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橱》 分卷阅读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 《衣橱》作者:水馥之 文案 池恒展在恋爱,可他始终不知道什么是爱,他很渴慕父母间的那种矢志不渝,相互忠诚的爱情。但是他知道,无法喜欢上异性的他以后是要结婚的,可他又不甘心在结婚前不知爱一个人的滋味。 在一场突发的变故后,他打开了那个衣橱,秘密呈现,就像引发了一场地陷山摧的强地震,由于地震又引发了一场排山倒海的海啸,让他的爱情世界地动山摇,翻江倒海,也让他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悲欢离合,险阻艰难,苦痛折磨。 当他踏上了寻找真相的路时,命运也让他踏上了寻找和体味真爱的路。他的爱情之门会随之关闭还是打开?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恒展 ┃ 配角:楚飞扬,童关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结识初恋那个人 该回去了。 听到时钟“当、当、当”的刚敲完第十一下,池恒展意识到他回家的时间到了,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楚飞扬看着他的线条流畅优美的背部,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才能留下来呢。” 池恒展俯回身在他的唇上触了一下,轻声地,无奈地说:“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答应过我爸,结婚前,无论多晚,都绝不夜不归宿。”但是语气里并没有一点点的责备。 池恒展从没有明确地告诉过楚飞扬他以后是要结婚的,在他们一开始在一起时,他就以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暗示了楚飞扬。他觉得他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在确定恋人关系前,先跟对方声明自己以后是要结婚的,并明确约定结婚后就断掉关系。虽然楚飞扬从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时起,没有就此发表过一个字的意见,但他知道他的话楚飞扬听到了,并且听进去了,楚飞扬的一言不发恰恰说明这件已经进到了他的心里并且他也已接受。 另外,从小到大,父亲一直不允许他夜不归宿,父亲对他说,在你结婚前,还没有独立成家,还住在这个家里,我就有权力管着你,不允许你夜不归宿,至于你结婚后,那就不是我要管的事情了,但是出于对家庭的尊重和负责,也不应该夜不归宿。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可接受,很自然地就答应了。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池恒展看到楚飞扬勉强地笑了笑,他知道那其实不能定义为笑,只是脸部的一个微小的肌肉运动,算是给他的那句话一个毫无意义的回应。其实关于结婚的事情,他现在并不考虑,他还想和楚飞扬多交往几年,等三十多岁了,实在拖不下去的时候,再考虑找个女孩子结婚。不过对他而言,结婚这件事还很遥远,他还用不着现在就去想。 池恒展从衣橱里拿出挂着的便西装穿上。他第一次来楚飞扬这里时,一看到这个利用原有建筑墙面的内凹面打造的衣橱,就想到了父亲的卧室里也有一个这样因地制宜、充分利用空间的衣橱。看来这种装修理念从父亲那一辈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好的思想、观点无论历经多少年都不会落伍,就像传统古籍中的那些经典而朴素的教义,他想。但是,此时,他还不知道当他打开父亲卧室里的那个衣橱时,就像引发了一场地陷山摧的强地震,由于地震又引发了一场排山倒海的海啸,将让他的爱情世界地动山摇,翻江倒海,也将让他经历一段漫长的悲欢离合,险阻艰难,苦痛折磨。 楚飞扬也起身穿上睡衣,送池恒展到了门口,看着他换鞋,开门,又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走了。 池恒展走到车边,没有急于进车,而是靠在车身上,抬头看了看满天的繁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空气中飘浮着金银花的香气,沁人心脾的清淡的花香被微风一阵阵地吹送过来,随着他的嗅觉深入他的脑海,并在里面久久盘旋而不散去。真是花香袭人……花袭人……花……池恒展接着就想起了一个像罂粟花的一般的人,童关。又想想,他和楚飞扬在一起已经有二年了,二年的时间,说长不知,说短也不短,至少对他而言,这是比较长的一次恋情。 楚飞扬是他的第二个恋人,当然恋人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的第一个恋人,是在大学期间认识的,就是童关。想起童关这个人,他心里有一种很说出不来的滋味,在童关的身上体现了两种矛盾的品质,就像是一片草地上开出了一朵大红的花,又像是在一片大红的花田里长着一根显眼的高高的杂草。童关和他在一起时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又实在为他所不齿,他们之间开始的快,只用一个晚上他就决定了,可结束的也快。 那是他大二的时候。 上大学前,父亲就跟他约法三章,很严肃地跟他说,第一,大学期间,家里只能给你支付学费和基本的生活费,其他的支出,像是同学、朋友们的聚会,还有你自己日常休闲娱乐的开销等,你得自己打工挣;第二,你可以谈恋爱,但是不能滥爱,而且谈恋爱的所需的花销也得你自己挣;第三,无论多晚,都不能夜不归宿,这是住校生活的底限。他一一答应了,上大学后,恋爱的事情他倒还没怎么想,那对他而言有些奢侈,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性别的人,而在这种情况下想遇到一个心仪的人并去谈一场恋爱又有多难。但日常的休闲娱乐、同学们聚会等的开销是免不了的,于是他从大一开始,就利用课后时间在一家外卖店打工,别人吃饭的时候,正是他骑着自行车满城跑着送外卖的时候,等别人都吃饱饭了,他自己才能匆匆吃完饭,再赶着去上课。 他和童关的认识就是在暮夏的一个中午,他刚送完外卖回到学校的时候。 他出去打工时,天气还很明朗,没有一丝丝下雨的迹象,可在他打工回来的路上,天突然就变得阴沉沉的了,乌云重得像是随时会从天下坠下来。他骑着自行车进了校园,正走在马路半道上的时候,就见一道刺眼的闪电在乌云间惊炸地现了身,没几秒种雷声轰隆隆的滚近了,那种振聋发聩的声响就像是夜深人静时,住在楼下的人听着楼上的人在地板上滚动着一个巨大的石碾子。紧接着瓢泼般的大雨瞬间就泼了下来,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地砸在地上、树上、玻璃还有他身上,砸得“啪啪”直响,又砸得他生疼。他没有带任何可以挡雨的东西,看到路边的宣传长栏,遮雨檐伸出有半米长,他就直接冲了过去,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想等雨停或者小一点的时候再走。他想,现在还是夏季,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应该快。闲着没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 事,他就开始逐个看玻璃橱窗里的宣传内容。 这个宣传栏很长,有十几个橱窗,每个橱窗的宽都近三米。前两个是学校的公共宣传栏,其他的则由各系主办,宣传一下自己系里的活动、新闻什么的,还附有照片。他就从第一个橱窗开始看,第一个主要陈列了一下近期学校准备搞的活动计划,他看到近期会有一个关于瓷器审美与收藏的讲座,请一位知名的博物馆馆长到学校来主讲,他看了看日期和时间,是从下午三点到六点,心里在盘算着那天自己打工是该中班还是晚班,然后又站到第二个橱窗前看,第二个橱窗的内容平时比较灵活,天上地下,五湖四海,古今中外的各种内容都有,这次则针对中国陶瓷发展史做了个简要的介绍,算是给同学们提前普及一下,免得在讲座当天提出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闹出一些低级笑话。其实受家庭的影响,池恒展对陶瓷历史和相关专业知识方面已经颇有了解了,但他还是很认真地一条条地读,算是温故而知新吧。看着看着,他就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手里拿着把红伞,也在看,那伞还在滴嗒、滴嗒地向下滴水。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微微仰着脸庞的侧面,看着感觉眉清目秀的,他转回头,突然意识到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又转过脸来看一眼,那人也正转过脸来看他,然后冲他一笑。池恒展就看到了一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漂亮脸庞。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黑色衬衫,上面印有白色心形的小碎图案,黑色牛仔裤,脚下一双黑白相间的板鞋,很潮的装扮,越发显得那张漂亮的脸白皙细润,额前的几笔刘海简单利落,是男生。池恒展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觉得这男生也太漂亮了。 那男生双眼含笑,看着池恒展说:“你好,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童关。是大一经济系,国际贸易专业。”说着伸出手去。 池恒展也笑笑点点头,伸出手握住对方说:“你好,我叫池恒展,是大二,企业管理与市场营销。” 童关一笑,说:“我知道。” 池恒展惊讶看着他:“你知道?”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与自己和童关可能同时有关的所有事件。 童关狡黠地点点头,说:“咱们都是经济系,你又是我的学长,而且走在路上,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注意不到你吧,我新生报到那天就开始注意你了。” 池恒展想起新生报到那天,他也是系里负责组织接待新生的成员,当时他忙得焦头烂额的,根本都没注意到谁是谁,就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新生报到那天,我太忙了,没注意。” 童关又一笑:“没关系,本来也不是你接待的我。再说,现在我们认识也不晚啊。” 池恒展笑着点点头:“也对。” “我们做恋人吧。” 童关接着又说,目不转睛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惊得半天没缓过劲来,像是吃饭时被一大口馒头噎到了一样,半天顺不下去。他看着童关,童关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微笑着盯着他的眼睛。池恒展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性向难道就这么明显吗,竟然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大一整个学期包括现在他都掩饰得很好啊,直到现在都还有很多女生主动找他要电话号码、□□号和微信号,然后他就开始不断地收到各种表白的信息,他也都很礼貌地回复,但都是婉转地拒绝,因为他确实还不想与哪个女孩子发展成恋爱关系,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来,虽然以后终究要结婚,但那也是工作以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再说吧。更何况,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圈内的男生找过他表示要和他交往,可这个童关怎么就看出来了? 童关看他迟迟不答复,挑了挑眉,问:“你不愿意啊?” 池恒展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说:“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还没有相互了解吧。” 童关不以为然地说:“那就以后慢慢了解呗,反正我喜欢你。” 池恒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同性告白,眼下虽然吃惊,心里却还是挺高兴的,可他也不是冲动的人,虽然有时会有些急躁。父亲老早就看出了他性格中的急躁,所以从小就教育他遇事要冷静,要三思,不能只看表象,要看本质,还让他读看四书五经、三字经、弟子规等,用以磨练他的性格,培养他沉稳的性情。现在看着站在面前的童关,他承认他很喜欢那张漂亮的脸,身材也很匀称,个头比他稍矮一些,大概一米七八左右,可是这都是外表,他对童关没有一点点地了解,也就是现在才知道了姓名和专业,其他的呢?一无所知。倒不是家庭条件什么的,主要是人品和性格怎么样?他虽然也考虑过找个心意相投的人,在以后各自会结婚的前提下,先做恋人,因为,这辈子总不能让自己连爱情是个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吧。可是,他选择的条件除了外貌还有人品和性格,这些都很重要,所以,他认为应该再多了解了解童关,才能定下来要不要和他做恋人,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找个人交往。 想到这里,池恒展说:“那我们之间再慢慢了解了解,然后你让我考虑考虑,之后我才能答复你。” “行,你打算了解和考虑多长时间?”童关很爽快地笑了笑。 池恒展喜欢童关的这份直爽率性,不缠磨人,想了想就说:“三个月吧。” “行,就这么说定了!”童关显得很开心。 从那以后的三个月内,童关就成了池恒展大多数时候里的影子。遇到自己没课的时候,他就会跑到池恒展上课的教室里,在池恒展身边坐着,也不说话,听课听得很认真,也会做笔记,而且笔记做得很全面很整洁;池恒展去图书馆,他也经常会跟着他到图书馆,坐到池恒展对面,借口向学长请教各种问题,问题其实都很浅显,池恒展给他讲解完,他也不走了,也不打扰池恒展,安静地看自己的功课;池恒展如果去打工了,他就计算着时间买好了饭在校门口等着,等池恒展来到,他就拽着池恒展来到校园路边的花坛里,坐到石桌边,把饭盒给他打开,筷子递到他手中,笑眯眯地看他吃完;他甚至自称是池恒展的表弟,跟池恒展宿舍里的舍友们都混熟了,池恒展从外面回到宿舍时,经常会发现童关正在和一群人打牌,宿舍里热火朝天的,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叫童关“表弟”,带着整个宿舍的人都喊童关叫“表弟”;池恒展去听陶瓷讲座那天,童关也专门跑来跟他一起从头听到尾,整整三个小时,听得津津有味…… 童关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从不在背后说别人的长短,其他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 人说的时候,他只是听着,从不插话,如果有人慷慨发泄完后,为了找人支持一下自己的观点,想为自己的发泄添些余兴,去询问童关“是不是?”时,童关也只是笑笑。“扬人恶,即是恶”,这是最打动池恒展的地方,“君子怀德”,不背后议论别人短处,这是基本的道德,而且童关也从不打听池恒展的家庭状况,只一心对池恒展好,关心池恒展。 第2章 第二章 初恋就这样开始 很快三个月的期限就到了,童关却没有追问池恒展答复是什么,池恒展也没有主动提及,童关就有几天没有露面。池恒展的心里稍稍感觉到了一些失落,因为他对童关还是很有好感的,但这份好感还不足以催促他主动去找童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不想和童关做恋人,他就想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吧。 几天之后,池恒展晚上打工回来时,童关又等在了学校门口,拦住了他。 “恒展,晚饭还没吃吧?”童关笑眯眯地问,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与平时的不同来。 “没呢,这不是刚刚打工回来吗。”池恒展一是奇怪童关怎么又露面了,他还以为童关放弃他了,二是奇怪童关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个时间,他有没有吃过饭,童关应该很清楚。 “那你跟我来个地方。”童关抿抿嘴,眼睛里露出一丝隐晦的别有用心。 “去哪?”池恒展这时才注意到到童关没有戴帽子,头发湿漉漉的,看来是洗过澡之后才来等他的,已经是初冬时节了,也不嫌冷。 “先别问,你跟着我走,不远。”童关说着伸手抓住池恒展自行车的车把拉着就要走。 池恒展莫名其妙,双脚定在原地,说:“到底去哪儿,你说清楚。”他不喜欢在这种不明情况的状态下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搞明白后再做决定。 童关看他站着不动了,拽了拽,依旧拽不动,就有些失望,叹口气说:“唉,本来还想给你个意外的。我这几天找了个房子,今天就是想带你去参观一下,认认门。” 原来是这样,池恒展就笑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后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搞得那么神秘,再说,我又不是不去。” 童关租的房子果然离学校不远,出了校门,过马路,向右走五十米,拐进一个巷子,再走十分钟就到了,是二楼的一户,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不大,也就四五十平方米,但对于单身学生来说,这就足够了,甚至都有些奢侈。 池恒展看到这是个收拾得很整洁的房间,窗明几净,暖暖和和,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欢。卧室里仅能放下一个双开门衣柜,一张床和一只床头柜,床放在靠墙的位置,紧挨着窗户。床是一米五宽的,床头摆着两只枕头,床品是一整套,深浅不一的粗蓝条纹,非常平整,看得出来还是新的,窗户朝南,深蓝色的窗帘已经拉上了,白天的时候,阳光应该刚好能照在床上,床对面的墙上还安装着空调,这时已经打开了,正在向外吹送着暖风。厅里则摆了一张不大的餐桌,四张椅子,此时,上面正放着两只白色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饭盒,旁边还放着一打啤酒。家具都是松木的,原木色,看样子似乎也是新的。厨房不大,大概有六平方米,微波炉、煤气灶、抽油烟机都收拾得干净利落,井井有条地摆满了不大的空间,橱柜则是暗红色的,靠门的地方还有个双开门的小冰箱。卫生间也不大,也就是六平方米,一个立柱的盥洗台,旁边是马桶,再旁边就是个简易的沐浴区,用一扇磨砂玻璃门与外部隔开,卫生间自带一个小窗对外,所以没有那种潮湿的气味,马桶也刷得洁白。卧室向外的小小的阳台上还放了一台全自动滚筒洗衣机。仅仅是整洁这一点,就让池恒展比较赞许了,他曾去过同学在学校附近租的一些房子,在他印象里学校附近的出租房可都是肮脏的、破烂不堪的,并带有一些陈旧、腐朽和浑浊的气味,可童关租的这套房子却意外的干净,设备也格外齐全。 池恒展回过头来,问童关:“真不错啊。你是怎么找着这么套房子的?” 童关得意地笑着,挑了挑眉说:“秘密!” 池恒展疑惑地看着他:“不方便说?”他心里有一些不快。 “方便,不过现在不跟你说,等吃完饭再告诉你。”童关笑起来特别漂亮,眼睛弯得像蛾眉月,说完就走到餐桌旁把饭盒全拿出来。 池恒展走到桌边看看,四个菜,应该是从饭店买来的,看来今天童关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既来之,则安之吧。 “恒展,打工累了一身汗吧?就在这儿洗澡吧,回宿舍还得去那个又大又冷的澡堂,在这儿洗多方便。我刚洗过澡,水温全都设定好了,直接打开就能洗,再把暖风机打开,很暖和。”童关一边准备饭菜一边说。 “不洗了,我又没带换洗衣服,我回宿舍再洗。” “我都准备好了,内裤都是新买的,咱俩号差不多,睡衣你也可以先穿我的,虽然你比我个子高些,不过睡衣只是临时穿一下,又不出门,没人能看见。”童关将饭盒拿到厨房,准备用微波炉热一下,又说,“反正我要把饭菜热一下,趁这个时间你就去洗个澡吧。” 池恒展想想自己宿舍里也有新买的内裤,回头拿一件来还童关也可以,而且打工回来一身汗粘粘乎乎的,又是冬天,身上潮嗒嗒的感觉很不舒服,他平时一回到宿舍就要首先洗个澡,就同意了。童关给他拿出一身新睡衣,又拿出一件新内裤,塞到池恒展手里,一笑,转身就去厨房继续热饭菜去了。 池恒展暖暖和和地洗了澡,是要比在宿舍洗舒服多了,他身上穿着童关的那套睡衣,裤腿、袖子都短了一小截,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童关哈哈大笑着说:“恒展,你就别纠结了,将就一下吧,要么你全脱了?我不介意!” 池恒展索性将裤腿、袖子全卷了起来,童关看着他,衣领间露出的脖颈,眼睛里闪过一道水样的波纹,他的喉节轻轻上下运动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童关就着意地劝池恒展喝酒,结果,池恒展酒量比他大,池恒展还没醉,他已经微醺了,脸上泛起了诱人的红晕,不停地笑着。池恒展一时看得有些呆了,脑子里闪过了“笑黡如花”四个字,看着看着,这朵花就贴近了他。 童关呵呵笑着,歪歪斜斜地坐到了池恒展的腿上,双手勾住池恒展的脖颈,在池恒展耳边说:“恒展,我真的很喜欢你。” 池恒展的心跳在加快,突突突的。从小到大,在他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 的记忆里,除了爷爷和爸爸搂抱过小时候的他,长大后再没有过异性或同性如此地贴近过他。童关发烫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耳边,微热的呼吸扫得他耳朵发痒,胳膊发痒,胸膛里也发痒,全身都发痒,让他有些呼吸急促,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童关突然就噙住了他的唇。 池恒展的第一反应就是:我的初吻! 坐在椅子上,他被童关热切地缠着,不仅仅是唇舌的纠缠,还有身体的。此时此刻,在他的眼前,童关就像一朵罂粟花,缠人的罂粟花,鲜艳而妩媚,他第一次觉得“妩媚”这个词竟然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子的脸,而且这个词绝对是童关专属的。 灯突然灭了。 这朵罂粟花散发出魁惑而诱人的气息,在整个空间里浮动。池恒展像是暗夜里置身于一片罂粟的花海,扰的他心荡神驰,把持不住,再之后,他就来不及去想自己的什么感受了。 躺在已被他们翻搅得七荤八素的床上,童关经不住酒劲和刚刚的一番宣泄淋漓已经睡着了。池恒展拉开窗帘,透过窗子,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有些愣愣的,他知道他之前根本还没有做好要和童关做恋人的心理准备,但他确实有些动心了。 通过这三个月的接触和了解,他并不讨厌童关,从认识童关时就没讨厌过,他没有谈过恋爱,他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爱,他只知道自己也是喜欢童关的。而今晚,他们的关系又大大地前进了一步,既然这样了,那么也许可以试着和童关做恋人吧。 同时,他感觉童关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他自己虽然平时通过书籍、网络也了解了同性恋人间的不少事情,但付诸于实践,今晚是第一次。童关却不一样,应该说今晚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一开始都是童关在主动,在引导他,后来他迅速地领悟了,并将理论结合实际,才占据了主动。他倒是不介意童关有过去,但如果他们做了恋人,就必须做到相互的忠诚。 他的父亲一辈子钟情且忠诚于他的母亲,在他的记忆里,自母亲去逝后,父亲就没有再找过其他女人,更别说再婚这样的事情了,这种专一的感情自他幼年起就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他,直至今日,相互绝对的忠诚都被他奉为爱情第一法则,绝对不允许打破,而父亲对母亲的那种一往情深、矢志不渝的爱也成为他所羡慕的爱情,所以他才那么渴望能够品尝到爱情的滋味。 不知道几点了,他伸手去摸床头灯,按了几下开关灯都没亮,原来刚才是停电了,房间的温度也已经下降了一些。他下了床,在桌子上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答应过父亲绝不会夜不归宿,所以他晚上不能留在这儿,他得回宿舍去。借着手机亮光,他从童关的笔记本里撕下了一页纸,写道:“我先回宿舍了,明天见。”写完,他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在路上,行人寥寥,他抬头仰望着夜空,一轮满月散发着薄薄的清辉,三两点星光深邃而静谧。他深吸一口气,初冬的夜晚,空气里的凉意像是一股清泉荡涤在他胸膛里,今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想。 第二天一整天池恒展都没见到童关的人影,直到晚上童关才来到池恒展的宿舍,拉着池恒展又来到了他租的房子里。一进门,童关就一下扑向池恒展,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就要吻上去。 池恒展立刻擒住他的双臂,连连喊着:“等一下!等一下!童关,咱们先谈谈!” “谈什么?”童关停住,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特别喜欢看童关的眼睛,可现在他必须要先跟童关把“丑话”说在前头,他认真地说:“我可以和你做恋人,但是有前提条件。” 童关眨眨眼睛说:“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我们可以做恋人,但是我以后是要结婚的,因为我们家我是独子,三代单传,也就是说我们的恋人关系最晚截止到我结婚为止。” “嗯,我以后也是要结婚的。就这个条件?”童关点点头,然后又要凑上去吻池恒展。 “还有,”池恒展将头偏了偏,在童关堵住他的嘴之前立刻说道,“在我们做恋人期间,必须做到相互的忠诚,这硬性规则,是底限。” 童关想了想说:“没问题。还有吗?” “凡有言,信为先。说到就要做到。” “还有吗?”童关使劲地点了一下头后又追问。 “没有了。”池恒展说完,先低头吻住了童关。 他看着眼前这朵罂粟花一般的漂亮脸庞,心里漾起一阵感动。今天开始,他也有恋人了,他想。 后来,池恒展才知道,原来那个宣传栏第二个橱窗的位置是学校里同性恋的暗号站,谁站在那儿时间长了,就等于在给圈内人的发布信息:“我要找伴侣。”所以那天童关找上了他,而不是他被童关看破了性向,更何况,童关早就已经注意到他了。池恒展听了哭笑不得,这样误打误撞上的缘分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3章 第三章 初恋戛然而止 池恒展的初恋就这样开始了。 从这一天开始,他和童关就正式成为了秘密的恋人,他们约会的地点主要就是在童关租的这套房子里。池恒展又问起童关这个房子是怎么租到的,童关告诉他这套房子其实是一个同学家的,同学办了出国留学,房子就交给他代为看管和使用,他只需要象征性地付个一百元就行了。池恒展提出由他支付房租,童关不同意,说你又不在这儿过夜,要你付什么房租,再说这一百元钱在我手里根本不算什么。池恒展就坚持负担水电气费,童关还是不同意。 池恒展说:“君子重诺,我答应过我父亲不能夜不归宿,我就得做到,而且这跟过不过夜没关系,如果你不同意,我以后就不来这儿洗澡和吃饭了。” “好吧。”童关这才勉强同意,他也很喜欢池恒展守信重诺这一点,这就意味着池恒展不会再和别的人有什么瓜葛,就挂住池恒展的脖颈笑着说:“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安乐窝了,我们就叫这里‘安乐窝’!” 池恒展晚上打工回来,就直接去安乐窝去找童关,这是他们交往以来养成的习惯。到了安乐窝,池恒展就先洗个澡,童关就趁这个时间热一下饭菜。可今天,池恒展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就拿出钥匙自己开了门,见童关不在,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童关的电话。 电话里童关气喘吁吁地跟他说:“我哥今天来了,我正陪他四处逛一逛、看一看呢,这两天都不去学校了,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 得陪我哥。” 池恒展问他:“你干嘛呢,喘得那么厉害。”池恒展从来没问过童关家里有什么人,同样,童关也不问他。 童关说:“在电视塔的观景层了,刚从楼梯爬上来。” “有电梯为什么要爬楼梯?”池恒展觉得奇怪,相当于三四十层楼高的电视塔,一般情况下一般人都不会爬楼梯。 “就当锻炼身体了呗。”童关一边喘着一边笑着说。 挂了电话,池恒展洗了个澡,出去吃了点饭,就回宿舍了。 第二天上午没课,池恒展打工的班排在晚上,就比较空闲了,他就想去图书馆看看书,抱着书刚要出宿舍门就被同宿舍的徐宏图喊住了。徐宏图说他今天要陪女朋友过生日,就央求池恒展上午帮他顶一下班。徐宏图平时是在肯德基打工,负责送外卖,是他们宿舍里除池恒展之外唯一的一个也打工的人,池恒展想想自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算是惺惺相惜吧,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中午,池恒展拎着送餐箱乘电梯上了八楼,纳闷住五星级宾馆的人怎么中午还点肯德基吃,一般都应该是在宾馆餐厅用餐,至少换作是他,他会这样。 按响房门铃,开门的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浴袍,眼睛细长,嘴唇圆润饱满,个子高高的,池恒展猜他是个韩国人。 男人看是送肯德基外卖的,就让池恒展等一下,他虚掩了门回过头冲里面喊:“宝贝儿,把床头柜上的钱包拿给我。” 一口纯正地道的汉语,池恒展看着他,又猜想他是不是长期生活在中国的韩国人。 里面的人就把钱包拿过来了,口中还说着:“干嘛非得吃肯德基啊。”语气亲昵,还带着些撒娇的味道。 池恒展听着声音太熟悉了,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就将门推开了一些,歪了歪头,向里一看就愣住了,他看到童关也穿着浴袍,看样子刚洗过澡,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那张脸越发显得娇媚。 童关也愣住了。 那男人看看童关又看看池恒展,问童关:“你们认识?” “哦,是我的学长。”童关立刻笑道,然后很紧张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心里已经都明白了,可无论如何,此时此地不是质问童关的时候,他也笑笑点点头,收了钱扭头走了。一路上,池恒展只有一个感觉:气愤。胸膛里像点了一把火,烧得他七窍生烟。 他想,童关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已经很一目了然了,但童关和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他们做恋人之前还是之后?但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既然他们是恋人了,童关就不该做出这种事情,他必须找童关当面问个清楚。太可恶了,也太可恨了! 接下来的两天童关都没露面,池恒展去安乐窝也没找着他,他知道童关肯定还在那个五星级宾馆里住着陪他所谓的“哥”。想想童关穿着浴袍,面色潮红的样子,他心里的火就燃起来了,他按捺住火气,他想,童关早晚得回学校来。 第三天,池恒展下了课,刚走出教室就看到童关站在走廊里,靠着墙,低着头,一只脚蹬着地,另一只脚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地踢踩着地面。他知道童关是在等他,就径直走过去,也没看童关,从童关身边走过去时,说了一句“去安乐窝谈”。童关就默不做声地跟在他后面。 到了安乐窝,关上门,童关又想抱住池恒展,池恒展向后迅速退了二步,差点撞在餐桌上,他看着童关,指指椅子说:“坐下说。” 他们面对面地坐着,池恒展看着童关,童关看着桌面。 池恒展直接就问:“你和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来这里上大学前就认识了。”童关一手托着脸,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来回画“之”字。 “怎么认识的?”池恒展想这个童关还真够早熟的,怪不得他们做的时候他那么熟练。 “有一回,我去超市买东西,那超市是他家开的,他就过来跟我搭话,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就是说你们是一直在一起了?”池恒展的眼神变得有些严厉。 童关看了他一眼,嗫嚅着说:“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来这边上学后,这还是第一次。他是来看我的。” “以前没来过?”池恒展追问。 “没有,他结过婚了,家里又开连锁超市,平时很忙,没空来。”童关盯着自己在桌面上画来画去的手指。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池恒展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当上了第三者,更恼火。 “也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租这个房子的事情我都没告诉他,这里只属于我们俩。”童关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一丝委屈。 “但你也喜欢他,不是吗?”池恒展盯着童关的眼睛,他头一次感觉这双眼睛对他不再具有魅惑的力量了。 童关沉默了,然后才小声说:“我没想到他会来。本来说好的,只在我放假回去时我们才见面。” 池恒展压住心里蹭蹭往上窜的火气,瞪着他说:“也就是说放假的时候,你也是和他在一起的了?我们一开始可都约定好的吧,不管以前和以后怎么样,做恋人期间就要保证忠实于对方。” 看童关依旧默不做声,池恒展觉得事已至此,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童关已经触及了他的底限,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于是说:“童关,我们分手吧,以后,我们不再是恋人了。如果你愿意,朋友还是可以做。”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童关突然开口了:“恒展,你别傻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求彼此守身如玉啊。再说了,像我们这种人,以后无非两条路可走,一是不结婚,但最后受不了社会的压力,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更何况,这种坚持必须两个人都做得到,哪一个人单方面坚持不结婚都是没有意义的,二是找个女人结婚,爱不爱的当然谈不上,条件差不多就行了。我肯定是第二条路,你不也是吗?所以,现在趁着年轻,还能好好享受一下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一下,人的一辈子还长着呢。” 池恒展站在原地,怜悯地看着童关,他觉得童关在糟蹋他自己的青春和爱情,却还振振有词,童关肯定没有见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比如他父母那样的爱情。 童关抬起头来看着他,又说:“我们都不过是穷学生,但吃穿用度必须的开支哪一样都不能少,也不想比别人差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日常的开销,包括租这个房子、买家具和生活用品的钱都是他寄给我的。和他在一起时,我和他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 可以去宾馆开房间,可我们俩约会的时候呢,只能在这个房子里,你打工的钱除去日常开销,剩下的根本租不起房子,更别说去宾馆了。” 池恒展被一口气憋住了,堵在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他直愣愣地瞪着童关。 “恒展,别跟我说什么艰苦朴素,也别说什么等工作以后再享受,你看看你穿的衣服,哪一件差了,都是名牌吧?你还不是宁愿打工累一些,也要穿好一些吗?”童关看看目瞪口呆的池恒展,又说,“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一点我没骗你。我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图你的,也图不到什么,就只是因为喜欢你。和他在一起,我承认我目的不纯。” “嗵!”的一声池恒展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把童关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他,他闭上眼睛压了压怒火。 “小人怀惠”,自己竟然还把他当成怀德的君子,原来也不过是个逐利的普通人,甚至做的事情还不如普通人。池恒展睁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的无奈与不屑,声音沉着平缓地说:“童关,我们结束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说完,他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又“咣”的一下关上了门。 背叛和欺骗,两件他最痛恨的事情,童关都做了。也怪他自己一开始没有深入了解童关,还是只看了表面现象。但是和童关分手,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地痛苦,除了愤怒恼火之外,就是还有那么一点失落和伤感,但不像其他失恋的人那样痛不欲生、食不下咽的。他想,归根结底,大概还是因为自己对童关还只停留在喜欢的层面上,而不是爱,现在,连喜欢都算不上了。 至此,他近一年的初恋结束了。这初恋来的时候像闪电般惊心触目,去时又像雷声隆隆着滚向远方。 过了一段时间后童关又找了他好多次,说如果池恒展愿意还和他在一起,他就和那个男人断了。池恒展没有再继续和童关交往,在童关之前对他说出了那么一番话后,他不可能再相信童关了。 他对童关说:“在我的观念里,相互忠诚是两个人交往的道德底限,而背叛,无论是什么原因,哪怕仅仅是一次都是不可原谅的。” 从此直到大学毕业,他再没有跟别的人在一起过,他不愿再轻易相信哪一个人。“不迁怒,不二过”,他并不是把每个人都想成童关那样,但他们都还太年轻了,他不想再次犯同样的错误,被人再次背叛,哪怕仅仅是有可能也不行,还是等工作后再谈吧。青春可以用来享受,但不能用来挥霍,更何况挥霍的结果只能是伤痛。 第4章 第四章 找出那目光的主人 二年前,当池恒展的脚一踏进公司大门时,他就感觉到有一股目光粘在他的背上。 他犹疑着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时,只看到几个人正在看瓷器历史的介绍,有男有女。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径直上楼去了。 公司大楼是一座八层高的楼,一楼大厅没有用来当办公室用,而是打造成一个了中国陶瓷文化和公司产品的展厅。 展厅的空间很宽敞,将近六百平方米,沿墙设置有展柜、橱窗,用以介绍中国陶瓷的历史文化和专业知识,着重对历朝历代中,陶瓷发展的轨迹,特点,代表作等进行了详细的介绍,还附有精美形象的图片,满足观者的视觉需求。 展出的内容很丰富。从目前已发现的商代的青瓷罐讲起,并重点讲述了陶瓷发展的成熟及高峰期,有唐的三彩,邢越瓷器,如越窑瓶,还有随着法门寺地宫的发现而终于为世人所见的秘色瓷,像秘色瓷花口碗;两宋的官、民窑体系,如官窑体系里的汝窑盏托、官窑贯耳瓶、定窑划花洗,民窑体系中的磁州窑唐草纹梅瓶、耀州窑刻花壶、饶州窑刻花碗;还有高踞瓷中霸主地位七百年不倒的元青花、明青花,如著名的鬼谷下山罐,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另外还有釉里红、五彩、斗彩等等颜色彩,一直到异军突起的清粉彩,如蝠桃福寿纹橄榄瓶,百花不露地瓶。 此外,还对瓷器器型的识别、瓷器装饰、陶瓷题记等做了图文并茂的讲解。如果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认真看完这些内容,无异于听了一堂生动的陶瓷知识讲座,比他上大学时听的那场讲座还要丰富和全面。 展厅中间还星罗棋布地安置着博古架,主要就是用来展示公司各个时期的优秀代表产品,从公司创建伊始到现在的,林林总总二百多件。另外,还因地制宜地零星设置了一些专供客户和职员休息的中式楠木的小桌椅,在角落的位置安放有饮料自取机,不间断地提供咖啡、红茶、果饮和白水等。 在展厅一入门处,是用楠木所制的照壁,上刻着“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十二个字,并用黑墨描金勾填。 这间展厅,时常还会吸引很多市民前来驻足观看,公司也并不进行驱赶,而是任由大家参观。 池恒展所在的办公室位于公司二楼。二楼至五楼的格局都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南北两侧为一间间并排的办公室,全都是落地玻璃幕墙,光线明亮,办公室显得很通透,一个办公室有二十几人,空间依旧富足舒适,没有一点点拥护和杂乱的感觉。六楼和七楼,则是公司高层的办公室和大型会议室,八层是公司餐厅和员工健身活动场所。在二至五楼的玻璃幕墙腰线位置,以磨砂玻璃为底,黑金墨填刻,也写着从中国传统经典中选摘出的句子,这些都是池恒展从小就耳熟能详的。 比如二楼的是“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五楼的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而六楼走廊的墙上挂着楠木的大型木雕版,刻着:“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即便是八楼,墙上也写着:“是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所有的办公家具都是中式仿明清风格,绿植花卉点缀其间,整个办公大楼内部布置得错落有致,古典而不沉闷,稳重而不失锐意进取的精神。 池恒展当初和父亲商量选哪一家公司时,他舍弃了其他选择而只选这家公司。他从小就被父亲教导多读传统典籍,所以他特别喜欢这家公司亲厚、传统的文化氛围,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会有一种温和沉静的感觉,他觉得很享受。父亲尊重他的选择,经过层层笔试、面试,他如愿以偿地进入了这家公司的销售部门,能学以致用,让他很高兴。 之后,一连几天,池恒展都会感觉到那股粘人的目光,每次都在公司内部的不同地方,包括餐厅。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他认为应该是对方喜欢他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 才看他的。只是这种不明的状况,让他心生不定,总是走路在想,吃饭在想,睡觉也在想,好像他在明处,而那个人总在暗处注视着他,这也让他有一种被动的不舒适感。他决心要把这股目光的主人找出来,看看究竟是谁。 早上,池恒展准时来到公司,首先就进大厅转了一圈,大厅里没有几个人,他也没有感觉到这股目光。于是他从楼梯走上楼,沿二楼走廊,故意放慢了脚步,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依旧没有感觉到。他又上了三楼,如法炮制,依然无果,接着,上四楼,无果,又上五楼,无果。六楼及以上就没必要去了,都是实体墙,除非他把公司高层的办公室都打开看一遍,不过他直觉,那股目光不在五楼以上。 他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二十多钟,职员应该都已到位,而且这个时间,即便要跑外业的人也都还没有出公司,是公司人最齐全的时候,除非有人请假了。他纳闷地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开了,空无一人,他走进电梯,按二楼的键,突然那股目光又如细细的隐形的触角般触到了他的背上,轻柔得让人悲伤。他猛然转过身,但来不及看到什么,电梯门已关闭了,他又急忙按开门键,但来不及了,电梯已向下运行。他想,那个人在五楼,但在五楼的哪一个办公室呢? 一整天,老同事都在给他讲授业务程序和经验,他就没有时间再去五楼,只能耐心等到第二天再继续“侦查“。 次日早上,趁着同事们刚来,还在做工作准备的空档,他从办公室拿了一本公司的产品宣传图册,然后直接乘电梯上了五楼。 到五楼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图册走出电梯,缓缓地在走廊中走着,走过第一间办公室,没有那目光。走过第二间办公室,也没有感觉。走过第三间办公室,他再次感觉到了那股粘人的目光,轻柔的,温暖的,他盯着手中的图册,轻轻地咧了咧嘴,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小型会议室后,在会议室里小坐了片刻,又笑了笑,才出了会议室折返回来。但他没有再看图册,而是快步向电梯走去。 池恒展很确定那股目光的主人是在五楼靠南面一侧的第三间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翻着那本产品宣传图册,这也是他刚上班要做的事情之一,熟悉公司的产品及其内涵。看着那一幅幅印刷精细,色彩绚丽的图片,图片上一件件精美的作品,清晰得要呼之欲出了,一个主意就冒了出来,他志在必得地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第二天,一早来到公司后,池恒展去自己办公室报个到,放下公文包,转身就走了出去,直接就走就进了电梯,按了五楼的键。他一出电梯,就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几个键,然后将手机放到了耳边,边说边沿走廊慢慢地走,时而停下来,低低地跟电话里的人说笑几句,然后又继续走,一直走到头,折回头,乘电梯下楼,迫不急待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将抽屉打开,把手机设定成静音,然后拿着手机伸进抽屉里,飞快地调出视频文件夹,翻看刚刚录下来的影像。他有些兴奋和紧张,他不知道他将“找”出的那个人会是谁,是男是女,长的什么样,但他内心里期望会是一位男性。 视频从他出电梯开始,录下了他一路经过的南面的办公室的所有影像。意料之中第一间没有异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第二间,也没有异样,虽然有人站起身,并面向了他,但那时那人是在和对桌的同事说话。 然后就到第三间办公室了,池恒展屏住了呼吸。 有一个人站立在办公桌旁,一只浅蓝的文件夹打开来托在手心,从他走过去开始到他完全走过第三间办公室,那个人就一直在注视着他,而正是从那时开始,他就感觉到了那股粘人的目光。手机摄像头的像素是一千万的,当时他走的很慢,而且他刻意在走到第三间办公室时停下了二次,已经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容。 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他年龄相仿,而且感觉很干净,温文尔雅,面容线条柔和,整个人第一眼就给人温和沉静的感觉,像是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薄的光雾中一样。 池恒展无声地笑笑,好吧,我要认识一下你,看看你是不是像你的外表一样是一位真正的淑人君子。 然后他开始琢磨怎么认识这个人,用什么方法,自然而不突兀。 第5章 第五章-初次相识 中午,池恒展来到位于大楼顶层的公司餐厅时,人已经很多了,但秩序井然,无论排队打饭,还是就座吃饭,大家都谨守着公司“餐厅用餐不大声喧哗”的规定,只是在低声地交谈。 池恒展知道公司原来是打算要求大家“食不语”的,但考虑到现代社会人与人的交流已无处不在,很多时候吃饭反而是最让人轻松怡然的交流时机,所以公司并没有提出这个不合时宜的要求,而改为“不大声喧哗”,这也是公司人性化管理的体现。 他端着餐盘寻找座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他刚刚“找出来”的年轻男子。那个男子也正抬头看他,在目光相对而视的一瞬间,又马上低下头继续吃饭。 池恒展看到他对面正空着,立刻就快步走了过去。那个男子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池恒展也回复他一个微笑,压低了声音说:“你好,认识一下吧。” “我叫楚飞扬,楚国的楚,飞翔的飞,飘扬的扬。”楚飞扬明显有些意外,稍显紧张,听到池恒展的话,马上就自我介绍。 池恒展笑着指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 楚飞扬的双颊立刻泛起了一片红色,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还带着工作牌。” 池恒展看看楚飞扬的工作牌,是产品设计部门,问他:“你什么时候进的公司?” “今年刚进。你呢?”楚飞扬也问。 “我也是。看来咱们都是职场新人了。你不是本市人吧?”池恒展听出他的普通话稍微带有一些南方口音,有些绵软。 “不是,我的家乡是越州瓷的古产地,我是大学毕业应聘到咱们公司的。你家是本市的?” “是。”池恒展简单地回答,低头开始吃饭,楚飞扬出身于瓷器故乡,选择进这个公司看来也是小有历史背景和文化渊源了。 “那以后承蒙关照了。”楚飞扬笑笑说,也低头吃饭。 “你为什么要选择进咱们公司?”池恒展突然问。 “嗯?”楚飞扬愣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 了一下,感觉像是又回到了面试时候,当时主考官也是这么问他的,他看了看池恒展,放下手里的筷子,又笑笑说,“我进咱们公司主要考虑有三点,一是公司是以陶瓷产品设计、生产和销售为主的,我自小对陶瓷器就很有兴趣。二是在应聘前,我对几家招聘公司都进行了事先的考察,咱们公司非常浓厚的传统文化氛围首先就吸引到了我。三是公司的logo设计让我动心。” “logo?说说看?”池恒展很感兴趣地问,前两点与他不谋而合,关于logo,他也有着自己的理解,现在他想听听楚飞扬的见解。 “公司的logo是一对天鹅。两只天鹅相对而卧,头相抵相昵偎,优美的脖颈线条与胸部曲线完美地形成了一个心形。”楚飞扬喝了口水,看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池恒展,笑一下,又说,“天鹅,是一种很痴情的动物,一生只找一个伴侣,相互守护,决不背叛对方。对吧?” “嗯。”池恒展心里一动,点点头表示赞同,很感兴趣地等着楚飞扬继续说下去。 “集团总公司是八十年代就成立了,咱们公司是分公司,与总公司基本上是同期成立,分公司与总公司的logo是一致的,如果我推测的没有错,公司的创始人现在还在世。我想,能以一对天鹅作为公司logo主要元素的创始人,一定是个重情重义,重个性发挥和创新的人,而不是唯利是图,容易丧失原则的人。只要看看咱们公司一楼大厅的设计和布置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现在还有哪个公司愿意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大手笔地辟出一整层楼的空间宣传传统文化,注重提高员工的精神层次? 我想,这是一种坚定但不虚妄,梦想与现实完美结合的理想主义,跟随这样的人做事情,一定没错!” 池恒展很高兴,楚飞扬和他的看法又是不谋而合,他欣喜地端起杯子,伸向楚飞扬,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干杯!” 楚飞扬也欣喜地看着他,咧嘴一笑,端起杯子,与他一碰。池恒展这才发现楚飞扬右边的牙齿中有一颗虎牙,这样一颗虎牙点缀在楚飞扬笑开的嘴边,实在是很可爱。 “刚才你说到越州瓷,那你对邢州瓷和越州瓷的高下有什么看法?”喝下一口水,池恒展紧接着又问。唐开始,邢州瓷和越州瓷,一北一南,是瓷器史上的两枝奇葩,争奇斗艳,有“南越北邢”之称,历史上有人以邢州瓷为优,有人以越州瓷为高,他也想听听楚飞扬的看法。 楚飞扬“噗哧”一笑,看来这顿饭要吃成面试饭了,他想了想说:“茶圣陆羽在《茶经》一书中曾写:‘或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不为然。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 但是我个人不是这样认为的,邢瓷和越瓷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分别代表不同的地域文化和制造工艺,分不出优劣高下,而且陆羽本身是现在的湖北天门人,算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对越瓷当然是情有独钟,月是故乡明嘛。” “所以,你并不认可陆羽的这一看法?” “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吧。”楚飞扬谦逊地一笑。 “干杯!”池恒展没有多说其他,直接又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他觉得自己拣到宝了,一块价值连城的挂红钧瓷。当初的录取楚飞扬的人很有眼光啊,与“君子不器”同理,做产品设计的人很忌目光狭隘,犯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地方主义,一味偏信偏执,排斥其他优秀文化,不愿吸收众家所长,思想一旦桎梏住了,很容易落入窠臼,就很难有所创新。如果公司设计部门里都是楚飞扬这样的人,他销售部门根本就不要担心产品是否畅销。 池恒展很明确地知道他欣赏楚飞扬,他也很明确地知道楚飞扬对他有好感,不然为什么总是偷偷看他,一说话脸还红呢。但是一顿饭吃完,他们谁都没有主动要对方的电话号码。 池恒展不是个滥情的人,对于不了解的人,他不想沾惹,更何况他经历过那样的初恋。但楚飞扬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刚才的脸红可以看出楚飞扬内向纯真的一面,没有主动要电话号码可以看出楚飞扬也是谨慎的,没有追根究底问他家里的情况,让他觉得楚飞扬不是那种好打听别人隐私的人,这几点,他都挺喜欢。更主要的是楚飞扬对公司的见解,对logo的赞赏,还有对陶瓷的理解,刚刚谈的内容虽只见一斑,却已可窥全豹了。 看着眼前的楚飞扬,池恒展不由得想起了童关。如果说童关是那种奢华俗艳的漂亮,那么楚飞扬就是那种从天青色的汝瓷之器中淡淡而出的温和,俊雅,已不能用漂亮来定义,而是一种柔淡的美感,真正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一比,童关很明显地就被比下去了。 从那天之后,中午吃饭时他们就经常坐在一起了,再后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每天中午,无论谁先到餐厅,找位置时一定是找带有两个空座的,并给对方留着,然后他们就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聊聊工作中的趣事,聊聊陶瓷,聊聊设计,聊聊销售,也聊聊音乐之类的个人喜好。就这样,他们渐渐地熟悉了起来,但他们在一起时依然从来不问对方家庭等很私人的事情,可以说根本就不谈及,也不问对方的住处,仿佛他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在公司里。 第6章 第六章-主动选择的恋爱 池恒展通过与楚飞扬几个月时间的相处、观察,认为楚飞扬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而且他对楚飞扬已不仅仅是好感和欣赏了,是更深一层的喜欢。虽然他迟早是要结婚的,楚飞扬应该也是,但是至少现在他想和楚飞扬在一起,他们还年轻。他一直期望着能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 不同于他的初恋,如果那可以定义为初恋的话,这一次是由他主动选择的。 中午吃完饭后,池恒展看着正准备收拾餐具的楚飞扬,像刚想起来似的,笑着说:“飞扬,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连你的手机号码都还不知道呢。”他看到楚飞扬的眼睛里有点点星光闪亮了一下,脸上立刻充满了笑意,发自内心的那种,那颗不大的虎牙又露了出来,将楚飞扬的心里的喜悦暴露无遗。 楚飞扬立刻说:“是啊!我的号码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池恒展打断了:“等一下,我直接记手机里。” 说着,他拿出手机,楚飞扬说着,他在键盘上快速输入着。楚飞扬刚说完,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 池恒展又是一个意外。楚飞扬的手机铃声是圣桑的大提琴曲《天鹅》,看来楚飞扬对天鹅的喜爱不是一般。这首曲子他父亲也喜欢听,父亲常将那盘圣桑大提琴交响乐的cd放进播放机,安静地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一遍遍地重复地听着,所以这首曲子他格外熟悉。 楚飞扬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把屏幕转向池恒展,问:“这是你的号码?” “对,记好了。”池恒展点点头,看着因为互留了电话号码而神采飞扬的楚飞扬,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可能真的会把楚飞扬揽到怀里亲一下。 第二天,池恒展没有再乘地铁上班,而是开了车,一辆普通的奥迪a4手动挡轿车。 中午吃饭时,池恒展对楚飞扬说:“飞扬,晚上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 楚飞扬很意外,明显一愣,继而摇摇头,又立刻点点头:“好,我没事。”说完也发觉了自己有些错乱,脸迅速红了。 池恒展看着楚飞扬刚刚那一瞬间竟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都没问他原因就直接答应了,笑着说:“我今天开车来上的班,下班后你在公司门口等我。” 楚飞扬也笑着点点头,眼睛里光彩斐然。池恒展都被他传染得情绪高涨,一下午都在不停地看表,恨不得马上就下班。 吃晚饭时,池恒展才问及了楚飞扬现在的住处,楚飞扬说他在距离市中心较远的一处小区租了一套二室二厅的公寓,在十楼,离地铁站很近,平时上下班都是坐地铁。饭后池恒展主动提出开车送楚飞扬回家,楚飞扬没有推辞,很愉快地同意了。 到了公寓楼下,楚飞扬转头看了池恒展一眼,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就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刚迈出一只脚,就听池恒展问:“飞扬,不请我上楼去坐坐吗?” 池恒展很想看看楚飞扬的日常生活,同时也看看楚飞扬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我是想请你上楼坐坐的,又怕耽误你时间。”楚飞扬笑笑解释。 “我又不着急回家。”池恒展说着,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站在电梯里,池恒展与楚飞扬并肩站着,但他的心里早已伸出手去将楚飞扬搂在怀中。 “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乱。”进门的时候,楚飞扬一边打开鞋柜一边说,然后把一双崭新的深蓝色拖鞋递给池恒展,“我这里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当时买两双拖鞋也是备用,这双是新的。咱俩个头差不多,脚也应该差不多大。” 池恒展听到“平时没有什么人来”时,心里的弦就松了松。他接过拖鞋,一边换鞋一边大略看了一遍室内的布置,进到室内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进到卧室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衣橱。他边看边说着:“布置的简洁而且很有品味,不愧是设计师啊。” “别笑话我了,家具都是房东现有的,我也就是简单布置了一下,以简约、干净、实用为原则。” 楚飞扬微笑了一下,看池恒展还在啧啧称赞,接着又说,“你先随便参观参观吧。我去准备些喝的,你是喝咖啡还是喝茶?” “喝茶。”池恒展看到楚飞扬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清俊的面庞像皴染了水墨的红色,轻轻淡淡,氤氤氲氲。 楚飞扬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厨房清洗茶具。 池恒展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毫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了楚飞扬。他感觉到楚飞扬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里拿着茶杯却没有动,茶杯还在哗哗的水流下冲洗着。池恒展从他背后伸出手去,把茶杯接过来,放在料理台上,关上水龙头,然后把楚飞扬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楚飞扬的呼吸有些急重,眼睛里泛起了朦胧的水汽,他直直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盯着楚飞扬的眼睛,无声地吻了上去。 这一晚,池恒展才知道,原来楚飞扬第一次在公司大厅看到他时,就爱上他了,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自古有之,没什么可诧异的。而他对楚飞扬呢?他觉得说不清,肯定是喜欢的,但是不知道到没到爱的地步。他从没有爱上过别人,他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现在他想和楚飞扬在一起,很舒服。 虽然他很渴慕父母间的那种爱情,可有时,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社会现状的认识,他也会觉得在这个社会,他们这种人的爱可以萌芽,却很难存活,就像童关曾经说的那样。与其这样,不如不爱。然而,他又觉得没有爱情的人生,就像没有黎明的漫漫长夜,他还是太想要父亲对母亲的那种爱情了。 他感觉很矛盾。 比如现在,他知道夜深了,时间太晚了,他该尽快回家了,可是站在楼下,他总是要再多站一会儿。也不是舍不得回家,而是他就想这么站一会儿,他不想立刻就坐进车里,发动车,踩下油门,远离楚飞扬。他希望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缓冲,然后再让他从这个纯粹的二人世界过渡到另一个现实凡俗的世界。 他扬起手,冲着十楼的一户窗子招了招手,白色薄纱的窗帘后,有个不太清晰的身影,他知道那是楚飞扬站在窗户边目送他,每次都是这样。 然后,他转过身伸手去衣袋里掏车钥匙,没掏着,又把几个衣袋都摸了一遍,再把手伸进公文包里仔细摸了一遍,还是没有,这才想到车钥匙一定是忘在楚飞扬公寓里了,他又返身上楼。 楚飞扬站在打开的门前,食指上套着钥匙扣,车钥匙在指上飞快地旋转着,脸上闪烁着意料之中的谐谑的笑,那颗虎牙又露了出来,增添了一份俏皮:“恒展,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忘在这儿呢!” 可那声音里却有着翘首期待落空后的遗憾,隐隐约约地随话语流出。 一句话竟惹得池恒展心动不已,他抱住楚飞扬,堵住了楚飞扬那张还在笑的嘴。那一刻,他第一次有了那么强烈的不想回家的念头。 以前,关于“回家”他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觉得必须要回家,到了一定的时间就要走,就像到了吃饭时间就要吃饭一样,没有任何感情的颜色,没有留恋,没有不舍,反正明天在公司还要再见面,反正想来的话,明晚还可以再来,反正又不是世界末日,反正他还没有打算找女朋友结婚……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想留下来。 这一个念头就像一块鹅卵石投进了一片湖心,浑圆的石头触到水面的一刹那,是一种钝钝的柔和的击痛,虽然痛但不刺心。 第7章 第七章-父亲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池恒展不断想起刚刚楚飞扬的话,话语里有些落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 寞,有些无奈,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纠结,说不上来滋味的纠结。 从恋人的角度来说,楚飞扬的期望并不过分。恋人间温存缠绵,相拥而眠是很正常的心理上的需求,可他每次都要回家去。以后呢,以后和楚飞扬分开时又会怎么样呢?对他和楚飞扬的未来,他除了有“以后都会结婚,会分开”这样的一个遥远而虚幻的意识外,其他的,他不敢深想,不想面对。除非中国为同性婚姻立法,并且中国人不再把传宗接代看得无上重要,父亲也能接受和理解他的情况,可会有这样的一天吗?也许会有吧,几百年后也许会有。 他又想起前几天父亲对他说:“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年龄也不小了,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考虑结婚了。我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就好,我相信你的判断和选择,不要总在外面胡混,半夜三更才回来。” 他却急着遮掩和回避,说:“哪有什么女朋友。爸,我现在才二十五,事业还没有稳定,正是积累工作经验的时候,不着急找女朋友。” 父亲安详地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说:“如果有喜欢的人,就好好过,别伤了人家。” 父亲的话,让他再次感觉到肩膀上瞬间又增加了五百磅的压力。一方面,他知道他还不想离开楚飞扬,他想和楚飞扬再这样保持几年,他觉得他三十多岁再考虑结婚也不迟。另一方面他又必须面临结婚的问题,仅仅是三代单传这一点,他就必须结婚生子。结婚,传宗接代,这些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近地逼向他。前两年他还年轻,又刚上班,不用考虑这件事,可以暂时逃避,像只驼鸟把头埋进沙子,听不见看不见。现在却总被人把头从沙土中拽出来,被周遭的人提醒着,强迫着他去想,去选择。想到这里,他感到有些烦躁,他真想跟父亲挑明他的性向。可是,他不能。 池恒展开着车在小区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一个停车位。 他们家的这个小区很老了,住了二十多年,停车的事情很成问题,很多老住户都已经陆续搬走。他也曾向父亲提议过,重新在环境和位置都好的小区买套房子,改善一下居住环境,有了自家的停车库,也不用总是每天为停车操心,可父亲连考虑都没考虑,一口就回绝了。昨天他还看见隔壁单元的一家老住户搬走了,虽然没有打过招呼,正式认识过,但是面熟得很,从小到大,他看了二十多年的脸。现在他家所在的这座楼,新面孔越来越多,估计老住户也只剩他家一户了。 他走到楼下抬头看看自家的窗户,客厅的灯亮着。父亲总是会给他留盏灯。 打开门,听到电视还在开着,正在播晚间新闻,父亲坐在沙发里,在等他。 这么晚了,父亲还没有休息,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谈?父亲一向不把问题放过夜,只要有事情,一定会等他回来后谈清楚。自上次父亲跟他谈工作的事情以来,已经有二年没有这样坐等着他回来谈话了。难道他和楚飞扬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 对于父亲,他的心理上是既崇拜敬畏,又非常想亲近。他忐忑不安地走到父亲旁边,低垂着眼,硬着头皮说:“爸,我回来了。您怎么还没睡?” 他等了一会儿,父亲并不答他话,他这才抬眼看了看父亲,原来是睡着了。他走过去,伸手扶了父亲的肩,轻轻地摇了摇,低低喊道:“爸?爸?醒醒……”话音刚落,父亲的身体顺着沙发靠背,缓缓地重重地倒在了沙发上,就像一棵被挖出了庞大根系的大树,轰然地倒在地面上。 池恒展僵住了。 丧事一切从简。这是池恒展遵照父亲生前行事的一向风格办理的。 父亲是个深居简出的人,生活简单,烟吸得有些多,但从不喝酒,平时有什么事情都尽量不惊动太多人。他们家在这里没有别的什么亲戚,告别会当天,也只是通知了父亲生前常见的几个老友。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了,几个老辈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来告个别。 告别会后,池恒展站在门口感谢并送别前来吊唁的人。 “周伯父,谢谢您。”池恒展对一位身着深蓝色中式立领装,身材稍瘦的男人说着,伸出手去。 “恒展,以后你的压力可就大了,遇事多考虑。” 周姓男人说着紧紧握住池恒展的手使劲摇了摇。 池恒展感觉他是想向自己暗示什么,但又不便开口,不便明说,就点点头说:“我记住了,周伯父,谢谢您。” 一个略微发福,身材短粗的男人走向池恒展,声音洪亮:“恒展,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 池恒展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给那人一个不言自明的答复,紧接着又说:“张伯父,谢谢您今天能来。” “恒展,跟我就不要那么客气了。对了,有空去家里坐坐,秀秀经常问起你呢,还说你不像小时候了,小时候还经常去家里玩,如今连你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现在工作太忙了,有空一定去家中拜访。”池恒展跟他握了握手,看着他精神抖擞地钻进了汽车里。 这个张伯父也是父亲生前的老友了,总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和他往一块儿扯。池恒展耸耸眉峰,叹了口气。 公司的陆总也来了,他对池恒展说:“恒展,用心办好你父亲的后事,公司那边你不用急着回去上班。” “谢谢陆总。”池恒展现在除了感谢也说不出其他的了。 告别会前,楚飞扬打电话过来,他说:“恒展,我想去拜祭一下伯父,他是你的父亲……生前,无缘相见,今天就想去鞠个躬表示一下心意。” 声音很轻,似乎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打出的这个电话。 池恒展犹豫了一下,说:“算了吧,别来了,心意到了就行。” 楚飞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自己注意休息,节哀顺变吧。”声音依旧很轻,却字字压抑,好像喉咙间堵了个东西,不想让任何情绪从心里流露出来。 挂上电话,池恒展闭上眼睛。他知道到自己刚刚在楚飞扬的心上划了一刀,他仿佛看到了楚飞扬挂断电话后,垂了头,嘴巴抿了又抿,神情黯然,呆呆地坐着。他觉得这一刀也同样划痛了他自己。如果楚飞扬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的同事,那么今天他可以让楚飞扬前来吊唁,而且他还要表示感谢。可是现实情况不是这样,所以他不能让楚飞扬出现在父亲面前,即便父亲已经走了。 因为,父亲生前不知道楚飞扬的存在,更不知道他和楚飞扬的关系。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会勃然大怒吧……父亲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 对他的教育从小就是很传统的,如今他却做着在传统的护卫者面前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可是父亲又从来就不是死板的教条主义者,一向尊重他的选择。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他在父亲去世之前,跟父亲坦白了,父亲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可能会愿意接受他的儿子只喜欢同性的现实呢?想想父亲向他提及的结婚的事情,他知道父亲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他只能喜欢上同性。 办完所有的丧中事宜,池恒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进了门,走到沙发旁,像是一座沙雕,轰然垮塌,全身碎成了无数的沙粒,散落在沙发上、地毯上,无法聚拢。 那天晚上,父亲走得太突然,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办,太多的手续要处理,他根本都来不及细想什么,来不及回忆,甚至来不及告诉自己:爸爸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他的思想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时刻提拎着,绷得紧紧的,绷得已经麻木了,失去了痛觉,他才得已硬撑着办完了后事。现在,他坐在空空荡荡的家里,才终于意识到,他,二十五岁的他,成了孤儿。 从他记事起,家里就只有三个人,爷爷、父亲还有他,虽然这个家在形式上是不完整的,但却是让人安心和快乐的。后来,爷爷去逝了,但还有父亲,所以他不觉得孤单。而现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的那个人也走了,那个与他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的父亲,他最景慕、最尊敬的父亲,就那么一句话都没留地走了。 最让他痛苦,也最让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是,父亲走时,他又在哪里?他和楚飞扬在一起,他甚至还产生了不想回家的念头。父亲又是不是有重要事情要和他谈?如今他又能找谁去确认……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起来,让疲劳已久的眼球感觉到了剧烈的酸涩和刺痛。眼前的这个家,少了父亲,一下子变得那么空虚,寒冷,又那么沉重。空气稠重得让他喘不气来,又冷得让他全身颤栗。他想逃离这个没有了父亲就没有了温度的房子。 他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好让他能站起来。 他想见楚飞扬。他又不想见楚飞扬。 他感觉有些燥乱,像堆极为干燥的干柴,一个微弱的火星就能把他点燃,把他烧成灰烬,让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砸碎,撕烂。他甚至看到自己已经伸出手去了。 他觉得如果他现在不去见一见楚飞扬,今晚他可能很难安稳地撑下去。 深夜一点了,楚飞扬并没有睡,这些天他没有见到过池恒展一次,他也一直在失眠。他知道池恒展父亲去逝的那晚,他正和池恒展在一起,他们在……虽然池伯父的去逝并不是他主观故意造成的,但他觉得他多多少少都负有一些责任。因为,如果池恒展没有和他在一起,而是下班就回家了,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么糟,至少池恒展当时能陪在父亲身边…… 他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更怕池恒展也会这样想。那样的话,是否就会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将出现裂痕或者……结束。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无法强行挽留池恒展,因为心结难解。两个人相处时,如果心里存着一个不祥的疙瘩,那么,或早或晚这个疙瘩都会长成一个恶性肿瘤,让两个人的感情走上绝症。 听到敲门声,他直觉中来的人是池恒展。 打开门,池恒展正靠在门框边,面容憔悴,胡子拉茬,眼圈发黑,眼睛有些红肿,整个人消瘦了很多。 池恒展一进门就直接抱住了楚飞扬,脸伏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楚飞扬紧紧抱住他,没说话,他知道此时语言是多余的,他只想通过拥抱把自己的安慰传递给池恒展。池恒展身体的剧烈颤抖带着他也一起在摇晃,耳边原本压抑的低低的哽咽渐渐失声。 这是池恒展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眼前的这个男人,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就这样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脆弱,那么悲恸,那么无助,像个找不到家孩子。眼泪迅速从楚飞扬眼角滑落。 后来,池恒展不再颤抖,不再抽泣,但也没有松开楚飞扬,过了很久,他才平静了下来。他在楚飞扬耳边低低地说:“我走了。”然后松开楚飞扬,转身去开门。 楚飞扬哀伤地看着池恒展,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又颓然地垂下,看着池恒展开门离去。 池恒展像是一棵已缺失了太多水分的吊兰,原本已失了挺拔与翠绿,苍白无力地软绵绵地低垂着,而刚刚从楚飞扬那里获得了足够的甘霖,他迅速地吸收、滋长,全身的每个细胞又稍许恢复了生命的力量,挺起了腰身。 他不能留下,虽然父亲去逝了,他还是要恪守“结婚前,不得夜不归宿”的父训。而且,他也不想留下,父亲去逝时,他正是和楚飞扬在一起,他还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坎,他只是想来见见楚飞扬。 现在见过了,他得走了。 第8章 第八章-遗物和回忆 公司陆总特批了池恒展三个月的假期。现在安葬父亲的后事办完了,接下来他要整理收拾父亲的遗物,要办理一些后续手续,还要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 楚飞扬早上给他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晚上会准备他的饭,如果想来,时间多晚都没关系。他盯着信息看了半天,没有回复。 池恒展来到父亲的卧室。父亲是个爱干净的人,家中的卫生总是父亲亲自打扫,除了池恒展的卧室,父亲说卧室必须他自己打扫。由于多年的工作需要,父亲对衣着很讲究,鞋子、衣物也很多,甚至对睡衣都特别讲究,这些平时全都收放在父亲卧室里的衣柜和那个衣橱中。他清晰地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就严令禁止他到自己的卧室玩。 小的时候,他趁父亲不在家,曾悄悄跑进父亲的卧室看过一次。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这样,越是不让进就越想进,越是不让看就越想看,非得把事情搞清楚了才罢休。但是进去看了一次后,他的好奇心就像树上鸟一样一下子飞走了,而且再也没回来。 在他那时“探险”的印象里,父亲的卧室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一张临窗的桌子和靠背椅,上面放着几本书,一个五门衣柜,占了整面墙,还有一个利用墙体内凹空间打造成的衣橱。桌子抽屉里除了简单的文具,就是文件,没什么意思。他把五门衣柜的门一个一个的打开,各式西装套装,各式衬衫,各式便装,柜中的三层抽屉里,分别放着领带、内衣和袜子,整整齐齐的。他把衣柜的门逐一关上,又拉开衣橱的门,一目了然,将近二三十套各式睡衣挂在横杆上,静静垂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很空,只看到一只笔和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 一叠白纸,大概是临时记事用的。父亲的卧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神秘,他寻宝的兴致在空气中直接蒸发消散了。 现在,他站在这里,父亲温厚的气息似乎还在空气中慢慢浮动。 桌上依旧放着几本书,撂在一起,很整齐,“房室清,墙壁净,几案洁,笔砚正”,父亲平时教导他的,自己也一直在身体力行。他看了看那几本书,《改革开放六十周年》、《陶瓷艺术发展史》、《中国历代陶瓷题记》等等,他没有移动桌面上的物品,他想就先这样放在桌子上,仿佛能留住父亲伏案读书的影像。他伸手去拉书桌中间的抽屉,没有打开,竟然是锁住的,钥匙不知在哪里。这个抽屉,以前并没有锁上过,但他没有立刻去找钥匙,他不想现在就打开它。 他转身打开五门衣柜,指尖轻轻地触摸着一件件的衣物,仿若父亲的体温仍在。他看到了那套银灰色的西装。父亲念旧,这套西装的款式早已过时,还是那种大翻驳领双排扣的,但依然被父亲好好地保留着,套在透明的塑料防尘袋中,还有九成新。 想起他上小学时,父亲第一次参加他的家长会,就是穿着这套西装,一身笔挺整洁,温文尔雅地站在教室门口,引得众家长不断地注目。 当时,他怀着无比崇敬地眼神看着父亲微笑着稳步走进教室,与老师礼貌地握了握手,温和有礼地说着:“老师,您好。我是池恒展的父亲。这孩子让您费心了,非常感谢您平日里对他的教导。” 在这次班会上,因为他考了班级第一名,老师临时让父亲作为家长代表,为大家分享引导教育孩子的心得。父亲谦虚地推辞,却被老师一再要求,最后只得站到了讲台前。 还记得当时父亲说了一段引来阵阵掌声的话:“孔子主张因材施教,李白写下天生我才必有用,我们的孩子都是不同的材,不分高低贵贱,将来会在不同的位置起到不同的作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引导孩子,按照孩子的特性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成材,而不是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孩子身上,扭曲孩子的天性,强迫孩子去达成自己没有达成的梦想和心愿。否则,孩子又怎么会愿意学习、快乐学习呢?我们应当放下高高在上的大人的威严,弯下腰,倾听孩子的心声。” 听到家长们私底下低声地称赞,池恒展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胸脯被自豪和骄傲鼓得满满的,而这段话也像嵌刻进了他的头脑中,再也没有忘记。也正是父亲一直有着这样的观念,在他面临人生的各个节点时,只提出适当的建议,尊重他的意愿,从来不强迫他。他也一直在自主地做出人生的选择,包括学什么专业,考什么大学,在哪里工作等等。 他把挂在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床上,又一件件叠整齐。他把自己的思绪集中在叠衣服本身这件事情上,只是在单纯地叠衣服,仿佛这样才能以最纯净、最尊敬的心态表达对父亲的感谢和缅怀。所有的衣服叠完,包括内衣、袜子和领带,已经装满了五个大整理箱。 他留下一条浅蓝色条纹的领带,他希望有一天能在某个特殊的场合戴上它,就好像能让父亲亲眼见证那个时刻的到来,也让父亲最终放下心。那身银灰色的西装他也留了下来挂进了自己衣柜的最内侧,那是他对父亲的纪念,不仅仅是形象上的,还有思想上的,观念上的,为人处事上的,他要向父亲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他又走到衣橱前,轻轻打开衣橱的门,睡衣挂了满满一排,蓝色的居多。父亲喜欢蓝色,这属于睿智冷静的颜色,他也很喜欢蓝色,从小就喜欢,没有原因。他看着这些睡衣,久久没有动,想去触摸,又无法伸出手去,仿佛那是个心理上的分界线,不去触摸,父亲似乎还在身边,并没有走远,虽然触摸会让他有更接近父亲的感觉,但是,他又觉得如果触及了那些睡衣,父亲就真真切切地距离他又远了。他缓缓地关上了衣橱的门,转身离开卧室。 池恒展觉得自己犯了个程序上的错误,他不应该一开始就进到卧室里来,应该先整理其他的东西。 他来到了书房。书房是他和父亲共用的,原来是爷爷的卧室,爷爷去逝后,书柜就被从各自的卧室移到了这个房间,他们的卧室因此都宽敞了许多。其实他们都没有把这当作真正的书房,不过是到这里取放书籍,之前他们都习惯了在各自的卧室读书学习和处理事务。他逐一打开书桌的抽屉,一个抽屉里放着房地证书和各种家电的□□、说明书,另外两个抽屉里放着他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种奖励和证书,都是父亲细心保留的。虽然抽屉里放了些什么,他在打开之前都知道,而且这些东西也不需要放进整理箱,但他还是想进行这一整套动作,好像是告别仪式中必须的一个环节。 当他把父亲的洗漱用品等都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整理箱,把鞋子全都装进防尘袋放进鞋盒后,他把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洗得很慢,洗了很长时间,他想把时间尽量往后拖延。然后他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重新走进了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他一时间又感觉无从下手了,神思惘然,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情景,明白了自己来父亲卧室是要做什么的。 想了想,他先走向了床头柜。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一副老花镜,一支铅笔,一叠白纸,这是所有他看到的东西。 他转身又来到书桌旁,把两侧的抽屉一一打开,一瓶眼药水,一叠稿纸,一只派克钢笔,一盒黑色墨水,几份文件复印件,一枚私人印章,这几样简单的东西,在他眼前渐渐勾勒出父亲的影像。 父亲坐在桌边,翻阅着文件,用笔勾划修改或写上意见,盖上印章;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痛,打开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两滴,又用手捏了捏睛明穴,按压一会儿太阳穴;或者拿出一沓稿纸,写着什么,写着写着,钢笔没有墨水了,就从抽屉里拿出墨水瓶,给钢笔灌满墨水,继续写,新的墨迹浓重饱满,写了满满几页后,才坐直了,放下钢笔。 池恒展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叹出去,伸手把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来。东西不多,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看到钥匙。他弯下腰,从打开的抽屉往里看,一直看到抽屉的背板,空空的。直起身,转身出去拿了父亲随身的那串钥匙,回到书桌前,把所有可能的钥匙都试了一遍,依然没有合适的。他打量着眼前简单的几样物品,思索了片刻,伸手端起墨水盒,把墨水瓶拿出来,一把小巧的银色的圆尾钥匙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 当他把钥匙对准锁孔时,有一种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 隐约的不安从心底升涌起来,好像他即将打开的不是抽屉,而是一个不想被忆起的过去。他不知道产生这种感觉的缘故在哪里,除了不安,当年他那种强烈的好奇心也没有再冒出来。也许只是因为这个抽屉是所有抽屉中惟一上锁的。 随着手指传来的微小阻力,他稍稍用力拧了一下,“咔”的一声锁开了。 第9章 第九章-抽屉和衣橱 抽屉被打开了。 池恒展首先看到一个股权证书,他知道这是什么,打开来看了一眼,放到桌子上。在股权证书下面还有一些投资文件,最下面反扣着的一个相框。他把相框翻过来,看到的是他小的时候曾天天摆在家中百宝格里的照片。 迄今为止,他对“妈妈”的印象仅限于这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印象轻得都不及这张薄薄的照片的重量。之前,他能记得的就是照片里面的妈妈是齐肩的卷发,脸上有淡淡的妆,很漂亮,他则坐在父亲腿上。他们都是微微地笑着,只有他睁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盯着对面的相机镜头,仿佛镜头后面有谁拿着一个吸引过很多小孩子的玩具在逗引他的注意。 现在,他仔细地看着照片里妈妈的样子,发色是时下女孩子们特意染成的那种深栗色,不过妈妈的不会是染的,那时市场上还没有这样的产品,妈妈的眉毛是那种典型的柳叶眉,大眼睛,双眼皮很明显,眼神明亮,脸型类似于鹅蛋脸。年轻时的父亲,可以用英俊两个字来形容,剑眉浓黑,眼神中透着敏锐和坚定,鼻梁挺括,如削刻般直,身材高大而匀称,岁月加在父亲身上的只有睿智和成熟,这些反而更增添了父亲的亲和力和魅力。记得他在读《荆棘鸟》时,总觉得父亲的外形、气度与拉尔夫红衣大主教特别吻合。可以说父母很般配,而他自己的眉眼鼻都随了父亲,嘴型却是有些随妈妈,不薄也不厚。 他久久盯着照片,不知不觉地被回忆的手拉向了久远的童年时光,回到了他上小学的时候。 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放学有妈妈接,家长会有妈妈参加,他也会向父亲问起妈妈去哪儿了,父亲告诉他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又会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父亲说,妈妈回不来了。 那时的他太小,很不明白,于是再问:“为什么妈妈要离开我们呢?” 父亲轻轻地叹口气,温和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说:“妈妈也不想离开我们,但是她不得不离开。” 慢慢长大了,他才理解,那个“很远的地方”与他们是阴阳永隔的两个世界。之后,他再也没有向父亲提起过“妈妈”。他有时会忖度当年自己总是向父亲要妈妈时,父亲是什么心情呢?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照片被父亲收了起来,放在这里,也许是怕他总是想妈妈、要妈妈吧。 抽屉里还有一个反扣的相框,是他们一家三口和爷爷在一起的合影,应该与上一张是同一天拍的,因为他们穿的衣服都一样。当时是爷爷站在镜头后面逗引他吗?照片中,爷爷坐着,他坐在爷爷的膝盖上,爷爷双臂环抱住他,左手的小指位置空荡荡的。父亲与妈妈则并排站在爷爷身后,微笑着。 记得小时候他趴在爷爷腿上,歪着头,听爷爷捧着书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就会看到爷爷左手的小指不见了,只留下圆滑的根部。 他曾拉过爷爷苍老的手问:“爷爷你的手怎么长得和我们不一样啊?” 爷爷说:“那是因为爷爷的小手指没有了。” 他好奇地再问:“怎么会没有呢?是没长吗?” 爷爷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缓缓地说:“爷爷的小手指是因为不小心被碰断了。” 他就从爷爷的怀中挣扎出来,拉过爷爷的手,小嘴覆在那个小指根上面,又轻轻吹吹气,安慰爷爷说:“爷爷乖,爷爷不疼啊。” 爷爷笑着说:“爷爷啊现在不疼了,有我们的小恒展在爷爷怎么会疼呢?爷爷不疼了。” 他没有把照片收进整理箱,而是摆到自己的书桌上。对于他而言,他们是他至亲的人,虽然他现在是孤儿了,但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们的陪伴和爱护是清晰而温暖的事实,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都无法抹去他的这部分记忆。只要看着他们的照片,他就不会感觉到那么的孤单。 抽屉里还有一封信,看看信封上的地址,是从国外寄来的,是瑞士,又看看邮戳,时间竟然是二十多年前。他把记忆中所有的角落都翻了底朝天,也没能想起父亲有什么国外的朋友或者家里有什么国外的亲戚,而从他记事时起,妈妈那边更没有什么亲戚来过家里,就好像妈妈是个孤儿似的。 信在他两手中捏了很久,几乎要生生地从中间撕裂成两半,他最终决定不看。无论本人是不是在场,都要尊重别人的隐私,这是父亲从小就告诉他的道理,更何况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信,无论里面记载了什么,那都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了,就让它和父亲一同沉睡吧。他把信放进了整理箱,会在整理完父亲所有的遗物后,把信一同烧掉。 最后就只剩下衣橱了。 他想放慢动作,尽量地慢,这样可以让父亲离去的速度也慢一些。他没有把睡衣一次全拿出来,而是拿出一件,叠好一件,然后再拿一件,再叠好一件,他甚至孩子气地希望这衣橱像聚宝盆一般,睡衣永远拿不完,叠不完。他仔细地叠着那些睡衣,把它们抚了又抚,平整得如同熨烫过。最后,他也留下了一套睡衣,深蓝色的绸缎,小翻领,摸在手中,柔和顺滑,他把它们放进了自己睡衣抽屉的最底层。这是父亲在家中穿的衣服,更让他有亲切感,让他觉得始终有父亲在承托着他,扶持着他。 当所有的睡衣都整理完,衣橱里空空如也后,他才看到衣橱背部和两侧的墙面竟然是贴着壁纸的。壁纸的底色是黑色,上面是纵横的,深浅不一,粗细不一的棕色系线条,呼应着衣橱底部棕色系的仿古地砖。 他知道父亲很讲究生活的品味,虽然父亲坚持不换房子,但家里的装修却是低调的奢华感,大气沉稳,墙壁也是满铺的充满复古风格的壁纸。可是当他看到衣橱里的这墙壁纸时,他突然觉得他对父亲的了解好像并不到自己以为的那个程度。那些纵横的线条没了满满一排睡衣的遮挡,一下子散开在眼前,撞上他的眼球,让他觉得眼花缭乱。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在衣橱内贴壁纸、铺地砖,又为什么用了与家里风格极不协调的色调,疑惑着,关上门。就在他低下头的一刹那,从门缝中他看到了一个金属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 物品,似乎镶嵌在衣橱背面的墙上,距离地面只有十几公分。在门合上的瞬间他又把门重新拉开,他要确认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他蹲下去,看到了一个横装的插销,黑古铜色的,顺着插销的位置,又凑近了仔细看,他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扇门!门缝与壁纸的线条精准地吻合在一起,如果不是当事人,没有人会想到。又如果不是他今天清空这个衣橱发现这个插销,任何人都不会发现这扇门,一扇约八十公分宽的门。 池恒展蹲在那里,没有动,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死死地按在地上,两腿无法从折叠状态打开,伸直。 太震惊。 他们家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年数甚至比他的年龄都还要大,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门,很可能这就是他不准自己到他卧室玩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门里会是什么?会有什么?无数种念头从他脑海中如千军万马般飞奔掠过,扬起漫天的尘土,搅得他除了一片混沌还是一片混沌。 他无法思考了。 他伸出手去,想去摸那个插销,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楚飞扬,一瞬间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清晰而确切地响起。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调出号码,在手指触碰到绿色拨出键之前,他停住了。这是他家的事情,楚飞扬不是他的家人,虽然现在是恋人,但以后他们终究会分开,楚飞扬会成为别人的家人、丈夫、父亲,而且,在一切明朗之前,他不能冒险把父亲刻意隐藏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也许他也会将其保守一生最后带进坟墓。 池恒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插销,内心在一番挣扎矛盾后,下定了决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手撑在膝盖上,用力站起身来。 他相信他的父亲,从小到大,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是最高大和完美的,所以,无论衣橱后面会是什么,都绝对不会是什么肮脏罪恶的东西。 第10章 第十章-停滞的时光 池恒展刚一站起来,就感觉腿麻得有些站不住了,弯下腰,忍着麻麻的刺痛双手加了力度按捏双腿,好加快血液循环。等腿恢复了正常的知觉后,他再次蹲下,准备打开插销。 他听到自己心脏嗵嗵嗵地跳动声,跳得很重,很沉,又很快。 他捏住插销把手,轻轻拉动。插销传给他的手感很光滑顺畅,不需要什么力气,很容易就打开了,像是经常使用。然后他直起身,重新仔细观察了一下,门上没有把手,门与墙在同一个水平面,不会是水平方向的推拉门。他轻轻地向外推了一下,门没有打开,仿佛很有重量,他又使劲推了一下,门缓缓地向外打开。 池恒展惊诧地看到一幅老旧的画卷在慢慢展开,一点一点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当门全部打开后,眼前的时空仿佛凝固在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空气也似乎停滞在原地,整个空间凝重得让他感觉透不过气,也迈不进去。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间感觉应该是客厅的房间。 透过窗户上波浪般起伏下垂的白色轻纱,阳光的触角伸进房间里来,午后的阳光,正是一天中最为明亮而温暖的时刻。此时,他正站在沙发后面。那是一套老式的布艺沙发,一大两小,扶手呈漩涡形向外翻卷,面料的花纹古典繁缛,总体上是暗红色系。在扶手和靠背上都铺着白色钩织而成的团花圆巾。沙发呈凹字形摆放,一只枣红色的木质茶几摆放在中间,漆面光洁,看木纹像是红酸枝的。 茶几上面放着一套极其精致的青花瓷的茶具,有着悦目素雅的蓝色和光润如玉的白色。茶壶和茶杯上都画着涡轮海浪纹,图案工整,用笔细致,线条流畅。旁边还放着一只现在很少见到的高压热水壶,壶身是红底白色百合花纹,他在家里储藏间看到过一个类似的。 沙发对面的墙前,是一排与茶几同色同质的低矮的电视柜,上面摆着一台大概是18吋的电视,还是那种背投的款式,有着抹角的向外鼓出的屏幕,还有个厚厚的后背,索尼的。 电视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牡丹蜂雀图》,镶嵌在枣红色的木框里,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玻璃。画中牡丹雍容华贵,枝干遒劲,在碧叶繁茂中,数点蜜蜂围绕忙碌,几只小雀在枝干间嬉戏互唤,一片欣欣向荣的富贵之气。 他移过视线,这时他看到电视机柜的另一端摆放着一只青花大瓷罐,很有元青花的风格,体积很大,还有个盖子。受工作习惯的影响,他不由得走过去,蹲下细看起来,把瓷罐整体看完一遍后,他不由得心跳加快,全身的血液发热翻涌。 这个瓷罐属于大器,高约50,腹径约60cm,足径比口径稍显小一些,大约28cm。他还记得“鬼谷下山”青花瓷罐的器形,这个跟它是一样的形制,素底宽圈足,直口短颈,唇口稍厚,溜肩圆腹,肩以下渐广,至腹部下渐收,至底微撇。 罐身的青花纹饰共分为四层,一层是颈部,饰有水波纹,二层是肩部,饰有缠枝莲花,三层腹部是主题纹饰,四层是下部,为变形莲瓣纹内绘琛宝,俗称“八大码”。 而第三层画的竟然是中国最古老的一则爱情故事《庄子盗跖》中的“尾生抱柱”,“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短短二十二个字在这个瓷罐上以图画的形式生动感人、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画工相当细腻。 他拿起盖子,看了一眼罐子里,是空的,似乎有一层薄灰,大概得到时,就保留了器物原貌,没有进行过清理。他转而仔细端详罐盖,盖子的青花纹饰为二层,一层为外圈的水波纹,二层为中心的莲瓣纹,盖钮是蛙钮,一只昂首凝听的蛙栩栩如生地蹲在盖顶。 在罐身空白处还有一列小字“至正十一年江陵地震妻文氏殁夫周德清祭尾生抱柱罐以示衷情”。 竟是“至正十一年”!如果这是真正的元青花,那么据他现有的知识,元青花以人物为中心刻画情节的瓷器存世不足十个,个个价值连城。他在心里细细数了一下,“鬼谷下山”、“萧何月下追韩信”、“三顾茅庐”、“尉迟恭救主”、“昭君出塞”、“百花亭”、“锦香亭”、“西厢记”、“细柳营”,共计九件。那这一件呢?是不是真品?可他从未听父亲提及过,在公司的展厅里,那九件都有图片展示,却没有这件。 他的心脏在狂跳,每跳一下都在问,这个房间为什么而存在? 池恒展抬头又看看这个房间,他不知道他还要看到什么令人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5 震惊的东西。 接下来,他看到一台浅绿色的双门大冰箱摆在角落,窗帘的遮光层是收起来的,似乎与沙发面料用的同款;他站起身,走到客厅中间,环顾一周,墙壁上全都贴了米色的壁纸,由于时间久远,有些接缝的地方已经微微开口;地面则是米黄色的地砖,很光滑;侧面的墙上挂着一个钟,钟摆无声地左右摆动着,这里的时光只在这一方小小的钟里行走。 除了那件青花瓷罐,其他的虽显贵重但至少都是寻常物件。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虽然一切都是旧式的,但似乎是有人一直在住用。这个念头让池恒展突然打了个冷颤。他之前并没有考虑到会有别的人在这里居住,他没有任何理由地以为这里是父亲一个人的。但如果有其他人呢?那会是谁?现在是出门了,还是就在这里? 他带着一丝惊惧看了看由客厅延伸到另外两个房间的走廊。走廊前半部有两扇门,不宽,大概是厨房和卫生间,走廊尽头的两边是两扇门。走廊直对着的,应该是入户门,门边摆着一个大概是鞋柜的柜子。 池恒展僵在原地,身后那个衣橱背上的门还打开着,直觉中他想退回去。片刻,他非常感谢父亲培养了他果断坚定的性格,或者说他庆幸他遗传了父亲性格中果断坚定的部分。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只会让自己陷入矛盾、纠结和疑惑的漩涡,可最终还是要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池恒展决定先礼貌地打个招呼。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清了清嗓子,用了不高不低的声调:“呃……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他屏住呼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力上。等了一会儿,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他稍稍提高了声调:“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依然没有回应,他索性放开了声音,高声喊到:“请问有人在吗?” 如果有人在,没有理由听不到他的问话,池恒展的心里略略放松了一些,他决定逐个房间查看。 他先走向了看着像厨房的门。门的上部有块磨砂玻璃,隔着玻璃什么也看不清,但也大概能看到里面没有人影。 他敲了敲门后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厨房不大,还是那种很多年前用最老型的防火板材制作的橱柜,米黄色的。煤气灶还是带有四个脚直接放在橱柜台面上的那种台式的,有使用过的痕迹,但痕迹不重,角落里竟然还放着一罐钢制的煤气罐。地上的地砖是白色的小方砖,墙上也铺着同样的白色瓷砖。他试着按压煤气灶的点火开关,没有点火,也没有煤气味,看来已经长时间没有用了。打开橱柜,很空,只在碗碟架的柜子里看到了与客厅茶具同一花色的青花瓷的碗、碟、匙等,总共大约五六十件,其他什么都没有。 池恒展走出了厨房来到了理应是卫生间的门前,因为门的底部有个小百叶透气窗。推开门,卫生间与他家里差不多大,一目了然。 一个盥洗台,下方是柜子。台面上摆放着香皂盒,里面放着一块用了不长时间的舒肤佳香皂,还有一个不大的红色塑料盆。墙上有毛巾架,搭着一块蓝色的毛巾,看样子已经用了很久,边缘已经有些破损,更像是一块抹布。打开柜子,里面有两个盆摞在一起放着,是以前的那种搪瓷盆。他拿出来看了看,一只红色环边的,盆底是百鸟朝凤图,一只蓝色环边的,盆底是旭日龙腾图。现在这种盆很少见到了,他的家里也有一个类似的,放在储藏间,还曾被他小时候不小心摔到地上,磕掉了一小块瓷。 盥洗台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台电热水器,是提供生活热水用的。挨着盥洗台的是一只老式的马桶,这就很与众不同了,因为在那个时代,大多数家庭应该还是使用蹲式的便池。 卫生间里部用浴帘隔出个淋浴间,墙上横挂着柱形的电热水箱,一只花洒安装在下方,上面留有轻微的水渍。淋浴的区间很干燥,应该是长久没有人使用过。 池恒展发现就他目前看到的东西,有的在用,有的很久没用,找不出合理的逻辑来解释。他决定暂时什么都不想,先看完所有的房间。 来到走廊尽头左边的房门前,他还是敲了敲门,然而轻轻地下压门把手,向内推开后,他怔住了,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 这是个儿童房,确切地说,是个婴儿房。之所以他认为这是个婴儿房,是因为他看到了一架木质的四周有围栏的小婴儿床,上面只铺了一层小垫子,还有一把婴儿坐的小推车。靠墙的柜式架子上摆放着各式玩具,有积木,有小狗,有小马,还有小汽车、小坦克、小飞机等等,应当是属于男孩子的玩具,而且没有见到一个布娃娃。地面上铺的不是磁砖,而是木质的地板,与客厅地砖同色。地板上还铺着一条五六平米见方的暗红色波斯地毯。一切都整整齐齐的,虽然所有的东西都是很老的款式了,但依然能看出来都很新,仿佛并没有小孩子玩过。 他想松开自己抓着门把的手,可是他的手不听他的指挥了,紧紧地抓着门把,怎么都不松开。他像在与一个无影人斗争一般,铆足了劲,才一下将手指伸直,收回了手臂。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转过身,准备看下一个房间。 第11章 第十一章-两幅照片 只剩与儿童房对面的房间了,池恒展认为这应该是主卧室。 他不知道打开这扇门,他又会看到什么,目前而言,他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脑子里塞满了一堆的疑问。他甚至觉得无论这扇门打开后会看到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轻轻地敲敲门,等了片刻,又敲了敲,耳朵贴在房门上,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后,他推开门。 池恒展发现,他之前的心理预期还是太薄弱了。 一直以来,为他所尊敬的爱情忠贞的榜样,他所渴慕的父母间的那种爱情,他对爱情的无限美好的期待,全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他就像是一个行进在沙漠腹地的旅人,期望遇到一片绿洲,沿着别人指引的方向一直向前走,他相信并且也看到了远远的那片神迹一般的绿洲,可当他心无旁骛地跋涉前去,却发现那片绿洲倏忽间就消失了。原来,他所看到的不过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场海市蜃楼,而眼前,是生活对他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 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大照片,是两个人的合影。其中一个人,他认识,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的父亲,很年轻,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另一个人,是一个二十岁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6 左右的女孩,身着白色婚纱,清纯秀气,气质文雅,长发披肩,像是一朵在连天碧叶中亭亭玉立的莲,很美。他们并肩站立,女孩的头微微靠向父亲的肩头,父亲的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他们笑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那笑像是从他们心田里开出的一朵优美的花,纯净洁白,不掺杂任何的杂质。 父亲和这女孩站在一起非常般配,天造地设的一般。 池恒展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对父亲表示愤怒,为母亲报不平,还是该什么感觉都没有,毕竟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 想到这里,池恒展这才想到他竟然一直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去逝的。父母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在他出生之前还是之后?面前的这幅照片又是怎么回事?父母难道不是应该很相爱吗?难道爱情竟是这么脆弱的?他明白父亲为什么把带有母亲的照片全部收起来了。而母亲曾经是信任、依赖并爱着父亲的,所以才会和父亲结婚,所以才会有了他。他也一直是尊敬和信任父亲的,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信任谁了。如果至信至亲的人都背叛了你的信任,给你以假象长达二十多年,而真相恰恰与你所看到的背道而驰,就像黑与白,水与火,那么你还能相信谁? 关于爱情,他还不懂的爱情,池恒展突然间失去了方向和信任。 他呆立在原地。他的身体好像一架锈蚀了很多年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滞涩住了,慢慢地,他才能稍微动了动,眼睛也得以转动起来。 卧室的家具与客厅是一套的。他的目光扫到书桌,三屉二柜,一把椅子摆放在桌前,椅面包裹了皮革,里面应该是海绵。在桌面上,一本书摊开着,很厚,显然有人正在看,中间放着一只黑身银帽的老式钢笔。他走过去,书是十六开的,抬起封面看了一眼书名,封面竟然还是硬皮装,书名是《唐山大地震纪实》。 唐山大地震,他听说过,那时,他还没有出生,父亲这一辈的人对那次大地震怀有特殊的记忆,那是一次惨绝人寰的自然灾难,对于经历过的人而言是一种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上一次汶川大地震时,父亲第一时间就以匿名的形式向当地正在救援的一家国际救援基金组织捐了五十万,因为动用的是家中的存款,当时父亲还特意跟他说了一声。另外,父亲每年都会资助二十个贫困大学生,这些年来在“春蕾计划”、西部水井工程、慈善光明工程等方面的捐款也不计其数。 这分明是一个有着慈悲胸怀的父亲,可又怎么会做出背叛家庭,背叛妻子的事情? 他的眼睛再次看到了一幅照片,嵌在相框里,摆放在床头柜上。他走过去,将照片拿在手里,依然是那个女孩和父亲,不同的是,这次女孩是坐着的,长发已经编成了两个麻花辫垂在两边的肩上,腹部高高隆起,父亲站在她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他们依旧笑得很幸福,但他看到女孩眼中略带忧郁的光,隐藏在笑容背后。其实,她也不幸福吗? 池恒展闭上眼睛,突然就不敢再看了。父亲的形象正在他的心中慢慢碎裂,他甚至听得到裂缝游走的声音,他已经无法把从照片中发现的父亲与多年来他心中的那个父亲重合起来,他们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不相关的人。 池恒展闭目了很久,然后告诉自己,面对现实才是正确的选择,无论父亲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做过什么事情,那都是辛苦操劳,倾尽心血将他养育长大、教育成人的父亲,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尊敬的父亲。他觉得父亲不应该是个四处留情的人,因为自母亲去逝后,父亲并没有再婚,是父亲有悔意了吗?这么多年了,父亲应该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内心的谴责和煎熬。总之,逝者已去,一切都过去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照片右下角有二行反白的小字,还是手写在底片上然后随照片一同冲印出来的,“祝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一九八四年十一月,春蕾照相馆费赠”,而他是一九八五年二月出生的。 父亲竟然同时拥有两个女人,而且她们同时都怀上了他的孩子。一个苦涩的笑挂在池恒展的嘴角,他竟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不算是举目无亲了。突然又想到,父亲临终前想跟他谈的会不会就是这个兄弟,而不是他和楚飞扬的事情?他想到那个看起来并没有使用过的婴儿房,不知道自己那个可能存在的兄弟有没有顺利出生?如果出生了,有没有顺利长大?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和照片中的那个女孩——他的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其实是想让自己去寻找那个兄弟的吗? 池恒展使劲甩了甩头,再次提醒自己,暂时什么都不要想,现在只能是越想越混乱,他还只是走到了迷之森林的一小部分,他还不知道全貌,无从下手去分析、辨认。 他放下照片,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是房屋证和土地证,他打开来看,登记的名字是“池逸云”,他父亲的名字,时间是一九八八年八月。他想了想,那时他三岁多,不知为什么这个房子父亲一九八八年才登记到名下,他家那所房子一九八四年就登记了。他把房证和土地证又放回去,如果能找到当时照片中的女孩和她的孩子,这套房子就应该过户到他们母子名下,他并不想要。 他又打开桌子的抽屉、柜子,空的。而后,他站在了衣柜前,衣柜有三个门,正中间的门,是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四周镶着一圈木头镂空雕刻的花纹,能看出是手工雕刻的,很精致。柜子里也是空的。 他走回客厅,愣愣地站着。这里的一切家具布置在现在看来已经很老旧落伍了,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里无疑是用了当时能找得到,能办得到的相当好的东西,可见父亲是花了多大心思,为那个照片中的女孩。 手机里传来信息提示音,楚飞扬发来的,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他这才发觉,窗外天色已是黄昏了。他回复说,东西还没整理好,今晚不过去。楚飞扬叮嘱他别忘了吃饭,然后道了一声晚安。 其实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关于他和楚飞扬间的感情,他原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信心,相信楚飞扬对他的感情也是真挚不变的,可是这么一点点的信心,已经随着他刚刚所看到的一切消失了。如果异性之间的爱情都充满了变数和背叛,那么,在他们这种同性圈子里,对感情没有任何的监督、束缚和保障,有的只是反向的压力,又怎么会有不变的真爱?而且,他们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最后的结局是分手,那么各自又究竟付出过几分的真心?在这场恋爱中,他全力以赴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7 了吗?没有。楚飞扬全力以赴了吗?应该也没有。他和楚飞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份经不起检验的谎言,一场滑稽荒诞剧,一个阳光下的七彩泡沫,他们都在自欺欺人。那么,他还要把这种假象拖延到什么时候,他不想要这种虚假的感情,无论它有多么以假乱真。也许趁这个时期,该考虑和楚飞扬分手了。 他感到很累,焦虑强行控制了他,让他头脑中嘈杂混乱一片。他想回家去。 走到那扇门前,他看到门的正面也并不是以门的形式存在着的,而是被一幅画覆盖住。画四周的尺寸都超出了门,将门连同门上的一个半弧形把手全都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这扇门关上时,只能看到一幅《泼彩荷花》的大画挂在墙上,几乎是与墙同高,他曾在画册中看到过,是刘海粟先生的作品,他印象很深。花叶充满空间,残的、半展的荷叶翻转卷侧,披风泄露,盛开的、含苞待放的荷花相互掩映,顾盼生辉,意境深邃,这是一幅浑然天成,物我两忘的作品。 这让他想起那张婚纱照中的女孩,像一朵青莲,纯粹美好,让他都无法对她产生什么厌烦、憎恨的情绪,他似乎也能理解了一点父亲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那么动心、用心。可即便如此,对他的母亲而言,那都是不折不扣的背叛,是极大的不公平。 画的两侧,各有一盏壁灯,开关在这幅画的左侧,进出这扇门时,抬手就可以触碰的到。 池恒展走进衣橱,把那扇门的插销重新插上,回到家里。虽然他打算第二天再去这个隔壁的房子里,但他心理上觉得只有把门插上了,才能把那段停滞的时光留在那里,把那个不堪的事实阻挡在那里。他不想让它逃逸出来,不想让它折射进他现在的生活中,对他造成某些实质性的影响。 可他感到这些影响已经产生并且无法回避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模糊的线索 池恒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数的问题排山倒海地向他扑来,千头万绪,又毫无头绪,他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他坐起来,走到书桌边,找出纸,准备把他所能想到的问题一一写下来,理出一个方向,帮助他思考。 1、 照片中的女孩是谁。 2、 同父异母的兄弟是否存在,在哪里。 3、 母亲是否知道这件事。 4、 父亲有没有重婚。 5、 父亲为什么要在卧室里设置这个衣橱暗门,门又是什么时候设置的。 6、 母亲去逝是否和这件事有关。 7、 爷爷奶奶是否知道此事。 写到这里,池恒展写不下去了,即便写出来,他又能找谁要到答案呢?在这世上,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不,也许还有一个,那个兄弟,如果找到他,就有可能找到照片中的女孩,那么就应该能了解到一些情况。可到哪里去找呢?他开始思索所有可能的线索,然后又写下来:1、春蕾照相馆。费姓的人。 他停下笔,他感觉他好像遗漏了什么,那个线索在他脑海里沉沉浮浮,看不清,抓不住。他闭上眼睛,手肘支在桌子上,额头紧紧压贴在掌心中,努力去抓脑海里的那根线,眼看着就要抓住了,却又在指前消失,再去抓,又像泥鳅般从指间溜走。突然,他抓住了,是信,二十多年前从国外寄来的那封信。 他立刻放下笔,走进父亲的卧室,那封信静静地躺在整理箱里,似乎在等着他把它拿出去。他将信拿在手中,捏了捏信封的中间,这才发现,是一封很簿的信,手指几乎感觉不到信的厚度。他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个空的信封,打开信封口,他看到里面只有一张纸条,捏在手里,看到只有两行字,一行英文,一行中文,是瑞士的一个地址,卢塞恩约瑟大道181号,纸条的一边并不光滑整齐,而是毛边,应该是从一整张纸上裁下的。 他回到房间,继续写:2、瑞士卢塞恩约瑟大道181号。 他只想到了两个线索。 据他所知,春蕾照相馆是一家老照相馆了。曾听父亲说过,以前是本市最有名气的一家国营照相馆,规模最大,技术最好,以前,人们如果要照相基本上都会去春蕾。后来,春蕾照相馆及时适应市场变化,率先改制为股份制,重新进行内外部装修,金字招牌,良好的口碑,雄厚的资金以及先进的技术让它在本市依旧占据着市场的很大份额,这件事情当年还登在本市日报上了。 从照片的上小字看得出,费姓的人与父亲是认识的,他可以先去询问那位姓费的人,希望那个人还健在。至于瑞士那个地址,如果有必要,他也要去一趟,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地址了,希望渺茫。但是,无论如何,他要把整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不想一辈子在猜想中度过,他从心底里不愿相信父亲能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并且娶了两个女人。即便都是真的,他也要把情况搞清楚,他觉得父亲如此大费周章,其中一定有隐情。他还想把那个有可能存在的兄弟找出来。 他又想到了楚飞扬。他有时很羡慕楚飞扬能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在“爱一个人”,虽然现在他不能这样认为了,但在楚飞扬身边时,至少他感觉很放松,很惬意,让他一不小心就会有“一辈子就这样下去”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冒出来。可他至今都无法确定自己对楚飞扬的感情究竟是什么,肯定是喜欢的,每每提及他要结婚,每每想到最后要与楚飞扬分手时,他虽然也会感觉难过,但并不觉得有多么的痛苦。有那么一刹那,他希望自己对楚飞扬的感情永远停留在“喜欢”的层面,这样他们分开时才会更轻松简单些,因为即便爱了,也有可能会改变,会背叛,那样的话,不如不爱。 池恒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多了。他没有立刻起来,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把大脑放空,几分钟后,他一跃而起,然后打开手机,又有楚飞扬的信息进来,是一个小时以前发来的。 “起床了没有?记得吃早饭,晚上我大概要加班,如果你要去我那里,就耐心等一等,冰箱里有准备好的饭菜,你可以先吃饭,工作一完成我会立刻回去。” 池恒展看到一根线隐隐约约地从他的心脏抽出,溶入空气中,穿过眼前的墙壁,穿过无数的高楼大厦,穿过所有钢的、铁的、木的、石头的……有形的,无形的障碍物,以直线的方式,到达伏案专心工作的楚飞扬身边,并卷缠在他的手腕上。他知道自己有些想楚飞扬,但是他要开始习惯远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8 离楚飞扬了,这对他和楚飞扬来说都是一个需要慢慢适应的过程,而且目前的情况,实在让他难以平心静气,他需要一个人独自地、静静地思考。 他简单回复说:“我有事情要办,这段时间都不会过去了。” 发完信息,他又觉得不甘心,他还没有明白什么是爱情,他还不知道真正爱上了一个人时是什么滋味。如果在他人生的盛宴中,爱情缺席了,那他的人生还能算是完整的吗?可是,究竟什么才是爱情,这个社会里还能有永恒不变、相互忠诚的真爱吗,尤其在他们这样的人中间。没有,至少他还没有见到过。 池恒展快速地洗漱完毕,感觉已经饥肠辘辘,简单地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冰箱里的牛奶已经过期了,他想了想,距离晚饭大概还得有八到九小时,应该再吃些什么,这时脑海里就飘起一阵阵油煎葱花鸡蛋饼的香味,并灌进他的鼻腔。真的很想吃楚飞扬做的葱花鸡蛋饼,金黄软薄的饼上点缀着细碎的翠绿的葱花,香气四溢……他叹口气,直接把煎鸡蛋改成了鸡蛋面。 吃完满满一碗面条后,原地使劲蹦跳了几下,直到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积蓄满力量了,他再次走进父亲的卧室,走进衣橱,来到了隔壁,又将门轻轻地关上。 他一走出这门,就立刻站住了,故意咳了一声,然后问:“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快速地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后,他走到了入户门前。 门旁摆放着一只鞋柜,他打开来看了一下,只有一双红色的女式拖鞋,是旧的。他关上鞋柜,抬手按压了一下门把手,门没有开,他试着拧了拧反锁钮,“咔嗒”一声,再按压一下门把手,门锁开了。他慢慢地拉开门,只看到对面住户家新装的防盗门,蓝绿色的,很光亮,和楼道的脏旧斑驳极不协调。崭新的门框上方的墙上,是原有的油漆喷涂的门牌号:2单元202室。他家是1单元202室,那么他所在的这个房子就应该是2单元201室了。 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一头短发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前,看到他,惊讶地“咦”了一声,脱口而出:“原来有人住啊!” 池恒展的脑子里瞬间空白了一秒,之后才礼貌地笑笑点点头“啊”了一声。 女人紧接着说:“我家是前一段时间刚刚搬来的。搬来的第二天,我们就想跟你家打个招呼,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嘛,结果敲了半天,也没人应,这几天都没见你家有人,还以为是闲置的房子呢。” 池恒展又笑笑说:“是,是不常住这儿。”说完,他才想起前段时间看到一户老住户搬走了,原来是卖给这个女人家了。 女人又说自己要出去买菜,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池恒展关上门,重新回到房子里。从女人的话中,目前他能确定的是,这个房子不经常住人,父亲也不从这个房门进出。 他走进客厅,站在中间,久久未动。他想在这段被尘封的时光之河中静静地站立一会儿,似乎这样就可以让他感受到些什么。他看着那个“尾生抱柱”青花瓷罐,虽然目前不辨真伪,可即便是赝品,也绝对不会是现代制造的,又看看房间的装修布置,父亲对那个女孩用情深到什么程度?再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自己的家中并无一件类似的瓷器,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突然,他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一股寒意瞬间从他的后脖颈流遍全身,直达脚心,他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同时感到了有生以来最为严重的紧张。 他转过身去,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门。 第13章 第十三章-陌生女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低头走进来,头发在脑后绾了个发髻,身着蓝色的像是工厂工人穿着的工作服。 她一进门就熟练地脱下鞋子,从鞋柜中拿出那双红色的塑料拖鞋,弯腰穿上后,才直起身抬起头。紧接着,池恒展又听到一声极为惊讶的“咦”的一声,但似乎并不是对房间里有人感到惊讶,而是对这个人是“他”而惊讶。 看到这个女人的反应,池恒展原有的紧张也直接转化成了惊讶,而且惊讶程度并不比她少,看清楚来人不像是照片中的人后,他才张张口,迟疑地问:“你是……?” “你是……?” 与此同时,这个中年女人也张口问。 他们又同时停住,等待对方说话。池恒展不知道下面该怎么问,他想等中年女人先开口。 中年女人见池恒展不说话,就继续问:“你是池先生的什么人?儿子?”是本市县城的口音。 池恒展感觉踏实了一些,回答说:“是的,请问您是?” “咦?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来吗?”中年女人看看池恒展觉得奇怪,“我每周都要来打扫一次卫生啊。” “啊,是,我不知道。”池恒展依然不多说什么,言多必失。 “池先生,哦,也就是你父亲,今天怎么没来?平时都是他在。”中年女人又问,说着向屋内走了几步,看了看。 “他……前几天去逝了。”池恒展说得有些艰难,他打心底里不想说这句话。 中年女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随后眼睛就红了,眼泪顺着脸颊快速地流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流泪的中年女人,池恒展心中的警惕完全解除了。他走到中年女人面前,反倒安慰着她说:“阿姨,您别难过了,来,先坐下。”说着,他扶着中年女人的手臂,走到沙发旁,让她坐下。 这沙发,他一直在刻意回避,不去坐,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个房子为什么会存在,他可不可以坐在“别人家”的沙发上,现在却先由一个哭泣的陌生的女人坐在了上面。心里的界线一旦模糊了,他也就不再特别在意,直接坐到了中年女人的对面。 “阿姨,请问您贵姓?”他见中年女人已经忍住了眼泪,才开口问道。 中年女人用袖口又抹了抹眼泪说:“什么贵不贵的,我姓李。” “哦,那我就喊您李姨了。您是……”因为她手中有钥匙,池恒展实在很奇怪她和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看她的样貌,很瘦,满头花白的头发,饱经风霜的面容里透着一股朴实,手指的关节却有些肿大,无论是五官还是外在气质都实在不像是照片里的那个女孩。 中年女人似乎明白点什么了,又说:“我是家政清洁工,池先生请我每周五来打扫一次卫生。” “哦,是这样啊。”池恒展渐渐平静了下来,大脑又能够正常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9 运转了,进入思考状态,“您是哪个家政公司的?” “我不是哪个家政公司的,自己平时找活干。当初孩子病了,需要钱治病,我就从乡下到城里来打工,刚到城里,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怎么找工作,就站在小区门口,请人在报纸上写了几个字,‘找工作,不怕脏累’,池先生见我老实本分,就让我来打扫卫生,其实也是可怜我,这房子那么干净,也没有人住,哪用得着每周都打扫啊。”中年女人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李姨……”池恒展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迅速组织着措辞,“您刚才说,您每次来我父亲都在?” “也不是每次都在,我有钥匙,在定好的时间,也就是每周五下午二点钟,来打扫一下卫生就行了。”中年女人想了想又说,“不过他大多数时间都在。” “李姨,您也知道,这套房子我们家平时并不用,说来惭愧,我母亲去逝得早,平时我与父亲沟通的也不多。关于这个房子,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不知平时我父亲有没有跟您聊起过这个房子的事情?”池恒展知道自己问得有些突兀,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问。 “现在的孩子有几个跟父母什么都说的,我大儿子也天天不怎么跟我说话,小儿子还好,话还多些。唉!”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又说:“其实一开始我也奇怪,好好的房子为什么空放着呢。后来我忍不住就问了池先生,池先生说这是故人的房子,他只是代人家看管打扫。他还说卧室那间屋子不要进去,里面有故人重要的东西。池先生既然这样说了,而且我只是受雇打扫个卫生,所以我也从来没进过卧室,连门都没开过。” 父亲已经去逝了,关于不能进卧室的事情,她如果不说,池恒展永远不会知道。池恒展看得出这个中年女人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人,难怪思维缜密的父亲能放心地把钥匙交给她。 “那个……小池先生……”中年女人看着池恒展,欲言又止。 “李姨,您就叫我小池吧。”池恒展看着中年女人,奇怪她想说什么,又很期盼从她口中得通到更多的信息。 中年女人使劲低了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叠握着,满怀歉意地说:“小池,池先生是个好人,这些年可怜我,让我来打扫卫生,给我钱,我挺过意不去的。现在池先生走了,我想以后我就不来打扫卫生了,其实这里半年打扫一次就行,需要打扫的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肯定来,不要钱。” 池恒展有些意外,他觉得既然父亲生前帮助这个女人,那么自己理应也要继续帮助。他连忙说:“李姨,既然我父亲生前雇了您来这里打扫卫生,肯定也是觉得您人可靠,活也干得好,您就继续干吧。” 中年女人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其实我早先就想跟池先生辞了这份工的。平时我也在好几家干活,人家那里的活才是真的活。可池先生总说自己身体不好,没什么力气打扫卫生了,让我帮帮他,我就一直没好意思开这个口。其实这里没什么要打扫的,平时连个浮灰都很少,池先生就是白给我钱。” 池恒展还想再挽留一下,恳切地说:“李姨,您再考虑考虑吧。” “这个事我也想了很长时间了,现在开这个口我都觉得晚了,让池先生白给了我那么长时间的钱。现在我大儿子也已经工作了,挣工资,能补贴家里。钱也不需要多,够用就行。”中年女人又摇了摇头说,她抬头将房子四处看了看,目光中还有一些留恋,“池先生真是个好人啊,还那么念旧,这么多年了,故人的房子一直那么上心。” 池恒展见李姨去意已定,也就不好再坚持,无奈只得同意了。