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分卷阅读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楔子 正道估计要死 正邪交锋这种事儿,从来不是比哪方人数更多,而是要看哪方队友更猪。介于群体智商和人数成反比,所以一般人数少还劣势的那边才是胜者。这不是套路,这是哲学。 深谙此等哲学的魔教教主水风清,果断携着魔教一干老少爷们儿退隐深山,顺便玩玩养成游戏,培育一下半路捡来的野孩子。没准养好了,这小子还能扛起魔教复兴大旗,把正道打一个天翻地覆呢? 教主想的很好,可惜有句老话叫,天不遂人愿—— “教主!少主他又把二娘的药扔到三爷的酒里了!三爷的酒壶炸了胡子被燎了一半让您做个主呢!”小厮高喊着真·十万火急的情报冲进教主办公的水榭。 教主手上批改公务的笔抖了一抖,而后叹了口气:“去,劝劝老三,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教主!——少主用七爷的鞭子把五爷捆上了现在五爷被解开了正在追杀他呢!”小厮二号高呼着更·十万火急的情报冲进了水榭。 教主:“追上了吗?” 小厮:“还没,少主上树了,五爷上不去。” 教主点点头,而后又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笔颤了三颤:“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教主!少主他为了躲大娘的飞针把你的树踩坏了!现在他上了另一棵树了!”小厮三号冲进水榭就直接跪倒在地。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教主把手上毛笔一摔:“他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能放过他!!” 庭院里,原本片片成荫绿树此时一派凄凉,水风清精心修剪过的柳树挂着半段残枝含泪控诉,高高大大的梧桐树,最为细弱的一岔树枝上,十二三岁的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得安稳。 树下围站了七八个大人,虽有擅长轻功的,却也不敢贸然上去。 那树枝实在太细,再多个人非得压断了。逆天命这任的教主又是个热爱侍弄花草的极品死宅,谁要是把这树给弄伤了,不得被他打死? 说打死就打死,就算是熊孩子……不能打死也得打一顿。 “来啊来啊,”树上的少年反而笑了起来,一双猫儿眼在树影下像是会发光一样,“这树枝子可弱着呢,没准我再补一脚就踩断了,整个梧桐树又少了一块!” “拼了这树再毁容一次我也得揍你!!”教主大人撸胳膊挽袖子,到底是小麻雀斗不过老家贼,少年还没来得及再度起飞,教主大人已经一把拎住了他后领子仿佛拎着一只小鸡崽儿。 夏日午后,魔教首席迷信毒瘤,看着教主水风清为了一棵树而决定揍孩子,抚须长叹:“教主哇,吾掐指一算,如此时辰,只宜美睡不宜动武。” 水风清带着一身杀气,回头便看了算命先生策风子一眼:“先生,前两天小影子把你祖传的龟甲炖龟苓膏吃了,我怕你揍他所以帮他瞒了一下。” 策风子手一抖揪下了两根半白的胡子:“教主英明,他还是个孩子不能放过他!” 今天的魔教成员也很心累,以为养的是少主,其实供的是祖宗。还没等少主有本事日天日地单挑全江湖,先等到了少主拆家破坏如前世债主。 “教主,少主真的不是正道派来的卧底吗?”魔教骨干成员们终于忍不住问自家教主。 水风清闻言,一个深呼吸:“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凌虚剑门那边是不是又到了三年一次开门收徒的日子了?不如把他……” “教主,你这是要正道死啊!” “那算了,反正等他能接我这担子也就十几二十来年吧……” “我主圣明!属下刚想起来隔壁村说书先生他家小儿子前几天摸鱼淹死了不如就让少主假扮他家儿子去凌虚剑门吧!” 连假身份都想好了,你们才是真怕正道不死吧?魔教教主水风清大人表示,心好累。 第一章 业余修道,专业神棍 突然的阴雨毫无征兆,却是为说书先生提供了一个绝佳契机。正好是在说着阴森森的故事,茶馆外阴雨大作,电光一闪,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正应着一声惊雷—— “昌员外今年六十,突然丧子,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是平生一大惨事,然而这事奇就奇在,昌家如今讣告,竟然是要给儿媳下葬!” 雨大风急,阴风带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茶馆窗棂上,更添了几分阴森森的气氛。说书先生看着台下诸位茶客呆愣愣的模样,便是更添了几分兴致:“七日之前,那昌公子当街暴死,周围的乡亲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昌家当日召了全城的大夫前去,就连城西的名医兆先生也说了昌公子没救。然而三日前昌家发了讣告说是准备豆腐宴,白纸黑字却说死的是公子的媳妇!” 台下茶客一惊,先生便是继续:“更奇的是,昨日有人曾见,昌家请了三个道士进门,原本这丧葬大事请人超度无可厚非,然而有人亲眼看见,站在门口迎接来客的,正是昌公子本人!” 又是一声惊雷,台下茶客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难道这昌家出事以来,便全无异兆?” 说书先生折扇一拍:“这位客官问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正是在昌公子出事之后两日,有人目睹,有个浑身裹在白衣里的怪人,夜半三更进了昌家小门……” 说书先生说得兴起,角落里却是有个青年悄悄起身,一手将茶资留在桌上,拎起手边的伞便走入了雨幕。这青年玄色便衣十分利索,腰间一柄长剑,是个江湖人。雨势很大,风势也急,茶馆对面的客栈里,临街一间房支开了窗子。青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头望去,然而还没来得及笑起来,先被这大雨劈头盖脸浇了一通,雨伞被风一掀,整个人顿时被大雨直接盖了一脸。 支开窗的人笑了一声,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笑意里带几分温和,若非腰间一柄剑,便像是个读书士子。身穿的雪白的衣袍整洁十分,阔袖垂摆,走动起来是飘逸如仙人。衣角上金线绣的花纹,是江湖正道之首凌虚剑门的徽记。 茶馆离客栈十分相近,青年不多时便上了楼,直接推开了房门。湿淋淋一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剑千山看见他没忍住笑出了声:“阿影,你这……” 星河影撇撇嘴,抬手把湿淋淋的袖子对着自家师兄一甩。剑千山早料到这混小子得坑他一把,抬手内力一挥,水珠子全都扑回了星河影自己的脸上。 “师兄!”星河影往后一跳,擦着脸上的水,“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剑千山仍是在笑,微微摇头:“你自己偷懒不学好,好意思怪我内力比你高?快换衣服去,你要是着凉了,回山之后崎医师非得数落我。” 星河影便转进了一旁屏风之后,随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 手把湿衣服搭在屏风上:“我就说茶馆里有线索吧?说书先生提到了,昌家公子是当街暴死,满大街都是人证。另外,在昌公子暴死之后,有人看到有个白衣服的人进了昌家小门。按照经验来说,这个白衣人一定是搞出昌家这次换命之事的元凶。” “你这是哪门子的经验?”剑千山颇有些疑惑,抬手倒了一杯热茶。星河影换上了窄袖的道袍,转出屏风,拿起热茶就喝了一口,这才慢慢回答: “看说书先生写话本的经验。” “……” 剑千山沉默片刻,抄起手边的拂尘甩了星河影一脸拂尘毛—— “你认真点!” “唔唔……”十分应付的闷哼作为回答,星河影抹了一把脸。剑千山手肘托腮,另一手不自觉在桌面上一下下敲着:“修道之人和道士到底不是一回事,剑门虽然讲究以道术洗心尘,但是你我终究不是正经的道士。用超度作为借口接近昌家的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超度这玩意,我会啊。”星河影理所当然地接过话茬,“师父不就是知道我会这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所以才叫我一起来的么?” 剑千山看着星河影那一副“我就是业余习武,其实我专业是神棍”的模样,拿起拂尘又糊了他一脸:“你真当自己是来超度做法事的?” “师兄,这你可有所不知,”星河影再度抹掉脸上的拂尘毛,“……话说下次你换把拂尘成吗?这个老掉毛糊我一脸。哎哎!别甩了我这就说!” 剑千山一手放下了拂尘,星河影这才继续:“当年魔教逆天命,曾经有个人号称千军不死。这人一身武功比我还完犊子,但是就一招厉害,他能让死人替他打架。” 剑千山直接忽略了星河影说的什么武功问题,微微敛眉:“你的意思是,他和这次昌家的事情有关系?” “人呢,命是只有一条的。千军不死玩的东西算得上妖术了,叫‘还魂术’,名字挺俗,但是实用。还魂术说是用替死之人的心头血,给死人点一盏招魂灯,把死者拉起来。还魂回来的死人无痛无畏,打起来那就是以一当十。三十年前正道围攻逆天命,这人偷了一票正道的小弟替死,又拉起来一票乱葬岗里的尸体,活活给正道打了个痛不欲生。”星河影说着,又添了一杯热茶—— “但是这还魂术有个致命的所在,七天。还魂回来的死人,即使不被外力打碎,最多也只能存在七天。七天之后,如果不送走死灵……” 一道惊雷劈下,暴雨声隆隆,掩盖了诸多杂音。偶有出来的人,也急忙回到屋中,于是偌大一个昌府,竟然无人发现,主屋房顶背阴之处,竟有一道白影伏在瓦上。暴雨虽大,然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住,竟然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他伏在这房檐上,细听房内的声音—— 先是昌员外的叹息:“唉……如今方儿不言不语,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往日还有媳妇与他说几句话,如今媳妇却也……唉,家门不幸啊!” 昌平方,正是应该已死的昌公子的名字。而后是妇人的回答,声音有些喑哑,像是哭伤过嗓子,此时话里却是一股欣慰:“老爷啊……方儿毕竟是家里独苗,媳妇还可以给他再娶,孙儿再生也就是了。话说回来,老爷,今日怎么不见方儿?” 风鹤鸣凝神去听,昌员外的回答还未出口,他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 “七天之内,如果不把死者安然送走,法术就会反噬。”客栈里,星河影慢慢说出了后半句话。 第二章 业余习武,专业闹妖 水气从半掩的窗户里透进来,一股冷意缭绕在客栈的房间里。剑千山凝眉,星河影却是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像是嘲讽:“死灵不得安息,怨气化作杀机,反杀施术者。替死鬼怨忿难平,冤魂不散……噗!” 又一拂尘糊在了脸上,剑千山叹了口气:“好好说话,别动不动鬼鬼怪怪的。这‘还魂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星河影撇撇嘴,抹掉脸上的拂尘毛——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突如其来的暴雨冷透骨髓,风鹤鸣已经无暇用内力隔绝雨水,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对手身上。 那是昨日还在昌府门前,迎接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昌平方昌公子。然而此时这人一双眼里看不见眼白,面目狰狞像是一只凶兽。雨水噼啪地砸下来,他却像是毫无知觉。又是对于危机的悚然感应,风鹤鸣忽然长身后跃一步,几乎同时,昌平方已经一拳砸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声闷响,青石板竟然被他一拳砸裂。 风鹤鸣不由得心头一凛,昌家不过是经商人家,昌平方一介书生,如今哪来的力气一拳能打碎石板? 然而那拳头又向着他袭来,他背后便是惊恐万分的昌员外夫妇二人。风鹤鸣心下一沉,拼了两败俱伤的心思,抬剑直刺向昌公子的心口! “二师弟!躲开!” 风鹤鸣听见剑千山的声音,脚下一步错了开。昌公子一拳打空,身形尚未稳住,又是一道白影闪过,两指点在了他后颈之上。 竟是星河影。 风鹤鸣只知道他这个三师弟一身轻功极好,却从来不知道这小子点穴的功夫什么时候也进步了?却只听轰然一声,昌公子扑倒在地,发出的却不似人身扑在地上的闷响,而是空空的声音。 空的? 风鹤鸣一愣,站在门前的剑千山已经快步走来,手上撑开了一把伞。剑千山的内力修为自然足够挡住这雨,只是星河影的功夫实在让人没眼看,这伞他是打给星河影的。此时星河影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 风鹤鸣微微敛眉:“你们这是?……” 剑千山转身看他,带些调笑的口吻:“阿影平日琢磨的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这次总归是有用了。”说到这里,他又是看向昌家夫妇,微微敛眉,叹了口气。 昌员外仍是惊魂未定,廊下还缀着丧事用的白绫,此时再看直挺挺倒在院子里瞪着两眼的昌公子,场面分外诡异。更诡异的是昌公子背后的星河影,此时他蹲了下来,一手在昌公子后背上一节一节地摁下去。 这……这小子,是有什么不可名状的特殊爱好? 虽然是刚刚经历过生死大事,昌员外到底是有几分护犊的,此刻见原本应该给儿媳妇超度的道士却在自家儿子身上动手动脚,昌员外立刻冲出了雨幕:“这位道长,你这是要做什么?!” 星河影微微抬头看了昌员外一眼,那眼神里一闪而过是一丝不屑,却刹那便被他收了起来,改是一副修道之人的淡漠模样:“昌公子已经往生去了,员外自作聪明,却是害得贵公子死无全尸啊。” 昌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 员外闻言愣在了原地,却见星河影的手停在了昌公子的腰椎处。而后是略一皱眉,转而拿出了一柄短匕,割开了昌公子的衣服。只见那处皮肉是一片青黑,却又有一处小小的凸起。昌员外还未来得及阻止,星河影手上的匕首就已经刺了下去。 然而却不见血色,反而铿然一声,像是刺中了金石铁器。星河影眉头皱得更深,剑千山也是微微敛眉。风鹤鸣看得是一头雾水,只问剑千山:“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剑千山略一歪头,他也是一知半解:“阿影说这是当年魔教的功夫,名为‘还魂术’,最长只能用七天。七日之后……” 说话间,星河影的匕首猛地往上一挑,利刃划开了直接划开了一层皮肉。还未等人惊叹,他双手抓住刀口两边,而后是用力一扯—— 露出来的,却是一副铁架子。也不是骨骼模样,更像是纸灯笼里竹架子。 剑千山微微皱眉,星河影则是嗤笑了一声,屈指弹了弹那副铁架:“画虎画皮难画骨,偷师学人家的东西,做出来还真是粗糙啊。” 不只是风鹤鸣,昌员外也是一头雾水。剑千山微微敛眉,星河影便是抬头看看昌员外:“我就很好奇了,昌员外,都这年头了,还有人信起死回生那一套呢?” 昌员外张了张嘴,星河影便起身,伸手把匕首放在雨水里冲刷:“令公子这些日子活动如常,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那人是不是还说,令公子如今死而复生,不能再与阳世之人说话,更不能再进食凡俗食物?” 看到昌员外脸上一阵煞白,剑千山便知道星河影是说对了。星河影叹了口气:“傻不傻?所谓还魂术,就是个傀儡戏罢了。他把你儿子的皮剥下来,蒙在这个机关架子身上,尸骨用化尸水一毁,就这么骗了你们老两口到现在。你看着他会走会动,那不过是因为头上有个用磁石引动的机簧罢了。你看见这眼睛了么?陶泥捏的,现在一下雨,全都糊了。” 剑千山微微敛眉:“所以这东西只能用七天,七天之后,机关就会毁坏?” “就这么回事。”星河影摊手,“所谓一命换一命不过就是千军不死为了吓唬人搞出来的噱头罢了,一般机簧会动就不容易,还要跟个人一样能走能坐,最多七天这机簧就撑不住。机簧混乱再加上外面这张人皮反潮起皱,可不就跟闹鬼要杀人一样。” 昌员外踉跄两步:“可……可这样……这么做,他图的什么?” 星河影只有一摊手:“这要问昌员外您自家有什么东西让他稀罕了,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也不妨实话跟你说一下,我们其实不是道士,是凌虚剑门的弟子。您之前请的那三位龙虎山道长跟我们家师父论道呢,说您家超度这事儿他们来不了,所以师父才派我们几个——噗!” 剑千山拂尘一甩,又糊了星河影一脸。风鹤鸣敛容对着昌员外一个稽首:“员外之前请了龙虎山道长来做法事,然而三位道长已经算出此事有异,所以请了我家师尊遣人前来襄助员外。现在既然此事已了,我等亦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剑千山与风鹤鸣走在前面,星河影慢下一步,忽然回头看向似乎突然老了二十岁的昌员外: “员外,我突然想起,昌大公子今年才刚刚而立?正是壮年,不知他怎会当街暴死?” 昌员外一惊,抬头看他,却见这一身雨水的青年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冷进人骨子里—— “听说您家儿媳八字独特?听闻有种邪术,要取八字纯阴、怀胎四月的女子心脏。员外,下葬之前,做个纸糊的心给您家儿媳吧,好歹给人留个全尸。” 第三章 酱鸡爪不能引发血案 凌虚剑门,一个说是修道却主要习武,说是习武却又非得悟道的门派。他们以盛产奇葩而扬名江湖,以奇葩都会打架而占据江湖代代巅峰。 虽然事实如此,但也没人真嘴欠到说出来的地步。此刻凌虚剑门议事待客的偏殿里,三个龙虎山的真道士坐在一旁。听过站在殿中的剑千山向掌门回禀昌员外家中那一桩血案之后,诸君内心除了感慨死道友不死贫道之外,还有一句麻麦皮。 假道士抢了真道士的生意,还直接把人家的儿子给拆了,最后还一脸的“随手帮忙你们不用谢”,还有没有点天理了喂?!我们真道士也是要吃饭的啊!你们凌虚剑门业务范围是不是太广了点?! 内心很气然而脸上还是要保持微笑,毕竟这事情如果换了他们这群真道士,大概是解决不了的。今天的正道武林依然如此团结友爱,实在是可喜可贺—— 啊呸。 剑千山身后,星河影听着这帮人没营养的客套话,内心只有一片大逆不道的槽点。往常回禀掌门这种事情只有剑千山一个人就够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问归途特意又让他也来。 星河影没忍住侧头打呵欠,问归途心下暗笑,看向剑千山: “昌员外家是受害于逆天命的功夫,这一年来,魔教似乎动作频频。” 打了一半的呵欠半路止住,星河影看着问归途,对方像是没注意到他一样,只是问站在一旁的剑千山:“千山,你可有何看法?魔教避世已久,近日世道又乱,有没有可能是魔教又要复出?” 这话问的确实有理——半年前,松林镇一户人家发生灭门惨案,一家上下算上丫鬟仆人三十余人,一夜之间全部身死,唯有户主失踪。死者咽喉上,均有一根极细的飞针,像是逆天命七位护法之首的飞针娘子所做;三月前,杨枝山折柳山庄管家惨死,仵作验尸说是被野兽活活咬死,而逆天命七护法排行第七的御龙谭正是以能驭使飞禽走兽而扬名…… 剑千山却是果断摇头:“如果只是猜测的话,师父,我觉得这可能不大。” “哦?” 剑千山:“我不是很了解逆天命的事情,但是现在算起来,千军不死起码是六十岁开外,若是这个年纪还出来祸害江湖……逆天命的人身板是不是太好了点?” 星河影没忍住笑出了声,剑千山回头看他一眼,他摆了摆手一副我很无辜的模样:“当年正道和魔教那一战的时候,听说千军不死都五十多岁了。现在三十多年过去,我估计他已经去跟阎王爷唠嗑了。” 于是剑千山只笑了一声:“也是阿影说的,昌员外家的更像是仿制,如果排除是千军不死年纪大了,做的东西粗制滥造,我觉得,更像是有人偷师或者栽赃。” 问归途微微颔首:“有理。但是千山,你有没有考虑过,也有可能是逆天命的传人。” 剑千山沉默,于是星河影“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就知道这小子沉不住气。问归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 途顺着问了一句:“为何?” “就从昌员外家来说,那人的做工太糙了。”星河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我这水平,师父你敢让我一个人出去吗?那人真要是千军不死的徒弟,得是多大心敢这样就出来作死啊?” 好有道理。剑千山侧过头去假装没有笑,这种时候万一笑出来真是太不好了。星河影一身轻功在门内堪称无人能敌,然而他的武功实在是让人没眼看。这话的确有理,问归途笑了一声,摆摆手:“臭小子。罢了,你二人回去吧,明日早课莫要迟到。” 星河影不置可否笑了两声,剑千山则是向问归途行了礼,半带些促狭笑意:“是。” 剑千山一句话说罢,干脆利落离开了偏殿。星河影跟在他身后,直到确定问归途是听不见了,才是笑眯眯凑到剑千山身边:“师兄,明日早课……” “睡你的就是,”剑千山笑了一声,“今日天色已晚,龙虎山三位道长必然还要留宿。师父明天早上怎么也得送人家几步,没时间查早课。” 星河影的那双猫儿眼瞬间就亮了几分:“师兄!晚上我请你喝酒!” 剑千山一甩拂尘又糊了星河影一脸:“又要去偷你二师兄的酒是么?你二师兄跟我说了,今晚他就等着你,偷得到算你本事。” 星河影略是想了想,微微扬眉:“既然如此,那我今晚就不去了,大师兄你就告诉二师兄让他放心睡吧。” “……你明晚去?” “我等他忘了这茬再去。” 是夜,钟鼓声响过,便是到了止静之时。灯火渐渐都暗了下去,却有一道身影闪出了窗外。无星无月的夜幕下,玄衣人影飞身几个起落,便隐在了重重的树影里。一身玄衣在这样的夜色下几乎隐匿无形,却唯独那双眼睛,明亮得仿佛会发光一样。 正是星河影。 直到了凌虚剑门所在的长云峰下的竹海之中,他这才停下了脚步。左右无人,他便倚着一杆修竹等了起来。 风声一动,星河影猛地回身抓住了从背后袭来的东西。“噗”一声闷响,落到手里的却是一只油纸包。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身影,鬼魅般突兀出现在他面前。星河影被吓了一跳,对方便是抬手一敲他脑门: “就这点水平还敢大半夜蹿出来,凌虚剑门是没人了么?” 星河影呲着牙揉了揉,倒是也不疼:“放心吧,止静之后该睡的都睡了,风鹤鸣那傻小子,估计怕我忽悠他,肯定是傻乎乎守着酒坛子呢。” 水风清摇了摇头:“谁跟你说那小子了?你俩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多少。我说你就这么出来,不怕撞见你那大师兄?”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唇角一扬有几分杀气,“先说好,若是你那大师兄一时好奇跟过来,我可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要想让他命长点,你可得自己藏好狐狸尾巴。” “行行行,”星河影摆摆手,“谁跟你说这个,我是有正事!” 啊,能从这小子嘴里听见“正事”这俩字,真是感谢凌虚剑门的教育。水风清“啧啧啧”感叹了一句,才听星河影问了出来:“最近这几起案子,真不是咱家干的吧?”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水风清一个深呼吸之后,抬手一敲星河影的脑门: “傻了吧你?你大娘成天忙着给你做酱鸡爪卤鸭肠,那家是有江湖失传多年的厨艺秘技能让你大娘出山杀人?你七爷每天养猫逗狗门都不出了,折柳山庄那小子挤兑你关他屁事!你有那么大脸让他出山去宰折柳山庄的人吗?还有这个什么昌家……千军不死前年刚下葬,你让他从坟里跑出来作妖啊?” 星河影手上托着刚打开的纸包,嘴里叼着酱鸡爪,深以为然,认真点头——酱鸡爪这么好吃怎么能引发血案呢! 第四章 能不考试干什么都行 无星无月的夜晚,空气似乎格外凝滞。凌虚剑门虽然是在山上,然而一样逃不过夏季的燥热。剑千山推开了窗子,随着晚风一同吹进来的还有一股香气。 于是他笑了一声,转身取出了两只酒盏放在桌上。一道玄色的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带着酒香味:“师兄!来喝酒啊!” 剑千山的唇角有一丝笑意:“你到底是偷了二师弟的酒?” “没,下山买的,我脚程快嘛。”星河影说着,坐在了剑千山对面,“还顺便买了点卤味下酒。” 剑千山接过酒葫芦,满上了两盏酒:“每天赖床不起,又是喝酒又是吃宵夜,阿影,你到底是怎么没胖成个球的?” “天意如此,”星河影笑了起来,眼里亮晶晶的,“而且师兄你不是也陪着我喝么?” 剑千山微微扬眉:“我早起做早课,你呢?再过三天门内大考,《洞灵真经》你会背了吗?” “……?”星河影端着酒盏的手一停,抬头看着剑千山的眼神堪称无辜,“咱们今年讲的不是《云笈七签》吗?” 剑千山眉眼微弯,笑意里带着几分促狭:“你居然还知道去年讲了什么,我可真感动。” “那《周易参同契》是……” “两三年前的东西,你居然还记得,师父一定会很开心的。” “……” 剑千山笑眯眯拍了拍星河影的头,又喝了一口酒:“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看书,临阵磨枪吧。” 星河影一眯眼睛,在剑千山放下酒盏的同时突然出手将那半盏酒抢了过来,一口喝了个干净。而后便是窜上了剑千山的床榻:“我觉得大师兄你这儿就挺清净,补一觉再说吧。” 剑千山的房里当然没有第二张床,却是习惯了星河影总爱往他这里凑。拿起星河影才喝了一口的酒盏喝罢,又简略收拾了一下,这才吹熄了灯:“赖在我这,明日可是要早起的。” 黑暗里他看不清星河影的表情,却听到一声笑,带着些无奈:“好。” 次日一早,风鹤鸣进了经房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就是转身去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既然太阳没从西边出来,星河影怎么还出现在了清晨的经房? 剑千山没忍住笑了一声,坐在他身后的星河影打了个呵欠:“师兄你坐直一点挡一下,我再睡会儿。” 纪律委员风鹤鸣对班级落后差生星河影上课睡觉的行为十分不满,伸手敲了敲星河影的桌子:“起来,一会儿师父来了。” “没事儿,师父今天不会来查早课的……”星河影说话的时候还趴在桌上,声音颇有几分闷。耳边又是剑千山一声闷闷的笑,没等星河影想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就听见带着笑意的一句—— “哟,小影是问了哪路天神说我不来的?” 瞌睡虫顿时被吓到了九重天外,星河影一个激灵,抬头就看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 到旁边站着个白影。同样是笑,问归途笑起来就只有“老狐狸”三个字可以形容。分明是四五十的年纪,大抵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倒像是三十余岁,星河影一直在心里觉得这是个老妖精,跟他家里那位实在是半斤八两。 “师父你不去送送龙虎山三位道长吗?……” “都是修道之人,何必拘泥凡俗礼节。”这时候问归途看着星河影,分明是脸上带笑却让星河影背后一寒。而后就是慢悠悠一句:“小影,《洞灵真经》背得如何了?两日后门内大考,看你在经房睡得如此香甜,看来是十拿九稳啊。” “不是三日后吗?”星河影扭头看着剑千山,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昨天告诉你是三日后,到了今天自然是两日。” “……”天要亡我,如之奈何? 此时经房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见到问归途都是下意识收声问了个好,又忍不住往这边看热闹。问归途这三个亲传弟子,剑千山和风鹤鸣都是一看就靠得住的人,唯独星河影,实在是让人怀疑他把一肚子圣贤书都读进了狗肚子——哦,不对,他压根就不读书! 偏偏问归途又很是宠他,没谱的那种宠。这时候一撩衣摆坐到了他身边:“小影啊,你若是实在背不会,为师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星河影抬头看看问归途,而后立刻微笑摇头:“得了吧师父,上次你跟我说,替你出去办事你就不计较我用丹炉炖龟苓膏,结果昌员外家跑那一趟,回来就是大考。师父,你这明路指的终点全是坑啊!”说完,拿起书本,一副“呵呵我要看书”的模样。 “啧,倒霉孩子。”问归途见状,起身整了整衣摆,“行,反正两天时间你也能把《洞灵真经》背下来。千山,鹤鸣,你二人便去这一趟吧。” 星河影耳朵一竖眉头一扬,却听问归途慢慢又接着一句:“到了荷渡镇记着多尝尝当地的卤鸭肠,为师年轻的时候尝过一次,哎呀再配上当地那个荷花酒实在是太香……” “师父我去!”星河影把书本一撂立刻蹿了起来,“这种事情怎好烦劳二师兄,我武功不济就辛苦大师兄跟我去一趟吧,二师兄这么仔细认真严肃的人最适合留在门内帮师父你准备大考事宜!” 风鹤鸣:“呵呵。” “嗯,小影果然懂事。”问归途招了招手,“千山,小影,随为师来一趟。鹤鸣,你也不必温书了,本次大考你是监堂,去和□□长老仔细学学要做什么。” 星河影一愣,转眼就看见风鹤鸣一脸颇为惋惜的模样:“可惜了,还想看看三师弟这次大考又能使出什么花招。□□长老昨天还和我商量,舞弊者是罚抄三百遍还是罚扫山门一个月。三师弟,你说两种并罚如何?” 星河影:妈的智障,还好老子机智! “罢了鹤鸣,”问归途笑了一声,“你三师弟这次不必考了,你就饶了你诸位师弟吧。千山,小影,走吧。这次的事情若是没有小影,可能真是棘手。” 第五章 是鸭肠先动手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亲眼看见了,莫夫人是被鸭肠子给勒死的!” 星河影没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这是今天第四个这么说的了。以前山门里师兄弟逗趣,他也调侃过要拿粉条勒死风鹤鸣,但是如今真有个被鸭肠勒死的,他还是要表示一下你们荷渡镇的人真会玩。 凌虚剑门也算是正道首座,于是能力越大自然责任越大。荷渡镇上近日有事本和凌虚剑门无关,然而若是镇上门派求助于剑门,自要另当别论。荷渡镇上唯有一家镖局,如今死的正是镖局里总镖头的夫人。剑千山与星河影初到镇上的时候也就听说了,总镖头夫人竟然是被一根鸭肠勒死的。 两人到了镇上也并未急着直接去镖局,而是先在周边打听了几句。如今众口一词说着死者真是被鸭肠勒死,星河影反倒觉得不信了。看看剑千山仍是在凝眉思索,星河影便是拽了拽剑千山的袖子:“都这个时候了,师兄,我们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 剑千山看了看周围,的确有个茶棚。于是提步走了进去,又问了星河影一句:“怎么?累了?” “有点,师兄你不累么?”星河影说着,自己却是取下了腰边的酒葫芦。剑千山眉头一扬,于是星河影顿时苦了脸色: “就一点也不行啊?师兄,这可是师父都说好喝的荷花酒……” “还有正事要办,你收敛些。”剑千山说着,抬手给星河影倒了一碗茶,“下午去镖局看看。人家正在服丧,你带着酒气进门,说不过去。师父还说了这里的荷叶茶好喝,喝茶吧。” 星河影没奈何是叹了口气,收起了酒葫芦端起了荷叶茶:“好好好,你有理,都听你的。说起来,这地方转了一圈也没见谁家卖卤鸭肠啊,师父不是说这地方鸭肠好吃?” 剑千山摇了摇头:“既然说了镖头夫人是被鸭肠勒死的,在这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怕是谁看见鸭肠都觉得心里犯恶心吧。” 好有道理但是好气人啊!星河影招招手叫来了店小二:“小二哥,来一份卤鸭肠。” 店小二一听这话,愣了一会儿,而后赔着笑脸:“客官有所不知,这东西不大吉利,最近镇上没人做了。本地的鸭脚也很不错,客官不如尝尝?” 星河影眼角一抽,余光瞥见剑千山略略一笑:“鸭肠……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客官您有所不知啊,”店小二擦了一把额角的汗,压低了声音“前几天,我们这金刀镖局里,总镖头夫人,让一根鸭肠给勒死啦!” 第五遍!星河影保持着微笑:“哦?” 大概是事情太少人太闲,总有人喜欢碎嘴。星河影表示就喜欢你们这样爱扯闲磕的,剑千山表示我就知道那小子喜欢听人扯闲磕。一件事,在五个人嘴里那就是五个说法。在听过了小妾夺位诅咒、奸夫反目杀人、总镖头被绿灭口、厨子涨薪不成痛下杀手四个版本之后,剑千山和星河影终于听到了总镖头夫人之死的第五个版本—— “莫夫人是得罪了神仙啦!”店小二压低了声音,“客官,看您们这腰上带剑的,肯定是江湖人。你们江湖里面不就有那些个会妖术杀人的吗?” ……我们是混江湖的不是混邪教的喂! 星河影的内心戏依然丰富,剑千山已经看透了他戏精的本质,喝了口茶。于是星河影憋住了满肚子的闷骚吐槽,一样喝茶堵住自己的嘴。店小二跟人聊起来八卦也是刹不住车,这时候接着就说了起来: “莫夫人招惹的那个邪教,听说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叫……叫什么逆、哦,对了!逆天命!” “噗!——” 星河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对面的剑千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 山没有一点点防备,一激灵抬手就是一甩袖子拍出去,差点掀翻了人家的桌子。 “小二哥,你刚才说……谁?”星河影一抻袖子擦擦脸上被剑千山拂回来的水,对面的剑千山只想知道师弟这么邋遢想打死他怎么办。店小二还以为这两人是惊讶至极,星河影又适时塞上了一些散钱,于是他也乐得嚼舌根,搭上笑脸继续讲解起来: “这事儿啊,还真没有别的几个人知道。那个邪教逆天命里面啊,人人都是三头六臂还会妖术,我小舅子就在镖局里面干活,这还是他悄悄告诉我的。莫镖头一年里净是出门走镖,莫夫人就跟西街胭脂铺那个王掌柜勾搭到一起了。这个王掌柜他家三姑的二舅就是那个邪教里面的人,现在莫镖头回来了,老王就怕是莫夫人透露了他们的事,所以干脆……”小二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要不是妖术,鸭肠子那种玩意哪能勒死人呢!” 很有道理但是我不信谢谢。星河影“呵呵”一声:“这事情闹得这么大,难怪最近这卤鸭肠生意不好……不过这事情,官府难道没个说法吗?” “哪能没有!莫夫人肚子里还有四个月的孩子呢,一尸两命的案子哪能不把官府都请来?” 星河影眉头一动,剑千山亦是微微凝眉。小二没察觉到两人神色有异,只是继续道:“但是奇就奇在,官府的人进去没两天就被总镖头客客气气给请出来了,软棍子撵人那可是更狠啊。现在总镖头是买了不少的冰块,把夫人的尸身都藏在家里,怕是也让邪教给迷了心神,要搞什么事儿呢。” 是啊是啊他直接搞大事,派人加急上了凌虚剑门,这不把掌门弟子都给请下来了。星河影听够了热闹,和剑千山对视一眼,于是待小二走了,两人便是都皱起了眉头。 还是剑千山先开了口:“怀胎四月,女子。阿影,上次昌家的事情……” 星河影微微颔首:“的确,下午我们问问莫夫人的命格吧?这事情好像真是不简单。”说到这里,星河影又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里有几分恼,“老狐狸……” 剑千山抬头望天,拿起拂尘在他头顶一下轻拍:“少说两句吧,起码不用你大考了。下次你再用丹炉炖龟苓膏的时候我给你求求情,这行了吧?” “说的好像你哪次没给我求情一样……” 第六章 疑心生暗鬼不能怪我 金刀镖局,是荷渡镇上唯一的一家镖局。所谓唯一的意思就是,垄断经营,家大业大。 星河影就跟在剑千山身旁,等着门人进去通报的时候,抱着胳膊打量周围,摇了摇头。剑千山随手将腰间的拂尘拿到了手里:“怎么?又看出什么了?” 星河影斜睨一眼他手上的拂尘,默默把不该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改口:“整个镖局都挂了白绫,看来这是要出殡的。” 剑千山唇边带着笑,知道他说的是昌员外家那事儿,摇了摇头:“昌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会被起死回生的说法蒙蔽。莫镖头是七十二镖局联盟里的人,不至于听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与剑千山一贯温和的笑意不同,星河影笑起来总是带着三分的嘲讽模样。他开口也没什么好话,多半不是刻薄就是讽刺,于是这时候开口也是带着嘲弄意味:“七十二镖局联盟又如何,还不是派人上山请凌虚剑门援手。这联盟若是真有几分用处,那可能也就是求救的时候方便一些。不过近年来朝廷明令禁止私刑灭门,嗯……自打逆天命退隐,江湖真是日渐闲的没事。” 这话槽点太多剑千山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想了想只有叹了一口气:“阿影,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行了。这话让金刀镖局的人听见,麻烦就大了。” 星河影闻言,眨了眨眼便是一声笑:“好。”而后又是看了看金刀镖局门前的白花,“那趁着现在没人我就再多说一句——既然入了江湖,那也就是刀光剑影的事,一朝生死也怨不得别人。只是连累了妻儿老小,那就没劲了。说到这个,师兄啊——”星河影说着,转头又看向剑千山,脸上带着一贯飞扬而促狭的笑意,“若是有朝一日,你我非得动手,你可狠得下心么?” 剑千山微微一怔,看着星河影,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这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星河影脸上仍是笑意,周围的蝉鸣似乎突然鼓噪了起来。于是剑千山一挥拂尘,凝视着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 “阿影,不会的。门规之中,严禁同门相残。” 星河影唇角的笑意又是深了几分,刁钻起来也是没得打发:“师兄你这是糊弄我,我就问你对我下不下得去手,没说算不算同门。万一天下人都要你杀我,你到底是动不动手?” 剑千山定定看着星河影,对方却只是保持着戏谑神色。看似是玩笑,可是剑千山不懂他的眼神到底是戏谑还是认真。正在这时候,金刀镖局里的小厮小跑了出来: “两位道长!我家镖头有请!” 星河影便是立刻转过去,笑嘻嘻回了一句:“诶,来了!” 说罢,他便是握着手里长铗往里去。剑千山提步跟了上去,小厮在前面带路,于是剑千山便又是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给星河影: “如果真是有朝一日,全天下都要杀你,只要你没错,我就给你担着。” 星河影微微扬眉,转头看着剑千山。忽然又笑了一声,转脸笑的灿烂:“师兄,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啊。” “……”抬手就是一挥拂尘拍他一脸。 金刀镖局的正堂里,莫须有就站在正堂里。大概真是焦头烂额,他在厅堂里来回走了两圈,这才看到家里的门僮带着人走了进来。逆着光就看见两个白衣的人影,凌虚剑门的衣衫都是雪白的道袍,细节上的不同则是标示他们在门内的身份。莫须有站定一看,两个青年都是眉眼俊朗,手执拂尘的那人,衣角有金线绣的押花,看来是大弟子。问归途之前已经传信过来,说此次派来他门下大弟子和三弟子,那么旁边那个握剑的青年自然是三弟子无疑。 莫须有暗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是有救了,看这两人感觉和看救世主是一样的。传闻问归途的大弟子剑千山持重沉稳,颇有问归途年轻时候的风范,此时看他手执拂尘腰带长剑的模样,倒真像是吕洞宾下凡收妖。再看他旁边的星河影,这时候却是两眼带着红光。莫须有心下一惊,江湖上都知道这大弟子的名声,却少有人说起来这个三弟子——莫须有心下有些不安,这人眼睛有异,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容不得他深思,两人已经进了正堂。剑千山先是稽首行礼:“莫总镖头?晚辈稽首。在下凌虚剑门掌门大弟子剑千山,这位是师弟星河影。听闻总镖头家中有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 事,奉师命来此。” 剑千山礼数周全,莫须有赶忙还礼,这时候忍不住看看星河影,却见这青年抬手揉了揉眼睛。莫须有心里更慌,剑千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回头便微微敛眉: “三师弟,莫要失礼。” “是。”星河影应了一声,放下了揉眼睛的手。稽首一礼,却不是正对着莫须有的方向:“在下凌虚剑门掌门三弟子星河影,这厢有礼,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莫怪。” 莫须有微微张嘴,而后才笑着说了一句:“小兄弟,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嗯?”星河影闻言,抬头,看了看莫须有身畔,而后才转头看向莫须有。一双泛红的眼睛里带着薄薄的光,脸上一副疑惑模样:“这……我刚才明明看见这里……” “三师弟!”剑千山猛地出言打断,“切勿妄言。” 星河影颔首不语,莫须有却是一身的冷汗。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赶快岔开了话题:“啊,得二位凌虚剑门高徒相助,家宅之事必能安定,两位是否需要检看命案现场?不如由在下带路吧。”说罢,并不给剑千山反对的时间,上前几步到了门口,“两位,这边请。” “请。”剑千山说着,微微伸手。待到莫须有先出了门,这才慢下几步,小声对星河影说了一句: “别揉了,你现在这眼睛跟兔子似的!” 星河影没忍住又揉眼睛,跟着就是抱怨一句:“师兄,我早跟你说换把拂尘了!掉毛都扎我眼睛里了!越揉越痒!!刚才我都没看清楚莫须有站在哪,要不是我演技高丢人就丢大了!” 第七章 人有失手 莫家的布局上,前院是镖局后面就是家宅,出事的地方正是夫人卧房。这房间倒是十分整洁,星河影和剑千山两人在房内,莫须有一人站在门前,似乎是忌惮什么不敢入内。 剑千山看着房内的书案微微敛眉,于是星河影便凑了上去:“怎么?师兄你发现了什么?” 略略的沉默,而后是摇了摇头:“你呢?” 星河影沉吟片刻,而后转身问莫须有道:“总镖头,可否详细说说发现尊夫人时候的情形?” “这……前几天我从西北走镖回来,丫鬟说夫人这一整天都没出门,又不敢叫醒她,所以让我进来看看。”莫须有说着,看了看房内的床榻,“夫人她当时就在床上,我叫了两声她也没有醒来,所以才上前细看,这才发现夫人她……已经……” 星河影回头看了看剑千山,后者回给他一个微微的颔首。于是星河影便又开口:“总镖头,夫人的尸首还在府上吗?” “是,两位请随我来。” 莫须有在前面引路,于是星河影转脸去看剑千山。剑千山便是低声对星河影道:“书桌上少了书。” 星河影一脸惊讶回头看他:“这你都知道?” “嗯,你学会《洞灵真经》就能算出来了。”剑千山说着,整了整衣摆,“走吧,去看看。我总觉得莫须有这次求助剑门是另有目的。” “没错,死人查案子的事情怎么说都该是官府的,再不济七十二镖局联盟也不至于没人。特意找到剑门,的确奇怪。”星河影颔首,而后又是扬眉,“师兄,你真是算出来的?《洞灵真经》是讲算卦的吗?真要这么神那我回山就去好好看一下!” 剑千山含笑看了他一眼,笑意里倒是狡猾居多,带着几分坏:“许你开个玩笑,就不许我也忽悠你一回?” 星河影张了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剑千山一挥拂尘先一步出了门。嗨呀是不是哪里不对?我师兄不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吗?师兄你这崩人设了嘿! 剑千山回头看他,又是笑了笑:“跟上,阿影,莫要失礼。” 此时夫人正停尸在布置成了灵堂的偏房里,星河影进门就是一个哆嗦——满堂堆着冰块,进来就是浑身一凉。然而真让人凉的不是这冰,而是灵堂里面的情形。 “这?!”莫须有惊呼一声,踉跄倒退两步扶住了一旁的门框稳住身形。原本是在他身后的剑千山这时候反而成了站得最前的一个,在满堂扑鼻的血气里微微凝眉。 原本挂素披白的一间灵堂,这时候入目全是暗红的血色。停在正中间的棺材没有盖上,脸色死灰的女人就坐在棺材里,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视前方,满脸的血迹。寿衣血迹斑斑,正中一道刀口,血腥气几乎要淹没每一个踏入这间灵堂的人。 星河影微微皱眉,正要上前查看,却被剑千山一把拉住。疑惑间看向剑千山,却见他指了指前方地面:“你脚下。” 星河影闻言低头,却见地上躺着一片血红色的东西,他差点就踩了上去。他一眼看着这东西有些奇怪,蹲了下去:“这东西……我看着怎么像是……” 剑千山默默退开两步,星河影的眼里向来不错。只见星河影皱着眉抬头又看了一眼莫夫人坐在棺材里的遗体,站起来蹭蹭蹭就是后退了三大步。 死人是不会再把眼睛睁开的,推眼皮也没用。所以人死了眼睛还能瞪着前方,那是因为眼皮被割掉了。地上掉着的,就是人的眼皮。 “你不是一向眼力好么?”剑千山说着看了他一眼,带些促狭,“没看见?” 星河影:“谁走路盯着脚底下!” 说罢绕过了地上那片血肉,转而到了棺木旁边。即使周围都是冰块,血腥味依然呛得人恶心。星河影用衣袖掩着口鼻,看向莫夫人的伤口。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动手,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他便抬头看着剑千山,微微颔首。 莫须有并不懂这两人到底在交流什么,似乎是刚刚回过神,看着两人便是有几分焦急:“二位道长,你们看出了什么?!” 剑千山依然拢着眉头,转眼看他:“莫总镖头,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此话从何说起?道长,我并没……” “罢了。”剑千山没有等他辩解完,只摇了摇头,“阿影,我们回山。” 星河影便是又笑了起来:“好啊,师兄。回山便告诉师父吧,莫总镖头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不肯出手帮忙。” 这般的激将法算是小儿科,然而人若是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说什么都是信的。 “两位留步!” 莫须有终于咬着牙心一横:“两位道长都是火眼金睛,我这也不再瞒着道长了……两位,”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请看这个。” 剑千山接过了信件,于是星河影凑到了剑千山背后,越过剑千山的肩头去看那信件的内容。倒是简单,只八个血红的字——“七日之内,鸡犬不留”最下面是一个花押,指甲大小,亦是血红色,图样是一柄锋刃指天的断剑。 ——逆天命。剑千山微微敛眉。忽然肩上一重,没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8 等他侧过头,星河影却已经贴了上来。原来是星河影扶着剑千山的肩膀凑近了信纸,而后是深深地嗅了一下。 “怎么?”剑千山在这个动作下像是被星河影揽在了怀里,微微皱眉,动了动肩膀,“有味道?” “你别闻,”星河影放开了他的肩膀,伸手一拦,“有血味,是血书没错。不过是不是人血我就不知道了。”星河影好好站稳,总算有了点正形,“逆天命的徽记是用特殊的花汁调墨,有毒的。” 剑千山一怔:“那你……” 星河影笑了起来,眼角微弯带些坏:“明天我要是没死,就说明这是个假货。” “阿影!” “骗你的。”星河影又笑了一声,“不过这信纸上真的有味道,是酒味。” 剑千山微微敛眉,星河影这人嘴里实在没谱,他也不知道到底那句话可信:“你……怎么知道逆天命那些事情的?” 第八章 是魔教不是邪教 直到三十年前,魔教逆天命仍是江湖上黑恶势力的最大代表,指天断剑的徽记称得上是江湖人的阴影。他们比阎王还准时,说是七天灭门,就绝不会让这家人在第六天死绝。若不是还兼职了杀手,他们可能是最称职的保镖。 然而这魔教却早已销声匿迹了,像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如今再提起魔教,怕是年轻的一代里已经少有人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而星河影,却像是十分清楚。 剑千山这一问只是单纯地疑惑,却见星河影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顽劣,又像是十分失望地摇了摇头:“师兄,你忘了我爹是干嘛的了?” “……”剑千山还真不知道,本来他也就不是多八卦的一个人。于是星河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啊,你修道都修傻了。我们修道之人本职就是玩八卦的,你居然都不打听一下同门师兄弟的事儿。我爹他是说书先生,虽然不如百晓生什么都懂,但是他写的话本那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 “……” 星河影说着一手搭在剑千山肩膀上,笑嘻嘻回头看一旁的莫须有:“莫镖头十年前纳了一房小妾。当年你走镖阴山,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窝匪徒,恰逢你英雄意气,于是索性带人抄了土匪窝,救出来一个的美人便是以身相许,对不对?” “这……”莫须有略略尴尬了片刻,“坊间说书的东西,小道长倒是……了解得很。” “我不了解谁了解,”星河影一摊手,“这本《阴山记》就是我家老头子写的,放眼江湖就没他不知道的家长里短。上个月我回去看他,他还跟我唠东海水龙帮大当家的媳妇跟二当家爬墙的事呢。” “可闭嘴吧。”剑千山没奈何一手扶额,“阿影,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 “博闻强识是吗!”星河影一脸正直地补上剑千山的后半句话,“没关系师兄,都是同门师兄弟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剑千山默默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出门在外,作为凌虚剑门颜面担当,他也很累。莫须有这时候算是回过了神:“两位,我家宅之事……” 星河影看了看剑千山,于是剑千山微微颔首:“看出了什么就说吧,于情于理,都该帮帮人家。” 于是星河影笑微微点点头:“好,”指指剑千山手上的信件,“这个徽记虽然很像,但是味道不对,应该是别人仿冒的。上面有酒味,我闻着像是本地的荷花酒。” “也就是说,这是有人借逆天命的名头来杀人?可是酒味又是从何而来?”剑千山有些疑惑,星河影只摊手:“这我可不知道了,师兄,我可是连《洞灵真经》都不会背的,比不过你能掐会算。” 记仇。剑千山笑了一声,转而问向莫须有:“总镖头,您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星河影似乎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却没说话。没等莫须有开口,突然间一声女子的尖叫从院子的另一端炸了出来——“啊!” 星河影吓得一激灵,往常在剑门里能听见这动静八成是他用丹炉炖豆腐糊了锅被道童看见。莫须有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当下脸色一白:“难道!” 没等听清他说什么,这人已经跑了出去。剑千山正要叫星河影一起追上去,然而一手拉了个空——星河影直接上了房顶,看着哪里人多便轻功飞了过去。 ……忘了,这小子会飞。剑千山的轻功不比星河影灵敏,却也不差,脚下如风追过去,倒是跟莫须有半步不差。 正是在金刀镖局第三进院子里,墙角一丛鲜花。剑千山不知道这花原本是什么颜色,但是现在,它是血红的。 正是一滩鲜血,溅在了花上。 而花丛背后的白墙上,亦是一弧血迹溅得极高。这样的血迹就像是有人站在这一丛花前的时候被一刀枭首,因为那刀极快,于是就只留了一弧血迹带着杀气,像是书法大家的挥毫泼墨一般留在了墙上。 书法家的作品证明笔力,而白墙上的血迹,证明的便是杀人之力。最好的明证,便是花坛前倒着的无头尸体。剑千山一眼便看到这具尸体拳头紧握,手里一角纸边露了出来。 而星河影已经先到了一步,却是跟房顶上那些个脊兽似得蹲在房檐上。院里唯独站刚刚发出了尖叫的女子,是个□□九的姑娘。那姑娘手里却是握着星河影的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模样。剑千山一看便是明白了,怕是星河影第一个赶到又从天而降,于是这姑娘吓得急了便往他怀里扑。这小子也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抬手把剑塞进了姑娘怀里,自己却是蹿上了房檐躲煞星一样躲了起来。 此时莫须有到了这边,那姑娘便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扔开了星河影的佩剑便抱着莫须有的手臂哭了起来,听莫须有安慰她的话,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莫须有的女儿。星河影带着一脸得救的神情跳下房檐,落到了剑千山身旁:“师兄你可算来了,你小师弟我差点清誉不保!” 剑千山抬手用拂尘柄一戳他腰眼:“少说没正经的。怎么回事?” 星河影脚下一挪避开剑千山这一下,随手指指身后:“我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这姑娘腿都吓软了,这人已经死了。看样子这姑娘的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然后吓得嗷一声把人引来了。” 剑千山微微敛眉,见莫须有忙于安抚女儿的情绪,便是率先走到了那尸体近旁,倾身去取那张纸条。 稍一用力便拽了出来,剑千山微微愣住,转而细看那具无头的尸身。星河影跟了上来,伸手戳了戳死者的手,抬头看剑千山。 于是剑千山展开了手中并未染血的纸条,只正中一个血红的花押,图样乃是一柄指天断剑。 他看向星河影,而星河影却是撇撇嘴,摇头: “栽赃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9 嫁祸的手段不够高。逆天命只是魔教,又不是邪教。” 第九章 划船喝酒比破案重要 指天断剑,纵是粉身碎骨也要与天命一争,是谓逆天命。隐遁江湖三十年之久的魔教,突然重出江湖? 星河影却是摇头——“这证据不够,逆天命的徽记,有很多人都见过,随便拿萝卜刻个章也能盖一个。而且逆天命又不是会妖法的邪教,没理由能用鸭肠勒死人。” 还有,一刀枭首虽然看来困难,却是江湖上最没有特点的武学。死者是莫须有家中的一个镖师,平日里也作为护院。这人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唯独颈上一刀,可以说这一刀便是致命死因。能有功力一刀枭首的,江湖中不说十个有九个,对于高手来说却也不是难题。 能得到的结论,并非是魔教逆天命要对金刀镖局下手,而是有人盯上了金刀镖局,又想让魔教背锅。 眼见着天色略晚,便是莫须有便主动给二人安排了两间客房。到了晚饭过后,天气也略略清凉了一些。山下还是比山上燥热,剑千山便打开了窗户。随着清风一起进来先是酒香,然后就是星河影身上带的一股香气—— “师兄,喝酒么?”星河影这次是从房顶上倒挂下来的,头发倒垂下去,居然没糊他一脸。手里的酒葫芦大概封得格外结实,于是星河影伸手把酒葫芦在剑千山眼前晃了晃,“本地的荷花酒,白天的时候你不喝,现在晚上没什么事情了,总可以吧?” 剑千山微微颔首,从他手上接过了葫芦:“的确,这酒闻起来是很香。”而后未等星河影笑出来,他便抬手关窗,“那么酒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哎哎!师兄你这叫卸磨杀驴诶!”星河影忙是伸手一拦,便从房顶上翻身下来。剑千山让开窗前,他便借坡下驴,跃进了房内。落地便转身看着剑千山笑: “一起喝啊,一个人多没意思!” 剑千山本也就是逗他,这时候看着外面月色不错,便对他招了招手:“白日里我见外面有乘船游湖的,这时候应该也有船家还没收工,不如去外面散散心。游湖饮酒,该是不错。” 自然是不错的,烟笼寒水月笼沙,月色清光下连水雾都显得温柔。湖里有那么一片绿植,星河影便撑船向着那方向去——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连撑船都会,让剑千山坐在一旁,他亲自撑船,于是一条船蓬都没有的独木小舟上只有他二人。剑千山先尝了一口星河影带回来的荷花酒,算得上唇齿留香。 “师兄,你猜那片地方种的是什么?”星河影转过身看他,一双眼映着岸上的灯火,闪闪亮亮的,像是满天的星星都落在了这一双眼睛里。星河影的眼睛很亮,夜里尤甚。剑千山一向是知道的,于是这时候看着那双眼睛,笑了笑: “深种菱角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那地方快到湖心了,水深,应该是菱角。” 于是星河影又笑了起来,那笑里带着几分得意:“师兄,我再告诉你个秘密。莫家那两处逆天命的徽记,都是用本地的荷花酒调制加了菱花的印泥,然后用印章印上去的。” 剑千山一怔,于是星河影便停了船,坐到他身边,拿过葫芦灌了一口:“师兄你不是也这个意思?莫家里面人多嘴杂,这种事情还是要背着人说。逆天命的徽记当年在江湖上有名的,他们是用人血调朱砂做颜料,混了从白骨堆里薅下来的花,于是那徽记画出来就不褪色。真正逆天命的印子,是有死人味的。” 星河影说到这里,摇摇头:“莫家那两个徽记都是用印泥盖的,虽然也不褪色,但是闻着是花香。如果是荷花酒和菱花香,那应该就是本地人做的印泥。这样的估计都是名匠作品,问问他近年来什么人买过印泥应该是线索。” 星河影说过这些,剑千山却只是点头笑了笑。被轻视的感觉真是不好,于是星河影借酒闹事,伸手就去戳剑千山的脸颊,话里都是撒泼耍赖的劲儿: “干嘛啊师兄,哪里不对你说,笑什么啊!” 于是剑千山伸手揉了一把星河影的头:“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就说,你心眼太小想法太多,于是总喜欢用那些颇费波折的方法。” 星河影眯起了眼:“师兄,你这么说我可是会记仇的。” 剑千山又是一挥拂尘,却没用什么力气,擦着星河影的鼻尖过去:“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用的是印章,那么只要找到谁手里有这个印章不就是证据?” “万一他拿萝卜刻的章,用完就给炖了呢?” “人还没杀完,早了点。”剑千山说着,夺回葫芦又喝了一口,“如果是仿冒逆天命,不杀光莫家的人就没有意义。但是这里我也很奇怪——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灭人满门?”剑千山摇了摇头,“有仇报仇,何必祸及全家。何况若是有实力灭门,为何又一定要假借逆天命之名?” 星河影略一思考,忽而眉头微微一扬:“师兄,有个天大的八卦你听不听?” “听。”剑千山说着,喝了一口荷花酒。星河影便有些惊讶: “这么干脆?这不像你啊,不说个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教育我一下?” “少说一句话 ,多喝一口酒。划算。”说着又是一口,于是星河影赶忙伸手抢葫芦:“等等……你给我留点!” 剑千山把葫芦给了他,星河影这才“啧”了一声,又复开口: “师兄,你知道坊间话本《阴山记》吗?” “你说过,关于莫须有家小妾的事情。我没听过,怎么了?” 这答案星河影倒是不意外,剑千山自小是孤儿,问归途是他师父也是他养父,他没听过山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是正常。于是星河影的表情变了变,最后才慢慢开口: “其实这《阴山记》,它不是个情情爱爱的故事,它是个厉鬼没能索命成功的故事。” 第十章 柴刀在手,天下我有 月明风清,良辰美景。两个英俊青年月下泛舟共饮,本该是极好的事情,然而这话题若全是妖魔鬼怪的事情,似乎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星河影坐到了剑千山对面,喝着酒说了起来:“《阴山记》虽然是话本,但是事儿是真的。莫须有当年在阴山,从一窝土匪手里救回了一个美人,这是真的。后来这姑娘以身相许做了他的小妾,也是真的。” 剑千山等他说下去,于是星河影便笑了一声,又是那种嘲讽的笑意:“事情若是到这儿就完了,我家老头子也没兴趣写这种男欢女爱的话本。那姑娘家里原本也是阴山当地有名的望族,只不过土匪太凶,连夜抄了他家,姑娘也是家里亲族死绝了,这才只能找个人托付终身,于是莫须有也就这么纳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0 了一房小妾。” 剑千山听过他这话,略是思量了片刻,便问他:“那姑娘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奇珍异宝?”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星河影微微侧头,笑了一声,“那姑娘家里,有一轴古画。传说有了那画,就能找到稀世珍宝。大富大贵啊,啧啧,有几个能不动心的。”星河影说着,摇了摇头,喝了口酒,“是个凡人就逃不过酒色财气。再有点追求的,也就是求个长生不老。” “你看的倒是透彻。”剑千山笑了一声,“然后呢?是莫须有为了藏宝图害了姑娘全家?” “这倒不是,”星河影将酒葫芦抛给剑千山,“金刀镖局毕竟也算是武林正道,要脸的。真要这么干了怕是连魔教都不收他。他就是捡个漏,那姑娘带着从土匪窝里找回来的画轴嫁进了莫家,也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莫须有——大概是夫妻之间的玩笑话。”星河影说着,抬头看了看月亮,“可惜了,总有人不把玩笑当成玩笑。” “莫须有没研究出结果?”剑千山喝了一口酒,“虽然不应该这么说,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找到了什么泼天富贵。” 星河影似乎不是很理解剑千山的意思,于是剑千山伸手敲了一下星河影的额头:“金刀镖局虽然是荷渡镇上唯一的一家,然而在七十二镖局联盟里面也算不得什么。如果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权势富贵,想来也不会是如今的情形。” 星河影略略颔首:“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莫须有他的确是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也没用,他找到的就是一把刀,”星河影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眉眼一弯,却并没有嘲讽,只是好笑的模样,“一把柴刀。” “柴刀?”剑千山不由得也是一愣,星河影便笑着摇了摇头: “对,就是伙房大妈劈柴烧火的那种柴刀。而且也不是什么精金玄铁的宝物,就是一把锈到酥了的柴刀。去了锈好生打磨倒是显得锃亮,磨一下劈柴也挺好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找错了?” “有可能,不过那柴刀倒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烦。”星河影笑了起来,一甩衣袖学着说书先生的模样,挥手作指点江山状—— “想那柴刀乃是当年神农氏尝百草之时,劈开过九九八十一种瑶池仙草的圣物。又放在天地之间灵气最充盈处,足足吸了千年的灵力。那柴刀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柴刀,而是——”星河影话锋一停,严肃十分说出三个字: “柴、刀、精!” 星河影到底没忍住,自己先笑成一团。剑千山愣了片刻,没忍住也笑了起来,伸手轻轻一敲星河影的头:“别闹,你爹的话本真这么写的?” “真的!他写什么我都不意外!”星河影伸手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他真的就这么写的!后面的情节就是说,柴刀精因为被他刮了锈,薄了一层,于是十分不满,就附身在小妾身上杀了小妾刚生下的儿子。小妾受不了打击于是自尽了,莫须有心如死灰,把柴刀和藏宝图全献给了七十二镖局联盟的总把子。” 剑千山微微皱眉:“你不是说这是个复仇失败的鬼故事吗?到这里就结束了?” “当然没有。”星河影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真正的鬼是小妾啊。小妾死后化作厉鬼,十分不甘,又打不过柴刀精,于是日日夜夜在莫家纠缠。莫须有受不了了,请来少林高僧清理家宅。于是为了安抚小妾的冤魂,高僧又请回了那柄柴刀,用刀柄那一小节木头刻了个小小的人形,请小妾的游魂住了进去,放在了莫府加以供奉。” 剑千山摇了摇头,没有加以评价,星河影却笑了起来:“师兄你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我也这么想。但是话本就是话本,虽然是用真事改编的,却到底还有‘改编’的成分在。世上哪有什么鬼鬼怪怪的,不过都是人想的罢了。” 剑千山便抬手饮了一口酒,凌虚剑门虽然是武林门派,却又修道炼丹,不得不说还是存着几分侥幸,希望有门人弟子能够得悟大道、飞升成仙的。 可他不信真有鬼神。 星河影也知道他不信,伸手要来酒葫芦,一口喝了个干净。而后是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我家老头子说呢,什么小妾啊闹鬼的那都是他瞎掰出来给莫须有留点面子的。如果说真事的话,其实是莫须有自己不识货,反而引火烧身。” “哦?” “我家老头子说,莫须有找到的那把柴刀,真的是古物。据说春秋那会儿有个叫巽道生的方士,这柴刀是他的遗物,跟老君骑的青牛一个级别。巽道生对于炼药什么的很有一套,比淮南王还有一套那种,这柴刀染了药性,上面的那层锈,炼丹用可能有奇效。” 说完,他自己砸砸嘴,摇头:“不过我不信。别说炼丹了,他下厨都炸锅,他说炼丹有奇效,我觉得说浇花有奇效还靠谱一点。” 剑千山想了想:“浇花……有奇效么?” “怎么?师兄?” 剑千山想了想,却还是摇头:“没什么,解释不通,我想多了。” 第十一章 成精这事儿它们是认真的 “凌虚剑门位于长云峰上,而以长云峰为首的剑门十三峰,则是有名的怪事频发之处。前些年有个樵夫,在山下千倾竹海里迷了路……” 金刀镖局待客的大堂里,星河影与剑千山坐在客座上,正对着莫须有侃侃而谈。剑千山捧着茶杯呷了一口清茶,心说阿影这算不算是家学渊源,这胡吹乱侃的功夫真是由不得人不信。他怎么不知道山下还有过这样的事情?只听着星河影讲故事: “等到后来那樵夫的家人,请了我们剑门的人下去一起找,才在竹海最中间的地方找到了人。不过找到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一个壳子了。” 星河影着实是个会卖关子的人,莫须有听得一愣,忙追问下去,自然是正中星河影下怀—— “当时我不在现场,也是听外门弟子转述的。他们找到的时候,那樵夫身边还落了一片红花,可说我剑门之下是千倾竹海,哪来的红花?” 这瞎编出来的故事,当然没人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剑千山又是喝了一口荷叶茶,才听星河影圆给了莫须有听: “这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剑门十三峰是有名的灵气充盈之地,一草一木都是有灵韵在的。那樵夫当初为了挖一株药草,毁尽了周围的草木。里面有那么一株正在打籽儿的芍药,让他连根给毁了。这花鸟虫鱼若是存心报复,修行起来可不算太难。南华有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有些东西啊……那可是解释不清楚的。” 莫须有似乎听出了星河影的弦外之音,起身一引:“两位若是也相信世上那诸多邪祟,那就好办了。两位,请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1 随我来。” 所以果然是有什么情况?剑千山眉头一皱,看向星河影,却见他也是颇为意外——误打误撞,难道就真撞破了什么? 原本两人也只是在船上喝酒闲聊的时候,突发奇想罢了。或许是那无头的尸体前,沾了血的花让剑千山感觉格外介意,他忽然想起个很奇怪的细节:在莫夫人的卧房里有一只花盆,里面种的东西很奇怪。是一盆玉色的圆形叶子,里面抽出几条也像藤蔓也像花穗的东西。