸,不曾想那小孩一看哭得更凶了,他连忙哄孩子去,也不管陈一霖是什么神情了。 苏峻平本是十分讨喜的面孔,可惜对孩子只起反作用,连那小孩儿父母抱着哄了半天都一点效果没有,苏峻平额上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十分罪过,一只手却突然伸出来阻断了他的视线。 陈一霖因为发烧嗓子有些哑,然哑则哑矣,却自有一股哑的风韵,像陈年的老酒,他指间夹着药物单说:“嘘,不要哭,哥哥给你变个魔术。” 那是个拙劣的魔术,不过是把那张单子变没了而已,不过足够忽悠小屁孩了,小屁孩睁着大大的眼睛,都忘了哭,忽然“啊啊”的要往陈一霖身上靠,陈一霖伸出手预备接住他,那孩子却流着哈喇子把陈一霖的手舔了个干干净净。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6 “……” 孩子的父母不住道歉,陈一霖不介意的摆摆手,他去厕所洗手一抬头就能看见苏峻平倚在门边看他,只是看他不说话,但那眼神缱绻,眼睛明亮,像是所有的灯光都落到了他的眼里,虽然不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陈一霖忍不住张开了唇。 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因着气氛奇怪,那人皱着眉吸了吸鼻子,陈一霖立马又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才含糊地说:“我们……去输液室吧。” 苏峻平兴奋的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真的?你答应啦?” “嗯。” 沉迷美色的后果就是拧着眉咬着唇颤抖着睫毛,挨了一针。 苏峻平还让护士给他挂了两个吊瓶,陈一霖拗不过,干脆闭上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大半夜的,总不能让他坐着挂点滴吧,苏峻平开了间病房让陈一霖躺在那儿,自己回去拿东西,被陈一霖否决了,扣在了医院。 病房里有两张单人床,两个人各躺一张,苏峻平原本还惦记着陈一霖的吊瓶,可他也忙活了一天,更是在这之前早早的策划周末的出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睡得相当沉,护士进来换吊瓶也没吵醒他。 苏峻平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在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脸上有股热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清爽香气,非常好闻。 他几乎是下一秒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刹那间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但又怕过于僵硬露出端倪,只好慢慢的吸气再慢慢的吐气,忍得好辛苦。 陈一霖老早醒了,看见苏峻平半侧着身子正巧面对着他,两扇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那脸还有些肉,光看看就觉得柔软得不得了,恨不得咬一口才好。 他在自己的床上躺了半响,内心蠢蠢欲动,数了不知道多少个一百才攒足了力气一跃而起,跑到苏峻平的床边,心疼的亲了亲他乌青的眼皮。然后一路往下到了嘴唇,陈一霖犹豫片刻,苏峻平只觉他的呼吸滚烫自己都要跳起来了,在他不可忍受的时候陈一霖终于动了,他小心翼翼的把舌尖递出去,描绘了一遍苏峻平饱满的嘴唇,把两片唇瓣描得水光淋漓,这才轻轻的撬开他的唇瓣。 不知道陈一霖烧退了没有,苏峻平觉得他的舌头简直热得不可思议,自己整个人都要化开,然而那滚烫的舌头一触即分,抽了出来,像小狗似的开始轻轻舔他的下巴。 苏峻平一忍再忍,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的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的番外三今天刚打好,然后番外二在手机上打的,我导出word的时候就不小心点了替换! 替换! 替换! 我的番外三就这么没了!没了! ☆、番外三 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多舛的番外三来了,总共有四个番外哦~ 陈一霖惊得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幸而苏峻平眼疾手快的捞住了他的胳膊,陈一霖借力一撑,站了起来,然而尚未站稳,苏峻平又大力往自己那儿一扯,陈一霖一个重心不稳跌到了床上。 苏峻平此时已经坐起来了,陈一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碰到他的鼻尖。 他的鼻梁挺拔十分的有精神气,然而当他不嬉皮笑脸的时候,那幽幽目光自鼻梁滑过来,十分的有压迫感。 