她把钥匙还给了池恒展,临走时,犹豫了一下,把那双红色塑料拖鞋也拿着了,说这是我原来带过来穿的,留在这儿,也没人穿,扔了太可惜,我就拿走了。 池恒展送走了李姨,看看沙发,犹豫了一下,坐了上去,开始回想刚才他们的对话。父亲跟李姨说的话可以说是半真半假,房子在父亲名下,又确实牵涉到一个故人,听父亲的意思,那个故人也许还会再回来,所以父亲一直为她保留着这个房子。但他不能坐在这儿空等,不知那位故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会不会回来?那个瑞士的地址,是不是就是她的?他能向谁打听到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的情况呢? 池恒展听到了外面沉重的踩踏楼梯的脚步声,钥匙开门声,接着是关门声,是对门的女人回来了。他迅速思索着,这家人刚搬来不久,也许还留有前房主的联系电话。前房主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也许曾见过照片里的女孩,也有可能还打过招呼,闲聊过几句,多少会了解一些情况。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然后站住,迅速转过身,向入户门走去。 年轻女人打开门,看到是他,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浮上了笑,说道:“哟,是邻居啊,请进请进!”边说边把池恒展向屋里让。 池恒展站在门口没有动,笑笑说:“不了,就是有个小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尽管说。”女人大大咧咧地说,很爽快。 “是这样的……”池恒展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家不常来住,刚刚去交物业费的时候,才知道前段时间,是原来住这的那家人帮忙垫付了公用电分摊费,虽然钱不多,但是也应该还回去。可是,我又联系不上对方,所以,就想问问……” “想要电话号码是吧?有有有,还没删。”女人立刻明白了池恒展的用意,“你等一下,我去拿手机。”她说着转身进屋,走到茶几旁拿了手机,快速翻查着,然后撕了一张便签纸,写下“张先生”三个字和一串数字,热情地递给了池恒展。 池恒展接过纸条道了谢转身回到这所房子里,再次陷入沉思。他要想一个合情合理,让人相信的说法。原房主张先生在这里住过二十多年了,见到自己肯定也很面熟,不像刚刚搬来的那户人家,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 他闷闷地坐着,想了很久,可是什么也没有想出来,也是什么都没有想,他发现自己的大脑再度陷入了僵滞状态,就像钟摆停摆了一样。他也没有人能够商量,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有些烦躁。 看看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房子里没有开灯,淡淡的灰蒙蒙的暮色,从窗户透进来,笼罩在房间中的每一件东西上。每一件东西都披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薄纱,朦朦胧胧的,静静地承载着时光加诸在它们上的遥远的记忆,却又都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0 他起身回到自己家中,再次将衣橱内的插销插上,把衣橱门关好,走到客厅,坐下来。他感觉有些饿了,葱花鸡蛋饼的香味又钻进了他的鼻腔,浓浓的,香喷喷的,迅速调起了他的食欲。 第14章 第十四章-晚间的相见 池恒展决定给自己放一个晚上的假,暂时不去考虑这些谜题。 看看时间,晚上七点多了,楚飞扬应该已经回到公寓了。他准备去找楚飞扬,吃顿葱花鸡蛋饼,也只是见见,说说话,吃个饭,让自己从这团乱麻里暂时抽身出来,暂时换一下环境,清醒一下头脑。 他觉得虽然自己准备与楚飞扬分手,但偶尔见一见也可以让双方在心理上适应得更平和些吧。他希望能与楚飞扬平缓地分手,就像一汪湖水慢慢流失渗透到地下,慢慢地干涸,大家都不会感到什么痛苦。他还好,楚飞扬很敏感,毕竟楚飞扬说过是爱他的,所以楚飞扬的痛苦应该会更久,也更深些。 楚飞扬听到了熟悉的一长二短的敲门声,带着一丝的慵懒和疲惫感。只要他在家,池恒展来时从不用钥匙开门。他感到意外,也有些紧张,恒展怎么来了,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会来了吗? “嗯?飞扬,你晚上还约了人?”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女孩抬头问,又看了看时间,已近八点了。 “哦。”楚飞扬含糊地应了一声,立刻走向户门,心跳得很厉害,打开门时,手有些抖。 池恒展一进门,见楚飞扬刻意向后退了几步,离他有些远,不像往常,在他伸手就能搂到的位置,心里就有些纳闷,低头正要换鞋就愣住了,门口摆放着一双黑色女式高跟皮鞋。他站住了,没有继续换鞋。 公寓不大,他抬头,稍稍倾斜一下身体,错过楚飞扬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穿着很随意,一件黑色紧身低领长袖t恤,一件淡粉色外套随意地搭放在沙发扶手上。 这个女孩他认识,他两个月前刚拿到公司最新的人事名册时就注意到了,平时也打过几次照面。她叫慕容林林,泰州人,是公司今年年初新招聘进来的,也在设计部门。这个女孩子属于漂亮的那一类,身材苗条,凹凸有致,披肩长发微微带些波浪卷,皮肤虽然不是特别白,但也不黑,肤色匀称干净,眼睛像杏核,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时时刻刻都在微笑着,总给人特别阳光明媚的感觉。从他第一眼看到慕容林林开始到现在,只要一看到慕容林林的脸,他就会像强迫症似的想到“风含情,水含笑”这句歌来,而且还是带着旋律的。这样的女孩子让人不记住名字也难,更何况记住公司里每一个人,包括清洁工的名字,是他的基础必修课。 记得前段时间在公司用餐时,慕容林林一个人来吃饭,就主动和他们坐到了一起,还特意坐在了楚飞扬身边。她虽然会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但更多的时候,她的目光都粘在楚飞扬脸上,还含着些深邃而暧昧的意味。有时,他去小会议室经过设计部时,隔着落地通透的大玻璃墙,好几次看到慕容林林站在楚飞扬的桌边,面带着一种热情而讨好的笑容说着什么,楚飞扬也笑着,有时还很自然地从慕容林林的手中接过一杯咖啡或一杯茶。 后来,他还跟楚飞扬开玩笑说:“飞扬,慕容林林是不是看上你了,不过你们站在一起还真有金童玉女的感觉。她也算是我们公司的大美女了,合适的话别错过喽。” 楚飞扬当时就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知道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池恒展从没想到过慕容林林会独自到楚飞扬公寓来,或者说楚飞扬会邀请女孩子到他的公寓来。 楚飞扬看池恒展一脸疑惑,忙说:“林林是来跟我讨论一个设计稿,明早开会就要用。” 池恒展听他口中“林林”两个字,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就好像是参加一场极为正式的宴会时,坐在十个人围坐的餐桌前,误吃了一口最厌恶的菜,不能吐出来,却又很难咽下去。他点点头,说:“哦,那你忙吧,我就不进去了。” 这时慕容林林也已经看到池恒展,刚刚她正俯着身,看铺在茶几上的设计图。她笑着高声说:“池哥,你也来啦,欢迎欢迎!” 池恒展也笑道:“不过我来的不是时候,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 楚飞扬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说:“你先进来坐,我们一会儿就讨论完了。” 慕容林林也附和着说:“是呀,我们再过一会儿就忙完了,你进来等一会儿呗。” “不了,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改天再说吧。”池恒展想马上走开,他不知道再过一会儿自己还能不能笑得这么随和自然,他看着楚飞扬,用很客气的语气说,“我走了,不用送。” 楚飞扬看出他的神色不太好看,可眼下的情形又让他不好解释什么,只得说:“那好吧,一会儿忙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池恒展下了楼,心中憋闷,全身的烦躁发泄不出来,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近日操持父亲的后事,劳顿奔波,那个衣橱后面的秘密,又让他倍受打击,心情极度低沉,所有的这一切就像一团恼人的沙尘暴,刮得他什么都搞不清楚,焦躁不安,而刚才的情景,就好像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什么时候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登堂入室,孤男寡女,楚飞扬还穿着睡衣,也太随意了,而且刚才慕容林林的口气,好像她是女主人似的……他曾经的“大方”是建立在他一直以为楚飞扬不会喜欢上任何女性的基础上的。看来他犯了个根本上的错误,楚飞扬不但喜欢了,还让人家上门了!原来,楚飞扬是真的开始考虑和慕容林林发展恋人关系了。感情,你真是个变幻莫测的虚幻的东西,让人看不到,抓不着,变的时候也毫不留情,不容商量…… 池恒展越想心里越烦,他走到车边,狠狠地一脚踢在车轮上,车立刻“呜呜”的报起警来,在寂静的夜晚里犹其刺耳。池恒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端,匆忙进到车里,发动,点火,挂挡,一踩油门,急速打了一把方向盘冲了出去。 楼上,楚飞扬正借口泡咖啡,站在窗边,向楼下看着,听到响亮尖锐的警报声,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池恒展回到家里,觉得自己大概是饿过了头,现在反而不想吃饭,就洗了澡,决定不理会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事情了,他想把这两日来了解到的情况好好理一理,找出下一步行动的方向。但是他总是集中不了思想,总是会想到晚上到楚飞扬公寓时的情景,想到慕容林林,想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1 楚飞扬什么时候会给他打电话。 他从来没有这样刻意地等过楚飞扬的电话,平时楚飞扬的电话或短信总是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响起,他不用等就知道一定会准时收到。他索性关上所有的灯,黑暗中躺在床上,想闭目养神,静静心,结果却是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不安宁。客厅墙上的挂钟里,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极为清晰,仿佛是故意放大了自己的脚步声,提醒他时间正在一秒一秒的过去,楚飞扬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似的。 他烦躁地迅速起身,摸黑走进客厅,把钟取下,把电池扣掉,又把钟扔到了沙发上。 楚飞扬这算什么,背叛吗?楚飞扬,你最好不要背叛我…… 池恒展枕着双臂,闭目强迫自己专心听自己的呼吸声,渐渐地他似乎要睡着了。等他接到楚飞扬的电话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看到这个时间池恒展又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慕容林林难道是待到十一点才离开楚飞扬家?但此时的他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 “恒展,是我。睡了吗?”楚飞扬的声音比起平日里来显得异常的温柔。 “正要睡。”池恒展忍住没有问慕容林林什么时候走的,只淡淡地回答。他也听出了楚飞扬声音里的小心,他觉得那是楚飞扬想要掩饰与慕容林林间的事情。 “哦,晚上林林来,也是临时决定的。她打电话说设计图上有个地方她总是定不下来,明早就要上会讨论她的设计稿,就想让我帮忙出出主意,我想同事间帮帮忙也是应该的,而且……事先,我也不知道你要来。”楚飞扬解释。 “没关系。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叫慕容林林是吧?新人也不容易,帮忙当然是应该的。”池恒展听楚飞扬一口一个“林林”喊得那么亲切,就故意把“慕容”两个字加重语气说出来。 “啊,是!”楚飞扬立刻意识到什么,紧接着说,“慕容林林刚刚走,她那个设计稿子有不少问题,很多地方都要重新修改设计,所以时间才这么晚。” 一道强光突然在池恒展脑海中闪过,似乎照亮了他眼前的原本模糊不清的景致,让他有了一种豁达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无聊至极,他现在和楚飞扬在一起,本来也不是抱着和对方相守一辈子的心情,只是得过且过吧。既然他和楚飞扬早晚各自都要找女朋友结婚,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慢慢地和楚飞扬分手了,那么楚飞扬就是与慕容林林交往也很正常,慕容林林什么时候走,或者不走,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楚飞扬的感情也许正在变,大概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吧。如果楚飞扬想交女朋友了,那正好,他们正好平和自然地分开。总之感情不能勉强,即使勉强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像父亲生命中的两个女人,虽然他现在还没搞清楚情况,但他直觉幸福离她们很远。 现在,他反倒希望楚飞扬能主动提出跟他分手,那样他就能轻松些,不用顾虑太多了。 他很轻松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飞扬,不用解释,就是没工作上的事情,同事去你那里也没什么吧。”如果你喜欢她,就交往试试。这句话都到了他舌尖上了,他却怎么都没说出口,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不想说。 “哦……”电话那端,楚飞扬有些沉默。 他们在电话两端都在等对方开口。 过了一会儿,楚飞扬才又问道:“明天……你过来吗?” “明天?明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比较忙,就不过去了。”池恒展不断提醒自己要渐渐和楚飞扬拉开距离,至少现在,在经历了晚上那一幕后,他不想见楚飞扬。他已经有一个杂乱无章的迷局要去解开,他不想再身陷到这种感情的模棱两可的混乱状态中,至少暂时不用。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楚飞扬说。 “晚安。”池恒展若无其事地回答。 他听出了楚飞扬话语中的意思,他觉得楚飞扬实际上是在说“其实我并不在意你明天过不过来,既然你不想来,我当然也不会勉强。”所以,他把语气放得更为冷淡。 第15章 第十五章-寻找老邻居 第二天一早,池恒展是从梦里咳醒的。 他梦到在参加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婚礼。 婚礼是在一大片沙滩上举行的,以蓝色的大海为背景,海面上风平浪静,沙滩上摆满了白色的桌椅,白色的遮阳伞,粉色汽球和红色绢花玫瑰装饰的拱门立在所有桌椅的最前方,一条长长的大红地毯从公路边一直铺到沙滩深处的婚礼现场,伸入到那个漂亮精致的拱门里。人很多,很热闹,公司各部门的人都到了,还有很多小孩子在沙滩上嬉闹奔跑。 楚飞扬穿着白色礼西服,淡粉色衬衫,打着一个漂亮的白色领结,衬托得他越发的俊美,慕容林林则穿着洁白的婚纱裙,长长的尾裙拖在地上近十米,她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楚飞扬。而他,则站在红地毯边,冷冷地看着慕容林林挽着楚飞扬的胳膊,伴着婚礼进行曲,从红毯那头一步步地缓慢走来。人群在欢呼,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夸赞这一对新人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满天飘舞着五彩缤纷的彩色亮片,在阳光下不停地闪烁,像夜空中绚烂的礼花。 突然,欢呼声变成了惊讶声,窃窃私语像潮水般将一对新人淹没。他奇怪地转过头,却看到慕容林林正在愤怒地瞪视着他,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也是粉色的衬衫,系着父亲的那条蓝纹的领带,楚飞扬的手正与他十指紧扣。周遭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嘲笑声哄然而起,甚至还夹杂着谩骂。 他们站在人群中心,环顾着四周,茫然失措。 这时,海上突然掀起了狂风巨浪,一个滔天的浪头打过来,冲上沙滩,将他和楚飞扬卷进了无底的大海。他们在海底深处沉沉浮浮,被暗流裹挟着往未知的方向漂移,无法呼吸。楚飞扬却依旧镇静地紧扣着他的手,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他刚一张嘴,一口苦涩的海水就呛进了他的肺中,他猛烈地咳起来,突然就睁开了眼,醒了。 他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仿佛刚刚从溺水的窒息中挣脱,看着天花板,又愣愣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拨通了那个张姓的电话。他决定了,在电话里事情不好谈清楚,先简单说个理由,然后和对方约个时间和地点面谈。 “喂,哪位?”电话里的声音不是池恒展以为的老年男姓,听声音大概是三十多岁的年轻男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2 人。 “你好,请问是张先生吗?” “是,我姓张。你是哪位?” “我姓池。请问你家原来是住在街心花园对面的建国小区吧?” “是,刚搬走没几天。你有什么事?”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是这样,我家和你家原来住在一个楼,我家在一单元,你家在二单元。我想打听一下原来住你家对门的那家人的情况。” “嗯?我家对门?”对方的语气里显出了一种好奇,“嗯……我从没见过那家有人住。不过我很早就搬出来了,那个房子主要是我家老爷子住的。你为什么打听那家情况?想买房子?” 池恒展顺着对方的思路说道:“是,想问问那个房子的情况。” “我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了,要么晚上我见了我家老爷子帮你问问。” 池恒展当然不能让他代劳,连忙说:“谢谢了。但是方便的话,我想和你父亲见个面,有些事情我想当面问可能会更清楚些。” “哦……你还想问他什么事?”对方又来了兴趣。 池恒展有些反感,他讨厌别人追根究底地问一些与其并不相关的事情,像是个八婆似的。他觉得楚飞扬这一点就特别好,从来不追问他不想说的事情。但他当然没有让自己的不快流露出来,而是笑笑说:“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电话里一时想不起来的事情,有时候聊一聊,也许就想起来了。” 对方听出池恒展不想多说什么,反正等池恒展见过老爷子,他就能从老爷子嘴里知道个一二了,就干脆地说:“也对,我家老爷子每天十点都会去花鸟市场里遛弯,和一帮棋友下下棋,你去了准能见到他。” “今天周六,也会去吗?”池恒展刚想起今天是双休日。 “会,雷打不动。哎,你认识他吧?” “我认识。谢谢你!” 池恒展挂断“小张”的电话,看看手表,刚九点,他准备马上就去找那个“老张”。出门前,他把那张带有“春蕾照相馆费赠”的照片放进手提包里,如果时间允许,他想也去春蕾照相馆了解了解情况。 花鸟市场离他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好在不是车流高峰期,交通还算顺畅。池恒展来到花鸟市场停好车时,看看时间,还有近半个小时才到十点,他就在市场里慢慢走走看看,寻找下棋的地方。 这个市场是建立在公园里的,池恒展就主要找亭子一类的建筑,他觉得下棋基本上会选在亭子、长廊一类的地方。 商铺有的已经开门营业,他慢慢地走着,看着。有的挂满了各种玛瑙、水晶、玉石制品;有的摆放着很多陶瓷的或仿青铜的器物;有的则出售各种奇形怪状的根雕、盆景、木制茶海等;有的挂出一大片鸟笼,里面的画眉、夜莺、八哥、鹦鹉等,五颜六色,啘啭啾鸣;有的古董商铺则还紧闭大门,也许是并不着急开门,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想起家中的那个“尾生抱柱”瓷罐,也不知价值几何,是真品还是赝品,父亲又是从哪儿得来的,会不会就是在这样的古董铺子里淘到的。 走过这条两侧商铺林立的街,他就走到了相对清静的公园深处。 公园的深处有一片湖,他抬眼看到不远处在湖边就有一座亭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站有坐,亭子的花架上挂满了各式的鸟笼,离得老远都能听到鸟鸣,像是唱歌比赛似的,一只比一只唱的响,一只比一只唱的欢。他走过去,越过一圈观棋的人,看到石桌边有两个老人正在下棋,他又环视了一圈,基本上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个别的看着年轻些,但也得有五十多岁了。 他的到来,反倒引起了一些老人的注视和好奇,大概是觉得年轻人这个时间不上班、不学习,无所事事,来这个地方消磨时间,太不像话了。池恒展没有发现他要找的张大爷,又不好意思站在老年人堆里被严厉地审视,就走出亭子,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他想,这是从公园入门处通往亭子的必经之路,等一会儿张大爷来的时候正好能拦住。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本想拟定几个问题的,后来想想,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吧。随机应变这一点他还是很擅长的。 他全身放松地靠着椅背,看着波澜不兴的平静湖面,不知不觉间思绪又开始任意游走,他又想到了楚飞扬。 难道设计部门今天加班?楚飞扬现在公司里开会?不是说上午要讨论慕容林林的设计稿吗?楚飞扬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有些时候自己的设计思路在帮同事改文案的时候就加了进去,到最后成果是别人的,不过这也是他人缘好的原因之一吧。 公司的那些女孩都觉得楚飞扬脾气好,温和,长相又英俊,背地里不知议论多少回了,都希望自己能成楚飞扬的女朋友。上次他等电梯时,就听前面两个女孩子在轻声讨论楚飞扬女朋友的事情,什么不会没有女朋友啊,什么感觉很神秘啊,什么喜欢就去追啊,女追男又不丢人……他当时心里只觉得好笑,还暗暗得意,你们喜欢的楚飞扬喜欢的人可是我。 但是,现在呢?他还能这么自信吗?不知道楚飞扬以前有没有和女孩子谈过恋爱,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起来问问楚飞扬呢,说不定楚飞扬是……双性恋?在形形□□女孩子的追求下,楚飞扬真的能够不动心吗?尤其是那个慕容林林!说起来,今天慕容林林的设计里不知道又有多少楚飞扬的创意。 他转念又一想,论外形、年龄,他和楚飞扬实在难分伯仲,怎么公司里喜欢他、主动靠近他的女孩子就很少呢,在上大学的时候还多一些。他和楚飞扬就是性格上有些差异,楚飞扬见谁都微笑着,彬彬有礼,让人感觉很亲和,而他,大体上很难对每个人都微笑,面瘫倒还算不上,但是对于不熟悉他的人来说,他距离面瘫也不远了。大概就是他表面上的严肃才让女孩子们对他敬而远之吧,所以背后有人叫楚飞扬“暖男”,叫他“冷男”。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大学时感觉要轻松多了,他实在不想再去应付女孩子们的好感了。 当然,跟他比较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其实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严肃冷漠。也曾有人见楚飞扬和他关系很好,通过楚飞扬打听他的个人情况,比如跟楚飞扬同部门的薛小冰。 楚飞扬倒是很实话实说,明确地告诉她,他没有女朋友,他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严肃,他这人其实很好相处等等,等等。事后,楚飞扬还把这件事说给他听,他当时心里就微微有些不快,感觉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3 就好像楚飞扬急于把他推销出去似的,但一想各自早晚都要交女朋友的,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看来楚飞扬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吧。 池恒展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粒小石子,对着平静的湖面狠狠地扔了出去。石子在湖心激起一柱细高的水花,又在湖面迅速漾起一圈圈的涟漪,一荡荡地向湖边推开,像是一直推到了他心里似的,推得他似被一道道的水纹勒住了脖子而不得不使劲向后仰,好争得一些喘息的空间。 他一时看得出神,直到一个身影从他面前慢悠悠地走过,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骤然回神,再一看,刚刚走过去的好像就是张大爷。 他迅速站起身,三步并做二步,追上那人。 第16章 第十六章-张大爷的回忆 池恒展追到那人旁边,转脸一看,果然就是张大爷。老人六十多岁了,一头花白的头发,眉目慈祥,面容饱满,透出健康的红润。 “张大爷。”他放低了声音,笑着喊了一声,怕惊着老人家。 “嗯?”张大爷停住脚步,打量眼前的池恒展,看了一会儿才想起,“噢,你是那个……那个……老池的儿子?” “是啊,是我,您老记性真好。”池恒展不失时机地恭维老人一句,他知道老人家都喜欢被人夸。 “呵呵,好什么呀,人老了记性就差了。不过你是我看了二十多年的,平时虽然没跟你说过什么话,面相总还记得。”张大爷听了池恒展的夸赞显得很高兴。 池恒展笑笑,点点头:“是啊,真惭愧,跟您老都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了,我却一直没跟您说过话。” “没事、没事。”张大爷不介意地摆摆手,又问,“哎?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要上班吗?” “今天周六,休息,而且我是专程来找您的。之前跟您儿子通过电话,知道您平常来这儿。”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老人站住了,很奇怪地问。 “大爷,您先到这边坐。”池恒展说着扶着张大爷坐在了刚才的石椅上,看他坐稳了才说,“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您,关于您原来对面那家邻居的事情。” “对面那家?”张大爷一时没明白池恒展到底问的哪一家。 “就是您家还在建国小区的时候,对门的那家。” 张大爷有些疑惑:“哦……那家呀……那家很多年都没有人住喽,你问这个干什么?” “嗯……”池恒展一边在心里想着措辞,一边说,“我父亲您也是认识的,他……前段时间去逝了……” “去逝了?!”张大爷惊讶地打断了池恒展的话,紧接着追问了一句,“他才五十露头吧,怎么就去逝了?” 池恒展勉强笑了一下说:“脑卒中。” “哦……唉!人早晚都要走这一步啊。”张大爷有些感慨,接着又说,“那你为什么要问我家对门的事情?你没听你父亲说过什么吗?” 难道张大爷也知道父亲和那个女孩的事情?池恒展有些意外。紧接着他摇摇头,他觉得以目前的状况,他要尽量少说话,先听听张大爷说的情况,他再适时地提出问题。 “也是,那应该是你出生以前的事了。”张大爷忘了自己之前的提问,开始努力回忆,“我记得啊,对门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挺漂亮,比较内向,而且怀孕了,好像是一个人住,没见有其他什么人去过。当时,我老伴还跟我说,对门的女孩子真可怜,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也没见有人照顾……”张大爷的思路似乎断了一下,话也停住,眯着眼望着天空。 池恒展没敢插话,怕影响张大爷的回忆。 “哦!那时候你妈也怀着你,她们姐俩有时会一起去医院,你父亲也会陪着。我见过那么二三次,还打过招呼。”张大爷又补充道。 池恒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母亲和那个女孩认识,而且关系还很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脑子里一下蹦出了“娥皇女英”四个字,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由得开口问:“您是说我父母和您对门的人很熟?” 张大爷摇摇头说:“熟不熟我不知道,反正正好都是孕妇,对门的女孩子又是一个人,一起去医院也算是结个伴吧。不过,后来就再没见过那个女孩子了,印象里……她在那里也没住过几个月,我们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那个房子后来也没有人住过?”池恒展问。 “没有,二十多年了,一直没见过有人住。后来倒是见过有打扫卫生的。”张大爷又摇摇头。 打扫卫生的,那个就是李姨了,池恒展想。 “哎,小池,你问这个干什么?”张大爷这又想起了自己之前问的问题还没得到答复。 池恒展迅速在脑中思考了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多少能忆起当年事情的人,他觉得可以适当地说出真相,让张大爷知道他与那家是有关系的,这样也许张大爷能够更积极地去回忆。否则,一个陌生人打听二十多年前的毫无关系的陈年旧事,还不明目的,换作他是张大爷也未必能认真去想。 他很诚恳地说:“我本来也不知道那房子和我家有什么关系,还是我父亲去逝后,我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看到了房证,发现那个房子是登记在我父亲名下的。但我父亲生前从没就此谈起过一个字,所以我只能自己找线索了,想把情况弄清楚。” 张大爷吃惊地看着池恒展:“你父亲名下?” 池恒展肯定地点点头。 张大爷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这可就奇怪了……难道是你父母的朋友,或者是你家的亲戚?那也不对啊,为什么房子要闲着,还闲了那么多年……” 池恒展试探着问:“张大爷,您能不能再仔细想想?只要是有关的情况,多小的事情都行。” 张大爷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在时间的长河中努力打捞,良久,才睁开眼,依旧摇摇头说:“想不到什么了。虽然是门对门住着,但很少能见到那个女孩子,偶尔见到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且那个女孩子好像不太愿意说话,所以我们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池恒展有些失望,但也有些收获,虽然这个收获让他更加糊涂了。他连声向张大爷道了谢,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张大爷,说如果又想起什么了,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 看看时间,已是近中午了,池恒展决定先解决午饭,下午再去春蕾照相馆,他找了家快餐厅随便点了份套餐。这个时间,他原本以为楚飞扬会给他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4 发个信息问问吃午饭什么的,结果一个信息都没有,连银行理财、淘宝、房产等等的推销广告都没一个。他感觉手机安静得不正常,边吃边看手机,然后关机,重新开机,登录网页浏览新闻,结果发现手机没问题。 吃过饭,在去春蕾照相馆的路上,关于这件事,他决定暂时还是什么都不想。他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又有些凌乱,想了也白想,没必要做这种无用功的事情。 当他推开春蕾照相馆的门时,看到内部的宣传陈设,首先想到的就是“老树新芽”。就像父亲曾经谈到过的,很多老的照相馆、理发店等国企都没有适应市场发展的需要,墨守成规,最终倒闭,只可惜了原有的那些有技术、有手艺的老职工,而春蕾照相馆却及时改变经营理念,引进新设备、新技术,拓展业务范围,在市场中站稳脚跟,成为本市照相行业的金字招牌。积极应对市场变化,不断更新理念,敢于变革,池恒展觉得这也是自己应该学习的地方,以后工作中一定能用得上。 在入门处的服务台后站着的是一位和颜悦色的中年女人,大概五十岁左右,穿着春蕾照相馆的中式制服,端庄文雅,化着极淡的妆容,盘着发髻,一丝不乱,体态微丰,低声细语而礼节周到地问他想要拍什么照片。 池恒展感觉这样的待客风格让人很舒服,如沐春风一般,又是值得学习的地方。很多店堂都喜欢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站在服务台前迎接客人,但是很多情况下,由于年轻、阅历浅、受社会浮躁风气的影响,加之很多年轻女孩子说话音调高亮,要么让人觉得不沉稳、礼数不周,要么礼仪周全得失于造作,反而让人厌烦,这中间有一个很微妙的度的把握。而这位女士,就让人感觉自然、亲切,如果真想让顾客有“宾至如归”之感,首先就得让顾客感觉到“温和”。想到这,他又突发奇想,如果让楚飞扬在公司的公关接待部门,应该也不错,楚飞扬也给人“温和”的感觉。 他受眼前这位女士的影响,也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你好,我想找一个人。请问这里的员工有没有姓费的?” 对方看了看他,继而微笑着问:“请问你找的人大概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池恒展之前也估算过,如果以当年费姓的人二十多岁参加工作,那么现在也应该在五十岁左右了。是男是女?他原来直觉中认为是男性,但是他当然不能把直觉当确定,于是说:“五十岁左右吧。如果现在还在这里工作的话,应该是这里的老员工了。但是性别我就不知道了。” 对方又问:“方便说一下你有什么事情吗?” 池恒展这时已判定这位姓费的人一定还在这里工作,并且眼前的这位女士一定知道他要找的这个费姓的人具体是谁,但出于安全或者避免麻烦的考虑,在不清楚他的具体目的之前,一定不会告诉他实情。“诚之者,人之道也”,在待人处事时,真诚的态度很重要,即便是陌生人之间,如果你真诚,对方一定会感受得到,他决定明确说明来意。 于是他从包中拿出那张照片,递给对方,然后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说:“我想找这位费姓的人了解一下这照片上人的情况。” 对方仔细看了看照片,抬起头依旧平和地问:“请问你和照片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父亲。”池恒展指了指照片上年轻的池逸云,关于旁边的那个女孩,他实在无法解释,这本也是他想弄清楚的问题。 对方见他不再说下去,心中似也明白了一些,又问:“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父亲呢?” “他前段时间去逝了,这是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池恒展有些不安,他知道对方大概猜测到了他的来意。他虽然对父亲有所质疑,但他不希望别人也这样质疑他的父亲,对他的父亲进行道德上的评论或审判,即便对方只是在心中想一想,也会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对父亲不敬的事情。毕竟,别的人并不了解他父亲的全部,所看到的不过是这么一张未明情况的照片。在他心中,除了眼前的这件事情,在其他方面他的父亲依然是足以令人尊敬的。 对方有些意外,面容稍稍变色,立刻说:“你稍等一下。” 说完,她转身拿起后方桌子上的座机电话,快速拨了一串号码,低低地说了几句,然后挂上电话,对池恒展说:“你说的这位姓费的人是我们店的经理,男性,这几天他去成都参加一个业务会了。刚刚他说,他大概一周后回来,你过一周之后,周一再来,没有紧要事情,他准在。方便的话,请你把手机号留下来,如果他临时有事要出去,就再跟你电话联系,另约时间。” 池恒展略略有些失望,但好在他找到了要找的人,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他立刻留下手机号,感谢着离开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街头偶遇 从春蕾照相馆出来,池恒展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行驶着。思绪漫天飞扬,总定不下神来,他好像是拿着画笔在一张硕大的,临空悬在他面前的空白的纸上随手涂鸦,东一画西一道,五颜六色,画出的线条又什么都不像,杂乱无章。 他用力地拍了拍方向盘,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眼前。抬头看到前方一家新开不久的imax3d影院,正在上映《阿凡达》。 记得这家电影院刚开业时,楚飞扬提起过想来看一看。当时因为他不太想在公共场合,尤其是电影院这样容易让人产生暧昧想法的地方,与楚飞扬双双对对地出现,所以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了,楚飞扬也没有再提。他很喜欢楚飞扬的这种明智,什么都明白,但不会咄咄逼人地说出来,内敛而不张扬,让他感觉很舒泰。 他停好车,买了票,看看时间,正好马上放映,就在放映厅门口领了眼镜,找到位置,什么都不想,专心致志地看电影。这也是他放松自己的一种方法,让自己从原有的状态中暂时剥离出来,换一种完全不同的状态,思想会恢复清明,更有助于自己分析思考。 从电影院里出来,天色已黑,池恒展不想立刻回家,家里太冷清了。他想把自己淹没在喧嚣热闹的人海里,随意地走走,顺便也吃些饭。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情侣们也开始成双结对地出现。透过一扇扇灯火通明的大玻璃橱窗,也可以看到一些姿态各异的恋人,有的相对而坐,在吃饭,男孩给女孩夹去一道菜,女孩心安理得地像个公主般怡然地享用;有的在喝咖啡,两个人低头轻笑着,小声地说着什么;有的一个一言不发,旁若无人地闷头吃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5 ,一个神色异常地看着对方,甚至还有些恼怒之色;有的一个兴致勃勃地在各种打折促销的衣物间挑选,拿起衣服站在镜子前比划,一个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时不时迎合地点点头,再转过脸来时,眼中满是厌烦;有的站在书架旁,两个人头凑得近近地看着一本书,小声议论着…… 众生相像一盏走马灯,映着辉煌的灯火,透过一扇扇玻璃窗,逐一地映入池恒展的眼里。看着这一幕幕一场场,他想,这里面又会有多少不变的真情呢。有的已经在变了,像是一只从内核里开始烂掉的苹果,表面上看着还很新鲜完整,而有的已经烂到表皮了,发出一股酸熟发酵的刺鼻味道……突然间,他停住了脚步,贴近玻璃窗往里看着。 他看到了楚飞扬,他还看到了楚飞扬身边站着的慕容林林。 慕容林林手中捧着一本书,翻开着,正指着某段让楚飞扬看,同时凑在楚飞扬耳边说着什么。楚飞扬刻意低了头让慕容林林距离自己的耳边更近些。 当一这幕撞进池恒展的眼帘时,他立刻觉得热血冲头,脸部的皮肤瞬间开始发胀,发烫。怪不得昨晚楚飞扬确认他今晚是不是过去,原来是为了和慕容林林约会!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持续着深呼吸,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他看到楚飞扬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于是即刻转身离去,他不想再看。 池恒展没有吃晚饭,直接回家了。他不饿。 回到家冲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每每他想把今天得到的信息综合一下,理出头绪,找出一个方向,分析出一种可能性来,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双双站立,相互贴近的样子就不请自来地闯进他的脑海,胡搅蛮缠着,像个任性而又野蛮的孩子,让他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如果,昨晚,果真如楚飞扬所说,慕容林林只是找楚飞扬求教设计的问题,那么今天又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太在意,昨晚就已经告诉过自己要豁达了,既然准备要分开了,又何必纠结在今天这一幕上。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袋,总觉得胸口上压着一块沉沉的铸铁,压得他难受。他们毕竟还没有分手,而且谁都还没提过分手的事情,所以,楚飞扬就不该和慕容林林约会,否则这不就是背叛吗? 他不愿看到自己再次被背叛,那也……太可悲了。 他又想,也许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只是偶尔在书店遇到?虽然这种机率太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楚飞扬这会儿发个信息问他一声吃晚饭了没,他可能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平时他不去和楚飞扬一起吃饭时,楚飞扬总是会在这个时间发信息问一声的。可是,现在,竟然一个信息都没有!一整天了,一个信息都没有!楚飞扬,你进入慕容林林恋爱模式也太快了些吧!好吧,看你什么时候主动提出分手…… 他发现自己气糊涂了,为什么自己要等楚飞扬的信息,为什么不能主动发个信息过去问问呢。 他摸起手机,快速地输入一行字,发了出去:“吃饭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楚飞扬回复的信息进来:“正在吃。” “哦,在家?”池恒展又迅速回复过去,他紧盯着手机,就像一只狼紧盯着一只即将到口的猎物。 “不是,约了朋友在外面吃饭。”又是过了好一会儿,楚飞扬才回复他。 “难得你还能和其他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在哪儿吃的?”池恒展想暗示楚飞扬。信息发出去之后,他想,楚飞扬,你就坦诚地说出来吧,就说你是和慕容林林在一起吃饭的,不要隐瞒。 “在海港城。”过了近十分钟,楚飞扬的信息才进到池恒展紧紧盯着手机的眼里,他的眼睛都盯得发酸发涩了。 池恒展数了数,就四个字,没有了。 他没有继续发信息,他知道楚飞扬所说的那个“朋友”肯定是慕容林林。他们这见面的频率也太高些吧,昨晚才见过,今晚又见,都赶上他和楚飞扬约会的频率了……算了,要来的总会来,要走的也留不住,本来他也没想留住楚飞扬。可是,一想到楚飞扬正在背叛他,正在用平时给他端茶的手给慕容林林倒饮料,用平时看他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慕容林林,他就坐不住了,他想要去问清楚,楚飞扬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楚飞扬果真背叛了他,那么毫不迟疑,马上分手。 他立刻拿了车钥匙,走出家门,开着车往海港城奔去。 走到半路,池恒展冷静下来了。他狠狠地一拍方向盘,调转车头,往家中驶去。 现在,他很累,他更需要休息。现在,毕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楚飞扬移情别恋了,他们一起吃顿也不能代表什么实质上的改变。关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关系还只是他的猜测,他不能就这么凭空直接认定楚飞扬的背叛。 他想,倒不如就暂时和楚飞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好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楚飞扬下一步感情的发展和选择,如果楚飞扬想和慕容林林在一起,那就顺其自然吧。趁暂时分开的这段时间,他要心无旁骛地把眼前的谜局查查清楚,如果有必要,下一步就去瑞士,找那个地址,也许所有的真相正在那里等着他。 但他怎么跟楚飞扬开这个口呢?怎么说呢?其实也不用刻意地去说,这段时间,与楚飞扬少见面或不见面就可以了……总之,现在不去想了,以后再考虑吧。决定把楚飞扬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后,他感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疲劳感顿时升了上来。 夜里,他又做了个梦。 先是梦见自己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一个婚礼现场。新郞穿着西装,新娘穿着一件红色上衣,再仔细看,原来是他的父母在结婚,接着又走进来一对新人,新郎穿着中山装,可无论他怎么揉眼睛,怎么靠近,都看不清这个新郎的相貌,新娘也穿着一身白色婚纱,是照片中的女孩。可是,两对新人走着走着,就变样了,女孩挽着父亲的胳膊,母亲挽着无名新郎的胳膊。他大声叫着:“错了!错了,妈妈,你应该挽着爸爸的胳膊!”可无论怎么喊,都没有人听到。 就在他急得跺脚的时候,楚飞扬突然走到他旁边,拉住他撒开腿就跑,边跑边说:“他们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你喊是没用的,除非你也在这个婚礼上结婚。我们现在就去办结婚手续,快,时间还得及!”他一下怔在原地,迷惑不解地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你结婚?”楚飞扬也愣了,问他:“你不想跟我结婚,那我们为什么在一起?” 这时,慕容林林从远处跑过来,对楚飞扬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6 招着手喊:“飞扬,快一点啊,婚礼马上开始了,咱们不是说好跟他们一起办婚礼的吗?”楚飞扬迷惑不解地看了看池恒展,慢慢地向慕容林林走过去。他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张了张嘴,想喊楚飞扬回来,却一丝声音都没能发出去,他想抬脚追上去,两只脚像有千斤重,牢牢地钉在地上,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转身看向婚礼现场,看到费先生和那个春蕾迎宾的女士正在看他。费先生的脸,他看不清,但他知道他就是费先生。他们冲他笑着招了招手,说:“恒展,快过来,今天你妈妈结婚,你得当花童。快,没见已经快把她送到你父亲身边了吗。”他奇怪地看了看自己,成了四五岁的样子,看看父亲和那个女孩,又看看母亲和那个新郎,原来没有错,那他就不用结婚来现身了。 这时楚飞扬走了过来对他说:“婚礼结束了,走吧,我们回去了。”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慕容林林,就问:“你没和慕容林林结婚?”楚飞扬很奇怪地看着他说:“结了啊,刚结过。她回家去了,我们也回去吧。”说着就要拉着他走。他心中恼怒,厉声说道:“你都结婚了还找我干什么!?我们分手了!”说完狠狠地甩开了楚飞扬的手。 就这么一甩,手甩在床沿上,把他疼醒了。他躺着没动,想想梦里的情景,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这不过是一场梦,可一想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结婚的那段,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太舒服。 看看时间,早上九点了。今天是周日,他决定去找楚飞扬,看看楚飞扬昨晚与慕容林林约会之后,今天会跟他说些什么。如果楚飞扬提出跟他分手,没关系,但他必须把原因问个清楚。 第18章 第十八章-周日突访 池恒展没有事先给楚飞扬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告知自己要过去,他想以突然出现的方式,看看楚飞扬的第一反应。如果楚飞扬心中没什么隐瞒,那么就会像往常一样开心地笑着让他进门,露出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如果有所隐瞒,就会笑得有所保留,欲言又止。 站在楚飞扬的门前,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个梦,或者说那个梦还盘旋在他的心头迟迟不愿离去,并占据了他的一部分意识。他有些郁闷,无意识间像敲木鱼似的不间断地敲了一阵门。 楚飞扬打开门看到是他时,眼神中明显地有一些慌乱。 池恒展看出来了,心里一坠,仿佛被谁拴上了一块体积和密度都极大的金属块,然后向水底缓缓地沉下去。 他打量着楚飞扬,面容上倦意还没有褪去,睡衣袖子高高卷起,手上还沾着水。他又低头看看,却看到地上放着一双红色平跟鞋,昨天他看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时候,慕容林林穿的正是一双红色平跟鞋。再往室内看,慕容林林昨天穿的红色外套和白色裙子搭在沙发靠背上,包也放在茶几上。没见到慕容林林,难道是昨晚他们太疯狂、太尽兴,所以今天太累了,她还没有睡足,还在睡…… 池恒展如同被人临头浇了一盆滚烫的开水,烫得他全身又像被火烘着一样地紧绷和疼痛。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之前自己竟然还担心跟楚飞扬提分手时,楚飞扬会更痛苦,昨天竟然还想去海港城去质问他们俩的关系,再又想到做梦还梦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结婚了……一阵阵的寒意从心底向全身扩散开来,一直泛到他的眼睛里,侵入到牙齿间。 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楚飞扬,略带嘲讽地说:“看来我来的又不是时候,抱歉打扰了。再见。”说完转身就要走。 楚飞扬顾不得手上沾满了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地,急急地说:“恒展你别走!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他依旧冷冷地说:“不用解释了,我今天来,本就是想跟你谈谈,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好好考虑一下,还要不要继续在一起。看来,也不需要谈了。”说完,他使劲挣了挣,想挣开楚飞扬的手。 他其实并不是想说暂时分开这件事情的,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让他气血攻心,连想都没想,就把这话说出来了。说完之后,他心里也晃荡了一下,微微有些后悔,隐约的不安开始在心中蠕动。他还似乎听到了一串低低的、尖细的、讥讽的笑声从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里钻挤出来。 楚飞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呼吸也变得急切起来,紧紧抓着他不松手,低声恳求着:“恒展,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求你。” 池恒展第一次遇到楚飞扬用这种恳求的姿态和语气和他说话,他有些于心不忍。正僵持着,慕容林林从卧室走了出来,穿着一件白色吊带丝裙,很像睡裙,很短,胳膊、腿还有胸部都大面积的□□着,脚上穿着楚飞扬日常穿的拖鞋,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略带羞涩地笑着说:“池哥来了。不好意思,我刚睡醒。” 楚飞扬转过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被鞋柜挡住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池恒展不放。池恒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又不能站在门口和楚飞扬挣执,看着楚飞扬央求的眼神,他决定留下,看看情况。他脱下鞋,看到楚飞扬正穿着那双蓝拖鞋,就穿着袜子直接走进房间。 楚飞扬的神色轻松了一些,对慕容林林说:“你昨晚喝得太多了,醉得不省人事,又问不出你的住址,只好让你在我这儿将就一夜了。” “真不好意思,飞扬,害得你晚上也没睡好。” 慕容林林说完却冲池恒展笑笑。 池恒展礼貌地回应她一个笑,然后就想起“皮笑肉不笑”这句话,大概就是指他现在这个表情的。 “林林,实在抱歉,恒展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刚刚煮好了小米粥,调了些凉拌黄瓜丝,你吃一些吧,吃完我就不留你坐了。”楚飞扬这种少有的直言态度,让池恒展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哦,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就不打扰了。我身体不太舒服,有些乏,也不太想吃什么,我先走了。”慕容林林说着,拿起外套和裙子走进卧室。 池恒展无声地看着楚飞扬,楚飞扬站在原地,低下头,嘴抿成了一条直直的线。 很快慕容林林就穿戴整齐走出来了。她抓起包,边走向门口边说,“飞扬,昨晚……你也没休息好吧。改天我请你啊,算是赔礼了!” “好的,慢走。”楚飞扬礼节性地笑笑,也随她走到门边。 “飞扬、池哥,再见!”慕容林林很灿烂地笑了一下,像朵金黄的向日葵,然后开门走了。 池恒展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对话。他觉得慕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7 容林林言语间的每一个字都在故意流露出种种暗示,仿佛就是要告诉他,她昨晚和楚飞扬同床共枕,鸳鸯交颈了。他心里冷笑了一声。见慕容林林走了,他才坐到沙发上,向后一靠,两臂伸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微微仰着头看着楚飞扬,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警戒。 楚飞扬换上自己的拖鞋,把池恒展的拖鞋拿过来,弯腰放在池恒展的脚边,又咧嘴冲他笑笑,很勉强。然后他也坐到沙发上,面对着池恒展,眼睛里似乎埋藏了很多种情绪。 楚飞扬的眼神,让池恒展闪念间觉得楚飞扬是要坦诚他与慕容林林的恋人关系;闪念间又觉得楚飞扬好像已经看出他真正的心思,他其实还没有想与楚飞扬分手,现在不过是在赌气,在威胁;再闪念间又觉得楚飞扬认为真正想要分手的是他池恒展,他不过是在拿慕容林林当借口说事。 他坐着没动,他不想换拖鞋,因为听完楚飞扬的“解释”后他就要走了。更何况,他也不想去穿那双触碰过慕容林林肌肤的,还留有慕容林林气息的双脚穿过的拖鞋。 楚飞扬轻声而清晰地说:“昨天,慕容林林找我陪她去书店选一些设计用书,到了晚上,她才说是她的生日,想让我陪她一起吃顿晚饭。她家也不是本市的,她一个人在这边工作。我想女孩子一个人离家在外面生活也挺可怜的,我就同意了。吃饭时,还陪她喝了点儿红酒,结果她就喝多了,醉得迷迷糊糊的,我问她住在哪儿,她也不回答,没办法,我就把她带回来了。床给她睡,我昨晚睡的沙发。早上我起得早,就先把沙发收拾了一下。”他说得很慢,他怕池恒展会有哪句话听不清楚。 池恒展没说话。他想,你昨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和慕容林林一起吃的饭?是觉得不方便说吧。慕容林林在公司,不仅仅在设计部,在其他部门也有很多处得不错的同事,买书、过生日之类的事情找女同事更合适吧,比如薛小冰,她们同一个部门,平时大多是在一起吃午饭。可为什么偏偏要找你?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单独与你相处的机会,以你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可为什么你不能直接或婉转地拒绝她呢?你认为你是可怜她,但这不也是怜爱吗?你其实已经对她动心了,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察觉到吧。 这些话,他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即便说了,现在的楚飞扬也只会辩解和反驳。感情实在是一件太虚无的东西了,无色无味无形,让人抓不着,看不清,永远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定的保证。就像是瓷器入窑烧制,在出窑成形前,谁也不是知道它到底会是什么颜色,会不会有裂纹,如果有裂纹又会是什么样的裂纹。 他与楚飞扬对视了片刻。刚才在门旁,他话已出口,所以他也不能低头,不能示软。如果楚飞扬要背叛他,他一定要表现的无所谓,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他悲惨可笑的程度从百分之百降到百分之六十。于是他说:“这件事就暂且不提了吧。我来只是想告诉你,目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大概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在我们暂时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也正好给彼此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好好想一想。当然,你如果现在就想找女朋友,我也不会反对的,因为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 楚飞扬焦急地看着池恒展,他不知道池恒展是不是真像他所担心的那样,把父亲的去逝归结为抢救不及时,而那时他们俩正在一起,所以想与他分开了,还是真的只是误会了他和慕容林林的关系。可眼下他还想尽量解释,他不希望他和池恒展之间因为怀疑和误会而心生裂痕:“恒展,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林林……慕容林林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池恒展轻淡地一笑,他自己知道这一笑中有多少的无奈和伤感。在他看来,楚飞扬一是没意识到他自己已经对慕容林林另眼相待了,也许楚飞扬再和慕容林林相处一些日子,就会明白吧。二是不知道他父亲留给他的谜局对他的冲击和警醒。他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就和楚飞扬分开的,他原本还想再拖延几年的,但是现在他不相信楚飞扬的感情了,他也不相信其他人的感情。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楚飞扬也确实无法再让他相信。他更不想再度遭遇背叛,所以不如由他主动做出分手的姿态来。而有关父亲的事他还不能跟楚飞扬说,以后说不说……看来以后也没必要说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无论怎么样,我们就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再说吧,而且我会很忙,这段时间就不联系了。”说完站起来就走。 “恒展!”楚飞扬的声音在抖,还有些撕裂,“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不是我不信任你,飞扬,而是感情这东西太不让人信任了。池恒展心里说着,突然就有些凄凉,他这一生,难道注定与爱情无缘了吗?他没有给楚飞扬任何回答,开门离去。 “恒展!”楚飞扬又喊了一声。 池恒展关上门的一瞬间听到了那一声里的苦涩和失望,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没有等电梯,而是快步走下楼梯。每踏下一阶,他都觉得是踩在自己的心脏上,钝钝地疼。 既然迟早会有这一天的,那就让它来吧!他对自己说完,一拳打在楼道的墙壁上。 从楚飞扬的公寓出来后,一整天,池恒展都是在电影院里耗过去的。他本想今天再好好分析一下从各方得到的迷局的相关信息,但他总是集中不了精神。他也实在厌烦自己总是去想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事情,他怕会越想越烦躁,他怕会觉得自己可悲。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可悲”这个词,这个词不该和他沾边。 第19章 第十九章-闲听与探查 除了等待见春蕾照相馆的费先生,池恒展同时在考虑瑞士的线索要通过什么途径,怎么样才能追查到。 公司最早开始的对外贸易就是销往瑞士的,驻瑞士的办事处设立已有二十多年了,正好也在卢赛恩市。如果委托那边的同事帮忙查找一下,应该很方便,只是他还不是很熟悉那边的同事,看来还得请公司的陆总出面打个招呼了。 周一临近中午时,池恒展来到了公司,直接来到了陆总的办公室。 陆总看到他来了,就问:“恒展,你家里的事情都办完了吗?假期还有很长吧。” 池恒展摇了摇头,说:“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过现在有点事情想请您帮个忙,打声招呼。” 陆总关切地问:“什么事?和你家的事情有关吗?” “是,我在整理我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从瑞士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8 寄来的信,里面只有一行瑞士的地址。虽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了,但我父亲似乎很重视这封信。我想知道在那个地址住的究竟是什么人,所以想请公司驻瑞士的代表先帮忙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但是我跟他们不熟悉,就想请您先跟他们说一声。” “哦……是这样。”陆总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二十多年前的了,那会是什么人呢?” 看着似乎正在回忆的陆总,池恒展觉得他不可能想到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跟瑞士那边的同事联系上,于是又问:“陆总,您看您能不能给瑞士那边打个电话,帮我私人一个忙?” “哦,没问题。”陆总立刻收回思绪,抬手就拨打了电话,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小冀,我是陆子安。对……公司没有什么事,不过有个私事需要你帮忙……哦,不是我的事,是我们公司小池的事情……对,都是同事,他叫池恒展,希望你们在那边帮他找个人……嗯,那就好,不过地址是二十多年前的了,还好找吗?……哦,你等一下,我问问。” 陆总暂停了电话,问池恒展:“你要找的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池恒展想想,如果是照片中的那个女孩,就一定是中国人,可他也不能确定,就说:“不确定,但很大的可能是中国人,女性。” 陆总又继续对电话里说:“很有可能是中国人,女性……嗯,好,你跟小方他们也说一声,一定要尽力,需要公司这边出面协调的,你们就给我打电话……好,好。这样,我让池恒展再跟你们联系,让他把具体情况告诉你们。……好,好。再见。” 池恒展很感谢陆总的帮助,陆总却说:“恒展,这只是举手之劳。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面的,你尽管说。” 池恒展走出陆总的办公室,来到了一楼展厅,他想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他泡了杯红茶,来到了一个背靠展架的桌旁坐下,抬头看着面前墙上挂着的元青花瓷的图片,想着自家隔壁里的那只青花瓷罐。要不要找人鉴定一下呢?可是父亲为什么一直没有提过,也许已经知道那个瓷罐是后人仿的?可上面的文字又实在不像是仿制者所精心编造的……正想着,一阵窃窃私语传进了他的耳朵,准确地说,之所以能被他的耳朵捕捉到,是因为他听到了“楚飞扬”三个字。 “小冰,你们部门的那个楚飞扬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一个女孩关切地问。 “你呀,你就放弃吧。要是在前段时间吧,你可能还有些机会,现在飞扬和林林走得很近,关系特别好。我们办公室的人都说这对金童玉女终于走到一起了呢。”这是薛小冰的声音,“特别”两个字还着重突出了。 池恒展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知道偷听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可是他忍不住不听。他告诉自己,这是无意中听到的,自己并不是刻意来偷听。 “这样啊……”女孩很失望,又问,“是楚飞扬追的慕容林林?”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们都看得出来,林林很喜欢飞扬,也很主动。飞扬吗,应该也喜欢林林,这段时间他们经常一起吃饭,还一起加班。” “那经常和楚飞扬一起吃饭的那个‘冷男’呢?他有没有女朋友?” “嗯……”薛小冰想了想才说,“听飞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你喜欢他?” “不是。他虽然也挺帅的吧,但是感觉太严肃了,不是我的菜。”女孩说。 “飞扬说,别看他平时感觉很严肃,其实他也挺好相处的,人很随和。”薛小冰又补充道。 池恒展心想,薛小冰这是在给他做媒吗?楚飞扬帮他做的宣传还真开始起作用了。他的心底又升起了一团火焰,是冰冷的蓝色,泛着幽幽的寒光。 他一口气将红茶喝完,起身走出了公司大门。远远地,就看见楚飞扬和慕容林林说说笑笑着,正往公司这边走,像是一起去给客户送设计方案刚回来,而且看他们轻松谈笑的样子,客户是很满意设计稿的。呵,现在就已经夫唱妇随了?他迅速转过身向停车场走去。 进到停车场,他坐进车里,并没有发动车,就像个木雕似的,一动都不动。 他刚在一楼的时候,原本是想给瑞士那边的同事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的,结果,该办的事情还没办,又积了满腔的火。转念又一想,他刚才真不应该转身就走,应该等着楚飞扬和慕容林林走过来,他要看看楚飞扬见到他时的表情,有没有背叛者特有的那种窘迫和尴尬。不对,他还没有证据证明楚飞扬的感情变了,但是感情的变化哪有什么物质的抓得着的证据,他应该近距离观察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反正这一周他暂时没有什么事情,线索的查找都需要时间,在这整整一周里,他都应该上班。 池恒展坐在车里,给瑞士那边的小冀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下车,上楼,回到办公室,暂时销了假。同事们见他来了,全都围过来问他情况,以不同的形式表达着自己的安慰和关心。邓部长还告诉他,陆总已经交代过了,让他专心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工作上暂时不会安排他出差的业务,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同事们帮忙的,尽管说。池恒展心中一时感慨,刚刚因楚飞扬而起的那一股子忿忿不平也消弥了很多,只留下轻淡的一点不快。 中午用餐时,邓部长还特意叫了池恒展一起去餐厅。一走进餐厅,池恒展的眼睛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四下寻找,他在找楚飞扬和慕容林林。餐厅很大,他一时没看到,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当他和邓部长端着餐盘向餐厅更里面走时,他终于看到了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他们正面对面坐着吃饭,而平时和慕容林林一起吃饭的薛小冰却不见踪影。难道薛小冰在回避,在给他们两个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薛小冰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他跟在邓部长后面走着,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一边吃一边小声说着话,时不时地低笑一下,并没有注意到他。邓部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池恒展坐下后,不远不近地刚好能看到斜前方慕容林林的背影和楚飞扬的正面。他为避开阳光刺眼,特意将身体侧转了一些,这样他就完全正面对着楚飞扬了,将楚飞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 他每每将目光投向楚飞扬时,就会看到一些让他感觉很刺眼的场景。他看到慕容林林将自己盘中的什么菜夹给了楚飞扬,楚飞扬点点头,吃掉了;他又看到楚飞扬起身去接了一杯水,拿回来递给慕容林林;他还看到楚飞扬对着慕容林林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摇摇头,又指了指,又摇摇头,然后拿了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29 餐巾纸伸出手去给慕容林林轻轻擦了擦…… “恒展,再难过也得吃饭,多吃些。”邓部长看着时不时愣神的池恒展,叮嘱道。 “啊。”池恒展将目光收回,听了邓部长的话,心中一阵惭愧。是啊,父亲刚刚去逝不久,事情还都没有搞清楚,他却一心在“侦察”楚飞扬的感情变化。 当他又无意中把视线投到楚飞扬身上时,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正要起身。楚飞扬端起餐盘,一抬头,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了,面色一怔。他迅速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却在余光中看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一起走出了餐厅。他突然很期待楚飞扬在这之后的表现,是主动找他呢,还是按照他们之前所约定的“暂时分开,不联系”。 他等了一下午。他趁着不用外跑业务,一边整理着以往手中客户的资料,一边时刻关注着来往的人,办公室一有人进来,他就抬头看看。手机就摆在眼前,即便是设定成静音,一旦有信息或电话,他都会在第一秒钟内看到。可是,他没有等到楚飞扬的任何表示。 这让他很沮丧,很失落,很生气。他想马上给楚飞扬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又想到自己曾斩钉截铁地跟楚飞扬说过“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不联系了”,他就按捺住了。 结果这一周里,他和楚飞扬谁都没跟谁主动联系过。中午吃饭时,倒是薛小冰主动找上了他。 “恒展哥,你也落单啦,那咱们就做个饭友吧。”薛小冰笑嘻嘻地坐到了池恒展的面前。 “好啊。你的饭友呢?”池恒展故意问道。他今天来得比较早,却没有看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 “恒展哥,你明知故问吧。我的饭友和你的饭友现在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不能陪我们一起吃饭了吧。”薛小冰嗔笑着看看池恒展。 “啊。”池恒展笑笑点点头。同一个原因?就是说楚飞扬真的和慕容林林恋爱了?他又问,“你觉得他们成的希望大不大?” “嗯……我觉得希望挺大的。林林热情、漂亮,工作上也很有自己的想法。飞扬哥更不用说了,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呢,长得英俊,性格温和,而且又很有才气。他们在一起真的很搭哦。你不觉得嘛?” “哦,既然楚飞扬那么好,那么你呢?”薛小冰的话又让池恒展有些不自在,他就转移开话题的重点,去打趣薛小冰。薛小冰虽然不如慕容林林漂亮,但她是个性格乖巧、开朗的女孩,他觉得跟薛小冰说话时感觉很轻松,像是大哥哥跟小妹妹说话一样,不需要乔装和设防。 “我嘛,嘻嘻,飞扬哥虽然好,但在我心里他是个像哥哥一样的存在,产生不了爱情的。”薛小冰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池恒展饶有兴趣地问。他想起薜小冰曾向楚飞扬打听过他的情况,不知是为她自己打听呢,还是帮别人问的。 “我……还没有想好。”薛小冰看着他,眼睛眨了眨,撅撅嘴说,然后就低下头吃饭,脸有些红。薛小冰的皮肤很白,脸一红,就像六月里盛开的荷花,粉粉的。 池恒展一下就想到了自家隔壁的那幅泼彩荷花图,然后又想到了照片中那个青莲般的女孩,心情越发地低落下去,就没有再继续跟薛小冰开玩笑。 这顿饭,他刻意吃的很慢,可直到他们吃完,也没有见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 除了周一那天,其他四天里,他和楚飞扬一次都没有在餐厅遇到过。池恒展一开始还以为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是外出跟客户谈设计方案,赶不回来吃饭,后来,他恍然意识到,楚飞扬该不会是在刻意回避他吧? 这个念头让池恒展又有些恼火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费先生给出的答案 过了一周后,周一一大早,春蕾照相馆刚刚开门营业,池恒展就来到了。 那位中年女士看到他,对他微微一笑,回身低声细语地打了个电话,然后指着左前方的楼梯对池恒展说:“你从这里上楼,二楼左手,总经理室。费经理在等你。” 池恒展心中一阵欣悦,真相终于要揭开面纱,素面以对了。怪不得父亲曾对春蕾这么了解,原来这位费先生是经理。他轻声道了谢,放轻了步子上楼。总经理室很好找,上了楼左转第二间就是。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个磁性的男中音说:“请进。” 他推门而入,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从桌边站起,容光焕发,身材高大,略微有些发福,迎面向他走来。 中年男人一边伸出手,一边说:“你就是老池的儿子——恒展吧?” 池恒展也伸出手去,与他握了握手,点点头说:“是的,我是池恒展。您就是费先生?” 费先生笑着说:“别费先生、费先生的叫得这么客气,你就叫我费伯伯吧。我和你父亲是高中同学。” “是,费伯伯。”池恒展立刻笑笑答应着。 “老池他……”费先生皱起了眉头,迟疑着问。 “我父亲他前段时间去逝了。”池恒展说。因为是父亲的老同学,他就把病因、丧事从简,没有通知太多人等等情况简要说了说。 听着池恒展的述说,费先生的神色变得凝重了,最后叹了口气说:“人走都走了,不说什么了。改天我去他墓前祭拜一下吧,一辈子的交情了,也当是告个别。对了,你带了什么照片,想问什么事情?” 池恒展忙将照片拿出来,递过去。费先生接过照片看了看,眼睛不由得红了,一阵唏嘘之后说:“真是岁月如梭啊!这照片还是当年我刚被提为副科长时给他们照的。” 池恒展的心里又是一阵宽慰,看来这位费伯伯对这件事情的记忆还很清楚,连忙问道:“这么说,您认识照片中的这个女孩?” 费先生诧异地看看池恒展说:“当然认识了。这是你父亲的妹妹,你应该叫姑姑。” 池恒展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下出现了两个费先生重叠起来的模糊不清的样子。等他把两个费先生又努力地合并成一个清晰的轮廓后,才注意到费先生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定了定神问:“姑姑?我从没听家里人说过。您还记得当年照这个照片的具体细节吗?” 费先生缓缓点点头说:“记得。当时一起拍照片的还有你母亲。本来说是你父母要拍一张孕期合影的,当时正好你姑姑也在,说是临近产期了,想在城里医院生产,所以暂住在你家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0 ,兄妹俩就也合了一张。你家里人就从没跟你提过?” 池恒展确定地摇了摇头。暂住在他家?是他真正的家,还是那个隔壁的房子?又联想到张大爷的话,那么母亲一定是知道那个隔壁的房子的,但是母亲知不知道那个衣橱呢? “那就奇怪了。当年你爷爷奶奶特别疼她,你父亲对她也非常照顾。她人漂亮,聪明,学习也好,后来还考上了大学。当年能考上大学可不容易啊。” “那您知道我姑姑后来的情况吗?”池恒展感觉又混乱了。奶奶在他记事前就去逝了,可是爷爷对于自己疼爱的孩子却从未提起过,这是一般父母该有态度吗?不是一有机会就得提一提的吗?难道是因为父亲和“姑姑”…… “那就不太清楚了,那之后就没见过,也没听别人提起过。”费先生摇摇头。 “您还给我姑姑拍过其他照片吗?比如婚纱照之类的?”池恒展确定费先生对父亲与“姑姑”的事情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不能明着问婚纱照的事情。 “没有,只照过这么一次,而且那个时候,婚纱照还没有流行到我们这里,连北京、上海那样一些大城市也才刚刚兴起。”费先生很肯定地回答。 “那您知道我姑姑叫什么吗?”池恒展希望还能问出来一些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知情人,他可不想简单问问就走,而且下一步他还要想方设法找到这位“姑姑”,所以她的名字太重要了。 “知道,她叫茹展眉。” “姓茹?又怎么会是我姑姑?”池恒展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发热发烫,如同是一部连续运转了几百个小时的机器,除了靠着惯性机械地运转,已经任何没有自主思考的余地。 “是你家亲戚,远亲吧,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是你爷爷奶奶收养了她。”费先生抬起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额头,思路也回到了过去,仿佛在重温着学生时代的时光。 “哦,是这样……还有,费伯伯,我从小就对母亲没什么印象,我母亲后来的情况您知道些什么吗?”池恒展终于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嗯……也难怪你对你母亲没印象,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据说你母亲后来再婚了,还出了国。” “离婚?出国?”池恒展已经摸不着头脑了。费先生在短短的几分钟里,给他提供这些的信息,就像是一枚枚的深海炸弹在他的脑海中炸响,掀起一阵狂风巨浪,炸得他的大脑现在只会无意识地发问了。母亲不是去逝了吗?怎么又是离婚又是出国?还有那“姑姑”又是怎么回事? 费先生诧异地看看满脸惊愕的池恒展:“你不知道?你父亲从来没跟你说过?” 池恒展只是摇摇头,费先生想了想又说:“也正常。大概你父亲不想让他们的事情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要知道,你父亲对你那是相当的珍视。自从有了你之后,他都很少再参加我们这些老同学的聚会了,说是不放心你,怕一眼看不到你,你就会有个什么闪失。 你父亲平时不愿谈他们夫妻感情的事情,都是闷在心里,我们也不便多问。有时就拉着他一起喝喝酒。你父亲很节制,就只有一回喝得很醉,还是我把他送回家的。那时还没有你,你母亲一个人在家,挺着个大肚子,还帮着我把你父亲一起扶到床上躺着,怕他难受给他又拍背又倒水的,怎么看都不像感情不合的样子。到你出生吃满月酒的时候,我们这帮老同学、老朋友都参加了,你母亲抱着你让大家轮流看,你爷爷奶奶乐得嘴都合不上了。那个时候能把满月酒办得那么隆重的很少,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唉!谁知道他们后来会离婚呢。不过当年能走出离婚这一步,真得要很大的勇气。那时和现在可不一样,那时离婚,尤其是男人,得被多少人指脊梁骨啊,还得被骂成是‘陈世美’。我们当时也很吃惊,但想想平时你父亲出席同学宴请聚会一类的场合时,从不带你母亲,再后来,听说你母亲再婚出国了,我们就猜测大概是你父母的感情很早就破裂了,只是平时掩饰得比较好,大家都没怎么看出来。” 池恒展实在不知说什么。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父亲对自己的珍视,让他感动于也感谢父亲对自己无微不至地呵护和培养,即便是现在,他也依然敬重他的父亲。同时,费先生的这些信息,就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揉成一团,看似能理出个头绪,实际上却越理越杂乱无章。他感觉无从下手,他还没有找着线头,看来他得找到当事人中的一个才有可能把整件事情搞清楚。 “你母亲这些年没联系过你们?”费先生百思不得其解。按常理来说,夫妻情分断了,孩子是怎么都不可能置之不理的,至少,他所认识的邵寻梅不是那种因为再婚就能把心爱的孩子抛到一边的人。 “我父亲曾经跟我说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池恒展想起那封从国外寄来的信,很有可能就是母亲寄来的,又说,“不过,前段时间,我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从瑞士寄来的信,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 “这就对了。应该是你母亲寄来的,不过你父亲可能还是出于保护你的心理,宁愿让你觉得母亲不在世了,也不想让你觉得母亲为了跟别人结婚而舍弃了你吧。”费先生分析道。 池恒展也点点头说:“也许吧。费伯伯,关于我姑姑的事情您还能不能回想起什么来?”他好像搞明白了父母之间的事情,但那个“姑姑”真的只是姑姑吗?那个婚纱照又是怎么一回事?父母离婚和她有关系吗?他直觉中那一定是有关系的。 费先生再度陷入沉思,好一会儿又摇头说:“关于你姑姑,其实我了解的也不算多。她到你爷爷家后,跟我们一个学校,读高一,我们高二,每天你父亲会和她一起上学放学。她刚到学校那会儿,你父亲还特别交代我们这是他妹妹,不允许别人欺负她。其实跟她一个学校读书也就一年时间,我们那会儿高中是二年制的,你父亲考上大学了,我没考上。后来,我顶了我父亲的班在春蕾上班,一直到现在。哦,那时你母亲也和她一个班级,两人关系还挺好。” 池恒展此时的感觉更混乱了,乱糟糟的。乱得他又有些烦躁不安,甚至不想再继续询问下去。他原以为真相会经由费先生的回忆揭起它的面纱来,没想到,面纱还没揭起,反而又在这层纱上涂抹上了满满的让人眼花缭乱、目光迷离的种种颜料。混乱间他又想起进门时看到的那个中年女士,就问:“费伯伯,刚刚在楼下服务台给您打电话的那位女士也认识我父亲吗?还是说认识我姑姑?” “呵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1 呵,那位呀,是我夫人,姓管。”费先生忍不住笑道,“也是春蕾的元老了。以前经常会跟我一起参加同学的聚会活动,对你父亲也就熟悉一些。” 池恒展意外地“哦”了一声,继而夸赞到:“伯母真是好气质,温和优雅,充满中国古典美。” “哈哈哈……”费先生开心地大笑,“我们大半辈子的夫妻喽,工作上、生活上相互信任,互相照顾,谁也离不开谁了。” 池恒展想想父母的感情,又想想费先生夫妇,接着又想到楚飞扬,心中半是感慨半是烦闷,感情的事情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阴晴不定。在万千人海中,像费先生夫妇那样的感情又能有几人?而且谁又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不愉快的秘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归还钥匙 回到家中,池恒展打开衣橱,走进隔壁的房子,直接坐到了那幅婚纱照前面。 爸,您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的家庭,为什么对我的母亲绝口不提,又为什么说她不在了,回不来了……您为什么要瞒了我二十多年……您和我母亲,还有这位“姑姑”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照片中的两个人,又想到二十多年来远在几万公里以外,飘零在异国他乡的母亲,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找母亲。也无论瑞士的同事能不能帮他打听到,千里万里,十年八年,他也要亲自去找,只希望母亲还健健康康地活着。 他想问问母亲究竟知不知道父亲与这个“姑姑”的真实关系,想问问母亲她当时是怎么想的,父亲的感情又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也许……可以让他参照对比一下楚飞扬。他还是不愿相信楚飞扬背叛了他,虽然他听到了一些耳语,但那毕竟是道听途说,也许那些人只不过是猜测,他没有亲眼见到楚飞扬与慕容林林过分亲密的行为,比如……接吻。他一拳拳地砸在自己的腿上。而且,楚飞扬也没有承认他和慕容林林的关系,而且明确否认……他一定要去欧洲,越快越好。 池恒展即刻着手准备去欧洲了,因为有公司出面为他办理商务出国手续,一切手续流程都很快速并顺畅地办理完毕。 在等待办理出国手续的几天里,池恒展依旧没有主动和楚飞扬联系,楚飞扬却偶尔会发个信息问他“吃饭没有”,或是“睡觉没有”,他都没回复。楚飞扬不发信息来还好,一发信息来反而又勾起了他心里的气恼,想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成双成对的样子,想到楚飞扬故意回避他,不去餐厅,他就不想答复楚飞扬。他要让楚飞扬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说了暂时不联系,那就暂时不联系,也要让楚飞扬明白,如果有一天正式提出分手了,他绝不会纠缠不休。他还要让楚飞扬知道,他并不没有把他楚飞扬看得多么重要,就是他们分开了也一点儿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就在他去欧洲的前几天,公司驻瑞士办事处的同事给他回复了,告诉他,据那个地址的房东说,那里曾有一位中国来的“茹夫人”租住。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脏一阵猛烈地跳动,如同一只受惊的马,骤然纵身扬起前蹄,临空踩踏了几下之后,又狂奔而去,感觉就要窜到嗓子眼了,剧烈得按不下,压不住。太激动,也太不安,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激动的是,在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中,他没有想到竟然能够这么快就找到最关键的人物,如果顺利,一切真相都将摊开来,晾出来;不安的是,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母亲,他还以为他终于可以找到母亲了,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而接下来的真相究竟又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容貌展现在他的眼前?他的母亲又究竟在哪里?是否还在世?他又要到哪里去找她? 出门临去机场前,他再次走进衣橱。站在衣橱里,他呆立了片刻,摸着墙上的壁纸,想想,从他发现这个衣橱起,他的生活就变样了,打乱了,变成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样子。希望此次的瑞士之行能给他一个清晰而明确的答案,希望他的生活能再度回到之前的平静状态中去。可是……已经回不去了,他和楚飞扬都已经回不去了。 他叹口气,走进隔壁的那个房子,来到卧室,站着,端详着那幅婚纱照。茹夫人……姑姑……又想到她孕期时与父亲的合影,此行他应该还会见到一位兄弟,身体里也同样流淌着父亲的血液。那也意味着,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有一位亲人的,他不是孤身一人。 不管结果是什么,积极面对吧,他对自己说。 他拎着旅行箱,走出家门,掏出钥匙,将门锁上,又将钥匙塞进旅行箱的外层口袋里。这时,他看到了那把藏身于众多钥匙中的、铜色的、扁平的钥匙。它安静地、小心翼翼地躲在他的办公室钥匙后面,混在另一把铜色的钥匙旁,生怕被他看见。 那是楚飞扬公寓的钥匙。 二年里他曾经用这把钥匙无数次地打开过楚飞扬的门,如今,以后,他应该是用不到了,是该还给楚飞扬了,否则,楚飞扬还得以为他有多么舍不得。他得以还钥匙这件事,来向楚飞扬暗示自己绝不容许背叛的态度。 他将那把钥匙拎出来,取下,装进口袋里。他仿佛听见了那把钥匙不情愿地、声嘶力竭地哭喊,最后不得不屈从于他的强势,愤怒又无助地在他的口袋底躺下了。 看看时间,早上七点了。他驱车往楚飞扬的公寓驶去。 池恒展没有再习惯性地一长二短地敲门,而是简短地敲了二下。原有的敲门方法是他和楚飞扬之间的默契和秘密,现在,他们不需要了。他似乎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有女人的声音。 门打开了,一个头发蓬松,呵欠连连的女人身穿着楚飞扬的睡衣,站在池恒展的眼前。由于过于宽松,她把衣襟在前面打了个结,纤细的腰身和光滑的肌肤时隐时现。这是……“风含情,水含笑”……池恒展瞬间忘了她的名字。此时她正端着楚飞扬平时用的那只天鹅杯,站在玄关,看到是他,就笑着说了声“早”然后扭头喊了一声:“飞扬!” 这个场景扑面而来,像是一股强大的热带气旋,裹挟着雷电风暴,在万分之一秒内强势登陆,全部藏身在了楚飞扬的公寓里,只等着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池恒展毫无防备,被扑得一个趔趄,有些站立不稳,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他被这股强大的气流堵塞住了口鼻,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头有些发胀,太阳穴在突突突地,剧烈地跳着痛,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要回复她一个“早安”。他只是看着那只在他眼前晃动的茶杯。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2 那是一对茶杯中的一个,是楚飞扬亲手设计并委托生产部门专门烧制的。两只杯子对放在一起摆在桌子上,就是一件工艺品,造型偏于抽象,是一对交颈浮游的天鹅。一只是曲颈在水面上安静飘浮的天鹅,是楚飞扬平时用的,另一只则是他平时来的时候用,是一只是高高扬起了头的天鹅,颀长的颈显出优美的曲线,喙微张,似在高声吟叫。颜色上并没有采用惯常的白色,而是同秘色瓷一般,“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在实用性上,也设计得很巧妙,天鹅的脖颈又是杯把手,身体则是杯体。当嫩绿的茶叶在杯中自由惬意地伸展开腰身,释放出浅清的颜色时,与杯色正可谓交相辉映,让人移不开视线。 当时楚飞扬把这对杯子拿出来时,曾感慨地一笑,说:“恒展,我想我前生也许就是只天鹅吧。” 天鹅,一生只与一位伴侣相守,不会背叛对方。眼下,这又算是什么?真是太讽刺了。池恒展抬头看向房内。 “什么事?”楚飞扬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的睡衣还没换下来。然后,他看到了池恒展,也愣住了,脸色刹那间苍白,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声,“恒展?” 池恒展站在门口,看看“风含情,水含笑”,又看看楚飞扬,这也……太快了些吧……感情果然就是那么脆弱不堪、虚无缥缈的东西吗?亏得他之前还一再地告诉自己,没有眼见为实前,不能就认定楚飞扬背叛他了。他突然间就笑了,说:“哦,我没其他什么事情,这不是要出国一段时间吗,想起上次拿你的钥匙还在我这儿,就来还给你,别耽误你用了。”说完,将那把还在做垂死挣扎的、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的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轻轻地放在了鞋柜上。 楚飞扬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池恒展的脸没有挪开过,焦急和茫然铺满了他的整个脸庞:“恒展,你……” “我来还钥匙。”池恒展又笑着指指鞋柜上的钥匙,“我今天去欧洲,马上要飞上海转机。我赶时间,不多说了,再见。”说完,冲“风含情,水含笑”又笑了一下,还不忘优雅地挥了一下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相当轻松自在和潇洒,然后轻快地转身离开。 “等一下,恒展!”楚飞扬来不及换鞋,焦急地跨出门槛,追上他,扭头又对慕容林林说,“你先去上班吧,别等我,帮我跟公司请个假!”说完跟着池恒展进了电梯。 池恒展不笑了,他笑不出来了。靠着电梯壁,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手里紧紧地攥着车钥匙,几乎要把车钥匙攥断了,他看着楚飞扬,眼神平淡得近乎于冷酷。 “前几天慕容林林家中被盗了,翻得乱七八糟的,她在的那个小区一个晚上同时被盗的有好几家,现场还在勘查,不能破坏了,她就来我这里借住几天。”楚飞扬进到电梯里就急急地说,“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多好的借口!飞扬,是你太善良,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拒绝她呢?池恒展又想笑了,转瞬又有一股浓重的酸楚钻进鼻腔,冲上脑门。他忍住了没有“笑”,点点头,很不在意地说:“飞扬,不要解释。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你想交女朋友,我不反对。” 楚飞扬被噎住了,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又张了张口,才说出一句:“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这句话像是从西西伯利亚平原上刮来的一股寒风,很寒心。 池恒展盯着他的眼睛,一丝一毫地移动都没有,那股寒风将他的目光速冻成了两把尖锐的冰锥,全部齐齐地射向楚飞扬,他想把这段时间以来心中积累的气恼全部“还给”楚飞扬。 电梯“叮”地一声停住,门打开了,池恒展迅速走了出去,楚飞扬紧跟着他也走了出去。池恒展走到车边,解锁,坐进车里,楚飞扬走到另一边,打开副驾的车门,也坐了进去。 池恒展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飞扬,他从来没见过楚飞扬这么“粘人”。如果是以前,楚飞扬这么粘着他,他一定会反感,现在楚飞扬这么粘着他,他只觉得有些可笑。 “既然这样,那今天我们就谈一谈吧。”楚飞扬的神态和语气都变了,一改往日的温和,看着池恒展,倔强而严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误不了飞机。” 楚飞扬的语气在池恒展听来很陌生,很寒冷,很坚硬,让他有些不适,让他想立刻离开这里。他今天来并不是想深谈什么感情的事情的,他只是来还钥匙而已。这些天以来,他精神上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关键是到现在他还一头雾水,满目迷茫,一切都是乱的,乱得他什么都不想再想。无论他和楚飞扬以后怎么样,等他从欧洲回来再说也不迟。 他的手已经把钥匙拧向了点火位置,可他又停住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车内的谈话 池恒展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也没动,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楚飞扬。 他不知道楚飞扬想要跟他谈什么,又为什么要用这么严肃的态度。谈分手?他不想听,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如果要分手,就等他从欧洲回来再好好谈吧。又不像是谈分手,那就是谈不分手?那这个慕容林林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和他同居?被盗?保护现场?飞扬,也就你会信这么戏剧化的借口吧。第一次,借口说是请教方案,第二次借口过生日,喝醉了留宿,这一次又说是失窃借宿……一次比一次相处的时间长,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是结婚了?可是飞扬你又为什么愿意相信?不就是因为你已经对慕容林林有好感或者动心了吗?你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看到楚飞扬转过脸来看着他,不像往日。以前,他和楚飞扬之间没有这些矛盾的时候,他任何时候看到的楚飞扬都是面带微笑的样子,都是眼神温柔的,经常会露出那颗小虎牙……现在,楚飞扬面色沉静,在很认真地看着他,这又让他有些不自然,甚至不想与楚飞扬对视。他强迫自己看着楚飞扬的脸,虽然楚飞扬的表情让他心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软弱,但他不想表现出什么怯懦来,他这辈子都没有怯懦过,遇到任何问题都没有退缩过,今天,他也不能。 “恒展,我们在一起也有二年了,但我从来没有跟你谈过我家的事情。”楚飞扬看着他,郑重得让池恒展几乎要确定楚飞扬就是要和他谈分手的事情了。 在不谈家庭这一点上,池恒展是心知肚明的,他们都没有谈过,直至刚才之前,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平时他不谈,是在刻意回避,一是因为他不太想提及他父亲的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3 身份,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也不希望周围的人知道;二是因为他以后不会和楚飞扬在一起,他是要结婚的,所以最好不要让楚飞扬了解到他家庭的事。至于楚飞扬为什么不谈,他倒没有深入想过,他一直以为,楚飞扬也是认为他们迟早会分开,所以没必要知道对方家庭太多的情况。现在看来不正是这样吗? “前段时间,我回了趟老家。”楚飞扬低下头,十指紧紧交叉,指尖压迫得苍白。 池恒展依然没有说话。这段时间,他都没有主动和楚飞扬联系,楚飞扬发的信息,他也没有回复。楚飞扬没提过要回老家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奇怪的是,现在又不是什么传统节假日,楚飞扬为什么会突然回老家。是家中出什么事了? “我父母一年前离婚了。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听到这里,池恒展不由得看了一眼楚飞扬。好像他和楚飞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只是这个共同点让人感觉很悲哀,他们像两个命运悲惨可怜的孩子似的。 楚飞扬却没有看他,只看着自己的手,淡淡地一笑,这一笑不过是对池恒展那一眼中所发出的同情的推拒。停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我母亲是典型的温良贤淑的中国女人,在离婚的这件事情上,应该说没有我母亲的任何责任或者说过错。至于我父亲……也不能说他有过错,因为……他也身不由己吧,感情的事情谁也无法控制。但是,我认为,他就不应该与我母亲结婚。” 池恒展更惊讶了,什么叫不应该结婚?他想到自己的父母,难道自己的父母一开始也是不应该结婚的?他看着楚飞扬低头的侧影,看得出楚飞扬心中在矛盾、在挣扎,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楚飞扬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因为,他根本不爱我母亲。” 池恒展转回脸,也沉默了。他又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那张照片中的年轻女孩。难道说,他的父亲也是不爱他的母亲。可他们又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生了他……那么父亲是爱那个女孩的吗?可那不是他的“姑姑”吗?母亲和“姑姑”还同时怀上了父亲的孩子,母亲又怎么容许那种情况发生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听楚飞扬说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很少见父亲能按时回家,总是半夜三更的时候才回来,甚至有时根本不回家。这种情形下,连我都能看得出我父亲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了,更何况我母亲,她经常会背着人偷偷掉眼泪。那时我还小,不懂得母亲的痛苦,现在……能体会到了。” 这一点,他和楚飞扬相反。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很少在外面吃饭,大多数时候总是按时回家,非常注重对他的传统教育,又非常注重他的个性发展,可以说父亲很好地扮演了严父和慈母的双重角色……他突然又想到,那么对于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而言,他的父亲是不是就像楚飞扬口中的父亲那样呢?父亲难道就那么不关心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吗?如果这样的话,矛盾又出现了,对于自己爱着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却漠不关心……池恒展眼看着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而灰暗的旋涡里,没头没脑地旋转着,晕头转向。 楚飞扬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从懂事的时候起,我就告诉我自己,绝对不能像我父亲那样,与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否则,不但让自己痛苦,还伤害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毁掉了自己和别人的人生。但我从不敢跟我母亲直说我喜欢的是同性,怕她受不了,她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我就这么一直自欺欺人地拖着,总想着,拖一天是一天。直到上周末,我母亲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时,我才鼓起勇气对我母亲说了实话。” 池恒展感觉自己的心脏停顿了,他停止了呼吸。他万万没想到楚飞扬就这么“出柜”了。好一会儿,他的心脏才恢复了机能,开始了收缩和泵压,他像从假死中复苏了一般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渐渐地重新恢复了呼吸。 楚飞扬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手上,过了一会儿才说下去:“我母亲听我说完就愣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当时也很难过,对自己很绝望,绝望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可是从小到大,我就是没有办法喜欢上异性……我曾经绝望得想要……” 楚飞扬的声音哽咽了,手有些抖。池恒展觉得眼前的楚飞扬让他心疼,就伸手抓住了楚飞扬的手。他心里猛然又生出一丝恐惧,楚飞扬曾经绝望得想要干什么? “但是,我必须活着,即便只是为了我的母亲。可我也不能欺骗自己和别人的感情。我狠狠心又对我母亲说:‘妈,我这辈子都不会同女人结婚的,您也不会有孙子孙女。因为我不可能爱上女人,我也不愿意和不爱的人结婚。请您理解我。’ 我母亲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很久,哭得我当时真想一头撞死,我就跟着她一起哭。最后,我母亲止住了哭,对我说:‘飞扬,妈理解你,你的决定是对的。如果有真心喜欢的人,他也不打算结婚,就带回来给妈看看,妈会支持你们的。’”说到这里,楚飞扬抬起头看着池恒展,“你知道吗,恒展,那一刻,我像重生了一样,一直以来压在心里、堵在心里的那种让人恐惧和绝望的巨大的负担终于拿掉了。我抱着母亲嚎啕大哭……” 两行泪水从楚飞扬的眼角缓缓地流了下来,滴落在池恒展的手背上,带着微凉的气息。 池恒展感觉自己再次凌乱了,他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局面。楚飞扬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楚飞扬不是已经和慕容林林同居在一起了吗?楚飞扬你就那么确定你无法爱上女人吗?那么你又为什么允许慕容林林一步步地靠近你…… “恒展,虽然我理解伯父的去逝给了你很大的打击,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我感觉得到你有很重的心事。你从不愿谈及你的家人,也从不说你的心事,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也不问。今天,我只是想告诉你,关于我们,我的态度。”楚飞扬把手从池恒展的手中抽出,使劲地抹去眼泪,果决而坚定地看着他说,“我是认真的。我希望能和你一生相守相伴,面对未来所有的压力和困境,相互扶持,相互照顾。这次你出去旅行,也冷静地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不愿意和我相守过一生,而只是像现在这样,只愿做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暂时地驻足留连,那么,你回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楚飞扬说完,坚定的目光又在他不知所云的目光中直面迎对了片刻,才移开了,不再看他。 池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4 恒展怔怔地听楚飞扬说完,原本就混乱的头脑早已经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的战场,硝烟弥漫,断壁残垣,现在又被楚飞扬重新轰炸了一遍。他已经没办法去思考楚飞扬的话。 他的眼前有许多的影像在狂飞乱舞。那张婚纱照,那张合影,他与爸妈的合影,爷爷与他一家三口的合影,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那个家政清洁工,那个对门的女人,那个张先生,那个费先生,还有他们说话的嘴,薄的,厚的,大的,小的,苍白的,红润的,一张一合……各种声音像潮水般把他淹没了,席卷着抛上空中,又跌落深谷。然后又是楚飞扬的脸,那双透着忧伤的眼,突然的出柜,楚飞扬与慕容林林成双结对的身影,慕容林林穿着楚飞扬的睡衣……所有这些都挤满了他的脑海,满得已经装不进楚飞扬最后跟他说的话了…… 他恍恍惚惚地张口说了个“好”字就打开车门,走下了车,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是要开车去机场赶飞机的,又回身坐进车里。 楚飞扬看着他下车、上车,一言不发,片刻,转回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而后才最终下定了决心般地打开车门离去,头也不回。 池恒展茫然地看着他走进了甬道尽头的树丛,直到身影全部没入那一片浓重的阴暗中,他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看时间,开车离去。 像是音画不同步,声音延时了很久一样,在去机场的路上,池恒展仿佛才刚刚听到楚飞扬最后说的话。 他不停地想楚飞扬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一开始在一起时,他不就表示过他以后是要结婚的吗?楚飞扬那时不是什么也没说,默认了吗?现在为什么又要求他能和他相守一生?既然这样,楚飞扬又为什么要和慕容林林在一起?在一起了,又为什么要否认?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酒后乱性?难道楚飞扬是在婉转地跟他提分手,出国旅行,不过是一个心理的缓冲期?可是,刚刚楚飞扬又说自己出柜的事情干什么,是想表明什么…… 池恒展暴躁地用双手狠狠地拍打着方向盘,冲口而出:“池恒展!冷静!冷静!冷静!”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穿越时空的思念 池恒展来到瑞士已经好几天了。之前小冀告诉他,通过大使馆,已经查到那位“茹夫人”的现住址,就在少女峰山脚下的那个小镇子。只是打电话过去时,家中无人,电话是留言接听的,“茹夫人”和她的家人现在正在法国度假,已经走了近半个月了,大概这几天就能回来。 于是他就在公司驻瑞士卢塞恩市的办事处等着。在等待的期间,他每天就在琉森湖旁走走坐坐,也是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 远离了国内熟悉的环境,看着清新宁静的湖光山色,他才发觉这一段时间以来,他过于心浮气躁了,尤其是在处理与楚飞扬有关的事情上,他失了自己正常应有的理智和冷静,他变得好像都不是自己了。“毋臆,毋必,毋固,毋我”,这四种,他都没有做到,反而在不断猜测,在无端认定,还固执地自以为是。想想楚飞扬的每一场解释,似乎也都是情真意切,并没有什么虚假的成份;想想楚飞扬和自己二年来的交往,楚飞扬不是个愿意撒谎的人,他应该相信楚飞扬的感情不会那么快就变的,更不会那么快地就背叛了他。可他怎么就非要认定楚飞扬是在慢慢喜欢上慕容林林呢?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慕容林林喜欢楚飞扬,在追楚飞扬。而目前看起来楚飞扬也并没有拒绝慕容林林,反而让她不断地制造机会,不断地接近,还住进了他的公寓。这又怎么解释…… 今天是和小冀约好一起去那个“茹夫人”家的日子。看看时间还早,他就在路边面包亭用一欧元买了个面包,沿近水台阶走下去,坐到了湖边的横木上。湖水一漾一漾的,在岸边的斜坡上留下一道道潮湿的线,将将就要湿到他的鞋子。天鹅们远远地已经看到了他手中的面包,纷纷游向他,上了岸,把他包围在中间,圆溜溜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面包,胆大的试图直接到他手中抢。他感觉到了片刻的轻松和开心,就把面包高高地举在头顶,一点一点撕下来,放在手心里让天鹅叼走。天鹅圆钝的喙在他的手心一下一下地啄击,很重,但不痛。他笑着笑着,笑容就渐渐敛住了。 有一回,楚飞扬以为他还没睡醒,就悄悄地抓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慢慢地写字。他闭着眼睛装睡,暗暗地感知楚飞扬在写什么。楚飞扬写了三个字,中间那个字还是繁体的,因为比平常的写法多了个“心”。过了一会儿,他才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看楚飞扬若无其事的表情,他在心里偷偷笑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一直也没说破这件事。这样的楚飞扬怎么会轻易背叛他呢? 接着他又想起楚飞扬亲手设计的那对天鹅杯子。那天,楚飞扬举着他平时用的杯子对着他晃了晃,那只“天鹅”就好像也活了似的,问他:“喝什么茶?”他不怀好意地走过去抱住楚飞扬说:“就喝你。”能特意为他们两个去设计一对日常使用的杯子,这样的楚飞扬对他的用情难道不真吗? 池恒展在湖边出神地坐着,天鹅见他手中已没有面包,就不再关注他,纷纷散开去找别的游人。听到背后有个人说:“走吧,去那边咖啡座休息一下。”他倏地转头去看,原来并不是跟他说话,而是两名男子,除了一头黑发,从背后看不出什么,但听他们口中地道纯正的汉语,应该是中国人。他转回头来,嘴角咧咧,自我解嘲地笑笑。又盯着湖面看了一会儿,发觉有些口渴,坐得太久了,感觉身体有些僵,就双手撑膝,一下站起来,准备去喝点什么。记得自己刚刚走过来时,经过花桥之后,即有一家咖啡馆,在门口摆了十几张小圆桌供客人喝咖啡、饮料等小憩。小圆桌上还摆放有小盆栽,各色的小花开得明媚动人。他决定就去那家喝杯咖啡。 路过一个小教堂,竟然巧遇到一场婚礼。 国外举办婚礼不像国内。在国内办婚礼时,不管是七八竿子打得着还是打不着,长相记得还是不记得,但凡搜肠刮肚,记忆里能想起来名字的,全都请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往往要摆上几十桌甚至几百桌的酒席,就是为了要面子、充场面,结果费钱、费力还讨人嫌。这个婚礼人并不多,也就二十多个人,看得出是新郎新娘的家人和要好的朋友。池恒展想,如果他以后结婚,就什么酒席都不办,婚纱照也不照,去民政局领个证就行了。 新娘一身白色及踝的简约婚纱,新郎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打着一条淡粉色领带,很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5 漂亮。池恒展对那个新郎看了又看,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与楚飞扬结婚的梦,紧接着又想起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结婚的梦。 也不能完全排除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日久生情的可能,因为楚飞扬也未必就能掌控他自己感情的发展,他自己不也说过感情的事情谁也无法控制吗?此时,在遥远的中国,楚飞扬也许正和慕容林林约会。当然,他不会反对楚飞扬找女朋友,他也没这个权力。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一成不变的感情又能多少呢?就像他曾以为钟情了母亲一生的父亲,实际上却又与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楚飞扬如果真的渐渐爱上了慕容林林,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走开。他不知道自己到时会有多少的留恋,只不过现在一想到这些,会立刻涌上一股焦虑的情绪,所以他不能再继续想了。 他甩甩头,坚韧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了几下,重又固守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也不再看婚礼,经过一个小下坡,来到了那家咖啡店。 人不多,他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面对着那座花期正盛的花桥。红的、紫的、黄的、蓝的、白的……五彩缤纷的小花像一张张欢快明亮的笑脸,在阳光下,在微风中,你碰碰我,我碰碰你,低低的清脆的笑声散播在风中,又落到湖面上,湖光就粼粼地闪烁着,偶有银色的小鱼跃出水面,在阳光下一闪又潜入湖中。天鹅却不为所动,静静地在湖面上漂浮着。 池恒展看着看着,那曲《天鹅》渐渐在他脑海中浮响,若隐若现。他拿出手机,调出这只曲子,贴在耳边,闭上眼睛。 “恒展,你闭上眼睛,不要说话,静静地听。 竖琴的琶音就像清澄的湖水,微波荡漾。随着大提琴优美曲调的轻缓流出,两只天鹅慢慢自湖面的转弯处浮游而来,高贵,优雅,纯洁,安详,自在。它们时而交颈喙吻,时而引颈向天,时而并肩静浮,时而又为对方轻梳一下羽翼,时而耳鬓厮磨……它们慢慢地,缓缓地向湖的另一边游去,直到没入一片薄薄的暮色之中,相互一个轻吻,一个微笑,相偎而眠。” 当初,在他曾特意问过楚飞扬为什么要选用这曲《天鹅》作为来电铃声,楚飞扬就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播放着这只曲子,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着,给他描绘出了一对美丽幽静,优游自在的天鹅。 池恒展之前听到这首子时,只是因为父亲在听,但他从没有仔细地聆听过,总是在忙自己手里的事情。他对它的印象只是一个整体上影影绰绰的模糊的轮廓,就像透过雾气远远地看一座山、一座建筑一样。自从楚飞扬在他耳边描述过之后,他每每听到这首曲子,脑海中就立刻自动浮现出了两只优雅安静的天鹅在湖面畅游的场景,就仿佛那个场景一直被放置在一个音乐盒中,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盒盖自动打开,一幅立体的优美生动的画面就立刻呈现出来。 可是,就在刚才,他突然惊觉到那曲调里的忧伤,像是一只孤独的天鹅忧伤地在湖面缓慢地、失神地漂浮着。那种无声的忧伤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蓬布,将那片湖水全部笼罩了起来。 楚飞扬的面容又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如同一幕幕黑白的默片。楚飞扬灿烂地笑着,露出右边的虎牙,楚飞扬翕动的嘴唇在说着什么,楚飞扬给他端来一杯茶,楚飞扬无声地看着他,楚飞扬站在窗前看着前方……而这一切,也让他感觉到是那么沉重的、黑色的忧伤。 当结尾的乐句在最弱奏中长长地、淡淡地消失时,他的心脏也好像被拖曳着向黑暗中隐去,越拽越远,越拽越长,长得好像要绷断了,就像一口气总是出不完,憋得他难受。 他很想听听楚飞扬的声音,很急切,一秒钟都不想耽搁。他看时间,现在国内应该正值晚上□□点钟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跟楚飞扬说什么就立刻拨通了楚飞扬的电话。 在数万公里以外的中国,楚飞扬看着手机,那首特意为池恒展设定的《穿越时空的思念》悠然响起。他失神地听着。他不知道池恒展打电话来具体是想说什么,但池恒展一直在说他是要结婚的,是已经正式决定了,特意打电话来告诉他要分手的吗…… 慕容林林凑过来问:“飞扬,谁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楚飞扬急忙按了拒听键,说:“不认识,所以不想接。” 池恒展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一串急促的“嘟嘟”声,刚刚还充斥在胸膛里的伤感瞬间转化成了满涨的怒气。楚飞扬现在和谁在一起?为什么要拒听电话?竟然拒听他的电话?!是和慕容林林在一起?他突然间急躁起来,他想即刻回国,去看看楚飞扬这会儿到底和谁在一起,又在做什么。他死死地按着双腿,瞪着湖面,一阵冷意从心底泛起,又随着血液传到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让他全身感觉一暖,紧绷的身躯倏然间放松了下来。他惊讶地收回视线,循声看过去。 原来,在他右边不远的桌旁,正坐着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中国人。发出笑声的是其中一个身形高大修颀的男人,另一个稍显纤细的男子正用目光示意对方声音太大了。 池恒展看着这两个人,一时间目光像被吸铁石牢牢吸住,再也挪不开。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邂逅别人的美丽爱情 池恒展已经看得出神了。 那个身形纤细的男子上身穿一件浅灰蓝色的纯色亚麻休闲便装,里面一件白色衬衫,上解两扣,下身是米色休闲裤,脚上一双稍深一些的蓝灰色休闲软面皮鞋,一条浅灰色暗红细条纹的围巾随意地围在脖子上。面容清俊,整个人让人感觉书卷气很浓,气质清雅丰华,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虽然人略显纤细,但绝没有那种类似于女性的扶柳柔弱,和楚飞扬的气质有些相像,可又有明显的不同。 那个高大修颀的男人明显是另一种风格的,听他刚才那一声爽朗的笑声就知道了。两道浓眉英气逼人,上身穿一件蓝灰色千鸟格暗纹的便西装,内里是一件白色圆领t恤,袖子高高卷起到肘部,下身是与上衣同套系的卷边裤,脚穿一双浅棕色的乐福鞋,整个人稍显线条粗犷却又透着绅士的儒雅气。 这个高大修颀的男人正在给同伴调配饮料,而他的同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个服务,自己闲闲地眺望着湖面,听到对方说“果汁调好了,我多加了些牛奶,你尝尝看”,他才转过脸来,接过果汁,低眉垂眼地轻轻抿了一口。 那个高大修颀的男人紧盯着同伴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6 的脸,问:“味道怎么样?” 同伴微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声:“还不错,细腻香醇。” 那个高大修颀的男人明显放松了下来,笑了。 池恒展直愣愣看着那两个人。他知道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但他的目光怎么都挪不开,像是在欣赏一幅养目怡情的画,怎么看都看不够。他觉得如果要用一种植物的气度来比喻面前的两个男人,那个稍显纤细的男子就如修竹之林,那个高大修颀的男人则如松柏之海。而楚飞扬呢……楚飞扬就像一片在柔和阳光照射下的温暖的白桦林。 看着看着,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幻想出了一幅画面。他和楚飞扬也坐在这街边的咖啡店,沐浴在欧洲宜人的阳光下,看着如诗如画的风景,而他们也是这幅画中一抹不可或缺的温暖色彩。楚飞扬正在为他调配咖啡,动作娴熟而斯文。不一会儿,一杯香浓的咖啡就被那双纤长优美的手推到了他的面前,楚飞扬说着:“恒展,你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他就很惬意而闲适地端起杯子,品了一口,然后点点头,接着,就看到楚飞扬咧嘴一笑,可爱的虎牙又露了出来。 那个如修竹的男子敏锐地感觉到了池恒展的目光,眼神迅速扫了过来,瞬间又收回。池恒展心神一动,这才从幻想中跳将出来,他都没来得及转移目光,和对方正好撞上了。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喝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失礼。等他再抬起头来时,却又忍不住看过去,如修竹的男子再次看向他。他立刻歉意地笑笑,如修竹的男子礼貌地动了动嘴角算是回应。 如松柏的男人发觉,顺着同伴的目光转过脸来,看到池恒展,回头问同伴:“你们认识?” 如修竹的男子摇摇头说:“不认识,应该也是中国人吧,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感觉总会亲切一些。” 如松柏的男人听了,立刻转过脸来,笑着问池恒展:“你好,你也是从中国来的吧?” 池恒展没想到对方能主动和他打招呼,同样泛起了他乡遇故知的欣悦,立刻回答:“是的。” 如松柏的男人又说:“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坐坐,聊聊天吧?” 池恒展很高兴地端了咖啡和两人坐到了一起。 相互作了自我介绍后,池恒展才知道如修竹的男子叫云子青,如松柏的男人叫司空阔。这两人长他好几岁,却并不摆年长的架子,很随和。实际上,如果对方不说,池恒展还以为他们与自己同龄,尤其是云子青。 池恒展在心中暗暗揣度二者的关系。看两人举手投足间的自然默契,司空阔对云子青的体贴关心,云子青对这一切的泰然处之,甘之如饴,还有他们指上风格一致的戒指,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云子青和司空阔都是圈内人。再加上,刚才自我介绍时,特别让他心中感动的司空阔最后的那一句“青云舒卷长空阔”,听得他心里暖暖的。仅仅那样的一句话,就已经能让人深刻地体会到云子青和司空阔之间的爱情有多深厚,多浓郁了。 但他还是不敢贸然询问,因为这样的问题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很敏感的,尤其是云子青也在场。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仅是司空阔一个人,他还比较好开口问。 待到云子青去洗手间的空隙,池恒展才试探地问司空阔:“你们是恋人吧?” 司空阔哈哈一笑说:“怎么,你看出来了?”语气里充满了自豪,那神态似乎是在表明,被人看出他和云子青是恋人是一件让他非常骄傲的事情。 池恒展听出了他的自豪,也笑着说:“看你对云子青细致入微地体贴照顾,说话时温柔的语气,最主要的是你看云子青的眼神,想让别人不看出来也难啊。” 池恒展熟稔又诚恳的态度,让司空阔对他也如老友一般,满脸幸福,点头哈哈笑。 “你们认识很久了?” 池恒展希图通过别人的感情实例,来解答自己心中对感情这件虚妄虚幻东西的疑惑,他也看得出司空阔性格开朗,是个好沟通的人。 “我们啊,从小就认识喽,标准的青梅竹马。”司空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咧嘴一笑。 “青梅竹马的爱情,能走到现在,太佩服你们了。”池恒展不由得赞叹,又心生羡慕。 “青梅竹马的爱情嘛,只能说是我单方面的。我从小就喜欢青,从那时起,再漂亮再优秀的人都是浮云。不过一开始,青真的只是把我当青梅竹马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圈内人,等到后来发现他是圈内人了,却也发现他已经伤得很深了,很难接受我。 那时真的是痛苦得彻夜难眠,和朋友们在一起时,酒是一瓶瓶地喝,一个人时,烟是一盒盒地抽,没有人能说,也不敢说,主要怕对青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后来我就想,不管结果怎么样吧,我都要用一辈子守在他身边,他就是结婚了或者和别的人在一起了,我也要作为最好的朋友守他身边。”司空阔丝毫不遮掩,大大方方。也许因为是在国外,与池恒展是偶然邂逅,而且他也看得出池恒展同是圈内人,促使他想把多年压抑在心中的感受说出来。这些都是在国内时,不能跟其他朋友们说的。 “追得很辛苦?”池恒展听司空阔说得那么艰难,在国内那种环境中,他想知道司空阔坚持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换作是他,他应该不会那么辛苦,因为他是要结婚的,更因为他还没有爱上过谁。 “是啊,用了很多年,也可以说用了迄今为止的一辈子,过程也很艰难曲折,一言难尽啊!青是个用情很专一的人,一但刻进他心里了,就不可能再抹除,这种情况下,让他再去接受另一个人,真是一场持久攻坚战哪。”司空阔的神情变得有些沉重,继而又笑笑说,“不过,我挺知足了,虽然现在我在他心里还不是全部,但份量肯定是很重很重的。他愿意以后和我在一起,让我守在他身边一辈子,我就已经太幸福了!别无他求!” “你相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想到父母间那场感情迷局,想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池恒展很迷茫。在他打开那个衣橱,走进那段停滞的时光时,他就在爱情之海中迷航了,对于本就还没体会过的爱情的他而言,他失去了所有的对爱情的判断力。他需要有人给他指引一个方向,给他一份信心,而云子青和司空阔,就像是命运因为同情而专为他派来的使者,让他们在这个时点,这个空间中交集。 司空阔向后一靠,胳膊伸张开搭在椅背上,神情又严肃起来:“相信。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自己的感情。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年中,我和青也有身处两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7 地,长久不联系的时候,我经常天南海北的跑,形形□□的俊男美女都见过,可我对他们从来就没动过心,碰都没碰过,我心里就只有青,谁都比不上他,谁都代替不了他。 青曾经出过车祸,还经受过一场大病,当时,我体会到了平生从未有过的恐惧,我怕会失去他。我都不敢想,如果青不在了,我要怎么活。我甚至想如果青熬不过那一关,我就跟着青一起去了。为了青,我可以付出一辈子的时间,我的所有,包括生命。” 看着眼前的司空阔,池恒展心里又升涌起一阵阵深刻而莫名地感动。他虽然还无法体会司空阔所表述的那种感情,但他发自内心地羡慕这样的两个人。他心里的那扇沉重锈蚀的大铁门也随着司空的话慢慢打开。原来,用一辈子去爱一个人,是能够的,是有的,而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美好的爱情也是真实存在的,比如司空阔和云子青。他一直渴望的那种忠诚又钟情一生的爱情在云子青和司空阔这样一对恋人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刹那间,他又相信爱情了。他竟然又想,他也许也能和楚飞扬这样过下去,不管什么慕容林林、上官林林、张林林或者李林林之类的,统统把她们推开。楚飞扬不是说过不会和女人结婚的吗,只要楚飞扬愿意还和他在一起,哪怕楚飞扬真的和慕容林林间有过什么,他也可以不介意,他应该学习司空阔对云子青那样的包容和耐心。他还特别想把云子青和司空阔的事情说给楚飞扬听,在如今的这个社会,这两个人的爱情更像是一个传说,虽然历经痛苦和磨难,但它却是那么美丽,散发着温和而耀眼的光芒,又泛着一丝淡淡的动人的忧伤。 看到云子青走过来,司空阔坐直了身子,冲池恒展笑笑说:“不谈这个了。你是一个人来旅游的?” 池恒展看着面前的两人,周身辉耀着真诚、温暖和光明,感慨和感动在他心中萦绕不去。他不想找个借口欺骗他们,隐瞒自己来瑞士的真正原因,但一时半会儿又无法说明,他只得简单地说:“不是,我主要是为了来探望一个很久没见过的亲戚。” 云子青已经落座,慢慢喝着果汁奶听他们说话。 司空阔又问:“那你还要在这边待几天?” “后天就要回国了。你们呢?” “我们还要在瑞士多停留几天,接下来还要去爱尔兰,那是个精灵和魔幻传说盛行的国度,也是我家青想看一看的地方,所以还得再过段时间才回国。”司空阔说着转向云子青很温暖地笑了一下。 云子青也回应了司空阔一个微笑,温情脉脉。 池恒展听着“我家青”这几个字,一股柔软圆润的暖意在胸膛里温柔地涌动起来,像是金色阳光下的波涛般,轻轻缓缓地荡漾着。这股暖意拱得他的鼻腔竟然也酸涩了起来,他抬手去揉按鼻梁,一眼看到腕上的表,这才想起来,跟小冀约定的时间应该快要到了,又看看表,只剩二十分钟了。他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只允许自己提前,但绝不允许迟到。可是他不想立刻和眼前的两个人道别,他很惊异自己对云子青和司空阔的这种没来由的亲切感和信任感,像是自己的两个亲哥哥,又像是两个好朋友。 看到池恒展看表,司空阔就问:“你赶时间?” 池恒展点点头,不无遗憾地说:“约了亲戚。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说完站起身。 “那就再见了。如果有缘分,也许某一天在国内我们还能再见面。”司空阔说着站起来,伸出手与池恒展握了握。 云子青也站起身,池恒展看着司空阔笑着说:“不介意我拥抱一下云子青吧?” 司空阔看了一眼云子青,云子青已然明白了情况,也微笑着看他。司空阔犹豫着,手自额前向后理了一把浓密的头发,说:“介意么,肯定还是有一点介意的……” “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池恒展看司空阔还当真了,率真得可爱,就忙笑着解释,接着向云子青也伸出手去。 他感到云子青的手很凉,楚飞扬的手却总是温温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云子青和司空的虐恋情深,请阅读作品《永生之门》。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意外的相逢 告别了二人,池恒展径直来到花桥的入口处等着。 远远地看到公司的车开过来了,他又回首看了一眼依然坐在咖啡桌边的闲适旷达的云子青和司空阔,一个清缉穆穆,一个淳熙蹻蹻,真是“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多么美好的两个人啊!与他们的结识,让在爱情森林中迷路他,从浓密高大的树冠间隙,看到了那颗熠熠闪烁的北斗星,使他又见到了一丝光明,找到了一个方向,重拾了对爱情的信任。真希望回国后能再与他们相遇,但那时楚飞扬又会不会还在他身边呢……他的心中有一些痒,越来越痒,百爪挠心一般,痒得他有点儿手足无措,他想拥抱楚飞扬,紧紧地抱着,就现在。 他的手指急速地小幅度地敲打着桥栏杆,又抬起头望着如洗的蓝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继而紧握双拳,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掌心。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够拥有一份爱情。 小冀开车着,带着池恒展一路向少女峰驶去。一路上池恒展闭目小憩,想着即将与“茹夫人”相见,心潮汹涌澎湃,无法平静。等他感觉到车停住了时,睁开眼看到车已停在了山脚下的一个居民日常停车场。对面不远处,就是那个著名的有着百年历史的少女峰小火车的山脚始发站。 四周都是山,峰顶积雪皑皑,在阳光下熠熠反射着晶晶莹莹的光,洁白缥缈的云雾悬绕在峰顶,轻轻流动,空气清冽透明,风景清新优美。当地居民的房屋星星点点地坐落在平缓的半山腰处,很多都是大红色的屋顶。