那种植物他没见过,当时觉得那藤蔓细长一条倒是挺像鸭肠的,本来打算叫星河影看看,转头就忘了。 直到星河影开玩笑一样说了句浇花,他才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或许是那些花草杀了人呢? 想想不太可能,世上哪有这种事情?他倒是知道铁锈水浇花有好处,问归途也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凌虚剑门的后山,掌门居处,全是问归途养的花树。小时候他见过问归途用铁锈水浇栀子,说是这样能让叶子变得更绿。 星河影却觉得他这想法有趣的很,如果能用磁石让机关走路,那么为什么不能有被浇了水的花草出来害人的?也不一定是成了什么妖啊鬼的,或许只是有毒之类。 此时看莫须有这副模样,星河影和剑千山倒是觉得没准莫家这事情真是另有隐情。之前在昌家,昌员外的儿媳也是死于怀胎四月的时候;如今说起来,莫夫人似乎也是怀胎四月。之前灵堂被破坏的一团糟,仵作验尸之后,结论是有人盗走了莫夫人腹中刚刚四月的胎儿…… 不管怎么想,这可都不是向着正常杀人害命的案子发展下去的路线。 剑千山在前,星河影在后,两人跟着莫须有转到金刀镖局的后园。那日发现无头尸体的地方,已经是这宅子的第三进,往常来说,一般的民居最大也就是三进的院落。然而今日莫须有引着二人深入,却是从第三进的院落里又撩开了一丛树木——竟然在树荫之下,还有一重小门。 剑千山微微皱眉,莫家这里的花草似乎太过茂盛了一些,跟着莫须有进了那一重小门之后,乃是一条幽长通道,连这通道里都是绿幽幽的花草。剑千山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墙壁上,他看到了一丛叶子,小巧圆润的翠绿叶子,和镖头夫人房里那种倒是一模一样。是看错了, ?刚才它好像动了一下?……星河影忽然拽了拽剑千山衣袖低声道:“师兄,我闻到了一股香气。” 剑千山不解,星河影便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 剑千山的眉头略略皱了几分,而后看着莫须有的背影,忽然像是闲聊一样,带些轻笑说了一句: “莫总镖头,尊夫人怀胎四月却突然殒命,实在是令人扼腕。” 莫须有略略一停步,而后支支吾吾回了两声:“是啊,是啊。” “总镖头常年在外,也是辛苦啊。”星河影接口说了一句,“出门走镖,动辄一两个月不在家,尊夫人一人操持全府上下,如今尊夫人出了这种事情,以后镖局上下,莫不是要交给镖头长子?” “道长说笑了。”莫须有没有回头,“家里只一个女儿,以后若是出门走镖,家里操持的事情怕是就要托付给闺女了。呵,说起来,我还打算给闺女招一个入赘的女婿呢。” “咦?总镖头膝下只得一女吗?”星河影总是担当嘴贱的那一个,“十年前总镖头家里那个小妾,怎么也没给镖头留下——哦,想起来了,那位虽然是生了个孩子,可惜死的也早。算起来,令爱今年也是二十出头了,十年前少了个弟弟,如今时隔十年,不知莫夫人肚里那个是男是女,她却是又少了个弟妹。这说起来也是可惜啊,不似我们剑门,虽然我是我家老头子捡来的也没个兄弟,却还是有师兄弟陪着的,平常也不寂寞。” 剑千山有些意外,回头看了看星河影——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捡来的? 莫须有倒是笑了一声:“道长也是孤儿么?倒是看不出来,看道长终日带笑,还以为道长定是生在无忧无虑的大富人家。不像我家姑娘,总是不带个笑模样。” “人这辈子,谁没点不高兴的事儿呢。”星河影说着,笑了一声,“就看是找什么办法解决了。” 第十二章 非法成精不可取 幽长的夹道里,植物茂盛得像是要占据全部空间。本就逼仄的空间里,这时候闻到的不是草木该有的清香,反而是浑浊腐败的味道。星河影跟在剑千山身后,挥了挥手试图驱散这股味道——理所当然地是失败了。剑千山手上的拂尘略略扬了扬,反而搅动空气里那股味道更甚。 星河影的表情大概就是在解释什么叫“生无可恋”,于是剑千山摇了摇头,问前方还在向纵深处去的莫须有:“莫总镖头,我们还要再走多久?” 莫须有的脚步没有停下:“二位都是修行之人,莫不是这就走不动了?” 星河影便接过了话茬:“脚力倒是无妨,不过这地方的气味倒是难闻。莫总镖头又只顾埋头赶路,着实无聊了些。” “哦?那不知道长想要聊些什么?别怪我粗人无礼,道长你这话术可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刚刚说起小女之事,真让我没法接话啊。” “这不怪镖头,”星河影笑眯眯说了一句,“在门内的时候,师兄弟也说,我这张嘴实在太刁,总让人没法接话。那既然不说令爱的事情,不如我们聊聊别的——比如,莫总镖头不如猜猜,我们师兄弟是为了什么才到此地来的?” “道长,你没话找话也不行啊。”莫须有笑了一声,“我家夫人的事情,能请动凌虚剑门的高徒,我倒是也很意外。” 剑千山心中一动,却没来得及拦着星河影的毒舌:“不用意外,贵镖局的确没那么大的脸。” ……就说你别这么直白。 “金刀镖局到凌虚剑门要三天脚程,夫人还没过完头七我们就到了镇上,莫总镖头您是真以为我们修道之人会飞天遁地?”星河影一摊手,满脸都是嘲讽,“我们压根就不是为了尊夫人的事情来得,只不过是顺藤摸瓜,顺便查到了夫人的案子罢了。若说我们师兄弟为何到此,这反而得是我们问您了—— “十年前,您家里小妾和刚出生的婴孩惨死,用柴刀成精的借口给遮掩过去。从那以后荷渡镇就出事了吧?连年以来,每年夏天六月底七月初这段时候总得出几个人命案子。官府严阵以待却也总是没有结果。死法千奇百怪,什么喝水淹死的,从酒楼上喊着有鬼掉下来摔死的……今年倒是成了尊夫人,在自家卧房里被‘鸭肠’勒死。不过说来有意思,听说除了您家那位小妾之外,近些年死的人,好像都是身怀六甲的孕妇。” 莫须有的脚步慢了些许,依然没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2 有回头:“听道长的意思,事情是从我莫家起的,难道是说荷渡镇这十年间的怪事全要我莫家负责了?可若是如此,我又何苦害了自家夫人,又将尸体保鲜请来二位道长呢?” 星河影略略沉默了片刻,拽拽剑千山的衣袖:“师兄,那个玩意叫啥来着?就、就师父说的那个什么精?天名精?” 剑千山颇为无奈叹了口气:“是茯苓精……你不是向来爱吃龟苓膏么?这都记不住?” “那不一样,我煮龟苓膏的茯苓没有成精的。”星河影一摊手,“而且我炖龟苓膏的茯苓它不吃人啊!” “自古只有人吃茯苓的事,哪来的茯苓吃人?”剑千山说得断然,他的语气也恰似他的剑法,果断而又刚硬,听来便像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若茯苓能成精吃人,今日,凌虚剑门弟子就在此斩妖除魔。” 星河影笑了一声,却又是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传来。并不是星河影,而是莫须有,这时候鼓了鼓掌,“道长说得好,说得实在是好。道长是修道之人,自然摒弃七情六欲,无欲无求。可是道长啊,你可知道,有的人一旦死了,你是要拼尽全力也想让他活过来的?” 斗嘴这事儿,向来是星河影上。凌虚剑门嘴炮担当真不是浪得虚名:“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他啊?是说您家那位被您走火入魔的邪功宰了的小妾呢,还是那个被您家闺女丧心病狂宰了的小儿子呢?” 一阵诡异的沉默,星河影却是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江湖上最近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方子,前些天刚遇见个剜了人心炼药的,今儿就遇到了父女合伙杀孕妇炼邪功的。话说到这儿我就得问问您了莫总镖头,十年前您到底是找到个什么玩意儿,能让您这么拼死拼活地扑腾十年,还弄出这么个阴气森森的地方,养了个茯苓精?” 莫须有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两人:“两位话说到此,怕是全都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了。”星河影站在剑千山身后,倒是个有恃无恐的模样,“咱们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地方没得天窗也就算了——莫总镖头,十年里你用孕妇生机养茯苓精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我和师兄,乃是奉了掌门之命,下山收你们父女回去给正道一个交代的。” ……阿影,到底谁教你的,躲在师兄身后,用大义凛然的口吻说着仿佛不惜为正道牺牲的话? 剑千山颇感自己内心戏多,然而既然是带着星河影这么个活宝出来,他也没别的办法。 莫须有转过了身,原本一个相貌粗犷却算得上端正的大汉,此时在这昏暗的夹道里,看来竟然有几分阴沉的鬼气:“小道长这话有意思……我父女养一盆花草,难道都该给凌虚剑门报备一下?” “养花没人管你,用人命养花就是你的不对了。”星河影手上依然握着他的剑,剑千山手中却仅有拂尘,剑在背后,尚未出鞘。星河影这时候带着一副惋惜的神情,仿佛在说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慢慢道: “莫总镖头,你真以为当今世上没人知道巽道生的传说了?你错了,知道这传说的大有人在,只是没人傻到像你们父女一样当真罢了!” 话音刚落,抬手便是一剑护住背后。叮叮叮三声脆响,乃是三根银针打在剑鞘。几乎同时,莫须有突然一爪袭向剑千山面门! 第十三章 要不是急着吃饭我能打三天 莫须有的镖局叫金刀镖局,那么最扬名的自然应该是刀法。当年此人凭借一套大开大合的金刀刀法,与当时江湖上有名的一群劫镖山匪血战了一天一夜,杀尽了群盗,一战扬名,绰号金刀断水,也曾风光一时。 如今数十年过去,当年的金刀断水莫须有也成了一代江湖前辈,按理说剑千山和星河影本该是以晚辈身份见礼,即便动手也该是“向前辈讨教”,而非是在一条夹道里突然就出了招。 而且还是二打二的出手。 星河影虽然说是武功不济让人没眼看,然而那是以他在凌虚剑门里的表现来说的,真要打起来,却也不至于给剑千山拖后腿。此时莫须有的女儿突然从那些密密麻麻地植物里偷袭出手,却不料星河影已经早有防备,剑鞘像是随手一挥,竟然就拦住了这三根毒针。 莫家姑娘一击失手,虽不懂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却毫不犹豫便是拔刀来战。此时莫须有一爪袭击剑千山,却未料到剑千山手中拂尘一挥,便是以柔克刚化解了这一招。狭窄通道里,剑千山稳若那亘古未动的长云峰,也不出背后长剑,只用手上柔丝拂尘化解莫须有的攻势:“莫总镖头一代豪杰,如今何苦舍弃金刀,转而修起爪功?” 莫须有没有回答他,入耳的是另一人的调笑声:“姑娘家家的,明刀明枪也不失为一代巾帼,偷袭这是下三滥的招数,可不该学啊。” 星河影的身影便像是缭绕在长云峰头,那终年不散的云雾。他看起来就在原地,却让人看得到抓不住。也正是这缥缈的身形,完全困住了女子的脚步,让那凌厉刀锋半分近不得剑千山的身。接连几刀全都斩空,女子越发焦躁。 江湖上对于凌虚剑门这几个掌门亲传的弟子也是有些传言的——大弟子剑千山功夫最高,尽得掌门问归途真传,同辈中人万万惹不得他;二弟子风鹤鸣,乃是江湖名门折柳山庄的少主,为人最是一板一眼,一身武学融合家传,亦是佼佼者。 唯独那三弟子星河影,在他们门内是个随便捏的软柿子,除了轻功好些以外,武功最是稀松。每年门内大考,不管文试还是武学,看他能排在第几就知道参加了大考的有多少人。 如今那茯苓朱,正在紧要关头,需要有道行之人的心血浇灌。莫家姑娘暗自咬牙,本以为问归途派来的这三徒弟是个绣花枕头,解决了他,父女二人再去围攻剑千山也该容易。虽然这三徒弟的血怕是也没多大功效,但是有个剑千山也能补一下——大意了!到底是谁说这人“唯独轻功好些”的?就算他武功平平能被一刀砍死,可是这轻功,也让人根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啊! 又是一声笑,青年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分不清到底是来自哪个方向:“姑娘是不是着急了?打了这么久一刀都没砍中,我都心疼姑娘。见姑娘这般香汗淋漓,贫道也着实不忍——” “闭嘴!”一刀下去,却听得噗呲一声。剑千山眉头一皱,手上的一贯守势突然就强了三分,变作了强攻之力。莫须有心下一惊,不知道这道士到底还有几分余力,却听对面的女儿惊呼了一声——“你!!” 缥缈的白影落了地,回到了原处丝毫未动,只唇角一丝嘲笑。身上雪白的窄袖道袍一如以往,女子的刀依然没有碰到他哪怕是一角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3 衣料,但刀锋却不一样了。 刀上,一团雪白的东西。 “茯苓朱?!你从哪里找到的?!” 一声笑,而后那白影倏忽又动了起来,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便已经到了身后——“姑娘,原来你眼神这么差。既然你喜欢,那下次贫道再去杏花楼的时候,多带几个馒头回来?” 莫家姑娘回手攻去,又是一空。此时她心下惊乱,听得星河影这般调笑更是气到几欲昏厥。 又是一声轻笑,却是剑千山:“阿影啊,你也好意思自称贫道?” “贫嘴的修道之人,怎么不是贫道?” “有理,歪理我向来是说不过你的。”剑千山笑了一声,手上攻势又强三分。莫须有心下暗惊,不懂这人为何攻势越发凌厉,便听得星河影又是带些调笑开了口:“莫总镖头是不是在想,怎么我师兄这越发的凌厉,一招接一招,你都探不到他的底线在哪啊?” 这小子难道还会窥探人心不成?! “莫掌门,和我师兄交手,可切勿分心啊。” 像是回答他这句话,剑千山的拂尘忽然横扫,在莫须有闪神的瞬间便拍到了他的胸口。仿佛是千钧之力一记重锤,莫须有一口鲜血喷出踉跄两步又见眼前白影一闪。 乃是剑千山收了拂尘,阔袖的道袍因刚刚内力鼓动微微一扬,正合了他稽首一笑:“前辈,承让了。” 莫须有这般一败,莫家姑娘亦是怒极。刀刀下去都斩不到白影,却听那可恶至极的人笑嘻嘻说了一句:“姑娘,下次埋伏暗杀,可千万别擦香粉——在下的别的不好,就是耳聪目明,鼻子也灵了些。” 话里话外带着轻薄,莫家姑娘又急又气乱了方寸,便是耳边突兀响起一声:“姑娘,你不累,我看着都累啊!” 还未转身,颈上一凉。便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就此架在了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她甚至连利剑出鞘的声音都未听见,便已经被猫抓耗子一样的把戏制服。 于是剑千山摇了摇头:“阿影,你这与人缠斗的恶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星河影便是笑意猖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不是想想到了吃饭的时候,我还想再和这位姑娘逗上三天三夜呢。” 是逗不是斗,对他而言,不过是些许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而已。莫家姑娘气到哆嗦,却听这嘴贱的小子依然带着嘲弄的语气,笑嘻嘻说了一句: “俗话说慈悲心不渡自尽人,师兄,我倒是想知道,他们这邪法若是真成了,你说会怎么样?” “还能如何?”剑千山看着莫须有的眼神里,有些怜悯,“不过是发觉自己一场空罢了。” 第十四章 茯苓的作用是什么? 茯苓,一种说起来仿佛很名贵然而并没有贵到上天的药材,用处是健脾宁心,通常属于救不了命也吃不死人的一味药。 至于所谓的“茯苓精”“茯苓朱”,那则是采药人之间的一种传说。剑门十三峰的范围里的确有不少药材,有时候星河影也会帮人挖些草药,故而总能在那些人的嘴里听到诸多有趣的传闻——茯苓朱和巽道生这两个传闻,并不是流传最广的,也并不是说的最玄的。 茯苓是整块都埋在土里的,采药人之间传说,如果是年深日久、吸足了精气的茯苓,最中间的位置会慢慢结成一只猪的模样,年头越久灵气越足的也就越像,那东西也就叫做“茯苓猪”,后来是为了雅称,才改了叫“茯苓朱”。星河影早就听过这传说,只是向来没当回事。一直到前些日子和剑千山来荷渡镇之前,问归途又提点了他一句—— “小影啊,你知道巽道生的传说里,只有用过人血浇过的,才叫茯苓朱么?” 问归途说的话,总是多少带些深意的,只不过星河影从来不往心里去。所谓熊孩子,还有一层意思是不听话,字面上的不听话。一直到两个人想起来柴刀精、巽道生的传说,星河影这才一拍大腿想起来还有个茯苓朱的事儿:“师兄,你说会不会是莫须有贼喊捉贼自己家在养茯苓朱啊?” “那是何物?” “下山之前师父说的,拿人血浇茯苓。之前我把这茬给忘了。” 剑千山:……可以骂人吗?不可以?那我没什么想说的。 此时莫家父女二人已经落败,星河影便是回手收剑,顺手一剑柄戳在莫家姑娘背上封了她内劲:“先别急着装死啊姑娘,还有点事儿想你们来答疑解惑呢!” 莫须有只觉胸口里气劲乱流,半晌起不得身。剑千山伸手在他胸口一点引开自己的气劲,又扶了一把让他起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那莫家姑娘先骂了一句:“呸!不要脸,你们凌虚剑门不就是也想夺了茯苓朱分一杯羹么?!” “……” 一声夸张十分的叹息,星河影摇了摇头:“柴刀成精叫柴刀精,茯苓成精叫茯苓精,姑娘你这种怕不是唱戏的折子成了精?” 剑千山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星河影一摊手:“说话跟唱戏似得,多像戏折子成精啊!简称戏精!” “……”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剑千山想了想,略是摇头,带些感慨看向莫须有:“莫总镖头,茯苓不过是一味温补药材,纵是天赋异禀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用处?” 星河影却是“噗叽”笑了一声:“师兄,我倒是想起来一个方子。盐一两,白茯苓、山药各一两。说不定莫总镖头是要这么用呢?” 凌虚剑门也是要炼丹的,一些草药的简单药方大家也都是手到擒来。剑千山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没忍住一声笑,手上拂尘一挥又扫过星河影鼻尖:“莫要胡闹。”而后是不再计较星河影玩笑之言,转而看向莫须有: “莫总镖头,关于茯苓朱之事,你们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 这才是问归途真正担忧的事情,也就是剑千山二人此次下山真的要查的事情——取怀胎四月女子的极阴之血,浇灌茯苓朱;待其即将成熟之际,补以修道之人的阳盛之极的心头血。如此手段乃是彻头彻尾的邪术,早该在几十年前便绝迹,到底为何又会重现? 一阵风起,带着几缕云雾从他脚下游过。问归途站在山头,他穿着厚重的灰色道袍,没有带着剑,只腰间插着一柄拂尘。原本看来十分的面容,这时候竟然有几分苍老之色,也便更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他看着凌虚剑门的方向,其实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云雾太深,这里也太远。凌虚剑门在长云峰上,那是剑门十三峰里的第一座山峰;而这里是千机峰,剑门十三峰里最高最险也最远的一处。 千机峰顶,名曰归墟崖,因为其东侧乃是无底的深渊。这崖上也算平整,西侧长着一株老松,松下还有一方与这千机峰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4 一般年岁的青石。从千机峰到归墟崖上没有通路,唯有一条铁索可以攀爬,然而若是不慎坠崖,便是个死无全尸的结果。也正是此故,凌虚剑门里面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准修为不够的弟子涉足归墟崖。 剑千山总爱在归墟崖上悟道,怕他担心,于是从来没有说过。其实不说他也知道,他还知道,每次剑千山在此悟道,星河影总会带着美酒小菜一并上来,就在松树下,倚着旁边那块巨大的青石,或是看剑千山静坐悟道,也或者是打趣剑千山几句。千机峰上还有鹤,明明该是清高远人的东西,却与星河影格外亲近。或许是因为,星河影总爱从厨房大娘养鱼的鱼池里,捞小鱼来喂鹤。 问归途转身,伸出手,轻轻抚着老松下的青石。在那一方青石上,有一柄没入石中的利剑。青石上没有裂痕,乃是极高的内力灌注一剑之上。当年那人必然是怀着一腔无处可泄的悲愤,才能恨到一剑没入青石…… “二十五年了。”问归途忽然叹了一口气,“二十五年啊……” 而后是另一男子,开口就是带着嘲讽的刻薄语气,从他背后突然出现:“二十五年?你们正道不都在说‘近三十年’么?你算得可真清楚啊,二十五年。” 那男子身上,是玄色勾着金线的衣袍,带着不加掩饰的张扬邪气,衣领上点缀着一方血红色的绣花,图样,正是一柄指天断剑。 水风清就站在问归途身后,看着对方像是要融入这山巅云雾的身影,慢慢开口: “近日来的事情,我都知道。和逆天命没关系,你自己头疼去吧。” 第十五章 江湖浪起,拍不死你 凌虚剑门里,最惹不得的人不是掌门问归途,也不是武学最为佼佼的剑千山,更不是除了搞破坏之外一无所长的星河影。 而是深得□□长老欣赏、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仿佛是强迫症末期无药可救、尤其喜欢抓星河影的小辫子并且随手殃及池鱼的,掌门二弟子,风鹤鸣。课业炼丹的,配比分量差了一毫,重来;被罚扫地的,砖缝里的落叶没扫掉,重来;被罚挑水的,不是从潋青峰翠玉湖挑回来的,重来;和星河影一起准备大考作弊的——呵呵,你还敢跟他一起共犯?! 原本众人都是担心,星河影没参加大考,风鹤鸣少了个重点检查对象,怕是一腔堪比女人来月事一般的火气要没处发泄。以往若是星河影出去了,剑门内其他弟子都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星河影回来。不,不是爱戴,是等着星河影回来,二师兄专心欺负他,别人就安全了。 不过这次倒是有些好事,星河影与剑千山下了山,然而风鹤鸣却也不在—— “阿嚏!” 星河影突然甩头打了个喷嚏,清脆响亮而又突然。一旁的剑千山原本是在沉思,被星河影突然的喷嚏打断了思绪,转头看他:“怎么?伤寒了?” 星河影一手揉了揉鼻子,眼睛看着地面略略沉思:“我估计……是师兄弟们被二师兄欺负惨了,想我回去了。” 夹道里,那股难闻的气味依然没散去。星河影已经收剑入鞘,转头看了看剑千山:“师兄,师父有没有说过那个什么茯苓朱怎么处置啊?” “既然是邪物,”剑千山转身看着他,“就地毁了吧。也免得拿出去再引来别有用心的人,毁了省事。” “简单粗暴。”星河影点评了一句,而后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吹了吹,“不过我喜欢。” 剑千山没想到这小子行动力这么强,微微皱眉:“怎么?你打算把这里都烧了?” “反正就算问他们,他们也不会说茯苓朱在哪。”星河影转头看一眼莫家姑娘,剑千山没看到他眼神里的阴鸷,他便已经转过了头,又是一样带着笑意,“既然他们打算把咱们带到这里灭口,估计茯苓朱不在附近也不远;再加上这里植物长势离奇,想来也和那东西的阴气有关。所以师兄,我觉得,那东西即使不在这,也该不远了。” 剑千山:“……你其实是嫌弃这里气味难闻不想再往里走了吧?” 星河影:“有的事情你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出去再点。”剑千山拦住了星河影伸向腐烂枯叶的爪子,“这地方不通风,点起火来,很可能把我们先呛死。” “有道理。”星河影挥袖,“我让这味儿熏得人都变傻了。” 有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家父女这时候纵然想要阻止也是无能为力的。眼看着离开这夹道的窄门就在前方,莫家姑娘暗是咬了牙。剑千山点穴的力道里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她此时一点内力都用不出来,纵是有千百的暗恨也无能为力。倘若是真被送上凌虚剑门,问归途既为正道泰山,定然也不会放过他们。听说近三十年前,问归途还几乎手刃了自己的同门师弟——若他们是入了凌虚剑门,恐怕…… 横竖都是死,便不如一搏! 莫家姑娘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一旁的星河影察觉异状,正要阻止,背后突然袭来厉风。猛然间一声铿锵,突然就是一股腥甜的味道扑了过来。星河影尚未来得及拔剑,突然一股白色粉末铺面而来——乃是莫家姑娘的香粉。 星河影的感官向来灵光,这时候却成了天大的弊病。剑千山虽然总甩拂尘糊他,可那拂尘上只沾些檀香,而且也从来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时候被香粉扑住,星河影只觉得是辣眼睛打鼻子,被那味道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然而耳边一阵尖锐风声,星河影便是闭着眼睛拔剑出鞘。只听得“叮”一声,又是一只暗器打到了剑上。耳边呼啦啦一声风响,星河影下意识一挥剑,又是一声金属交磕的脆响。一道身影略过,一掌拍向星河影胸口,又被他一拦挡住。 待到这一片乱后,星河影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地血色,剑千山雪白的道袍上满是血污,在面对莫须有的时候也没□□的道心归崖剑,此时闪着雪亮的光,在他手中。 “师兄!?” “我没事。”剑千山叹了口气,收剑入鞘,蹲下去看着莫须有——已经不需要伸手去试脉搏了,莫须有颈上,一道血口,那些血迹就是喷在了剑千山身上。凶器也不必再找,一角柳叶镖就插在地上。星河影再看身周,两枚被他打掉的柳叶镖一样在地上。莫家姑娘却是不见了踪迹—— “啧,竟然还有别人。”星河影颇有些不悦,“这人的轻功不错……潜行闭气的功夫,竟然瞒得过师兄你的耳目?” 剑千山亦是凝重脸色:“直到那人出手之前,我都没有发觉这夹道里还有他人。” 星河影微微皱眉:“这人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倒是会选时机。但是他图的什么?” 剑千山亦是摇头,却见地面上还落了一撮黑色的东西。在那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5 道厉风扑来的时候,他察觉了那人存在,杀气直冲着莫须有去,于是他出剑去拦。紧接着就是莫家姑娘扔出了香粉。一片混乱里他感觉到了那人的方向,一剑刺过去,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别的,现在看来是削落了这个——头发? 剑千山看着几缕人的头发,一脸迷茫。 “师兄你这是……把他头发削下来一块?”星河影看着只觉稀奇,伸手比量了一下,“按照这个高度,就算是我轻功跃起来,师兄你也削不到我头发啊……师兄你不都二十四了吗?二十四岁还能长高呢?” 剑千山:“……活宝,你说两句有用的。” “哦。”星河影一摊手,“那我只能说,这人功夫真好。莫须有说是从那柴刀的刀把里面找到了茯苓朱的养法,我现在怀疑,是有人刻意把茯苓朱的养法写成纸条塞进去,做了个局诓他来的。” “有理,”剑千山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疼,“他自己杀了自己的正房妻子,又拿盆栽做幌子诈称死法离奇,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有个由头引剑门的人来此。但是前些天,那个镖师又是谁杀的?头呢?还有,他们为何一定要仿冒逆天命的名义?” 星河影摇了摇头,率先是走出了这狭窄的夹道。迎面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一手遮在额头,看看云气渐浓的天空—— “啧,天色要变啊。师兄,这江湖,怕是又要起波澜喽。噗!——” 又是一拂尘糊了一脸,剑千山的拂尘上虽然染了血迹尘土,星河影却觉得比那女人的香粉好闻多了,大概是出了那夹道,便让人心情舒畅。更舒心的是,剑千山在他旁边,又慢慢开口: “那又如何?江湖上风浪再大,有你师兄我挡着,拍不着你的。” 第十六章 师父他只想图个清静 普通的凌虚剑门里普通的一天,普通的丹房里,师兄弟三个人普通的炼丹。星河影转身问身后的两位师兄:“师兄,硫磺放进去多久之后放丹砂来着?” 剑门学霸总代表风鹤鸣:“一刻。” 剑门武力总代表剑千山:“两刻。” 充满独立思想的星河影看看风鹤鸣,又看看剑千山,点点头:“那就一刻半吧。” “……” 算了,随便他吧。 又过了片刻,刚刚在自己的丹炉里加了些草药的剑千山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阿影,你刚才放进去的硫磺?” “嗯?是啊。” “你之前好像放了硝石和炭粉……” “嗯,是啊……嗯?!” 风鹤鸣:“握草!跑!” 普通的凌虚剑门里普通的一天,普通的丹房被普通地又炸了一遍。问归途被爆炸声引了过来,看着塌了半边的丹房和一脸无辜的星河影,暗自在心里默念三边莫生气,这才开口: “小影,今天怎么不用丹炉炖龟苓膏了?” 星河影没说话,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灰头土脸的风鹤鸣。哦,有风鹤鸣在,他哪敢继续明目张胆地不务正业。问归途表示理解,伸手拍了拍风鹤鸣的肩膀: “鹤鸣,你们折柳山庄与白眉山也算有些关系。前些天白眉山说是近日有了关于逆天命的重大线索,要召集正道同仁。为师刚刚收到折柳山庄的信,此次要你代表折柳山庄去一趟。你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吧。” 白眉山在南方,又是要搞什么武林大会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一趟,来回怕是起码要半个月——星河影简直已经想到没有风鹤鸣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半个月将是多么美好,尤其是风鹤鸣私藏的那几坛好酒,刚好和剑千山一起喝! 而后问归途看了看星河影,转而问剑千山:“千山,你的行囊整理好了么?” 星河影:? “是,师父,这就动身么?” 星河影:??? “也好。”问归途脸上,笑意乍一看平和,实际上全是坏水儿,转而看向星河影,“小影啊,这几天你大师兄二师兄都不在,崎医师那边又该派人去帮她整理药材了,不如你……” “师父,”星河影义正辞严地看着问归途,“作为您亲传的三弟子,我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我应该为剑门贡献力量——大师兄这边,缺人手吗?” 剑千山没忍住笑了一声:“不缺。” 哀怨的小眼神像是要直接把人淹死,问归途笑眯眯:“真不缺?” “那就缺吧。”剑千山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既然是去白眉山,多带几个人撑撑门面也好。” “……白眉山?”星河影又一次满脸懵,“我是不是失踪了百八十年才回来的,为什么你们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剑千山颇为无奈,看着星河影的眼神里有一种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的无奈:“今天早课时候说的,白眉山派人送来了请帖。既然是要做武林大会请正道同盟,自然少不了剑门。” 星河影:“……”早课的时候? 问归途看他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小影啊,你不问我还忘了,你今天又没去早课吧?” “……” “千山,你等一会儿,让你三师弟把山门前面的台阶扫完再走。” 说起白眉山,其实最有名的不是他们门内的武功心法,而是他们家的贵圈真乱。正是在去往白眉山的路上,星河影与剑千山骑马并行,前方的风鹤鸣则是与折柳山庄的人说着家门私事。没了风鹤鸣在,星河影随时都是兴冲冲的状态,此时和剑千山这不沾红尘俗事的人说起别人家的闲事,反倒是更在兴头上: “白眉山滕家,目前的家主滕信,和师父算是平辈。仁义礼智信,当年滕家五个兄弟,他是老幺。如今能当上家主,全靠了好手段。” 剑千山平素也不是很了解这些江湖八卦,此时微微敛眉,回看着星河影:“手段?” “好手段,但我现在先不说。”星河影又笑了起来,“师兄,师父没跟你说过滕信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因为他要是跟你说了,你现在就能气的直接撂挑子回山。” 剑千山略是愣了片刻:“什么意思?” 星河影摇了摇头:“闻名不如见面啊师兄,等我们到了白眉山,你见到滕信那人了,自然慢慢就能觉察出来。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倒是这个滕信,嗨呀呀人要是不要脸起来还真的是拿他没办法。” 剑千山当然不是人事不通的类型,只是自幼跟着问归途在凌虚剑门,见到的也多是些磊落君子,受到的教育也是要他行的端坐得直,因此他也很少去听别人家的闲话,此时对星河影的话是十二分的不解: “怎么?这人到底是做过什么?” 星河影略是沉吟了片刻,而后就是捻了个响指,转而喊向前方的风鹤鸣:“二师兄,白眉山欠你们折柳山庄的银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6 子还了没有啊!” 风鹤鸣听到了这一句,头都没回就摆了摆手:“我爹就是让我催债去的。” 折柳山庄的生意颇为广泛,尤其是酿酒也算一绝,江湖上不少门派都会买折柳山庄的酒,就连凌虚剑门也是与折柳山庄有大宗生意往来的。但是这么久以来,剑千山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还有哪家门派要折柳山庄的少主亲自去要账? 但是这也不至于到星河影说的那个地步啊?剑千山略是疑惑,看着星河影,却见他“哼哼”冷笑了两声:“现在这滕信比起当年已经是好多了,欠债还认呢,二师兄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亲自上门,估计他也不至于赖了折柳山庄的账。”说着,星河影又是笑嘻嘻对风鹤鸣喊了一句: “二师兄,他要是真敢赖账,我帮你在武林大会上说书讲他们家那点儿烂事儿,讲他三天三夜如何!” “用不着!”风鹤鸣回应一句,“他家大儿子抢六弟妹的那些个破事,讲起来何止三天三夜!” 第十七章 你们好我是他哥 白眉山所在,是快要入蜀的地方。即使已经到了立秋,天气依然是十分地溽热。星河影因为天气颇有几分烦躁,要不是因为在马上,估计他已经满地打滚了。剑千山看了他一眼,伸手一甩拂尘——这次倒不是糊在他脸上,而是赶走了他旁边一只飞虫:“再有七八里就到白眉山庄了。” 星河影叹了口气:“热成这样,别说是开武林大会讨论什么逆天命的事情了,就算是逆天命的教主打上门,我估计都没几个人能拿起来兵器跟他打!” 又是满嘴胡说。剑千山略是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星河影!” 星河影也是一愣,转脸看剑千山:“师兄,你听见有人叫我了吗?” “嗯?听见了,怎么了?”剑千山要回头,却被星河影一把拉住:“师兄等等!不要回头啊!” 剑千山:? 星河影于是拽着剑千山的衣袖,十分严肃地给他科普起来:“我跟你讲啊师兄,山里有很多种怪物的,如果有人叫了你名字千万不要急着答应,因为那没准就是什么妖精鬼怪,你一回答就应了它们的咒了,然后它们就会跟着你……” 剑千山微微侧头,打断了星河影瞎编的哄小孩故事,先是问了一句:“它们是不是和人长的很像啊?” “嗯?有这种!什么山鬼啊山魈啊……” “它们会骑马吧?” “啊?可能会?” “那它们,会不会打人?” “啊?啊!——” 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星河影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一手揉着后脑勺,回头就骂了一句:“你奶奶个腿的哪个——啊……” 那人嘴里叼着一根草梗,抱着臂,歪着头:“怎么的?要说啥?接着说啊。” 这么多年,剑千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星河影目瞪口呆的模样。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多看两眼,剑千山又觉得十分有趣。 这人是书生打扮,然而雪白的直缀又有点像是他们凌虚剑门所穿的道袍,乍一看倒像是剑门弟子。这人看不出年纪——像是问归途一样,有长辈那种经历过很多的沧桑感;可是却也有和他们一样的,少年人一样的神采飞扬。而且面相看起来也很年轻,一眼看上去,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年纪。 星河影这时候看看他,看看剑千山,张嘴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剑千山看得有趣,问他一句:“阿影,这是哪位?” 星河影:“呃……”怎么办?我总不能跟你说,这位就是你们这次讨论要不要打的魔教逆天命的现任教主水风清吧? 水风清这时候一伸手,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往前送了一把,看着剑千山,笑了笑:“你就是小影说的大师兄吧?这小子不懂事,倒是多烦你费心了。” “您是……” 星河影刚要张嘴,水风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我是他哥。” 星河影:…… 妈的,五十多岁的哥,我要不起!你这样有意思吗五十多岁的人了!老黄瓜刷绿漆你装哪门子的嫩嘿! 剑千山有些疑惑:“这……恕我直言,您看起来和他,不是很像?” “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水风清伸手一搭星河影的肩膀,“我爹死得早,我娘眼看着养不活我了,只能改嫁。这小子他爹早就对我娘有那个意思,后来才有的他。我就是个拖油瓶子,人人不待见,只能自己早早出来闯荡。那哪是一个‘惨’字说得清的——”水风清说到这里,简直要挥一把辛酸泪,“这小子从小就跟我不亲近啊,你看,他一看见我来,这脸拉的比你们凌虚剑门的长云峰还长呢!” 星河影的内心:你特么哪来的这么多戏?! 水风清只唇角一勾,又看着剑千山:“我知道你,这小子每次回家都少不了夸你几句。我们家他那七个姑姑叔叔都知道你,平常没少护着他。”说着,水风清点了点头,“我替这小子谢你一句,毛头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剑千山也是有些猝不及防,“阿影他……很好。” 这倒是了,剑千山想起,每年或早或晚,星河影总会有一个月不在门内,跟问归途请示回家探亲。 这么看来,原来星河影那是很大一家子人啊,难怪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带着一堆吃的,看来是挺受宠。剑千山笑了笑,这时候前面的风鹤鸣发现他们没跟来,转而退了回来: “大师兄,你们——这位是?” 星河影“呵呵”笑了两声:“二师兄,这位是我……哥。” 于是水风清十分坦然一抬手,像是书生一般拱拱手:“这位就是小影的二师兄?久闻大名。” 风鹤鸣也有点猝不及防,星河影他哥?一脸懵然地回了个抱拳,总算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您看来不是江湖人?今日怎会也在这白眉山……” 星河影转头看向水风清,脸上的表情就是“我看你怎么编”,然而却见水风清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请柬——“自然也是白眉山请的。不才虽然是一介书生,倒也是个会写话本的书生。白眉山此次请的是家师铁口先生,不过家师今日有恙,只好由我这个后辈顶替一番。没成想倒是在路上遇到了小影,不如一并同行就是。” ……哦,忘了,水风清在江湖上还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假身份来着。星河影的内心一句呵呵,就听剑千山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原来如此,不知如何称呼?” 水风清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扇子,摇了摇便真是个斯文书生的样子:“在下随母姓,京石嘉铭,兄台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句嘉铭兄即可。”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7 …净使假名,简单粗暴,是你的风格。星河影一手扶额,放弃沟通。 倒是离着白眉山上的白眉山庄越发进了,剑千山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驱马快走了两步与风鹤鸣同行,星河影看看剑千山在前面,应该是听不到了,这才低声问水风清:“老头子,你到底要干嘛?!你出来就算了你装什么嫩啊!还我哥……你写话本子的时候那么多戏全搁这儿了啊?” 水风清指指自己的脸:“你动动你那快要废了脑子,就我这样,我说我是你爹,你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啪”的一声,后脑勺又被一摁,星河影差点栽下马:“诶我擦……你轻点嘿!” 水风清白了他一眼:“没良心的王八羔子,要不是怕你小命撂在白眉山上,我至于亲自出来一趟吗?” “什么意思?” 水风清斜睨了他一眼:“你自己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当贼的往衙门里蹿,你当你是楚留香呢?” “楚留香的轻功没准还不如我……唉别揪耳朵!疼!放手!——爹,我错了。” “嗯,这就乖了。”水风清放了手,看着眼前的白眉山庄,转而是冷笑了起来,“白眉山庄啊……呵,有意思,当年那群跳梁小丑,不知道现在几个进棺材了。” 星河影揉揉差点被拽掉的耳朵:“你还说我呢……你就不怕让人认出来啊?” “放心吧,”水风清摆摆手,“当年的事儿你不清楚,现在活着的人里认识我的,要么是半截身子入土,要么认出我也不会说的。” 星河影没懂他的意思,水风清却突然笑了笑,伸手揉揉他头顶:“你还小呢。” 前方,风鹤鸣也是疑惑:“师兄,三师弟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了?” 剑千山想了想,还是没有对风鹤鸣说出来星河影自己说的,他是捡来的那句话。转而是略略皱眉:“有点奇怪……那个人,不像是阿影的哥哥。” “怎么?” “他……”剑千山有些迷茫地抬头,“我感觉,他和师父很像。” 第十八章 武林大会不就是搞事大会 白眉山既高也险,山脚下虽有村落,然而到了山上,就只有一户人家的产业——也就是滕家。 “这滕家原是做暗器生意起步的。” 这是比半山腰再高一些的地方,门楣上“白眉山庄”四个字的牌匾也不知是谁家手笔,一眼看上去,星河影只觉得这字比他的狗爬体也没好到哪里去。旁边水风清牵着马,抬手一敲星河影的脑门: “听见了么?” 星河影转头看他:“啊?” “滕家是做暗器生意起步的,”水风清又说了一遍,也是说给剑千山听,“早些年间,滕家独门的暗器名为‘辟火秋凰’,然而虽然是独门,却是江湖上人人都能使的,你知道为什么?” 星河影给他一个宛如看着制杖的眼神:“你都说了他家是做暗器生意起步的,除了他们家把暗器卖给别人,还需要其他解释么?” “……”水风清沉默片刻,眼神越发深邃,“小影,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看着我手里三块糖生说是四块的小可爱了。” 星河影:我日尼玛! 一旁的剑千山笑了一声:“不,他现在也不识数,七十页的书看了七页硬说看完了。” 星河影:我日你! 为了避免这俩人凑一起挤兑他,星河影选择举手投降:“滕家暗器辟火秋凰,啧,这破名真拗口……然后呢?怎么了?因为拿着卖然后被太多人仿造就穷了?噗——” 这次当然不是剑千山的拂尘糊他一脸,是水风清的折扇拍他脸上:“注意点你这张臭嘴,这可是人家门口。”水风清说着,转而自己扇了扇风,“辟火秋凰造出来就不能拆开,它可是会炸的。你们这辈儿不太清楚,大概是四五十年前,那时候行走江湖的人不带个辟火秋凰,心里都没底儿。” “后来呢?”星河影颇有些不耐烦地追问,然而白眉山庄的人已经迎了上来,他也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说闲话的道理,乖乖闭了嘴。有小厮验过了剑千山、风鹤鸣与水风清各自的请帖,却在看着风鹤鸣的时候有些疑惑: “您是铁口先生?” “不,我是他的弟子。”水风清说的时候,脸上带些笑的模样,落在星河影的眼里就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家师偶感风寒,不便远行。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区区就是替家师来此一趟。” 请贴上自然也没写着必须是本人,铁口先生也不过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个说书人,若是他来不了,换成他的弟子却也无伤大雅。如此一般放了众人进去,直到是进了安排待客的院落,周围再没了白眉山庄的仆役,星河影这才接着问水风清:“接着说啊,后来怎么了?” 水风清于是招了招手,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让剑千山、星河影和来听后续的风鹤鸣坐在周边——白眉山庄倒是占地广大,按照各家门派不同,都是单独分了院落。风鹤鸣代表的是折柳山庄,在他们隔壁的院落;水风清既然是独身前来,与人一番沟通之后便直接住进了凌虚剑门的地方。倒是方便了这四个人继续说闲话—— “滕家当初也是武林泰斗的位置,是能与凌虚剑门一较高低的那种武林泰斗。”水风清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伸手往桌子上一摸,没有惊堂木。星河影随手从腰间的葛囊里掏出了一只墨条塞给了水风清:“我知道这玩意小了点儿,你先对付着。拍的时候轻点儿啊,我还没用过呢,新买的。” 的确小了点,聊胜于无吧。水风清象征性地拍了一下惊堂墨条: “当年这滕家,凭借辟火秋凰的暗器生意,迅速聚敛了大笔财力。辟火秋凰并非单纯的一个暗器,而是共计三百种大小暗器的统称。滕家出售暗器的时候,批量售卖的辟火秋凰不过是效力更强的雷火弹再加个铁蒺藜而已;更好的辟火秋凰,是会根据买主的情况量身定做的。然而直到是四十年前,滕家家主交接,辟火秋凰的图谱就在这一次交接里丢失了踪影,导致有上百种辟火秋凰工艺失传——这才是滕家如今一落千丈的原因。上一任家主五个儿子,仁义礼智信。如今的家主正是当年最小也最不被人看好的,滕信。” 剑千山想到了星河影说起的,关于滕信人品不佳的事情。带些疑惑问水风清:“嘉铭兄,这滕信到底是如何做了家主的?” 水风清右手一开折扇:“这说起来,是当初江湖上有名的丑闻。” “这位先生!” 突然有人打断了一句,星河影抬头看去,就见是个青衫男子,像是商人模样,却略有些书卷气,四十上下,不胖,只是个子有些高。那人打断了水风清的八卦,这才进来,抱拳行了个五湖四海礼:“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8 这位是铁口先生的高徒?抱歉,在下滕巫山。家父当年之事的确有愧,但是毕竟也是我家家事,可否请先生不要再说了?” 啊,八卦人家的爹被亲儿子抓了现行。星河影不忍直视这翻车现场,水风清却是一副平常模样,估计是以前编排话本的时候被人撞破的太多了。此时只微微颔首:“是在下失礼。” 等到这滕巫山走了,星河影才一挑眉,脸上带些幸灾乐祸看着水风清:“这是滕信的儿子?” 水风清便是笑了一声,手上握着墨条一直没松,这时候就又是顺手一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滕信家里六个子女,名字就是按照这一句诗拍下来的。长子最倒霉,真叫滕曾经。长子是他大媳妇生的,大媳妇也因此难产而死,这才有了用元微之这句诗给孩子取名的事情。别以为他真深情,元稹的人品你们也听说过。”水风清摇了摇头:“嗯,晚些时候再说吧,我又没答应滕巫山不说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厚颜无耻之人。星河影呵呵两声,就见水风清放开了“惊堂木”,抬手托腮:“说到这个,我倒是纳闷儿,这滕信到底能掌握什么消息……” 星河影突然起身,转身就跑,还是用了轻功上树的那种跑。 水风清:??? 剑千山默默伸手,指了指水风清的手。水风清一低头,这才看见,星河影给他的那墨条化了一层,糊了他满手的墨,然后现在还蹭了他一脸…… “星河影!”水风清拍案而起,论轻功星河影比他可差了一截—— “你自己干的!关我啥事!” “你晚上别吃饭!打吐了浪费!!” 第十九章 野猫踩塌了房顶 “滕信这个人,要说什么真该三刀六洞的大罪,他没有,但是他是个小人。”水风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骂,“而且是百死不足惜的那种小人。” 已经是入夜时分,几个人吃过了晚饭,一同坐在水风清的房里听他讲别人家的闲话—— “当初滕家五子,滕信算是最默默无闻的一个。滕家的暗器当年是千变万化,没有图谱绝对做不出来;而另一方面,每代家主也都会再去研究图谱,加以修改完善,也正因此这辟火秋凰才是长盛不衰。” 星河影在一旁打了个呵欠,这事情他听水风清说过。风鹤鸣并不在此,似乎是折柳山庄另有要事,而他毕竟是少主。于是水风清现在更像是在给剑千山讲故事: “在当年,滕家前代家主还没死的时候,滕家的大儿子滕仁已经小有成绩——他改进了辟火秋凰。当时滕家五个儿子,除了滕信之外,人人都略有了一些成果。然而也就是这个滕信,”水风清冷笑了一声,“他,偷了滕仁新做出来的图谱。” 剑千山眉头一凝,星河影则是冷哼了一声,给剑千山倒了杯茶,自己又喝了一口酒葫芦里的酒。水风清略略斜了一眼星河影,而后略是一笑,只继续: “都说是做贼心虚,谁要是偷了东西,都恨不得藏着掖着早点销赃出手,别让外人看见。这个滕信倒是真懂什么叫反其道而行之,他非但没藏着掖着,反而是抢先一步把这东西做了出来,而后说,那是他的。” “这……”剑千山总算知道为什么星河影一副看不起滕信的模样了,“可是他如此作为,滕仁难道不会追究么?” 水风清没说话,星河影倒是先冷哼了一声:“人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滕信敢欺负人,还不就是因为滕仁是个老实人。滕仁只顾念滕信是他手足兄弟,不打算跟他计较,也就没吭声。谁知道滕信无耻起来,可不把他当兄弟啊。” 水风清笑了一声,带些刻薄的味道:“什么手足兄弟的,在有的人眼里那就真的不叫事儿,有了一层关系反倒更好下手,动了手也叫大义灭亲。”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剑千山没懂,星河影也不清楚他说什么。于是水风清摆了摆手:“扯远了。当年滕信盗了滕仁的图谱邀功请赏,一举博得了老家主高看一眼。这滕信虽然在暗器功夫上没有脑子,却着实会钻营人情。滕仁吃亏就吃亏在傻老实上,滕信盗了他一张图谱,他觉得这是兄弟不当回事,滕信转脸就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图谱能不能再给他几张。” “这就有些……”剑千山组织了一下语言,“厚颜无耻了吧?” “升米恩斗米仇,都是一样的。”水风清便是冷笑了一声,“就算是亲生兄弟,也有狼心狗肺的区别。滕仁是厚道不是傻,当然没答应滕信,谁知道滕信就此记恨,反而坑了滕仁。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帮着滕信偷来滕仁图谱的,不是别人,正是滕仁的老婆。” 剑千山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茬,纯洁无辜式一脸懵逼。星河影闷闷笑了两声,带点坏水儿。还没等开口说话,突然听到头上瓦片一声响动—— “什么人?!” 星河影刚起身,水风清已经身形一动掠了出去。剑千山常见星河影的轻功高妙,却是今日才知水风清的身法比起星河影岂止略高几筹。哪怕是日间追打星河影的玩笑时,水风清怕是都未施展出一身轻功的八成。耳听得房顶上砰啪声音,星河影顿时一惊: “老……哥!你慢点!打死人要偿命的!” 水风清一代魔教教主,这要是打起来,除了问归途那代的老人,哪几个能经得住他动真格?万一把人拍死了,引来注意可就糟了。星河影与剑千山追到房顶,只见水风清正是一手背后,站在原地只一手出招,逼着那人尽显浑身武学。 剑千山看得心惊——眼前这星河影的“哥哥”,只一手出招便困住了蒙面黑衣人的身形,对方几次欲轻身逃走,这“京石嘉铭”却是脚下都不曾动过一步便逼着黑衣人留在原地。眼见星河影上了房,水风清就是一声笑: “死小子身法忒慢,在凌虚剑门净摸鱼偷懒了?这人给你玩了!” 说罢,猛地一撤招。蒙面人立刻逃窜出去,星河影便是轻功一追伸手便抓了上去。不需要长剑出鞘,只一掌拍去。蒙面人暗道不好,当下是一咬牙决定了破釜沉舟——星河影只觉此人内力突然凝聚,而后就见此人一掌拍向了脚下的房顶。 人有内劲护身,房顶可没有。砖瓦木梁禁不住这人一掌下去,咵嚓一声就是塌了下去。人道是力从地起,这蒙面人下手有防备便是一跃逃开,星河影全无防备被他坑了一道,脚下失了力直接就是摔了下去—— “阿影!”剑千山也顾不得那人跑是不跑,顺着房顶那洞便跳下去先看看自家倒霉孩子师弟。水风清看看那蒙面人逃跑的方向,对他武功路数心里有底,也知道自家熊孩子属猫的摔不死,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19 一声冷笑: “呵……果然是你的手脚……” 塌了的房间正是安排给星河影的一间,巨响自然引来了白眉山庄的人。听过剑千山说明情况,也只能是嘱咐人去搜查找寻、加大戒严。星河影甩着一身的灰,听着滕家的人说什么“必是逆天命的宵小前来捣乱”,只觉得想一袖子甩死这群人。 风鹤鸣来的略是慢了一步,大概折柳山庄诸事繁多。进门一见星河影这房顶都破了,皱着眉就问星河影: “你上树不够,还要上天?这么大个房子装不下你了?” 星河影直接甩他一白眼:“野猫□□把屋顶跺碎了,你爱信不信!” “都立秋了,你家养的野猫这会儿□□?” “你家养起来的还能叫野猫?” 剑千山当机立断送走了白眉山庄的人,回来才看着两个师弟,眉头一竖:“你们俩,丢人回门派里面丢去!” “……” 果断而机智的闭嘴,风鹤鸣看了看屋顶上的洞,嘲笑了星河影一句:“某人怕是今晚要披星戴月了,正好啊,不就是喜欢什么月明风清的么,恭喜恭喜。” 星河影只看着剑千山:“师兄,二师兄欺负我,你管不管吧?” 妈的,多大了还玩这招?剑千山揉揉额角:“你跟我走,一张床挤得开两个人,明天请白眉山庄的人把这屋顶补一下。” 风鹤鸣: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其实不应该说的话? 被这黑衣人打断,水风清的故事也就没讲完。刚好夜色已深正该就寝,水风清刚刚铺开被褥,就有人推门而入—— “哥,”不是星河影又是谁,抱着一床棉被进了门,脸上不屑的表情显示他对水风清装嫩的行径十分不耻。伸手把放在了他床上,这才继续道: “知道你怕冷。山里不比咱家那边,现在入秋了更凉,上了年纪的人别装嫩,给你加床被子。” 水风清还真是有点感动,臭小子还是挺孝顺。高兴点点头,又想起来这每间客房里都是只有一床被褥:“哎,给我用了,那你呢?” 星河影便是坏笑:“嘿,今晚我和师兄同床共枕,用不着。” “……滚!” “卧槽你怎么又打我!” 第二十章 我觉得他活不过今天 真正见到滕信本人,是在第二日,白眉山庄的人请众人到正堂一叙的时候。 白眉山庄的正堂,这时候倒是称得上一句“尴尬”,也不知是不是各大门派都觉得滕信手里的消息不值得一个武林大会的排场,竟然都是只派了弟子前来。而掌门亲自到场的,却也只有千妍山等小门小派。大堂里摆着两排圈椅,此时只有三个小派的掌门入座,剩下的弟子都是空出了座椅站在一旁。 星河影低声笑了一声,他前面就是剑千山,左边是水风清,右边是风鹤鸣。这一声笑,别人听不见,这几个人可没理由听不见。剑千山还只是无奈,水风清直接就踩了星河影一脚:“臭小子,闭会儿嘴!” “咝……”星河影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你是不是怕再过十年我轻功比你强,想提前废了我?恶毒!” “你要我再补一脚么?” “你等着,回去我就给大娘他们告黑状说你欺负我!” “你他娘的告黑状还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 风鹤鸣转头看了一眼剑千山,那意思,大师兄,你看三师弟他们一家是不是都不太正常?剑千山半懂不懂风鹤鸣的眼神,低头咳了一声,压低声音: “阿影,别闹,滕信出来了。” 于是星河影乖乖闭了嘴,转头看向滕信。水风清只觉得自家的猪不会拱白菜只会跟着别人家的儿子跑,顿时心累到不想说话。也不管旁人如何,径自轻身一跃翻到了前方给“铁口先生”预备的座位上,落了座又是手上折扇一开,往靠背上一倚,左腿翘起来搭在右膝上,没等滕信开口,先是斜眼看了他一眼。 于是滕信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他只觉得这人眼熟,却不知这人是谁。想想这人既然坐在了铁口先生的位置上,难道就是如今铁口先生的传人?本来请铁口先生只是为了将这次武林大会的事情添油加醋写个话本传播一番,也为他们白眉山庄造个声势;谁知道不仅铁口先生没来,别人家的掌门也没来几个——这就尴尬了。 然而一台戏已经唱砸了,若是不继续下去,就只能砸得更彻底。滕信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有多大分量,也知道自己在江湖上没什么分量,这时候反倒更加讽刺。滕信刻意看了一眼凌虚剑门的位子,问归途果然没来。 “这位是凌虚剑门的高徒?” 滕信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剑千山说的。然而没等剑千山回答,水风清就先是冷笑了一声打断了滕信的小心眼: “滕家主就不用问了,今日坐上空着的都是没来的,家师身子不爽利,我替他来。至于滕家主和凌虚剑门那点恩恩怨怨的,就不用跟几个小辈计较了吧?” 滕信与凌虚剑门的恩怨?不仅是剑千山,星河影也没听说过还有这茬。而后水风清又是一笑,仿佛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此时道歉起来:“哎呀,是我的错了,想来当年芝麻针鼻儿大小的事情,凌虚剑门的问掌门大概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滕家主如今问起来凌虚剑门的事情,想来是因为剑门如今仍是正道首座,滕家主不免关心一句罢了。” 在今天,剑千山终于知道,星河影的嘴那么毒,其实是家学渊源。 而星河影这时候已经只想听八卦不想知道别的,怎么问归途和滕信还有过节?不过想想,问归途他真是坑徒弟的那种人,甚至都没告诉剑千山提防滕信是个小人。这事儿估计就两种可能,一种是问归途刻意历练剑千山为人处世,故意没说,反正风鹤鸣与星河影都在,没什么这师兄弟三个加一起还解决不了的事儿。可是他也没提醒星河影,那么八成是这事儿真的太小,小的问归途都给忘了。 看来这滕信心眼子还真是针尖儿大,记了仇? 可是水风清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滕信自然也不能真痛快说出来往昔和凌虚剑门的过节,于是这时候却是转而说了一句更毒的话: “这位先生说笑了,当初那一点小事滕某早就想不得了,只是如今既然是邀来群雄共议那魔教逆天命的事情,别人可以不来,问掌门却是最该来的——毕竟,如今的魔教教主,不就是他的同门师弟么?” “!!” 剑千山微微一惊,他从没听问归途说起过这些事情。身后星河影也是略一扬眉,看了水风清一眼。别说是剑千山,这么些年里,他也没听水风清说过这些。 两个大家长都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有意思啊。 水风清却是没什么表情,神色如常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0 ,反而是笑了一声:“有理有理,不知滕家主掌握的又是什么证物?” 总算是扯到了正题,滕信也是心下松了口气,笑意虽然有些尬,却好歹是笑了出来: “此时此地,滕某还不好直接把那东西拿出来——”他卖了个关子,然而底下群雄却全是一脸的冷漠,那表情要是再发挥一下,就是妥妥的“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星河影略略扭过头,忍着没笑出声来,看来除了问归途那个缺心眼子的没告诉剑千山这滕信是个小人之外,别人家的师父都多少嘱咐了自家徒弟两句。 滕信这时候着实尴尬,然而尬到现在也不在乎多尬一次了,索性照着他那戏本子继续唱下去: “此地非是我滕家旧宅,因为那证物实在是十分紧要,滕某便将它藏在了旧宅里。此时请来诸位,是要烦请诸位随我一同上旧宅里去。诸位都知我滕家精于机关暗器,旧宅机关布置可谓铜墙铁壁,那东西实在紧要,滕某怕它一旦出了旧宅,怕是就留不住了。” 他只反反复复说那东西多么重要,却始终也没说出来那到底是什么。眼见着有人似乎不屑,滕信反倒兴奋,因为他这时候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亮出筹码了—— “诸位怕是不信,那么滕某就先行透露一些。在座应该都知道近日以来江湖上多有血案,又都有魔教逆天命的蛛丝马迹留在相关之处。只是众位也都无法确认其中真伪,这才怀疑到底是否与那魔教逆天命有关。滕某手上掌握的东西,无法确凿说明今日江湖血案是否真是逆天命所为,却能直接说明凶手犯下血案目的为何。” 这话说得弯弯绕惹人烦,然而理解一番,确实有理。既然不知道凶手是谁,那么最重要就是动机,倘若动机确认了,凶手的身份自然也就好推测…… “师兄,”星河影拽拽剑千山的衣袖,低声道,“我有种感觉。” “嗯?” “我觉得,这滕信,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第二十一章 开门有惊喜 滕家的老宅,位于白眉山的山顶。既然滕信坚持要众人去到山顶老宅,一行武林人士当然也只有奉陪。然而白眉山的地势实在险峻,从山路上去,陡峭十分,难以走马,众人只有徒步。 这一走,就走到了傍晚十分。陡峭十分一处山崖,其下是江流涛涛不息,唯有峭壁上凿出来的山路。好在这路还算宽阔,星河影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啧”了一声摇头。旁边剑千山闻声看他,略是一笑:“怎么?你不是还说滕信怕是活不过今晚?他看起来可是极好。” 星河影“嘁”了一声:“师兄,月亮刚出来,急什么?”说罢又笑,“师兄你还是多听听话本吧。”说到这里,低声道,“就我爹那话本子里,有话不痛快说的,通常活不过一回目。就滕信这样的,有话不说,手里还有重要证据,还不是什么好人,在我爹的话本里他都活不过一篇儿。” 剑千山没忍住“噗哧”笑了一声,于是水风清伸手弹了一下星河影的脑门: “臭小子,知道什么叫悬念么?有时候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让他死的太早,得是让他多说两句又触及核心又朦胧不清的话,然后再写死,这才有疑云密布的感觉;还有不能直接就写死了,得先写几个人,还得写着这群人有什么什么矛盾,然后这人再死——这样谁都有嫌疑,这才能吸引人把话本子听下去!我——我说你爹他怎么放心把家业传给你啊!” 剑千山:“……”嗯,这么一看星河影的确太嫩了不够继承你们家传的本事。 星河影一边点头一边摆摆手:“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都对……过日子又不是戏本子哪来的这么作死的人?” 生活就是不断打脸才有惊喜。过了这一段险路,眼前又是一座巍峨山庄。这栋宅邸的建造,乍一入眼便令人觉得另有气韵,明明亦是同样的飞檐的歇山顶大门,却或许是因为用料仔细,或许是因为年岁更长,只显得更具灵气。虽然看上去与山腰上的白眉山庄无异,然而内里却仿佛藏了千百分与众不同的气度。明眼人一看上去,便知道山下那座宅院,不过是个仿品;即使山下那院子门口挂了不知道哪位大师的题字牌匾,实际上比起这方院落,仍是相去甚远。 水风清便笑了一声,也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像是给星河影与剑千山二人讲解:“这里才是滕家真正的院子。因为琢磨暗器图谱的人总要图个心静,所以特意把老宅建在山顶,少有人打扰。山下那房子,好像是三十几年前,现在这位滕家主新盖的。” 左右滕信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星河影便转头看水风清:“那这么说,滕信就是照搬了老宅子的模样盖了个新的呗?这人可以啊,以前偷图谱现在偷宅子——嘿,都是他们家的东西那能叫偷。我就这意思。” 水风清脸上带着不屑,一个高冷傲娇地小摊手:“那怪谁……” 他的话没说完,宅子里迎出了老管家请人进去。滕信便站在门口,像是胸有成竹一般,笑到: “诸位现在怕是都走累了,不如滕某就透露一些内情——诸位皆知,那魔教的内功心法奇特十分,纵是重伤,只要一息尚存便能不死,名为‘逆命心法’。如今我滕某手上的,正是与魔教心法相关之物!” 星河影:“……那个啥,你刚才说他离活不过今晚差点啥来着?” 水风清:“没啥,他应该是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一旁的剑千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星河影到底是哪里的人,说话的口音里总带着三分戏谑劲儿,现在再加上一个跟他口音差不多的水风清,这俩人加一起活活就是一出对口相声 。一旁的风鹤鸣这时候摇着头,大抵是表达终于知道星河影那么多废话都是哪来的了。 只说众人随着滕家这下人引路,转过几个回廊,便偶尔听得到下人议论。星河影是个最爱听人闲话的性子,留心听了几句,便是闲言碎语都入了耳: “这就是老爷找来的江湖人?三小姐是个心气儿高的,怕是一个都看不上吧?” 怎么?这是还打算顺手来个比武招亲?星河影心里转了一转,没看路,略略慢了两步,突然就是个瓷盘子凭空而出啪叽摔倒了他眼前。 星河影刚在走神,这时候被一惊,差点又蹿到了房梁上。剑千山脚步一停,先是看星河影没被砸着,这才看是谁突然扔东西出来。水风清转身看着那扇门,也不客气:“干什么呢这是?虽然你们滕家是暗器世家,但是也不带这么玩的吧?” 便是个高大男人,快步走了出来,铁青着一张脸,伸手一揖:“抱歉,各位,是在下一时冲动,只是家事烦乱,容在下片刻之后登门谢罪。” 说完,也没管星河影向里张望的模样,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1 直接伸手把门一关。水风清虽然很想一脚把门踹开,然而却还是转脸看星河影:“你看出什么来了?” “嗯……”星河影一手挠挠下颌,挥挥手示意大家接着走,跟在剑千山旁边,一副深思的表情:“房里有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然后再深处,好像,还有个男人。”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一声,转脸问剑千山: “师兄,你知道土豆发芽的先兆是什么吗?” 剑千山“嗯?”一声,又看一旁的风鹤鸣,也是迷茫摇头,不知道星河影这时候说什么。于是水风清慢悠悠回答: “头上变绿。” “……” “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星河影又是坏笑了一声,“他们滕家,很好玩啊。” 好玩么?到了第二天一早,还有更好玩的。 剑千山起得早,刚洗漱整齐,就见到了在院子里早起打拳活动筋骨的水风清。看了片刻,他似乎有些疑惑。星河影依然是懒床势力扛把子,这时候没起,剑千山正思量着要不要去叫星河影起来,就听见一声尖叫比鸡叫还响亮。 “咣当”一声,隔壁的房门被推了开,星河影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声音来处张望:“怎么回事?真出事了?” 此时,滕家老宅的正房里,血腥味早已盖过了熏香的味道。尖叫的丫鬟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发出过人类音域里巅峰级别的声音之后,终于昏了过去。 敞开的大门前,是血淋淋的一个人。 开门有惊喜,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二章 老套路的杀人案 “找不到致命伤。” 说话的是千妍山的掌门。千妍山虽然是个小门派,然而因为精研医术,在江湖中也有一定名望。此时白眉山庄里的众人,唯有她医术最高,听到这一句话之后,众人便是乱成了一团: “没有致命伤?