陈一霖抿了抿唇,就听苏峻平笑着说:“怎么不继续了?” 说完还挑衅的舔了舔嘴唇。 陈一霖颤了颤眼睫毛,似乎要害羞的错开眼去,但到底没有,相反的,他伸出一只手,极其轻极其细致的抚过苏峻平的眉眼,滑过鼻子,摩挲嘴唇,停留在下巴。 他的动作仿佛一阵风似的温柔,春风和煦,温暖的叫人睡着,但苏峻平没有,他察觉到了那温柔动作背后与之截然相反的疯狂。 陈一霖仿佛一个极其能干的巧匠,而苏峻平是他耗费毕生心血所做的工艺品,他的手指所到之处,他的血他的肉,他的每一寸骨骼,都属于他。 他的手指以一种因为极度疯狂而极度冷静克制的方式,细致的检验着自己的所有物。 苏峻平因为这个发现而激动得浑身战栗。 陈一霖低低的喊他的名字:“小峻。” 那声音烫得他耳朵酥麻,苏峻平飞快的避开眼去,忽然一把推开陈一霖说:“我们……我们走了,你烧退了没?” 陈一霖刹那间把那些神情全都收了回来,眼底仿佛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清澈见底,他甚至十分腼腆的笑了一下,小声说:“好了。” 苏峻平虽然窘迫,但还没有忘记正事,仔细的探了探陈一霖的额头,又把体温计塞到他耳朵里瞧了半天,确认没有再烧才去药房拿了药,牵着他的手回家去。 一路少话,有种无形的尴尬。 苏峻平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偶尔去瞄一眼陈一霖,陈一霖安安静静垂着头,乖巧的像个小媳妇,苏峻平就更郁闷了。 他回去的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一个非常旖旎的春/梦。大抵是最近太忙没有时间憋得狠了,也有可能是遇见了日思夜想的人,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破土而出。他梦里的那个人嘴唇很热,胸口很热,手也很热,一直在他耳边喃喃细语,苏峻平头昏脑涨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只知道自己舒服的快要融化,快到□□的时候被翻了过来,那个人狠狠的吻住了自己的唇,肺部的口气被一点点的抽离,苏峻平想推开他呼吸却怎么也推不开,急得他发狂——直到最后,近乎昏厥—— 苏峻平喘着气从梦中醒了过来。 大冬天的,他却热得汗流浃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陈一霖的疯狂占有欲,他的占有欲那么浓郁,简直化都化不开,让苏峻平心惊。 苏峻平在床上直挺挺的躺着,窗帘没拉严实,漏出一丝光亮,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在他的半边脸上闪闪发亮,而另外半边隐藏在黑暗之中,光衬得黑越发的黑,像是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躺了好一会儿,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睡了。 第二天醒来,苏峻平觉得头晕嗓子疼,他扒拉着自己的一头鸡窝毛,眼神忧郁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冒了。 不过这场感冒不像陈一霖的那么来势汹汹,苏峻平捣鼓了几片维c咀嚼片,然后就头发一捋上班去了。 他实习一直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免疫力岌岌可危,病毒就像是根杆子,轻而易举的捅破了纸糊的窗户。那点维c片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很快他的感冒就加剧了,鼻涕喷嚏倒是没有,声音也不沙哑,只是浑身肌肉酸痛,头昏昏沉沉的。 周五他好不容易挤出了点时间,能早些回来,正准备洗漱睡觉,陈一霖来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7 敲门了。 陈一霖的同学给他从老家带了些土特产,自那日以来陈一霖一直想找苏峻平说说话,可心底又后悔自己的眼神太过露骨,所以犹犹豫豫了半响,最终决定找个土特产的拙劣借口来见他。 苏峻平来开了门,接过精美包装的大礼盒,觉得提在手里不方便于是转身放到了桌上,待他再转回来就见陈一霖已经脱了一只鞋,只穿袜子踩在冰冰凉的地砖上。大冷天的,苏峻平瞧一眼就受不了的“嘶”了一声,赶忙跑去拦住他,陈一霖已经松了另一只鞋的鞋带,苏峻平心里头一急就要把自己的棉拖鞋给脱了给他穿。 陈一霖忙喊别,然而苏峻平动作迅速,眼见来不及了,幸而陈一霖眼疾手快的揽住了他的腰,让他弯不下身子。 苏峻平嗅到陈一霖发间的香气清醒了一点,低头看着鞋子乱翻,两个人各有一只脚是单穿袜子踩在地上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陈一霖揽着他,也禁不住笑起来。 之前那点不可言说就在笑声中散去了。 笑够了苏峻平穿上了拖鞋,也指挥陈一霖把脚缩回去,说:“给你准备的那双我看天气好拿阳台上去了,你别动,我现在拿回来。” 