除了在小火车站能看到一些游人,其他地方几乎不见人影,安静得如同时空静止了一般。 他不由得“啊——”地赞叹了一声。他想楚飞扬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希望能有机会和楚飞扬一起乘坐小火车登一次少女峰。 他们下了车,沿一条角度很大的上坡路向上走。路的尽头,向左拐过去后有一片田园式的住宅,一家一户零散地座落在路的周围。在走了近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有着小花园的房子前。 透过花园的栅栏,一位雍容富态的中国女性正站在门廊下翘首张望,肩上披着一条紫红色的波西米亚风格的披肩,耳边别着一支镶着碎钻的银色花式发卡,一头深栗色的齐耳短发在微风中轻柔地飘扬着。看到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8 他们走过来,她立刻沿着花园甬道迎上前来,打开栅栏门,激动地看着来人,还未开口,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妈!?”池恒展惊愕得合不拢嘴。 这位中国女性,正是池恒展一直以为再也找不到的母亲,邵寻梅。 邵寻梅将池恒展一把抱进怀里,哽咽着说:“恒展,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然后松开他,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伸出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肩膀、手臂,眼泪止不住地流。 池恒展看着眼前的妈妈,惊诧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冀听他这么一喊,也吃了一惊,他一开始以为池恒展寻找的只是一位父母辈的故交老友,没想到竟然是母亲,忙着喊了一声:“伯母好。” 邵寻梅用手指抹去眼泪,回应着“你好,你好”,这才想起他们还站在花园门口,就急忙拉着池恒展向屋内走,又请小冀也进屋休息休息,喝杯茶。小冀可不想在母子重逢的重大时刻打扰,推辞着离开。池恒展连声谢了小冀,请他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接自己,然后随着母亲走进家中。 邵寻梅一直紧紧抓着池恒展的手不愿松开,走到家中,坐在沙发上,又把池恒展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高兴地说着:“长大了,长大了,长成一个帅小伙了!” 池恒展笑着,眼泪一直憋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妈,您还好吗?” “好!好!我很好,就是特别想你。可是……”邵寻梅说不下去了。 池恒展看着妈妈,他有好多话想问母亲,却不知从何问起了。 “恒展,你父亲还好吗?”邵寻梅擦擦眼泪。 “我父亲他……”池恒展心里在犹豫,不知该怎么表达,才能让妈妈受到的冲击最小,可是实在又没有更婉转的办法。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也许对妈妈而言,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冲击了,于是说,“他前段时间去逝了。” 邵寻梅怅然若失,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问:“他是怎么去逝的?” “脑卒中。”池恒展突然不敢看母亲了,他感到妈妈的手越来越紧地攥住了他,紧得发抖。 “唉……人总要有这么一天的……走了也好,走了……就不会再痛苦了。”邵寻梅慢慢地说着,声气幽咽难续。 池恒展一下子想起了那个照片中的“姑姑”,不知妈妈所指的痛苦,是不是和这位姑姑有关。但现在他还不好开口问,看妈妈稍稍平静了一些后,才说:“妈,您这些年为什么不愿回国看看呢?” “不是不想,是不敢。我知道,你父亲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这些年来,他从不回我的信,我也就不再写了,更没有勇气回国去看你。”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作为妈妈竟然都不敢回国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因为,我的出现对你父亲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痛苦。”邵寻梅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楚,这苦楚如同水底的淤泥一直沉淀在她心底里二十多年。 “怎么会?您毕竟是我的母亲啊。” 想想父亲对自己的抚养与疼爱,如果说妈妈的出现会带给父亲痛苦,那么自己的存在不是更会带给父亲痛苦吗。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从他懂事以来,他一直都以为他一个人享有了父亲对他的妈妈和他的双倍的爱,父亲给他吃穿用的衣、物等都是相当好的东西。 “其实,我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邵寻梅慈爱地看着他,“从刚才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叫我妈,看来,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实情。” 池恒展张口结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认作了二十多年妈妈的人:“这……” “我走以后,你父亲又结婚了没有?”邵寻梅温和地问。 池恒展机械地摇摇头。 意料之中,邵寻梅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想他也不会再婚的。你的亲生母亲姓茹,叫茹展眉。是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如果她还活着,现在是和我同龄的,但是至今,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是那个气质出众的年轻的女孩子,外柔内刚,性格坚强,心地善良,非常孝顺……当年那么多男孩子喜欢她,可她只对你父亲一往情深,一辈子也只爱过你父亲一个人。” 池恒展刹那间觉得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全部被颠覆了。他成了命运手中的一只沙漏,被不断地颠来倒去,一会儿是这样的人生,一会儿又截然相反,就在他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了,突然间又颠倒了过来。晃得他头晕目眩,脑袋里嘤嘤直响。 邵寻梅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她看得出池恒展受的震动不小。孩子毕竟一直以为她才是自己的妈妈,这都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又…… 池恒展如梦初醒般忙从随身的包里,把那张合影拿出来,递给邵寻梅,说:“您说的是她吗?” 邵寻梅接过照片,看着照片中那个年轻的女孩,腹部隆起,又看看旁边的男人,那正是她一生挚爱的男人。她轻轻地摩挲着照片:“是的。那时,展眉正怀着你。” 池恒展悲从衷来。他沉重地、悲郁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是天天面对着身生母亲,他竟毫无察觉,还把她当作破坏自己父母关系的外人……他用力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他无法原谅自己加诸在母亲身上的污名。 “恒展,别难过了,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了,人生也就更明白了。应该高兴些,啊?”邵寻梅的声音又有些酸涩。 眼前的这个邵妈妈毕竟也尽心抚育过自己几年,即便是现在,对自己也如儿子般地慈爱,池恒展告诉自己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打起精神,接过邵寻梅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才恍恍惚惚地说:“妈,您毕竟养育过我,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我还是想叫您‘妈’,可以吗?” 邵寻梅含泪点点头,伸手抓住池恒展的手,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我一生未育,这些年里,心里也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亲生的孩子。孩子,我还是你的妈妈,这个世界上你不是没有亲人了,你还有我哪,啊?” 池恒展突然间就痛哭了起来,把连日来的委屈、焦躁、不安、悲伤、痛苦……还有刚刚的震惊、追悔全都毫无保留地哭了出来。邵寻梅一边流着泪,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就像在他还是婴儿时,抱他在怀中,唱着摇篮曲哄他睡觉一般。 等他的哭声渐渐停了,邵寻梅才轻声地问:“恒展,有女朋友了吗?” 池恒展一下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39 子想到了楚飞扬,心里又是一酸,摇了摇头。 “今年二十五了吧?” “嗯,二十五了。” “在我们那个年代,二十五岁的时候孩子都该二三岁了。要是你的父母还在,肯定该催你结婚了吧。他们啊,多么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组建一个家庭,有自己的孩子。” 池恒展点下头,想到楚飞扬,就有一根长长的细细的针扎了心里。突然又想起自己刚才忽略了一个问题,刚刚邵妈妈说她一生未育,难道她腹中的那个从未谋面的手足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他犹豫不决地问:“妈,我难道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吗?家中有您当年的照片,您当年不是也……” 邵寻梅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没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清楚,说来话长了……” 池恒展红着眼,如同一个孩子在恳求妈妈给自己讲故事一样,说:“妈,给我讲讲您、我母亲还有我爸的事情吧,我爸从来就没说起过。” 邵寻梅点点头,抬头望着窗外那一排小小的白色花盆里,正绽放着的红蓝相间的花朵,思绪也回到了那段青春的,美丽的,又忧伤的豆蔻年华里。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暮年的事(一) 池恒展看着邵妈妈,静静地等着。 “从哪里讲起呢……就从我和你父母认识时讲起吧。我和你的母亲是高中的同学,都是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的,也都很幸运地被亲戚收养了,不用去孤儿院。你母亲那时就住在你父亲家。我们三个先是在同一个学校读高中,我和你母亲同个班,你父亲则高我们一级。那时正赶上恢复高考,然后,我们和你父亲先后考进了同一所大学。”说到这儿,邵寻梅问池恒展,“你也上大学了吧?” “是,学的是企业管理和市场营销。”池恒展想起那本《唐山大地震》,原来父亲看那本书是有着深刻的原因的。 “在哪里工作?” “就在公司里,在销售部门。” 邵寻梅说:“现在国内大学生找工作不那么容易了,你还是很幸运的。我们那个时期的大学生啊,算是遇到了最好的年代了,被全社会捧为‘天之骄子’。我们受着启蒙思想的滋养,心态积极,充满朝气,独立意识很强,富有批判精神和参与意识,真正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父亲又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他准确地抓住了历史中稍纵即逝的黄金时机,开创了自己的事业。” 池恒展也对父亲的经商之道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从没有听父亲说起过是怎么开创事业的。现在想起来,父亲似乎一直在回避与那段时光有关的任何话题。 邵寻梅抬起头来又想了想,继续说道:“一九八四年,经过六年的实践,以城市为重点的整个经济体制的全面改革已经酝酿成熟,中国的改革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政府提出‘大的方面管住管好,小的方面放开放活’,商品经济开始走上了历史的舞台。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时候,随着体制改革的逐渐深入,中国的经济发展开始突飞猛进。 同一年,中国的外贸体制也进行了重大的变革,开始实行‘外贸代理制’、‘改革外贸计划体制’和‘外贸财务体制’。从那时起,中国的外贸体制终于开启了尘封多年的改革大门,原来那种高度集权的外贸总公司垄断全国外贸的局面被打破了。接着,随着政企分开、简政放权、进一步扩大省一级外贸自主权等一系列政策的出台,中国的外贸规模迅速扩大,各类外贸公司就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发展起来,各省和下属对外贸易组织开始成为外贸活动中的主力军。铁饭碗被打破,个体户也开始出现了。 恒展,你知道公司为什么最早开始了对瑞士的贸易吗?” 池恒展摇摇头。对于他出生前的这段历史,他也从没有想过去仔细研究,而眼前的邵妈妈却记忆犹新,说起来就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看来这段历史在他们这一辈人心中是极其重要的,也许是对他们的人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是因为,瑞士早在一九五○年,就顶着美国的压力,成为最早与新中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的欧洲国家之一,当然,这也是因为同新中国建立和发展关系符合它自身的利益。瑞士一直很重视对中国的进出口贸易,一九八○年,在中国对外开放的大门刚刚打开,其他外国企业还在持观望和迟疑态度时,也是瑞士的企业第一个走进了中国市场。 在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就看你有没有能力去抓住它。当时,云海市虽然不在第二批试点城市里,但很靠近这个经济带,也就搭上了经济体制改革的顺风车。你父亲敏锐地抓住了历史赋予的政治和经济的双重契机,果断地从原单位辞职,开办了自己的公司,那时还叫‘个体户’。他看准了欧洲市场对中国陶瓷的热爱,重点开始对瑞士的陶瓷贸易。后来,你父亲又鼓励我辞职,利用我的外语所长,进入了他的公司,主要负责对外贸易谈判。 我现在的丈夫是瑞士人,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这次本来他是要和我一起回来见见你,结果临时有一宗贸易纠纷要解决,大概要耽搁十几天,你们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见了。” 池恒展也觉得非常遗憾。这时堆了满脑子的问题,又蹦出来一个,他问:“为什么大家称您为‘茹夫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母亲,没想到竟是您。” 邵寻梅不由得一笑:“我丈夫虽然是瑞士人,但他可是个中国通,可以说异常迷恋中国文化。他特别喜欢《诗经》中的那句‘如日之昇,如月之恒’,所以就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叫‘如昇恒’,就是在瑞士他也让别人叫他的中国名字,理所当然的,我就成了‘如夫人’了。” 池恒展恍然:“原来是这样。妈,您继续说吧,有很多事情我搞不明白,也纠缠了我好长时间了。” 邵寻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说了下去:“一个时代影响、造就一代人的观点,不仅仅是价值观,还有爱情观。 当年我们这些大学生的人力资源产权归国家所有,毕业后是包分配工作的,所以根本不担心找工作的事情。当时琼瑶等港台文艺作品席卷大学校园,大学生们不需要对前途担忧了,就开始崇尚‘爱情至上’。那时的大学生们一旦谈恋受了,就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 池恒展想到自己大学时的那段初恋,当时确实是很甜蜜,但谈不上轰轰烈烈,分手时更谈不上死去活来。是因为他不爱童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0 关,还是因为这个社会早已经变了,变得爱情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他看着眼前的邵妈妈,她和父亲之间,还有母亲,究竟有什么样的感情纠葛呢? “我们身处在那个时代,在爱情观念上无一不受影响。那时我就很早爱上你的父亲了,准确地说从高中认识时就爱上他了,所以我才和你母亲一起——我还是叫她‘展眉’吧,习惯了——报考了他所在的大学。但我看得出,你父亲对展眉的感情很深,展眉对你父亲也一样,不是别人轻易能分开的,所以我把自己的感情埋在了心里。 当年,你爷爷奶奶极力反对他们结婚,说他们是亲戚,不能结婚,可是展眉那时已经怀孕了,也就是你。他们当时压力很大,想极力争取,但到最后还是不得已妥协了。你爷爷为了让你父亲对展眉死心,要求你父亲必须马上和别的人结婚。 当我听说他们的事情时,我就想,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为了能让他得到幸福,我愿意付出一生,何况展眉和我又是很好的朋友。于是,我就主动提出与你父亲结婚,哪怕只是形式上的,我也心甘情愿。你父亲和展眉都非常信任我,情急之下,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更稳妥的办法了,他们就同意了。就这样,我和你父亲结了婚,而实际上,每天晚上,你父亲都是与展眉住在一起的。 你是不是发现了你父亲卧室里的那个衣橱,通过衣橱进到隔壁那所房子里的?”邵寻梅转过脸来问池恒展。 池恒展点点头。如果邵妈妈与父亲的婚姻是有名无实的,那当年邵妈妈又是怎么怀孕的呢?孩子又怎么会没有了?他不想开口问,那也许是个伤疤,就屏气凝神地听着邵妈妈的述说。 “可是,爱情啊,越是压抑,越是埋藏,就越是磅礴,越是火热。如果遇到合适的条件,就像火山喷发一样,甚至可以把自己一同焚烧成灰。”邵寻梅叹了口气。 池恒展的心脏好像被谁拧了一下,楚飞扬又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邵寻梅再度陷入了回忆,似乎是异常地痛苦,沉默了一会才又说:“你出生的那晚,你父亲在外有应酬,我和展眉一起吃了饭,照顾着展眉躺下休息了,我才回到平时的家里。大概是你父亲平日心里压力太大,那晚就喝多了,是一个朋友送他回来的。敲门时,我习惯性地先看看猫眼,见有外人,我立刻把自己伪装好才开了门。你在家里照片上,曾看到过我怀孕的样子,而且还是和你父亲的合影,对吧?” 池恒展又点点头。他当时以为那个隆起的腹部里面是自己,而亲生母亲腹中怀的才是自己要找的另一个手足,现在却截然相反了。听情况,那个送父亲回来的人,应该就是费先生。 邵寻梅嘴角动了动,轻叹了一口气:“那是为了瞒过你爷爷奶奶,特意拍的。那时衣服下面其实就是个枕头。” 池恒展惊讶地张大了嘴,嘴唇动了动,挠挠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有点像影视剧里的情节了,是不是?”邵寻梅看着他吃惊地表情,微笑着问。 “是,”池恒展也笑了下,问,“妈,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我母亲又去哪儿了?” “现在想想,我们几个人的人生,真是比电影里的情节还要不可思议。 刚刚说到你父亲喝醉了吧?那天,你父亲是实在是醉得不轻,进到卧室后,躺在床上就不动了。平时,他一回来肯定就会直接进到卧室,打开衣橱到隔壁去陪展眉的。我把送他回来的那位朋友送出门后,回到卧室,见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肯定是去不了隔壁的。另外,我还怕他一身酒气,熏到展眉了,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于是就想着就让他在卧室睡吧,我给他擦擦脸,洗洗脚,然后我再去隔壁陪展眉。 我想把他的外套脱掉,可是他一下就把我搂在了怀里,嘴里不停地喊着‘展眉’……我那时也是情迷心窍了,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看着他每天承受着那么重的悲伤和痛苦,心疼是一方面,另外还想着一辈子能得到他一次也是好的,就没有拒绝。我和你父亲也就只有那么一次越了雷池。 之后你父亲就睡着了。我躺着也没动,看着他的睡脸,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愧疚,高兴自己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男人,愧疚则是对于展眉,所以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隔壁面对展眉。 那时展眉怀你才七个月,距预产期还有近三个月,谁也没想到会出事。可是中国老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半夜,你父亲突然喊了一声‘展眉’就醒过来了。他一坐起来,看到我,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懊恼得直捶自己的头。我看着他的样子,自己当时也痛苦、羞愧得恨不能死掉。你父亲起来就往衣橱里冲,我没跟过去,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 可还没过一分钟,就看到你父亲抱着展眉从衣橱里冲了出来,嘴里喊着:‘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当时吓呆了,愣了好几秒才去抓电话。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一晚,你早产出世,展眉却因失血过多没有抢救回来。” 池恒展的心一阵阵地疼痛,又一阵阵地紧缩,缩得他喘不过气来。紧接着,有一把烧得火红的尖利的长矛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脏,烙的心脏“滋滋”做响。太痛了,他的手也跟着紧缩起来,双腿僵硬地紧紧地并在了一起。 原来,是自己过早地想要来到这个世上而夺取了母亲的生命,那美丽的如青莲般的生命!如今的他又能为母亲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份深痛的亏欠,才能弥补母亲的生前的遗憾……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昔年的事(二) 邵寻梅感觉到了池恒展的紧绷和僵硬,甚至还有一些微微地颤抖。她又轻轻地拍了拍池恒展的手,慢慢地揉搓了好一会儿,心疼地看着池恒展,觉得他缓过劲来了,才接着说:“展眉的突然离世,让你父亲失魂落魄,痛不欲生。可是你出生的消息,又必须立刻通知你爷爷、奶奶,还有那些朋友们,他们并不知道展眉的存在,更不知道展眉的离世,他们以为你是我和你父亲的孩子。 你父亲那段时间简直是在天堂和地狱、冰与火之间穿梭,绝望和希望紧紧地交缠在一起,那种痛苦的折磨、精神的摧残真的无法想象,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我也无法跟你准确地描述,仅仅是我看在眼里的都觉得痛彻心扉,受不了。 你是他和展眉的孩子,他要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合法的身份,要隆重地庆贺你的出生,要大摆满月酒,要强颜欢笑着接受大家不断地恭喜、祝贺。同时,在你出生后,你的爷爷奶奶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1 也临时住到了家里,你父亲连个为展眉放声痛哭的地方都没有,那可是他一生最爱的人啊! 他心里的那种巨大的悲痛快要把他压垮了。我眼见着他憔悴、消沉了下去,我日日夜夜地担心着,真害怕他就那么垮掉了。平时,他总是坐在你的小床边盯着你看,一看就是大半天。只有在夜深的时候,你爷爷奶奶都休息了,他才能通过那个衣橱,到隔壁去,自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流泪。他把他的哭声都压在喉咙里,像是走到地狱门口的灵魂一样,是那么痛苦、压抑、撕心裂肺……我站在衣橱里,隔门听着,听得心都要碎了。 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我痛恨、也羞愧自己在那一晚的作为,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用自己去换回展眉的命。可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呢,我只能尽心抚养你,希望能把你照顾得健健康康的,让你顺利地长大成人,这也算是我对展眉的一个交代,一点儿歉意。 当时,你父亲一个人悄悄地办理了展眉的后事。但他并没有立刻把展眉下葬,而是把骨灰带回了家,放在了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个房子里,夜夜对坐着,眼泪都流干了。可白天还要强装笑脸,还要工作,还要养家,要把你抚养成人,因为你的身体里也流着展眉的血,他要看着你平安长大,看着你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他要对展眉有个交代,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你能想象你父亲那时的状态吗?换了一个人可能早都垮掉了,疯掉了,他太坚强了。我想,也正是因为有你,才让他挺了过来,他把对展眉的爱全都倾注到了你身上。” 听着邵妈妈的叙说,池恒展的心中已是憯恻惏惏,他实在不敢再去想象当时父亲的状态,不敢去想父亲一生所承受的痛楚和煎熬,实在不敢。他为自己对父亲的质疑而无比地痛恨自己,也无比的愧疚。原来,父亲就是一生钟情于母亲的,父亲依然是那个他敬重仰慕的、完美的父亲,父母间的爱情还是他一直渴慕的那种忠诚专一的爱情,原来,一切都没变。可是……他转脸看看邵寻梅,想要说什么。 邵寻梅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问:“你想问什么?” “妈,既然我父母的感情很深,不是别人轻易能分开的,可为什么我爸最后向爷爷奶奶妥协了,没有娶我母亲?”现在这是池恒展心中最大的疑惑了。最终是什么力量,拆散了他的父母?这种力量又会有多么出人意料地强大? 邵寻梅皱起眉头,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的父亲最终向你爷爷奶奶妥协了,你父亲、展眉都没有提过。我们结婚前几天,展眉天天哭得像个泪人儿,你父亲的脸也总是阴沉着。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否则不至于走这一步。那一定是一种他们无法抗拒的力量。” 池恒展想到在隔壁那个房子里,他没有看到过任何类似于存放骨灰的器皿,就问:“我在家里并没有看到过骨灰盒,是不是我父亲后来将我母亲安葬了?葬在哪儿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后来就安葬了吧,但那应该是我离开以后的事情了,我在的时候绝对没有安葬。” “您为什么那么肯定?您是不是在隔壁的那个房子里一直都看到过我母亲的骨灰盒?” “展眉去逝后,我再也没有进过那个隔壁房子,我觉得很愧疚,实在无颜面对她。不过你父亲当时说过,他不能现在就把展眉下葬了,他怕展眉伤心,而且,展眉走的时候已经太孤独了,他不能让展眉再独自孤伶伶地躺在冰冷的坟墓里。所以我想,至少,只要我还在那个家一天,他就不会安葬展眉的。” 池恒展沉默了。对于长辈间的感情纠缠,他无法置喙。 “哦,对了,展眉当时有个很好的朋友,叫秦梓柳。大地震时她们一同被埋在废墟里,后来她们又一同被救了出来,还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经过那么一段黑暗、恐惧的时光,她们成了很好、很知心的朋友,每隔一年半载的就会通信,不知道秦梓柳会不会从展眉那儿听说过什么。你回国后,可以找她问问。你听没听说过秦梓柳这个人?” 池恒展摇摇头:“没有,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您见过她吗?” “我也没见过。这样的话,你找起来可就难了。”邵寻梅想了想又说,“但是,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她和展眉在信中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回国后,你就试着找一找她吧?” “嗯。”池恒展已经决定不管多难,一定要把秦梓柳找出来。希望她还平安地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在等着他找过去,在等着告诉他母亲的一切。他接着又说,“妈,谢谢您。我一开始打开衣橱,看到隔壁的那个房子时,真的是太震惊了,甚至对我父母产生了质疑。如果不是您告诉我这一切,我这一生岂不是活得太糊涂、太不孝了!” “唉……我才是要谢谢你,恒展。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里面,我一直在后悔,却没有人能说。今天,你来了,让我把埋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话都说出来,这心里面啊多少也轻松了一些。你回国后,如果能找到展眉的墓就替我跟她说一声,说我对不起她,我请求她的原谅。”邵寻梅的眼泪又溢了出来,擦干眼泪后,又说,“恒展,如果能将你父母合葬是最好的,也算圆了他们在一起的心愿吧。” 深夜,池恒展辗转难眠,他走到窗边,推开窗页,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他平时并不吸烟,也不会,这包烟还是他在国内机场候机时买的。当时他心里极度地烦躁,也很压抑,一眼看到了柜台里的烟,鬼使神差地就买了一包,一直带到现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呛得他直咳,眼泪都呛出来了。咳完后,又吸了两口,慢慢平顺了些,紧接着,再吸了两口,再吐出,顺畅多了。就这样,他学会了吸烟。 自己的生日竟然就是母亲的忌日……每一年,直到上大学前,父亲在给自己过生日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每一年的这一天,父亲从不带他去饭店,而是准备好了蛋糕,亲手做了饭菜,在家里庆贺。每一次,他都兴高采烈地吹着蜡烛,吃着蛋糕,觉得自己即使没有妈妈也同样很幸福。 现在想想,父亲那时的笑容里却埋着那么深重的悲伤。那么,在给自己过完生日后,夜深人静时,父亲会不会又穿过那个衣橱,走进母亲的世界,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把自己隐在黑夜中暗自垂泪?父母间那么深厚的感情,竟都没能抗得住压力,最后不得不劳燕分飞,爷爷、奶奶究竟给了他们什么样的阻力?父亲是否已将母亲安葬了,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2 母亲现在又在何处长眠?即便是邵妈妈不说,他也会把父母合葬。生不同眠,死亦同穴,这样才能让父母的在天之灵得到稍许的慰藉。 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父母是那么努力地保全他,为了他承受了那么重的伤痛和折磨,而他是夺取了母亲的生命而来到这个世上的。这么多年了,父亲将所有的痛苦和悲伤深埋在了心底,努力地抚养他,就是希望他能成家立业,儿孙满堂,能将母亲的血脉传续下去,过平凡而幸福的生活,那是父母想要却从没有得到过的生活……父亲去逝前几天还对他说“你年龄也不小了,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考虑结婚了。”可是他呢?他却纠结在与楚飞扬的感情中,明明知道是最终要分开的结局,却还让自己身陷在感情旋涡里,糊里糊涂地纠缠不清。 这次回去,是否应该正式和飞扬谈一谈了。大概也不需要谈什么了吧,飞扬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不能相守一生,就不要再去找他了。那么,就不要去找他了吧,就这样分手吧…… 之前,在见到云子青和司空阔时,让池恒展产生的那种想要和楚飞扬继续下去的激情,就像一堆熊熊的火焰被浇了一大盆冷水,热度没有了,只有一缕细微的青烟残喘着、挣扎着从那堆湿冷的灰烬中飘出来,呛进他的鼻腔,又刺得眼睛发痛发涩。 他想哭。他大口大口地、重重地吸着烟。 一缕缕泛着苍凉虚白的烟气从他口中吐出,仿佛是从他体内抽离出的孱弱的灵魂,映着明亮透澈的月光,被撕拉着,扭曲着,用软弱无力的手死死抓住他的心脏不愿离开。凄惨的叫声充盈了他的耳道,最终却敌不过命运的手,在泛着凉意的空气中支离破碎地烟消云散了。 次日,池恒展与邵寻梅告辞,准备回国了。 邵寻梅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一再叮嘱着他要好好生活,早些成家,早些安定下来,那么他们这一辈人也就放心了。他不停地点着头,脑海中却又不停地出现楚飞扬。“楚飞扬”这三个字所代表的轮廓形象,如同一个抽象的符号,刻在了他脑海中的一堵标志性的墙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飞机上的肆无忌惮 夜晚的万米高空中,在一团团层层叠叠,洁白轻柔的云端之上,德国汉莎大型空中客车a380平稳安静地飞行着。 夜,静悄悄的。安谧的机舱里,夜灯黯淡,乘客们都已陷入了各自的梦乡。池恒展依然醒着,他无法入眠,透过舷窗,看到一片澄净湛蓝的天空,星光清亮璀璨。 他伸手轻轻打开前排座椅后背上的智能飞行互动系统,飞行信息首先呈现在他面前。他看了看旅程,还有二万多公里才能到达中国。看着实景地图上那个行进中的红点,再看看由红点延伸出去,跨出欧洲大陆,进入亚洲,又在亚洲的山峦、湖泊、沙漠、平原、城市间穿行,最后一直指向中国上海的那条飞行航线,他的目光在“上海”两个字上稍作停留后,又从上海向北移动,移到了云海市所在的区域。 他的手指在智能触摸屏上无意识地游走,屏幕上显示出多种语言的歌曲点播菜单。他看到了“中文”两个字,手指又下意识地触了上去,出现了一长串中文歌曲点播,一眼看到陈慧琳的《夜机》。他戴上耳机,点触了播放键。 当钢琴那有力的断奏一下下敲响琴键的时候,也似乎一下下重重地敲击在了他的心脏上。每敲击一下,心脏就跳动着极度不安地痛一下,痛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就被遏制住了,然后松弛下来,紧接着再被遏制住。 “回头再看微微灯光,无止境寂寥不安,藏身于无人机舱,心跟你道晚安…… 怀念当初你太重要,但你始终未尽全力,让这颗心静静逃掉,情也抹掉…… ” 池恒展闭上眼睛。隐藏在他心底里的忧伤像间歇泉一般不断地积累,又在瞬间喷薄而出,把他全身的血液都一同带了出去。他的思绪也被冲断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点,就像野地里的花火,这一秒钟在他面前倏忽闪亮了一下,下一秒就隐没在了黑暗中,紧接着,又在很远的未知的地方闪闪地亮了一下,而后又隐没入了黑暗。没有章法,也没有轨迹可寻。 为什么,楚飞扬,为什么他要那么想念楚飞扬。为什么现在一想到要与楚飞扬正式分手了,他会感觉那么不舍,又会感觉那么难过……毕竟是持续了两年的感情啊…… 妈妈和爸爸之间的至死不渝,云子青和司空阔之间的深情相守,在这两种圈子里,两种极致的爱情都以一种震撼人心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是不是真的误解楚飞扬了? 楚飞扬现在在干什么呢?自己出国的这段时间,他和慕容林林发展到哪一步了?来欧洲前,楚飞扬那么肯定地说他自己不会爱上女人,又会不会是真的?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云子青和司空阔,他们的爱情是那么让人羡慕,让人感动。那样的爱情,也许他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及。可是,他多么想也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与他携手游人间……这个人会是楚飞扬吗? 妈、爸,我会按照你们的期望结婚生子,会将你们的血脉传续下去,可是我能不能再等几年…… 楚飞扬不是说过是爱他的吗?要不要回去先和楚飞扬谈一谈,虽然他不能与他相守一生,但他们先这样过几年行不行呢? …… 泪水静静地从他的眼角慢慢渗透出来,在眼角停顿了片刻后,迅速流进鬓角乌黑的发间。 “恒展,你和飞扬怎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平时在公司你们粘一块儿吃饭也就算了,怎么出来了,还要粘在一块儿。你们上辈子是不是情人啊?”销售部的邓部长打趣他和楚飞扬。 那是上一年,他们公司专门组织各部门工作业绩突出的人员,去法国参观卢浮宫和凡尔赛宫的事情,是邓部长带队。在飞机上,他拉着楚飞扬跟他坐在一起,让邓部长去坐楚飞扬的座位,就在他们座位的斜前方,隔着窄窄的走道。 楚飞扬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 他却顺着邓部长的话,毫不掩饰,厚脸皮地、笑呵呵地说:“邓部,您这话可就说到重点上了。上辈子啊,我和飞扬就是情人!” 引得前后左右一行十几个同事都笑了起来。楚飞扬被大家笑得满脸窘迫,就偷偷地按了一下他的胳膊,暗示他这样的玩笑话也尽可能少说为好,别真的引起别人的猜疑了。 可他那时也不知怎么了,根本不理会楚飞扬的暗示,像打了兴奋剂似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3 的,突然就热血沸腾,极度兴奋起来了。在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中,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里,他总是故意在大家面前表现出对楚飞扬的过度亲密,对楚飞扬的称呼也从“飞扬”改成了“亲爱的”。 当邓部长问他飞机大概还要飞几个小时才能到巴黎时,他却转过脸对楚飞扬说:“亲爱的,邓部问咱们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到巴黎,你回答一下吧。” 楚飞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告诉邓部长还要有二个小时才能到。 邓部长笑着指指他,道:“恒展,人家飞扬可没说上辈子跟你是情人吧?你这是单相思。” 他坐在靠近走道的位置,就转身一搂楚飞扬的脖子,说:“亲爱的,你告诉邓部,我们上辈子是不是情人?”说完,趁人不注意,借着身体和座椅的遮挡,飞快地在楚飞扬的脸上亲了一下。 楚飞扬一下子脸通红,低头挣脱了他的胳膊说着:“别闹。” 邓部长看着脸通红的楚飞扬,更乐了,对他说:“恒展,你可不能屈打成招啊,飞扬可是个斯文人。” 他的兴奋劲儿正水涨船高,就再次搂住楚飞扬:“亲爱的,你告诉邓部,我们上辈子是不是情人?”说完暗暗地捏了捏楚飞扬的手臂。 楚飞扬看如果不好好配合他,他就要闹个没完没了,只得连忙说:“是、是、是!” 他这才得意地松开了楚飞扬,看着邓部长说:“邓部,您可是亲耳听到我亲爱的承认了。您还有什么疑议?” 邓部长笑着,摇摇头说:“唉,恒展,平时可没见你这样啊,真是人不可貌相。要是平时你也这么随性些,也不至于女孩子们都对你敬而远之吧。你应该多向人家飞扬学学。” 他却又似真不假地说:“没关系,我只要有这个亲爱的就行了。” 说得楚飞扬哭笑不得,手又极为隐蔽地捅了捅他的腰,让他收敛一些。他却觉得那一捅里满是羞涩和嗔怪,让他心旌为之一摇,然后又一直摇啊摇。 等到了巴黎,在宾馆大厅分配住宿房间时,他又一脸恳切地对邓部长说:“邓部,我要和亲爱的一个房间,您不能拆散我们,棒打鸳鸯的事情您可不能做。” 邓部长笑着,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把门卡塞到他手里说着:“快去吧,快去吧,别在这儿腻味我了。你看人家飞扬多安静。” 他们一走进房间,关上门,楚飞扬就紧盯着他的脸,不可置信地说:“恒展,你疯了!你也不怕大家疑心吗?” 他迫不急待地就抱住了楚飞扬,一边索着吻一边说:“没关系,大家都以为我是开玩笑呢。”然后一个吻就吻得缠绵悱恻,浑身的渴望蠢蠢欲动。 楚飞扬待他终于放开自己的唇后,却又问:“如果大家不认为这是开玩笑,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时他没有想,他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大家怎么会当真呢。即便有部分人将信将疑了,那么他最后也会以他的结婚来打消这部分人的猜测的。 那天晚上,他当然也没有轻易地就让楚飞扬睡觉了。他和楚飞扬纠缠了很久,直到两个人精疲力尽,连下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了。飞机上他偷偷给楚飞扬的那个亲吻,楚飞扬那酡色醉人的脸庞,还有这异国他乡的浪漫情调,早就已经让他心神不定,心痒难耐。 但是,第二天一早起来之后,在众人面前,他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不再开那种暧昧不清的玩笑,而是沉稳庄重,专心地欣赏着一件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仔细地听着每一句讲解,惟恐漏听了一个字。一直到回到云海市,甚至到现在,都再没有过那种肆无忌惮的状态,似乎那天在飞机上的不是他,而只是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性格却迥然相反的替身。 然而,在飞机上的那段时间,让他感觉很放松,很愉悦。现在想起来,也很怀念。当飞机离开了地面,他就如同一只笼中鸟展翅飞上了广阔的天空,在云际间自由翱翔。一切束缚都没有了,什么都不用顾虑了,他和楚飞扬可以坦坦然然地在众人面前以“情侣”的身份相处。尽管在别人的眼里,他不过是在开玩笑,但他和楚飞扬都知道,那才是真实的。他们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大摇大摆地偷取幸福的小偷,可是众人却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在演戏,不断地给他们鼓掌,为他们叫好。那种放纵与放肆的感觉很新鲜,很刺激,也很甜蜜,但也仅限于那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就像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仲夏夜的梦。 “怀念当初你太重要,但你始终未心全力。”这句话好像是楚飞扬在说给他听,让他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情绪的起因具体是什么,但这个原由不是外部强加给他的,而是他自身莫名生出的,就像去巴黎的飞机上,他莫名的兴奋一样。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池恒展终于回到国内。一下飞机,他就直奔火车票售票口,他要马上就回云海市,去见楚飞扬。虽然他不能给楚飞扬一个承诺,但是他需要快些见到楚飞扬,就是见个面,简简单单地说一声“我回来了”也可以。 池恒展风尘仆仆地回到云海市,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楚飞扬的公寓门前。看着熟悉的门,他深呼吸了一下,按下激动的心情,等自己的心跳恢复了正常后,才一长二短地敲了敲门。可是,没有人。又敲,还是没有人。他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楚飞扬去哪了儿?和慕容林林出去约会了?竟然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他心头的火又“轰”的一声燃了起来,青蓝的火苗瞬间窜了几丈高,像是被谁在一点火星上倒下了满满的一桶纳米镍粉助燃剂。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寻,寻,寻 池恒展回到家时怒气依然未消,可当他一走进这个承载了父母间那曾经深重而无助的爱情的家,他的情绪立刻变得低沉而灰冷了。 他没有开灯,放下行李箱,重重地坐进沙发里,悲伤如涨潮般迅速涌起,他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直到他听到从窗外传来的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他才睁开眼睛,站起来,打开灯,走进父亲生前的卧室,将衣橱两边的门全都敞开。 从现在开始,他要保持这两套房子的畅通,没有任何的阻碍,这样母亲就好像是一直和父亲,还有他,一起生活在这个完整的家里了。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这肯定是父母无限希望的。“亲所好,力为具”,即便是迟到了二十多年,即便他只能以这种形式聊以慰藉。 想到母亲的骨灰至今下落不明,他忘记了旅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4 途奔波的疲劳,把心头残余的怒火也暂时放到了一边,他想重新仔细找一下,也许母亲的骨灰依然还在,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他走进了隔壁的父母曾经共同生活的“父母的家”中。 他首先就开始在客厅里寻找类似于骨灰盒一样的物品。窗台上、电视机柜内外、茶几上下……所有能塞得进东西的地方,他都看了,都把手伸进去摸了,却一无所获。他甚至把墙上的画都掀开了,看看墙上有没有一个能安放骨灰盒的洞。 他又来到了那个婴儿房。原来这个婴儿房,那么多有趣的玩具,都是父母为他精心准备的。他走了进去,穿过那道门,就如同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以一个婴幼儿的无止境的好奇心去看那些父母专门为他准备的一件件物品。 他把那些玩具一个个地拿到手中仔细地看着,很多竟然都是进口的;细看之下,这个婴儿床是那么精巧,还有很多预留的组合孔,可以随着孩子的年龄和成长需要改换组合拼装方式,在床的边沿上有个金属名牌,他蹲下来看了看,全是英文,其中写着“瑞典制造”;那么细心地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是怕蹒跚学步的他跌倒了,摔痛了吗?所有的插座孔都被□□了白色塑料的插头,是怕天真无知的他由于好奇而将手指戳进去吗? 从这个婴儿房的每一个细节里,他体会到了一种深沉而细腻的母爱,原来被母亲如此细心呵护的感觉是那么美好和幸福……他又很庆幸,也很感谢父亲,二十多年来这个婴儿房一直被这样原样地保留着,让他得以用一个成年人的心去体味父母对他的期待和爱。这种体味比一个孩子的心所能认知到的更深刻,也更准确,如果没有这个婴儿房,他将永远无法真切地体会母爱的感觉。邵妈妈给予他的母爱,他因为当时太小,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了,何况当时小小的他又怎么能意识到那就是母爱呢…… 可当他把婴儿房全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还是一无所获。 接下来就是可能性最大的卧室了,可是他也没有抱太大期望。桌子、柜子、抽屉全是他以前一一打开来看过的,里面一概空空如也。他又把墙上的那幅婚纱照掀起来,看了看墙壁,墙面平整而光滑,只是因照片的长期覆盖而显得光亮干净一些。他坐到了书桌前,看着照片,难道在邵妈妈离开后,父亲已经把母亲安葬了?但是究竟安葬在什么地方呢?看来他要把全市的墓地都逐个找寻一遍了。如果找到了母亲的墓,他要对母亲说什么呢?说他不喜欢女孩子,说他喜欢楚飞扬…… 他烦躁地站起来,说楚飞扬干什么,楚飞扬已经开始远离他了,他可不能死缠烂打。抛开他将会结婚不谈,仅仅是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现在,他感觉到非常疲惫了。从瑞士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他的大脑一直在超负荷地运转,想母亲,想父亲,想楚飞扬……头脑又开始发涨发痛。他提醒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在这种状态下,大脑的运行效率最低,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也许明天一睁开眼,就会有另一番发现。 他开始洗澡,站在花洒下,闭上眼睛,任由细密急促的水柱冲洒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他站着,没有动,没有思考,如同一具空壳,神魂已离开躯体,跑到了某个未知的没有感官知觉的空间里,像老僧入定一般。一直到他突然睁开眼,也不知自己站立了多久,擦干身体,直接就躺倒在了床上,很快睡去。 池恒展一早就来到公司,然后直奔五楼。 今早一睁眼,他确实有了另一番发现。他发现昨晚他对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约会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全都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也许楚飞扬只是出差了,也许楚飞扬是在公司加班,也许……他要去公司,去设计部“探查”一下。 “恒展,又来找你的饭友啦?飞扬不在,休假了。”一位姓洪的同事见他进来,笑着说。 “休假了?”池恒展有些意外。 “对,还是和我们办公室的一枝花慕容林林一起休的哦。”另一位姓甄的同事附和道。 “他们这段时间走得挺近,典型的金童玉女的组合,这次又一起休假,是不是一起去哪儿蜜月……”这次是一位姓常的同事。 “当然是,前几天林林在网上订火票时,还问飞扬的身份证号呢。不过没说去哪,可保密了。”池恒展看到说话的女孩是薜小冰。 “恒展,以后飞扬当不成你的饭友喽,人家可是有女朋友了,空闲时间得陪女朋友。你看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人家飞扬进步多快,这都和女朋友一起休假了。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女朋友,带来给我们看看啊?”设计部的王部长打趣他。 “就是,恒展哥,你也别整天板着个脸,女孩子都被你吓跑了。”薛小冰撅着嘴,笑着说。 池恒展跟大家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就转身走出设计部。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即便是这样,一旦情况再次被证实了,他的腿依然沉得抬不动。他看到楚飞扬正举着一只硕大的铁锤,抡圆了“嗵、嗵、嗵”地砸在他的胸口上,砸得他心肝肺都要碎了,砸得他难以呼吸。他一步一步地挪到电梯口,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电梯门又开了,他又走出去,才发现自己到了一楼,又转身进到电梯。 回到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他觉得头疼,手指已摸得到太阳穴的血管暴突了出来,一跳一跳的。他双手用力地按压住太阳穴,趴在桌子上。 同事们关心地问他怎么了,他就指指头,说头疼。有同事热心地给他冲泡了一杯泡腾片,他一口气喝下去,又趴回了桌子上。同事们就不再打扰他,汇报业务的汇报业务,整理资料的整理资料,出门谈业务的出门谈业务,在他们眼中这只不过是平常一天中平常的开始,这一天和昨天没有什么两样。而此刻,池恒展却已经怒火中烧了,五脏六腑都被烧得通红透亮。他现在有一大堆的问题,满脑袋的疑问,一个都还没有解决,另一个又接踵而至。 他一直趴到中午。同事们陆续回来后,都去吃午饭了,邓部长还招呼他一起去吃饭,他借口头疼没有去。想想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尽快着手办,他这才打开电脑,找到“中国寻亲网”,选择“发布信息”。 进入页面后,他没有秦梓柳的照片,只得选择“点此登记发布文字信息”。当要求按照表格提示登记被寻人详细资料,填写联系人信息时,他犯难了,怎么写呢?目前他所知道的信息太少了。他只得写道:秦梓柳,女,生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5 辰年份约在1962年左右,原住唐山,因大地震成为孤儿,后被亲戚收养。大地震时,与一名叫“茹展眉”的同龄女孩共同被救出,后因居住地不同,时有信件来往。 填写完联系人信息,他自己都感觉希望渺茫。时间已过去二十多年了,信息又极其模糊,而且自己父母双亲都已不在世,那么这位“秦梓柳”会不会还健在?他依然将资料提交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网站进行信息审核,然后将启事发布出去,等候寻人信息的反馈了。 他决定再找朋友们帮忙查找,多管齐下,成功的机率更大些。他拿起手机,开始一个一个地联系同学、朋友,包括公司的客户,凡是能想得到的人、能找得到的关系,他找了个遍。最终辗转在民政局、派出所、档案局或近或远地找到了能帮得上忙的人,他把秦梓柳的信息告诉了这几个人,拜托他们尽力帮忙寻找。对方都觉得这些信息太少了,只能尽量寻找,一旦有符合情况的人会立刻给他答复。 池恒展的假期并没有用完,但他依旧每天都要往公司跑一趟。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楚飞扬和慕容林林都没有回来。池恒展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他们肯定是要回来的。同样,几天以来,委托帮忙寻找秦梓柳的朋友们也都没有回话,这让他等得有些焦急。目前对他而言,母亲的墓址和分离父母的阻力,这是最重要的、必须搞清楚的两件事,至于与楚飞扬的事都还可以稍后放一放。可现在母亲葬在哪里还不知道,一想到母亲和父亲各自孤伶伶地躺在墓地里,期盼着对方,他就觉得很心疼,很心焦,他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将父母合葬了。更让他心焦的是,这几天,他已经将全市最好的几处墓地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母亲的墓,其他墓地的可能性又能有多大?而情深如此的父母当初为什么会向爷爷奶奶妥协了,他也得搞清楚,他总觉得他可以从中找到些什么,这答案也许就会影响他一生。 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他突然想起父亲去逝后,还有一些遗产的文件证明手续没办完。这段时间各种事情扰得他心神不定,把这些事全部忘诸脑后了。他要暂时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就从抽屉里拿了文件,这些证明文件全都需要总公司盖上公章。 他开车直接去了总公司。 “恒展?”盖完章后,池恒展刚从总公司的大厅走出来,一个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第30章 第三十章-味道复杂的午餐 池恒展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但记忆中又感觉很久远,转身去看,竟然是童关。 童关确定了是池恒展,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真的是你!” 池恒展看到那张漂亮的脸依旧漂亮,只是没有了学生时的青涩,而是一种趋近于成熟的漂亮,一朵浓烈绽放的奢艳的罂粟花。这张脸走在路上,一定会有百分之三百的回头率。他一瞬间又看得有些挪不开目光,就笑着:“童关,很久没见了。” “你来我们公司是办什么业务的?”童关非常关心地问。 “不办什么业务,就来总公司盖个章。”池恒展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 “哦?你在哪个分公司?”童关这才知道池恒展和他一个公司。 “天鹅陶瓷工艺。”池恒展简单地回答,又问,“你呢?” “我就在总公司,负责服装方面的业务。”童关欢快地笑着,“你怎么来的?” “开车。”池恒展指指不远处的车。 “你上班才二年多吧,车都买上了,发展的不错啊。”童关打量着那辆巴博斯40s,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的价位。 “不是我买的,是家里买的。”池恒展随口答着。父亲在世时,这车其实是父亲出门办事用的,自己平时上班要么是乘地铁,要么是开那辆奥迪a4,只是前几天奥迪送去维护了,他还没去提车。他紧接着就想起了大学时,童关关于他“贫穷”的那番话,虽然没有嘲讽的味道,但当时也挺让人憋气的,嘴角就咧了一下。 童关眨眨眼,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一个能买得起这样一辆车的家庭,怎么会让自己的独生子在大学四年里顶酷暑冒寒风,满城跑着给人打工送外卖。当初他还认为池恒展家和他一样,一穷二白。 “哦。你……结婚了吗?”童关迟疑了一下,问。 “没有。”池恒展笑笑,看着童关,心照不宣,也问,“你呢?” “也没有。”童关躲开了池恒展的目光,扭头看了看别处,又转过脸问,“你还没有打算?” 池恒展摇摇头,他看出了童关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回想起大学时与童关的那一段恋情,一时间也有些触景伤情。 “你现在回公司吗?”童关又换了笑容。 “对,还要回公司办一些事情。”池恒展点点头。 “那……不介意的话,我想顺便去参观参观,看一看。我还没去过你们公司呢。” “没什么介意不介意的,都是一家公司,说起来也算是同事。”池恒展发现童关的性格还是没变,想做什么就直白地说出来,仿佛根本就不会想到对方还有“拒绝”这项可选,就像当初直接跟他说“我们做恋人吧”,让人都没办法直接说“不行”。 童关莞尔一笑,立刻坐进了车里。 他们来到公司时,刚好赶上中午饭时间,就直接往八楼去,准备先去吃午饭。 在餐厅里,他们端着餐盘寻找位置时,池恒展一眼就看到了楚飞扬,楚飞扬正和慕容林林一起面对面地吃饭。终于玩够了,知道回来了!一股火气立刻又冲上脑门。他看到楚飞扬身后正好有个空桌子,就径直走过去,童关紧跟在他后面。 “池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慕容林林惊讶地看着从桌边经过的池恒展。 楚飞扬抬头看了池恒展和童关一眼,嘴角轻微地动了动,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我回来好几天了。”池恒展笑了一下。那笑容是对一个普通的、平时只是点个头、打个招呼的同事的笑容,又说,“你们吃吧,不打扰你们了。我朋友来了,我们在别的桌坐。” 他的目光飞快地落到楚飞扬的脸上,停顿了二秒,又飞快地移开。他看到楚飞扬直愣愣地看看他,然后看看童关,又看看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解。 他特意坐到了与楚飞扬背对背的座位上,让童关在对面坐下了。 他看着那朵鲜艳的罂粟花,那张饱满红润的嘴在一张一翕,他却什么都没听进去。他把听觉全部调动起来,并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6 用在了身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说话的内容上。 “飞扬,刚刚我妈妈打电话来了,把你夸了好一顿呢!” “是吗,我有什么好夸的。”楚飞扬的语气很平静。 “多了去了!我妈夸你一表人材,性格温和,教养好,长得也好……我妈还说,等下次放长假的时候,让我们再一起回去,多住几天。哈哈!” …… “飞扬,下次还陪我一起回家吧?” …… 楚飞扬的声音很低,池恒展极力把其他声音都摒除在耳朵之外也没听到楚飞扬怎么回答的。他背对着楚飞扬,也看不到楚飞扬的神态,他猜想楚飞扬可能是“嗯”的答应了一声,可能只是笑了一下,也可能是对慕容林林点点头。但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楚飞扬不应该!而且,果然前段时间楚飞扬是陪慕容林林回老家了!是准女婿登门吗?丈母娘还很满意哈!可至少他们目前还没有正式提出分手吧?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背叛又是什么!楚飞扬,你变得未免也太快了…… 池恒展看着眼前的饭菜,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他想做点儿什么,不然,他的火发不出去。 他把手中的筷子往餐盘上一放,不吃了。 “恒展,你怎么不吃了?你才吃几口?”童关看着他餐盘中几乎未动的饭菜,问。 “不吃了,不饿。”池恒展使劲向后一靠,故意撞到了楚飞扬的椅背。好像这一撞,就能把他这段时间以来心里的郁积之气全部撞出来似的,好像就能让楚飞扬意识到他现在有多生气,然后楚飞扬就会主动来到他的桌边坐下,陪他一起吃饭。 他听到楚飞扬把椅子向前挪了挪,椅子的脚在磁砖地面上发出了轻微的滑动和碰撞声,那声音好似专门为他发出的,专门往他耳朵里钻。他那一撞,竟然没有任何的效果,而是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击出去,力度却无声无息地消弥在了空气中。这让他浑身的火不但没降反而烧得更旺了,烧得他暴躁难安。 “童关,吃完了吧,吃完我们出去走走。”池恒展强忍着想要冲出餐厅的冲动,看着童关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之后,站起来端起餐盘转身就走。经过楚飞扬的桌边,他瞟过一眼,像是对着桌子上的空气在说,“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一步。” 他没有看楚飞扬。 童关连声答应着站起来,又急忙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将嘴里的饭送下去,也端上餐盘,快步跟上池恒展,走过楚飞扬他们的桌旁时,还没忘回头对楚飞扬他们笑笑。他那漂亮的笑容直接映在了楚飞扬的眼睛里。 如果这时池恒展回过头来看一眼楚飞扬,他会从楚飞扬的眼里看到一种震动;如果他再仔细回味一下这种震动,他能体会到这种震动是心底的疼痛造成的。但是他没看到,童关却看到了。 池恒展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也没有等电梯,而是顺着楼梯,一言不发地快步向下走去。 童关几近小跑,紧跟在他后面,喊着:“恒展,你慢点儿!” 池恒展立刻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就放慢了脚步,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他领着童关来到了一楼展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童关去拿饮料,顺便把展厅环顾了一遍,回到桌边啧啧称赞:“恒展,你们公司真是不错!回头我向总公司申请调到这里来上班,也去营销部,跟你当个真正的同事。” “好啊。”池恒展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敷衍地说了一声,一抬眼,正看到大厅中间的展柜上摆放着的瓷器“青荷听雨”,那是楚飞扬设计的。 这只瓷器特别按照楚飞扬设计中提出的要求,仿了哥窑的烧制方法,巧妙地利用哥瓷“金丝铁线”的特点呈现荷叶的脉络。荷叶是青绿色,色泽深沉宁静;滴滴晶莹的泛着淡淡青色的水珠附着在荷叶上,似有一阵清风拂过,浑圆的水珠映射着荷叶交织的脉络在微微颤动着,好像即将滚落到另一张荷叶上;在层层蓬勃舒展的荷叶间,一朵盛放的荷探出,一只嫩黄而又泛着橄榄绿的莲蓬在花瓣中藏起半个身影。 更具匠心的是,那荷花是以花茎插入荷叶的间隙来固定的,可以取出来,而且,荷花心里那只娇嫩的莲蓬也可以拿起。当莲蓬被拿起时,荷花中空的内部就显露出来,这是用于放置熏香的。再仔细看莲蓬,那若隐若现的莲蓬籽其实是一个个微小的透气孔。 作品的整体意境自然写意,色彩温润悦目,令人心旷神怡,又轻轻地似有似无地触动着每一位看客的心弦。 “当一缕缕泛着淡淡芳香的青烟袅袅自花心中溢出,笼罩在整朵荷上时,就如同是在氤氲的水汽里,如纱似雾间。更像是……在一个烟雨迷蒙的雨天,一位含羞带笑的古代仕女半隐在帘后,倾听着室外廊下,那位心仪已久的穆穆君子的喁喁低语。”这是当时楚飞扬在介绍作品时说的话,说完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池恒展盯着那只“青荷听雨”,手指一使力,一下就将纸杯捏瘪了,极热的茶水瞬间泼洒在他手上。童关惊呼一声,急忙抓住他的手,拿了几张纸巾去给他擦。 他笑笑,将手抽回来,说了一声:“这水怎么这么烫。”一抬头,他就看见了孤身一人走进展厅的楚飞扬。 童关又把他的手抓过去,看了看,心疼地吹了吹气,说:“还好,没烫伤,就是有点儿红。” 他看到楚飞扬在寻找座位,目光正好扫到他们,怔了一下,转身离开。 他心里突然就冒出了那么一点点痛快。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赴绍兴 童关回到总公司后,意外地被张董叫到了办公室。 “张董,您找我?”童关敲响董事兼总经理张道海办公室的门。 “童关啊,进来。”张道海发福的脸上立刻堆上了热情的笑容。 童关走了进来,张道海指指一旁的沙发,示意他坐下。童关说着“谢谢”坐下了。 张道海坐在老板椅上,转过身来面对着童关,打量了童关几眼,才问:“今天看你在楼下与池恒展说话,后来还上他的车一起走了。你们很熟?” “我们是校友,他高我一届,以前在学校时就认识了。”童关很意外,不知道张董为什么要问这个,也不知为什么张董会认识分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池恒展。 “哦……你现在在什么部门?任什么职?”张道海若有所思。 “我吗?我现在营销部,没任什么职,刚参加工作才一年多,普通职员。” “嗯。你看看家庭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7 背景多重要,你现在只是个普通职员,池恒展可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如果你也有他这样的家庭背景,现在哪还需要三天两头往外跑,辛辛苦苦地跟客户谈业务。”张道海不无感慨地说。 “董事长?!”童关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念想想池恒展开的车,心里又有几分相信了。 “怎么,你不知道?”张道海也做出惊讶的表情来。 “不知道,他没说过。大学时他还勤工俭学呢,又怎么可能让人想到他家里竟然这么富有。”童关依然半信半疑,可这话是从张董口中说出来的,又由不得他不信。 “呵呵,你好好干!我觉得你是个人才,我相信,以后你肯定也会发展到他那个位置!”张道海盯着童关。 “谢谢张董赏识,我一定会努力的。”童关心里盘算着张董找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继而又想,发展到恒展的位置?这么大集团的董事长?痴人说梦吧,他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哦,我女儿秀秀在财务部门,你们认识吧?”张道海端起茶杯,掀起杯盖,似有似无地啜了一口茶。 “认识。”童关想到张秀秀的脸,总让人感觉热情有余,真诚不足。他早就知道张秀秀是张董的独生女儿,既然自己早晚要结婚,那么人选当然尽量要选家庭背景雄厚的,他对自己的这张脸相当自信,所以也曾想借追张秀秀来一步步向上爬。只是张秀秀那会儿好像在喜欢什么人,对他的搭讪不怎么热情回应,不过倒是常夸他漂亮。 “秀秀在家里也常夸你。她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一个人挺孤单,跟我们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你们年轻人,有空就多处处。” 童关听出了张董的意思,今天找他来是让他追张秀秀吗?难道张秀秀喜欢上他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窃喜,忙说:“秀秀平时好像也挺忙的,不太好约。等哪天我看她不怎么忙了,就约她,陪她聊聊天。” 可是,童关心里当然还是喜欢池恒展的。在张董找他之前,他心里就已重新燃起了与池恒展在一起的希望,眼前张董的暗示,更是让他欣喜若狂,如果既能继续和池恒展交往,又能保证他以后能和张秀秀结婚,那将是再好不过的了。命运之神终于也青睐了他一次,他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他已经和池恒展重新建立起了联系,眼下他首先要和张秀秀建立并牢固关系。 当天晚上,童关就给张秀秀打了个电话。 “秀秀,我是童关。明天晚上有没有空赏脸一起吃顿饭?”童关满腔热情中带着些许的讨好意味。 “童关啊,当然可以了。”张秀秀的声音如果是一张脸,此刻也是充满了热情的笑容。啊——这位漂亮朋友这么快就联系她了,不知他会不会像莫泊桑的杜洛瓦一样呢,漂亮而迷人的“一个机灵鬼,一个滑头,一个随机应变的人”,她放下电话就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池恒展去餐厅吃饭时,都会看到楚飞扬一个人坐着,对面的座位却是空的。他奇怪慕容林林去哪儿了,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过去,而是远远的找了一个座位。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气,楚飞扬,难道你不该主动来跟我解释一下你和慕容林林的事情吗?还是你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了?我只是说我们暂时分开一下吧,即便是你要跟我分手,难道不该明白地跟我说一声吗?眼下这么糊里糊涂的究竟算什么?想等我主动找你吗,我为什么要放低了姿态去向你示好…… 又是接下来的几天,池恒展发现他的耳朵出毛病了,似乎是幻听。 洗澡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在了淋浴房外,洗着洗着,在哗哗的水声里,他就听到了手机进信息的声音。具体的音调没听清,总之是信息提示声,他就忙着从浴室里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去拿手机,等手机拿到手里了,却看到根本就没有信息。 开着电视听新闻时,他也会突然听到大提琴音,心里突突跳着去看手机,还是什么都没有。有时也会听到其他来电铃声,同样,当他把手机拿到手里翻看时,根本就没有来电。他不放心地又把未接来电、已接来电的历史记录都查看了一遍,依旧是没有他刚才听到的新的来电。 有时开着开着车,就又好像听到包里的手机在响。他急忙打右闪灯,停靠在路边,勿忙将包打开,把手机拿出来,手机屏幕还处在屏保状态,一片漆黑。他以为是刚刚电话挂断后,手机又重新进入屏保了,就打开屏幕,却并没有什么来电,也没有信息。他失落地将手机直接摆在了中控台上,这样手机屏幕再亮起来时,他一眼就能看到。 这种幻听一直持续到一天晚上,池恒展正在寻亲网上浏览有没有反馈信息时。这次他没有幻听,手机真正响起来了。 他看都没看,抬手就接听了,就用了一秒钟。 原来是委托帮忙的派出所民警打来的。对方告诉他通过各方面信息比对、分析,目前能查得到的,与他母亲密切相关的姓秦的人只有一个,叫“秦梓柳”。当初和他母亲茹展眉一起住在临时居住点,还是在同一个临时棚房,住了将近一年。后来秦梓柳被其伯父收养,她结婚后不久,随丈夫搬到了绍兴居住。通过全国户籍联网查询,目前在绍兴,性别、大致年龄、户籍变动记录全都符合的也只有一个,应该没有错了,一会儿会把具体地址发到他手机上。 池恒展一再表示感谢,放下电话,什么都不想了,立刻上网查询去绍兴的车次。云海到绍兴没有直达车,中途需要转一次车,明天下午正好有一班到徐州的车,到站时间与徐州到绍兴车次的始发时间刚好间隔四十分钟,时间上比较紧凑了。他迅速订好票,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池恒展到公司整理好手中现有的工作,然后跟告诉邓部“我接下来的几天就不来了,继续休假办事”。中午去吃饭时,又看到了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他转身就走出了餐厅,他连饭都不想吃了,直接回家。 下午出门前,他从桌子上抓起车钥匙,楚飞扬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声波撞在那堵墙上,再反射回来,显得格外地悠长。 “恒展,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忘在这儿呢!” 他一扬手将钥匙扔了出去。钥匙“啪”的一声飞撞到墙上,将壁纸砸出了一个小坑,又“咚”的一声掉到地板上。接连硬邦邦的两声好像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使劲地弹扯了两下,弹得他心脏都要蹦出喉咙了。他拎起行李箱,径直走出家门,“嘭”的一声关门离去,打车去了车站。 经过六七个小时的坐立不安,池恒展终于到了绍兴。烦躁的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8 抑郁中夹杂着对未知探求的激动,这一路,虽然只有六七个小时,却让他感觉有些难熬,时间长得异常,更像是二十六七个小时。 当脚踏出火车车箱的一刹那,他觉得他终于和楚飞扬又重新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接近。这些天以来,他们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曾经,绍兴这个城市,在他看来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圆点,陶瓷史上越州瓷的古产地,仅此而已。看到绍兴这个城市名,就好像走在路上看到一辆车驶过,抬头看到一只鸟飞过,在拥挤的人群里听到两个人相互打个招呼“吃了吗”,很普通,只是一个没有具体感觉的存在。而自从知道那是楚飞扬的老家后,对他而言,绍兴这个市名一下子就变成一个特殊的名词了。在他脑海中,“绍兴”,从成百上千个城市名字中脱颖而出,一枝独秀,极具魅力,就像在两宋满布汝、官青瓷器的皇家宫室中,忽然出现一只色彩艳丽的钧瓷梅瓶,红得触目夺神,蓝得深沉忧伤。 这是烙印了“楚飞扬”三个字的城市。 走出火车站,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似从这空气中嗅到了楚飞扬身上那淡淡的温暖而洁净的味道。回头看看火车站,他又仿佛看到楚飞扬拎着行李箱正匆匆走入进站口,将手里的票出示给检票员,票上只印有目的地的名字“云海市”,那是他所在的城市,他的方向…… 可是,如今呢,他和楚飞扬快要形同陌路了,“绍兴”这个名字也已经快要成为一个他不想看到、不想听到的名字。然而越是想回避,这个名字的色彩在他脑海里就越发地浓烈起来,擦不掉,抹不去,就那么突兀地显示在那儿,让他仅仅在纸面上看到那两个字都觉得触目惊心,想要转过脸去。 如果不是为了找寻那个叫秦梓柳的人,他可能不会愿意来绍兴,也不会愿意听到“绍兴”这两个字。 他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即刻在路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他本想立即奔赴目的地,但上了出租车后,就改了想法,让司机按地址找了个离得最近的宾馆。 旅途的劳顿,心情的跌宕,让他无比疲惫,他想好好睡一觉,然而,他却失眠了。 还是因为楚飞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见楚飞扬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起他,见到了又会觉得满腔怒气,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令他更为生气的是,楚飞扬至今都没有主动跟他说话的表示。如果要分手,他没意见,可至少也要把话说明白,解释清楚与慕容林林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迷迷糊糊中池恒展听到手机响起,曾经很熟悉的旋律,是楚飞扬的来电铃声,圣桑的《天鹅》。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那一场地震 池恒展一下子坐起来,两道目光如探照灯般四处搜寻手机。手机正静静地躺在枕边,屏幕一片漆黑。他盯着那片漆黑,怔了半天,嘴角自嘲地撇了一下,又是幻听。 他从枕下摸出手表看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打电话叫了客房送餐后,开始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消瘦,也有些倦容,看着看着,仿佛自己正站在楚飞扬的公寓门前,看着门内的楚飞扬,又好像看到楚飞扬微微皱了皱眉说:“怎么瘦了这么多,快进来,我给你做些鸡蛋饼,好好吃一顿。” 回过神来,他苦笑了一下,自语道:“魔怔了。” 吃饭时,池恒展打开了电视,把频道一个一个地换,专挑平时不屑于看的肥皂剧,看得津津有味。饭后洗了个冷水澡,他站在花洒下,任冷水从他头顶淋下,在他身上形成一股股细流,将他一身的疲惫之气冲洗得一干二净。等他走出房间时,他全身上下已经清爽利落,精神奕奕。 他沿街步行,走过了一段沿河边的路,河面很平静,路面也很干净,天气清朗怡人。他一边问,一边找,最后来到了一处临街而建的,看上去很有年头的住宅楼。当他走上三楼,站在这个普通的公寓门前时,他再次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门牌号,确认无误后,抬手稍稍用力地叩响了门。 “哪位?”很快屋内有人隔门问道,听得出是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 “您好,请问秦梓柳——秦姨住在这里吗?”池恒展稍稍提高了声音,极为礼貌地问。 “请问你是?”门内传出声音。 “我姓池,叫池恒展,我家在云海市……”池恒展话还没说完,门一下就打开了。 一位面目慈祥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他眼前。在她小巧的脸上,一双圆杏般的眼睛很有神彩,睫毛很长,让人在看到她时,总会第一眼就注意到这双眼睛,而忽略了其他的五官。而且,不像很多中年女人已经微微发福,她的身材依然细瘦匀称,整个人还带有一种温婉的艺术气质。 “你说你叫什么?”她紧盯着池恒展的眼睛,在期待着池恒展把刚才说的话再清晰无误地说一遍,以证实她没有听错。 “我叫池恒展。池塘的池,永恒的恒,展开的展。”池恒展清晰地回答,他预感他这趟来对了。 “你母亲姓什么?”她再次追问。 “我母亲姓茹。”虽然来时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此时池恒展依然感到一阵狂喜。 “是不是叫茹展眉?”她眼中的期待很急切,言语中的期待也很急切,急着听到“是”这一声肯定的回答。 她的期待和急切,让池恒展一下子觉得眼前的这位陌生的阿姨变得特别的亲切了,他立刻点点头:“嗯,是。” “你是展眉的孩子!快进来!快进来!”她的声音激动了起来,急忙大开了门,伸手就去拉池恒展。 池恒展随着她走进门,又问道:“阿姨,您就是秦姨吧?” 秦梓柳的双眼已经蕴满了泪水,领着池恒展走进客厅,说着:“是,我就是秦梓柳。孩子你快坐。” 秦梓柳给池恒展沏上一杯茶,就坐在了池恒展身边,擦了擦眼泪,一边打量着池恒展,一边说着:“像,真像。” 池恒展笑笑,问:“秦姨,您是说我长得像我母亲?” “是啊,尤其是眼睛以下。展眉……哦,你母亲现在还好吧?” “我母亲……已经去逝了。”池恒展说得很慢,他希图以这种方式来给秦姨一个心理的暗示和缓冲。 “去逝?怎么会?什么时候?”秦梓柳仿佛还没明白池恒展在说什么,但是眼泪已经再次涌上眼眶,从眼角不断地流下来。 “在生我的时候。我是早产,当时母亲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池恒展的眼睛也湿了。这是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49 第一次经由他的口中说出母亲的死,好像胸口被堵住了,让他有些窒息。 秦梓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池恒展仰起头,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秦梓柳哑着声音问他:“那你父亲呢,他还好吗?” 池恒展沉默了。 秦梓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询问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这才轻声地说:“我父亲几个月前也去逝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悲伤像阴雨天气在室内迅速扩散,充溢了整个房间,又被门窗全部挡住无法外逃,空气也变得沉重不堪,窗外温暖明快的阳光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秦梓柳擦了擦眼泪,握住池恒展的手,又从茶几上拿过纸巾给池恒展擦掉眼泪,说着:“好孩子,不哭了。这些年来我总想着展眉怎么就不联系我了,原来是……她竟然那么年轻就……”她用手捂住了嘴。 池恒展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调整一下呼吸,告诉自己要克制情绪。他伸出手,轻轻地捋着秦姨的后背,说道:“秦姨,您也别难过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您的,不然我早就来看您了。” 池恒展把近一时期以来父亲去世、去欧洲等事情大致跟秦梓柳说了一遍。秦梓柳默默听着,时不时轻轻地叹口气。 “我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母亲,在我听说了父母的事情后,我就想更深入地了解她。有可能的话,我想知道有关我母亲的每一件事,知道得越多、越详细,母亲在我心中样子才更具体、更生动,这也是我缅怀母亲的一种方式吧,更何况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母亲的墓在什么地方。另外,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最终向我爷爷、奶奶妥协了,没有在一起。”池恒展突然想起自己还带了父母的那张合影照片,他把包打开来,拿出照片来递给秦梓柳,“秦姨,您看,这是母亲怀着我时和我父亲的合影。” 秦梓柳接过照片,睹物思人,本已停住的眼泪再度涌了出来。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慢慢地才说:“那时你父母多相爱啊!可怎么就分开了呢。幸好有了你,展眉走的时候多少还能有一点安慰。” 池恒展将纸巾递到秦梓柳手中,说:“秦姨,您就跟我说说您和我母亲的相识,还有相处的事情吧,哪怕多小的事情都行,我想听。” 秦梓柳接过纸巾,擦掉眼泪,深深叹口气,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 “说起来,我和展眉,我们的相识就是源于那场让人心惊胆寒的大地震,1976年7月28日,北京时间凌晨3点42分53.8秒。永远也忘不了啊! 那时,我和父母准备一起坐火车去外省探亲,就听人喊‘要下雨啦!’就见天色昏红暗沉,好像什么地方在闪电。站前广场上的人都往候车室里涌,想找一个躲雨的地方,我和父母就在那时被冲散了。接站的、上车的、下车后等早班公共汽车的,闹嚷嚷的一片。展眉那时也和父母一起,他们是要接北京来的车。我们当时就站一起,就听他们在说着北京的车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他们来得时间有些早了。但那会儿我们还不认识。突然就听‘咣’的一声,那响声大得把所有人都震懵了,我还以为是两辆列车撞一起了,这时整个候车室的灯灭了,一片漆黑。房子剧烈地摇晃起来,候车室里乱作一团,什么都看不到,就听着到处哭爹喊娘,人踩人,磕磕碰碰,乱哄哄的。接着就听到吊灯、吊扇掉下来砸在人头上的声音,一声声惨叫至今都让人毛骨悚然。”秦梓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池恒展看着秦姨,他想,如果母亲在世,回想起这一幕时,又该会是多么地惊惧。他不由得伸手搂住了秦姨的肩头。 “不一会儿,就听轰隆一声,整个车站大厅塌了,二百多人,几乎全被埋在里面。多亏二根横梁掉下来时相互架住了,距离地面还有一点空隙,我当时趴在地上,并没有砸到我,这才保住了命。可是我……”秦梓柳又开始抽泣,渐渐有些语不成句。 池恒展默默地替她擦掉眼泪,他觉得他真不该这么突然地就让秦姨去回忆与母亲的相识。 “可是我听到离我很近的地方传来两声惨叫,先是男人的,后是女人的。我听得出,那是刚刚在离我不远处的展眉的父母,不过也只是喊了一声……就再没有动静了。 四周黑漆漆的,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害怕。我虽然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但是空间太小,根本动不了,也不敢动,只能趴着,等着。那时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有个女孩在不停地叫爸、妈,越叫那声音越让人心酸,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就试着问:‘你受伤了吗?’ 她还带着哭声,说:‘好像没有,你呢?’ 我说:‘我就是一点皮外伤。被东西挡住了,没砸到我。’ 她一直在哭,说:‘我刚醒过来,应该是我爸妈护住了我,他们挡在我身上,他们……他们……’” 秦梓柳死死按住胸口,池恒展不断地给她捋抚着后背,看着她因掀开那段惨烈的回忆而从眼睛中浮现出的恐惧和痛苦,他的心揪了起来。他已经猜到,那个女孩就是他的母亲,而保护了母亲的,就是他的外公外婆。他没有说话,在等秦姨稍稍平静一些。 过了一会儿,秦梓柳又开口继续讲述:“后来,在黑漆漆的废墟里,我们相互介绍自己,相互打气,我们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有时我们说着说着就一起哭;有时一起回忆一些好笑的事情,一起笑;有时又突然地同时沉默了,绝望,又渴又累,还有恐惧会不时地袭上来;有时我们又相互鼓励;有时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醒来就立刻叫对方的名字,怕对方再没有醒过来。我们相约得救后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当时我还好,我虽然也担心我父母的生死,但多少还存着一些希望,不像展眉,知道父母就在身边,但已经冰冷了,就在她一抬头、一伸手的距离,而自己还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被救出来,也许就是在那里慢慢等死。没有切身经历的人,永远不可能体会那种无边、漫长又黑漆漆的痛苦、绝望和悲哀。 直到我们被救出来,我们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二天了。我是先被救出来的,当时我死活不愿意去医院,一定要在现场等着救展眉。展眉被救出来的时候,现场的人都哭了,当时你外婆俯身挡在展眉的身上,你外公竟然是跪着,胳膊肘撑在地上,把展眉护在身下,生生挡住了一根柱子,不然那柱子就砸在展眉头上了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0 ……” 池恒展忍了半天的泪水最终还是没能止住。那是他一生受尽了苦难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在世,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把母亲保护得好好的,让母亲每一天都露出温柔安详的笑脸…… 秦梓柳看看池恒展,又心疼地给他擦了擦眼泪才继续说:“在那场灾难中,有四千多个孩子成了孤儿,我和展眉就是其中的一员。被救出来后,我们被送往同一家医院,住在同一个病房里。我们都没什么重伤,观察了三天后,我们就把病房让出来给重伤的人用了。然后我们暂时住在一个临时居住点,一方面继续上学,一方面等待政府联系相关的亲戚,安排收养。那个时候,国家百废待兴,国力经过十年的动乱,倒退了四五十年,灾后防疫、重建的工作又异常繁重,直到我们被收养前,我们在临时居住点住了将近一年。这期间,我和展眉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池恒展听着秦姨的讲述,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两个大约十四岁的小女孩,在满目废墟的城市里相互照顾、相依为命的模糊情景,那其中就有他命运多舛的母亲。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一酸。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第一封信 秦梓柳的脸庞渐渐变得柔和了,眉头也舒解开来。池恒展知道,最惨痛的那段回忆已经过去了,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后来我被我伯父收养了,展眉则是被一个外地的远房亲戚领走,也就是你的爷爷。走前,我把联系地址写给展眉,叮嘱她到了新家后一定要给我写信。之后,我们就开始了相互通信的日子。那时家庭收入都不高,写信就要花钱买邮票,我们都是寄养的,哪好意思再给家里添负担,所以大概一年半载我们才会写一封信,就这样保持着联系。我们是一同经历过灾难,相互支持着一起活过来的,相对于别的人,我们之间更亲近,也更信任,在信里无话不谈,包括喜欢上什么人了……但是后来,展眉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中说到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不方便收信,说以后安排好了再联系我。那时,她已经怀了你。自那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曾经按老地址寄过几封信去,却都被退回来了。”说到这儿,她看看池恒展,“你母亲写的信我都还留着,你想不想看?” 池恒展惊喜地看着秦梓柳,这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收获,立刻使劲儿地点点头。到目前为止,除了照片上母亲的样子,他对母亲没有任何其他直接的印象,母亲的内心,母亲的性格,母亲与父亲的感情,母亲的字,母亲在信中有没有提到过他……他都想知道,急切地想知道。现在,读母亲的信,这是他唯一靠近母亲、了解母亲的途径了,而且还有可能找出那个“阻力”到底是什么。 秦梓柳让他等一会儿,然后起身走进卧室。 池恒展这才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客厅。客厅是清一色的简约中式的家具,基调是乌金木色。墙上挂着一些油画,有人物,有静物,但无一不透着孩童的纯稚无邪。他走过去,近看画的落款是“满满”。这个满满也许是秦姨的孙辈,他猜想。又想到,如果母亲还在世,是否会催促他早点结婚,早些让她抱上孙子呢? 客厅与餐厅是连着的,一张小巧的餐桌靠窗,桌上放着一只墨绿地加金百寿橄榄瓶。他想起那只清时的“霁蓝地加金百寿橄榄瓶”,只是改了个地色,就多了一层儒雅味,而少了老秋之气。这瓶的设计者仿古又不拘泥于古人,又让他想起楚飞扬,楚飞扬也善于从古代瓷器中立意出新……又是楚飞扬,他使劲甩甩头,想把“楚飞扬”三个字暂时从脑海中甩出去。看着瓶内那束新鲜的香水百合,白绿色的花瓣绽放伸展,配上那瓶,文隽淡雅,香气阵阵袭来,这香气与楚飞扬公寓楼下的金银花香一样的沁人心脾…… 他正兀自出神,秦梓柳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铁盒走出了卧室。 她将铁盒递到池恒展手中说:“所有的信都在这里了,我一直珍藏着,想起来时就看一遍,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了。现在交给你了,你就好好保留着吧,这也是展眉留在这世上不多的东西了”。 池恒展点点头,打开铁盒盖子,那些信安静地躺在盒子里,像是从遥远的过去徐徐向他走来,浸染了母亲的气息,带着昏黄的记忆,散发着温和的光,现在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心情异常激动,他想马上坐下来把信全部读完。一抬头看到窗外,天色已近黄昏了,他看得出秦梓柳的疲惫,因为他的到来,他所带来的母亲的消息,她对那场大灾难的回忆,都像一场特大的暴风雨将眼前这个温和慈爱的母亲一样的人摧折打击得筋疲力尽。他不能继续打扰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池恒展起身告辞。 “怎么就走了呢!留下来吃晚饭吧,孩子,阿姨给你包饺子吃。”秦梓柳没想到池恒展这就要走,她拉着池恒展的手舍不得放开。 “秦姨,您今天已经太累了,您就先好好休息休息。我住的宾馆就在附近,明天我再来,明天一定吃您包的饺子。”池恒展听到秦梓柳那一声“孩子”,心里就像被人轻轻地揉搓了一把,好像都要揉出水来了,他不敢眨眼,极力将这汪水堵了回去。 秦梓柳一再挽留,池恒展实在不忍让她再辛苦地为他准备晚饭,就坚持今天先回宾馆,第二天再来。 秦梓柳只得千叮万嘱着:“孩子,明天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啊!”又记下了电话号码,才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门。 池恒展下楼时,眼泪就没能再憋住,他抹了一把脸,走出单元门,快步向宾馆走去。 池恒展回到宾馆,反倒又不急于读信了。他把铁盒放在桌上,用香皂将手认认真真地洗了一遍,之后才把信从铁盒中拿出来摊在床上。信都是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好的,他一封封地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上面的收信人地址、收信人名字、寄信人地址,母亲的字很娟秀,又把邮票仔细看了一遍,都是长城图案,面值80分,连邮戳他都仔细看了。数了数,总共十三封信,从这十三封信里,他究竟能了解到什么呢?能看到一个什么样的母亲?能不能找到他要的答案? 按压住激动不安的心情,他开始按时间顺序读那些信。 【第一封信】 【梓柳: 最近好吗? 我最近挺好的,来到表舅家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也进到市一中读高一。 表舅一家对我都特别好。表舅和舅妈都是小学老师,表舅是校长,舅妈教数学,都是让人非常尊敬的工作,对吧?还有一个哥哥,叫池逸云,对我也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1 非常好,非常照顾我。我们在同一所中学,不过他大我一岁,读高二,刚一开学,他的学习就已经很紧张了,因为他是想上大学的。他非常聪明,成绩特别好,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每天逸云哥都会骑自行车带我一起上学、放学,说怕我初来乍到不熟悉路,或者怕被我别人欺负了。你知道开学第一天,他做了什么事情吗?你猜不到的!他竟然带着我从全校每个班级门口走了一遍,特别是走到他们班教室门口的时候,他特意把几个特别要好同学喊过来,很郑重地跟他们说:“这是我妺妺,你们以后可不许欺负她。”当时我特别不好意思,脸红到了耳朵根,耳朵都发烫了。 梓柳,能来到这样的一个家庭生活,我真的很高兴。也许是爸爸妈妈在天上保佑着我,让政府能找到这家心地善良的愿意接纳我的亲戚。 可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改掉以前在家中那些娇生惯养的习惯。表舅和舅妈每天要备课、批改作业,还要操持家务,很辛苦,逸云哥又是高二最紧张的时期,就我一个还算是轻松的,所以我就先从帮忙做家务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做米饭、涮锅洗碗、扫地擦桌子、擦窗户、搬煤球,还有自己的衣服也自己洗。舅妈一开始怎么不都让我自己洗衣服,我就趁她备课时,把衣服洗完。以后,我也要慢慢分担着把其他人的衣服也洗了,不过要经过舅妈同意可不太容易呢,我准备还是用老办法,偷偷洗。 今年恢复高考时,逸云哥一开始是想突击一下,立刻参加冬季高考,可是表舅不同意,表舅说学习是循序渐进的过程,要踏踏实实,打牢基础,不能想着一蹴而就,所以逸云哥就安下心来,认真准备参加明年的夏季高考了。有个学习好的逸云哥就等于有了个好的家庭教师,如果遇到不懂的问题,我就可以直接请教逸云哥了。(这种情况很少就是了,哈哈。) 哦,还有,我又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她叫邵寻梅,和我们一样,也是那场地震中幸存下来的孤儿,是她的叔叔领养了她。也许是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经历吧,感觉比其他同学相处得更亲近些。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孩,英语学得特别好,遇到不太能理解的句子、语法,我都会问她,她会很仔细、很耐心地给我讲解。 有时,夜深人静,躺上床上,睡意毫无,我就会想,在这场大地震中虽然失去了双亲,却能身体健全地活下来,能遇到和认识这些善良的人,又是多么幸运!以前,爸妈总是教育我说,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受的又何止是点水之恩呢,所以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学习,考上好的大学,有一份好的工作,到时再来回报在困厄中给了我帮助和温暖的人,也要像他们一样去帮助那些在困难中寸步难行的人们。 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爸爸妈妈,会难过得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努力压抑着,怕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会肿,这样会让大家担心。有一次早上起来,眼睛就肿了,好在表舅和舅妈当天因为要开早会,比平时离家早,家里就只有逸云哥和我在。他以为我在学校受欺负了,吃饭的时候一直地盯着我问,到底是谁欺负我了,我被他问得没办法,才敢低低地说是因为想爸爸妈妈了。他就没再说话,从吃完早饭到学校,他一直都没说话。我真怕他是以为我不习惯在他家的生活才哭的,以后我得学会克制自己的眼泪,不能总是哭。 不说我了,你呢?过得还好吗?来信时一定要仔细告诉我。 祝一切安好! 展眉 1977年12月28日】 这就是父母最初的相遇相识了。母亲是坚强的,小小的年纪就已经知道分担家务,不让别人担心,懂得报恩。可是,妈妈,您那时还那么小,又经历了那样悲惨的磨难,就是哭出来也不会有人忍心责备您的……父亲当时一定不会是认为母亲是因不适应家中的生活才哭的,父亲不说话是因为他在心疼母亲,可是他又没有任何的办法,他无法让外公外婆起死回生……那时的父亲是否已经对母亲动了心,一见钟情般的,就像楚飞扬对他…… 池恒展抬起双手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很气恼自己总是什么事情都会联想到楚飞扬,然后他拿出第二封信开始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信件的格式,由于发文系统的功能限制实在无法调整,请忍耐这个不合规范吧。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第二、三封信 【第二封信】 【梓柳: 来信收到。 真高兴你伯父一家也待你那么好。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对不对?虽然我们都失去了父母,但是我们并不孤单。 仔细想想,从收到你的信到现在,又过去大半年了。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我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虽然要家务和学习一起兼顾,有时会感到稍微累一些,但睡一觉疲惫就全消了。在这种充实和快乐中,时光飞逝,收获也很多。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学会了包饺子。以前在家里,都是爸爸妈妈把饺子包好煮好,甚至是盛好了,端在了饭桌上,而我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享受爸爸妈妈的劳动成果。但今年,我跟大家一起和面、擀面皮、包饺子,当热气腾腾地饺子端上饭桌时,心里一下子泛起了一股股酸甜苦辣的感觉。这是我第二次过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年,第一次还是在临时居住点时,咱们一起过的。但这是第一次自己亲手包饺子,更是第一次与另一个家庭过年。 在这个家庭里有关心疼爱我的表舅、舅妈,有时刻在我身边保护我的逸云哥。那时的眼泪啊,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逸云哥发现了,拉着我往门外走,说是饭前先放炮,算是躲过去,没被表舅和舅妈看到,否则也会引得他们伤心吧,而且过年都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在门外,逸云哥点燃了鞭炮,家家户户也陆续开始放炮了,噼哩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四处迸炸的星星火光,心里默默地对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谢谢你们保护了我,我又长一岁了。以后的我会更加努力地学习,努力地生活,好好活下去,你们放心吧。”当时只顾着出神,都忘了捂耳朵,还是逸云哥帮我捂住了耳朵,说我:“怎么被炸傻了,也不怕把耳朵震聋了。”后来在回屋之前,他还帮我擦掉眼泪,说:“难过之后,就该高兴了,可不许再哭了啊,咱们过一个高高兴兴的年!” 晚上,我和逸云哥还一起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2 守岁了呢。以前不知道守岁可以保佑家中父母长辈健康平安,听逸云哥说了后,我坚持和他一起守岁,我希望表舅和舅妈一生平安,也希望逸云哥能健康快乐,考上个好大学。我们就围着炉子坐着,炉子上烤着红薯,香喷喷的味道溢了满屋。逸云哥让我坐在太师椅里,不停地给我讲他们班级里的趣事,我们哈哈大笑,然后舅妈就会喊我们,让我们早些睡觉,不要总熬着,我们就压低了声音,捂着嘴笑。那是我第一次发现逸云哥竟然这么能说。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看到身上盖着棉被,逸云哥坐在一旁看书,他竟然一夜没睡,厉害吧? 这边夏季雨量特别丰沛,下起雨来真的是“瓢泼”一样的,一点都不夸张。我们学校门口那段路比较低洼,一旦雨下得大了,路面就会积起很深的水,甚至都能没到膝盖以上,水里有时还会有小鱼在游来游去的,真不知是从哪里跑来的,挺有趣。但可怕的是,水里竟然还出现过蛇!我当时吓得全身都起冷颤,一步都走不动了,逸云哥就背着我一步步趟过了那段深水的路。毕竟是夏天,逸云哥累得满头大汗,脸通红通红的,我心里觉得特别过意不去,掏出手绢忙着给他擦汗,结果被他班里另一个的同学看见了,竟然开玩笑地说:“池逸云,好恩爱啊!”逸云哥瞪着他说:“别乱说啊!”你不知道当时我的脸羞得有多烫,把手里的伞放得低了又低,直到逸云哥说:“展眉,伞拿高些,我看不到路了。” 从那以后,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我都不敢再搂着逸云哥的腰,逸云哥却还总是一再提醒我,让我搂紧他,我真是左右为难。就在那时,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曾经的小女孩。我和逸云哥虽然是以兄妺相称,但毕竟是远亲,那种很羞涩的让人心动的情感隐隐地浮出,然后就会想起李清照的那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很青涩的感觉。 还有,前几天,我学会游泳了。当然还是逸云哥教的。有逸云哥真好!逸云哥不但教会了我,还教会了邵寻梅。逸云哥高考结束了,等待发榜,没有学习的压力了,就专门带着我去市游泳馆学游泳。我一开始并不想学,因为我实在缺乏运动细胞,而且去游泳肯定要穿泳衣,众目睽睽之下,会感觉很不好意思。可是逸云哥特别坚持,他说这也是一项生存技能,万一不小心落水了,还能自救。之前,逸云哥还专门带着我去选了泳衣,你都不知道逸云哥让我试穿泳衣时,我的心跳得有多快,怦怦怦的,那时我的脸也肯定红得像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我自己能感觉得到有多烫。逸云哥当时看我的眼神也让人特别心动。因为是暑假,邵寻梅经常会来找我一起复习功课,听说逸云哥在教我游泳,也请逸云哥教她。逸云哥游泳很好,各种方式都很娴熟,教得也好,邵寻梅学得很快,去了三次游泳馆就已经可以自己在游泳池里游个来回,我笨一些,好在逸云哥很耐心,最后演变成逸云哥和邵寻梅一起教我。当然,经过一番磨难我还是学会了游泳,不再是只旱鸭子了。 不过,在学游泳的过程中,总避免不了被逸云哥扶贴着,有时我沉下去了,还会被逸云哥抱起来。每当这样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逸云哥宽厚温暖的胸膛,健壮有力的手臂,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很奇妙。我当时心里就像有只小鹿般乱撞,很害臊,脸总是会红,逸云哥还以为我是因为学不好而害羞呢,还一再安慰我说别害怕,很多人还没有你学得好呢。 对了,梓柳,你会不会游泳?不会的话一定要去学,逸云哥说的对,这也是一项生存技能。我们能从灾难中存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一定要好好珍惜生命,好好活着。 还有很多事情,以后慢慢说吧。自从来到这个家庭,我渐渐体会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感受。我想,我们都在长大,虽然现在还很青涩,但终究会慢慢成熟起来。 哦,忘了说学习的事情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吧,期末考试,我的成绩还算令人满意,至少表舅他们都说很好,班级第二,年级第三。我的目标是北大。你呢?也许我们大学时能成为校友?多么令人期待啊! 今天先写到这里,再续。 祝一切安好。 展眉 1978年8月10日】 池恒展仿佛看到了母亲信中描述的一幕幕场景,带着时光淘洗的痕迹,被一层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他不由得随着母亲的羞涩、欣悦而微笑。还好,母亲曾经被那样温柔地呵护着,还享受过那样单纯而快乐的时光,这让他稍微感到了一点点的慰藉。 父亲竟然会给母亲讲笑话,原来父亲也有这样轻松开朗的一面。而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严肃和温和却又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既让自己敬畏,又让自己想接近。他还以为父亲的性格就是如此,原来,父亲是把对母亲的思念压在了心底,同时,也把自责、愧疚也压在了心底,这样的父亲,要如何才能谈笑风生地讲笑话,又如何才能轻松愉快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自母亲去逝,父亲就痛苦压抑了一生啊!可父亲在世时,自己又为父亲做过什么呢?别说为父亲宽解心结了,自己甚至都没有和父亲坦诚布公地谈过心,都不敢向父亲承认过自己只喜欢同性的事实。 母亲说要“好好活着”,可是她那时又怎么能想到会被她的儿子早早夺去了年轻的生命。他欠父母的太多太多了……如今呢,“子欲养,而亲不在”,只有尽量达成父母对自己的期望,也算是尽上一点点的孝心。 池恒展将手中的信认真地按原有折痕叠好,放回信封,又拿出了第三封信。 【第三封信】 【梓柳: 很久没联系了,现在一切还好吧。 收到你来信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本来还一直担心上一封信是不是寄丢了。不过读完你的信,我是能理解其中的原因的,你不必道歉啊。我们约定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不要把回信当成一件必须完成的工作,那岂不是成了负担了,这就违背了抒解心情或分享快乐的初衷了吧。我想,信应该是在心情、时间都允许的情况下,心里满满情感的想要与人倾诉、分享时,不由得铺开信纸,信马由缰,挥挥洒洒。我也有情绪低落,与谁都不想说话的时候,那种时候,无关乎友情的轻重远近,只是因为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想要孤独一下。那是别样的孤寂的美,是自己为自己疗伤、减压,孤独之后,心情就会变得好一些了。 高二,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人们总是说,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3 但我想,这独木桥也并不是必须要过。李白不是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人总是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眼前的得失未必就是真的得失。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你不考大学还有更好的适合你的选择,你有艺术的天赋,而我没有你那样的天赋,我必须考上大学,我也不想给表舅他们添麻烦,让他们再四处求人帮我找工作。好在你已经说服了你的伯父,他们也能够理解你、支持你,这样真好,不是吗。 我原来打算考北大的,但是逸云哥寒假回来时,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他上同一所大学,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几年,我和他又可以在同一个城市一个学校了。他考上的是人民大学,经济专业,也是国家重点,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立刻就把北大抛到了爪哇国,想都没想就很肯定地说:“愿意啊。”逸云哥高兴得跳了起来,竟然还……还在我脸上亲吻了一下!逸云哥的唇很热,当时我的心里一阵嗵嗵乱跳,没敢抬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逸云哥还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又忙着摇头。其实,我心里还是喜欢那个亲吻的,感觉很温暖,也很……动人,我总是会回想起。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喜欢?我可以喜欢逸云哥吗?可是我和逸云哥是亲戚关系。 寒假结束,逸云哥回学校后,我发现自己一直在想念逸云哥,甚至希望高考快一点到来,我早一日能考上,早一日见到逸云哥。怎么办,我想我是真的喜欢逸云哥啊!可一想到逸云哥在学校可能会有优秀漂亮的女同学当女朋友,又觉得特别难过,不想去那个学校上学了…… 唉,不说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考上人民大学,这是我跟逸云哥约定好的。集中精力开始复习,还有二个月就高考了。等高考完,我再给你写信。 祝福你我。 展眉 1979年5月2日】 池恒展的眼睛湿润了,心里的那种柔软的感动让他不由得微笑起来。父母间那种在细水长流的生活中慢慢培养起来的爱情,是那样的美好、纯净。父亲那时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爱上了母亲,想要把母亲留在身边守护着,所以才会那么高兴地、情不自禁地亲吻了母亲。只是那时的母亲还有些懵懂,甚至很可爱,可即便是那种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的忧伤,也让人感到愉悦,让人会心一笑。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第四、五封信 【第四封信】 【梓柳: 你的信来的真及时啊,再晚一天,我就要去上大学了,恐怕就收不到你的信了。 先说个好消息,我考上人民大学了,是中文专业,毕业后我也想当一名教师,像表舅他们那样。还有,邵寻梅也报考了人民大学,当然她也考上了,不过她是外语专业。这下可好了,新来乍到一个新学校就有两个熟悉亲近的人,哪里还会感到陌生和孤单。 你说逸云哥也是喜欢我的?可是你怎么肯定的呢。(他现在正在隔壁看电视呢,不知道这会儿他会不会觉得耳朵发热,哈哈。)我总觉得他就是把我当妹妹保护的,哥哥保护妹妹,做出种种举动都很正常啊。至于那个亲吻,也就是那么一次,后来就没有过,也许那只是他一时高兴吧。 刚刚正给你写信的时候,逸云哥敲门进来了,给我送西瓜的,我手忙脚乱地把写了一半的信塞进了抽屉里。 逸云哥跟我一起吃的西瓜。他把西瓜里的籽特意用勺子都挑了出来,然后把西瓜给我吃,按照你的理论这也是喜欢的表现吧?逸云哥还笑呵呵地说:“以后我们又一个学校了,可以天天见到,每天要一起吃早午晚餐,你身体弱,我必须监督你吃饭。”嗯,我很喜欢这种被“监督”的感觉,这其实就是被关心、被照顾,而且是被逸云哥关心照顾。逸云哥还交代了我收拾行李时必需要带的东西,告诉我尽量收拾齐备,别怕重,有他帮我扛行李呢。哈哈,有逸云哥在多好啊!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憧憬大学生活了,确切地说是和逸云哥在一起的大学生活。但又有些害怕,怕到学校后,会发现逸云哥有女朋友。逸云哥那么会关心人,又那么帅气,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他的。但是我没能开口问逸云哥有没有女朋友,就是觉得问不出口,也是怕听到不想得到的答案。就这样,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甚至还有一些伤感。 不说我的事情了。你和元浦怎么样了?你们的认识也很有缘分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被你们遇到了。你有多喜欢他啊,他又有多喜欢你呢?怎么从你的来信中感觉你喜欢他更多一些似的。像他那样有才气的人,一定也不少女孩喜欢他吧。不过我相信,以你善良温和的性格,秦罗敷般的样貌,还有你们志同道合的爱好,元浦喜欢上其他女孩的可能性是很小很小的。 不写了,一会儿逸云哥也要来帮我收拾行李。等我到学校安顿下来后,再你写信,到时再告诉你新的联系地址。 祝福你和元浦! 展眉 1979年8月21日】 池恒展想,这个“元浦”一定曾是秦姨的男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的丈夫呢?去秦姨家没有看到其他人,秦姨也没主动提过,看来自己还是不要冒冒失失地去问了。 可以看得出来,父亲对母亲的爱那时就已很深厚了,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细腻绵长。这让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看的一篇小故事,小公主齐左拉对他的父亲普利莫国王说:“我对父亲的爱像盐一样珍贵。”母亲呢,那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纯洁得让人伤感。那时的母亲一定是在品尝着一种甜蜜的忧愁吧,尤其是在看到父亲为她剔除西瓜籽这样细微的小事的时候。父亲对母亲这种感情的细腻太让人动容,他不禁又微微一笑,突然他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飞扬,还是楚飞扬。 夏天的时候,楚飞扬也曾将西瓜切成小小的块,然后,用牙签将西瓜籽一个个地剔除出来,又将西瓜放进冰箱里冰着。 在双休日时,他有时会突然登门。那时,楚飞扬就会看着从外面裹了一身暑气的他,从打开冰箱,把西瓜端出来,走到他的面前,笑着说:“外面热吧,吃些西瓜解解暑。” 他就一边惬意凉爽地吃着西瓜,一边说:“飞扬,你买的西瓜真好,什么品种,连籽都没有,吃着真爽快。” 楚飞扬则像是被别人夺了功劳似的,不满地看着他说:“那是我事先把西瓜籽剔出来了。”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反而说:“你可真有闲空。没必要事先剔籽吧,多麻烦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4 ,吃的时候直接吐出来就行了。难道你一直都这样吃西瓜的?” “不是为了让你吃的时候方便些吗……”楚飞扬低低地说了一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 他那时刚咬下一口西瓜还在嘴里含着,看着有些委屈又有些失落的楚飞扬,明白是自己有些迟钝了,就走到楚飞扬旁边,将含在嘴里的那块西瓜直接喂到了楚飞扬的口中。 如同父亲对母亲那样,对他有着如此细腻感情的楚飞扬又怎么会轻易喜欢上慕容林林呢?他又想到楚飞扬对他的质问:“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他不由得也问了自己一声,是啊,你就那么不信任楚飞扬吗?可是前段时间,楚飞扬为什么要陪慕容林林回老家? 看着面前还未读的信,他愣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信放回信封,又拿出第五封来。 【第五封信】 【梓柳: 一切安好? 我终于开始大学生活了。经过逸云哥事先的安排,我和邵寻梅住在了同一个宿舍,上下铺。她把下铺让给我住了,说我运动神经不发达,实在不适合每天爬上爬下的,她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对吧。 刚开始时,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发现逸云哥有特殊的女朋友,虽然我听说有不少人给他写情书。因为,每天,逸云哥确实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坚持和我一起吃三餐,当然还有邵寻梅。每天早上,逸云哥都会站在宿舍楼下等我,中午呢,则会在食堂门口等我,晚上也会在宿舍楼下等我,“监督吃饭”的工作一丝不苟。连邵寻梅也羡慕我,说:“逸云哥对你真好,我要有这么个哥哥真要幸福死了!”呵呵,我当时心里真是挺甜的,但也隐隐地担心,如果有一天逸云哥有了女朋友,我该怎么办呢? 前几天,我和邵寻梅正往教室走的时候,一个挺漂亮的女孩拦住了我们。 她问我:“你是池逸云的女朋友?” 我当时就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第一个念头就是肯定大家都误会了,就说:“不是,我是他妹妹。” 她反倒很奇怪,又问:“妹妹?可是你姓茹啊。” 我说我们是亲戚。她又问邵寻梅是不是逸云哥的女朋友,邵寻梅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就回答说:“是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就说:“是的话,我希望你能退出,因为我喜欢池逸云。不是的话,以后也请不要与我竞争。” 看看,这是个多霸气的女孩。 中午吃饭的时候,邵寻梅就把这件事情跟逸云哥说了,逸云哥不以为然地说:“我知道你们遇到的是谁,不用理她,我可不喜欢她那样的。” 邵寻梅就打趣地问逸云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现在有喜欢的人吗?跟我们说说呗。” 逸云哥笑着说:“有啊,不过还没追到。具体什么样的,到时站在你们面前时,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说话时,我一直没敢看逸云哥,听他说完,当时我觉得心里像有什么轰然倒塌了一样,胸口被堵得满满的,饭是一口都吃下去了。逸云哥却一再督促我把饭吃完,我借口说胃有些着凉了,吃不下,逸云哥才没有再说什么。当天下午的课我也没有听进去多少,晚饭也没去吃,邵寻梅和逸云哥一起去吃的,回来还给我带了饭,结果最后饭还是扔了。真的什么都不想吃,也吃不下。 心里一直很难过,晚上熄灯后,就会悄悄地掉眼泪,特别地想爸爸妈妈,如果他们还活着,我就不用寄住在表舅家,不会遇到逸云哥,不会喜欢上他,更不用这样的痛苦。但是白天的时候,还要强打精神,“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而且,我又能怎么办呢。即便我们相互喜欢,我们毕竟还是亲戚,虽然是远亲,但也是亲戚,会不会被大家接受?更何况,我的喜欢只单方面的,逸云哥另有喜欢的人。 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忧,不重不轻证候,甘心消受,谁教你会风流。 暂时写到这里吧。 秋天到了,祝秋安。 展眉 1979年10月25日】 池恒展看到信纸上有几处被泪水打湿、字迹模糊的痕迹。他能想象得到父亲年轻时有多招女孩子们喜欢。那还是在那个年代,如果放在现在这个女孩子观念更开放的时代,再加上手机、□□、微信、脸书等等社交软件无孔不入,那母亲真是要愁得没有安宁日子了。邵妈妈那个时候虽然也爱上了父亲,但从母亲信里的描述看得出,邵妈妈似乎要比母亲更能承受,记得她说她上高中时就爱上父亲了,那么天天看着自己爱着的男孩却是对另一个女孩情根深种,内心的痛苦也不会比母亲少了。而到这个时候,在母亲信中,对自己与父亲将来的担忧已经开始显现。亲戚,这是父母不能在一起的最根本原因吗?而他不能和楚飞扬在一起的最根本原因则是同性…… 如果,他和楚飞扬有一方是女性,他们之中谁更适合当女性呢?应该是楚飞扬吧,感情细腻,性情温和,作品富有诗情画意……如果楚飞扬是女性,而他也不是同性恋者,那么,现在他们一定是一对很快乐的恋人,甚至他们也许早就已经结婚了,都有了孩子。父亲在去世之前也许都还来得及见孙子或孙女一面,到了那个世界,也会跟母亲说说孩子有多可爱。 妄想,他对自己说,又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颊,拿出了第六封信。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第六封信 【第六封信】 【梓柳: 时间过得真快,从上次写信到现在,又过了大半年,再过一个多月都要放暑假了。 你总说逸云哥喜欢的人是我,之前我不这么认为,至少,那时逸云哥并没有清清楚楚地告诉过我,更何况,上次他当着我和邵寻梅的面很明确地说他另有喜欢的人。 这半年来,时时有一种煎熬的苦痛。我知道自己对逸云哥的感情,已经不是喜欢那样的简单了,而是爱。当爱一个人的时候,所品尝到的幸福与痛苦都是加倍的。逸云哥对我一如既往地关心、照顾,让我有被爱的幻觉,也就有了虚幻的幸福感。但一想到逸云哥有他自己所爱的人,而我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远房的妹妹,真切的痛苦较之那幸福则更深刻。 半年来,无论怎样地强颜欢笑,都瞒不过自己。有时又很庆幸自己能遇到逸云哥,至少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虽然很痛苦,但我还是愿意选择遇到逸云哥,能天天与他在一起。 衣带渐宽终不悔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5 ,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这样的无怨无悔。 寒假前,上次说到的那个拦住我和邵寻梅的漂亮女孩,再次拦住了我们。她拿出一封信交给我,说话客气了很多,我觉得她也是很痛苦的。她说:“池逸云最近总是不理我,也不接我的信,我不知道他对我究竟是怎么看的,无论如何,他应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吧。能不能请你在寒假回家后,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我实在没有办法了。”看着她,我非常能体会她的心情,我与她虽然有同病相怜之叹,但我比她又要幸运些,因为逸云哥是关心我的。我就答应了,邵寻梅还惊讶地瞪了我好半天。 寒假回到家里后,我把信给了逸云哥,说了事情的大概。 逸云哥接过信,很古怪地看着我说:“你怎么替她传信?我不是说不用理她吗?” 我那时突然就很同情那个女孩,心里莫名其妙地也有些气,就说:“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当着她的面明确地告诉她啊,或者告诉她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你没有明确的态度,她当然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总是像浮在半空中似的,没有着落。” 逸云哥那时没有说话,我知道我说话的语气有些异乎寻常,说完了也有些后悔,但心里却觉得轻快了许多,好像最后那句话是替自己说的。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开学后,没有多久,那个女孩又让我帮忙转信给逸云哥,说:“池逸云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麻烦你再帮我一次吧。”我就又帮她把信转交给逸云哥。 这一次逸云哥明显有些生气了,他非常严厉地说:“以后不许再替任何人给我传信件。邵寻梅,如果有人再找展眉传信,你就帮她挡回去。” 邵寻梅也被逸云哥的态度吓了一跳,连连答应,逸云哥说完竟然看都不看我,转身就走了。逸云哥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严厉的态度,我当时觉得特别委屈,眼泪差点就掉出来了。晚上我闷在宿舍里,怎么都不愿意去吃晚饭。 邵寻梅吃了晚饭回来,对我说:“你哥在楼下等你,说有事情要跟你说,你快去吧。”我没动,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邵寻梅又说:“你们俩闹什么别扭啊,还一起绝食。快去吧,有什么事情说明白了,不就好了吗?”说着把我拉起来,将我往门外推。我其实也心疼逸云哥没有吃晚饭,就出去了。 逸云哥见我出来了,就说了句:“跟我来。”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就默不做声地跟在他后面,一直来到了学校操场旁边的那片树林。我知道那片树林是校园情侣们晚上约会的首选地点,心里很紧张,怕看到什么让人难堪的场景。好在时间还比较早,树林里似乎还没有其他人来,逸云哥走到一棵很粗的树旁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我。月光从树影间洒落下来,映在他眼中,亮亮的。 “展眉,我喜欢的人是你。”逸云哥看着我慢慢地很清晰地说。 老天!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月色朦胧,树影婆娑,万籁俱寂,不是梦境又是什么!直到他把我拥在怀里,吻了我。那一刻,天旋地转,心跳得像是一只惊慌的白兔在猛烈地又跳又撞,紧张得让人喘不气来(不许笑话我)。 他看着我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打我一巴掌,然后把我推开吧。” 可我又怎么舍得推开他呢,更别说打他一巴掌了。这一刻,我是期待了那么那么久! 曾经痛苦有多深刻,如今幸福就有多深刻。 然后逸云哥跟我讲了那个女孩的事情,说我太善良了,被她利用了。那个女孩一开始追求逸云哥时,逸云哥就已经明确地拒绝她了,并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她问是谁,逸云哥出于保护我的心里,同时也因为不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告诉她。但是她看出了逸云哥对我不一般的关心,直觉中认定我就是逸云哥喜欢的人,所以才有了第一次找我。那女孩听到我否认是逸云哥的女朋友,就又去找逸云哥,问逸云哥敢不敢否认他喜欢的人是我,逸云哥当然不愿意否认。然后那个女孩就开始做出无助的样子博取我的同情,让我帮忙传信,一方面想让逸云哥看到我对他只是兄妹之情,一方面她也不断地向逸云哥表白,希望借此将逸云哥对我的感情转移到她身上。 说完,逸云哥还感叹着:“一个不相关的人都看出了我对你的感情,你却一无所知啊!如果再放着你在一边胡思乱想,真不知还要出现什么状况,所以我今天才叫你出来跟你坦诚相待。” 唉,想想那个女孩,人心真是复杂啊,不过她也挺可怜的,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还好我毕业后会被分配到小学当老师,不用跟心思复杂的大人们相处,小孩子的心灵是单纯干净的。 现在想想,自己的那些个烦恼与痛苦实在是庸人自扰。 倒是你,梓柳,你和元浦,你们从认识到现在也大概二年了,你们的感情给人淡淡的感觉,但正因淡淡如水,不惊无澜,反而更稳固和长久吧。你是不是这辈子就打算非元浦不嫁了啊?到时我一定到场祝贺! 心里的幸福满满的,想与好友分享,不知不觉就写多了。以后再续。 祝我们都幸福。 展眉 1980年5月19日】 池恒展笑了,然而仅仅一瞬间笑容又凝固了,他又想起了他和楚飞扬。他发觉在看着父母间的点滴往事时,就总是会想起自己和楚飞扬来,总想以父母的感情来给自己做一番参考。可他也知道,这种对照、参考本身其实并不代表他是爱楚飞扬的,因为在他现在的感情中,他只和楚飞扬有所牵连,而没有其他人,所以联想起楚飞扬也是情理中事。 可是,就好像母亲曾经误会父亲另有所爱,并因此痛苦、忧伤,那么他是否真的误会了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以自己对楚飞扬的了解,楚飞扬并不是云心水性的人,而且楚飞扬一直不是很羡叹天鹅的忠贞吗?也许真的有什么隐情,这次回去,一定要找楚飞扬问问清楚。可这些目前并不是关键的问题,真正关键的是,他一想起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在一起,他感觉到的并不是痛苦,也不是忧伤,而是气愤,气愤楚飞扬竟然就这么背叛了他!这能代表他爱楚飞扬吗?而且,在与楚飞扬交往的过程中,他一直抱持着以后要分手、要结婚的态度的,即便是现在,他也明确知道这一点,因为这是父母的遗愿。在想到这一点时,他仅仅是感觉到有一些难过……这也是正常的吧,毕竟交往了二年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问问母亲,当年她是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6 如何知道她对父亲的感情已经从喜欢变成了爱。 难道楚飞扬对他也不是爱,只是喜欢?否则怎么会轻易地就说出如果不打算一生相守,就不要再去找他的话来?自己要结婚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这句话在他心里演习了上千遍了,就等着找个机会说出来,还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又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慕容林林跟他住在一起的时候说…… 他又想起以前在公司餐厅,慕容林林跑过来跟他们一起吃饭时,慕容林林曾提过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事情。 那时慕容林林问他:“池哥,你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他当然没有“女朋友”,所以回答得也很直接干脆。 “嗯……我给你介绍一个?”慕容林林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筷子咬在嘴里。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楚飞扬,楚飞扬竟然不为所动地吃着饭,好像没听见似的,他都怀疑楚飞扬是不是和慕容林林预谋好的,就说:“你不如先给飞扬介绍了,我不着急。” 慕容林林促狭地一笑,好像楚飞扬早已名草有主了一样,说:“飞扬就不用介绍了。就说你,怎么样?女孩很漂亮也很温柔哦。” 他就存心想看看楚飞扬的反应,看他那漠不关心的脸能有什么变化,于是笑着说:“行,安排个时间见见面,先认识一下吧。” 说完他就见楚飞扬端起了碗喝汤,等汤碗重新放到桌子上时,楚飞扬依然没有什么对他不满的表情。当时他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的,原来自己在楚飞扬心里的份量也没有多重。 那天晚上,他本来跟父亲说好要回家吃饭的,结果心里那股子气还没平顺下来,就和楚飞扬一起回了公寓,存心让楚飞扬给他做饭吃。楚飞扬做饭时,他就在旁边袖手看着,也不像平常那样帮把手。 吃饭时,他绷着脸,终于把话问出来了:“飞扬,如果我现在找女朋友了,你不会反对吧?” 看着楚飞扬的表情他才觉得自己舒服了些。楚飞扬原本还淡若清风的脸当时就变得……像是……像是一个孩子正抱着一个宝贝玩具兴冲冲地往家跑,突然被人一把夺走了一样,立时愣在了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你是说真的?” “如果是真的呢?”他兴致盎然地问。 “……我不反对。”