那这一地的血是哪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会不会是魔教的人?……” 现场一地的鲜血,听说丫鬟推门的时候,迎面就是滕信那张死不瞑目满脸鲜血的大脸。房梁上垂着一段绳子,滕信就被吊在房梁上。然而这绳子并不是死因,因为千妍山的掌门花夫人说,这伤痕乃是死后造成的。 花夫人全名花无生,虽然年已四十,却是风韵犹存。此时她洗净了手上黏腻的血迹,向着滕家的大儿子滕曾经说道: “滕家主的尸身还有血污,可能是某些极为细小的伤口因此被掩盖。如果方便的话,请公子安排为滕家主整理遗容,也有助于我等为滕家主一雪冤屈。” 滕家的六个儿女,这时候有五个都在。星河影站在剑千山身后,打量了一番。老大滕曾经就是昨天砸盘子的男人,二儿子沧海则是披着个暗色的□□,似乎是在家带发修行。也对,滕信这人缺德,当儿子的给他祈福还是有道理的。不过看起来没什么用,不然现在滕信也不能是让人挂在房梁上。 三女叫滕困水——星河影表示她居然不叫滕难为水真是太意外了——她似乎是刚刚听说滕信的死讯,来得略晚了一些。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姑娘,不过都说人不可貌相,或许功夫极好也不一定。星河影记得昨天听下人议论,说是滕信打算给这三女儿选个姑爷? 说不定是她不想嫁人于是干脆杀了滕信?星河影这念头略一转,倒是没说出来。他从小就见过杀了丈夫并将其剁碎喂狗的凶残存在,女人,那可不是什么柔弱的物种。 老四滕除却这时候是满脸的冷漠,看样子他爹死了他好像是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小激动,那双拳头握得很紧。老五就是昨天阻止了水风清揭滕信老底的滕巫山,他似乎是随滕信常年住在山腰,于是这时候不在此地。而最小的滕非云,似乎就是昨日在滕曾经房里的男人。 有意思,亲兄弟之间送了个帽子? 星河影这边脑补出了一场大戏,看看剑千山与风鹤鸣都在注意滕家正房内的情况,便伸手拽了拽一旁水风清的衣袖。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星河影低声问他: “喂,这事儿不是你干的吧?” 水风清眼角抽了抽,看着他:“我教过你杀人于无形还弄得他一身血然后再挂起来的办法吗?” “没有啊。” “这不得了。”水风清一个白眼,嫌弃到姥姥家,“我杀他干嘛,我在这儿他都没认出来我是谁,就算他把手里的东西抖出来,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有道理。”星河影点点头,“那我也不问你昨晚坐房顶上吹大半宿的凉风是干嘛了。山里风硬,腿疼不?” “……”小崽子功夫高管不住了,上房吹吹风抒发一下内心愁怀都被他听见了。水风清“呵呵”两声,果断发扬其没脸没皮的精神,“疼,回去你给我揉揉?” “行,正好我给你揉着腿你给我讲讲什么魔教教主和正道掌门是师兄弟的事儿。” “……不用了,突然不疼了。” 星河影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盯着水风清,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到底当年是怎么一回事,能让他的嘴封得这么严? 这时候也不知滕家大公子跟千妍山掌门商议出了什么结果,只见他独自进了滕信的房间。外面一行武林人士等了片刻,便听到房内“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而后便是滕曾经脸色煞白地出来,一手扶着门框—— “不、不见了!” 星河影一听这话,凑到剑千山耳边:“师兄师兄,一文钱我跟你赌,绝对是滕信那个证物不见了。” 剑千山头都没回,从腰间摸出一块糖塞给星河影:“今天没装铜板,吃糖吧。” 水风清看不下去了,问风鹤鸣:“诶,他俩平常都这样?” 风鹤鸣给他一副我眼瞎我看不见的表情:“嗯,有时候师兄带了铜板就给他两个。” “世风日下。”水风清自觉站远三步。 终于是有个人问了出来:“滕公子,你们那证物到底是什么啊!” 滕曾经这时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那是一页残书,上面记载了一个很邪的方子。全是用人血、心肝之类的东西,近日里江湖上这些死人的事情,大多能在那张方子上找到。家父并没有找到全书……只是找到了一篇残页。” 星河影听的有趣,却没注意水风清这时候皱了眉头。滕曾经继续道:“之前凌虚剑门发现金刀镖局暗中培养的茯苓朱,家父找到的那张残页上就有提到。但是家父找到的并不是如何培养,而是说,若要移动茯苓朱,需要用新鲜的人头,在里面培土,作为花盆,才能带走。” 剑千山转头看星河影,他想起了上次在夹道里,两个人找到的几缕头发。难道说,那时对方是带走了这东西,而他一剑挥过去,削断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2 的刚好是死人的头发? “如果这东西是真的,”星河影略略琢磨了一下,“那么当时,莫须有父女杀了那么个炮灰,用人头移植了茯苓朱,而后等着用咱俩的血,浇完就跑?结果没想到是黑吃黑,反倒被别人截了胡?……如果是这样,看来就是要查一下,到底是谁把茯苓朱的养法交给他们的,这人可真是会渔翁得利。” 剑千山语塞了片刻,而后认认真真又上下打量星河影一遍:“你这是多大心能把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简单?” 星河影乐了一声,努努嘴示意滕曾经:“听着听着,师兄,他又说什么呢?” 滕曾经刚刚说完这方子的诡异恶毒,又是略略顿了片刻:“如今家父出了这样的事情,方子又已经失窃,在下已经遣人下山报官……” “公子!不好了!!” 远远的,有小厮气喘吁吁跑了上来—— “下山的路断了!” 第二十三章 无法逃脱的杀局 下山的路,无论如何都要经过那处险崖。此时那段险崖上,不知从何而来一道石门,竟然将路封的严严实实。 此时武林人士围着这道石门,都是一脸懵逼。星河影左右看了看,石门旁堵着岩壁,岩壁并不光滑,如果是多借力几次,凭他的轻功身法,应该是可以翻过这道石门的。 如果换个人的话——星河影看向了水风清:“哥,我觉得,凭你的身法,上去应该很轻松吧?” 水风清打量一番,“嗯”了一声。却是低低嘲笑了一句:“你着急做什么出头鸟,自然有巴不得要扬名立万的。”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前面滕曾经擦擦一头冷汗:“这石门……的确是我滕家的机关。在往年里家主选拔的时候,滕家谢绝外人入内,就会用石门堵上通路。机关就在老宅内,只要将机关关闭就可以了。” 滕曾经这话说完,倒是有人显得十分失望。想想是因为没有了一个展现自己身法多么高妙的机会,所以格外失落?江湖江湖,就是因为里面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才叫江湖。要想一夜成名,怎么能没有跃龙门的机会? 机会当然是有的。 一行人又回到了滕家老宅,迎接他们的却是滕沧海的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大哥,机关室出了一些问题。我想诸位不方便入内,不如在此稍待片刻。” 星河影眉头一扬,水风清便压低了声音:“小影子,一文钱我跟你赌,开启那道石门的机关被人破坏了。” 星河影转头看看水风清,伸手掏出了剑千山给他的糖。迎着水风清好笑的眼神,他剥开糖纸塞进了自己嘴里,说话还含含糊糊,一双大眼睛瞪着水风清:“没糖,没钱。不跟你赌!” 水风清:“妈的你们别拦我我今天要打死这个小畜生……” 有一个说书的在场,最难过的事情就是生活没有了悬念,所有的套路都被他给提前说完了——滕曾经本来就有些白的脸色这时候更白了几分,说出机关被毁的时候,剑千山一行人是一点都不意外了。 千妍山的花无生掌门,这时候可以说是辈分最高的一个。于是也拿出了女中豪杰的风范,对滕曾经说: “公子莫要紧张,可否让我等去看看机关室的情形?或许还有什么线索?” 星河影听着她的话,低声一句冷笑。剑千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低声商议:“阿影,你也觉得……凶手还在此地?” “师兄你说的这么客气作甚?”星河影转头看看剑千山,唇边的笑意有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语气里阴森森的,带着几分邪气,“能杀了滕信的,在场每个人都有嫌疑;而能开启滕家机关的,又知道滕家机关室位置在哪里的——只有滕家自己家里的人。” 剑千山只是没有这样说,不代表他没想到。此时亦是略略敛起了眉头:“用机关把路堵上,又破坏机关,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他要逃跑,争取时间;二则是要把我们困住。如果他想要逃跑,那么这时候点检有谁不在他就会暴露,不如留在此地佯装无辜;若没人消失,那么也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剑千山的眉头舒了开,眼里却有一丝杀气: “他,恐怕还想杀别人。” 星河影看着剑千山的眉眼,忽然笑了起来。其实剑千山并不算是很清秀的人,他和水风清有些像,都是脸上轮廓分明的那种;而且剑千山的眼窝比一般人要略深一些,鼻梁又高,细看上去还有几分塞外的风情。然而他的一双眼特别好看,略带些琥珀一样的颜色,这时候有杀气,就显得更锐利。 只是,一个显出杀气的剑千山,不如平日里微笑起来的好看。星河影像是因为迎面的阳光太晃人一样,略低下了头,笑了一声: “师兄,你这么有正义感,我就帮你把他抓出来好了。虽然我不知道他还想杀几个人,但是我能保证,他跑不掉的。” 说罢,星河影一伸手,手肘搭在了水风清的肩膀上:“你觉得,是不是该支持一下我啊?嗯?哥?” 最后一个“哥”,全是戏谑讽刺。水风清翻了个白眼想打死小兔崽子,伸手指指江湖人:“青霄派已经带人去石门那边了,他们要是出的去就会直接找官府过来;霹雳堂的人也在,实在出不去就直接炸了石门。千妍山的花掌门亲自动手验尸——小子,你还想干嘛?” 星河影“啧”了一声:“江湖里的掌故这儿有谁比你熟的?动机最能找出来是谁干的,滕信死了之后手里那张残页丢了,我觉得和这个没准儿有关,不如你给我讲讲那是个什么玩意?” “回去再说。” 水风清所谓的回去,值得是回魔教逆天命之后、只有他和星河影两个人的时候。熊孩子总是不懂事的,星河影转而两手给水风清捏捏肩膀:“回去说重要的,在这儿说点不重要的。” 水风清叹了口气,转身低声在星河影耳边说了三个字。星河影一怔: “你说真的?” “你见过我拿这个开玩笑?” 星河影沉默了片刻,剑千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却难得见星河影这副模样。平常像是落入了一川星河的那双眼睛,这时候盯着地面,那张总说出些气得人三尸神暴跳的嘴,这时候只有来来回回几个词语—— “是这样?怪不得……怎么会呢……” 星河影满是难以置信和恍惚的神情落在剑千山眼里,于是剑千山终于忍不住,低声询问:“阿影?你怎么了?” 星河影抬头看看剑千山,张张嘴,又闭上。确定了风鹤鸣并不在此,而是作为折柳山庄的代表与一群江湖人士一同去查看机关室的情形,这才开口问剑千山: “师兄,师父他有没有和你说过……《长生典》?” 剑千山闻言,并无错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3 愕,只是不解——显然,问归途没有说过这东西。这时候,那些原本去试图越过石门的江湖人,闹哄哄抬着个满身鲜血的人赶了回来: “花掌门!花掌门救命啊!” 那人一身的鲜血,花无生伸手一看他的伤势,还没看到伤口就先是痛呼。从衣物上看,这人应该是青霄派的师兄,这时候怎么会一身血? “那石门周边,全是恶毒机关!”同行的人,冷静了片刻,“人一上去,石门上就冒出了东西,有火光一下子闪过去,我们还没看清,他就已经这样了。金公子用金钱镖打上去,发现石门周围能借力的地方全都藏了不知道多少机关,根本过不去!” 滕曾经与滕沧海都在机关室,此时滕家三小姐滕困水正在此地做主,听到这些话,脸色突然就是一变:“火光闪过……难道是……辟火秋凰?!” 第二十四章 你的童年咋回事? 辟火秋凰不是一种暗器,而是滕家多年以来所做暗器的总称。每一件滕家所做的暗器,都可以称为辟火秋凰。 而当初被滕信盗取了图谱的滕仁,则是将辟火秋凰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的人。 由于道路被封死,一行人暂时无法离开此地。虽然霹雳堂的人想用火器直接炸掉石门,然而风险太高——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在石门中埋伏暗器,贸然炸了石门还不知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滕信已经遇害,然而滕家这几个儿女倒是不弱。听说滕家如今的几个子嗣里,在家修行的滕沧海与三女儿滕困水的水平都是佼佼,于是修复被破坏的机关室便成为了这两人的责任。原本是要讨伐逆天命的武林大会看来是开不成了,一干武林人士只好先滞留此地,互相比着心思都想查出凶手的身份。 星河影这时候端着一碗龟苓膏,美滋滋坐在房顶上乘凉。折腾了这许久,倒是十分高兴此时起码不缺食水。发现白眉山庄的厨房里有龟板茯苓,星河影又开始了炖龟苓膏的老本行。剑千山这时候就坐在他旁边,也不是很懂这小子对龟苓膏有什么执念:“有那么好吃吗?” “还行,”星河影点点头,舀了一大勺送到剑千山嘴边,“来一口?我放的糖多。” 剑千山张嘴吃了那口龟苓膏,皱了皱眉:“又甜又苦……罢了,这味道我是不喜欢,你自己吃吧。” 星河影于是又自己吃了一口:“行,那下次我少放点糖给你尝尝。秋天到啦,多吃点这个败火的。” “小心你败火败得肚子疼。”剑千山说了一句,拿过了星河影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冲掉嘴里甜甜苦苦的怪味,“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了……之前你说的那个《长生典》,是什么东西?” 星河影“啧”了一声:“师兄,说重要的事情要背着人,你也不怕隔墙有耳?” “你现在在房顶上,没墙。”剑千山眼里带些促狭笑意,反倒调侃了一句。星河影倒是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头: “如今千妍山的花掌门正在细细勘验滕信的尸身,找出滕信的死因的话,应该离抓出凶手也就不远了,万一和《长生典》有关也正好和师兄你说明白……”星河影说着,坐正了几分,像是因为这事情极为重要: “其实《长生典》这东西我也没见过,应该说,这东西,现在活着的人里就没有见过的。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荷渡镇,解决金刀镖局那件事的时候,我跟你提起过巽道生?” 剑千山略是回想了一下:“我记得。这人是个方士,春秋时候的,很会炼丹。之前说莫须有找到的所谓宝藏,就是他用过的柴刀?” 星河影又吃了一口龟苓膏,叼着勺子嗯了一声,而后继续:“师兄你的童年有点枯燥啊,师父不给你睡前讲故事的吗?这个巽道生修炼的东西可以说通天彻地,貌似后来还长生不老了。” 剑千山笑了一声,是带些不屑的笑意:“世上哪有人真能长生不老。” “师兄,你的童年果然无聊。”星河影颇为同情地拍拍剑千山的肩膀,“这是我家老头子哄我睡觉时候讲的——巽道生这个人,研究了一辈子长生不老。后来还组织了一个叫不死神道的邪教。不死神道中人,都会修炼他的《长生典》,所以几乎人人青春常驻,即使到了死,还是像少年一样。” “……你小时候睡前都听这个?” “还没完呢。”星河影坏坏笑了一声,“他们修炼这些东西,可不是跟咱们凌虚剑门似得,念念经打打坐学学剑法就完事。我家老头子给我讲啊,他们练的功夫,都是要杀人的。怀胎四个月的孕妇,剖心取肝;杀人全家取人鲜血,还有什么挖心爆炒啊,取肺红烧啊……” “阿影,你小时候真的就听这个??” “……真的。”星河影说完,自己沉默片刻缓了缓,“师兄,我突然觉得,被毁了童年的好像是我。” “噗……”剑千山也真不知道这笑点在哪,突然就没绷住乐出了声。星河影“啧”了一声:“师兄你别笑啊,嗯……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这时候坐在房顶上,手边没有茶,剑千山便用星河影的葫芦,接着喝酒。星河影则是又吃了一口龟苓膏:“师兄,你知道二十四年前,外族和中原有一场战事么?” 剑千山摇了摇头:“听说过一点,不是很详细。” “那时候我才两岁,”星河影说,“我当然也不会知道的很详细。嗯……当年啊,好像是女真吧,在北边苍蓟关打起来的。剑外忽传收蓟北,就是那个苍蓟关。打了仗,当地的男人就得守城,于是就有那么个男人上了战场。可惜的是他没回来,老婆想不开就跳井了,剩下个两岁的娃子,只能跟着男人的弟弟一家过日子。” 星河影说到这里,略略顿了片刻,笑了起来:“这也是我小时候听的故事。二十年前,苍蓟关那边闹了灾荒。天灾人祸真是最讨厌的事情,那娃子被养在叔婶家,可是叔婶也穷啊——那会儿,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他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师兄,你猜,那种荒年人都吃什么?” 剑千山皱起了眉头,星河影于是笑了起来:“吃肉。” “嗯?” “人肉。”星河影说到这里,略略顿了一下,“死囚被提前处死,省粮食,也可以卖掉肉;刽子手杀完人,不要钱,能先剁一条腿带走。别人,花钱也能买。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也准备跑——拖家带口的,总得吃完这顿才有力气上路。 “书上写的什么人相食、易子而食……都是真的。” 剑千山感觉到了什么,看向星河影,他却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所以那个拖油瓶的傻小孩,不用换,就是现成的粮食。倒是该着了他命大,半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4 夜饿的睡不着,跑出来想挖草根儿,就听见叔叔婶婶商量,打算把他吃了。” 星河影说到这里,突然像是回过神,又笑了起来,一口吃了碗里剩下的龟苓膏:“啊,还不错,我刚才去厨房看了一眼,十天半个月的饿不死人呢,后面池塘里的鱼也挺肥的。那小孩后来跑了,看起来咱们是不用跑。” 剑千山伸手,摁住了又想跑的星河影:“阿影,你刚才说的……是你自己?” 星河影眨了眨眼,回头看他,笑了起来:“师兄,你信吗?我嘴里没真话的。” 第二十五章 猝不及防一口锅 花无生的手上,是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比量许久,她却并没有下手,只将小刀放在了一旁。 滕家特意为她腾出了一间房间临时停尸,作为殓房。验尸之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在征求了滕曾经的同意之后,花无生一人在这房间里,为了查出滕信的死因而头疼。晚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徐徐吹来,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幽香,吹开了房里沉闷的一股死味。 眼前,就是滕信的遗体。由滕家的几个儿子给他洗净了一身的血污,这时候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糟糕——然而却依然没有显而易见的致死外伤。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花无生陷入了疑惑。若不到最后,她着实不想将人开膛破肚。之前用银针刺入了死者的喉咙,然而并没有变黑,说明他并不是中毒;体表有伤痕,可是那些都只是许多细细小小的伤口。滕信一身的血污就来自这些小小的伤痕,然而那样的出血量虽然看来瘆人,却并不致死,而且伤口边缘平整,更像是死后为了隐藏痕迹而刻意—— 等等,隐藏痕迹? 花无生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打开房门。外面就是她千妍山的弟子在此待命,因为夜色已深,于是只留了两人在此。二人见到花无生出来,刚要见礼,便听花无生道:“弄影,去我房里,把磁石拿来。” 被点名的弟子见花无生如此着急的模样,心下也知事情不对,连忙跑回花无生的房间。花无生只觉得心血沸腾,激动到浑身发冷,怕是自己心力不足的老毛病又要犯,伸手扶了一下门:“清歌,你也一起去,把我的玉华丹拿来。” 医者难自医,花无生是先天体弱,有个心力不足的毛病。名为清歌的弟子知道此事耽搁不得,也是赶忙离开。 于是这院子里,此刻便只剩了花无生一人。鼻尖依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幽香,花无生抚着胸口略是缓了片刻,周围安静地只有秋虫嘶鸣。诗云蝉噪林逾静,此时便是绝佳的例证。周围虫鸣越响,身边却显得越是宁静。又是一阵风过,她却觉得风里不是幽香,而是一股杀意。 明知人死之后只会留下一具腐朽躯壳,她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殓房内。滕信的尸身纹丝未动,于是她也松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花无生在心底暗嘲了自己一句,人还没老,心气却是低了,竟然会觉得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于是花无生又转身回到了殓房,拿起了小刀。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 “谁?!” 有人来了,花无生警惕十分看了过去,而后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唔!” 虫鸣声似乎更大了。 他在血色里忍不住激动地战栗,却突然听到一声冷笑—— “呀啊!!” 星河影是被这样一声惨叫吵醒的,揉着眼睛拉开房门,就见剑千山一副严肃表情也拉开了房门。 “……所以不是我做梦?”星河影侧头看看剑千山,对方叹了口气: “这时候就别抖机灵了。穿衣服,去看看。” “得嘞。”星河影应了一句,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诶等下……师兄,你看见我哥了吗?” 剑千山已经回了房里,听见星河影这问题,颇为纳闷:“没有,怎么了?” 星河影看着隔壁水风清紧闭的房门:“……他的功力比我高多了,现在,他人呢?” 剑千山闻言,也顾不得仔细穿衣裳,披着外衣转了出来:“怎么?他不在?” 星河影也顾不得自己只穿了里衣,转身敲门:“喂……”只一敲,这门就开了。没有栓着。星河影忽然很紧张,抬脚冲进了房里—— 没人能伤到水风清的,他可是魔教教主,他逆命心法已经到了九重圆满…… 空的。 床上很整齐,根本不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这情况实在措手不及,星河影愣在原地,剑千山进来看到这场面,也是奇怪:“他不在?” “他能去哪?……”星河影“啧”了一声,“算了,我先换衣服去,不知道刚才又出什么事了。” 剑千山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那声音像是女子的尖叫,而此地女子,不过是滕困水、滕家的家婢、以及千妍山的弟子。 他换好了衣裳,等着星河影出来。然而不必他们去找哪里出了事,事情已经找上了门。 远远的有火光出现,剑千山略是皱眉,便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全都向着他们凌虚剑门这边来了: “剑千山少侠,”领头的人正是滕曾经,“铁口先生的弟子,是否就住在贵派这里?” 剑千山心头那般怪异的感觉更甚了:“……滕公子找他有事?” “你就说他在不在吧!”呛话的是七刀会的弟子,剑千山的目光转向他,唇边又带起了一丝笑意,和平素一样温和,却带了股毫不客气的尖锐: “我在与滕公子说话,不知道与这位有什么关系吗?若是没有关系,麻烦你,闭嘴。嘉铭兄虽然不是我剑门中人,然而既然是同我等结伴,剑千山也应当关怀一二。嘉铭兄此时不在房里,我在等师弟换了衣裳同去寻人。” 那人被憋了一口,此时便又是义愤填膺:“呵,少侠这话说得轻巧,这人恐怕就是杀了滕家主,又杀害花掌门的凶手!” 剑千山又是眉头一皱,却转而又笑了起来:“若是如此,诸位不如随我先入内,如何找到他,还需商议。况且若说嘉铭兄杀了人,在下是不信的,不如进来一叙,慢慢谈。” 有拖延时间的嫌疑,却着实有理。凌虚剑门的名头毕竟还在这里,也没有人敢公然说剑千山这是拖延时间包庇罪犯。 这院子也是滕家安排的,此时星河影总算是穿好了衣服,也听见了这些人说的是什么。众人坐在一处,星河影倒是很明智压着火气:“诸位说是我家哥哥杀人,可有证据?” 这话出来,滕曾经是一愣。凌虚剑门毕竟是正道首座,如果得罪了与之相关的人,滕家的声望会不会……然而不等他犹豫过,四弟滕除却已经幽幽开口: “我,亲眼看见的。他杀了花掌门,跑了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5 。” 剑千山保持着淡然,吩咐了滕家下人一句上茶。星河影看了看剑千山,转而又看着滕除却:“这位是四公子吧?如果说是家兄杀人,不知公子是如何撞见的?” “我放心不下家父,”滕除却说话的时候,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想去问问花掌门可有进展,走到门前,就看到花掌门已经倒地,而他满手是血。” 下人送来了茶,星河影似乎是十分口渴,拿起杯子咕咚咚灌了一大杯。似乎没喝够,又看看剑千山手里的茶。剑千山倒是慷慨,笑了一声,把茶杯递给了他。星河影抬手就是牛饮下肚,喝罢擦了擦嘴角,又看着滕除却。 然而,还没开口,突然是眉头紧皱,手上一抖打碎了茶杯,捂着肚子蜷了起来,脸上是狰狞的冷汗—— “茶里……有问题!” 第二十六章 釜底抽薪还是狗急跳墙 一年前,凌虚剑门里一个美好的清晨。经房里,宁静十分,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震得人耳朵疼。 最前方的问归途敲了敲桌子:“干嘛啊各位小徒儿们,为师本座你们掌门我可还没死呢,你们这一个个低头耷拉眼的,眼前再搁个香炉就跟给我上香一样了啊!” 风鹤鸣就在剑千山身畔,此时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大师兄,江湖救急啊!” 剑千山沉默片刻,显然满心都是天人交战。问归途当然是听到了风鹤鸣说小话的声音,本就显得年轻的那张脸上,一股狡猾笑意: “嗨呀一个个都这么视死如归,不就是背个丹方,多大点事儿,最多背错了抄个百十来遍嘛!” 百十来遍!除了星河影谁抄过那么多书!剑千山咬了咬牙,再心底又默念了一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舍我一人以证大道,正要拍案而起拯救众位师弟,却听身后哗啦一声巨响—— “哎呦!” 星河影抱着肚子趴在了桌上,碰掉了书桌上的茶碗,皱着眉头伸手一拽剑千山:“师父师兄!我肚子疼!真疼!” 问归途一愣,看星河影那个表情也不像是装的。剑千山立刻站了起来背起星河影:“师弟!你忍忍,师兄带你去找崎医师看看!” “三师兄他怕是气虚不调啊!” “三师兄你身体如何!” “哎呀三师兄!……” 问归途一脸冷漠看着这群徒弟全都跟着剑千山星河影跑了出去,转眼就只剩下了风鹤鸣。 “鹤鸣你……” “师父,我发现三师弟他……忘了带……”风鹤鸣看了一圈,发现星河影并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问归途敲了敲桌子: “别找理由了鹤鸣,逃课的机会过了这村没这店儿,来,背一下太上还灵丹的丹方。” “……” 一句茶里有问题,惊得满堂江湖人顿时手上一抖。星河影咬着下唇,伸手一抓剑千山的衣袖:“师、师兄……” 剑千山立刻把他背了起来:“快!大夫呢?大夫!” 这中毒来的比水风清那口黑锅还猝不及防,一行江湖人顿时慌了手脚,剑千山已经背着星河影跑回了卧房。 “怎样?”剑千山伸手揉了揉星河影的肚子,外面一群江湖人正在研究到底是谁在茶里下了毒,千妍山的几个姑娘骤然失了掌门,大弟子的医术竟然怎么都诊断不出星河影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脉象时快时慢,又像是阴虚火旺又像是阳虚气滞……再看他满脸的冷汗和疼的直皱眉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装的啊! 此时房里就只剩下了星河影与剑千山,星河影还盖着被子,伸手就拽着剑千山的手腕子,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简直是随时能开闸掉眼泪淹死孟姜女:“师兄……我要是死了……你可记着替我养小黑和小白啊!” 小黑小白,星河影在千机峰放养的两只仙鹤。对,放养的,他只喂过几次鱼,说仙鹤吃了他的鱼就是他养的了。剑千山没奈何被他气得笑了,揉他肚子的力气大了一把: “装什么死!” “哎哟轻点……真疼!” 于是剑千山又放轻了力气给他揉,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正是风鹤鸣,皱着眉头看到星河影一副要死的模样,快步走到他旁边: “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带折柳山庄的人去了偏院,花掌门……遇害了。他们说是京石嘉铭做的,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三师弟他……” 剑千山看了看门前,风鹤鸣会意:“无事,他们已经走了。” 于是星河影松了一口气,而后抱着剑千山的胳膊不撒手:“师兄我疼死了!” 风鹤鸣:“???” 剑千山叹了口气:“二师弟,麻烦你给他倒杯水,热点的白水就行。” 风鹤鸣一脸不解,剑千山于是又叹了口气:“二师弟,你不知道吗?吃过龟苓膏不要喝茶,都是寒凉的东西,肠胃不好的人,会胃疼的。” “……”风鹤鸣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大师兄,你知道?” 剑千山手上没停给星河影揉着肚子:“知道,你忘了?去年师父说早课要查背丹方,这小子就是用的这招,大家都跑了,就二师弟你写了三十遍。这还是崎医师告诉我的。” “……崎医师?她好像不是很喜欢师兄你啊?” “比起不喜欢我,她更想看师父知道真相之后揍阿影的场面。” 星河影又哼哼了一声:“谁说她不喜欢师兄了,她就是喜欢师兄才不爱和师兄说话……” 疼得他脑子都乱了。剑千山一脸同情然后无视了星河影的话,转而问风鹤鸣:“花掌门遇害了?他们这群人来势汹汹,跟他们说理也说不通,只能先让阿影用苦肉计搅混水打发他们。” “和滕信一样。”风鹤鸣皱眉,“看不出死因,但是身上没有那么多血迹。千妍山的弟子正在伤心,但是估计谁都找不出死因了。” 剑千山反倒是笑了笑“这样倒好,刚好说明了凶手就怕暴露死因。” 风鹤鸣略一皱眉,看着直哼哼的星河影:“可是师兄,现在凶手栽赃我们,让三师弟都狗急跳墙到用苦肉计的地步……我们要如何是好?” 未等剑千山开口,星河影却是十分不屑,没开口又是肚疼,扁嘴哼唧了几句: “谁狗急跳墙还不一定呢……那老小子就爱没事瞎晃悠,凶手既然是栽赃他,八成就是被他撞见了。你以为凶手杀了花无生是釜底抽薪?我呸——嗷!师兄你轻点……” 剑千山放缓了一把力气:“说话好好说。” 星河影委屈巴巴地又看一眼剑千山,一扁嘴一耷眉。剑千山无奈叹了口气:“说正事。” 风鹤鸣觉得有点没眼看,递了一杯热水——“师兄,泼他。” “……”今天的大师兄,依然心很累。 星河影一脸明戳戳的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6 记仇看着风鹤鸣:“二师兄我跟你讲,凶手现在可就在暗戳戳的等着接着杀人呢,你有功夫跟我呛,我觉得你不如先去提醒一下滕家那几个没脑子的,保护好机关室那边的人……” 话里信息量太大,风鹤鸣反应了片刻,星河影便哼唧了一句:“别想了,就你那个脑子,跟凶手一样没眼看。他既然要杀花掌门,说明他怕花掌门认出他的身份;花掌门死的时候两个弟子都不在,十有八九是花掌门想到了什么线索支开了她们,问问肯定有用。开口甩黑锅给咱们的是滕家……老几来着?” “老四。”剑千山接了下去,“滕除却。” 星河影点了点头,又一阵胃疼。剑千山伸手给他揉了揉,接下去:“所以甩黑锅的人,才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第二十七章 你们道士是可以娶亲的 被星河影这样一闹,江湖群众也开始群脸懵逼。千妍山作为全场唯一医术担当门派,熬夜修仙用银针一件件测试厨房里剩余的食水。 而始作俑者星河影,则是美滋滋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一早——群雄后知后觉,虽然这小子看起来真的很像是被下毒,但是……他们是不是被耍了? “但是厨房里的确是有一缸水,用银针试过有一点毒性……”千妍山的弟子说得没什么底气,于是又有人问了一句: “你们查出水里有毒,是在风鹤鸣去过厨房之后吗?” “……” “算了算了,毕竟他们是凌虚剑门的人,还有折柳山庄,惹不起的。” 剑千山是问归途最疼爱的大弟子,风鹤鸣是折柳山庄唯一的继承人,惹不起,真惹不起。 但是星河影是出了名的武功稀松不成器啊!不找他还找谁!武林群雄又一次到了凌虚剑门住处之外。这次没人拦着,一群人也干脆往里找。只见有那么一间开着房门,刚走过去,就听到滕家三小姐滕困水的声音—— “你们是道士!我知道你们道士是可以娶亲的!” ??? 然后是星河影的声音:“滕姑娘,严格来说我连道士都不算……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滕姑娘啊,小道才疏学浅配不上你,要不你问问我大师兄?” “阿影!不要胡说!” “三师弟!休要胡言!” 房内,星河影一副可怜兮兮小媳妇模样,裹着被子弱弱缩在床尾,大有一股遇到□□的黄花闺女一般的无措模样。剑千山和风鹤鸣拦在床榻前面,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滕困水此时就像是要强抢民男的女恶霸,不仅不出去,反而一脸严肃看着星河影: “京石嘉铭不就是你们的人?现在我爹蒙冤而死,我若是嫁给你,自然就没人觉得你们凌虚剑门有问题了!我这是替你们洗清冤屈,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姑娘你这逻辑你爹他答应吗?!星河影的内心濒临崩溃,这么多年终于遇见比他还能强行合理的人了: “姑娘啊你这么年轻貌美你需要恨嫁吗!!而且你要求有点低啊!” 剑千山有点不忍继续看着星河影陷入被逼婚——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哪根筋搭错了,大早上出现在这边。剑千山原以为她是要来探望星河影,还满心都是因为星河影狗急跳墙的花招连累白眉山庄清誉的罪恶感;然而没想到这姑娘进门就给星河影一句“道长你娶我吧”……这么多年,他终于看见星河影一脸惊恐混合着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懵逼了。 没料到这当口滕困水真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师兄……他……” “姑娘你等等!”星河影扑棱一下窜了起来,直接跳到了剑千山背上,一手指着风鹤鸣,一张嘴比诸葛连弩还快,“我师兄他一心向道不适合你你看看我二师兄吧!他出身名门谈吐有礼进退有度教养高绝;更有家财万贯简直和姑娘你是天作之合!他适合比武招亲比文招亲比财力招亲等任何招亲方式,简直是姑娘你甩锅接盘送帽子的最佳选择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得听你夸老二还是为了个女疯子。剑千山回手一捂星河影的嘴,风鹤鸣直接站到了门前: “滕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滕困水此时却是咬了咬牙:“诸位,家父此次召开武林大会,本就是存了替小女寻一门亲事的心思;此时家父不幸遭遇凶徒,小女守孝其一,却一定是要为家父完成心愿的!家父原是打算,群雄之中谁先破解那残页含义,便请为新婿。如今残页丢失,小女相信,唯有剑门有此实力,讨伐魔教为家父报仇!” 魔教魔教,魔教是用来杀人放火的不是用来接你们黑锅的喂!星河影真想把水风清拎出来,像剑千山用拂尘糊他一样把魔教教主糊在这姑娘脸上。 算了……老头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星河影自觉坐回床上放开师兄,又一扯被子:“姑娘,你找我没用啊,你得找我……二师兄!他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我大师兄他只适合论道!” 剑千山:你就是怕她缠上我吧? 风鹤鸣:你就是怕她缠上大师兄吧! 滕困水跺了跺脚,还未说话,门前却又多了一人—— “阿姊。” 来的,正是甩锅的滕除却。这人一张脸总是板得和死人一样,敛着个丧气的眉,说着话也带着股阴气:“阿姊,爹爹大丧还没过,你这么急……有失体统。” 刚才还在恨嫁的滕困水,此时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皱眉看着弟弟,说话都带着一股冷:“你来做什么?” “大哥和六弟,因为大嫂的事情又吵起来了。”滕除却慢慢开口,“大嫂怕是要想不开。毕竟,当年若不是爹一人做主,或许大嫂便是六弟妹了。” 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他们这群外人听的,这人先是甩锅水风清,现在又自己爆出来大哥的绿帽子……是想让我们感叹贵圈真乱? 滕困水又是一脸的冷,这时候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老五不在,二哥在机关室,你先去劝劝。” “嗯。” 滕除却点了点头,像是要走,却又回头看着风鹤鸣,突然笑了一声:“你要是做我姐夫,也好玩啊。” 风鹤鸣突然就觉得一阵恶寒,很想像星河影那样口无遮拦。这时候总算觉得这师弟够厚道了,替他怼了一句: “好啊,不过嘛,想睡我二师兄的女人,从凌虚剑门能排到折柳山庄门口。等路通了我帮你把她们叫回来,和你姐姐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嫁了。折柳山庄庄主风过柳我也没见过,怎么讨好公婆这事情我就不帮忙了。” 滕除却阴测测笑了一声,滕困水却是不急不气,反而十分大方笑了笑:“好啊,那就麻烦公子了。”这时候,她不称星河影为道长了,“只等着公子,找到你们那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朋友了。”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7 这一家子怕不是都有病!风鹤鸣主动送客,顺便撵走又要找星河影的江湖人;只剩了剑千山,回头看着星河影,眉头紧皱—— “阿影,那个京石嘉铭,他不是你哥吧?” 第二十八章 明知山有虎,绕过此路行 又是夜幕。白日间忽然过了一场雨,于是山间夜雾弥漫。一道人影倏忽略过房檐,甚至没有惊起打盹的雀儿。那扇窗户也正巧开着,正容了此人缥缈身影悄然落地。 他刚站稳,还没房里的黑暗,突然是呼啦啦一股风带着什么东西盖了过来——他却是心有防备,转身一让躲过袭击范围,然后抬腿一脚不用看就踹了下去! “嗷!” 星河影没躲过水风清这脚,咣当一声扑到了自己扔起来要抓水风清的被子上,裹着被子扑了个街。水风清则是伸手一摸,拎开了凳子,然后坐到了地上。黑灯瞎火的,没看见凳子具体在哪,坐空了。 星河影:“死老头你没有夜眼还敢摸黑坐下?” 水风清:“臭小子你有夜眼不还是扑地上了!” 可能这爷俩本来就是用来互相伤害的。水风清也不坐起来了,伸手一拽星河影衣袖:“你师兄呢?” “隔壁,假装睡着了,也摸着黑听墙角呢。” 隔壁房的剑千山:…… 水风清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哦,那他看出来我不是你哥了吗?” “他比风鹤鸣聪明多了,放心吧。” 隔壁院的风鹤鸣突然打了个喷嚏,翻身继续睡,保持卧如弓的标准睡姿。 水风清又点了点头:“那他知道我不是凶手吗?” “我都说了,他比风鹤鸣聪明。风鹤鸣那个脑子都知道不是你,你还用怀疑我大师兄?行了你别说废话了,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跑哪去了?!这么大年纪你能不能消停一下给我们小辈儿省点心,你说你成天的腰疼腿疼你还满山的乱跑,今儿下雨你是不是又……卧槽你这啥玩意你甩我脸上!” ……星河影的话痨是改不了了,想随手糊他一脸东西让他闭嘴这习惯怕是谁在他旁边都会有了。隔壁的剑千山听着墙角深深感慨。他倒是猜出了水风清不是星河影的哥哥,但是他真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星河影的义父。白日里他问了星河影一句,也是怀着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心思——净是假名,这种名字太没诚意。而且这人说话也是和星河影一样带些北地口音,说是离家多年,和星河影关系不好的哥哥,实在没有可信度。 只是星河影并没有告诉他,这人姓甚名谁。剑千山倒也不打算追问,只觉得这人真心有趣。 这时候星河影已经擦干了被水风清甩的一袖子水,起身把被子推回床上:“你这是在外面躲雨淋了一天?冷不冷啊?你跑哪去了?” “后山,滕家祖宗祠堂。”水风清摸到了凳子,坐下回答,“有些发现,有兴趣吗?” “我要是告诉你没兴趣,你不得活活憋死。” “有道理,孝顺儿子。”听到这句话,剑千山表示我还真是理解不了你们爷俩的思维。紧接着便听到水风清继续道: “滕家祠堂在后山,我看了整个白眉山的风水地脉走势,发现他们祠堂是后来迁移过的。之前的滕家祠堂在……咳,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就是以前在个飞黄腾达的地方,现在挪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方。” 星河影默默一句吐槽:“能把自家祠堂挪了,还挪这么个地方,这滕家人的脑子也真是不要传下去祸害苍生了。” “滕信挪的。” “……???”星河影在黑暗里一脸懵逼,不过水风清看不见,“他跟他爹有仇还是跟自己有仇啊?” “这你就不懂了。”水风清慢悠悠一个停顿,恰似说书人折子戏停在高潮前那一刻的静默,而后在他脑补出然而事实上并没有的星河影的期待眼神里,说出了答案——“巽道生的《长生典》里,长生不老的只能有一个人。既然只要他一个人能长生不老,要子子孙孙做什么?” 星河影掏了掏耳朵:“你说啥?啥玩意只有一个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长生不老。”水风清说到这里,略是一笑。星河影那双眼是在逆天命里练出来的夜眼,这时候看得到那张青年人一般的英俊脸颊上,绽开了一个可谓诡异的笑,带着些许不知道针对何人的恶意: “你没听错,我说的是,长生不老。” 不等星河影开口,他便继续:“这滕信有不少事情瞒着你们。他拿到的很可能并不是单纯的一片残页。《长生典》这书我没看过,我只是知道里面几个方子。他把自家祠堂挪到个煞地,祠堂里面所有格局都是反排,这是要搞阴阳逆转,等着自己百年以后改编此地阴阳,来骗骗鬼差。” 星河影:呵,愚昧。 胜似亲爷俩就是,摸着黑看不到脸都能知道熊孩子在想啥。水风清随手一挥意思意思就当自己已经打了星河影的脑袋一下:“我知道你想什么!爱信不信。不过滕信现在已经死了,滕家现在也很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滕家的局面跟滕信也有关系。”他突然歪着头笑了一下,“比如老大抢了老六的媳妇这种事。” “……这你都八卦?”星河影一脸嫌弃,便听到水风清继续: “我只是知道事情,但是这群人真站在我眼前我不一定能认出来,你知道,一般不是很重要的人我不往脑子里记。水” 风清没理会星河影的吐槽,继续道,“《长生典》曾经现世过,那时候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接触过一点点,里面有一味药料,叫做鸿雁双死。” “鸟?” “人。” “别说了我不想半夜做噩梦。” “晚了,害怕就找你师兄睡去。”水风清一句说完,果然星河影毫不反对等他说下去,“大雁这玩意,一辈子就找一个伴儿。所以这个鸿雁双死,听着就跟殉情故事似得引小姑娘眼泪。其实它,是指人肝。这个肝儿还不能是一个人的,得是一对儿,来自被强行拆散的怨偶。怨气越强,炼丹的时候就越好使……” 星河影:“你说完了吗?” “还没,什么意思?” “你快说,说完被子留给你,你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我懂,你去找你师兄同床共枕。” 第二十九章 要想日子过得去,莫怪头上带点绿 雨过,夜明,第二天出了太阳,山色如洗,煞是好看。 滕曾经刚刚转出机关室,迎面就遇到了星河影。 他一向是不喜欢星河影这样的人,和他六弟滕非云一样,总是满脸的笑,没个正经样子。想起来之前他差点砸到这人,也是他身边的人先替他说话,看来和滕非云也真是同类——那种惹人厌恶的“弟弟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8 ”,什么都不需要懂,所有人都要让着他们。 然而这时候迎面相逢,他也不好冷遇了客人,于是只向星河影略略一拱手,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道长起得好早。” “客气,”星河影却是带着飞扬笑意,认真回了他一个稽首,抬头又是笑脸灿烂,“滕公子面色凝滞似有心事,不如贫道送公子一卦如何?” “不必了。”滕曾经倒是不给面子,“在下不信这些,道长还是省省心力,用去修为的好。” 星河影大抵是被娇惯大的,总是很不识眼色。他像是丝毫没看出来滕曾经对他的不耐烦,反而是倚着廊柱挡着路,笑意悠闲,一手拨弄起腰间佩剑上的银丝剑穗。江湖规矩文剑挂穗武剑不挂穗,他腰里这把凌虚剑门统一配发的剑,应该是防身武器,却是带了剑穗,着实不伦不类。 “看滕公子你面色沉郁,又有中气不足之相,想来家宅不稳。有分说:面色有森非正色,中气显亏家不平。若想日子过得去——”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停。滕曾经下意识追问了一句:“如何?” 星河影脸上还带着越发深的笑意:“莫怪头上带点儿绿。” 滕曾经当然是听明白了星河影的意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一甩袖子便要走,然而星河影却是流氓到底,一脚蹬在了对面的柱子上,把路挡得死死: “滕公子急什么,贫道这卦还没算完。” “不必了道长,”滕曾经看向星河影的眼神像是忍着怒气,就差说一句不闭嘴我就要打你,“道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聊聊嘛,反正时间还算充足。”星河影却是一副你打我也不会让开的模样,“看尊夫人花容月貌,又见神色自若,想必性情温婉贤淑,不至于令足下蒙羞。不过滕公子您这眉目间易起皱痕,想来为人稳妥谨慎,却容易起猜忌之心。嗨呀呀,这可不利家宅和睦。” 滕曾经愣了片刻,然而星河影却收回了脚,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我家师兄总说我开口伤人,要我收敛一些。这话点到即止,公子也不必往心里头去,毕竟贫道说个千八百句,也不如公子你夫妻和睦聊上一句。” 说到这里,星河影又是笑得神采飞扬,一撩衣摆,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溜溜达达向着机关室的方向去,嘴里还在念念叨叨:“嗨呀还真是担心,不知道二师兄派来的人能不能好好保护滕二公子啊。我要是凶手,我一定会阻止机关室修复的……” 滕曾经怔了片刻,回头看了过去:“道长,你……” “嗯?”星河影回头看他,眨眨眼,而后又是笑了起来,“公子若是要详细问卦,还是找我师兄比较稳妥。大师兄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我嘛,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她命根子。我家师父啰嗦起来那可是比老太太还能磨磨唧唧,疼不疼我的,反正我是扫台阶扫熟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星河影却已经嘚嘚说了一大堆。而后似乎也是闲聊够了,转身进了机关室。 正在修复机关的滕沧海和滕困水见到有人进来,抬头就是这小子。这小子大概是深谙了如何抢占先机,这时候抢先一个稽首:“无上天尊,贫道这厢有礼。” 滕困水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娥眉略是一蹙,心下思索如何避开滕沧海也在此处的尴尬。然而没想到星河影开口就是问了滕沧海: “敢问居士可有时间?贫道有些许玄言,想和大师讨论几句。” 道士找和尚,论道还是打架?滕困水心里不解,滕沧海却是起身,整了整衣衫外面的□□:“道者,请。” 天色放晴,一园的花草忽然便像是复苏了一般,在阳光下沾着雨露闪耀十分。滕曾经踏进天井的院子里时,正看到妻子月寒儿在浇花。她的动作很优雅,手上是修剪花枝的小小剪子,一剪下去便修出了美丽的花型。 滕曾经略略停步,还未开口,却忽然皱眉,留在了原地。正在这时候,滕非云走了进来,弯腰捡起了月寒儿剪下的花枝: “这花枝不是还很好,为什么要剪了它呢?” 月寒儿略是沉默片刻,慢慢回答:“用不到的东西,留下也是浪费。当断则断,花枝才会艳丽常新。” 滕非云则是摇了摇头,开口带着股酸味:“诗云‘君前愿报新颜色团扇须防白露秋’。这千般百种的心思,不过是因为喜新厌旧罢了。” “小叔,”月寒儿的眼睛落在花枝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寒儿,如今爹已经死了。”滕非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如果你和大哥他好好说的话,大哥那么疼我,他不会不放你的……”滕非云说着,伸手抓住了月寒儿的手。然而月寒儿却像是受了惊一般,立刻甩开了他的手: “够了!非云,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这样简简单单解决的。你大哥已经给了你结果,他不会答应的!” “寒儿!大哥他……”滕非云又去抓月寒儿的手,然而回应他的是更激烈的反抗: “已经够了!”月寒儿狠狠地甩开了滕非云,转身扔掉了手里的剪子,正丢在滕非云脚下,“你根本不懂!我怀孕了!!你明不明白!” 滕非云愣在原地,随后滕曾经已经冲进了院落:“寒儿,你刚才说什么?!” 没人料得到滕曾经竟然在门外,月寒儿愣在原地,滕非云更是不知所措。还不知这肚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却都觉得必和自己有关。此间各怀心思,却不知还有黄雀在后。 第三十章 狭路,旧事,说冤仇 虽然天色已经放晴,然而山路却是依然泥泞。远山里带着薄薄烟色,白眉山上,一场雨后,几片树叶泛起了黄。半山腰往上都隐没在了云雾里,山顶的建筑与山上的树木,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了。 就在这样的山雾迷蒙里,却有蹄声却忽然在山间小路上回响起来。那不像是马蹄声刚劲有力,也不似牛蹄声浑厚稳重。待到山风吹开了一层薄雾,终于可以看清——那是一头毛驴,悠闲自得驮着背上书生打扮的男子。那男子书生打扮,浅青色的直缀衫子像是今春的嫩叶,在书卷气里带些暖意。一双眉眼带着凛然正气,然而眉锋却缓,藏着一股温柔。这人侧坐在毛驴背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这时候却只在手里握着,人则是望着远山层层白雾,嘴里吟着两句打油诗—— “山中岁月来如雾,红尘往事去似烟。若问书生何来去,五岳三山一散仙。” 打油诗随着山风渐远,于是山间薄雾又略略沾湿了他的衣衫。山路渐渐陡峭,他依然稳稳侧坐在毛驴背上。泥泞渐渐成了石块路,云雾越发深了几分,到了高处,山风突然变得有些冷。而这冷里,带着杀气。 “呵呵。”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29 一片落叶坠地,随着落叶一同落下的,还有一红衣女子。娇嫩的容颜是风韵正好的□□,然而眼角画上的一抹朱砂血痕下,盖着的是细细的皱纹。书生看着她,眼里忽然有些淡淡的悲悯—— 这世上,没人能逃过生老病死。 长生啊……实在是孤独的事情。 那女子身形诡谲,飘然落地之后,看清了那书生的容貌。一瞬间的杀机和冷漠转过眉梢,留下的又是风情万种的璀然一笑: “书生?前面的路被封上了,此路不通,骑着你的毛驴子,打道回去吧!” 那书生却慢条斯理收了他的书,微微一笑带些正气,拱了拱手:“夫人天姿国色,何必做这种强梁勾当。书生何来去,兜里还有几分薄钱,如果夫人缺些个胭脂水粉,这等风雅之事,书生自然应该解囊。” 这话说得,简直像是星河影那般顽劣风流的青年。然而这样的话总是可以讨好美人的,飞针娘子笑了一笑: “呵,好会说话的书生。” 可惜与娇媚笑容一同出现的,却是眼里冷冰冰的杀意:“奉教主之命,此路不通。回去吧。” 能被称为教主,手下又有百步可用银针击穿落叶的飞针娘子——自然只有水风清罢了。一道石门,拦得住江湖过江之鲫,拦不住魔教轻功绝技。 于是那书生笑了笑:“哦,原来是逆天命教主的命令。” 他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而已,却没有丝毫退意,只是单纯地一次复述罢了。 于是飞针娘子亦是笑了笑,带着尖锐的恶意:“你不怕的,你当然不怕的。逆天命教主水风清的话你从来不会听,不管他说什么。此时一个小小的封路命令,堂堂正道首座,凌虚剑门的掌门,问归途问真人,您怎么会理会呢?” 一阵山雾朦胧飘过,散开后,那双眉锋里藏着温柔的眉眼,突然就散去了柔情,只剩下了淡然到极致的平和。本该在千里之外长云峰上的问归途,这时候,却是实打实的出现在了白眉山。 “我不杀你。”问归途慢慢地开口,“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也不用劳飞针娘子费心。” 当他开口带着凛然杀意的时候,没人能再反驳什么,即使是飞针娘子。 不,也不是没人可以反驳的。 呼啸着一阵风过,飞针娘子眸光一震,便是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站在了他的面前。少年人一样年轻俊俏的容貌下,是与问归途同龄的魂魄。水风清的眼睛其实很大,明亮的杏核眼比星河影的猫儿眼差一些,却有猫儿眼里没有的冷峻气质。他看到问归途,冷然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一句冷言冷语: “剑千山是你大徒弟?养的不错,和你一个性子。现在白眉山庄里的确死了人,但你若是担心他而来,就尽管回去吧。他死不了。” 他这话里,又带了几分不耐烦一样的刻薄味道。 问归途依然侧坐在那头毛驴上,这时候伸手捏了捏驴耳朵,脸上又起了一丝戏谑笑意,像是对着毛驴说话:“驴兄啊驴兄,此路不通,你我不如回程去吧?” 他捏得毛驴痛了,又甩不开他,于是这毛驴甩着头叫了几声。问归途便松开手,看向水风清。那时候被山雾卷走的、藏在眼里的温和,这时候又在山风里兜转了回来: “怎么办?驴兄它不想走。这驴儿脾气可犟了,它说要走,我就留不住;它说不走,我就怎么都拽不动啊。” 水风清当然听得出,问归途这是把他比作了驴。然而他不接这个笑料,反而冷笑了一声:“怎么?骂我是犟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为了保全个虚名,追杀自己的同门师弟。” 问归途又想起了千机峰,那么高,那么冷。还有归墟崖上,插入了青石里的那一柄利剑,刺的那么深,自从刺下去那一天起,就没人能□□。 “我知你委屈。”问归途慢慢开口,“然而《长生典》重现,事关重大。阿清,那些陈年旧事,我还你。” 水风清的脸色又是冷了三分:“呵……还我?你怎么还?”他伸手,直直指向问归途的心脏: “你把它挖出来?我不要。你自废一身武功?不好意思,我也不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我,还是不要。” 你想还债,有人不收。覆水难收,情去无踪。 于是问归途沉默,而水风清则是转身,衣角在山风里摆动:“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慈悲心不渡找死的人。《长生典》现世?无所谓,我不关心。风鹤鸣那小子,我不知道来路,你自己多提防。” 他说到这里,身形一动,隐没在了风里。山风与山雾同过,带去了那个身形。于是只有问归途,自言自语—— “你以为他死了么……鹤鸣他,可是那家伙的儿子啊。” 话毕,问归途的眼里,倏忽闪过一道血光。 第三十一章 不就是甩锅吗,谁不会啊 天色晴,然而,人色阴。 白眉山庄里,气氛又凝重了一层。停尸房内,千妍山的弟子们,面色一派阴沉。 用龟苓膏和茶水糊弄的伎俩,只能一时搅混水,不能一直用下去。星河影既然能跑出来给滕曾经算卦又能找滕沧海论道,用身体有恙的借口自然不能再蒙混过关。然而好在这小子本也就打算拖延一时,经过了昨夜间水风清的提点,此时自然心里有数—— “诸位,今日请到大家来此,只是为了证明家兄清白。” 星河影的话说的明白,剑千山与风鹤鸣则是各自抱剑守在一边。风鹤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剑千山说有了对策,便信了他们。这当口白眉山庄里的江湖人都齐聚在停尸房前,面对着花无生与滕信的尸身,只觉是压力深重,层层的迷雾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他到底是如何死的?凶手又为何要灭口? 凶手,又到底是不是那个“京石嘉铭”? 星河影却是对着千妍山众人的方向招了招手:“各位姐姐,花掌门遇害的时候,是谁在这里当勤啊?” 几名弟子互相望了望,于是那名奉命去取磁石的姑娘便站了出来:“是我。小女弄影,那日在殓房外当值。还有清歌。” 那被支去拿药的女弟子,也走出来一步,看着星河影。 笑意便是带些胸有成竹的味道,星河影一手玩着腰间宝剑上的银缕剑穗,一边问道: “两位姑娘在花掌门遇害的时候,为何不在现场?” “你这是怀疑我们千妍山的人吗?”千妍山的大弟子顿时便是柳眉倒竖,左手一叉腰右手指着星河影,“我千妍山的姐妹都是自小跟着师父长大,小道士你别想血口喷人!四公子明明白白看到了是你凌虚剑门的那个京石嘉铭逃走,你不问这个证据,问我千妍山弟子是想说什么?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0 !” 星河影闻言拱了拱手,又是满脸的戏谑笑意:“这位姐姐你别急啊,女人可千万不要总动气,一动气就长皱纹还显老。我啊有个长辈姑姑,她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今年都四十了看着和姐姐你都相差无几。” 这到底是说自己家姑姑年轻还是说这姑娘看起来老,那也就不要问了。剑千山心下暗自笑了一声星河影这孩子嘴毒,那女弟子便是气的又要多说。然而星河影下一句话又给她憋住了—— “再说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好对人动怒。我这话还没问完,姐姐半路打岔可就显得不好看了。现在我又要问了——两位姑娘,你们当时是因为何事离开花掌门身边的?” 于是那两个女弟子便老实回答了,一人为了取磁石,一人为了取药丸。星河影眨了眨眼,倒是因为水风清昨夜前来,想通了许多: “那么诸位姑娘,磁石,是做什么用的?” 磁石,在医术之中可引导气脉血路,多用于调理失眠多梦、耳鸣气虚。这些不过是药理常识,千妍山本就是精通医术的门派,自然很快便答了出来。星河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姐姐们,滕家主已经身故,你们觉得,磁石还能调理死人的血脉吗?” 人死则血气不动,磁石自然不能让死人复活。于是星河影望了望天,剑千山只催他快些,开口道:“磁石,就是吸铁石。” 星河影笑眯眯颔首:“不就是这样了,吸铁石嘛,吸引铁器的。若是牛毛针一类的暗器打进了身体里,对于活人当然是循着血脉取出,一旦用吸铁石没准就乱了人家经脉运行反而要出大事;然而死人可没那么多顾及。我看嘛,诸位也不用多说了,不如取来磁石,试验一番?” 说得再多不如真刀真枪实验一把,千妍山的弟子再次取来了磁石。然而人体这么大,从何处下手也是问题。星河影倒是懒得废话,指了指滕信身上的创口: “既然看似欲盖弥彰,不如就从这里开始?” 这也是留了几分薄面的说法,他也就差没直截了当说你们是不是瞎了。磁石在伤口附近吸附一圈,初时倒是无甚异常。然而循着创口横向往划过去,千妍山的大弟子忽然皱了皱眉头。手上感觉有些细微差别,便是沉下气引领那处异常之物,一路向着创口出游走——一丝及其细微的银光,突然在伤口出闪露出来。 “!这是!!” 众人一惊,大弟子手上加了一分小心,一边师妹配合无间用竹夹子捉住那点银光,便是拔出了一根牛毛细针! “暗器?!” 还没有结束。星河影笑了一句:“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根出来了,还没完呢。” 又是像他说的一样,一根过后,继续是□□了更多的细细针。加在一起,初看便已经有了百八十个。然而这些针即使堆在一处,染着血迹,看起来仍然是极为细小的一束。 “……这是滕家当年闻名江湖的辟火秋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于是更多人认了出来。辟火秋凰版极多,其中滕家自行留用的,就有这种细雨穿花针。这是铁器,然而却做到了如银针一般细小,柔韧程度却又远超一般银针。这暗器也是辟火秋凰,发出的时候悄无声息嵌入人体,之后便是随着血脉极快游走。然而缺点便是打入人体的时候,如若发出暗器的人内力不够深厚,会留下明显的一片血点。 也就是说,使用这细雨穿花针的人,并不熟谙此种暗器。于是他划花了滕信尸首,欲盖弥彰。 “那么花掌门呢?” 又有人问了出来,回答他的却是星河影又是一笑: “这还不简单?我们男人出去,姑娘们试试,或许又有发现也不一定?” 若是给女人验尸,必然要脱了衣服,于是男人们自觉退开自然没有问题。千妍山诸位女子心中是千般滋味,却也避无可避,只有下手。几个男子出去不到半刻,便是千妍山的大弟子亲自走出了殓房: “我们在师尊的遗体上……发现了一片红色的血点。” 话说到此,自然都明白了。星河影的脸上又是那般万事不经心的笑意:“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证明家兄清白了?当初细雨穿花针并未流传江湖,这东西——”他慢慢开口,只有剑千山发觉了他话里的冷意: “只有滕家自己的人,才知道如何使用。” 第三十二章 鱼死网破只是愚不可及 凶手,就是滕家的人。如果这样说来,首先应当被怀疑的,就只有一人—— 星河影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剑千山这时候看着人群,于是并没有看到星河影笑的时候,那双猫儿眼里却是猛虎看着麋鹿一般的阴沉。当这些江湖人终于发觉滕除却不在此地时,星河影还没开口,却有人先一步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在白眉山庄里困了这许久,不论是谁,这时候都已经有如惊弓之鸟。此时猛然间听到这一句话,心下无不是一颤。好在滕曾经还在此地,上前两步拦住下人:“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出什么事了?!” “大公子、夫人、夫人她,她在房里上吊了!!” “什么?!” 房门敞开,月寒儿已经被放了下来。她看起来只是躺在床上稍作休息,然而颈上一道淤青,显然即使是千妍山的弟子也无力回天。 为什么会这样? 滕曾经在略略的怔忡之后,才慢慢开口,声音里低低地带着颤抖:“这不可能……寒儿她已有身孕,不可能会自尽。此事……定是背后真凶所为。” 星河影定定看着滕曾经,却突然转头问剑千山:“师兄,你看到滕六公子了吗?”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现在早就不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一套了,绿帽之仇不共戴天。白眉山庄虽然是老宅,却一样占地极广,滕曾经手握成拳,一句“我知道他在哪里”撂下,便愤然冲了出去。一派江湖人追上,唯独星河影站在原地未动。 剑千山留意到星河影没有动,于是也留在原地,转而看他:“怎么了?阿影?”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师兄弟三个,风鹤鸣虽然总看不惯星河影,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时候眼光很毒。星河影抬眼看了看风鹤鸣,这才开口: “大师兄,你想想,我喊肚子疼的时候,你还会过来扶我一把、问上两句;这滕曾经既然和他夫人十分恩爱,为什么刚才都没有去关心一下夫人的遗体呢?” 好问题,也是好生尖锐的问题。剑千山略是皱了一下眉头:“阿影,你怀疑他?” 星河影撇了撇嘴:“师兄,这事情很好理解。我们这一帮武林人士来这里,谁跟滕家人有恩怨?现在死的都是滕家人,当然还是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1 要从滕家人自己这里找凶手” 风鹤鸣看着星河影:“有。” “嗯?” “魔教逆天命。” 风鹤鸣说到这里,抱剑,看着星河影:“你有没有考虑过,是魔教逆天命意图杀人灭口。滕信死亡,残页失踪,虽然没有留下逆天命的徽记,但是这很有可能就是魔教为了销毁滕信手里所谓的‘证据’。我们都没看到过滕信号称证据的东西,魔教灭口的情况,不能不算。” “如果真的是魔教做的,那么没理由再杀花掌门隐藏死因,也没有理由再多滕公子夫人这起命案。” 说话的,却是剑千山。 星河影看着剑千山,后者则是一派平和神色,只是陈述事实:“逆天命的作风一向张扬,若是前些日子的血案的确是他们做的,既然现场已经留下过逆天命的徽记,那么他们也没必要在这时候藏头露尾甚至杀人灭口。依照逆天命的作风,此时更该是派人来白眉山庄,当着整个正道武林的面宣布这事情是他们做的,而不是杀人灭口。” 剑千山说到这里,眼里倒是多了几分自信:“我现在反而觉得,滕家的血案与之前江湖上的血案,恐怕都不是逆天命下手。滕家这次的案子……我同意阿影的看法,恐怕是滕家人自己做的。” “啊!” 外面突然又是一阵喧闹,三人对视一眼,追了出去。直奔着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冲过去,又是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次,是刚刚还在他们面前的滕曾经,此时被一箭贯穿当胸,竟然是钉在了树上! 而凶手,就站在房顶。 那是个外族人,手上一把裹着兽皮的硬弓,背后一只箭囊。黝黑的皮肤看来很是粗糙,像是久经过风吹日晒,唯独一双眼睛亮得仿佛从草原奔袭而来鹰隼。那双眼里是冷意,也是杀气。他俯视着下面的武林人士,那眼神里全是轻蔑。 “这是……”剑千山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女真雪狼堡?” 风鹤鸣略是一怔,刚想问他怎么认出来的,却见那人又抽出一支箭,对着剑千山拉开了弓弦。 “师兄!” 话音未落,却是一道白影向着房顶冲了上去。星河影运起轻功恰似白鹤惊飞,此时不守反攻,身形掠上房顶,显然也是令对方一惊。还未等着这弓箭手反应过来,星河影已经拔剑出鞘斩向那支箭。 这一剑速度太快,连裹着兽皮的强弓都被砍了一个豁口。然而也正是如此,星河影的剑卡在了强弓上。那名弓手见此时情况不对,一脚踢向星河影心窝。星河影也不松手,一咬牙转身用肩背受他一脚,却同时靠着手上的剑把他强弓夺了下来。 这一脚落在背上,星河影硬是被踹得脚下不稳,堪堪跌下房顶。正在此时,一股温和气劲迎面而来稳住了他身形,剑千山也飞身上了房顶,一手用内劲托住星河影,另一手便是拂尘甩去! 弓手失了强弓,手中再无其他援护之物。眼见着拂尘里融了内劲如钢丝一般扎来,断然选择逃跑为先。手里尚有半截断箭,此时一甩掷出拦下剑千山的拂尘,而后抬手掷出一发烟弹。剑千山疑心烟气有毒,可眼见已经避之不及! 腰上一暖,正是星河影已经稳住身形,伸手揽住剑千山的腰轻功跃下房檐,稳稳落在了风鹤鸣近前。 烟气消散,那人便是也不见了影踪。 剑千山眉头略皱,却是很快便松了开,手上拂尘轻轻一甩星河影的手:“拿开。” 星河影一吐舌尖做了个鬼脸,收回了手:“这人是哪进来的?” “前山的路已经被封死了,照理说没人能进来。”剑千山忽然想到,“糟了!机关室!” 第三十三章 你们认识的? 机关室里,又是血腥气扑面。 滕家老二滕沧海,在家修行的居士,此时与滕曾经一样被一箭贯胸。