陈一霖被推到沙发上,苏峻平去给他冲饮料,陈一霖一眼就瞄到茶几上的泰诺和感冒冲剂。 苏峻平端茶回来的时候,就见陈一霖仔仔细细的在看药物说明书,他抽了抽嘴角把东西夺回来,往屁股底下一塞:“这有什么好看的,喝点热可可吧。” 陈一霖:“还有半个月就过期了,这些药还是别吃的好。” 苏峻平:“不是还有半个月么,不能浪费啊。”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狗屁不通,陈一霖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烧得厉害吗?” 苏峻平闪了闪眼睛,陈一霖以为他会死赖到底,没想到他忽然狡黠一笑:“厉害,烧得可厉害了,你看我脸都小了一圈。” 陈一霖心疼的捏了捏他的脸:“怎么瘦了?” “谁让我吃得不好呢,发烧没胃口嘛。” 陈一霖自然而然的接下去:“那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吧,你想吃什么?发烧就该喝些鲜一点的开胃汤,小峻我记得你喜欢竹荪老鸭汤的,但现在太晚了,我明天煲给你喝,现在你要吃酒酿煮蛋吗,我那里有酒酿。” 苏峻平怎么会拒绝呢,陈一霖把他塞到被窝里,自己赶去厨房,过了一会儿才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一霖就来了苏峻平的公寓,他有他家的钥匙,蹑手蹑脚的开了门怕吵醒苏峻平。 苏峻平难得能睡个懒觉,一口气睡到十点钟,太阳好,懒洋洋的不想动,但一想到自己有一堆衣服没洗就悲从中来,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他去刷牙的时候发现衣服全没了,挂在阳台上迎风飘荡,他第一反应是田螺姑娘,然而第二秒就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开了条门缝往厨房间里瞅。 他的“田螺姑娘”穿着奶白的半高领羊绒衫,下身一条黑呢裤,腰间系着围裙,显得身高腰细腿长,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砂锅。 苏峻平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惊得他险些把手里的勺子甩出去。 陈一霖有些恼,然而舍不得训他,只好打了打他的屁股让他出去。 陈一霖说:“桌上的保温杯里有小米粥和酱黄瓜,吃个半碗吧,再过一小时我们吃饭。” 除了早饭,他还给苏峻平准备了热牛奶,就放在茶几上;沙发靠垫的套子是新鲜换过的,有阳光的香气;电视机的频道正开在他喜欢看的台,遥控板触手可及,苏峻平有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生活,简直要溺毙在温柔乡里。 然而他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做大爷,没看一会儿电视就跑到厨房里,一会儿扶扶陈一霖的眼镜,一会儿揪揪陈一霖的耳朵,一会儿戳戳陈一霖的腰,幸亏陈一霖脾气好,换成别人早把他轰出去了。 不过这样三番两次的,陈一霖也有些吃不消,他抓住苏峻平作乱的手说:“小峻不要闹了,还要不要吃饭啦?” 苏峻平喊“要”,陈一霖把他推攘出去就要锁门,苏峻平眼疾手快的挤进来一只脚和半张脸,他微微抬头,眼角一弯,笑意简直要倾泻下来。 他凑过去,神神秘秘的咬着陈一霖的耳朵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闹了。” 陈一霖明显一怔,脸悄悄的红了,虽然脸红眼神却很坚定,他问:“真的?” 没来得及等到苏峻平的回答,陈一霖偏了偏头,吻住了他的嘴。 四片嘴唇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苏峻平因为发烧体热,嘴唇有些翘起的死皮,这些死皮不但不碍事,反而像猫尾巴似的挠到陈一霖最痒的心尖儿上,他轻轻咬了口他的嘴唇,把舌尖递出去就要撬他的牙关。 苏峻平忽然一把推开他。 陈一霖皱着眉看他,发现苏峻平也皱着眉,十分恼怒的样子:“不行,我发烧了,别待会儿渡给你。” 就在同时,他突然明白了在医院里,为什么陈一霖这么渴望他,那个吻却浅尝辄止。 陈一霖把脑袋埋在他肩窝,使劲的蹭了蹭:“没关系的,我不怕被传染。” 苏峻平:“那你在医院里的时候……我也不怕被传染啊!” 陈一霖立马道歉:“对不起小峻,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子了,所以……” “所以?” 苏峻平微微闭眼,一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番外四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感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文杰同苏峻平视频通话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笑得直接从床上滚下来,幸好冬□□服穿得厚,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皮厚,也不觉得疼,又爬回电脑椅,对这两个人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嘲笑。 “秀恩爱,让你们秀恩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绝对不会同情你们的放心吧!” 这么聊着苏峻平听见敲门声,他喊了声请进,就见陈一霖端着个水果盘走过来了,里面有新鲜的草莓,剥好的橘子和插着牙签的芒果丁,苏峻平两只手不得空,陈一霖就把牙签递了过去,苏峻平一口叼住,冲王文杰笑得只露出两排大白牙,文兄悲愤的嗷呜一声,关闭了通话。 陈一霖莫名其妙的瞅了苏峻平一眼,苏峻平睁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吃完水果两个人卧在沙发上打了会儿游戏,陈一霖十分的克制没过多久就去洗碗,苏峻平深陷在沙发里,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没一会儿就听见他摔手柄的声音。 陈一霖望着哗哗流水的龙头,碗里面的水已经溢了出来,他的面孔支离破碎,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8 可还是看得出是带笑的。 洗好碗大概八点半,陈一霖回到客厅,见苏峻平已经开了电视机在看记录片了,他陪他看了两集。是《我在故宫修文物》,看到那个学自动化的小哥跑来修钟表,苏峻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扯了扯陈一霖的毛衣说:“我妈说我上小学两年级的时候班主任问小朋友长大想当什么,别人都说什么科学家啊,警察啊,医生啊,我说:‘我想长大卖糖人!专门卖给小朋友们吃!’后来那老师就叫家长了,说这小孩思想很有问题。” 陈一霖也笑,笑着揉他的头发,苏峻平顺势而上,一把勾住他的手指,细细的摩挲:“哎呀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小学,出门往左拐五十米就有一红绿灯,卖糖人的就在那边摆了个小摊,他做的糖人老好看了,还好吃,又不贵,我换牙之前全是蛀牙,都是吃糖给吃出来的。 我真的,到现在还是喜欢这种手艺,做做糖人,修修钟表——不也挺好的么。” 说完自己都觉得孩子气,低声笑起来。 这一笑不偏不倚的笑岔了气,大声咳嗽起来,陈一霖忙拍他背,又给他递水喝,等他把气管捋顺了才把他重新揽到怀里。 “我也觉得挺好的。” “你骗人,你会喜欢这种?” “不骗你。” 陈一霖虽然读书用功,但有时候喜欢和选择是两码事,能让他无法冷静思考,感情用事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个大宝贝了。 他抱着大宝贝亲了一口,问他:“刚刚你在和文兄聊什么?” 苏峻平:“他在抱怨我们俩同学聚会老是不来,我们要不这次抽空去趟?我顺便回家看看我妈。” 陈一霖有项目刚弄完,正空,也就答应了。 王文杰在高中一直是左右逢源的人,经过几年的磨砺更是滑不溜秋,老早订了饭店,陈一霖和苏峻平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口和老同学寒暄,穿了件西装领的黑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印象中那个满脸青春痘的猥琐家伙不是一个物种。 陈一霖显然是愣了愣,这时王文杰瞧见了他们,立马蹦跶过来打招呼,和苏峻平狠狠的互损了一顿。 他蹦过来的样子非常不稳重,甚至有点尖嘴猴腮,和陈一霖记忆中的王文杰重叠了,陈一霖这才同他问好。 两个人落座的时候人已经满了一半,听说这次来的人很多聚了有三分之二,分了两桌,一桌已经坐得近满,还有一桌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人。 陈一霖一进来就受到了热烈欢迎,众人一致鼓掌笑着说欢迎学霸。 其中有一个是高中毕业后就自主创业去了,父母有钱能折腾,自己又争气,居然还真被他捣鼓出了个app,俨然是个小老板,陈一霖忙说你瞎谦虚什么,这年头研究生和白菜一样多,不如自己创业来的自在。 小老板一脸忧郁地讲还是大学无忧无虑的好,早知道就好好读书。 两个人还想再聊,苏峻平却笑眯眯过来岔开了话题,只聊了几句就分开坐了。 苏峻平刚喝一口茶就觉腿上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他低头一看,看见一只手在大腿上写字,写字的那个人手指修长,写起字来行云流水,倘若不是在人肉上而是在白纸上,怕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苏峻平抓住了作乱的手抬头去看陈一霖,陈一霖垂着眼睛喝茶,睫毛又长又翘,嘴角还带着一丝恰倒好处的笑,看上去斯文得不得了。 苏峻平心想:好哇,衣冠禽兽的家伙。于是不甘示弱的也把手滑上了他的腿,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他写的是:你猜我吃醋了吗? 