楚飞扬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 他听出了楚飞扬语气中的“不情愿”,这才稍稍满意了一些,又问:“中午慕容林林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你怎么什么也不说?” 楚飞扬看了他一眼反问他:“我说什么?说不让她给你介绍,还是说一定要给你介绍?哪一种回答是你想要听的?” 楚飞扬反倒把他给问住了,他呵呵一笑,对楚飞扬说:“我跟你开玩笑的。” 楚飞扬却没有笑。 如今想想,自己当时如果一定要回答楚飞扬的问题,会怎么选择呢? 他应该是希望楚飞扬对慕容林林说:“不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第七封信 【第七封信】 【梓柳: 接到你的信时,读了又读,心里和你一样的难过,因为我是多么希望我们都能快乐和幸福啊。 但是我又想,“有多少个读者,就有多少个哈姆雷特”,即便是同一片树叶,在不同人的眼中都会有差异,引起不同的感受。因而,每个人对感情的看法是不一样的,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 你说逸云哥对我才是真爱的表现,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是的,不可否认,逸云哥对我真的像珍宝一样的宝贝着,这也正是我幸福感的源泉所在。但是元浦对你也不差,对不对?只是他没有表现得更为浪漫、热烈,而更像一杯温开水,这也许和他沉稳内向的性格有关吧。 有些人就是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情感。比如有的人会买一束花送给你来表示他对你的喜欢,有的人则是在你渴的时候,及时递上一杯水,这也是喜欢的表现啊。正是因为喜欢才会去关注,因为关注才会及时发现你渴了。我想元浦应该是属于后者,他觉得给你买一件漂亮时髦的衣服或者送一条纱巾,让你打扮得比周围的人都漂亮,得到别人赞美和羡慕,从而令你更加高兴,就是表示他喜欢你了。否则,他怎么不送给其他女孩,甚至都没有别的什么女性朋友呢。如果他的性格外向、风趣、热情,我想,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们可不是用个位数能计算得过来的吧?所以不要太责备他总是没有太多时间陪着你吧。虽然你觉得他更多的时间是和朋友在一起,但是你想想,自古以来,男人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他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和朋友一起开创自己的事业,也没有什么不对,是不是?不要再难过了,既然你爱他,那么你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其实,我也有我的烦恼。你看,爱情虽然会让人快乐,但也会让人忧伤。逸云哥对我很好,但是学校里有太多的女生喜欢他了,“王子逸云”这个称号已经不胫而走。现在学校里流行读琼瑶小说,你看过没有?女生们相互传着看,整夜整夜地读,都不睡觉,还哭得稀里哗啦的。逸云哥更是符合了那些小说中男主角的所有优秀条件,他的受关注程度你可以想象得到吗?还有不少人找我打听他的情况。不过我不敢再帮任何人传信件或口信了,当然了,也不愿意。我告诉每一个来打听的人:逸云哥有女朋友了。 我一开始不好意思看琼瑶小说,但同宿舍的同学把书塞到我手里,说强烈推荐,一定要看。我实在推托不过,就看了几本。目前我看过的有《窗外》、《聚散两依依》和《却上心头》,仅仅这三本,就已经让我深受触动了,随着书中的主人公时而悲伤,时而叹息,时而心痛,时而快乐,又时而无奈……江雁容与她的老师康南,贺盼云和高寒,夏迎蓝与萧人奇,在他们的爱情中,有世俗的压力,有执着,有逃避,有误会,有隐忍,有阻挠,有浪漫,有热烈,有动人……他们有的就此分离,唯留下不尽的伤痛和遗憾,随着时间渐渐地苍老消弥下去,有的则冲破阻力,澄清各种误会,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快乐地在一起了。 这让我觉得,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只要你足够地坚定。 可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我和逸云哥之间也出现许许多多不好的因素,或者出现了巨大的阻力,我们又会有多坚定呢?真的不敢想以后。 你问学校里有没有其他人喜欢我,我的回答是有的,但是,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7 我的心里只一个房间,里面一直住着逸云哥。逸云哥却好像不太自信。每每他遇到有人站在宿舍楼下找人喊我,他都会紧紧地盯着对方,很不客气地说:“这位同学,茹展眉有男朋友了,就是我。”或者,如果看到有人给我写情书了,他就会一言不发,看着我,看我要怎么处理。我当然不会看,就原封不动地把信塞到他手中,对他说:“池逸云同学,能不能请你帮我把信完好无损地退给人家?”他真的就接过去,然后把信退回去了。 其实拒绝别人的时候,我心里是难过的,为对方那份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难过,因为我能体会到对方的痛苦。但是,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而唯一的我只喜欢逸云哥。 其实,我很喜欢逸云哥吃醋的样子,酸溜溜的,特别好玩。这也让我再次感觉到他是多么地重视我,多么地怕失去我。可我也心疼他的不安,所以,能不让他发现的“情敌”,我都尽量遮掩着处理好,毕竟误会和疑惑积累得多了,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两个人感情的,所谓“众口铄金”吧,我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逸云哥还曾经问我有没有看过琼瑶小说,我说看过几本,逸云哥就沉默了好久。我当时忐忑不安,不知道逸云哥是什么意思,是对我看琼瑶小说这件事感到失望?认为我幼稚?俗气?结果,逸云哥却说:“展眉,你可以读琼瑶小说,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用里面的男主人公来衡量我?我会尽一切努力去爱你,但我怕我做不到那种书本里的完美程度。”听到这句话,我又是高兴又是悲伤。高兴么,这说明逸云哥是很在意我的感受的,他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我会失望。悲伤么,如果以后真的因为我和他是亲戚而不被大家接受,尤其是不被表舅和舅妈接受,逸云哥会怎么选择呢?逸云哥是个特别孝顺的人,而如果表舅他们不支持,我也无法与逸云哥在一起,我不能让逸云哥在父母和我之间两难。 现在,我只知道,如果能和逸云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愿付出所有。 梓柳,让我们都乐观一些吧!我们是大地震中幸存下来的孤儿,老天已经夺走了我们太多太宝贵的东西,所以才赐予了我们这份幸运,让我们在青春年华就遇到爱的人,相信这份幸运会陪伴我们一生的,就像“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再续。 一定要快乐啊。 展眉 1981年12月21日】 读了母亲写的第七封信后,池恒展感觉心很疼,为母亲的不安,为母亲的深情,更为母亲在孤独无援中的离世……母亲那时就已开始为未来不安了,事实上,母亲的担忧也确实不幸成为了现实。善良的母亲不该受到命运如此残酷地对待……“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母亲曾经抱持着多么美好的信念,想要和父亲白头到老,结果她却在青丝正浓时离父亲而去。可是父母之间的关系不是远亲吗?是远亲就不在禁止结婚的范围之内,为什么母亲总是在担忧这一点? 父亲当年竟然也有如此率性的一面,会那么地“吃醋”,而他还没有为谁吃过醋,包括楚飞扬。在他印象里楚飞扬就没有和其他的什么人有过亲密交往,除了慕容林林,可慕容林林这件事,也只是让他生气。好像……楚飞扬也没有表现过为他吃醋,比如慕容林林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时。 “爱他,那么你就要接受他的一切。”这就是爱吗?可这一句话也对他没有太多实质上的帮助,当初是他主动选择与楚飞扬交往的,就是因为喜欢楚飞扬的一切,那时根本就谈不上“爱”,只是欣赏、喜欢。 想想楚飞扬这个人,对于感情的表达,和父亲还真有些像,既有形式上的浪漫,也有实质上的细致入微。比如楚飞扬会专门设计一对杯子供他们两个人使用,会在他们不约会的日子里发信息关心地问一问他有没有吃饭,会在每天睡前,跟他说一声“晚安”,会专门把他的来电铃声设定成《穿越时空的思念》…… 《穿越时空的思念》这首音乐他以前没有听过,直到楚飞扬播放给他听。当提琴的悠扬和长笛的幽咽不露声色地水乳交融,把遥远时空里那一份让人莫名伤感的、思念的情绪,透过一个个看似独立却又如一串泛着温润光泽的珍珠般的乐符传入他的耳中时,他听得心凝形释,甚至想和楚飞扬肩并肩靠在一起坐着,静静地听上一百遍。 当时楚飞扬笑着,还带着些征求的语气,似乎是担心他不同意一样,说:“我想把这首音乐,作为你的来电铃声。音乐的力量是无限的,它可以穿透时空,跨越地域,把其中的情绪传达到听者的耳中。每当这个音乐想起时,即便是身处两个时空、不同地方的我们也会被一股无形的牵绊连接在一起。” 他听了心中就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种刺感又转瞬即逝,快得他都没有想到要去探查根源。 可在瑞士时,楚飞扬又为什么要挂断他的电话?当时,楚飞扬听到那首曲子时,不是应该跟他一样的心情吗?或者说,不是应该能体会到他思念他的心情吗?难道还是因为慕容林林……池恒展的心情再度灰暗了下去。再又想到母亲说的“误会和疑惑积累得多了,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感情的”,众口铄金,那么,他和楚飞扬之间是否就存在这种情况,他是否就是积累了太多的误会和疑惑…… 可现在最为刺痛他的,还是母亲的那句“男人都是要成家立业的”。这根刺经由未见过面的、他深深怀念着的母亲的手无意而温柔地、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让这种疼痛放大了上万倍,让他不得不停止去想楚飞扬,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要快些“成家”,快些结束这种混乱的感情纠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第八、九、十封信 【第八封信】 【梓柳: 读了你的信,感觉你快乐多了,我的心情也随着好了很多。 首先祝贺你订婚了!真的为你高兴!明年我们都二十岁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在为你高兴的同时也有羡慕呢。你当然知道我在羡慕什么了,如果我们都能够和心爱的人结婚相守一生,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就像洁白高贵的天鹅,与伴侣相守到老,绝不背叛。 正如你所说,我和逸云哥虽然是亲戚,但已经是四代以上了,以前在表舅家时,闲话家常中曾经说过这个事情,大家还算了好一会儿。但表舅那时对逸云哥说:“以后展眉就是你的亲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言犹在耳,当时心中是踏实与温暖,现如今却是满满的不确定和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8 不安,毕竟中国是个很传统的社会。 唉,不想这些了,未来那么遥远,那么模糊,现在想了又有什么用呢。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最近精神总是不好,饭是吃了就吐,只能喝一些米汁,被逸云哥拽着去了几趟医院,吃了药也没什么作用。医生说我是气质型的症状,与精神状态和情绪有关。逸云哥就总是问我有什么心事,可是我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呢?也只能和你说一说罢了。不过别担心,我会自己多注意,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否则也会给大家添麻烦,因为大家都要分神照顾我,尤其是逸云哥和邵寻梅。在女生宿舍里,逸云哥不方便进来,都是邵寻梅给我端茶送水,半夜里也会从上铺爬下来,问我要不要喝水或吃些饼干。很庆幸有这样一个朋友,我想经历过的大灾,家破人亡的人都格外珍惜家人和朋友吧。 明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一定要选在假期啊,否则我没办法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记住了,一定要选在假期,寒假或暑假都可以。我还要亲眼看看元浦这个你心中的白马王子,如果有可能,表舅舅妈也同意的话,我也会让逸云哥陪我一起去哦,那时你就可以一睹逸云哥的风采了! 明年见! 展眉 1981年6月15日】 母亲的愁苦已跃然纸上。母亲之所以喜欢天鹅,就是因为它们的忠诚不变吧。她也一定对父亲提起过,所以父亲才对天鹅那么情有独钟,连公司的名字和logo都用了“天鹅”。他们都希望自己是对方的那只天鹅吧,一生一世,相伴到老。邵妈妈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对于母亲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情敌的人,也照顾得那么体贴周到,珍惜友情是一方面,对父亲的深情应该也是一方面。所谓的“爱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邵妈妈接受了父亲的一切,包括父亲只爱着的母亲。以后应该每年都去一趟瑞士看望她,一是尽尽自己的孝心,二是为父母感谢她。正如母亲所说的,“受有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父母已不在世,这份谢意,要由他来传达和回报。 【第九封信】 【梓柳: 收到你的信好兴奋啊!你果真把婚期定在了寒假,也就是说我们就快见面了。元浦竟然也很轻松地就改了主意,看看,他对你还是很爱的对不对?婚期这么重要事情都由你做主了。 一收到信,我就跟逸云哥说了你要结婚的事情,他知道我们是知心好友,主动提出陪我一起参加你的婚礼呢。还有,昨天放假一回到家,我就跟表舅和舅妈也说了,而且没等逸云哥表态,表舅他们就说让我一个人坐火车走那么远的路不放心,直接指定逸云哥陪我去。 好高兴! 所以刚刚定下出门的日期后,我就立刻先给你写信通知一声,我们会在2月1日到,到时不用接站,逸云哥的方向感很强,很会认路,我们会直接去你家登门拜访哦。 到时见。 祝你们幸福,千万遍! 展眉 1982年1月16日】 看来秦姨的丈夫就是那位叫“元浦”的人了,这次却并没有见到,不知是否还在世。池恒展看到下一封信竟然时隔了一年之久。 【第十封信】 【梓柳: 那么长时间没有来信,我想你一定是沉浸在那个名为“元浦”的甜蜜之中,很幸福,很幸福。因为不想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所以也久久没有给你写信。 你们还好吗?有小宝宝了没?男孩还是女孩?取好了名字没?……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我过得很好。有相爱的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着,无忧无虑的,还有真诚的友人、慈爱的家人,真的像梦一样。这样美好的青春谁不希冀着它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呢,要么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段时光中也好。呵,我有些痴人说梦了。 不过,逸云哥已毕业了,按哪里来分配还回哪里的原则,逸云哥回家了,分配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天天一天三餐在一起,课外时光一同渡过,每到放假还可以一起出去划船……我总在努力适应与逸云哥分离的时光,逸云哥已经像我的生活中最大最重要的习惯了。从上学期开始,每一天我都在做心理准备,告诉自己不能总依赖逸云哥。学校里好多同学开始叫我“公主”了,都是因为逸云哥总替我做这做那,每天连饭都替我盛好端到饭桌边。说实话,我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我应该要更坚强、更独立,所以从上学期开始,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我和他们一起排队打饭,自己拎着暖水壶去宿舍五六百米外的茶水房打热水。我也会让逸云哥把衣服拿来我给他洗,不过冬天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愿意,说水太冷了。对了,我还跟邵寻梅学会了织毛衣,很简单的平针织法。不过毛衣我是织不好了,我就给逸云哥织了一条蓝色条纹的围巾,他很适合蓝色,而且我也最喜欢蓝色,他可高兴了,冬天的时候几乎是天天戴着。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小事,多得数不清,但每一件里面都包含着微小的幸福,像沙滩上微小的晶砂,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虽然我开始自己做这些事情了,但那些微小的幸福已经深深地印记在我心里。 虽然与逸云哥不能天天见面,但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接到逸云哥打来的电话。宿舍传达室的大爷一到下午六点左右就会喊我接电话,还笑呵呵地看着我。我实在难为情,最后跟逸云哥约好每星期只准打一次电话,并且定好在星期六下午六点。这样一来,我却每天开始期盼星期六下午六点快快到,哪里都不敢去,快到六点的时候,我就会到传达室里等着。既然见不到面,那么只是听到逸云哥的声音也是好的,这样的期盼也让人感觉很甜蜜。(突然觉得这不就是在给自己画地为牢嘛。)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跟逸云哥去拍了婚纱照!那是逸云哥借着出差的机会,来学校找我,对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硬拉着我逃了半天课。先是让我帮着他挑选了一身西装,我就挑选了一身很时尚的银灰色的,我喜欢蓝色,就又挑了一条蓝色条纹的领带,逸云哥穿着显得风度翩翩,儒雅帅气。之后他把我拉到一家新开张不久的婚纱影楼,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直到我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和逸云哥站在一起拍照时,我才从迷惑和震惊中醒过神来。你能想象得出我有多幸福嘛!那件婚纱特别的漂亮,洁白,闪亮,层层褶皱堆积成一朵朵雪白的花,长长的裙尾拖曳在地板上……我想所有的女孩都会渴望着一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59 生能穿上一件如此美丽的婚纱与相爱的人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吧。 “你太美了,展眉。”逸云哥揽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地说。 当时我真想不回学校了,舍不得跟逸云哥告别,真想就那么跟着他,就算是一辈子浪迹天涯我也愿意。 想想,我与逸云哥的初次相见,是在十五岁的那一年,“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到现在,我和逸云哥的相识已经六年多了,也许从我第一眼看到逸云哥时,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只是那时,自己还傻傻的茫然不知吧。 就是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有时总会没来由地想起陆游与唐婉互和的《钗头凤》,“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吗?有时也会想,陆游为什么没能抵抗得住母亲的压力,如果他长久地坚持下去,也许就可以打动他的母亲,继续与唐婉长相厮守,琴瑟永合。而他后来就不会是“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唐婉也不会“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值得让人们为了它而放弃所爱吧。 所以,很为你能嫁给所爱的人而高兴,有闲心闲情时来信告知近况。 祝永远幸福! 展眉 1983年1月5日】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第十一、十二封信 池恒展拿着信,久久没有放下。 婚纱照,原来那婚纱照是父母那时候照的。那身银灰色西装,还有那条蓝色条纹领带,还有父亲一直喜欢蓝色,也是因为母亲喜欢蓝色……冥冥之中,是父母在暗示他吗,让他留下了那套西装和领带,还希望着在结婚时用上那条领带,让父亲见证那一刻的到来。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他想起了那个“尾生抱柱”的青花瓷罐,当时觉得很无法想象,不知道父亲对“照片中的女孩”用情要多深,才会在那个房子里摆放着那样的器物。现在想起来,竟不觉得了,反而认为即便那个器物摆在那里,那个故事摆在那里,也不足以承载父母间爱情的哪怕极为微小的份量。 那时的父母,那种纯粹、炽热、心无旁骛的感情……他一直渴慕着的感情,如今那么形象、生动而又具体地呈现在他眼前,让他感同身受,甚至感动得有些窒息,他张大了嘴,用力地呼吸了几下。那种混杂了喜悦、激动和悲伤的感动像火山熔岩般汩汩翻滚,缓缓地在血管中流动,烫得他全身微微地发疼。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母亲那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值得让人们为了它而放弃所爱吧”,他紧紧地捏着信,眼睛纹丝不动地盯着那句话。楚飞扬如果爱他,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他?他如果爱楚飞扬,那么,他又会不会因为父母的期望而放弃楚飞扬……如果真是这样,他要如何选择。 【第十一封信】 【梓柳: 读了你的来信,也体会到你尽量在用轻松的语气,是不想让我担心吗?可是,为什么尽管如此我仍感觉不到你的幸福呢?字里行间全都是淡淡的悲伤。 梓柳,究竟怎么了?至今,我还记得你结婚那天的样子,大红的旗袍将你衬托得那么漂亮,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一位古典美人,温雅娴静。你依偎在元浦的身边,笑得那么幸福,又像是一朵雪中待绽的红梅。 你经历了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惨痛,经历了爱情带给你的种种折磨,包容了元浦的一切,你努力工作,努力回报所有给你帮助的人……这样的你,应该得到幸福,应该被好好珍惜啊。虽然我们同龄,你还长我几个月,但看着那时的你,我甚至有一种母亲嫁女一样的心情。我想着,终于,终于梓柳嫁给了相爱的人,终于一辈子有了温暖稳定的依靠,一辈子有人在身边关心疼爱了。可是…… 梓柳,你总是说元浦对你也很好,家里的用度开支总是定时给你,也会在你生日时给你买礼物,会陪你回老家给父母扫墓,生病时会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会给你买一堆营养品,从不对你发脾气,甚至都不大声说话……在这方面,他做得真的是无可挑剔,可是为什么你会感觉不快乐呢?因为元浦对待你过于“相敬如宾”了,这不是夫妻该有的“客气”。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看重物质的人,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像我们这样失去至亲的人,最渴望的就是稳定的家庭,爱人的悉心陪伴与无微不至地呵护。我曾以为结婚后,你和元浦相处的时间会更多了,可是没想到反倒更少了,他甚至都有夜不归宿的时候!梓柳,你们才结婚一年多啊,问题出在哪里?又是什么事情能让他痛苦得夜不成寐,独坐寒风?你有没有和元浦好好谈过?如果能让他说出问题的所在,也许你可以为他分担一些啊。 我也百思求解,也许我的一个念头和你心中压藏着不愿说出来的想法一样,我真的不想说出来,也实在不能相信。但,我还是残忍一些吧,无论如何总要面对现实,重病还需猛药,不能讳疾忌医,对不对?那就是:他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或者说他在外面就有别的女人了?如果是这样,梓柳,你真的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了。虽然“离婚”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还将承受着外界的各种风言风语,猜忌诽谤,指指点点,但如果你不把它们当回事,它们就不是什么事。爱情来不得半点勉强,如果在一起不快乐,不幸福,何不给自己多一个选择?我们还那么年轻,人生的路还很漫长,要努力争取尽量让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活得快乐一些吧。 我一万个不希望你们离婚,不希望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也许元浦另有难以说出口的隐情,他还是爱你的,只是那个压力压得他暂时无法好好喘口气,无法平静地跟你谈话。如果是这样,梓柳,给他更多的温暖和理解吧,给他时间,也许不久,他就会处理好那个隐情,回到正常生活里来。我更愿意相信是这样的。 梓柳,你想的一定比我想得还要多得多,有机会好好和元浦谈谈吧,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无论何时,也一定要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可以陪你哭,陪你笑,听你诉说。我们不是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希望你开心。 展眉 1983年4月21日】 又及:我7月份要毕业分配了,也会回云海市,具体情况,等我回去确定下来后就会写信告知。 原来秦姨也经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0 历了一场感情磨难,只是不知她最后离婚了吗,看来自己不主动问是对的,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触到她的伤心事。 想想母亲,在感情上可以说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子。她在分析秦姨夫妇的情况时,字里行间透露是那种如果背叛则干脆斩断,绝不哭哭啼啼,纠缠不休的意志,哪怕冒犯了所有人的指摘,也不愿要那种貌合神离的生活。这样的母亲,如果没有早逝,如果知道了父亲那一夜与邵妈妈之间发生的事情,那么母亲又会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父亲呢?可那时情况太特殊了,父亲那时是把邵妈妈当成了她,父亲的言语、行为都是以此为前提下才发生的…… 可母亲也不是那么武断的人,她应该也会考虑当时的情况,就像她开导秦姨时说的那样,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也许是有隐情的。如果这样,母亲会不会原谅父亲和邵妈妈呢? 隐情?楚飞扬是不是也有隐情……他真的应该和楚飞扬好好谈一谈,他们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第十二封信】 【梓柳: 读了你的信,觉得好像心中放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感觉轻松极了。 元浦果然是有隐情的啊,既然他不愿意说出来,那么就要尊重他的隐私了。我想,无论是情侣,还是夫妻,尊重相互的隐私都是基本的底限,没有人希望自己被□□裸地吊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观赏评论。何况你那么爱他,更何况你们竟然有小宝宝了!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婚姻里更有爱情的结晶。《围城》里说:婚姻像一座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我看也不尽然吧,至少,你不想出来,当然我想和逸云哥一起携手走进去,想拥有我们爱情的结晶。 还有,我刚刚分配在市一小了,如愿以偿当了一名语文老师。学校还分配了一间宿舍呢,面积不大,但是收拾整理一下后,也很干净舒适,中午的时候,可以稍作休息。晚上我当然还是要回家去住的,我想帮着分担家务,让表舅和舅妈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二老这么多年照顾、抚养我和逸云哥,再加上教学工作的繁重,他们已渐渐老去,也该由我们照顾他们了。 邵寻梅也回来了。她外语学得很好,现在分配到了外贸公司,而且是和逸云哥一个公司。巧吧?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很奇妙。 又能天天和逸云哥在一起了,好高兴! 我是不是有些“乐意忘形”了,信都写得东一句西一句的。 今天先写到这里吧。这几天一直在忙工作手续的事情,等闲下来,再继续写。 哦,还有,小宝宝什么时候出生?来信一定记得告诉我,到时我要去“探亲”,真想体验一下一个小小人儿抱在怀里的感觉呢。 祝一家三口幸福满满! 展眉 1983年7月20日 又及:我突然有个主意,小宝宝的乳名就叫满满,怎么样?幸福满满,喜悦满满,福禄寿禧善都满满!】池恒展微微笑了笑,原来那些画的作者“满满”,就是秦姨的孩子,还是母亲给取的。 他的眼眶又立刻微微地湿了。在还不知道将会有他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在期盼着能有一个“他”了,那么,母亲在怀上他之后,又该是多么期望能将小小的他抱在怀中。可期望了七个月,盼望了七个月,最终…… 至此,母亲的字里行间还是充满了欢快的,对未来也充满了幻想和期待,但是那个阻止了父母最后迈入婚姻殿堂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但信读到这里,他依旧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他拿起了最后一封信,手指捏了捏,感觉了一下厚度,似乎比之前的信要厚一些。他期望这是一封长长的信,可以解答他的疑惑。 第40章 第四十章-最后一封信 【第十三封信】 【梓柳: 最近还好吗?小宝宝也很健康吧。 思来想去,不想写这封信,怕影响你的心情,也怕影响到你腹中小宝宝的成长。可是,又不得不写,而且这封信之后,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与你通信了。 我所有的担心、顾虑,如今都成了现实。 那晚,我和逸云哥越了雷池,尝了禁果。知道不应该,可是情不自禁,爱情浓到化不开时,一切的世俗礼教都不再存在。然而这一切又如同黄粱一梦,第二天一早,就被表舅发现了。表舅是个性格沉稳敦厚的人,这些年来,从未见他发过火,可是那天,表舅勃然作色,几近愤怒,责骂逸云哥不知羞耻,败坏伦理。我无地自容,句句像一把把冷硬锋利的刀子无情地扎在我的心上。逸云哥据理力争,说我们的关系是四代以上的远亲,不属于婚姻法中禁止结婚的关系。但是,表舅和舅妈是深受传统教化的一辈人,而且平时我和逸云哥也是以兄妹、一家人的关系同住一个屋檐下,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只能是兄妹,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表舅和舅妈严令我们分开,我无言以对,无法回答。从感情上,我绝不愿意和逸云哥分开,可是二老的恩情,又让我无法选择,我只能沉默。 这一幕也许早已在我内心深处出现过无数次了,所以,那时我没有掉眼泪。 逸云哥也是个性格倔强的人,他对表舅和舅妈说,他坚决不和我分开,他爱我,除此之外,他不会和任何人结婚。此情此景,还有什么能比这几句话更让人感动的呢!我好像也立刻有了一份抗争的勇气。我想,如果我们就这样坚定地坚持下去,努力争取,也许,也许表舅他们就能想通了,就能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当时逸云哥说完后就想拉着我出门,我站着没有动。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不能置伤心和愤怒的二老于不顾,我还没有好好回报他们的恩情,更不能种下他们对我的仇恨。逸云哥看了我一眼,无奈一转身回房间去了。 也是那一刻,我再次想起了爸爸妈妈。如果他们还在,他们会不会允许我和逸云哥在一起?我想会的,我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啊,他们怎么会把女儿的幸福拒之千里呢?但是,万事随转烛,假设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那一场地震震断了我所有的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逸云哥去上班后,表舅和舅妈就会来到我的房间,苦口婆心地劝我,他们说什么我都听着,我没有说话,只要不和逸云哥分开,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甚至愿意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我希望表舅和舅妈能狠狠地打我一顿,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出了这口气,等他们心情顺畅平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1 复了,我和逸云哥再慢慢地恳求他们,争取他们的同意。我想父母总是希望孩子幸福的吧,更何况表舅和舅妈又是心地和善的人。可是我千想万想,没有想到最后他们会给我跪下,老泪纵横,如果我不答应和逸云哥分开,他们就不会起来。 我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执着,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勇气在一刹那全部烟消云散。我要如何做,已不言自明。 二老婉转地说,也许我主动从逸云哥的生活中消失,时间久了,逸云哥慢慢就会接受和习惯,慢慢也会淡忘。听到这些,我心如刀割,我与逸云哥这些年青梅竹马般的爱情难到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吗?我知道自己是不会改变对逸云哥的感情的,可逸云哥呢?现在他是很坚持,可也许真的会像二老说的那样,时间长了,就淡了…… 二老又给了我一千元钱,说他们的存款也只有这么多了。我知道,他们一定也是倾其所有了,每个月才几十元的工资,还要养家糊口,存下这些钱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也知道,他们是关心我的,这份关心没有掺进一丝一毫的虚假。可是……可是以后没有逸云哥的生活,生不如死。 我想到自尽,但我不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更何况,我是爸爸妈妈拼了命从那场大灾难中保住的,我的生命已不仅仅是属于我自己的了,我还要替爸爸妈妈活着,虽然痛苦将伴随此后的一生。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家,否则等逸云哥回来了,想走就不那么容易了。我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原本在这个家属于我的东西就不多,把钱留在桌子上,独自走出了门。走在大街上,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邵寻梅依然是住在叔叔家,她那里我不能去,可我又刚毕业,工作还没开始,身无长物。我想到了学校的宿舍,也只能先去那里了,下一步再作其他的打算。就那么慢慢走着,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哭,爸爸妈妈不想看到我哭,可是关上宿舍门的那一瞬间,再也没能止住。 逸云哥找了邵寻梅,得知我没去找她,就直奔学校来找我。短短的几天,逸云哥就变样了,衣衫凌乱,面色灰暗,瘦了好多。看着他,我是那么心疼,真想抱着他再也不松手。逸云哥一再追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事已至此,我要怎么解释呢?说了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让二老再次跪在我面前求我?我更不愿意逸云哥因为我和表舅他们断裂,而且逸云哥是独子,二老以后还需要他们照顾。我怎么能非但没有报答他们,反而要抢走他们的儿子? 就这样,每一天,每一天,逸云哥都来找我,他说只要我还爱他,他就决定跟家里抗争到底。我说不出“不爱他了”这样的话。他说他原本已打算买房子了,是想和我结婚用的,让我给他时间,他一定说服二老,他也一定能说服二老的。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他了,也许就是一见钟情,我爱他,我是多么想和他在一起,我再次看到了他的坚定和不让步,所以,我很容易就被他说动心了,我愿意继续等,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等。 可是,最终的最终,他却没能说服二老,最终也没能抗得住那沉重的压力。那种压力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不敢目睹,不能回想。二老强迫他相亲,强迫他马上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 原来在这世间,再坚定的爱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也就在那时,我发现我怀孕了。我知道此生我再没有希望和逸云哥在一起,但是这个小生命我无论如何都想保住,他或者她是我和逸云哥爱情的见证,是我们的血脉。我要让这个小生命健康平安地来到这个世间,健康平安地长大,一定要让他(她)找到自己的爱情,和自己爱的人结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要让他(她)幸福地活着。可你也是知道的,这个社会,又怎么容纳得下我未婚先孕。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事情一旦张扬出去,即便保得住逸云哥平安无事,孩子要怎么才能留得住?孩子的平安又要怎么样才能保得住?而且孩子也要有一个正大光明、合法合理的身份,我不希望在他(她)成长的过程中被人嘲笑欺侮,他(她)是我的心肝宝贝。千般纠结,万般无奈,愁肠百转,最后我只得跟逸云哥说了。那些天以来,终于再次见到了逸云哥的笑脸,欣喜若狂的,但也只转瞬即逝,随即而来的问题容不得我们高兴。 邵寻梅知道了整件事情。我一直看得出来,她是喜欢逸云哥的,她也清楚地知道逸云哥爱的人是我,所以她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从未说破。她主动提出和逸云哥结婚,但她尊重逸云哥和我的感情,这个婚姻仅限于纸面上,而没有事实,等孩子出生后,长大一些,他们就办理离婚。我们似乎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对邵寻梅的感激无法用言语表述出来。她了解我们所有的情况,没有能比她挺身而出更好的选择了。 我也想好了,一直以来我都在接受着他们的关心、照顾,我不能这样的自私,只考虑自己,邵寻梅为我们等于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啊!我想等孩子一出生,就悄悄地离开逸云哥,让邵寻梅和逸云哥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孩子也托付给他们抚养。我相信邵寻梅会很疼爱这个孩子的,她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更何况这也是她所爱的人的孩子。只是不知将来,每每自己思念着自己的孩子时,要怎样渡过…… 于是,我迅速从表舅和舅妈的生活中消失了。逸云哥和邵寻梅很快办理了结婚,为了远离表舅和舅妈的视线,逸云哥在城里买了房子,并且很快就装修好了。房子有两套,一套我平时住着,一套作为逸云哥和邵寻梅结婚的新房。两套房子互为隔壁,逸云哥在装修时利用一个衣橱开了一道暗门,使得两套房子互通,这样他每天下班后,就可以通过这个衣橱掩人耳目地陪在我身边。 前两天,我们还说起孩子的名字,逸云哥说无论男孩女孩都叫“池恒展”,代表池逸云与茹展眉之间永恒的爱,一生的相守。当时听在耳中,如乱箭攒心,几近落泪,逸云哥不知道我已经决定离开他了。 一切都让人那么无奈。这一世,我也许注定了要孤苦一生。 爸爸妈妈给我取名“展眉”,是希望我一生快乐,无忧无愁的,但如今,任是春风吹不展,过尽飞鸿字字愁! 但为了腹中的心肝宝贝,我们都必须尽量快乐一些。 真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也能够相识相知。如果是一男一女,希望他们能成为相爱笃深的夫妻,如果都是男孩或者都是女孩,希望他们能成为最知心的朋友。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2 暂时写到这里吧,有些乏力了。我搬到新的住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封信就是在这里写的。以后通信不再方便,等孩子出生,安排好一切后,我会再与你联系的,勿念。 愿我们的宝贝健康平安! 展眉 1983年10月】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纷乱的思绪 池恒展拿着信的手无力地垂在了腿上,他仰起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一前一后两封信,母亲的心情却从天上摔到了地下,从欢喜到悲伤,从幸福到痛苦,到底受到了多少的煎熬?母亲是那么期盼他的降生,母亲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母亲的心肝宝贝……父母的感情那么深,又那么苦,深得让他唏嘘,苦得让他难过。 他放下信,靠在床头,闭上眼睛,胸中满溢的悲痛在翻滚、撞击,如灰暗的天空下,浓雾重重中的大海,风烈雨骤,掀起了层层的滔天骇浪。他是那么想见到母亲,想像个孩童般抱住母亲,为母亲擦去眼角的泪,给母亲以安慰,想当面问一问母亲,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么倔强的父亲最终向爷爷奶奶妥协了,以至于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复杂的地步?那种“不忍直视,不敢目睹,不能回想”的压力到底是什么?而下一步他又该到哪里去寻找答案?到哪里去寻母亲的墓?在等待消息的那些天里,他已经将云海市大多数的墓地都找过一遍了,他很确定,那里面没有母亲的墓。而剩下的二处墓地,位置都太偏远荒凉了,他觉得父亲不可能将母亲安葬在那里,父亲应该是希望能将母亲安置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母亲说“一定要让他(她)找到自己的爱情,和自己爱的人结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要让他(她)幸福地活着”。他又想起了楚飞扬,母亲那时绝对没有想到她的儿子只喜欢同□□。如果他要和楚飞扬在一起,又会有多大的勇气去面对四周的压力?首先,母亲这一关都未必能过去,母亲信中也说过父亲是单传,母亲很在意血脉的延续。可他也是母亲唯一的孩子,为了他的幸福,母亲有没有可能会像秦姨那样呢? 父亲与邵妈妈的婚姻倒是符合了世人的眼光,可是那也不过是一纸上的形式上的约定。一直以来,他也像其他人一样,想和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一生,就像一对圣洁的天鹅。可如果不能与自己真正爱的人结婚,就像父母那样,那么他也不想要那世俗的结婚的形式了,那一纸约定又能保证什么呢,那是给别人看的,可别人看到的只是表象。 他突然满心荒凉,对那种婚姻生活产生了畏惧,那种他一直毫无依据地、自信地以为他会应付得很好的、未来的婚姻生活。现在想想,对于还没有明白爱为何物,婚姻生活是什么的自己而言,这份自信真是有些无知者无畏的愚昧,甚至幼稚得可笑。 楚飞扬从那天起就再没有跟他有任何的联系,他知道自己想念楚飞扬。二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楚飞扬的存在,习惯了每天中午和楚飞扬一起吃饭,习惯了隔三差五的和楚飞扬约会,习惯了与楚飞扬的耳鬓厮磨……可是一旦这种习惯被打破,他觉得日子变得快让他不适应了,生活仿佛缺失了一大块,他只在一个极小的角落中活着。而这些日子以来,他又在父母辈的感情旋涡中沉浮,感动、触动、不解、激昂、无奈……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觉得,爱情,哪怕是苦涩的也那么让人向往!他也想要在爱情的道路上前进一步,却又裹足不前。如果两个异性之间的爱情都充满了艰难、变数和难以抗拒的阻力,同性间的爱情岂不是要难上千万倍。“青云舒卷长空阔”,那样爱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稀少。他还能否体会到爱的滋味?而楚飞扬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和慕容林林在一起?可楚飞扬说过是爱他的,难道楚飞扬的这份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幻像,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他…… 池恒展完全陷入了混乱中,想法不断改变,前后矛盾,毫无逻辑可循。一会儿认为楚飞扬是爱他的,一会儿认为楚飞扬更想和慕容林林在一起,一会儿他不想结婚,一会儿又决定尽快结婚,一会儿想要和楚飞扬好好谈一谈,一会儿又想既然楚飞扬想要离开他,那还有什么可谈的,一会儿又想就算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在一起了,他也得先把楚飞扬夺回来,然后由他说出“分手”两个字……最后,他意识到再这样没头没脑地想下去,他就要精神狂乱了,于是冲到沐浴间,劈头盖脸地冲了个冷水澡。 等到头脑的热度降了降,他才从一团乱麻中给自己明白表述了三点:一是先找楚飞扬好好谈谈,无论是有隐情,还是有误会,一切都等谈过再说。二是把剩余的二处墓地也找一遍,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母亲的墓找到,一定要把父母合葬。三是,给邵妈妈打电话,告知他母亲的真实想法,解开邵妈妈的心结。 看看时间,瑞士那边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他拨通了邵寻梅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恒展啊。”邵寻梅很高兴池恒展这么快又打电话给她。 “是我,妈。您现在不忙吧?我想跟您说件事情。”池恒展温和地说。 “不忙,孩子。你说吧,什么事?”邵寻梅正在花园里修剪花草,听了池恒展的话,她放下手中的园丁剪,坐了下来。 “妈,今天我见到那位秦梓柳阿姨了,她现在住在绍兴市。我也在绍兴了,在宾馆里。”池恒展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刚刚看完了当年我母亲写给她的所有的信。” “真的吗!太好了,恒展,展眉和逸云一定在天上保佑着你,一定是他们保佑着你找到了秦梓柳!”邵寻梅高兴地说,紧接着又问,“展眉在信里有没有提到她和逸云必须分开的原因?” “没有。”池恒展失望地回答,但这不是他打电话要说的重点,他非常郑重地,又轻缓地说,“妈,您知道吗,我母亲一直认为您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生活中总是在关心和照顾她。她也早就知道了您对我父亲的感情,她和我父亲都很感激您能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她在给秦姨的最后一封信中说,您为他们等于牺牲了自己的一生,所以,她不能太自私,她想等我一出生就离开,她更希望您和我父亲能成为真正的夫妻。她还说她相信您会很疼爱我,您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更何况我也是您所爱的人的孩子。所以,妈,您不要再自责了,也不要愧疚了,我母亲绝对不会责怪您的。” “……”邵寻梅在电话那端沉默了。 “妈,我现在把我母亲的信读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3 给您听。”池恒展怕邵妈妈不相信他的话,就快速把信拿出来,把那段内容一字一句地读给了邵妈妈。 “……”邵寻梅一直静静地听着,然后电话中只传来了邵寻梅极力压制住的哽咽声。良久,她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谢谢你,恒展。” “妈,我也要代我父母,还有我本人,跟您说一声谢谢。在那个年代,如果不是您的相助,也许我都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上。真的谢谢您!” 邵寻梅止住啜泣,满含渐愧地说:“恒展,我没有展眉说的那么伟大,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但是展眉有一点说得很对,我对你的疼爱是真心的……唉……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恒展,你找到展眉的骨灰没有?或者说她的墓地?” “没有,骨灰没有找到。我想我父亲应该是把我母亲安葬了。我回国后已经把云海市的大部分墓地都找遍了,现在还剩两处没有找,等我回云海后我会继续找的。可就是担心万一找不到怎么办。”池恒展没来由地有些担心。 “嗯,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这样看来,你父亲是已经把展眉安葬了。孩子,别担心,肯定会找到的。你父亲是那么宝贝展眉,他也一直在悔恨那晚的事情,他一定会妥善安排好她的后事……”邵寻梅说不下去了,电话中只传来她的抽噎声。 “妈,”池恒展有些着急,“妈,您别难过了,我父母对您只有感谢,没有责备,更没有恨意!”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邵寻梅强忍着泪水说着,“恒展,一定要尽快找到展眉的墓,尽快让他们团聚。” 电话结束后,池恒展想想剩下来要做的二件事情,告诉自己事情总会解决的,现在要养好精神,积蓄体力,要精神饱满地面对明天的一切。然后他沉沉睡去。 次日,池恒展与秦梓柳告辞后,回到了云海市。 与秦梓柳告别时,秦梓柳攥着他的手,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惹得池恒展鼻子也一酸。 最后他对秦梓柳说:“秦姨,在我心里,您和邵寻梅妈妈都像我的母亲一样,我只要有空就会来看望您的,您别难过了。我……”他说不下去了。 “好孩子,好孩子,我不难过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常来,啊?”秦梓柳看池恒展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这才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再继续掉眼泪,然后松开了池恒展的手。 池恒展回到云海市,夜色已深。 他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他想写些什么。他想,如果他一见到楚飞扬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心生怒气,无法心平气和地跟楚飞扬谈话,那么他就要写下来,很多话写下来比说出来要容易些。 他拿出信纸,提起笔,写下了“飞扬”两个字后,就陷入了茫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写起。 怎么写,写什么呢…… 等他回过神来,看到的是满满一页纸的“楚飞扬”。这三个字如群蜂般扑涌入他的眼睛,冲进他的心田,最后“池恒展爱楚飞扬”这几个字毫无预兆地、突兀地跟着蜂群撞进了他的眼睛。而那个楚飞扬式的“池”字,更是像一只硕大的蜂王,不断地振翅,不停地抖动,在他眼前飞舞盘旋,勾起了他对刚一产生时就一直忽略掉的情感的再次审视。 他原来在写“池”这个字时,是将“三点水”与“也”字分开来写的。那天,楚飞扬却从他手中将笔拿过,也在纸上写了一个“池”字,将“三点水”的最后一提与“也”字的横折弯勾连成了一笔。就在楚飞扬写完抬笔的一瞬间,那个“池”字一下子就灵动了起来,仿佛就一池春水,碧波荡漾,充满盈盈的生机,充满奇妙的乐趣。从此这样的“池”字就成了他的专属,是他个人独占的,即便是同姓氏的人,对他而言,别人的“池”与他的“池”也不是同一个字了。 这种如同被施了魔法般,极具暗示的心理,他此刻才明确地意识到。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他爱楚飞扬吗?现在,他希望自己爱上楚飞扬吗?不知道,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足、做好与楚飞扬分开的心理准备…… 池恒展的思绪已涣散成了一队毫无纪律可言的散兵游勇,各占山头,各自为政,难以继续集中。看来信是写不下去了,明天还是与飞扬面对面地谈谈吧,他想。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爱情原如树叶 假期还没休完,池恒展任由疲惫的自己睡到近十点才起床。临近中午,他来到公司。 池恒展的脚刚踏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童关正和同事们聊得热闹。 “恒展。”童关笑呵呵地跟他打个了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池恒展诧异地问,然后想起前段时间童关说过要调到这个公司来,又问,“你真调到这儿了?” “没有,想调动哪有那么容易。”童关走向他,“这不是过几天要有商品博览会嘛,我来具体调度一下各公司的参展安排落实到哪一步了。” “哦。”池恒展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他想到了楚飞扬,潜意识里不希望童关真的调动到这个公司来。 “童关如果来我们公司就好了。这几天他可是天天来,还给我们提了不少建议,很有责任心哪。”邓部长笑着说,“你们大家都得向他学习!” “是。”“是!”“一定听从部长的教导!”同事们笑嘻嘻地答应着。 童关不好意思地一笑,池恒展差点儿又看住了。 “哎?恒展,你的假期就剩今天一天了吧,家里的事情都办好了吗?”邓部长转头问他。 “哦,对。不过事情还没有完全办妥,但是也不需要再天天请假了,我今天是来拿个东西的。”池恒展立刻回过神来,然后看看时间,对童关说,“快该吃中午饭了,你中午怎么打算?在我们餐厅吃?” “中午我们到外面去吃吧,我请客。”童关想了想说。 池恒展本想去餐厅的,顺便看一眼楚飞扬,想想童关在场,就放弃了,点点头说:“好。” 他们来到了一家离公司不远的的茶餐厅。童关要了一间包间,点完菜,又点了一瓶红酒。 童关为自己和池恒展各斟了一杯酒,说:“恒展,为我们的再次相逢,干杯!” 池恒展端起酒杯举起与童关轻轻碰了一下,送到嘴角稍稍了抿了一口。 童关却一饮而尽,喝完见池恒展的杯子里酒似未动,就把自己的杯子底朝上倒过来,说:“恒展,你太没有诚意了。你看,我都干了!难道是……你并不想见到我?”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4 童关这么一说,让池恒展有些无奈,他解释说:“不是,因为我下午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想多喝酒……” “这点酒对你根本没有影响吧?”童关有些不依不饶的。 池恒展想想这瓶酒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他也不想跟童关打酒官司,就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恒展,为我们成为同事,干杯!”童关笑了,为自己和他又斟满。 池恒展笑了一下,再次与他碰杯,还没来得及抿上一口,童关又是一饮而尽,喝完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一仰头将酒全喝了下去。 “恒展,为我们再次成为朋友,干杯!”童关没有停顿,再次将二人的酒杯斟满,然后举起杯子看着池恒展。 “恒展,为我们之间的缘份,干杯!” …… 池恒展一杯接一杯地一饮而尽,心想童关今天是怎么了,喝酒喝得这么没节制。想到这里,他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像上大学时第一次和童关在一起的那个夜晚,那时,童关也是这样跟他喝酒,然后他们就……今天,这是在餐厅包间里,童关不至于像那时那样攀缠住他,很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他不动声色地等着,看童关究竟想干什么。 童关的脸泛起了桃色,衬得那张脸鲜艳欲滴。池恒展看着他,真是漂亮啊,再想起他和童关第一晚的情形,发现童关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酒量,今天,童关依然是有些醉意了。接着,他看到童关站了起来,一直看着他,步伐不太稳地走到他身后,俯下身,抱住了他。 “童关,你在干什么?”池恒展心里一惊,低声问道。 “爱情原如树叶一样,在人忽视里绿了,在忍耐里露出蓓蕾。”童关轻声说,“恒展,分手后我才知道我爱你。”说完去吻池恒展的耳垂,又去吻他的脸颊,一股湿热的气息和着微重的喘息扑在池恒展的脸上。 池恒展坐着没有动,换作是别人,他可能一把就将对方推出去了。可眼前是童关,他知道童关相对于其他人而言,毕竟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是他在这个圈子里第一个以恋人身份交往过的人。但他已经不是那时的青涩学生了,更何况,就在刚才,就在童关吻上他的一刹那,楚飞扬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他不能背着楚飞扬和别的人亲近,因为他和楚飞扬还没有把话说明白,他们还没有算是真正分手。即便是和楚飞扬分手了,他也不能承迎童关的这个吻,因为,他以前就没爱上童关,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就在童关吻上他的唇之前,他将头偏了偏,说:“童关,我们现在不是恋人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童关停住了,依旧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肩上,半响才低低地说:“知道。” “你醉了,去坐着吧。” 童关还是趴在他肩上没有动。 池恒展伸手轻轻拍了拍童关:“去吧,我们还是朋友。” 童关垂着头回到位子上坐下,有些失落,看得池恒展有些不忍。突然童关又抬起头笑着说:“那我现在还可以追你吧?” “不可以。”池恒展一口回绝。他觉得跟童关说话不能拐弯抹角了,就得学童关,有什么说什么。 “为什么?”童关又开始不依不饶。 “不为什么。”池恒展用一种与你无关的神情看着童关。 “你有恋人?”童关不笑了。 池恒展不知怎么回答了。他和楚飞扬现在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他们分手了吗?没有,反正没有正式说过这两个字,那就算没分手。可现在他们快成陌生人了,又不像恋人,跟分手没什么两样。 童关牢牢地盯着他。 “算是有。”池恒展被童关盯得有些烦躁。 “哦……”童关用手托着下巴,眼睛在池恒展的脸上意味深长地扫来扫去,在池恒展被扫得快要失去耐心地时候说,“我猜是……楚飞扬?” 池恒展一个激灵,扭头看着童关。童关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又是他无意中做出过什么举动,让童关发现了?想想,他只是那次和童关一起在餐厅吃饭时,童关才见过楚飞扬一次。但那次,他并没有介绍他们认识,之后也没有什么来往。难道是这几天,童关来公司的时候见过楚飞扬?可是,楚飞扬又怎么可能跟童关说这件事?不管童关是怎么察觉到的,面对童关的发问,他不想否认,可是…… “是吧?”童关挑挑眉稍,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见池恒展欲言又止,就接着说,“上次在餐厅我就看出来了。不过……现在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前两天,我和他,还有慕容林林,一起吃午饭,他好像不太愿意提起你。” “童关,你今天醉得不轻啊。”池恒展不得不佩服童关的观察力,可他觉得童关问的有些多,他不想就自己与楚飞扬的事情和第三个人讨论,而且还是别有用心的第三人。童关去结识楚飞扬一定是有什么想法的,说不定就是探查楚飞扬和他现在的关系,然后才临时有了今天中午的这顿饭。同时,听到楚飞扬不想提起他,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气愤的小火苗开始闪闪烁烁地在他体内摇晃跳跃。 “你们……闹别扭了?到现在还没有和好?”童关不理他的话,自顾问着。 池恒展不想回答,因为童关猜的都对。他默默地看着童关。 “呵呵,”童关的身体轻轻地晃了一下,眉目流转间一股妖娆妩媚,他斜眼看着池恒展,“恒展,如果你们分手了,我们就在一起吧,一直到你结婚为止,这期间我绝不会背叛你。我是真心的,恒展。” 池恒展看着那张迷人的脸庞,心里微微一动,如果这话是楚飞扬跟他说的该多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是楚飞扬对他的要求是相守一生,而父母在天上看着他,他无法承诺楚飞扬。更何况现在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他直愣愣地看着童关,目光渐渐有些迷离了,好像他看着的是楚飞扬。不知不觉地,他伸出手去,去抚摸那张漂亮的脸,手指摩挲着那张饱满的曲线漂亮的唇。 童关微微喘息着闭上了眼睛。 他今天来公司是打算和楚飞扬好好谈谈的……想到这儿,池恒展心里一顿,才又看清眼前的人是依旧是童关。他迅速收回手,站起来说:“童关,没有这个可能了。我也许很快就会结婚。” 童关猛然睁开眼睛,有些受伤又有些不愿相信地盯着池恒展。 “走吧,我送你回去。”看童关坐着木然不动,池恒展就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扶起他。 童关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5 凄然一笑,说:“不用送了,我打车回公寓,我想休息一下。”说着重重地倚在了池恒展的身上。 池恒展也没多说什么,扶着他走到路边帮他拦了辆出租,将他扶进车里坐下。趁着池恒展俯身的瞬间,童关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池恒展身形一顿,随即从车里抽身出来,站直,一言不发地看着童关。童关斜乜着他,又笑着跟他挥了挥手,关上了车门。 车开走了。 他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车影,一时思绪万千,又一筹莫展。他甩甩头,决定先把来公司要办的一些私人手续办完,然后再联系楚飞扬,约他晚上一起吃顿饭,谈一谈。至于谈什么,他一直没具体想过,到时再说吧。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你给我等着! 池恒展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然后乘电梯上六楼,径直向总经理室走去。 他敲了敲门,听到陆总说了一声“请进”后推门而入。 陆总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正在看,见是池恒展就急忙招呼他过来。池恒展走到桌边,看到桌面上摆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辞职信”三个字,他看着笔迹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是谁的笔迹。 陆总站起来将手中的信递给他,说:“恒展,你来的正好。你和楚飞扬平时处得比较近,你有没有听他说过什么?” 池恒展伸手将信接过,看到落款赫然写着“楚飞扬”三个字。 池恒展的头脑中一个闷雷炸响,炸得他头蒙蒙地愣了好几秒。随后,他快速地浏览了一眼信的内容:“……我很感谢公司当年对我的录用。在公司的这两年,我收获了很多,既收获了工作上的经验和实绩,也收获了同事间的温暖和鼓励。也很感谢公司在工作中对我的充分信任,让我能够在一种宽松、随性的工作氛围中尽情地发挥,创造出自己喜爱的作品,表达出自己所要坚持的理念。……时至今日,我依然喜爱这个公司,依然喜爱这种理想与现实完美契合的状态。可是,我算不上是一个优秀的设计人员,才华本已有限,如今,更是江郎才尽。这样的我,已无法满足公司发展的需要,不能继续为公司增收创汇,与其尸位素餐,让公司徒费青蚨货泉,不如明智地离开,为优秀的人让出一方天地。……” 楚飞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才华有限!什么叫不能满足公司发展需要!什么叫不能为公司增收创汇!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他去年的那组“绿波漾”餐具作品和今年的“青荷听雨”香熏炉作品都属公司的热销产品!公司给他的薪酬都是他应得的,什么叫徒费!他不是还依然喜爱这个公司,依然喜爱这种理想与现实契合的状态吗?那又为什么能这么坚决地走了!他分明是想躲开他池恒展!他分明是想和他分手,去和慕容林林结婚!楚飞扬,我决不允许你辞职!你别想就这么跑掉! 池恒展对陆总说:“陆总,这封辞职信,请您就当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会劝劝飞扬。”他转身就将辞职信塞进了碎纸机。 陆总诧异地看着池恒展,继而又说:“我也觉得很可惜,楚飞扬是个人才,能留住最好。看得出来,楚飞扬确实喜爱我们公司,工作业绩也很突出。但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辞职呢?难道是工作中与同事有什么矛盾了,或者对薪酬职位不满意?你找他沟通沟通吧,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公司又能不能给他解决,如果在公司解决的范围内,公司会酌情考虑的。而且,就在刚才还有个老客户给我打电话,说有一批花插和摆件,希望能由楚飞扬承担主要设计。接电话时,我还没来得及看辞职信,一口就应承了下来。恒展,这件事就委托给你了,你尽最大努力吧。” 池恒展点点头,使劲儿压了压即将自眼底喷涌而出的怒气,将文件递给陆总签了字盖章后,快步走出总经理室。他直接从步行楼梯下到五楼来到设计部。隔着玻璃幕墙,看到办公室没有几个人,楚飞扬的办公桌前空荡荡的,桌子上整理得很整齐,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推门进去。 慕容林林一眼看到了他,笑问:“池哥,有事吗?。” “飞扬呢?” “飞扬啊,他休假了。” 池恒展不想看慕容林林的脸,向四周环视着问:“休假了?什么时候休的?” “今天刚休的,上午来办了休假手续之后就走了。你有事找他?” “哦,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那我再联系他吧。”池恒展说完目光在楚飞扬的桌上又扫了一圈,离开了设计部。 他要把楚飞扬找回来。楚飞扬的确是个优秀的人才,这一走也确实是公司的损失,更何况……更何况楚飞扬还是……楚飞扬还是他喜欢的人!楚飞扬,你给我等着!我还没有允许你离开! 分手两个字必须由我向你当面提出来! 他回到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快步来到地下停车场,开了车直接往楚飞扬租住的公寓驶去。 可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一遍遍拨打电话,全是“您拨打的电话已转语音信箱,如需留言请按1……”。他打开□□,看着那个名叫“恒飞”的灰色头像,就想起当初楚飞扬告诉他□□号和微信号时的情景。 还记得,楚飞扬在两种软件里选用的头像都是一对安静优雅,在湖面悠闲畅游的天鹅,网名也都叫“恒飞”。 他当时还跟楚飞扬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故意取的这个名字,把咱俩的名字都用上了。” 楚飞扬又露出了他的那颗虎牙,笑着说:“在认识你之前的好几年前,我就叫这个名字了,一直没改过。” “恒飞,意思是永远比翼□□?”他又问。 “嗯。”楚飞扬笑笑点点头。 那时,他看得出那笑容里的落寞,淡淡的,浅浅的,像是月光外的那一层朦胧的光晕。他也知道他不能与楚飞扬永远比翼□□,当时他连想都没想过。 后来楚飞扬的□□和微信头像就全改成了他亲手设计的那对天鹅杯子的特写照片,清浅高雅的颜色非常悦目。 他给楚飞扬的□□和微信都发了同样的留言:“飞扬,接电话。” 可是,一连几天,电话不知拨打了多少遍,都是转语音信箱;□□和微信也如泥牛入海,沓无踪迹;他每天都在不同时间来楚飞扬的公寓二趟,他不信就堵不到楚飞扬。可是楚飞扬就好像突然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深夜,池恒展再次来到楚飞扬公寓楼下,抬头看十楼的窗户,一直黑漆漆的,黑得不见底,像要把他吸进去一般。他坐进车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6 里,五官的感觉全都滞涩了起来,只有大脑还在飞快地思索。接连几天都不在,难道楚飞扬回老家去了?可这时他才发现,二年了,他竟然从来没有问过楚飞扬老家的具体地址。他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楚飞扬……又有没有可能楚飞扬出去旅游了? 池恒展想起上一年,他和楚飞扬一同休假去四川旅行。在他们进九寨的前一晚,住在了岷江边的一家宾馆。那家宾馆是真正意义上的临江而建,他们房间在二楼,窗子下面,直直的墙与江岸在一个平面上,连一点过渡都没有。从窗户探出头就只能看到浑浊的不断向前奔涌的江水,伸手随便扔个小纸片,无论多大的风,也都只能落在江里。水声宏大,轰隆隆的,浪头强劲地拍打在岸壁上,发出“啪、啪”的有节律的声响,像是上万只船浆在同时拍打水面。 他坐在床边,把刚刚洗澡出来的楚飞扬拉到面前,说:“飞扬,你大喊一声,喊我的名字。” 楚飞扬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莫名其妙地问他:“为什么?” “你先别问,你喊我一声,大点儿声。” 楚飞扬依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几秒,感觉他一定是不怀什么好意。 “快点喊啊!”他催促道。 楚飞扬又迟疑了一会儿,才张嘴大声地喊了一声:“恒展!”声音很快被江水的轰鸣声吞没。 他一把拉过楚飞扬,倒在床上,贴进楚飞扬的耳际,暧昧地笑着说:“你听,江水声音那么大,你声音再大别人都听不到……” 楚飞扬的脸一下就红了。 那一晚,伴着汹涌澎湃的轰鸣的浪涛声,应着江水拍岸的雄壮节律,他们最终筋疲力尽,沉沉睡去。结果,两个人都忘了定闹钟,第二天早上就晚了进九寨的行程。一车人都在等他们,一张张陌生的脸全都写上了不满,眼神厌烦地看着他们上车来。他们逐个地跟大家赔礼道歉,一车人的心情才好转了起来,又开始有说有笑。他们俩坐到座位上,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相视一笑。看着楚飞扬还略带着羞赧的脸庞,他真想亲上一口。 如今想到那时,才感到那是多么幸福甜蜜的体会。可眼下,这幸福却已变形成了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上,颤颤巍巍,铮铮作响,让他不敢再度回味。 他又突然想起,还是那一次旅行,空山新雨后,他们在雾气升腾的峨眉山中游览。下山时,他们特意挑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小路,趁着无人看见,一路上,他还在楚飞扬的面颊上出其不意地亲了好几次,他特别喜欢看楚飞扬羞赧的表情,还含着些甜蜜。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间窄径,走到了一个幽静偏僻处时,曾看到过一座不大的寺庙。名字他现在想不起来了,那个寺庙是允许居士长期留宿的。 当时楚飞扬还说:“如果以后工作状态进入疲惫期或者想要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好好调整一下自己时,这个寺庙真是个好去处。从城市的繁华陆离中抽身出来,在这幽深僻静的山间,住上几个月,放慢生活的脚步,每天伴着晨钟暮鼓,慢慢地想一想,慢慢地走一走,慢慢地发一发愣……” 池恒展仿佛看到了此时在那个老林蓊郁的山间,在薄暮的深处,楚飞扬独自伫立,孤寂落寞的身影……他的心里像被人狠狠地撕扯了一把,生生地疼。他坐不住了,即刻打电话订机票。他要马上飞成都,去峨眉山,去那座寺庙,去找楚飞扬。具体找到了之后怎么样,不知道,总之得把楚飞扬带回来,就绑也得给绑回来!楚飞扬,你给我等着!我允许你离开时,你才能走! 订完机票,他紧接着给邓部长打电话接着请假。邓部长在电话说他,再请下去,工资可就扣完了!他呵呵笑着说,就是扣完也得请假,事情实在是紧急。真对不住了,邓部,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向前不信别离苦 池恒展像是一台刚刚注满油的v8涡轮增压发动机,突突突地飞速运转,下了飞机就叫了辆出租车,马不停蹄地直奔峨眉山。 进到山中,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林间的缝隙斜斜地穿进山中,像一束束金色的透明的线,笔直地将空间划分成无数层,映着浓厚的团团绿云,色彩明亮而柔和,四周安谧而宁静。 池恒展看着这一切,心中越发笃定了楚飞扬必在这里。他沿山路快步而上,他印象里那个寺庙就是在这条山路的半山腰处。他走得太快,以至于刚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开始微微喘了,看到前方路边有个大石头,就走过去,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他也不想自己出现在楚飞扬面前时是一幅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他要突如其来又平静如水地站在楚飞扬面前。抬头看看四周,本已是暮夏季节,天色将晚,再加上这条路不是主路,除他以外,一路上也没见到过其他人。周遭古木参天,连鸟鸣都无一声,寂静至极,选择在这个季节来这里,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时节、好地方。池恒展刚把头转过来,又迅速转回去,在山路上方远处的一个岔道口,树影婆娑里,一个瘦拨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凳上。 飞扬!池恒展“嗖”的站起,极目张望了一下,而后迈开脚步,快速奔过去。 池恒展奔到近前,愣了。 面前的人是一位面容清矍,平和沉静的男人,脸色略显苍白,似乎是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户外运动服,很修身,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鬓角处却有几根白发隐没。 男人看到池恒展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却满脸惊诧而又失望地看着他,对池恒展微微一笑,说:“怎么,认错人了?” 池恒展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就如同是老去的楚飞扬,自己则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将来,来与楚飞扬见面。而在那个将来里,那时的自己又在哪里?自己并没有在楚飞扬身边。那么自己穿越而来,又想对楚飞扬说什么?说飞扬,跟我回到过去吧,我们在一起…… 男人看着发愣的池恒展,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说:“累了吧,走,跟我去喝杯茶。” 池恒展还有些神思惘然,一言不发地跟在男人身后,竟然就来到了那座寺庙。随着男人走进室内后,男人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杯子,连声道谢。 男人听他说明来意,知道他是要找一个叫“楚飞扬”的人时,摇摇头说:“我在这里已经住了近一年了,现在住在这里的居士也就我一个。近期并没有别的什么人来,更没有一个叫楚飞扬的人。”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7 池恒展一时间六神无主,目怔口呆,楚飞扬没来?不应该啊……那他能去哪儿? 男人看着他呆若木鸡的表情,又问:“那个楚飞扬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和我同龄。个头也和我差不多,长得……挺好看,哦,一笑起来右边这里有一颗虎牙。”池恒展指指自己右边第三颗牙齿的位置,说完低头去喝茶,更是为了掩饰自己伤感的神情。 男人沉静如水地看了他一会儿,张口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池恒展猛然抬头看着男人,一口水差点呛到气管中。他立刻掩饰住自己的措手不及,咧嘴笑笑说:“朋友。” “哦,联系不上了?”男人看他的目光很深。 “是。”池恒展低下头,把目光聚在手里的玻璃杯上,他又想起了那对天鹅杯。 “嗯,”男人沉思着点点头,又说,“如果他有一天来了,我会转告他,有一位姓……” “姓池。”池恒展连忙接道,“池塘的池。” “嗯,我会转告他有一位姓池的人来找过他。” “谢谢。请问您贵姓?”池恒展这才想起还没问过对方名姓。 “姓名嘛,一个代号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代号具体对应的人。比如这个世界上有成百上千个叫楚飞扬的人,但你要找的只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对吧?”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池恒展勉强地笑了笑,他听出来男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姓名,他也不再追问。确实,姓名只是一个代号,楚飞扬如果哪天改名了,叫别的名字了,那么,他要找的人就是叫另一个名字的人,但这个“人”是唯一的,就像无论他换了多少件衣服,衣服里的人都是不变的。 “向前不信别离苦,而今自到别离时。”男人叹息着,站起来走向门口,打开门,又回过头来说,“今晚就在这住一晚吧,明天你再到别处去寻他。” 池恒展来时那满腔的激动和热忱,如同一块刚刚从熔炉中取出来的火红的铁块被泼上了一盆冰冷的水,瞬间冷却灰暗了下来。他就好像一个因为疫情要被隔离三个月的人,就在好不容易熬满了三个月的当天,即将获得自由时,却又被告知隔离期无限期延长了。他颓然地坐在桌边,愣了好半天,心里突然就有了些慌乱。飞扬已递交了辞职信,虽然他对同事说是休假,但看来他已不打算再回公司了。难道就再也找不到飞扬了吗?这辈子就要这么和飞扬擦肩而过,连个正式的“再见”都没有? 他不甘心。他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来,点上,吸了一口。烟夹在指间静静地燃烧着,黑暗中只有这一点红色的火光在忽明忽暗。 他依然试图拨打楚飞扬的电话,但电话依旧处于语音信箱状态。他没有留过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欠楚飞扬一句话,虽然他也不想结婚,可他也无法和楚飞扬相守一生,因为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在看着他,父亲和母亲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希望他能结婚,组建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如今这像一个死局,他进退无路,无法选择。他只知道,现在,他想楚飞扬。如果真如楚飞扬所说,他和慕容林林只是同事关系,那么自己还是想和楚飞扬在一起,现在能拖几年是几年,实在拖不下去了,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可到那时,飞扬又该怎么办?现在飞扬又愿意和他这样拖着吗? “向前不信别离苦,而今自到别离时”。以前,他想着要和楚飞扬分开,要去结婚时,他没有感觉到什么,因为他的潜意识里那样的场景还很远,远得好像和他无关,可现在,这分离突兀着明晃晃地摆在面前,他连楚飞扬的人影都找不到了。苦吗?真的很苦,从没想到过会这么苦。飞扬现在又身在何处,要到哪里去找。绍兴……对,去绍兴,虽然不知道住址,去看看也是好的,就在大街小巷里找,也许就能碰到……对,秦姨也在绍兴,那个像母亲一样的女性…… 就在那么一刹那间,池恒展非常想去见见秦姨,就像是一个受了很多苦难的孩子急切地想要回到母亲身边。不必诉说自己的苦难,不必流泪,只要看母亲端上一碗饺子,慈爱地看着自己,温柔地说:“孩子,在外面工作累了吧,好好吃顿妈包的饺子。”一股酸涩冲上他的鼻腔,两行泪自脸颊滑落,接二连三地砸在腿上。 第二天一早,才五点多,池恒展就与男人告辞下山了。走到半路,他突然一敲自己的头,真是“事勿忙,忙多错”,慕容林林应该知道楚飞扬老家的住址,知道楚飞扬的去处,他们现在是大家公认的恋人,楚飞扬都陪着慕容林林回过老家,见过父母了。池恒展立刻拨通了慕容林林的电话。 “慕容林林,我是池恒展,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找飞扬,但他不在家,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池恒展听到慕容林林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后,立刻说明自己的意图。 “哦?”慕容林林很意外,“是池哥啊。飞扬不是休假了吗?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呀。” “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不跟你说一声吗?”池恒展感觉不可思议。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一声?”慕容林林的语气比他还要不可思议,仿佛她和楚飞扬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你们不是很好吗?他去哪儿怎么会不跟你说一声?”池恒展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像是一颗喷瓜的果实,内部已被烦躁不安挤满,强烈膨胀,只要慕容林林稍稍碰触一下果皮,就会“嘭”的一声爆裂。 “哦!”慕容林林好像突然才意识到她和楚飞扬是情侣似的,“抱歉,池哥,我刚起床,思维还跟不上情况。飞扬他只跟我说要回老家一趟。” 池恒展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老家在哪里?” “绍兴啊,你们平时关系那么好,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慕容林林很惊讶。 “我知道是绍兴,我的意思是具体地址。”池恒展听了慕容林林话,心里一阵愧疚。是啊,至少他和楚飞扬做了二年多的恋人了,竟然都不知道楚飞扬老家的具体地址,这是正常恋人间该有的情况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没问过。你打他电话啊。” “电话一直关机。”池恒展没好气地说。 “池哥,你和飞扬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慕容林林迟疑着问。 池恒展的心脏陡然上窜了一下,继而又有些心虚,脱口而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他觉得有些晕,伸手撑在树身上,调整了一下呼吸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8 。 “哦……那倒没有。不过最近飞扬的情绪不太对,精神状态很不好,总是走神儿。”慕容林林一边回想一边说,“从上次我住他家开始,就看出来了,再加上你们这段时间里谁都不理谁,我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呢。” “那是最近我太忙了,事情太多,再说不还有你在他身边吗,你愿意我天天霸占着他?”池恒展一拳砸在树上,可是那树皮刮破手背的刺痛也压制不住他心里火辣辣的疼。 “呵呵,我不介意,不过飞扬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唉,不说了,你找别人问问吧。我赶时间洗漱,要上班了,再见!”慕容林林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池恒展听着电话里“嘟——嘟——”的挂断音,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听慕容林林的语气,她好像并不知道楚飞扬要辞职的事,或者知道了想帮楚飞扬刻意瞒着?他又觉得慕容林林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她与楚飞扬并不是情侣似的。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二赴绍兴 池恒展再次来到了绍兴。下了火车已是傍晚,他来到上次住的宾馆,放下行李,就走出了宾馆。 他想在这个城市里走一走。 夕阳挂在天边,橘红色的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抚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栋建筑物上,每一棵树木间,每一个行走在大街上的人的脸上。这条路,也许是楚飞扬曾经走过很多遍的;街边的那个长椅,也许楚飞扬曾坐在上面看着书等公交车;那个伸出的长长的雨檐,也许楚飞扬曾在那站过,躲过一场夏日里的急速而来又倏然而止的雨;那个书店,也许楚飞扬曾经在里面留连过很久,然后拿着一本书,走向收银台;那个文澜中学,也许楚飞扬的中学生活就是在那里渡过的;这个报亭里的老人,也许用他那双苍老的眼睛看着楚飞扬经过的身影无数次了;这阵风,也许曾从楚飞扬的发间穿过,拂过他的脸庞,掀起他的衣袂,带着他的气息穿行在大街小巷;这个唱片行,楚飞扬也许曾进去过,戴上耳机,将黑胶灌制的唱片放入播放机,试听他钟爱的那曲《天鹅》…… “天鹅,是一种很痴情的动物,一生只找一个伴侣,相互守护,决不背叛对方。对吧?”楚飞扬的声音在脑海中悠悠然地响起,他不由得转过身看向四周,却只看到车水马龙,或独行的人,或三五成群的人,或行色匆匆,或徐然漫步,又哪里有楚飞扬的半点影子……他紧紧收攥着拳头,真想一拳砸在面前的墙上,那上面正贴着圣桑大提琴组曲《动物狂欢节》的海报。 他实在不该就那么怀疑楚飞扬的,不该没有找楚飞扬确认,就轻信了别人的话。不,虽然他没有找楚飞扬去确认,但是楚飞扬解释了,他却没有听,他只轻信了自己所看到的所谓的“事实”。父亲曾告诫过他,有时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也未必就是事实,事实有时恰恰与人们看到、听到的相反。这就像命运在无聊时捉弄人的小把戏,而意志不坚定的人才会上了命运的当,从而又遭受到命运的惩罚。如今,他正在遭受惩罚,惩罚他找不到楚飞扬,惩罚他饱尝思念的苦,惩罚他将为与楚飞扬的就此错肩而遗憾一生……妈、爸,如果我能找到飞扬,你们能不能允许我和他在一起……妈,你如今又长眠在哪里,我想亲口告诉你,你的儿子喜欢的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想征得你的同意,我想承接住你多年前的那个祝福。你和爸能不能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一声,告诉我,我不用结婚,我可以和飞扬在一起…… 池恒展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多远,等他回过神来,已是子夜一点多了。他站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寂寥街头,风掠起,一丝凉意扫过,仰望星空,满天闪闪烁烁的星光,不知又是走了几千几万个光年,才到达他的眼中,而楚飞扬与他的距离难道从此也要以光年计算了吗…… “今天起的每晚,纵有星光灿烂……”他喃喃自语,“飞扬,你在哪儿?” 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了那个不知拨打了多少次的号码,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他只给楚飞扬留了一句:“飞扬,你在哪儿?”而后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的瞬间,他的心也被挂得抽疼了一下,好像自己的手指不是按在了“挂断”键上,而是戳在了心脏的某处伤口上,戳得心脏一阵痉挛抽搐。 次日上午,池恒展醒来看看时间已是上午了,他就先给秦梓柳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一会儿过去。刚刚分别几日,秦梓柳得知他又来了,喜出望外,一再叮嘱着让他早些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正好也来家里吃午饭。池恒展心中也是一喜,秦姨一定是又想起母亲的什么事情了,也许就能帮助他找到母亲的墓地,也许就能帮助他找到父母当年不得不分离的原因。 池恒展站在秦梓柳家门前,还在想母亲和父亲的事,无意识中习惯性地、一长二地短敲了敲门。门打开的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伸手使劲地揉搓了一把脸,又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愣在了原地,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楚飞扬正站在打开的门前,看着他,微笑中掩饰着落寞和悲伤,却也有掩饰不住的欢喜。那欢喜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突然面对心慕以久的人时的那种不由自主的,无法经由大脑去掌控尺度,去计算精度的欢喜,全然由着眼睛出卖了自己想要努力掩饰的心思。池恒展把楚飞扬的落寞、悲伤和欢喜都看到了眼里,他看到正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自己,蓦然发现了前方的一星点儿光亮。虽然那点儿光亮有些微弱,但足以给他走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他也许还可以让楚飞扬回心转意。 “请进。”楚飞扬向后让了几步。 “满满,是不是恒展来了?”秦梓柳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双手沾满了水。 楚飞扬面露尴尬地看了一眼池恒展,对母亲说:“妈,我都多大了,有客人在,就别叫小名了。恒展,快请进来吧。” 池恒展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走进门,然后才想起来要说什么:“飞扬,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是秦姨的……儿子?” 秦梓柳止不住的笑意盈盈,欢喜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先聊着啊,我去做饭。” 楚飞扬一边给池恒展沏茶,一边回答他,“我是想回来看看我妈。”说着,却忍不住笑了一下,虎牙在笑容里闪烁可见,“一回来就听我妈说起了你的事情,我当时也吃惊不小呢。请喝茶。” 池恒展知道楚飞扬笑的时候,只要露出了虎牙,就说明那个笑容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是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69 放松的,所以每每他吻楚飞扬时,就特别喜欢用舌尖去舔那颗虎牙。可“请喝茶”三个字立刻又让他感到楚飞扬对他的态度变得太过陌生,太过疏远,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亲密的事情,仅仅是个普通的同事,他心里一下子就冷了,像被扔进了三九隆冬的无边雪原。飞扬,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刚刚见到我时,不也是真心高兴的吗?可是现在,又为什么这么陌生,这么疏远? 他又想起母亲信中说到的对未出生的两个孩子的期盼,成为夫妻或好友,母亲一定想不到他和楚飞扬的关系却原来是这样。如果母亲知道楚飞扬是秦姨的儿子,又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呢?他接过楚飞扬递过来的茶杯,这时他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楚飞扬,明显地瘦了。 楚飞扬也打量了一下他:“才几天没见,你瘦了不少,这段时间一定很累吧。中午多吃些,我妈做的菜特别好吃。” 池恒展想拥抱他,想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想对他说,我当然会瘦了,我大老远地跑到四川去找你,昨晚又在大街上像个游魂野鬼一样地走了大半夜,在找你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他看着楚飞扬,楚飞扬却已转过脸去看着电视。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都盯着闹哄哄的电视屏幕,却都留意着对方的哪怕很微小的一个举动。直到秦梓柳将菜端出来,喊他们吃饭,他们才像得了解放似的,从沙发上一下站起身,端碗的端碗,拿筷子的拿筷子。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边,热气腾腾地一桌饭菜散发出过年的味道来。 秦梓柳特别地高兴,看看池恒展,又看看楚飞扬:“哎呀,真想不到,你们竟然认识,还在一个公司上班,这是有多深的缘分啊!” “是啊,秦姨,您还记得我母亲的信里提过的吧,希望我和飞扬能够成为夫妻或朋友呢。”池恒展说着看了一眼楚飞扬。 楚飞扬夹住了一块烧茄块正准备往嘴里送,听到池恒展的话,筷子一松,茄块一下子掉在桌面上,油星飞溅到四周。 秦梓柳匆忙拿餐巾纸递给楚飞扬,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叮嘱道:“当心些,别沾身上油了。” 池恒展本就是存心要看楚飞扬的反应的,同时也是想要触探楚飞扬对他的真正态度。他又说:“秦姨,飞扬跟您说过没有,我们从进公司上班第一天就认识了,关系特别好。” “说啦,”秦梓柳从儿子身上移回目光,“说你们是好朋友,你平时也挺照顾他的。” 池恒展又看了看楚飞扬,还好,对于他们的关系“好”这一点,楚飞扬并没有隐瞒。 楚飞扬脸上只是略带着些敷衍的笑,也不说话,只安静吃饭。 秦梓柳却忍不住地笑着,欣慰地说:“这样多好啊,看着你们就像看着我自己的两个儿子。恒展,多吃些,别客气,啊?” 吃完饭,池恒展和楚飞扬都自告奋勇帮忙收拾洗涮,秦梓柳笑呵呵地由着他们去,自己坐着看看电视。池恒展和楚飞扬并肩站在厨房里,一个洗餐具,一个接过来用软布擦干水,就像他们平时在一起时那样,配合得很默契,却都无语。全都收拾完后,楚飞扬擦干净手,正准备转身去客厅,就被池恒展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楚飞扬停在了原地,身体有些僵直,低声地说:“放开我。” 语气平淡无奇,听在池恒展的耳中却比打了他一拳还要让他难受,也让他更想紧紧地抱住楚飞扬。他将脸埋在楚飞扬的肩上,小声说:“别动,就让我抱一下,就只是抱一下。”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不仅仅只是想抱一下楚飞扬那么简单。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复杂的情愫,可他现在不想去厘清什么,也不想管什么慕容林林,只要能先抱一下楚飞扬也好。 楚飞扬一动不动地站着,在池恒展的胳膊松开的一刹那,他径直地走向客厅。池恒展也跟着走进客厅。两个人陪着秦梓柳看着电视,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池恒展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这是一种以母性为中心的、温馨的家庭氛围,只是他能感觉到楚飞扬还是在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这让他心里非常不好受,很憋闷,憋得他想要大声地嘶吼一嗓子。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宾馆退房 秦梓柳又留了池恒展吃晚饭,池恒展本也不想走,就顺势留了下来。吃过晚饭,他们又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直到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整点提示,晚上九点了。 池恒展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看时间,还是不得不起身告辞。秦梓柳却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再住宾馆,说上次让他住宾馆是怕他见外,住家里不习惯,而且又考虑到他要看信,所以才没有留他住下,这次说什么都得住家里。楚飞扬并没有跟着母亲一起劝留池恒展,甚至都没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池恒展看了楚飞扬一眼,他原本就憋气,现在看楚飞扬一点儿留他的表示都没有,心里就又赌上气了,索性顺应了秦姨,答应去退了宾馆房间回家来住。 秦梓柳很高兴,立刻让楚飞扬陪池恒展一起回宾馆办退房手续。楚飞扬犹豫了一下,看着兴高采烈的母亲就同意了。 并排走在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路上偶有经过的车辆、行人,让夜晚越发显得安静,也让他们的沉默越发显得沉重压抑。 最后池恒展终于忍不住,扭头看着楚飞扬说:“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住你家?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你回去跟秦姨说一声,就说我临时有事,不过去了。” 楚飞扬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些恼怒地看着池恒展:“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也站住了,看着楚飞扬因为受到了冤屈,那种想要解释,又不想解释,心中还在不断挣扎的神情,说:“那你能不能表现得高兴一些?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你时有多高兴吗?” 楚飞扬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低下头“嗯”了声,迈开步子继续走,却并没有真正表现得高兴起来。 池恒展跟上去又说:“中午,对不起了,没经过你同意。”他在指拥抱楚飞扬的事情。 楚飞扬将脸转向别处,轻声说:“用不着道歉。” “你……和女朋友相处得还好吧?慕容林林。”池恒展问完后又把慕容林林的名字补充出来。 楚飞扬蓦地转过脸来,再度恼怒地说:“不是!你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别人凑成情侣,我和慕容林林只是同事和朋友!” 池恒展心下释然,他没想惹怒楚飞扬,但看到楚飞扬动怒了,他竟然感到一丝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0 开心。因为他还能轻易就把楚飞扬激怒,这说明楚飞扬还是很在意他的,更何况他听到楚飞扬亲口否认了慕容林林是女朋友的事情,他愿意相信。至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之前的那些,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问出根由。 “你就这么希望我找女朋友吗?”楚飞扬又站住了,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质问,而后快步向前走去。 池恒展愣了愣,快走几步追上楚飞扬,一把搂住楚飞扬的肩说:“当然不是了,飞扬,你知道我不是。” 楚飞扬由他搂着,并没有试图挣脱。池恒展就像是小阴谋得逞了似的,在心里暗自高兴。撇开慕容林林的事情不谈,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欠楚飞扬一句话,可他一想到母亲,想到母亲期盼的血脉的延续,他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但现在,他也不想就此放开楚飞扬。 进入宾馆房间,插卡取电,廊灯和床头灯同时亮了起来,光线暖洋洋的,黯淡而又迷离。 关上门后,池恒展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吻住了楚飞扬,一边吻着,一边动手去解楚飞扬的衣扣。 楚飞扬用力抓住了他的双手,生硬地将脸避开,看着地毯,淡淡地说:“快些收拾行李吧,我妈还在家等着。” 池恒展呆住了,体内那蠢蠢欲动的欲望像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片荒凉的唯剩下几片残破贝壳的沙滩,又被那残壳尖锐的棱角扎得疼痛不堪。他随即自我解嘲地笑笑,点点头,然后松开楚飞扬,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床边,站住了。 这是楚飞扬第一次拒绝他,这么直接,这么冷漠。他的心脏掠过一阵阵的、尖锐的、划割一样的疼痛,腿随即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他一下跌坐在床上,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靠在门后的楚飞扬。 楚飞扬低垂着头,嘴唇紧紧地闭着。 这房间里并没有别人,不用掩人耳目,可楚飞扬为什么要拒绝他?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冷漠?难道……难道……楚飞扬是真的要和他分手了吗? 这种无法形容的疼痛是他从未尝到过的,混杂着呛人的酸涩味,从鼻腔冲进脑门,又膨胀到太阳穴,呛得他眼泪差点冲出来。他看到有个身形怪异的人正执着细长结实的牛皮鞭子,在空中甩出惊心的“啪”的一声炸响后,紧接着就狠狠地抽打在了他□□裸的身体上,没有任何的阻挡和缓冲,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那种残忍撕裂和深切划割的疼痛一重又一重,一阵又一阵,最终都传到了他的心脏,让他难以承受,难以支撑,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命运之神是多么冷酷,多么傲慢,又是多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这一击让他声气欲绝,让他万分恐惧,让他惊慌落魄,让他突然间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他重重地堕入了无尽的迷茫中。他惊惧地想,以后他要怎么活下去…… 他从来就没有想到,楚飞扬一个简简单单的拒绝就能让他如坠深渊,如临死地。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爱吗?哦……原来……原来这就是爱啊,自己一直在爱着楚飞扬啊,爱得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是爱着他的!……爱情,原如树叶一样,在人忽视里绿了……哈!自己怎么就能这么迟钝! 可是……爱了又怎么样呢,现在发觉已经太晚了……母亲因生他而离世,他没有任何的机会去征求母亲的同意和谅解。如果父亲还在世,他还可以努力争取一下,争取父亲的谅解,争取父亲的同意,同意他和楚飞扬一辈子在一起。可是那晚,父亲在等他回家的时候也去世了。如今……如今他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被自己愚蠢地错失了……怎么会这样…… 他们沉默着,空气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闷和压抑,房间里沉寂得只听得到沉重的呼吸声。池恒展低下了头,渐渐地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腿上,一滴一滴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将深蓝的牛仔裤打湿成更深的、更为悲伤的、近乎于黑的蓝,如同一场无声无息的风暴,却来势汹汹,将他所有的坚强都横扫而尽,只留下无尽的虚弱。这虚弱先是□□着,然后呼啸着,继而冲锋着,顷刻间便将他完完全全地占领,在他的心上轻而易举地插上了胜利的大旗。 “恒展……”楚飞扬颤着声喊了一声。 他无助地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楚飞扬。 楚飞扬看着他,悲伤而又无力,却依然靠在门后没有动。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楚飞扬,目光渐渐失去焦点,只将楚飞扬的整个轮廓笼在视线里。他动不了,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心里在一遍遍地说着:“飞扬,我爱你,飞扬,我爱你,飞扬,我爱你……”泪水不停地向外涌,他止不住,他眼见着楚飞扬离他越来越远了,是他亲手推远的。 “恒展,总要有这么一天的。”楚飞扬的眼泪悄然滑落,“与其都这么煎熬着,不如早早分手。”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分开了……是的,他和楚飞扬早晚是要分开的。可是,他从来就没想到当这一天真的来时,他会感觉那么痛,他以为他会很潇洒的……向前不信别离苦,而今自到别离时!原来竟是这样的,这样的心如刀绞…… “飞扬……”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悲恸用它那双干枯有力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听到池恒展的那一声,楚飞扬快步走到床边,捧起池恒展泪流满面的脸,不停地吻着池恒展的眼睛。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才说出话来:“恒展,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了,你好好记住我……以后就各走各的路了……” 池恒展一下子抱住了楚飞扬,死死地抱住。他不想松手,他刚刚才意识到他对楚飞扬的爱,他不想就这样放开楚飞扬。他疯狂地吻着他,他要把一辈子的吻都在今晚吻够……汗水混着更多的泪水,悲伤伴着满涨的欲望,痛苦随着炽热的呼吸蒸发进空气中……在痛彻心扉的酣畅淋漓中,在生离死别一般的绝望里,他们想把彼此清晰而深刻地镌刻进记忆里,让这份记忆永远保持着新鲜,永不磨灭。 当他们再走出这个房门的那一刻,他们就将成为彼此的普通的人了。 出门前,在楚飞扬伸手去开门时,池恒展突然就紧紧地抓住了楚飞扬的胳膊。楚飞扬动了动,试图将胳膊抽出来,池恒展却不愿松手。 楚飞扬回身静静地拥抱住池恒展,一动不动地。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池恒展,低声说:“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又沉默着回到了楚飞扬家。一路上,池恒展都紧盯着楚飞扬的背影,像是在被楚飞扬牵着走一样,像是跟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1 着忘川里的引路人。 秦梓柳打开门,慈爱而又责备地说:“你们怎么才回来啊,我还担心路上别出什么事情了。” 楚飞扬笑笑说:“我们在房间里又说了一会儿话,没留神时间,结果就耽搁了。” “是啊,秦姨,抱歉让您担心了。”池恒展也努力挤出一份笑容。 秦梓柳看着他们,看到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红血丝,就没有再多说其他的,只很温和地笑笑:“我担心也是很正常的,恒展又不是外人,对我而言,是另一个儿子。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我就安心了。” 池恒展睡在了客房。他本还想到楚飞扬房间去坐坐的,现在,哪怕能跟楚飞扬多待一秒钟也是好的,他就是想待在楚飞扬身边,看着楚飞扬,而哪怕这个“身边”只是隔了一道门,一堵墙都会让他心生不安,楚飞扬却淡淡地跟他说了声“晚安”转身进了卧室。他只得扯了扯嘴角,扯出一股苦涩,然后进了客房。 精神上的痛苦和体力上的发泄,将他们都掏空了,让他们都感到全身酸软,疲累异常,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中就沉睡了过去。等他们一先一后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上午九点多了,他们立刻起床,各自走出卧室。 秦梓柳正在阳台上浇花,看到他们出来了,温声问:“昨晚睡得好吧?早上看你们没起,想着你们一定很累了,就没叫醒你们,想让你们多睡一会儿。” 池恒展看看神色如常的楚飞扬,提醒自己,今天开始,他和楚飞扬在这个家中,就只能是兄弟一般了。他笑笑说:“是,秦姨,我睡的挺好的。” “你们快去洗漱一下,然后抓紧吃早饭。一日三餐早饭最重要。”秦梓柳一边叮嘱他们,一边放下浇花壶,走向厨房。 “遵命,妈。”楚飞扬说着走向卫生间去洗漱。 池恒展也应了一声,跟着走过去。楚飞扬没有看他,也没说话,只低头洗漱。池恒展默默地站在楚飞扬身边等着。楚飞扬快速利落地洗漱完就给池恒展让开位置,自己向餐桌走去。 饭菜已经盛出来摆在了餐桌上,还在冒着热气。 池恒展洗漱完走到餐桌旁时,看到楚飞扬并没有等他,自己已经先吃了,心里异常难过了一下。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吃完饭,秦梓柳让他们都坐到沙发上,说有事情跟他们谈。楚飞扬和池恒展都很意外,不知道接下来要谈什么,又为什么是跟他们两个人一起谈。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初见楚父 秦梓柳坐到他们对面,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把他们看得都忐忑了起来。 秦梓柳看着他们的表情,又重重地叹口气,而后下定了决心,说:“飞扬,恒展,你们不只是同事或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吧?” 池恒展没想到秦梓柳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让他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昨晚之前,他和楚飞扬确实不只是同事或普通朋友,可是昨晚之后,他们就是了,可他又是那么不甘心。他窘迫地看了一眼楚飞扬,楚飞扬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对视后,谁都没立即答话。 池恒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沉默着。他想,就让楚飞扬来回答吧。 楚飞扬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妈,您别乱想,我和恒展就只是很好的朋友,没有其他的。”语气又像是在责备母亲不该问这个问题。 池恒展依然沉默不语,他内心里并不想这样说,他也不想附和楚飞扬的这个说法。 秦梓柳看到他们的样子,心里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至于儿子为什么否认,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隐情,因而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飞扬,你中午不是约了你爸一起吃饭吗,有可能会出现让你意外的事情,所以,我想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跟你说明白了好一些。恒展也不是外人,也没可什么顾忌的。恒展,你也去见见飞扬的父亲吧,他也认识你的父母。” 楚飞扬和池恒展面面相觑,转而同时看向秦梓柳,楚飞扬说:“妈,是什么事情,您说吧。” 秦梓柳继续道:“你知道我和你爸为什么离婚吗?” 楚飞扬迟疑着说:“不是因为我爸在外面有……” “女人?不是。”秦梓柳苦笑着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楚飞扬更奇怪了。 “他喜欢的人是凌霄,你凌叔叔。”秦梓柳看了一眼楚飞扬,又说,“当初他和我结婚是因为怕被周围的人发现他是同性恋。在那个时候,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喜欢同性,他和凌霄都会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唉……即使是现在这个社会,都不能理解和包容同性的恋人,更何况在那个年代。” 楚飞扬和池恒展都震惊地瞪着秦梓柳。楚飞扬一下子想到自己在母亲面前的出柜,那时自己无异于在揭母亲的伤疤,他把母亲心上的伤口狠狠地坚定地扒开了,又撒了一把盐,他却毫无察觉。 “所以……您主动提出了离婚?”楚飞扬的眼睛红了。 “我主动提出离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希望你爸下半生能过得舒心一些。他上半生背负着那么沉重的感情包袱,在我们的婚姻里,除了你的出生让他真心笑过,其他时间里,他没有一天是幸福的吧。” “妈,您原谅我爸了是吗?虽然他让您也痛苦了大半生。”楚飞扬也像是在为自己恳求母亲的谅解。 “你爸其实比我更痛苦。” 秦梓柳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茶几上,话音缓缓的,继而抬起头又说,“妈这辈子能有你,也知足了。” “妈,”楚飞扬起身坐到母亲身边,紧紧地搂住她说,“所以您特别能理解我,是吗?” 秦梓柳微微笑了笑说:“做父母的没有不希望孩子幸福的。只要你能幸福,妈什么都能理解。” 楚飞扬靠着母亲,孩子般将头倚偎在母亲的肩头,轻声却郑重地说:“谢谢您,妈!” 池恒展一直静静地听着,现在看着眼前楚飞扬母子相偎的一幕,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健在,现在也许他也可以搂着母亲,喊一声“妈”,也听能到自己的母亲说“只要你能幸福,妈什么都能理解”。想到这儿,嘴巴一抿,鼻腔一酸,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秦梓柳看到了他的神情,拍了拍儿子,说:“飞扬,坐好了。恒展,你是展眉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累了,想歇歇了,尽管回家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池恒展强忍住翻江倒海的酸楚,使劲儿点了点头。他看到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2 楚飞扬正看着他,目光里埋藏着深不见底的悲伤。现在,他终于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他一直深爱也一直在深深伤害的人。 谈完事情,秦梓柳就出门去买菜了,池恒展和楚飞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人位的距离。池恒展其实很想靠近楚飞扬坐着,楚飞扬就像是他的星系中惟一的那颗太阳,对他有着巨大的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可又看见楚飞扬只是眼盯着电视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再又想到昨晚,他的心脏再次被一把锋利的刀砉然划过。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电视,池恒展看看手表,没话找话,问楚飞扬:“今天中午不是和你父亲约好见面吗?” “对,十二点,一起吃午饭。”楚飞扬也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门?” “再过二十分钟吧。早一些出门,我怕路上堵车。” 池恒展又问:“秦姨去不去?” 楚飞扬苦笑一下:“她就不去了,免得尴尬,再说也会引得她伤心。” 池恒展沉默了,盯了一会儿电视又说:“如果你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我就不去了,等会儿我跟秦姨就说我临时有事情去不了。” 楚飞扬转过脸来看了看他,又转过脸盯着电视说:“你是我父母的故人之子,如果你愿意去,我不介意。”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池恒展都想去。因为是父母的故人,所以他想去;因为是楚飞扬的父亲,所以他想去;因为能和楚飞扬双双走在路上,双双坐进车里,所以他想去;因为出了这个门,走在外面的世界里,在其他人眼中,他和楚飞扬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在一起的组合,只有他和楚飞扬有着最紧密的关联,别的人都是陌生的,假如他和一个陌生的人同时摔倒,楚飞扬首先要扶起的肯定是他,所以,他想去。 他们按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西餐厅,比较安静,独立的小包间,很适宜谈话。楚飞扬的父亲已经先到了,正坐在桌边等他们,看到他们进来就立刻站起身,迎着他们走了两步。池恒展心中惊叹眼前看到的人,这是一个高大斯文的男人,“望之俨然,即之则温”,有一种沉静的艺术气度。他虽然与自己的父亲在相貌上有很大不同,但有那么一点点的神似,都是“温而厉”的。如果将时间在他眼角、嘴边留下的一道道印痕抚平,那么,他就应该与现在楚飞扬很相似,也可以说楚飞扬是年轻版的楚伯父,只是楚飞扬在气质上更多的是“恭而安”的感觉。现在看起来,楚飞扬在五官外形上更多地遗传了楚伯父,而在艺术天赋上则是遗传了父母双方。不过,现在,楚伯父的脸色有一些憔悴,还有一些沧桑感。 “爸,这是池恒展,我朋友。” 楚飞扬看着父亲咧咧嘴做出笑的表情,然后又转脸看着池恒展说,“恒展,这是我父亲。” 迎着楚父探究的目光,池恒展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这就是母亲信中提到的“元浦”了,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那个“元浦”竟是楚飞扬的父亲。他恭敬地伸出手去:“伯父,您好。” 楚元浦用力地握住池恒展的手,轻轻摇了摇,却没有松开,眼底深处那股探索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然后微笑着说:“你好,请坐吧。” “爸,您还记得我妈年轻时候的那个知心朋友吗?她们常互通信件。” “嗯……”楚元浦想了一下,说,“记得,姓茹,是你母亲特别好的朋友,是大地震里一同幸存下来的。” “恒展就是她的儿子。” 楚元浦惊讶地看着池恒展:“你是展眉的孩子?” “是的,伯父。”池恒展笑了笑,心里其实有一些伤感。 “怎么会这么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母亲和展眉……哦,和恒展的母亲,很多年都没有联系上了。”楚元浦问楚飞扬。 “看来我和飞扬的缘分从您这一辈就结下了。我们是同事,在同一年进了同一家公司,不过当时还不知道父母辈的这一层关系。后来,我在查找父母当年的事情时,辗转找到了秦姨,这才知道的。”池恒展没等楚飞扬开口,就代为回答。 “真是不可思议啊!”楚元浦叹着。 “凌叔叔没来?”楚飞扬不想再继续他和池恒展相识的话题,他以为凌霄也会来,他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凌叔叔。 “哦……”楚元浦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道不自然的神色,他对楚飞扬地问话感到很意外,“我来见儿子,他不是必须来吧。” “爸,您和我妈离婚的原因,我都知道了。我今天才觉得我妈不仅仅善良而且很伟大,她说她只希望您下半生能过得幸福些。” 楚元浦沉默了,片刻,他点点头很诚恳地说:“是啊,你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只是我们缘分太浅了。飞扬……你怎么看爸爸?” 池恒展也扭过头来看着楚飞扬。 楚飞扬看着父亲,继而慢慢地说:“爸,如果我和您一样,您不会感到奇怪吧?” 楚元浦还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扫了池恒展一眼,嘴角咧了一下,说:“果然,我的感觉是对的。” 楚飞扬看着父亲似乎一切都全然明白的眼神,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要怎么说。池恒展则给了楚元浦一个默认的微笑。 “先点菜吧。”楚元浦没再看面前两个人的反应,将菜单推向池恒展,示意他点菜。 池恒展又将菜单推回去,说:“伯父,您先请。” 楚飞扬却将菜单直接拿到手里,说:“你们就别客气了,推来推去的就吃不上饭了。还是我点吧。”然后直接点了二个父亲喜欢的菜式,又点了二个池恒展喜欢的菜式。 池恒展心里一动,是一种悲喜交加的感动。楚飞扬虽然说跟他分手了,但是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就此断掉,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他们又开始了谈话。 “飞扬,恒展,你们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吧?”楚元浦开门见山。 今天父母同时问了这个问题,这让楚飞扬更加觉得难过,他实在不想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可是……他摇摇头,说:“不,我们是同事……”突然话音就停住了。 池恒展笔直地坐着,手放在桌子下面,在楚飞扬说话时,他悄悄抓住了楚飞扬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如今他听到楚飞扬说他们只是同事,他就感觉很刺心,不想听,也就不想让楚飞扬说下去。 楚飞扬的手稍稍动了动想抽出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3 来,但池恒展紧紧地抓着他不松,他迅速看了池恒展一眼。池恒展看出了那一眼里的责备,但他就是不想松手。 楚元浦看着眼前楚飞扬和池恒展,他们的表现有些怪异,他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就转而征询地看看池恒展,想听听池恒展会怎么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坦陈心迹 池恒展看着楚伯父,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和面对秦姨时很不一样。在秦姨面前,他感觉很放松,很亲切,而现在自己好像是一个学生在接受主考官的审视,稍微表现出一点怯懦就会被判不及格似的。他要表现的主动些。 “伯父,我们曾经是恋人,但是……从昨晚开始就不是了。”说着,池恒展有些失落和伤感,但他也不想隐瞒,他甚至很高兴楚伯父看出了他和楚飞扬的关系不一般。他突然想起类似的问题,他在问司空阔时,司空阔那时自豪骄傲的神情,他现在终于理解了司空阔那种欣喜的心情。 “哦……你们认识应该有二年了吧?又是在一个公司上班,能走到现在应该很不容易。”楚元浦看了一眼楚飞扬,又问,“方不方便说一说你们为什么又分了?” “是。”池恒展调整了一下呼吸,抓着楚飞扬的手依旧没有松,他直直地迎向楚伯父的目光,他不想逃避问题,尤其是当这个问题是因他而起时。以往,他从没有向楚飞扬清晰准确地表述过自己的感情,因为他也是昨晚才意识到他对楚飞扬的爱,根本就没来得及表达。如果在父亲去世前他就发觉了自己对楚飞扬的感情,那么,他也还有可能向父亲表述自己的感情,可是,这个机会也已经失去,让他不得不抱憾一生。今天,面对楚飞扬的父亲,同样是父辈,他想借这个机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再也不想错失,而且,这不仅仅是说给楚伯父听的,更是说给楚飞扬听的,“我现在是在公司市场营销部门。我们不但刚进公司就认识了,而且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到现在也已经有二年。” 楚飞扬一言不发,手被池恒展紧紧握着,他暗中又试了试,依旧抽不出来,他就没有再动,像一尊石头雕刻的胸像,没有表情。 “分手的原因在我。伯父您应该也很了解,像我们这种情况,不但要面对各种社会压力,还要面对亲朋好友包括公司同事们并不友善的目光,甚至还会有更为恶劣的言语和人身攻击,另外,我们家三代单传,作为家族传宗接代的需要,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知道我是要结婚的,也是一再这么告诉我自己的。我一开始和飞扬在一起时,就是把这种种局面、因素当作不可逾越的障碍,所以并没有和飞扬一辈子在一起的想法,只是想得过且过,实在过不下去了,抗不住了,就找个女人结婚。”说到这儿,池恒展又用力握了握楚飞扬的手,看着楚飞扬说,“抱歉,飞扬,我一开始就是这种想法。” 楚飞扬勉强地一笑,说:“我知道。” 楚元浦意味复杂地看看儿子。 “可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爱情就去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我从小就看着父亲对母亲的一往情深,就像天鹅一样,一生只守着一个伴侣,绝不背叛对方,所以,我也非常渴望那样的爱情。 几个月前,我父亲去逝了,随着他的去逝,给我留下了一个谜一样的局面,我发现了一些被隐藏了很久的事情,我的身世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那样。最一开始,我对父亲产生了质疑,也让我对飞扬的感情产生了怀疑,这些说来话长了。现在,我真正想说的、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深刻地了解到了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再没有任何质疑。在他们那个年代,也就是楚伯父您当年那会儿,我父母迫于所谓的传统伦理的压力,相爱却不能相守,抱恨了终身,也痛苦了一生,而且还牵连到了无辜的人。结果,在整个事情中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幸福的。” 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服务员将菜端了进来。池恒展停顿住,三个人同时看着服务员将菜摆放在桌子上,又说了声“请慢用”,走出了房间。三个人却都没有动筷子。 看着服务员走出去了,池恒展才继续说道:“通过我父母的这件事,我意识到,如果不相爱就很难一辈子守在一起,那种找个差不多的人凑合着过一辈子的想法对自己、对他人都是不负责任的。否则,即便是一开始自欺欺人地在一起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纸结婚证书将会如同一张废纸,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欺骗任何人,但唯独不可能欺骗自己的内心。伯父,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是说出了我自己的真实感受。” 楚元浦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眼角的皱纹里也变得潮湿,他努力地睁了睁双眼,深深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楚飞扬看着父亲,他想到了母亲,也想到了自己,目光低垂了下去。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对飞扬的感情只是喜欢还是爱,那时真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在我不断找寻谜局真相的过程中,也是在我和飞扬暂时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句话,一个场景,一些人,一些事情,或者一个极小的动作,点点滴滴的,都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飞扬,走路会想,吃饭会想,梦里也都是。即使在读我母亲的信时,每每看到母亲写到与父亲的感情发展变化,我也会联想到我和飞扬之间的事情。我甚至开始提心吊胆,怕飞扬真的会喜欢上公司里的哪一个女孩子,甚至以为他已经和一个女孩子在恋爱了,于是我开始脾气暴躁,遇事不再冷静,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但我依然不知道自己对飞扬的真正感情。 这次飞扬休假,在我联系不上他的那段时间里,我感到非常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他,我怕我会因此后悔一辈子。其实我已经后悔了,和飞扬在一起的日子里,在我们的这段感情里,我没有尽全力,我想和飞扬再多几年……”说到这儿,池恒展又使劲儿握了握楚飞扬的手。他发现楚飞扬的手微微有些凉,看了看楚飞扬,看得出楚飞扬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又看看楚伯父,楚元浦正审视着他。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下:“那时我只觉得自己是走火入魔了,依然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就是爱。直到昨晚,我才知道,我对飞扬的感情绝不像自己以前所以为的那样,只是暂时的排遣,只是喜欢。昨晚,飞扬向我表明了分手的态度,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爱飞扬!而早在我开始害怕失去飞扬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爱着他的了。伯父,这就是爱,对吧?” 楚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4 元浦沉缓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探寻的目光扫过楚飞扬的面庞,又回到池恒展的脸上。 “可是,我的母亲早在怀我的时候就期望着我长大成人后能结婚成家,能有自己的孩子,能将他们的血脉延续下去。她是因为早产我而离世的。我的父亲在去世的前几天,还对我说过,年龄不小了,该考虑结婚了……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没能早一点意识到我对飞扬的感情,否则,我至少还能跟我父亲坦诚沟通,争取他的理解。可现在,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父在,观其志,父不在,观其行’,父母为了我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如果没有我,我的母亲就不会那么早就离世,而我却没能尽孝一天,尤其是对我的母亲。所以,即便知道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是错误的,我也必须按照父母的期望,结婚生子,也算是给他们的在天之灵一份安慰……也就是说,明知前面是一条不归路,我也必须走过去。”池恒展握紧拳头,轻轻地砸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依然紧抓着楚飞扬的手不松,“我和飞扬分开是早晚的事情。虽然,我不想结婚,想再拖延几年,但飞扬是对的,既然不能相守一辈子,注定要分开,与其痛苦地拖延到结婚的那一天,不如早早分开,长痛不如短痛吧。”