旁边是刚刚修复的机关枢纽,然而此时已经被暴力破坏。原本和他一同在此的滕困水则是消失不见,只有发饰掉在了地上。 滕家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星河影揉了揉眉头,往剑千山身边一靠:“师兄,我现在觉得头好疼。” 剑千山还没说话,风鹤鸣已经拎着星河影的后衣领把他给拽了开:“头疼还不简单,砍了就不疼了。” 星河影的内心有一万句麻麦皮想贴在风鹤鸣脸上,剑千山怕是唯一一个脑子里有正事的人,皱着眉头:“我们去石门那边看看。” 若是修复机关室的人一死一失踪,机关枢纽又一次被破坏,那么困住他们的石门呢? 石门还在原地,然而却多了个人站在石门前。书生袍子随着山风略略摆动,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回头,带着与星河影一般无二的戏谑笑脸:“真慢啊。” 竟然是水风清。 星河影颇为意外地略略扬眉:“你怎么……” 还没等他这一句话说完,千妍山的弟子却是惊呼了一声:“你不就是京石嘉铭?你……” 水风清上下打量一眼这女子:“千妍山的?”而后是一声冷笑,撇了撇嘴,“你们掌门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找滕家那个小子去。” “滕家?!” 水风清似乎被他们的惊呼震得耳朵疼一样,一脸的嫌弃:“他们滕家那么多小孩,我又不是他爹,我怎么记得哪个是哪个?就是一张死人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条命似得那个。” “滕除却。”星河影慢悠悠说了一句,“他是滕家人,辟火秋凰他当然会用。如果是老四的话,估计也不怎么受重视,水平不济也是顺理成章。” 这话出口,自然有人反驳:“如今只有京石嘉铭一面之词,他说是滕四公子,难道就一定是了?!” “那滕除却说是我哥杀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那是一面之词?”星河影转眼看向那人,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气。水风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哄炸毛猫一样: “行了,有人脑子不够用,你不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说,他是不会懂的。” 呵呵,家传嘴毒。剑千山心里笑了一声,却听石门处传来了三声闷响,跟着就是有人隔着门喊了一句: “有人吗?开门啊!” ……对着一个石门,敲门,喊人开门? 星河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能办出这种事来的他还真知道一个。剑千山此时略是沉默,扭头问星河影:“你觉得……” “不会吧?”星河影往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回答剑千山:“虽然我走之前没扫完台阶,但是他老人家不至于几千里追到白眉山吧?” 水风清扫了一眼石门,又是一声冷哼,一甩衣袖背对着石门,倒是声音嘹亮扔过去一句:“没人,哪来的滚回哪去!” 剑千山一惊,心说这位好大的火气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2 。星河影倒是心里一凉,坏了老流氓炸毛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俩人是啥恩怨,但是这老流氓真不怕掌门抖出来…… 却听石门对面,那人爽朗笑了三声:“是嘉铭兄吗?不就前年欠你两条刀鱼三坛老酒,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啊? 却听水风清“嘁”了一声:“这门封死了,里面打不开,你自己拍碎了进来!” 嗯? “好,你们退开几步。” 星河影看看剑千山:“应该退多远?” 剑千山往后走了两步,站定:“别人退不退都一样,伤不到。至于阿影,既然你台阶没扫完,我建议你直接躲回白眉山庄里面。” “有道理!” 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在三丈开外。水风清抱臂冷哼了一声,站到了剑千山旁边。一头雾水的武林人士们终于没忍住开口问:“外面那是谁啊?” “当心了!” 和这句一起的,是剑千山一声笑:“家师,凌虚剑门掌门。” 只听得一声闷响,石门上传来咔嚓裂声。然而裂声到了一半,突然是金属一声铿锵。剑千山一惊,他原以为问归途这一手以柔克刚的太极功夫,拍碎了石门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却不料这石门里暗藏的辟火秋凰一样被触发了! 然而不等他反应,一道内劲忽然挡在了面前。那股内劲里带着霸道的炙热气息,气势汹涌仿佛要一摧山海。是水风清上前了一步,袍袖一挥便将扑面而来的几点银光全都扫到了地上。 尘土飞扬,问归途摆着书生衣衫的袖子挥开了眼前的灰尘:“嚯……这个门还真结实啊。嗯?千山,鹤鸣,怎么就你们两个?小影呢?” “呃……”两个人同时一个沉吟,问归途直接摆了摆手:“算了,肯定躲起来了,没事,我不计较他扫台阶扫一半就跑了,不过千山你告诉他,以后真想偷懒,扫完前半截别扫后半截就是,只扫左半边不扫右半边这算什么事啊!” “……”师弟,我没想到你偷工减料的办法都跟别人不一样啊!剑千山冷静了片刻,正欲开口询问水风清的内劲何以如斯霸道,却又听背后传来了星河影的咋咋呼呼的喊叫声,而且是由远及近瞬间就扑了过来: “师兄快跑啊!白眉山庄闹鬼了!” 剑千山还没动作,就被他从背后扑了住,踉跄一步背住了他。星河影一手抱着剑千山的肩膀,一手往身后指着:“滕老四疯了,跟鬼上身一样。师兄你不是在想滕姑娘哪去了吗?我告诉你,现在滕除却正在追着我往这边跑,他手里拎着的就是滕困水的人头,还是煮熟了的那种。” “……啊?” “对!” 风鹤鸣再度拎着后衣领把星河影从剑千山身上拽下来,于是星河影改为一把抓住剑千山的衣袖角:“虽然那颗人头上淋满了辣椒油还被开水煮熟了,但是你师弟我眼神比较好,而且他还没煮熟,那就是滕姑娘。” ???麻辣人头?你们南方菜这么刺激的吗? 第三十四章 浑水摸鱼需要水里有鱼 昔日以辟火秋凰闻名江湖的滕家,如今再度声名远播,却是因为人命案子。 滕家的厨房里,这时候飘着一股香气,却没人开餐。灶下木柴烧着旺火,灶上一口大锅,里面颜色鲜亮的辣汤滚开,扑鼻就是一股鲜香。若是老饕闻也闻得出来,必然是用的上好的花椒和新鲜的麻椒,而且是十分舍得下料,才能炖出这么香的一锅汤。 这样一锅汤不管是炖肉还是火锅,那都是上好的美味。于是做了这一锅汤的人,也当然用了配得上这汤的肉。细腻雪白的肉块在锅里翻滚,看来是下锅不久,还带着血丝,也没被炖的烂熟。于是众人也就都看见了这锅肉里,一只五指纤长的人手。 做出这一锅肉汤的人,自然是下了真材实料。或许是生怕来到此地的人不知道他的刀工有多仔细,也或许是这锅太小,在锅台旁边,一柄剔骨尖刀就插在案板上。在这把刀旁边,是一块一块的肉——两条丰腴的大腿,两只纤细的玉足。在平常人家挂腊肉的钩子上,挂着的是光洁的躯干。胸膛上刀口笔直,肋骨根根可数,下面一只木盆接着滴下来的鲜血;木盆旁边是一只桶,血腥气扑鼻,是内脏。 水风清在这香气和血腥气里略一皱眉头,而后却是唇角斜斜一挑:“好刀工。” 星河影看他一眼,眉头拧得快赶上麻绳了:“关注重点不应该是谁这么狠吗?” 闻言,水风清却是抱臂看了他一眼,又笑了一声:“你大娘前几天念叨,让你回去吃顿火锅。” “……你在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火锅?!” 水风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最爱吃螃蟹是吧?” “是啊,怎么了?” “螃蟹上锅蒸的时候是活的,这人下锅煮的是时候是死的。你连活活被蒸死的螃蟹都敢吃,现在看一个死了被炖还没熟的人,你看不下去?” “呃……”星河影终于知道哑口无言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你等等,我琢磨一下再回答你!” 剑千山叹了口气,有个说相声的师弟可怎么办是好。旁边问归途却是低低笑了一声:“嘉铭兄还是如此达观。” 水风清的态度却是有些冷淡,头都没回,随意拱了拱手:“问掌门过谦了,高攀不起。小影,好好跟问掌门说一下这边的事情,我出去透透气。” 这话说完,也没管星河影满脸的八卦表情,转身就从人群里出了去。剑千山心说自家师父虽然总爱逗人,却也不见和谁有仇。如果这人是星河影的养父,更不至于和自家师父有什么过节…… 似乎是猜到了剑千山心里在想什么,问归途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转身也走出了厨房:“此地血腥气太重,不宜久留。千山啊,到院子里来,恰好和为师说说这边的事情。” 问归途说着便向院子里走去,然而他也是初来乍到,跨过一个月洞门就见到了树上滕曾经的尸体。愣了片刻,转头又问剑千山: “千山,你们这几天,到底是都干什么了?” 听过剑千山简略讲了近日的事情,问归途的脸色堪称奇妙。站在白眉山庄的庭院里,看看依然在树上被钉着的滕曾经,看看旁边被他一掌拍晕的滕除却,皱着眉头,拍了拍剑千山的肩膀:“千山,这事情的确够乱的,为师复述一下,你看看问题在哪——” “首先,”问归途看了一眼水风清,然而只是一眼扫过去,“滕信说手里有能够证明逆天命犯案的证据,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房里;然后,是花无生掌门给他验尸,被凶手灭口杀死。在这期间,滕家姑娘突然说要嫁人。紧接着是滕家大公子的夫人,疑似自缢;而后出现雪狼堡的人,杀死了滕家大公子和二公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3 子;现在是滕四公子疯了,并且滕家姑娘也已经遇害。” 星河影突然一举手,问归途看他,于是星河影把手落下来搭在剑千山的肩上:“师父,问题来了,雪狼堡的人跑这来干什么的?” 剑千山只觉得手里的拂尘有点忍不住想往星河影的脸上糊,然而这问题的确靠谱。于是他转而是赶在风鹤鸣动手之前,拎着星河影的衣袖把他的爪子丢开,听着问归途半带笑意的回答: “搅浑水,好摸鱼。” 没等剑千山体会他这话的意思,却是水风清冷哼了一声: “浑水摸鱼,也要水里有鱼。” 这又是什么玄机?剑千山不解,水风清的目光却是落在滕曾经胸口的箭上:“不是所有案子都有答案,但是人做的每件事都一定有动机。女真族雪狼堡地处塞外,照理来说,不管中原武林有什么事情,也应该牵扯不到他们,除非——” 星河影看着水风清,却忽然发觉他眼里划过的像是恨意。然而那情绪过去的太快,他没看清,只听到水风清继续道:“雪狼堡说到底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货色,消停了这么多年又跑到中原来,怕是打算干一票大的。” 水风清这话是说给问归途听的,于是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问归途知道他的意思,却是笑了起来,岔开了话题:“千山,你现在想不通事情的经过,是因为你走得匆忙,为师少交代了一件事。” 嗯? “滕家这次的除了要讨论魔教的事情,还打算给滕姑娘招亲。”问归途取出了一封书函,递给了剑千山,“当时为师觉得,我剑门都是修道之人,想来你和小影也没兴趣;至于鹤鸣,折柳山庄这边当然是知会过他,于是为师就忘了告诉你。千山,你看小影那副表情,我看他是想明白了。” 剑千山回头看,就见星河影脸上是一副没想好事儿的神色,带些坏水带些促狭。此时被问归途点了名,星河影眉头略是一挑:“师父,您老真猜得到我在想什么?伤风败俗的啊!” 问归途笑了一声:“知子莫若父,知徒弟莫若师父。你是不是在想,滕除却不是杀滕三小姐的凶手,却是杀滕信和花掌门的凶手?” 星河影张了张嘴,水风清便是一把糊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傻什么傻?对不对吱一声!” 星河影:“……吱。” 剑千山:“???” 星河影这时候摸了摸后脑勺:“我只是怀疑……滕姑娘和她弟弟怕是有私情,所以滕除却杀了滕信。之所以选在这几天,就是打算把脏水泼给逆天命。至于女真雪狼堡这点事儿……” 问归途又是笑了一声,打断了他:“小影,雪狼堡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星河影一怔,看向水风清,对方却是一甩衣袖,又走了。 这事情来得没头去得没尾,一群人还摸不着头脑,却是问归途转身挥了挥手:“千山,鹤鸣,小影,随为师回去。” 第三十五章 说坏话要背着人 白眉山滕家,一夕之间风雨飘摇,精英尽损。 不,这不是在说现在。 山腰的白眉山庄里,滕巫山面对这一系列的噩耗,捂着心口连退了三步,跌坐在椅子上。众人除了节哀也实在没什么能对他说的,原本一家是兄妹六个,现在只剩了滕非云不知所踪,剩下的三位都成了冤死的鬼,还有一个醒来就疯疯癫癫。 星河影略是歪了歪头,只见滕巫山是一脸难过,到底是没说话。 既然通路已开,江湖人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留在白眉山。问归途又慢悠悠骑着他的小毛驴,后面是牵着马的剑千山与星河影。风鹤鸣要迟下几步,虽说人死账烂,但是滕家的人还没死完,欠折柳山庄的钱……据风鹤鸣说,他会考虑白眉山庄近日接连遭逢惨案,给他们打七折。 而水风清,在看到问归途像是要和他们同行之后,飞身上马已经先走不止一步。 剑千山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星河影只说了那是他养父,却也没说他到底是谁。这人看上去又像是和问归途有什么过节,可是问归途又像是一直在哄着他……那人到底是谁? 总觉得…… 问归途回头看了一眼大弟子,突然笑了一声:“千山,在想什么?” 剑千山一醒神,犹豫如何开口的时候,问归途却先给了他一个话题:“白眉山滕家,怕是从此就要衰落下去了。” 星河影看看剑千山,似乎猜到了他想什么,却是愉快十分笑了一声。问归途这才继续道:“都是因果。之前也忘了告诉你,滕信这人,人品不好。大概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滕家声望比现在可强得多,就这么让滕信一个人败了的。” 星河影对这事情一知半解,剑千山就是全然不知。于是问归途赶着小毛驴慢慢走,两个弟子牵着马跟在他身后静静地听—— “这事情算是全江湖都知道的,只是没人公开说出来罢了。当年滕信偷了他大哥一张图谱,后来又找他大哥要,他大哥没给。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有时候小人恶毒起来可不把别人当成亲兄弟。滕信的资质谁都知道,于是当初白眉山庄选拔家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留着山上的资格。” 星河影想起了那扇把路封的严严实实的石门,问归途已经继续:“按理说家主选拔,最多七日就有结果。然而那一次,整整半个月,白眉山庄里没有传来任何信息。山腰上那座山庄是后来修的,在那之前,每到家主大选的日子,白眉山的人都是住在山下别院,请来武林中各路豪杰好汉,等着出了结果一齐祝贺。当时我应该还没你们俩现在大,没资格来,也是道听途说。” 问归途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告诉我这事情的,还是个挺八婆的人。当年滕家在那次家主大选的时候,比试各人新作的辟火秋凰。而滕信早就串通了他大哥的妻子,改动了他大哥的图纸,导致尺寸出了差错。滕信这人也不是什么技术精湛的货色,改动之后,家主大选当日,他大哥的辟火秋凰炸了。也算是他老婆绝情,把里面的试验威力的面粉换成了毒粉。当日白眉山庄里的人,无一活口。” 星河影“啧”了一声,带些唏嘘。剑千山也是眉头微敛,却听问归途又开了口:“事情还没完……” 山腰的白眉山庄里,滕巫山送走了所有人,又屏退了下属,这才打开了窗子。 一阵风过,黑衣蒙面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他身后。 若是剑千山在此,或许是认得出来的,这就是当日金刀镖局密道里,与他过招的人。此时这人突兀出现,倒也是吓得滕巫山一惊。 然而也只是惊讶而已。 滕巫山向这人作揖一礼:“多谢道者成全!”说着,端上来一方檀木盒子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4 ,“这就是滕除却的肝脏,约定之物,不敢有违。” 对方只是微微颔首,接过了盒子:“恭喜滕公子——不,滕家主。” 他的声音很奇特,闷而哑,像是用了什么易容的东西特意改变了声音。滕巫山已经习惯了这人是声音,此时笑意倒是灿烂:“还是要多些道者配合。当年我爹骗了他的嫂子毒杀众位前辈,却不防他嫂子自己也沾了毒粉,豁出命生下来的我大哥却有隐疾……我爹为了那长生不老的方子,硬要拆散我六弟和弟妹,只为了凑一对怨偶肝,却不想这两人日后还能暗通款曲,竟然还让大嫂有了六弟的孩子……” 所以,杀了月寒儿的,正是滕曾经自己。他根本不能人道,月寒儿此时有孕,那孩子就算是阿猫阿狗的,也不会是他的。 “不过也无所谓。”滕巫山笑了起来,十分轻松,“我爹大概也想不到,真正的怨偶是三姐和四哥啊。不过是顺水推舟提醒他三姐到了婚龄,他便自己想到了招亲……他找死,怪得了谁呢?”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滕困水发觉了胞弟杀父之事,甚至萌生了不论是谁娶了她就好的想法,却被视为对感情的背叛。 滕巫山笑得确实开怀:“好在我与道者精诚合作,借来力量通过老宅地道进了去,浑水摸鱼杀了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哥哥。说来可惜的还是我那二哥,只是他明知道大哥和三姐那些事情,却也不说,非要做什么出家赎罪的无趣事情……也就怪他生得不好吧。那群江湖人有幸见识这一场绝妙表演,也是幸甚至哉!” 他对面的黑衣人,这时候微微颔首:“还有最后一事要嘱咐你,为防隔墙有耳,你且过来。” 春风得意之时,事事皆是顺耳。滕巫山心下盘算如何封了这人的口,只附耳上去听他要说什么,却冷不防腹间一阵剧痛—— “我们真正的合作者,是你六弟滕非云。说坏话记得背着人说,他就在隔壁。” 山间小路上,一阵悠悠风过。星河影又上了马,却是慢慢溜着,跟在问归途那不着急的小毛驴身后,随手的拈花拔草。 剑千山听罢了问归途讲那些江湖事,刚要说话,却见前面有人立马站在路中间。仔细一看,正是水风清。 很明显水风清不是来找他与星河影的,因为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那个骑毛驴的,你给我过来。” 问归途脸上是淡淡笑意,赶着小毛驴就走了过去。剑千山与星河影原地未动,终于是剑千山忍不住好奇: “阿影,他……到底是什么人?” 星河影转头看他,眼里笑意狡黠:“什么人?我爹,村口说书先生啊!” “阿影!” “师兄,”星河影又是笑了起来,“明年剑门山下,千顷竹海里的荷花开了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如何?” 说罢,却见前方问归途向他们招了招手。于是星河影打马上去,嘴里哼着一阕苏轼词——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聘婷……” 剑千山愣了片刻,忽然觉得很想揍他。 凌虚剑门山下千顷竹海,摆明了全都是竹子,哪来的荷花?! 第三十六章 麻烦不是你躲得过的 入了秋,天气转凉,阳光却是极好。剑千山到星河影的房内扫了一眼没看见他,出门看向房顶,果然就见这小子躺在房顶上晒太阳。 就跟崎医师养的那只大花猫似得。剑千山唇边一抹笑,轻功一跃上了房。星河影却是眼睛都没睁开,抬手一指放在一旁的托盘:“师兄,喝酒么?” 剑千山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你就知道是我?” 闻言,星河影便是一翻身坐了起来:“我不仅知道是你,我还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崎医师那边晾草药又缺人手了?” 剑千山抬手扔给他一只布包:“她倒是没说这个,只让我把这东西捎给你。” 打开,是两个小包,一包龟板,一包茯苓。星河影挠着下颌“啧”了一声:“一边说着龟苓膏不宜多吃,一边给我这么多龟甲茯苓,看来崎医师这是有事情找我啊。” 剑千山大概是嫌弃星河影那酒杯太小,索性对着壶灌了一口,这才放下了酒壶:“怎么?我见崎医师一向挺喜欢你的。” “我都说了,她更喜欢师兄你。”星河影又将龟甲和茯苓收好,“上次那个酸枣好吃吧?她说是给我的,其实就是要给你。还有上上次那个山楂糖,我最不爱吃酸甜的东西,她塞给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的。” 山楂糖啊……的确好吃。剑千山想到这个,轻声笑了一声,放下酒壶:“看在山楂糖的份上,走吧。崎医师虽然没说,不过我路过药庐的时候的确看到她那边忙着晒草药。你拿人的手短,做师兄的也帮你一把。” 快要入秋了,那些容易受潮的东西,就要趁着这些日子的阳光好好晾晒一番。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书库要晒藏书,丹房要晾丹符,厨房大妈也急着做白菜干苹果干豆角干,凌虚剑门里不论是新入门的小徒弟还是明心长老□□长老这类的旧人,都是忙碌起来。于是药庐就成了最缺人的地方——倒不是因为剑门里人手不够,而是因为没什么人愿意到药庐去。 一丛竹木掩映着小小柴扉,篱笆外,是被青石拢住的一泓清泉。那泉水里隐约含着药味儿,虽然此间主人说这是药香,星河影却觉得这种怎么闻都苦的味道实在不能叫“香”。 他与剑千山一起,甫一进院门,抬眼就见崎医师还是照旧的模样。一身黑衣披在身上,看不出身形几何,面上没戴面纱,于是只显出那一张像是刻意毁坏的脸。整张脸上不见一点光滑平整的皮肉,活脱的海市夜叉。只是那双眼睛还极美,恰似清秋夜空的一轮明月。此时崎医师正是一个人在翻晒天麻,见到剑千山与星河影一并进来,略略颔首: “来了?干活吧。” 不管是多大家业的门派,都得有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刀剑无眼,恩仇难断,江湖门派总得防备着见血不见血的事情。虽然凌虚剑门是修道炼丹的门派,但是谁也保不齐这炼丹的时候手一抖练出来个什么鬼的东西,尤其还是有星河影这种往丹炉里塞硫磺硝石的货色。于是一位神医,在凌虚剑门这种地方依然是备受尊敬。 可惜这位门内唯一的大夫也是个怪人。 崎医师这一张脸,从来不用面纱一类遮掩,总能吓哭几个新入门的小弟子。再加上她性子孤僻,对人从来是冷言冷语,于是药庐就成了凌虚剑门里鬼屋一样的存在——崎医师是女人,不过估计门里也没几个人真把这位崎医师当女人。 她看上去是三四十岁的模样,寻常人家里,这年纪的女人都该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5 有个二十大几的儿子,甚至抱了孙子,崎医师却是独身一人。有人揣测过她或许是有什么过去,然而往事不可追,也没人真下功夫去查她的来龙去脉,就连名姓,也只知道要唤作崎医师罢了。 也不知为何,崎医师似乎是格外喜欢星河影,偶尔会给他塞一些点心小吃。大概星河影也是很喜欢她,每年秋天都是嘴里说着不情不愿,却还是到她这里来帮忙。 今年倒也是一样,只是星河影多了个心眼。剑千山将晒好的天门冬收回药庐里,星河影却是嚼着一根甘草,晃晃悠悠到了崎医师旁边:“崎医师,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我帮忙做么?” 崎医师抬眼看着他,星河影便是抱着臂笑了起来:“平常我爱吃龟苓膏,你没少数落我说那东西不能吃太多;平常我大师兄来这边,你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这次居然让他给我捎东西。这几天门里都忙着晒秋,没什么人路过这边,你是想找人还没有别的人,所以才找了我大师兄吧?” 崎医师闻言是略略的沉默,而后一声嗤笑:“你小子什么时候念书能有这脑子,也就不会次次被你师父打手板了。” “哎哎,骂人不揭短。”星河影摆了摆手,“什么事情还能让你崎医师这么上心?” 也不必跟这小子客气。崎医师略是沉默一瞬,这才继续:“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可能要你和你师兄一起去。” “嗯?” “我已经和问归途说过了,你和你师兄若是方便的话,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去一趟塞北。”崎医师说得简单,对于问归途,她也从来不称一句掌门, “啊?”星河影抬头看看天,“现在可是七月了啊,塞北已经转冷了吧?这会儿去,崎医师你是觉得我身板好冻不死?” “少贫嘴。”崎医师的一张脸由于毁了容,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有东西放在塞外的秋霜城,你师父和我都不方便去。你师父觉得你一个人去很难活着回来,所以让你师兄一起。” “啊?”星河影一歪头,“至于吗?不就是去取个东西?” “至于。”崎医师慢慢说着,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神情也不是完整的笑,只是唇角动了动,在狰狞恐怖的脸上有一个弧度: “关于《长生典》的东西,你觉得,至于吗?” 第三十七章 你再说一遍那个人是谁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正是入了秋,塞上也是冷了下去。原是有一人高的草,这时候大多被牧民割回了家,准备给牲畜做过冬的草料。于是一望无际的浩荡草原,这时候少了风吹草低的热闹,反倒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浩荡平阔。因为地上还有草皮,于是任凭这秋风抽得人脸疼,也没有多少风沙,反倒是风里夹杂的枯草着实烦人。 塞外的风,着实厉害。中原来的人总会需要裹个头巾,因为脾气如此暴烈的风,在中原实在少见。就算是关内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张脸也受不了这里的日晒风吹。 这里,是我朝国境与女真接壤的苍蓟关。出了苍蓟关三十里是界碑,之后便是女真的领土。再有二十里,就是女真要塞秋霜城。秋霜城是两国商旅往来要地,此时两国没有战事,于是在苍蓟关办理出关文牒去往秋霜城的人,也就格外多。 倒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再不办理文牒就又要等明天。即使是今日办了文牒,多数人也会选择明日再出关。客栈的杂役挑着一担水回去,却在看到眼前过路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了一步。面前那人与一般的中原客一样,围着雪白的头巾。然而这人又是干净雪白的一身衣裳,在漫天的昏黄里格外亮眼。 他站在官驿外,右手执着一柄拂尘搭在左臂弯,远望着前方的城墙。即使是高高的城墙也无法将草原的风完全挡住,他的衣摆与拂尘都在风里翻飞。头巾盖住了他半张脸孔,只能看到那双眼,有汉地男人的温柔,眼窝却比起汉地的男人要深一些,更显得一张脸英俊挺拔。 杂役看了片刻,忽然向他走了几步。然而不等杂役上前搭话,有一个白衣男子从官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夕阳强烈的金光都无法比拟的笑意,手上扬了扬两折文牒:“师兄!办下来了,找地方住下明天就出关吗?” 杂役看着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愣了片刻。 星河影并没有看他,只是笑嘻嘻对剑千山说:“咱们运气还不错,办完这份儿人家也要回去休息了。晚上吃什么?听说苍蓟关这边牛羊肉可香了!” 剑千山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因为气闷,索性与星河影一样摘下了头巾甩了甩上面被风卷来的枯草:“都好,这边我不熟,随你。” 星河影抬头望天,左右晃了晃肩膀,哼哼唧唧也没个正形:“师兄你这话说的,这边我也不熟,我可是十三岁就进了剑门啊,一直跟你竹马竹马两小无猜,这边我一点也不熟!” 剑千山也无意拆穿他,拂尘一甩堪堪划过星河影鼻尖。而后仍是脸上含笑:“走吧,回客栈。明日就要去秋霜城,我听人说这边八月开始就要冷了,现在已经是七月中,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星河影的脸上,笑意好像永远不会消失。他似乎总是一副兴致盎然并且活力十足的模样,在剑千山身边又开始兴高采烈地讲在官驿里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明明只是个丫鬟把小猫逗炸毛又哄好的事情,在他嘴里就变得天花乱坠。 直到转进了客栈里,剑千山才忽然又看着他:“刚才那个杂役已经走了。” 滔滔不绝的星河影突然就停了下来,而后忽然扭头看着剑千山,又笑了起来:“师兄你饿了吗?这边的饸饹面特别筋道好吃,咱们吃蘑菇卤的吧?” “好。”剑千山脸上的微笑依然很温和,微微颔首,“随你。” 秋天到了,天色黑的也早。到了晚上,草原的风就变得更冷,像是刀子,割得人脸疼。苍蓟关里一半灯火通明一半万籁俱寂,便像是明暗两重天。客栈的房顶上,坐着个白衣的青年,抱膝看着城下,左边是灯火辉煌右边是长夜寂寂,手边是一壶老酒一碟酱肉。 耳边风声一动,是剑千山坐到了他旁边。星河影正想出言打趣,却听剑千山问到: “吹着风喝酒,不怕闹肚子吗?” 星河影于是笑了一声:“没事吧。”说着忽然抬手,指着那片灯火辉煌的方向:“那边,是风月场销金窟,多是酒肆窑子。苍蓟关是出行要道,掮客在出关前最后放纵一把,或是寻宝人兜里有钱多找找乐子。也有来往的商旅,因为总算到了关内,故而去寻欢作乐。” 剑千山只手肘撑在膝盖上,侧过头托腮听他说。星河影又指向那片夜阑人静的方向:“那里呢,就是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6 苍蓟关平头百姓住的地方。很好玩的事情是,有的人家里,若是男人出去打仗,再没回来,女人到那边是卖笑,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活下来比什么都要紧。” 星河影说着,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目光垂了下去:“活下去,比什么都要紧吧。” 剑千山便拿起盘里的刀子,切了一块酱肉,送到他嘴边:“那你在看什么呢?” 星河影眉头一扬,咬着肉还没说话,剑千山便笑了一声:“别装了。白天那个小杂役看起来和你有些相似,他之前好像要跟我说什么,看到你出现,他比你还尴尬。” 星河影嚼着嘴里的酱肉,撇撇嘴:“没劲,看破不说破不好吗师兄?”说着,他伸手指向客栈下方不远处的一间瓦屋:“就是那里。” 那是一间小院,这时候也是熄了灯火,一派安谧。星河影又是抱着膝盖,下颌垫在膝头:“我叔婶家。当初我走的时候应该还是两间草房来着,没了我倒是少个拖累,这就已经砖瓦房了。时间太久,我都记不清楚了,他们应该是会泥瓦手艺,还是会治牲畜的病来着?想不起来了。” 剑千山忽然伸手,在星河影的背上拍了拍。星河影抬头看他,又笑了起来:“这事情我说出来了,那就真的过去啦。这个是秘密啊师兄,我觉得可能师父都不知道吧……师兄你放心,想当年韩愈受□□之辱不都挺过来了,这点事儿算什么哦。” 剑千山的手一停:“你说谁?” 星河影“嗯?”一声:“韩愈啊,咋了?噗——” 久违的拂尘盖脸。 “谁教你的?快给韩愈道歉!□□之辱那是韩信!” 千里之外,凌虚剑门,也是夜色寂寂。 问归途却是敞开着窗子,对着夜色下的院落喝茶。院里站着的是玄衣男子,这时候手里一壶酒,过了许久,才终于看向问归途: “你让他们两个去秋霜城了?” 水风清并不知道崎医师的事情,于是问归途坦然笑了起来:“孩子们都长大了。” “哼。”水风清转身要走,问归途便叫住了他:“阿清,你要去找他们?” “关你什么事。” 语气不善,问归途却是放下了茶壶,慢慢起身:“我知道你是护犊子,小影的事情你说过,我不觉得他现在再回苍蓟关会有什么问题。” “我也知道。”水风清回答的有些呛人,跟着是冷笑一声,“他不就是小时候受了点儿委屈,当年韩愈受□□之辱都……” “等下,阿清,你等下,你再说一遍那人是谁?” “……韩愈?” “韩湘子他舅舅哪里对不起你了?那是韩信!” 第三十八章 你这小子不老实 秋季的早晨,着实有些冷。然而城门已经打开,于是这样的清晨里,商旅们已经或是马队或是驼队出了关,向着女真秋霜城去。 秋季的草原,莲草色都是枯黄,商旅们大多穿的是耐磨耐脏的衣服,于是除了蓝得澄澈的天空,就只有满眼的昏黄。骆驼是最不着急的动物,走起路却也比马匹稳当许多。斑白头发却身板硬朗的老瓢把子抽着旱烟袋,他知道如何在骆驼背上最为舒服。漫漫长路,有个人聊天解闷实在太好,于是老瓢把子也很愿意与那些一同出关的人说上几句: “你们是第一次去秋霜城呐?那你们可真要后悔。”老瓢把子和旁边骑马的年轻人说着话,眼里带着自得的笑意,“秋霜城,那可是塞上紫珠啊。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怎么没早点儿出关见识见识。” 星河影倒是很给面子,笑了一声:“原来秋霜城这么有名?大爷,能给我们多说说么?那地方有什么忌讳?” 星河影旁边,剑千山整了整头巾,扯下了挡着脸的地方,只当做围巾。这时候的风不算太大,也不必担心随风乱飞的枯草糊人满脸。有时候他倒是佩服星河影,不论与谁都能很快说到一起。此去秋霜城,他也没有多少经验,崎医师只说那东西放在秋霜城一个叫做眠狼穴的地方,再问具体在哪,崎医师就不耐烦把他们两个打发走了。说是打发还有点客气,她的原话是“鼻子底下长着嘴干什么用的?眼睛找不见不会张嘴问吗?” 别说是星河影,就算是剑千山对着她,也怂。 老瓢把子磕了磕烟袋锅,笑眯眯又咂了两口烟叶:“前面这个秋霜城,其实不是女真王室在管,而是个江湖门派在管。” “哦?”星河影心里有个不太好的想法,看了一眼剑千山。剑千山亦是略略敛眉,没有说话。老瓢把子舒舒服服吐出一口烟,这才慢慢道:“女真这边呐,说到底还是化外之地,虽然建筑了一个秋霜城,但是王庭还是他们牧民的那套,不一定往哪跑。当初他们盖这个秋霜城,就是为了有个跟汉家通商还不交那么多税钱的地方,盖好了又不想守在这,索性是把整个秋霜城交给了他们女真的一个江湖门派。这门派说起来也是有名,叫雪狼堡。” 还真是…… 星河影的脸上没显出什么,却是看了一眼剑千山。之前在白眉山的时候遇到那么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剑千山见识广认出他是雪狼堡的,仅仅是交了手,却被他跑了。剑千山略是皱眉,只在思考若是真与对方狭路相逢,应该如何取胜。 剑千山便是隐约有了些预感,星河影却是继续问了下去:“大爷,我们这次来秋霜城是应了个朋友的约,他让我们去眠狼穴找他,您可知道这个眠狼穴在哪吗?” 老瓢把子这时候看了他一眼:“眠狼穴?” “嗯啊。”星河影认真点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十分诚恳。老瓢把子却是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也像是草原的风,干涩,又爽朗: “你这小子,你不老实,不老实!” 星河影本也就是随口的一句应付,这时候却被老瓢把子一眼就看破。他倒是爽快,被戳破了便大方笑了一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瓢把子好眼力。我们哥俩是真的有事情要去眠狼穴,但是家事不好对人明说。” 这倒是也没错,剑千山心下笑了一声,他也没兄弟姐妹,师兄弟和亲兄弟就是一样。老瓢把子也无意非得知道个真假,又嘬了两口烟袋:“老头子我呢,也算是阅人无数。小子,你们俩是真不知道,眠狼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 这倒是奇怪了……星河影还没开口继续问,老瓢把子却是先问剑千山:“这位小哥儿,你家里人没跟你说这边的情形?” 突然被问了一句,剑千山也有些懵。看他的表情就什么都知道了,老瓢把子端着烟袋锅儿,呵呵笑了两声: “进了秋霜城,笔直的大道直往里走,就是雪狼堡的总舵。可以说整个秋霜城,就是雪狼堡的天下。雪狼堡里有本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7 事的人多了去了,女真境内的商路,只要是有雪狼堡的人在,方圆三十里都绝无贼祸。如果是外人要硬闯进雪狼堡的总舵——”老瓢把子吧嗒吧嗒又抽了两口烟袋,“那就是喂狼的下场。” 星河影突然就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您是说,眠狼穴……” “对,小伙儿挺聪明。”老瓢把子笑呵呵说着,“眠狼穴,就在雪狼堡的总舵里面。” 星河影抬手一捂心口,侧身往剑千山身上靠:“啊!!我堵心!我要死了!我不干了我要回去!” 浑身都是戏,你才是戏本子成了精简称戏精!剑千山一手撑着撒泼耍赖的星河影,一边问着老瓢把子:“老前辈既然知情,是不是说,有人进去过?” 老瓢把子看看剑千山,噗嗤又笑了一声:“小娃儿可比你这兄弟懂事。我只说了雪狼堡不能硬闯,却没说眠狼穴不能进。” 星河影这才好端端坐正了身子,老瓢把子却是看了看剑千山:“老头年纪大了,眼睛还没花,这位小哥儿,你家里长辈应该是来过这儿。嗯……待老头子想想。”他说着,又吸了几口烟袋锅,“嗯,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儿了。你俩长的不像,倒是看着像。” 星河影听着就笑了一声:“大爷,您这话不对啊,什么叫长的不像看着像啊?” 于是老瓢把子笑呵呵又吸了一口烟袋:“我还见过一个跟你看着像的,不过他可比你稳重多了。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奔着眠狼穴去的,反正他是闹得整个雪狼堡炸了锅一样。那人啊,比你可稳重多啦。” 星河影想到一个人,却只是想了想。老瓢把子已经又笑了起来:“然后呐,那个人走了没多久,雪狼堡还没消停过来,另一个人就又来了。我就说那个人跟小哥儿肯定是有关系,”老瓢把子上下打量剑千山,“不过他看着可没小哥你有精神,他那双眼睛,吓人啊。” “吓人?”星河影下意识问了下去,于是老瓢把子又磕了磕烟袋锅: “对喽,吓人哦。”老瓢把子说,“那人啊,也是白衣服,带着剑,看着真跟仙人似得。就是那个眼睛,全是红血丝,那眼神跟疯子一样。” 第三十九章 天上掉下来的不一定是馅饼 秋霜城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 秋季到了,连绵的绿草这时候大多枯死,河水也退了一些,却依然看得出秋霜城是建在个背山面水的位置。草原的山或许也算不得山,比起剑门十三峰只算个土坡;然而在一片高原上,逶迤连绵的山坡,反而显得这片大地更是空阔。 秋霜城,就是这片空茫大地上的一捧珠玉。 星河影的略是勒马,歪着头,又笑了一声:“师兄,我一直以为,叫做城的地方都要有城墙的。” 剑千山也是低低笑了一声:“我也这么以为。” 大概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中原人都是会意外的,秋霜城,并没有城墙。 一条官道直插进城内,在城门前立着个山门牌楼,看着和汉地的榫卯牌楼虽然很像,但是飞檐上没有挂铃铛。朱漆的主体加上蓝绿的彩绘,倒是有种热热闹闹的贵气。 山门之后,官道两旁就是商铺。商铺混杂民居,倒是热闹。一眼当然看不到这城尽头,与其说是秋霜城修路,更像是这条路两旁聚集了商旅成了个城镇。 若是仅仅如此,当然不够它是塞上紫珠。 以这条能打马而过的大路为分界线,秋霜城分开左右两边。大片的房屋建筑,几乎都带着一小片蓄养牛羊的围栏。城东边一大片草地已经被开垦成了农田,此时不到收秋的季节,一眼望去都是大片的作物。 而秋霜城内,最为显眼的是城内正中的雪狼堡。看上去着实巍峨壮观,颇有一股唯我独尊的气魄。如今秋高气爽,塞北本也少雨雪,这时候天空蓝得晃眼,浮着几缕流云更显得是天高云淡。星河影与剑千山还未进城,此时在官道上略略驻足,星河影便一手搭在额头,眯着眼抬头看向天空,忽然就十分惊喜抬手一指—— “师兄!你看!有大雁!” 剑千山于是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一行雁阵。在长云峰看多了鹤,倒是很少见到大雁。星河影略略眯着眼,唇边是一贯的微微笑意,慢悠悠开口:“师兄,我想起来一句诗——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大雁都要去衡阳过冬了,现在日头快到正午,你我还空着肚子呢。你说,会不会有只大雁失了伴儿想不开,就掉下来给你我拎着做顿好菜?” 剑千山是笑了一声,手中拂尘一甩,倒是没糊星河影的脸:“你可真是想得美,就算有大雁掉下来,那也是别人的猎物……” 这话没说完,突然天上传来一声尖利鸟鸣。一团黑影朝着星河影就砸了下来,星河影下意识伸手一抓,灰扑扑一大团,居然真是一只大雁——星河影下一秒就是一脸嫌弃抓着它的脚倒提着拎远。 一支利箭贯穿其胸,血淋淋滴着血迹,差点染在星河影身上。若是平常便服黑衣也就算了,今天他穿的是与剑千山同样的凌虚剑门的道服,雪白一身,万一沾了血迹进城,被误会了怎么办? 而且,白衣服多不好洗啊! 剑千山看星河影这一副嫌弃的模样,噗嗤笑了一声:“你不是正说这时候就差天上掉个大雁吗?老天给你了,好好接着啊。” 星河影则是拎起来那只大雁,看了看就变了脸色:“师兄,我觉得这玩意我还是没捡到比较好。” “嗯?” 星河影左右看看还没人,抬手就把那大雁扔到了身后:“师兄我们快进城!” 剑千山虽然不解然而见星河影已经准备打马进城,也干脆驱马追了上去:“怎么了?”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白眉山庄那个女真雪狼堡的人?” 剑千山顿时理解了星河影的意思:“你是说,那只大雁是那个人打下来的?” “那只大雁身上的箭和把滕曾经钉在树上的箭一模一样。”星河影顺带回头看着身后没有别人,“好箭手的箭上都有自己的标记,白眉山那个箭上刻的图跟这个一样!如果那家伙真正这边,还没进城就要打起来啊!” 剑千山略略沉下了气,倒是一贯冷静:“阿影,不用慌。” “嗯?” 剑千山看着眼前的雪狼堡,笑了一声:“你都进了狼窝了,还怕被一头狼看见?”说到这里,他反而是略略勒马,只防进城之后撞了人,“我倒是觉得,到现在为止咱们两个还是云里雾里。” 星河影略是勒马,跟在剑千山身边,也是皱眉:“这么说,倒是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崎医师说是要我来这边帮她找东西,却不肯说明白是什么,而且点名道姓要你跟我一起来。最奇怪的是,师父居然那么简单就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8 答应了。” 剑千山略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开口:“阿影,其实你想说的是,这次你明明没捣乱,师父一听你要走居然还那么高兴……” “没有!我一点都不气!”星河影一扭头,哼唧一声,低声嘟囔一句,“回去炖龟苓膏不留他那份了!” 剑千山摇了摇头,带些无奈的笑意:“阿影,我不是说这个……” 星河影看着他,又是一歪头。 “阿影,你不觉得,之前马队的那位老人家,知道的太多了吗?” 星河影听了剑千山这句,倒是也认真点了点头,片刻的垂首沉思,又是笑了一声:“师兄,不管那老瓢把子是哪边的人,但是既然给了线索,咱们就用。”星河影说到这里,眼睛里又是亮晶晶的,“他不是说了,年年都有到眠狼穴寻宝的人,每月十五允许外人进去,那么咱们就进去!管他什么阴谋诡计,见招拆招就是。” 剑千山看看星河影认真起来的模样,只略笑:“有理。”笑起来,却也是一如此时高天流云,带着明亮光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几分小心却也不怕。” 星河影全不在意一般,剑千山却又是敛眉:“我倒是介意一些其他事情……那老人家所说很像的人……是谁?” “养气忘言守,降心为无为……” 凌虚剑门里,听着小弟子们朗声背诵《百字碑》,问归途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没有了星河影,门里顿时清净了不少。掌门高兴地拿出了糖块分给小弟子们,结果被□□长老从经房里撵了出去: “掌门!我说了多少次,小孩子背书的时候不要给他们打岔!你怎么比星河影那个小兔崽子还麻烦!” 啊,今天的门派也是正气满满。问归途认真地一个深呼吸,背后却又冒出了□□长老的声音: “掌门,最近鹤鸣不在吗?怎么今天他没来?” 问归途闻言,回头看着□□长老笑了笑:“啊,鹤鸣他也一起去了。” “……你真的就这么定了?” “对啊。”问归途说着,倒是轻松笑了起来:“千山、鹤鸣的剑诀都到了第七重,千山是第七重即将突破,鹤鸣则是第七重正在境界内。这两个孩子早就该学第八重的心法了,就看谁先吧。” 第四十章 差点被援军打死是什么体验 □□长老略是皱眉,还没开口,却是从房顶上传来个声音,带着几分醉醺醺的笑:“掌门,你这可偏心啊。”说着就是一团白影从房檐上倒吊了下来,明心长老脸上还留着酡红,衣服上也是一股酒味儿: “掌门怎么不考虑我们小影子呢?我就喜欢那小子,我觉得他就不错!上次门内大考他剑诀几重了来着……五重还是六重?” 问归途立刻闭上眼堵上耳朵侧身移开一步,紧接着就听□□长老一声怒吼—— “师弟!!说了多少次!门内禁止白日纵酒!” 明心长老被□□长老这一声吼,立刻缩脖子回了房檐上。□□长老一跺脚追到了院子里瞪着房檐上轻功跑开的明心长老:“都是你乱教星河影轻功,才让这小子如今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他的轻功不是我的教的!我只跟他喝酒!——” 话音落下,人却已经在三间房外的房顶上,又不知跑哪里去了。□□长老一甩衣袖,呿了一声:“疯疯癫癫,门下的弟子都被他带坏了!星河影那身轻功不是他教的还能有谁?门里还有谁能教出来那种鬼一样的身法?” 问归途仍然是笑而不语,□□长老却也是微微皱眉:“掌门,虽然我不怎么喜欢星河影那个小子,但你门下仅有这三个亲传弟子,若是唯独他放任不管,他们师兄弟间会不会也有嫌隙?” 风过,有落叶掉下。问归途伸手一接,唇边仍是笑意:“小影心性飘忽,不是掌门人选;然而行事不拘一格,却适合明心长老接班。叶云早就问我什么时候卸任,他可一直想把明心长老这个位子甩给小影。” □□长老一贯是严肃:“明心之位虽然不管门内俗务,可是职责所在也不能武艺不精。星河影如今只有剑诀第六重的境界,比起千山鹤鸣都相差甚远,甚至比不得一些外门弟子。若真要他继承叶云的位置,恐怕也难以服众。” 问归途没有说话,却是□□长老叹了口气:“也罢,反正明心这个位置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必出手。当年若是二师兄和三师兄没有……” “好了。”问归途突然打断了他,而后回头又是个笑脸,“你我倒也不必担心小影或者鹤鸣,小辈们自然有他们的路要走,想多了没准他们还觉得烦。这次千山与小影一起去塞北,倒也正好收了雪狼堡欠咱们的那笔账。” 雪狼堡地处女真,和凌虚剑门哪有什么账目?□□长老略是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掌门,你把剑诀第八重的心法放在雪狼堡,是因为当年……” “咳。”问归途忽然咳嗽了一声,“天冷了,我去问问崎医师那有没有秋梨膏吧,给小孩儿们分点吃,润润肺。” □□长老看着他突然就这么转身走人,颇为意外愣了片刻,而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掌门!我说了小孩子背书的时候你别捣乱!” 问归途早知道这个师弟的性子,在他开口之前早已经窜出了经堂。看着天上的阳光,便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啧,少了小影,倒是不好玩了。” 星河影若是知道自家掌门嘴里还有这么一句话,应该是很高兴的;可惜这时候,他倒是不能分心高兴。 闪身躲过一支飞镖,星河影便是凭着轻身功夫又躲在了这洞穴里。眠狼穴四下里一片浑黑,星河影却是凭着一双夜眼占了优势。 然而对方却也不傻。那身雪白道袍在这黑夜里简直就是活靶子,略一凝神果然在斜上的岩壁处又见到了那片雪白的衣服,手中飞镖一闪青芒,又是刺了过去—— “噗噗”两声,却不是打在人肉上的动静。对方正是错愕,背后却是一道厉风奇袭而来再是躲避不及! 黑暗里咕咚一声,星河影这才长出了口气。用剑鞘权当是棍子给这人来了一闷棍,此时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里衣,又蹦上去岩壁把自己的道袍摘下来赶紧披上。还是凉,于是星河影又蹲下去把这人的外衣扒了下来,囫囵又披了一层。 眠狼穴是个山洞,他不意外;他倒是没想到这大草原上,居然还能有这么深的一个洞。也不仅仅是深,更是四通八达,恐怕整个秋霜城背后的山都是被这洞贯了通。 星河影跺了跺脚,这洞里着实阴冷。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有人散布消息说这洞里有宝贝,雪狼堡被人扰得不胜其烦,自从二十五年前开始,索性是大开方便之门,每月十五都允许外人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39 进去。然而这洞里的路却是出人意料的复杂。星河影略略打听了一番,进去的人,七成空手而归,又是三成音讯全无,没再出来过。进洞寻宝的人有时候还会自相残杀,星河影遇到的这就是一例。 原本他与剑千山是一同进退的,只是上个岔路口遇到了有人埋伏杀人,打斗里星河影跑的太远,一个岔路的区别,两人这便走散了。 星河影心下也有纳闷,问归途不同于他家那个老头,水风清嫌他烦了扔进深山老林子也可能;可是问归途一向是个爱惜徒弟的,怎么也能狠下心来让他们冒这个险? “……”星河影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不得不承认,问归途还是对的。他都能拍晕了这试图杀人夺宝的货色,以剑千山的水平更没关系了。只是剑千山不像他这样花招多,若是遇见下三流的套路,没准吃亏。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他碰个面…… 星河影如此想着,略是运起内力自行暖了暖身子。眼前这条路也不知到底通向何处,只是回去了一样乱七八糟,也找不到头,索性走下去,没准就碰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对他这个撞大运的想法有什么意见,星河影没头没脑走了许久,颇有几分头昏脑涨。然而摸过一处拐角,突然就是明晃晃的剑光当胸刺来。星河影寻不到剑千山本也是焦躁非常,此时见此剑光更是怒气上头,身形一动还未发难,却见有人先一步挡住了剑光—— “二师弟!这是阿影!” 第四十一章 到底是谁被打傻了 “星河影?!你怎么突然从这里冒出来了?” “恶人先告状也不是你这样的,”星河影带着满脸的不满,剑鞘挑开了风鹤鸣的剑,“我该问你才是,二师兄你不在门内帮□□长老主事,怎么跑这边来了?我跟师兄可是快马跑了小半个月,你会飞吗这么巧在这里?” “你们动身的第二天,我就来了。”风鹤鸣收剑入鞘,“反正都是第八重心法,师兄拿到和我拿到,没什么区别。”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星河影是一头雾水,歪头看看他,转而拽了拽剑千山的衣袖:“大师兄,二师兄是不是被人打傻了?他说什么呢?” 剑千山也是摇了摇头,一手举着他刚做的火把:“我刚遇到二师弟,还没说几句话你就来了。”说着,剑千山也看向风鹤鸣,“二师弟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第八重心法?” 这两人反倒是弄得风鹤鸣措手不及:“师兄,你不知道这是师父的意思?那你和阿影千里迢迢来眠狼穴做什么?” 剑千山更是疑惑:“我与阿影来此,是因为崎医师说有东西放在这里,让阿影来取。怕阿影路上遇到意外,这才叫我一同前来。” 风鹤鸣看看星河影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是一时语塞。怕他遇上意外?根本是怕这小子口无遮拦又没个轻重,自己出门就会变成脱缰野狗放飞自我吧…… 所谓同门师兄弟就是,看风鹤鸣的表情,星河影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没什么好词儿。一个白眼翻过去,星河影伸手一搭剑千山的肩膀,继续追问: “二师兄你继续说,师父要干嘛?别遮遮掩掩跟个娘们儿似的啊!” 要不是剑千山在这里,风鹤鸣估计已经拔剑了。星河影这就是逞口舌之快,但是也着实气人。风鹤鸣忍了忍没理他,只看着剑千山,极为认真:“师兄,我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把剑诀第八重心法藏在了眠狼穴里。门内弟子的武学多半停留在第六重境,第九重是唯独掌门才能驾驭,你我都是第七重……师兄,你现在明白了吗?” 剑门立派武学,便是凌虚剑诀。只是剑诀心法高深,修为悟性皆不可或缺,若修行不够强去练习,反而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凌虚剑门内,一向只有掌门与明心长老是剑诀第九重境界,诸位长老则是第八重境。 如今问归途授意剑千山与星河影来眠狼穴,若是为了剑诀第八重的心法……意味便不一样了。 剑千山这时心里是千般万种的想法,星河影却是突然“啊”了一声,两手一拍。洞里本就寂静,他这么一动手炸雷一样,吓得风鹤鸣一惊,倒也让剑千山回神。两人一起看着星河影,却见他是一脸无辜: “这人衣服上好像有跳蚤,咬了我一口。” 风鹤鸣:“那你拍手做什么?” 星河影又是一脸无辜:“上天有好生之德,跳蚤虽小五脏俱全那也是一条命。它在我胳膊上,拍手就吓走了。”说罢,星河影转而把那件衣服脱了下来,“本来我就觉得这洞里有点冷才穿着的,现在师兄你这有火,那我还是扔了这人的破衣服吧。” 他这时候甩了抢来的衣服,才显出胸前衣服上两道破损的痕迹。剑千山一眼看见,倒是紧张:“阿影,你这是?” 星河影低头看了一眼,啧一声:“我用衣服把那人引开的,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把我衣服弄坏了。没事,我没受伤。师兄,我看这地方着实邪性,咱们还是尽快找到崎医师要的东西就回去吧?” 风鹤鸣闻言便是皱眉:“可是剑诀心法……” “无妨,”剑千山摆了摆手,“举着火把打量四周,“阿影说的,没错,此地的确奇怪。你们看这岩壁分明是人工雕琢出来的,地上也有铺设青砖的痕迹。”剑千山说到这里,又转向深不见底的洞穴深处,“而且这洞穴里道路复杂,却不觉气流浑浊凝滞,恐怕秋霜城背后整座山都被挖空了。我倒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秘密,不过久留绝非好事。” 剑千山说出的,正是星河影觉得邪性的原因。虽然这眠狼穴里都是岩壁,然而许多地方明显留着刀铲凿子的印记。地上零星有一些平整地砖,只是年深日久,看不出上面到底是不是有过什么花纹。 星河影虽有夜眼,却也比不得有光亮的时候自在。这时候借着剑千山手里的火把,星河影总算能蹲下来细看脚下的地砖: “好像是春秋时候的古物啊。” 剑千山低头看看星河影,面无表情:“你是打算撬下来两块拿出去卖吗?” 星河影抬头看着剑千山,眼里反射火把的亮光,又显得闪闪的:“师兄,这也就知道了为什么眠狼穴这么多人来了呀。”他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土: “这么大规模一个地穴,就算不是古墓,恐怕也是春秋年间哪个高人开的地穴。师兄你想想春秋那会儿的人,挖这么大一个洞得花多少钱?” 风鹤鸣略一皱眉,剑千山便是问他:“你的意思是,开凿这个洞穴的人花费这么大力气,所以这洞穴里,恐怕有过什么玄机?” 星河影也正是这个意思:“所以那群来寻宝的人,恐怕就是冲着这洞里藏了什么秘宝来的。师兄,你说要不然我们搂草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0 打兔子两不耽误……噗!” 他说的轻巧,然后又是被剑千山一拂尘糊了一脸:“找到崎医师的东西就赶紧走,莫要多生事端。” 风鹤鸣倒是看得痛快,见剑千山已经径自向着洞穴深处找路,看着星河影便是一声笑:“你又不缺钱,要什么宝物?” 星河影眨了眨眼,转而看着风鹤鸣,又是轻巧一个笑脸,只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讨喜,刻意压低了声音: “风鹤鸣,折柳山庄想要什么,你不是该比我清楚?” 风鹤鸣变了脸色,星河影却是快走几步追上了剑千山,又是两句貌似随意的插科打诨。剑千山并没有意识到星河影慢了几步,这时候倒是十分自然转而和星河影说着话。 风鹤鸣便慢慢跟了上去,站在了剑千山另一边,偶尔看星河影,心里倒是遗憾颇多。 刚才那一剑,要是再快上片刻,就好了。 第四十二章 乌鸦嘴正逢大凶地 这眠狼穴虽然是个山洞,然而却也不知道到底多大规模,师兄弟三个走了许久,再看前后左右依然只有一片漆黑。剑千山举着火把又试了试,火苗略一颤,前方有风。 风鹤鸣皱着眉头,问剑千山:“师兄,你们知道崎医师要的东西在哪吗?” 啊,好问题。一股小凉风吹过,火把晃了晃,气氛十分尴尬。剑千山的沉默当然就是最好的回答,看了看星河影,他是略略沉默,而后认认真真抬头回答:“她说了。” “在哪?” “在眠狼穴。”星河影十分认真地回答。 “……” 剑千山反应极快,一把摁住了风鹤鸣拔剑的手。星河影也是错开一步离风鹤鸣远点儿:“我能怎么样我也不知道眠狼穴这么大啊!她就跟我说东西在眠狼穴,一口气往里走能找到,我以为就是个山洞呢,我哪想到这地方跟迷宫似的……” 都是第一次来,谁也别说谁了。剑千山叹了口气,拂尘一动,伸手将火把递向了星河影。星河影没明白他想做什么,一手接过了火把,然后就是被剑千山的拂尘糊了一脸—— “我怕火苗燎了拂尘,所以让你拿一下。” 风鹤鸣扭过头,似乎是捂嘴笑了一声。星河影委屈巴巴摘掉脸上的拂尘毛:“师兄,就你这老掉毛的拂尘,不遇见火也掉我一脸,要不然你试试用火把燎一下,没准它就不掉毛了?” 剑千山右手执着拂尘,左手顺了顺拂尘毛,抬眼看了星河影一眼。于是星河影立刻挪开了火把:“我自觉,我反省。师兄你的拂尘天地至宝,我懂我懂。” 剑千山颇为无奈笑了一声:“阿影,你什么时候能少些逗闷子的闲话。”他说着,又看向了里面,“这眠狼穴四通八达,既然找不到原路返回的办法,倒不如选一个方向就一鼓作气走下去。” 看了一眼火把,风鹤鸣倒也同意:“此处有风,前面应该会有通路。如果这眠狼穴最后另有出口,不论是在何处出去,也比在此一片漆黑的好。” 何止一片漆黑。星河影拿着火把随手晃了晃,而后又对着剑千山笑嘻嘻起来:“师兄,你说这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咱们却做了火把,对于那些个想寻摸点儿宝贝再黑吃黑的人,咱们可是活靶子啊。” 剑千山只又把拂尘搭在臂弯:“无妨。”说罢,提步走去前方,“若是有胆,来便来了。” 星河影眉头微扬,风鹤鸣便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快走,乌鸦嘴。” 于是星河影便举着火把跟上了两人,唇边还是隐约笑意:“我要是乌鸦嘴,正遇上这么个大凶之地,那不就好玩了?” 剑千山的声音里带着些调笑的味道:“那你多说几句,没准还能把死人说活了呢。” 星河影猛地停下了脚步。 “师兄,”他试探着喊了一句,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两个白衣人影,却是问了一句,“你现在回头,看得到我吗?” “嗯?”剑千山似乎颇为疑惑,“你这不是就在我旁边,我为什么要回头看你?” “你是谁?!”这是风鹤鸣的声音,而后是刀兵相击的一声脆响,星河影还未转身,突然一团影子从黑暗中扑出来撞掉了火把。星河影抬眼看着前方,火把却突然熄灭了! 一声风响,是星河影又运起轻功藏在了岩洞顶上。 刚才他明明跟在剑千山身后,却听到剑千山说话的声音来自背后;他停下了脚步,可是前面他以为是风鹤鸣和剑千山的两个背影却没有停住;他问剑千山在哪,可是剑千山居然说他在自己旁边?! 星河影凝神看着这片黑暗,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他这双眼睛是水风清给练出来的夜眼,即使是一片漆黑的岩洞他也应该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可是他现在瞪大眼睛,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包括刚刚掉在地上的火把,应该冒着的火星子。 星河影闭上了眼睛,冷汗却开始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在火把熄灭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的是,背对他的那两个白影,倒退着走了回来。 那是谁……不对,应该说,那是什么? 星河影闭上了眼睛,两只手都抓着岩壁于是他只能忍着太阳穴狂跳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一股凉气突然扑面而来,带着腥臭的味道,似乎就近在眼前。星河影的呼吸略略一停,却没有勇气睁眼看一眼是什么东西贴在自己面前。他下面是几丈高的岩洞,有什么玩意儿能贴着他的脸? 星河影略略稳下心神,一手慢慢握紧。然而正是此时,又是一股飒然厉风突然袭来,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先是凛冽一声大喝: “闭眼别动!” 水风清! 噗呲一声闷响,然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星河影松了一口气,睁开眼,就见黑暗里重新亮起了一点点的光。水风清站在下面,吹燃了火折子,右手握着星河影刚才扔掉的火把,一点点用火折子烫着火把。 看到水风清出现,星河影总算是镇定了下来。正要落地,又听水风清说了一句: “别动。” 星河影一怔,却见水风清终于点亮了火把,照亮了下面的东西—— “亲娘喂!!” 星河影看清了水风清脚边一剑毙命的东西,怪叫了一声从岩壁上飞身蹿下来站在了水风清背后,抬脚一跳就跟个猫一样挂在了水风清背上:“你是我亲爹!这哪来的蜘蛛精啊!” 的确就是一只蜘蛛,仰面死在了地上,露出腹部白色的毛绒纹路。星河影赖在水风清背上,探头探脑看过去:“这玩意吃唐僧长大的吧?这个头比脸盆子还大呢?!” “吃死人肉长大的。”水风清将火把插在岩壁上固定住,收剑用剑鞘在星河影身上划了几下,“下去!死沉的!刚才告诉你别乱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1 动是怕你踩在这东西上。” 星河影深有同感,终于觉得这养父比亲爹还好了:“一脚踩在这玩意上多恶心……” “它肚子上长的是眠狼穴地图,好不容易逮住一只,让你踩坏了就没法看路了。”水风清甩掉星河影不知天高地厚的爪子,用剑鞘戳了戳这只蜘蛛: “不错,这个死透了。刚才遇见一个没死透的,结果它一动被我用剑鞘捅死了,别说地图没了,剑鞘还蹭了一堆怪恶心的东西……啊,刚才在你身上蹭下去了。” 第四十三章 捡来的果然不心疼 一片黑暗里,忽然是冒出了几点火光。一片影子晃了晃,而后周围终于亮了起来。 剑千山又做了一支火把,这时候举起来,才看清眼前,被他一剑刺透的,是一只硕大的黑毛蜘蛛。略是一凝眉,剑千山也觉得此地着实不妙——这蜘蛛的大小足有脸盆大,草原上哪来这么多东西把它喂饱?它到底是吃什么长得这么大的? 收剑入鞘,剑千山转而将火把略略靠近蜘蛛,疑惑却是更甚。 就在刚刚,他将火把转交了星河影,自己先一步向着洞内深处探路。眼角余光明明看见旁边有个白影,自然以为是星河影已经跟了上来,却听见他问了一句回头能不能看到? 也就是几乎同时,火把的光芒,突然就消失了。 他当然没有星河影的夜眼,却敏锐感觉到杀机。出剑是下意识的反应,只感觉是刺中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一瞬的危机过后,他又是自己做了个火把,这才知道原来是个蜘蛛。 剑千山倒是没有洁癖,只是这时候看见这东西也带着些恶心。这蜘蛛腹下有一团白,似乎是压着什么东西,他也看不清。犹豫了片刻,还是拔出了剑,用剑身把这蜘蛛略略挪开了一些。 原来是一坨白色的茧。剑千山倒是奇怪,蜘蛛会结茧吗?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人,剑千山想想如果这里面是一窝小蜘蛛那就太恶心了,终于还是没勇气挑破看一下是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来路,却发现背后是个拐角,星河影与风鹤鸣早就不见了。 剑千山皱了眉头,转回去一看,总算是猜到了一些玄机——这并不是笔直一条大路,事实上是个三岔口,在他们来的角度,光线又不够明亮,脚下一深一浅的区别,可能就转错了。恐怕当时他余光看到的白影并非星河影,而是这蜘蛛肚子后面挂的茧。他一个没注意,想当然也就看错了。 所以,现在星河影是去了哪里?……风鹤鸣呢? 星河影,这时候遇到了比蜘蛛还可怕的危机。 “问归途那老小子挖个坑,你还真往里跳啊!”水风清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就敲了一下星河影的头,满脸是嫌弃不说,还在押着星河影仔仔细细看那死蜘蛛肚子上的白纹。星河影的寒毛都炸起来了,奈何教主大人的手劲儿不是他炸毛就能逃过去的,只能一边忍着恶心一边看所谓的路线图,嘴里还嘟嘟囔囔犟嘴: “我哪知道这地方风水清奇,能养出来这么大一个玩意儿啊。再说了,是崎医师叫我来的啊,我怎么知道是掌门的主意?我要是知道这破地方千里迢迢就为了个凌虚剑诀心法,我在客栈就写一份给师兄了!” 水风清被他气笑了:“你丫的都没练到第八重,剑诀心法你写了有用吗?难不成你还告诉他,‘嘿,大师兄,你看这是我在路边捡的秘籍’?” 星河影:“我就告诉他,我在路边遇见个要饭的帅老头,一身黑衣服,柳叶眉大眼睛,长的可邪性了,还神神叨叨的,非说我天赋异禀,三文钱卖我一本剑诀第八重心法。” 水风清看看自己一身的玄色衣裳,抬手又甩了星河影后脑勺一下:“你才要饭的!记住怎么走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星河影抬手揉揉后脑勺,“你也不怕把我打傻了,果然捡来的就是不心疼。” “这话你跟问归途说去。”水风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嘁”,抱着臂就是冷笑,“剑千山哪是他捡来的,能把大徒弟扔到眠狼穴这地方,剑千山是他仇人生的吧?还得是杀爹睡娘的血海深仇。” “至于吗?”星河影下意识反驳一句,“他功夫挺好的,也不傻。” 水风清斜眼睨着星河影:“你以为我让你练夜眼是为了什么?你早晚有一天要到这来,但是现在你的水平,一个人进来,恐怕是出不去的。” “啊?哎,那我师兄他……” 水风清又是一个白眼,充满明知故问和插科打诨地问了一句:“你俩师兄,你说哪个?” “你啥时候把风鹤鸣当成我师兄的?” “……”我教出来的,我反省!水风清深深觉得这孩子果然是真像他,除了想睡大师兄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志向:“所以我才纳闷,问归途怕是担心那小子才让你跟他一起来,算准了我会过来。” “哦,所以你是被他忽悠了。” “……” 有杀气。星河影能平安活到这么大全靠作死有度,立刻岔开话题:“啊,然后呢,然后我们现在在哪我们接着干什么?” 水风清抬手一指蜘蛛肚子上的纹路,像是谁家小孩儿画的太阳,中间一团白,四周全是弯弯曲曲的白线:“看明白了?不管你走哪条路,最后都是应该汇聚到最中心的位置。外面的路复杂,那是给你的一线生机,绕到最后有机会绕出去。真正到了中心的人,九成没命再出来。” 星河影盯着地图又看了许久:“刚才我们沿着有风的方向走,如果继续走下去……” “真聪明啊,我们当年也是这么走到腹地的。”水风清嘴里是称赞,眼里明显写着“你们可真能作死”。星河影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子:“那地方有什么要命的东西?憋闹!快点说!” “什么都没有。”水风清慢悠悠说了一句,“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要命。” “啥玩意……爹,咱说人话成吗?” 水风清再次叹了口气,拽着星河影向着岔路的方向走回去:“怎么解释呢……等你逆命心法大成了自己进去就知道了,现在我说也说不明白。快走吧,找到剑千山,然后就赶紧回去。剑诀心法我回去给你写一份,拿着交差就行了。”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鬼啊?”星河影拧着眉头,任水风清拽着,嘴里还有两句不依不饶的碎嘴。水风清当然是听到了,“呵呵”两声笑: “巽道生埋骨地,你说有什么鬼?” 第四十四章 风声,琴声,神游六合 耳边依稀像是琴声。