没写几个字就见陈一霖忽然把脑袋凑过来,低低地说:“你能不能把字写得端正一点,我看不懂。” 苏峻平:“……” 他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苏峻平把脑袋转到旁边去,旁边坐着班里的金花们,肖伊苓和学习委员,这对同桌意气相投感情好得不得了,听说找的男朋友都是同一款的。聊完唇膏气垫bb霜,少不得要聊到男朋友。 肖伊苓戴了一副夸张的大耳环,说话时时不时的去撩耳边的头发,学委见到了就顺口一问:“这耳环真漂亮,男朋友送的?” “嗯,”她轻轻弹了弹耳环,莞尔一笑,“本来他想买镶宝石的,但我嫌太花,让他买了个纯银的就好。” 学委附和道:“对的对的,还是简单朴素的好。” 肖伊苓点开手机玩了一会儿,虽看不清在做什么,但看她拇指乱飞应当是和男朋友聊得热火朝天,她聊了一会儿,皱着眉把苹果往桌上一摔。 “我跟你说,他真是讨厌,好好的在银行里面工作不好吗,又要跳槽,跳什么槽,整天想着跳槽,一点都不稳重。” 学委问:“跳到哪里去?” “香港那边的一个交易所。哎呀,他父母都给他在上海买好房子了,我都装修到一半了,他却突然换工作,真是气死我了,一点都不体贴,”她看学委想说什么,嘴角一勾撩了撩头发,“不过也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想去香港我也只能陪他去咯。” 说完她凑过去,学委只觉一股香气飘来,她藕色的指甲在闪闪发亮,肖伊苓笑嘻嘻地说:“你男朋友怎么样,是不是比我家那个省心多了?” 学委顿了顿才说:“在东京工作,打算做个三五年吧。” 肖伊苓讲:“东京好哇,发达国家的首都不是吗,那边空气卫生什么的可好了,”她眼珠骨碌碌一转,“不过你们两个分开这么久,异地恋可是很辛苦的,你得小心点提着个心,这年头男人不在眼前,总是不放心的。” 学委:“他人……” 肖伊苓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别跟我说什么他人很好的,现在人好,保不准以后好,你还是早做打算,不然到时候白白赔了青春进去多不划算。青春可不能回头啊!” 学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我会小心的,哎那个牛排你不是喜欢吃吗,快吃,待会冷了不好吃了。” 肖伊苓摆了摆手:“不吃,天天带我去吃牛排,现在一看到都嫌腻。” 坐在金花旁边的苏峻平一直沉默,因为实在是插不上话。 幸好他们也没怎么关注他,倒是那个小老板被起哄喝了不少的酒,吃完了又去ktv玩,一群人吵着闹着又点了一箱的冰啤,天太冷,陈一霖和苏峻平都十分克制的只喝了半杯,喝完就缩到角落里,两个人小声说着悄悄话,在吵闹的环境里头仿佛奇迹般的一片绿洲。 空调温度开得太高,苏峻平闷热得头晕脑胀,他为了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跑去厕所洗了把脸,当他脸上满是水珠,闭着眼摸索纸巾的时候突然手里被人塞了一块手帕。 苏峻平抹了把脸睁开眼,就见陈一霖站在他身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死而后生 作者:烤翅店店长 分卷阅读119 边。陈一霖睫毛又浓又密,把灯光滴水不漏的兜了起来,微笑着一弯眼角那点亮光就倾泻下来,一路直直的淌到他的心里。 陈一霖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抱他,被苏峻平一巴掌拍开了手:“不要闹,这么大人了像什么样子。” 陈一霖似乎觉得自己被苏峻平一本正经教育的模样很稀奇,听了这话就开始笑,刚开始还是笑不露齿,后来越笑越开怀撑着洗手台才能不跌坐下去。 苏峻平恨得猛扑过去就要挠他的痒,被陈一霖笑着躲开了,他赶忙抓住苏峻平作乱的手,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小峻你还要继续呆下去吗,嫌闷就和文兄说一声先走吧。” 苏峻平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收回了手说:“好。” 文兄挽留了几句,也知道他们不适应这的气氛,没有强留。 只是他后来摆脱了场面话匆匆赶去门口送他们的时候,看见苏峻平两手伸平成个“大“字,陈一霖在给他仔细的理大衣的褶皱,苏峻平的表情就像一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猫,微微抬着下巴,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理完衣服两个人并排走,苏峻平突然凑到陈一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逗得人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走到青天白日下。 ——像一束光一样,从阴影里,一步一步走到青天白日下。 (番外完) 分卷阅读1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