池恒展说完,勉强地笑了一下,像是刚刚吞下了一大口黄莲,苦得头痛欲裂,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随着池恒展的话,凝重在楚元浦的脸上一层层的积聚、布满,他看看池恒展,又看看楚飞扬,他看到楚飞扬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得苍白。他沉吟了一下说:“你们的感情只能由你们自己来决定,我不能干涉,也干涉不了。只是,恒展,同样身为父母,同样体会过相爱不能相守的痛苦,我想,如果我是你的父母,我会希望你能和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为了组建家庭,为了延续后代,去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感情的事情更是说不准,说不定你以后会喜欢上你娶的那个女孩子。我只是希望你能再慎重地考虑一下,不要急着做出决定。” 池恒展不语,心中五味杂陈,他从心底里不愿放开楚飞扬。他又何尝不希望父母和楚伯父的想法一样,可是父母和楚伯父的情况不一样,而且母亲说的很明白,结婚,有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他们家又是三代单传。他没有看楚飞扬,他已感觉到楚飞扬的手变得冰凉了。 楚元浦见二个人都不说话,知道他们心里都不好受,又和缓地对楚飞扬说: “飞扬,我了解你,你是个感情执着专一的孩子。能不能告诉我,现在你是怎么考虑的?一辈子能遇到相爱的人不容易,能在一起更不容易,如果两个人可以再多相处几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同时也是给恒展一段时间让他再考虑考虑?” 此时,楚飞扬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形式,从池恒展的口中听到“我爱飞扬”这番话。这是他期待了二年的话,他不能不动容,不能不心软,他差一点就要动摇了,可紧接着就听到了池恒展必须结婚生子的坚定表态,心中一凛,使劲儿地将手从池恒展手中抽出,拽得池恒展身子一歪,差点扑倒在桌面上。他面色苍白而沉静,坚定地,毫无转寰地说道:“爸,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对恒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爱他,直到现在,我也很明白,感情依然还在。曾经看到过村上春树的一句话:如果相爱,便携手到老,如果错过,便护他安好。可是,我们……已经不可能携手到老了,刚才恒展也说的很清楚了,他以后是要结婚娶妻生子的。而我,是不会结婚的,这一点我跟我妈也说过了。我更不会做一厢情愿的事情,所以,我不想再这样拖延下去了,拖延的时间越长,痛苦也就越深。从小……看着您和妈之间的种种,我就告诉自己,宁愿孤独一生,也不会随便找个人过日子,或者将自己置于一个阴暗的位置上。爸,您和凌叔叔应该最了解其中的苦衷。” 楚元浦点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辈子,我最对不起两个人,一个人是你妈,还有一个就是凌霄……而且对你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在温暖欢乐的家庭中长大的,可你……现在再怎么补救,都不可能挽回已造成的伤害了,你……能原谅爸爸吗?” 池恒展的胸口里猛然一拧,他能想象得到幼年时的楚飞扬是多么孤单,又是多么无助和悲伤,他心疼。可楚飞扬从没有提起过小时的经历,这也是因为他以前总是刻意与楚飞扬保持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那种“家”的距离。 楚飞扬安慰地握住父亲的手说:“爸,我能体谅您的处境,我从来就有没怨过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妈也不怪您,您只要和凌叔叔过得好就行。而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我学到了要遵从自己内心的感情,避免给自己和其他人的造成双重的痛苦。对了,凌叔叔他还好吗?我想见见他。” 楚元浦往后一靠,没有说话,片刻,又倾身向前,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看楚飞扬,又看看池恒展,艰难地开口:“其实……你凌叔叔,一年以前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楚飞扬和池恒展都惊讶地看着楚元浦。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亲目错择的悔憾 池恒展突然间像重新体会了一遍当初他找不到楚飞扬时的那种恐慌、焦虑、急躁和悲伤。 楚飞扬看着风雨加身的父亲,张开嘴,半天才迸出三个字:“为什么?” 楚元浦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凝视着,缓缓说道:“一年前,我要与你母亲办理离婚,和凌霄生活在一起,可凌霄不同意,他不希望继续伤害你母亲,但是我坚持要离,其实还是你母亲先提出来的,凌霄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一年来,他的手机就没有打通过,一直关机。我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也没找到。每天我就是看着这张合影,在心里跟他说说话,希望他无论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里,都能听得到,能好好地活着,早一些回来。” 楚飞扬伸手从父亲手中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一桩老树根的茶海两边,一个人端了一盏茶杯,正低头品茗,另一人面带微笑凝望着对方,目光中是历经了几十年而不变的款款深情。楚飞扬看着看着,感同身受,心中一阵难过,视线就模糊了起来。 池恒展凑过身去,在他看到屏幕的一刹那,看到那个面带微笑,风采翩然的男人时,几乎是叫了出来:“是他!” 这一叫把楚元浦和楚飞扬都吓一跳,异口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5 同声地问:“你认识?” 池恒展看看楚伯父,又看看楚飞扬,心中连连感叹,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又怎么会这么巧! “向前不信别离苦,而今自到别离时。”他盯着屏幕的上人,脱口而出。 “恒展,你在说什么?”楚飞扬看着恍然间像明白了什么的池恒展,追问。 “他……就是凌霄,凌叔叔?”池恒展问。 楚飞扬点点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前两天刚见过他。” “在哪?”楚元浦急急地问。 “峨眉山,一座寺庙。” “在寺庙?他……出家了?”楚飞扬见父亲已经僵住了,又急忙问。 “没有,就是住在那儿。飞扬,你还记得我们去峨眉山时的那座寺庙吧,可以让居士长住的。”池恒展问楚飞扬,见楚飞扬点点头,又说,“我就是在那儿遇到他的,他说在那儿住了一年了。” 楚元浦双肘撑在桌上,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脸庞,肩膀在微微地抖动。 楚飞扬怅然地看着父亲,好半天才又转过脸来问池恒展:“你去峨眉山干什么?” “找你。”池恒展深深地看着楚飞扬,心中说着:找你,飞扬,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吗? 楚飞扬怔怔地看着池恒展,两行泪从那双安静而悲伤的眼眸中流出。他迅速地抹去泪水。 楚元浦平复了情绪,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苦笑一下,说:“失态了。” 楚飞扬再次握住父亲的手,紧紧地攥着,说:“爸,我陪你一起去找凌叔叔。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楚元浦拍拍儿子的手,点点头,问池恒展:“你看到他时,他身体状况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声音听似平和,楚飞扬和池恒展却都听出了其中的担忧。 池恒展不知楚伯父为什么有此一问,说:“挺好的,就是面色苍白了些,人有些清瘦。” “爸,凌叔叔病了?”楚飞扬关切地问。 楚元浦沉重地叹了口气,抬起眼时,池恒展看到在他眼中痛苦的黑影似一只不祥的乌鸦一掠而过。 这让池恒展心中一沉,他连忙说:“伯父,我看凌叔叔他说话、走路都很正常,精神也还不错,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二年前我才得知他患了肺病,非常重。”楚元浦的语气中满是悔恨。 楚飞扬脸上的诧异还没有褪掉,听到父亲的话又添了一层:“那为什么不治疗?” “本来是在治疗,就是因为我和你母亲要离婚,他才停止治疗,躲起来了。”楚元浦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又懊恼地叹口气。 那痛苦看在池恒展眼里,让他突然间产生了一股惧怕,想到如果有一天他的婚姻也走到了楚伯父这一步……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说:“伯父,您先别急,我看凌叔叔不咳不喘的,真不像生病的人。而且峨眉山里空气清新,环境很幽静,寺庙里的饭菜也素淡干净,倒是个养病的好地方,说不定凌叔叔住在那儿的一年,反倒把病养好了呢。” 楚飞扬看着父亲,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楚元浦的眼睛突然一亮,转而又双眉紧皱:“但愿像你说的这样,不过不见到他,我终究是不放心。说起来,他得这个病都是因为我。” “怎么会……”楚飞扬正想问。 “都是我的错啊……”楚元浦没有看他们,目光落在满桌的碟盘上,“当初,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太害怕世俗的压力,选择了和飞扬母亲结婚来掩人耳目。从我决定结婚的时候起,就把我自己、凌霄还有飞扬母亲都推进了痛苦的深渊。那时,飞扬你应该还记得,你凌叔叔到家里来时,都是以我最好朋友的身份去的,他其实就是想去看看你,他太喜欢你了,觉得你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样。凌霄他原来是不吸烟的,可是自从我结婚后,他开始吸烟了,而且吸得很厉害,每天都会吸三四包以上。二三十年了,烟对他肺部的侵害,再加上他精神上长期的压抑和痛苦,最终导致他患上了非常严重的肺病。” 池恒展一下子想起父亲生前吸烟吸得也很厉害,那是因为父亲心中一直存在着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而自己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很想楚飞扬的时候,也学会了吸烟。他能体会到那种想要麻痹自己,想要从痛苦中逃避的心情,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呼吸到一口空气,无论这口空气是清新的还是污浊的,哪怕是有毒的。 “当我得知他患上肺病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因为我的懦弱和自私,导致了三个人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都失去了生命中应有的光彩和幸福,甚至……但是我明白的太晚了,转眼间大半生已经过去,剩下的时间还能有多少给我们?于是我把实情对飞扬母亲全部讲了,然后我们就开始办理离婚,我想好好照顾凌霄。其实,前几年他瞒着我已经动过一次大手术……但是,飞扬,因为你的出生又会让我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真是矛盾啊!如今,我只能尽力补偿凌霄了,他等了我一辈子,也痛苦了一辈子。”楚元浦目光里的沧桑无声地沿着脸上的细纹流淌着,汩汩不尽,铺满整个脸庞。 池恒展知道自己刚刚见到楚伯父时,为什么会从他脸上看到沧桑了。一个人的大半辈子都在这种痛苦的状态下生活,又怎么会不沧桑。 他对未来再次产生了恐惧,对未来那种婚姻生活的恐惧。这段时间以来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所了解到的父亲和母亲的爱情,秦姨、楚伯父与凌叔叔三人间的感情纠缠,还有眼前楚伯父的后悔与遗憾,都让他清楚地看到,为了表面上的所谓“正常生活”而将穷尽一生去品尝痛苦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更怕楚飞扬也会成为“凌霄”,这个代价太大了,大得他难以承受,也不想承受。他想和楚飞扬在一起,可是他又无法给楚飞扬一个幸福的未来,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去征得父母的同意了。这杯苦酒,他必须饮下。可以后的日子里,他要怎么做,才能护住楚飞扬的安好呢? “爸,您别太难过了,好在您现在已经回到凌叔叔身边,至少在你们以后的人生里,他都有您的陪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马上动身去找凌叔叔,他应该还在峨眉山。”楚飞扬边说边求助地看看池恒展。 池恒展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确定凌霄现在还在峨眉山,但当楚飞扬求助地看向他时,他无法摇头,也无法给楚飞扬一个不确定的答复。除了相守一生他无法做到,在其他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6 任何一个微小的方面他都希望自己能让楚飞扬安心。 楚元浦苦涩地笑了笑:“先吃饭吧,边吃边商量下一步的行程安排。” 当池恒展、楚飞扬与楚元浦辞别,回到家中时,秦梓柳已经回来了,正在包饺子。 看到他们俩进了门,她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问楚飞扬:“见过你爸了?” 池恒展看到秦梓柳脸上的微笑是那么地温柔,眼睛里的光柔和得像月光。他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在世一定也是这样的温柔慈爱,紧接着想到母亲还不知长眠何处,父母还在苦苦期盼着对方,心里就隐隐痛了起来。 “见过了。”楚飞扬回答,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没见到凌叔叔。” 池恒展纳闷地看了楚飞扬一眼,他一时没明白楚飞扬为什么要主动提起凌霄。 “哦。”秦梓柳低头包着饺子并没有停下来,“那他们……现在怎么样?” “凌叔叔走了。”楚飞扬嗫嚅着。他不知道提起凌霄时母亲会是什么心情,但是他必须提,因为母亲的态度很重要。 “走了?什么走了?”秦梓柳不解地抬起头看着楚飞扬。 “一年前,他为了不让我爸和您离婚,他悄悄地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了。一年来,我爸都没找到他。”楚飞扬语气平和地说着,但是内心的难过还是流露了出来,“他不愿意让您再受到伤害了,所以才主动离开了我爸。” 秦梓柳一直低头包着饺子,一句话都没说。楚飞扬也没再说话。 眼前的情景让池恒展又感觉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重,像一座巨大的阴影正在从天花板上压下来,他要打破这种窒息感。他忙卷起袖子,把手洗干净,站到秦梓柳身边,说:“秦姨,我帮您一起包。” 秦梓柳这才抬头勉强地笑笑,问:“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池恒展看到她眼中噙着泪,笑着说:“秦姨,说来您都得觉得不可思议。前两天我去峨眉山的时候恰恰就遇到凌叔叔了,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是他,今天看到他的照片,才认出来的。” “人和人的缘分哪,哪是那么容易断的……”秦梓柳的眼泪落了下来。 池恒展忙转身抽了张面巾纸给她擦去眼泪。 楚飞扬看看为母亲擦泪的池恒展,转身去洗干净了手,也开始包饺子。然后他偷偷看了一眼母亲,犹豫了一下说:“妈,我明天准备陪我爸去接凌叔叔,也不知他会不会愿意跟我们回来……我有个请求,是替我爸求的,不过这不是我爸的意思,是我自己想的,不知道该不该提……您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池恒展明白楚飞扬想对秦姨说什么了。他的目光从楚飞扬的脸上迅速地转移到秦姨的脸上,他也觉得楚飞扬的要求对秦姨来说有些难堪或者说难以接受。 秦梓柳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楚飞扬的话:“我也很久没见凌霄了。今天多包些饺子,明天路上带着,以前凌霄来咱家,你爸总让包虾仁饺子。” “嗯。”楚飞扬低着头,声音像是感冒了,鼻音很重。 秦梓柳的宽容和善良,让池恒展动容。他想到母亲与秦姨的交心,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母亲一定也是宽容和善良的。那么,母亲如果还在世,会不会同意自己和楚飞扬在一起呢,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真想问问秦姨。 第50章 第五十章-峨眉山一行 一行人买了最早一班的火车票,星夜兼程,来到了峨眉山。 楚飞扬沿着崎岖的山径,二阶一步,快速向上走着。走到半山腰处,他看到了一个人正站在前面的一块平整的石头空地上,他一眼认出正是他们此行要找的凌叔叔,于是迈开步伐,几步就跑到了凌霄的面前。 凌霄看着一个人影迅速地跑到了他的眼前,站住了。他盯着来人惊讶片刻,迟疑地问道:“飞扬?!”声音低哑,惊喜却从短短的两个字中迸射而出。 楚飞扬立刻眨了眨眼,想把已湿到眼角的泪水退回去,然后笑着答道:“凌叔叔,是我,飞扬。” 凌霄双手抓着他的肩头,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开心地笑着说:“很久都没见了,怎么感觉你比以前瘦了。你来峨眉旅游?” 楚飞扬收敛了笑容,说:“凌叔叔,我是和我爸一起来接您回去的。” 凌霄的笑容立刻凝固了,紧盯着楚飞扬问:“元浦也来了?” “凌霄。”楚飞扬还没回答,楚元浦就已经走上来了,看到凌霄不由自主地就喊了一声。 紧接着,凌霄看到池恒展搀扶着秦梓柳也慢慢走了上来。他看着秦梓柳,泪水渐渐地溢上了的眼眶。 楚元浦站定在他的面前,两人却相对无言。也无需多言,在几十年的感情中,他们已经知道了彼此的心情。 凌霄转过头,手在脸上飞快地擦拭了一下,又转过脸来看看池恒展,再看看秦梓柳,笑笑说:“梓柳,累了吧,进去说话,歇一歇。”说完转身带着大家向寺庙里走去。 楚飞扬这才想起,父亲比凌叔叔大几个月,可凌叔叔从未称呼过他母亲“嫂子”,而是叫“梓柳”。是啊,这一声“嫂子”要怎么才能喊出来呢,心中毕竟是情伤难平啊,真是太难了。换位试想,如果……如果池恒展和某个女性结婚了,面对池恒展的妻子,他也喊不出“嫂子”这一称呼的。他紧紧地抿住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一抬头,看到池恒展正看向他。 晚饭是他们特意装在手提保鲜箱中带来的饺子。 楚飞扬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桌子上,对凌霄说:“凌叔叔,这是昨晚我妈特意给您和我爸包的虾仁饺子,您尝尝,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味儿。” 凌霄微微动容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看了一眼楚元浦。 楚元浦转过身,走到碗橱边,打开橱门,伸手去拿筷子。他拿得很慢,低着头一根一根地数着,一根一根地看着,先看看筷子头,又看看筷子尾,好像在看筷子有没有裂茬,有没有洗干净,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留在手中。池恒展看到他脚前的水泥地面上,有不断的水滴掉下,一个个小圆斑浸湿了水泥地面,一斑接一斑地不断,就快步走过去,说是帮着拿筷子。他挡住楚元浦,说着:“伯父,我来拿,您先去吃饺子吧,要是凉了,味道就没那么香了。” 楚元浦点点头,避过脸去,抬手擦了擦眼角。 秦梓柳又盛出一碗饺子,端给楚元浦,轻声说:“你也多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7 吃些,自己的身体也要好好的,这样才能更好地照顾凌霄。” 楚元浦的眼睛又红了,接过碗去。 秦梓柳又叫楚飞扬和池恒展把煮好的饺子都盛出来,端到桌子上,几人纷纷落座。 池恒展见大家都一言不发,连吃饺子的声音都不见,太沉闷了,看来这个局面只能由自己这个外人来打破了,就说:“凌叔叔,您上次瞒我瞒得可真是密不透风。” 凌霄这才抬起头看着他一笑。 其他人也都将注意力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上。 楚飞扬问:“凌叔叔,怎么回事啊?” “恒展上次跑到峨眉山来找你,一开始,远远的还把我认作了你。”凌霄冲楚飞扬会意地一笑,“后来,他跟我说他要找一个叫‘楚飞扬’的人。我当时心里就想会不会是你,我就问他要找的那个楚飞扬年纪多大,长什么样。他说年龄、个头都跟他差不多,长得挺好看,还特意跟我说你这儿长了颗虎牙。” 凌霄说着,伸手还在楚飞扬脸上比划了一下虎牙的位置,说得大家都忍不住一笑。 池恒展被大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凌叔叔,您当时干嘛不跟我直接说您认识飞扬呢?如果您说了,我就可以问您飞扬家地址,直接找过去了。您却一字不漏,还让我到别处去找。” “我当时就想啊,如果你们缘尽于此了,即便飞扬不躲你,你都不会再找到他。反之,”凌霄看了楚元浦一眼,又说,“如果你们缘分未尽,就算飞扬躲到了天涯海角,也该着被你找到。喏,现在你看,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你不是照样找到他了吗。”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无声地笑了笑。那笑里的味道就像是眼前那盘醋碟里的醋,泛着些微的酸。他们的命运交错着,纠缠着,看似混乱,却又像有着一定的轨道。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每个人都被网在里面,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逃不出去。 池恒展想着凌霄的这几句话,心里却又泛起了一阵阵的难过。找到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的缘断情殇。 吃过饭,气氛轻松了很多,他们坐在院子里闲谈,有一句没一句的,带着甜味也带着咸味。院子里一只细高的木柱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灯,墨绿的铁质的灯罩下,一只灯泡静静地发出暗暗的光,看着它下方的,在时间的流转中,来来去去的,不同人的生活。眼下,它照得人影绰绰,昏暗的光线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把每张脸的线条都衬托得更加温暖柔和了。池恒展抬头看看那个灯泡,觉得它大概只有60w。 凌霄看着秦梓柳,正想要说什么,秦梓柳看到了,就抢先开口说:“凌霄,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和元浦都不要觉得对我有什么歉疚,虽然大家都吃了很多苦,但这其中没有人是恶意的,你们都是好人,我不怪你们,真的。你这次就跟我们回去吧,好好养病,你这样的病,精神状态很重要。再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飞扬也长这么大了,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亲人,现在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和恒展的母亲都是从那场大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我们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家人的宝贵,比任何人都要珍惜亲情。展眉和逸云已经不在了,我不希望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说着说着秦梓柳的眼泪流了出来,映着暖暖的光晶莹地闪烁着。 听到这里,池恒展看着面前的三位长辈,又看看楚飞扬。他只能看到楚飞扬的侧面,在光影中,如同一幅人物肖像油画,阴影面朝向他。借着灯光,他看到楚飞扬失神地看着凌霄,继而又低下头,盯着地面,再也不动了。他感觉得到那双眼睛里的哀伤,是的,是哀伤,是因他而起的哀伤。他心里一疼,仰起头,望着树冠中若隐若现的星光,他多想父母此时此刻就在眼前,多想他们能亲眼看一看秦姨、楚伯父还有凌叔叔间的感情纠葛,多想他们能对他说:“恒展,既然你爱飞扬,你们就在一起吧。”可在这浩淼无垠的夜空里,哪一颗才是母亲,又哪一颗才是父亲呢?母亲的墓又在哪里?等眼前的事情全部过去后,回到云海就得马上继续找母亲的墓了…… 回到绍兴,下了车,楚飞扬母子,还有池恒展,与楚元浦、凌霄告辞,准备回去。 临行前,楚飞扬说:“妈、爸、凌叔叔,我们一定要经常见面,经常聚一聚。人生已经够辛苦了,不要再那么孤寂。” 说的池恒展心里绞着痛了一下。楚飞扬的内心其实一直是孤寂的吗?是啊,这不正是他造成的吗…… 他们背转过身,向两个不同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楚元浦又转过身来,追到秦梓柳身边,轻轻拉住她的胳膊,满怀愧疚地说:“梓柳,谢谢你能一起去接凌霄。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结草衔环报答你。” 秦梓柳深深地看着他,这个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看着他鬓角的霜白,内心仍然会感到隐隐地疼痛。她诚恳地说:“元浦,不要这样说,飞扬就是你给我的最好的报答。照顾好凌霄吧,上半生大家都痛苦过了,我希望,至少你们下半生能幸褔。” 楚元浦给了她一个长久的拥抱,凌霄微笑地看着他们,眼中有点点亮光在闪动。 池恒展和楚飞扬背转过身去,同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池恒展偷偷地看了楚飞扬一眼,他看到楚飞扬的眼睛里那些无法掩盖的悲伤依然还在,而且更多更沉了,出现得也更为频繁了。细细回想起来,这悲伤好像从他和楚飞扬成为恋人起就一直存在着,只是那时还没这么浓郁,还可以轻易地掩藏,现在却浓得像湖面上无法消散的雾气,始终笼罩在那双黑色的眸子上。他真希望这一趟从峨眉山回来后楚飞扬能够回心转意,他不相信楚飞扬就能那么狠心地说分就分了。楚飞扬不是还爱他的吗,他都不想分手,楚飞扬也不应该。 楚飞扬本不想让池恒展跟着去这趟峨眉山的,但池恒展强行要求跟着去。 动身之前,池恒展对楚飞扬说:“这也不纯粹是你的家事。对于秦姨,我是有着母亲一样的感情,我想一路照顾她。” 楚飞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垂下眼睛,无奈地叹口气说:“恒展,我的初衷没有改,如果没有相守一生的决心,请你远离我。” “我知道。等这次的事情一完,回到云海市,我绝不会再纠缠你,我会离你远远的。”池恒展心里像被什么蜇了一下,生生的疼。其实他知道,照顾秦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找各种机会尽可能地再与楚飞扬多待一些时间,他不想离开楚飞扬,他……还不想找人结婚。“轻诺必寡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8 信”,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对自己其实没有任何时间、法律或道德上的效力,因为这句话不治他的病症,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他分明得的是“相思病”,却非要他吃下“分离药”,这除了会加重他的病情外,没有任何好的作用。 楚飞扬了解池恒展的性格,他知道池恒展不会就这样回去的,也就没再继续反对。反正从峨眉山回来后,一切就都彻底结束了,而他自己就会重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除非他还可以爱上其他的人,能和其他的人共度一生。可是这还可能吗?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挽留 回到云海市,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车站。 走到一块硕大的广告牌前时,楚飞扬停了下来,池恒展也站住了。十几只聚光灯强烈探照着广告牌,又将光影反射到他们脸上,明明灭灭的。 楚飞扬面对着池恒展,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恒展,我再重申一遍,我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这几天,谢谢你帮着照顾我妈,又陪着我们去找凌叔叔,也谢谢你对我父亲说过的那番话。但是……我想,迄今为止你依然还是要结婚的,我不想再这样含糊不清地拖延下去,不想再时刻担心着突然有一天你会对我说:‘飞扬,我要结婚了。’这种煎熬,太折磨人了,你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我们既然做不了恋人了,也就做不了朋友了,很抱歉,因为我没有信心能和你心平气和地做朋友,还要心平气和地看着你找女朋友,看着你结婚。这次回家之前,我已经跟公司提出了辞职,并且工作上的事情也都整理好了,我会给部门同事发个信息,交代一下。关于我的辞职信,想必现在已经批复过了,也已经传达到部门。再见了,恒展,祝你幸福。” 楚飞扬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飞扬,”楚飞扬的话把池恒展抛上了密密麻麻的刀山,全身都碾滚着痛。他立刻叫住了楚飞扬,看着楚飞扬那张已变得憔悴无华的面容,他真想去吻一下,吻去楚飞扬眼里的痛楚,眉间的风霜,可他已经答应过楚飞扬,到了云海市绝不再纠缠,他要尽量做到,“你回公司上班吧,你的辞职信已经被我塞进碎纸机里碎掉了。在此之前,除了我和陆总之外没有别人看到过,如果你没有告诉过其他人的话,就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楚飞扬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会看到?” 池恒展沉吟着,有些担心,他怕会引起楚飞扬的误解。但事情早晚会摊开,以前他没说就已经把现在的自己置于很被动的地位了,现在,如果继续隐瞒下去,将来楚飞扬知道了,局面有可能会更糟。而且,他再也不想有任何人、任何事或者任何秘密隔阂在他和楚飞扬之间,他希望他和楚飞扬之间如同纯粹的真空,亲密维系,无形相吸,没有一丁点儿的杂质,因为,楚飞扬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最信任的人。想到这里,他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飞扬,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现在告诉你。” 楚飞扬没有说话,他在等池恒展继续说下去。 “关于我的身份我没从打算隐瞒任何人,更没有想隐瞒你,但平时也确实没有提及和张扬的必要,因为现在的我,也正如你所见,在营销部门积累工作经验,接下来可能还要调整到其他部门或分公司去锻炼。” 楚飞扬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渐渐地泛起了一层寒气。 池恒展看着楚飞扬越来越生硬冷淡的表情,他的心也越来越向下沉。他一开始和楚飞扬在一起时,之所以不提家庭和身份的事情,就是因为他觉得他和楚飞扬几年后就要分开,他是要结婚的,这些事情当然不必跟楚飞扬提及。可是,现在,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楚飞扬,只是现在有些晚了。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的愚蠢和迟钝,怪他在还能够拥有时,却没有把握和珍惜。 但他还是要说出来:“其实,我父亲原来是咱们集团的董事长,不过平时他深居简出,公司里除了董事会和个别高层管理人员,没几个人认识他。进公司之初,我本人和我父亲的意见都是先从基层部门的工作做起,慢慢积累工作经验,熟悉人事,然后再说下一步任职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突发变故,我父亲因病去逝,现在我其实是集团的董事长,但这个身份我并不想对外公布,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所以,我依然还是咱们公司营销部门的一名普通职员。在咱们公司里,这个事情也只有陆总知道,因为他是公司高层,而且他跟我父亲也认识很久了。” 楚飞扬嘲讽地笑了一下,说:“所以,我的辞职信就转到了你的手里?” “不是的,飞扬。”池恒展急急地解释,“我不干涉人事用免,只是那天我恰巧去找陆总,请他给我的一份私人资料签字盖章,他当时正好在看你的辞职信。他知道我平时和你相处得很近,就给我看了,还想让我劝劝你,劝你继续留在公司。当时……我就把你的辞职信给碎了。现在对你们部门的人来讲,你就是因事请假。” 楚飞扬盯着他,一言不发,冷漠孤傲的面容看得池恒展心中发冷。楚飞扬抬脚就要走,池恒展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楚飞扬看看周遭来来去去的人流,说:“放开我。你难道不怕别人看到吗?” “不怕。飞扬,我承认碎你的辞职信确实是我有私心,但即使是从公司的角度来讲,你是个优秀的设计人员,我也不能放你走。我也承认我对你隐瞒身份是我不对,是我犯混,但我以前是真的是觉得没必要说,而且,之前我们在一起也并不是为了物质和名利上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们相爱,对吧?只要你答应我回公司继续上班,我就放开你。”池恒展怕一旦楚飞扬离开公司了,再有意躲开他,那么他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楚飞扬了。眼下,他想,既然不能和楚飞扬相守一生,那么每天能看到他也是好的。 已经有路人开始注意他们。有的走过去了还要再回头看看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也有人目光里出现了怀疑,猜测他们是不是一对同性的恋人,因为他们彼此注视的眼神实在不像是普通朋友关系。 “恒展,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天天和你面对?让我天天看着你,等着听你结婚的消息?你结婚时难道也要把我也请去吗?难道要我还要天天听着大家恭喜你的声音吗?” 楚飞扬看了看四周,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有了明显的愤怒。 池恒展只觉得一阵痉挛的痛迅速聚集到了手心,让他把抓着楚飞扬的手收得更紧。他又急急地说:“飞扬,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79 你说我自私、混蛋什么的都行,但你这次休假后,有个客户要订制一批花插,是个老客户了,指名要你设计,陆总也已经答应对方。你到咱们公司毕竟两年多了,最后的这点情份总是要有的,否则于公司而言就是一笔大的损失。还有,当年咱们是一同进公司的,当时的合约签的都是三年,你也知道,如果提前离开就是违约。在这个行业里,设计人员违约跳槽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对你以后找工作也不利,你就算要辞职,好歹再坚持半年吧。再说,你也不希望秦姨他们为你担心吧?我保证,这半年里,我不会找女朋友,不会结婚,也不会纠缠你,就只当个普通的同事。飞扬,你相信我!我保证!” 楚飞扬无声地看着他,眼神里渐渐出现了无奈。池恒展心里感觉一松,他知道楚飞扬妥协了。 “好吧,我会回去上班。你放开我。”楚飞扬又挣了挣。 池恒展一下松开了手,楚飞扬快步离去,只留下他在原地,望着楚飞扬的背影怔愣无语。他抬头望天,一眼看到那硕大的广告牌上正是楚飞扬设计的那只“青荷听雨”。看着那“荷叶”上的开片,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炸裂的声音,就像是哥瓷的开片,噼噼啪啪地炸裂着,细细密密地痛着。这痛,将日夜不停,将经年累月,将永远持续下去。 他无法选择。 湛湛青天不可欺,逝去的双亲不可欺,他只能欺自己的心。“事死者,如事生”,只要想一想受尽磨难的母亲,想一想溘然辞世的父亲,在一生苦楚的父母那殷殷期望面前,他终究无法选择楚飞扬。虽然他不得不放开楚飞扬,但他无论如何都想把楚飞扬留在视线范围之内,他要看着楚飞扬,他希望能以一己之力,护住楚飞扬一生的平安。 原来,自己一旦爱上了一个人竟也是这样的执着,和父母一样的执着。 池恒展从车站回家并没有坐车,而是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沉重地一步步走回到几日未归的家里。 他放下行李,直接穿过衣橱来到母亲生前的卧室。看着照片上青春美丽的母亲,想到母亲信中对自己的爱与期盼,对于从小就缺失母爱的他而言,照片中的母亲现在是那样的亲切、真实,距离他是那么的近。 他无力地叫了一声:“妈,你现在在哪里……”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浮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近,像一条大鱼从深海一路强劲上潜,直至冲出海面。他要写些什么,他要把心里的话全都写出来。也许有一天,在他找到母亲的墓后,在他结婚之前,他可以读给父母听。那也许是今生只此一次的剖白,然后,他将按照父母的期望,娶妻生子。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使劲揉了揉困涩的双眼,摊开信纸,提笔开始写信。信写得很快,很顺畅,一气呵成,就像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般的。不用思考,不用揣摩,无数的字词承载着激扬的情感汇聚成了滚滚而来的心潮,从他的心田直接流向纸面,在纸面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流淌的痕迹,幽幽地反射着忧伤而黯淡的光。当最后一笔写完,仿佛就将“心”这个容器暂时倒空了,他感觉轻松了一些,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太累了,他想要休息了,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第二天一上班,池恒展刚销完假,销售部就召集全体成员开了个会。 “本年度广州交易会秋季展再过两个月就要开始了,经过公司上层讨论决定,这次先由恒展和范漠去广州预看和商谈展位。另外,恒展你们从广州回来后,接着去趟苏州,跟德国维基公司代表直接洽谈一笔订单。订单的相关资料都在范漠手中,恒展你会后跟范漠再讨论一下。”邓部在会议中直接宣布。其实这是陆总直接点名让池恒展去的,邓部也觉察到陆总在有意锻炼池恒展,他也就索性让池恒展再多锻炼一趟,协助范漠去苏州洽淡。 中午,池恒展一进到餐厅又开始找楚飞扬。他想好了,每天和楚飞扬一起吃午饭就行。看到楚飞扬又和慕容林林面对面坐着,他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酸酸的。吃醋!他突然意识到,以前自己这样不就是吃醋吗,当时还气得不轻,可现在自己和楚飞扬已经分手了,没立场再去吃醋,只得心里苦笑一下,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池哥,一起吃吧。”慕容林林见他走过来,立刻招呼他。 他笑笑,他希望楚飞扬别认为一起吃午饭就是纠缠,就迅速扫了楚飞扬一眼,看楚飞扬没有什么不快,就坐到了慕容林林身边,这样他就可以直接看到楚飞扬的脸。放下餐盘,他对慕容林林说:“别再叫池哥了,就叫我恒展吧。”以前,他听到慕容林林对楚飞扬以“飞扬”称呼,对他却以“池哥”称呼,就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好像她和楚飞扬的关系比自己和楚飞扬更近似的。 “好,那以后就叫你恒展。”慕容林林并不知道池恒展心里的这个真实想法。她以前叫“池哥”更多地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楚飞扬和她一个部门,她觉得直呼其名更显得亲切些。 楚飞扬的表现与昨晚的态度截然相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很自然地对他笑笑,说:“今天怎么吃饭这么晚。” “哦,过几天准备去广州出趟差,刚刚在讨论一些计划安排,没留神就忘了时间。”池恒展发现如今自己很容易满足了,楚飞扬能愿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他就很高兴。 “又是进出口商品交易会?还有一个多月吧?”慕容林林问。 “对。这次我要和范漠先去看看场地,预订一下展位。”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好像从他们两年前进公司到现在,除了工作上的事情,私下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池恒展正暗自高兴着,可是终究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吃完饭就先走了,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等他。他又高兴不起来了,转念一想,楚飞扬没有反对一同吃午饭就好。 紧接着就是双休日,池恒展把最后两处墓地逐一认真仔细地找寻了一遍,最后还是失望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找,因为目前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了。如果,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母亲的墓……他阻止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愿往下想。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他告诉自己一定能找到母亲的墓,命运不该再让父母各自千里孤坟,茕茕冷清。只是目前,他毫无头绪。 池恒展似乎进入了生活最灰度的阴影中。爱情远离了,母亲的事情也成了一直盘旋在他心头不去的沉重的乌云,只有与楚飞扬共进午餐时的那点时光是明亮的。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0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他发现,午餐时他已经不是天天能遇到楚飞扬了,只是偶尔才能碰到。于是他就特意提早来到餐厅,盯住餐厅入口,一旦看到楚飞扬单独或与慕容林林,再或者和其他人一起走进来,他就高高地举起手来,挥一挥,让楚飞扬或楚飞扬身边的人看到他,然后他就达成了与楚飞扬共进午餐的小小目的,让自己能暂时停留在一束金色的阳光下,感受到一点生活的暖意。 但是,这种小高兴并没有享受几天,因为他要去广州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差旅途中的巧遇 池恒展和范漠在广州看了二天的场地,又跟公司联系讨论并经陆总同意后,第三天他们预订下了四个展位。 原本公司计划是订三个展位的,池恒展却提议再增加一个,并且增加的这个展位专门用来展示楚飞扬设计的那套“碧波漾”餐具作品。这套作品从去年到现在,销量都特别好,一开始主要是欧洲的豪华酒店和高档餐厅购进,后来北美洲、大洋州还有国内的一些客户也开始订购,可以说一直处于热销中。 这套餐具的造型主要有两个元素,水和天鹅,碧中泛着几丝湛蓝的水波构成了碗、盏、盅、碟、汤盘、汤匙还有匙架的主体,有的是一泓静水,有的似轻漾到岸边,有的被拍击而起……而形态各异的立体的天鹅点缀其上,有的曲颈畅游,有的伸颈高吭,有的嬉戏追逐……极具意趣。比如,当一弯水流状的汤匙放入汤盘时,酷似被汤盘上的那只展翅欲飞的天鹅踩踏而起的湖水,凌空上扬。如果把所有的餐具聚集摆放在一起时,就好像在看一个微观的湖景模型,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群优雅的天鹅在浮游或嬉戏。 池恒展建议将这套餐具按天鹅的实际比例一比一烧制,集中摆放在一个展位上,远远看去,栩栩如生,别出心裁,一定会吸引大量的客户进入他们的展位进行参观、洽淡。陆总很赞许池恒展的这个提议,于是他们很快就签订了合同,然后直飞上海,因为广州没有直飞苏州的飞机,他们需要到上海后再转一趟火车。 其实,池恒展早已经归心似箭,他真的很想见楚飞扬。在广州那几天,晚上他闲着翻看杂志时,看到英国学者理查德弗尔维尔的一段话:爱情是一片炽热狂迷的痴心,一团无法扑灭的烈火,一种永不满足的欲望,一分如糖似蜜的喜悦,一阵如痴如醉疯狂,一种没有安宁的劳苦和没有劳苦的安宁。这段话立刻在他心中引起了巨大的共鸣,又像一股神奇地燃料,迅速助燃了他爱情的火焰,让这团火瞬间烧得轰轰烈烈,变得无比高大和明亮。这火焰烧得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洗冷水澡浇不灭,看电视也引不开,和范漠闲聊更无济于事,他总会心不在焉。他的心脏被灼烤得躁动难安,让他坐不下来,总是不停地找事情让自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即便无事可做,也要在房间里不断地来回踱步。他想找个广阔空旷的山谷把这股火狂吼出来,吼上个一天一夜。 “思念是一种病。”他的脑海中像火花般闪现出这句歌词。是,思念是一种病,而自己已相思成灾。楚飞扬是他的医生,可他的医生已经放弃他了,宣判了他的无药可医,他得病上一辈子,让他痛苦的、漫长的一辈子。他骤然冷却了下来,一下子就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再和范漠说话。 池恒展二人乘飞机在上海落地后,就立刻到火车票自动售票机处办理了取票手续。看着手里的票,硬座,还有二十分钟就开车了,他们快速办理完检票手续,来到站台上。 站台两侧,两列火车同时进站。 他们看了看面前的车厢号,决定往前走。范漠是个急性子,他喊了池恒展一声后,就快步在人群中穿梭向前。池恒展紧随其后,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游移,想找出一条更快捷无阻的路。 突然他定住了,全身变得冰冷僵直。手中的旅行箱向下沉了沉,差点儿掉在地上,他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勾起了手指,几乎要将拎把握碎了。 前方,不远处,楚飞扬双手各拎了一只旅行箱,和慕容林林走在一起。慕容林林手中则拎着一只崭新的大红的行李箱,红得异常热烈浓艳,箱面的保护膜还没有撕掉。箱子在她手中飘忽摇摆,看样子是空的。他们说说笑笑着,像对情侣般,正要登上对面的火车。 这以长方体的形制映入池恒展两眼中的艳红,激起了他如西班牙斗牛场中公牛般的愤怒。楚飞扬和慕容林林能有什么工作业务需要出差?设计部门很少出差,除非参加展会,可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展会要参加!这个红箱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死死地盯着楚飞扬。他听到耳中有个小小的尖利的声音在循环往复地叫嚣着:“结婚用的!结婚用的!结婚用的!” 楚飞扬突然转过身来,向人群里看着,只看到行色匆匆,熙来攘往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出站口。慕容林林问了他一句什么,他笑笑摇摇头,护卫住慕容林林上了火车。 池恒展看着那列火车车箱上的目的地标牌,是泰州。泰州,没记错的话是慕容林林的家乡。楚飞扬为什么又要和慕容林林去泰州?难道真是……准女婿登门?!站台列车员在催促乘客上车,火车即将启动,他快走几步登上了火车。站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检票员碰了碰正在愣神的池恒展,说:“请出示车票。” 池恒展将票掏出来递给检票员。 “你坐错车次了吧?”检票员看了一眼票,疑惑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两列火车同时进站,没注意就上错车了。”池恒展抱歉地一笑,似乎自己为检票员带去了很大的麻烦一样,又问:“需要补票吧?” “这趟车在苏州也停。” “我去泰州。” 池恒展思索了一下,回答。 “你的票只到苏州,要补差价。” “那麻烦你了。” “现在一等座和二等座都还有座,你想要哪个?”检票员用手中的售票机查询了一下。 “十号车厢有座吗?”池恒展指指身后的车厢。 “有,还有三张。” “有靠走道的吗?” “有。” 池恒展刚补完票,范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恒展,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没见你?” “范漠,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池恒展立刻说,“刚刚在车站遇到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就聊了几句,等注意到时,车已经开了!” “啊!?你也能犯这么低级的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1 错误!”范漠好像看到了百年不遇的事情似的,很夸张地喊道。 池恒展硬着头皮,心中暗叫惭愧:“范漠,你先找宾馆住下,我明天再赶过去。后天才跟德商洽淡吧,耽误不了。” “真是服了你了。好吧,后天见!”范漠丝毫没有怀疑池恒展的话。 池恒展坐了下来。看桌子上有张报纸,问了问旁边的人,都说不是自己的,他就拿在了手中,挡住半边脸,眼睛却紧盯着九号车厢里的半个背影,楚飞扬的半个背影。盯了一会儿,只见楚飞扬站起身,跟慕容林林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接过杯子,站在座位旁向前向后各看了看,就朝前方走去。 池恒展低下头,趁人不注意,手指悄悄地在报纸上戳了小洞,然后将报纸盖在脸上,假装睡觉。透过那个小洞,他看到楚飞扬正在前方车厢的连接处接茶水,走回来时,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走到座位旁,坐下。池恒展看不到慕容林林,他猜想一定是坐在楚飞扬身旁靠窗的位置。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中途楚飞扬又面带疑惑地扭过头来向十号车厢看了二次,池恒展将身体向内稍稍挪了挪。突然他觉得自己有些疯狂,如果想知道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此行目的,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吗,有必要像特工似的去跟踪楚飞扬吗?可他抱肩坐着,一动未动,因为他打心底里想亲眼看看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到底是要干什么。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到了泰州。 池恒展看着楚飞扬他们下了车后,他才迅速下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到楚飞扬他们叫了辆出租车,他也叫了辆出租车,上了车就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尾号83的绿色的车,别跟丢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戏谑地吹了声口哨,用带着浓重的泰州方言的普通话问:“怎么,女朋友跑了?” 池恒展笑笑,仿佛是默认了一样。 司机以为自己猜对了,极为热心地说:“要不要帮你问问他们去哪儿?” 池恒展大致听明白了司机的话,就说:“那麻烦您了。” 司机就用对讲机开始呼叫,说的是泰州方言,池恒展一句都没听懂。司机和对方说完后,对池恒展说了一声地名。 池恒展只听到了个什么“安”什么“镇”的字音,但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他问:“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后,天色已近黄昏了,楚飞扬他们进入了一个镇子。镇子的道路两侧都是建筑造型一样的三层小楼,一个挨着一个,一楼几乎都是门面,堆放着各种不锈钢产品。路两侧的每柱路灯上都挂了两只大红灯笼,路灯此时已经亮了,两串长长的红通通的灯笼与四周枯燥冷淡的建筑显得很不协调。又走了十多分钟,车停在了路边的一户门前,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双双下车。 池恒展没有马上下车,而是让司机继续向前开。经过楚飞扬他们下车的那家门口时,他看到了两个大红的喜字贴在门的两侧,门很大,门内是个很大的院子,他想这就是慕容林林的家了。又沿路走了近二百米,他一眼看到有个快捷宾馆,才让司机停车。他很快办理完入住手续,上二楼一进房间他就推开窗户,正好能看到二百米远处路对面的慕容林林家。 他站在窗前看了很久,却没有看到楚飞扬再走出来。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一场传统的中式婚礼 大清早,池恒展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炸醒了。 他推开窗子,探出身去,看到是慕容林林家门口在放炮。鞭炮炸了很久,不知有几万响,噼哩啪啦地炸了好几分钟,红色的残碎的纸屑在空中奋力一窜后,用尽了力气般地迅速掉落到地上,铺了满地的厚厚的红色,远远看着,像是不规则的红色地毯一般。沿着昨天他来时的道路两侧早已摆满了一张张圆桌和数不清的椅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副副碗筷。他迅速洗漱完毕,下楼问宾馆服务员,放炮那家是不是办喜事。 服务员也用普通话说:“是呀,而且还是男方入赘呢。” 池恒展一头雾水,问:“入赘?现在还有这么一说?” 服务员笑着说:“先生,一看您就是从大城市来的,我们这地方风俗还很老的。” 池恒展的大脑直接把“入赘”两字和“楚飞扬”间划了个不祥的等号,问:“那这家入赘的男方是什么人?” “那就不知道了,听说昨天才和女方一起回来。” 池恒展瞬时被拳击手对着脑袋重重地击了一拳,一阵眩晕,像是在问楚飞扬又像是在问服务员:“为什么要入赘?”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女方家很有钱,开着个挺大的不锈钢加工厂呢,男方就愿意喽。” 池恒展感觉全身又要起火了。看到慕容林林家门口人越聚越多,他大踏步走了过去,站在人群当中,他要眼见为实,也许昨天与慕容林林他们同时回家的还有其他人。他看到还有不少他这样的外地人在围观,大概是来做不锈钢生意的。 看得出这是一场传统的中式婚礼。门口一排停着五乘轿,其中三乘花轿,二乘蓝轿,都是四人抬。花轿的轿身是红幔翠盖,顶上插着龙凤呈祥的饰物,轿子的四角挂着丝穗,蓝轿则用蓝呢子围盖,上面插着铜顶。在轿队的最前方,还有个旗锣伞扇,紧跟着的是一班由八个人组成的唢呐队。这时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来两个衣冠鲜艳华丽的新人。新郎穿着状元袍,戴着乌纱帽,两侧帽耳处插着宫花,新娘则披戴着凤冠霞帔,一身红锦缎的衣裤,凤冠上一只银质凤凰随着新娘的步伐一颤一颤地点着头,脚穿绣花鞋,鞋面上绣着鸳鸯、梅花、莲花等吉祥图案。新娘的身边跟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新郞的身边则跟着一个伴郎一样的年轻男人。 新郎是楚飞扬,新娘则是慕容林林。 池恒展几乎又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直到慕容林林和两个女人分别坐进了一顶花轿,楚飞扬和年轻男人分别坐进了蓝轿,鞭炮再次噼哩啪啦地炸响,响了很长时间,婚礼队伍在欢天喜地的唢呐声中向前走去,他才如梦方醒。他压着怒气,扭头问身边的人:“这是要到哪儿去?” 旁边一个抱着小孩的老年女性,见他是外地人,就尽量用了池恒展还算能听懂的普通话说:“入赘嘛,没有迎亲,就抬着花轿绕镇子走一圈再回来喽!” 楚飞扬身上那片大红就像池恒展心头的一堆正熊熊燃烧的能把一切焚成灰烬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2 的大火。 一群孩子跟在婚礼队伍后面,嘻嘻哈哈地跑着。池恒展站到路边,头被怒气冲顶得有些昏沉,就蹲了下来,蹲得腿麻了,又站起来,只听围观的人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他一句都没懂。他晕晕眩眩地看着周围人群的表情神态,有的人很笃定地摇摇头,仿佛对事情的最终局面已有了清晰而肯定的预见;有的人则一边听着身旁的人说话一边不断地点点,仿佛是对别人的观点表示最强烈的赞同;还有的人很鄙视地斜了一眼大门内,仿佛已全部掌握了整个事件不为人知的,不可告人的肮脏□□。 池恒展只听懂了几个外地看热闹的商人说的几句。 一个外地商人说:“看看,还是要有经济实力吧,女方有钱了,想找什么男人都行。” 另一个人说:“这也算是容貌相当了,听说还是在外市上班,专门赶回来的。” “也太急了吧!难不成是先上车,后补票?” “哈哈哈……” “差不多。他们这个地方,思想还保守得很,不抓紧办婚礼,以后肚子大了能看出来了,还不得被人嘲笑死。” “这小伙子结个婚就抵得上我们十几二十年的打拼,就是没感情,这个婚也还是值得结一下的。更何况,说不定人家就是郎有情,妹有意呢!” 这些话像一根根竹箭“嗖嗖嗖”接二连三地直直地刺入池恒展的耳膜,扎得他不由得攥紧双拳,恨不能一拳把身侧的墙打出个大窟窿。但是,据他对楚飞扬的了解,楚飞扬应该不是爱财的人,那么就是慕容林林和楚飞扬之前的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 三四十分钟后,婚礼队伍绕了回来,在唢呐喧闹的、直穿九霄的“百鸟朝凤”声里,花轿又稳稳地停在了门口。现在池恒展反而不气不恼了,冷静得好像就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临时起意、驻足看一场闲闲的热闹。他挤出人群,直接站到了大门边,他要看看楚飞扬看到他时,会是什么表情。 楚飞扬先下了轿,走到慕容林林的花轿旁,掀开帘子,伸手将慕容林林扶了出来。其他人也相继下轿。 有个胸前别着红花的中年男性高喊一声:“摸橘!”就见一个穿着一身红底金色团花长袍,头戴红色瓜皮锦帽的小男孩拿着橘子走到慕容林林面前。慕容林林轻轻地摸了一下橘子,另一只手拿出一只红包给了小孩。然后一对新人继续向大门走去。 楚飞扬一抬头,一张熟悉而冰冷的脸毫无预示地、直直地冲入他的眼帘,他一下怔住了。慕容林林察觉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了池恒展,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张张嘴正要说什么,这时又听一声高喊:“日子红红火火!”大门口已经摆上了一只大火盆。慕容林林急速地拽了拽面色已有些苍白的楚飞扬,楚飞扬匆匆地又看了池恒展一眼,扶着慕容林林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个火盆,进入了院子,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被人群拥着进入了房子里。 这个小镇,池恒展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他快步走回宾馆,收拾了行李,办了退房,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此时,慕容林林家里,一对新人正在司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喊声里不折不扣地做着动作,之后却没有“送入洞房”,而是被一群人拥着走到了慕容林林爷爷的房间。爷爷一身大红的唐装,正坐在床上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走进来。两个人又给爷爷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爷爷就从枕头下摸出两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两人,叮嘱小两口要和气过日子,凡事多忍让。一直笑脸迎人的慕容林林这时眼泪就流了下来,抓着爷爷的手,撒娇地让爷爷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之后,两人被送入了洞房。 在洞房里,伴娘、伴郞七手八脚地给他们重新换上一身衣服,化妆师又忙着给慕容林林补妆。稍事休息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开始出来行敬酒礼。 楚飞扬不胜酒力,一圈酒还没敬完,就已经烂醉如泥,被人扶进了房中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后,已是第二天凌晨。他看看身边熟睡的慕容林林,按揉着突突跳着痛的太阳穴,下了床,站起来的一瞬间,感觉到全身都酸软乏力。他步子沉重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手机,没有任何电话和信息,他失神地坐着。 虽然他和池恒展已经分手了,可是他知道此刻池恒展的心中一定是暴跳如雷,因为池恒展表面上越是沉冷,心里的怒火就越高。他要怎么跟恒展解释这一切呢?他苦笑了一下,还需要解释吗,他和池恒展已经没有关系了。可是恒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广州了吗?难道是恒展事前听说了什么,跟着他和慕容林林来的?可是又怎么可能呢,这件事,公司里只有他和慕容林林知道,而他们又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怪不得在火车上,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应该就是恒展吧……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涣散,无神。院子里有一棵粗大的枣树,一颗颗饱满浑圆的红青相染的枣挂在枝头,在晨光中静静地浅眠。看着那些果实,他想,二年了啊,二年的倾心相付,他和池恒展之间难道就这样无结无果了,如同做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梦,连消散都没有痕迹……可他不能主动去找池恒展解释,这样会让池恒展以为,他还很在意池恒展对他的看法,还很在意池恒展的感受。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分手了,实在不想再和池恒展回到之前那种模糊不清的状态里去。既然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那么他做什么事情,跟谁结婚,池恒展也无权过问了,他也无需画蛇添足地去解释什么。就这样吧,恒展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这样也好,就让他们之间断得干干净净的,不再留有任何不切实际的余地和只会让人更加痛苦的幻想。 池恒展按照约定直接赴苏州去和范漠会合。关键的时候,公事和私事,他的心中还是有数的,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失去,他不能放着那么一大单生意跑掉。这次洽谈虽然由范漠主谈,但对于他而言这也是一次学习和磨练的机会,而且公司是父亲毕生的心血,他的生活也不能围绕着楚飞扬一个人转。他告诉自己先专心把这次生意谈完,其他的暂时什么都不想。坐在火车上,他将楚飞扬从心头、脑海、手机、各种软件统统屏蔽了,然后闭目思索,全盘设想明天与德商洽淡时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他应该有的、最为恰当的应对。 五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到了苏州站,池恒展和范漠联系后,直奔入住的宾馆而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3 二天后,池恒展和范漠带着比较满意的洽淡结果回到了云海市。 从火车站回到家中,池恒展就穿过衣橱来到了隔壁的房子,站在了父母的婚纱合影前,心里说了一声:“妈、爸,我回来了。” 看着父母的婚纱照,他又想起楚飞扬与慕容林林身着大红喜装双双而立的身影。他愣愣地站着,一直站到双腿僵痛,才沉沉地走到沙发旁,倒了进去。在倒进去的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全身骨骼在拼尽全力支撑了二天后,终于散掉的哔哔剥剥的声音。他想要平静一下,休息一下,可是婚礼的那一幕幕依旧在眼前、在脑海挥之不去,像只嗡嗡叫的苍蝇,扰得他想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砸碎,碾成粉末。 楚飞扬这算什么?之前还在口口声声地说着不喜欢女孩子,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口口声声说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和不爱的人凑合在一起,口口声声,口口声声,最后还以他终究要结婚而跟他分手!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啊!楚飞扬,你的戏演得可真好!说得那么好听,是你怕我会不愿意和你分手,怕我纠缠不放,所以安抚我的吗?分明是你想和慕容林林结婚,却把分手的责任算到了我的头上!楚飞扬,认识你二年了,我从没想到过你的心机会这么深!……难道,楚飞扬已经爱上慕容林林了?那在绍兴,在宾馆的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又算是怎么回事?分手前的安慰和馈赠?! 他又出离地愤怒了起来。他仿佛看到自己已站在了楚飞扬面前,怒目决眦,仿佛双手已经死死地掐住了楚飞扬的脖颈,疯狂地摇晃着那颗表面上美丽斯文的头颅,不停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可他终究陷在沙发里一动未动,闭着眼睛,死死地攥着拳头,由着那只让人心神不安的苍蝇在头顶盘旋。既然赶不走,那就让它狂舞吧!但他又绝不让自己的视线对上那只苍蝇,令人厌烦透顶的苍蝇! 早晨一觉醒来,池恒展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即便是和楚飞扬不再是恋人了,他也得先把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结婚的事情搞明白。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竟然这么快就结婚了,这种发展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简直就是神速!从父亲突然离世,他和楚飞扬之间出现裂隙到现在,才三个多月的时间!而他和楚飞扬正式分手还不到二周的时间!难道是之前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果然已经发生过什么了?他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和楚飞扬分手了,他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其实早已是被背叛的命运。 他决定一早到了公司后,就去产品设计部打听一下关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事。他们两个都是设计部门的,结婚这样的事情,同事们不可能不知道,而如此迅速地结婚,同事们也可能会知晓些什么。 “恒展哥。”薛小冰一眼就看到了刚进门的池恒展,笑盈盈地喊了一声,迎了过来。 池恒展看了眼设计部里的人,除了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每个办公桌前都有人,就问:“飞扬呢?怎么还没来上班?” “飞扬啊,他和林林之前一起请假了,说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办。现在假期还没完。”薛小冰说。 “紧急?没说什么事情吗?”池恒展又问。 薛小冰撅撅嘴,摇摇头说:“我也问林林了,她没说,就说是事情越早办越好。” 难道慕容林林怀孕了,想要在腹部隆起之前抓紧结婚?池恒展一下就想起了婚礼那天几个看热闹的商人说的话,当时他虽然觉得很刺耳,但心里总还是觉得不可能,可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僵滞住了。 “恒展,看来我们快要吃上飞扬和林林的喜糖了,什么时候能吃上你的呀?”王部长笑着问。 “很快,很快,别着急。”池恒展敷衍着,被王部长这句话说得他想一脚踢飞桌子。 “恒展哥,你有女朋友了?也是咱们公司的吗?”薛小冰听他这么说,立刻就问道。 池恒展看着眼前的薛小冰,听着那个“也”字,知道一定是指楚飞扬的女朋友是同事慕容林林。他的心中忽然有一个很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像个没有规则形状的影怪,歪曲拧扭,阴暗忧郁。他笑着问:“如果我没有女朋友,你愿不愿意屈尊啊?” 薛小冰立刻很开心地瞪大了眼睛说:“愿意啊!” 全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说着:“小冰,咱能不能矜持点儿,哪能说当人家女朋友就当了。怎么着也得让恒展追上个一年半载才行。” 池恒展讪讪地笑着,跟薛小冰摆了摆手,离开了设计部。 竟然无人知晓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结婚的事情,可是大家明明都知道他们两个在恋爱。这两个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池恒展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无论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怎么打算的,有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确确实实结婚了,像闪婚族一样的闪婚了。好吧,楚飞扬,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地结婚了,就不要怪我食言了!池恒展狠狠地咬了咬牙。 池恒展并没有想很久,直接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薛小冰。薛小冰没有慕容林林漂亮,但也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属于那种乖巧单纯的女孩子,心无城府,性格像长不大似的。这样的女孩子相处时比较轻松,不用费心思天天去猜她在想什么。对于他而言,结婚已经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了,他不想再找个心思过于缜密、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他怕他最终会坚持不下来。更重要的是,这样他就天天可以去设计部门,天天可以看到楚飞扬,楚飞扬越是想躲开他,回避他,他就越要往他眼里撞。这是他对楚飞扬的惩罚,背叛他的惩罚。 一周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双双回来上班了。池恒展准确地掌握了这一信息,他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他该行动了。 池恒展看看时间,已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就直接乘电梯上了五楼,径直走向设计部,站在门口,看了看,楚飞扬在。 他特意提高了声音,帅气地扬了扬头,笑容满面地喊道:“小冰,不介意中午一起吃饭吧?”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除了楚飞扬。然后大家又看看薛小冰。 薛小冰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看着池恒展,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跟我说的?” “那当然了,设计部有几个叫薛小冰的女孩子?”池恒展谁都没看,更像不知道楚飞扬的存在,只盯着薛小冰。他知道大家都在看他,又笑着说,“从今天开始,薜小冰小姐,你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4 愿不愿意每天都和我一起吃午饭?” 薛小冰刹那间明白了池恒展的意思,欣喜异常,连连喊道:“我愿意!我愿意!恒展哥!” 不仅仅是薛小冰明白了,全办公室的人都明白了,池恒展这是准备追薛小冰了。大家虽然有些意外,想想前段时间池恒展和薛小冰开的玩笑,又觉得正常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他们也算得上男才女貌的一对儿。 池恒展这时才像刚看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似的,说:“咦,飞扬,林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没见了,中午咱们也一起吃吧?” 楚飞扬站起身,将手中的一份设计稿交给旁边的慕容林林,面上淡淡一笑,说:“我就不去了,我中午还有事。” 慕容林林也笑着说:“飞扬都不去当电灯泡,我更不跟你们一起吃,不然我这电灯泡的瓦数得多大啊!” 池恒展看了看楚飞扬,又看了看慕容林林,觉得这对夫妻真是神秘,都夫唱妇随了,还非要瞒着结婚的事情,难道仅以同事的身份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办公室工作,才能保证创作灵感吗?难道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入赘的事情?也是,毕竟事关楚飞扬的自尊心。等慕容林林的肚子慢慢隆起来,看你们要怎么瞒下去,事情终究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他一笑,拉着受宠若惊,满脸涨红的薛小冰走了。 从这天中午天始,池恒展每天中午都准时来到设计部,叫上薛小冰一起吃午饭,然后还要刻意邀请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一起,但慕容林林和楚飞扬总是笑着婉拒。池恒展也不在意,就把胳膊肘向上抬了抬,让薜小冰挽住他,然后双双去餐厅吃饭了。 下午四点多钟时,池恒展从窗户看到楚飞扬拿着文件包从外面回到公司了,他挑了挑眉,起身去五楼。他走向设计部,隔着玻璃墙看到楚飞扬正坐在办公桌前,慕容林林却不在。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电影票,举在手中,倚在设计室门口,笑着问:“小冰,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imax3d!” 楚飞扬曾经提过要跟他一起去看imax3d,但当时被他敷衍过去了。他用余光注视着楚飞扬,楚飞扬无动于衷,只埋头工作。这让他又有些窝火。 “好!什么电影?”薛小冰瞪大了眼睛,开心地问。这是她和池恒展第一次去看电影。 “变形金钢4。” “好诶,去,一定去!”薛小冰跳着跑到池恒展身边,一把将票抽了过来,看了看,放在嘴边又亲了一下,“恒展,你真好!” “恒展,你约个会也太高调了吧,天天惟恐大家不知道你们要约会似的。”一个同事揶揄他。 “呵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都当歌高声唱出来了,我这可算不上高调。”池恒展说着,笑着,从眼缝中迅速扫了一眼楚飞扬。 楚飞扬桌上的铅笔骨碌碌地滚落到地上,他侧过身,弯下腰去拣,整个人就被桌子挡住了。 池恒展没看到他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你愿意嫁给我吗? 池恒展每一天都带着十二分的热情,满是阳光的笑脸出现在设计部。 设计部的人经常会到听池恒展声音响亮地说:“小冰,晚上我们去烛光晚餐。” 薛小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立刻答应着:“好!” 有时,池恒展会问:“小冰,明天双休日想去哪儿?” 其实他很少会在双休日与薛小冰约会。这段时间,他一直利用双休日寻找母亲的墓。他把全市远远近近的所有墓地又重新找了一遍,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怕他之前看漏了,他也希望真的是自己之前看漏了。这一遍,只要看到墓碑上有“茹”字或“池”字,他就要把碑文仔细看一遍,推敲一翻,他怕父亲在立碑时用了什么隐蔽的表述。可每每是满怀希望而去,又满怀失望而归,他快要被这股失望打垮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可一天不找到母亲的墓,他就一天不能真正地放松,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坠扯着。 每每心中的抑郁难过被压抑得太多太久了,又实在无处可舒解,他就会一整天坐在父亲的墓前,就那么孤孤单单地坐着。有时就问问父亲:“爸,您把我妈葬哪儿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着,掏出二根烟来,点燃,一根敬在父亲的墓前,一根放进自己嘴里,愣愣地看着烟气散在空气中,直至消失。 所以,当他问及双休日的安排时,薛小冰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就不确定地看看他,眨眨眼,想了想,又看看他,确定他不是说错话了,才说:“明天正好美丽广场开业,我们去逛逛吧。” 有时,池恒展又会问:“小冰,等明年休年假的时候,想不想出去旅游?” 薛小冰睁大眼睛,左右转转头,看看正兴致勃勃地注视着她的同事们,脸红了红说:“去哪?” 池恒展说:“去四川吧,九寨、峨眉山。到时带你住岷江边,你一整夜都可以听着岷江的涛声入睡。那种感觉独一无二!” 有时,池恒展会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递到薛小冰面前,说:“小冰,这对水晶天鹅送给你!” 薛小冰打开盒子惊喜地喊到:“哇,真漂亮!” 池恒展笑着说:“你知道吧,天鹅是很专情的动物,一生只找一个伴侣,绝不背叛对方。”他把“背叛”两个字说得很重。 薛小冰看着他,有些感动,点点头:“嗯!” 然后办公室响起一阵哄声。 有时,池恒展又会说:“小冰,明晚在音乐厅有大提琴演奏会,圣桑作品专场,其中有最著名的《天鹅》。明天下了班我们就去。” 薛小冰也喜欢听提琴,早就盼望着能在音乐厅欣赏到一场高水准的提琴音乐会,听到池恒展这么一说,乐得抱住池恒展的胳膊,把头往池恒展肩上一靠,幸福地答应着:“太好了!恒展,你真是太好了!” 久而久之,不仅仅是设计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池恒展在高调追求薛小冰。也有人注意到,池恒展每每跟薛小冰秀恩爱的时候,楚飞扬一定在场,而且,楚飞扬往往会视若无睹,或者充耳不闻,或者干脆手里拿份资料走出办公室,仿佛这一切与他的世界毫不相关,隔着迢迢的千山万水。 这个人就是慕容林林。有时,她看到楚飞扬走出办公室了,她也会跟着出去,跟着楚飞扬一起到一楼展厅里,坐着喝杯咖啡,跟楚飞扬聊聊设计思路。 每每看到慕容林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5 林跟着楚飞扬走出了办公室,池恒展的心底里就会升起一股怒气来。他就像是一个演员,每天煞费苦心地给一位特殊的观众表演,可这位观众竟然携着秘密娇妻中途离场了!他立刻失去了继续待在设计部的兴致,找了个借口索然无味地离开。 周一早上,池恒展来到公司,走进电梯,一抬头,从电梯门正在关合变细的缝隙中,就看到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双双走进了公司大门。楚飞扬正帮慕容林林拿着包,慕容林林则迅速地将头发松开,重新梳理,扎起个马尾。 呵呵,夫妻双双来上班了!怎么,早上起床迟了,连头发都没来及梳理?昨晚他们就那么累?!他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又猛地窜了出来,窜顶得他双脚都快要离地了,他无法踩实下去,踩下去,又抬起来,再踩下去,又抬起来。他的双脚不停地动着,那股子邪火却依然找不到出口。 他进到办公室,猛然拉开抽屉,从抽屉深处拿出个小盒子,打开来看了看,又放进抽屉里。他压住火气,想了想,今天是周一,各部门都有早会,要对上周工作进行调度,对本周工作进行安排,早会开完后,因为上午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大家一般都不会再安排需要外出的工作,有事情也会尽量安排在下午。所以,在中午用餐之前,是公司人员最齐的时候,楚飞扬无疑也会在办公室。池恒展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临近中午的时候再去找薛小冰。 中午用餐前,池恒展提前出现在设计部门口,并且就站在了门口,没有再往里多走一步。就像站在了舞台上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尽量让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能一字不漏地听到他说的话。 “小冰,你愿意嫁给我吗?”设计部是个相对安静的部门,池恒展温柔的一语如同一石惊起千层浪。 薛小冰惊得都不会说话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池恒展,眼球似乎被粘住了一样。 全办公室的人,除了楚飞扬,都惊诧地看着池恒展,像是全都被一个迎面而来的大浪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这求婚的速度……也太快了,也太高调了,看来是十拿九稳了。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到薛小冰身上。 池恒展的手心里攥着一只戒指盒,这时他才走到薛小冰面前,打开盒子。一对素戒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辉映着头顶的灯光,熠熠地闪着。 “我……愿意。”薛小冰似乎是被吓住了一样,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晚上一起吃饭。”池恒展一笑,又说,“你下班还是在公司门口等我。” “哦。”薛小冰像在梦游一般,眼神迷离。 “中午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晚上见。”池恒展温情脉脉地说。 “哦。”薛小冰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恭喜恭喜!”同事们纷纷围上来,将池恒展和薛小冰围在了中间。 薛小冰这才如梦方醒,挽着池恒展的胳膊,羞涩地感谢着大家的祝福。池恒展的目光从人群的间隙中穿透出去,看到楚飞扬始终低着头,伏案画着什么。慕容林林也走了过来,跟他们道喜。 在看到楚飞扬的一刹那,池恒展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太长情了,始终放不下楚飞扬?是因为楚飞扬的面无表情,漠不关心?还是因为他在折磨楚飞扬的时候也同样折磨到了自己?今天,他终于给自己的未来设下了牢笼。他本没有想就这么快向薛小冰求婚的,那对戒指他放在桌子抽屉里已经很久了。是什么促使他走出了这一步?是楚飞扬从始至终的无动于衷,是楚飞扬与慕容林林的隐婚,还是自己的绝望?他强颜欢笑着感谢大家的祝福,借口有事,匆匆离开,更像是落荒而逃。 他中午没有任何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胃口吃饭。 做了就不要后悔,要对薛小冰负责,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他看到了隐藏在自己体内某处的阴暗,看到了那团阴暗正在一点一点地蚕食吞没他的身心,也对他从小到大受到的、父亲给他的道德、修养、品格上的种种教育提出了卑劣的挑衅。他越来越鄙视自己,而只有“对薛小冰负责”才给他一点点自我安慰和肯定。 晚上下班,池恒展来到停车场,一眼看到楚飞扬正站在他的车边,看起来孤伶伶的,很冷清。他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飞扬,你终于肯主动来找我了。 他大步走过去。 “飞扬,有事?”他的表情轻松自然,语气平淡无奇,甚至还带着些笑意,仿佛他今天根本就没有跟谁求过婚,仿佛他和楚飞扬之间从来就是个普通同事,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 “恭喜你。”楚飞扬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让池恒展觉得那更像是两潭死水,黝深得能摄住人心魄一般。 “谢谢。”池恒展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悲伤。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楚飞扬之间变得这么客套,这么陌生又这么遥远了呢? “为什么是薛小冰。”楚飞扬问,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池恒展迅速在心里判断楚飞扬问这句话的意思。是觉得薛小冰不好?是觉得他配不上薛小冰?还是察觉到他选薛小冰的那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为什么是薛小冰。”楚飞扬又说了一遍,从表情到身体,整个人都纹丝不动,像是一个电影镜头在回放。 “不为什么。就是看着顺眼,性格好,乖巧,单纯,没那么多复杂心思,更没有心机,想什么就说什么,从不会要求我必须怎么样。和她在一起,不累,很轻松。”池恒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楚飞扬,一连串地说完。他在“必须”两个字的脚上挂了两个百斤重的砝码,很沉。 “那真要恭喜你找到了一个适合你的人。”楚飞扬听出了池恒展话中的意味,语气里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一直按着一个琴键,音色平直地延续着。 “也恭喜你,飞扬。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池恒展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 楚飞扬淡淡地一笑,笑容也仅仅是挂在嘴角,让池恒展觉得他好像在说: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楚飞扬的话却是:“恒展,我曾经给你发过信息,也发过电邮,你看到了吗?” 池恒展的背部霎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楚飞扬发给他的电邮,他看都没看就删了,而且是永久删除。至于信息什么的,他在楚飞扬结婚那天就把楚飞扬屏蔽了,他什么都不会收到。他不知该怎么说,就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楚飞扬又笑了一下。池恒展感觉那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6 个笑容里并没有笑的成份,只有深刻的、受尽了伤痛的自嘲。他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的,他觉得他可能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祝你幸福。”楚飞扬说完转身就走了。 池恒展站在车边看着楚飞扬,一直到楚飞扬走远了,转过弯看不到了,才坐进车里。这么长时间以来,楚飞扬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他,和他说话。他究竟错过了什么?会有多么重要?重要得楚飞扬会专门等在车边,特意跟他确认一下?这个念头成了一株藤蔓植物,迅速生长,并开始纠缠着他,可是他偏偏又看不到这株藤蔓生长的具体路径,藤蔓上还长满了尖利的小刺,他也无法用手去拨开它,或扯断它。他只是觉得他错过的这件事一定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两个人有关。 他要找出答案。他取消了对楚飞扬电话的屏蔽,取消了对楚飞扬□□和微信的屏蔽,从现在开始,他要二十四小时开机,他不想再错过楚飞扬的任何电话和信息。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纵然不舍 几天后,晚上下班前,池恒展坐在薛小冰的办公桌前,等着还没有回公司的薛小冰,准备一起去吃晚饭。设计部里只剩下了他、楚飞扬和慕容林林。 他看到楚飞扬收拾好了公文包,跟慕容林林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走出了设计室,对他却视若无睹。慕容林林连头都没抬起来,只挥了挥手,说了声“bye”然后继续画设计稿。那个“bye”里的意思在池恒展听来就是“明天见”,那语气好像是他们晚上根本不会见面似的。而且,那个动作和那个语气非常自然、平常,就和他下班时与同事打招呼的动作和语气是一样的,绝不是故意作出来给他看的。如果其中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伪装、表演的成份,他都绝对能分辨出来。他有些疑惑不解,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不住在一起? “飞扬和林林怎么越来越不像情侣了。”晚上吃饭时,池恒展漫不经心地问薛小冰。 “嗯?”薛小冰瞪着池恒展,好像他问了一个天下最浅显易懂的问题,“难道你现在还觉得他们是情侣吗?” “不是吗?”池恒展觉得很可笑,又一想,是啊,婚都结了,说不是情侣也对,应该说是夫妻才对。 薛小冰将一勺草莓圣代送进口中,直摇头:“我们办公室的人以前也都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天天在一个办公室看着,才觉得他们根本就不是情侣,他们是哥儿们,特别铁的那种。” 池恒展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根本不相信薛小冰说的,就不屑地一笑置之。特别铁,不就是意味着关系特别好吗?结过婚了,不是谈情说爱的阶段了,大家把这种夫妻间的密切认作是“铁哥们”倒也说得过去。 “你不信男女间有纯粹的友情?”薛小冰瞪大眼睛问他。 池恒展又一笑,摇摇头。不是他不信男女间有纯粹的友情,他当然信,但如果说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只是铁哥儿们,他不可能相信。他们表现得还真是天衣无缝,把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都瞒过去了。只是,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早晚都会知道,现在瞒着又有什么意义? 没过几天,池恒展发现他每每去设计部门时都看不到楚飞扬了,一连几天都这样,而慕容林林却每天照常上班下班。 他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楚飞扬怎么了?病了?出交通事故了?如果是病了或出交通事故了,慕容林林不可能还每天这么正常的上下班。那么就是请假了?那他因为什么事情要请假? 他终于没忍住,送薛小冰回家的路上,看似无心地问了薛小冰一句:“这几天怎么没见飞扬?” “他临时请假了。”薛小冰随口答道。 “为什么?”池恒展追问。 “不知道,好像说是家里有事吧。”薛小冰也不是很清楚原由。 池恒展听了,心中隐隐不安。这种不安和他一直没找到母亲的墓这件事一样,像一条灰色的细细的线一圈圈地重叠着、交叉着缠绕在他的心头。 晚上,他左思右想,坐卧不宁,他得把事情搞清楚,于是就给秦梓柳打了个电话:“秦姨,有段时间没联系了,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你们不用担心。”秦梓柳笑着说,似乎有楚飞扬和池恒展两个孩子关心挂念她,就让她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了,“昨天飞扬也打电话回来问过我了。” “他问是他问,不代表我嘛。”池恒展察觉到一丝不祥。这才突然想起来,楚飞扬结婚的事情怎么没听秦姨跟他提过,难道秦姨也不知道?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不要我为你们担心,我就什么都好了。”秦梓柳又说,“不过,恒展,你和飞扬,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有什么矛盾啊?” “秦姨,我和飞扬好好的,没有什么矛盾啊。”池恒展心中的不祥开始不断地向上涌,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唉,我问飞扬,飞扬也这么说。既然你们没有闹什么矛盾,我就放心了。你们两个人做不了更亲的人,就是做兄弟也是好的,都是一个人过日子,工作上、生活上都相互照应着些。啊?” “放心吧,秦姨,飞扬他工作很出色,根本不用我照应。”池恒展没有再说下去,看来秦姨根本不知道楚飞扬结婚的事情。 这场婚姻,慕容林林家的人全都知道,她家所在的那个镇子上的人也都知道,甚至连去做生意的外乡人都知道,可楚飞扬又为什么对家里瞒得滴水不漏?池恒展挂断电话后,想立即就给楚飞扬打个电话问一问的,可他又犹豫了。他现在是楚飞扬的什么人?兄弟?楚飞扬说过连朋友不愿和他做了,又哪里来的兄弟之情。再说,楚飞扬未必会接他的电话,说不定早把他的手机号码屏蔽了,就像以前那样。他实在没有信心拨出号码去证实这一点,于是他放弃了。他想,还是第二天去公司看看吧,也许楚飞扬已经休完假回来上班了。 第二天中午,他来到设计部时,看到设计部像是炸开了锅似的闹哄哄的一片,很少见设计部这么嘈杂过。 “你们部门今天是怎么了?”他问薛小冰。 “飞扬今天寄来了辞职信!”薛小冰觉得很不可思议。在她眼中,楚飞扬是个很优秀的设计人员,又是个性格很温和的哥哥一样的存在,在日常工作中,给了她不少的帮助和指导,她喜欢楚飞扬这个人。她还记得楚飞扬说过很喜欢这个公司,可是怎么就突然辞职了?一开始不只说是请假的吗?她不仅觉得难以理解,甚至觉得很难过。 池恒展一下子懞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7 了。想想距离他们上次说的合同期满,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楚飞扬怎么就这么突然,这么迫不及待,一个多月的时间都等不了了? 他问:“信呢?” “王部刚刚拿去送给陆总了。”薛小冰瘪着嘴说,满脸的失落和伤感。 池恒展转身就往外走,他准备去陆总办公室。他刚走出设计部,慕容林林就追了出来。 慕容林林拦住他,正色道:“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关于楚飞扬的。你愿意听的话,下午下班就在公司门口等我,不愿意听就算了。” 池恒展诧异地看着慕容林林,点点头。现在,他没空问慕容林林什么,他要先去找陆总,他要把那封辞职信碎掉,不为什么,他就是想把它碎掉。 当他从陆总的手中拿过辞职信,纸上那短短的一行字射入他的眼睛时,他就像被一道强烈细劲的闪电击中了,心脏在痉挛,一波又一波地痛感直抵咽喉,有些喘不过气来。 信上写着:“纵然不舍,奈何缘分已尽。” 这是楚飞扬说给他听的吗?楚飞扬应该知道辞职信他能看到。飞扬不舍的是什么?又是哪一丝缘分尽了? “陆总,”池恒展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地钻挤出来的,在钻挤的过程中失去了大部分的力度和浑圆,变得有些无力和撕裂,“楚飞扬的辞职信,能不能先压下来?” 陆总也点点头,说:“楚飞扬这次的辞职又是很突然,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待遇问题,我会考虑给他升职加薪。恒展,你说他上次辞职是因为家里的事,但是,现在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这次你能不能再找他深入了解一下情况,尽可能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好。”池恒展简单地回答。现在,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他从陆总办公室走出来,失魂落魄的,他觉得他一下子失去了做所有事情的动力和目标。 “你必须把楚飞扬找回来!”他听到他的心脏狠狠地、严肃地对他下着世界上最不可违拗的命令。 他又开始给楚飞扬打电话,结果还是关机,又发信息、留言,内容都是“飞扬,你回来。”他取消了和薛小冰的晚上约会,一下午都在心神不宁地熬着。中间邓部长看他状态不对,还劝他早些回家休息,他摇摇头,就闷头趴在了桌子上。 他胡思乱想着,想楚飞扬为什么又辞职了。是想躲他?是另有高就?是与慕容林林另有生活上的安排和计划?纵然不舍什么?是不舍得离开这个公司?是由于个人工作发展变动要离开公司,所以和公司缘分已尽?或者是说……不舍得他?和他缘分已尽?不太可能。从楚飞扬结婚那一刻起,就已经把他舍弃到一边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又怎么会不舍得他……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他迅速收拾好公文包,快步来到了公司门口。等了大概五分钟,慕容林林出来了。他们来到了上岛咖啡,要了个包间。池恒展点了一杯翠眉,慕容林林却没点茶或咖啡,而是要了啤酒。 “恒展,飞扬终于走了,你是不是也终于好受一些了?”慕容林林一开口就很不客气,目光中带着些挑衅。 池恒展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代楚飞扬讨伐他来了?!妻为夫抱不平?他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冷笑着问:“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逼走了飞扬?” 慕容林林发觉自己情绪有些过火,可她忍不住:“不是吗?你天天故意当着他的面跟小冰秀恩爱,不就是想逼走他吗?” “你们都结过婚了吧。”池恒展还想说,那么我跟小冰怎么样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突然他意识到,慕容林林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慕容林林知道了他和楚飞扬以前的事情?是楚飞扬告诉她的? “那个婚,是假的。”慕容林林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盯着他,清晰而肯定地说。 这六个字,池恒展一个都不相信,因为当天的那个场面,从哪一点来看都不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慕容林林,满脸不以为然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还带有一丝傲慢。他想,慕容林林一定是因为楚飞扬辞职了,想来帮楚飞扬说情。她想让楚飞扬再回来,但是首先得让他以后不要再当着楚飞扬的面前和薛小冰秀恩爱。大概楚飞扬对他还是残存着一些感情的……想到这里,池恒展心里感到了一点点的安慰。但是这一点点的安慰,并不能平息楚飞扬背叛他、逃避他而引发的怒火。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婚礼的背后 包间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了。”慕容林林一仰头喝完了一杯啤酒,把杯子往桌上“嗵”的一放,说,“飞扬跟我结婚,只是个形式,我们根本没有登记领证。这个假结婚也只有我和他知道。 我从小是我爷爷一手带大的,那时我们镇的经济还没有发展起来,父母都到外地去打工,把我留给了爷爷。爷爷为了能让我吃好穿好,别人家孩子有的,我一样也不会缺,就一边学着做买卖一边照顾我。后来家里经济条件慢慢地好了,爷爷供我上了大学,父母也不再出外打工,回来在自家的工厂帮忙。 可我爷爷的身体因为长年的劳累,积劳成疾,等发现病情的时候,已经晚了。家里人很着急,医生也看,神婆也请,吃着药,请着神,什么方法都用尽了,爷爷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 这个时候就有个人介绍我家里人去邻县看一个叫‘马婆婆’的,据说她看得很准。家里人请马婆婆看完后,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想让爷爷的病好,就要家里办一场婚事,说是冲喜,把家里的晦气冲掉,爷爷就会好了。 我们那个镇子,风俗很古老。那些做生意的乡邻们,即便是生意做得再大,在外面找的女人再多,都不敢跟自己的老婆提出离婚,否则根本就无法抬头做人了。在镇子里,女孩子一般二十岁就要嫁人了,不然会招惹出很多闲话,要知道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所以,我这个年龄了总不结婚,也是爷爷的一块心病,他总希望能看到我结婚。而我……”慕容林林停住了,又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池恒展一言不发地听她说着。他好像明白了慕容林林在说什么事情,想表述什么意思。既然这样,他们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向他说明实情?结婚那天他们分明都看到他了吧。现在才想起来跟他解释?这个谎撒得也太漏洞百出了!他依然一脸的置疑和不以为然的笑。 “我根本不想和男人结婚。”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8 慕容林林看着池恒展脸上不屑的笑,她明白直到现在,池恒展还在将信将疑。她又咽下一大口的酒,张口快速地吐出了一句,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你明不明白 ” 池恒展怔了一下,他从没有想到过方面。但是,他们没有结婚证,纵然可以骗得了他们自己,又怎么能骗过家人或其他人?别人要看结婚证怎么办?这也许就是慕容林林诺言中的漏洞。 “可我没有兄弟姐妹,冲喜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身上。而在这件事中,飞扬无论是外形条件还是自身修养都绝对是个上佳的人选,我家里人绝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让飞扬跟我假结婚,实际上就是一石三鸟:一是为爷爷冲了喜,不管有用没用;二是了却爷爷一桩心病,尽了孝道;三是很好地掩饰了我自己。哪怕是结了婚后再离婚,总比一辈子不结婚所要承受的压力小得多得多。 而且,在我们那个地方,结婚时,别人根本也不看重你有没有结婚证,很多人结婚多少年都没领过证,就是以操办婚礼作为结婚的证明,大家也更认同这种方式。所以,我们假结婚是不需要领证的,当然也不会留下已婚的记录。于是,我请飞扬帮了我假结婚的忙,算是把事情应敷过去了。可爷爷的精神就好了那么几天,之后还是去逝了,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但是,要堵住大家的嘴,一开始的时候,我还需要飞扬经常陪我回老家,给乡邻们看,让我父母在镇子上好做人。在假结婚之前,我就把所有的情况都如实地跟飞扬讲了,还要求他一定为我保密,无论对任何人。飞扬真是个好男人,很能理解我的处境,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了。在我们回老家的时候,我们虽然同屋但不同床。我睡床,飞扬就在地上打个地铺,白天再把地铺收起来,这样我家人就不会发现什么。但你要知道,我和飞扬虽然共处一室,可那就跟地球南极和北极一样根本不搭边,就是同床睡,谁都对谁都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我们之间就是哥儿们一样的。” 想想薛小冰说过的,他们办公室的人现在只认为慕容林林和楚飞扬是很铁的哥们儿,想想日常中,他所观察到的楚飞扬和慕容林林的相处状态,池恒展有一点点相信了。他觉着自己即将坠向黑暗的深渊,只有双手还死命地扒在悬崖的边上,想给自己找一线生机,能够原谅自己之前所作所为的生机。 他收起了原本僵在他脸上的那种不以为然的微笑,脸部的肌肉也有些僵硬了。他冷冷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和飞扬的事情的?” 他的两眼紧紧地盯视着慕容林林,慕容林林的表情中哪怕有一丝的犹疑和闪躲都会被他捕捉到。 “我第一次在他那儿借住的时候。那时你早上不是去找他了吗?你们那时的表情神态,还有行为,一般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我们是同类人,一眼就明白了,更何况,你们平时在公司里也如胶似漆的。有句老话,叫‘旁观者清’,我就是你们的旁观者。再后来,你出国,那段时间我因为家中被盗,暂住飞扬那儿,他虽然总在掩饰,但我还是能看出他的情绪一直都很低沉。后来,就是赶上我家里的那些事情,我把自己的情况跟飞扬挑明后,我又问了飞扬你们的关系,飞扬也承认了。” “既然这样,后来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跟我说明?”池恒展突然又恼火了。回来后,慕容林林不说也就罢了,楚飞扬为什么不对自己明说呢?!不但不说,后来还又几次陪慕容林林回了老家。 “之前,看你们有些矛盾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的,飞扬阻止了我。他说,如果你足够信任他,对他的感情足够坚定,那么你就不会轻易怀疑他。如果连这样的小事都无法经受住考验,那么在这样的社会里,你们之间的感情早晚也会因为各种压力、猜疑、矛盾而决裂,而且他也努力试图跟你解释过了。假结婚回来后,看你每天故意当着他的面那么热烈地追小冰,看他每天都过得那么压抑,把所有的痛苦都闷在心里,我又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你,飞扬又阻止了我。他说你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他给你发过信息,也发过电邮了,除了没说我同□□的事情,假结婚的事情他都解释过了。他说后来还当面问过你电邮的事,你说你都看到了,他还说你终究是要走婚姻的正常道路的,所以……” 池恒展“嗵”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慕容林林吓了一跳,原本三分的醉意,全部吓没了。池恒展想起那次在停车场,楚飞扬问他有关电邮的话,他当时是“嗯”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他当时感觉到的自己错过的重要的事情。 “那你现在怎么又想到跟我说了?”池恒展沉着声问,他感觉自己面部的肌肉在不断拉扯,绷得紧紧的,扯得生疼。 “我觉得是我造成了你们之间的误解,再加上他今天寄来了辞职信。但我想,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才要辞职的。你天天在办公室跟小冰秀恩爱,你知不知道飞扬的内心得有多痛苦?他每陪我回一趟老家,你秀恩爱的程度就更强烈一些,而且你每一次都是专门挑飞扬在场的时候那么高调地与小冰谈情说爱,你难道不是故意刺激他的吗?现在,飞扬都已经无法忍受而辞职了,我觉得我也不能再这么自私了,即便飞扬之前都跟你解释过了,我也必须亲自、当面把话跟你说明白。但是,你对飞扬也太残忍了些,他对你的感情那么深,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怎么就能对他做到那么残酷的地步。由于我的自私把飞扬拖进了麻烦是不错,可是,你能做到这一步,恒展,我确实也没想到。” 池恒展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在嘴唇碰触到杯沿的一刹那,他残存的那点不屑、不以为然、置疑、傲慢全都溃退的无形无踪了,他的嘴唇开始有些颤动,牙齿碰触到杯沿,发出轻微而急速的“咔咔”声。慕容林林的一席话,如同无数座大山一重又一重地、不断地、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头,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手中的茶杯被他抓得在瑟瑟发抖,杯底里的茶叶不安地颤动着,惊恐地看着他那张被克制得有些扭曲的脸。他紧盯着那杯茶,眼睛渐渐地充了血,太阳穴青筋暴起,牙关紧紧咬着,咬得整个人都在微微晃动。 天!他都对楚飞扬做了什么!!! “恒展,如果你对飞扬还有那么一点情意,你就去把他找回来吧,也只有你才能把他找回来。你们当面把话说清楚,别让他带着这样的伤痛过辈子。”慕容林林看着面前虽然没流泪,但实际上比痛哭还要痛苦百倍的池恒展,不忍再苛责他,语气就柔和了很多。 他站起来,冲出包间,冲到车边,钻进车里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89 ,开着车急冲冲地来到楚飞扬的公寓楼下,迅速停好车,大踏步地冲进单元门厅。 单元门厅里,一张招租启事贴在电梯门旁。池恒展扫了一眼,抬头看看电梯刚刚从十楼向下运行。他又扫了一眼招租启事,然后突然将脸贴近,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读,又将门牌号反复看了好几遍。 那个正在招租的公寓,正是楚飞扬租住的。 电梯下来了,门一打开,池恒展就冲了进去,差点和出来的两个人撞个满怀。他头也不抬地说了声“对不起”,就去按楼层键,又急急地去按关门键。 “恒展!” 池恒展一抬头,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童关的脸,身边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 电梯门关上了。 到了十楼,池恒展又冲出电梯,直奔楚飞扬的公寓门前,不断地砸着门,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响。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人去屋空沓无踪 电梯又向下运行,再上到十楼停下,门打开了。 童关走了出来,他看到池恒展正在砸门,有些疯狂。他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么失态的池恒展,他印象里,池恒展一直都是一个沉稳,处变不惊,很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 “恒展。”童关走到池恒展的身边。 池恒展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门,用拳头使劲地砸着。 “别砸了,恒展。这房子里没有人,我刚刚租下。”童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池恒展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他转过头看着童关,一脸的不相信:“没有人?你租了?” 童关点点头:“房东说这个房子前几天就退租了。我刚刚和房东来看了一下,觉得位置挺好,也挺干净,就签约租下来了。” 池恒展掏出手机,调出楚飞扬的号码,拨出。又是关机。 飞扬,天涯海角,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找出来!池恒展回身一拳又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咚”的一声震得童关的头不由主地向旁边一歪,然后又一言不发地看着池恒展,看他收起了手机,就问:“恒展,你怎么了?” “没什么,找人。”池恒展使劲地吸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看看童关,又笑笑说,“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我能给你帮你什么忙吗?”童关的眼神有些闪烁,不看池恒展。 “不用了。”池恒展摇摇头,立刻又说,“哦,你不是已经租下这公寓了吗?你现在有钥匙吗?” 童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色的扁平钥匙。那钥匙躺在童关的手心里,似有一些挣扎,想要跳跃起身,想要离开,却又怨恨地看着池恒展,迟迟不肯向前。 池恒展看出那是他曾用过的那把,太熟悉了,手中似乎还留有扁平光滑的触感,嗅觉上也随之调起了那种铜制的金属气息。他伸手就拿了过来,转身去开门,钥匙准确无误地□□锁孔,向右一旋转,很熟练。 门开了。 “恒展,里面是空的!”童关在池恒展推开门的刹那喊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无奈。 池恒展充耳不闻,他推门进去。客厅里除了家具,什么都没有了,茶几上空空的,餐桌上空空的……他的目光又即刻转回餐桌,在餐桌靠墙的一边,摆放着那一对他们平常用的天鹅杯子!他走过去,将那对杯子拿在手中。楚飞扬对他到底绝望到了什么程度,以至于连这对杯子都不愿一同带走了……也许不见就不会想起,不想起就不会痛苦,所以这对和他相关的、和他们相关的、见过他们之间无数次最亲密缠绵时刻的杯子就被楚飞扬舍弃了。在慕容林林告诉他真相之前,看到被舍弃的这对杯子,他一定会愤怒,怒楚飞扬的薄情,可是现在,他只能感觉到一道道撕裂般痛,痛彻心扉。 他又来到厨房,依然空空的,煤气社上只放着一只平底煎锅,那还是房东的。平时他特别喜欢吃楚飞扬做的葱花鸡蛋饼,楚飞扬就经常用这个锅给他煎饼解馋,那香喷喷的、黄澄澄的、热软可口的葱花鸡蛋饼……他紧咬着牙关,又走进书房,曾经铺满了设计工具的书桌是空的,曾经摆满了设计书籍、陶瓷书籍、传统诗词散文和工作以来楚飞扬设计的每一件作品的书柜是空的。走进卧室,床上仅仅是一张孤伶伶的白色的席梦思。他打开衣橱,也是空的。他甚至刻意把衣橱的背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好像那个衣橱的背部也会有个暗门,打开那道门,就能看到楚飞扬。 “恒展,你在看什么,这里不也是空的吗。”童关一直紧跟在他后面。 池恒展重重地叹口气,关上衣橱门,站在原地。他的脑袋里一片混沌,一步都还没迈开,就茫然出神了。 童关看出他情绪不对,也不再说话,只向后退了几步盯着他的背影。 池恒展转身走出卧室,向入户门走去,猛然间想起卫生间还没看,又迅速转回身,大步走向卫生间。一把推开门,还是空的,窗户半开着,一道朦胧的月光直直地射进来,他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向外看了看。 童关深叹口气,看着池恒展的一举一动,实在没忍住,问:“恒展,你找的人是谁?” “楚飞扬。”池恒展扭头向外走去,边走边说,突然又扭过头来看着童关,“你认识他,是不是他介绍你租这个公寓的?” 童关盯着池恒展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眼,很无奈地一笑,说:“恒展,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楚飞扬,我和他算是情敌吧,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我介绍这个公寓?” “哦,我只是觉得太巧了。”池恒展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问的是有些不恰当,看看手中的杯子,说,“这对杯子我拿走了,这是我以前用的。” 童关盯着那对杯子,只说了一个字:“好。” 下了楼,与童关告别,他坐在车里,开始想,想楚飞扬可能去哪些地方。 峨眉山,他以前曾去哪儿找过楚飞扬,现在楚飞扬绝对不会去的,因为他在躲他,不可能会去他一下子就能想到的地方。他又打电话问秦姨,秦梓柳说飞扬最近没回来,也没打过电话,又问飞扬怎么了,是不是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休假了。他休假的时候习惯关机,可正好有个客户点名要他设计一套产品,很急,所以才想快点找他回来上班。”现在,池恒展还不能直说,就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又想到楚伯父,打通了电话,是凌霄接的:“是恒展啊,元浦刚出去买药去了。你什么事?”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0 “噢……我想问问你们……最近有没有联系过飞扬?”面对凌霄,池恒展一下子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了,可又不能不问。凌霄给他的感觉没有楚伯父严肃,可又让他感觉更为敬畏,因为他觉得凌霄好像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通透,能直接看到他心里去,让他无可遁形。 “飞扬又失踪了?”凌霄问,池恒展听得出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似的。 “是……凌叔叔,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的心里同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什么都不知道。”凌霄的回答简单明快,可他想了想又说,“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能给飞扬一个承诺,他总一天会再次躲开你。恒展,你应该是了解飞扬的,而且经过上次的事情,你就更应该知道,他是个对感情很专一的孩子,对感情的期望很高,又很倔强。” “是……”池恒展觉得自己已经无地自容了。 “恒展,既然你不能给飞扬一个承诺,你就不要再找他了。他内心的痛苦和矛盾不是你所能体会的,曾经的我体会过那种割舍不下,却又无法得到,只能在绝望痛苦等待的煎熬,所以,我太能体会得到他现在的心情了。以你的情况,如果你真为他考虑,为他好,你就不要再找他了,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生活吧。” “凌叔叔,”池恒展急急地说,他无法反驳凌霄的每一句话,可他不能就这样放开楚飞扬,“前段时间,我和飞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当然,都是我不对,是我伤他太深。总之,我这次找飞扬,主要就是为了澄清误会,跟他道歉,请他回公司来继续上班,他说过他喜欢这个公司,喜欢公司这种理想与现实完美契合的状态,这个公司能让他最大限度地发挥、创造。他要是不想见到我,到时我就申请调到其他分公司去,不会再打扰他。”池恒展一口气说完,思维立时就停在了脑海里的那堵无形的墙前。是啊,楚飞扬还说过他爱你,池恒展,可你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啊……”电话那端,凌霄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恒展,既然为了飞扬你还能这样考虑,那么你们的缘分也许还没断,你去找他吧。如果他联系我们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谢凌叔叔,那我就先挂……”池恒展听了凌霄的话仿佛受到了命运之神的鼓舞,凭空添上了一份找到楚飞扬的自信。 “等一下,恒展,”凌霄突然□□话来,“我觉得目前飞扬应该还在云海市。” “真的?为什么?”池恒展一下子振奋起来。只要有寻找的具体范围就好,他一定要把楚飞扬找出来。 “嗯,我是这么感觉的。你想想看,以飞扬现在的心情,他是不会回家来的。他需要给自己一个时间过渡,来调整心情,所以他不能回家来,否则还要在我们面前强装笑脸。可是,你想他现在能笑出来吗?” “嗯。”池恒展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又急待着凌霄继续说下去。 “飞扬从小就不是个喜欢出门到处跑着玩的人,用你们年轻人现在的话来说,他很宅。那么,以他的性格,在这种极度低沉的状态里,他只可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直到他觉得他可以稍微平静地面对我们了,他才会走出房门。” 池恒展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仿佛看到楚飞扬倦缩在一团黑暗中,全身的伤口在不停地向外流着血,像一只忧伤孤独的天鹅,沉陷在一片黑暗沼泽里,不挣扎,不展翅,静静地悲伤着。他使劲地捶着自己的额头,好像越是用力,心脏的痛感就越能轻一些。 电话挂断前,他说:“凌叔叔,我一会找到飞扬的!” 池恒展给楚飞扬的电话语音信箱、□□和微信都留了言,告诉楚飞扬:“飞扬,以前是我不对,我误会了你。你回来吧,我会离开公司到其他公司去。只要你能回来,我就保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不知道楚飞扬能不能、又什么时候能看到、听到,但他不能坐等楚飞扬出现,就开始了地毯式的寻找。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保证又有几分落实的把握,不管怎么样,只要楚飞扬能回来,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能在他随时可以找得到的地方,楚飞扬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寻找和追忆 第二天下班后,池恒展开着车在路上慢慢走着。看着路上的行人,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楚飞扬会躲在哪儿。 同事家不可能有,因同事们也正希望他能回去上班。现在楚飞扬也不会另找工作,按凌叔叔说的,他正把自己关在某个地方,可要到哪里去找呢……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楚飞扬原公寓楼下,看到搬运工正在往十楼搬纸箱,他立刻停车跟了上去。 门是开着的,池恒展看看室内,各种大小不一的纸箱摆在客厅里,还没拆开。 童关一眼就看到了他,笑着说:“恒展你怎么来了?我今天刚把东西搬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池恒展简单地说一声:“路过,顺便来看看。” 说完又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他总觉得楚飞扬就躲在哪个房间里,可是,哪一个房间都没有楚飞扬的踪迹。 童关跟在池恒展的身后,看着池恒展一间一间地查看。 “你忙吧,我也没什么事,走了。”池恒展看完直接说了一句,然后抬脚就走出了门。 童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了,看着看着不由得怒由心生。池恒展竟然对他就这么不屑一顾,连一句话都不多说一句!好歹他们之间也曾有过那么一段感情吧! 隔了一天,童关听有人敲门,打开门,池恒展又站在门外。 “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池恒展还是这么差不多的一句。他看到客厅中间还摆着几个纸箱子,看来童关还没有收拾好。 “恒展你先进来。”童关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他知道池恒展为什么会来。 池恒展走了进来,房间内的陈设已完全不同了,他又将所有房间巡视了一遍,确定楚飞扬不在。其实他也知道楚飞扬不会在,他就是想看看,看过了,就死心了。他走回客厅颓然地坐进沙发里。 童关这次并没有跟在池恒展的身后,只在客厅倚窗站着,又看着池恒展从一个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 池恒展看到童关站的位置,正是每次他从这里回家,走到楼下时,楚飞扬在楼上目送他上车离开的位置,他就盯着童关看。 童关与他对视着,欲言又止,最后走到桌边,动手去拿杯子,然后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1 问:“恒展,你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池恒展立刻又想起楚飞扬手里拿着那只天鹅杯子问他喝什么时的情景。刚一开始,楚飞扬还会问问他喝什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问他了,而是视晚饭情况给他沏杯茶、倒杯饮料或者调试杯咖啡,更多的时候是茶,楚飞扬说茶是养生的。他没意见,楚飞扬给他什么就喝什么,每次喝的时候都觉得全身通透、舒适,就好像楚飞扬在杯子里施了什么让人会感觉舒服的魔法一样。现在想想,那个魔法就叫“爱”。因为他爱楚飞扬,因为楚飞扬也爱他,所以,无论楚飞扬给他做什么吃、给他倒什么喝,他都觉得美味可口,安泰惬意。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个房子里,处处都有他和楚飞扬的点点滴滴,而这点点滴滴就像恶作剧的手从他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旋紧他脑中的那根发条,越旋越紧,紧得“咔吧”做响,快要断掉。他觉得他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就要疯了。 他要离开这里。 他站了起来,说:“你忙吧,我走了。” 童关忙喊住他:“等一下,恒展。”然后放下手中的杯子快步走到池恒展身边,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池恒展站在原地,瞬息恍惚间,他以为是楚飞扬在抱着他,不由得将手覆在了那双紧扣在他身前的手上。回过神来,意识到那是童关,他掰开的童关的手,无力而疲惫地叹息了一声,说:“放开我吧,童关。” “放开我吧。”等他找到楚飞扬时,楚飞扬会不会也这么跟他说呢?池恒展心里突然没底了。他要离开这里,继续去找楚飞扬,立刻,马上,似乎每耽搁一分钟,楚飞扬就会远离他一公里,而这一公里的距离,是他怎么追都追不上的。 “恒展,你对我以前的事情就那么不能原谅吗?”童关松开了手,站在池恒展的背后,低着头。 “童关,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不想谈。再见。”池恒展有些烦躁。他想要走出这个门去找楚飞扬,虽然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可是,他必须把自己放在外面的哪条道路上,不停地在个城市里走着。就好像一个想要学好却又资质有限的学生,每晚一定要坐在书桌前,摊开书本,无论能学进去多少知识,哪怕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愣神,但只要熬过了额定的几个小时,就能自我安慰一下:今天我尽力学习了,没有玩。 童关还想说什么,池恒展已开门走了出去。 池恒展走进了沉沉夜色中。已是冬季了,空气里的寒气不断地往他每一个□□在外的毛孔里钻,却分毫没有降低他烦躁的热度。他走到车边,靠在车门上,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含在嘴里,摸出火机,点燃,深深地吸入一口,又长长地吐出来,整个脸庞即刻笼罩在了一片迷茫的烟气中。 半年多以前,他也是这样从公寓里出来,走到车边,那时金银花正在盛开,一阵阵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让他心情非常地舒畅,如今……他抬头看看公寓前的小花园,越过半人高的冬青树丛,那一架花廊上,花期早已过,一大蓬金银花盘根错节,已将整个花廊缠爬得密密实实。 关于金银花,楚飞扬还说过:“恒展,你知道吧,金银花还有个名字叫鸳鸯藤,因为它一蒂两花,成双成对,形影不离,像鸳鸯一般。‘合欢尚知时,鸳鸯不独宿。’在这个世界上,万物都是有情的,植物有植物的执着,动物有动物的依恋。” 是啊,万物都是有情的,可他怎么就对楚飞扬做出了那么无情的事情。他去欧洲前,楚飞扬曾焦急地追他到楼下,跟他解释,他没有听信;楚飞扬悲伤地向他陈述了出柜的事实,他没有上心;楚飞扬失望落寞地走进了冬青丛,他没有跟过去;再后来,楚飞扬给他发电邮说明情况,他没有看……他曾经有大把的机会来避免今天的这一幕,他却愚钝地让它一次又一次地溜走了。 如果再也找不到楚飞扬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童关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路灯的光晕中,那个他自上大学时便一直爱着的人,目光里有一种不明意味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他要想办法让池恒展对楚飞扬死心。他所了解的池恒展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有一股子傲气,更何况以池恒展的身份,他能把自己放到多低的姿态去找一个刻意躲藏他的人?又如果这个人触到了池恒展“相互忠诚”的底限,那么池恒展也会像当初绝情地对待自己那样对待这个人。童关的目光又变得有些阴冷了,那漂亮的眼睛更像是一双沾染了魔鬼恶性的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下班池恒展也不再与薛小冰约会,而是在大街小巷找楚飞扬,可他连楚飞扬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池恒展陷入了异常低沉的状态,薛小冰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想开口问他在忙什么事情,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池恒展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以一个体贴的、大方的、风趣的、浪漫的恋人的形象出现的,他从不愿把心里的事情暴露在她的面前,更别说主动说给她听了。 前几天,她见到了童关。她与童关的认识还是因为童关到公司来,特意跑到设计部来和楚飞扬、慕容林林打招呼,当时她就惊诧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可漂亮是漂亮,她却不喜欢。她感觉童关漂亮得过分了,反而让人感觉有一些轻浮,没有楚飞扬的温和俊朗,也没有池恒展的坚毅帅气。再看楚飞扬和慕容林林对童关的态度,与童关对他们的态度反差太大,童关是满脸热情,好像与楚飞扬和慕容林林是多么熟悉要好的朋友似的,而这两个人呢,则客气得像是接待客户。当时那个场面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和微妙,三个人好像各怀心事,同时又心照不宣。 更让她奇怪的事,童关前几天又来设计室,和慕容林林东拉西扯几句后,就问她和池恒展的婚期,还问她是不是最近下班后很少和池恒展约会,又说她年龄还小,现在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她就说,还没有定婚期,只是最近才提到了结婚的事情。看童关当时的神态,听童关当时的语气,仿佛是老朋友的关心和打趣,可她心里就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也只是隐隐觉得。就像是看着一件雕工精美的工艺品,用料考究,颜色端正,造型上也很别出心裁,单看哪一点都无可挑剔,但凑成一件整体的艺术品时,就会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不和谐。所有这些,她都没跟池恒展说起,她觉得池恒展现在已经够烦心的了,自己不能再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惹他更烦心。至于童关问起的婚期,她其实也没有做好准备,她也没有打算近期就结婚的,具体等池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2 恒展这段时间忙完后再商量吧。 晚上,池恒展在找遍了整个东城区后,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童关的新公寓,也就是楚飞扬的原住处。他总幻想着楚飞扬突然哪天回来了,回来拿那对被“遗忘”的天鹅杯子。 第60章 第六十章-非他不可 听到敲门声时,童关正在看天气预报,预报说西伯利亚寒流南下与暖流相遇,将会形成雨雪天气。他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晚了,一定又是池恒展来了。 他看到池恒展头发间、身上的衣服沾着些雨水,扭头看看窗户,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将池恒展让进房间后,他张口就说:“恒展,你对楚飞扬的爱太过了,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看着再一次为了找楚飞扬而登门的池恒展,他的眼底暗暗燃烧起了嫉羡和恼恨。 