剑千山凝神细听,于是那声音越发清晰了起来,确实是铮铮琮琮的琴声。仿佛是就在耳边一样,手指在弦上划过,经过龙池凤沼放大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这地方,哪来的琴声?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2 剑千山正在疑惑,那琴声又像是忽然远了。他下意识跟了过去,耳边琴音忽然就听得更清楚。乍一听,这声音像是不成曲调的随手漫弹,剑千山忽然想起,上次听到这样随手乱弹一样的曲子,还是自家师父的《神游六合》。 问归途一贯放养徒弟,偶尔倒是也尽一下为人师表的义务。那时候也夏秋之交,天气晴朗一个好日子,问归途背着琴囊领着三个徒弟到了剑门十三峰中的潋青峰。潋青峰上有一水潭,名为翠玉湖,天晴的时候群峰青翠都倒映在潭水里,周围碧树葱茏又人迹罕至,颇有一分鸟鸣山幽的意味。师徒四个到了翠玉湖边,问归途是直接坐在了湖边草地上,抱出一张文武七弦琴: “《道德经》有云,大象无形,大音希声。”问归途拨弄了一下琴弦,应该是上了年头的老琴,音色极为通透,“你三人剑诀各有进境,然本门剑诀,修心为上。为师今日叫你们来,山光水色里听上一曲琴音,对于修行也是大有裨益。” 星河影最是鬼精,悄眯眯就往后退了半步,低声对剑千山嘀咕:“师兄,我刚才看到师父院子里那几只野猫全跑崎医师那边去了……” “嗯?”剑千山顿时警觉,“难道……” 风鹤鸣还没明白这俩人在说什么,问归途就已经一个眼刀甩了星河影一眼:“阿影,好好听。” 星河影:“师兄,明年今日帮我烧纸……” 问归途的手搭在了琴弦上,而后就是叮咚叮咚,按照节奏来说,的确是《神游六合》。宫商角徵羽都在位置上,也没有快了慢了的跑调,只是,着实难听。一个个弦音之前仿佛全无关联,怎么都听不到一起去,似乎全然只有嘣嘣的琴响,节奏?不存在的。 “果然,”星河影努力保持微笑,“师父院子里那几只猫,绝对是,因为太难听了,被吓跑的。” 剑千山沉默了片刻:“可能是这琴……不太好吧。” 星河影一手扶着剑千山的肩膀:“师兄,那是上等的老梧桐木配蜀丝弦,京城红梦坊花魁用的琴都不如咱师父这个好,你说这话不昧心吗?上次师父在经房外面吹笛子被□□长老撵着打的事儿你忘了?” 琴声里陡然带了几分杀气,星河影立刻怂到剑千山背后。风鹤鸣总算是有了一点师兄弟友爱情,开了口: “三师弟,莫要胡闹。老君曰大音希声,师父的琴音回味悠长,此曲《神游六合》,乃昔日黄帝受道,魂游天下的飘逸神曲。乍一听疏散无形,实乃气势不凡,正是放眼天下的大气心怀。师父此曲不拘常格,更显旷达洒脱,有如竹林七贤嵇康畅怀……只是我等暂且愚钝,无法悟出其中真味。” “大师兄,他说啥?” 剑千山冷漠脸概括:“你二师兄说的就是,你嫌这曲子难听是因为你境界不够,以及,他也觉得,不是很好听。” “……二师兄,你知道有个话本子叫《西游记》吗?二师兄。” “什么?” “没事。”星河影一脸微笑,转头问剑千山,“师兄,简单点,你从师父这曲子里听出什么来了?师父这么大度的人,就算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也不会跟你我计较的。”” 问归途依然在弹琴,仿佛全然没听到三个小鬼的对话。剑千山叹了口气: “阿影……诚实点,师父他这个曲子,其实,我也听不懂。” 星河影于是放心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听师父弹琴真想到了一点东西。” “嗯?” “前几天半夜我去厨房找零嘴儿,听见老鼠啃风箱,大概就是这个动静吧。” ……阿影,你要是那天英年早逝了,绝对是因为嘴贱把自己作到死的。 耳边的琴音,忽然越发清晰。剑千山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条岔路。不论是看前方还是回头,都是只有一条路。然而回头是幽暗,前方,却似乎隐约有光。 琴音就是来自前方,那曲子倒是越听越像问归途的手笔,想来这么难听的韵律估计也就问归途一家。 可是……问归途怎么会在这里?剑千山便是起了疑心,也不再托大,左手是火把,右手腾了出来准备随时出剑。这琴曲倒是比问归途的好听太多,此时也找不到风鹤鸣与星河影,剑千山便是决定,进去前路一探究竟。 “咦?”星河影突然抬头,看着洞穴周围石壁,“老爹,这边是不是有琴声?” 水风清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星河影已经吐槽出口:“有点难听啊……不过比起我师父那个还差点儿。” “……”水风清默默回忆了一下问归途那个水平,长叹一句感慨,“你回去记得谢谢他,听过他那么难听的《神游六合》,别说这洞里的天音了,就是巽道生本人活过来,估计都没本事把你迷了。” “啊?什么?什么天音?不不等下,你怎么知道他弹的是神游六合?” “他就会一个,甭管啥乐器,就连吹口哨他都只知道这一个谱子。” “……”真是,意外的答案啊。星河影想想自家师尊的模样,好吧也不是很意外:“你接着说?什么天音?” “这不是琴声。”水风清指了指这山洞,“是风吹过死人骨头,又经过挂在蜘蛛网上面的人壳子,响起来的回音。” 星河影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场景。硕大而空旷的岩洞里,有很多被风或者水磨蚀出的空洞。阳光会从那里漏下来,风也从那里吹进来。空荡荡的空间里有那些巨大的蜘蛛躲开阳光,一张张硕大的蜘蛛网将空间切割成一段段的小块。上面挂满了一具又一具尸骸。风过的时候,轻飘飘的,就那么晃动起来…… “啪”一声,后脑勺被拍了一下。星河影嗷一声回过神,却见水风清脸上全是嫌弃: “都跟你说了,别细听。” 第四十五章 剑道绝情 琴鸣越发近了,剑千山一步踏过去,眼前却突然是光。 刺目的白光。 有杀气! 剑千山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篇骤然的明亮,却已经向着厉风袭来的方向出剑。一剑斩去,耳边铿然脆响一声。剑千山只觉脑子里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头痛之余却几近本能挥剑又是一挡—— 铮然一声,像是拨弄琴弦的人,手上忽然多了一分力气。眼前仍是只有一片刺目雪白,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圈套,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抽身。茫然的雪白之中,眼睛失去了作用;琴音越来越大,他听不到隐藏在白光中的敌人如何移动。 又是“叮”的一声,他的剑脊挡住了又一次袭击。然而几乎同时,身侧传来厉风,他已来不及转身格挡。剑千山侧身移开,脚下却不知踏到了什么东西。地面噗哧一软,剑千山猝不及防身子一歪——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3 “蜘蛛窝?!” 星河影咋呼一声,在洞里堪称巨响,震得水风清跳开一步直揉耳朵:“至于这么大呼小叫吗?你爹我不聋。” 星河影已经轻身一跃要往前跑,却被水风清一把揪住了后衣领仿佛拎着猫崽子一样拎了回来:“你脚底下扎刺儿了?蹿这么快?” “我师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老头到底在想什么?!我都差点让这蜘蛛咬了你们放心他往蜘蛛窝里闯?!” 水风清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炸毛,懵了一瞬,星河影已经甩开了他的手冲出去。倒是轻功极佳,白影倏忽就隐没在黑暗之中。水风清却没着急跟上去,只是一甩手,身周的浮尘似乎陡然都被他的气势压了下来。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凝视着星河影冲出去的方向,却是对着背后的人开口: “二十五年了,他还活着么?要是活着,帮我跟他捎句话。” 水风清终于慢慢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影: “还活着,就赶紧死。” 他这句话说得很慢,只是声音里带着一股汹涌的恶意,像是要把听到这句话的人,一起碾个粉碎。 剑千山突然想起了十余年前,初次执剑时候的情形。 剑门十三峰,唯千机峰最高最险。直至高处,唯有鹤影可过。千机峰头,归墟崖上,若有积雪没被山风吹去,甚至会终年不化。 那年剑千山六岁,风鹤鸣还没入门,星河影自然也没有。其实星河影比他大两岁,只是入门晚,才是师弟。那年,剑千山还没有绝顶轻功能攀上归墟崖的铁索,也没有深厚内力可以不畏深冬山风。那时候问归途喜欢把他裹得像个小兔子一样,看上去圆滚滚的,然后单手把他抱在怀里,带上了归墟崖。 剑千山第一次摸到剑,不是给小孩儿启蒙的木剑,而是归墟崖顶,大青石上,至今没人□□的那把剑。 “这叫剑首,是用来平衡的整把剑的重量的。如果是镇宅的文剑,上面还会挂着好看的剑穗。而如果是上阵杀敌的武剑,往往最多只会挂着皮绳。” 剑千山那时候刚好和大青石一样高,于是很轻松能看清问归途指着的地方。山顶很冷,问归途一手牵着他的小手给他焐着,一手指着嵌进了大青石的那把剑—— “这里是剑柄,出剑就握着这里。剑是双面刃,所以执剑的时候,要用虎口抱在剑格上。等到以后你熟悉了,也可以完全握着剑柄……来,千山,试试看。” 剑千山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虎口贴着剑格侧面,然而小孩儿的一只手根本握不住这把剑,被问归途焐得热乎乎的小手贴上风雪里不知冷了多久的剑格,一阵凉意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问归途没有喊停,于是他顶着那样的刺骨的寒冷,握紧了剑。他试着拔出这柄剑,然而不知它刺入青石多深,剑千山努力许久,它却纹丝不动。 他回头看着问归途,问归途便伸手——却不是握住他的手,而是摊开了掌心。剑千山看到了师父手里的老茧,松开手,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肉嘟嘟的掌心。白白嫩嫩的小手,这时候因为刚才那把剑的寒意,被冻得发红。 问归途便伸手,又握住了剑千山被冻得发麻的手: “千山,你要记住这把剑有多冷。总有一天你会思考剑道极意,到那个时候,你就想想这把剑的温度——”后面的话,那么轻,被山风吹散,和飞雪一同流走,只剩了那把剑的温度留在手心。 冷到透骨。 那把剑,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高处不胜寒,那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贴近的严寒。 剑道极意,绝情弃爱。心中无所牵绊留恋,于至高之处,独面流云万千。任世上三千变化,一剑破之! 剑千山猛然睁开眼睛,不再是白光耀眼。就像是每到半梦半醒的时候,睁不开眼睛却觉得周遭明亮,挣扎许久,终于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发现天光大亮,刚才的挣扎不过是一场梦。 剑就在手里,尚未出鞘。他就站在洞穴之中,没有跌倒也没有遇袭,左手依然是火把,周围,是数不清的硕大蜘蛛。或许是忌惮明火,它们围住了剑千山,却没有铺上来,而是在吐丝——向着火把上喷出蛛丝,一点点的,将火把熄灭。又听到了那样的琴音,剑千山抬头,终于看到空洞顶端,挂在蛛网上无数的白影。他总算知道了,原来这种蜘蛛会用蛛丝裹成白茧拖走猎物,等到吃空了,风干在蛛网上的尸骸就成了风铃,声音并不清脆,只是响起来的时候,经过重重回音扩响,像是琴音。 洞穴最上面,是几个空洞,透过天光,风也这样吹进来。 如果是自然形成的,那么是何等鬼斧神工,才有如斯奇异而诡谲的场面。 如果是人工雕琢的,那么是何等神鬼莫测的用心,才会创造这种阴森而残忍的场景。 风声越发鼓噪了,剑千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是凛然杀意。 蜘蛛们似乎感觉到了眼前的人不好对付,口器前方的螯动了动。剑千山挥动了火把燎开蛛丝,像是示威也像是挑战。抬手将火把掷到岩缝中卡住,右手,握在了剑柄上。 第四十六章 讲个笑话吧,其实他武功很高 很淡的血腥味,从前方的洞窟里飘散出来。星河影的脚步略微一停,终于还是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师兄!你——” 没出口的一句话戛然而止,星河影略一驻足,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不知如何开口。 剑千山当然没英年早夭。 外面这时候大概刚好是日暮十分,而这里大概就是眠狼穴唯一有日光的地方。带些金色的阳光从穹顶上的孔洞里漏了下来,直照到地面,就像是几条能将人从这地方带出去的绳索。 可惜,是假的。星河影没有抬头去看穹顶上的光线,而是盯着剑千山的背影。他似乎是被蜘蛛咬伤或者抓伤了,白色的道袍上染着斑驳血迹;然而血迹里又有一些不一样的颜色,大概就是此时他脚边层层叠叠的死蜘蛛喷在他身上的。 又有风吹过,星河影抬手掏出两团儿棉花——原本是平常装在兜里,风鹤鸣说教时拿出来堵耳朵的,这时候倒是有了用场。星河影堵上了耳朵,慢慢抬头看了一圈洞穴上方。水风清说,这种蜘蛛其实不好养,到了没有食物的时候,它们会自相残杀,所以数量总是保持在一个稳定水平。这时候接着天光和夜眼,星河影倒是看得到,上面反而是没多少蜘蛛了,恐怕,是都让剑千山给宰了。 “眠狼穴在很久以前是巽道生炼蛊的地方。”那是水风清之前对星河影说的话,星河影慢慢拔出了手中长剑,向着剑千山走了过去,自言自语一样开口: “所谓的眠狼,不是指草原上的野狼,而是指狼蛛。据说是巽道生养出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4 来的,体型更大也更凶残,它们的网不用来捕猎,只用来把死人挂起来。这地方是巽道生精心布置的,上面挂的蛛网,有风经过就会响起来声音,而那种声音,是用来激发凶性的。” 他说到这里,剑千山也转过了身,眼里涣散没有焦距,却是一片血红。星河影依然笑眯眯的,手一扬剑一点: “师兄,你可真够凶的,把蜘蛛都快宰完了。可如果这样,你就成了给巽道生守尸体的蛊虫。巽道生死的据说是尸骨无存,也有人说他没死,谁知道呢。反正,只有打晕你,才能把你带出去就对了。” 剑锋反射着夕阳的光芒,倏忽间仿佛天地同光。星河影避开了剑千山这一剑,而后白影飒然刀兵相击—— 竹林萧萧,月影洒下一片清光。十四岁的剑千山站起三心并聚桩依然稳如泰山。竹林清风飒飒而过,吹动他单薄的白衣,显得人在三分稚嫩里带了一分飒然。 他已经在这里站桩站了整整七天。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意识渐渐进入了虚无缥缈的境界,可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的凌虚剑决已经修习至第四重,可是第五重他始终无法突破。前四重都可谓基础,唯有第五重,才是真正的分水岭。师父说,凌虚剑门中曾有许多天赋异禀的奇人,甚至曾有十二岁便修习至凌虚剑决第四重的天才……可是如果无法突破第五重,依然只是凡品。 因为前四重只需要不断修习剑术锻炼体魄,而第五重开始,乃是修心。进境所需,除了凌虚剑决的剑谱之外,更需要的是悟性。 师父说,他的剑法已经足够了,他现在需要的只有悟性。若不能悟到第五重……他一辈子都只会是个庸才。 整整七天了,他在这片竹林里站桩整整七天,他什么都没有悟到…… 难道他一样也是无为庸才,与大道无缘? 他不相信!剑千山猛然发劲,凌虚剑决的内劲如滚水般汹涌运转,一遍遍冲击经脉。他紧紧地闭上双目,强逼真气一遍遍的运行—— 一股股热浪在经脉里涌动,他不知这究竟是修为进境的先兆还是走火入魔的迹象……他只觉得这七天来没有一刻如现在一般煎熬,而煎熬中竟似还有进境的兆头! “师兄!剑千山!” 突然一声呼唤猛的把他从那般朦胧的境界里拉了回来,剑千山仿佛大梦惊醒,霎时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刚才他怎么了?师父说过第四重冲击第五重的时候最易走火入魔……天啊,若不是有人喊了他一声…… 剑千山心有余悸地看向那个及时打断他的人,毫不意外,果然是星河影。 “……师弟。”剑千山的冷汗被风吹干,心里的惶恐也很快散去。星河影的凌虚剑决才刚练到第三重,这七日以来却一直陪着他在这林子里,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出声,恐怕自己会落一个经脉尽断的下场。剑千山刚要出言谢他,却忽然有些疑惑。他今日这也是第一次经历险些走火入魔的状况,怎么星河影却能在如此及时的时候出言救他?莫非?…… “师兄你快看!”剑千山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星河影却一把抓住了剑千山的手,指着竹林里,“修炼可以晚点,这场面可是晚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所以他根本是为了叫自己看什么场面才打断自己的吗?这小子知不知道打断别人运功会让人经脉混乱啊!这……算了,权当自己吉星高照吧。剑千山摇摇头,看向星河影所指之处,而后怔住。 今夜恰逢十五,满月清晖皎洁如霜。幽深的竹林里,竹影斑驳,一眼望去萧瑟万般。因为竹枝太茂盛,月光无法穿透,层层昏黑笼罩竹木……而星河影让他看的,是飞舞在竹林里的萤火虫。 剑千山数不清那是多少,只觉得今夜的星星都落到了他们身边。莹莹的光点闪动,风乍起,光点随风舞动,飘荡在他们身边。一时间仿佛置身星海,在月影竹香之中,看群星在身畔流动。 真美啊…… 剑千山微微怔住的时候,却听见星河影低低的笑声: “好看吗?师兄?” 剑千山扭头看他,却见他抱剑斜立,倚着一竿修竹,微微抬头不知是在看月亮还是看萤火: “师兄,你站桩站了七天,我却是看萤火虫看了七天。这七天里,夜夜都有此美景,可你却因为修炼,只闭眼冥思,从未睁眼看过一眼。” 剑千山闻言,心头忽然一荡。星河影却依然抬着头,没有看他:“今夜乃是满月,此情此景最美不过。你若还是一个人闭着眼睛闷头苦思,可就连今晚的场面都错过了!” 一味闭门造车……怎能看破世间大道?! 剑千山恍惚间轻轻“啊”了一声,大有一股大梦初醒的味道。一股清灵气劲直上灵台,他突然便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低低念叨着,星河影便扭头看他,满是不解:“怎么了师兄?” 七日来不眠不休是疲惫,终于随着开解顿悟一同涌上心头。剑千山长出了一口气,面上是和煦微笑: “没事……我只是有点困了。” 说完,竟然再抵挡不住困意,也再不想抵挡那股困意,身子一晃。星河影立刻箭步上前,扶住了他,声音里带着低低笑意: “那就睡会儿吧。” 第四十七章 听师弟讲那过去的事情 剑气激荡,眠狼穴里像是突然就冷了三分。铿一声脆响,两剑相击,刃口激出火花吓得洞里蜘蛛也退了开。星河影的唇边依然含着戏谑笑意,对上剑千山猩红一双眼,脚下步法挪动,手上剑身一转一翻,人已经到了剑千山背后。 若是门内切磋,剑千山总会让着星河影。当星河影轻功遁到他背后的时候,剑千山往往是刻意停顿片刻,给星河影一个出手的机会。星河影此时劈手反握剑柄,长剑如匕首一般反手斩向剑千山的脖颈。厉风带着杀气,仿佛全然没有留情。 又是铿然一声,剑千山虽暂失了神智,却仍能回手一剑挡住星河影的攻势,而后剑上内劲陡然又是强上三分,身形一转,凭着强横内劲格开了星河影的剑。星河影自知内力不如剑千山,转而避开锋芒。平地里提劲一拔,飞身跃起躲开剑千山出剑平扫的一式秋水横波。眼见剑千山这一式劲力已老,却不是收势,而是转接了一招破天开云,剑锋一撩斜上一剑刺了出去。 星河影这时候人在半空,当然无处能够借力再跃上一段躲开这一剑。然而他却是忽然笑了起来,甩手将手中长剑掷向剑千山胸前空门! 这一招逼得剑千山回剑防守,然而一剑挥过,眼前却又是没有了星河影的身影。正是此时,剑千山突然翻腕一剑,从左肋下斜上刺向背后—— 裂帛入肉,一股热血溅到了他的手上。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5 剑千山忽然一怔,眼里血色似是在一瞬褪去。他忽然听到背后星河影倒吸一口凉气,却还在戏谑调笑: “真不愧是师兄,失神的时候还能这么准猜出来我会在哪里出现。” 一股冷意从手上沾了星河影鲜血的地方攀沿传上手臂,剑千山还未来得及回头,突然就是眼前一黑…… 头疼。 剑千山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疼。像是几十把锥子在脑子里扎,尖锐的疼痛让他没忍住哼了一声。 “师兄?” 阿影……剑千山终于发觉,自己原来还在眠狼穴里。略微适应了一下眼前的黑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慢慢移动。是星河影背着他,慢慢向着某个方向走。剑千山略略凝神,终于看清地上原来有一道微微闪着光的痕迹。 “地上是什么?”剑千山甫一开口,脑子像是又被狠狠戳了下去,眼前又是暗了片刻。嘴里泛上了一股铁腥味,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又是片刻,剑千山终于听清了原来是星河影在说话: “……所以师兄你现在不要乱动。” 没听清前面他说什么,剑千山实在头疼,含糊“嗯”了一声。发声时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又闷又沉,剑千山略略抬头,终于看到星河影背上一片殷红血迹: “阿影?……唔。” 剑千山一开口,嘴里涌出的血顿时阻止了他继续问下去。他终于意识到,原来星河影背上这片血迹其实是他吐出来的。耳边回响一阵“嗡嗡”的声音,等到这声音慢慢消失,他才听到星河影叹了一口气: “师兄,我说你什么好,我刚才说那么多你根本都没听到吧。你被蜘蛛咬了,中毒了,刚才宰了差不多整个眠狼穴的蜘蛛,所以你现在真气耗尽,而且气血逆行,不要乱动。” “……嗯。” 这是真听清了。星河影松了口气,闷闷笑了一声。剑千山还记得被星河影打晕之前最后的印象: “你受伤了?” “对啊,”星河影承认得干脆利索,脚下也没慢,背着剑千山,沿着地上的荧荧绿光继续慢慢走着,嘴里还是打趣,“说吧,回去怎么哄我?师兄你这一剑蕴含天地法则,我让你打的经脉逆行气海重伤,从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得照顾我一辈子。” 剑千山被他夸张又咋呼的几句话引得发笑,笑起来又引动了伤处咳出几口血。星河影回过头看他,于是剑千山又是笑了几声: “行。” 星河影略略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继续循着水风清留下的荧光走:“这会儿花都谢了吧。” “嗯。” 星河影的声音里又是很轻快的笑意:“明年我再摘梅花给你呀?” “乱折花木,面壁思过。”剑千山慢慢说了一声,忽然觉得四肢百骸都是疲惫。他似乎有些累了,像是十年前领悟凌虚剑诀第五重那时候,想通了之后,安下心就十分疲倦…… “阿影,”剑千山忽然慢慢开口,“剑诀第八重,我找到了。” “哦?是吗?没看到你拿着什么书啊。”星河影的语气一样很轻快,带着调笑的味道,“还是说宰了九百九十九个大蜘蛛就能领悟吗?那有时间我也回来打蜘蛛吧?” 剑千山真的很累了,额头靠在星河影背上:“好啊。以后你来这里,我就在一边给你护法。” “就好像明心长老那样吗?”星河影笑嘻嘻地回答,“明心长老这个位置,历来是要随时关注掌门,一旦掌门修行之中行差踏错的,总是明心长老把掌门拉回来。” “可惜咱们这代,长老跟师父不亲啊。”剑千山笑了一声,“听说……以前师父有个很亲近的师弟,后来……” “后来那个师弟,”星河影接过了话茬,“通敌叛国,受女真雪狼堡间谍引诱,出卖本门秘籍。又因为被同门二师兄撞破,杀人灭口,成了武林公敌。” 剑千山没有回答,星河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闭眼假寐,哼哼唧唧笑了起来: “当时师父是掌门大弟子,为了剑门清誉,受命清理门户。师弟且战且退逃到了归墟崖上,困兽犹斗仍然败与师父。逐出山门的弟子都要解剑下山,于是他的剑就留在了归墟崖那块大青石上……师父废了他一身武功,然而留了他一条性命。 “没想到此人凶性难改,捡回来一条小命之后,暗中蛰伏,加入了魔教逆天命,修成绝学《逆命心法》,还做了教主。” 星河影的眼前出现了夜幕下,旷野昏暗的光芒。他已经走到了眠狼穴的洞口,于是最后一句话散在了草原的夜风之中—— “他叫……水风清。” 第四十八章 飞雪狂歌三十剑 下雪了。 星河影抬起头,一片雪花落在了他鼻尖,凉丝丝的。 而后向远处看,刹那间已经满天都是迷蒙的白。今年这场雪来的格外早,不是软绵绵的雪花,而是细砂一般的冰粒。十二峰忽而格外迷蒙,星河影突然就想去归墟崖转一圈。 没想到有人比他先到了归墟崖。 星河影单手抓着铁链,飞身借力翻上归墟崖的时候,雪白的道袍衣角翻飞起来仿佛白鸟降落。这季节鹤鸟已经去了南方过冬,剑门里没有了仙鹤,却有个神似的星河影。一脚踏上归墟崖的地面,抬眼出了白茫茫的雪,还有剑千山。 星河影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一咧嘴笑了一声,露出两排比满天飞雪还要白的牙齿:“师兄,你要试试把这把剑□□吗?” 剑千山这时候正站在大青石前,伸手握着那把剑。也不知道他握了多久,大概是下雪之前就在这里了,星河影看到他脚边还没有积雪。 也或许是山风把积雪都吹散了,毕竟雪花这样的东西,那么轻,一阵风就什么都没了。而如剑一样的东西,刺进青石之后,即使拔出去,也还会留下一道剑痕。除非有一天这块石头碎成渣磨成粉,否则这道痕迹永远都会存在。 剑千山这时候仍然没有松开手,只略是摇头,转而又看着星河影,唇边是微微笑意:“阿影,你来。” 星河影虽然不知道剑千山是要做什么,却还是老实走了过去。而后剑千山松开了手,转而是牵起星河影的手,握住了剑柄。 星河影显然是有点理解不了这个状况,怔愣回头看着剑千山。于是剑千山开口道: “阿影,很多年前,师父教我剑道的时候,就是让我握着这柄剑……他说,要我记住这把剑的温度。” 星河影看着他,有些好奇,倒是老实没有松开手。于是剑千山看着他:“那日在眠狼穴里,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我想不通。” 星河影眨眨眼,略一歪头,像是个无辜又好奇的小动物。剑千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阿影……你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6 ,到底在剑诀第几重境?” 星河影眉头一扬,又是个灿然笑脸:“师兄,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啊。前几天师父给咱们都讲了第八重的心法,我可是扭头就忘了,你让我背的话,我可背不出来。” 剑千山看着那把剑,少见的显出迷茫神色:“阿影……师父很久以前对我说过,让我记住这把剑的温度。后面似乎还有什么,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那就问问师父啊。” “师父他说……忘了,就是时机未到。”剑千山的目光落回剑柄上,“阿影,我想不通。当日在眠狼穴里,我以为剑道是绝情,因为这把剑当时冷得扎手,握住的时候我觉得手都要被冻住了。” “可是现在挺热乎的。”星河影看着剑千山,笑了起来,“师兄你握了多久啊?焐热了。” 剑千山闻言,看着星河影的肩膀。星河影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当日被剑千山刺伤的地方。 那日两人出了眠狼穴,风鹤鸣却是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剑千山负伤最重,星河影虽然是受了一剑,却还是皮肉伤,在秋霜城休息了几日,好歹是赶在草原冷得冻死人之前回到了凌虚剑门。 这时候都入了冬,伤口早就好了。星河影像是不解,剑千山才继续: “如果剑是绝情,固然能够杀敌……可是也会伤人。” “师兄,”星河影似乎明白了剑千山的意思,松开了握剑的手,转而拽着剑千山的手握住了剑,却没有松开,就这么牵着剑千山的手: “刚才是冷的,现在是热的。” 这场雪来得突然,经房里读书的小童子们纷纷是忍不住扭头去看外面下雪的情景。正带着人读《清静经》的□□长老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听院里突然传来了锐利的破风之声—— 于是他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小童们怯生生把目光扭回了手中经书上,却又忍不住瞟向窗外。却见□□长老走到了窗边,抬手打开了窗子: “都放下书吧,莫要读傻了。你们如今都是剑诀初修,或许还不知剑诀至高之境究竟何如……刚好趁现在看看,也比这么身在经书心在窗外的强。” 随风飞卷的雪粒似乎有沙沙的声响,剑门内古朴的飞檐和蹲在屋顶的脊兽都在这片朦朦的白色里显得遥远。经房前是一片小小的广场,平素是童子们比划的地方,此时是问归途正在练剑。他穿的不是掌门一贯的那身严谨庄重的锦边深衣,而是一身灰色的道袍,随着出剑的姿势,衣带翻飞,凌厉剑意里却裹着飘逸仙气。他的动作像是在与某人对敌,一招一式无来有往,回剑防守之余又是旋身变为攻势。那对手大概是藏在了虚空之中,与他的剑路或许是完全相反,只见问归途的剑招已经渐渐再不像是凌虚剑诀的招式,仿佛对方的处处都在悖逆常规行事。 越来越多的弟子聚集在了周围,毕竟掌门出手实在是难得一见。平素问归途舞剑都在后山的掌门居处,也唯有剑千山他们三个亲传弟子有机会看上几眼。 总喝的醉醺醺的明心长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房顶上,凝视着问归途的动作,忽然笑了一声,而后这笑声越来越大,直吓得廊下麻雀都蹿天飞了出去。弟子们皆是不解,却见问归途撩剑一招激起飞雪向天,忽然朗声唱起了李太白的诗歌——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是他?还是别人?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长江万古流。” 说这话的人,开口突然。正是金阁香暖,水风清倚在个檀木的躺椅上,窗子敞开,看着外面的雪。一旁侍立的下属显然没听明白他这句话从何而来,水风清便已经拂衣站起,一手挽过案上的剑,踏入了落雪的庭院: “长夜,你不是打算去找那臭小子?看清这套剑法,到时候给他耍一遍,专破凌虚剑诀的。” 水风清说着,剑出鞘,想了想,高声笑了起来: “他要是问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就告诉他——” 剑势起,仿佛在与另一人过招: “逆命心法第八重,飞雪狂歌三十剑!” 第四十九章 太岁头上动土,剑门山下杀人 是夜。 月色极好,澄澈清光静谧十分,偶然抬头,疏星几点是依稀闪烁。入冬之后这般的月夜往往预示着明日将迎来一个极冷的清晨,于是长云峰下、竹海之外,隐仙镇上的百姓,大多是早早闭了门庭,在暖烘烘的火炕上一家安睡。 这时候不能睡的,就只有巡夜的打更人了。提着灯笼,敲着梆子,当当当三声木响,跟着就是一句家家户户耳熟能详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王头刚刚喊完这句,却听身后呼啦啦一声响。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却见是两片羽毛从半空中悠悠飘了下来。老王头略是有些疑惑,等到羽毛落地捡了起来——黑色一支羽毛,又长又大,十分规整,毛色也好看,在月光下甚至还有微微的银色。里面夹杂着两缕红色,像是毛上染了鲜血。 似乎是乌鸦的羽毛,但是哪有乌鸦能长的这么油光锃亮? 而且现在大冬天的,乌鸦到了日暮十分就归巢了,怎么会在这三更半夜出来? 作为一名爱岗敬业的合格更夫,老王深知何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出了事都是更夫要辞职,所以说到底不管什么事,都是更夫的事。于是循着刚才那风声的方向,老王便提着灯笼,向幽深小巷里走去—— “有人没有?” 先吆喝一声,也是给自己壮壮胆。老王头又敲了敲梆子: “里面有人吗?您嘞是过路的英雄还是落难的好汉,别为难小老儿一个更夫啊。” 虽然隐仙镇上一向治安良好,然而早年间武林械斗不断,凌虚剑门附近的地方都是没少遇见些玩心跳的事情。大侠们夜半三更杀人越货,更夫若是发现了总逃不过一个被灭口的命;然而若是听到了响动不来看一眼,明儿有人发现了尸首,又是个更夫挨骂的下场——封建社会底层劳动人民在内心给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巷子旁边是个三层楼的客栈,这时候刚好挡住了月光,将小巷子最深处映出了一片阴影。老王心里是恶狠狠骂了一句这客栈开在哪儿不好非得这时候挡着光,若是月光将这里照出个透亮也不至于如此吓人。老王又敲了敲梆子: “里面的侠士……” “啰嗦。” 突然有人开口,吓得老王一个激灵差点跪在地上。那人的语气比这季节的西北风还冷,黑暗里窸窣几声,老王下意识后退开,终于见到有人从小巷子的黑影里走了出来。一身黑色的干练劲装,乍一看是空着手没拿武器;老王第一眼却是看到他肩头落着一只乌鸦。那乌鸦羽毛漆黑油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7 亮,简直是有条狗那么大。这时候那双乌黑的眼睛盯着老王,让老王背后一寒。 那人也是如乌鸦一般,一身的玄色的武人衣裳,一点儿杂色没有,像是乌鸦成了精。也不见他带着什么兵刃,只是看到他手上染着血迹。那人身材比起老王算是高大,经过老王身边的时候,侧目睨了他一眼。老王连连退后了三步,靠着墙,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等到那乌鸦精走出了巷子,老王才终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冻住,然后在这时候终于重新流动起来。老王一时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只觉得像是死里逃生。 那人的相貌并不丑陋,甚至可称英俊。刀削白玉一般的脸孔,五官标致英挺,当是姐儿们最爱的俏郎君。 只是那皮肤不仅不似乌鸦一般的黑,反而是白,死人一般的白。更骇人的是他的眼睛,老王发誓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眼睛,是紫色的。 紫色眼眸的怪人,更奇特的是,他有一双红色的眼睫。 紫眸红睫,是个怪物。 老王吞了吞口水,直到冷风刺的他一哆嗦,这才站起来颤巍巍向着巷子里走去。北风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鬼哭,老王的灯笼终于照亮了那片黑暗—— “啊!” 惨叫声惊起乌鸦成片飞起,呼啦啦一片黑影遮盖了月光。旁边的客栈最先被惊动,点点的灯火渐渐亮起,却是两个房间一直黑灯瞎火。 “啊、啊、啊……阿嚏!——卧槽谁把窗户开这么大的冻死我了二师兄顺手关一下窗户,咝,大师兄你刚才说啥?” 剑千山、风鹤鸣:“……” 剑门日常,师弟是个制杖我想打死他怎么办? 最佳回答,想想就行了。这种没皮没脸的师弟你除了宠着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于是风鹤鸣起身,将窗子关得只留一条缝隙透气,剑千山翻动了一下火盆里的炭,拢得火更旺了些: “我说,山下出了人命,师父要咱们三个下山去看看。” 星河影揉揉鼻尖:“我最近好像没惹事吧……” “三日之后,丹房那边要炼一批备急的丹药。毕竟上次翻修丹房才只是初秋的事情。” 哦。冷漠。星河影两手一举表示懂了:“师兄你继续说,人命案子不是官府的么?邹县令又回家哄老婆了?” 剑千山叹了口气:“师父跟明心长老打赌输了,明心长老欠邹县令银子,所以让咱们去帮忙,这笔罗圈账就一笔勾销。” 风鹤鸣:“我替明心长老还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行吗?毕竟我们折柳山庄……” “两万三千两银子。” 风鹤鸣:“当我没说。继续。” 星河影直接窜了起来就算撸胳膊挽袖子:“他干嘛了欠这么多?!他拆了县衙门还是打劫了府库啊?!” “昨天邹县令说有好酒,请明心长老前去品鉴。长老去了之后,没想到那‘失手’打碎了酒壶。邹县令说那酒壶是周朝旧物,是武王伐纣时候用过的,值三十万两银子;又说既然长老是无心之过,那么尊老爱幼就打个折算长老三万两就好;因为是他请长老喝酒在先,所以他也有错,所以长老赔他两万三千两银子就行。” 剑千山说得一脸冷漠,估计是在问归途那边听这事儿的时候就把全年的表情都用完了。星河影听得只觉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他怎么不拿个盘古开天留下的斧子呢,这样万一祸害坏了我们直接把明心长老扔出去就行了!” “别闹。”剑千山又是长叹一声,“长老也不想的,他已经去悟体渊思过了。这次是事情的确复杂……更夫说看到了凶手,是个紫眸红睫的人。” “啊?”星河影一愣,“啊??” 第五十章 不是凶手,是情敌 冬天最可爱的东西大概就是阳光,天会蓝得十分通透,如果前一天下过雪,那么风吹过的时候积雪从高处飘下来,就好像又下了一场雪一样。阳光灿烂的时候,人的心情也会莫名好起来的。 不过这是多数情况,若是真遇见了平地摔跤的倒霉事儿,那也不是天气好就能让人高兴起来的。何况面对的是一滩结了冰的血,以及旁边一堆颜色可疑的迷之秽物。剑千山皱着眉观察巷子里的血迹,凶手动手毫无章法,血迹十分凌乱,也看不出什么武功路数。风鹤鸣则是在一旁客栈里问讯,毕竟店小二提供的信息量和金钱有着不可描述的关系。这时候风鹤鸣回到了客栈外这条小巷子里,远远看着死胡同里这一大滩的血迹皱了眉头。剑千山便是问了星河影一句: “阿影,看出了什么?” 星河影倒是没怎么看血迹,主要看的是老王头吐在血迹旁边那一堆呕吐物。剑千山突然对自家二货师弟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盯着这堆玩意儿这么久居然不嫌恶心的。星河影是慢悠悠转身走到剑千山身边: “昨晚上打更的肯定是老王,他又喝酒了。是从镇子东面刘大姐家吃过五香豆干下酒,然后买了张家老店的猪肉大葱包子。到这儿吐了,吐的还挺干净。” “……”好了,今天不吃豆干,不吃包子。没胃口了。 风鹤鸣略是皱眉:“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星河影的眉头一扬,伸手又搭着剑千山的肩膀:“没啥啊,就是关心一下老王叔生活。想想他打更到夜半三更,吃的东西吐出来还这么整,应该是肠胃不太好。要么就是吃的夜宵吧,大冬天晚上还卖夜宵,是真爱了。” 话里有话然而不知道在说什么。师弟制杖日常。风鹤鸣看向剑千山:“大师兄,刚才我问过店家了,死者是他店里的住客,看起来是外地的客商,但是手里财物还在,已经被官府当做证据封存了,应该不是见财起意。至于老王说的那个紫眸红睫的人,还在店里,但是……事情有些复杂。” 复杂?剑千山不解,星河影则是倚着墙仰头看着天空,略略眯眼看着浮云。风鹤鸣的目光从星河影身上转过去: “他说杀人的不是他,是他同胞兄弟。但是没人见过他是不是真有个兄弟。官府要拿他,结果被揍了。我估计这才是邹县令找咱们的原因。” 剑千山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又是当打手?” 想想凌虚剑门,一不偷漏税款二不打架斗殴,虽然占山修道然而从来不欺压和尚,每年连乡亲们拜三清捐功德的香火钱都算个税上交国家,为什么官府找他们打架连个工钱都不出的? “……这次不是。”风鹤鸣像是十分难以理解,并且要字斟句酌一样,看着剑千山背后突然警觉的星河影,“是那个人,他点名要见三师弟,他说,三师弟能证明他真有个孪生兄弟。” 剑千山回头,却见背后已经没了人。一抬头就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8 见星河影已经蹲在了客栈三楼的房顶上,一副准备立刻就跑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这是遇到了什么但是他要跑那就一定没好事,剑千山和风鹤鸣已经同样冲了上去。星河影刚是要跑,然而或许是因为昨夜太冷,檐上挂了霜实在太滑,星河影脚下一乱差点滚下房,被剑千山捡了个机会拎着后衣领逮了住: “跑什么跑?你欠他钱?” “我没……” “你二师兄有钱,欠了钱让他还。” 风鹤鸣:“???”这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误会?大师兄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替这小子还钱? 星河影索性直接坐在了房顶:“师兄,我没欠他钱……我就是不想见他!” 没欠钱,不想见,再加上星河影这个招猫逗狗的性格……剑千山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对上这眼神星河影立刻是蹿起来就要跑,可惜比不过师兄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又拎小鸡崽儿一样抓住他后衣领子给拽了回来—— “跑什么跑。说,慢慢说。” 完了完了师兄要生气了。风鹤鸣默默退开一步,以免殃及池鱼。剑千山这时候只抱剑在怀,在萧瑟北风里仿佛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冷不冷的,雪白的道袍衣袂翻飞,虽然没说话,然而这浑身的杀气怕是比巷子里那位倒霉催的死前见到的还要吓人。横竖是个死,到底是宁死不屈还是屈辱招供,还用选吗?! 星河影:“我招……” 当然活着比较重要!星河影的选择难道还有疑问吗!风鹤鸣扶额叹息,就知道这小子他怂。 “阿影,是你在上面么?” 星河影还没开口,脚底下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当然不是土地公公显灵,他们脚下是客栈的房间。呼啦啦一道风声,突然是一道身影从客房窗里翻了出来,剑千山下意识退开一步,星河影旁边已经站了个玄衣男子。 一张脸白的像是初雪,甚至没有血色。于是更显得一双紫色的眼睛像是上好琉璃,却带三分妖艳异色。鲜红的睫毛像是胭脂染上去的,配着这张脸格外是摄人心魂。的确是个英朗男人,一身硬朗玄衣,边缘处是鲜红的锁边,除了黑色红色,一身衣裳再无其他色泽,连靴鞋都是黑色,像是个乌鸦成了精。 星河影见了他,略是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惊讶。男子便是笑了一声:“阿影,三五年不见而已,这就跟我不亲近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星河影立刻摆手就是否认三连,“你是哪个?!” 哈?太久不见连人都不认识了?剑千山正心说你别演得这么差,就见男子吹了声口哨。呼啦啦一阵风,头上突然多了一大片阴影。男子抬手,一直乌鸦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乌鸦被养的是油光锃亮,一身羽毛黑的发亮带光。然而羽翼上还有两道红痕,乍一看像是受了伤。 也的确是乍一看,细看上去,其实那红痕是乌鸦羽毛上长出来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还有能长红毛的? 倒是星河影看到了这乌鸦,眨眨眼,哦了一声:“是长昼啊……长夜呢?” 原来他那句你是哪个,是这个含义。剑千山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痛快,然而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跟着就听那名为长昼的男子笑了起来: “他……甩了黑锅给我,就跑了。” 第五十一章 人生自古修罗场 长昼长夜,听名字就知道是兄弟。剑千山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星河影十三岁入凌虚剑门,其后至今十余年他们都是同门师兄弟,所以星河影足够了解他,几乎知道他的一切。 然而……他似乎,并不了解星河影。 一闪而逝的异样感并没有存在太久,因为星河影这时候又蹿到了剑千山身后:“那什么,长昼,你到这边来,有事吗?” 长昼略是一挑眉,那表情倒是与星河影平素戏弄别人的模样有些神似:“你还问我?之前给你飞鸽传书那么多,你一封都没回;信不回就算了,怎么鸽子都没回去?” 剑千山突然陷入深思,前几天星河影忽然说冬天到了要好好补身子,每天不是炖鸽子汤就是烤鸽子,还总是拉着他一起吃,难道…… “咳,那什么,这种小事情回头再说。”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星河影像是十分尴尬,简直仿佛欠了长昼两万三千两银子没还一样,“你跟长夜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长夜他一向不喜欢我这个哥哥,你也知道。”长昼说得轻松,紫色的眼眸眨了眨,紫眸红睫看久了似乎也不是很别扭。他抬手顺了顺乌鸦的羽毛,仿佛是个哥哥对叛逆弟弟十分无奈的模样,叹了口气,“他就是谁的话都不听,急着找你。出事那天,是长夜执意要连夜去剑门,我说剑门入了夜必是有人巡守的,到了次日早些上山也不过是一宿的功夫……可他就是不听话。” 这话说得……剑千山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星河影,只见他是一脸尴尬模样,似乎十分为难,这时候给他一副针线怕是他能上去把长昼的嘴给缝了。果然,长昼下一句话成功给作死的火堆里泼了一罐子油: “这也得怪你,阿影,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懂事。次次挑在长夜不在的时候回家,长夜这都六七年没见到你了,能不急吗!” 信息量巨大。剑千山的眼神忽然就凌厉了起来,风鹤鸣自觉退开了两步。虽然喜欢大师兄但是他不傻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离师兄远一点……星河影已经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满脸绝望向是随时可以扑街: “长昼,我欠你钱没还吗?” “应该是没有。”长昼略是摊手,伸出一指逗了逗肩头的乌鸦,“阿影,见到你就好了。你若是在这儿,长夜大概也走不远。房顶挺冷的,不如我们有话到房内说?” 长昼可能是个懂眼色的,说罢一抬手,乌鸦上了天他下了房。风鹤鸣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演技怕是都在这时候发挥到了极致,可能求生欲就是激发人的潜能—— 风鹤鸣板着脸,声线平静:“阿嚏。有点冷,大师兄,我也进去等你们。” 算了,对他要求不要那么高。 星河影目瞪口呆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居然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你还要不要点脸,然而剑千山却是忽然一声笑,全然无事发生一样:“确实是冷,一起走吧。” ……这是什么情节?这叫什么情节!!星河影赶紧跟了两步上去:“师兄!我跟长夜就是发小的关系!没别的!” 剑千山扭头看着他,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的不悦神色。星河影怕他走一把拽住了剑千山的衣袖:“师兄,你对我来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长夜不如你重要,谁都没你重要!” 剑千山大概是听惯了他这类的话,略是摇头,伸手拂开了星河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49 影的手,拍了拍他的头:“阿影,你不必如此,这么大的人了,你自是能妥当处置自己的事情。” 这话说的星河影一脸懵,剑千山却是手上又拿着拂尘,随手一甩搭在臂弯:“走吧,死者听说是与朝堂有关,此事不可怠慢。” 拂尘拂尘,既是拂去红尘纷扰,也是掸落心头俗务。星河影看着剑千山身姿矫捷是翻身下了房顶,只觉这明明大好的天气却让人冷的透骨。 他现在觉得自己不懂,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不懂什么。风鹤鸣还没来得及走下去房顶,这时候算是全程围观了一场尴尬戏码。看了看星河影,倒是修养极佳没有雪上加霜给他再补两句刀子。星河影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颇为不识好歹的一个白眼: “无所谓,三百来次而已,我习惯了。” “……”脸皮这么厚,我低估你了。风鹤鸣颇为不屑嘁了一声,低声道,“该说你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 星河影毫不客气回嘴一句:“我是捡的,你跟你爹才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怂都怂的一样。你说大师兄知道你对他有非分之想吗?” “星河影!” “哟,天气是挺冷。” 一句话说完,星河影已经翻下了房顶。每次到了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星河影一定是这样气的他说不出话却完全不给回嘴的机会。 算了。风鹤鸣深吸了一口气,算了。 客栈的房间里,衙役们见到凌虚剑门的人,也乐得甩锅,交代几句闲话便回去了官衙。长昼的乌鸦这时候又落在了他肩膀上,星河影从窗户里翻进来的时候长昼正在和剑千山说起长夜—— “那小子,打小就喜欢阿影。小时候大家也都说,长夜一个男孩子,以后和阿影最多也就是好兄弟了。要是姑娘,肯定要当阿影的小媳妇儿。谁知道阿影这小子越长越歪,成了个荤素不忌的主。” 星河影:“……” 长昼这时候看到了他进门,扫一眼却笑眯眯还是说完了后面的半句话: “而且还偏偏对长夜没这个意思,打从十八九岁那会儿就一直绕着长夜走。长夜那孩子本来就是乖僻性子,阿影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抓心挠肝要找阿影。” 剑千山像是和长昼十分聊得来,这时候拂尘一转,又侧头看着星河影,脸上带着笑:“阿影果然还是会讨人欢心,我记得当年刚来的时候,阿影也是嘴甜招人喜欢,就连睡过了时候错过早课,师父都舍不得罚他。有时候抄个书,同门的兄弟姐妹都给他帮忙。” 人生自古谁无死,修罗场里见真章。星河影保持微笑,顺便在风鹤鸣进窗之前随手啪叽一下关了窗户。 第五十二章 死不得其所 死者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被仵作检验过的尸体留在殓房里,这时候原本从头到脚蒙着的白布掀开了一些,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更夫老王并不在县衙,于是星河影与长昼一同去找老王头,剑千山与风鹤鸣到了县衙来查看死者尸身。仵作倒也认识剑千山他们师兄弟,原本是坐在殓房门口美滋滋喝小酒啃鸡腿儿,因着剑千山师兄弟来了,才用皂角水洗了手,讲解起线索: “这人是京城派来的人,你们来也合适,因为他就是 一刀毙命,但是这人的刀是反手的。” 剑千山疑惑里追问了一句:“反手?” 仵作伸手指向死者颈上的伤口,比划了一下:“看到了?短而且深。这样的伤口应该是短刀匕首一类的东西,反手握着,咔嚓一刀。”仵作说着,比划了一下,“而且这伤口是左深右浅,对方是用左手下刀的。” “左撇子?” “我可没说他是左撇子,我只说了他是左手下刀,你不知道有人左右手通用吗?”仵作说着,坐回门口晒太阳,美滋滋又是一口鸡腿一口小酒,“还说呢,你三师弟呢?星河影那小子就会左右开弓,上次我跟他下棋,这小兔崽子右手下棋左手偷我棋子,太坏了。” 嗯,的确是他能干的事情。剑千山笑了一声:“大概是在算身上零钱还够买多少糖葫芦吧。” “阿嚏!”星河影一个猛甩头打了个喷嚏,饶是这样,还是被老王头送了个嫌弃的斜眼。三个人坐在老王家的小屋子里,星河影又给老王带了两角酒,这时候围坐在桌边,老王也不客气自己喝着酒。长昼看着星河影像是要说什么,然而一句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声打趣: “阿影,你师兄想你啦?” 打喷嚏是一想二骂三念叨,他们家都是这么讲的。再多?再多那就是伤风了赶紧吃药。 星河影揉揉鼻子,没理会他,只继续问老王:“然后呢?” 老王头跟星河影也算混熟了——整个隐仙镇上的人跟凌虚剑门这个不务正业的三弟子都很熟,酒楼常客,没事就喜欢随手送东家的大姑娘一条大鲤鱼、给西家的小娘子一只布老虎。遇到城南的大娘就给她一筐鸡蛋,看到城北的小丫头就抓两只蝴蝶。 要是别人这么干,八成得被当成臭流氓给活活打死。然而星河影这样,却没人介意。大概是因为十来年都是如此,镇上的人早就习惯了星河影,也没人真当他送的东西有什么含义。他随手一送,别人随手一接,就这样而已,反正通常也都是三五文钱的小东西,老王头也被星河影随手塞过鬼画符,于是也挺待见这小子,看了看长昼,似乎还是有几分警惕: “昨天晚上真不是这个人?” 星河影:“他们俩是亲哥俩,我认识的。” 似乎是放了心,老王这时候喝了口小酒:“昨儿晚上,我是看见了有乌鸦飞过去,这才往小巷子里看的。”老王说着,又看了看长昼,“跟他肩膀上蹲的这个不一样,那人带的乌鸦全身都是黑的,一根杂毛都没有。我还捡到了一根鸟毛,让我收起来了。”老王比划了一下,“你们这乌鸦都是咋养的?这么大个头?” 长昼笑了笑,没说话,食指一伸点了点乌鸦的头。那乌鸦便呼啦啦扑腾一下,落到了星河影的肩膀上。星河影没什么表情,也根本没看这只带两道红毛的乌鸦,肩头一动:“滚滚滚,膈应你。” 于是乌鸦哇地叫了一声,又回到了长昼肩头。长昼像是安慰它一样给它顺了顺毛:“阿影,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大墨的?” 星河影依然是没理他,给老王剥了颗花生:“来,吃个花生下酒。你后来看见什么了?” 老王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声:“别说了,忒晦气!那人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老命怕是要完。等那人走的没影了我才敢进去,结果一眼就看见那人死在墙角。那个血味!当时那人手上还沾着血,啧,你们这些个江湖人,真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江湖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0 人不背这个锅。”星河影一个白眼,“那个鸟毛呢?找一下我看看。” “行,你等着吧。” 老王说罢,转身进了屋子里面。星河影直接手肘拄在了桌子上,一手托腮一手自己剥了颗花生。长昼便是又笑了起来,那笑意里有几分假: “阿影,你有这么小心眼吗?不就是跟你师兄多说了几句玩笑话,至于跟我生气到现在吗?” 星河影一抬手,花生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眼睛一斜,一声呵呵: “你装,你接着跟老子装。” “阿影你这话……” “我给你鼓掌叫好,你接着演。”星河影一个白眼,又剥了个花生吧唧吧唧,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老王!找着没?!” 没有回答。 星河影一怔,扭头看向长昼。后者给他一脸无辜,于是惊得星河影立刻蹿了起来箭步跃进了里间。 晚了一步。 老王头窝在墙角,两眼圆睁显然是没了生机。窗子大开,寒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却没有多少血味。只有一根漆黑的乌鸦翎毛,插在咽喉。这根漂亮的羽毛上没有成条的红痕,却有红色的斑点。 当然是血。 长昼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情形,正欲开口忽然间天旋地转被人一把抓住了领子摁在了墙上: “你们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有病吗你们突然跑出来问我逆命心法第几重说什么要你来教我,突然就来信说要来凌虚剑门找《长生典》,你们到底有什么毛病!” “阿影我——” “别叫我阿影!长夜!你真当你掩饰的很好吗?!” 像是一声炸雷从耳边炸开,他愣在了原地。星河影愤怒的表情这时候看起来还是让他那么喜欢,或许是太久没见所以不论这人是什么模样他都想看。长夜忽然向前倾身试图吻上星河影,然而身前顿时一空,星河影已经松开了手跳开三步。 于是长夜只好留在原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属下长夜……参见少主。” 第五十三章 痴汉没有好下场 长昼和长夜,其实是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弟俩。 大概是人如其名,长昼多是脸上带笑,然而待人接物多少有些圆滑。两人其实是同岁,长夜似乎比他幼稚许多,总是冷着脸,也不懂何谓委曲求全,对人从来冷硬。 其实,两个人长的也不是很像。星河影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夜,一言不发。老王头的尸首就在墙角,血腥味渐渐弥漫了室内。长夜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抬头看着星河影: “少主……是怎么发觉的?” 星河影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老王头咽喉上那根乌鸦的翎羽:“长昼在嫁祸你。教内出什么事了?” 长夜略是沉默了片刻,星河影却也不催促,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支乌鸦的羽毛—— “这是我在客栈房顶捡到的,上面带着红,是长昼的胭脂鸦。”说罢,转身蹲在了老王身边,叹口气把他的眼睛合了上: “对不住了……” 长夜依然跪在原地,星河影没说让他起来,他当然是一直跪着。终于星河影是转身又看着他,长夜敏锐地感觉到星河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些。 “算了。”星河影又叹了口气,深刻理解了剑千山对着他的时候是有多无奈,一手扶额深感绝望,“我就不应该觉得你能开窍……你不是榆木脑袋,你是千年阴沉木压实了的脑袋!” 长夜依然低着头不发一言,然而他越是这样,星河影反而是越气:“装什么哑巴,逆天命不缺死人,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你跟长昼怎么回事!抬头!看着我!” 于是长夜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如果说星河影的眼睛里有星空,那么长夜这双眼里怕是装了个太阳,看着星河影的眼神全是不加掩饰的炙热:“少主果然英明,属下自以为能逃过少主法眼,实在托大。少主可否明示,属下是何处露了破绽?长昼与我是同胞兄弟,少主也有七年未曾见过属下,如何能如此迅速分辨出属下和长昼?” 妈的,早知道让他闭嘴了,话真多。星河影伸手揉揉直跳的太阳穴,一手摆摆手示意他停下:“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半个月前就给我传书说你要来让我做个准备,又说要找《长生典》,你们到底想干嘛?” “少主,近日以来,武林上多有关于我教的流言蜚语,”长夜说着,依然没有起身,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仰望星河影,似乎这才是让他感觉舒服的视角,“属下担心少主安全,所以才向教主请示前来服侍少主。” 流言蜚语?星河影只觉得想手写呵呵俩字贴长夜脸上,那些说逆天命什么杀人不眨眼行事颠倒疏狂爱好打家劫舍的,你管这些叫流言蜚语?哥们儿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啊?你良心不会痛的嘛? 于是星河影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夜:“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我要听实话,懂吗?” 从小就是这样,长夜面对他的第一选择基本都不是实话。七年不见,没想到本能仍在,长夜看着星河影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明亮—— “少主果然睿智一如往昔……的确是教主派属下前来保护少主安全的,另外要属下带来一套剑法给少主。” 星河影闻言是眉头一皱:“这么多年,他们还没把你的体质改过来?” “能作为少主的剑谱是长夜的荣幸。” 星河影听着就是一扶额,根本没法跟这人交流。长夜体质特殊,乃是打娘胎里出来之后就被刻意雕琢成了如今这般。天下的武功,只要在他眼前过演练一次,他便能牢牢记住;然而这武功他自己不能用,只要再完整打出过一次,这武功路数便是彻底在他脑子里销毁。 这是个盗取武功秘籍的绝佳容器,更是个绝不会泄密的信封。 星河影看着长夜那仿佛小狗子等着主人夸奖一样的神色,更是头疼:“长昼是怎么回事?” 长夜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他叛变了。” “说明白。” “少主,长昼要夺逆命心法第八重的秘籍。”长夜抬头看着星河影,“教主此次命我给少主带来第八重的剑诀,名为飞雪狂歌三十剑,属下现在就为少主演练——” “你等等你等等。”星河影又是摆摆手,妈的,墙角还窝着个死人,长夜这是心多大?就算你有心情教我也没心情学好不好!星河影恨不能一个白眼甩到房顶上: “你扮成长昼干嘛?让我挑着玩?” 话问到这里,长夜抬头看着星河影,那双紫色的眼眸里却是忽然有些委屈的模样,然而只是一闪而逝,又被他压在了眼底:“少主……若是长夜在,你怕是根本就不会来见我吧。我与长昼是孪生兄弟,胭脂鸦认他也认我,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1 换上他爱穿的红边衣裳,属下自认为已经十分完满,少主究竟是在何处看出了破绽?” 星河影没答话,只向门外去:“起来吧,我要去衙门叫人,你跟着。” 长夜略是带些惘然起身,跟着星河影。还没等他问,星河影便开口回答了他想问的话: “不用装长昼了。我师兄不傻,估计早就明白你是谁了。” “属下不认为他有如此明察秋毫……”长夜似乎是不服,星河影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似平常总笑嘻嘻的他,只带着一股冷: “两件事。” “少主……?” “第一,从现在开始,不许暴露我的身份。叫我哥还是弟随你,不要让我听见什么少主属下教主的称呼,更别让我听见你叫我阿影。”星河影说完,又转头继续迈开了步子,“第二,别自作聪明。剑千山他比你想象的有脑子,凌虚剑门里没有傻的。” 星河影说罢,人已经走出了小屋子:“让胭脂鸦走,把你自己的乌鸦叫回来。长昼既然已经反了,胭脂鸦就是他的眼睛。你以为他怎么赶在这么寸的时候灭口的?老王怕是捡到了胭脂鸦的毛,所以他拔你的乌鸦的毛杀人。长夜,你自作聪明的毛病怎么还是不见好?” 星河影说罢,回头看着他:“你不知道吗?长昼根本没有异色的眼睛和睫毛,他的紫眸红睫都是染的。” 第五十四章 没瓜,吃糖葫芦吗 长夜其实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星河影从来不这么觉得而已。任谁背后多了个小尾巴大概都不会高兴,于是星河影说是去衙门,然而轻身功夫飞上了房顶就是个跑,脚下快得像是恨不得远远甩了长夜。 长夜也不说话,暗自提着一口气轻身功夫跟着星河影。然而冷不防星河影突然是一脚急停,还不等长夜减速,转身就从房顶上跃了下去。长夜没想到星河影还能半途拐弯的,急急忙忙沉下一口气差点崴了脚。翻身从房顶跃下去,却见星河影是站在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面。 “……你想吃这个了?”不管是哥还是弟,长夜都实在叫不出口,干脆省略了称谓。星河影是全然未曾介意,头都没回嗯了一声,点点自己钱袋里的几个零碎铜板,拿了两支。想了想,转头问长夜: “吃么?” “不……”长夜习惯性地拒绝,还没开口,就见星河影自己一口咬下去吃了个红彤彤的果儿,剩下的递给了他: “没毒,吃吧。” 长夜目瞪口呆,星河影已经一把将糖葫芦塞进了他手里,又买了一支,这才不紧不慢往衙门去。长夜拿着糖葫芦跟在他身后,忽然就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急了吗?”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着急的。”星河影说着,已经对右手拿着的那串糖葫芦下了口,“而且万一糖蹭到衣服上,你给我洗吗?” “那是属下的荣……” “闭嘴,不想听。”星河影嘎嘣嘣嚼着糖葫芦,左手上还另拿着一支。长夜犹豫了许久,还是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着实讨喜,就好像星河影给人的表象一般。这山楂也真是好果子,酸溜溜的却带些甜,还有一些脆劲儿。七年不见,倒是没想到星河影会给他糖葫芦吃。 长夜突然觉得隐仙镇是个不错的地方,天很晴,阳光也很好。虽然天气有些冷,却让人十分舒服。大路很宽很平,他可以慢悠悠跟在星河影身后。 一直走到衙门前,星河影的脚步突然轻快了几分。长夜还在不明所以,向前看去,越过星河影的肩头看到了站在县衙外树下的人。 当然是剑千山,即使是初冬,他穿的还是一身黑白二色的道服。里黑外白,简单至极。腰上一把同样朴素的长剑,头上也是简单一个束发。唯一的饰物大概只有他手上檀木柄的拂尘,右手执着拂尘搭在左臂弯。 剑千山整个人看起来很素,然而这时候他站在县衙外那棵掉光了叶子、却落了满枝积雪的梧桐树下,当阳光从树梢穿过的时候,风带下几点积雪从他周围掠过,那时候连一旁抱剑而立的风鹤鸣仿佛都成了他身后可有可无的背景,天地都是他的陪衬。 一个以天地为衬的道者,还需要什么饰物? 星河影像是没有看出来眼前是多么完满的场景一般,脚步轻捷到了剑千山面前,笑眯眯把糖葫芦递到了剑千山眼前:“师兄,糖葫芦,吃不吃?” 原来,是特意留给他的?长夜一怔,看着剑千山原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上忽而出现了温和的笑意,伸手接过了糖葫芦,没说话先一口咬掉了上面的糖片: “没给你二师兄也带一个?” 一边的风鹤鸣略是一扬眉,还未说出一句我不喜欢这类玩意儿,就见星河影是一歪头,十分无辜的模样:“因为没带够零钱,就够买三个。长夜他大老远来一趟,我这么穷,没钱请吃饭,就请他一串糖葫芦好了。” 风鹤鸣:“呵呵。” 剑千山的目光转到了长夜身上,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笑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长夜,既然不是第一次见面,繁文缛节不如就省了。你们那边可有什么线索?” 星河影略一颔首,终于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了下来:“杀人的是长昼,老王头被灭口了。” 他说的冷静,剑千山略是皱眉,于是星河影继续道:“现在长昼去了哪,我也不清楚。长昼和长夜是孪生兄弟,但是长昼眼睛睫毛的颜色是染的,区分他们俩就泼一盆水,哪个掉色了哪个是长昼。” 掉色……你的发小到底都是什么人……剑千山看星河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描述的味道,星河影则是凭借堪比城墙拐角的脸皮假装没看见。 风鹤鸣则是刻意看了一眼长夜,那双紫色的眼睛这时候紧紧盯着星河影的背影,眼里像是不甘像是恼怒,大概是埋怨星河影居然将这样的讯息毫无保留就坦然告诉剑千山。 大抵他珍视的、他觉得重要的东西,在星河影眼里并没有什么紧要吧。 星河影似乎浑然未觉长夜的颓丧,只是依然对剑千山带着明亮笑意:“师兄,你们这边有什么线索么?” 剑千山的注意力也并未放在长夜身上,这时候略是敛眉:“长昼是左撇子么?仵作说杀人者是用左手,反手执利器,割喉致死。” 星河影略是扬眉,张嘴把糖葫芦横着咬在嘴里,两手抓起剑千山的左手。剑千山倒是理解他的意思,无奈伸手拿住了星河影嘴里的糖葫芦:“有话直说,跟小狗儿似的……”说着,手里一转反手捏着糖葫芦的竹签: “如果是这样的话——” 剑千山手上对着星河影的咽喉一划,长夜正要上前,却见星河影向后一躲,而后又一口咬住了糖葫芦,顺势撸下来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2 一颗山楂,一边嚼一边回答剑千山的话: “这两个人应该是站在很近的地方,结合案发是半夜,可能是长昼和死者有约,到了地方,杀人灭口。” “客栈有客簿,死者身份很清楚,是京城来的商人。”剑千山说道,“如果是这样,长昼为什么要杀个商旅?他的财物已经被官府封存起来了,金银细软都在。” “所以不是求财,”星河影说着,略略一顿,长昼的事情已经涉及了逆天命,这时候要怎么告诉剑千山…… “阿影。”星河影还在犹豫,剑千山却突然叫了他一声。在他迷茫一个抬头里,剑千山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把糖葫芦送到他面前: “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够了。” 第五十五章 钩直饵咸,离水三尺 客栈里,剑千山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抬手饮茶时看到了对面风鹤鸣铁青着脸,于是放下了茶杯,给风鹤鸣也斟了一杯茶。 “师兄,”风鹤鸣没忍住先开了口,“兹事体大,星河影他……” “二师弟,”剑千山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带着略略的笑意,可是那双眼里却是毫无轻松神色,只带着严肃的冷意,“本门门规,最忌同门猜疑内斗。阿影他十三岁入剑门,如今十二年过去,我信他。” 你信他?可你到底知不知道……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几句话被风鹤鸣咽了回去,从喉咙口坠到心肝肺全都是疼的。剑千山却是将茶杯推给他面前: “二师弟,你和阿影都是十几岁的时候入门。咱们剑门不强求斩断红尘,你们两人身后是各自的烦恼万丈……可是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师弟。” 风鹤鸣抬头看他,眼神忽然有些锐利。剑千山还不解其意,只听风鹤鸣开口,问题却是尖锐十分—— “长昼要夺的是整个逆天命。” 客栈外,小巷里,对着那一滩血迹,长夜终于开了口。星河影倚着墙壁抱着剑,这时候刚好被阳光照得一身明亮。而长夜一向不喜光,站在他对面墙角的阴凉处: “大约三个月之前,教主发觉茶点里被人放了通络丸。” 三个月前……星河影心下一算,差不多就是他和剑千山动身去眠狼穴的时候,略是敛眉:“你说的是我理解那个通络丸吗?就是益血明目通经络的那个?” “是。”长夜颔首,“教主大概在一年之前改口喝甜米酒,有时候会吃一些下酒的小点心。大概三个月前,教主发觉点心味道不对。属下在里面试出了川穹、巴戟之类,是有人把通络丸碾碎了加到点心里的。” 星河影扶额叹了口气:“我就说……他之前说什么年纪大了要少喝烈酒了,我还以为他要戒酒,从烈酒改成米酒是吧……回去你让他用枸杞泡酒喝,更补身子!接着说,然后呢?” 长夜略是颔首,继续道:“属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教主当时似乎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大娘突然在厨房里抓到了个新来的杂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灭口了。” 所谓大娘,是指逆天命里七位护法之中位居首座的飞针娘子慕娉婷。 “而后教主亲自去了一趟塞外,少主,你知道的。从眠狼穴回来之后,教主忽然问属下要不要见少主。” 教科书一般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星河影往墙上一靠,内心全是骂娘。白眼一翻,再看长夜:“你就高高兴兴收拾行李来了?”长夜没有回答,然而常年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这时候却微微泛红。星河影长叹一声再次扶额,同样是大老爷们儿你到底在羞涩个什么?学学我,脸皮厚一点好吗? 长夜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伸手顺了顺肩头乌鸦的羽毛。这只乌鸦通体漆黑,全无一丝杂色: “教主又命属下给少主带来剑法,长昼之前都在书库,教主说第八重心法会由他的朋友带给少主,属下不擅接应,所以长昼同来,至此接洽那位朋友,将心法秘籍带给少主,也防范少主身份暴露。” “钩直饵咸。”星河影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他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想送什么东西给我亲自出手不就是了?让你们俩来不过是看谁有问题。就这么明显的陷阱,长昼还往里跳,还动手杀人?到底是谁傻?” 长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星河影只一声冷哼:“继续,昨日里你和长昼一起到了隐仙镇?” “是。”长夜颔首,“此人只是个普通商人,除了生意大些无甚特别。长昼与他接洽之后已经拿到了心法的第八重,此时正在属下这里。”长夜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双手交给星河影。星河影一手接过,翻了翻,的确是逆命心法的第八重没错。 长昼当然不会为了逆命心法杀人,逆天命之中唯有水风清和他修习此功,别人就算拿到第八重心法的秘籍,那也是空中楼阁,看不懂的。逆命心法与凌虚剑诀不同,凌虚剑诀只要悟性配合招式,而逆命心法则是并没有定招,只有心经。招式?全靠自己编,好用就用着。 于是长夜继续道:“长昼与我是分开两间的,我听到了声音。我的房间不是临窗的,所以从窗子翻出去,在房顶监视,才发现他和商人约在了这里。属下没有夜眼,只能看清商人是把什么东西给了长昼。长昼将他灭口了,属下下去的时候这人已经断了气。” 长夜说罢,只看着星河影眼里再没了以往的戏谑笑意: “长昼杀了人原本可以伪装无事发生,如果他杀了你,我也不会发现,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跑?” 长夜一怔,星河影则是又看向了他:“长夜,你近日以来有没有经常半夜毫无缘由地惊醒、盗汗,有时候还会觉得有人叫你,回头却没有人这种情况?最重要的,你现在的血……是什么颜色?” 凌虚剑门里,香炉袅袅散着轻烟,问归途倚着一张矮案靠在窗边,手上一卷书册。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略一转头,抬头就看到了外面略略长出了花苞的梅树。 再过些时候,梅花就要开了吧。 他心里略是一转这想法,就听到有人敲门。转过头应了一声,来者便自然地推开了门缓步入内。麻袋一般没形没款的黑衣抖落寒尘,那张看不出五官的狰狞面孔似乎被寒风冻得即将碎裂。崎医师径直走到问归途对面,放下了药箱取出脉枕: “伸手。” 问归途立刻坐正,放下了手上的书卷,挽起袖子乖乖配合。崎医师一眼扫上去,看到了《道德经》三字,略略敛眉: “怎么?躁郁的症状越发严重了么?” “还压得住。”问归途含混回答,崎医师便是一贯面无表情,伸手搭上问归途的脉。良久,略略颔首:“星河影带回来的狼蛛血的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3 确有用。” “你说你……我自己去就得了,还要他们跑一趟,逼得我只能扯出个试炼的借口。好在千山的确有所收获,如今他已经渐入剑诀第八重境,我也放心了。” “你真的放得下心吗?”崎医师那双眼里,似乎多了什么情绪,“他知道了吗?” 问归途于是又扭头看向窗外的梅树,崎医师这才发现他只是看起来年轻一如往昔,实际上两鬓已经生了华发—— “知道又如何?他不也是一样。” 第五十六章 药罐子就该有药罐子的自觉 凌虚剑门其实并不少外人来往,只是入了冬,长云峰上就格外的冷,所以冬天几乎没有外人会到凌虚剑门来。 于是当三位师兄下山一趟,却是带回来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众小弟子们便多是好奇十分,悄眯眯从柱子后面探头出去,看着师兄们带着那紫色眼睛的怪人直奔崎医师所在的后山。 哇……那个人好奇怪哦,脸色好像比树上的积雪还要白,肩膀上还有一只狗那么大的乌鸦!而且他偏偏穿黑衣服,看起来更吓人啦!小弟子们交头接耳,忽然是“啪”的一下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脑门儿。小弟子们惊叫了一声,才发现是圆滚滚的栗子,落在地上还在冒着热气。再抬头,三位师兄和客人都走远了,只有三师兄星河影经过的地方,廊下放着一纸包糖炒栗子。 听着身后小弟子们叽叽喳喳的一片乱,剑千山低低笑了一声,看着星河影:“你也不怕他们零嘴儿吃多了不好好吃饭。” 星河影手里还留着几颗栗子,这时候就剥开一个送到剑千山眼前:“反正有□□长老奶孩子,咱们着什么急。” 剑千山也自然接过了星河影剥开的栗子,香软干净一团儿栗子肉就送进了嘴里,大冬天的吃一口糖炒栗子真是美味,又暖又甜实在喜人。风鹤鸣大概是看习惯了,抬头看着天上一只麻雀扑棱棱飞过去。长夜肩膀上的乌鸦似乎被这只麻雀给吸引了,忽然振翅冲起来扑击麻雀。星河影看也没看甩手朝天扔了颗没剥壳的栗子,正好打在了乌鸦的喙上。啪嗒一声刚好裂开,也没看清星河影是怎么动的,只是剥了壳的栗子已经落到了他手里。乌鸦被打了一下,委屈巴巴落回长夜肩头,对着星河影叫了几声。 于是星河影抬手把那颗栗子肉抛给了长夜:“你家乌鸦敲开的,给你吃了。” 长夜还没动,他肩膀上的乌鸦却先是扑棱棱飞了起来,一口叼住了栗子。人总不能跟鸟抢口粮,于是星河影直接把手里剩下的几颗栗子全都塞到了长夜手里: “算了,都给你吧。” 长夜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剑千山便忽然出声提醒:“到了。” 眼前是崎医师的小院子,外面一丛竹木这时候经过霜雪更是苍翠,一池药泉这时候结了薄薄一层冰。两扇门却是紧闭,显然此间主人不在。 星河影像是发现了什么,略是低头思量。剑千山正要问他在想什么,却听背后传来了脚步声。而后是带些冷的女子声音: “这么多人堵在我这儿,有人死了啊?” 说话这么难听,口无遮拦到这个地步的,整个凌虚剑门除了星河影只有崎医师。几人回头,果然见这一身黑衣的女人单肩背着药箱。也不知她是去了何处,肩头还落着些许雪片。长夜是第一次见到崎医师,看到这人一张辨不出五官的脸略是惊讶了一下。然而即使这种细微的表情也没逃过崎医师的眼睛,她只略是扫了一眼长夜,而后便径直从他旁边阔步走过去,一边推开自己的房门,一边是冷冰冰甩下了一句话: “药罐子就有点药罐子的自觉,要么赶紧死,要么结实点儿。” 剑千山有听没懂,风鹤鸣眉头一扬。星河影知根知底,这时候是目瞪口呆;长夜听了这话是一怔,而后看着崎医师的眼神忽然就有了几分敬重。大概学好技术不仅能致富还能走遍天下都不怕,崎医师这时候也没搭理几个年轻人,自己推开了柴门,便是进了院里: “你们若是要给这小子求医,老娘不管。” 星河影一听差点炸起来,却被剑千山一把拽住了衣袖。正是不解,就见剑千山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狭长布包,上前去递向崎医师: “崎医师,上次晚辈与阿影同来,见到崎医师的银针似乎是用得有些旧了。这次下山,晚辈见到药铺里新来的大夫用的银针十分精巧,就向他买了一套。想崎医师平日里对晚辈和阿影多有照拂,既然是下山一趟,当然应该给崎医师带些琐碎东西。” 崎医师一眼落在剑千山手里的针包上,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了星河影那一套?以为我会拿人的手短不成?” 星河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剑千山却还是带着大方得体的笑意:“并不是,只是若崎医师不肯出手,晚辈只得与他们再下山一趟,找镇上的大夫。既然是从他那里买来的银针,再带回去,总是不好。” “山下那群庸医?”崎医师听到这里,又是一声冷哼,推开了药庐房门,“他们懂个屁!小子,还有那个药罐子,进来!” 这话说完,剑千山回头看着身后几人,笑眯眯眨了眨眼。手上的针包不知何时不见了,大概是在崎医师拂袖开门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吧。星河影没进门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这天也没下红雨啊怎么大师兄还学坏了?难道真是我拐带的? “进来。”崎医师的声音又从药庐了传了出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星河影后背一凉,对长夜比划一个进去的手势。风鹤鸣却忽然停了步,抬头看着天空。星河影回头看他,却见风鹤鸣摆了摆手: “□□长老找我有事。” 长夜已经进了门,星河影便是眼里一丝嘲讽:“□□长老?这儿没别人,不用装了。” 风鹤鸣没理他,转身走人。星河影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这人转身出了竹林外,他才终于舍得进了药庐。 这时候光线正好,崎医师的药庐里也十分亮堂。长夜坐在崎医师对面,伸手被号脉。剑千山站在一边,倒是教养极好没有到处乱看。星河影也算是早与崎医师熟络了,进了门从桌上抓起一把果子,坐在了窗下的椅子上。待崎医师收了手,目光转向了他: “望闻问切,说说吧。” 剑千山是不解,也不知这时候该不该退出去。在山下时星河影忽然说要带长夜回来给崎医师诊断一下,剑千山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回来了。此时还是一头雾水,于是星河影便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 “师兄,这事儿我不瞒着你。长夜如今眼睛和睫毛的颜色不是天生的,他是中毒。” 第五十七章 漫漫长路,独我夜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4 行 太阳快要落山,夕照日给外面的残雪都镀上了一层暖意。剑千山和星河影都被撵到了外面,崎医师与长夜独在药庐里。这时候一室都是暖烘烘的,崎医师抬手倒了一杯温热的白水,当然不是给长夜的,只是自己喝罢了。桌上一把银质的小刀,垫着白布,旁边是一只细腻的白瓷碗。 直到崎医师放下了水杯,抬眼看着长夜。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里带着戏谑嘲弄,本就狰狞的脸上却看不出神色有什么不同:“二十多岁的人了,事事都要星河影做主么?要不然我把他叫进来,你问问他的意见?” “不必了。”长夜立刻拒绝,拿起了银刀在掌心划了开。暗红色的血立刻涌了出来,他略是皱了眉头,等着流出的血慢慢蓄了半碗。 “够了。”崎医师点了点头,给长夜裹上了伤口之后,用白布略略擦了一把银刀,只见血迹擦去之后,整个刃口都是一片焦黑。 “啧啧啧……”崎医师摇了摇头,扫了长夜一眼,“我活了这么些年,倒是头一次见到血这么毒还能长这么大的……小子,你今年多大?” 长夜略略皱眉,总觉得崎医师这问题有点无关,然而既然星河影嘱咐了他一切听崎医师的,于是他还是老实回答:“二十四。” “嗯,跟星河影他大师兄还是同岁。”崎医师说了一句,端起了半碗的血,走到药庐角落一只铁皮箱子前。长夜好奇却没跟过去,只是有些意外,转头看着窗外,药庐院子里星河影又是缠着剑千山撒娇耍赖。 他看剑千山为人处世都是十分稳重,又是大师兄,心里估计他该是比星河影大一些,倒是忘了江湖上师兄弟排行是看入门先后,也忘了星河影总是爱装小孩儿。 却听崎医师又是“啧”了一声,长夜回头,却见崎医师从铁箱子里拎出了一只死老鼠:“你这血还真够毒的……见血封喉啊,应该拿去做□□,做暗卫可真是委屈人才了。” 这女人说话着实难听。长夜略是敛眉,却没提出什么异议。崎医师便随手将死老鼠扔到了屋外,又坐到长夜对面: “有的话,让那两个小子听见了不好。你近日以来,是不是睡不安稳,经常夜惊猛醒,并且有时候会猛然听到声音……” 这个问题,在山下的时候星河影刚问过他。长夜略是颔首,便听崎医师是一声嗤笑: “原来如此……你有什么心愿么?赶紧吧。时间不多了。” 任谁听到一句自己时间不多了,也淡定不下来。长夜猛地站了起来,然而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之后,他又坐了下去。崎医师看了他一眼,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这时候倒是有了些许变化。 那是个笑,却比哭还难看,全是嘲弄: “我倒是不知道那师兄弟几个什么想法叫你来这里,小子,你身上这毒已经拔不掉了。你连眼睛都被改了颜色,几百种毒缠在一起,你就算是吃了那几百种解药也没用。” 长夜面无表情,崎医师只取出一枚银针,蘸了些长夜的血。转身又从铁箱里捉出来一只老鼠,将银针刺进了老鼠背上。老鼠吱吱叫了两声,不动了。 崎医师却又取出来一只细颈瓷瓶,另换了一支银针蘸了些瓷瓶里的东西,挨着刺了老鼠一针。长夜不解,却见那老鼠又窜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跑下桌就被崎医师拎着后颈皮抓了起来,拔了针扔回铁箱子。 长夜没懂,却见崎医师是阴森森笑出了声—— “小子,你还想活吗?” 这问题简直是废话,活的好好的,谁舍得死?长夜看向窗外,星河影不知从哪逮到了一只麻雀,献宝一样捧到剑千山眼前。剑千山在笑,但很浅很淡,也像他这人,云淡风轻。 “想。”长夜回答,“我想。” 崎医师当然看出了这几人的关系,却不多说,只深深一眼看着长夜:“只有一条路……《长生典》。” “上一次《长生典》现世还是在白眉山。”药庐里,星河影抱着剑,看着崎医师,“白眉山那张残页现在被我浑水摸鱼带回来了,加上眠狼穴刨出来的,就两张残页,能顶什么用?” “你师父最清楚,”崎医师说话间带着股慢条斯理的优雅,“《长生典》存世只有残页而已,你还想凑齐整本书修炼?你还想白日飞升羽化登仙是怎么的?” “我要是练会了真能成仙吗?”星河影笑嘻嘻打趣一句,全然没在意倚在窗边远望日落的长夜。剑千山手上拂尘一甩又糊了他一脸: “阿影,莫要胡闹。” 长夜像是要说什么,然而见星河影并无恼怒的意思,一腔多余的情绪全都憋了回去。星河影只拂去脸上沾的拂尘毛,仍是笑着:“师兄,说了好多次了,你的拂尘该换新的啦!” 剑千山没应他这句话,只是淡淡敛眉:“两篇残页都在师父手里,若是去求师父,他应当会拿出来。” “也别抱太大希望。”星河影接口道,“《长生典》事关重大,就算人命关天,也只是长夜一条命。如果这两张残页被长昼抢走流传到江湖上,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苍生要顾,也不能为了苍生就把别人的命不当回事。”剑千山回答,“明日我去见师父。” 一直看着窗外的长夜突然回头:“他走了。” 一只乌鸦在落日最后的余晖里飞走,星河影看得清,那乌鸦的羽翼上还有两道胭脂般的红痕。 那是长昼的胭脂鸦。 星河影十分的心满意足,略是颔首:“这小子果然没走。既然没走,那就不如找师父他老人家好好聊聊。” 剑千山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星河影:“阿影,若是师父手中真有《长生典》残页能救长夜……” “那我肯定去找师父要。”星河影笃定点头,“我兄弟的命也是命,凭啥不救,大不了死几百人!” “几百?”崎医师突然笑了一声,阴恻恻像是坟堆里爬出来的骷髅老鬼,“你小子可真是天真……巽道生当年为了写成这一本《长生典》,杀的何止几千人。小子,纸这东西才被造出来多久?你以为《长生典》是写在纸上的吗?” 星河影被崎医师这话弄得有些懵,伸手比了一下:“既然叫残页,不是纸吗?” “能做成书页的,可不只是纸。”崎医师慢慢道,“还有皮。” 第五十八章 身为主角就是要努力作死 是夜,极静。 问归途一向是作息规律,听到门内敲了止静的钟鼓,便收拾一番熄了油灯。掌门居处在凌虚剑门后山最为僻静之处,到了休息的时候是真真的万籁俱寂,倒是更让人安心定神。 于是,若是有什么响动,也就格外明显。 不知何时又有阴云聚敛了起来,月色越发的黯淡,大抵不久后就会彻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5 底隐没在云层后。在这样的夜幕下,飞鸟振翅的声音里,也带着不祥的意味—— “嗯?”原本已经躺在了床上准备安睡的问归途忽然睁开了眼睛,略是反应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一片黑暗里他这声笑也不知是给谁听的,只一翻身侧卧盖上了被子。屋外寒风呼啸,听声音便让人觉得冷。 “呼……”星河影没忍住呵出一口热气暖了暖手,一直藏身在外面的树上,人都要被冻僵了。问归途和水风清真不愧同门师兄弟,喜欢侍弄花木真是一模一样。问归途的住处,院里是梅树院外是玉兰,这时候玉兰树上堆满了雪,星河影一身黑衣窝在暗处又怕打草惊蛇,这时候都快冻麻了。 身边的雪忽然落了一些,星河影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双手便从背后揽了过来,把他的手焐在自己掌中,也把他整个人圈在了自己怀里。鼻尖嗅到了淡淡的檀香味,而后就听到他压低了声音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阿影,你虽然常能以招式取胜,但也要勤修内功才是。” 星河影侧头一看,果然是剑千山。他这时候略低些头,察觉到星河影的视线之后便抬眼与他对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星河影略是扬眉,便压低声音笑了一声:“师兄,那要是别的同门这时候手凉,你也会这样给他们焐手吗?” “别人不像你内力这么差。” “师兄啊……”星河影压低声音,还是带着笑,“师兄,你就好好说一句‘不会’不好吗?起码哄我开心呀。” “你还用哄?我看你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既是为了埋伏,剑千山当然是没穿雪白道袍。这时候找出一身黑衣裳,星河影倒是觉得显得他更白了一些。此时听见剑千山这话,干脆是在这狭窄至极的地方略略转身,抽回了手往剑千山怀里塞: “对啊,我每天都高兴得很,师兄你要是再宠我点儿我就更开心了,师兄师兄我能把手塞你怀里暖暖么?!” “……莫要得寸进尺。”剑千山这句话说得十分慢,带着股随时准备把他踹下树的威胁。星河影深谙何谓见好就收,立刻又转回了盯着问归途卧房的方向,伸手又把剑千山的手拽了回来,强行继续抱抱:“师兄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好冷哦你说长昼怎么还不来呢?!” 剑千山沉默片刻,抬头望望对面树上藏得悄无声息的长夜,以及房顶上一身白衣和积雪几乎融为一体的风鹤鸣。两个人这时候简直十分默契,长夜低头盯着问归途的房门一动不动,风鹤鸣怕是连脸都埋进了雪堆里,就差举旗上书“我没看见”四个大字。剑千山低声叹了口气,是颇为无奈的口吻: “可能是……吃饱了,不想动吧。” 不管是狗粮还是饭,吃饱了,都不想动。 好在长昼不是个贪嘴的人。 月色又是暗下几分,终于隐在了云层后。星河影一双夜眼这时候更为敏锐,凝视着问归途的房间。风中多了一丝杂音,星河影凝神一听,猛地抬头看着天空。 一只乌鸦,几乎融在了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在这样的月夜里滑过空中,落在了飞檐刚好翘起来的一角上。剑千山凝神盯着雪地,揽着星河影的手却没有松开。星河影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剑千山的手上,而后才继续凝视雪地,唇角多了一抹笑意—— 一道白影,突然掠出! 星河影只觉背后一空,剑千山已经掠了下去阻截那人。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森寒剑光猛然从室内刺出,几乎同时那房门豁然大开,剑气,比雪地更冷!问归途一剑尚未斩落,雪地上炸开一蓬雪雾,而后是三点寒芒直扑而出。 剑千山已经赶到,然而未等他出手,问归途却是衣袖一转一甩,飞雪便像受了千钧重压,连带暗器一同被压倒在地。白衣人影见此一击落空,毫不恋战,顿时折身轻功掠向山头。 便是兜头一线流光扑面而来。埋伏于另一棵树上的长夜自树上一跃而下,手中流光虽然细微,然而若是碰上便是身首分离的下场。他的武器,正是削金断玉的钢丝。白衣人影猛然折身,房顶上便是又有风鹤鸣长剑伴落雪而下! 正在此时,一团带着血光的黑云扑向了风鹤鸣的面门。风鹤鸣旋身回剑,却只削下了这乌鸦的羽毛。也不知这乌鸦是如何训练出来,竟然是矫捷十分,一双爪子直扑向了风鹤鸣的眼睛。 剑千山到底护着师弟,平素虽多用拂尘,今日却是利剑出鞘刺向长昼的胭脂鸦。然而这扁毛畜牲却是比人还精明,竟然也能预测剑路何如,顿时避过了这一剑。长夜肩头的乌鸦已然扑了出来,缠住了胭脂鸦。白衣人得此喘息机会,猛然拔身回返跃出丈余。问归途眉头一敛,剑千山、风鹤鸣与长夜已然追击出去。 星河影此时仍然站在树上,并未行动。 不对……不对…… 长昼他的武功,并不逊于长夜。长夜的墨鸦,其实比长昼的胭脂鸦差远了……有什么不对! 问归途一步未动,然而一剑翻手挡在背后,便听得叮当一声脆响。眼中流过一丝血光,问归途却是突然横撤一步让开了房门。黑衣劲装人影自房内脱出,手上精钢利爪已然被崩了个缺口。掠过问归途身前时又是挥爪一击,却见问归途只面无表情立在原地,甚至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叮”的一声,一柄剑横空挡在了他面前。星河影便是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剑护在了问归途面前。 “作死。”问归途慢慢开口,声音里却带着些许笑意。星河影便是侧身一个回眸,带些滑头戏谑的笑意: “是弟子思虑不周,扰了师父好梦。然而弟子这也算护驾有功,能否就请师父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回?” 第五十九章 正经反派必须话多 冬夜里,雪后的竹林,是最寂静的。在这样的夜里,黑白两色,也是最隐蔽的。 一道白影掠过雪竹林,那身影仿佛是遭了鹰的兔子。长昼虽是负伤,却并未耽误他的动作,鬼魅般的身法,再加上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衣,剑千山几乎要看不清他的动作。 然而,这轻功身法的路子,他却眼熟。 风鹤鸣与长夜还在追,然而剑千山却是忽然折身跃上了身边的竹子,转而借着竹竿的弹力施展身法。长昼本已经将长夜二人拉开,却是突然一道黑影挡在了身前—— “站住。” 剑千山说话的同时,利剑已然出鞘在手,寒芒却是更胜风雪。 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气息,风也似乎更加紧了几分。常年在凌虚剑门的人都明白,这是剑门十三峰最为显著的讯号—— 很快,就要下雪了。 长昼的确与长夜很像,一张脸真真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长昼这时候也是紫色的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6 眼眸和红色的睫毛,只是穿了与雪地同色的白衣,脸上也比长夜更有血色,这时候许是轻功跑了太久,略有些喘,倒是看着更像个人。 显然,长夜比较像鬼。 千倾竹海的出路就在前方,可惜长夜二人已经追了上来。长昼回头看着长夜与风鹤鸣,出乎意料地再没反抗,反而是垂手站在原地。而后转而上下打量了剑千山一遭,便是气定神闲开口: “你能追上我,看来,你就是阿影的大师兄?” 剑千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开口也是淡然:“你的轻功身法和阿影一样,若是在后面跟着,只会被你带着兜圈子。从侧面,反而更快。” 长夜的显得有些茫然,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长昼看了一眼长夜,忽然笑了起来:“长夜,阿影他从来没教过你,因为他从来也不想让你追上他。” “……住口!”长夜手中钢丝甩出,长昼已经体力不支,虽然侧身避过了要害,手臂上还是又添了一道血痕。这钢丝去势不减,直袭剑千山面门,于是剑千山侧身挽剑一挡,倒是没有再见血。极细微一声,剑身上却是多了道伤痕。 长夜指上一动,钢丝又回到了手中。风鹤鸣要开口,却是长昼忽然笑出了声音: “长夜,你在嫉妒。” “……” “你在嫉妒这个人吗?阿影对你避而不见整整七年,却每天赖在他身边,你在嫉妒他。”长昼说着,却又回头看着剑千山,“真有意思,你却追过来了,看来……你不够关心阿影啊。” 剑千山心头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星河影没追过来?于是他没忍住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长昼一手压住臂上的伤口,却是斜眼睨着他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凌虚剑门没有《长生典》吗……还是说,你真的以为我会觉得,靠几张《长生典》的残页就能救了长夜?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你们以为我从那个商人手里难道是买个《长生典》残页吗?” 长昼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还有,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往这里跑?” “长昼!”长夜忽然觉得脊背发凉,钢丝扫出,却被长昼闪身避过,而后白影一闪欺身到他近前,风鹤鸣一剑刺出又被他避过,而后罡劲一扫扬起雪尘—— “已经晚了!长夜,我要的不是《长生典》!我的目的从来只有要星河影死!” 千倾竹海,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占地极广。 以长云峰为中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加起来,确实如一片浩瀚竹海。 风声越发喧嚣,空气里带着一股寒冷的味道。星河影倚在一束修竹之后,努力压着自己的呼吸。执剑的右手上淌下一道血痕,原来臂上已经留下了三道狰狞血口,猛一看像是野兽抓伤。 有脚步声。 星河影屏住了呼吸,一手摸到了腰间锦囊里的响箭。他被敌人引到了自家门派山下,敌人又正在这片竹林里。此时放响箭,敌人和援兵,哪个会先到? ——答案是敌人! 星河影猛地跃开丈余,几乎同时,厉风一道抓过了他背后的修竹。一声爆响,三道冷光,一丛竹木断成了几片竹节。然而一声嘲笑突兀从星河影唇间逸出,袭击者心头一凛,只道吃多了这小子的闷亏,想来又是有诈,于是急忙停住身形振身一退。果然,又是一声风动,地上竹叶猛然一掀。苍狼断然选择先下手为强,手上钢爪一挥,却见是木屑崩飞——原来不过是一弓竹木被弯过来压在了竹根底下又捧了积雪一盖,做成个弹弓般的机关给他虚晃一枪。然而在这呼吸间的功夫,苍狼一抬头,却又不见了星河影的身形。 着实可恶。苍狼恨的咬牙,却着实无可奈何。明明也是雪狼堡里一代顶梁柱,若是连这样一个小子都宰不掉,以后他还有何颜面回去面见堡主?凌虚剑门大弟子剑千山的厉害众人皆知,然而雇主要买的是这小子的命,若是他还拿不下来…… 苍狼环视周围,却只见雪地翠竹,以及无边夜幕。竹林多雪,黑衣原是应该显眼。然而又是夜幕,便看不清这小子到底躲到了何处。 真是失策,原是把他引下山来,不管他师兄或是师父都找不到他二人踪迹,也就没机会来救他。然而却是忘了这小子对此处地形竟然如此熟悉,进了这一片林子便像是游鱼入水,反倒是抓不住他! 没关系。苍狼的手上是精钢利爪,尖端上还有三道扎实的血迹。果然如雇主所说,此子冲动妄为。利爪上淬了毒,专是用来扰乱内力运行,也是雇主交付。那小子中了这么一招,想来即使是轻功也撑不了多久。 而在他头顶,却有个黑影伏在一束竹木背后。竹子长的太高便有些弯曲,于是此时他伏在竹后,也不过是压得更弯下些许。 大意了。星河影这时候也就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这么拙劣的陷阱也能骗长昼上当。恐怕长昼并不打算要什么《长生典》,只打算……要他的命。 第六十章 没死于反派,死于师兄 寒风越发凛冽了几分,苍狼却是出奇的有耐性,盘腿坐在了竹林边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伏在竹子顶上的星河影却是不傻,苍狼必然是全神贯注听着风声,只要他轻身功夫逃走,势必带起风动,苍狼自然就会知道他往哪里跑。 然而若是这样僵持,星河影却一定是输的那个。此时经脉了里真气乱行,就连轻功身法也是硬提着一口气。 他的目光转上握剑的右臂,一股鲜血顺着伤口淌了下来。他另一手还抓着竹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股鲜血流到剑上,而后,顺着剑身,落了下去。 一滴鲜血坠地,苍狼猛地睁开了眼。他等的不是风动,而是这股血味!星河影从竹上掠下,苍狼已经杀来近前。风里突然多了一丝寒意,这场雪,终于落了下来。 闪身避过一爪,星河影忽然不退反进冲向苍狼。这一招实在出乎意料,苍狼侧身一避,却觉腰上被人拽了一把。再抬头,却见星河影手上拿着一只腰牌,站在他身后—— “雪狼堡,苍狼。” 他略略扬眉,抛起腰牌又接住,明明真气混乱已经脸色煞白,却还是脸上带着笑,挑衅一般的笑: “真是意外,我料到长昼没胆子孤身闯入剑门,却没想到他居然请了雪狼堡的人。” 苍狼看着他,却是慢慢抬手,利爪泛着冷光。星河影这才看清,原来苍狼的兵刃本就是血红色的,并不是因为他的血染上去才更红。满天的风雪对苍狼并不是什么妨碍,他的脸上是一抹狞笑,略一歪头,开口是不甚标准的汉话:“小子,你,本事。” 星河影这时候反倒是收剑回鞘,一手提着苍狼的腰牌,抱剑倚着背后的雪竹,一副淡然模样:“雪狼堡二把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7 手,大名鼎鼎,久仰久仰。我知道你要说我本事不错,你汉话也不错。” 苍狼却是不急,只看着他,带着别扭的汉话里有股嘲笑意味:“逆天命少主,是想从我这里出话呢,还是想拖延时间呢?” 星河影略是扬眉,理解了一秒才明白这人是说的“你想从我这里套话”。这时候笑了一声,那神色便像是在问,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还来? 苍狼回答他的是两声笑,利爪上的冷光和眼里的杀意一样锐利:“如果我在这里就杀了你,不就没人知道了?知道了又怎么,逆天命不过是中原的,而塞外,都是雪狼堡的。” 一片竹叶忽然伴着漫天的飞雪落下,星河影的目光先是被那片竹叶吸引,而后转回苍狼脸上,忽然笑了起来:“莫欺少年穷,说不定有一天,雪狼堡就会灭在凌虚剑门手里。” “你恐怕是看不见的。” “不如我们打个赌,”星河影的脸上又是自信到骄傲的笑意,“我数十个数,数完之前,你一定会走。”他说这话的时候,这场雪正是越发大了起来,风狂雪急卷得他衣摆乱纷纷扬起,连面容都要看不清楚,唯有那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笃定果决—— “你今天,一定杀不了我。” 苍狼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然而他与星河影之间不过十步距离,此时不再多话,杀向星河影时便听到他带着笑意开口: “十……” 风声陡然更强,苍狼的利爪扬起,身影全数倒映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 “九。” 星河影的唇边带着一抹笑意,而利爪已经挥下—— “铛”的一声,一柄剑横空出现,正在苍狼的残阳爪抚上星河影颈侧之前,挡住了它。 残阳爪去势仍强,那把剑却是遇强则强!持剑的黑衣人影仿佛从天而降,剑身一转一抬,而后是一脚横踢苍狼胸腹,终于将他逼退。然而苍狼的残阳爪也非同小可,这样一扳一拦,再加上之前被长夜的钢丝“误伤”,剑千山手中的剑到底是发出来铿然一声仿佛哀鸣,而后半截剑身崩出弧线,正插在苍狼面前的雪地上。 星河影略带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看着苍狼的眼神像是嘲笑,慢悠悠开口说了一句: “八。” 剑千山便是断剑一挽,回头看着他,眼里唇边都是笑:“诶。” 星河影一怔,而后才反应剑千山在占他便宜。吭哧笑了一声,而后便笑起来没完,震得背后修竹上的雪都簌簌落了下来。苍狼深深看了剑千山一眼,慢慢开口: “凌虚剑门首徒……剑千山?” 剑千山的目光转回苍狼,手中断剑索性是回了鞘,只拂尘在手,搭在臂弯,脸上笑意谦和,却是藏着一股杀意。他没有开口,有些话也不必开口。 苍狼看着星河影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他的眼神里像是写着“你看,我赢了”,颇有些得意洋洋。然而就算是看他小人得志,苍狼也知道何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略是扬眉,苍狼便是看着星河影: “好小子……腰牌放在你手里,以后江湖远路,老子亲自来取。” 说罢这一句,苍狼转身便踏着一地白雪而去。星河影却是“嘁”了一声:“江湖远路……那叫江湖路远!” 苍狼当然没有再回答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剑千山才松了这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心放回肚子里,背上突然一沉,是星河影压了上来,突然一下惊得剑千山踉跄了两步,却仍是回手先扶住了星河影: “阿影?!” “师兄……”星河影开口是一副仿佛绝症晚期死到临头的有气无力,“我……” 剑千山忙是回身扶着他:“阿影你怎样?!” “我……”星河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直接两手一伸抱住了剑千山,“快冻死了!师兄我冷!!衣服能不能借我一件!!” 剑千山:…… 虽然很觉得他是胡闹,然而剑千山一把抓住他的手,只感觉那皮下的血怕是都结了冰。剑千山心里一惊,习武之人都知道以内力御寒,因此星河影平常虽然喊着冷,却也不到这个地步。再一想长昼那时丧心病狂的模样,剑千山顿时便想通了苍狼的兵刃上恐怕是涂了散功的毒物。 好在凌虚剑门的内功心法都是凌虚剑诀,内力运转路线大同小异,剑千山立时抬手摁在星河影背后督脉分他一股内力。星河影急忙要开口,然而已经晚了一步,只觉一股温暖内劲自督脉入体,继而是喉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六十一章 吃糖吧单身狗 风骤雪狂,山路难行。鹅毛大雪几乎糊得人睁不开眼,风割在脸上抽得生疼。长云峰本就极高,从千倾竹海里出来,一路上去风劲越发鼓噪,山路上却是有身影在疾行。 “阿影……你再撑一会儿。”剑千山真是一步不敢慢,背着星河影仍能施展轻身功夫。迎面是满山风雪,然而他却觉得背后的人比风雪更冷。 星河影略略缓了几口气,剑千山这一股内力进来,原就混乱的真气走向被搅的更乱,他现在是真的一丝内劲都提不起来。然而他并不担心,这时候反倒是开口安慰剑千山: “师兄……你别急,我,我会没事的。” 他不是虚弱,他是冷,被冻得直咬牙,说话都说不利索。 “你……” 星河影侧头倚在剑千山颈窝,带着一贯的笑意,声音里无力却并不到虚弱的地步,只像是调侃同门那般的戏谑,哆哆嗦嗦倒是把话说了完整:“师兄,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受啊?” 听到他的声音,剑千山倒是略略放了心,只是那体温仍让人担忧:“你最好还是活着。” 真是充满剑千山风格的回答。星河影没忍住闷闷笑了起来:“师兄,这会儿就咱们俩人,我问你个问题成吗?” 剑千山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从千倾竹海到剑门的山路是这么长。星河影的体温越发低,他只觉得背后不是个人而是一坨冰。星河影没等他回答,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脸颊都贴在了剑千山鬓边,牙齿打架恨不得能咬了舌头: “师兄,长夜……他和我一起长大的,你不吃醋吗?” 沉默。 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星河影突然觉得有些困,闭上眼睛靠着剑千山。然而正是这样恍惚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剑千山开口: “我没有这样的立场。” “嗯?”星河影睁开了眼睛,却只能看到扑面而来的风雪里,剑千山直视着山路。明明就在一起,可他看不清剑千山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我是你师兄,你的兄弟喜欢你,师兄是没有立场去说什么的。或许我可以说男人之间实在伤风败俗……可是阿影,师父还健在,师父都没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8 有说过你什么,师兄又何来立场?你的路是你选的,而我作为师兄,即使是长兄如父,也没有权力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 风声很大,说话声很小。一句话从剑千山嘴里出来,到了星河影耳朵里,而后就消散在了山风中,和满天的飘雪一起卷到远处,落地就融在了一地雪白里,满地风雪再找不出他说过的话。夜幕很深,路很长,沉默有时候让人觉得前路漫漫,有时候却又让人觉得,那么长的路忽然就走到了头。凌虚剑门的山门出现在了眼前,它是汉白玉雕琢而非朱漆画栋,于是在这样的雪夜里,它看起来比雪更冷。山门前是一百零四级的台阶铺下来,盖满了雪便像是银雕玉琢的通天大路。 剑千山提气又快了几分,却是在这当口,星河影忽然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师兄,等一下!” 剑千山这一口气好险把自己憋出内伤,脚下一个踉跄,正绊在山门前一百零四级台阶的第一阶。人往前扑便伸手去抓,然而背上还有个星河影伸手一扯他胳膊。雪夜里扑通两声,往日凌虚剑门里下盘最稳的大师兄以无限接近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了台阶上,被狠狠磕了膝盖疼的两眼泛泪花。身后雪地里,号称身轻如燕并且每天上房揭瓦的三师兄,这时候直接坐在了雪地里,揉着屁股显然被摔的很疼。 剑千山有种很想把熊师弟拎起来暴揍一顿的冲动,然而揉了一把膝盖却还是回头扶着自家师弟:“阿影……莫要胡闹!” “师兄,你有这个权力!”星河影一把拽住了剑千山衣袖,坐在雪地里,脸被冻得发红,眼睛却还是亮的像一川星河。星河中再没有其他风物,唯有剑千山的身影印在其中: “你当然可以对我的选择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因为我的选择就是你!我想让你说,而且我想听你说!师兄,长夜和我是发小,长夜还喜欢我,你当然应该生气!” 表白和暴风雪一样突如其来,剑千山维持着这弯腰扶他的姿势,怔了片刻,看着狼狈坐在雪地里的三师弟。星河影略是抬头看着他,却听到他忽然笑了一声: “阿影,你说了这么多,还是废话。” “啊?” “阿影,”剑千山蹲了下来,平视着星河影的眼睛,脸上忽然多了些笑意,伸手给星河影挡着糊脸的雪花,“你一直在送我花花草草,又总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可是阿影,你从没说过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你可以送我花草,你也可以送给别人。你与我谈天说地,也可以同别人指点江山。阿影,这条路不好走,我没勇气在你开口之前就闯进去。” 剑千山说到这里,忽然唇角一扬:“阿影,我承认,我很怂,没胆子先说。” “我敢我敢!”星河影闻言要蹿起来,然而真气走岔了道儿腿上也没准劲,站起来滑了一下,剑千山还没反应过来,星河影又扑通一下坐回了雪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噗哧”一声笑,是剑千山看着星河影笑出来了。星河影看着他,满脸写着不高兴,于是剑千山转身蹲了下来: “上来。我带你去找崎医师。她那么宠你,这次不知道会把我这个当师兄的骂成什么。” 星河影实在是冷,努把力蹿到了剑千山背上。一百零四级台阶,平常总被问归途罚扫,这时候终于是不用拿着扫帚走它了。剑千山背着星河影,忽然也不着急了,一步步稳稳地上台阶,听到星河影一边直哆嗦一边还在笑: “师兄,我喜欢你。” “嗯。”剑千山回答了一句,唇边压不住扬起了笑。星河影又揽得紧了几分: “那,师兄,长夜喜欢我,你生气吗?” “生气。” “你生气说明你也喜欢我。” “对,”剑千山终于走完了这一百零四级台阶,最后稳稳站在了山门前,抬头看着汉白玉雕琢的门匾上描金的“凌虚剑门”四字,侧过头看着星河影那双眼睛,“我也喜欢你。” 第六十二章 糖是主角的,刀是反派的 大雪纷纷扬扬,这样的雪夜里不宜外出,只宜小火煮酒,坐在房内,赏雪一品,风雅至极。 崎医师不是个风雅的人,她连风雅这词都边儿都沾不着。这样的雪夜里她没睡的原因,是借着雪夜格外明亮,戴着鹿皮手套,用镀银的刀子,把老鼠从铁皮箱子里拎出来开膛破肚。 她养的大花猫这时候就伏在养老鼠的铁皮箱上,打了个呵欠,闪着绿光的眼睛盯着崎医师手下那只死无全尸的耗子。镀银的小刀不多时就已经发黑,连老鼠流出的血都是暗红色。崎医师一双美目扫过大花猫,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这老鼠可不能吃了,看到没?它沾了那人血里的剧毒,五脏六腑都被毒烂了。那个人要是再不解毒,别说是眼睛睫毛变颜色,整个人都能烂透。”崎医师的小刀扎在死老鼠的心脏上,挑起一坨血肉模糊的烂肉。花猫跳上来围着老鼠嗅了一圈,而后便失去了兴趣,轻灵跃到了窗户边,坐在窗下的案上舔舔自己蓬松柔软的毛。 崎医师的目光便又转回死老鼠身上,啧啧称奇:“这毒性,这人……可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这问题的答案,大概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而他本人,此时根本脱不开身。 满天大雪对于暗卫来说本该是绝佳的掩护,然而若是已经暴露在敌人面前,便是纵然有以一化七的本领,也全然不如暗中的一击必杀。长夜所用游龙丝本也适合暗中埋伏,此时与长昼正面对战,显然吃亏。长昼擅长用扇,若说长夜的游龙丝是暗卫中最锋利的刀,那么长昼的金丝绢扇就是专克这刀的盾。一开一合招招挡住游龙丝的进攻,一卷一折又封死了退路。在这般缠住长夜之时,他还有余力左闪右避,躲开风鹤鸣的剑。 “可恶……”长夜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即使是在这样的风雪里也没有逃过长昼的耳朵。一声笑,长昼的金丝绢扇再次挡住了游龙丝切向他颈侧的攻势。长夜欲抽身退战,然而风鹤鸣刺向长昼的一剑,却也刚好封死了他的退路。长昼转身格住风鹤鸣的剑,另一手又强聚内力锁住了长夜的脚步。 “你他娘的是不是来捣乱的!!”长夜错失脱战机会,恨不得把挡了路的风鹤鸣剁了。风鹤鸣挽剑挡住长昼劈来一扇,还不忘回嘴: “明明要怪你身法太怪,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身法路线,怎能怪我!” 以一敌二难免左支右绌,然而长昼却是真正怀了死志,眼见长夜欲走,舍了硬受风鹤鸣一剑,仍是近身以金丝绢扇卷上长夜的游龙丝,一揽一拽将长夜留在战圈之中—— “长夜,你救不了他的,即使是剑千山也来不及找到他。星河影今天必须死,你们两个,谁都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59 别想去救他。” “滚!”长夜又是游龙丝一甩,崩不断金丝绢扇却割伤了自己的手,血花飞溅中游龙丝能甩出一弧,长昼未能来得及躲避,只见游龙丝直切向他右眼! 鲜血与白雪一同落地,长昼虽避开了眼睛,脸上却是被狠狠剐下去一片血肉。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满脸的血刺得人眼睛发疼。然而即使如此,缠着游龙丝的金丝绢扇仍不肯松。长夜手上早就人命无数,却是被长昼眼里的决绝震慑了心魂。在怔愣的一瞬,风鹤鸣利剑杀来,长昼尚未动作,长夜却下意识微微侧身要挡住这一剑。 “长夜!” 他突然听到了长昼喊他的名字,动作一顿,而后,眼前一黑。 长夜倒在了雪地上,风鹤鸣回手收剑,皱着眉看了长夜一眼,抬头又看长昼: “你……当真想好了?” 长昼则是抬头看着天空,雪片落在脸上像是撒盐一样的疼。然而习武之人哪个没疼过?这时候他只凝视着夜空,自言自语道: “这场雪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朔雪盖了一地的白,也就留了一地的痕迹。若是个中高手前来辨识,怕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出端倪。看似是两人合攻一人,却是两人死斗,一人划水,反而在做友方的阻碍。风鹤鸣凝视着地上的雪痕,又是十分不解: “你既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为什么还要招招让着他?” 略略的沉默,长昼凝视着风鹤鸣,半脸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个鬼一样,然而开口,声音却很是平和,比长夜更和缓的声线,带着斯文优雅的写意,少了几分癫狂,听起来便如同个雅致男子: “你这问题真是有趣……若是你与剑千山生死对敌,难道你也要对他招招狠手?” 风鹤鸣一怔,却是讷讷一句反问:“难道不该吗?” 长昼深深看了风鹤鸣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嘲弄:“……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剑千山拼了受我一扇也要去救星河影。看来星河影今天是死不了,剑千山必然会救下他的。” “你是什么意思?” 长昼却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复低头看着长夜:“我不知道你们折柳山庄和水风清有什么仇怨,我也不想打听。东西你拿到了,做什么我也不问。风鹤鸣,我如今才发现,其实我错了。” “什么?”风鹤鸣显然不明白长昼到底在说什么,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昼抬头看他,眼里全是促狭而又挑衅的笑意:“我本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可是如今看来,你实在不如我。” 不如你?身家修为气度,何处不如你?风鹤鸣看着长昼,却听长昼笑了起来: “你们永远也赢不了逆天命的,不论你还是你爹,都赢不了阿影和教主的。” 风鹤鸣皱眉,却没有说话。长昼却是慢慢理了一下衣角,金丝绢扇从游龙丝里抽了出来: “来吧,就像说好的那样,若今晚阿影不死,那么,尽你全力,杀了我。” 第六十三章 魔教暗恋指南 魔教之所以叫魔教,自然是有原因的。显然魔教日常不可能是扶老奶奶过桥,更不会是帮邻里街坊挑水打鱼。就算他们想,逆天命也没有邻居,只有一道万仞谷天险,把魔教和俗世给远远隔了开。 万仞谷外,是名为杏溪镇的小镇子。镇上特产杏花糖,十分能讨小孩子喜欢。这一年长昼十岁,却已经俨然是个小大人,拿着大娘带回来的杏花糖,跟在弟弟身后: “小夜,再吃一个么?” “不要!不要!”长夜甩下这么两句,迈开小腿儿跑过了眼前的回廊。长昼紧跟了上去,然而脚步突然一停,眨了眨眼睛。又过了片刻,这才继续追过去。 然而就是慢了这几步,转过回廊,却见长夜本来就白的小脸更白了几分。他这时候站在回廊边,紫色的一双眼睛里写着慌张,面前是个坐在地上的小娃,显然是被长夜给撞的。那孩子小胳膊小腿都是瘦巴巴,唯独一双眼睛极亮,像是秋水也像是寒星,更像是落了满天的星河。若是撞了人当然不至于让长夜这么怂,但如果他撞了的人,背后还站在教主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水风清亲自带回来的孩子,都是不一样的。 长昼立刻上前,好在被撞的那孩子没哭,这时候反而是一脸懵,抬头看看长夜,坐在地上没起来,伸手一指长夜,倒着仰过头看身后的水风清: “这个人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 水风清低头看着他:“他是药罐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那孩子似懂非懂点点头,依然坐在地上没动:“那我也会变成这样子吗?” “不,你和他不一样。”水风清两手抱臂,看着孩子说,“如果你能学会逆命心法,那么他就是给你准备的药罐子。如果你学不会……”他说到这里,略略一停。长昼心里一紧,这孩子看起来瘦得跟柴火棍一样,估计体格好不了。他一直坐在地上,难道是被长夜给撞的受了伤?!那教主会不会…… 他还没担心完,水风清已经皱着眉头问:“你干嘛还不起来?” “啊,”小孩儿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坐着舒服,我忘了。” “……”长昼只觉得教主找回来的野孩子是一个不如一个了,前几只要么怂要么贪,这个,怕不是个傻的吧? 就算是傻的,他也不能放松。于是长昼走了上去,把装着杏花糖的纸盒递向小孩:“你吃糖吗?” 长夜看了看糖盒,看了看长昼,忽然背过身去像是生了气。大概明明一盒子的糖都该是他一个人的,这时候却多了个人要分享,于是有种失宠的感觉。小孩儿明显不傻,看看长夜,又看向长昼: “你们是亲兄弟啊?” 长昼点头,于是小孩儿十分不客气地伸手拿了块糖放进了嘴里:“嗯,好吃,谢谢你!我知道你要替他赔不是,没关系,我不计较!” 没想到小孩儿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长昼略是一怔,看来……这人不傻。 “我叫星河影。”他说,眼里带着笑,“你家教主刚给我取的名。” 星河影?长昼略是愣了片刻,长夜也回过了头,仔仔细细看这个比他矮很多比他瘦很多的小孩儿。水风清也没有计较他说的什么“你家教主”,这时候只抬手放在他肩膀上: “你不用叫他们哥哥,也不用跟他们客气。如果你能活下来,以后他们就是你的手下。如果你活不下来,”水风清看他的眼神很淡,也很冷,“死人就不需要什么礼仪,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搞好关系。” 水风清带回来的孩子,有很多;然而,只有这个,他说得这么直白。长昼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却见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0 星河影这时候一手拽着水风清的胳膊,抬脚就踹了水风清脚腕一下,看起来没用力,却是真的踹到了: “说好了不许吓唬我来着!你万一把我吓傻了你赔命吗!” ……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傻的! 长昼是这样想的,然而长夜和水风清却似乎很是喜欢星河影。或许是因为长昼总把长夜当弟弟照顾,而星河影才六岁,比长夜小,反而给了长夜当哥哥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逆命心法的前三重,都需要长夜帮忙。星河影既然是从入门开始修炼,除了水风清,就只有长夜与他相处时间最长。 直到半年之后,长夜坐在门槛儿上发呆,长昼又端着杏花糖的盒子坐到了他旁边:“小夜,你要吃糖吗?” 长夜理所当然地拿起了一块儿放进嘴里,显得不太高兴:“阿影今天……突破了第二重,他都不到七岁,就已经到第二重了,教主很喜欢他,他以后可能就是少主了。” 长昼点了点头:“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高兴?” “可是……之前都没有人活到第三重境。”长夜伸手抓住了长昼的衣袖角,“我有点怕……阿昼,你说,阿影他也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到了第二重境之后,就突然消失吗?” 长夜从来不会叫长昼哥哥,他觉得两个人既然同胞出来的,那就不该分什么先后。长昼伸手拍了拍长夜的手背,问他: “小夜,如果星河影也消失了,你会难过吗?” “当然会啊!”长夜认真地点头,眼睛里是坦荡的诚实。然而他如此干脆的回答还是让长昼微微错愕,却在瞬间藏起了这样的情绪,仍是笑意和善如同往日:“怎么这么果断?以前那些人消失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不一样的。”长夜看着长昼,眨了眨眼睛,鲜红的睫毛盖过紫色的眼眸,像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妖精:“之前那些人都不好,我巴不得他们消失!但是阿影不一样呀!阿影他还会把教主给他的糖给我吃,阿影还会讲笑话,还会捉蛐蛐……总之!阿影对我好,我也想让阿影好好活下来呀!” 哦? 长昼的眼里,晦暗不明,然而长夜看不懂。他只看着长昼忽然站了起来,把一盒子的杏花糖都塞到了他怀里: “小夜乖,我去找教主,和他商量一下保护星河影的事情。你在这儿慢慢吃糖,吃完我就回来。” 第六十四章 魔教生存指南 下午的阳光实在让人懒洋洋,水风清说他可以不用拼命练功,于是星河影也乐得清闲。回廊临着荷塘,他坐在栏杆上,两脚临着水面,倚着一旁的廊柱,闭眼晒太阳,享受闲池荷香的风光。 大概逆天命的伙食实在不错,半年过去,星河影不仅是长了肉,人也白净了不少,看起来总算是个正常人家的小孩子。长昼慢慢走上回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闭眼假寐。 于是长昼一撩衣摆,坦然迈上了长廊的阶梯,软底的靴子在回廊的木板上仍有嗒嗒的脚步声,星河影却是一动未动,像是睡着了。 长昼虽然只有十岁,然而举手投足像个大人,于是衣衫也不是孩童的短衣,而是鹅黄色的长衫,腰间配着玉坠。头发是束起了高马尾,配着嫩黄色的发带,加上他手里的扇子,已经有了几分年少风流的雏形。 而星河影则是十分随意的一身浅蓝衣裳,短衫长衣,也不配腰封,一根腰带系个扣就完事儿。这时候他靠着廊柱,即使是长昼站到了他背后,也像是浑然不觉。 长昼看着他的背影,确定星河影的肩背都是放松的,只要他伸手一推,这小子一定会掉进水里。水风清说过,星河影是北方人,长在苍蓟关,从小在草堆里打滚儿,连没过头顶的水都没见过…… 他伸出了手,而后,搭在了星河影的肩膀上。 “……嗯?”星河影睁开眼,侧头看他。长昼便微笑起来,把他鬓角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撩回了耳后: “阿影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不怕着凉么?” 星河影抬手揉了揉鼻子,声音带点迷糊含混:“嗯,没事。有事吗长昼?” “没什么。”长昼微微笑了起来,“听小夜说你已经突破了第二重,我想起来有个好玩的地方可以带你去玩儿。” “哦?”星河影回答了一句,翻过栏杆跳到回廊上,“是这样吗?那走吧。” 长昼倒是没有想到星河影如此爽快,只是和爽快人打交道总比与自作聪明的蠢人费口舌好得多。于是长昼也乐得省事,带着星河影左拐右拐,从水风清眼皮底下的回廊,转到了逆天命最西边的偏僻侧院。 太阳已经有些西斜,金灿灿的阳光照得鬼屋都像是宫殿。西侧院十分荒凉,抬眼一望只有满院子的荒草。青砖墙上挂着破败蛛网,原本应该很精致的雕花窗,连窗纱都已经蒙尘,挂着几个破洞。院里正中间有一眼井,方砖砌了不高一个围栏,连汲水的辘轳都被拆了,剩下几根木桩子立在井栏边,好像一只鬼爪托着一口水井。然而方砖砌的井栏也已经崩坏,留了个豁口,像是被打掉了牙的妖魔鬼怪。 长昼先走了进去,然而刚好遇到阳光,略略停了一下脚步,眨眨眼,这才继续走进去,站在了井栏旁拍了拍井沿的青砖:“你大概是没来过这里的……这地方小夜也很少来,这里闹鬼。” 星河影眉头略是一扬,站在门口看着长昼。长昼便微笑起来:“怎么?你不信?”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星河影开口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词儿,抬腿迈进了院子,“他说光习武不读书人会变傻,所以掐着我后脖颈让我念书。倒是有用,我还真记住了几句。有没有鬼我不知道,反正人不是我杀的,闹鬼也找不到我头上。”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水风清。长昼笑眯眯地错开了身子,让出了井栏豁口的位置: “阿影,从这里看下去,能同时看到太阳和月亮,你要来看看么?” 星河影一手扶着辘轳留下的木桩子,脸上还带着笑:“他还教过我两句话,放在这里就很合适了。” “哦?”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夕阳刚好落到了崇山后,一地的金光便陡然变成了昏暗的阴影。长昼站在阴影里,紫色的眼眸仿佛会发光。星河影却是忽然又笑了起来,坦然迈开了步子走向豁口: “不过嘛,我不是什么千金之子,我是个野小子。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小孩儿,所以这话,我不当回事儿,你也别当真。”说罢,星河影一手扶着青砖井栏,向下张望:“哟,这井里还有水呐?我还以为是枯井。” “阿影,”长昼站在他背后,声音依然柔和,带着笑,“你喜欢小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1 夜么?” “哦?你说哪种喜欢?”星河影两手扒着井沿,向下张望,“喜欢和喜欢可不一样。” “想一辈子都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呀。”长昼说着,一手扶着星河影的肩膀,“你往这边挪挪,弯下一点腰……角度不对就看不见的。” 星河影按照他的话挪了几步:“还是没看见什么月亮……一辈子那么长,我可没打算以后都看着长夜。玩伴的感情倒是有,娶媳妇那种喜欢嘛,我可没想过他。” 于是长昼抬起了摁在星河影肩头的手,转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啊,我忘记了,这会儿太阳落山了,看不到的。我们回去吧,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下次再来。” “好。”星河影回答的干脆,直起腰来。长昼还没走出去两步,却突然听到他开口: “长昼。” “嗯?” “如果我刚才说我喜欢长夜,你会直接把我推下去的吧?” 长昼回头,看着星河影的表情不再是没心没肺的笑,反而是一脸平静看着他。于是长昼随手打开了折扇,半遮着脸,独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睛和血红的睫毛: “不。” 他说,而后又补充道: “如果你说你不喜欢长夜,我一样会把你推下去。” 星河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而后十分夸张地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啊。我最讨厌麻烦事,一遇到麻烦,我就觉得饿。” 长昼的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我也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如果回去的太晚,也许教主就不会给你留晚饭了。” 第六十五章 魔教育儿指南 饭菜的香味儿最是勾人,长昼与星河影一前一后踏着一地夕照余晖,慢慢往饭厅走。长昼把玩着手里的金丝绢扇,星河影倒是突然在风里嗅了嗅,而后眼睛一亮,忽然就颠颠跑了几步超过长昼冲到了饭厅门口: “红烧肉是不是?!我闻出来了!” 说着话脚下在门槛儿上磕了一下,星河影脚底下一乱就奔着青砖地扑。倒是没预料中的磕掉门牙,因为有人一抬手接住了他。 水风清揽着星河影的胳膊,拔萝卜一样把他从门槛外拎了起来,放到地上还给他拍了拍衣衫上蹭的土:“饿死鬼托生,没人跟你抢。去吃饭吧。” “好。”星河影快手快脚地坐到了饭桌上,“这不都过了饭点儿了吗?你还等着我呢?” 水风清坐回了主座上,拿起碗筷给星河影夹了一块红烧肉:“吃你的饭,少说废话。” 桌上三碗饭,显然还有长昼的一份。长昼先是彬彬有礼给水风清问了个好,而后才落座,却是坐到了星河影下手的位置。水风清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看到星河影背上蹭了一道脏痕,便抬手又给他掸了掸: “蹭这么脏,去西边侧院玩了?” 星河影嘴里还有满满的米饭,听着就点头,回答得含混不清:“嗯,是啊。一口破井几间瓦房。”说着咽掉了嘴里的米饭,“以后不去了,没什么意思。” 水风清点点头,又看了长昼一眼。长昼十分乖巧地低头吃饭,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星河影是与水风清住在一起的,吃过晚饭已经日暮,月亮还没出来,长昼便在这样晦暗的天色中慢慢回到他与长夜的住处。远远就看到长夜依然坐在门槛上,长昼快走了几步上去: “小夜,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晚饭吃了么?” 长夜跳起来就把空糖盒塞进了长昼怀里:“你又骗我!咳、咳咳咳!” “小夜??怎么了?!” 长夜又咳嗽了几声,而后眼睛里挂着一层水汪汪的委屈,说话的声音带着嘶哑:“嗓子疼……牙疼……” 长昼低头看看地上的空空如也的糖盒,沉默片刻,伸手捏开长夜的下颌看他嘴里那颗蛀牙:“小夜,你真把一盒子的糖全吃完了?!” “是你说让我吃完你就回来的……”长夜说得委屈巴巴,张着嘴回答的也含糊不清。长昼颇有点哭笑不得,放开他的下颌: “回头我去找二娘拿药,这几天就别再吃糖了。晚饭呢?吃过了吗?” “没吃,咳咳咳……我等你呀。” 长昼张了张嘴,长夜便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哑着被糖齁了的嗓子又咳嗽了两声:“是不是在路上的时候眼睛又不舒服了?” 略是沉默犹豫,长昼选择了顺势扯个谎,点了点头:“是啊,回来的时候眼睛有点不舒服,就耽误了一会儿。” 水风清侧身躺在榻上,一手垫着头一手拿着书,看的是坊间闲谈的话本儿。刚刚看完一篇书生被女鬼勾了魂儿的故事,就觉一股小阴风扑面而来。水风清将书卷一放,抬眼,毫不意外看见星河影抱着枕头站在面前。 “怎么?”水风清眼皮一垂,看着他,“又睡不着?” 星河影点了点头:“你给我讲故事呗?” 水风清便放下了书,回身又是拔萝卜一样把星河影抱了起来,放到了榻上:“那就……” “停!我不听老妖怪吃人肉的故事!”星河影一骨碌坐了起来,“还有,我才七岁!大娘说了,七岁小孩不能听书生睡了女鬼的那种故事!” 水风清:“嗯?你怎么知道我要讲这种?好吧……那换个别的讲?” 星河影于是放下枕头,毫不客气分了一半水风清盖在腿上的毯子,一双大眼睛望着水风清。水风清看着他的眼睛,略略想了一会儿,慢慢开口: “那就讲个关于眼睛的故事吧。 “你现在修炼到第二重,可能不太清楚……逆命心法的真气流向是逆流,所以如果是已经修习过其他武功的人再修炼逆命心法,要么是真气乱行不堪重负,要么是阴阳对冲自取灭亡。” 星河影戳戳他肩膀:“哦……那和眼睛有什么关系?” 水风清伸出手,比划成了尖顶:“一般人修炼呢,经脉里流转的内劲是从小到大,聚沙成塔,一点点垒起来。然而逆命心法的内劲,从入门开始最为霸道,以你一个七岁小孩的经脉,绝对受不了那样的内劲。” 星河影认真看着他,终于被勾起了认真的好奇。于是水风清继续道:“长夜就是给你分担那股强横内力的人,他和长昼是同胞兄弟,当年,两个人抽签选,谁做逆命心法的药罐子。” 星河影眨眨眼,问水风清:“长昼是不是使诈了?” “聪明。”水风清的唇角略略一扬,“生死两根竹签,他让长夜先选。两根都是死,长夜不知道,抽到之后他也没看另一根,长昼就把剩下那根扔进了火盆子里。长夜的眼睛和睫毛颜色不一样,就是因为吃了太多药,中毒太深。他血里有毒,修炼的时候,你的内劲传到他的脉里,被毒血化掉强横劲力,再转回来,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2 所以你就会没事。到了第三重以后,功法基础扎实了,就不需要他化解劲力,你自己也能独立修炼。” 星河影略是反应了一会儿:“三个问题。” “说。” “第一个,到了第三重以后就不用长夜帮忙了,那么以后长夜还能解毒变成正常人吗?” “不能。”水风清打了个呵欠,“毒性已经随着逆命心法的内劲走遍了他四肢百骸,和他自身的内力纠缠在一起。解毒只能靠以毒攻毒,相当于把他的一身功夫全都废掉,但他就靠一身内劲护着五脏六腑,一旦这股内劲消失,解药里更为霸道的毒性,会直接把他的内脏腐蚀烂透。如果不解毒,他起码还有二三十年的命。” 星河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他:“你这么了解,是因为陪你练功的那个人,这样死掉了吗?” 