池恒展颓然地坐在桌边,看向窗外。雨点急促而纷乱,飞蛾般扑打在玻璃窗上,又滑落下来,一道一道的,像楚飞扬的眼泪。他茫然地看着,一言不发。 “既然你以后打算结婚,那么,你和楚飞扬分开是最明智的,又为什么非要找他。”童关极力压制住自己语气中的不满和恼怒。 “童关,我曾经以为我是必须要结婚的,但现在不是了,我也许不会跟任何人结婚。”池恒展不想听任何人跟他说有关让他和楚飞扬分开的话,虽然他已经和楚飞扬分手了,但这话从童关口中说出来他依然觉得很刺耳。 “你不打算结婚了?!”童关立刻瞪大了眼睛,惊问。 不结婚了?池恒展一下子就想到了母亲,母亲的墓地他至今没有找到,而母亲的期望他更不能去违背。看着童关,又想到薛小冰,他没有回答,刚才他只是为了反驳而反驳,他知道他终究是要结婚的。 他看到童关的眼睛里有一丝喜悦的光闪烁了一下,他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就说,“如果不结婚,那么这辈子我只会和楚飞扬在一起。” 他不希望童关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如果他刚才无意中重新点燃了童关心里的那只火把,那么他要趁着这火把燃烧起来之前,就把它浇灭。 “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楚飞扬,那么和我在一起不行吗?就算你结婚了,我也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和你在一起。”童关走到他的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上,俯下身,期待地看着他。 “抱歉,你不行。”池恒展发现童关的思想和大学时实际上没有太多变化。那时童关就脚踏两条船而且不以为耻,现在又告诉他,他也可以先结婚后背叛。他心里升起一股厌恶,就斩钉截铁地说,“童关,除了楚飞扬,谁都不行。如果找不到楚飞扬,我就找一辈子。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不信我永远找不到他。” 空气顿时凝固了。 童关低着头,坐下来,习惯性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画“之”字,眼睛盯随着那个画来画去的手指。过了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我知道楚飞扬在哪儿。” 池恒展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童关,脑袋里仿佛有一口硕大的钟被一根粗大的钟錘毫无预兆地用力地撞击,发出惊天动地的沉闷的巨响,震得他眼前一黑,好几秒后,才又看到眼前的童关。 “我和楚飞扬是换租公寓住的。”童关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歉意或者其他能表现因自己“知情不报”给池恒展造成困扰而不安的情绪,反而是在窥探,试图一点一点地从池恒展的表现中,找出什么有利于自己的因素。 池恒展倏地坐直了,直得有些僵挺。他紧瞪着童关,真想越过桌子,掐住童关的喉咙,死死地掐住。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些天为找楚飞扬像只丧家之犬一样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 “他跟我说,这段时间也许你会比较难过,虽然你身边有薛小冰,但是如果我有时间,还是希望我能陪陪你。毕竟有些话,你和薛小冰是无法说明的。”童关依旧低着头,手还在画着。 池恒展一言不发。楚飞扬竟然把他托付给童关了?飞扬,你考虑得还真周到!可是,即便是他那么伤了楚飞扬的心,楚飞扬还是在关心着他,这让他又有那么一点点地欣悦和更多的歉疚。 “我说我不知道你的住址,又不能总去你们公司,而打电话约你,你也不一定愿意见面,我怎么陪你。” 池恒展想,如果童关总打电话约他,他肯定不会见童关的,因为他要忙着找楚飞扬。除此之外,他还要抽时间陪薛小冰,他当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和童关见面。 “他说,如果我换到他的公寓去,那么就一定会见到你。”童关说着勉强一笑,“果然。” 池恒展心里又一揪,那朵他曾经迷恋过的灿烂诱惑的罂粟花一般的脸庞,如今却铺满了凄伤。他同情童关,却并没有歉疚,因为当初,是童关背叛了他,他们才分开的。可如果当初没有分开,那么还会不会有他和楚飞扬的今天呢?会有的,他和楚飞扬的羁绊从一九七六年那场大地震时起就已经开始了。他确信这份羁绊一定还会一直延续下去,就像夜空中的北辰,指引着他找到楚飞扬,指引着他们相爱,指引着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相互守望。他的确信,就像楚飞扬确信自己的辞职离去会让他难过,确信他会找到这个公寓来。那么,那对杯子难道是楚飞扬刻意给他留下的吗?至少,它们可以证明他们彼此相爱过。 “他又为什么要搬到你原来的公寓去?”池恒展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童关的脸。 “因为他一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公寓,所以我们就暂时换租。等他找到下一份工作后,他再考虑另换公寓。” “带我去找他。”池恒展迅速站起身。飞扬,你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把我推给了童关吗?在你心里,我的感情就那么不坚定吗?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飞扬。突然他又站住了,证明什么?他是要和薛小冰结婚的,证明了又能挽回什么?只能让彼此更加的不舍和痛苦……但是,不管怎么样,先把楚飞扬找出来再说吧。他想楚飞扬,他太想见楚飞扬。这段时间以来,他还确切地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他的生活里,不能没有楚飞扬。 “现在?”童关看看外面哗哗呖呖的雨,又看看紧盯着他不放的池恒展,说,“楚飞扬当初还一再交代我必须守口如瓶……唉,走吧!” 临出门却没找到伞,童关还想再找找,池恒展却已等得不耐烦了,说了声“不要伞了”就走出了门,童关只好跟上他。 雨点急促,冰冷,不断地落在前挡玻璃上,雨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3 刮像两只细长的手臂,飞快地左右摇摆着,路灯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软玻璃台布,光线被笼在其中,挣扎着逃逸出来一点点微弱的暗光,视线也如同是泡在水中,模糊不清。 池恒展开着车把小区转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车位,他心急如焚,干脆把车又开出了小区,直接停在了小区门口的路边,对童关喊了一声“走!”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童关苦笑了一下,也跟着冲了出去。 这是幢专门为出租而设计的公寓,走进门厅,一条走廊贯穿了每一户的门,门都在南面,走廊北面的墙壁上张贴着各式的宣传海报。 池恒展站在童关身后,走到一扇门前停下,他数了,是第九个。 “这没我什么事儿了,你们聊,我走了。”童关说完,转身快步离开,每迈出一步就留下一个潮湿的脚印,他平伸出手臂,指尖触着走廊的墙壁一直走着,一直走到门廊,推门出去。 池恒展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又敲敲门。 门开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出现在池恒展眼前,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耳朵上挂着口罩。不是楚飞扬,池恒展回头看了一眼,才想起来童关已经走了。 “你找谁?”女孩看着他,充满戒备,手里的鸡毛掸子晃了晃,似乎在提醒他不要有什么过激举动,否则她会毫不留情地打过来。 “哦,你好,楚飞扬住在这里吧?”池恒展也顾不上想这个女孩与楚飞扬是什么关系了,先找到楚飞扬,其他的一切都事后再说。 “谁?”女孩好像没听清楚。 “楚飞扬。”池恒展刻意说得很慢很清晰。 “你找错地方了。”女孩说完就要关上门。 “等一下!”池恒展急忙用手挡住门,又追问道,“这不是楚飞扬新租的房子吗?” 女孩一开始吓一跳,以为遇到打劫的了,刚举起鸡毛掸子想要打过去,听到池恒展的问话又及时停住,不耐烦地说:“你找错地方了。这个房子是我两天前租下的。不是什么楚飞扬!”说完“咣”的一下关了门。 池恒展转身就往外走,冲到门厅,对着那个还在大雨中踽踽独行的身影大喊了一声:“童关!你回来!” 童关诧异地回过头,快步跑了回来问:“怎么了?” “你耍我呢?飞扬根本不在这儿住!”池恒展气得直吼。 “怎么可能?”童关不相信,又说,“你等会儿。”说完快步走向第九扇门。 池恒展抬头看着漫天的冷雨,突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飞扬去哪儿了?真要找不到飞扬了他该怎么办? 童关又小跑了回来,说:“怎么会这样,还是他先把行李放到我这边,我才搬到他那里的呢,怎么会那么快又搬走了。” 池恒展死死地盯着他,盯了半天,觉得童关没有说谎。他的腿一软,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烦躁地抓着。 “飞扬,你想去哪儿?”上年他与楚飞扬商量去哪儿旅行时,他一边翻着《旅游指南》一边问。 “我想去你心里。”楚飞扬正色答道。 他将目光从《旅游指南》上移到楚飞扬的脸上,楚飞扬却伸手将书拿了过去,若无其事地翻看起来。 当时,他还没有察觉楚飞扬已经在他心里住下了,已经成了唯一的永久的房客,确切地说是“主人”,而楚飞扬不也知道他其实已经占据了池恒展的心。怪只怪他在与楚飞扬的这场爱情里一直没有尽全力,怪他的愚钝、动摇和怀疑……如今,真的缘尽于此了吗?飞扬,你去哪儿了……如今,他绝不能就这样放弃,哪怕要找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池恒展又猛地站了起来,对正愣愣地看着他的童关说:“谢谢你,童关,我送你回去。” 童关的嘴角抿了抿,然后说:“不用了,恒展,我想自己走走。”说完抬脚就走进了雨中。 池恒展快步跟上他,拉着他的手臂往车边跑去,进到车里,他才看到童关满脸的水,可那雨是从童关的眼睛里下的。他连连抽了几张纸巾塞到童关手里,说:“童关,刚才对不起了,是我一时冲动。” 童关擦去脸上的水,淡淡地说了句:“不是这个事儿。”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下车前,童关看着池恒展又说:“恒展,楚飞扬一定是怕我告诉你地址,才这么快又搬走的,他是铁了心要离开你。也许,你现在只顾着找楚飞扬,没有心思考虑我说的话。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如果你还是找不到楚飞扬,我们在一起不行吗?你都不打算考虑一下?”童关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池恒展看着急速摆动的雨刮,很清晰、很肯定地说:“我说过了,除了楚飞扬,谁都不行。非他不可。” 童关沉默着。 池恒展转过脸来看着他:“抱歉,童关。” 童关转身下车,看着池恒展开车离去,那张漂亮的脸渐渐地被深不见底的阴郁所笼罩。 “池恒展,我给过你机会了。”他轻不可闻地说,话音刚一出口就被啪啦的雨声吞噬了。 他走进单元门厅,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一秒内立刻换上了极为温柔的笑:“秀秀,睡了吗?” “童关,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了。”听张秀秀的语气,有些睡意朦胧。 “就是这么晚了才更想你。”童关的话模糊而暧昧。 张秀秀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你来吧?我等你。海边。” 童关立刻笑着说:“稍等一会儿啊,我这就过去。” 童关走进电梯,回到房中,快速冲个了澡,换了身衣服,拿着一把红艳艳的伞,走出门,走出小区,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进车中。 出租车向海边驶去。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退一步海阔天空 池恒展找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他从冬天找到春天又找到了盛夏,眼下又快进入秋季了。风吹,日晒,雨淋,可他既没有找到楚飞扬,也没有找到母亲的墓,而那个最终导致父母分开的力量他已经放弃探寻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漂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色的海面上的一艘木船,没有风,没有云,没有光,什么都是灰茫茫的,看不到陆地,看不到小岛,也看不到礁石……他似乎被遗弃了,被父母遗弃了,被楚飞扬遗弃了,被命运遗弃了。而一直在他身边的,对他这段时间的忽远忽近,由热变冷,若即若离……毫不抱怨,全部接受的,是薛小冰。童关自那天起却没有再联系过他。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4 这样的一艘船,在风雨中飘摇,迷惘不安,疲惫不堪。他想找个港湾稍稍停歇一下,至少,在他一天的劳累奔波和灰心失意之后,会有一盏叫做“家”的灯在等他,就像当年父亲每次都要为他留一盏灯一样。 他向薛小冰提出了正式结婚的想法。 薛小冰看着他,咬着嘴唇,纠结了很久,才说:“恒展,我觉得……关于结婚……我们还要再考虑考虑。” 池恒展从没想过薛小冰会反对他的主意,从来都是他说什么薛小冰都会附和的。他原以为他一提出正式结婚,薛小冰一定高兴地跳起来,会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亲一下,他甚至都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惊讶地问:“为什么?” “你……从来没有主动牵过我的手,也没有拥抱过我,最多就是抓住我的手臂,平时都是我挽着你的胳膊。还有……这么长时间了,你从没有请我去你家坐坐,更没有吻……吻过我。我平时也有些处得很好的姐妹淘,她们说你这样是很不正常的,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别误会,恒展,我承认你对我很好,给我买名牌衣服、包包,还有首饰什么的,但是……但是……我感觉不到……你的爱。”薛小冰吞吞吐吐地说出了长久以来埋在心中的感受。 池恒展一言不发地看着薛小冰,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塞进车里,开车飞驰而去,一直开到了婚房。 这婚房还是他向薛小冰求婚后,带着薛小冰一起挑选、购买的精装房。为了弥补他心底深处对薛小冰的歉意,买房时,他坚持将房子登记在薛小冰一个人的名下,薛小冰还感动了好几天。房子买好后,他们又一起去挑选了家具和电器,然后就一直空放在那里,他们再没有一起去过。因为薛小冰从没提起过,他也没想过要去。 下了车,他抓着薛小冰的手大步走进电梯,上了八楼,出了电梯,打开房门,把薛小冰拉到沙发上坐着,自己脱下外套,扯掉领带,俯下身,去吻薛小冰。 薛小冰从被塞进车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知所措了。当池恒展的唇落下来时,她完全僵住了,紧紧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此时,池恒展觉得自己太可悲了,楚飞扬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悲伤地看着他。 他慢慢停了下来,看着薛小冰。薛小冰这才敢睁开眼睛,她以为是自己太慌乱,引得池恒展不高兴了,眼中突然就溢出了泪花。池恒展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结婚,早晚都要面临这一关,逃不掉。他将心一横,拉起薛小冰,脱掉她的外套,拦腰将她抱起,直接向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池恒展将薛小冰放到那张还未用过的新床上,然后动手去解薛小冰的衣扣,薛小冰羞得脸通红。可是那片羞红看在池恒展的眼中,却是楚飞扬酡红色的脸颊。他闭上眼睛,暗暗告诉自己,就把薛小冰当成楚飞扬吧,然后低下头又去吻薛小冰。他想象着他怀中的是楚飞扬,是楚飞扬的唇,是楚飞扬的手臂,是楚飞扬的脖颈,可是……感觉不对,味道不对。楚飞扬的味道像是早已分裂成了比纳米还要微小的小细胞,紧紧地抱着他舌头的每一个味蕾,在他想要探入薛小冰的口腔时,这些小细胞就开始执着地捍卫自己的阵地,不断地散发出楚飞扬气味,那是一种淡淡的带着绿茶清香的味道。他的舌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自主意识,在他的大脑还没发出指令时,就已经开始向薛小冰右边的牙齿去探查,想要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找一种光洁圆滑的稍稍凸出于其他牙齿的特殊的印记。而他的唇也开始凭着它自己的记忆开始寻找,它想要的是楚飞扬的那张湿热的,更为饱满,更有弹性的唇……什么都不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好像一下子变得无能了,不像是和楚飞扬在一起的时候,一分钟之内他就能激情高涨。 他再度停了下来,坐在床边,双手苦恼地搓了一把脸,然后一拳砸在墙上。 楚飞扬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一直横亘在他和薛小冰之间。他移不开,也绕不过去。 薛小冰慌乱地整理好衣服,坐起来,揽了揽头发,结结巴巴地说:“恒展……我……我今天还是先回去吧。”说完下了床,站在池恒展面前,小心地看着他的神色。 池恒展一笑,很狼狈,声音一下子有些嘶哑了:“抱歉,小冰,我送你回家。” 薛小冰反而安慰他,讨好地笑笑说:“没关系的,恒展,或许……或许我们还没有适应对方。” 退一步海阔天空。 池恒展想起父亲生前曾告诫他的话。任何事情看似已经无路可走或者成定局的时候,让自己回头看一眼,向后退一步,会发现还有很多路可以选择,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能,不要因为自己没有退后一步,回头看一眼,而做出错误的选择或决定。薛小冰说的对,他们还没有适应对方,本来当初求婚的决定就是自己在一时冲动下,为了刺激楚飞扬而仓促做出的。而在楚飞扬的事情上,就是因为自己不冷静,闷着头向前冲,没有停下来,退一步仔细考虑,他才犯了严重的错误。君子不二过,可他已经一错再错,他不能再这么草率行事了。他不能因为和薛小冰已经成了定局,就以为必须再向前一步,把局面定死,定得再没有一丝丝的回转余地。他应该向后退一步,回到一开始,然后慢慢地“适应”薛小冰,先慢慢地学会牵薛小冰的手,慢慢地学会拥抱薛小冰,再慢慢地学会吻薛小冰,最后再……最后是最难的,他实在没有信心。而如果他无法与薛小冰进行到最后,那么他就不能与薛小冰结婚。最重要的是,做所有这些事情的前提就是不能把薛小冰想象成楚飞扬,要把楚飞扬这座山一点一点地从他和薛小冰之间移开,什么时候移开了,什么时候才能考虑结婚的事情。 池恒展在与薛小冰的交往中开始了“慢慢”的步伐,这个过程很艰难,很苦涩,也让他很悲伤。但是他看着薛小冰一再地告诫自己,他已经伤了楚飞扬的心了,不能再伤薛小冰的心,更何况薛小冰在他们的感情中,是无辜的,无错的。一切错误都因他而起,既然他无法给薛小冰爱情,却又决定与薛小冰结婚,那么他就必须好好待她,也要让天上的父母看到他拥有一个“温馨、美满、幸福”的家庭。这是他为父母而做出的选择。 但是,他还没有放弃寻找楚飞扬,一有时间,他还是会到处寻找、打听。 在云海市的大街小巷,各个设计工作室,各种工艺厂等等地方,他找楚飞扬找了近一年了,可连个相像的人都没碰到过。每每打电话去邵兴,秦姨也说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5 楚飞扬没有回去过,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若是询问他在哪里,他便借口正在工作,就挂断了。询问楚伯父和凌叔叔,也是同样的结果。大家都没有见到过楚飞扬。有时他也会想,难道他和楚飞扬之间的缘分真的就那么浅吗,就像是命运拿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先用绳把他们拴在两头,当作流星锤一样的在手中旋转飞舞,转得他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现在却又没兴致再捉弄他们了,就把拴他们的绳子从中间断成两截,又将他们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甩了出去,从此天各一涯,一个在高山之巅,一个深海之渊,两不相见。 这难道就是他们的命运吗?也许楚飞扬注定是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的。 池恒展几乎就要认命了。 周五的晚上,池恒展又约了薛小冰一起吃饭,吃完饭又看了场电影,之后将薛小冰送到公寓楼下。在车中,他吻了吻了薛小冰,然后看着薛小冰冲他赧颜一笑,下了车,走到单元门厅的入口,回过头来张开了手掌又跟他使劲地挥了挥手。他笑笑也挥挥手,薛小冰才转身走了进去。 池恒展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他想起以前,那次送楚飞扬回到公寓楼下,楚飞扬也是这样走进单元门厅,也是这样回过头来跟他挥一挥手。不同的是,楚飞扬那时的手形是一种手式,伸直了大拇指、食指和小手指,蜷起的是中指和无名指,那个手式叫做“爱”,当那个手式映入他的眼中时,就像一罐甜美的蜂蜜打翻在他的心田里,遍地流淌,滋润着他全身的每一处感官,让他感到是那么美妙,那么快乐。开着车回家的路途中,他不断地回想、品味那个手式,甚至情不自禁地跟着车里的音乐一起哼唱着。 如果那时他就觉察到,之所以一个手式就能让他那么快乐,就是因为他对楚飞扬的爱,那么,现在会不会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求助的电话 池恒展回到家里,穿过衣橱,来到隔壁父母的卧室。 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照片上的父母,心中又涌上了说不出的难过,想要哭,却又哭不出来。很久以来,他所不断品尝的那些忧伤、懊悔、痛苦、彷徨、绝望都已经沉积在了他的心底里,交融在一起,铸成了一块沉重无比的硕大的铁块,天天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每走一步都会感到是那么的疲累。而从这铸铁上不断剥离的铁锈又会混合到血液中,随着他心房心室的每一次开合,被传送到全身的每一处,刺刮着他,然后又再次回到他的心脏沉积下来。有时,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支撑下去。明天,对他而言已成了一个恐惧的字眼,每天早上看到的那缕阳光也无法温暖他的眼睛。这样的他只能坐在父母的照片前,看着他们,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要为父母而努力活着。 他失神地坐着,不知什么时候,竟渐渐失了意识,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手机突然响起,池恒展一下惊醒过来,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大亮了。他拿出手机,看到竟然是秦姨家里的电话,心中不由得一动,也许是有楚飞扬的消息了。 “恒展。” 池恒展吓了一跳,电话中秦梓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飞扬出事了?他的心脏立刻被一只手攥住了,高悬在半空中,时刻会摔落下来。他忙问:“秦姨,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恒展,”秦梓柳又抽泣了一声,“飞扬出事了。” 池恒展的心脏还是摔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脑袋里又“嗡”了一声。他深呼吸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冷静,问:“秦姨,您别哭,飞扬出什么事了?” “飞扬替别人担保贷款,结果那人跑了,飞扬要替那人还欠银行的钱,”秦梓柳哭得声气断了一下,才接着说,“连利息一共一千零四十六万。” 一千零四十六万,对于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来说,接近天文数字了。以楚飞扬原来在公司一个月七千元的月薪来算,即便不吃不喝,没有任何日常开销,一年才能存八万四,也就是要存一百二十多年,才能存到一千零四十六万。池恒展不知道楚飞扬是用什么担保了一千零四十六万,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给别人担保了一千零四十六万。他不能慌了神,他得把事情问清楚,下一步才能想办法帮楚飞扬。 他沉住声问:“秦姨,到底怎么回事,您别急,慢慢说一下情况,我把事情搞清楚了才知道怎么帮飞扬。” 秦梓柳忍住哭泣,慢慢地开始说:“飞扬一开始到家里拿房证的时候,说是一个朋友开公司,临时需要周转资金,让帮忙向银行做个抵押担保,说公司运转起来后,立刻就把钱还给银行,取消抵押。可是,银行到期催还钱的时候,那个借钱的人却找不到了,公司也没有了。银行就要求飞扬还钱。不然……不然……飞扬有可能就要吃官司了!” 池恒展心里又升起了很多疑问,飞扬家的一个房产就能抵押一千零四十六万?这得是什么房子?他又问:“秦姨,飞扬是用什么房产做的抵押?” “就是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在飞扬名下的。” “可是怎么值一千零四十六万?”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银行拿着担保合同让飞扬到这个月月底还清一千零四十六万。” “秦姨,您现在凑到多少了?” “房子很老了,地段也不是特别好,最多能抵个六七十万。飞扬父亲和凌霄也在四处筹钱,凌霄也想卖房子,可是一时半会儿哪能卖得出去啊,现在房地产的行情又不好。他们现在的积蓄加借款也就筹到了一百多万,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还差那么多……”秦梓柳又哭了起来。 “秦姨,您别哭,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这个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保证您的房子会留下来。您告诉楚伯父和凌叔叔,也不要卖房子。”池恒展急急地安慰她。 “真的?恒展,那就谢谢你了。”秦梓柳听池恒展说的那么肯定,才又忍住了哭泣,想想又问,“可是,恒展,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你可不能为了我们犯什么错……” “放心吧,秦姨。以前,我因为觉得没必要就没跟您说,我虽然在公司销售部门工作,但其实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而且我父亲也留下了一笔钱。” “这……你……”秦梓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秦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听您的意思,这个事情有一段时间了。”池恒展现在来不及想为什么楚飞扬回家的事情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6 秦姨没有及时告诉他,眼下处理这一千零四十六万的事情最要紧。 “担保的事情大概是五六个月前,但是银行找飞扬催要钱是一个月前。”秦梓柳擤了擤鼻子。 “可是,秦姨您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时间太紧了。”池恒展有些着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筹到一千零四十六万的现金难度有些大。 “我一开始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上忙的,可是飞扬死活不让,他甚至都不让我们告诉你他回绍兴的事情。” 怪不得他没有得到楚飞扬的消息。但此刻池恒展火急火燎一般,他得和楚飞扬联系上:“秦姨,飞扬现在人在哪里?” “他说出去找朋友借钱……大清早五点多就出门了。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也没接,我真怕他会出什么事。”秦梓柳的声音又开始变了。 池恒展的心被一把尖利锥子深深地扎了进去,很痛。他也怕,他不敢想,他必须要见到楚飞扬:“秦姨,我也会给飞扬打电话,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如果回家您就告诉他,这个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就肯定要管,让他不要再四处找人借钱了。如果他的电话打不通,晚上晚一点的时间我会往家里打电话。” “好、好!”秦梓柳连连说着,“恒展,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了!” “秦姨,”池恒展温和地喊了一声,“您和我母亲是至交,您待我又像儿子一样,今天这个事情,即便没有飞扬,我也是必须管的。您就放心吧,等我消息。” “哎!”电话中,秦梓柳明显情绪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哭了。 放下电话,池恒展急速思考着。他得拿到楚飞扬当时签的担保合同,然后要咨询律师,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如果有,要怎么处理,同时,还要想一想手中现在能提得出来的现金有多少。 关于金钱,父亲曾在他上班初始对他说过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他记忆犹新。一是,不能让钱躺在家里或银行里睡觉,而是要让它活起来,孳生出更多的财富。因而,父亲将绝大部分的资金都用于各种领域的长期投资了。二是,不能让子孙后代躺在前人创造的金山上睡觉,不思进取,一无所长,玩物丧志。但是现在中国大多数人的教育观念已走入泥潭,完全忘了“人遗子,金满籝,我教子,唯一经”的古训。很多人过于溺爱孩子,导致一代不如一代。所谓“富不过三代”正是这样造成的,第一代人创业,第二代人守业,第三代人败业。父亲认为,生活条件可以优越,但绝不能奢侈,所以,他从小到大,父亲给他提供了尽可能优越的生活环境,吃穿用度的物品也都是质量很好的品牌,但父亲从不为自己和他买奢侈品。第三,也是父亲特别着重对他说的,任何时候,都不能“为富不仁”,更不能以他人的回报为目的而施人以恩惠。扶贫济困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许对你而言只是一笔或有或无的金钱,却可以救助某一家人脱离困境,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所以,遇到危困中的人们,一定要责无旁贷。这一点,也是父亲长年坚持做到的。 正是因为如此,家里仅在银行存有备用的定活两便存款二百万,父亲说,二百万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已经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了,不需要再多留。可这让急于筹集一千零四十六万的他,太捉襟见肘。 他肯定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一千零四十六万的现金来,缺的部分要想个什么办法补足。他必须想出办法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姨、楚伯父和凌叔叔他们会落得老无所居,更何况他们是父母的故人,秦姨又是和母亲一起经历了那么惨重的灾难,她那瘦弱的身躯所承受的伤痛已经够深了。又想到楚飞扬此时此刻正四处奔波,四处陪笑脸去借钱……他的心里就一阵阵地疼痛,痛得他不敢去想楚飞扬的样子。楚飞扬并不看重财物,听秦姨的口气,楚飞扬也没有向慕容林林开口。可是,现在清高倔强的楚飞扬却为了钱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看别人脸色吗?他不允许,也不接受,他不能再让楚飞扬这样下去,楚飞扬的自尊要由他来守护…… 池恒展迅速拨出了楚飞扬的电话,其实他并不抱希望,因为在这件事情之前,他已经拨打过太多次了。果然依旧是占线音,看来,楚飞扬还是在屏蔽他的电话。 池恒展一个电话打到慕容林林的手机上:“林林,你现在哪儿?” “在家啊,什么事?” “你住在哪儿?”池恒展没头没脑地问。 慕容林林奇怪地说:“滨海花园3号楼502室。” “大概三十分钟后我去找你,有个重要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哦,好。”慕容林林纳闷地看看已挂断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慕容林林站在阳台上向下看去,就看到池恒展急冲冲地大步走进单元门。 仅仅一分钟后,她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池恒展气喘吁吁,神色焦灼地站在门口,她将池恒展让进房间。 “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池恒展不等慕容林林开口先坐了下来,喘息未定就对她说。 慕容林林惊讶地看着池恒展,她不明白池恒展怎么了,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只将手机递了过去。 池恒展迅速地输入着楚飞扬的号码,然后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一声声地等候音,长得让池恒展急躁不安。他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心中不断说着:飞扬,接电话!飞扬,接电话!一分钟后电话里传来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然后自动挂断了。他又重新拨打出去,一分钟后,依然自动挂断,他再重拨。 慕容林林莫名地盯着池恒展,看他一遍遍地拨打电话,又一遍遍地皱起眉头,不知他在给谁打电话,又为什么这么焦躁。 “飞扬,接电话!”池恒展冲着电话脱口而出,随即将手机高高扬起。 慕容林林被吓了一跳,又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手机,惊得合不拢嘴。 在手机即将飞出去的瞬间,池恒展一眼看到慕容林林才想起手机不是自己的,他立刻抓紧手机,叹口气,眉头紧锁,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恒展,你找飞扬有事?” 池恒展点点头。 “可我以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一般很快就接的。”慕容林林也很奇怪为什么楚飞扬不接听她的手机。但是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们并没有联系过。 池恒展一秒钟都坐不住了,他毫无来由地感到害怕,他不能等了,他要去找楚飞扬,他要亲眼看到楚飞扬是平安的。他抬手看看时间,没有直达绍兴的飞机,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7 只能坐火车,火车中途还需要经徐州转车,林林总总的时间加起来,到绍兴大概要七个小时,这漫长的七个小时,他宁愿在奔向楚飞扬的路途上颠簸,也不愿坐在这里干等着,他受不了。他拿起手机登录12306开始网上查询车次,他又看看时间,距11点40那班不到一个小时了,从这里到火车站大概需要四十分钟,现在去还来得及,到了徐州直接转14点55分的那班,到绍兴是晚上六点多,他快速订好票,站起身就准备走。 “恒展!”慕容林林看他要走,忙喊了一声。 池恒展想起自己什么都还没跟慕容林林说,可现在也来不及细说了:“林林,飞扬受人连累,欠了银行一大笔钱,必须月底前还清。我现在去找他。” 慕容林林也着急了起来:“怎么会?多少钱?” “一千零四十六万。”池恒展抬脚就走,又说,“我会想办法,我现在要赶火车。” 慕容林林张了张嘴:“一千零四十六万……”站在原地想追上去,却没能挪动脚。她家虽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不锈钢加工厂,但目前绝对不可能拿出一千零四十六万的闲置资金,池恒展又会有什么办法?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三赴绍兴 池恒展从慕容林林的公寓出来直接就去了火车站。 一路上,他的脑子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又想起楚飞扬曾经说过因为自己的性取向痛苦得想要……他就一身冷汗。楚飞扬一整天都联系不上,该不会有什么轻生的念头吧。不会的,飞扬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不会把这个烂摊子扔给父母,自己以一死解脱。那飞扬近一年来是怎么过的?在哪里工作?收入怎么样?目前这种局面,明显是替人受过,那个朋友是什么人,现在又躲在哪里?飞扬日常交友很谨慎,可又怎么会交上这种无德的朋友? 电话声响起,他一看是薛小冰的,他烦躁地拍了拍额头,接通了电话。 “恒展,你现在有空吗?”薛小冰问。 “啊,小冰,我临时有事到外地了,比较急,没来得及跟你说。”池恒展努力装出心平气和的语气来。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薛小冰有些失望。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一二天吧。什么事?” “那个……我父母来了,想见见你。” 池恒展愣了一下,他心里并没有做好要见薛小冰父母的准备,可是事情突然就摆在他面前了,让他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选择,就问:“那等一二天行不行?” “好吧,我跟他们说一下吧,看他们有没有时间等。你注意安全哦。”薛小冰反而释然了。她一直都是以池恒展的事情为先,从不跟池恒展吵闹,让池恒展必须这样或必须那样。池恒展与她能相处近二年,也得归功于薛小冰的这种乖巧顺从的性格。 可池恒展再次感觉到了长久以来都没有露出头的矛盾。他在干什么?他不是在和薛小冰恋爱吗,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一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好地处理自己感情的上事情了,他以为他可以坦然面对楚飞扬的一切。听到楚飞扬的名字时,已经不那么刺耳,看到楚飞扬的作品,也不再会条件反射般地心脏痉挛,他吻薛小冰的时候也不再总是会想起楚飞扬……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来当初他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愤怒,千里迢迢地跟踪慕容林林和楚飞扬,如今想起来,那些举动都幼稚得可笑。 对于楚飞扬,他已经不再那么长久地思念了。 可是,现在,他内心按捺不住的担心、忧虑又是为谁而起?他毫不犹豫,一刻都不想耽搁地奔向绍兴又是为了谁?当他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谁?是的,满满的满满,他的世界里那时好像只有满满一个人了,满满的楚飞扬。妈妈取的名字就是要让楚飞扬满满地占据他的心吗?妈……你又在哪里?爸,你终究把妈安葬在了何处,为什么一点提示都没有……事到如今,关于楚飞扬,关于母亲的墓,对他而言,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两个人,两件事,他还一件都没处理好。 他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压制住了。他沮丧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站起身,走到车厢连接处,拿出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支烟来,放入嘴中,点燃,吸了一口,头沉沉地靠在车厢壁上。 无论如何,在楚飞扬的这件事情上,他要尽全力去解决。什么都不为,只为他爱楚飞扬。 下了火车站,池恒展直接打车来到了楚飞扬家,敲响了门。秦梓柳打开门时,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吃惊地望着他。 “秦姨,我怕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就赶来了。”池恒展笑笑。看着面前苍老憔悴了很多的秦姨,他感觉很心疼。 “孩子,快进来!快进来!”秦梓柳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急忙招呼着池恒展进门。 “秦姨,飞扬不在?”池恒展进了门,一边换拖鞋一边向室内看了看。 “唉——这都一整天了,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总是没人接。”秦梓柳叹口气,满脸的担忧,“恒展,你快坐,歇一歇。” 池恒展坐下后,又用电话座机试着给楚飞扬打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他心急如焚,可他现在不能表现出来,他还要安慰秦姨,他一乱,秦姨就更六神无主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池恒展和秦梓柳越等越心焦。池恒展有些坐立不安,可又怕会让秦姨更担心,按捺住了想要站起来走动的烦躁。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都不再说话,整个房间都沉默着。 深夜,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秦梓柳和池恒展不约而同地迅速站起来,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户门。 楚飞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步履蹒跚,摇晃着进了家门,带进来一股冰人的寒气。秦梓柳急忙迎到门口,扶着他。池恒展看到楚飞扬完好地回来了,心里的那根紧绷的弦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只要楚飞扬人还好好的,就好。 “妈,对不起。”楚飞扬一进门就抱住母亲,喃喃地说着,声音非常嘶哑,好像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池恒展听到那一声,全身像过电一样地麻痛了一阵,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没事的,孩子,没事的。哦,恒展也来了,他也会帮忙的。”秦梓柳心疼地轻轻地拍拍楚飞扬的背。 楚飞扬惊得猛一抬头,看到了正站在沙发旁的池恒展,一道深深的痛苦从他的眼神中迅速流出,又迅疾而逝。他松开母亲,看着池恒展,站住了没有动。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8 池恒展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楚飞扬的双眼上,克制住想要上前抱住他的冲动,只微微地冲楚飞扬一笑。可当他看到楚飞扬眼神中的那道痛苦,甚至可以说是绝望时,他忍不住走向前,将楚飞扬紧紧地抱了一下,说:“飞扬,好久没联系了。” 楚飞扬的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 当池恒展松开楚飞扬时,他的心又被刀迅猛地划了一下,那刀尖从心脏一直划到了喉咙。他看到楚飞扬的衣领里,那白晳的脖颈上一道淤紫,像是被什么抽打的。他正抓着楚飞扬胳膊的手稍稍有了些颤抖。 楚飞扬拂开他的手,淡淡一笑,用一种似乎集中了全身的力气才努力竖起来的声音说:“真抱歉,让你也担心了。”说着走向沙发,沉沉地坐了进去,眉头遽然紧蹙了一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随着刚才的那句话尽数流失了,连坐下去都是一件极为艰难而痛苦的事情。 看着消瘦憔悴的楚飞扬,看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态度,又看他精疲力竭地跌进沙发里,池恒展狠狠地咬了一下牙。他真想把那个牵连楚飞扬的混蛋绑起来,一顿暴打,再关到笼子里扔到室外冻上三天。 “飞扬,是我今天刚刚跟恒展说了这个事,没想到恒展这么快就赶来了。”秦梓柳给楚飞扬倒了杯热水,放在楚飞扬面前,看了眼池恒展,又说,“恒展说了,他有办法解决,你不要再四处借钱了。” “哦,是吗。”楚飞扬低垂着头,轻声说。 “是,而且家里的这个房子也能保住,你爸和凌霄也不用卖房子了。”秦梓柳急急地跟楚飞扬说。看着眼前的儿子,短短几天,就已经形销骨立,她心疼得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谢谢你,恒展。”楚飞扬没有再说话,向后靠了一下,眉头一紧,又坐了起来。 池恒展坐到楚飞扬对面,他能感觉到楚飞扬很痛苦,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看来连日的奔波让他体力透支了,他想快些让楚飞扬安下心来,就说:“飞扬,时间紧迫,就不多说什么了,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现在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跟我说一说,还有你手里的担保合同也给我看看。” 楚飞扬沉缓地俯身向前,伸手拿过茶几上的公文包,将合同拿出来,递给了他。每一个动作都异常缓慢。 池恒展看着楚飞扬,他觉得楚飞扬的状态非常不对,不仅仅像是体力透支,更像是被人抽了筋断了骨一样,全身都没有一点点的力气。但现在他还来不及想其他的,直接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债务人“童关”两个字像两只鬣狗狡猾阴险地出现在他眼前,狰狞着呲着獠牙。 他气得把合同往茶几上使劲一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童关!” 秦梓柳被池恒展吓了一跳,看着池恒展问:“你认识这个人?” 池恒展点点头,想到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童关了。童关什么时候又跑到邵兴开公司了,又怎么找上了楚飞扬的?他原本坚毅的脸庞此刻显得更加的严峻和可惧,他看向楚飞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飞扬,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 楚飞扬闭着眼睛,没反应。 “飞扬,你跟恒展仔细说说,说清楚了他才好帮我们哪。”秦梓柳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跟楚飞扬说话。 楚飞扬睁开眼,痛楚地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其实并不老,才五十多一点儿,可眼前的母亲白发已清晰可见,这段时间以来又跟着他担惊受怕,显得越发的老态了,白发也明显地多了…… 他没有看池恒展,只缓缓地说:“童关一开始找到我,说他从公司辞职了,到绍兴这边来发展,也是做进出口陶瓷贸易,他自己还注册了个公司。后来,他又来找我,让我帮助做抵押担保,说是谈成了一笔大订单,价值二千万,但订货商要求他出具资金保障,一千万,以证明他有实力接这笔订单。我也去看了他公司的办公地点,看了他的订单合同,他还介绍我认识了订货商。我说我没有能力给他担保一千万,他说同时还有几个人给他担保,就差五十万了,让我给他担保五十万就行。他还说,他刚来这边,朋友也不多,彼此信得过、又能给他帮上忙的人很少,希望我能在他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等订单完成了,订货商把先期货款付他之后,他立刻就把钱还给银行,取消担保。谁知道,借款到期后,他没有还银行钱,电话也打不通了,公司人去楼空,其他的担保人全都一夜没了踪影。银行也多方查找,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最后就只找到了我,限期月底前还清借款和利息,利息大概是四十六万,否则,就提起诉讼。”声音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一阵微风吹来都能把那声音吹散了。 听到这里,池恒展直觉中确定楚飞扬被童关陷害了。可是童关为什么要害楚飞扬呢?他轻声问:“飞扬,你知不知道童关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敢大声,眼前的楚飞扬让他感觉像是一个满身裂痕的玻璃人,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把楚飞扬震碎,那么他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伤 听了池恒展的问话,楚飞扬摇摇头,嘴角嘲弄地动了一下。 楚飞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什么隐情不能说?池恒展探究地看着楚飞扬,想从他那抹自我的嘲弄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那个嘲弄意味不明,里面埋伏着无数的意义。好像在说“事已至此,你能帮上什么忙?”又好像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又似乎是“是的,你有这个能力,可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最后,他发现自己是徒劳的,他什么都没有搞明白。楚飞扬全身都向他散发着“此事与你无关”的气息,这股气息无时无刻在哄着他,把他往门外撵。可是,他不会走。飞扬,你既然了解我,你就应该知道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改变,不会袖手旁观,不论你现在用什么态度对我。 “飞扬,这个合同先给我,我明天带回公司,请葛律师看一看,也许还能找到一线转机。”池恒展又扫了一眼“童关”两个字,他直觉这件事情里有一定阴谋。 “没用的。”楚飞扬自口中无力地吐出三个字。这个合同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也请人看过、研究过了,目前,除了还银行钱,没有任何的办法。 “不管有用没用,请葛律师看看总是没错,还要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做。另外,我再说一遍,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来准备,虽然时间有些紧,但是我保证月底前能把这笔钱凑足。先还钱,然后,再慢慢找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99 童关。”池恒展坚定地看着楚飞扬,语气不容置疑。 池恒展的话让秦梓柳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相信池恒展,就看着楚飞扬:“飞扬,你就听恒展的吧,啊?” “知道了,妈,时间晚了,您快些去休息吧。”楚飞扬温柔地看着母亲,他不忍再让母亲担心,“我怎么样都可以,您的身体健健康康的最重要。” 秦梓柳抹了抹眼泪,又对池恒展说:“恒展,晚上还住家里吧,啊?” 恒展笑着说:“是,秦姨,您就是撵我走,我也不会走的。”他当然不会走,好不容易见到楚飞扬了,他还想多在他身边待一会儿,而且,楚飞扬脖颈上的那道淤痕让他无法装作没看到,他要问问楚飞扬。 “我看你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的,是不是来的急,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都没带?”秦梓柳问。 “是,来的急,接了您的电话,直接就赶来了。” “那我给你准备一下,换洗衣物。如果你不嫌弃,就用飞扬的?” “嫌弃什么呀,我高兴用飞扬的。”池恒展心中一动。 楚飞扬始终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无动于衷。也许是他太累了,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池恒展想让楚飞扬先休息一下,然后他再找楚飞扬问一问情况,于是他就去洗澡了。 池恒展洗完澡,擦干身体,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他伸手把衣物捧在手里,脸深深地埋了进去,闻着衣物上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很久才抬起头来,又紧紧地抱在怀中,因为这是楚飞扬贴身穿着的衣物。楚飞扬的衣物,他不是没有穿用过,以前在楚飞扬公寓时,洗完澡后都是穿楚飞扬的,那时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很平常,甚至都没刻意去想那衣物是楚飞扬的。现在,他却觉得这是那么宝贵。把那衣物抱在怀中,就好像把楚飞扬抱在了怀中,贴在脸上,又像与楚飞扬脸贴着脸,仿佛以前那样。可是,他再也没有与楚飞扬耳鬓厮磨的机会了,此时,只能这样亲近一下楚飞扬的衣物,来解他思念的渴。 他突然发觉,原来他一直是在思念着楚飞扬的。这思念隐藏在生活的表层之下,静静地,安稳地,不动声色地,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和薛小冰像正常恋人一样约会、牵手、拥抱、接吻,它甚至都不屑一顾。因为它知道,那都是表象,所有的表象都无法质疑它的存在,都无法撼动它始终重要地位的一丝一毫。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眼泪溢出,擦掉,再溢出,再擦掉。 等他从浴室出来后,楚飞扬已不在客厅了。他心里一惊,他怕楚飞扬又出去借钱了,又看看时间深夜近二点了,应该不会出门。他来到楚飞扬的房门前,敲敲门后,没有任何等待直接就把门推开了。 楚飞扬听到敲门声就急喊着:“等一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门已经打开了。 池恒展看到楚飞扬脱了一半的上保暖内衣还挂在肩头,身上却是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长长的鞭痕,从脖颈、从肩头延伸下来,到背部,到腰间,没入衣里,道道都淤青发紫,触目惊心。 池恒展觉得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那一道道鞭痕交织而成的网,将他紧紧地缠裹了起来,越收越紧,像要扼断他的喉咙,压碎他的肋骨,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挤烂了一般。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睛瞬间充了血,一步一步像脚踝上坠了千斤重的铁锤一般挪向楚飞扬。那是他深爱的楚飞扬,沉静温和善良的楚飞扬,是谁,怎么会对楚飞扬下这样的狠手?!是谁?!他又怎么敢?! 楚飞扬急忙又把衣服穿好,强撑着走过池恒展身边将门关上,而后站在门后,转身看着池恒展。池恒展也转过身,他的眼睛始终盯在楚飞扬的身上。 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池恒展才自齿间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是——谁。” 楚飞扬没有回答。 “是谁?!”池恒展突然暴怒了,大喊了一声,像是一只狮子在怒吼,他恨不能把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楚飞扬轻轻地一笑:“这有什么重要的吗。”可他掩饰不了满脸的悲伤和惨恻。 “重要!”池恒展声音降了降,可还在抖。 “你并不认识,而且我有求于人,别人想动手,我就得受着。”楚飞扬的声音里没有了任何音调,很寡淡,像是一个没有了心跳的人的心电图一样平直。 “飞扬,恒展,你们在吵架?”秦梓柳被池恒展刚才的那一吼惊动了,她来到楚飞扬的门前,敲了敲门问道。 楚飞扬转身打开门,笑笑说:“没有,妈,我们没吵架,恒展是来帮忙的,我怎么会跟他吵架呢。是吧,恒展?” 池恒展紧紧地握起的拳头垂在腿的两侧,他脸上堆着笑说:“是的,秦姨,我们在说事情,刚才我声音大了些,吵到您了,真对不起,您快休息去吧。” “恒展,飞扬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说话有不好听的地方,你就多包容一下吧,我先替他向你道歉了。” 秦梓柳谦卑的态度让池恒展心里一酸,为秦梓柳,为楚飞扬,也为自己。如果是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用这样的态度去求别人,他真是要无地自容了。可是,至今他还没有找到母亲的墓地,连磕个头都做不到。 他走过来亲昵地搂住秦梓柳的肩,笑着说:“秦姨,虽然我喊您一声秦姨,但我心里其实是把您当自己母亲一样的,您可不能这样跟我说话,我真的受不起。您放心吧,飞扬的事就是我的事,您的家事,也就是我的家事。” 秦梓柳宽慰地笑了笑,看看楚飞扬,又看看池恒展,叹口气,说:“那你们说吧,好好说话,啊?我去睡了。” “谢谢你。”楚飞扬看母亲走了,关上门对池恒展说,“谢谢你对我母亲说的那番话。” “飞扬,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不是为了安慰秦姨才那么说的。另外,我说钱的事情由我来解决,也是真心话。你知道我能,所以你不要再四处去借钱。”池恒展盯着楚飞扬,正色道。 楚飞扬没有答话。 “到底是谁?”池恒展压低了声音问,愤怒之气并没有消去。 “恒展,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楚飞扬眼中的痛苦很深很黯,像是要把他拖拽进无底的地狱。他不想再去回忆那一幕,他想把它永远地忘掉。 池恒展突然意识到他不该再提及这个话题,不该再逼迫楚飞扬去重新回忆那种痛苦,也意识到楚飞扬为什么不接家里的电话了,不是不接,是接不了。从清晨到深夜,这漫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0 长的十几个小时里,飞扬究竟受到了多少折磨?!他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对待楚飞扬,他一定要把事情查出来,但绝不再当着楚飞扬的面提及这件事情。童关,这件事十有八九也和童关有关。什么“恩欲报,怨欲忘”,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体会过自己深爱的人被人如此残忍折磨的感受!那比拿刀划在自己身上还要痛上几百倍!一定要把折磨楚飞扬的人找出来并施以惩罚,以父母的名义的发誓!他在心里重重地说。 他转而温柔地说:“行,飞扬,我不再问了。家里有消炎药和活血化淤的药吗,我帮你擦药。” “消炎药有,”楚飞扬停了一下,“活血化淤的没有,也不用擦。”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吃点消炎药,休息一下,等我一会儿。”池恒展说着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以前他来绍兴,在大街小巷里找楚飞扬时,曾看到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什么“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抓着钱包,穿着睡衣,换了鞋就出去了,一副家庭妇男的模样。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为你疗伤 深冬的夜,寒风冰冷刺骨,呼啸着从他耳朵掠过。 一阵阵的寒意像是一只只冰凉的手,从宽松的睡衣领间,从衣服的底围处,执意地探入脖颈,钻进身体,激得池恒展不由得打了一串的冷颤。他裹紧了一下衣服,双臂紧紧抱着,迈开腿往印象里药店的位置跑去。 三十分钟后,池恒展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紧紧抓着四瓶红花油。他全身都冻僵了,手冻得通红,一进门,就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楚飞扬看着冻得直打哆嗦的池恒展,从他手中接过红花油,红花油也冰冷蛰人,轻声说了一句:“怎么不穿厚些再出去。” 池恒展从楚飞扬的眼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关切,心里刹时觉得暖洋洋的,笑笑说:“没事儿,我不冷。”说完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 楚飞扬微微地抿了一下嘴。刚才的一瞬间,他想笑一下的,他也知道他对池恒展的感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可是想到他所经历的一切,想到池恒展与薛小冰的交往,他又笑不出来了,他要和池恒展保持尽可能远的距离,就轻轻地交代了一句“喝杯热水暖一暖”后转身进了房间。 池恒展心里又是一暖,他快速地搓了搓手,又用热水洗了洗手,感觉手指灵活自如了,就一边搓着手,一边进了楚飞扬的房间。看到楚飞扬已脱掉了上衣,正在往胳膊上擦红花油,他立刻走上前,从楚飞扬手中拿过红花油。楚飞扬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飞扬,你坐着不要动,我来给你擦。”池恒展的态度很坚决。 楚飞扬没有表示反对,他不想再惊动了母亲,就静静地坐着。他也无法遮掩什么了,池恒展刚刚已经都看到了。 池恒展近距离看着那一道道伤痕,心里又是一抽一抽的。他尽量放轻放缓手上的动作,轻柔地涂抹揉搓。渐渐的,他又不敢再去仔细看那些伤痕了,他让自己双眼的焦点落在伤痕旁边还算正常的皮肤上。楚飞扬全身都是鞭伤,背上尤其多,已经看得他两眼模糊,鼻子堵塞,他时不时长长叹口气,借以掩饰他的鼻塞和哽咽。 他又想起有一回和楚飞扬一起回公寓时,在单元门口,他被一个正在玩响鞭的孩子,一鞭子甩在了腿上。孩子的劲儿本算不上大,可是那时正值酷暑,他穿着面料很薄的裤子,腿上还是被抽出一道发青发红的印子。回到公寓里,他本不在意这道伤痕,想着过几天就会自行痊癒了,楚飞扬却心疼地坚持要给他涂抹红花油。楚飞扬的手本就很灵活柔软,那时的动作就更轻柔了,可那时,他依旧感觉到了一些疼痛。而现在,楚飞扬的伤痕要比他那时重了不知多少倍,又该有多疼,可楚飞扬却没有任何疼痛地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是呆呆地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池恒展的眼泪没忍住流了出来,他用袖子悄悄擦了一把。然后他看着楚飞扬的身躯,这是曾经被他抱在怀中的美好的身躯,现在却……上身已经全部涂抹完了,腿上不知道会不会有,如果腿上也有,那是不是意味着飞扬受到的不仅仅是折磨,还有……侮辱? 他犹豫了片刻,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声:“飞扬,腿上也擦一擦吧?”他紧张地等着楚飞扬的回答,他多希望楚飞扬会告诉他说“腿上没有”。 “我自己涂吧。”楚飞扬一个激灵,好似刚缓过神来。他没想到池恒展会直接就这么说,看来,恒展已经知道他的腿上也有伤了。不知恒展是怎么看出来的,也许是脚踝上的伤也露了出来,是他大意了,他应该穿上袜子遮一遮的。 池恒展心里又一阵鞭抽一般,他不忍看,可他也不忍让楚飞扬忍着全身的痛给他自己涂药,就坚持说:“我给你涂。” 楚飞扬沉默了。他在犹豫,他不想让池恒展看到更多的伤,也不想让池恒展了解得太多,因为无论是哪一方面,他都知道池恒展会受不了的。虽然刚才他一直没有看池恒展的脸,但从池恒展力图掩饰的气息和声音里已经听出了池恒展有多难受,他也听出来池恒展刚刚悄悄哭过了。这是池恒展第二次在他面前掉眼泪了,池恒展一掉眼泪,他就特别地心疼,上一次也是。他也知道,池恒展依然爱他,可如今这份爱,于他而言太痛了,痛得让他想哭。 别哭,我最爱的人,他在心里说。 池恒展也站着不动,目光粘在楚飞扬的脸上。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楚飞扬知道自己不能跟池恒展这样别一夜的倔劲儿,而且,今天他肯定别不过池恒展。他缓缓地站起来,披上上衣,脱下睡裤,然后又在床边坐下,依旧面无表情。他无法阻止池恒展去看,去想,他只能一言不发。 池恒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想再看那些伤痕。他使劲地咽了咽,咬咬牙,当着楚飞扬的面他不能流泪。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将楚飞扬的腿抬起轻轻地架在自己腿上,将红花油倒进手心,揉开后,又轻轻地涂到楚飞扬的腿上,轻轻地按着,揉着。按揉到大腿时,他一眼看到了一道淤痕从大腿根部延伸到了内衣里,不知有多长。他心里又一惊,难道飞扬还遭遇到了什么更为残酷的耻辱?他将牙关咬紧,使劲瞪开眼睑,似乎这样就可以增加眼睛的容量,不让多余的水份溢出来。他一边揉搓一边告诉自己,要忍住,要冷静,不要表现出任何不应该的情绪,不能让飞扬感觉到什么,不能再增加飞扬的痛苦了。 其实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1 ,楚飞扬很痛,身上的伤很痛,心里的伤也很痛。他知道池恒展的动作已经尽量很慢很轻柔了,惟恐弄痛了他,可他依旧很痛。他强忍住,忍住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不溢出一点点的泪水,否则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防线就会全面溃堤,洪水又会把他和池恒展死死地卷在一起,奔向浑浊不清的未来。到那时,池恒展绝对不会轻易地就放开他,而他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和自己的内心作斗争,去抗拒池恒展呢。他不愿意再重新陷入那种日日煎熬着,矛盾着,痛苦无穷无尽的日子,他宁愿一个人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平淡地生活着,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等池恒展把楚飞扬的两腿都涂完药后,他没有再提继续涂其他地方,只是说:“飞扬,都涂完一遍了,如果我有地方涂得药不够多,你就自己再涂一些吧,涂完早些睡,有什么事,明早再说。还有,消炎药吃过了吗?” 楚飞扬点了点头,低头坐着没有动。他想,也许池恒展没有看到另一处的伤,那样最好,否则,一旦池恒展有什么表现,他怕他会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太累了,他也希望能依靠在一个人的肩头好好休息一下,而这个人只能是池恒展。而此刻,池恒展就站在他的眼前,浑身都对他散发着巨大的吸引力。 “还有,飞扬,慕容林林把她和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自从你辞职,我就一直在找你,一直不停地找到现在。虽然现在说已经太迟了,但是,我必须得当着你的面跟你正式道个歉。飞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怀疑你。”池恒展说完低下了头。 楚飞扬一动都不动,像是石化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那又怎么样呢?”我什么都能原谅你,恒展,可事到如今,我们已不可能一辈子守在一起了,所以,请不要再说了。 池恒展看着楚飞扬,他想要将楚飞扬拥抱住,如果楚飞扬身上没有伤,也许他就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去了,可现在,他不能。楚飞扬说的对,他道歉了又能怎么样呢,误会澄清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改变不了他要结婚的事。 他诚恳地说:“飞扬,我不会奢望你能原谅我,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情太过分了,是不能被原谅的,我自己都恨自己。但是,飞扬,无论你怎么恨我,厌恶我,不想见我,这次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吧,就算是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行不行?” 楚飞扬闭上了眼睛,轻声说:“我累了。”既然,我们不可能再成为恋人,不可能相守一生,那么请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我不想把你拖进来,恒展,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什么影响,你会有你的事业,你的前途,还有你的……家庭。 “那你早些休息吧,别忘了自己再涂些药。”池恒展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楚飞扬对他的这种态度全是他咎由自取的。 他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将门轻轻地关上。门关上的那一瞬,他的眼泪顺着脸颊迅速地滑落到睡衣上。 楚飞扬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后,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别哭,我最爱的人。”他的嘴形动了动,除了微不可闻的气息,没有任何声音。 池恒展一夜都没有睡安稳,他担心楚飞扬睡不好,全身的伤,要怎么睡才能不疼。他几次想去楚飞扬房间看一眼的,都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走到门口了,手也握住了门把手,他又忍住了,回到床上继续躺着。就这样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就凭我爱你! 由于心里有太多的事情,池恒展也没有睡得很沉,这会儿听到客厅有动静,就醒过来了。 听到秦姨在急急地说着什么,他心里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从床上一下坐起来,来不及穿鞋,打开房门,看到秦梓柳正紧紧地拽住楚飞扬,楚飞扬已走到了门口。 池恒展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了楚飞扬。 “恒展,飞扬还要出去借钱,我不让他去,我说你就能帮……”秦梓柳已经急哭了。 “妈,事情是我惹下的,就该由我解决。再过几天,我就可以把钱筹足了。”楚飞扬平淡地打断母亲的话。 “不行,我不让你去,你看你昨天回来都成什么样子了……”秦梓柳死死地攥着楚飞扬的胳膊。昨夜的楚飞扬在她的眼中,真像死过了一般,她心疼地一夜都没睡好。 池恒展看到秦姨抓住的位置,正是楚飞扬有伤的地方,他心里一疼,急忙抠开秦姨的手,说着:“秦姨,您先松开手,松开手,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飞扬再出去的。” 秦梓柳这才松开了手,擦着眼泪。 “飞扬,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你难道都没有听到吗?”池恒展看着表情木然的楚飞扬,压住莫名其妙地火气。他都不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楚飞扬的气。 “我说了,这是我惹下的事情,我来解决。”楚飞扬并不看他,面容清冷,像要把池恒展推得远远的。 “你怎么解决?”池恒展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话音一落自己立刻就意识到,马上又放低了声音,“飞扬,也许你是能解决,但是,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方法是什么,可我知道你的方法绝不是最好的,甚至是最差的一种。而如果我可以用最快、最简便的方法去解决,你为什么不能让我来处理呢?” “我为什么要你来处理?”楚飞扬漠然地看向池恒展,然后用很奇怪又些微以恼怒的神情问,“再说,你又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的方法就是最差的?” 池恒展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想要狠狠地砸在墙上,但他忍住了。他声音低沉又缓慢,带些一丝威胁:“飞扬,我为什么说你的方法是最差的,你不知道吗?你别逼我说出来。” 秦梓柳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不祥,她惊恐地看着楚飞扬。 楚飞扬垂眼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即便是这样,那也是我自己的办法,而且可以解决问题。既然,我自己可以解决,我又凭什么要接受你的帮助?你又算我的什么人?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就凭我爱你!”池恒展大吼了一声,“嗵”的一拳终究砸在了墙上。 楚飞扬没想到池恒展会这么直吼吼地就喊了出来,他心里又是一阵阵炽烫般的痛。他沉默了,站在原地没有动。 秦梓柳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池恒展紧紧地盯着楚飞扬,呼吸变得明显而沉重。这一刻,他是那么委屈,委屈得双眼发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2 红了,泪水即将要夺眶而出。他委屈不是因为他好心好意要帮楚飞扬解决钱的事情,楚飞扬却不领情,也不是因为他千里迢迢来见楚飞扬,楚飞扬却对他冷眼相待。他委屈是因为他爱楚飞扬,楚飞扬却不再是他的了。时至今日,他对楚飞扬的爱有增无减。他曾以为他和薛小冰在一起就能淡化对楚飞扬的感情,可事实上,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他却依然迟钝得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楚飞扬就是他一生的宿命。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池恒展抹了一把脸,使劲吸了一下鼻子,转身去开门。 楚元浦和凌霄站在门口,风尘仆仆。 “元浦、凌霄,你们来了,快进来。”秦梓柳看到二人,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池恒展小心地拉着楚飞扬坐到沙发里,他看得出楚飞扬昨晚一夜也没睡好,眼圈青黑。如果楚飞扬今天再出去,他都不知道楚飞扬还有没有命回来。别说几天了,他一分钟都绝不能放楚飞扬出门。 等大家都在沙发上坐好了,秦梓柳才说:“恒展,我把你说要帮忙的事情跟元浦他们都说过了,他们本来在外地朋友那边筹钱的。” 池恒展点点头说:“伯父、凌叔叔,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会解决钱的问题。下一步,我还要找到童关,把事情搞清楚,让他把贪的钱吐出来。你们都不要四处借钱了,已借到的钱也尽快还回去,时间长了,利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楚元浦也点点头:“恒展,我们就是相信你,这次才没有再借钱。目前手里已借到的钱,大概有个四百万了,我们想要再跟你商量一下,要不要先留着,万一你一时筹不到那么多,也好应个急。” “不用,伯父,尽早还回去吧。”池恒展的态度很坚决。他知道如果短期内他通过其他途径筹不齐这一千零四十六万的现金,最后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用,而且一定能有效,只是他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最后的方法,那就是卖掉手中的部分股权,放弃绝对控股。 “行,”楚元浦看看凌霄,凌霄也点点头,“我们相信你,今天就把钱还给人家。” “元浦,凌霄,你们也劝劝飞扬这孩子,恒展都说帮忙解决了,他还坚持要出去借钱。你们看看他这两天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整个人都瘦的没形了,脸色腊黄腊黄的,我说他也不听。”秦梓柳说着又抹去眼角的泪。 凌霄坐在楚飞扬身边,他握住楚飞扬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飞扬,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接受恒展的帮忙,我也理解。可是,飞扬,这个屋子里的所有的人都是关心你的,都是善意的,也都是爱你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你受苦,因为你受苦,比我们自己受苦还要难受。你一直都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楚飞扬没有说话,表情依然有些凝滞。 “关于恒展,我们也从来没有把他当过外人。至于为什么,一是有你母亲和他母亲这层关系,二是,”凌霄顿了顿,“刚才我们在门口的时候,隔着门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冲恒展的那一嗓子,你也不能屈了他的心。其实,你本身也并不想屈他的心,对不对?无论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最差,朋友情份总是有的,而且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平常有个什么事情,朋友之间都能两胁插刀,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再说,你也不愿意把父母都拖带进一个极度恶劣的处境中吧?我们不反对你借钱,但既然要借,那么跟恒展借不也是可以的吗?到时候连本带息地还给恒展不就行了吗,又何必出去跟其他的什么人借?而且,你跟恒展借,我们才真正放心。我们也都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压力太大了,你又是个坚强独立的孩子,希望能以一己之力解决好这次的事情,但这次的事真不是个小事情,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考虑总有不周的地方。现在你静下心来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凌霄温温和和地说着,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楚飞扬的脸。 楚飞扬的表情回暖了一些,如同是一座沉冷的冰山照到了一线阳光,表面的冰层开始慢慢地融化。 池恒展看着凌霄,明白楚飞扬为什么在母亲受伤害的那种情况下还那么喜欢凌霄了。同时,他要趁热打铁,他把声音也尽量放的温和一些:“飞扬,凌叔叔说对,再者‘身有伤,贻亲忧’,你也不忍心看着长辈们因为你而日夜担忧,对吧?还有,这句话,当着各位长辈的面,我再郑重地说一遍:我爱你!即便不能一辈子跟你在起,也不影响我爱你。所以,你的事情,对我而言,就是我的事情,我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不可能装作不知道,看着你受苦,否则,你不如直接拿把刀刺进我的胸膛里。” 楚飞扬的腿面上一点一点地像被雨水打湿了,一斑一斑的颜色变得深重。 楚元浦看着儿子,沉缓地说道:“飞扬,这次的事情,就交给恒展办,你全力配合他,行不行?” 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楚飞扬身上,空气有些紧张和沉重。 楚飞扬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大家全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楚飞扬却没有轻松下来,他知道,他和池恒展今后又要纠缠到一起了,他的防线正在一点点地垮塌,塌落到滚滚的江水中,向着未知的前方奔涌而去。 楚元浦又问:“恒展,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今天就回去,带着飞扬的担保合同,请律师看看,出出主意,同时,我要着手筹钱。先把银行的钱还上,再慢慢找童关,我不可能放过他。飞扬,你就在家休息,哪儿都不要去,我会跟你电话联系,是手机。”池恒展强调了一下,他要提醒楚飞扬不要再屏蔽他的号码,然后又加重语气叮嘱道,“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记住了吧?你得让我在那边专心处理这个事情,不能再因为担心你跑到这边来。时间不多了。” 楚飞扬垂下眼,轻微地点了点头。 “恒展,你放心处理事情吧,这段时间,我和凌霄,”楚元浦说着看了看秦梓柳,“如果梓柳不介意的话,我们就想住在这里了,直到月底把钱的事情解决了为止。” 秦梓柳忙说:“我有什么可介意的,你们在,我反而安心多了。不然,这孩子犯起倔来……”她没说下去,只看了看楚飞扬。 楚元浦点点头:“那就先这么定。恒展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现在就订票,事不宜迟,能赶上哪班车,就坐哪班车。”池恒展刚把手机拿起来,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来电,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楚飞扬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3 ,站起来说,“不好意思,一个私人电话,我到房间里接一下。” 凌霄也看了一眼楚飞扬,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握住。楚飞扬嘴角只是不易觉察地动了动。 池恒展走进房间,才接听了电话:“小冰,一大早打电话什么事?” “恒展,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能不能回来,我父母今天下午四点多就要走了。” 池恒展算了算时间,说:“我今天回去,但是到地方也得晚上七八点了。” “那好吧,让他们下次有时间再来吧。你路上注意安全。”薛小冰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语气轻快地说。 池恒展挂了电话,将额头死死地抵在墙上。他确切地体会到了楚元浦当年的心情,那种他曾经恐惧过的感觉,像是暗中的幽灵,时时刻刻地隐身在任何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窥视着他,伺机向他伸出冰冷的枯手,牢牢地抓住他。 他轻轻地说着:“飞扬,飞扬,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暂别 池恒展走出房间后,看到楚飞扬已经不在客厅了,其他人都在。 他现在一看不到楚飞扬就心惊,开口就问:“飞扬呢?” “我看他疲惫得很,精神也不好,就让他回房休息了。”秦梓柳说。 池恒展就坐下来,拿着手机进行网上订票,都订好后,看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裕,就说:“那我也进去陪陪他。” “恒展,好好跟飞扬说说话,现在只有你能安慰他。”凌霄看着池恒展,似乎眼底里隐着更多的话却不能一一向池恒展道出。 “嗯。”池恒展点点头,转身走到楚飞扬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后,就推门进去,又反手把门关上。 楚飞扬正趴在床上,闭着眼睛。 池恒展站住了,静静地看着楚飞扬。以前楚飞扬是不喜欢趴着睡觉的,他看到的时候大多是侧躺着,脸面向他,有时,还会把胳膊搭在他腰间。现在,他知道楚飞扬肯定是因为身上的伤,躺着睡更不舒服,所以才趴着的。他咬咬牙,心里恨恨地想着:“童关,你给我等着,你明明知道飞扬是我爱的人,你竟然还敢这样陷害他,我不会轻饶你!” 他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的红花油,轻声说:“飞扬,我两个小时后的火车,现在时间还充裕,我给你再涂一遍药。” 楚飞扬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忧伤深沉得让他想要凑近去,去吻那双眼睛。他被吸引着,如同大海被月亮吸引着一般,不知不觉地俯下身,想要去吻,楚飞扬却避开了。 池恒展的心脏上有一只巨大的齿轮沉沉地碾轧了过去,痛得他身体僵持住了,就那么半弯着腰。 楚飞扬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坐起来,脱掉了上衣,坐在床边。 池恒展也不再说话,一遍遍轻轻地为楚飞扬涂药。涂完上身,涂腿部,涂完腿部,他坐了下来。 “飞扬,我走后,你记得自己每天擦药。后背这一块儿实在困难的话,就请凌叔叔给你帮忙。我想凌叔叔会守口如瓶,不会跟伯父和秦姨说的。” 过了好一会儿,楚飞扬才开口,却不是回应他刚刚的话,声音很平:“你和薛小冰怎么样了?结婚了吗?” 这次是池恒展沉默了。他在楚飞扬面前不想提及薛小冰,好像薛小冰是硬生生闯进了这个本应只属于他和楚飞扬的时间里,让他浑身都感觉很不舒服。在他和楚飞扬的世界里,不该有别人,哪怕只是个名字、代号也不行。 他想尽快把话题转开:“没有,也没有怎么样。我刚刚跟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楚飞扬依旧答非所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池恒展紧闭上眼睛,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盯着楚飞扬说:“还没有具体打算。飞扬,能不提她吗?” 楚飞扬却从鼻息间带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不再说话。 “我刚刚跟你说的,你记住了吗?”池恒展现在更关心的是楚飞扬的伤。 “什么?”楚飞扬瞥了他一眼。 “别忘了擦药,最好让凌叔叔帮你,不要独自出门,还有,不要再屏蔽我的手机号码,我需要能随时联系到你,一旦联系不上你,我就会立刻来绍兴,我说到做到。”池恒展一口气说完,紧盯着楚飞扬。他恨不能把楚飞扬紧紧地抱住,紧紧地箍起来,逼着楚飞扬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好。”楚飞扬迅速而简单地回答他。 这反倒让池恒展有些不适应,他原以为楚飞扬还要跟他周旋几次的,将信将疑地问:“你答应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飞扬只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虚妄过。” “这样我就放心了!”池恒展高兴地站起来,看着楚飞扬又想去吻他的脸颊,想想刚刚楚飞扬的躲闪,他忍住了,又说,“时间不多了,我要去车站了,你好好休息,啊?” 楚飞扬点点头,而后静静地看着池恒展走出房间。 池恒展神情愉快地走出楚飞扬的房间,就看到三个长辈立刻齐刷刷地看着他。他一笑,说:“秦姨、楚伯父、凌叔叔,我先去换衣服,要准备去车站了。” 出门前,池恒展趁秦梓柳和楚元浦不注意,在凌霄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凌霄会意地点点头,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池恒展发现他也越来越亲近这位凌叔叔了,楚飞扬身上的那种沉静温和,处事不惊的特质,和这位凌叔叔很像。 池恒展一回到云海市,就给薛小冰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回来了,但有些事情要办,今天就不见面了。薛小冰说她正在和闺蜜们一起吃晚饭,一会儿还要逛夜市,不用他陪,他只管忙他的事情去。 池恒展挂上电话,站在原地,抬头看看刚刚显露出黑暗的天空,像一块硕大的穹布,被一二颗星星捅破了,泄漏出一些久远的记忆。他感觉自己一年来表面上看似平稳正常的生活,也正在被打乱,只是事情还未明晰,还有待他一步步去查找。 他走到出租车等候区,排队等候出租。电话声再次响起,看了看来电姓名,心中纳闷,将电话举到耳边:“张伯父,您好。” “恒展啊,最近都忙什么呢,从上次你父亲的告别会,到现在都没见你到家里来过,不会是把我这个张伯父忘了吧。”电话里传来池恒展称为伯父,其实也是董事之一的张道海的声音。 “真是抱歉,张伯父,最近实在是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4 忙,有事情脱不开身,忙完一定去。” “哦,忙就好,年轻人嘛,忙一忙生活才充实。不过,再忙也别忘了你还有个张伯父,秀秀也一直想见见你。” “怎么会忘呢,张伯父。您代我也向秀秀问个好。” “好。我也没别的事,就是长时间没联系了,关心关心老友的儿子。那什么,不多说了,有空来家坐。你忙吧。” “好的,谢谢张伯父。” 池恒展感觉他都快想不起张秀秀的样子了。他们在父亲去逝前就已经很久没见过面,印象里,她比自己小三四岁,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在上大学,即将毕业。张秀秀的样貌更多随她的母亲,浓眉大眼的,面色红润,总让人感觉到那是一张热情洋溢的脸,可她的身材却很遗憾地随了她的父亲,五短的身材。她学的是财务管理,毕业后也不知在哪儿工作了,应该也是进了公司下面的哪个部门。像他们这种所谓的“富二代”根本不用愁找工作的事情,在公司随便什么地方安个闲职就行,只是当初他和父亲的意见一致,要从基层一点点地学习、积累,不享受任何的特殊待遇,一切都和其他普通同事一样,该加班就加班,该出差就出差。他不想当个游手好闲的少爷,天天喝茶看报打网游聊视频,荒费人生,他从小就看不起这种人。他要凭借自己真正的能力一步步开创自己的天地,在父辈的基础上推动公司更加稳定、健康的发展,并渐渐形成他所独有的特色和风格。 在这个努力拼搏的过程中,如果能有楚飞扬一直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努力,该多好。他又想到薛小冰,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就没有对薛小冰和自己的未来有过什么具体打算。对他而言,薛小冰就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他以后要和薛小冰结婚,至于结婚后怎么生活,他没想过,也想不出来。他知道,对于薛小冰来说,这很不公平,可他没办法,他不可能爱上她,也只能尽量用物质来填补对她感情上的缺失。 池恒展使劲跺了一下脚,脚后跟震得他太阳穴一痛。他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要集中精力处理好楚飞扬的事情。 轮到他上车了。他正要进车,后面一个男人突然挤到他前面,陪着笑说:“不好意思,我家里有急事,能不能让我先上车。” 池恒展就向后退了几步,让那人先上车,看着那辆车驶走了。不到半分钟,又一辆出租车到来,刚出候车区间,池恒展一眼就看到刚才的那辆出租打着右闪灯,停靠在路边,不知有什么事情。他通过后视镜看着,看那辆车又开动起来,渐渐没入车流中。 池恒展回到家中,穿过衣橱,来到父母的居室。他现在习惯了只要一回到家中,就要来到隔壁的房子,走进父母的卧室,在书桌前闭目安静地坐一会儿,或者看着墙上的父母的照片。等到他觉得又有力气站起来了,又可以与薛小冰打电话、约会了,他才回到日常的家中。 他看着照片上父母微笑的脸庞。妈、爸,请你们保佑我能顺利解决楚飞扬的这件事情,如今,他的平安就是我的幸福,如果你们希望我幸福,就请保佑我吧。又想到,至今母亲的墓地还没寻到,云海市周边大大小小的墓地,他已经全部找了一遍,可是依然没有,他甚至都打算回唐山去寻找一遍。因为母亲是唐山人,父亲也许有叶落归根的想法,会将母亲送回原籍安葬,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可是近期,他是没有时间继续去找了。他在心中继续说着,爸、妈,请耐心地等等,忙完这件事,我一定尽快去找妈妈的墓地,尽快将你们合葬,让你们见面的。 他起身走到客厅,站在“尾生抱柱”前,伸手轻轻抚摸着瓷罐,坚定地想着:“飞扬,这辈子虽然不能和你在一起,做不了你的那只天鹅,我也要护你安好,就像你曾经说过的‘如果错过,便护他安好’,哪怕要我倾家荡产。” 池恒展回到家里,打开电脑,登录网银,查看了一下自己目前零零星星能变现提出来的现金,加上备用的二百万,只有大约二百四十万。当初父亲存下这二百万还说过,这是以备不时之需的,所谓未雨绸缪,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动用。而家里平常的进项收益,又转手做了各种投资,一时半会儿根本提不出上千万的现金来,否则,如果时间充裕,以父亲留给他的身家,别说是一千万,就是一千万的十倍他也能轻松地拿出来。 他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律师的分析 第二天一早,池恒展带着楚飞扬的担保合同就来到了公司。 处理完手中的几单业务,他来到公司法律顾问葛律师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听到有人说“请进”后,推门而入。 “恒展,你怎么来我这了,你可算是稀客。”葛律师一抬头看到是池恒展,很意外。 池恒展看到陆总正在和葛律师谈话,他点头微笑了一下,说:“抱歉打扰了,我过一会儿再来。”正想退出去,又被陆总喊住了。 “恒展,你有事找葛律师?我们谈完了,你进来吧。”陆总站了起来。 池恒展又笑笑走了进去。 陆总又对葛律师说:“老葛,恒展是我们公司职员,不管有什么事情,也不管是公司的还是私人的,你都要尽量帮忙!” “陆总,放心吧,我跟恒展认识也不是一天二天了。恒展,坐。” 池恒展说:“谢谢陆总。” 看陆总出去了,池恒展才拿出楚飞扬的担保合同递给葛律师,说:“葛律师,楚飞扬原来也是咱们公司职员,您应该还有印象吧。现在他受人牵连,债务人和其他担保人都找不到了,银行就要求他月底前还清欠款和利息总共一千零四十六万。您帮忙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可操作的余地?” 葛律师拿过合同,仔细地看着,眉头渐渐地越皱越紧。池恒展紧盯着葛律师的脸,心脏随着葛律师紧皱的眉而不断向上提,越提越高,悬住了。合同很简单,葛律师很快就看完了,眉头依旧紧锁着,没有说话,还在思考着什么。 “葛律师,您怎么看?”池恒展有些坐不住了。事关别人,他还可以沉住气,事关楚飞扬他不能不着急,更何况距离月底只剩下十二天了。 “恒展,”葛律师缓缓开口了,“这个担保合同属于简易合同,顾名思义,就是内容很简单,细节约定的不明确。而且,就是因为简单,在很多方面都对楚飞扬不利。” 池恒展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急说:“葛律师,您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5 具体帮着分析分析。” 葛律师说:“楚飞扬这个合同签得太大意了。我国担保法中规定保证的方式有一般保证和连带责任保证两种,但是这个合同中,并没有约定保证方式,所以就要按照连带责任保证来承证责任。” “这两种主要区别是什么?”池恒展问。 “一般保证的保证人在主合同纠纷未经审判或者仲裁,并且在债务人财产依法强制执行仍不能履行债务前,对债权人可以拒绝承担保证责任。 而连带责任保证的债务人,在主合同规定的债务履行期届满没有履行债务的,债权人就可以要求债务人履行债务,也可以要求保证人在其保证范围内承担保证责任。 所以银行是可以要求楚飞扬承担保证责任的,这一点没有异议。” “如果说是在保证范围内承担保证责任,那么楚飞扬当时担保的只是五十万,现在又怎么会要他还全部的一千零四十六万?”池恒展很疑惑。 “所以说这个合同内容相当简单。法律中规定同一债务有两个以上保证人的,保证人应当按照保证合同约定的保证份额,承担保证责任。可是,在这个合同中并没有约定保证份额,所以保证人要承担连带责任,债权人可以要求任何一个保证人承担全部保证责任,而任何一个保证人都负有担保全部债权实现的义务。” “就是说,现在银行既找不到童关,也找不到其他保证人了,就可以要求楚飞扬全部承担债务。” “是。”葛律师回答,“而且保证担保的范围包括主债权及利息、违约金、损害赔偿金和实现债权的费用。” “那就没有什么减轻责任或者免责的可能吗?” “除非找到债务人或者其他保证人,再或者,能证明这个合同是欺诈合同,违背了保证人真实意思。但是时间紧迫,还能来得及吗?” “欺诈主要指什么?”池恒展直觉中确定童关一定是恶意欺骗了楚飞扬。 “一是主合同当事人双方串通,骗取保证人提供保证,二是主合同债权人采取欺诈、胁迫等手段,使保证人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提供保证的。同样还是时间问题,现在还剩十二三天,你有多大把握能证明这个合同存在欺诈?能找到多少有力的证据?如果能找到,那么楚飞扬就不用承担民事责任。” 池恒展想了想,时间上实在是来不及了,又问:“如果先把钱还给银行,那么这笔钱还可以继续找债务人追要吧?” 葛律师点点头:“可以。已经承担保证责任的保证人,有权向债务人追偿,或者要求承担连带责任的其他保证人清偿他们应当承担的份额。但这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池恒展沉思了一会儿说:“葛律师,谢谢您,接下来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还要请您多帮忙。” “恒展,不用客气,刚刚陆总不也说了吗,无论是公是私,我都要尽力帮你。接下来,你如果要查一些证据上的东西,可以委托给我,有些资料你们当事人无权看,但作为受托律师是有权调阅的。” “好,谢谢您。” “还有,恒展,从现在开始,在办理这件事情的过程中,你一定要注意保留一切证据,不管有多小、多不起眼。可以视频的就视频,不能视频就注意保留声音和纸质的。” 池恒展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池恒展回到办公室,开始思索筹钱的事情。他不想向几个董事借款,因为这个数字不是小数字,他必须把原由说明白,才好张口,但他不想把楚飞扬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他为朋友两肋插刀?现如今的社会,有几个人能为普通朋友两肋插刀到到处去借一千万的地步,而且还要背负高额的利息?一般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那几个久经商场、年过半百的董事。这个理由说不过去…… “恒展,该吃饭了。”薛小冰出现在他面前。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改成薛小冰每天跑他办公室找他一起吃午饭了。吃饭时,池恒展就有些心不在焉,经常听不到薛小冰说的话。 “恒展,你今天怎么了?”薛小冰直愣愣地瞪着池恒展,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个子丑寅卯,却只看到池恒展愁眉紧锁,一口米饭夹在筷子里,停在从碗到他嘴之间的半途。 池恒展又看着薛小冰。如果以薛小冰的名义,说是薛小冰欠下了一千万能不能行得通?可这样的话,又要把事情跟薛小冰说明白。他觉得跟薛小冰提及楚飞扬的事情让他心理上很别拗,加之她也认识或者说很熟悉楚飞扬,况且,他和楚飞扬之间的交往,在同事的眼中后来就变得很淡了,楚飞扬更是辞职离开了公司。如果薛小冰问及为什么会涉及到楚飞扬,又为什么要必须帮楚飞扬解决那大一笔钱,他要怎么解释?如果他对楚飞扬的感情被薛小冰知道了……不行,薛小冰虽然一直很听他的话,但他已经对薛小冰有所亏欠了,不能再这样利用薛小冰。“无心非,是为错,有心非,是为恶”,父母在天上看着他,他不能这样做…… “恒展。”薛小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池恒展察觉自己刚刚又走神了,抱歉地笑笑,“刚在想事情。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就是喊你一声。”薛小冰噘了噘嘴,又笑着询问,“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遇到难题了?说来听听?” “是有些棘手,但是目前还不能跟你说。”池恒展低头吃饭,掩饰自己的窘迫,也不想看薛小冰因为他这句拒人于门外的话而失落的表情。 “看来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说就不说。”薛小冰轻巧地一笑,又说,“不过恒展,怎么这两天,我觉得你瘦了,眼圈还那么重。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 池恒展看着薛小冰,楚飞扬的声音又从脑海浮响起来:“恒展,吃饭了吗?”“恒展,睡了吗?” 他急促地一笑,说:“大概这两天比较忙吧。对了,这段时间我都会很忙,也可能随时出差,不能天天陪你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找我闺蜜去。她们天天让我陪着逛街呢。”薛小冰并不在意,仰头把手里的饮料一口气喝完了。 池恒展低头看着盘子里那青的、红的菜色,渐渐地就变形成了楚飞扬身上一道道长长的淤痕,在他眼前如群蛇狂舞,晃得他眼花缭乱。楚飞扬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又是谁干的,童关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他要从哪里着手查这件事情…… “恒展,我吃完了,你还吃不吃?”薛小冰看着池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6 恒展碗中还剩大半碗的饭,问他。 “哦,吃。你别等我了,先回办公室去吧。”池恒展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薛小冰聊天,他想尽量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 时间太紧迫了,他要抓紧一切时间想想从什么途径筹钱。跟私人借款的方法不太可行,那么抽回投资?提前抽回投资属于违约,就会有很大损失。他倒不是心疼那些损失,而是受资方能不能短时间内抽调出那么大的一笔现金来?现在凡是身家高的,哪一个不是靠贷款在运转?每天一睁眼,首先就要想一想一天挣下来的钱够不够还银行利息;如果够还的,那么剩下的够不够自己的各项成本;如果成本也够,剩下的毛利润又能有多少;再扣去各种税费后,净利润还有多少,又要怎么使用才能最大化收益……这种情况下,哪一个受资方能在几天之内抽出这么大一笔资金给他?这条路基本上也走不通。无论如果先打电话问问那几个受资方吧,实在不行就只能用最后的方法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意外的办法 晚上,池恒展再次穿过衣橱走进隔壁父母的卧室,站到了父母的合影前。他要在这里联系楚飞扬,他觉得这样一来,好像父母就能知道楚飞扬这个人了。 他给楚飞扬打电话,既是为了听听楚飞扬的声音,也是为了确认楚飞扬的平安,同时希望楚飞扬能回忆一下签合同的细节,并且看有没有可能保留了什么相关证据。 “飞扬,是我。”池恒展听到电话里传来楚飞扬“喂”的一声,声音平静,心里先就放松了许多。 “嗯,什么事?”楚飞扬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你今天有没有擦药?” “擦了。” “自己好擦吗?疼吗?” “凌叔叔帮我擦的。” “哦。”池恒展无声地咧嘴笑笑。他很担心楚飞扬自己无法给背部好好涂药,听到“凌叔叔”三个字,他放心了许多。楚飞扬也不问他凌霄是怎么知道的,看来他和楚飞扬之间还是很有默契,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他告诉的凌霄,都不用专门求证。 “飞扬,”池恒展听那话那头楚飞扬沉默了,就说,“你能不能好好回忆一下签合同的前后,有什么不正常的让你在意的事情?或者你手里还有什么相关的东西。今天我跟公司的葛律师谈过了——你也认识他——听了他的分析,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似乎是童关有意给你设下的圈套。如果能有相关证据,证明这里面有欺诈成分,你就可以免责,毕竟一千零四十六万不是个小数字。” “事情是不是不好办?”楚飞扬只简单地问。 “什么?”池恒展一时没明白楚飞扬指的是什么,是指搜集证据,还是其他什么,就说,“因为时间太紧急,短期内很难搜集到什么证据,看来还是要先还银行钱。” “如果你觉得钱的事情很为难,你就不要管了。” “飞扬!”池恒展忍不住喊了一声,听电话那头楚飞扬依旧没有出声,就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腿,压住急躁,说,“飞扬,我不是为难钱的事情,我说过我能筹到就是能筹到,我保证。我只是不愿意看你平白无故地被人算计,背着这个黑锅。我一定要把童关找出来,我还要让他当面跟你赔礼道歉!” “呵,”楚飞扬竟意外地笑了一下,“恒展,你为什么就一定认为是童关设计陷害我?说不定就是他生意赔钱了,没办法还银行钱才跑了。” “我……我就是直觉。”池恒展不知要怎么说。他想起大学时童关为了钱和那个超市老板在一起的事情,比“小人怀惠”还恶劣。只是过去了那么多年,他本以为童关成熟了,不会再为了钱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事情,现在看来,有些人本质里的东西,无论经过多少年时光的淘洗,都不会对这种本质有任何的淡化和动摇,就像不论地球历经多少次的地质事件,土壤依然是土壤一样。又一想,如果不是他,童关又怎么会认识楚飞扬。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惊,就隐隐地浮出了一种感觉,很隐晦,虚无漂渺,他还看不清,但那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签合同的过程中我没有感觉什么异常的事情。”楚飞扬顿了顿,说,“就是我去银行签字的时候,其他的担保人都事先签过了,我是最后一个去签的。” “就是说,你没见过其他的担保人?”池恒展看着合同上另外五个担保人的名字,疑窦再起。 “没有。童关说其他人先办的手续,就差我一个了。” “飞扬,这一点就很重要,你再仔细想想一些细节,记下来。我们先还银行钱,然后下一步我会请葛律师出面,到时候还需要你签一份委托书,委托葛律师接手调查这件事情。你放心,飞扬,不会有事的。”池恒展边说边走过衣橱,回到房间拿笔将楚飞扬说的情况记了下来。 楚飞扬又沉默了。 “飞扬?”池恒展轻声喊。 “我在。”楚飞扬声音很轻,几乎是气声,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恒展,钱的事情解决完后,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飞扬,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池恒展听出了楚飞扬话语后隐藏的无奈和担忧。 “没有,恒展。我不是很了解童关,但就这件事来说,他算不上君子,如果你把他逼急了,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池恒展将信将疑,还没来得及说话,楚飞扬又说:“我累了,要休息了。” “好,你好好休息。”池恒展听到楚飞扬那么说,立刻又觉得眼下楚飞扬休息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说吧。 挂断电话,他咧嘴笑笑,怎么自己现在跟处在热恋中的小女孩似的。 他又走进隔壁父母的卧室,看着照片,张口说:“妈、爸,你们听到了吧,刚才我打电话的人叫楚飞扬。妈,我这段时间要处理楚飞扬的事情,等我忙完了,就立刻继续寻找您的墓地。你们再稍微等等,我一定会让你们团聚的。” 说完他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一眼看到那只“尾生抱柱”的瓷罐,脑中似有一道闪电突然划破黑暗。如果那个是真品的话,他可以先向银行抵押,那么钱就不再是问题了,这也是最快速而简便的筹钱办法。他兴奋地站在瓷罐前又看了良久,回到房间上网搜查了了至正十一年的文献。他查到,确实有江陵地震的纪录,竟然还看到了元文学家周德清逝世的内容。他不知道这个周德清是不是就是罐上所书的那个周德清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7 ,也许只是个巧合,但他心中已有了六七成的把握。 次日上班开完业务会,池恒展就来到了陆总的办公室。他想请陆总引见他认识一下公司的合作银行行长,只说是自己急需用一笔钱,想办个抵押贷款,而且时间很急。 陆总问他:“有多急?” 他说:“一周以内。” 陆总又问:“需要的数目很大,临时跟朋友借用周转一下也不行?” 他说:“是。” 陆总就没有再问,拿起电话,拨通了李行长的电话。 “李行长,我是陆子安。呵呵……哪有什么指示,有个私事想请你帮个忙。……嗯,先谢谢你了。是这样,我们公司董事池恒展——池先生想找你办一笔抵押贷款的手续,麻烦你给行个方便,一路绿灯喽!”陆总说着看了看池恒展。 池恒展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般情况下,他实在不想以董事长的身份出现在别人面前,因为这个身份不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是在父亲一生苦心经营的情况下,他不劳而获得到的。 “李行长说他随时欢迎,这是他的电话。”陆总将一个手机号码写在便签纸上,递给了他。 池恒展说了声“谢谢”转身正要出去,陆总又喊住了他:“恒展,有解决不了的困难,记得来找我。” 池恒展看着已是不惑之年的陆总,平时总是和蔼的面容上,此时却多了一层严肃。他点点头,又说了声“谢谢”出去了。 他心里很感谢陆总。他父亲在世时,陆总从不特殊照顾他,待他就像其他下属一样。可自从父亲去逝后,陆总对他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应该说是更……亲切或者亲近。父亲去逝时,还给他特批了三个月的假,上次对葛律师的叮嘱他也是亲耳听到的,现在又告诉他会帮他解决困难。他也看得出,陆总态度里的诚恳绝不是伪装出来的。伪装出的诚恳如果细细体会就能体会出来,就好比吃素斋,无论大厨用了什么汤汁,配了多少调料,炖煮得多么入味,外形和颜色多么以假乱真,进到口中,细嚼慢品后,依然能吃出那就是冬瓜,而不是五花肉……是顾忌着他董事长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父亲在世时,为什么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关照?父亲德高望重,应该更顾忌父亲这层关系才合理。而他,虽然是董事长,可他也是个还没有锻炼出来,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也没有什么威望的“富二代”……电梯停在了一楼。 池恒展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进到了一楼展厅。看看没什么人,他就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来,看着便签纸上的电话号码,给李行长打了个电话,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后,与李行长约定三日后见面。 第二天,池恒展刚与一位客户洽谈完业务,李行长的电话打了进来。 “池董,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下午就能跟您见面谈一下上次说的事情。”李行长很恭谨地说。 池恒展实在不适应这个称呼,本想说“叫我恒展就可以”,转念一想,还是保持一些“池董”的威严好一些,这样办起事情来才能更顺畅,就说:“可以。什么时候?相关人员都已经约到了吗?” “约到了,就是对方想把时间提前的。”李行长又说,“想约在下午两点,您看是否可以?” “可以,那就下午两点见。”池恒展心中其实也很急。他当初本想把时间就定在第二天的,担心银行方面请不到相关的权威可信的人员,他才把时间放到了三天后。 这三天里,他也没打算闲着,而是想双管齐下,做两手准备。他打算同时和受资方沟通一下,看看变现的可能性有多少,万一“尾生抱柱”只是个高仿的赝品,他还不至于一时慌了阵脚。 池恒展回到公司,向邓部汇报完工作情况,又说了声“下午出去办点私事”,开车就往家里奔去,路上还买了个很大的塑料箱 第70章 第七十章-是真是假一锤定音 进了家门,池恒展拎着塑料箱就穿过衣橱直接来到了“尾生抱柱”前。 他心里有些歉意,他本想让这只瓷罐就一直摆放在这里的,可是今天,他不得不动它了。妈、爸,为了飞扬,我必须先借用一下它,我保证会将它原封不动地再拿回来。池恒展闭上眼睛跟父母说完,然后找了些报纸团团揉揉垫在箱子底,把瓷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把罐体与箱体间的空隙用报纸塞满,在罐子上方又塞了一堆报纸后,才盖上塑料箱的盖子,把锁扣扣紧。然后,他抱着箱子穿过衣橱,放在了客厅茶几上。 他坐在沙发里,盯着那个箱子,再度回想着父母的一生。母亲一生,命运多舛,至今还孤苦伶仃地躺在未知的冰冷的墓地中;父亲的一生,活在悔恨和自责中,如今也孤单地躺在冰冷的墓地里,他一定在期待着母亲吧。可是他们的儿子现在不但无法将他们合葬,还要将这个包含了他们感情的宝贵的瓷罐抵押出去,真是大不孝啊……在忙完楚飞扬的这件事情后,他是否该好好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了,也算是给父母一个交代。 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池恒展抱着箱子走出家门。每下一阶楼梯他都异常地谨慎,“执虚器,如执盈”,更何况他手中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价值连城的东西,更是关联到楚飞扬的命运。他稳稳当当地下了楼,走到车旁,轻而慢地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车门,又把箱子小心抱起放在车后座上,用手推了推,感觉稳当了,才上车,向银行驶去。 李行长已经在银行后院门口等候,看到池恒展从车里走出来,立刻迎上去。当他确认来人就是池恒展后,心中讶叹这位董事的年轻有为。 池恒展看着眼前的李行长,四十多岁,面庞干净方正,显得精明干练。他礼貌地跟李行长打了个招呼,转身从车后座上将箱子抱了出来。李行长想要伸手帮一把,被池恒展婉转拒绝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差错。 池恒展稳稳地抱着箱子和李行长一前一后走到银行的贵宾室门口,他一只脚刚踩上贵宾室厚厚的暗红的地毯,就看到一位年近花甲的女性自沙发上站了起来。池恒展来不及打招呼,先把箱子轻轻地安放在地上,才直起了身,掏出湿纸巾擦了擦手。 “池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博物馆的濮馆长,也是全国有名的陶瓷收藏专家,经常会出现在全国大型的鉴宝节目中。她只要说没问题了,下一步的手续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快速办理完成。”李行长看池恒展做完了一系列动作,才开口向池恒展介绍。 池恒展觉得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8 这位女士很面熟,应该就是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过,一头齐肩的卷发一丝不苟,少许白发隐于其间,气质文雅,气度沉稳,一架银丝眼镜后,眼睛温和有神,感觉是一位既严又慈的知识女性。他急忙伸出手去:“濮馆长,您好。今天有劳您了。” 濮馆长微笑着跟池恒展握了握手:“不客气,如果是真品,能亲眼一睹风采,这可是我一辈子的造化。” 池恒展笑笑,从濮馆长谦逊和蔼的态度中看出了一丝急切和隐忍的微妙。他知道收藏之人,一旦听到什么消息,往往是闻风而动,蜂拥而至,而今天,只有她一人,还极有可能是目前现世的第十件元人物情节青花瓷,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不激动。其实他的心情也是急切的,矛盾的。他想确认这件瓷器的真伪和价值,却又不情愿将它面世,然而,涉及楚飞扬的安危,他又不能不将它拿出来。可是他明白,再急,也需要办理一个稳妥的手续。 池恒展对李行长说:“李行长,之前说过的三方保密协议,您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李行长跟濮馆长事前交流时,也意识到了今天他也可能成为一个具有历史时刻的见证人,心情异常激动。他立刻从桌上拿起一只黑色的文件夹,打开来,递给池恒展,又说,“二位请坐、请坐,慢慢看。” 三人都落了座。池恒展仔细审阅着协议的条款,确定了他的要求全部得到了保证后,一式三份,他在上面逐一签了字,李行长随即签了名,濮馆长却看都不看就签了名字。 看到濮馆长利落地签完名,池恒展不由得说:“濮馆长,谢谢您的信任。” 濮馆长微笑着说:“如果客户要求保密,那么为客户保密,也是我们在做鉴定时的职业道德。” 池恒展没再说话,他知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将自己的急切忍耐到最大限度了。他轻轻地打开了箱子,把报纸一点点地掏出来后,将“尾生抱柱”轻轻地自箱中取出,稳稳地放在了大茶几上。他看到濮馆长的眼中瞬间冒出了惊喜之色。 濮馆长迅速站起身,俯身靠近瓷罐,又把盖子打开,看了一眼又将盖子盖上,然后慢慢地转动着瓷罐,边转边看。足足看了十分钟了,她的神态又变得安详而专注,却看得池恒展心中开始打鼓。 看她刚刚的神色,这瓷罐应该很可能就是真品了,可现在又为什么看了那么长时间而一言不发?难道是一只高仿的赝品?他的心情渐渐地由开始的急切全部转成越来越深的不安,心跳声在他耳中变得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擂一只直径长达十米的鼓王,声音沉厚强劲,一下一下震得他快要站立不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背部开始有汗冒出,额头也有了凉丝丝的感觉,但他强忍着,神色上没有任何变化。在一旁同样悬着心的李行长的眼中,他平静、沉稳,俨然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 “濮馆长,您觉得怎么样?”李行长最终忍不住了,率先开口探问。 “哦。”濮馆长这才直起身,像是刚被人从梦中叫醒一样,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摘掉眼镜,按压了一下睛明穴。 池恒展看着她,试图克制住内心里的紧张,可他的手指正在微微的颤抖,他就使劲握了握拳。 濮馆长明显很激动,连连赞叹着:“太精彩了!太精彩了!不好意思,刚才看得有些入神,耽误你们时间了。” 池恒展笑笑没说话,他必须沉住气。 李行长听了她的话又激动起来:“您的意思,这个是真品?” 濮馆长肯定地点点头,说:“我敢拿身家性命担保,这是一件真正的至正十一年元青花!” 李行长惊叹地看着“尾生抱柱”,又小心地凑近了观看,口中说道:“濮馆长,您从专业角度,给我们说说吧。” “这个罐是使用进口钴料苏泥勃青绘出的青花纹饰,整个青花纹饰主次分明,色彩浓艳,画面饱满,疏密安排有致,情景交融,浑然一体。人物的刻画线条流畅,神情生动自然。你们再看,这岸边山石的皴染酣畅淋漓,对水势的刻画,浊浪滔天,一泻千里,势不可挡,笔笔精到,相当完美。尤其是这一列小字‘至正十一年江陵地震妻文氏殁夫周德清祭尾生抱柱罐以示衷情’,文物是历史最有力的见证,它所呈现的事实,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正确性,就比如这个,不仅证明了罐子确切的制造年份,还辅证了史料中所记载的元至正十一年江陵发生的地震是史实。更为珍贵的是,这个罐图文呼应,相当贴切。”濮馆长侃侃而谈,说到这里,看了看他们,“尾生抱柱的故事,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看到李行长和池恒展同时点头,她又继续说下去:“尾生抱柱的故事体现了尾生对心爱女子信守约定的坚定不移的决心,而这位周德清借典抒志,用以表示自己对亡妻的坚定不移的感情。真是绝世之物啊!” 池恒展想起了父亲对母亲那份爱的坚定,又想起自己和楚飞扬,心中不禁感慨万分,鼻腔里就泛起了一阵酸涩。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说:“谢谢您,濮馆长,麻烦您再给这个罐估个价。” 濮馆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尾生抱住”,听了池恒展的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无价之宝啊!” 李行长说:“濮馆长,您估个最低的价格吧,而且一会儿您在书面签定意见上也需要写上估价,否则,下一步的手续不太好办。” 濮馆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说:“元青花人物故事瓷,除了这件,已知的存世只有九件。二oo五年七月十二日伦敦佳士德举行的‘中国陶瓷、工艺精品及外销工艺品’拍卖会上,元青花人物故事瓷‘鬼谷下山’以1400万英镑拍出,加佣金后约为1600万英镑,以当时的外汇牌价,大概折合人民币约2.3亿,创下了当时中国艺术品在世界上的最高拍卖纪录。那个瓷罐高27.5cm,口径21.5cm,腹径34.5,你们看看这个罐子,比‘鬼谷下山’体积要大,还有个盖子,其他的可都没有盖子。而且,上次拍卖距今又过去近十年,文物的价值,与时间的增长是成正比的,而且往往是几十倍、几百倍于时间的增长。你们说,我该如何给它估价?” 李行长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看池恒展,问道:“池董,您确定要用它抵押?” 池恒展很肯定地点点头,不是确定,是必须,为了楚飞扬。 濮馆长看着池恒展,态度恳切地说:“当年,因‘鬼谷下山’不能留存在国内,成为国内文物保护学家和收藏家们最大的遗憾,也可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09 以说是一大恨事。池先生,你个人如何处理这件‘尾生抱柱’我本不该多话,可对于这样的稀世国宝,我只希望,你能让这个瓷器永远留在中国,不要再像“鬼谷下山”一样流失海外。如果你想卖出,请你第一个跟我联系,我会尽全力买下它,也绝不会让你在经济上有任何损失。” 池恒展看着眼前的濮馆长,一下被她真挚深沉的拳拳爱国之心所感染,加之这个瓷罐对他来讲更是意义深重,他又怎么会让它流失海外。他无法抑制内心汹涌澎湃的感动,诚恳地说:“您放心,濮馆长,这个瓷罐即便是一文不值,对我而言都有着重要意义,我会一直珍藏着它,绝不会把它卖给任何人,更不会让它踏出国门。” 濮馆长欣慰地点点头,对李行长说:“李行长,这件‘尾生抱柱’,参照当年‘鬼谷下山’的拍卖价格,我最保守的估价是2600万英镑,具体多少人民币,您换算一下吧,并且我愿意替池先生担保。”说完她又看着池恒展,希望池恒展能同意。 池恒展对濮馆长又心生出一份敬意。他知道,濮馆长一定是怕他万一最后还不了钱,会把这件“尾生抱柱”仓促卖掉,更怕会就此流失海外,才主动提出为他担保。为了安抚这位老人的心,他没有提出反对,就向李行长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手续果真如李行长所说,快速办理完成,借款一千零四十六万,抵押期二年。池恒展亲自将“尾生抱柱”封存起来,盖上三方印章,并亲手将其送进银行保险库,设定了密码。李行长答复他,由于大额资金调拨需要层层审批手续,将为他走快速通道办理程序,款项会于四十八小时后到位。 走出银行贵宾室时,濮馆长再度握住了池恒展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着:“池先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她手心里那深厚温暖的力量在池恒展的内心再度激荡起一股感动,像一阵暖流在他胸膛里冲撞跌宕。他紧紧地握住濮馆长的手,认真地说:“濮馆长,您放心,自小我的父母就教育我‘诚信为本’,‘凡有言,信为先’,别说这个罐子是我父母的遗物,就算是为了不让已故的父母因我蒙羞,我也会保护好‘尾生抱柱’的。”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思念的线路 从银行出来,池恒展看看时间,快要下班了,就没有再去公司,而是直接回到家中。 一进家门,他就穿过衣橱,来到隔壁的客厅,坐在沙发里,愣愣地看着曾经放置着“尾生抱柱”的位置。看着看着,他心中突然就感觉空落落的,好像一件无比珍贵而重要的东西,是一种与金钱无关的珍贵,被他亲手从心中搬离了一般。 他有些难受,想哭,却没有眼泪,哭不出来。他心里堵得发慌,他想大喊,想重重地在自己的胸口上给自己一拳,想把自己扔在地板上,想用拳头与坚硬的地板对抗,想让直接的疼痛驱走心中那一团慌神的、上窜下跳的、不断变形的黑色……这些,他都做了,可他还是难受。 他想楚飞扬。 他拨通了楚飞扬的电话,却是秦梓柳接的。他心里一惊,忙问:“秦姨,飞扬出去了?” “是啊,飞扬出去了。”秦梓柳说。 “怎么出去了,不是说让他在家待着等我消息的吗?”池恒展的心又揪起来了,仿佛看到楚飞扬正被人吊着,被人狠狠地鞭笞着,一声声“啪、啪”的惊心的鞭响即刻在他耳边响起。 “别担心,恒展。飞扬是和元浦还有凌霄一起出去的,手机忘家里了。”秦梓柳听到池恒展焦急起来了,急忙解释,然后又说,“我们怕他总在家闷着心情不好,别再闷出什么病来。再说,他还得到单位去看看,顺便继续请个假,他原来请的假已经到期了。” 池恒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他出去多长时间了?” “好半天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池恒展看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有楚伯父和凌叔叔陪着,他放心了很多,又说:“秦姨,我打电话是想告诉家里一声,钱的事情已经筹齐了,这两天就会汇入到我的账户。钱一到账,我就去绍兴,到时候和飞扬一起去银行办理还款手续。” “哎!哎!”秦梓柳的声音哽咽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想再确认一下,“这么快就办好了?” “是的,秦姨,全办好了,您回头跟伯父他们也说一声。你们就放心吧!”池恒展笑着说,“另外,等飞扬回来,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他一回来,我就让他给你回电话,我看着他把电话拨通!”秦梓柳大概也知道楚飞扬未必会主动给池恒展打电话,特意又加了这么一句,让池恒展放心。 池恒展挂断电话,揉了揉太阳穴,一下午的紧张和突然间的放松,让他这会儿感觉很疲惫。可他不想睡,他还要等楚飞扬的电话,就靠在沙发里闭目小憩。 不一会儿,手机就响起来了,池恒展听到了久违的那曲《天鹅》。 他看着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并没有接,出神地听了一会儿,心中又隐隐地痛了起来。楚飞扬已不再是属于他的那只独一无二的天鹅了,他们以后,将会在不同的生活的湖中各自游荡,无法逾越,都将遥望着对方内心孤独而痛苦地走完一生。他曾经不知爱为何物,而错失了拥有的时机,现在,他深刻地体会到了,却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他每一天都在饮着爱情的苦酒,那种苦似乎已经渗入到了他的骨髓,总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刻骨铭心地刺痛了他。他成了一个已病入膏肓的病人,清醒而绝望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地走向已经注定的死亡结局,却无能无力。 铃声消失了。他迅速拿起手机,立刻拨了回去。 “恒展。”楚飞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感觉很遥远很朦胧,远得让池恒展恍如隔世。他不语,闭上了眼睛。 “恒展。”楚飞扬又说。 声音清晰了一些,池恒展的感觉也被描出了一些清晰的轮廓,他好像正在往今世的路上行走。他依然不语。 “恒展。”楚飞扬再喊,等了一下没听到回答,就说,“如果你无话可说,我就挂了。” “飞扬!”池恒展一下睁开了眼睛,坐直了。他只是想听楚飞扬多喊他几声,那一声“恒展”对现在的他而言就是一种安定剂,能让他空落落的心安定下来,“飞扬,你今天擦药了吗?” “你让我回你电话就是问这个的?”楚飞扬声音依旧淡淡的,像是着了一种冷色调。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0 “也不全是。还想告诉你钱的事情办好了,一进我的账户我就去绍兴。”池恒展不敢说是想听楚飞扬的声音才打的电话,他怕楚飞扬会直接挂断。 “嗯,妈刚才跟我说了。”楚飞扬的声调跟上一句没有任何变化。 “还有,”池恒展想着要怎么才能和楚飞扬多说几句,他的脑海在急速起伏翻转,一波波地涌上海岸,像是在沙滩上寻找完整的贝壳一样,“飞扬,事情解决后,你能不能还回公司来上班?” 楚飞扬没有说话。 池恒展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迸出来那么一句,他使劲捶了捶自己的头。当年,是因为他追求薛小冰,天天故意出现在楚飞扬面前,处心积虑地用各种方式去刺痛楚飞扬,楚飞扬才会连合同期还没满就立刻辞职了,说是他逼走的楚飞扬也不为过。更何况,楚飞扬也曾说过无法和结了婚的他天天面对,可他怎么就偏偏抓到了楚飞扬的伤口上了呢。 “你怕会找不到我?”楚飞扬问。 “哦……也可以这么说。”池恒展没想到楚飞扬会这么问,一时又搞不明白楚飞扬话中有几个意思,就用了一种比较模糊的回答。 “你放心吧。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的,虽然可能要用很长时间,但我会把利息都算上。”楚飞扬的语气在池恒展听来突然变得陌生和冷漠了。 他的汗一下子就激了出来,全身一阵烦躁的闷热,他甚至感觉得到细细密密的汗珠正不停地、麻麻地自毛孔向外钻。话题怎么会转到这上面的?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希望天天能看到楚飞扬。虽然他不能给楚飞扬幸福,但他想能守护楚飞扬的平安,不要再次遭受到这段时间以来的折磨和痛苦…… “飞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池恒展感觉自己被一下子楚飞扬堵得百口莫辩,立刻就急了。 “哦,我知道。”楚飞扬的声音虽然平淡无奇,但嘴角已浮上一个无声的微微的笑意。他当然知道池恒展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突然间想体会一下,池恒展因为他的误解而慌乱的感觉,从而证明自己依然是在被池恒展深爱着。意识到自己非但还没有走出池恒展感情的泥潭,反而正在越来越深地陷入,他的笑意立刻又消失了。他不能再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否则只会让自己堕得更深,跌得更痛,因为池恒展永远不会属于他。 知道?那刚才怎么又那么说?池恒展的汗渐渐退了回去,额头只留下一层潮湿。可他却又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他甚至想象不出来楚飞扬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而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他都像听天书似的,不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了。楚飞扬是真的知道吗?真的知道他的感情吗?知道他为什么想让他回公司吗?知道他只是想守在他身边吗?知道他天天都在想他吗?天天想,日日想,夜夜想……像张雨声的歌那样:“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颗心,把我最好的爱留给你。”不,不仅仅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不变的,永远的……池恒展的喉咙有些发哽了,眼睛也微微地湿了,他将自己的口鼻捂住,电话紧紧地贴在耳边,一动都不动。 “还有事吗?”楚飞扬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他无法再冷下去,他不忍。他听池恒展不再说话,电话里只传来了被捂住的呼吸声,心里就越发地难过了起来,为自己,为他们,更为心疼池恒展。因为,他能完完全全地体会到池恒展此时的心情。 “没有了。哦,别忘了擦药。”池恒展还没有从混乱的情绪中抽离来,听到楚飞扬这么问,就喃喃地说了一句,而后就等着楚飞扬再说些什么。 “擦过了。挂了。”楚飞扬轻声说完,双唇紧闭,坐在床边,失神地看着地面。 池恒展听着电话的挂断音,突然间像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不知道自己拿着电话是要干什么的。怅怅地坐了半天,他才起身回到家中,进到浴室,洗澡。一股水喷淋下来冲到身上,他冻得全身一个激灵。他忘了开热水阀。 窗外寒风凛冽,风声呼啸着透过玻璃窗钻进他的耳朵,直直地刺击在他的鼓膜上。那声音像是耳鸣,更像是尖声地嘲笑,嘲弄他对感情的迟钝,嘲弄他如今的自作自受,也嘲弄他往后将要承受的漫长的痛苦。 他苦恼地捶着墙面,心中一声声地问着:“飞扬,飞扬,飞扬,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让每个人都幸福……”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四赴绍兴 第三天上午,池恒展的手机收到了银行短信通知,到账一千零四十六万。紧接着,李行长的电话也打了进来,非常热情地告诉他款已到账了。 池恒展立刻来到葛律师办公室,说明来意。 葛律师当即表示同意,接着又说:“恒展,我去是肯定没问题的,但需要你跟陆总请示一下。” 池恒展点点头说:“陆总那边我是要去说一声,但我想先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恒展,你放心去吧。”葛律师对眼前这个礼数周到,行事干练的年轻人很有好感。从池恒展身上,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一个人。 池恒展就来到了陆总办公室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陆总听他说完,二话没说,抬手就给葛律师打了电话:“老葛,恒展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帮个忙,去一趟绍兴,你就当是公司的事情,全力协办一下吧?如果需要动用什么关系,你及时给我打电话……好的、好的,我当然信任你,交给你办的事情没有不放心的!……好,那我让恒展去找你。” 陆总放下电话对池恒展说:“恒展,你去吧,葛律师在办公室等你。工作上的事情你跟邓部长说一下,暂时转交给其他人办理,我也会跟邓部长交代一声。另外,如果有什么棘手难办的事情,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尽力。” 池恒展感激地笑笑,说道:“谢谢您,陆总!” 陆总看着他说:“池董是个好人,我帮你也是回报池董。好了,快去吧。” 池恒展不明白陆总是什么意思,可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些,回到葛律师的办公室,他们商议好第二天一早就乘火车去绍兴。其实如果按照池恒展的本意,他是想立刻就去的,能赶上哪班车,就坐哪班车,考虑到葛律师他才按捺住了。 回到办公室,他拿起手机就想给楚飞扬打电话,想了想,又没打,转身下楼,来到一楼展厅。他先拨通了楚飞扬家里的电话,是秦梓柳接的。 “秦姨,我是想告诉家里一声,刚刚钱已经进我账户了,明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1 天我和律师乘最早一班车去绍兴。”池恒展刚一开口,就想问楚飞扬在不在家,突然就感觉到不好意思了,话到嘴边他就改为先说事情。 说完他又想自己什么时候将楚飞扬家视为自己的另一个家了呢,怎么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家里”这两个字。是因为,在那个家里,不仅仅有他深爱着的楚飞扬,还有三位温和慈爱的长辈,待他就像对楚飞扬一样,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理解并支持他对楚飞扬的感情,与他的交流没有任何在隔阂与顾忌,全心地、无条件地、把他当成自己家人一样地信赖着他…… “好、好,恒展,我回头就告诉他们。” 池恒展听得出来,电话中秦梓柳特别高兴,这让他也觉得心里特别高兴。 “那个……秦姨,飞扬在家吗?”他终于还是问了一声。 “在,你要他接电话?” “不了,秦姨,我还在上班,您跟他说一声晚上我会给他再打电话。”池恒展看看四周,毕竟是公共场所,不方便。 他更想在家中,在隔壁父母的居室里,在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里,给楚飞扬打电话,温柔地说说话。那个感觉,是任何其他地方都不可能让他产生的安宁温馨。就像小的时候,随爷爷回县城的老家,坐在公共汽车上,路途遥远,三九隆冬,坐在座位上,他俯身趴在爷爷的腿上,将头埋进爷爷军绿色的棉大衣里。窗缝里钻进的寒气,汽车散发出的刺鼻的汽油味,统统被挡住,他只闻得到爷爷身上干净的肥皂味。爷爷伸手搂住他,他就像是在一摇一晃的摇篮中,很快便香沉地睡着了,而一觉醒来就已经到地方。对别人而言,在那种老旧的公共汽车上几个小时漫长的颠簸与忍耐,对他而言,却是一场极为甜美的睡梦。 他想在那样的世界里,安静地听听楚飞扬的声音。现在的他每天都要听听楚飞扬的声音,可他已经忘了有几天没跟薛小冰约会了,除了偶尔在公司吃午饭时能见一面。他对薛小冰从没有过思念,即使出差一个月,他也只是告诉自己,应该给薛小冰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即便这样,他也是隔二三天才联系她一次,而不是像现在给楚飞扬打电话是因为思念。 他知道自己是在饮鸩止渴,可是他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对楚飞扬的感情。这杯鸩酒并不是他主动端起送到嘴边的,而是它自己自发地,不容抗拒地,吞噬掉所有阻碍在它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准确无误地流进他的口中,他竟然觉得是那样甘美。而他对自己和薛小冰的未来越来越看不清,那越来越像是一团黑雾,里面充满了未知的、令人不安的、奇形怪状的不明生物,张牙舞爪地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他猛然就打了个冷颤。 晚上,池恒展给楚飞扬打电话时,没有再说去绍兴的事情,他知道秦姨肯定已经告知了家里的每一个人。 “飞扬,今天擦药了没有?”他每天都要问一遍。 “擦了。”楚飞扬又说,“你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问题了?如果没有,就不要天天打电话了。” “有。”池恒展怕楚飞扬挂断电话,就急急地说,“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话音一落,池恒展就觉得自己正在向无赖的境界提升。 “好些了。”楚飞扬的嘴角又现出一抹无声无息的淡淡的笑。他可以忍住不让池恒展听出他的感情,可他忍不住不让自己的感情泄露出来。 这个回答,池恒展在问完之后就已经想到了。楚飞扬对他总是淡淡的,回答问题也总是意料中的简单。 “一千零四十六万,你是怎么筹到的?”楚飞扬问。 “放心吧,”池恒展很高兴能从楚飞扬的语气中听出关心的成分,“我把家里一件价值很高的瓷罐抵押给银行了,就抵押了二年。二年中,手中的钱就能周转出一千零四十六万来,到时再把瓷器拿回来就行了。” “你确定二年就可以还清银行?” “放心吧。”池恒展又安慰道,然后信心十足地补了一句,“绰绰有余!” 次日下午,赶在银行下班前二小时,池恒展和葛律师赶到了绍兴。 出了火车站,他们直奔银行,远远地看见楚飞扬和三位长辈都已在等在了银行门口。看到池恒展和葛律师,他们迎上前去,池恒展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一下后,大家都没有再耽搁时间多说什么,直接进到银行。在葛律师的监督协理下,他们办妥了还款手续,而且全程不间断视频记录。办完手续,除了楚飞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晚上,楚元浦已提前预订了饭店,既是庆祝事情的顺利办理,也是为了感谢池恒展和葛律师的辛苦奔波。 吃饭过程中,池恒展看准时机,放下筷子,擦了擦手,从包里拿出委托书,递给楚飞扬,说:“飞扬,下一步,我们就准备找童关了。我想把这件事情委托给葛律师办理,需要你签个字。” 楚飞扬看着他,并没有去接。 池恒展知道自己太突然,可是,葛律师明天就要回云海市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是最好的时机。他相信在三位长辈的面前,楚飞扬同意也得签,不同意也得签。 楚元浦见楚飞扬不动,就起身一把接了过去,看了看内容,说:“飞扬,依我看这件事就交给葛律师吧。我相信葛律师,我也相信恒展。”说完把委托书转给了秦梓柳。 秦梓柳接过来看完,又递给了凌霄。 凌霄看了看,轻声地对楚飞扬说:“飞扬,你是不想再给恒展和葛律师添麻烦,想要自己去找童关吧?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妥当。这件事只有交给葛律师办我们最放心,因为葛律师可以从法律的专业角度处理这件事,能够滴水不漏地最大地保护你的权益。而且,如果你要自己去找童关,你觉得我们能放心让你自己四处去找吗?到时,我们肯定要跟着你,对不对?飞扬,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你就听我们的劝,还是签吧。”说完把委托书又给了池恒展,示意池恒展再交给楚飞扬。 池恒展拿出笔,连同委托书一同摆在了楚飞扬面前。楚飞扬一言不发地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饭后,池恒展因要和葛律师一同入住宾馆,就不能和楚飞扬一起回家了。临别时他有些不舍,从他到邵兴至现在,他还没有单独和楚飞扬说过话。看到几位长辈在和葛律师道别,他就把楚飞扬拉到一边,轻声问:“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这原本是他每天打电话的内容。 “一天比一天好了。”楚飞扬看着他。 “哦。”池恒展挠了挠头,“飞扬,怎么觉得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2 你今天并不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楚飞扬抬起头,看看父母那边,“不过是欠钱的对象换了而已。” “……”池恒展又被噎住了。他知道他即便说不用还,以楚飞扬的脾气,也是不可能接受的,就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钱是童关欠的,不是你,飞扬。” “要是找不到童关呢?” “找不到也不该你来还。”池恒展当然知道楚飞扬是什么意思。 楚飞扬笑了笑,淡淡地说:“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 什么意思?池恒展瞪着楚飞扬,问:“飞扬,你非要把我憋屈死吗?” “如果让你感到委屈了,我很抱歉。但是钱是我欠下的,如果找不到童关,我必须还。” 楚飞扬的声音下埋着一丝怒气。池恒展也听出来了,只是他不知道这怒气是从何而来。 “你放心,我肯定会找到他!”池恒展真的觉得很委屈,是不能说的委屈,语气中也带了上些生硬。 “还有,永远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把我置于一个无法反抗的境地,去逼迫我做什么事情!”楚飞扬的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说完转身就走了。 池恒展觉得自己突然就被人重重地打了一闷棍,脑袋里嗡嗡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到宾馆后,洗完澡,葛律师已休息了,他却失眠了。 他在反复想楚飞扬最后说的那句话,好像他做了一件性质特别严重恶劣的事情,他不该坚持委托葛律师来办这件事……不对,不是针对这件事情本身,而是……他在想楚飞扬话中的重点“无法反抗”和“逼迫”。什么意思?今天在饭店,那个场面并不是楚飞扬无法反抗的,如果他坚持不签字,大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更不可能绑住他,拿着他的手去签……而他,只不过是利用了楚飞扬的孝顺,再次借用了长辈的力量而已…… 绑住!池恒展一下意识到了,为什么楚飞扬这么痛恨这种感觉。因为,凭他楚飞扬的一己之力,根本无力反抗这场会把他和他的家人拖入深渊的灭顶之灾。楚飞扬还应该是被真的绑住了,他无法反抗,只能由着别人鞭打凌侮,只因为他被逼迫着要还那一千零四十六万。如果他反抗了,那么他的父母还有凌霄都将流离失所,都将为他所累,过着紧衣缩食的日子……所以,楚飞扬才那么声色俱厉。 原来是他又在楚飞扬的伤口上补了一刀! 池恒展恼恨地一拳砸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化解了他那一拳所施加的所有力度,并将这力度全都转到了他的胸口中,痛。他突然想到“以柔克刚”这个词,无论楚飞扬以后对他有多么冷漠强硬,他都要以最柔软的姿态去包容,这是他欠楚飞扬的,他要把楚飞扬的伤痛全都包容化解了。 如果要痛,就全部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母亲的所在 第二天一早葛律师先回云海市了。 池恒展不想马上就走,昨晚的不欢而散,让他心里一直发堵,不上不下的,不安生。他想再和楚飞扬多待一些时间,还想和楚飞扬再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不愉快。 他来到楚飞扬家。一进门,他就看到楚元浦和凌霄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放在沙发旁边,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他们也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去了。楚飞扬还没有起来,秦梓柳正在准备早饭,楚元浦在旁边打下手帮忙。 凌霄看到池恒展,就把他叫到房间里,皱着眉头问:“恒展,飞扬这次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凌叔叔,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来的时候,他半夜才回来,当时我和秦姨都没有想到他带着一身伤,只是觉得他状态很不好。后来,我还是进他房间时,他正好在脱上衣,我才看到的。看他并不想说这个事,我也一直没敢问。” 凌霄叹了口气,说:“恒展,你应该知道,飞扬的伤不仅仅在身上,心里的伤更深更重。其实,我也很矛盾,既想让你多陪陪他,安慰他,又怕这样反而会让他以后更伤心,你以后结婚了,他……” 池恒展低下了头,同样的矛盾在他心底积存了很久了,像株上百年的老树,盘根错节,他没办法解决。继而才想起来,他又忘了跟薛小冰说一声自己到外地办事情了。 “唉,虽然飞扬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孩子,可是这次的事情太大了,他也从没跟我们具体说什么,全都压在心里,想一个人扛着。而且,我感觉得出来,到现在他心里还不知还压了个什么事情,我真怕他会挺不过去一蹶不振了。” 池恒展的心紧紧一缩,疼痛如电流般迅速传遍了全身。他连连说:“不会的,凌叔叔,我不会让飞扬变成那样的,我……”他停住了,他想说我不结婚了,可他又想到母亲的墓地至今不明,父母对他的殷殷期望,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凌霄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恒展,我们都不怀疑你对飞扬的感情。你尽最大努力吧,剩下的,就靠飞扬自己处理了。” 楚元浦和凌霄吃过早饭后就走了。没多久,楚飞扬也起来了。他走出房间,看到池恒展正坐在沙发上和母亲聊天,就问父亲和凌叔叔去哪儿了。秦梓柳刚说完“他们回去了”,就听到池恒展的手机响了起来。 池恒展首先就看了楚飞扬一眼,他怕是薛小冰打来的。楚飞扬也正好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个对视,楚飞扬心中就明白了,他转身就向房间走去。 伴着铃声池恒展一眼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是“邵妈妈”几个字,心里的紧张瞬间消失了,迅速接听了电话。 “妈,您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还没休息?”池恒展在脑中迅速计算了一下时差,此时正是瑞士深夜。 “恒展,我睡不着,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唉,人老了,就总爱回忆以前的事情。你现在不忙吧?” “不忙,妈您说。” “我就想问问你,找到展眉的墓地没有?” “还没有。我之前已经把云海市的所有墓地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这段时间,我正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忙完后,我准备去唐山找一下,可是我觉得希望渺茫。妈,您觉得我父亲会不会把我母亲送回唐山安葬了?” 这时,楚飞扬停住了脚步,又走回了客厅,坐了下来。 “我觉得可能不大。”邵寻梅说。 “为什么?” “你想想啊,当年你父亲没有把展眉安葬,就是为了天天能守着她,陪着她,好像展眉还在他身边一样。这对你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3 父亲而言,也是一种精神上的依托和安慰,他又怎么可能把展眉一个人安葬到那么远的唐山去?” “可是,我回来后,又重新仔细找了一遍,家里并没有骨灰盒一类的东西。妈,您觉得我父亲还能把我母亲安放在哪?” “刚刚我想着想着,就突然就想到一个事。” 池恒展心中一动,莫非是回忆起母亲被安葬在什么地方了,急问:“您想起什么事情了?” “我想了想,你父亲应该一直没有把你母亲安葬。” “为什么?”池恒展有些吃惊。 “当年,你爷爷问他展眉葬在哪里时,他说还没打算好,他以后要让展眉和他葬在一起。我原来以为,我离开后,他是不是先安葬了展眉,让展眉入土为安,以后他去世了再合墓。可是现在,你既然也说到处都找不到展眉的墓,那就是还没安葬。” “如果没安葬,那又会在哪儿呢?”池恒展寄托在唐山的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他有些绝望。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感觉一定还在家里,在他天天都能看到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一定很显眼,触目可见,也不会是什么黑暗的角落,一定是光线明亮的地方。” “明亮的地方……窗台?”池恒展回想着房中的布置,可窗台很窄,上面空无一物。 “窗台是个很轻飘,不稳重的地方,不会是那里。” “可是,妈,家里根本就没有骨灰盒。” “如果说没有骨灰盒,他有没有可能换用了其他的什么?比如更精美、更贵重的盒子、罐子。你父亲为了展眉是不惜代价的,也许他不想把展眉置于一个普通的小方盒子里呢?” “妈,您见过家里的那个画着‘尾生抱柱’故事的青花瓷罐吗?”听了邵妈妈的分析,池恒展心中一凛,急问。 “见过,很大的一个青花瓷罐。” “您有没有仔细看过那个瓷罐?”池恒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过,当时还觉得那个上面的故事画得非常精美。还有个盖子,上面有只特别生动的青蛙。” “您看过瓷罐里面没有?”池恒展紧张得一下站了起来,全身绷得紧紧的。 “看了,里面空空的,擦得很干净。”邵寻梅突然意识了什么,“恒展,难道……” “那个瓷罐底层有一些灰白色的粉状的东西,我以为……我以为是得来的时候,原本就带的陶灰。”池恒展的腿直发顫,声音也开始颤抖,头有些晕,抬手覆在额顶上。 “那应该就是它了。那个瓷罐刚拿回来的时候,我肯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很干净。而且,那个故事也很契合你父亲对展眉的感情。”邵寻梅的声音很肯定。 “妈……”池恒展抚在额顶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神色瞬间变得恍惚起来,心中憯懔至极。 “怎么了,恒展?”邵寻梅听出了池恒展声音里的不正常。难道池恒展把骨灰当别的什么给倒掉了?天哪,那该怎么办?孩子以后要怎么过…… 池恒展一转眼看到了正吃惊地看着他的秦梓柳和楚飞扬。他像灵魂归壳一般,立刻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忙说:“没什么,妈,我是高兴的。等我忙完现在的事情,我就立即把我母亲和父亲合葬了。” “嗯,恒展,你办好后,告诉我一声,抽时间我要去祭奠一下他们。几十年了……” “好的,妈。您放心。”池恒展不想让自己再表现出什么异常来,尤其是在楚飞扬的面前。 秦梓柳和楚飞扬都听得有些糊涂,尤其是楚飞扬。池恒展的母亲不是去逝了吗,可他口口声声的“妈”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罐,什么骨灰? 池恒展看着他们,心里此时很乱,很焦急,一时间千言万语,竟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可是他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一千零四十六万的来源和这个瓷罐有关。在房间里快步踱了几个来回后,他坐了下来。 “秦姨,您还记得我母亲信中提到过的那个同学,姓邵,邵寻梅吧?我第一次见您时,也跟您提起过。” 秦梓柳已经将茹展眉的信读过很多遍了,她自然记得,点点头,说:“当年,为了你父母,主动提出和你父亲假结婚。” 楚飞扬看着池恒展,眼中没了平日里的淡然,像是在问池恒展: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就是她给我打的电话。从小我就以为她是我生母,可在我父亲突然去逝后,我到瑞士找到她,才知道她并不是我的生母。”池恒展看了楚飞扬一眼,故事太长,他现在没办法从头到尾细说给楚飞扬听,“在我了解了父母的故事后,我一直想把父母合葬。可是,直到刚才,我都不知道我父亲把我母亲葬在哪儿了,我找遍了全市的墓地,都没找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父亲一直把我母亲的骨灰安放在家里,就是想有一天他去逝后能与我母亲同时安葬。只是骨灰放在了一个很显眼,却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我竟一直没发觉。” “就是说,现在找到展眉的骨灰了?”秦梓柳探身问池恒展,很关切。想到茹展眉,想到那场大灾难,想到她们的死里逃生,想到往昔的无话不谈,她的眼睛里洇起了泪水。 “是!”池恒展坚定地看着前方,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他方寸大乱。父亲期望着和母亲合葬,可是至今,还孤独地长眠在山顶的墓地。而他竟然亲手将母亲关进了银行里那个黑暗的小门里,竟然亲笔签下名字,要把母亲关上二年!母亲该有多害怕啊……他对母亲做了多么不敬不孝的事情!那可是因为他的早产而早早失去了年轻生命的母亲,那个深深地爱着父亲又满怀希望地期待他出世的母亲……他有些坐不住了,想立刻回云海市。他不能等,他要立刻重新筹一笔钱,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母亲送到父亲身边。 池恒展想着想着,抓着手机就站了起来,立刻又坐下了。他还没有跟楚飞扬好好谈过,今天回去他也做不了什么,先通知那几个董事,明天召开董事会吧。 “真是太好了!”秦梓柳高兴地抹着眼泪,“展眉终于可以安息了。” “嗯!我回去就着手办理合葬我父母的事情。”池恒展冲秦姨努力地咧了一下嘴,他想表现得轻松一些。 可他心里明白,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好的,除非他愿意等二年。可是,他不愿意等,也不能等,他不能让母亲在那个黑暗的柜子里继续哭泣恐惧,他不能再让父母两地苦望,同心而离居。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事关信任的审问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4 楚飞扬已经把池恒展每一个眼神的变化,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全都看在眼里,再联系到池恒展那通电话的内容,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池恒展此时正在思考明天的会议要怎么跟董事们谈。 “恒展?”楚飞扬若有所思地看着池恒展。 他看向楚飞扬。 “你跟我来一下。”楚飞扬说完向自己房间走去。 池恒展跟了过去 “伯母的骨灰和你抵押的那个瓷罐有没有关系?”楚飞扬关上门张口就问。他没打算给池恒展思索的余地,他要看池恒展的第一反应。 池恒展看了楚飞扬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一边,心中在纠结,不知刚才楚飞扬看出了多少端倪……他决定铤而走险,说:“没有。”说完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恒展,你别骗我。”楚飞扬用深邃而安静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池恒展,仿佛已经看破了池恒展蹩脚的谎言和蹩脚的掩饰。 池恒展又犹豫了一下,心中说着,妈、爸请原谅我迫不得已的谎言。他很肯定地说:“真的没有。”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楚飞扬从他迟疑、祈求、思索又瞬息变化成坚定的眼神中,凭着对他的深刻了解,敏锐地探查到了真相一角。楚飞扬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恒展,我问你最后一遍,如果你希望我还能相信你,你就如实地告诉我:伯母的骨灰和你抵押的瓷器有没有关系?”楚飞扬停顿了一下,紧紧地盯着池恒展的眼睛,又说,“你想好了再回答。” 池恒展看到,眼前他正在和楚飞扬下一盘棋,而楚飞扬已经准确无误地将了他的军。看楚飞扬的神态,楚飞扬大概已经笃定两者相关了,如果他还要否认,那么……势必会激怒楚飞扬。楚飞扬的倔强他是见识过了,肯定会重拾自己的旧法子去筹钱,去让他把瓷罐赎回来,而且跟他不会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除非他二十四小时守在楚飞扬身边,走到哪就跟到哪。想到楚飞扬遍体鳞伤的样子,想到楚飞扬不知道还受到了什么样的屈辱,他的心就揪了起来。他不能冒这个险,他不能再让楚飞扬受到什么伤害。可如果承认了,楚飞扬依旧还会坚持去筹钱还给他,让他去把瓷罐赎回,又怎么办?但是,至少,他不会把楚飞扬激怒,他还能重拾楚飞扬的信任,他还可以和楚飞扬商量,还可以让楚飞扬耐心地听听他的另一个办法…… 楚飞扬看着他,心中一遍遍地说着:恒展,请你说实话,请你一定要说实话,我不想再看到你任何虚假的言辞了,即便你的出发点是善意的。 池恒展猛然间抬起头来,楚飞扬目光一闪。池恒展以为他看花眼了,竟然从楚飞扬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一闪而逝隐藏到故作镇定的眸子后面。 “有关系。”池恒展更为紧张地看着楚飞扬。他怕听到楚飞扬接下来要说的话,他预想中的话。 楚飞扬看着他,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池恒展心中一喜,立刻说:“我打算马上把瓷罐赎回来。” 楚飞扬探究地看着池恒展,他需要知道池恒展还要通过什么途径去筹一千零四十六万出来。 池恒展没等楚飞扬再问,他已经打算和盘端出了,就是为了楚飞扬还能继续相信他,他也不想对楚飞扬说任何谎言。他说:“我打算把手中的股权卖出一部分,不多,百分之十就差不多了,这百分之十的股权大概能值一千多万。” “股权卖出后,你还占股多少?” “还能占到百分之四十一,其他人现在分别是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十和百分之九。”池恒展紧接着又说,“少百分之十的股权没什么,我依然控股。” 楚飞扬在沉思,控股,但不是绝对控股。 “飞扬,”池恒展看着低头不语的楚飞扬,轻声喊道,而后站起来,走到楚飞扬的面前,“飞扬,记得你说过村上春树的一句话:如果错过,便护他安好。我很庆幸,我很感谢我的父母,让我今天还有这么一点点的能力,能尽量地护你安好。飞扬,请你不要拒绝。” 他没有把村上春树的那上半句“如果相爱,便相守到老”说出来,他不想再无端地引楚飞扬伤心。 楚飞扬很久才抬起头来,平静地说:“出去吧,妈会担心的。” 当他们走出房间时,果然见秦梓柳紧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孩子,你们没吵架吧?” 楚飞扬摇摇头。 池恒展笑着说:“秦姨,您放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跟飞扬吵架的。” 秦梓柳慈爱地看着他们笑了笑。她是多么希望这两个相爱的孩子能一辈子守在一起,这样他们都不要继续受苦了。但是展眉的期望并不是这样的,恒展的选择也不能说是错的。恒展也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等展眉夫妻的墓建好后,她必须要去祭奠一下,就是不为她们多年的交心,也要为恒展今天伸出的援手,否则,飞扬出了什么事,她还怎么活……想着想着,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上来。 楚飞扬拉着她,给她擦去眼泪,安慰着说:“妈,事情都解决了,您就别再伤心了。还有,明天,我要跟恒展一起回云海市。” 池恒展眼睛一亮。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楚飞扬决定回公司上班了?飞扬,你是想让我惊喜吗? “恒展,我必须亲眼看到你把那个瓷罐从银行赎回来,而且,我还要和你们一起找童关。”晚上,池恒展又去帮楚飞扬涂药时,楚飞扬说。 “好。”池恒展点点头说。在赎回瓷罐这件事上,他也不想让楚飞扬总是悬着心,但在找童关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想让楚飞扬参与,因为他怕到时他有些话不好问童关,最好能让楚飞扬去上班。他想了想又说,“飞扬,你不考虑一下回公司上班吗?陆总一直希望你能回去,他也跟我说过好几遍了,让我劝劝你。” 楚飞扬看着他,渐渐地有些失神了。 “如果你回公司上班,我会调离,去其他公司,保证不出现在你面前,行不行?”池恒展看着眼神茫然的楚飞扬,立刻意识到如果他还是要结婚,那么他和楚飞扬之间的状态就不会得到根本上的改善,可他还是想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楚飞扬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其他地方我自己涂,你去休息吧。” 池恒展看了楚飞扬一眼,身上的伤是好了很多,背部他已经涂完,其他地方楚飞扬自己可以涂,就放下药,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他知道,对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5 于楚飞扬而言,他的期望有些自私。因为,即便他调离了公司,还有薛小冰在,楚飞扬不可避免地会听到、看到他和薛小冰结婚的消息和大家的恭喜。可是,如果不把楚飞扬放在距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他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除非……除非楚飞扬另找恋人。想到这里,他抽搐了一下,全身的骨骼、肌肉都紧紧地向内缩,像要把他缩成一团。他坐在床边,一动都不敢动,他甚至克制着不去眨动眼睛,他怕他一动,楚飞扬有新恋人可能性就会增加一成。他连思维都停滞了,他停在原地,仿佛整个时空停止时,每个人都维持在了瞬间的姿态上,思维也切断在了一个空白的时点上,不会有刚才想到的内容,因为时间不会后退,没有新的想法,因为时间也不会前进。 他紧绷着身体,僵硬了很久,才慢慢地松弛下来,时空也重新开始流动,他让自己的思维迅速跳跃到楚飞扬回到云海市后的住宿问题上。他想让楚飞扬住在他的家里,就像他现在住在这里一样,这样每天他都能见到楚飞扬。他也会取消与薛小冰的晚间约会,下班准时回家。就是不知道楚飞扬是否同意,他知道要想说服楚飞扬实在是很难……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告诉自己先休息,明天再说,也许明天会有什么转机。 与此同时,在张秀秀的海边别墅里,张秀秀正在向童关大发脾气。 张秀秀气愤地说:“童关,这就是你办的事情吗?用了半年时间,就这么个结果?” “秀秀,一千零四十六万可不是小数字,一般谁能存个一千多万在家闲着,尤其是大老板级人物,肯定要投资,要用钱生钱的。我怎么知道他几天内从哪里突然就弄了一千零四十六万出来。” “这还不是说明你根本没有把情况摸透,还说自己有绝对地把握让池恒展跳进圈套。我看你就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中看不中用!”张秀秀鄙夷地看着童关。 童关气得脸色煞白。他没想到前几天还对他百般温顺、奉承的张秀秀翻脸翻得这么快,这么无情。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还得忍着,陪着笑说:“秀秀,这次没办成,不是还有以后吗。日子还长着呢,办法总会再想出来的。” 童关说完温柔地揽起张秀秀往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吻着,不给张秀秀说话的间隙。张秀秀才稍稍息了怒气,想到那一千万还在童关的账户上,童关又实在是漂亮,很懂得怎么伺候她,让她一时也舍不得放开。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眼前的人是池恒展该多好,那她就什么都不用去算计了,她恨恨地想。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召开董事会 次日一早,池恒展、楚飞扬和秦梓柳一起围坐在餐桌边吃早饭。 秦梓柳给池恒展剥了个水煮鸡蛋放到他碗中,像在哄劝一个不爱吃鸡蛋的小孩子一样,说着:“恒展,吃个鸡蛋,早上的营养一定要保证了,不然会变笨的。”说完又着手给楚飞扬剥鸡蛋。 池恒展心中一阵感动。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和楚飞扬还有秦姨一起,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似的,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围坐在桌边吃一顿平常的早餐,母亲平常地给他剥个鸡蛋。他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早晨都是由这样的一幅景象开始,然后他和楚飞扬双双出门上班。 “恒展,快吃啊,饭一会儿就凉了。”秦梓柳看池恒展在发呆,就叮嘱道。 他迅速看了一眼楚飞扬,楚飞扬正低头吃饭。他笑笑说:“秦姨,真想以后天天早晨都能吃到您做的早饭,您要是能搬到云海市去住多好。” 秦梓柳笑笑还没来及说话,楚飞扬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快吃饭吧,一会儿还要赶火车。” 池恒展又与秦梓柳对视了一眼。秦梓柳的表情好像在说:“这孩子,唉……”,池恒展则摆出自我解嘲的表情,仿佛在对秦梓柳说:“没事儿,谁让我乱说话呢。” 回云海的火车上,池恒展本还想和楚飞扬谈谈住宿的事情,却见楚飞扬始终闭目养神,就把话咽了回去。反正到了云海楚飞扬首先就要考虑住宿的事情,到时看情况再说吧,池恒展暗暗地想。 当他们再次同时走出云海火车站时,池恒展不禁心生感慨。距离上一次他们共同从绍兴回云海市,已一年了,这一年来却已风云变幻,物是人非。 看到楚飞扬只是沿着路一直向前走,他几步追了上去:“飞扬,你打算住哪儿?” “暂时去慕容林林那儿住。”楚飞扬简短地回答。 “慕容林林?”池恒展没想到此时此刻,慕容林林竟然又冒了出来。尽管慕容林林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可是毕竟男女有别。池恒展心里很不是滋味,紧接着又问,“你什么时候跟她联系上的?” “昨晚,本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童关,说到我要暂时回云海,她就主动提出让我去借住。”楚飞扬的脚步没停。 “飞扬!”池恒展一把抓住楚飞扬的胳膊,“你到我家去住不行吗?” 楚飞扬停下来,看着池恒展,极轻地一笑:“恒展,先不论伯母,伯父从来就不知道、更没有认可过我的存在吧?” 池恒展一下子想起父亲葬礼那天,他对楚飞扬想要来祭拜父亲的拒绝。他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活该!”却说不出话来。 “你马上就要去参加会议了吧?快去吧,这件事目前最重要。有什么结果晚上电话联系。”楚飞扬看了看表,说完迈步又要走,却又没走得动。池恒展抓着他的手一直没放开。 池恒展看到楚飞扬被自己挣了回来,才想起松开手。楚飞扬说的对,目前即将召开的董事会最重要,他得先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池恒展直接来到了总公司,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开会时间了。他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中,闭上眼睛,他要先静静心。今天的会议应该会很顺利,因为有人早就想买他手中的股权了,而这个人也向他暗示过有这个经济实力。 小会议室里,四位董事全部准时到了,池恒展、张道海,周润儒以及丁庆余。 池恒展看着三位长辈,说:“张伯父、周伯父、丁伯父,今天这个董事会是我临时决定召开的,主要内容就是我决定卖出手中百分之十的股权,想问各位伯父是否有意向收购。” 张道海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向右微微一咧又收住了,继而看着其他两个人。 周润儒诧异地看着池恒展,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问:“恒展,这百分之十目前要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6 值一千一百万,这还是不考虑年终分红等收益在内的,你考虑好了吗?” 池恒展看着周润儒,看得出周润儒是不希望他卖这百分之十的股权,而且大概周润儒目前也没这个实力,能在三天之内拿出这笔钱来。 丁庆余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沉吟了片刻,说:“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恒展,你打算最迟在什么时候完成这笔交易?” “三日内,现金到账。”池恒展看着丁庆余。这个丁庆余,总是给他很孤立的感觉,不像周润儒,能明显看出立场。既然周润儒买不了,他就宁愿卖给丁庆余,而不是张道海。 丁庆余有些意外,问:“这么急?要调集齐这么大一笔资金,怎么着也需要一段时间。” 池恒展笑笑说:“是。否则,我也没必要卖股权。”池恒展早已算过,父亲生前在其他领域的投资短期内是收不回来的。之前他也电话咨询过几个大的受资方了,都表示目前自身资金运转紧张,无法回资。 张道海哈哈一笑,说:“恒展,我愿意买你手中的这百分之十,而且我可以保证三天内资金足额到你账上,但是,我有个条件。” 池恒展问:“什么条件?” “我还要再多买百分之一,也就是说,我总共要买你手中百分之十一的股权。”张道海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池恒展。 对池恒展而言多买百分之一就意味着失去对公司的控股权,而张道海将取而代之。池恒展也看着张道海,一言不发。 “而且,我只出到一千一百万。”张道海缓缓地又说出一句。他并不清楚池恒展到底为什么又突然急用一千多万,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他要借此一举控股,还要小小地挣一笔。 周润儒立刻说:“老张,你这样不合适吧,百分之十一,怎么也算值到一千二百多万。” “呵呵,老周、恒展,我三天内要调集资金,要从其他方面抽出投资,我也有损失。”张道海不慌不忙地,然后又看着丁庆余,“老丁,如果你三天内能凑足一千一百万,我就不和你争这百分之十的股权。” 丁庆余面无表情地瞥了张道海一眼,轻轻一笑,没有任何表态。 池恒展没想到张道海能提出这么苛刻的甚至有些无耻的要求,他犹豫了。一方面,他不希望将控股权拱手让给张道海。损失一百多万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而是在父亲去逝后,从葬礼上开始,他对张道海这个人就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感觉这个人野心很大。而且,张道海刚才的表现无异于落井下石,是个不仁不义的人,公司如果被这样的人掌控实在不敢想象以后会怎么样。另一方面,想到被自己无意中抵押给银行的盛放了母亲骨灰的“尾生抱柱”瓷罐,想到父母间一辈子的守望期盼,他们已经分别了二十多年了,他实在不能让父母再继续等二年。再又想到楚飞扬。楚飞扬这次能跟他一起回云海,主要就是想确认他把母亲的骨灰拿回来,及早地把父母合葬,否则,不知道楚飞扬为了这一千零四十六万又会找哪些人借…… “老张,恒展还年轻,你提的条件,别说恒展一时难以接受,就是我,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周润儒看看沉默不语的池恒展,他不知道池恒展为什么会急用一千多万,但他实在不希望张道海得逞。他怕池恒展一时冲动,又说,“恒展,这件事不是小事,你还是再考虑一晚吧,也不急于这一晚是不是?明天咱们再开会,如果你执意还是要卖股权,我既然没有能力买,也不会再反对你卖出。” 张道海迅速扫了一眼周润儒,咬了咬牙。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恒展,你也给我一个晚上考虑一下,毕竟短期内抽调齐一千一百万,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丁余庆也慢慢地开了口。 张道海又哈哈一笑,说:“恒展,既然老周、老丁都这么说了,今天我也不能逼你做出决定,不然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一个小辈。今晚,你再考虑考虑吧,明天上午九点,咱们再开个会。如果明天你还考虑不好,那我就不会再考虑买了。恒展,你要知道,其实我也是好心帮你解燃眉之急。”他想池恒展既然急到需要卖股权的地步了,肯定已经是别无他法,他不在乎再多等一个晚上,今晚过后,他将赢得公司的董事长一席,这是他觊觎了很久的位置了。 池恒展看看张道海志在必得的神情,又看看周润儒恳切地目光,再看看丁庆余的不形于色。“事勿忙,忙多错”,他也在想自己是否过于匆忙了。他一开始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没想到张道海反而借此胁迫他让出控股权,这让他确实有些为难,也想再多考虑一晚,也算给自己一个缓冲。 他微微一笑,说:“各位伯父,那咱们明天上午九点再开会吧,今晚大家都考虑考虑。”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夜晚急电 天色已暗,华灯初上,池恒展开着车往慕容林林的公寓驶去。他想先去看看楚飞扬,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安定一些,然后再回家好好考虑一下。 一路上,他想着会议中的情形,心中翻腾起来。卖出百分之十一的股权,就等于是将父亲一生的心血拱手让人。或者就干脆再等等,等二年再将父母合葬?可是,即便是父母的在天之灵同意,楚飞扬能同意吗?他自己都不愿意,他宁愿卖出股权。以后路还长,自己好好努力,总一天会把公司再争回来。这样看来也没什么需要考虑的了,只希望明天丁庆余能提出收购这百分之十,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刚才会后,周润儒刻意慢走了一步,对池恒展说:“恒展,在这件事情上,你一定要考虑周全了,股权一旦卖出去,再想买回来可就难了。多想想你父亲吧。只要还有其他方法,哪怕是借,就不要轻易卖股权。” 他何尝不知道父亲对公司倾注的心血,可他目前也是为了让父母早日同穴合墓才急着出让股权。 不知不觉间,池恒展就站到了慕容林林的门前,敲敲门,门开了。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是薛小冰。 “恒展?”薛小冰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她不明白为什么池恒展会在“失踪”了二天后,不和她先联系,而是突然出现在慕容林林家门口。 “小冰。”池恒展笑笑,有些窘迫。他知道自己这两天一直没有想起来跟薛小冰联系过,而薛小冰竟然也没有跟他联系,只得解释说,“我今天刚回云海。” “我知道。”薛小冰笑道,“飞扬跟我说了。快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7 进来。” 池恒展心里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薛小冰都知道了什么,楚飞扬又是怎么说的。进到室内,却没有看到楚飞扬,慕容林林正在准备晚饭。他有些担心,走到慕容林林身旁轻声问:“飞扬呢?” 慕容林林看看站在池恒展身后的薛小冰,笑笑说:“飞扬出去买啤酒去了。小冰听说飞扬回来了,非要跟我回来,要见见飞扬。” “飞扬算是我的良师益友,又好长时间没见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来云海了,我当然要见见他啦。”薛小冰从慕容林林手里接过盘子,端到餐桌上。 慕容林林无奈地冲池恒展笑笑。 池恒展暗暗叹口气,说:“我出去接一下飞扬,别是东西买多了,不好往回拿。” 池恒展下了楼,站在单元雨檐下,愣愣地出神。他不知道楚飞扬到哪儿去买啤酒去了,而晚上这顿晩餐,又要怎么应对。他还好,楚飞扬要怎么办,也许,他不在会好一些……他四处望了望,没有见到楚飞扬的身影。 慕容林林租住的这个小区,绿化很少,只在楼与楼之间,砌着一个长方形的小花坛,里面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夏天的时候,除了一些常绿的灌木,如女贞、米兰等,还会有一些喇叭花、月季、凤仙花等等,也挺热闹。现在正值冬季,又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只剩下那些灌木由深绿改换了白头,在寒风中瑟瑟站立。池恒展的眉头皱了皱,歪了歪头,在一株的修剪得圆圆的女贞的后面,他看见有一个身影坐在花坛边沿上,身旁还放着一箱啤酒。 他走过去,看到楚飞扬正默默地坐着,盯着脚前薄薄的一层雪。一阵风刮过,地上的雪像沙尘般被吹起,凌空低低地飞行了一段距离又轻轻落下。他的心又被紧紧地揪住了,他在楚飞扬身边坐下来,也不说话。 楚飞扬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只是低声说:“薛小冰也来了,你不上楼去吗?” “我知道。我刚下楼,看你不在,想出来找你的。”池恒展也盯着脚前的薄雪,脑子里像那雪地一样空白一片,他不知道接下要说什么才妥当。 “下午的会议怎么样?” 池恒展不想对楚飞扬说实情,他就简单地说:“大家都要再考虑考虑,明早九点再召开一次会议。” “怎么,有什么问题?”楚飞扬听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笑笑:“也没有什么问题,现在两个人都想买,涉及的金额又比较大,所以都要再想一想。明天上午就出结果了。” 楚飞扬转过脸去,再没有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池恒展说:“飞扬,别忘了继续再擦些药,这样伤好得快一些。我走了。”说完站了起来。 “你不上楼了?”楚飞扬抬起头,望着淡灰色天空下的他。 “我不去了。我会打电话跟她们说我没遇到你,又临时有事得走。”池恒展顿了顿又说,“飞扬,如果你不想见到薛小冰,她再打电话约你见面,你就直接拒绝吧。” “我不是不想见到薛小冰。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你好好待她吧。”楚飞扬说着站起身,拎起那箱啤酒,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池恒展的鼻腔一酸。他抬头看看雪后阴暗的天空,又看看慕容林林的窗子,一个身影从窗边闪过。 池恒展打电话给薛小冰,说自己有件急事要办,晚上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薛小冰很遗憾地说好吧,飞扬回云海一趟不容易,改天我们四个人再重新聚聚。池恒展苦笑了一下。 晚上,池恒展穿过衣橱,再一次站在父母的照片前,看了一会儿,又将桌边那把椅子拉过来,坐下。他希望能一直保持这个房间的原样,所以原来摊在桌上书他没有收,书上的钢笔他也没有拿,那张母亲孕期与父亲的合影他又重新放回了床头柜上。他每一次来这个房间,只移动这把椅子,最后离开时,他又会把在椅子按原样放回去。 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关于股权,关于瓷罐,关于父母,关于楚飞扬,关于薛小冰,他感觉心烦意乱,又不知道薛小冰会在慕容林林家待到几点。楚飞扬虽然那么说,但是其实他看不到薛小冰才是最好的吧。看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楚飞扬独坐在雪地花坛上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里一下一下地痛。他想给楚飞扬打个电话。 他拿起电话,刚要拨打出去,一个电话就进来了。 “恒展,是我,陆子安。” “陆总!”池恒展一下子从在椅子上起来,“您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你现在马上到古风山庄来,11号楼,我在家等你。”陆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陆……”池恒展都没来得及把“陆”字说完,他迅速起身,满心疑虑。不知陆总半夜找他究竟为了什么事,是公司出大事了?为什么会这么急? 半个小时后,池恒展开着车沿着山路飞快地开到了坐落于半山腰的古风山庄。 古风山庄是一片别墅区,大概有三十多座别墅。这里的房屋全部是木质的,建筑风格古朴而典雅,相对于很多一味追求欧式风味的别墅,有着非常浓重的中国古建筑风味,甚至按照中国古代建筑的方法,建房时,没有用一个钉子,全都是铆隼结构。当年陆总购置这里的别墅时,知道特别符合他父亲池董的标准,曾建议他父亲同时购置一套,他也跟着一起劝说父亲改换一下居住环境,可他父亲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当时他还很不能理解,现在,他深有感触,如今的他也不愿意换到其他任何地方去。 他现在的家无论多么老旧,环境多么拥挤,在他心里那都是不可替代的。哪怕是抽油烟机上永远擦拭清理不尽的油迹,木质饭桌上被炽热的汤锅烫出的一圈烙痕,地板上被他小时候砸出的几个凹坑,还有他在书桌下方的墙壁上偷偷画的一所房子和两个手牵手的人……这些全都承载并见证了他出世之前和出世之后的时光中一点一滴的记忆。更重要的还有那个衣橱,连通着父亲和母亲的心,连通着母亲和他的心。那就像一道时光之门,可以让他与父母进行精神的相聚,让他在左右为难的处境中稍事休息。无论以后会怎么样,即便和薛小冰结婚后,他都将永久保留现在的这个家。如果他以后有了孩子,他还将对他的孩子讲述爷爷奶奶的这段爱情故事。 孩子?他苦笑了一下。至今他面对薛小冰时,他都是毫无感觉,一直无能的,这样的他如何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如果没有孩子,他结婚的意义又在哪里,他又何苦要与楚飞扬分开……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8 进入山庄,路灯光线低暗,循着山庄内的道路,他一幢幢地费力地辨认着楼号。最后,在山庄较深的位置,他终于找到了11号楼。 他扣响门上的铜质扣环,门立刻打开了。陆子安衣着整齐地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从外面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打了电话让他过来。 他随着陆子安走进客厅,满心疑惑之余,迅速扫了一遍室内的装修。室内的陈设依旧是古色古香,沉静内敛,家具是清一色的明清风格,空间宽敞,色调柔和,让人一踏入,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与平静下来,和公司的整体风格很类似。他突然就想到公司的装修风格到底是陆总的意见,还是父亲的意见呢,或者还是他们共同的意见。 陆子安看了看他,说:“这装修很多地方都是池董的建议。” 池恒展诧异地看着陆子安。他从不知道父亲与陆总的关系竟然熟络到这种程度,好像根本不是上下级,而是知交老友。 陆子安指了指了木质长椅,对池恒展说:“坐。” 陆子安说完,自己就坐到了池恒展对面,坐下就说:“我刚刚听说了你要卖股权的事情,怕你仓促之间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所以急着把你叫来,想听听你的原因和想法。” 池恒展很意外。他没有想到陆总会这么关心这件事,也不知陆总是从谁那儿听说了此事,一时也不明白陆总的意图。难道陆总想买他手里的股权? 他想了想说:“陆总,我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因为我这几天急用钱,数目不小,不是几天内能向别人借到的,而且我也不想向别人借钱,所以想卖掉百分之十的股权。您大概也听说了,张董他坚持要买百分之十一,我有些犹豫,所以今天还没有确定下来。” 陆子安看着言语中依旧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池恒展说:“恒展,在公司,我是你的上级,在集团,你是我的上级,但,现在,在家里,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父亲的朋友。接下来我所要说的、要做的,对你都是有利的,这一点,你务必要相信我。” 池恒展从陆子安的目光中看出了真诚,想到父亲在世时与陆总也颇有私交,也诚恳地点了点头。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深夜长谈 陆子安这才继续说道:“这个张道海早就想占大股,池董在世时对他就很防备。但他不是池董的对手,也没有池董威望高,又抓不到池董的弱点,所以他先耍手段陆续吞了几个小股东的股权,才占到了百分之三十。现在大概他看池董不在了,又欺你年轻,所以胆子就大了起来。 当年,张道海想把他的小舅子派到咱们公司来当总经理,把我替换下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许了什么好处,甚至争取到了其他几位股东的支持,也是池董力挽狂澜,力保由我继续任这个总经理。一是池董信任我,从我二十岁起,池董就开始培养我,一路提携我;二是池董对咱们这个公司有着特殊的感情,必须把它交到可信任的人手中。 想当年,我还是个愣头小伙子,天天跟着装修队打游击一样四处跑着给人装修房子。那时池董看我还有些能力吧,就让我脱离了装修队,跟着他学习经营、管理,还教我陶瓷知识。天天带着我在身边,有一机会就磨练我,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的对待……” 陆子安说着说着就有些动容。他停顿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又说:“好在还没让张道海如愿以偿。不过即使他控股了,他轻易也动不了我。我并不在乎坐不坐这个位置,池董是我最敬慕的人,我只是不想池董亲手创办起来的公司,最后流入这种小人之手,让他四处安插亲信,搞得乌烟瘴气,尤其是咱们这家公司。你应该也知道,咱们公司在集团各公司里业绩是最高最好的,每年都要占到公司业绩近百分之五十的比例。所以,这家公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道海过多地插手。” 池恒展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谈话内容,以前父亲在世时,从不跟他谈及这些。他一直以为陆总是因为父亲是董事长而主动靠近父亲的,看来关于公司的人事关系,他不了解的事情还太多。他更没有想到,看似风平浪静的集团股东之间,却是如此地剑拔弩张。可是,目前的情况,他必须要将母亲的骨灰尽快从银行拿回来,给父母一个交代,也是给楚飞扬一个安心,这个股权他也许是非卖不可了。如果其他股东没这个实力能一把手付给他五百五十万,他也只能卖给张道海。 陆子安又心痛地看着池恒展:“恒展,记得在你找葛律师、找李行长时,我就告诉过你,如果有棘手的事情,就来找我。我就是怕张道海设计你,你又年轻,会着了他的道。可是你还是没有找我商量,如果不是周董及时通知我,你不仅会白白损失了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失了董事长的位置,额外还要再损失一百多万。” 池恒展只是回应了陆总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笑。目前要想尽快赎回母亲的骨灰,卖股权是最快的方法,如果要另想办法调集资金,就会拖上很长时间。他一想到母亲的骨灰还孤伶伶地放在银行那个冰冷的保险柜中,他就坐立不安,而且他又怎么去跟楚飞扬交代。他恐怕要让陆总失望了,也要让父亲失望了。 “唉,也怪我一开始没有把话跟你讲明,当时总顾虑着你的自尊心。另外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你办的事情和张道海没有关系,因为,据我观察,张道海并没有过多接触你,他的亲信也没有。谁知道他竟然利用了……” 池恒展听到这里,心中一惊,陆总是什么意思?想想下午的董事会上,张道海的无理要求,难道这一切都是张道海设计的一个局?利用什么?利用楚飞扬和他的关系?可是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和楚飞扬关系的人,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慕容林林和……童关。慕容林林不可能会害他和楚飞扬,那么是童关?童关和张道海又是什么关系? 看着惊愕的池恒展,陆子安沉重地说:“你想到了谁?童关吧?恒展,你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你太不了解张道海的行事风格了。那是个为了权力地位不择手段的人,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利用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童关和张秀秀的关系很不一般,几乎就是张道海的准女婿了。” 池恒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说是童关助了张道海一臂之力,是童关充当了张道海的马前卒?童关知道他一定不会对楚飞扬的事情坐视不管,所以先设计陷害了楚飞扬,再钓出他……最终让他卖出股权?这一步步的算计真是心机恶毒。可是陆总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子安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19 知道池恒展在想什么,说:“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说实话,目前,我只知道你之前办抵押、找葛律师都是为了钱,或者说是为了一个人。 你不要怪葛律师,是我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我跟他说,你父母都不在了,临终将你托付给了我,他才不得不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恒展,池董不在了,你也没有其他亲人,我必须代池董看好你,这也是我对池董的回报。没有池董,就没有我陆子安的今天。 另外,再根据我对张道海的了解、童关与张秀秀的关系,我是分析得出的这个结论,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这件事跟张道海脱不了关系。张道海应该是幕后的推手,推动唆使童关做出这些事,更也许就是他在出谋划策。总之,恒展,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张道海。” 池恒展想,既然童关与张秀秀关系亲密,那他就算是真的做什么生意,也不会缺这个钱,更何况只是短期周转……池恒展一直以来存在心中的模糊的疑虑现在渐渐清晰了,眼里开始冒出火来。可是,眼下的事情他要怎么跟陆总解释?他不想说母亲的骨灰存在那个瓷器中的事情。陆总虽说一切都在为他考虑,可是他总觉得他和陆总的关系只是建立在父亲的基础上,这种关系虽说也近,是友,但还不是那种可以将最隐私的事情和盘托出的关系。 “恒展,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又要再筹一千多万是想做什么事情?楚飞扬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下一步找童关,是用不到一千万的。”看着沉思中的池恒展,陆子安问。 “陆总,这件事情涉及到我家里一件极为敏感隐私的事情,而且事关我父母,我实在不便说出来。”池恒展决定半隐半明地说,“现在,我只能告诉您,之前的一千零四十六万,是我抵押了家里的一样非常贵重的物品从银行借出的钱。可是,就在两天前,我突然得知了一件事情,我必须尽快将那件被我抵押的贵重物品从银行拿回来,所以需要再用一千零四十六万还给银行。” “那件贵重物品不会再给你造成什么新的问题吧?”陆子安婉转地问。 “不会,仅仅是我家里的私事,不牵涉到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池恒展很明确地表态。他感动于陆总的关心,也不想让陆总再担心什么。 “那好,既然是你家里的隐私,我就不便再问。今天叫你来,主要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既不卖股权,又能解你的燃眉之急。” 池恒展摇了摇头:“陆总,我如果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卖股权的。我也不瞒您,我家里现在能拿得出的现金只有二百万,还是我父亲以前存的。我父亲曾经说过这二百万要一直存在银行,不到万不得已,山穷水尽的时候,是不能动的。即便我现在把这二百万取出来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陆子安想了想,说:“那就够了。” 池恒展没明白,怎么会够了?他问:“您的意思是?” 陆子安笑了笑,说:“恒展,我是说一千多万就能凑够了。晚上我叫你来之前,我和周董刚见过面,周董也很不希望你卖股权,他也想助你一臂之力,因为当年,池董也帮过他一个大忙。可是他现在手中能拿出来的存款也不多,这些年供完儿女出国留学,又供孙子,也就三百五十万吧,晚上跟周董谈完之后,我也找了几个朋友,目前我手里的现金全部调集齐后,也能凑到六百二十万,再加上你手中的二百万,这不就够了吗?” “陆总,太谢谢您了。可是这些毕竟不是小数目……”池恒展非常感激。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保住父亲辛苦创下的公司了。 “恒展,这些钱也不是白借给你的,就当我们换了一种投资形式,你就按银行同期贷款利息付我们利息不就行了吗。二年内还清,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压力,我的钱更不用着急还。而且我们并没有损失什么,反而是稳赚不赔吧,比放在股市稳当多了。”陆子安顿了一下,眉头皱了皱,又说,“只是调款需要四到五天的时间,这个时间,你还能等吧?” “谢谢陆总,四到五天的时间我能等。” 陆子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全身明显放松了下来:“恒展,那就这么说定了,股权一定不能卖!” “放心,陆总,有您和周董的鼎力支持,我绝对不会卖股权了。以后,我也会尽最大努力保住股权,如果再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也一定会先跟您商量,征求您的意见后再做打算。”池恒展意识到以后在公司里,他真的需要陆总这位老师来给他教授实实在在的社会经验课。而以前,看似他在独立拼搏,其实还是在父亲的羽翼下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他需要好好跟陆总学习。这次就是由于他看事情过于简单,才险些栽了一个大跟头,而在以往处理楚飞扬的事情上,他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了。 池恒展如坚决地表态,让陆子安终于放下了心。他起身泡了一壶茶,给池恒展倒了一杯后,示意池恒展先喝茶。接下来,他要和池恒展进行另一场谈话了。 池恒展说了声“谢谢”,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现在他才感到自己口干舌燥的,虽然他没怎么说话。 “嗯,恒展,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池董在世时,一直对我说做人要守信,我相信他也是这么教育你的。”陆子安靠在椅背上,再度看着池恒展,缓缓地说,“恒展,你和飞扬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可以为了他做到这一步。现在可以跟我说明了吧?” 话谈到现在,池恒展心中早已猜测到陆总有可能会问到这个问题。对今晚之前的陆总,他可能还会隐瞒,可对现在面前的陆总,他不想隐瞒。 他坐直了身体,两臂稍稍向外弯曲,撑在腿上,似乎是要撑一把力站起来一样,直直地对视上陆总询问的目光,说:“陆总,您听说过‘出柜’这个词吧?” 陆子安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您也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意思吧?” 陆子安又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正式向您出柜了。我爱楚飞扬。” 陆子安似是意料之中又似意料之外,他不动声色地问:“那么楚飞扬呢?” “楚飞扬……拒绝了我,或者说是我拒绝了楚飞扬。”池恒展有些沮丧。 陆子字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说:“恒展,到底是谁拒绝了谁?” 池恒展勉强地笑笑,说:“因为我必须遵从父母的意愿,我得结婚,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所以当初我离开了飞扬。而现在,飞扬也知道我要和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0 薛小冰结婚,所以他也拒绝了我。” “楚飞扬拒绝你帮他?拒绝再和你来往?” “是,这次的事情,是我强行跑到他家里,把他的父母都搬出来,连威胁带恳求地逼着他最后同意我插手的。” “张道海知道你和楚飞扬的事情?”陆子安心中对楚飞扬更加看重了。楚飞扬不旦有才气,更是有品德,这样的人在公司就个宝贝,可楚飞扬在这种情况下再回公司的可能性有多大? 池恒展摇摇头:“童关知道。不过现在张道海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童关又怎么会知道?” “说来话长,总之是童关看出来了,问过我,我也承认了。”池恒展想想还是没把童关也是圈内人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涉及个人隐私,而楚飞扬,他是不得不说,他相信陆总不会歧视他和楚飞扬的。 陆子安大概明白了池恒展的意思,年轻人感情的事情,他不太好过问,但是池恒展的情况真是太特殊了,看来他对楚飞扬的感情不是一般地打打闹闹。想起楚飞扬两次辞职,他又问:“那么,楚飞扬前后两次辞职的事情也和你有关了?” 回想起那些往事,池恒展感觉很难堪。楚飞扬的第二次辞职可以说就是他逼走的。若不是他逼走了楚飞扬,若是他和楚飞扬能一直保持着一种平和稳定的朋友关系,童关也未必能抓到机会陷害楚飞扬。眼下他再懊悔也于事无补了,只能歉疚地点点头。 陆子安看着一脸悔恨的池恒展,没有再追问细节,沉思着:“所以张道海利用了童关,想方设法攻你的软肋,迫你就范,伺机从你手中夺取股权,一跃成为最大的股东。” 池恒展无奈地叹了叹气。事到如今,他是要经常认真检讨自己了。“一日三省吾身”的古训不是简单的一句话,正是他遇事不够冷静,虑事不够周全,以至于今日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还连累了楚飞扬受了那大的苦。 “另外,楚飞扬确实是个人才,我真心希望你能把他劝回来,我敞开大门双手欢迎。如果他能回来,我也准备给他升职了。不是看你的面子,这是他的能力决定的。” “我曾经对他提过,不过他没有答复我。我也希望他能回公司上班,他现在工作的那家小公司,对他来讲,是大材小用了。我再尽力试试吧。”池恒展已经没有把握能把楚飞扬劝回来了,这也是他比较焦虑的事情。 陆子安紧接着给一直焦急等待的周润儒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在电话中,听得出周润儒很高兴,连连保证,四天之间,资金一定到位。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你就是我的弱点 第二天早上九点,池恒展准时来到总公司的小会议室。张道海、周润儒还有丁庆余都已经到了。看到池恒展走进来,每个人都笑了笑,张道海志在必得,周润儒心照不宣,丁庆余不冷不热。池恒展看着他们,走到会议桌前,坐下。 “恒展,一个晚上的时间够长了,你应该考虑好了吧?”张道海看到池恒展坐下后,就傲慢地发问。 池恒展看了看周润儒,周润儒轻松地一笑。他又看看丁庆余,丁庆余刚将目光从周润儒的脸上移过来,看到池恒展的目光正投向他,就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向后一靠,两手一摊。池恒展这才发现丁庆余其实是深藏不露的人物。他将目光转回到张道海的脸上,说:“考虑好了。” “怎么样,我给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为了调集资金,我也要损失一百多万哪。” 张道海努力做出关切又极为痛心的样子来。 池恒展看着他,心中一阵冷笑,说:“张伯父,您的条件能不能再放宽松一些?” “怎么,嫌钱少?”张道海斜着眼。他觉得池恒展现在根本就没有谈条件的砝码了,丁庆余刚才的表态他都看到了,目前只有他能买池恒展的股权。 “要么您再加一百万吧?”池恒展做出很诚恳的谈判态度。 “恒展啊,做人不能太贪心。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为了调集资金,我要损失一百多万。我是好心给你帮忙,你以为我是要多占你一百多万的便宜吗?再加一百万,我的损失谁来赔偿?恒展,你要多向你父亲学习,要懂得见好就收。”张道海摆出一付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池恒展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周润儒和一脸无关的丁庆余,心知他们是等着看戏了,暗暗一笑,又为难地皱起眉头说:“那么,您能不能一千一百万只买百分之十的股权?” 张道海摇摇头说:“恒展,我只要百分之十一的股权,并没有要你百分之十二或者更多,就是体谅着你的难处,也不想被人背后说我落井下石。” “张伯父,您也知道,这个公司是我父亲和各位长辈一同创下的,我父亲也一直绝对控股。今天,因为我的错误而需要这一大笔钱来救急,不得已卖股权就已经很不孝了,如果再失去控股权,那我还怎么对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交代?”池恒展言语中直接点明张道海的用意,然后又恳切地说,“张伯父,您就再考虑考虑吧,也算是对晚辈的扶持,这个恩情我不会忘的。” “哦……”张道海若有所思,又说,“那就很遗憾了。” 池恒展盯着张道海看了一会儿,面色突然一改,镇静而平和,不徐不疾地说着:“是啊,张伯父,很遗憾。如果昨天,您的条件不那么苛刻,我也许昨天就可以跟您签订协议了。可是,由于您条件的不尽合理,所以,现在,我改主意了。” “哦?你什么意思?”张道海的眼睛迅速聚起光来,不再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而是坐直了身体,将胳膊放在桌子上,微微前倾,盯着池恒展,像是一只老狐狸盯着眼前已经煮熟了的鸭子。 “我也没什么其他意思。”池恒展微微一笑,又说,“我决定不卖了。” “不卖了!?”张道海没料到顷刻之间,池恒展的态度竟然一百八十度地转变。 “是的,各位伯父,很抱歉耽误你们时间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现在散会。”池恒展站起来,和周润儒对视了一下。周润儒会意地一笑。 丁庆余面无表情地拿起包走出会议室,掏出电话约人去钓鱼。 最后只剩张道海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里,坐在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即将到嘴的鸭子确确实实地飞了。 晚上,池恒展又来到了慕容林林的公寓。他要跟楚飞扬说一下情况,尤其是他已经把他们间的感情告诉了陆总的事。 “飞扬正在回来的路上,我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1 刚打电话问过了。”慕容林林打开门一看是池恒展,立刻就说。 慕容林林的开门见山,反倒让池恒展不知道怎么回应了,就点点“哦”了一声,走了进来。 “恒展,我一直没有机会问问你,你和小冰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池恒展被慕容林林问得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说,“我们会结婚。” “那飞扬怎么办?”慕容林林没有给池恒展喘息的时间,紧接着又问。 “不知道。”池恒展也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因为他确实也不知道。目前,他只想能把楚飞扬留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恒展,这样对你、对飞扬、对小冰都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对小冰。”慕容林林的口气很生硬。 池恒展不语。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虽然他越来越不想结婚,他一直刻意不再对薛小冰提起结婚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在将父母合葬后,他就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无论事情怎么拖延下去,他终究都要结婚生子,这是他对父母的一个交代,对未谋面的母亲的回报。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方式来报答父母。 “我知道。”他无奈地答道。 “你知道,你还要……”慕容林林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她急忙去开门。 楚飞扬走了进来。 “又去找童关了?”池恒展迎向楚飞扬,看得出来楚飞扬很疲惫,他有些心疼,“别找了,飞扬,而且,童关未必就在云海市。” 楚飞扬沉沉地坐下来,他也知道他的寻找太过渺茫,但他想先在童关熟悉的城市里寻找,也许哪一天就碰到了。 “他也可能在外市躲着。”池恒展想到张道海,想到张秀秀和童关的关系,他比较倾向于陆总的分析。如果张道海是幕后推手,那么童关到外地躲避不是不可能的。 “外市?”楚飞扬重复了一声就没有说话。 “林林,不好意思,我和飞扬要进房间里说件事情。”池恒展对站在一边的慕容林林说。 “好,请便。晚上在这里吃晚饭吧?”慕容林林问。 池恒展想起他约了薛小冰,又不能明说,犹豫了一下,只得摇摇头。慕容林林没有再问,她已经猜到了大概的原因。 “飞扬,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卖股权,钱也凑足了,是周董和陆总借给了我一部分。这两天钱一到账,我就去银行办还款手续。”池恒展和楚飞扬一同进了房间,池恒展将门关上后就说。 “嗯。”楚飞扬心里的重担轻了一半。 “昨天的会议上,张董事张道海想借机让我卖掉百分之十一的股权,这样他手中就有了百分之四十一的股权,而我只剩百分之四十了,他就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陆总得知后,昨晚连夜把我叫到了他家。陆总给我分析了一下,这整件事情,包括童关陷害你的事情,都极有可能是张道海幕后策划的,目的就是收购我手中的股权。不过他事先没算计到我能抵押贷款。但现在没找到童关,还没法证实。” 楚飞扬惊讶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点点头说:“所以,飞扬,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你受到我的连累了,你就不要再天天想着找童关、还钱的事情了,你只要保证你自己平平安安的就好。现在,我在明,敌在暗,而且他们知道,你就是我的弱点。” 楚飞扬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他僵硬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池恒展再也没忍住,跟着坐下来,紧紧拥住了楚飞扬。 楚飞扬没有动。 池恒展轻声地在他耳边说:“飞扬,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事情都放心。所以你不要再出去找童关了,我和葛律师会继续找童关,无论要用多长时间,我都会把他找出来,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有,飞扬,没经过你同意,我跟陆总说了我们俩的事情。我告诉了陆总我爱你,你的事情我必须管。不过你放心,陆总是站我这一边的。” 楚飞扬没有答话,定定地看着什么地方。池恒展看着他,感觉心很疼很疼,他一下就贴上了楚飞扬的唇,楚飞扬没有抵抗,由着他深入地吻着。池恒展的心中满满的都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激动,他的唇,他的舌,再次捕捉到了熟悉而长久渴望的味道,让他再也不想放开楚飞扬。一股深切地渴望疾速地在全身激荡,他猛然松开楚飞扬。他知道楚飞扬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渴望。他紧接着又想到了薛小冰,极度苦恼、尴尬地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楚飞扬。楚飞扬安静地看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他心中一动,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楚飞扬温热的手掌。刹那间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他只想要眼前的楚飞扬。 “你不是还有事情吗?该走了吧。”楚飞扬轻声说了一句,手拿开了。 池恒展睁开眼,眼泪就差一点就冲出来了。他仰起头,快速眨了眨眼睛,紧紧咬了咬牙,站了起来:“那我就走了。记住我的话,飞扬,保护好你自己。” “去银行办手续时,告诉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楚飞扬看着即将出门的池恒展说了一句。 吃过晚饭后,池恒展直接将薛小冰送回了住处。薛小冰坐在车里没有动,她以为池恒展还会像以前一样,在她下车前给她一个吻。池恒展却没有再吻她,而只是说了声“晚安”。 池恒展发现他已经无法再吻薛小冰了,他的唇,他的舌从没忘记过楚飞扬,那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仙醴,除了楚飞扬,已经不再想品尝任何人的味道。他甚至已不想再尝试着拥抱薛小冰,他的双臂也从没有忘记过将楚飞扬揽在怀中的感觉,那是一种温暖的,踏实的,舍此其谁的满足,再没有人能像楚飞扬那样填满他的怀抱。长久以来,他费尽苦心建立起来的与薛小冰相处下去的信心,今晚,只因与楚飞扬的一个拥抱一个吻而消失殆尽,片瓦不留。 他站在衣橱前,今天他没有了跨进去的勇气。他的心,他的大脑,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着结婚、生子,他无法以这种状态去面对父母,那像是对父母的极为不敬。 他将衣橱的门关上了。 接下来的二天,池恒展也没有去慕容林林家见楚飞扬,只是打个电话问个平安。他不知道面对楚飞扬时,他要如何克制自己满溢而出的感情,如何控制自己的双臂不去碰触楚飞扬,如何看着楚飞扬的双唇而不去亲吻,如何压抑住自己对楚飞扬的强烈思恋。 他要把自己冷冷地放几天,直到可以把自己的激情冷却到安全的范畴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2 内。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终相聚 三天后的上午,周润儒和陆子安将钱全部转入了池恒展的账户。池恒展立刻跟李行长约定了下午的还款,并告知楚飞扬下午在慕容林林家等着。 池恒展处理完手里的业务,下午开车到了慕容林林的公寓。 楚飞扬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出门,打开门看到是池恒展,抬腿就要往外走,却被池恒展轻轻地推了进去。池恒展紧跟着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抱住了楚飞扬。三天了,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要吻楚飞扬、想要抱楚飞扬的渴望。他一言不发,寻上楚飞扬的唇,深深地不停地吻着。楚飞扬觉得他那天就不该让池恒展吻他,他当时就该推开池恒展的。可是现在来不及了,他和他已经重新品尝到了彼此的味道,那种努力压制在心底的对彼此的瘾又泛上来了,再也压不下去……他的耳边是池恒展火热的呼吸,他的身上是池恒展火热的拥抱,他的唇被池恒展火热地纠缠着,他无法不动情,他太渴望池恒展了……可是,他又想到了薛小冰,全身立即冷了下来,抱着池恒展的手也突然松开,不再回应池恒展。 池恒展感受到了楚飞扬的冷,他停了下来,喘息未定地看着楚飞扬。 “飞扬。”池恒展的声音沙哑了。 “恒展,时间快到了,别让人家久等。”楚飞扬想笑一笑的,却没笑出来。 池恒展垂着头靠在门后,又叹了口气,才说:“走吧。”转身开了门,先走了出去。 楚飞扬知道池恒展一定很难过,他又心疼了。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就这样打断他们的吻,他甚至一开始还想着如果池恒展想做下去,那么他也不会拒绝,可是……他们之间不仅仅有一个薛小冰,还有池恒展的父母,还有绑在池恒展身上的“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束缚。他悲哀地看着池恒展的背影,也走了出去。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池恒展和楚飞扬来到了银行后院停好车后,看到李行长又已站在门口等候着。 看到池恒展下了车,李行长迎上去,伸出手,一眼看到楚飞扬也从车里下来,迟疑着问:“池董,这……” 池恒展与他握了握手,看着已走过来的楚飞扬,说:“没关系,李行长,这是自己家人。” “哦,欢迎欢迎!”李行长急忙又向楚飞扬伸出手去。 楚飞扬当然是清楚地听到了池恒展的那句话,他不便说什么,就笑笑,礼貌地与李行长也握了握手。 当池恒展将那个瓷罐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看到封条依旧,心里先就松了松。他将瓷罐小心翼翼地抱回贵宾室,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楚飞扬,慢慢地撕开封条,打开箱子,看了一下自己当初做的一个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小标记。这标记还是他将瓷罐放进箱子里后在填塞报纸时做的,这个小标记依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这说明瓷罐被他封存后,就再没有人打开过这个箱子,也就不存在偷梁换柱的可能性。但为了确认,他还是将盖子打开来看了下,就那一眼,他心中一酸,眼睛就红了。 楚飞扬在他耳边轻声说:“恒展,如果没有问题,就快些办手续吧。” 池恒展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着手办完了手续。 当池恒展将箱子放到车后座上,关好车门后,却发现楚飞扬并不打算上车。 “恒展,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飞扬……”池恒展已明白了楚飞扬为什么不上车,他说,“等我将父母合葬后,我会亲口告诉他们你的存在。” 楚飞扬嘴角动了动,转身走了。不是我对死者不敬,只是他们不会再听到你说什么了,一切都晚了,恒展。他在心里说。 池恒展将箱子再度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家中,又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把瓷罐放好后,他跪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许久才他又说出一句:“妈,我是恒展,池恒展,您的儿子。请您原谅我现在才认出您。明天我就会送您和爸团聚,您再也不会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池恒展一夜辗转无眠,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看看快六点了,他快速起身。今天他只打算办一件事,就是到墓园去,着手办理将父亲和母亲合葬的事情。 天气有些阴沉,阳光也没能穿透厚厚的层层堆叠的云层。他将箱子又稳妥地放进车里,路上买了一大棒白菊花,驱车来到墓园的山脚下。到了墓园管理处,他说明了来意,签完要签的声明、文件,购置了新的墓碑,交完所有的费用,借了工具和材料,准备独自上山。他没有雇佣任何人帮忙,他要亲自启墓,亲手将母亲送到父亲身边。之后,他开着车沿着公路一直开到山顶停车场,停好车,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箱子,下车来到父亲的墓地。 他对着父亲的墓碑说:“爸,您再等一会儿,您马上就能和我妈,您最爱的人相聚了。” 冬季的山顶格外寒冷,风灌进他的脖子,他感觉到了丝丝的寒意。没有多想什么,他立刻脱掉羽绒服,拿掉围巾,摘掉手套,开始启墓。当他大汗淋漓地启开父亲的墓地时,双手已经磨出了七八处血泡。他顾不上手上钻心地疼痛和寒冷,恭谨地捧出父亲的骨灰盒,走到车边。打开车,坐在后座上,他说:“妈、爸,你们终于可以相聚了,请安息吧。”说完,他将父亲的骨灰也装进了“尾生抱柱”里,而后,又抱着箱子来到墓地前,将墓穴又扩大了一些,然后把“尾生抱柱”放进墓穴,重新覆盖上青石板,用水泥封住,这才给墓园管理处打了个电话,请他们将墓碑送上山顶,放置好后,他亲手开始凿刻碑文。 等池恒展刻好碑文后,已是下午四五点了。他在墓碑上刻下了“先考池逸云先妣茹展眉之墓”“子池恒展立”,他想在墓碑上再刻上一句诗词,却一时没有想到哪一句最能表达父母间的情意,就留下了空白。 他将白菊花恭恭敬敬地放置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一股温暖的感动充盈了他的胸膛,饱胀到发痛,痛得他眼泪夺眶而出。悲痛和着感动使得他身体有些微微发颤,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沉沉地磕了三个头,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到青石板上,如骤雨般落成一个个圆形的湿影。 他直起身,深深地呼吸,稳住声音,声音却仍有些发颤:“妈、爸,我会按照你们的期望,结婚生子,会将你们的血脉延续下去。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们,我真正爱的人叫楚飞扬。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3 这份感情就像妈和爸之间的一样深刻,所以,请你们接受我爱上了一个同性。” 说完,他久久地跪立在墓前没有动,直到双膝疼痛了起来。 正值周六,池恒展想到以往每周六都要约薛小冰出来的,现在又临近晚上,他先给薛小冰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天不约会了。薛小冰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才说了个“好”,池恒展心中说了声抱歉。然后他又打了三个电话,一个给秦梓柳,一个给邵寻梅,一个给楚飞扬,全都是告知他们,他已将父母合葬了以及墓地的情况。 “飞扬,今天我已经把我父母合葬了。在我父母墓前,我告诉了我父母,我爱上了一个叫楚飞扬的男人。”池恒展对楚飞扬说。 电话那头楚飞扬沉默着,良久才说:“谢谢你,恒展。” “那……飞扬,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拜祭一下我父母?”池恒展紧张地问。 楚飞扬又沉寂了一会儿才说:“我会去,但是会和我母亲一起去,以秦梓柳儿子的身份去。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恒展。” 池恒展说不出话来,听到楚飞扬说了声“晚安”后电话就挂断了。他张开手掌,看着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的掌心,又紧紧攥起来,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心中那无尽的悔恨并不能经由一拳而化解一丝一毫,他想狠狠地撞墙,把记忆全部撞掉,最好永远再不要恢复记忆。 第80章 第八十章-几米外的电话 池恒展又没有勇气去面对楚飞扬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周日,冒着凛冽的寒风,他徒步来到父母的墓前,整整坐了一天,几度落泪。泪水从眼眶涌出后迅速变得冰冷,又从几近麻木的脸上像刀子般划下。直到夜幕降临,他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想到自己那个冷清的家,又想到在邵兴时与秦姨和楚飞扬一起在温暖的房子里共进早餐的情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自己从僵硬的姿势里打开拉直,沿着山路走下山去。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在喧哗的人群中,他慢慢地向家中走去,好像这个热闹的世界与他无关,他不过是偶尔经过这里的另一个空间里的人,就像是一个游魂。 想起他今天还没有给楚飞扬打电话,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突然那曲《穿越时空的思念》在他身后隐约响起。 他愕然地转过身去,冲着几米外的一个熟悉的背影叫了一声:“飞扬?” 楚飞扬拿着手机也愕然地转过身,看着他,不知不觉间接通了手机,把手机举起放到耳边。 “飞扬,你要到哪儿去?”池恒展将电话也放到耳边。 “我……”想到你的未来里去。楚飞扬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一个字。 “飞扬,你吃晚饭了吗?”池恒展又问。 “没有。”楚飞扬看着他。 “陪我一起吃顿饭吧。”池恒展说完,怕楚飞扬不同意,又立刻补了一句,“我一整天没吃饭了。” “好。”楚飞扬知道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疼池恒展,他怕他不陪池恒展的话,池恒展还是没有心情吃饭。眼前这个外表沉稳帅气的池恒展其实很会跟他撒娇,而偏偏他很难硬起心肠来。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们同时挂断了电话,池恒展走向楚飞扬,然后,两个人并肩走远了。可是他们眼中只看到了彼此,却没有看到不远处,薛小冰和她的两个闺蜜正从商店里出来,把这个场景全都看在了眼里。她一开始还想上前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把闺蜜介绍给他们,可是她立刻又改变了主意。她想起了慕容林林跟她说的话,又想起她看的那些书,那些动漫,她心里莫名地激动和感动了一下。她觉得她还是不要过去为好,可以给她一个遐想的空间,同时她的心中一个疑惑也一闪而过,可她并没有深想。 “你怎么一天都没有吃饭?”挑了个靠窗的桌子,一坐下,楚飞扬就问。 “我在父母墓前坐了一天,刚刚才回来。”池恒展摘下手套,想搓搓手,又疼得停止了。他看了一眼手掌,血泡早已磨破,现在只剩一个个像干瘪的汽球一样的皮皱巴巴地贴在手掌上。 “怎么回事?”楚飞扬已经看到了,皱皱眉问道。 池恒展也是故意让楚飞扬看到的,他想让楚飞扬心疼他,他知道楚飞扬也会心疼他。他虽然一天没吃饭但他并不觉得饥饿,他真正的饥饿是来自他对楚飞扬感情的渴望,他太久没有体会过楚飞扬对他一点点小伤的紧张和关心。以前,他拿着水果刀削苹果,不小心割破了手,划出一个小小的浅浅的口子,楚飞扬都会紧张地马上给他涂碘伏,包上创可贴,家里没有创可贴了,还会马上出去买。现在回想起这些,那些微小的幸福却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眼前的楚飞扬总是想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他总是淡淡的。他知道原因都在他身上,可是,他还是渴望楚飞扬能像以前那样。“拥有时不知道珍惜,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以前,他看着别人的故事,还用这句话来批判别人,而今,这句话好像就是为他而写的。 看着楚飞扬蹙起的眉头,他笑笑说:“昨天,我把父母合葬时,没让别人帮忙,全是我自己干的,所以,手就磨破了。” 楚飞扬想要掩饰自己的心疼,眼睛里却已经提前泄露了出来,说:“怎么也不戴个手套。” 池恒展很高兴看到了楚飞扬眼里的情绪:“戴手套不方便干活。” 楚飞扬就没再说话,叫了服务员点餐。他把餐单推到池恒展面前,说:“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池恒展又将餐单推回去,说:“你给我点,点什么我吃什么。” 楚飞扬看了他一眼,点完池恒展喜欢的菜,又给他特意点了一份葱花鸡蛋饼。 池恒展嘴角不由得咧开了,看服务员走开后,他说:“飞扬,我想吃你做的葱花鸡蛋饼。下次去慕容林林家,你能不能给我做一顿?” 楚飞扬没有回答他,只说:“再过几天,我准备回去了。” 池恒展愣了。他一厢情愿地认为楚飞扬会在这边住上很长时间,可没想到楚飞扬这么快就要走了,就问:“你不再等等?也许很快就能找到童关了。” “再过几天,找到找不到,我都要回去了,得回去上班,再说也不能总是打扰慕容林林。如果找到童关了你再联系我吧。”楚飞扬转过头,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池恒展没敢再提让楚飞扬回公司上班的事,就说:“那再等一个星期行不行?葛律师一直在找童关,这两天我父母的事情我也处理完了,接下来我也要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4 着手找他。” 楚飞扬想了想,点点头,说:“找到童关后,他只要愿意还钱就行了,不要再追究其他的。” 池恒展知道楚飞扬在指什么,却不知道楚飞扬想隐瞒什么事情。但他不可能不追究,他一想到楚飞扬身上一道道的满满的伤痕,他就怒火中烧。可现在他不能表什么态,就说:“等找到他再说吧,到时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把钱都挥霍光了。” 晚上吃完饭回到家,池恒展觉得心情很轻松,他知道楚飞扬还是关心他的。他站在衣橱前,把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这是一道左右了他感情的门。他走进衣橱,靠墙坐着。如果时光倒转,他是否还愿意打开这道门?愿意,也不愿意。他呆呆地,闭上眼睛,一整天的疲惫感渐渐爬升上来,他就那么睡着了。 早上池恒展醒来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还在衣橱里坐着,而且还做了个梦。梦见父母穿着照片里的那身婚礼服,母亲挽着父亲的胳膊,他们深情款款地对视了一眼,微笑着向他走来。他惊喜地扑向父母,就像三岁的孩子蹒跚着扑向父母张开的怀抱。在母亲的怀抱中,他不由得心生悲戚,哽哽咽咽地流下泪来。母亲慈爱地抚着他的头,说:“傻孩子,不要哭了。妈妈知道你在伤心什么。”他抬头看着微笑的父母,问:“妈、爸,那你们同意吗?”“傻孩子,你爸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们只要你真正的幸福,带那个叫楚飞扬的孩子来见我们吧。”母亲笑着说。他又看看父亲,父亲也微笑着点点头。“哎!”他激动地大喊了一声,就把自己喊醒了。 他觉得眼角好像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伸手去摸,竟然是泪。他坐着,怔怔地想着梦里的事情,然后使劲揉了揉脸,试图站起来。就那么坐着睡了一夜,全身又僵硬了,他慢慢地站身来,走出衣橱,又慢慢地伸展了几下身体后,快速原地跑跳了几分钟。今天开始他要集中精力寻找童关了。 他之前不着急寻找,也是因为他知道童关一开始肯定会很警惕,不会轻易露面,所以他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缓兵之计。回想起那次他刚一回到云海,在火车站,张道海的电话打的那么及时,他就知道有人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要先让童关松懈下来。而现在,张道海收购股权的算盘彻底落空了,那么他对童关的庇护还会有多严密呢?像张道海这种小人应该不会继续袒护童关,更何况童关身上还背着诈骗一千万的嫌疑,张道海大概会对童关弃如蔽履。 池恒展先到公司参加了每周一的早会。会后,他又先去设计部找薛小冰,告诉她中午不与她一起午餐了,晚上他也没时间。 薛小冰笑着说:“知道了。你忙去吧,我和林林一起吃午饭。” 池恒展又走到慕容林林身边,低声问:“飞扬昨天回去情绪怎么样?” 慕容林林像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看正走出办公室的薛小冰说:“飞扬昨天的情绪很不错,感觉比前几天要轻松。还问我家里有没有葱,有多少,又问我有没有面。” 池恒展从心里向外散着笑意,说:“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就要走。 慕容林林一把拉住他,低声问:“你们在搞什么秘密?” 池恒展高兴地合不拢嘴,小声说:“我昨天就是跟他说,我想吃他做的葱花鸡蛋饼。” 慕容林林白了他一眼,即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是要和小冰结婚的。” 这盆冷水浇得池恒展立刻没了笑容,眉头立刻收紧了起来,又苦笑一下,走了。回到办公后,他跟邓部临时请了个假,就出来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突破口 池恒展是出来找童关的。 他先拨打了童关的手机,却已停机了,这也是他意料中的。他立刻向童关的公寓驶去,也就是楚飞扬原来的公寓。他也没抱什么希望,但他必须亲眼确认一下。果然那个公寓也已经人去楼空,门口贴着新的招租启事,他特意拨打了房东的电话,从房东的口中确认童关早已退租了。 池恒展又来到总公司。这里有一间专为董事长准备的办公室,他走进去,锁上门,打开电脑,开启公司电脑管理系统,用董事长职权登录进入,调出集团的所有人事信息,输入“童关”两个字,却发现,童关从未办理过辞职,目前的岗位状态也不是“出差”,而是“在岗”。但他现在肯定不在公司里。 他下了楼,去找张秀秀,想从张秀秀口中得到些蛛丝马迹。来到财务室,却得知张秀秀这段时间休假了,他又拨打了张秀秀的电话。 “哪位?”张秀秀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秀秀,我是池恒展。”池恒展装出对她和童关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 “啊,恒展哥,好久没联系了!”张秀秀立刻高兴地说。 “是呀,所以想约你出来吃个饭,聊聊天。”池恒展笑着说,好像他和张秀秀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一般。 “唉呀,不好意思,恒展哥,我现在正在外地旅游呢。等我回去,我们再约行不行?” “行,当然行。等你回来,你给我打电话,到时咱们再另约时间。”池恒展用了一种纵容的口气。 池恒展从电话里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他初步断定张秀秀在撒谎。张秀秀如果旅游不应该会挑海边,因为云海市本身就是沿海城市,也是旅游热点,大海可以天天看,没必要专程跑到外地去看海。那么,张秀秀避而不见他,很可能就是为了避免露出什么马脚。童关应该还在云海市,只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现在很可能正是和张秀秀在一起。他准备沿海边公路看一遍。 在他开车走到大门口时,看到一位很瘦的女人正在向保安打听着什么。他觉得这个人眼熟,慢慢地停了下来。那个女人刚好转过身,抬头看着公司大楼的一扇扇窗户。 “李姨?”池恒展惊讶地叫了一声。 她正是曾经受池恒展父亲雇佣打扫卫生的李云芳。听到池恒展的声音,她也很意外:“小池先生!” “李姨,您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是,我是来找我儿子的。”李云芳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焦虑,“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跟家里联系了,电话也打不通。” “您儿子在这儿工作?他叫什么?” “我儿子叫童关,儿童的童,关门的关。” “童关?!”池恒展清楚地看到命运正酒足饭饱,袒露着便便大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看着自己的恶作剧,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着。看着眼前的李云芳,他转念又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5 一想,这又何尝不是父母的在天之灵在保佑他,在他即将山穷水尽,束手无措的时候给他了一线希望,助他找到童关? “怎么,你认识他?”李云芳也好像终于抓住了找到儿子的一线希望。 “是,李姨。现在我也正在找他。说来话长,您先上车,我慢慢跟您说。”池恒展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李姨有关童关的所作所为,又想到,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童关,如果童关不配合,到时他就会报警,那么早晚她都会知道。既然这样,不如早让她知道,也让她能尽早帮自己把童关找出来。 李云芳满心疑惑地跟着池恒展来到了一家茶座。在来的路途中,池恒展给葛律师打了个电话,请他带上所有的文件资料来跟他们汇合。在向李姨讲述童关的这件事情上,池恒展觉得由律师从法律专业的角度能说得更准确,也能把后果说得更为有理有据,才能完全说服李姨配合他把童关找出来。 葛律师准备得很充足。当李云芳听完葛律师的讲述,又看到面前满满的文件,看着儿子亲手签下的名字,她吓住了。她不敢相信,她省吃俭用,拼死累活省下钱来供着读书、上大学的儿子,竟然能落到这一步,竟然成了诈骗犯。一千多万啊!她十辈子都挣不来这个钱!她惊恐地看着池恒展。 “李姨,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找到童关,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一旦我们报警,事情就不会那么好处理了。”池恒展对李云芳说。 “可是,我现在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原来的号码一打就说是停机。”李云芳又焦虑又担忧又害怕,眼泪不停地向外流。 池恒展将纸巾递给她,和声问:“那童关以前都是怎么联系您的?” 李云芳接过纸巾,擦了把眼泪,又擤了擤鼻子,说:“以前,都不用我打电话给他,他隔段时间就会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身体好不好。他其实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池恒展心里一动。童关竟然是个孝顺的人,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但这也是个可利用的机会。他想了想说:“那如果他再给您打电话,您能不能叫他回家一趟?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谎称您身体不好。” “行是行,每次我一说腿病又犯了,他都会回家来看我。”李云芳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小池先生,如果童关能还钱,你这次能不能放过他?这个孩子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肯定是被坏人撺掇的……” 池恒展看着李云芳,他有些犹豫,可是目前通过李云芳找到童关的可能性最大,也最稳妥。他并不想报警,倒不是为了童关,而是为了楚飞扬。在他彻底了解楚飞扬遭受了什么折磨之前,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更不想让别人以嘲笑或同情的眼光看楚飞扬。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心里一直是不安的,像是有一条毒蛇总是曲张起了身体,蠢蠢欲动,时刻会攻击向他的心脏。他很害怕他查到真相的那一刻。 “小池先生,我求求你了。”李云芳说着竟离开座位,给池恒展跪了下来,“童关和他弟,从小就没了父亲,我也没什么工作,全靠给别人打扫卫生挣些钱。他们从小就跟着我吃尽了苦,好不容易……也是童关争气,考上了大学,又找了个不错的工作,也能为家里分担了,给他弟交学费……” 池恒展看到李云芳跪下了,急忙起身去扶她。“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他差点也跪了下来,忙说:“李姨,您快起来!我答应您,只要童关还钱,把事情的真相全说出来,我就不再追究他。葛律师也在,他可以作个证。” 李云芳又看着葛律师。 葛律师也点点说:“如果童关配合调查,积极还钱,我们就不报警,你就放心吧。” 李云芳这才千恩万谢地站了起来。 池恒展扶她坐下,说:“李姨,等童关给您打电话,您就想办法把他叫回家,然后,您立刻给我打电话。在我们到之前,您无论如何都要把童关留在家里。您看可以吗?” 李云芳擦擦眼泪,点点头说:“可以、可以!这孩子孝顺,我到时就说不舒服,让他多照顾我一会儿,别说留他一会儿,留几天都没问题……” 池恒展想想自己,对于母亲他是没有机会端茶送水地报答了,可是父亲病逝时,他竟然都不在父亲身边,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童关呢。想到这,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悲伤,他又说:“李姨,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相信您的人品。” 临别前,李云芳把自己的住址留给了池恒展,又将池恒展的号码存进自己手机,连声感谢着走了。 童关和葛律师对视了一眼,葛律师叹了口气说:“再坏的人,也总有他可取的一面。童关能这样孝顺他母亲,就说明他本质并不坏,被人利用的可能性很大。” 池恒展想起大学期间,与童关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也从没见过童关在人背后说人短长,就点点头,说:“但愿他没把钱全花光了,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 晚上,池恒展特意在饭前来到慕容林林家,他还提前打了电话告诉楚飞扬他要过去吃晚饭。他还记得葱花鸡蛋饼的事情,还要把找到童关母亲的事情告诉楚飞扬,让楚飞扬再在云海多留些日子。 慕容林林打开门,看着池恒展,有些哭笑不得,说:“飞扬在厨房了,在做你心心念念的葱花鸡蛋饼。” 池恒展忍住了没有笑,心里感觉到一股甜甜的滋味,就想起济慈说的一句话:“爱情中的甜浆可以抵消大量的苦液,这就是对爱情总的褒誉。”在他看来,那个葱花鸡蛋饼就是对他最好的褒奖。 吃饭时,慕容林林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份葱花鸡蛋饼,又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池恒展,索性把饼直接推给了池恒展,说:“都给你吃吧,不够的话,让飞扬再给你做。不过你可小心别撑着你了。”还特意把“撑”字说得很重。 池恒展笑着把饼拿了过来,说着:“谢谢啊。这些就够了,不多不少,撑不着。” 慕容林林笑了出来,说:“恒展,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池恒展边吃边问。 “像二八少女。” 楚飞扬嘴角动了动。池恒展被一口饼噎住了,憋得脸通红,使劲捶着胸口。楚飞扬立刻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又顺手给他拍着背。 慕容林林托着下巴,颇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看池恒展稍稍缓解了一些,楚飞扬才说了句:“你慢些吃。”说完,一眼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6 看到在旁观赏的慕容林林,立刻就坐了回去,不再管池恒展了。 池恒展终于顺了口气,说:“我是被林林那句话噎的。” “哦?我以为你还得感谢我说的那句话呢。”慕容林林依然保持着观赏的姿态。 楚飞扬低了头。 池恒展一笑,说:“对,对,你说的对,谢谢你!” 饭后,楚飞扬又负责洗涮碗盘,池恒展就站在他身边,一边接过他手中洗净的碗盘,一边告诉楚飞扬找到童关母亲的事情。 看着一言不发的楚飞扬,池恒展又说:“这样的话,你能不能等到找到童关以后再考虑走的事情?” “看情况再说吧。”楚飞扬说。 “飞扬,你要走了?”慕容林林听到,就走了过来。 “总住你这儿,太打扰你了。”楚飞扬冲她笑笑。 池恒展有些羡慕慕容林林了。至少,楚飞扬还能对她笑。 “不打扰,不打扰。飞扬,你住这儿,我都不用动做饭、做家务了,而且你还能帮我修改设计稿,我欢迎你长期住下去!真的,飞扬。”慕容林林不希望楚飞扬走,并不为这些家务事,也不为工作上的事,她希望楚飞扬和池恒展之间能有转机,否则,她好像已经看到了包括薛小冰在内的三个人痛苦的未来。她实在不想看到那个局面,相爱却不能相守,她觉得很悲伤。 “谢谢你,林林。”楚飞扬擦了擦手,“但我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我也要回去上班。” “再回公司来不行吗?”慕容林林问。 池恒展很感激地看了慕容林林一眼。 “我现在有工作。”楚飞扬又说。 慕容林林突然间就觉得很难过,就没有再说话。 “飞扬,那你就再等几天吧,说不定这几天就能找着童关了。”池恒展急忙接上话。 楚飞扬又说:“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再等一个星期。” 池恒展看看他,想说什么,转念一想,这一个星期或许就有转机了,或许他就找到个借口再留楚飞扬一段时间,最好能永远把楚飞扬留下。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埋伏 然而,没用一个星期,第二天池恒展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李云芳的电话。 李云芳在电话里说:“小池,童关刚刚给我打电话了,我说我病了,这孩子……很孝顺,说马上来看我,大概半个小时能到,你们……你们来吧……” 池恒展马上联系了葛律师,怕道路不熟悉,自己开车更耽误时间,二人招了辆出租就一同往李云芳的住处赶过去。路上,葛律师问要不要把楚飞扬也叫来一起去,池恒展说不用,我们去就行了。他不想让楚飞扬再次面对童关,那会勾起楚飞扬痛苦的回忆,而且,楚飞扬在的话,有些事情,他不好问。 这是一片老棚户区,汽车开不进去,清一色的平房,房顶上竖着各式长短不一的天线,各种最普通的太阳能热水器。窄窄的街巷两边,各家门口摆满了破破烂烂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堆堆的蜂窝煤球,占了三分之一的路面。路面也坑坑洼洼,由于刚下过雪,融化的地方已经被踩踏得很泥泞,一脚踩上去鞋上就沾满了泥水。两边的房檐断断续续地滴着水,一不小心就会落到身上。这片棚户区,就像一座现代化的城市身上的一个痤疮,极不和谐地存在着。池恒展却并不奇怪有这样的地方,他以前找楚飞扬时,已经把这个城市的每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看过一遍了。 他和葛律师很快就找到了李云芳的住处,是一座空间极为狭窄的房子,只有里外两间,从门口到房门大约两米宽三米长的院子,实际上只能算作是过道,上方搭了个蓝色的雨棚,旁边摆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有一个煤球炉,一堆煤球,看来这个过道是同时兼作厨房做饭用的。 李云芳有些紧张,告诉他们童关还没有到。 池恒展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说:“李姨,谢谢您。您放心,我答应过您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的。” 他们进到房中,外间布置得极为简单,但很干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碗柜,一个矮柜。桌子上放着一个热水瓶和几个玻璃杯。李云芳正想要给池恒展和葛律师倒水,就被池恒展阻止了。 李云芳以为池恒展是嫌杯子不干净,忙解释说:“这些杯子平时用完都用热水煮过烫过的,是干净的。” 池恒展笑笑说:“李姨,您误会了,我是怕一会儿童关进来看到这几个正在用的杯子会疑心。” “哦。”李云芳很难过地笑了一下,又说,“童关可能很快就会到了,要么你们先到里间去躲一下吧,他来了后,我让他到里间去。” 池恒展看着李云芳心里也一阵不忍,说:“李姨,真对不起您了。” “唉,是我们童关对不起你呀,你能放童关一条生路,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快去吧,别一会儿他在院门口就看到你们了。”李云芳说着引着池恒展和葛律师往里间走。 里间的布置也很简单利落,一张大概只有一米二宽的床,一个衣柜,一把椅子放在床头,大概平时兼作床头柜用的。 池恒展他们刚走进里间,就听到院门被推开了,童关的声音传了过来:“妈,我来了。” 李云芳立刻转身出去,关上里间的房门。池恒展和葛律师屏气凝神地站在门后听着。 “妈,我来了。”童关看到母亲又说了一声。 “阿关啊,你这几个月都跑哪儿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李云芳准备给童关倒杯水。 童关走过去,说:“妈,你坐着,我自己倒。这几个月我有点事情,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事情,连电话都不能接,你就那么怕别人找到你?” 池恒展听到这里,心里紧张起来,他怕童关听出什么。 “不是的,妈,我去的地方很远,电话信号不好。这不一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这当妈的也就放心了……” “妈,我弟最近怎么样?钱够用吗?”童关喝了口水问。 “小年挺好的,上学也很用功,前几天还打电话来说,他又拿到奖学金了,寒假就不回来了,要继续打工,等到暑假毕业了再回来。” “不是跟他说不要打工了吗,让他回来陪陪您,上学的钱全部由我出。” 池恒展听得心中一阵感慨。 “他说不想给你添负担。他愿意打工挣钱养活自己,也没什么不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7 好,至少钱来得正正当当,不用被人戳脊梁骨。” “妈,我就是不愿再看你和我弟再吃那么多苦。我上班了,也能养得起你们,你就不要再给人家干活了。等过了年,咱们也在城里买套房子,你搬过去住,不要再住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了,我弟毕业回来也能有个干净宽敞的地方住。”童关抬头看看简陋的房子。 “在城里买房?你知道现在城里买房有多贵,你哪来那么多钱?”李云芳的声音明显绷紧了。 “妈,现在不都兴贷款买房嘛,到时候,咱们也贷款。等我弟找到工作了,咱们经济上的压力就更小了。”童关看了母亲一眼。 “唉,只要钱的来路正,妈就支持买房。你们从小,妈就告诉你们,做人不怕穷,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心不正,这人的心一不正了,走路就会歪,做事就会歪。阿关,你要给你弟带个好头,当个好榜样,可千万别做什么犯法的事……” “妈,你今天怎么了。我本来是不方便来这一趟的,听说你病又犯了才着急跟上级请了假来的,可你怎么净说这些。”童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池恒展和葛律师相互递了个眼色,如果李云芳护子心切,又让童关起了疑心,他们就准备冲出去抓住童关。 “好、好,妈不说了。妈是老了,总怕有一天不在了,没人能照顾你们,管你们了……”李云芳说着,悲从衷来,就落了泪。 “妈,别说这些了。你的病怎么样了?”童关的语气立刻变得很温和,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来伸手去给母亲揉膝关节。 “老毛病了,几十年了,也没什么大事。疼的时候吃些药就行了。”李云芳擦擦眼泪,拍拍腿。 “那今天的药吃了没有?”童关抬头问。 “还没有,好像没有了。” “没有药了?我这就去买。”童关说着就要起身。 李云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叫住童关:“药还有,在屋里了,好像是不多了。” “我去拿。你先把药吃了,回头我再多买些回来。” “哎。”李云芳看着童关走向里间,伸手推开门,心提到了嗓子眼。 童关一进到里间,等他看清了情形,再想转身出来,门已经被池恒展关上并堵住了。 童关惊骇地看着池恒展,又看看葛律师。 池恒展背靠着门,双臂交叉抱怀,冷笑了一下:“童关,好久不见了。” 葛律师出具了一下律师证和楚飞扬签名的委托书。 池恒展给葛律师打了个手式,示意葛律师站到门后,然后他走到床边,将那把椅子搬到房子正中间,说:“童关,坐。” 童关心知母亲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是不知道池恒展他们是怎么找到他母亲的,他没有跟公司里的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包括张秀秀也不知道他母亲也在这个城市里。他今天出来时,电话里也只跟张秀秀说临时回趟老家看看母亲,看看就回来。看着一脸冰霜的池恒展,他知道他今天是走不了了。 池恒展和葛律师对视了一眼,葛律师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只小型摄像机,开机,对准了童关。 “童关,你心里很明白我是为什么要找你。但是我已经答应了你母亲,如果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会报警。所以,你的命运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记住,不要试图撒谎。我找了你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情况,邵兴那边的贷款银行我们也去过了,所有的相关资料我们都已经拍照、影印。” 童关两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垂下了头。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审问(一) 在池恒展眼中,这张罂粟花一般的脸庞已经失去了艳丽的颜色,变的灰白无光。如果说他现在对童关还有什么好感的话,那就是刚刚听到的童关和李姨的对话。无疑,童关很孝顺,这让池恒展觉得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原本对童关十分的鄙视,现在因为这份孝顺而减了一分。他知道李姨此时正站在门口听着,所以他的态度不能太粗暴,他要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虽然他现在恨不能将童关绑起来还之以楚飞扬遭受过的那场鞭打。 “童关,你为什么要陷害楚飞扬。”池恒展的声音冷冷的。 童关抬起头,看着葛律师手中的摄影机,一个红色的信号在一闪一闪。突然他就露出了忿忿之色:“因为你。” 尽管之前池恒展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感觉童关找上楚飞扬是和自己有关,但他没有去深入地考虑,他想不出童关这么做的动机在哪里,又会得到什么好处,童关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吗?在听了陆总的分析后,也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三个字从童关口中清清楚楚的说来后,还是震惊了他。池恒展看着童关,想起当年他们分手时,童关最后与他说的那番话,当时也是这种表情:好像是什么都豁出去了,既然得不到了,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什么要顾虑的,得把堵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至少自己心里能落个痛快。 童关看着说不出话的池恒展,似笑非笑地问:“奇怪吗?”表情甚至有些扭曲。 “为什么?”池恒展紧盯着童关,从牙缝中问出一句。 “因为楚飞扬不愿意让你受到任何损伤。”童关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地压制反而更为扭曲了。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池恒展有些冒火,他没有闲情逸致跟童关打哑迷。 “恒展,你总是要别人把事情说清楚,可你自己怎么不说呢?上学时,你对你的家庭只字不提,天天去打工,那时,我还觉得你家里很穷,谁知道你有那么大的身家呢。”童关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听谁说的?” “张董。” 池恒展想到陆总那晚的分析,果不其然,这件事与张董有关。 “是张董让你陷害楚飞扬?” “不是。” “不是?” “张董不过让我想办法让你卖出手中百分之十一以上的股权。” 池恒展想起父亲葬礼上,张董就提出过想买他手中的股权,他没有同意。而就在自己刚得知楚飞扬的事情后,从邵兴返回云海市,那时一千零四十六万还没有着落,张董却及时给他打了个电话寒喧了几句,就是想提醒他卖股权吗?这只老狐狸!童关如此卖力,想必是瞄准了张家女婿的位置。 他轻蔑地看着童关,问道:“张董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大费周章?准女婿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8 ?” 童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就在他来这里之前,在电话里刚刚和张秀秀争执过一番。张秀秀很明确地告诉他:“事到如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我和我爸爸从未授意过你以任何方式去逼池恒展卖股权,对吧?从一开始,我一直是在说让你想办法说服池恒展,对吧?如今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自己负责解决。还有,我们分手了,限你三日内搬出我的别墅!” 池恒展看着童关阴晴不定的脸,心中猜出了一点儿。他又冷笑一声:“可最终我并没有卖出那百分之十一的股权,没有掉到你的陷阱里,所以,兔死狗烹?” 童关猛然盯着他,反唇相讥:“是,没错。可是你这次侥幸躲过去了,你保证你以后都能躲过去吗?” 池恒展心里一惊。他惊的不是以后张董不知道还会耍什么手段,而是怕以后楚飞扬还会受到牵连。他死死地盯着童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上楚飞扬?即便是担保,你大可以直接来找我。” 童关看看葛律师和他手中的摄像机,问池恒展:“你确定真的要我说?” 池恒展必须要搞清楚,这样他以后才能尽量避免楚飞扬再次被陷害。他斩钉截铁地说:“说。” “不怕被别人知道?”童关又问。 池恒展盯着童关,他已猜到童关大概要说到的一部分内容。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斗争,一个声音告诉他,到此为止,不要再追问下去,让童关把钱还回来就行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必须让童关把事实全部说出来,要保留证据,防止童关再次陷害楚飞扬。而如果他一旦表现出“怕”了,无异于又给了童关一个信号,以后可以因此来威胁他和楚飞扬,他不能退缩,不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软弱。葛律师是陆总信得过的,也是他信得过的,门口的李姨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也不会有问题,更何况还涉及到童关…… 葛律师看了看池恒展,正要关上手中的摄像机,然后走出去,却听到池恒展说:“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你说,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出来。” “你确定?”童关再问。 “确定。你先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楚飞扬牵扯进来。” “因为你爱他。”童关毫不犹豫张口说道。 葛律师的端着摄像机的手抖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池恒展。 池恒展看着童关,看了近一分钟,然后才说:“所以,你恨他?” “对。你是因为他而拒绝了我。”童关低冷的声音里还含着一些委屈。 “你错了,童关,即便没有楚飞扬,我也不会接受你。” “为什么?” “为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吧。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以前我没有爱上你,今后也不会爱上你。我们之间在大学期间就已经结束了。” “是吗。那么楚飞扬呢?如果他也做出背叛你的事情,你还会爱他吗?” “你……”池恒展突然发觉话题不对,“你不要把话题扯远了。你是怎么找到楚飞扬的?” “我一直都能找到他。”童关眼中含着嘲笑,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差点又去掐他的脖子了。 童关继续说:“恒展,如果你真正对楚飞扬用心了,你就会找到他。就像我,我一直对他很‘用心’,所以在你一直找他的日子里,他搬去过哪里,又什么时候回的绍兴,我都很清楚。” “就是说,从你刻意接近他的时候起,你就已经在计划害他了?”池恒展咬牙切齿地问。 “算是吧。那时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就是觉得有一天可以通过他来向你做些什么。” “楚飞扬又怎么会轻易就答应给你担保?你们应该不是很熟悉吧。”池恒展的面色异常的沉冷。 “因为,他爱你。”童关又嘲笑地看着池恒展,“因为他爱你,所以我就可以利用他来算计你。” 池恒展攥紧了拳头,抬了抬手臂,晃动着,又放下了。葛律师在摄像机后担心地看着他,怕他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 童关不再看池恒展,继续说:“我对楚飞扬说:‘你也不希望我去找恒展吧。你不愿意帮我担保,恒展也有可能,到时候,我不敢保证我会对恒展做出什么来。你难道愿意我把恒展只喜欢同性的事情公之于天下吗?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倒没什么关系,可是,恒展不一样,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他喜欢的是同性,你觉得他在公司还怎么待下去?他可是有大志向的,他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不就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干出一番事业吗?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恒展是要结婚的,他在和你交往之前,就跟你声明过这一点吧,他当初就是那么跟我说的。你愿意看着他身败名裂吗?再说,我让你担保的也不是什么大数字,几十万而已,货款一到,我就立刻还款。当然,如果你不爱他了,或者恨他了,这件事我就不勉强你了,我直接去找他。’” “所以?”池恒展眯了眯眼睛,把自己的怒火按了按。 “所以,他就说了个‘好吧,我担保’。”童关突然笑了起来,“他如果不是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你还跟谁说过我和楚飞扬的事情?”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张道海问过我怎么会有那么大把握,认定你一定会插手楚飞扬的事,我胡编说你曾欠楚飞扬一次救命之恩,而你是有恩必报的。” “就是说,即使楚飞扬不找我帮忙,你也会想办法让我知道这件事?然后,看着我一步一步往你们设下的圈套里钻?” “是。” “既然希望我卖股权筹钱,那么又为什么骗楚飞扬,说可以借钱给他?”池恒展并不了解楚飞扬借钱的真相,他以前只是推测童关脱不了干系,而目前,童关既然是恨楚飞扬的,那么童关的嫌疑就更大了。 童关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说,难道你已经忘了?还等我一个字一个字提醒你吗?” “还是因为你爱他。但是你不能容忍背叛,所以我要让他背叛你。” “怎么背叛?”池恒展恨不能把童关一脚踹出门去。 童关又沉默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审问(二) 池恒展看着沉默的童关更加愤怒了,他知道童关不说话,那一定代表着楚飞扬遭受的折磨是非人的、残酷的。他也不忍听,却又不得不听。他冷冷地盯着童关。 童关被他盯得寒毛倒立,嗫嚅着才开了口: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29 “我找了一些专门放高利贷的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善类,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们先以愿意借钱给楚飞扬的名义,让他到一个快要拆迁的房子里等,等他一进去……就把他迷昏了,然后蒙上眼睛带到郊外的一处别墅里。等楚飞扬醒过来后,他们对他说,让他们……享受一天,就借一百万给他,享受二天……就借二百万给他……”童关说着说着,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他回想着当天一切,再看着眼前的池恒展,他开始有些后怕。 童关说到一半时,池恒展转过了身,他不想与童关面对面。听到这里时,他已经气恼至极,再也没忍住,回身飞起一脚就跺向童关,却一下跺在了椅背上。椅子瞬间倒地,童关没防备,重重地摔在地上。 “怎么……享受?”池恒展阴冷着脸,“说!” “我……我告诉他们,楚飞扬是男同……他们就蒙着他的眼睛……把他的衣服全脱下来,把手绑上。其中有一个人是个虐待狂,喜欢一边折磨人一边做……后来,楚飞扬就晕过去了。我就第一天去了,我也劝他们停手,可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走了。听说,晚上他们把他又抬回到那片要拆迁的屋子里去了。后来我就没再去,不过听……听他们说,楚飞扬也没再去。”童关被盛怒之下的池恒展吓得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冷泊之色,他已经意识到他把池恒展彻底惹怒了。他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边爬起来,一边支支吾吾地向池恒展说着当天的事情。 那条毒蛇瞬间攻击了池恒展的心脏,他甚至能感觉到毒蛇那尖利的牙齿一微米一微米插入心脏的过程,释放出的毒汁的冲击,以及毒汁进入他血管时的剧痛,他刚刚吸进的一口气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面色惨白,又像被人凌迟了一样,一刀刀割得他发疯发狂。他指着童关,全身抖得像筛糠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童关看着池恒展,他突然间意识到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他至今还记得池恒展当年的那句话,“在我的观念里,相互忠诚是两个人交往的道德底限,而背叛,无论是什么原因,哪怕仅仅是一次都是不可原谅的。”