水风清低头看他,眼里出奇的平静:“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星河影换了个姿势团在榻上,似乎有点点困了,“第二个问题,长昼没中毒,为什么他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水风清轻轻笑了一声,随手给他掖上被角:“心里有愧疚的人,总是会加倍做好事补偿对方的。长夜因为眼睛睫毛颜色异变,有段时间不愿见人。长昼就偷着去找了二娘,用药水把眼睛染成了紫色的,睫毛是用四娘的胭脂涂的,所以看着不如长夜那么红。” “哦……所以我要是喜欢长夜,就抢了他的弟弟,他就把我推井里去;如果我不喜欢长夜,谁欺负他弟弟他就要谁的命,还是会把我推井里去……啧,有毛病,真是有毛病。”星河影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嫌弃撇撇嘴。水风清笑了一声,于是星河影又看着他: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睡觉。” “说。” “在我前面,是不是还有好几个和我一样的野孩子?” “不一样。”水风清回答他,声音有些低,“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有人骗我说没学过武功,实际上本来就是世家子弟;也有人太贪心,总想着一日千里,不是被长昼宰了就是自己作法自毙。还有人,不喜欢长夜,或者太喜欢长夜,也被长昼解决了。这是我默许的。还有问题吗?小鬼?” 星河影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那,在我之前,有多少个?” 水风清看着他,沉思许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六个……你是最后一个。” 第六十六章 他们在做什么 这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两天。旧雪未化又盖新雪,直到今日才放了晴。阳光照在新雪上,银光映得整座山在这时似乎都更冷了几分,然而暖烘烘的经房里仍是朗朗的读书声。 只是今天,又少了个人。 问归途的查早课是与薛定谔的猫一样不可捉摸的东西,在他出现在经房的门口之前,他到底来不来永远是个不确定的状态。然而还有种东西叫墨菲定理,越是担心的事情越要发生,比如风鹤鸣一直在担心今天师父会来查早课,于是师父真来了。 “鹤鸣啊,”问归途慢悠悠坐到风鹤鸣旁边,“你不觉得今天经房少了俩人吗?” 风鹤鸣承受着不可描述的压力,默默合上手里的内功口诀,随手悄悄拽了一下袖子盖住露头的一点白色药棉:“……师父,三师弟伤寒严重,崎医师说他需要静养。” “啊,”问归途一副了解的模样,“这为师知道,前天你们师兄弟三个躲在为师卧房之外大半夜,估计后来也流汗了吧?嗯,大冬天的,这样的确差不多要冻出个好歹。” 这话一出,周围读书声立刻低了三个度,诸位师弟们竖起了耳朵听墙角,掌门亲传弟子,夜半三更埋伏师父房外,还出了一身汗,甚至有一个“伤寒严重”足足两天没有出现在众位师兄弟面前!岂止耐人寻味简直引人遐思!总不能是大半夜被师父罚绕房跑八圈吧?! 风鹤鸣沉默片刻,问归途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鹤鸣啊,不用这么紧张嘛,你们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师父呢就是有一点点疑惑,阿影伤寒,怎么千山今日也没来啊?” 一众弟子的八卦热血至此沸腾,是啊为什么呢大师兄怎么也没来呢?! 风鹤鸣在所有人的凝视中,默默抬头望天:“因为大师兄他……也伤寒了。” “哦。”问归途仿佛十分理解,“你们师兄弟对于前天在为师房外蹲那么久的事情,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风鹤鸣心说这不是没来得及编吗,负责扯犊子的那个回来就病了,最能扛住压力的那个跑去照顾扯犊子的了,剩下我这挂了一身伤的还得出来接着装没事人…… 问归途一副同情的模样:“没事儿,鹤鸣,为师就随便问问,等小影编好了理由你们再来找为师就行。” 说完状似无意实则有心,抬手一拍风鹤鸣的胳膊,正拍在崎医师仔细给他裹了伤口的地方。风鹤鸣一个激灵,晴天白日岁月静好的长云峰,“嗷”一声吓得树枝上的喜鹊鸟都跌了一跤。 崎医师觉得,凌虚剑门里这群小子不是傻的就是傻的。要不然她没法解释,为什么星河影一个身怀凌虚剑门正统绝学的掌门亲传弟子,居然能因为无法调理真气就给冻成伤寒。而且她更理解不了的是,为什么星河影还没好起来,照顾他的剑千山也跟着一起伤寒了? 此刻坐在药庐里的是剑千山,在崎医师刀子一样的目光下被迫灌了一肚子药汤,头昏脑涨靠在窗户边。崎医师上上下下打量了剑千山一遍,纤长食指叩叩桌面,眼神仿佛刑讯逼供一样让人招架不住:“我让你照顾他,好像没让你替他生病吧?” 奈何剑千山这时候昏昏沉沉,实在注意不到崎医师眼里的复杂情绪,迷迷糊糊回答了一句:“阿影他……差不多好了……在外面。” 说话的时候全是鼻音,听着就知道这人又多难受。崎医师低低叹了口气:“行了,你也别说话了,找地方睡一觉,盖严实一点发发汗……” 她话没说完,却见剑千山已经头一歪靠着墙睡着了。 哦,对了,这孩子一直在照顾星河影,被传染了风寒不说,估计也是累了。崎医师起身要摇醒他,然而大花猫却突然跳到了剑千山脚边,蹭了蹭他的小腿。于是崎医师低头凝视着大花猫,猫儿便抬头给她两声喵呜。 “好吧。”崎医师低声说,转身拿出了一条毯子。 有风过,带着几点雪花飘落下来,沾在青年雪白的衣襟上,而后又被他抬手掸落。 星河影站在长云峰下,千倾竹海之中,倚着雪竹。眼前的雪地上没有任何痕迹,这场雪下了两天,加上狂风,足够掩盖一切—— 也不是一切,比如,拨开积雪,仍能看到血迹凝成的冰。或许等到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3 积雪消融的时候,血水就会变成雪水,然后渗进土地全无踪迹。如果回头,还能看到竹叶上留着飞溅的血花,是凌虚剑诀中的反手剑,一剑穿心留下的血痕。等到来年开春,一场雨洗净翠竹,那时候,才是这里的痕迹全都消失。 “一个人留在世上的痕迹,用时间和手段都能处理。”星河影伸手摘下了一片带血的竹叶,忽然抬手向对面的长夜掷出。一片竹叶带着破空的杀气,长夜的紫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立时出手,两指挟住。目光停留在血迹上,血红的睫毛颤了颤,而后一撩衣摆单膝跪在了星河影面前: “属下无能,被长昼的行动迷惑,未能保护少主周全。属下甘愿领罚。” 星河影摇了摇头,唇边依然是带着一抹笑:“你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啊,长夜……销毁长昼的尸身很容易,清理痕迹也很容易……但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停留过的证明,不是这么简单啊。” 长夜抬头看着星河影,星河影却只是伸手又摘下了一片竹叶在指间把玩:“长夜,我问你啊,如果在逆天命和长昼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当然是逆天命!”长夜立刻站了起来,发觉自己太失态又要俯身,却见星河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 “所以啊,长夜。你这样其实挺好的。”星河影说着,抬手撕开了这片竹叶,目光落在竹叶上,“当初我要来凌虚剑门,你非要跟着……我嫌你烦,就随口说出了当年长昼在生死签上做手脚的事。这是我错,长昼恨我,理所应当。你和长昼,本来……不至于这样的。” 长夜低着头,一时间没有说话,几缕头发挡住了眼睛,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星河影又是沉默了片刻,扔掉了手里的竹叶,站直了身子: “回去吧长夜……你这样真的挺好的。”他又说了一遍,于是长夜真的转身走了,听到他后面的话随着风一起飘来—— “你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雪夜里到底失去了什么,就不会太难过。” 第六十七章 夭寿啦师门家暴啦 剑千山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一缕阳光停留在他的眼睫上。先是觉得有东西压在胸口重逾千斤,鬼压床一样让他醒不过来。而后鼻子一痒,一个喷嚏出去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才看清,原来是崎医师的大花猫压在他怀里。柔软的毛毯不仅暖和,还给花猫提供了一个落爪的地方。似乎感觉到剑千山睡醒了,花猫也长长打了个呵欠,爪子在毛毯上勾了勾,而后落到剑千山腿上抻了个懒腰,满意十分地喵呜一声,跳到了地上。 剑千山搂着毛毯看它,于是它翘起毛茸茸的尾巴,勾着剑千山的小腿在他腿边蹭了蹭。剑千山怔怔看了大花猫片刻,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撸猫只有开始没有结束,大花猫转头蹭他的手腕,于是剑千山索性把猫儿抱进了怀里顺毛。柔顺软滑的手感比起绸缎不遑多让。花猫倒也被他揉得十分舒服,呼噜噜叫了几声。 虽然是冬日,阳光却也暖极,花猫和毛毯加上阳光,简直是提前养老的配置。剑千山完全把重要的事情忘到了脑后,直到星河影握着一枝雪竹走了进来: “师兄……呃,师兄,你在玩猫?” “嗯?”剑千山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下意识伸手去揉。星河影吓得竹枝都掉了,冲上去要抓他惹祸的手: “师兄别!” 晚了一步,伤风到后知后觉的剑千山终于迷迷糊糊想起来自己好像不宜撸猫,然而已经一股痒意直冲天灵,他都来不及缓上片刻,响亮喷嚏脱口而出—— “阿嚏!” 花猫被吓得毛一炸,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星河影也被吓得一缩脖子,下一秒就是听到院子里汲水煮茶的崎医师一声河东狮吼: “死小子是不是又逗我猫了?!抱完猫就打喷嚏止不住,怎么不长记性!” 剑千山找出手帕又要擦鼻子,星河影终于来得及提前抢过手帕替他擦了一把:“师兄!你手上还有猫毛!再擦就没完了!” 明明十分精明强干的大师兄,可惜对猫毛没有免疫力。抱过猫再碰鼻子,打喷嚏让战斗力从满分降到零。平常他想得起来,摸过猫一定会洗手;可惜如今伤寒让人反应迟钝,陷入无穷无尽打喷嚏循环…… 他还在打喷嚏,星河影却是妥妥的好了,虽然嗓子还有点哑,然而头不晕眼不花又是上天下地一个好汉。刚刚盯着剑千山洗了手,伸手就摸了摸剑千山的额头: “嗯……不是那么热了,师兄,回房睡一会儿吧?” 有道理。剑千山揉了揉额角,就算揉过猫打了喷嚏,还是鼻塞透不过气。昏昏沉沉只想睡,星河影叹了口气,像平常剑千山揉他的头一样伸手拍了拍剑千山的头: “师兄啊,你伤风起来怎么比我好的还慢啊?” 剑千山还没回答,却是有人抢话插了一句进来——“他还要照顾你,你又不用照料他。” 星河影一激灵,连剑千山都是一愣。崎医师抬头看了一眼,却是问归途站在了药庐外。门前是通幽雪径,夹道翠竹在微风里坠下几点飘雪,落在问归途雪青色的衣襟上,却在缎料上又滑了下去。 雪青色的中衣配着白色的外衫,他站在雪径上就好像是一棵雪松。然而他背后握着剑,又有一股凛然的剑意。 说话的当然是他,只是他一贯很少到崎医师的药庐来。崎医师略是敛眉,却见问归途略笑了笑,那笑意看起来像是顽童,却多温和:“无事,我不是来找药的。我来找人。” 找人?星河影与剑千山一同看向崎医师,问归途却是伸手指了指星河影:“小影,跟为师来一趟。” 有道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然而星河影他亏心啊,还十分亏心,于是他两手搭在剑千山肩膀上,直接躲到了剑千山背后,露出半张脸,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问归途: “师父?你要干嘛?前天我们躲你门外那个事儿你再给我两天编一下,能不能等我编好了理由再罚我扫山门啊?” 问归途是不吃他这一套的,手中掌门佩剑道心归崖一挽,左手执鞘右手拔出一截儿,对着阳光看剑光,仿佛漫不经心一样: “小影,怕什么,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虽然你师父我是老头子,我也是很疼你的嘛!” 师父!你手里拿着剑说这种话我很没有安全感! 问归途便笑眯眯收剑入鞘:“小影啊,如今你两位师兄都已经剑诀有所小成,既然都是我亲传弟子,为师也不好让你差的太远。既然今日你早课未去,为师就用这会儿功夫给你好好补习一下如何?” “师父,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用那种老狐狸一样的笑法?!你这样我觉得你是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4 想接着修习剑诀的名义打我!” “嗨呀,怕什么。”问归途站在药庐外对他招招手,“为师又不会吃了你,好事,快来!” 剑千山拍了拍星河影的肩膀,大意是不要怂有我在。正要与星河影一同跟着问归途,却听师父大人忽然又补了一句: “千山,你既然是风寒难受,就回去好好休息。” 剑千山闻言略是一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若是传授剑诀,木剑即可;甚至剑门之中也有专供弟子练习剑诀的普通铁剑,为什么师父今日却带出了道心归崖剑? 而且,又为什么似乎要单独“教导”星河影?连他也不许跟着? 剑千山疑惑十分,问归途已经一把抓住了抱着药庐篱笆门不撒手的星河影,还对他摆了摆手: “放心吧千山,为师不会让小影脱层皮的,你且回去放心休息就是。” “你不会让我脱层皮!你会直接累死我!!我知道!!”星河影抗议无效,依然被师父拖走。剑千山只觉得头痛十分,想了想师父又不会吃了阿影,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比较重要。 且说问归途拽着星河影,拽死狗一样穿过了舞剑的论剑坪、讲经的齐之台,在众位弟子迷之凝视里,一路拖着比阿斗还扶不上墙的三徒弟到了僻静十分的悟体渊。这时候寒冬肃杀,悟体渊里茵茵碧草早就枯黄败落被积雪掩埋,连小溪也成了冰缝,问归途一放手,星河影立刻试图上树,然后又被师父扯着拽了回来。不等他抖机灵继续,问归途却是甩手将道心归崖剑交到右手,剑鞘都未出,转头便冷眼看着星河影: “放弃你无谓的反抗吧臭小子,拔剑!为师不出鞘跟你打!” 星河影愣愣看着问归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夭寿了,师门家暴现场! 第六十八章 取舍 问归途的剑并未出鞘,却隔着剑鞘有凛然锐意。星河影用的只是一般铁剑,此时剑未出鞘,只在问归途正面三步开外蓄势待发。 问归途便是略一颔首:“很好,为师说过,你脾性太急,过早拔剑出鞘便会错失良机。小影,你记得很清楚。” 星河影便是略带些笑意,歪了歪头:“徒儿可是谨记师父教诲。” 问归途看着他,却是忽然问:“小影,你是真心喜欢你大师兄吗?” 话题突变,星河影一愣,然而这当口问归途已经拔剑攻来——“为师还告诉过你,临阵对敌,切忌分心啊!” 这一招实在猝不及防,别说什么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拔剑气势,星河影连阻挡问归途这一手攻势都狼狈不堪。他恍惚觉得问归途此时的攻势别有意图,然而问归途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所谓的对策。仓皇之中虽然能够堪堪挡住问归途一剑狂胜一剑的喂招,却毫无还手之力。比剑势来得更凶的,是问归途一句狠胜一句的诘问: “为师可不知道你到底与千山说了什么,但是为师不傻。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是你说得出做得到吗?!” “我……” 星河影正欲还嘴,却猛然窥见问归途眼里闪过一丝血色。他心头一凛,却见问归途手上喂招的剑路陡然凌厉起来,变成了招招夺命的攻势! 星河影从未见过问归途这般锋芒毕露的模样,一贯藏锋敛芒的人,若是陡然绽出锐利一面,只怕多数人是吃不消的。星河影心底一寒,迥异于凌虚剑诀的另一套功法不经思考便展露出来。 杀伐果断,以攻为防,招招带着凛然杀意,却又用潇洒写意的姿态掩盖其中的癫狂。剑气四溅激得满地积雪飞扬炸起,尚未落下便又被问归途的剑势撩上更高。雪雾阻挡,星河影没看清问归途唇角有一丝笑,明晃晃的铁剑反射着雪光终于攻出—— 飞雪狂歌三十剑! 问归途提剑接招,剑鞘对上铁剑,铿然一声,却是铁剑先崩了口。星河影略是惊讶,问归途却逼得他剑势不停。飞雪狂歌三十剑似乎是在克制问归途的剑路,然而星河影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分明是问归途招招内力雄厚,压得他根本透不过气来。好在他身法轻快,脚下变化敏捷,配合剑势竟然也撑住了局面。 然而问归途手腕一翻,猛然间一剑刺来!这正与飞雪狂歌三十剑中最后一招相对,星河影手中铁剑一扬拦住问归途的攻势,而后化守为攻撩剑抬起道心归崖剑…… 却是一声锐利脆响划破了雪谷寂静,半截断剑落在了雪地上。星河影的剑甚至没能在剑鞘上留下丝毫痕迹,问归途手中未出鞘的剑却直指星河影的咽喉。断剑还在星河影手里,他看着问归途的眼睛,被那双眼里的煞气钉在原地。 他的印象里,问归途与剑千山是一样的,温和平淡到几乎没有特点,然而藏锋敛芒也春风化雨,唇角带着微微的笑,举手投足大气雅致。他从未见过剑千山对人动杀心,也同样,从未见过问归途如此锋芒毕露的模样。甚至此时的问归途看起来不再像是一派掌门,只像是,要杀他。 杀气几乎透过剑鞘袭来,星河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师父?” 眼里的煞气终于褪去,问归途垂手收剑,星河影这才察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再说两句俏皮话,却见问归途的眼里仍是两道冷光: “你喜欢千山?他也喜欢你?” 冷而锐利的目光,像是看着陌路人甚至死敌。星河影只觉脊背凉的更甚几分,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却听问归途是一声冷笑,抱着剑看他的眼神里竟然全是嘲弄: “你知不知道,千山选择你,是舍弃了什么?” 星河影忽然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描述。问归途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唇角略勾,那笑竟然有几分像是水风清,带着嘲弄和不屑: “你十三岁入剑门,十四岁我收你做亲传弟子。那日我问你们三人有何志向,你小子怕是已经忘了当时的话了。” 问归途说罢,摇头转身,挽剑走向来路,却忽然听到一直沉默的星河影开了口: “他说……”谷里的风夹着雪片吹乱了星河影的头发,他转头看着问归途的背影,“他说,他的志向就是,追寻剑道巅峰,虽然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哪里,但是他想去找。他说他想达到你的境界,那时候,他就可以保护我们所有人。” 哦,原来他记得的。问归途低低嗤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星河影:“那么你知道么?凌虚剑诀的最高境界,是忘情。”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星河影略在怔忡,问归途已经转身,也不知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忘情而至公,到了忘情境界才能人剑合一。然而若是心中有儿女私情,怎能参悟众生刍狗;若是到了太上忘情,又怎么可能还牵着情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5 丝不放……” 星河影提着断剑站在雪地中,天地又是雪后的寂静,却唯有问归途的话在耳边缭绕不去: “他从来一诺千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再参悟剑道。可他如今选择了你,往后又如何拿起手里的剑?你得偿所愿倒是心满意足,可是他从今往后,如何自处?” 星河影还在深思,却没见到问归途眼里又有血色不可抑止地翻涌上来。他只听到一声闷响,再回头看过去,只有道心归崖剑插在雪地中,却不见了人影。 “咦……?”星河影心说师父去哪了?却听天上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问归途一句喊话—— “你先回去,剑带给千山,为师另有要事!” 什么事情连佩剑都不带……还这么急啊?星河影一头雾水,上前握住了剑柄。这样一拔,没把剑鞘带起来,却把剑给拔了出来。无意中一个意外,却让星河影头一次仔细看清了道心归崖剑的模样,继而是更加错愕。 道心归崖剑,竟然没有剑刃。 第六十九章 张嘴吃药 层层的白雪覆盖了十三峰各处,离长云峰最近是凤转峰,传说曾有凤凰落在山上,转头飞回来处。凤转峰上走兽多而人烟少,一只白兔从雪地上跳过,留下几行脚印。然而还没来得及在雪地里刨食,长耳朵一动立刻被惊得远远逃开—— 三丈开外,两人正在斗剑。说是斗剑并不贴切,因为他们各自的手上只有竹枝。然而竹枝到了他们的手里远比利剑更能夺命,招招带着凌厉剑气,方圆三尺连雪地都被掀了三翻。一招一式有来有往,正是问归途攻势尽显,眼中红光大盛仿佛是落了两眼的血。然而对面的水风清却也是以攻代守锋芒更胜,竹枝过处,内劲挥洒,竟是结出了冰花。在飞霜之中招招带着扎实的劲力,比起星河影徒有招式却内力不济的剑路,唯有水风清招招削金断玉,带着雷霆锐气的出手,才真正能配上这套剑法的名字—— 飞雪狂歌,三十剑。 与星河影过招之时,是问归途的出手决定星河影要用哪一招应对。而与水风清的过招,是因为水风清的余劲与问归途的剑势分庭抗礼。一招一式直至第二十九剑,问归途忽然笑了起来,竹枝刺向水风清咽喉—— 水风清的竹枝由下至上撩剑抵挡,内力激荡,以平山踏海之势,一招抬起问归途出手的竹枝,顺势脚下一变,旋身贴在了问归途背后,竹枝在手中一转,搭在了问归途颈上。 竹枝上冰冷的温度与利剑相差无几,竹枝上带着的杀意却比剑意更甚。那股杀意比霜雪或冰水都更冷,渗入了肌理直冲天灵。 水风清扔掉了竹枝,一手搭在问归途肩上,转头看他的眼睛,直盯着那股血色渐渐消失,唇角一扬,明知故问:“现在清醒了吗?” 问归途转头看着,唇角一扬又笑了起来: “阿清,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水风清却没放手,也没半分轻松的神色,继续盯着问归途的眼睛,“你果然还是……” “你不也一样。”问归途的眼里又有了淡淡的血色,转眼看着他,“我以前说你错了,可是我也没做对。咱们两个,都活该不得好死。” “可闭嘴吧你。”水风清似乎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反而是手一伸推着问归途倚在一丛竹上,“要不得好死也是我,有错我一个人担着,跟你没关系。” 问归途的手搭在了水风清的肩膀上,唇边依然带着笑:“阿清啊,你这么说……我会舍不得早死。” “你最好活得久一点。”水风清进一步,额头相贴,手落在他腰边,“你要是死在我前面,天底下就没人能管住我这只老魔头了。到时候,我说不定会一个忍不住,带着逆天命的人屠了整个正道也不一定。” “你不会的。”问归途索性闭上了眼睛,唇角却带着笑意,“一定不会。” 剑千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西山日落的时候。星河影就坐在桌子边,手边放着道心归崖剑。看到他醒了,笑嘻嘻坐到他床边,伸手贴着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嗯……好多了。”说罢,指指桌上已经被分成了小块的疏风丸,“师兄,你是打算先吃饭呢,还是先吃药呢?” 最初发明大蜜丸的人,很可能是为了给相爱相杀的死仇吃,抱着一种就算给他治病也不能让丫的好好痊愈的心态,意图用药丸子活活噎死他。 这是很久以前星河影发表的反动言论,如今剑千山突然觉得他可能是对的。面对桌上的药丸,剑千山默默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崎医师。 剑千山实在头疼,看到剑却是有些奇怪:“师父呢?” “不知道,让我把剑带给你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星河影说罢,却是盯着剑千山的眼睛,“师兄,我问你个事。” “嗯?说。”剑千山起身坐到桌边,星河影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借着这个小动作掩饰眼里的情绪: “你说,如果到了忘情之境,还会喜欢曾经喜欢的人吗?” 他这话着实绕口,然而这么问出来,剑千山哪怕是个傻子也能想明白问归途找他是说了什么。却也没急着回答,先是从他手里接过了热水,随手拿起一小块药团: “阿影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咳嗽,崎医师让你吃通宣理肺丸,你就是不吃,最后还是师父给你把它搓成了几百个小药丸你才肯吃的。” 的确有这事儿。星河影连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看着药丸子无比嫌弃:“药就是苦的,还非得用蜂蜜裹着,骗小孩是甜的,最后弄得又甜又苦。不嚼噎得慌,嚼了怪恶心,还不如直接吃药。最初造出来这东西的人,八成是恨不得吃药的人被恶心死。” 剑千山便笑了一声:“是啊,甜的和苦的掺在一起,味道就会很怪。” 星河影看着他,剑千山一仰头就着水咽了一团药,亦是被那怪味恶心得直皱眉头,放下杯子,却又笑了起来:“喜欢你,比吃药丸子还难受。谁叫众生皆苦,唯独你是甜的呢?” 头顶有烟花炸开是什么样的感觉?星河影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脸红,但一定是笑起来了,因为剑千山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是他傻笑的样子: “师兄,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 “我是啊。” “老实人可不会说这种话。”星河影倒是听明白了剑千山的意思,伸手磕了磕道心归崖的剑格,“跟师父一样,老实人骗人一骗一个准。师父说剑不出鞘跟我打,结果这剑根本没剑刃!你说他出鞘不出鞘区别在哪啊?” 剑千山似乎并不意外,大概早就知道道心归崖没有剑刃:“师父他不是早就说过?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道心归崖是掌门佩剑,虽为轻剑,也没有剑刃,靠的是掌门自身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6 的内力。上次师父讲这个的时候你又逃了早课,所以不知道,怪谁?” 怪我怪我都怪我。星河影表示自觉反省。 又是入夜,星河影照例悄眯眯从凌虚剑门里跑出来,到了山下千倾竹海等着见水风清。落地刚刚站稳,水风清便闪身到了他面前,吓得他差点又蹿到树上: “怎么回事?!你今儿怎么这么老实从我前面出来了?” 水风清懒得跟他抖机灵,抱臂一个白眼,抬手扔给他一壶酒:“你三爷的老酒,祛风解表。你说你是不是闲的,一个伤寒多大点事儿,还要找药酒。你师兄就那么金贵,伤寒难受几天都不行了?” “对啊,他可金贵了,就不行。”无耻三连,对啊是啊咋滴吧。水风清一个白眼甩到了长云峰顶上,不想看散发恋爱酸臭的情侣狗丑恶嘴脸: “长昼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这几天估计剑门要有事,我会一直在附近。” 星河影听得稀奇,歪头看他:“家里那边你不管么?” “大娘他们都在,长夜也回去了,我有什么可管的。”水风清转身朝他摆摆手,“快回去陪你师兄去吧。” “诶等等!”星河影眼尖,突然发现水风清背后有几道血痕,“你受伤了?” “嗯?没有啊。” “这都流血了。”星河影伸手一摁,水风清“咝”一声抽了口凉气跳开两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去去,回去回去,跟你没关系。” 都是成年人,该懂的还是懂。星河影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我说老爹,你这是上哪儿喝花酒去了?哪家的姑娘啊手劲儿这么大?” 哪家的姑娘?水风清“嘁”了一声,唇角带笑,给星河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用你管?反正他能打的你哭爹叫娘!” 第七十章 师兄弟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与学习委员谈恋爱,注定是被带着学习的结果。 星河影坐在经房里打了个呵欠,而后果然被问归途一眼看见抓了个现行。作为一位好老师,体罚学生这种事他怎么会做呢?问归途十分慈爱地拍了拍星河影的肩膀: “小影啊,太久不来上早课,果然猛地一来是会困的吧?” 星河影含着两眼感动的热泪,点了点头,于是问归途依然带着温柔慈爱好老师的光辉,慢慢走上了前面的讲台,两手托腮一脸无辜看着星河影: “来,小影,起来背一段《齐物论》就不困了,就从物无非彼这段开始吧!” 去他娘的虚假感动。星河影带着一脸微笑凝视问归途,而问归途眨了眨眼:“小影,你用那种仿佛初生婴儿一般无辜的眼神看着为师,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没关系,为师觉得你这么聪明,应该是会背的。” 坐在星河影前面的剑千山咳嗽了一声,问归途看他,于是他立刻起身对问归途一个行礼:“无事,弟子只是风寒初愈,喉咙有些不太舒服。” 风鹤鸣在一边仰头看着剑千山,默默补刀一句:“大师兄,背《南华经》也不会让你觉得喉咙舒服的。” 星河影一脸绝望看着风鹤鸣,二师兄,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你要不要这么断我后路啊?! 问归途低着头,肩膀不住地抖,明显憋着笑。抬头也是一副忍笑模样,摆摆手:“千山你坐,阿影,来,试试嘛,山门台阶还没人扫雪。” 早晚有一天,山门台阶能被我扫穿了。星河影深吸一口气,目光往下一落,突然开口背了起来:“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 问归途先是略一挑眉,而后清了清嗓,低头看着剑千山,用充满同情与惋惜的口吻,沉痛开口: “千山,你平常帮为师整理书信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运笔这么快?” 正在奋笔疾书默写《齐物论》的剑千山:“……” “千山写这么快,小影你都能看清,眼神不错啊。” 看起来好像是背然而其实是在念的星河影:“……” “啧啧啧。”问归途一边摇头一边咋舌,摆了摆手让星河影坐下,“算了算了,既然千山这么帮你,为师就不刁难你了。” “嗯?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 星河影大概是没睡醒,也可能是日常作死。剑千山只想问他活着不好吗?风鹤鸣给他一个复杂的眼神,大概是想表达平常我挖坑试图坑你,这次都不用我挖坑,你自己就往悬崖底下跳? 问归途:“阿影,你就这么想去扫雪吗?” “没有没有,师父您一向善解人意英明神武,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星河影还没睡醒的智商君终于大梦初醒,果断扳回局面,立刻坐下。问归途十分无奈是摇了摇头: “罢了,为师要说正事。” 星河影果断捂住自己的嘴,打断差点脱口而出的“师父你居然有正事真是天上下红雨”剑千山默默反思自己拖阿影来早课是不是有点不对,可能他还是逃课比较好? 问归途已经慢慢说了起来:“近日为师请了一些武林同盟来剑门。说是武林大会也算不上,不过是有些事情要说。算日子,最快今日最迟七天,该来的大概都会来。估计各派掌门都会带上自家的青年才俊,到时候……” “到时候师妹们一定要抓紧机会,留下几个长得俊武功高的,给咱们剑门增光添彩!”星河影一拍桌子举手抢答! “……小影,早课结束之后,去把山门台阶扫了。” “……” 不作就不会死。风鹤鸣默默觉得今天还是不要挤兑星河影了,他能把自己作死的。 星河影乖乖闭嘴,问归途深吸了一口气保持冷静,继续道:“为师这是跟你们说一声,别回头见了生人就咋咋呼呼打起来。” 星河影听着就呵呵一句:“哪有人那么二啊。” 空气突然安静,剑千山深吸一口气,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星河影。 星河影:“?” 问归途:“小影,别等早课结束了,现在就去。” 星河影:“???” 风鹤鸣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剑千山转头给星河影答疑解惑:“你还记得当初在白眉山庄,有人说滕信跟师父有旧仇吗?当年剑门召开武林大会,师父从外地赶回来不知情,以为滕信是魔教派来刺探情报的卧底,把他给揍了一顿。” 众原本不知情的弟子:“……” 问归途:“千山,你就这么想陪着你师弟一起扫雪吗?” 风鹤鸣觉得今天不该来早课是他,莫名其妙就一口狗粮塞进了嘴里。在问归途无声抗议的凝视下,星河影默默起身拍了拍剑千山的肩膀,自觉出门扫雪,寒风凛冽里众师弟只觉得他的身影无比高大——感谢三师兄用绳命给我们换来了八卦。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7 问归途终于松了口气,十分放心继续说:“另外,最近几天可以不用去丹房炼丹了,毕竟……” 风鹤鸣立刻认真接茬:“师父放心,我一定看好三师弟!我明白,万一他再炸了丹房,让武林群雄看笑话实在不好!” 问归途盯着风鹤鸣,风鹤鸣给他一个仿佛十分无辜的眼神,问归途长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指门外:“去吧,为师估计他只扫左半边,右半边给你了。” 好,又少了一个。剑千山沉默片刻,问归途还没说话先看着他:“千山,为师觉得你是个乖孩子……” 剑千山认真点头,问归途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 “还有,最后,”问归途特意停了一下,终于没人说话,“到时候可能有别家门派与你们挑衅,虽然为师一贯跟你们说不争不争,但是如果遇到这种主动挑事的——” 剑千山:“别怂,打到他师父都认不出来,打不过就跑,我替你们打!” 问归途:“……” 空气就是喜欢突然安静,问归途深深凝视剑千山,剑千山慢慢起身:“师父,师兄弟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我也去……” 问归途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指着门外,顺便诠释了一下什么叫偏心到胳膊肘:“没事儿,话糙理不糙。这样吧,你看他俩哪儿没扫干净,补两下。” 第七十一章 相亲大会要不得 听说有种东西叫武林大会,就是一大群江湖人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家长里短。一般能到武林大会规模的,在说书先生嘴里就只有件事,一是选武林盟主,二是要攻打魔教。 星河影依然没正形,坐在丹房外面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碗原是炼丹用的煮芡实,用个瓷勺舀着吧唧吧唧嚼的十分香,顺便跟身边围着的众位师弟们吹牛扯皮: “上次武林大会,是十六年前。东海水云岛被个叫鱼京道人的道士给踢了馆,岛上谁都打不过他,且说那鱼京道人当日放话,三月之后必要屠水云岛满门,岛主怕自己小命不保,故而广邀武林同道一同御敌。” 众位师弟听得稀奇,忙催他说说下文。星河影便又嚼了一勺儿,这才慢悠悠继续: “还有什么下文?等到武林诸位前辈先贤都到了水云岛上,却见水云岛主家十八岁的小闺女跟那二十□□的鱼京道人一同跪地求情。原来这鱼京道人早就和人家姑娘看对了眼,岛上又有规矩,女儿不能许配外人,所以女儿出了这么个损招。这下子前辈都在,岛主还能狠下心打女儿?而且鱼京道人的功夫又有目共睹,岛主一个不答应俩人就要血溅三尺,在场几十个武林前辈说和,这场面,换谁谁不答应?” “所以上次武林大会就是个招亲的事儿?” “对啊,”星河影坦率一个点头,“再上次就是二十五年前,剑门广邀天下群雄……嗯,就是师父把滕信给揍了那次!” 哦呦原来就是那次!众位师兄弟八卦之魂不减,星河影便笑嘻嘻买了个关子:“可说当年剑门召开武林大会,听说是真的危及武林的大事……” 他这话还没说完,霎时间直觉大事不妙,下意识一侧身一伸手,抓了一手软乎乎的拂尘毛。一抬头,剑千山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片刻的沉默之后,星河影自觉牵着拂尘,糊到脸上。 众位师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突然感觉好想打人。 剑千山略是侧过头,抿着嘴笑了一下。转过头来又是正经端庄的大师兄,收回了拂尘,看着众位不务正业的师弟。刚张嘴还没说话,只听得师弟们突然都醍醐灌顶一般想起“哦我还要去炼丹/扫地/修习剑术”,鸟兽散的速度不知比平日修习轻功的时候快了多少。转眼就只剩了星河影捧着一碗芡实坐在原地,愣了半天终于福至心灵,站了起来舀起一勺送到剑千山面前,带着一脸的笑: “师兄,今天丹房新煮的鸡头米,尝尝么?!可好吃啦!” “……所以今天丹房炼丹的材料又被你吃了?” “呃……” “师父要来丹房,你快去丹炉里的龟苓膏藏起来。”剑千山说着接过他手里的碗,“至于这个,我先帮你放回去。” 星河影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的,这时候也一样,笑得反而更是灿烂:“师兄你特意跑一趟来告诉我这个吗?” 剑千山已经先他一步进了丹房,留给他一个背影当然也看不清表情,只是听得到他回答了一句: “不然呢?这几天虽然没下雪,但是看天色阴沉沉的,怕是不久又要变天。大雪天扫台阶,你喜欢那我不拦着。” 星河影便是笑嘻嘻追了进去,也没管丹炉里的龟苓膏,只站在了剑千山身后。等到剑千山把碗放回了架子上,也纳闷星河影站在他背后要作什么妖,一转身差点撞到星河影身上。正想问他做什么,却是唇上软软一热。 还好这时候丹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多一个,怕是星河影要血溅当场。看着星河影脸上得逞一样的笑意,剑千山忽然扬眉,在他还没明白的时候,伸手一摁他的头,自己迎了上去。两个毛头小子也没个正儿八经的经验,总是蜻蜓点水地过去,这一下都没控制好力气,两排牙齿对着一磕差点疼出个好歹。然而重在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探索的过程不能省略。星河影一手撑在后面的架子上稳着身子,剑千山原是拿着拂尘的右手,这时候索性连拂尘带星河影一同搂进了自己怀里。 就算不是荒山野地,却也刚好是四下无人。就算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架不住干柴烈火火上浇油。俗话说得好,秀恩爱一定要在中午,因为早晚会有报应的——不仅有报应,还有师父。 “……千山,这就是你听说为师要来丹房,所以悄眯眯提前过来的原因?” 老人家一句话,差点吓得星河影就地又蹿房梁上去,剑千山更是激灵一下拽掉了星河影几根头发,疼得他差点嗷一嗓子。然而师父的威严比断头发的疼可严重多了,星河影站在剑千山旁边,两个人并排一站低头等骂的模样,简直跟小时候星河影闯了祸剑千山和他一起背锅的样子一模一样。跟着问归途一同来的还有风鹤鸣,这时候捂着眼睛嘀嘀咕咕非礼勿视。 问归途只觉一口老血堵心头,一手扶着柱子表示一下自己被气的弱柳扶风实在肝疼,伸手一指门外:“知道为师要说什么?” “知道,山门台阶。”俩人异口同声回答,并且果断出门。还没等跨出丹房大门口,又被问归途叫住了: “等等。” “嗯?” 问归途慢慢走到丹炉旁边,掀开了盖子:“为师看一眼你炖了多少龟苓膏再决定罚你扫几天。” 星河影:“师兄,我怕是要扫到过年了……” 剑千山:“你左边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8 我右边,很快的。” 问归途听这俩孩子这混账话,转身一瞪。星河影见势不妙,拽着剑千山就是脚下生风直接跑了出去。问归途叹了口气,又揉了揉额头,眉头却是皱的死紧。风鹤鸣见状,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十分普通的白瓷瓶递了上去——正是崎医师一贯装水丸丹药的瓶子。而后是倒了一杯热水送上来,看着问归途吃了一颗药丸,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师父,你不能一直瞒着大师兄。” 问归途却是又微笑了起来,看了风鹤鸣一眼,却笑嘻嘻端出了星河影炖的龟苓膏吃了起来:“无妨,鹤鸣,年纪大了,为师自然心里有数。话说回来,鹤鸣,你心里又有没有数呢?” 风鹤鸣一怔,问归途却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仍然带着笑意:“你们三人都是为师看着长大的,你大师兄看似成熟稳重,却也不能一肩挑了天下;你一贯严肃,切要注意不可执着于境界;至于小影,为师倒是怕他勤劳起来反而走错路。若是等为师哪一日羽化飞升了,你可不许欺负小影啊!” “我……”风鹤鸣愣愣站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问归途的话。 剑千山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略略驻足片刻。星河影带些好奇与关怀看着他,于是他摇了摇头驱散自己一时间缭绕心头的烦闷感觉:“没什么……”也是为了随便找个话题,剑千山忽然问星河影,“对了,阿影,那时候也听你说到一半。当年剑门召开武林大会是为了什么来着?明心长老那时候没告诉我。” 星河影略一摊手:“啊,也没什么……剑门久居正道首座,所以这帮武林人总有不服的,不成文的规矩,每当掌门确定传人的时候,都要广邀天下群雄来剑门会晤一番。” 剑千山闻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师父他正值壮年……” “这就不知道了,”星河影又是笑了起来,“也没准……真是要给诸位师弟妹们招亲?!” 剑千山想起他说的招亲大会,没忍住笑了一声:“那你难道也要找一个?” “不要。”星河影笑嘻嘻回答,看着四下无人,凑上去又在剑千山脸上亲了一口,“我不要,师兄,你也不许要!” 第七十二章 大师兄每天都很忙 如果要凌虚剑门里诸位小师弟们写写关于剑门日常的感悟,那么标题八成是“大师兄每天都很忙”。尤其到了师父要开武林大会的日子里,师父只负责与各大门派的掌门唠嗑喝茶,剩下的全都是大师兄的事情。从安排住所到答疑解惑,前一秒在东院安排孤山派的住所,后一刻就出现在南院婉拒了天星派大弟子打一架的邀请。 在这种剑千山忙得怀疑人生的日子里,风鹤鸣与星河影终于想起了自己也是掌门亲传弟子的事实——不,不用指望这俩人觉悟高到有困难自觉迎上去,星河影依然每天到丹房炖龟苓膏,风鹤鸣依然每天专注于监督三师弟今天又作了什么死。直到俩人被剑千山摁在墙角进行了一番关于武学的深入交流,终于在次日清早出现在主动帮师兄分忧解难的岗位上。风鹤鸣在山门前为来人引路,而星河影则是十分机智地到了山下,美其名曰怕有人在千倾竹海里迷了路。 剑千山:“千倾竹海到山门就一条石板路……” 星河影:“以防万一!万一有人勇于探索在林子里迷路了呢!” 仿佛很有道理……才怪。剑千山虽然很想揪着星河影再进行一次武学交流,可惜多事之秋实在没有闲工夫,干脆放养了这个剑门第一大麻烦。毕竟,手头有比师弟还要麻烦的事情。 东跨院里,剑千山皱着眉头:“所以,你们师弟他从昨晚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站在对面的,是洞庭隐龙帮的二弟子贺青玉。他这时候也是满脸藏不住的忧虑模样:“是。我这小师弟性子喜动,我怕他到了剑门里到处乱闯,昨晚想去叮嘱他几句,却发现他不在房内。原以为他是又跑出去到处乱转了,只等他回来之后再教训一顿。但是直到今日他也没有回来,我问过周围几家门派的人,大家也都没见过他……小师弟他这是第一次随我们出门远行,原是想来见见世面,也收敛一下到处乱闯的性子。家师今天清晨就已经出门去与贵掌门商谈要事,我们还没敢告诉他。” 做徒弟的都有一种自觉,除非人命关天的大事,否则最好不要惊动自家师父。要不然他们着急不说,自己也会被唠叨半天。剑千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倒是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而后建议道:“剑门的主要建筑都在长云峰,其余十二峰,地势复杂,若非本门弟子,很难寻到路径。令师弟是昨晚不见,山路复杂,他不熟悉道路不太可能转到其他十二峰上。我先问问师弟们可有见过令师弟,再加派人手在长云峰仔细寻找……” 正在说话的时候,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倒是气息不乱,只是神色严肃。剑千山见他到此,眉头微微一敛有些不祥预感:“秋师弟?你不是在山下与阿影一起?” 秋清霜看看周围的人,略是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回答:“大师兄,三师兄有所发现,让我回来请你下去看看。” 他这话说得隐晦,显然是顾及外人。剑千山从他的表情里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好,安排了几人处理隐龙帮的事情,便急急忙忙随着师弟下山。 千倾竹海里,来来往往的名门正道多数在石板路走,于是在离开石板路足有三里之远的竹林深处,便是十分安静。星河影听到背后有声音,回头,果然是秋清霜带着剑千山赶到。 “阿影,怎么……”剑千山问话到一半,便知道了星河影急急忙忙叫他来的原因。 一丛翠竹,染着大片血迹。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一个少年站在竹子前,说是站也不太合适,因为他是被钉在上面的。一根细竹从他心口处贯穿而过,直穿透了他背后更粗的那根竹子,直接把这少年钉在了这里。少年胸口的衣衫被划得破烂,依稀可见三道透骨的血痕。竹根处有未消的残雪,这时候混合这大片的血迹结成了冰。这少年身上是水绿色的窄袖衣裳,勾着湖蓝边儿,颈上有条绒绒的白围巾。水绿和湖蓝,这是洞庭隐龙帮弟子常用的衣衫配色。 剑千山看向星河影,不用他说,星河影就知道他的意思,略是低头咳嗽了一声,十分尴尬:“那个,刚才看到了只兔子,本来想抓着玩儿来着,追进来就闻到了血腥味。” “……”剑千山看着星河影,身后秋清霜虽然知道这时候要是笑出来实在很失礼,低头憋笑。剑千山头痛到想继续跟星河影探讨武学,揉了揉额角,选择支开师弟: “秋师弟,烦劳你再回去一趟,通知隐龙帮的贺青玉过来认一下。”他说着,深吸了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69 一口气,“师父那边,问问你二师兄有没有勇气去禀告。实在不敢,那就我去。” 秋清霜很想说我觉得不用问了,除了大师兄,估计谁都怂。然而万一呢,万一二师兄真的不怂呢?! 秋清霜迅速离开案发现场,顺便内心感叹一句,大师兄又要忙起来了…… 眼见着秋清霜没了影,星河影便是抱臂扬眉看着剑千山:“师兄,在这儿看着现场,我自己就行,你可以直接上山去禀告师父。” 他这话说的,带着些戏谑调侃的味道。剑千山看看他,忽然向他招了招手。 星河影这次真没明白剑千山要表达什么,一头雾水走到了他面前。却不防剑千山是一把抓住他手腕,低头往他肩膀上一靠,声音里带着股生无可恋的黏糊: “阿影,你让我歇会儿!” 不能笑不能笑,背后还有个死者,这时候笑起来实在是大不敬。剑千山虽然没抬头,然而从星河影肩膀一抖一抖的,也就猜到了这人肯定是忍着满脸的笑意。 人又不是铁打的,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不至于累垮了,却也总有个想歇口气的时候。星河影十分理解,笑嘻嘻道: “师兄,这儿可只有你我二人……” 剑千山头都没抬,闷闷回了一句:“怎么?” “荒山野地四下无人……” “所以?” 星河影便转而握住了剑千山的手,另一手搭在剑千山背上:“所以就想偷偷跟你牵个小手啊!” 剑千山被他的用词逗得略略一笑,佯装严肃,抬头看他:“我现在累的都快散架了,你跟我说要牵小手?” 星河影便十分得寸进尺上前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对呀,这不就是看你累了所以牵牵小手就行了,别的嘛……师兄,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啧啧啧……”剑千山另一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影,这场合,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么?” 星河影略一扬眉,剑千山却突然在他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自问自答了这个反问句—— “虽然不合适,但我不讨厌。” 第七十三章 故事走向变得奇怪起来 谁能想到,一群恨不得十年不出门派一步的老宅男,本着把自家小孩儿给别人看看的心态出来开个茶话会,居然还能出人命。 千倾竹海里,大概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星河影省略了抓兔子的目的,只说是巧合闻到血腥味才发现尸体。隐龙帮的脸色都不好看,到底是碍着人多,没有哭出来,只是脸上都不好看。 崎医师一贯不愿见外人,然而既然是这当口死了人,她就是不愿意,也只得拎着药箱出来一趟。看到这人胸口三道伤,她的脸色也顿时冷了几分。虽然是毁容的脸,这时候却也能让人看出更甚的几分恐怖。没说话,只是摆摆手叫来星河影: “你,过来帮忙,把他胸口的竹子□□。不要弄断。” 隐龙帮的贺青玉略略上前一步,崎医师只扫了他一眼:“你手都在哆嗦,别跟我说你要帮忙,不添乱就行了。”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问归途倒也不多说什么,只伸手一拍星河影肩膀,示意他快去帮忙。风鹤鸣略略上前一步,然而想了想还是退了回去。除了星河影,大概没人能和崎医师正常交流。 那是不足两指粗的一根细竹,还生着几片竹叶。星河影抽了一下,没拽动,眉头略皱:“好像冻住了。” “冻住了?”崎医师略略皱眉,上前伸手摁了一把伤口。纤长手指没戴手套就这么直接摁上去,在场的大男人都有的细思极恐。她倒是微微颔首,一张狰狞面孔上带着些了然意味: “极寒内功,打透了心脉,而后才有这根竹竿插过去的。” 贺青玉一惊,忙上前一步:“难道说,我师弟不是死于这外伤?” 完了……星河影只恨自己晚一步没捂上他的嘴,果然就听崎医师十分刻薄开了口: “我只说他中了极寒内功的伤,又没说他不是死于外伤。他到底怎么死的,我得把人切开再告诉你。哦,若是不想我把人切开看,那也要把人放下了以后,我看明白了再说。”崎医师说到这里,一双美目带些嘲弄,斜眼一睨贺青玉,“你们最好商量清楚,若是不让我把人剥皮拆骨地看一遍,我可不一定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们若是有怨言,最好忍着。我脾气不好,听不得有人说我坏话。” 星河影只想扶额长叹,活着不好吗,真的。这是我们凌虚剑门里都没人敢惹的崎医师,最喜欢嘲讽一切敢于跟她有交流的人。 这时候江湖前辈都在,崎医师说话这般不客气,却没人出来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晴不定。剑千山站在问归途身旁,看的最清楚。诸家掌门身后,各人的弟子只显得有些不忿,却都没有开口。各家掌门才是真的奇怪,他们不像是因为崎医师说话对死者不敬而不悦,只是相互看着身边的人,彼此用眼神交流什么。有些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却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恶意。 很不好,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不仅是因为这些小动作,更奇怪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从见到这些前辈时就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在这时候似乎达到了某种顶峰,他终于意识到,这些人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都十分奇怪。 星河影也察觉到了氛围怪异,明明是崎医师嘴毒,这些人却不止看崎医师,还要看大师兄?这眼神可不像是欣赏青年才俊,倒像是…… “千山。” 一时间的僵局之后,问归途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也没有刻意遮掩的意思,唇边仍然带着笑,侧过头看着他,慢慢道: “莫要在意,以后你是要站在为师这个位置的。到那个时候,不论是什么,你看到的,都会比现在还要多。” 剑千山一怔,星河影则是下意识看了风鹤鸣一眼,却见他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奇怪,有人在窃窃私语,可是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有什么,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开始失控了。 “喂。” 星河影被吓得一激灵,却是崎医师突然开口,这时候依然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模样,指了指竹竿:“□□,先把人放下。” 星河影这才回过了神,用了一把力气,终于慢慢拽动了竹竿。因为崎医师一句不要弄断,他也十分小心。贺青玉又是上前了两步,在星河影抽出了血淋淋的竹竿之后,及时扶住了自家师弟是遗体,慢慢放平在地。 崎医师看了他两眼,却没说话。正要查看尸体,却听星河影“咦”了一声,十分惊讶的模样。转头看去,却见他拿着带血的竹竿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而后才抬头道: “这竹子是平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0 头的。” 他说着,伸手将竹子递向崎医师。染血的一头,竟然是齐平的切口。血迹已经浸入了切面,这是被人齐平削下来的一段竹节,没有锐利的尖头。 没有尖头的一节竹子,把一个人直接穿透,甚至还穿过了这人背后的竹竿,把人直接钉在了原地。 星河影略是歪头,眉头略扬:“这下倒是缩小了凶手的范围,功夫不济的人,显然没这个本事。” 贺青玉闻言,倒是强压了心里的万般情绪,咬着牙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我家小师弟这次是初到此处,想来也没有和人结怨。有此等功力的高手,到底会是什么理由要杀我师弟?” 崎医师这时候已经初步检查了一番,闻言略是抬眼,慢慢开口:“他至少受了三种武功的袭击。双臂折断,伤处极寒,和心脉一样,是受极寒功法的内伤。这三道伤口是外伤,应该是爪类兵刃,直接伤到了肺。最后是这根竹子,从心口穿过去。” 这话说完,气氛忽然更是凝滞了几分。剑千山看去,众人的目光在天山派、玄刃堂两家上逡巡一圈。 天山派,功法最寒,飘霜掌法凝水成冰的功力众人皆知。 玄刃堂,最擅长打造各色兵器,当家掌门以武功摧玉断金爪,独占奇门兵刃武林榜首。 可是他们又能和隐龙帮一个小小弟子有什么仇?还有最后这根竹竿,又是谁的手笔? 到底有人先按不住了,贺青玉慢了一步,没能拦住自家师弟有人愤愤出言:“极寒功法、爪类兵刃,天山派和玄刃堂难道就不解释什么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玄刃堂弟子先是回了一句,“天底下用爪的那么多,怎么就都是我们玄刃堂了?!你家师弟三脚猫的功夫死在别人手里,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说谁三脚猫功夫?!” “说你们怎么了!”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可他们各自的掌门却是眉头紧锁,显然在考虑什么更严重的事情……怎么回事?星河影看向剑千山,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疑惑。 有什么不对……这次武林大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四章 嘿,他果然没有死 药庐里,药香味冲淡了鼻端缭绕不去的血腥味。问归途坐在崎医师对面,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茶香味和药庐里的药香混合在一起,倒是比闻死人味让人舒坦。 隐龙帮弟子的尸体已经放到了药庐旁边的殓房里,玄刃堂、天山派与隐龙帮三家掌门已经坐在客房里关门商议。突然出了人命,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问归途却像是忙里偷闲一般,反而和崎医师慢慢喝茶。一杯茶没入口,又有人敲了敲门。崎医师转头看去,却是□□、明心二位长老推开了门。 崎医师便是十分不客气地捧起茶杯,没说什么,只默认了这两人进门。她借着茶水的热气暖了暖手,一眼看着问归途:“你们三个是当我这里什么地方?约好了到我这里躲清闲不成?那几个小孩儿怕是又该累的跟死狗一样了吧?” 问归途笑了一声,一手杵着头看着窗外。两位长老坐在他左右两边,明心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院子里阳光透过树枝竹叶,落下一片萧疏光斑映在雪上。问归途看着雪地,慢慢开口:“今天为止,各大派的人都到齐了。” “嗯?”崎医师低头吹了吹杯上热气,也不知这三人到底都聚在她这里做什么。□□长老依然板着一张随时会开口训斥的脸,明心长老却是难得身上没有酒气。问归途看看两位师弟,笑了一声: “我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千山。” 崎医师猛地抬头,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后是慢慢呼出一口气:“决定了?” 问归途又是笑了一声,看着崎医师道:“这孩子跟着我二十多年,人品心性,门内也是有目共睹。他合适。”他说到这里,忽然坐正了身子。因他突然严肃起来,崎医师也下意识放下了茶杯,这也才注意到两位长老自进门都是带着严肃的气氛。她直觉问归途接下来会说一些很严肃的事情—— “百年以来,剑门掌门多是不惑继位。到了我这一代,出了阿清那事,师父受此打击,去得早。千山尚不到而立之年,虽然门内都心知肚明他早晚要接过我的担子,但是如今也实在是太早了些。” “……”崎医师沉默片刻,看着他,于是问归途笑了笑,伸手敲敲桌面,又是一手托腮懒散模样: “今日我请两位师弟到此,门内知道我情况的三位也就都到齐了。崎医师,你也不必瞒着了,我大概还能剩下多久?” 死寂,令人透不过气一样的安静。 □□长老忍不住一手握拳,似乎不想听这个结果。明心长老依然没有开口,只是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 “五年。” 崎医师终于开口,抬眼看着问归途。即使一张狰狞的脸难以让人看出情绪变化,可她的一双眼里却也能让人读到几分悲悯—— “如果你每次失控之前,水风清都能及时出现的话。还有五年。”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压制住了吗?!”□□长老猛地站了起来,而后终于冷静了片刻,坐下,“前段时间千山和小影他们,不是从眠狼穴带回了药引?” 崎医师摇了摇头:“一开始的确压制住了,但是现在,不好说。” “不好说?!” 问归途伸手摁在了□□长老肩头:“好了好了,清罡师弟……我还没急,你着什么急?叶云!你怎么又喝上了?!能不能清醒点听我说完!” 明心长老这时候吨吨吨已经灌了半葫芦的酒,闻言一抻袖子一擦嘴,忽然笑了起来:“没什么,祝贺掌门师兄。苦海无涯,你总算要到岸了。” 这话说得似乎有几分歪理,问归途哈哈大笑了几声,便是颔首:“不用崎医师说,我自己也感觉到了。近日以来发作似乎更加频繁,尤其是服药之后。那人,恐怕是坐不住了。” 崎医师眼中眸光忽然锐利:“你是怀疑……星河影带回来的狼蛛血还没用完,若是重新炼药,也还来得及。” 问归途摆了摆手:“不必了。”说罢,伸手拍拍明心长老的肩膀,“我也累了。” “掌门师兄,你……” 问归途便是又敲了敲桌子,喝了一口桌上微凉了些的茶:“现在棘手的是,这群老不死的恐怕是都要比我命长。什么身后虚名剑门地位我倒不介意……只怕他们要刁难千山。” □□长老眉头略皱,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咽了回去。于是明心长老突然又笑了起来,指着他,几乎笑得是前仰后合:“师兄啊师兄,我可知道你要说什么!当年你就反对掌门师兄收他入门,如今这小子二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1 十多年行的端坐得直,你是想反对也说不出话了吧!” “叶云闭嘴!”□□长老要炸毛,问归途便是眼疾手快抓起桌上一只橘子,皮都没剥直接塞到了明心长老嘴里。一嘴的橘子皮味成功让明心长老闭嘴,于是□□长老只能揉揉作痛的眉心: “我现在说反对有什么用?!我倒是喜欢鹤鸣,可是那孩子若论大器,哪里比得上剑千山?要是怕麻烦,一开始就不该收下这孩子,要么就该让他老老实实当个废人,哪怕是星河影那样也比现在强……” “好了好了。”问归途伸手拦着□□长老的暴脾气,又看一眼崎医师。她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终于明白了山下千倾竹海里那股怪异气氛的来头: “你今天叫我们一起,又说这么多事,难道是,有人知道他身世了?” 问归途略略颔首,一张脸到底是沉了下来:“有人给各大派的掌门传了书……我看过了,恐怕又是他的手笔。” 崎医师握着茶杯的手略是一紧,□□长老便是眉头一敛:“巽离?……他果然没有死?” 明心长老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眉头略扬:“师兄,什么叫‘果然没有死’?我早就说清师兄是被冤枉的,现在你信了?” “那么……”□□长老略是沉默了片刻,看着问归途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味道。问归途又是笑了起来,于是明心长老又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看他:“掌门师兄,我现在是真的觉得,你是不是恨透了师父他老人家,一门心思想玩死剑门啊?” “怎么会。”问归途唇边带着的笑意,于是明心长老愣了愣,又是狠狠灌了一口酒,放下葫芦打了个酒嗝: “掌门师兄,你现在这个笑眯眯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说‘我是啊’一样。” 第七十五章 谈恋爱是很没营养的 冬天的夜色来的大概是格外早,于是总会让人觉得十分寒冷。却也有好处,比如众人也可以早早休息。隐龙帮和玄刃堂终于没打起来,总算能让人歇一口气。虽然是到了止静的时候,剑千山却是只觉满心躁郁,就算躺下,八成也睡不着。 推开窗,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也没有月色可以看。一片夜色下只能看到阑珊竹影,似乎是大片深深浅浅的黑色让人透不过气。剑千山只觉头疼,又要关上窗户,却是突然从窗外伸进来一只手,一把摁在了窗子上: “且慢!” 这时候会从窗户前出现的,除了星河影还能有谁?剑千山抬眼一看,他从房檐倒挂下来,脸上带着笑,一手摁着窗子,头发从后面垂下来像是狐狸精露出了小尾巴:“师兄,且慢关窗,让我先进来啊!” 剑千山颇为无奈是摇了摇头,让出了窗前的地方,于是星河影便一跃从窗子里翻了进来。这才看到,原来他手上还提着酒葫芦。落地便转身关窗,动作一气呵成,衣摆和头发都微微扬起,带着一副做贼心虚之后的机灵劲儿。剑千山便是抱臂笑了起来:“你又偷了二师弟的酒?” “师兄弟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星河影打趣了一句,“我在心里问他能不能给我喝了,他没说不让,那就是答应啦!”说着,拉着剑千山的手坐到桌边,径自拿起两只茶杯倒酒: “这可是前些天折柳山庄送来的新酿好酒。” 他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笑嘻嘻看着剑千山:“师兄,这几天你千万别去找二师兄讨酒喝,我偷了多少酒就往里面兑多少水,二师兄的酒窖里面已经没有不掺水的老窖了。我听说,过两天师父要请诸位掌门吃吃喝喝,老窖都是准备那时候用的……嘿嘿,上了年纪的人就要少喝一点嘛,咱们就当不知道!” 剑千山没忍住笑了一声,星河影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笑得两眼都带着小星星:“笑啦?那就喝酒!” 剑千山便是带着略略的笑意,伸手与他一碰杯:“好,喝酒!” 新酿好酒,一口下肚十分暖身。略是顿了片刻,剑千山扬着唇角,转头看着星河影的眼睛:“阿影,我……” “嘘,别说。” 星河影眨了眨眼,又给他添了一杯酒:“师兄,我就是找你喝酒来的,顺便闲聊。”他说着,又是挂着一脸嬉笑,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包。打开,是一包没炒过的花生米。往桌子上一放,他便伸手拈起一颗扔进嘴里,嚼的美滋滋: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师父带着咱几个下山游历,结果记错了路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天晚上找到个破庙,那顿饭是你抓兔子二师兄摸鱼我打鸟,有鱼有肉啊。结果师父动手,烤出来的东西那叫一个难吃。幸好我没事儿爱带点儿零嘴,当时还有半包花生,凑合凑合总算没让师父毒死。” 剑千山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却不觉得有星河影说的这般夸张,于是只笑了笑:“有这么严重吗?” “没有吗?”星河影又是嚼着花生,笑嘻嘻地看着剑千山,“子曰民以食为天,师兄你倒是说,能有什么事比吃不好睡不好更重要?” 剑千山略是思索了一下星河影这话的意思,又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抬眼看他:“阿影,还好有你在。” “我怎么了?”星河影捧起了满杯的酒,抿了一口,笑道,“我就是跟以往一样来找你喝酒,喝够了就在你这儿借半张床,晚上盖被聊天,有什么的?” 有什么的?没什么。剑千山忽然觉得十分轻松,一手搭在桌子上,食指轻轻敲打桌面。这是和问归途一样的小习惯,星河影略是歪头看着他,便听他低声笑了起来: “阿影,你真是……我说什么好呢?” 星河影在他说下去之前,伸出一指搭在他唇上,带着一贯的戏谑笑意,眼里带着飞扬骄傲的色彩:“师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猜个谜吧,你说,借什么东西不用还?” 剑千山愣了一下,看着他:“啊?……你要借钱吗?” 星河影噗哧笑了一声:“不是啊,就是小孩子抖机灵的玩意。” 抖机灵?剑千山略是侧头,想想星河影一贯那个跳脱思路:“……借光?” 星河影一拍手:“对喽!”说罢又是笑眯眯地,“那你说,偷了什么东西不用还呢?” 按照这个思路,当然就知道答案了。剑千山又是笑了起来,话没出口,只是看着星河影笑,那笑意极是温和,像极了仲春时节枝头初开的一朵木兰花,又或者是破晓时分,染得天地四方都一片绚烂的阳光。 星河影依然是带着笑,右肘撑着下颌,仍然是带着那样的笑意:“有的话,不说出来,比说出来好。” 于是剑千山只看着他,眼里唇边都是笑,一言不发。星河影便是左手一伸捉住他的手,得寸进尺十指相扣,仍是一脸的笑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2 嘻嘻:“师兄啊,过了止静是时候,你既不打坐又不休息,实在有碍修行啊。” 剑千山便是喝完了杯中酒,又添半杯,侧头看他:“是呀,那你说是谁拽着我,说一大堆有的没的,影响我清修?” 话这么说,手却没松开。星河影便是又笑了起来,眨眨那双亮亮的眼睛。没说话,却忽然一口气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剑千山又没有夜眼,乍是眼前一黑,却是觉得身边一暖。显然是星河影靠了过来。不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却觉得手上一松,星河影松开了左手,而后却是起身站到了剑千山背后,伸手抱住了他。下颌架在他肩头,呼吸近在耳边,胸膛贴着脊背。 “师兄,前两天二师兄把我堵在墙角啦。”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些轻快,能听出来他满心的欢喜,“你猜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剑千山便索性摸着黑又喝了一口酒,等到清液流过喉管,他才低声笑道: “我又没有顺风耳,怎么会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前段时间,咱们到隐仙镇替官府查案子那会儿,长夜不是拉着我回避你们俩说话去了?”星河影说着略略侧头,呼吸转在剑千山颈侧,痒痒的。他却是带着些微笑意,继续说: “他告诉我啊,他那时候问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么?你说不是啊,我和他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师弟。” 剑千山终于想起了那天风鹤鸣开口问他的尖锐问题,略是一愣,就听星河影带着闷闷的笑意: “他说啊,他那时候故意问你,既然同为师弟,为什么每次我犯事你都帮我担着;为什么你叫我阿影,就只叫他二师弟。” 剑千山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时候他分明是笑着的,而且目光很是温柔。他只是笑着问星河影:“那他有没有说,我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那个怀抱更暖了几分,星河影忽然抱得更紧了几分—— “师兄,你真狡猾。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怎么就非得让我先开口呢?” 剑千山只慢慢笑着,伸手又握住了星河影的手,开口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悠闲:“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那时候,风鹤鸣问他,既然同为师弟,为何师兄却总是偏袒星河影? 因为…… “因为在我而言,你永远是我的二师弟,而三师弟,还是阿影。” 第七十六章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剑千山正是在半梦半醒间迷糊,却突然听到星河影十分惊喜一声轻呼。睁眼看去,他正趴在窗前,一手略是推开了窗子,正看着窗外。略有些潮湿的凉气吹进房里,散掉了闷了一夜的浊气。剑千山坐起身来揉了揉鼻尖,一句话还未问出口,星河影便忽然回头,唇上带着笑,一双眼像是盛满了小星星: “嗯,外面下雪了。” 他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剑千山却是笑了起来:“你就知道我要问你这个?” 星河影便随手关上了窗子,屋里又是暖烘烘的。而后是小跑两步钻回尚有余温的被窝,凉丝丝的一双手往剑千山的胸口伸去。剑千山抬手一拍掸开他作妖的爪子,于是他一手撑在枕头上,又是笑嘻嘻地开口: “因为我和师兄你心有灵犀,不用你开口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剑千山左右看看,星河影便立刻蹿下了床,顺手捡起掉在床下的拂尘放到桌上:“师兄你别找了,你拂尘昨晚上让我扑腾掉了!” 嗯,还真是心有灵犀。剑千山笑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了他一句:“雪下得大么?” “不大,不过好像下了一会儿了。”星河影已经收拾齐整,不知道比他早起了多久,“看样子这场雪又得三四天才停了。” 的确不是很大的雪。细密的雪花慢慢飘落,朦朦胧胧的不像下雪,更像是起了一场大雾。树梢上不知是雪花还是冰晶,抱成团挂在树上,像是积雪也像是雾凇。风也不大,细密的雪花飘下来,到处都变得十分安静。星河影站在院子,忽然觉得十分惬意。绒绒的雪花落在头上,连发稍都像是因此斑白,他便是想起来坊间小姑娘们的一句情话: “师兄,你我一起站在雪里,也算是共白首啦!” 说罢笑嘻嘻地回头看去,却见剑千山手上还撑着一把伞,刚出门,浑身上下一片雪花都没沾,见他回头看过来,是一脸迷茫: “嗯?阿影你说什么?” “……没事。师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伞了?” “看到伞在门边就顺便用了。” “……”星河影沉默片刻,默默钻到伞下站在剑千山旁边,“哦,那我也一起好了。” 剑千山虽然没明白星河影这是在想什么,却也不打算追问,只是把伞向他那边略略倾斜了一些。这般安静的气氛着实适合慢悠悠散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走出了一段距离,剑千山忽然转头去看星河影。 星河影则是侧头看着外面的雪,还在伸手去接着雪花千山眯起眼睛看看他,他假装没看到,于是剑千山把他头上的伞移开一点点,他终于一脸无辜回过了头: “怎么啦师兄?” 剑千山把拂尘挂回腰间,眼睛一斜看着星河影拽着他衣袖的手。两指夹着他他执伞那手的衣袖,还在时不时拽着他衣袖晃来晃去刷存在感。见着剑千山盯着,他反而是笑了起来,不仅没松手,还直接把他的衣袖握在了手里。 这可真是得寸进尺了。剑千山眉头一扬:“阿影,你想干嘛?” 星河影便是笑嘻嘻凑得更近:“师兄,按照百源先生《皇极经世书》的说法,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是一元,周而复始始而复周。也就是说,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前,我曾经和你一起这样子走在雪里,我曾经这样牵着你的袖子;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像这样一起走在雪里,我还会这样牵着你的袖子,是不是很好玩?” 他说完,剑千山却停了步,只看着他。于是星河影十分疑惑一侧头:“怎么了师兄?” 于是剑千山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一副看傻儿子的表情:“百源先生这个话,说的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地说世上所有事都会重演。” 星河影歪头眨眨眼,看着他。剑千山正要开口,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想通了什么。 如果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前,他们已经这样相遇过;如果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他们还可以在这样安谧柔软的雪天,打着一把伞,他还可以这样看着他的眼睛。他还会像此时一样,看到那双眼睛里,除了满天濛濛的雪,就只有他的身影。他还会看到,在那双总有星河璀璨的眼睛中,只有他能盖过一川星河…… 剑千山忽然笑了起来,在星河影不明就里一脸懵逼的当口,一探头又在他鼻尖上轻轻咬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3 了一口: “没事,当我没说。” 星河影又是一脸的懵,这次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为什么,突然就被人“啪”的打了一下后脑勺。捂着头嗷一声,就听剑千山也是“哎哟”一句。 ——“大雪天挡着路,还在为师面前卿卿我我,你们两个小子皮紧了是不是?” 问归途手上是道心归崖剑,原来是用剑柄敲了两个徒弟一人一下。倒是没用力,除了有一点点疼。问归途没有撑伞,却也没有一片雪花落到他身上,这个男人大概是不需要伞,也能不被雨雪沾衣。 剑千山脸皮薄,这时候略是低头等着师父批评。星河影的脸皮能比得上城墙拐角,这时候一吐舌头一歪头:“师父你就是嫉妒!” 问归途:“千山你的拂尘为什么不拿起来?糊他!快点!” 剑千山:“……师父,别闹。” 这叫什么?这叫娶了媳妇忘了爹!问归途伸手指着剑千山一副被不孝子气到哭的表情,星河影看着他这个浮夸演技,只觉得是逆天命大门没关好,把他家的老戏精放出来附身了。 奈何剑千山真的就吃这一套,一手把伞塞给星河影,一手默默拿下了拂尘。星河影一脸惊呆,拽起剑千山的手又把伞塞回去,然后默默走出去把问归途拽到剑千山的伞下,一脸浮夸演技的狗腿: “师父您老辛苦了,您冷吗热吗渴吗饿吗?” 问归途觉得自己需要扪心自问一下,到底是收了一群怎么样的奇怪徒弟。带着无奈纵容的模样,带着笑摇了摇头。星河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被拂尘糊了一脸。 问归途把拂尘塞回剑千山手里,飘飘然先走几步,道心归崖剑拿在身后,另一手随意招了一招,仿佛逗小孩儿也好像是逗小狗:“千山小影,快跟上,为师今日有要事宣布,鹤鸣已经到正殿等你们了。” 问归途的身上依然没留下任何一片落雪,他整个人都融合在这样的雪中。星河影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以前刚进剑门的时候,问归途在前面招呼他们几个少年一起走的样子。然而一时间又觉得有几分违和,因为那个人走的太快,他忽然害怕自己会跟不上。 第七十七章 传道不传术 虽然凌虚剑门一直号称悟道修行,然而其实并不供奉三清四御。偌大一间大殿里,神台上空无一物,进去正门,抬眼就只能见到一个“道”字。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虽有路途万种,终归一字曰道。供奉一“道”,便是供养天地之间殊途同归的三千正气。 正殿里,风鹤鸣已经等在殿内。这时候见了几人进来,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同在大殿里的还有诸位正道掌门,落座两边看着他们。大殿正前方,神台前三张椅子,中间空着,□□、明心二位长老已经坐在两边。剑千山与星河影跟在问归途身后,慢慢走进大殿。星河影忽然感觉有些别扭,然而没等他细想,就听问归途忽然笑了一声: “小影,不要东张西望。” 星河影张了张嘴,而后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在问归途对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感觉大殿里的违和感少了许多。于是他猛然意识到,原来是那些落在他和剑千山身上,令人嫌恶的眼神,因为问归途这句话,终于收敛了起来。 嘁……江湖正道啊。星河影觉得水风清说的还真对,果然还是一群老不死的。虽然什么都没干,反正就是让他觉得讨厌。 而且,这里明明是凌虚剑门,这群人,到底为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 违和的感觉依然在,星河影却来不及深思来由。他与剑千山站到了风鹤鸣旁边,问归途则是在大殿神台上的“道”字前站定,转身,眼里带着笑,看着大殿里的其他人。身后是一把交椅,他却不着急坐下,而是用含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如果有胆子,那就——放、马、过、来! 三个亲传弟子站在一旁,□□、明心二位长老分坐两边。凌虚剑门虽然人多,主事的其实也只有掌门和两位长老而已。问归途依然带着莫测的笑意,星河影却觉得莫名紧张。虽然两位长老平常看起来一个顽固不化一个酗酒终日……可是今天明心长老没带酒葫芦,□□长老却带了剑。 ——凌虚剑门,上次召请江湖同道,是因为水风清的事情,以及掌门确定传位人选。 星河影终于想通了问归途要做什么,却想不明白。剑千山年不及而立,师父为什么要这么早…… 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出原因,问归途已经一撩衣摆坐了下去,却是坐没坐相,唇角一扬带着一股仿佛是水风清附身一般的痞气,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一撑侧脸,另一手搭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打扶手,带着十足的不正经也带着十足的气势: “诸位都不是初涉武林的黄毛小子,我也不跟诸位废话。在下凌虚剑门第四十七代掌门问归途,虽然不算武林里顶天立地的人物,好歹也算是诸位都知道我叫什么名的。自凌虚剑门得了正道首座这个虚名之后,历代掌门确立传人,都要请各位过来上眼瞧瞧。如今到了在下,虽然不懂这规矩到底有个什么意思,好歹也是要尊敬一下的。” 大殿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动静,估计都是吓着了。前两天还好好说话的掌门,怎么看怎么君子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突然就流氓上身满嘴没正经了?! 风鹤鸣也是愣了一下,转头看同样一脸懵逼的剑千山和星河影,眼里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们俩在来的路上把师父打晕掉包了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是我那位温和好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师父啊? 星河影: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这么干。 倒是□□长老和明心长老全无意外神色,反而是唇角略扬,似乎对这个情况十分满意。小辈们不懂他们在高兴什么,外门弟子更是满头雾水只觉得不知所云。 问归途只是摘下了手里的道心归崖剑,唇上依然挂着那般浅笑,忽然坐正身子,向剑千山招了招手:“千山,来。” 剑千山带着一脸的懵然,上前几步到他面前,于是问归途便抬手将道心归崖剑扔给了他—— “剑门之中,除掌门以道心归崖自证身份之外,其余诸人皆通用一般铁剑。世上吹毛断发宝剑甚多,剑门更是不缺铸造精英,却依然不为每个弟子各自准备剑器。千山,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剑千山抬手接剑,问归途没有用力,入手只有道心归崖剑本身的重量。于是答案脱口而出: “剑门所学,乃是剑道,而非剑术。传道不传术,授业非授器。剑器本身虽有优劣,然剑手用剑,不以器物取胜。故而,门下弟子不需削铁如泥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4 之宝器,只需要能稳重踏实发挥自身功力的铁剑。” 传道不传术,授业非授器。 星河影眨着眼看着剑千山,唇边不经意又是起了微笑的。这个人总是带着光彩的,不论何时何地。他的光不是日光月光更不是星光,而是美玉的光。不耀眼,却可以在入手的一瞬间让人明白何谓温润如水,更能在偶然一个回眸的时候捕捉到那种温润内敛的光泽,令人因为这样的光华而倾心沉醉。 在场众人只余寂静,于是问归途眼睛又像是随意一扫一般从他们诸人脸上划过,带着笑意。而后转回剑千山身上,仍是温和如故: “千山,前些日子小影在山下遇袭,你一人独敌雪狼堡杀手苍狼,佩剑也因此断了,可有此事?” 剑千山之前并未和问归途说过佩剑折断的原因,星河影应该也没有提过……那么难道是二师弟告诉了师父?剑千山心下闪过这疑惑,却没有开口,只是颔首。虽然铁剑在之前受过长夜游龙丝一击才是原因,但是断于苍狼手下也是事实。 奇怪的是,在他颔首的同时,背后正道诸人竟然像是十分意外的模样。星河影正对着这些人,于是看得更为清楚。他们脸上的神情分明是错愕,像是在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们到底惊讶什么?星河影满心疑惑,却见问归途此时唇边笑意依然,慢慢开口—— “说得好,千山。既然你铁剑已断,那么,以后就替为师拿好道心归崖剑吧。” 第七十八章 家事何须他人置喙 问归途的意思,无疑是传位。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会发生,然而所有人都没想过它会在这一天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发生。剑千山还在微微的怔愣中,问归途便是笑了起来:“怎么?千山,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师父,”剑千山终于醒神,略是上前一步,敛着眉头拱手,“弟子年纪尚浅,恐难当此大任!” “无妨。”问归途唇边仍是带着笑意,看着剑千山的眼神很深,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师只是年纪大了,又不是明天就没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笑意极为轻快,只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星河影坐在树枝子上喝着酒逗弄小猫一样轻松。剑千山却忽然觉得有一丝不祥掠过心头,还没等他细细捕捉那丝情绪,却听背后有人猛地出声: “问掌门!你这样做,恐怕有损中原武林正道的声誉!” 说这话的是栖霞山掌门,断日剑客成云烟。成云烟六十多岁一个老头,白胡子一把看似仙风道骨,实则是个暴躁易怒的人物。他说着就要拍案而起,然而大殿里这时候摆的是两排椅子,根本没桌子更是没人奉茶,他手一挥拍了个空。虽然尴尬,然而在场众人默契装了个眼瞎。成云烟正要说话,却听一直沉默的星河影突然开口,笑嘻嘻道了歉: “哎哟,真是疏忽了。我们剑门说事情一向说完就走,估摸着没多大会儿也就忘了弄张桌子备个茶。没想到您老还要弄个拍案而起的景儿,要不然您拍椅子扶手替一下?” 本来就尴尬的事情,他非得提到明面上说,加上这个嬉皮笑脸的语气,就更尴尬了。成云烟着实有气,然而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摁着椅子扶手就要起身,却听星河影又是凉丝丝开口一句补刀: “那凳子跟您老一样,有点上岁数,您可轻点摁,小心闪了腰。” 本来豪气干云的老头被他这么一吐槽,手上失了准头,在扶手上一滑,整个人没站稳又跌回了椅子。问归途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噗嗤一声闷笑,引得旁边本来不想笑的明心长老忍不住,一手捂着眼睛仿佛不忍直视,半靠着椅背哈哈笑了个没完。 他们凌虚剑门真是团结统一,一致对外地欺负人啊!在场众位掌门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好歹是忍着没一起乐。成云烟这一回气的一脸通红,索性自恃身份也不站起来,直接瞪着星河影就是杀鸡儆猴: “你这小子还有没有规矩了?!我与你师父说话,哪有你一个弟子插嘴的份!” 星河影眉头一扬,正要开口,却是风鹤鸣拽了一把衣袖角让他慢了一句,就听问归途气定神闲地开口: “我们剑门可没有栖霞山那么多规矩,向来是谁有理谁说话。成掌门可能不太清楚,不过也无妨。子曰弟子服其劳,小影既然向着他师兄,那么有什么话替我说了就是。” 他们剑门欺负人这么过分的吗?掌门帮忙欺负的? 问归途这是摆明了让星河影尽情打嘴炮,若是论斗嘴,那老一辈儿的怕是还真犟不过一群小年轻。成云烟只是脾气差,但他人不傻。这时候虽然被气得想揍一顿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徒弟,却知道何为正事。沉下一口气,不再跟星河影逞口舌之利,转而是一双眼盯着问归途,甚至全然无视了剑千山: “问掌门,你这个徒弟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该比我们更清楚吗?” 星河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全靠一贯没皮没脸练出来的一身精神素质才保持脸上不动声色。然而仔细一看,成云烟说完这句话根本没看他,而是紧紧盯着剑千山。 ……啊? 星河影是真的一脸懵逼,剑千山也是十分迷茫。反思片刻,自己的确没得罪过此人。 应该说,中原武林里,应该是没有他得罪过的哪位掌门人…… 剑千山想问他何出此言,然而问归途却是突兀又笑了一声,这一声笑,说是冷笑却更多嘲弄,说是嘲笑却冷得让人牙花子都发凉。 一声笑之后,周围似乎都静了下来。成云烟沉默地看着他,剑千山忽然有种十分不安的感觉。风鹤鸣只是略略敛眉,星河影看看他,突然意识到这次武林大会,折柳山庄的庄主风过柳并没有出席。而死了弟子的隐龙帮,这时候也坐在大殿里。贺青玉不在,只有隐龙帮的掌门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着剑千山。 眼神里,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缭绕不去的恶意。 到底为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问归途却是眼里含笑,是那种温和明朗的笑。他看着剑千山,眼里都是柔软,像是春风拂过潋青峰上翠玉湖: “千山,当年你加冠成人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若你生身父母都还在世,却都是罪行累累、甚至罪无可赦之人,你该如何面对他们?” 这个问题,他早就问过。 他也早就回答过,如今只不过是再回答一次—— “生我者父母,身体发肤,无不承其恩泽。虽未得养育之情,但也有造化之恩。若他们需我赡养,我便责无旁贷。至于恩仇血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他们做过什么、亏欠了什么,我还。” 星河影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猛然一把拽着风鹤鸣的衣袖转头看着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5 他。风鹤鸣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回头,看着星河影,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星河影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果然听到了成云烟再次带着盛怒的声音炸了开: “你还?!二十五年前水风清里通外国、联合女真雪狼堡害得苍蓟关一夜失守,这笔债你还得起吗?!” 什么?! “二十三年前水风清率逆天命魔教,几乎覆灭了整个正道武林,这笔债你还得起吗?!” “你爹是魔教的教主,你娘是雪狼堡的探子,你一个正道叛徒和异族细作的私生子,你有什么脸站在整个正道武林面前?!你有什么资格接过凌虚剑门的掌门传承!!” 剑千山惊骇之中转身看他,脚下忽然不稳。然而一只手却在后面扶住了他的肩膀,是问归途站在他身后,慢慢抬眼看着成云烟,那双眼里的湖水大抵已经结了冰,望去只是肃杀冷意: “问得好,只是在下也有一句话问成掌门——他是我问归途的亲传弟子,他如今接过我问归途的掌门传承,说到底是我剑门家事……与你们又有何干?!” 第七十九章 师父不让我欺负傻子 问归途的脸上带着冷笑,突然锐利起来,便像是一把剑猛地绽出剑气,杀意与压迫逼得人节节败退—— “江湖上除了剑门,哪家门派选个掌门还得请别人来掌眼的?以往请你们来不过是客气一番,倒是一群人越发厚了脸皮,连我传位给谁都要置喙。莫不是日后少林寺选个住持方丈,还得请几个阿猫阿狗过去公证一番?!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在我剑门撒野?” “问归途!”成云烟愤然起身,一掌下去拍得座椅扶手顿时碎成了木头渣子,抬手指着问归途便是须发皆张,“你说谁是阿猫阿狗!?你凌虚剑门中人离经叛道,水风清那个叛徒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他的野种如今站在这里,你明知这杂种的身份,不交给正道公断,还要让他接手凌虚剑门?问归途!你根本就是正道败类!” 话音落,却是一道厉风陡然袭来。剑千山背后一寒只见问归途突然掠过他面前,道心归崖剑呛琅一声出鞘,而后是一道白影闪过眼前。再看清时问归途背对武林群雄又是站会神台之前,大袖一翻又是一声脆响,道心归崖入鞘。 血腥味在大殿弥漫开来,而后是成云烟踉跄一步跌回座椅。并没有血溅三尺,只是他颈间多了一丝极细的血痕,再深上半分,就能要命。 而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一人看清问归途是如何出手的。 一股冷意在大殿弥漫开,而后问归途慢慢转身,剑千山似乎看到他眼里红光一闪而过,却只是短短一瞬。 而后,是他只在幼年时见过的,问归途严肃刻薄的模样: “我若是正道败类,在尔等走上长云峰的时候,就已经要了你们的狗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不屑,唇角是抹冷笑。 “问归途!!” “还有。”问归途忽然打断了成云烟的怒喝,眼里带着冷也带着杀意,“水风清虽已为魔教教主,这笔账却不能就这么烂了。当年之事错综复杂,我虽奉师命追杀,却只是为了清算他同门内斗的罪责。至于你们口口声声他通敌叛国,我倒是要问你们,可有证据确凿?! “不过是看到他与雪狼堡女子衣衫不整同处一室,即使捉奸在床,又如何确定他并非受人陷害?!苍蓟关布防图本该在帅帐之内,又如何能经过他手流落出去?! “他屠杀正道豪杰,这笔血债我认,然而当年又是谁将他逼得走投无路?!”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星河影突然想起水风清在提到问归途的时候,眼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他不知道那种感情到底叫眷恋还是绝望。还有在眠狼穴的时候,他随口追问水风清到底和问归途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水风清眼里,那种绝望或者眷恋的情绪变得更浓,让星河影在一瞬间后悔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而他说…… “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 水风清是这样说的,简单几句叙说,却是带着嘲讽的语气。他说当年是他“通敌叛国,受女真雪狼堡间谍引诱,出卖本门秘籍。又因为被同门二师兄撞破,杀人灭口,成了武林公敌。” 可是他说的是出卖本门秘籍……不是苍蓟关…… 苍蓟关…… 凌虚剑门在关内,逆天命所在的万仞谷更要往南。苍蓟关当初战乱连着饥荒,鸟都不往那边飞,水风清,为什么会刚好到哪里,刚好收养了他? 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亏欠,所以,要回去看看? 没人注意到星河影脸色变得煞白,因为问归途忽然又是笑了起来,唇边带着寒意也带着狂妄: “正道血债我认,虽然俗话说父债子偿,但是毕竟还有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那个不成器的爹一天都没带过他,要是想让他替水风清那个王八羔子还债,倒不如趁着今日人都到齐了,都找我来!” 雾草。星河影回过神来就听见那句“王八羔子”,看着问归途只觉得嘴都合不上了。骂的真好,不过这还是我那个天天招猫逗狗不务正业的师父吗? 风鹤鸣却是略一皱眉,看着成云烟那一脸的煞白,脸上露出极是担忧的模样。星河影倒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问归途的确有足够的资格与能力来斥责这些人,然而这样便是几乎与整个中原正道结下梁子。他以后可以不管不顾,剑千山呢?等到问归途百年之后,他接手凌虚剑门,这些人难道不会给他难堪? 显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问归途忽然笑了一声,转眼看着剑千山:“千山,日后的路,都是要你自己走的。” 剑千山在初时的惊愕之后,却是迅速恢复过来,此时听见问归途一句话,便也笑了起来: “师尊替弟子斩断了那些陈腐的规矩,弟子感谢还来不及。若是日后如何走路都要师尊来教,弟子倒也没有脸面接过师尊的剑。” 虽然是几乎挑衅了整个中原正道,然而却也把所有化了脓的腐臭都翻到了太阳底下。这些人已经认定了剑千山是魔教孽种,那么他谦和忍让也只能让这群人更是得寸进尺。 便索性把所有东西都打个天翻地覆,后面的路,就算是跌跌撞撞,却也能好好走下去。 成云烟的手都在哆嗦,星河影突然就觉得是十分同情,老头别再给气出个好歹。一屋子人就他一个先跳出来,十足十的出头椽子。剑门毕竟担着个正道首座的名声,问归途虽无武林盟主的虚名,却怎么也算得上是正道元首。成云烟虽然年纪比他高,然而若是论资排辈,他又何如问归途声名远播? 怕也是个被正道诸人当枪使的傻子。星河影看着成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6 云烟是满心同情,却见成云烟是咬着牙又复起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问掌门,你要想好,莫养出一只白眼狼,等到日后他再反咬你一口!” 问归途眉头一皱,却是听见星河影突然笑嘻嘻又是一句: “师父,莫要动怒,成掌门果然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看不清我家师兄玉树临风少年英才;也有点耳背,怕是来剑门的许多日子,都没听见有口皆碑地夸奖我家师兄。” ……什么就你家师兄?剑千山和风鹤鸣果然是跟他相处久了,抓住的重点与众不同。倒是成云烟拂袖带着不屑: “世事无绝对,你今日看他貌似纯良,却不知他早晚会是狼子野心!” 这话说得着实过分,星河影却是眨了眨眼,笑眯眯开口:“您觉得,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吗?” 完了…… 明心长老虎躯一震,一手扶额。风鹤鸣与剑千山各自是暗戳戳为成云烟在心里点了根蜡烛,希望老头今天别被星河影活活憋死。□□长老看着他们三人脸上的神色,只觉得这三人应该是都遇见过什么不得了的套路,只是一脸懵逼还没明白发生了啥。 成云烟只一脸的蔑视,记住了这个牙尖嘴利的臭小子:“自然是没有的!” “绝对没有吗?” “绝对没有!” “……” 一片诡异的沉默。 成云烟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着星河影:“你怎么不说话了?!” 星河影抿着嘴像是一脸为难,终于慢慢开口:“我师父……他不让我欺负傻子。” 第八十章 试拂铁衣如雪色 所谓不欢而散,除了一群人吵得面红耳赤之外,还有一种表现形式就是有人被气得当场背过气去,最后一群人扶着他匆匆离席,莫名其妙一个收场。 星河影这时候慢悠悠清清嗓咳嗽几声,于是剑千山顺手从神台上摸了个橘子丢给他。星河影一把接住,美滋滋剥橘子,嬉皮笑脸的模样说不清带着多少的嘚瑟。剑门嘴炮担当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活生生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一句顶着一句呛到晕过去,嘴炮小能手美滋滋。 行吧,起码有他在,以后打嘴架上,剑千山是不会被人欺负了。问归途有一种迷之安心,抬手摸了一把他的头,而后转身对剑千山招了招手,从正殿神台旁的小侧门走了出去。剑千山一怔,□□长老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他等你呢。” 剑千山沉默了片刻,目光停留在□□长老身上。而后是重重一颔首,握紧手上道心归崖剑,追了出去。 问归途的脚程很快,剑千山只是慢了这几步,再看他的时候就见他迎着满天的风雪已走出了很远。剑千山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提起一口气大步跑起来追了上去。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问归途回头。雪地上除了他留下的两行足迹之外,又多了剑千山跑过来留下的脚印。即使有轻功能踏雪无痕,但也没人闲的走路也非要用飘的。问归途略是缓了一步等等剑千山,而后在他跟上自己的步伐之后,又是慢慢走了起来: “千山,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吗?没有的话,陪着为师到处走走如何?” 剑千山便笑了一声:“既然师父有令,弟子就算有事也是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问归途略带些讶异一般看他一眼,而后是略略一笑:“跟阿影学坏了。” 于是剑千山亦是笑了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理。问归途略略颔首,脚下却是有个方向的。剑千山随他走了几步,便意识到了这方向是去悟体渊。 门内弟子,静思己过之处。 “师父……”他开口,问归途便对他摆了摆手:“不急,你想好再说。” 于是他乖乖闭上嘴,跟着问归途身后。有小弟子在雪地里撒欢,问归途虽然会向他们微笑,然而脚步却始终未停。剑千山沉默地跟上他的脚步,穿过广场、路过经房丹房,从论剑坪外经过,最后终于到了悟体渊。问归途依然沉默,只是又走了几步,走进了悟体渊深处的一棵大树下。这应该是一株碧桃,只是此时掉光了叶子又落着满树的雪,看起来却是和归墟崖顶的那棵老松有些相似。 问归途忽然有些恍惚,上次他带着星河影进来,这一次是剑千山。其实他自己才是最该留在此处的人,只是他却总披着冠冕堂皇的外衣。 在他恍神的瞬间,却是身后雪地窸窣响动。问归途回头,是剑千山将道心归崖剑插在雪地上,而后直挺挺跪了下来。双膝贴着雪地,腰背却挺得笔直。抬着头看着他,那双眼里是问归途很久都没见过的东西—— “师父,弟子不肖。剑门传承事关重大,弟子……不配。” 问归途没有急着扶他起来,只是低头看着他,眼里很平静也很冷。开口的时候声音平和却也极冷,不像是平时安抚弟子的言语,只是淡薄:“千山,刚才你也看到了,为师早就知道你的出身。但是为师不介意,你又有何挂怀?” “弟子并非因此。” 剑千山看着他的眼睛,回答的坦然。于是悟体渊里又是悄无声息的沉默,这样的寂静比刀兵加身还能逼得人发疯。问归途看着他,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是已经不断告诉自己平静下来,开口却依然无法平静: “师父为了保全弟子,不惜在中原正道面前刀兵相见……弟子铭感五内。师父多年来悉心教导,弟子虽然愚钝却也可悟得一二。只是,剑门虽不强求门下入道,然而历代掌门均必须出家修行。弟子……做不到。” 做不到。 他可以说还不行还太早要等一等要静一静,他可以用无数种借口拒绝,可他偏偏说的是做不到。 于是问归途低头看着他,山谷里忽有狂风,吹得树上的雪天上的雪全都放肆翻卷。然而剑千山并未被这样的雪花打的满脸冰冷,因为问归途就站在他前面,刚好是挡住风雪的方向。 剑千山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师父是很奇怪的一个人。他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师父其实并不像现在一般宠爱他们这几个徒弟。曾经师父是很严苛也不苟言笑像是□□长老一样的人,然而他却一直在慢慢改变。剑千山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问归途严苛的模样了,直到今天,他忽然又在问归途的眼里看到了和从前一样的淡漠: “做不到……是因为星河影吗?” 剑千山在他的话里,嗅到了一丝杀气。他忽然觉得冷,像是漫天的风雪都劈头盖脸地打在了骨头上,连血都被杀意冻成了冰。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对战,只是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寒意。 “——师父?” 问归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比寒风还要冷:“千山,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7 你可知道,如果你不接掌门之位,等到我撒手人寰的那天,今日在场这些人会做什么?” “弟子想过了。” “想过了?所以你就觉得整个剑门百年传承就算在这里断掉也不如你们之间区区私情重要吗?!”猛然间一股压力,其实并不是问归途的内劲,只是他杀气带着怒意的气势压了下来——“你知道星河影背后是谁?你倒是愿意为了他放弃这个放弃那个,可你知道一旦今天大殿里那些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你又会沦为什么?!剑门又会如何?!剑千山!为师养你二十四载,何尝教了你因私废公因小失大?!” “师父!” 剑千山迎着这股杀气,咬牙又是开口:“师父,我不傻。” “……你说什么?” “师父,”剑千山却是忽然站了起来,看着他,“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弟子不愿辜负阿影,也不想……像师父一样后悔。” 中秋节番外 家的不如偷的香 “阿影,今年中秋……” “啊,师兄,我跟师父说了要回家,有什么事情吗?” 凌虚剑门,论剑坪上,借着师兄弟切磋的功夫,剑千山问了一句。此时看星河影如此干脆回答,本就吞吞吐吐的话也终于咽了回去,变成了抬手拍拍星河影的肩膀:“没事,路上注意一些,不要磕了碰了。” 星河影略是歪头,看看剑千山:“师兄你突然说这个,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吗?” “……没有。”剑千山拿起木剑,“阿影,注意了!” 说罢,抬手挽剑翻腕就是一抖剑花,虚虚实实明明灭灭,尽得问归途道法真传。星河影炸了毛跳起来狼狈挡住,论剑坪只剩了嚎叫—— “卧槽!师兄!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卧槽!卧槽师兄你轻点!嗷!嗷!!!——” 八月十五,凌虚剑门的弟子们深表有了口福。风鹤鸣今年没回折柳山庄,于是折柳山庄老管家千里迢迢运来了两车活螃蟹。厨房大娘蒸完月饼蒸螃蟹,连崎医师的大花猫都从药庐里跑了出来,吃了个滚圆卧在房顶晒太阳。风鹤鸣捧着一盘子热腾腾的螃蟹,找了一圈不仅没找到剑千山,还被□□长老和明心长老各自顺走小半盘。等到他终于想起来去找问归途打听的时候,盘子里只剩下了三只螃蟹。 “嗯?你问千山啊?”问归途放下手里的书,顺手拿起一只螃蟹美滋滋掰了起来,“应该是在千机峰吧……今天一早就见他抱着剑出去了。哎呀呀虽然卡在第七重突破了,也不能着急嘛,第八重心法都没给你们呢,到了大圆满境界也得等等你们俩不是……嚯这螃蟹真肥,还有么?再来两只就行!” 风鹤鸣默默把剩下的两只螃蟹留给了师父,拱手一拜:“师父闻味辨数之术,弟子佩服!” “傻不傻,为师刚才拿的时候就看见了!” 风鹤鸣没有星河影那个鬼一样的轻功身法,爬上归墟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在这番功夫不是白费,刚上了归墟崖,便见一股凌厉剑气扫过老松,却是收放有度,不仅没伤了老松主干,反而是剑势一扬,扫落了几杈枯枝。 这一剑过后,剑千山回手收剑入鞘,山风略略带动衣袂,而后是两只尚未迁徙离开的鹤,翩然落在了他旁边。白鹤敛羽的姿态与他收剑时那般云淡风轻相仿,山风带着白雾流过,他与鹤一样站在仙境。 风鹤鸣略是怔了片刻,剑千山这才注意到他,一边抬手伸出一指点了点身边白鹤的头顶,一边转头问他: “二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风鹤鸣很想说我是来送螃蟹给你吃的,然而螃蟹已经被凌虚剑门黑恶势力三大巨头给瓜分了,于是风鹤鸣明智改口: “厨房在蒸螃蟹,师兄,我来叫你回去吃。再不去,一会儿就让别人抢完了。” 剑千山一副了然模样,在白鹤翎毛上摸了摸,于是白鹤又展开翅膀,长足轻跃飞入了云雾里。剑千山看着白鹤从云雾里见不到踪迹,这才回头:“好,走吧。” 回到山门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风鹤鸣跟在剑千山身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剑千山一路跟众位师弟打招呼到了厨房门前,还没等进去,就听见大娘一声狮子吼—— “我刚放在这儿的螃蟹呢!!拿螃蟹就算了,哪个混小子连盘子都一起端了啊?!” 风鹤鸣:“大师兄,你觉得这种事像不像是……” 剑千山:“……可是阿影十日之前就已经回家了。” 的确是,风鹤鸣点了点头,突然发现灶台上落着一粒金黄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拈起来金黄色好像米粒的东西,一股香气悠悠散了出来,“……桂花?” 剑门里的植物多是玉兰、碧桃和松竹梅花一类,并没有桂花。 所以……这桂花是哪里冒出来的? 剑千山略是沉吟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我就不跟师弟们抢了。月饼还有什么馅儿的?我想吃咸味的。” 风鹤鸣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剑千山拿走一碟子鲜肉月饼,又加了几块枣泥红豆的,颇为疑惑—— 大师兄不是一贯喜欢甜食吗?怎么今年还换了口味,吃鲜肉月饼了? 且说剑千山端着那一碟子月饼,慢悠悠回了自己房间。一进院子,便有一股香气缭绕鼻尖。他笑了一声抬头,果然看到房顶上,有人一手抱着崎医师的大花猫,一手拿着一杈树枝,对他晃了晃。金黄色的小小花朵簌簌落了他一身,那颜色和他脸上的笑一样灿烂。然而那笑容,比不上他眼里的一川星河。 剑千山的唇角便也起了一丝笑意,飞身上了房顶,将一碟月饼放在了房顶: “不是回家过节?怎么又回来了?” 星河影一见碟子里的鲜肉月饼,顿时笑得两眼弯弯:“啊,师兄果然对我好,知道我爱吃肉!” “谁说是给你的?”剑千山笑了一声,一眼就看到星河影身边放着一盘子肥美的大闸蟹,以及一壶好酒。不用星河影说,他已经先是美美尝了一口酒,而后剥起螃蟹,“你说你,厨房大娘一向喜欢你,你直接问她要一盘多好,非得偷么?” 星河影放开了大花猫,于是尾巴毛险些被撸秃了的大花猫连螃蟹都不要了急急忙忙卷着尾巴逃跑。星河影笑嘻嘻咬了一口月饼:“师兄,这你就不知道啦,偷来的东西最好吃,有贼香味儿!” 剑千山对此不置可否,只眉头一扬,抬手与他碰了一杯:“你这花儿是哪来的?” 夜幕彻底降了下来,一轮清月升起,星河影便在这样月光里,抱着一束花枝,递给剑千山,笑眯眯拽了一句诗文: “一种不生明月里,山中犹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8 教胜尘中。师兄,剑门在山里,却没有桂花,大过节的,我从家里折了一枝给你,快说喜欢!” 剑千山便伸手接过了这一枝桂花:“好,这花我喜欢。” 星河影便笑得更甚:“师兄我跟你说,我怕花谢了,把它护在怀里一路轻功赶来的!”说着一抻外衣的大襟,“这里还沾着花香!” 剑千山便又是抬手和他一碰杯,美酒下肚:“好好好,辛苦了,喝酒!” 满月清辉洒了一地,配着星河影眼里的星河,剑千山忽然觉得胸口有那么一团小小的火苗越烧越旺。并肩赏着月色,剑千山又喝了一杯。 “嗯?师兄,你喝的这么急干嘛?不怕喝醉了么?” 剑千山便抬手拍拍他肩膀:“阿影,你要知道,有时候,喝醉了比较好。” “啊?” 星河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下面风鹤鸣一声怒吼: “星河影!!果然是你!!又偷我的酒!!” 星河影一惊,炸了毛立刻一跃而起要躲到剑千山背后:“师兄!你也喝了不能让我一个人背锅!” 剑千山便抬头看着他,脸上是醉酒的酡红: “阿影,我就跟你说了,有时候喝醉了比较好。我啊……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你不能这么坑我!卧槽二师兄!你冷静!!冷静!!别拔剑!大过节的别动武啊啊啊!——” 月色同圆,逆天命的大院里,热热闹闹一桌宴席。长昼像是小时候追着喂糖一样,追着长夜喂蟹黄。长夜倒是腿长更胜往昔,跑起来比小时候快得多。 飞针娘子给水风清添了一杯酒,絮絮叨叨:“小影子真是被人拐跑了,大过节的也不回家了……唉……” “随便,你就当凌虚剑门是咱逆天命的老婆门就得。”水风清抿了一口美酒,对月遥祝,“美酒美月,此夜同欢。古人云山寺月中寻桂子……等等,我的桂花树怎么回事?!” 众人:“嗯……这螃蟹挺好吃……大娘这月饼真香……” 魔教教主何等英明,半秒都不用立刻想明白事情经过,看着又秃了一大截的桂花树,气到一把捏碎了酒杯——“星河影!!有胆子你以后都别回来!!” 番外·没什么意思的剑门日常 悟体渊不是一道深渊,而是一座山坡。 如果问凌虚剑门里风景最美的地方是哪里,星河影一定会说是悟体渊,即使这地方是凌虚剑门里犯错的弟子思过的地方。 明明是个面壁思过的地方,却不是千尺寒潭万丈深渊惊醒人一旦行差踏错便要万劫不复,却是一片茵茵绿草的朝阳山坡,繁花似锦,更有清溪流湍,游鱼灵动。 那时候剑千山正在凌虚剑诀第六重突破的瓶颈处,风鹤鸣正在第六重中期,星河影则是吊儿郎当堪堪突破了第六重,也不急着进境。掌门问归途带着这三个亲传弟子来此,自然也是为了点拨三人。 剑千山似乎有些不安和困惑,问归途招了招手让三个弟子和他一起席地而坐,仍带着笑意: “当年孔子也曾带着弟子游春,现在暮春正好,为师带着你们三个出来转转,你们并没有犯错,不必紧张。” 星河影闻言就是撇嘴:“山下有的是好玩的,干嘛非来悟体渊?不知道的以为师父你这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人灭……唔!” 在师父面前不好用拂尘糊他,剑千山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风鹤鸣已经敛容严肃看着星河影:“出言不逊,星河影,你……” “好了,好了。”却是问归途笑着摆了摆手,“鹤鸣不必太严肃,你三师弟这性情你又不是不清楚。” 星河影的放肆顽劣,在他眼里不过是少年的真性情罢了。剑千山一贯谦和中正的脾性,他倒是觉得这孩子要是就这么一直端着,早晚得成仙。至于风鹤鸣素来苛刻的性子,反而是问归途眼里最累的一个。 此时春风正暖,山坡上的花树开得如云似霞。菊花碧桃和垂枝碧桃各自是一树的艳色,晚樱这时候团团压在枝头,正应了“花团锦簇”四字;几株高大的西府海棠在山坡上洒着零落的粉白花瓣,星星点点在如茵的地上落了满地。又刚好是个晴天,风光正好。问归途忽然就笑了起来,对三个亲传弟子问了一句: “你们可知此地明明风景如画,却偏要名为‘悟体渊’么?” 星河影半掩着口唇打了个呵欠,看剑千山的眼里写着“你看吧我就说今天不可能真是出来玩的”。剑千山随意伸手摁了一把星河影的头,嗔怪里有几分亲近的意思。风鹤鸣看这两人的举止,毫不掩饰给了星河影一个白眼,仿佛在说都是你带坏了大师兄。 问归途没有责备三人,却是笑了一声。星河影这时候才带着一股抛砖引玉,也像是破罐破摔的味道,一手架在膝头支着下颌: “既然是思过的地方,那就叫悟体渊呗。犯了错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至于风景如此之好……哈,我猜是来这里反省的大家都觉得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没事种种树浇浇花,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么个风光旖旎的地方喽。” “胡言乱语。”风鹤鸣冷然看了星河影一眼,“你的脑子里果然只有玩物丧志的东西。” 星河影对风鹤鸣的挤兑完全是司空见惯,一副你行你上啊的表情看着风鹤鸣。风鹤鸣倒不是受了他的挑衅,这时候仍然正襟危坐,向问归途回答: “眼前花草繁盛,不过是邪魔外道诱人行差踏错的陷阱罢了。越美的东西,也就越危险。” 问归途笑了笑,还没开口,却听星河影笑了一声,一手搭着剑千山的肩膀:“大师兄也很美啊,我觉得大师兄比起二师兄可安全多了。” 剑千山黑着脸,两指夹起星河影的袖子,直接甩开。星河影的嘴角抿了抿,尴尬撇嘴:“好吧,的确有点危险。” 问归途终于是笑出了声,摇头笑着又看向剑千山:“千山,你又有何想法?” 剑千山微微沉默了片刻,最后是老实摇头:“弟子不知。” “哦?”问归途依然在笑,伸手拍了拍剑千山的肩膀,“千山,你自小跟随我,三人之中,你并不是最为愚钝的一个。” 剑千山终于再度开口,声音还是清润一如山坡上那条清溪:“繁花虽好,春去秋来却终究会凋零散落。眼前虽然是碧草如茵,然而一夜秋风过后,还是应了一句‘寒烟衰草’……此时所眷恋的,终究会随风而逝。红颜到底枯骨,长情毕竟有衰。长存不灭者,唯明月山风,与世间大道而已。” 一时间,似乎连暖风都有了微微的停歇。风鹤鸣凝神细思,而问归途看着剑千山的眼神越发深邃,像是看不透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却突然听见了一声笑,看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79 去竟然是星河影,摇着头感慨: “师兄,原来你也有这么不开窍的时候!” 剑千山微怔,风鹤鸣又要出言刻薄,却是问归途伸手阻止了他,只看着星河影: “小影要说什么?” 星河影抬手指着身侧,像是指的落了满坡的花瓣,也像是指的那几棵繁花正盛的碧桃: “花有开,自然会败;人有生,必然会死。花若永远是花,哪来的果子吃?人若永远活着,何必去繁衍子嗣?今年的花谢了,明年一夜春发,自然又是千朵万朵压枝低;人这一个死了,等下一代长大,自然又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山间明月就那一个,可焉知今夜之月仍是昨夜之月?生死盛衰亦是人间常理,世间大道三千,生死循环本就也在其中……纵使大道长存,却也是殊途同归。” 星河影的脸上,笑意明亮得几乎胜过了春光—— “何况花开虽美,遍地落花,不也是极佳的□□?绿草如茵,落花似玉,在这地方睡上一觉,更算得上是‘软玉温香在怀’……” “咳!”问归途一声咳嗽,剑千山立刻捂住了星河影的嘴。好端端说着突然就开黄腔,作死没够吗你?风鹤鸣本来还有几分欣赏星河影的意思,一听这小子突然就来了一句什么软玉温香的,顿时就只剩了嫌弃。 问归途感觉自己也是操碎了心,又要关心大徒弟别钻牛角尖又得关心小徒弟拈花惹草还得关心二徒弟因为小徒弟拈花惹草琢磨着用哪条门规能整死他:“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好的。”星河影立刻窜了起来,却被问归途摁着肩膀摁了回去: “小影,你留下。” “啊??” 问归途一脸笑意让星河影想起了家里那只老狐狸:“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个扫帚来,你把悟体渊地上的落花扫一下。” “啊?!?!?!”星河影看着方圆两里的悟体渊,以及草地里落的一片一片的花瓣,只觉得眼前一黑,“师父你逗我的吧?” “没有啊,师父哪儿能这么欺负你。”问归途的笑意比刚才更深了,完全的戏谑模样。每次星河影看着他这样笑都很纳闷到底谁说凌虚剑门里面的人都是死心眼子的。只见问归途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小影觉得遍地落花如温香软玉,那么为师准你把悟体渊的落花都扫起来,再找你小师妹要个锦囊给你装着,拿去当枕头不是正好。” “……”师父,您老根本是换着花样玩我的吧? 剑千山拎着两把扫帚回到悟体渊的时候,一眼并没有看到星河影。直到忽然闻到了一股酒香,循着酒香看去,才见到星河影原来已经上了树。 星河影这时候穿的是门内弟子的雪白道袍,也不管树枝会不会蹭脏衣服,就坐在碧桃树上,背倚着树干,一腿屈膝踏在枝上。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酒壶,还有一只冰裂瓷的小巧酒杯,此时自斟自饮,微微抬头看着身边色彩明艳的菊花碧桃。他大概是有些醉了,剑千山一眼看上去,觉得花色的艳红比不过他颊上两抹微醺的酡色。 人面桃花相映红……碧桃,也算吧? 似乎是因为剑千山的目光太灼热,星河影忽然扭头,正看到剑千山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白衣修长的道者,站在晴翠的山坡上,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有认真也有深情。风起的时候,他雪白的衣角随风扬起,仙气凌然。海棠粉白的花瓣从树上落了下来,擦过他的眉间。星河影忽然像是赌气一样皱眉拧过了脸,剑千山反而一怔——这人平时缠着自己,赶都赶不走,今天怎么还突然甩脸子不认人了? 剑千山想了想,一眼看见自己手上的扫帚,恍然大悟——哦,这小子看见自己是来送扫帚的,所以闹脾气了。 剑千山的轻功不比星河影,也不打算往树上凑,只站到了树下,仰头看着星河影: “还不下来?我陪你一起扫。” 星河影叹了一口气,转身微微低头看着剑千山:“师兄,你喝酒么?” 剑千山抱臂揽着扫帚,似笑非笑看着他:“哪来的?” 星河影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你们刚走之后,我下山去买来的。” “就知道你闲不住。”剑千山没损他,只是将扫帚放到了一边,自己倚着树干,看着远处的风景,“你自己喝吧,喝完下来扫地。” 星河影看着他,又有一片花瓣落下去,扫过了剑千山的鼻尖。大概今天的酒真的上头,星河影从树上翻身跃了下去,落到了剑千山身前,不等剑千山开口,一手撑在树上看着剑千山的眼睛: “师兄知道刚才我为什么忽然生气吗?” 对上了星河影的视线,剑千山一瞬间有些出神。星河影的瞳仁是纯黑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又深得不可思议。 “不是因为我带着扫帚来催你扫地吗?” 就知道他的答案会是这样无趣。星河影微微垂眸,像是叹息:“不,我是嫉妒。” 剑千山没明白星河影这句话的意思,星河影却是向他靠近了一步,声音压得低了几分: “师兄,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真遗憾我不是刚才那几片花瓣,不然我就可以借着有风的时候……”他忽然靠近,双唇拂过了剑千山的唇,却只是微微的停留了片刻,就像那时候擦过他眉眼和鼻尖的落花—— “——像这样,偷偷地亲你一下。” 剑千山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无法反应自己的思维,只觉得星河影大概是醉了,所以才会口无遮拦地继续用那种低沉而又伤感的语气对他说: “师兄……那时候我的话还没说完啊。你说红颜枯骨我信,可是你说长情有衰……师兄,我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直到我死,你觉得……这还算长情有衰吗?” “……”那双眼睛里,像是碎了一地清晖,也像是揉进了满地的落花。剑千山忽然觉得心里像是有只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让他忍不住伸手抚在了星河影的脸上: “我是说长情有衰,可我没说人心必变。” 糖我有得是之剑门收徒(上) 剑千山六岁那年,已经正式拜了问归途做师父。那时候问归途还没有其他亲传弟子,于是他顺理成章是大师兄。小孩儿调皮有各自的调皮法,乖却都是差不多。剑千山是公认的乖孩子,不仅从不闯祸,还会主动帮忙指点其他小师弟。一个乖孩子带着一群乖孩子,凌虚剑门一派祥和,简直是各家武林门派的学习典范。 直到他十一岁那年,终于又到了剑门三年一度开门收徒的日子。剑千山并没有对此给予同龄人该有的关注,因为那时候他正在带着一群小师弟们做早课。小孩儿需要的是多活动,所以十六岁以下的弟子,早课都不是在经房,而是在论剑坪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80 。论剑坪位置坐西朝东,刚好是迎着日出的方向。剑千山带着众位师弟拔剑挥剑,每天一百下,做好基本功。 挥剑到第九十九下,剑千山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是一种很单纯的直觉,他立刻转头,问归途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背后。 “师父?” 对他的警觉十分满意,问归途微微颔首,带着微笑摸了摸他的头:“千山,今日随为师一同去山门看看如何?” 他说到这里,略是顿了顿,而后笑了起来:“有两个小子,八成要做你师弟。” 师弟有什么稀奇的?剑千山一时间没理解师父的意思,只是乖巧收了剑跟上师父的脚步。直到走出几步他才突然想明白—— 问归途的袖子忽然被拽了拽,一低头,正是剑千山。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认真,带点儿婴儿肥的小圆脸严肃起来格外可爱。问归途有些不明就里,略略弯下腰问他: “怎么了?千山?” “师父,你说的师弟,是和我一样,作为你亲传弟子的师弟吗?” 原来小孩儿到现在才想明白。问归途没忍住笑了一声,还是颔首:“对啊,所以当然要你这个大师兄亲自去见一见你的师弟们。” 剑千山略是低头想了想,忽然转身跑回论剑坪,拿起了之前搭在剑架上的拂尘,这才跑回问归途身边,一脸笃定:“好,我们走吧!” “嗯?”问归途略是疑惑了片刻,这孩子拿拂尘干嘛?而后见剑千山一副紧张模样,睁大眼睛抿着小嘴儿,福至心灵立即顿悟:哦,他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大师兄了,所以要给未来两个师弟留下好印象啊! 想了想,也没必要跟小孩儿说什么顺其自然的鬼话。问归途果断选择闭嘴,直到了山门前,刚好一架马车也停在了阶下。 千倾竹海都是山路,这车却能从山下一路赶上来,该说车夫的技术是真不错。车上帷帐都是藏着暗花的织锦料子,那花纹像是柳枝。剑千山抬头看看问归途,于是师父慢慢开了口: “这是折柳山庄的马车。折柳山庄以好酒和武学‘三途折柳手’闻名。”说到这里,问归途看着剑千山笑了笑,“折柳山庄的庄主风过柳很是神秘,江湖上还没人见过他的模样。这次他也是托人传书给我,我才知道他的独子要来。” 剑千山似乎有些不解:“可是师父,如果是这样的话,骆师弟是瀚海金刀门老门主的大孙子,余师弟是沧浪派掌门的外甥……为什么你不收他们做亲传弟子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随行的管家递给他一只酒坛子,待他接过那一坛酒之后,一队车马便立刻转头离开,竟无丝毫留恋之意。他也全然不在意,拎着那酒坛子,一步一步自己踏着脚下一百零四级台阶走向山门。 剑千山看得目瞪口呆,问归途也正在这时候回答了他的问题,带些轻松戏谑:“你当你师父我收徒弟是选白菜,谁家的孩子都要么?你自小跟着我,道心最稳,根骨最佳,省事儿。至于你骆师弟余师弟他们,根骨一般就不说了,哪个来剑门的时候不是七大姑八大姨哭上三百里地送来的?为师看着就累!” 哦,一个最讨厌麻烦的师父。剑千山深表理解,而后问归途才继续道:“况且,为师之前也已经见过这孩子,确实是可造之材。弟子寻师易,师寻弟子难,难得为师与这孩子有缘。” 小孩儿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山门前,仰头看着他们。于是问归途带着向来和蔼的笑意,看着他:“风鹤鸣?”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就明白了曾经只在书上看过的“仙风道骨”这词是个什么意思。风鹤鸣还是有些眼力的,虽然不认得问归途手上的道心归崖剑,却看得出这人气度不凡,动动脑子也就猜到了这是何许人,立刻端端站稳,拱手作揖又递上了手中一坛老酒,一字一字十分清晰: “晚辈风鹤鸣,拜见掌门。” 问归途的唇边是略略的笑,却没接过他的酒,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微笑道:“叫师父就是。” 他似乎有些惊讶,大概预想中的过五关斩六将全都没出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收为门徒。剑千山忽然觉得他紧张起来的样子终于像是个同龄的小孩子了,张嘴还有点结结巴巴,挠挠头,红着脸:“师、师父。” 问归途这才接过了他手上的酒坛子,随手放在了一旁,吩咐了一句:“千山,去,带你二师弟到门内走走。他的行李早就有人送到了,他就住在你隔壁。” 剑千山忽然有些好奇:“那师父你呢?你不去吗?” 问归途看着他,唇边带着笑意,眼里却没有开心:“为师在这里等等,还有个人没有来。” 剑千山似懂非懂,风鹤鸣敏感地觉得不该多问。两个小孩并肩走出去一段,忽然十分默契回头又看向山门。 问归途独自站在山门前,远眺着直通上山门的小径。折柳山庄的车马早已看不见,他看的也不是那些人。有风吹动他的衣角,拂尘的银丝也在风里跟着翻飞,纠缠在他腰间道心归崖的木色剑鞘上。明明是阳光明媚绿树萌芽的好时节,明明已经开春暖了起来,剑千山却忽然觉得问归途身边有一场雪,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他站在别人看不到的风雪里,等不到该来的人。 糖我有得是之剑门收徒(下) 开门收徒的日子,来的人不会少,问归途一直站在山门前,手上拿着拂尘,脚边放着酒坛,带着笑不进眼里的笑意和来往的人说上几句。直到了日薄西山,人终于渐渐地没有了,可他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也对,他要是在这种日子里出现在凌虚剑门的山门前,那才怪了。 问归途转身欲走,却突然被个小小身影撞了一下。低头一看,剑千山揉了揉额头,没什么事,抬头看着他。风鹤鸣没跟来,问归途着实有些奇怪:“千山?你怎么来了?你师弟呢?” “□□长老好像很喜欢二师弟,”剑千山看着问归途,眨眨眼睛,“我和二师弟收拾了房间,刚走到经房,就遇到了□□长老。长老和二师弟聊了几句,现在不放二师弟走了。我看二师弟也很喜欢□□长老,所以就先告退来找师父。” “找我?” “嗯,”剑千山点了点头,很快捋顺了跑太快而炸毛的拂尘,站在问归途旁边,“我陪师父一起等。” 问归途略是怔了片刻,而后又是笑了起来,连眼里都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好。” 阳光那么好,那场雪大概也停了。和他一起站在夕阳下,剑门前没有了来来往往的人,只有长长的台阶、蜿蜒的小路,以及连着小路的千倾翠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问归途忽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江湖哪有师兄好玩 作者:粥四汤 分卷阅读81 然笑了笑: “风鹤鸣,真是不错的孩子。你骆师弟刚来剑门那会儿怂的说话都不敢,还有不少孩子哭哭啼啼好像为师要吃了他一样。不哭不闹的孩子,倒是让人喜欢。” 剑千山深有同感,见多了要么怂成一团要么哭成一片的师弟,风鹤鸣这样冷静老成的孩子,简直是□□。 翠绿的竹海里,忽然有了别的颜色。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忽然从竹海里慢慢走出,大人没牵着身边的孩子,头上戴着个黑纱斗笠看不清模样。而那孩子手上还拿着什么,剑千山只看到一片明媚颜色。 那两人大概也看到了山门上的他们,大人忽然侧头跟孩子说了什么,而后轻身一跃。剑千山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就已经站在了眼前。轻纱略是一扬,他只来得及看到黑纱下男人似乎很是年轻。 而后就听到一句比拂尘毛还炸的骂街,来自台阶下那个小孩—— “死老头!我又不会飞我哪来的本事一口气跑这么高啊!!你让我好好走上去会死吗!” “……”剑千山抬头看看师父,那表情大概就是,师父我们是不是还没等到人啊? 问归途是一脸的无语,看着对面那个抱臂靠着山门柱子,一副闲散模样的男人:“阿清,你怎么这个打扮?还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 “我能怎么样?”水风清隔着黑纱,眼皮一抬瞭了一眼问归途,“我要是大摇大摆出来,不得让你们这群江湖正道搞出什么血雨腥风的?这小子管不了了,再过几天他非得把我老窝都给拆了。还不如扔给你。记着啊,这是村头说书先生他们家的儿子。”说罢,低头看着剑千山,沉默片刻,眼里突然有了些杀意,抬头看着问归途,“你儿子?” 剑千山觉得后背有点发冷,即使看不到那眼神,也感觉到了杀气,往问归途身后缩了缩。问归途一手扶着他肩膀,却是嘴角略扬,带几分无奈意思看着水风清:“不是跟我一样穿道袍拿拂尘的就是我儿子。阿清,剑门虽然是假道士,我出家却是真的。” 杀意消失了,水风清却是转头看着远处,嘴里嘀咕一句“没劲”。问归途看看剑千山,又看看水风清,到底没说什么。这当口那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总算跑了上来,一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累……累死我了……我要回去!” “你敢!臭小子你让我多活两年行不行!树都让你撅了你还敢说要回去?!” 剑千山这才看到,小孩手里拿着的是一枝梅花。红艳艳的,不知被折下了多久,却依然看起来精神十足。 啊,是说舍不得家里,所以折一枝花带来吗?剑千山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大概是十二三岁吧,和他同龄的样子。这少年一抹额头上的汗站直了,原来长得比剑千山还高一些,已经算不得小孩儿了。额头一撇碎发帘,两道眉细长略扬,一双眼又大又亮,像是落了一川星河。配上他手里一枝红梅,顽童的稚气里还带着几分雅然。 注意到了剑千山在看他,少年的目光立时从水风清转到了剑千山。顿时那双眼又亮了几分,两三步蹿到了剑千山面前,连飞眉都略略扬起:“这位是我未来的师兄吗?!嗨呀真可爱,我能摸一把你的脸吗!” 剑千山:“???”传说中应该怯生生好像被吓到了的师弟呢? 问归途再次转头看向水风清,那眼神仿佛在问,这是你养大的孩子吗?你当年没这么不正经啊? 水风清:“……你,看着办吧。” 问归途还没说话,少年却是一伸手将红梅递到了剑千山面前,在花枝后带着比花朵更为明亮的笑意: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是我家院子里开得最好看的一枝梅花,送给你!只有开得这么好看的花,才配得上你这么好看的人!” 问归途:“……你让这孩子千里迢迢带枝花来,就为了,撩我徒弟?” 水风清:“……他死活不来,看梅树养得好就要折梅花让我心疼一下,我本来以为他要拿这个花给哪个师妹的。” 剑千山带着一脸懵逼收下了这枝红梅,还没反应过来,少年便伸手一捏他的脸。剑千山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反手抽出了拂尘,甩手就是一拂尘糊了少年满脸。 啊!糟了,怎么可以对师弟动手…… 剑千山因为自己一时情急后悔,却听旁边那黑衣男人突然笑出了声,不仅笑出来还拍手叫好: “活该!让你个小流氓没轻没重!活该哈哈哈哈!!” 剑千山:“???” 那少年却是转头看了水风清一眼,而后看到问归途脚边一坛酒。水风清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多了几分紧张: “哎,小孩子不能喝酒,那可是你师父他准备给我的……” 话没说完,少年却是身法奇快,一手抓起了酒坛子一手抓住了师兄,带着剑千山就往剑门里跑—— “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爹!这酒我替你喝了!就当嫁妆!” “死小子你滚回来!” 问归途还带着笑喊着切勿动怒,剑千山却是被他拽着跑出了老远。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尚不知师弟如何称呼,便见少年回头,眼里映着远山夕阳,灿烂得叫人移不开眼: “是大师兄?幸会幸会!我是星河影!” 分卷阅读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