言犹在耳,可对于楚飞扬怎么就不适用了?原来,还是因为当年池恒展并不爱他啊。现在,楚飞扬身体上的主动背叛非但没有让池恒展唾弃楚飞扬,实际上却恰恰相反。他的后背猛地升起了一丝丝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又感到了无比的恐惧。他怕他的一生就此尽毁,他还那么年轻,怕他的母亲要继续忍着腿痛趴在地上给人家擦地,怕他的弟弟要起早贪黑地打工赚钱…… 他立刻恳求着:“恒展,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妈天天替人家干活才供着我上了小学、中学,一直到上了大学,还累出了一身的病。我还有个弟弟还在上大学,我好不容易上班了,能帮我妈分担一些了,这次你就放过我吧,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池恒展的眼前在发黑,他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了几步,然后被一双手扶住了。他使劲地睁大眼睛,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然后他就听到童关的声音远远地传进他的耳朵。他不断地甩头,又睁开眼,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满口的血腥味直冲脑门。他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时他又听到葛律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恒展?恒展?你怎么了?快坐下。”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才恢复了视觉。他看到葛律师正焦虑地看着他,童关站在他前面,想靠近又不敢。 “童关!”池恒展好不容易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声音暗哑阴沉,凛冽逼人,如同从地狱深处发出的嘶喊。 童关不由得全身又一个冷颤,紧接着又说:“钱!钱!我把钱全还给你,我一分都没敢花!” 池恒展坐着,看着童关。他身心俱疲,已无力再跟童关说什么。 “童关!”李云芳推门而入,喊了一声,快步走到童关面前,扬手就给了童关一个响亮的耳光,紧接着眼泪就下来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大姐!”葛律师急忙拉住李云芳。 李云芳又看看如同被人抽筋剥皮一样的池恒展,擦着眼泪:“葛律师,你别拉着我,今天,我必须狠狠地打他。” 说完李云芳又扬手给了童关一个耳光,颤抖着说:“童关,你怎么能害小池啊!当年若不是他父亲池先生给的二万块钱,今天哪还能有你的命在!” 童关一愣,说:“妈,那钱不是你干活挣的吗?” “就靠我两只手给人家擦擦玻璃,拖拖地,什么时候才能存够钱给你看病?是池先生得知了你生病急需钱,硬塞给了我,说是孩子的命最要紧,还不让我跟任何人说……可你,你怎么就能恩将仇报,做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哇……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的书都读到畜牲肚子里了吗……”李云芳说到伤心处,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站立不住,一下坐在了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童关直接瘫坐到地上。突然,他跪起来转向池恒展:“恒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赔礼了,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楚飞扬!你带我去见楚飞扬,我当面给他赔礼道歉,他要是生气把我往死里打也行!”说完直直地将头磕了下去,没有再起身。 池恒展听了李云芳的话也愣了愣。依他的本意,听到童关之前的那番话后,他是绝不愿意放过童关的,虽然之前他已经答应过李姨,只要童关说实话,足额还钱,做的事情不过分,他就放过童关,但是童关对楚飞扬做的事情又岂只是过分!而且,如果他放过童关,楚飞扬会怎么认为他?楚飞扬受了那样的奇耻大辱,要怎么给楚飞扬一个交代?他还曾经信誓旦旦绝不放过害楚飞扬的人。可眼前这位老实本分的李姨,父亲对李姨的信任和帮助,对童关的救命之恩……这纷乱纠缠的局面让他左右为难。看着眼前头发花白、一身病痛的李姨,他实在狠不下心,他也不能出尔反尔。他又想,如果换作是楚飞扬,那么在他这个处境下,楚飞扬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如霹雳炸响,他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他们当时有没有安全措施?如果飞扬被传染上了什么病,童关,任何人都救不了你!”池恒展瞪着通红的双眼,咬牙切齿,沉冷地问。 “有!有!他们这些人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也怕被传染上病!”童关立刻不停地点头答道。 “这些人是谁?你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恒展……”童关犹豫着,小心翼翼地看着池恒展,“我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他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0 们。他们的电话号码二三天一换,我也是被蒙上眼睛带到那个别墅的。而且,他们都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即便能找到他们,你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楚飞扬又是被蒙着眼的……” 池恒展转头看看葛律师,葛律师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恶狠狠地瞪着童关,死死地攥着双拳,攥得双臂几近麻木了。如果不是童关的母亲在场,他真的会把童关往死里痛打一顿。 回去的路上,葛律师问:“恒展,你和已故的池董是父子关系?”说着将摄像机里的内存卡取出来递给池恒展。 池恒展一直在走神,他一直在想楚飞扬,没有具体的事情,就是那么个人,那么个名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出现,来回地想,反复地想,像强迫症。听到葛律师的声音他才从“楚飞扬”里跳将出来,伸手接过内存卡:“不好意思,葛律师,刚有些走神了。您刚才说什么?” 葛律师看看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池恒展想了想说:“我的身份一直是对外保密的,所以公司里除了陆总,其他人都不知道。池逸云是我父亲。今天的事情,还请您务必保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楚飞扬。” “放心吧,恒展。池董是个好人,我欠他的一生都还不完,说来还真得谢谢你能找我来办这件事情。”葛律师很诚恳。 “怎么?”池恒展停住了脚步。 “想当年啊,我因为参与滋事打架,把人打成了重伤,坐了二年牢。在牢里我很后悔,就自学了法律专业,又考了律师执业资格证。出来后,多方投送简历,别人一看我坐过牢,就直接把我赶出来了。后来咱们公司招聘法律顾问,我又试着投了简历。当时就是池董亲自面试的我,而且当场就拍板定下了聘用我。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同一批投送简历的有三十多人,个个都是高材生,或者执业经验丰富的人。有人反对聘用我,池董却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葛闻天的才学,我更相信葛闻天的人品。别的人还有更多机会去主动选择其他的公司和岗位,但葛闻天只因一次无心之失,就失去主动选择的机会,只能被动等待。现在,他已经得到教训了,他发奋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如果我们可以给这样的人一个机会,让他充分发挥自身的潜能和价值,又为什么知善而不为呢?’”葛律师说着就激动了起来,眼角湿润了,“池董不但信任我,给了我这份工作,后来还给我介绍了女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恒展,真的要谢谢你,今天我所做的虽然不能报答池董给予我的万分之一,但终究让我有个机会报答了。恒展,以后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记得还有我这个葛大哥在。” 池恒展发现他对父亲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在处理楚飞扬的事情上,在关键的节点上总是父亲的“泛爱众,而亲仁”让他化险为夷。而至今,他还在受着父亲的庇护。他对葛律师说:“谢谢您,葛律师,谢谢您告诉了有关我父亲的这件事,以前我父亲从不提这些。这也让我再次明白,我距离我父亲有多远,以后还请您多多提点和支持。” 回去的方向不同,他们停在岔路口。 池恒展诚恳地问:“葛律师,今天关于童关,您觉得我处理的对不对?” 葛律师微笑着点点头,很肯定地说:“你处理的对,有池董的风范。” 可是池恒展却觉得自己距离父亲太远了。父亲为了母亲,而专门打造了那个衣橱,那本是见证了父母间爱情的衣橱,可从他跨入那个衣橱起,他就动摇了对楚飞扬的信任。从他误解楚飞扬开始,他就把父亲的谆谆教导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如果他当时能稍稍冷静一下,仔细地思考一下,如果他不是与楚飞扬反目,很多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接下来,他要怎么面对楚飞扬?装作若无其事?在听到了楚飞扬如此惨痛的遭遇后,尤其还是因为他。楚飞扬是个普通人,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可楚飞扬是在以自己普通人的力量,用普通方式,尽可能地来护他的安好,所以才不得已给童关担保,才忍受着那么大的耻辱。尽管都这样了,楚飞扬还是将全部都隐忍在心中,一个字都不说……他无法若无其事,他想紧紧抱着楚飞扬,抱到他们死去也不松手。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表决心 在距此的半年前,在张秀秀的海景别墅里。 低沉轰鸣的海浪声一波一波地传来,掩盖住了别墅里的一场谈话。 童关和张秀秀双双躺在床上,这是他们第三次在一起。张秀秀觉得可以跟童关道出父亲的想法了。 “童关,有件事情我爸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张秀秀侧过身,手指在童关的唇上勾画着,无疑,她很喜欢这张脸。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全力。”童关看着张秀秀。这个女孩子虽说外形不出众,身材不好,但是家庭背景很诱人,反正他也不是看中了她的外表才追的她。 “听说你和池恒展很熟?” “算是吧。为什么扯到他?”童关心里有些警惕,不知张董和张秀秀的意图是什么。 “那就好。我爸爸也跟你说过吧,池恒展的真实身份是集团董事长,就是因为他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 “嗯。”童关看了看张秀秀,他感觉有些乏了,微微点了点头。 “我爸爸希望你能帮助他说服池恒展让出百分之十一或者更多的股权。” “可我虽然和池恒展认识,但还没有到能说服他让股权的程度。”童关似乎明白了当初张董为什么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去了,怪不得公司员工私下里都说张董是个阴谋家。 “童关,你不是徒有漂亮的外表吧,这件事要动脑子。你跟池恒展上大学就认识了,而且他还不知道你已了解他的身份了,所以对你不会太防备。” 童关心里一沉。对于池恒展,他旧情依在。池恒展依然是他爱的人,他还想着稳住张秀秀这边后,就再去找池恒展的。 “童关,以后我们是要结婚的,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我爸爸当了董事长,对我们只有好处,这个董事长早晚是我的,也就是你的。你是在为你自己的未来争取,你还犹豫什么?”张秀秀看着沉默不语的童关,不满地说道。 “我没说不尽力,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听了张秀秀的话,童关当然是心动的,但他一时还没这个心理上的准备,就敷衍着张秀秀。 “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张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1 秀秀翻身趴在床上,看着童关,“但是越快越好。夜长梦多,万一池恒展因为什么事情把股权卖给别人了怎么办?” “好,想办法不也得需要时间吗。想好我就告诉你。” 在那个阴冷的大雨之夜,当池恒展找寻楚飞扬却再次补空,也再度拒绝了童关,铁了心要把楚飞扬找回来后,童关开始恨楚飞扬,恨池恒展。为了保住他张家准女婿的位置,他要利用楚飞扬给池恒展一记重击。 池恒展与葛律师分开后,直接来到了慕容林林的公寓。他看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慕容林林应该还没有回来,敲了敲门,是楚飞扬开的门。 池恒展进了门,就把写有他名字的一千万存单和一张欠条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楚飞扬,说:“飞扬,童关把钱还回来了,还差四十六万,他也打了欠条,五年内还清。” 楚飞扬接过来看了看,问:“你找着童关了?” 池恒展没说话,一把将楚飞扬抱住了。他刚刚历经了一场没有麻醉的手术。在这场手术中没有任何的止血措施,现在他精疲血竭,全身冰冷,他想感知楚飞扬的温度。他无法原谅自己,楚飞扬所经受的一切侮辱和折磨全都由他而起,他不结婚了,他要天天守在楚飞扬身边,他就做个不孝子孙吧,等他死去后,他再向父母请罪…… “飞扬,我不结婚了,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吧。”他在楚飞扬耳边喃喃地说着。 楚飞扬被池恒展抱着,一直没有动,听到他的话,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恒展,童关都跟你说什么了?” 池恒展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与你无关,恒展,都是命中注定的,我本不该轻信那些人。” 池恒展使劲摇了摇头。 “恒展,你是在同情我吗?”楚飞扬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嘲讽,是嘲讽他自己的,也是可怜他自己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经历了那么沉重的痛苦,才换得池恒展一个同情的相守一生的表态。 池恒展又使劲摇了摇头,眼泪悄悄地滑落在楚飞扬的肩头。 “你为薛小冰想过没有?”楚飞扬双手垂着,想要抬起,最终又放下了。 “我会跟她坦白,请求她的原谅。”池恒展将脸埋在楚飞扬的肩头。 “即使她原谅你了,你为过世的伯父伯母想过没有?” 池恒展沉默了,他不能直接跟楚飞扬说他就是要做个不孝之子了,那样楚飞扬的反对会更直接。 “如果我们在一起,而你却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包袱,你认为你会幸福吗?即使你觉得幸福,你又认为我会觉得幸福吗?” 楚飞扬看着窗外阴霾重重的天空,叹了口气,“被脚镣锁住的双脚是走不到幸福的彼岸的,也走不远。” 池恒展不想听。一直以来,他都被这样或那样的道理,这样和那样的规矩束缚着,缠裹着。自从他和楚飞扬分开后,他就没有感到真正的开心过。而他想和楚飞扬在一起,至于他们会幸福多久,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他和楚飞扬分开,和薛小冰结婚,他一定不会幸福,薛小冰也不会幸福。他想要放肆地按自己内心的声音决定一次。 楚飞扬动了动,却被池恒展紧紧抱着,动不了。他接着说:“恒展,今天能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哪怕这里面有同情的成份。这话,如果在我们还没有分手时,你说出来,我会更高兴。但是,现在,如果我让你违背了你一直以来做人的原则,那么,你就不再是你了,那也不是我所爱的你。” “没有同情!”池恒展低低地吼了一声。 楚飞扬轻笑了一声:“如果,今天你没有听到童关的那些话,你还会对我说不结婚了,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吗?” “会!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池恒展的声音有些抖。 “那又为什么早没有说,到现在才说呢?不就是因为你听了童关的那些话,才同情我的吗?恒展,我不是个性格软弱的女人,这件事我能承受得住,我也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楚飞扬的声音在池恒展的脑后响起,像是与什么产生了共鸣,池恒展听着有些含混发闷。他突然想起以前,楚飞扬一再跟他解释与慕容林林只是一般关系时,他执拗地认为楚飞扬只是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而不相信楚飞扬所说的。如今一切都还回来了,他成了那个被认为是“没有认清自己感情”的人。他真不该在现在说出那些话,他应该再等等,等个更恰当的时机,可是,他太迫不急待了,太急着与楚飞扬缱绻在一起。现在,他再怎么解释,都无法说服楚飞扬,即便说服了楚飞扬,没有父母的允许,楚飞扬也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可父母已逝,他要到哪里去恳求父母的认可? 他给自己画了个没有出口的牢。 池恒展的双臂一下子就松弛了,楚飞扬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他。 “飞扬,如果我不再要求你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你能不能回来?”池恒展垂着头,盯着地板盯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楚飞扬说。 “回公司?”楚飞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感□□彩。 “是。”池恒展使劲地看着那双黯淡的眼睛,他想要读出楚飞扬真正的心思,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沉沉的黑。 楚飞扬摇了摇头。 “回云海市也行。”池恒展紧接着又说。 楚飞扬看着池恒展,眼睛里涌起了越来越厚重的悲伤,然后又摇了摇头。 “那你打算回绍兴?”池恒展注视着楚飞扬。他看到一个无形的自己已经吻上了那双悲伤的深沉的双眸,想要把那里源源不断向外散发着的悲伤全部吸入自己的心中,一切都由他来承担,只要能让楚飞扬快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楚飞扬的那颗虎牙了。 楚飞扬没有再看池恒展,他转过头看着茶几上那个一千万的存单和四十六万的借条,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对。” 池恒展想,只要能找得到楚飞扬就好,现在他不能再坚持楚飞扬回公司上班,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谈。到时要么把楚飞扬劝回公司,要么就把楚飞扬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总之,他不能忍受以后都看不到楚飞扬的生活。 “你不问问关于童关,我是怎么处理的?”他转移了话题,问楚飞扬。 楚飞扬淡淡地说:“随便你吧。他既然把钱还回来了,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他了。他也不过是个爱情里的可怜人。” 池恒展看着他。看来,楚飞扬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但他还是得说出来:“飞扬,童关的母亲曾经给我们家当过好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2 几年的家政工,当然,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她是童关的母亲。今天我才知道我父亲还曾经给过她母亲一笔救助款,用来给童关治病,也可以说是童关的救命恩人。童关的母亲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也很善良,童关对母亲非常孝顺,这次多亏了她装病,才这么快找到了童关。之前,她给我下跪,求我放过童关,我曾答应过她,只要童关把钱还回来,老老实实地说出真相,而且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我就不追究。可是,童关做的事情太过分……当时,我真恨不能把童关大卸八块,可是看着他母亲……我还是忍住了,答应不再追究。你不会怪我言而无信、擅作主张吧?” “你这样处理就很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楚飞扬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快,很平静。 池恒展点点头,说:“谢谢你,飞扬。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绍兴?” “就这几天吧,我母亲说要来祭拜一下伯父伯母。” “秦姨要来?什么时候?”池恒展心情为之一振。 “晚上我会告诉她事情都处理好了,她应该明后两天就能来。然后,我会跟她一起回去。” “来的时候就住我家行不行?”池恒展有些激动。楚飞扬一直不愿意踏进他的家门,他想这也许是个机会,只要秦姨住到他家,那么楚飞扬也不能再借住慕容林林家了。 楚飞扬看了看他,说:“不用了,就住宾馆,更方便。” 池恒展没有再坚持。他知道,现在他无论他怎么说,楚飞扬都不会同意住他家的,等秦姨来了,他再跟秦姨商量吧。到时候他跟秦姨磨一磨,秦姨肯定会同意的。 “你该走了吧?”楚飞扬看了看时间。 “嗯?”池恒展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问,“去哪儿?” “这是慕容林林家,我是借住,你总来不太好吧。而且,你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楚飞扬转身往厨房走去,该准备晚饭了。 池恒展有些受打击。他不想走,不想去跟薛小冰约会,他还想吃楚飞扬做的饭。他跟了过去,走到楚飞扬身后,伸手就抱住了楚飞扬,说:“飞扬,过两天你就要回绍兴了,今天就再给我做顿葱花鸡蛋饼吧。” 楚飞扬没有答话,只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菜。池恒展就硬赖在他的背后,像只树懒似的,无声地看着楚飞扬的举动。他不想松开楚飞扬,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得与楚飞扬的一生一世。 突然背后响起了一声很大的咳嗽声,池恒展一惊,立刻松开了手。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落单的天鹅 池恒展回头一看,慕容林林正站在门口。 入户门与厨房门正对着,她已经把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了。楚飞扬并没有转身,只继续洗菜。 慕容林林无声地对池恒展笑笑,又揶揄地眨了眨眼。池恒展也无奈地笑笑,走回客厅。他跟慕容林林简单说了说找到童关并还钱的事情,又说楚飞扬过两天就要回绍兴了,不介意他今天再跟着蹭顿饭吧。 慕容林林用她标准的阳光笑脸冲着池恒展又笑了笑,小声说:“恒展,我不介意你天天来蹭饭,如果你能把飞扬永远留在身边。” 池恒展怔了一下,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希望渺茫。”心想慕容林林怎么不提薛小冰的事情了。 晚饭上池恒展还是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楚飞扬为他做的葱花鸡蛋饼。 吃饭时,慕容林林笑眯眯地问池恒展:“恒展,你和飞扬周日的晚上是不是只隔着几米远,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打电话了?” 池恒展和楚飞扬同时惊诧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了?”池恒展问。 “我没看到,但是有人看到了,今天还跟我说了。”慕容林林神秘地说。 “谁?”池恒展又问。 楚飞扬却始终一言不发。 “薛小冰。”慕容林林看看池恒展,又看看楚飞扬,“她今天超级兴奋地跟我说,她看到你们两个晚上站在街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打电话,跟电影镜头似的。” “她……没说别的?”池恒展心中紧张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楚飞扬。 楚飞扬依然继续吃饭,好像事情与他无关了。 “没有,她很羡慕你们呢。还说,就在打通电话的一瞬间,却发现要找的人就在身后不远处,那种不可思议的缘分太神奇了!想想都很动心。”慕容林林也看了一眼楚飞扬,然后对池恒展眨眨眼。 池恒展心领神会,明白了慕容林林说起这个话题的用意。一开始他还纳闷慕容林林为什么特意要提起薛小冰。 楚飞扬无动于衷,很快吃完了饭,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吃完我再来收拾。”然后就进了房间。 饭后,池恒展也进了房间,问楚飞扬:“我们已经洗过碗盘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还要不要继续擦药?” 楚飞扬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池恒展说话并没有移开视线,只说:“已经算是好了,不用再上药。” 池恒展觉得楚飞扬离他又远了些。难道是因为慕容林林的那番话? 他走出房间,慕容林林小声说:“恒展,我是真心希望你和飞扬能在一起,小冰那边,我会帮你们做工作。” “谢谢你,林林。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池恒展拿起外套,走向门口,“也许,我和飞扬,这辈子注定是要分离的。” 慕容林林送他到门口,听了他的话,心中酸酸的。她想如果当初不是她让楚飞扬冒充她的男朋友,事情会不会就能简单一些了呢?她转身看看楚飞扬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她还要再努力一把,否则这真得成她的一块心病。 次日下午,秦梓柳就来到了云海市。但并没有告知池恒展,楚飞扬直接去了火车站,接了秦梓柳,直接就入住了快捷宾馆。第二天一早,才告诉池恒展她来到的事。池恒展立刻从公司赶到了宾馆,秦梓柳说祭拜后他们就要乘火车回去了,飞扬已经把车票都订好了。结果,池恒展之前所有的打算都泡了汤。 他开着车,带着秦梓柳和楚飞扬来到了父母的墓地。在秦梓柳和楚飞扬进行祭拜时,他在心中默默地说着:“妈、爸,你们看清楚了,现在跪在你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楚飞扬,我深爱着的楚飞扬。” 随后,池恒展将秦梓柳和楚飞扬送到了车站,看着他们进了检票口。 秦梓柳回过身来对他摆摆手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3 说:“恒展,回去吧,有空就来家里。常打电话,啊?” 池恒展心里又是一股酸涩,也摆摆手说:“知道了,秦姨,一路平安。” 楚飞扬没有转身,拎着行李,扶着母亲走进检票口,消失在了转角处。 池恒展的喉咙有些哽塞。他和楚飞扬会就此天各一方吗,他们都将成为落单的天鹅了吗? 他开着车,放空了自己的心神,游荡在大街小巷,没有目的地,随着红绿灯停停走走,收音机里传来一首歌。 “……于是我去去留留,于是我漂漂泊泊,于是我停停走走,直到今天才发现,你连笑起来都不快乐,你连做着梦都泪流,你把所有希望交给我,我却通通遗落在风中……” 他的心脏在不断地紧缩,一阵阵地悸痛。他紧紧抓着方向盘,想去抵抗从心脏传来的电击般的痛楚,指尖都变得苍白,却无济于事。和楚飞扬认识三年了,点点滴滴地回想起来,他才惊觉,有太多次,楚飞扬连笑起来都不快乐,而这一段时间以来,在楚飞扬的脸上,连能定义为笑的表情都没有了。 一道苦涩的咸味流进了他的嘴角。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父母的墓地,他停了车。他步伐沉重地走过去,坐在墓前,呆呆地看着秦姨和楚飞扬放在墓前的那束白百合和红玫瑰。 夜幕降临,四周越发地寒冷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手机突然响起。 “恒展,你还好吧?”电话里传来薛小冰的声音,有些担忧。 “我刚办完事情。怎么了?”池恒展打点起精神。 “我给你打了七八个电话了,你都没接,我以为……” “哦,我没听到。”池恒展确实没听到。刚才他的魂魄似乎已离开了他,他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就好像刚刚才下车来到墓前。 “我现在正和林林在一起,我们准备找个地方吃晚饭,你来不来?”薛小冰问,有些小心翼翼地。 池恒展犹豫了一下,说:“小冰,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 “好,那你忙吧。明天公司见。” “好,再见。”池恒展挂断电话,看了看,确实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薛小冰的,却没有楚飞扬的。 他盯着手机,看着看着,就拨出了楚飞扬的电话。 “飞扬,是我。”他低低地说。 “嗯,什么事?”楚飞扬声音平淡。 “就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平安到家了。” “是。” “你还好吧?” “是。” “你明天就要上班了吗?” “是。” “你对现在的工作单位还满意吗?” “是。” “给你的待遇还好吧?” “是。” 一问一答,简短至极。池恒展捂住口鼻,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又抬头看看夜空,把眼中涌起的泪水退回去。 “飞扬。”他说。 “嗯。” “我想你……”眼泪滑进了他的嘴角。 “……”泪水从楚飞扬的眼角滑下。 “飞扬。” “嗯。” “以前,我们在一起时,你是不是连笑起来都不快乐。”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出来。 “……不是。” “飞扬。” “嗯。” “我在我父母的墓前了。” “……嗯。” “今天你跪在他们面前时,我跟他们说了。我跟他们说,这就是我深爱的人。” “……” “飞扬。” “嗯。” “晚安。” “嗯。” 池恒展放下电话,将脸埋进膝盖间,压抑着喉间的声音。 寒风从山顶呼啸而过,发出鹤唳般的凄鸣。这凄利的鸣叫刺入他的鼓膜,促使他抬起头来。明天,生活还要继续。他揉揉僵硬的双腿,站起来,向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晨上班后,池恒展就来到了陆总的办公室。他详细地跟陆总说了找到童关的事情,以及此事与张道海的关系。陆总告诉他,张道海以后还会伺机而动的,这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被攻击到弱点。 “那个童关,你们打算怎么办?”陆总又问。 “这次的教训对他来说也够深刻了。但是,据我对他的了解,他骨子里就是个见利忘义的人,我觉得还是开除他吧。”做为董事长,这个小小的人事变动,他还是能够左右的。 “恒展,我建议,把他调到我们公司来,并外派到国外。驻外的待遇比在国内要高很多,他并不吃亏,而且他还背着四十六万的债,这也有助于他尽快还清债务。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你这次已经放了他一马,像他这种人,如果你再给他一些小惠,他就能给你卖命。必要时候,有些地方还是用得上这种人。另外,他了解你和楚飞扬的事情太多了,就让他在我们眼皮底下,以免再被别人利用,兴风作浪。” “行,就按照您的意见办吧。”池恒展发觉自己还是像个刚出学校门的青涩学生,处理事情时过于爱恨分明,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来以后向陆总、周董还有丁董学习的地方还很多,“陆总,跟您一比,我处理事情还是太简单了,真是受教了。” “不要谢我,我也是池董手把手教出来的。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自己要多努力,你的身份早晚会公开的,别给池董丢脸了。” 池恒展晚上又给楚飞扬打了电话,告诉他陆总对童关的处理方法,问楚飞扬有没有其他什么想法。楚飞扬说陆总考虑得很周全,很好,他没什么想法。 “飞扬。”池恒展又说。 “嗯。” “你真的不考虑回云海工作吗?” “是。” “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能经常见到你。” “……”楚飞扬想说,我何尝不是呢,恒展,我不期望和你相守一辈子了,只想能经常看到你。 “飞扬。” “我在。”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一起去旅游吧,去欧洲。”池恒展希望在他结婚之前,能与楚飞扬去欧洲,去瑞士。他要在花桥旁的那个咖啡店与楚飞扬相对而坐,他要给楚飞扬讲一讲云子青和司空阔,他还要带楚飞扬一起去看望邵妈妈。他要告诉邵妈妈,楚飞扬才是他爱的人,才是他想守一辈子的人。 “……”楚飞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恒展,你的蜜月不应该和我一起度过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4 。” “不是蜜月。”池恒展想都没想就说,说完才明白楚飞扬的意思,“飞扬,你能不能最后陪我旅游一次?” “恒展。” “嗯。” “晚安。”楚飞扬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在黑暗中坐着,孤独、痛苦、悲哀像一只巨大的触手把他卷进深不见底的黑潭里。 池恒展听着电话里传来挂断音,向后靠在了墙上。他又坐在了衣橱里。 现在,衣橱对他而言,像是两个时空的临界点。在这个临界点里,没有过往,没有将来,只有现在。如果走进隔壁的房子,他就走进了父母的世界,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感同身受。走回平时的家中,他就走进了现实世界,他要摒弃自己的真实感情,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和薛小冰约会、结婚生子。 只有在衣橱里,才是他和楚飞扬的世界,他想躲在里面,一辈子都不出来。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突然失联 在楚飞扬走后的第三天晚上,池恒展约了薛小冰一起吃饭。 吃过饭,薛小冰提议去imax看电影。池恒展却没有丝毫的兴致,他借口昨晚没睡好,太累了,就送薛小冰回去。他们往停车场走去,薛小冰像往常一样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他突然如芒刺在背,强忍着要将胳膊抽出来的冲动。好不容易进到车里,他将车开的飞快。 薛小冰双双死死抓住车窗上方的拉环,不知道池恒展究竟因为什么不高兴,忍了又忍,才问了出来:“恒展,你怎么了?车开这么快,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池恒展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上的异样。他立刻放慢了车速,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小冰,是我不好。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太累,有些疲惫,心情就有些不太好。” “这样啊,那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就不要出来吃饭了。”薛小冰很体贴地说。 池恒展看了看她。这是他以后要娶为妻子的女孩,他的心给不了她,作为补偿,他要尽量让自己少伤害到她。他笑笑说:“没关系,晚上反正都要吃饭,两个人吃要比一个人吃高兴。” 薛小冰甜甜地一笑,很高兴听到池恒展这么说。 到了薛小冰公寓的楼下,池恒展再次感到了一种考验和煎熬。他看着薛小冰期待的眼神,探身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触了一下,说了声“晚安”。薛小冰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然后笑笑说“晚安”就下了车。以前,他都要吻薛小冰的唇的,可是现在,他很难强迫自己再去这样做了。他以前努力能做到的事情,现在,正迅速向后退化,像千顷森林在快镜头下迅速退化成了荒原戈壁,而他的心中像黄沙大漠,不见寸土绿洲,不见一丝希望。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心走进家门,直接坐进了衣橱,然后就拨通了楚飞扬的电话。 “飞扬。” “恒展,你准备以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吗?”电话那头,楚飞扬孤身走进了夜色。 “……飞扬,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池恒展听了楚飞扬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在哪?”楚飞扬心里一惊,池恒展该不会来到了邵兴吧。 “在衣橱里。” “你……”楚飞扬很诧异。一道亮光从身后照过来,他回身看了看,见是辆出租车,就招了招手,车停了下来。他坐进车里,手捂住电话,轻声跟司机说了声,“火车站”。 “我家的衣橱。” 楚飞扬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池恒展怎么会跑到衣橱里,醉了?他问:“恒展,你还好吧?你喝酒了吗?” 池恒展轻笑了一声:“我很好,飞扬,我没喝酒,我刚约会回来。” 楚飞扬没有说话。 “飞扬,我真的不想结婚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冰相处。” “恒展,你之前不是和小冰相处得都很好吗?以前怎么做的,以后还怎么做吧。”楚飞扬的手使劲地按在腿上,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他怕自己会动摇。 “那是以前。以前我误会了你,我是在跟你赌气。以前我太幼稚,以前我太自负,以前我以为我可以慢慢淡忘你,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不能。”池恒展闭着眼睛,将头“嗵”地声靠在墙上。 楚飞扬觉得不能再跟池恒展说下去了。他好像正在被池恒展拽过去,但是他太清楚池恒展对父母的感情了,他不可能让池恒展做出违逆父母的事情。他决定结束电话,冷淡地说:“恒展,我还有事,不说了。另外,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再见。” 池恒展拿着电话的手久久没有动。电话贴在他耳边“嘟、嘟、嘟……”地将他拖曳进了黑暗,拖进了一片黑暗空间,连光都逃逸不出去的空间。他一动都不动地坐着,渐渐地他轻轻地哼起了那曲《天鹅》,一遍遍地,不停地哼着。 突然 “咣”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掉到地上的声音,把他从神志恍惚中惊醒。 听声音是从隔壁的房间里发出来的。他起身走进隔壁,客厅里没有什么东西掉落。他来到卧室,打开灯,发现父母的那张婚纱照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扶起照片,还好,只是相框受了些损伤,再看看墙上,原来挂照片的钉子已不见了。他低头在地上寻找,最后在桌脚边找到了那颗已经有些生锈变弯的钉子。他回房重新找了个不锈钢的钉子,拿着锤子,将照片重新挂回了墙上。 看着照片中的父母,他在想,爸妈这是在责备他吗?可是,妈、爸,你们能理解我的痛苦吧,我会尽力,会尽力…… 他转身回到家中,坐在书桌前,拿出以前写的信,他将信刚撕开一个裂缝,就停住了,又将信放回了抽屉。他想,如果有一天他要结婚了,他还是要在结婚的前一天站在父母的墓前,把这封信读给他们听。 接下来的几天,池恒展没有勇气再给楚飞扬打电话,他要试着回到与薛小冰恋爱的生活中去。可是几天下来,他发现他越来越没办法再和薛小冰继续下去了,楚飞扬占据了他脑海中所有的空间,所有的时间。 他再次陷入了混乱和迷惘。 他一直不想用酒来麻痹自己,家中也从来不存酒,这是父亲生前的规定,也不许他在任何场合喝醉。可是,今晚,他不想让自己清醒着。送薛小冰回公寓后,他买了瓶五十二度的白酒,回到家中,把自己关进衣橱,直接对着酒瓶一口口的把自己灌醉了。 少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飘飘欲仙。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很滑稽,很可笑,很无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5 所畏惧。熟悉的地板,熟悉的墙,熟悉的门全部变的陌生了。他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站在旁边看着那个可悲可怜的自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想看到自己,伸手再去抓酒瓶,看着面前的酒瓶,却没有抓住,又抓了一把,还是没有抓住。他伸出两手一拢,才触到了酒瓶,抱起酒瓶又猛灌了两口。面颊滚烫,像是当初他抱住楚飞扬时,楚飞扬的热度。 楚飞扬……他一手抓着酒瓶杵在地上,另一只手去摸手机,翻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楚飞扬的电话。为了将楚飞扬的号码排在第一位,他还特意在楚飞扬的名字前加了个大写的a。眼睛无法聚焦,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努力定睛去看,在看清晰的一瞬间,快速地触拨出去。他将电话贴到耳边,力度太大,电话贴到脸上时发出了“啪”的一声。他已无法精确掌控自己的动作,就像下楼梯时,光线太暗,下到最后一级时以为还有台阶,一步迈下去却踩了实,腿上的力度被坚实的地面重重地反弹回来,贯穿到腰部,一阵钝痛。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池恒展听着,狐疑地定了定睛,看了看号码,是楚飞扬的没错。他又重拨了一遍,电话再次传来停机的语音提示。他挂断电话,调出拨号键盘,看着屏幕上那一个个圆圈里的数字,伸出食指,慢慢地,一个一个地点,每点一个,就停一下,定定神,确认没有点错后再继续。十一位的电话号码数字一个都不缺了,他才点了绿色通话键,又点免提键,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臂不去摇晃,在沉默了两秒后,电话中再次清晰地传来了一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池恒展愣了几秒,心里一个激灵,清醒了。他立刻拨通了楚飞扬家中的电话,大概秦梓柳已经睡了,好一会儿才接了电话。 “秦姨,我找飞扬。”池恒展紧紧抓着手机,舌头还有些不灵活,他尽量放慢语速。 “是恒展啊,飞扬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池恒展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只说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许就在别的城市找个工作。”秦梓柳听出池恒展的紧张和意外,这才明白儿子大概又是想躲开池恒展。 “怎么说走就走了?没说去哪儿吗?秦姨您没瞒着我什么吧?”池恒展怕秦梓柳又像以前那样替楚飞扬隐瞒,急得一连串地发问。 “恒展,我没瞒你。当初飞扬回来时也是两手空空,说回来就回来了,也没说要在家住多久。后来在这边工作也是临时到同学开的公司去帮个忙。这次走,只拎了个行李箱,也没说去哪,只说稳定下来后,就会给我电话。 “走多久了?” “有三四天了。” 池恒展感到自己再次被命运无情地捉弄了,狠狠地捉弄完后,又把他抛到了一边。他陷入了一片混乱,疯狂,叮嘱着秦姨一有楚飞扬的消息就马上联系他,然后,他又拨通了楚伯父的电话。 “恒展,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飞扬出什么事了?”楚元浦接听了电话首先就问。 池恒展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那么一点点希望也泯灭了,只得说:“伯父,我又找不到飞扬了,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他的消息。”电话中听到凌叔叔在问飞扬出什么事了,他的心在一直向下坠,坠得他举起拳头不停地一拳拳地砸向坚硬的墙面,带着狂躁的嗵嗵声传进了电话中。 “恒展,你别急,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楚元浦听到了嗵嗵声,他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他的手机还能打通,今天再打就停机了,秦姨说飞扬走了,可能到别的地方去了。” “恒展,你有没有问飞扬走时带了哪些行李?”凌霄接过了电话。 “秦姨说他只拎了个行李箱走的。”池恒展颓然地靠在墙上。 “就这么简单?” “是。秦姨说他当初回家时也是两手空空。” “恒展,飞扬在云海生活了至少也有两年多,他就没有其他什么行李吗?”凌霄问。 是啊,飞扬的行李呢?他原来在公寓里住着时的那些东西呢?他设计生产的一件件作品呢?那怎么是一个行李箱能装下的?池恒展这才意识到。 “恒展,飞扬应该回云海市了。”凌霄沉思着。 “为什么……”池恒展的脑子有些糊涂了。楚飞扬曾经很明确地拒绝回云海市。 “恒展,以你们之间的感情,换作是你,你会不会希望能经常看到飞扬?” 何止希望能经常看到,他是希望天天能看到,能准确知道楚飞扬过得怎么样。他最希望楚飞扬还能回公司上班,那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找到他,看到他。 池恒展顿时明白了。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你在哪里 池恒展又开始了寻找楚飞扬的生活。 他觉得他就不该放楚飞扬回邵兴。他真应该用根绳子把楚飞扬二十四小时都绑起来,哪都去不了。几个月以来,他和薛小冰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没有拥抱,没有接吻,如果有,也只是轻轻地触一下脸颊。他们也再没有去过婚房,他不想提结婚的事情,至少在找到楚飞扬之前,他不想结婚。他们只是简单地约个会,吃顿饭。对薛小冰,他很歉疚,就不断地用物质来弥补,不停地给薛小冰买礼物,衣服、首饰、包,什么贵重买什么。薛小冰还总是担心把他的工资都花完了,她还不知道池恒展真实的身份,总是劝他不要再给她买这些东西了。 他就笑笑说:“给你买东西是应该的,难道你希望我买了送给别的女孩子?” 薛小冰就嗔视他一眼,说:“我是觉得太浪费了,我都用不过来了。” 他又笑笑说:“我不觉得是浪费,我只是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因为,我给不了你爱情,他在心里说。 薛小冰就挽住了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跟他并排走着。 可是池恒展觉得自己要疯了。几个月以来,楚飞扬音讯全无。每一天,一回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坐进衣橱里,给楚元浦和凌霄打电话,给秦梓柳打电话,就只问一句:“有飞扬的消息吗?” 他的手机二十四小开机,他怕他会错过楚飞扬打来的电话,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有时,他就愣愣地看那对天鹅杯子,他把它们一直放在自己的书桌上,紧紧地嵌合在一起。他不迷信,可就是不愿意把它们分开放,或者单独使用,他觉得不吉利。 楚元浦、凌霄还有秦梓柳对他的担心更多于对楚飞扬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6 。他们知道楚飞扬只是在躲池恒展,不会有其他事情。他们对池恒展的心疼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他们也无能为力,因为楚飞扬并没有联系他们,他们也同样打不通楚飞扬的电话。 他又从飞雪飘飞的冬天找到了百花斗艳的春天,又从春天找到了烈日炎炎的夏天。偶尔,在他进入公司大门时,他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被一种目光粘住的感觉,回过头来,却只看到一辆辆车行驶而过,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然后那个目光就消失了。一定是楚飞扬,他很确定,只有楚飞扬才能让他有这种感觉。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感到一些安慰,至少,楚飞扬还在云海市,在他不知道的一个地方惦念着他。 酷暑骄阳的盛夏季节,池恒展和范漠坐在公司的车中,准备去火车站。他们要去外地谈笔业务。 隔着车窗,看着外面白晃晃的太阳,想着至今都没有找到楚飞扬,他不免又烦躁起来,车内凉爽的空调风也没能吹散强烈的阳光在他心里掀起的燥热。车快速行驶着,他看着窗外,正值正午,外面热浪翻滚,一丝丝风都没有,车辆无几,行人更是无几。前方的柏油马路上出现了一滩明晃晃的水,横贯了整条马路,随着车的快速行进,那滩水又迅速地向后退去;几个清洁工站在路边的树荫里,拿着稻草色的斗笠帽子不断地扇着风,额上的汗,在树叶间落下的阳光里,显得油亮亮的,让人看着觉得越发地热了;二个身着灰色长袖长裤的工作服,戴着灰色工作帽的人刚刚完成一幅巨大的广告画,拎着油料桶,背着工具包,正从脚手架上往下爬,背后已经湿透了,成了一大片阴影;街边卖水果的小铺里,老板正用矿泉水瓶不断地往水果上撒水,用来保持水果的新鲜水灵,头顶的微型风扇上拴着几根红色的塑料绳,慢速地转着,借以驱赶苍蝇…… 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猛然间他睁开了眼睛,拍着司机的座椅连声喊着:“王师傅,停车!停车!快停车!” 司机王师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打个了右闪,靠在了路边,扭过头来看着他。 范漠也吓了一跳,问:“怎么了,恒展?你忘带什么东西了?” 池恒展一边说着“别等我了,你们先去车站,我一会儿去车站找你!”一边推开车门就下了车,迈开步子就往回跑。 “哎——”范漠还想说什么,池恒展却已经跑远了。 池恒展气喘吁吁地跑到那幅广告画前,已经没有人了,人行道上空荡荡的。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向四周望了望。 他确定,他刚才看到了楚飞扬。就在刚才的那两个画工里,有一个人背着的军绿色的工具袋上,画着一对白色的天鹅,在阳光下很耀眼。当时那个人正低着头向下爬,他没有看到正脸,连侧脸也没看到,可是那个背影映在了他的眼中。那时他还没有察觉到,他好像又变得迟钝了,直到他闭上眼睛回想起那个背影和那个工具袋时,他才意识到那是楚飞扬。 他焦灼不安地站在广告牌前,他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哪儿去了,还会不会回来。他等了近二十分钟,太阳火辣辣地一点遮挡都没有地烤着他,胸前背后的衣服迅速湿透了。看看时间,再不走就要误了火车,他又向四周焦急地看了看,无奈最后看了看广告画右下角广告公司的落款“云海市思维广告公司”,又看看电话号码,他记到手机里,然后走到路边等出租车。他本想立刻打电话到思维广告公司的,一坐进车里,被冷风一吹,他就冷静了下来。他要忍耐一下,现在他不能打电话。楚飞扬分明在躲他,得等三天后出差回来,直接去思维广告公司去找楚飞扬 。 三天后,他出差回来了。他从火车站出来就直接兴冲冲地找到了思维广告公司。对方却告诉他,他们这里没有叫楚飞扬的人,如果曾经为公司工作过,那也应该是临时招募的人员,干完一样工作结算完工资就走了,并不在公司正式人员的花名册里,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池恒展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么长时间以来,飞扬难道一直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吗?他都是怎么生活的?想到顶着烈日站在滚烫的脚手架上辛苦画画的楚飞扬,池恒展痛得蹲了下来,全身的血都凝固了,他冷得发颤。三三两两的行人,从旁边走过,奇怪地看着蹲在路边的他。 他抬头看看太阳,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直接回了家。他哪都不想去,他只想把自己关在家里,关进衣橱里,坐在黑暗中,陷在对楚飞扬的回忆里。具体的,模糊的,一件事,一句话,曾经忘却的,刻骨铭心的,现在都熙熙攘攘地往他脑海里钻。 曾有一晚,他们吃过饭,楚飞扬在洗水果,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里正在播讲法国法律允许了同性婚姻。 他冲着楚飞扬喊:“飞扬,快来!快来!” 楚飞扬端着水果,放到茶几上,也坐下,看完这则新闻,就笑着说:“恒展,我们真应该移民去法国。” 他却说:“无论去哪儿,中国人都得传宗接代,这是几千年定下来的传统。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你父母催你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你还感觉不到压力。” 楚飞扬笑笑说:“是啊!我也就是嘴上说说。” “飞扬,等我结婚的时候,你给我做伴郎吧,不过到时候你可别抢了我的风头。”当时,他说得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楚飞扬低头削着梨皮,说:“好。” 等梨削好了,他看着梨的个头比较大,就要把梨分两半,和楚飞扬一人吃一半。 楚飞扬却把手中的水果刀往旁边一拿,说:“不跟你分梨。你要吃就吃一整只。” “好,好,听你的,不跟你分梨!”他觉得有时楚飞扬的这种孩子气特别可爱,就跟他那颗虎牙一样可爱。 楚飞扬就笑了笑。 现在想想楚飞扬那时的笑容,也就是笑笑而已,是用来遮掩悲伤、失意还有心痛的。他怎么能就那么轻易地说出那些话! 还有那年公司年会上,楚飞扬的作品获奖了。晚上公司包下了一座酒店,全体员工聚餐。楚飞扬被大家团团围住,不停地向他敬酒,恭喜他新人第一年就获得大奖。他知道楚飞扬没什么酒量,可他也不方便帮楚飞扬挡酒,只得跟着大家一起祝贺。在他向楚飞扬祝贺时,他偷偷地倒了一杯白水,换下了楚飞扬手中的酒。还记得当时楚飞扬喝下那杯水时,很好看、很好看地冲他笑了一下。 之后,他就找了个空酒瓶,装了大半瓶白水,借口要搀扶楚飞扬,将楚飞扬搂住,再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7 有人来向楚飞扬敬酒时,他就帮楚飞扬斟酒。其实后半场,楚飞扬喝的基本上都是白水了,尽管这样,也已经醉得站不稳,坐不住,送楚飞扬回家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又交给了他。 当他把楚飞扬搀扶到床上躺下后,楚飞扬却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醉意沉沉地说:“恒展,你能不能不要结婚。如果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他当时只觉得那是醉话,并没有在意,把楚飞扬安顿好后,他就回家了。现在想想,那是楚飞扬唯一一次就他结婚的问题跟他提这么明确的要求。从那时起,楚飞扬就一直在害怕他有一天会结婚吗?从那天起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楚飞扬每一天都是在这种担忧中煎熬着吗?今天,如果换做是楚飞扬要结婚……池恒展想不去了,他想不出来自己会怎么样,不敢想。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么残忍地对待楚飞扬,自己却还以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恼恨地闭上眼睛,抬起手,狠狠地响亮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接着又狠狠打了另一侧的脸。他心里说着,飞扬,这是替你打的。 很久,他才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到隔壁的房间,走到父母的卧室。现在的他太孤单了,他想回到过去,想回到父母身边。 夕阳最后的一丝余晖透过窗帘,懒洋洋地射进房间。他的目光缓慢地无意义地在房间里游走,眼前的一切似看在了眼里,又似什么都没看见,从这一边到那一边,又从那一边回到这一边,然后落到了桌上那本父亲生前正在看的《唐山大地震纪实》上。 书静静地摊开在那里,父亲那时一定是在思念着母亲吧,就像他现在思念着楚飞扬一样。那是怎样的一场大地震呢?促成却又毁灭了父亲和母亲的爱情,而地震的余波也震动了他的爱情。他走到书桌前,拎起那本书,几页信纸从书页中滑出,轻轻地在空中飘荡了几下,落到地上,躺在那抹金黄余晖的掌心中。 他弯腰去拣,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那是父亲的笔迹。他的心脏在停顿了几秒后又以快于平常几倍的速度开始剧烈跳动,他的腿因为意外的发现激动得开始颤栗、发软。他立刻坐下,把信拿在手中半摊在桌子上,急切地开始看。信纸在他手中微微地颤着,他清晰地听到鼓膜里强劲的心跳声,伴着血液流动的沙沙声,声音巨大,大得他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答案 这是父亲写给他的信。 “恒展: 最近我总觉得身体状况很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你了。 你小的时候,总是问我妈妈到哪里去了,妈妈为什么要离开。那时你还小,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只能告诉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后来你长大了,懂事了,也工作了,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你说了。 你的妈妈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茹展眉。而不是你小的时候在照片中看到的那个你一直认为的妈妈——邵寻梅。 先说说你母亲的身世和经历吧。你的名字里有她的一个字“展”,恒,则是永远。 你的母亲是一个气质文雅,秀外慧中的女子,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颗坚强的心。我有幸能得到她的爱,却没能好好守护她。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这是你妈妈与我最初产生感情的年龄。我与你妈妈的相识相遇,源于那场震惊全世界的地震,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这两天我在读相关的书籍,我看到一段文字,我想那里面说到的那个幸存的女孩应该是你的妈妈。如果有可能,身体状况还允许,我想我会去拜访当时所有的知情人,包括你妈妈当年的好友秦梓柳,希望能真切地体会你妈妈那时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以及藉由痛苦而建立起的坚强。 目前我所知道的是,在那场地震中,你的外公外婆保护了你妈妈,她和那位叫秦梓柳的女孩子是在地震后的第三天一起被救出来的。想想她们被救出来之前的那段时间,她们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被埋在废墟中,身边却是亲人冰冷的身体。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种无望、无助与恐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在这场地震中,你妈妈失去了在唐山的所有亲人。她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远亲里也只有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与你的外婆是同一祖父。我们所在的城市远离唐山,并没有受到地震的影响。后来,爷爷把你妈妈(下面我还是以“展眉”称呼吧,这个名字,在我心里念了几十年了)领到家中来时,正值暑假。你爷爷奶奶可怜展眉的遭遇,对她细心照顾。展眉也并没有因为遭受了重大的灾难而变得自闭、软弱,相反,她学习很认真,总是能考出好成绩,她平时主动帮着做家务,洗衣做饭。十几岁的孩子就已非常懂事,非常珍惜家人,珍惜福分。 我对展眉一开始是爱护、保护的心理,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她,让她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久而久之,这种保护的心情逐渐发展成了爱,也可能一开始我对展眉就是一见钟情而不自知。我们相爱了,我希望,她的一生因有我的守护和陪伴,她能真正像她的名字那样——展眉,不再将沉重的往事和痛苦锁在眉心,而展眉也全身心地信任着我。 可是,我没能做到。 一开始,我们在一起,并没有引起你爷爷奶奶的注意。二老只是以为我们之间是兄妹的情意,直到展眉大学毕业回家后的一个晚上。那时,我们家还在县城,一个小院子里并排着四间平房,你小的时候曾跟着爷爷回过县城的老家,也许对那里还有一点印象。深夜,我悄悄来到了展眉的房间,长久的思念和爱恋促使我们在一起了。结果一觉醒来,天已微微亮,我急忙起床想要回房间时,一开门,你爷爷正站在门前。 二老是传统教育下典型的保守的一代人,加之他们又都是小学老师,说我们是兄妹,对我和展眉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我把婚姻法放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我和展眉不属于禁止结婚的亲属关系,我们是相爱的,我们要结婚。但是没有用,在二老眼中,我们这是大逆不道,是乱伦,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但是我始终坚持。二老看到我不让步,就转而做展眉的工作,他们恳求她,老泪纵横。他们在她困厄时的收留之情,他们对她的抚养之恩,最终让展眉退却了。她悄悄地搬出去,但因为大学毕业刚刚分配工作,她也没有钱租房子,就住到了单位的宿舍。这样也好,我能找到她。那段时间,我焦虑、暴躁,我去找展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8 眉,我告诉她,我会把户口本偷偷从家里出来,我要和她结婚。她总是哭着摇头,我看不得她哭,她一哭,我的心就像刀剜一样痛。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展眉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消息让我欣喜若狂。 她舍不得打掉孩子。我也绝对不愿意让她遭受身心的双重伤害,她柔弱的身躯已经承担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但在那个年代,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未婚先孕,简直就是爆炸性的丑闻,从此再也无法抬头做人了。我告诉她我再去说服父母,一定接她回家。展眉和我都舍不得你,为了能将你生下来,为了能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展眉终于动摇了,愿意等着我再去努力争取一下。 当我把展眉怀孕的消息告诉二老时,结果却完全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我本以为二老会妥协,事实上却更加激怒了他们,他们斥责我和展眉不知廉耻。你爷爷做出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举动,他拿了把菜刀,把手放到桌子上,对我说,如果不和展眉分开,不马上找个人结婚,他会一个接一个地砍掉自己的手指,直到我同意。开始,我还倔强地坚持除了展眉,我不会与任何人结婚,可是我看到我的父亲高举着菜刀生生地将自己的小手指剁下来,血流如注,我的母亲在尖叫,在哭喊,我崩溃了,屈服了。 我惶惶如丧家之犬,失魂落魄地跟展眉说了事情的经过。 展眉哭了很久。她说,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家庭里恐怕都不是轻易能接受的,我不怪任何人,逸云哥,你去找个人结婚吧,不要担心我,再难再苦,我也会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养大成人。 她虽然这样说,但我何尝不知她的痛楚有多深,而且,一旦她怀孕的事情被发现了,工作肯定没有了,更重要的是她的名誉也将尽毁。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再带着个孩子,又如何在这世间立足谋生?同时,二老不断催促我相亲,及早结婚,他们认为没有感情没有关系,可以先结婚然后再培养感情,他们也这是这样过来的,并且也安安分分地过了一辈子。 所有的事情都逼到了一起,来不及深入思考,来不及继续坚持。邵寻梅是展眉的好友,她主动站出来帮助了我们,我火速和寻梅结了婚。婚前我们达成秘密协议,这个婚姻有名无实,作为补偿,送给寻梅一套房子。那时,我的事业也小有成就了,我用积蓄和贷款迅速在城市里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是现在居住的,另外还有一套,一开始就是登记在寻梅的名下,就在隔壁单元,实际上也是为了安置展眉。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不让二老发现,在装修期间,我把卧室的衣橱后墙打通设置了一个暗门,直通隔壁的房子。 展眉辞了工作,住到了隔壁房子里,保胎、养身。在二老去家中看望的时间里,展眉足不出户,就怕被他们撞见。平时我每天下班回去后,都会通过那个衣橱进到隔壁房子,同展眉在一起。她的腹部一天天隆起,我们那时像真正的夫妻一样过了一段短暂而幸福的时光。我每天都会伏在展眉的腹上,听胎儿,也就是你,蓬勃的心跳,会和你说说话。你,我和展眉的孩子,让人充满了期待和幻想。 你的出生要有合法的身份,所以在展眉孕育你的期间,寻梅也要扮成孕妇的样子,直至你出生。我们打算瞒着二老,先让他们把你当作我和寻梅的孩子。我们还计划,在你三岁后,我就和寻梅办理离婚,那时我和展眉会双双再出现在二老面前。虽然观念一旦深植人心,就很难转变,但是我们想,那时,因为有你的存在,你已经可以与爷爷奶奶简单交流,感情一定又会深一层。而且过了那么多年,二老的心结或许会打开,同时也会看到我和展眉之间感情的坚定,会重新接受我们。毕竟二老对展眉还是疼爱的,自展眉搬离后,他们也时常挂念着。我曾听见他们私下里说及展眉,说她没了饭碗,又没有什么钱,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担心她这么个女孩子要怎么生活。但当时他们的心结还没有解开,暂时放不下姿态去寻找展眉。 原本事情都在按计划发展,就因为我的一次错误,断送了展眉的生命,也断送了我们的幸福。一切似乎都戛然而止在那个夜晚。 酒真是能乱性啊!那晚,我和寻梅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而展眉因身体一直很虚弱,再加上长久的心情抑郁,那晚出现了早产征兆。才七个月,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来到这个世上了。可是因为我的错误,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早产征兆,延误了救治。虽然保住了你的生命,展眉却再没有醒过来。展眉在离世前该有多么地孤单痛苦,绝望无助!她努力地从床上下来爬向卧室的门,却也只停留在了那里。她向我呼喊求救了,我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在她最需要我、最依赖我的那一刻,我却在做着最不可原谅的事情! 自此悔恨和遗憾伴随了我一生。 我给你取名“池恒展”,寓意着池逸云永远爱着茹展眉,永远。 后来你奶奶病逝,我把你爷爷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也是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你三岁的时候,我与寻梅还是如约办理了离婚。寻梅是个明事理的女人,虽然我不爱她,但也庆幸遇到人的是她。寻梅后来另嫁他人,到瑞士定居了,并且坚持把房子又过户到了我名下,说是要留给你。对你,她视如己出。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去看望看望她吧,在我的抽屉里有一封信,里面有她的联系地址。 离婚前一晚,我和寻梅把事情向你爷爷和盘托出。你爷爷一生好强,要面子,从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点点软弱,那晚,却老泪纵横。夜里我去看他,他坐在床上,在黑暗里一言不发。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他的心里的悔意有多么深刻。爷爷对你视如珍宝,甚至有些溺爱,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他的孙子,更是因为你的身体里有展眉的血脉,他要把对展眉的歉疚通过对你的疼爱表达出来。所以,不要怨恨你的爷爷和奶奶吧,在那个年代,那个社会,“人言可畏”四个字,远不是现在的你所能理解的。” 原来母亲临终前是那样的让人心疼。他仿佛看到母亲的艰难地从床上滚落下来,以手当脚,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地往门外爬;他仿佛听到了母亲拼劲全身力气喊着父亲的名字……池恒展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大滴的泪水一颗一颗地落在信纸上,洇湿了字迹。 他又想起了爷爷左手上那个空荡荡的位置,这就是父亲和母亲无法最终相守的根源所在。难怪母亲说“再坚定的爱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原来如此……面对这样的阻力,试问这个世间又有几个人还能坚持,即便坚持在一起了,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39 又会真正幸福吗?那种伤及父母肢体的罪恶感也会伴随一生。真是难啊,不论怎么选,结果都是不幸福。 他慢慢地掀开了第六页。 第90章 第九十章-命运的转捩点 “恒展,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上幼儿园,看着你上小学、中学、大学,然后应聘、工作。我希望能够将你培养成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勇敢、坚强的人,面对任何困难都能积极面对,并努力去解决困难,这也是我对你母亲的承诺。从小到大,你一直是个坚强、独立、很有主见的孩子,现在你已成长为了一个优秀的、让爸爸骄傲的成年人。展眉如果在世,该会有多高兴啊! 真的是老了啊,最近总是容易沉浸在回忆中。累了,明天再继续写吧。 再提一句,我用来给你写信的钢笔,是展眉的遗物,笔身上面刻有两句诗。在展眉刚查出怀孕时,我觉得只有‘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两句诗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所以就在笔身上刻写了。后来才惊觉那时竟一语成谶,鳏鱼长开眼啊! 想想我和展眉间的种种过往,恍如梦中,而梦醒时,已是生死永诀。 写到这里,又想起在展眉怀你的期间,我无意中在天津市的沈阳道上购得了一个元青花的瓷罐,罐身上的故事描述的是‘尾生抱柱’,元至正十一年的。虽然在当时那个年代也算是价格不菲,但我没有想去求证它的真假,买下它只是因为那上面的故事曾是展眉赞叹过很多次的。她赞叹尾生对爱情的坚定,所以我看到它时,毫不犹豫地就买了下来,既为了能让展眉开心一下,也为了向展眉表明我对她的爱是坚定的。因为在那段时间,她所表现出来的幸福固然有真实一面,但更多的是为了给我看的吧,她的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悲伤。可是,最终,我却背叛了她,让她失去了那么美丽年轻的生命,这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写到这里笔迹已经渐渐淡去,接下来,墨色又浓重起来。妈,爸,既然你们那么赞赏尾生对爱情的坚守,那么了解相爱的人却不能相守的无奈和痛苦,那么,你们是否能同意我和飞扬在一起呢……池恒展心中问着,可他也知道他得不到答案了。 “恒展,今晚你又回来得很晚。你每次晚归都是和谁在一起?是女朋友吗?今晚我特意跟你提起了女朋友和结婚的事情。恒展,在我告诉你我没有门户观念,相信并接受你的选择时,你依然不承认你有女朋友。你在掩饰,但掩饰得很蹩脚。 那么,是男朋友吗?如果是男朋友,我不能否认,我还是会吃惊。但是我早就有心理上的准备了。在我的观察中,当时你自己或许都还没有发觉,你对同龄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你这个年龄应有的情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并不适合你,你的目光更多的是在追随男孩子。那些英俊漂亮的男孩子总是会让你多看几眼,目光中是欣赏或者爱慕,虽然你自身不比他们逊色甚至可以说更为出色,但本性中的东西是无法掩饰和改变的。 这两年来,你工作了,我依然在关注着你,不仅仅是关注你工作中的表现,还有你的感情状态。恒展,你在恋爱,你处在幸福中。那个带给你幸福的孩子是谁呢?我在等你主动告诉我。你从来就不是个逃避问题的孩子,是你还没有想好,还是你不相信你的父亲能够理解并接受这个现实?我不想追问你,那会给你造成压力。我想,当你主动告诉我的时候,应该是你考虑成熟了的时候,那时你心理上应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事关你一生的幸福,我和展眉都希望你能拥有真正的幸福,而不是世人眼中那种物质和形式上的幸福,更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的婚姻形式。 相爱并一生相守。那是我们渴望而不可及的啊。 我只是想提醒你,中国社会是个传统的社会,五千年文化的浸淫,封建传统的伦理道德观念已经融入到这个民族的血液里。虽然近些年来,受国外一些更为开放、包容的思想文化的影响,有一小部分人已经接受了同性伴侣的存在,可是你也要看到,即便是崇尚人权自由、个性开放的西方国家,对待同性恋爱和同性婚姻也是持有非常谨慎的态度的,允许同性婚姻的国家仍只占少数。 我近日特别查了一下,欧洲国家认可同性婚姻最多。据我了解,有挪威、冰岛、比利时、西班牙、葡萄牙、瑞典、丹麦、荷兰和法国。另外,新西兰、南非、乌拉圭、阿根廷和加拿大也认可同性婚姻。美国和巴西国内只有部分州或地区允许同性婚姻。但,即使是在这些认可同性婚姻的国家或地区,对同性婚姻的认可度也并不是百分之百。素以浪漫著称的法国,也有近三成的人不愿意与同性恋者为邻。 更何况是在我们国家呢? 说这些,不是要阻止你,而是希望你能够对未来有个清醒理智的认识。如果你选择了他,那个能让你幸福的孩子,你就要有与全世界大多数人对立的心理准备,要能承担得起外界的议论和压力,要挺起胸膛,保护好你们自己。不要让别人伤害到你们,更不要伤害到对方,要相互珍惜,相互支持,用你们的勇气、坚强和智慧去创造属于你们自己的幸福生活。更重要的是,一旦你选择了,就要有一辈子的决心,不能中途迫于外界的压力而放弃。 恒展,真情可贵,贵在那份唯一。人生是一场单程的旅行,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你遇到了爱的人,想要与他共渡一生,那么,孩子,就勇敢地去爱吧,不要让自己在旅程的终点留下悔恨和遗憾。 告诉那个孩子,我和展眉很感谢他能给我们的儿子带来幸福。如果你们决定在一起了,带他来看看你的父母,让当年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父母看一眼自己孩子所拥有的真正幸福,也算了却了我们的一桩心愿。 恒展,我也许不能陪你在这个世间走太远了,我觉得展眉在叫我。如果我不在了,记住这句话:‘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做到这些,你就可以安身立命。 还有,我把展眉的骨灰放在了那个‘尾生抱柱’的青花瓷罐里。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可展眉在生前的最后时刻,却没有等到我。我欠她一辈子。我希望我死后能与展眉相聚,把我的骨灰和她的聚在一起,我将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永恒的爱,生生世世陪着她。 墓地我决定选在望海墓园,就在山顶的位置,面朝大海,展眉喜欢看海。” 信到这里就没有了,也许已经写完,也许还没有,这是个永远找不出答案的事情了。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0 池恒展猛然间抬起头,他想笑,于是他放声大笑。爸、妈,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他在心中大声呼喊着,一遍又一遍。 顷刻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不停地涌出来,不停地滑落。他不想擦,他要狠狠地痛哭一场。 在他眼前,整个世界都生动亮丽起来了! 他看到,他生命的春天到来了!春的女神轻灵着,飘舞着,在天地间飞升游弋,点染着凋零寒冷的大地。在她所过之处,大地迅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生机盎然的、鲜绿的草毯;百花争相齐放,五彩缤纷;各种芳香混合着,在万物间浮动。 他又像一个垂死之人,本已心灰意冷,在绝望中苟延残喘,却突然间看到了生的希望。那道希望的光,是那么明媚,那么温暖,那么绚丽,像是通往天堂的彩虹之桥,像是自地心涌出的最清澈甜美的泉水,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永不磨灭的星子,像半空中传来的一阵仙乐,像是春日里那一丛蔷薇的芬芳,像黑暗中指引迷航者的那盏明灯……像楚飞扬给他的那最最温柔的一个眼神,最最深情的一个吻,最最好看的一个笑…… 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父母的意思,他怎么能把父母误解得那么深呢!他怎么能把父母想得那么浅薄,那么世俗呢!父亲一再告诫他不要只看表象,可他终究还是只看了表象,无爱的婚姻就是幸福的虚假表象。父亲竟然是在等他主动开口谈,可他太愚钝了,愚钝得让楚飞扬白白承受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多的痛苦,自己简直愚钝得不可原谅! 父亲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希望的墓地,竟然是望海墓园!他把父母的墓地就是选在望海墓园,也是山顶的位置。他把父母的骨灰也都存放在了“尾生抱柱”里!妈、爸,是你们在冥冥中指引着我吗? 他透过泪光,拿起那只钢笔,手指在笔身上搓了搓了,把笔身转了半圈,他看到了那行字,是父亲镌刻上去的。由于笔身是黑色,钢笔用的时间又久了,他一开始看到这只钢笔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上面还有字。他把钢笔拿近,看到刻的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里面隐含了母亲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说“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是一语成谶呢?他学的专业是经济类,平时父亲总是叮嘱他多读一些中国古典诗词散文,用来提升自身的文学修养。父亲曾说,中国人就要有中国人特有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儒雅的涵养,是宠辱不惊的风骨,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这种气质是从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中精萃出来的,需要用漫长的时间在典籍文化中浸泡吸收。而且,他所在的分公司主要进行陶瓷工艺品的设计开发和生产,更需要对中国传统文化有深入的理解,并将其融入产品的形态和意境。在一点上,他做得真是太不够了,相比之下楚飞扬要比他优秀太多。父母如果还在世,如果见到楚飞扬,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他的!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父母看着楚飞扬的那种满意、赞许和怜爱的眼神。 对了,飞扬,关于楚飞扬,他无需再多想什么了,答案已显而易见,就如万里晴空里的那轮烈日般,高悬于天。飞扬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找到你,我要带着你去一起去见我的父母,去告慰他们,去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现在很幸福! 他想到那句诗,又真切地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在网上查询,那两句诗出自唐朝元稹的《遣悲怀》,是其悼念亡妻的诗句,他还查到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的一段话:“所谓‘常开眼’就是自比鳏鱼,即自誓终鳏之义。”现在,想想父母的经历,也只有那两句诗才能盛得下。他要把那两句诗刻在父母的墓碑上,他要和楚飞扬一起刻。他还要为父母专门设计一件陶瓷器件,就交给楚飞扬设计。楚飞扬一定能很好地体会其中的感情,一定能设计出一件独一无二的动人的作品。他要把这件作品呈献在父母的墓前。 飞扬,哈哈哈……飞扬,飞扬……我的飞扬!这个名字就像他终生的城堡,承载了他所有的梦想、快乐和幸福。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我要找到你 池恒展终于体会到了楚飞扬曾经说过的那种“重生”的感觉。他决定放下一切事情去找楚飞扬。 他借口家中有事,跟公司也跟薛小冰请了一周的假。他首先给楚飞扬所有的网络联系方式都留了言。他对楚飞扬说:“飞扬,我不结婚了,我要和你相守一辈子。请你回来吧,回来听一听我的解释,看一看我父亲留给我的信。” 他乘地铁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协和广场。他准备以此为起点,用几天的时间,穿大街走小巷,主要是小巷,按他的分析,楚飞扬现在一定是把自己藏在不是很热闹的区域。他要步行着把全市找一遍。 在找的过程中,每每遇到有画广告画的,他一定询问对方是否认识一个叫楚飞扬的人。几天找下来,他一无所获,每一天他都是从满怀希望开始到满怀失望结束。但他并不气馁,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希望,充满了与楚飞扬共渡一生的幻想。相比起一生来,这几天并不算长。他相信他一定能找得到楚飞扬,即便是楚飞扬和别的人在一起了,他也要重新把楚飞扬追回来。 骄阳似火,烤得他汗流浃背,一天下来喝了近七瓶水,依然感觉口干舌燥,两腿走得酸痛。走到新华书店的橱窗边,他就坐在窗台上稍事休息,看看天边还红彤彤的像火球一般的夕阳,思忖着下一步往哪儿找。 橱窗里摆着一本本热销书,他一眼看到了《少年pi的奇幻漂流》。当初电影刚一上映时,由于云海市还没有引进,他只是第一时间从网上下载了影院版的看了一遍,画质不好,声音也像是闷在罐子里,中间还时不时的有人咳嗽一声,他太想看,这些都勉强忍受了。影片的最后,当pi看着那只叫理查德帕克的老虎纵身没入丛林,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时,pi无比失落和伤感。他当时也觉得动物毕竟就是动物,只求生存,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可后来,他在网上看到有人讨论说,其实理查德帕克进入树林后回头看了pi一眼。他的兴趣立刻就被引起来了,马上又去网上查找影片资源,他要搞清楚老虎究竟有没有回头看。已经有d9版本资源提供下载,他把电影下载下来,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尤其是到老虎没入丛林那一段,他连眼睛都不眨地看完。他以为他可以看到老虎回头,或者丛林中有个亮点,像老虎眼睛的反光一样,那也证明老虎回头看了pi一眼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1 。可是,直到他把结尾的字幕都看完,片尾音乐也听完,还是失望了。待电影蓝光碟发行时,他立刻买了影碟,特意到楚飞扬的公寓和楚飞扬一起把电影重新看了一遍。到了老虎纵身跳入丛林时,他还叮嘱楚飞扬仔细看,别遗漏什么。又是看到字幕播完,音乐听完,他依然没有什么新发现。 他又倒回到那一段反复看,最后他问楚飞扬:“你看到老虎回过头看pi了吗?” 楚飞扬摇摇头,又问:“你怎么纠结在这上面了?” 他就把前因后果的过程说了一遍。 楚飞扬那时不由得笑了说:“恒展,老虎回没回头,在人心。如果你觉得老虎和pi之间经过一场患难,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那么老虎跳入丛林后,就是回头看pi了。” 他顿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他想理查德帕克一定隐在丛林的暗影里长时间地回首看着pi,确定pi被人们救起带走后,它才走了。于是他问楚飞扬:“那你认为它有没有回头看?” “我觉得它一定看了。”楚飞扬看着已经停止播放的一片漆黑的只映出他们二人身影的屏幕,毫不犹豫地说。 那么飞扬,如果现在我认为我们的缘分还没有结束,未来我们会在一起生活,会相守一辈子,我是不是就可以认为你依然还在等着我,等着我去找你呢? “铃铃铃……”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池恒展看看手机,一个陌生的固话号码,区号是本市的。他将电话举到耳边接听:“你好,我是池恒展。” “……”电话里一阵沉默。 “你好,请说话。”这时他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火车行进在轨道上“咣当、咣当”的声音。 “飞扬?”池恒展的心脏蓦然急速跳动起来,他试探着问。 “……”对方依旧一言不发。 “飞扬!”池恒展冲着手机喊。 电话挂断了。 池恒展依然举着手机。是飞扬,一定是飞扬!飞扬还在这个城市,飞扬还在某个地方思念着他。他仰头看着天上那轮白花花的太阳,咧开嘴大笑着,太阳你就使劲地晒吧! 他飞速地跑起来。 云海市临近铁路的住宅区只有一片,位于陆安区。当初他和楚飞扬还说起过这片住宅区距铁路太近,销售不会太理想,除非买了用来出租,而且租金不能高。只能租给一些初参加工作的人或者流动性比较大的人住,即便这样也未必好租出去。 飞扬,谢谢你!池恒展边跑边笑着,引得路人纷纷看他。 “恒展!”一个人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又被他带着向前跑了几步,差一点摔倒。 他猛地回头去看,一个手里撑着一把太阳伞的女孩正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是薛小冰,旁边还站着慕容林林。慕容林林正抱着一个文件盒,看来她们出来是跟客户商议设计方案的。 “恒展,你干什么去,跑这么快?”慕容林林也目瞪口呆的。 “去找飞扬。”他喘息着,顺手又擦了一把汗。 “飞扬来云海了?”慕容林林脸上出现一抹惊喜。 “对。” “那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我还没找到他。不过快了。”池恒展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不会知道楚飞扬的行踪了,刚刚还想试着问问她知不知道楚飞扬在哪里。 薛小冰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不明所以,想问什么,看着满头大汗,一脸急切的池恒展,就放弃了,说:“那你快去吧!” 池恒展急急地跟她们挥了一下手,沿着淮海路迈开大步继续跑。他一直跑到华山路,又从华山路转上鄱阳路,最后来到了以南京路、北京路为边界线的,位于城市西北角的陆安区,停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调出百度地图,查到云海市陆安区的地图,看着地图上自己所在的位置,再次拔腿跑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进到眼里,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摸摸口袋,一天下来,随身装的两包面巾纸早已用完,看到路边有个小百货摊,跑过去买了一整条面巾纸,囫囵地擦着满脸满眼的汗,脚下没停。直到他又跑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这片临近铁路的住宅区。 住宅区真不小,大概有五六十栋楼,以三排、每排约十七八栋楼的规划排列着,每行楼的间距也比较宽阔,大概有五十米。他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路边有个公用电话,他调出刚刚的来电号码,走到电话旁比对了下,前六位号码能对上,但后两位就不是了。池恒展心里依然掠过一阵喜悦,这说明他找的范围是对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把那部公用电话找出来。他决定沿着住宅楼之间的道路一排一排地找。 第一行楼旁边,是靠近外部的公路,公用电话有四部,没有一个能对上的。他又来到第二行,走了近一半的路了,才看到一部公用电话。刚比对完号码,他发现自己真是急躁得乱了心智,既然电话能听到火车路过的“咣当”声,那肯定是离铁路很近的地方,应该在第三行楼后的路上才对。他直接来到第三行楼后,紧接着就看到了左手不远处有个公用电话。他径直走过去,电话号码已经烂熟于心,当他借着微明的天光看到电话下那行数字时,他高兴得使劲拍了下电话亭盖,就是这个! 池恒展站在公用电话旁,看看逐渐亮起灯的一扇扇窗户,心里在问着,飞扬,你究竟在哪一扇窗户后面呢?又看看渐渐明亮起来的星星,暗暗祈祷,妈、爸,请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找到飞扬,如果你们想看到儿子的幸福,就请你们保佑我一定找到他。 可是,他没有兴奋多久,看着眼前的十几座楼,看着密密麻麻的灯光,立刻又愁眉紧锁起来。每座楼大概有近二十层,四个单元,每单元一梯二户,如此算下来一座楼就有一百六十户,十座楼就有一千六百户,如果把整个住宅区的人家都算上,那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要从哪里开始找呢?飞扬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提示……他立刻又告诉自己,为了这份爱情,他要拼尽全力,哪怕要一户一户地找。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不想错过你 想想楚飞扬刚刚给他打的那个无声的电话,池恒展仿佛再次看到了楚飞扬独坐在无边的黑暗中,身影是那么悲伤,孤独,令人心疼。 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立刻拿出手机,用全角镜头将眼前的这座楼拍了下来。看着照片中每一扇黑暗的窗户,他准备先就近找,找每一户不开灯的人家。他看着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2 照片,开始一户户地敲门,每一户都要敲很长时间,他怕楚飞扬一开始根本不会理会谁在敲门,更别提会走到门旁开门了,但如果他坚持长久地敲门,那么楚飞扬不知道是谁,又会有什么事情找他,也许就会来开门。 他已经找了四座楼近百户,手指都敲得麻木了,都没见到楚飞扬的影子。“不见君子,忧心怲怲”、“不见君子,忧心奕奕”、“不见君子,忧心忡忡”、“忧心殷殷”……他觉得这些话全都是在描述他现在的心情。 他从二十楼乘电梯下来,看看时间,他敲了近五个小时的门,现在已是深夜十一点,有些休息早的人刚刚也被他敲门敲醒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声的“对不起”,看来只能明天再来继续找。可他并不想回家,甚至想就在路边坐一夜,他不信就等不到楚飞扬出来。他疲惫地靠在电梯壁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想与楚飞扬的相识,从认识楚飞扬起,他就是在“找”楚飞扬。他曾经把楚飞扬从一群陌生人里找出来了,却没好好珍惜,放掉了。又不断地一次次地找,一直找到现在。 电梯下到了一楼,门缓缓打开。 池恒展抬起头,拖着沉重的身躯正要往外走,却看到了楚飞扬消瘦而憔悴的脸,而手里正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水。他呆呆地看着楚飞扬,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楚飞扬低着头,走进了电梯,整个人形槁心灰,周身被一层浓厚的阴郁之气紧紧包裹着。他甚至都没注意到电梯里有人。 池恒展看他按了到八楼的键,这个楼层,他刚才也敲过门了,两户都没有人开门。 电梯到了,楚飞扬抬头看看屏幕,确认是八楼,又低头走了出去。 池恒展紧紧跟着他。看着楚飞扬形容枯槁、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心一阵阵地疼痛,正是他将楚飞扬置于了这样的境地。他真想再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 楚飞扬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反手又去关门。 池恒展一步跨过来,挡住即将关上的门,喊了一声:“飞扬。” 池恒展看到那双刚刚还灰茫无光的眼睛里有一抹惊喜闪过,但转瞬间又充满了戒备。再看看室内,大大小小的纸箱还堆在房间中央,室内的陈设极其简单。看来楚飞扬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住又或者根本没有心情去整理。那一刻,他庆幸自己找到了楚飞扬,否则如果楚飞扬再次搬离,甚至离开云海市到别处了,他又该怎么找?他真想跑到父母的墓前,磕几个响头,谢谢他们的保佑,让他在今天找到了楚飞扬。 池恒展走进去,关上门,咧嘴冲楚飞扬一笑,立刻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爱你,飞扬,我爱你!这辈子,哪怕仅仅是一秒钟,我都不想错过你。” 楚飞扬恍如梦中,挣扎了一下,想推开他。 池恒展感觉到了楚飞扬的反抗,他又加了力度将楚飞扬锁在怀里,然后顺着楚飞扬的脸颊寻到他的唇迅速吻住。 池恒展却发现楚飞扬没有任何反应,任由他吻着,任由他吮他的唇,任由他舔着他的那颗虎牙。他慢慢停了下来,松开楚飞扬。他看到楚飞扬的眼睛又变得空洞而茫然了,心里的绞痛让他的眼泪直冲向眼眶。 “飞扬,你怎么了?是我啊,恒展。”他努力遏制住想要挣脱眼眶束缚的泪水,温柔地、低低地问。 楚飞扬又梦游般将目光投射到他的脸上,喃喃地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能不能不要再这样相互折磨了?我已经辞职了,我也搬家了,你还要我怎么办?我不过就是想生活在你周围,我从没有想要去打扰你。” 池恒展愣了。瞬间,他意识到,刚刚他漏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他一直欠楚飞扬的一句话,而且是父母白纸黑字明确许可过的一句话。他一把将楚飞扬抱住,不停地说:“飞扬,我爱你,我爱你!我已经决定不结婚了!我要和你相守一生,我要和你相守一生,我要和你相守一生!” 他感觉到怀抱中的楚飞扬僵直住了,然后听到楚飞扬在他耳边平淡、冷漠而又绝望地说:“别再开玩笑了,恒展,你明明知道你必须结婚生子。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飞扬,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早就结束了,如果你不再爱我了,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虽然你不说话,但我知道那就是你,所以我才能找到这里来。不是吗,飞扬?飞扬!”池恒展松开楚飞扬,盯着他的眼睛,抓住他的肩用力地晃了晃。他觉得楚飞扬一定还没有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况,他想把楚飞扬脑袋里的那些什么“已经结束”的想法全部晃出来,扔到地上,跺得粉碎。 楚飞扬依旧没有说话,沉寂得如同在凛冽寒风肆虐的荒野上孤独站立着的一棵枯树。 “飞扬!”池恒展又使劲地摇了摇他,焦急又害怕,“飞扬,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楚飞扬再度沉寂了片刻,在池恒展焦虑探询的目光中,才缓缓地开了口。 “恒展,在这个社会,我们这个群体,不但不被大部分人所接受,反而还要被他们歧视、辱骂。他们骂我们不正常、心理变态,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正常的、健康的,我们和他们其实没有什么两样。在我们这个群体里,从来就不缺少优秀的科学家、政要、商人、学者……对社会的作用也并不比他们少。 而只能喜欢上同性,这是我们还在母亲的腹中孕育时,就已经决定了的,基因决定的,我们无能无力,也无法改变,所以,我们只能选择默默承受种种的责难和辱骂。正因为处于这样的社会,在我们这个群体里,能遇到对的人,并与他相爱,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而一旦深刻地爱过了,再想要忘记又是多么的不容易。 当初,我用一秒钟就爱上了你,现在却要用一辈子来忘记你。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楚飞扬说着目光漠然地转向了池恒展,充满戒备,“我打个电话不过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并没有让你找我的意思,你大可以把这当作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如果这样给你造成了困扰,我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楚飞扬的目光又从池恒展的脸上移开了,不知落在哪里,那是无神的,无主的,受伤的。 听着楚飞扬的一字一语,池恒展早已泪流满面。他猛然将楚飞扬再次拥入怀中,将脸埋在楚飞扬的肩头,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痛哭出声。他在呜咽,在抽搐,在颤抖,他被无尽地悔恨压制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楚飞扬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闭上了眼睛,在池恒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3 展的怀抱中笔直僵硬地站立着。 池恒展想把所有的事情一秒钟内全说给楚飞扬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语不成调地说着:“飞扬,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前几天……我才看到了我父亲留给我的信……才知道我误会了父母真正的愿望……我父亲让我转告你……谢谢你……谢谢你带给我的幸福!”话音中浓重的鼻音和断续的呼吸重重地传进楚飞扬的耳中。 僵持了几秒后,楚飞扬的身体开始有些微微地颤抖。 池恒展紧紧地抱着他,楚飞扬颤得他的心都要被颤碎了。然而,他却没有听到楚飞扬的任何回答。 他等了很久才松开楚飞扬,说:“飞扬,你还不相信吗?你等着,我去拿证据!” 楚飞扬看着他涕泪横肆的脸庞,泪水也滑出了眼角。 池恒展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又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转身去推门,突然又停住了。他想,如果他前脚走,楚飞扬后脚也走了,又失踪了怎么办?他又转回身,一把拉住楚飞扬,红着眼说:“飞扬,你跟我一起回家,你会亲眼看到我父母的故事和愿望。” 楚飞扬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池恒展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是太高兴了,还是依然不相信他。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硬拽着楚飞扬下了楼,走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往家中奔去。 楚飞扬就像只木偶般被他牵着走。 当池恒展拽着楚飞扬上了二楼,站在家门口,打开门时,他感觉到了楚飞扬有些抗拒。他知道是自己以前太过于将楚飞扬排斥在“家庭”的范围以外了,楚飞扬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他心里又是一阵阵的难过,强行拽着楚飞扬进了家门。 楚飞扬一直都有些恍惚,池恒展不松手地把他拉到了那个衣橱前,拉着他走进衣橱。在衣橱中,池恒展站住了,然后他又吻住了楚飞扬,他想要把这一刻也保存在这个衣橱里。楚飞扬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他。直到吻得他自己又热血沸腾了起来,他才赧着脸松开楚飞扬,拉着楚飞扬走进隔壁那段旧时光。 楚飞扬渐渐地睁大了眼睛。他惊讶地看着那些家具,看着墙上的画,最后转脸看着池恒展,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这是……” 池恒展温柔地对他笑了笑,说:“飞扬,这里面是我父母的故事,我会慢慢地把所有的故事都说给你听。但是,飞扬,现在我要先给你看我父亲写给我的信,就是他临终前几天写的。” 池恒展拉着楚飞扬走进了卧室。 楚飞扬盯着墙上的那幅婚纱照,轻声问:“这是你的父母?” “嗯,”池恒展深情地看着照片,“我的父母,相爱了一生却没能相守一生。” 楚飞扬将目光投到他的脸上。 他看着父母的照片感激地一笑,将楚飞扬拉到书桌旁,将他按坐在椅子上,从书中又把信拿出来,交到楚飞扬手中,说:“飞扬,你自己看吧。” 说完,他倚在桌边,掏出了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根,衔在口中,然后去摸衣兜里的打火机。他没有烟瘾,这会儿却特别想吸一根。 楚飞扬抓住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口中的烟,说:“恒展,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吸烟?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不会再吸了。” 池恒展眼中一亮,飞扬说“以后”,那么就是说飞扬愿意以后都和他在一起?他立刻把烟从口中拿出,塞进烟盒,说:“我答应!一会儿就把这包烟扔了。” 楚飞扬嘴角抿了一下,认真地开始读信,渐渐地,眼泪开始不住地往下掉。池恒展看着他,伸出手去,极尽温柔地抹去他眼中止不住的泪水。 楚飞扬读完信,将信工工整整地摊在桌子上,起身抱住了池恒展。 过了好一会儿,池恒展的耳边传来了楚飞扬激动难抑,发着颤的声音:“伯父伯母其实是同意我们一辈子在一起的,是吗?” 池恒展抓住楚飞扬的双臂,让他面对着自己,认真、郑重而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是的。飞扬,我要和你相守一生,我以我父母的名义起誓。你知道,我一向重诺。” 楚飞扬的神情突然又暗沉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池恒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神情紧张地问:“怎么了,飞扬?你不会是……不愿意吧?你难道和别的人在一起了?”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今天结婚 楚飞扬悲伤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薛小冰怎么办?”楚飞扬喃喃地问。 池恒展心里先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他迟早需要面对的问题,即便楚飞扬不提,他也要提:“飞扬,你也知道,我一开始跟薛小冰在一起,是因为我以为我必须结婚,可是我不爱她,一点都不爱!为什么我迟迟没有跟她结婚?就是因为我不想结婚,而且我怕,我怕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天!我对她一点点感觉都没有!我跟她牵着手都会想你,更何况现在。我真的无法再跟她相处下去了,你也不愿意让她一辈子生活在不幸中吧?飞扬,别人不能理解,你应该能体会,想想秦姨,想想半辈子都生活在痛苦里的秦姨,难道你希望薛小冰步她的后尘?” “可是,要怎么跟她说?”楚飞扬无神地看着他,“直接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飞扬,我已经欺骗她太久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再欺骗她。如果你同意,我会向她坦白,也只有向她坦白承认我们的关系,才能给她最起码的尊重,才能最大可能地取得她的谅解。” “如果,她不原谅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带着她的怨恨生活一辈子吗?” 池恒展心里一紧,听楚飞扬的话音,如果薛小冰不原谅他,楚飞扬也许就不会和他在一起。他拥住楚飞扬:“飞扬,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陪我一起去面对薛小冰吧,我需要你的力量。我一定会求得她的原谅。你也了解她,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我更想你能亲眼看到她说原谅我的那一刻。退一万步讲,即便薛小冰不原谅我,我也不会跟她结婚了。这辈子,我不会跟任何女人结婚,我就守在你身边。你如果继续躲,我就继续找,找一辈子。” 很久,楚飞扬才轻轻地说了一声“好吧”。 池恒展看着楚飞扬,高兴而响亮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又说: “飞扬,我再给你看看当年我母亲写给秦姨的信,那里面也有与你父母有关的事情。” 池恒展拉着楚飞扬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4 又走过衣橱,来到自己的卧室,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红色的铁盒,交到楚飞扬手中。 楚飞扬默默地读着信,池恒展默默地看着楚飞扬。他看到楚飞扬一次次地热泪盈眶。今晚,是他认识楚飞扬以来,第一次看到楚飞扬的眼泪那么多,那么长。楚飞扬是个感情细腻的人,那么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楚飞扬又因为他而流了多少泪呢……他拿出纸巾,去擦楚飞扬的泪。楚飞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久久不放开。 时间蹑手蹑脚地悄悄溜了过去,池恒展和楚飞扬都没有察觉到。 楚飞扬读完了。他把每一封信又重新整整齐齐地放回了红色铁盒里,坐着,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看看表,然后站起身,对池恒展说:“恒展,我回去了。” 池恒展一惊,一把抓住楚飞扬的胳膊,几乎是在喊:“飞扬,你不能走!” 楚飞扬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就说:“恒展,今天我不能留下,我得回去。我要以另一种身份去拜祭伯父伯母,让他们正式认识我。那之后,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我会留下的。” 池恒展如释重负,说:“那好,我送你。” 池恒展开着车将楚飞扬送至楼下。车一停,他就熄了火,推开车门就走下车。 楚飞扬下了车,纳闷地看着他:“恒展,现在已经夜里三点了,我不用你再送到门口,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送你上楼。”池恒展头也不回地就往单元门厅里走。 楚飞扬看着池恒展的背影,一丝浅淡的笑意忍不住从紧闭的双唇流露出来。夜色深沉,却也遮不住那抹微笑里的羞赧,他已经明白池恒展想要做什么。 一进电梯,池恒展抬眼看了看没有摄像头,就迫不急待地覆住了楚飞扬的唇。楚飞扬的双臂立刻也环住了他。一股股咸咸的泪水,滑进他们热烈纠缠的双唇间。 他们激烈地吻着,吻出电梯,吻进户门,吻进浴室,又吻进卧室。他们紧紧相拥,悲伤、感动、欣喜、兴奋、期望……为他们之间的这份从上一辈就延续下来的不可思议的缘分,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相思相念相忆相苦。突然间,他们同时停了下来,彼此拉开了距离,注视着对方。池恒展侧着身,头枕在手臂上,看着楚飞扬,良久没有说话,楚飞扬也侧着身看着他。一种混合了千百种滋味的情绪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心里满溢的各种情感交织成一股强大的暗流在胸中涌动,又推着他们不断地相互靠近,拥抱,相吻,热烈,绵长,温柔,深情。他们彼此感知着对方的呼吸和体温,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将心里那些即将爆炸的情感找到一个闸口释放出来,才能真切地体会到活在当下,如此幸福的当下。 当他们将长期积累的对彼此的渴望全部释放出来,惬意、舒适和疲惫同时又将他们淹没了。在几个意犹未尽的轻吻后,睡意席卷而来。 楚飞扬看着似已睡熟的池恒展,轻轻地推了推他,小声问:“恒展,你今天打算在这儿过夜了吗?不回去吗?” 池恒展一翻身,胳膊搭到楚飞扬的身上,往怀中一搂,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楚飞扬说:“我不回去,再也没有夜不归宿的限制了,今天就是我和你结婚的日子。”说完闭上眼睛接着睡。 楚飞扬无声地咧开嘴笑了,又说:“那婚后,也不许夜不归宿。”可是,他们还没有求得薛小冰的原谅,他们还有以后吗?他的笑突然又消失了。 池恒展闭着眼睛,忍不住笑着说:“好。” 池恒展醒来时,全身舒畅,一段时间以来的极度疲惫经过一场舒适温暖的睡眠消失殆尽。阳光透过窗帘,细细密密,星星点点,像一盘金色的沙子铺洒在窗帘上,真是好天气。他把手向旁边摸去,却发现楚飞扬并不在身边。他起身走出卧室,看到楚飞扬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准确地说是上午餐,很专心,并没有注意到他。他刻意放轻脚步,走到楚飞扬身后,轻轻抱住楚飞扬的腰。 楚飞扬回过头来,看看他,笑着说:“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醒你。” “飞扬,吃过饭,陪我去个地方吧。”池恒展在楚飞扬耳边低声说。 “嗯?哪里?”楚飞扬说完后顿了一秒,立刻又说:“好,陪你去。”手中依然在剥着莲子。 “我父母的墓地。”池恒展看着他手中已剥为两半的莲子,绿色的莲心蜷曲在芽床上。“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他的脑海中立刻迸出这么一句。 楚飞扬的手停住了。他放下莲子,在池恒展的臂弯中转过身,回抱住池恒展。 池恒展听到楚飞扬又说了一遍:“好,陪你去。”他听出那声音中有欣喜也有酸涩,似乎是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这么一天。 可是紧接着他又听楚飞扬说:“但不是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池恒展不知楚飞扬什么意思。 “薛小冰原谅我们之后。我希望我们站在墓碑前的时候,内心是泰然、明亮和轻松的,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阴影和不安。” 他轻轻地拍了拍楚飞扬的背,带着深深的歉意,又带着“怜子”的爱抚,说:“好,就依你。今天我就把薛小冰约出来。” 薛小冰接到池恒展的电话,说要接她到他家里,跟她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又说楚飞扬也会一起去,她就觉得很奇怪。恒展找到飞扬了?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池恒展一直没有带她到他真正的家里去过,现在终于要带她去了,可是飞扬又为什么要一起去? 慕容林林看着诧异的薛小冰,问她怎么了。 薛小冰将电话内容说了一遍,隐隐有些不安,就愁眉苦脸地问慕容林林:“林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呢?” 慕容林林看着薛小冰,欲言又止。她猜测有可能池恒展要向薛小冰出柜了。她替池恒展和楚飞扬高兴,可是又替薛小冰担心,怕薛小冰一时间承受不了。她抓住薛小冰的手,温柔地说:“小冰,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以你的善良,都不会有人会故意伤害你,更何况恒展和飞扬。” 薛小冰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她感觉慕容林林知道些什么,不然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提伤害不伤害的呢?但她也相信慕容林林说的,无论是池恒展还是楚飞扬,都不会故意伤害她,她也了解他们。想到这里,她又放心了些。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冰释 下班时,池恒展开着车和楚飞扬一起到公司接薛小冰。 慕容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5 林林和薛小冰一同走出了公司。看到薛小冰坐进了车里后,慕容林林俯下身趴在车窗上,笑着跟池恒展和楚飞扬打了个招呼,留下一句“如果需要我去接小冰,就给我打个电话”,然后挥挥手走了。 池恒展和楚飞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小冰,这是我第一次带你来我家里。”打开家门,池恒展首先就对薛小冰说。 薛小冰自从接了电话,就一直在猜想池恒展今天为什么要带她来家里,又为什么和楚飞扬一起。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来,满脸迷惑地看着池恒展。 池恒展领着薛小冰和楚飞扬穿过衣橱,来到父母的居室,站在父母的照片前。 薛小冰从进入衣橱的那一刻起,嘴巴就没有合上。她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冰,从现在起,我希望你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说话。我要讲的事情很多很长,所以请你能以最大的耐心听完。听我讲完后,你再表达你的想法和态度。可以吗?” 薛小冰看看他,又看看楚飞扬,点了点头。 “在这个房子里,是我父母的故事。我从小就崇敬着我的父亲,再加上他对我母亲的一往情深,更是将他视为爱情的楷模。 当初,父亲病逝,我才发现了这个衣橱,之后来到了这个房子里,看到了被我父亲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可是那时我还什么都不了解,当我看到我的父亲和一个我从未谋面过的女孩的婚纱照时,我对父亲的信任和崇敬,对爱情的真实和可靠都产生了动摇,更让我直接对飞扬的感情产生了怀疑。我认为飞扬的感情也会变,正在变。而又因为我对飞扬感情的不信任和怀疑,又引发了一连串的事情,从而加深了我对飞扬的误解。” 薛小冰迅速地看向池恒展又看向楚飞扬。这是什么意思?“对飞扬感情的不信任和怀疑”?这就是“出柜”?恒展和飞扬,原来他们是……楚飞扬抱歉地冲她微微笑了笑。 池恒展看着错愕的薛小冰:“没错,小冰,我和飞扬相爱,我们刚进公司就相爱了。” 薛小冰嘴巴瘪了瘪,像是要哭出来。既然他们两个是相爱的,那么她又算是什么? “小冰,你别生气,慢慢听我说,我会把整件事情都说给你听。”池恒展看着眼泪已经涌到眼眶的薛小冰连忙说道,“整件事情里,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怀疑和误解,对,整个事情都是因为怀疑和误解造成的。我怀疑并误解了父亲对母亲的一往情深,照片中的这个女孩正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怀疑并误解了飞扬的真心,实际上飞扬对我的爱从没有动摇过,反而因为我,他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也误解了父母对我真正的期望,父母希望我能与爱的人相守一生,而不是结婚生子。更是误解了自己的感情,我对飞扬的感情一直都是爱,而不是简单的喜欢……所有的事情都因为我的怀疑和误解而阴差阳错。直至前几天,我发现了一直夹在这本书中的信,是我父亲临终前写给我的。从我父亲去逝到现在,这本书一直就摆在这张桌子上。而一直以来,我没有想去翻动它,更没有发现这封信。因为这是我父亲临终前正在看的一本书,是对我母亲的怀念,所以我想保持这个房间里所有物品的原貌。 当我读了父亲的信后,小冰,我知道我必须直面自己的内心。我不能再把你牵扯到这个事情中,那将对你造成终生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在还没有产生更为严重的后果、没有对你造成更为严重的伤害之前,在一切还来得及改变之前,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恒展,小冰累了,坐下再说吧。”楚飞扬看着全身已经几近瘫软的薛小冰,伸手扶住了她。 他们回到客厅,坐了下来。 池恒展详详细细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说到母亲的去逝时,又几近落泪。在他的叙述中只隐瞒了慕容林林是同性恋的事情,只表述为慕容林林没有找到倾心的人,暂时不想结婚,不得已才找了楚飞扬冒充,而对楚飞扬受折磨的真相也一带而过。等他把事情从头到尾地叙述完,已过去了四五个小时。 薛小冰静静地听着,在池恒展全部说完后,她默默无语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池恒展和楚飞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立刻站起身。 薛小冰的眼泪就像刚刚反应过来,刚刚听到发令枪声一般迅速涌出了眼眶。随即她抹了抹眼泪,想笑却又止不住哭,就又是笑又是哭地断断续续地说着:“恒展,没关系,呵呵,真的没关系,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相,真的!谢谢你。我原来还以为你……你有那方面的障碍,或者我本身不够吸引你……呵呵,不过,恒展,我是真的喜欢你,飞扬,别误会,我也喜欢你……唉,不是那种喜欢……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幸福。真的!恒展,我祝你和飞扬能够幸福,你一定要幸福,你们一定要幸福……否则……否则……我就不会原谅你们的……”薛小冰说不下去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池恒展将薛小冰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这是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薛小冰。他已经对不起薛小冰了,还差儿点害了薛小冰一辈子,可是薛小冰是那么单纯、善良。感觉着在怀中哭泣抽搐的薛小冰,这让他想起了秦姨,她们都是一样的善良、宽容。可此时此刻,他却无言以对,他无法表达出他对薛小冰的歉意和感谢。楚飞扬转过脸去看着窗外的夜色,视线渐渐地模糊了。 “其实……我原来只是听说过同性恋的事情,也只是听说过,那时也没什么想法,就是奇怪两个同性的爱人之间日常要怎么相处。后来……林林经常拽着我一起看一些耽美小说,还有漫画,看了好多,渐渐地……我也开始理解了,我觉得那是一种特别纯粹和美好的感情。有时……林林还经常拿你们俩开玩笑,跟我说你们两个如果是弯男,是不是也挺般配的……她总说总说,说得我一看到你们两个就会往耽美方面想,觉得如果你们两个如果能在一起,我一定会举双手赞成。”薛小冰推了推池恒展,抽泣着从他的怀中出来,接着说,“以前……林林还总跟我说,你们两个都是好男人,但不适合我,当时我还不明白林林为什么这么说。后来……其他闺蜜们也说,我和你在一起的状态根本不像恋人,还问我你心里是不是有其他人……我也觉得好像大家说的都对,所以才拒绝了马上结婚。可是又没见你跟其他的女孩有什么过多的交往……现在想想,你就是因为不喜欢女孩,心里又一直有飞扬,所以和我在一起时,才总是心不在焉的吧……” “对不起,小冰,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6 都是我不对,所有的错都在我,和飞扬没有关系。” “没关系,恒展,你和我交往也是认真的,抱着要结婚的态度的,并不是玩玩而已,你对我也很好。只是,人没办法欺骗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对我好了,我能感觉到,所以,我不怪你。” “小冰,所以你能原谅我们了,是吗?”池恒展温柔地看着她。 “恒展,飞扬,你们千万不要觉得对不起我,真的!伯父伯母的爱情,邵阿姨的爱,还有你们的爱情都太让我感动了!我原以为那都是影视剧里才有的情节,所以……”薛小冰又擦了一把眼泪,咧嘴一笑:“所以,竟然被我撞见了这么美好深刻的爱情,我都觉得我幸运!所以,我一定也会找到真正属于我的幸福!我会祝福你们的!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楚飞扬转过脸来,动容地说:“谢谢你,小冰,谢谢你的宽容。” “小冰,你也知道,我和飞扬都没有兄弟姐妹,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不可以做我们的妹妹?还有,那套公寓本就在你名下,你就留着吧。”池恒展又说。 “我不能要,恒展。”小冰立刻说。 “小冰,这是作为哥哥给妹妹的结婚礼物。我和飞扬以后也用不到那个公寓,我们会住在现在的这个老房子里。这里有我父母的回忆,承载了上一辈真挚深厚的感情,我不舍得,也不可能离开这套房子。而且,这也是我和飞扬商量过的。” 楚飞扬温和地对薛小冰笑笑,说:“小冰,你就安心接受吧,这是我和恒展共同欠你的,就凭你的善良和宽容,这也是你应得的。你如果不接受,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安心,都会是一块心病。你想想,二个人天天带着病生活,又怎么会真正的幸福呢?你是我们的妹妹,以后我们还会常见面,如果你不接受,是不是就是不想再见到我们,更不想认我们这两个哥哥?你难道不希望能有两个哥哥保护你吗?” 薛小冰破涕为笑:“哎!我突然感觉我压力好大,你们幸福不幸福全在我身上了。嗯……好吧,好吧,哥哥们,我接受了!哎?那我要是同时挽着你们两个的胳膊逛街,岂不是要羡慕死一群女孩子了,两个帅帅的美男呢。到时候我就把你们关屋子里,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收费,她们谁想跟你们说句话,一次十块钱。” “哈哈,那你可以试试。”池恒展心中轻松了许多,爽朗地笑着。 “真的?”薛小冰看池恒展又看看楚飞扬,“两位哥哥,不开你们玩笑了。不过……你们必须要陪我好好逛一逛街,我看中什么你们就得给我买什么。这才是你们欠我的。” “一言为定。”楚飞扬笑了起来。 池恒展看着他那颗虎牙,心中像有一眼温泉,汩汩地不断地向外涌动着澄澈的泉水,温暖着他的全身。他好像全身都被包裹在了一种温和轻柔的介质里,纯净、透明,让他舒适得不想说话,不想动。 “恒展哥!”薛小冰喊了一声,特意把“哥”字加重了语气,“我还在呢,你能不能不要那样看着飞扬哥。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池恒展回过神来,用手捂了捂眼,一笑,说:“走,吃饭去,你飞扬哥请客!” 吃饭中,池恒展又向薛小冰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薛小冰瞪着圆圆的眼睛,气呼呼地说:“既然这样,我不同意分手!” 池恒展和楚飞扬都愣住了,没一个人说出话来。他们没想到薛小冰这么快就反悔了。 看着呆若木鸡的两个人,薛小冰“噗哧”一笑:“哈哈哈……吓坏了吧,哈哈哈……我逗你们呢!” 二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看着薛小冰。 池恒展说:“小冰,我可被你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就对了,不然怎么叫‘吓’呢!”薛小冰得意地笑着,又说,“对了,这件事情我要不要对林林说?” “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你们能给我保密就行。”池恒展笑着对她说。 “嗯,算了,我还是不说了,等你自己需要公布身份时她就知道了。反正林林也不会怪我的。”薛小冰歪着头想了想,决定继续保密池恒展身份的事情。 吃过饭,薛小冰真的就左手挽着池恒展,右手挽着楚飞扬,逛起街了。她见到商店就往里钻,但并不要买什么东西,反倒是池恒展和楚飞扬不断地问她这个买不买,那个买不买,她一直笑着摇头。 直到他们结束逛街了,走到冷饮店门口,薛小冰才说:“我要吃冰淇淋。最大的那种。” 池恒展立刻进到冷饮店,出来时,抱着一个大大的冰淇淋桶。 薛小冰笑着喊:“恒展,这也太大了吧,我一个星期也吃不完!” 楚飞扬笑着说:“没关系的,小冰,你放家里慢慢吃。以后想吃冰淇淋了尽管找我们给你买。” 薛小冰看着他们,不笑了,正色说道:“恒展、飞扬,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幸福。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什么都不欠我了。所以,你们也千万不要用这种赎罪的心态对待我,那反而会让我难过的。” “好。”池恒展和楚飞扬相视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 “飞扬,你也回公司上班吧,王部长天天惦记着你呢。不信你问问林林,你的名字都快长在王部长的舌头上了,动不动就说‘飞扬走了太可惜了’。”薛小冰又笑了起来。 池恒展也看着楚飞扬,他下一步也准备劝楚飞扬回公司。 楚飞扬点点头,说:“好,只要公司还愿意接收我。” 池恒展心中一喜。这样一来,他就再也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 “那是肯定的!那过几天我们公司见喽!”薛小冰跟他们挥挥手,看池恒展想说什么,立刻说,“不用你们送我回去,我也不想让你们送。我打个车就行了,很近,十分钟。” 他们与薛小冰道了别,转身走开。 薛小冰走了几步,回身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容消失了。 她轻声说着:“恒展,我真的很爱你。你们一定要幸福,不然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惟将终夜长开眼 之前,在池恒展、楚飞扬和薛小冰一起吃饭的过程中,薛小冰还接到了慕容林林的电话。慕容林林问薛小冰需不需人陪着说说话,聊聊天。 薛小冰笑着说:“林林,你瞒得我好苦啊。我已经都知道了。现在我虽然是少了一个男朋友,但是多了两个哥哥。男朋友什么时候都可以找,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7 哥哥呢,可遇不可求哦。放心吧,我跟他们一起吃饭呢。” 池恒展和楚飞扬今晚才知道,原来慕容林林一直在为他们能在一起而默默地尽着力,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薛小冰对同性恋人的态度。薛小冰能很自然地接受他们的关系,他们最终能取得薛小冰的谅解,薛小冰的善良宽容是一方面,另一面,慕容林林无疑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与薛小冰分开后,坐进车里,池恒展就给慕容林林打了个电话。电话用了免提,他和楚飞扬一同感谢慕容林林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慕容林林听了池恒展的话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高兴得不得了,说:“你们不用谢我,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如果你们不能在一起,那才是我一辈子的心病。这算是我最诚挚的道歉啦。嗯……还有,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做代孕母亲。不过我也有私心在里面的哦,你们知道的啦。” 池恒展和楚飞扬相视一笑,说:“好,我们考虑一下你的建议。不过如果要你做两次母亲,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两次才是最完美的!”慕容林林笑着说,“你们的孩子一定很聪明很漂亮!不过,我也不差啦,哈哈……” 晚上,池恒展又跟着楚飞扬回公寓去了,因为楚飞扬坚持说“在没以恋人的身份正式拜祭伯父伯母之前,绝对不跟你回家住。” 池恒展坏坏地笑着说:“不跟我回家住没关系,无论在哪儿住,你只要在我怀里就行。” 楚飞扬没有反对。他知道晚上池恒展还要跟他纠缠不清,其实他也很想与池恒展依偎在一起睡一个美好而安泰的觉。而且,他们已经近四百天没有在一起了,一二个晚上,又怎么能解得了他们长期压抑着的,对彼此思念的饥渴。 次日,在去墓地前,池恒展又想到了什么,说:“去之前,你先跟我回趟家,我要拿个东西。” 楚飞扬简单地回答:“好。” 池恒展笑着说:“你也不问问我要拿什么吗?你从以前就这样,什么都不问,连我家住哪儿都不问。” 楚飞扬也笑着说:“如果你想说,就不需要我问。” 池恒展听了,他想自己欠楚飞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们开车到了池恒展家楼下,楚飞扬坐在车内等他。待池恒展从家里出来时,楚飞扬却看到他两手空空的。 楚飞扬奇怪地问:“你不是要拿东西的吗?” 池恒展神秘地一笑:“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楚飞扬说:“你看吧,如果你不想说,我就是问也没有什么意义。” 池恒展弯起食指,在楚飞扬挺直的鼻梁上使劲地刮了一下。楚飞扬一笑,虎牙就映在了池恒展眼中,他探过身去,在楚飞扬脸颊上吻了一下,开车向前驰去。 到了山脚下,他们买了一捧勿忘我和天堂鸟,又借了刻字用的錾子和锤子,然后沿着寂静的山路向上走去。买花的时候,池恒展和楚飞扬就商量着,现在只有一个花瓶,先买勿忘我和天堂鸟,插在那只蓝地梅纹凤尾瓶里意义和颜色都很美好。但是仅仅这两种花还不足表述父母的爱情,回去后,要由楚飞扬根据“惟将终夜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句诗亲手设计一个花插,专门用来放置白百合和红玫瑰。 就在刚才从楚飞扬的公寓出来之前,池恒展提及墓地还缺少一只花瓶,准备先绕道去公司买一只。 楚飞扬迟疑了一下,打开一只纸箱,从里面拿出一只蓝地三彩凤尾瓶,犹豫着开了口:“恒展,我不知道合不合适……如果可以,我想把这只花瓶带过去,供奉在伯父伯母墓前,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那是楚飞扬进公司第一年设计的作品。上面绘着一树老梅,梅枝虬劲盘错,无数朵淡粉色的梅花生机盎然,凌寒而开。淡黄色的花蕊自花心探出,意趣灵动。苍劲粗犷的梅根有力地牢牢抓住几块大青石,自石缝的间隙深深地探入地面。“梅花香自苦寒来,风刀霜剑砺风采”,画面寓意深远,色彩稳重明快,造型雅致,获得了公司当年的年度作品特等奖。池恒展知道那个花瓶对楚飞扬而言意义重大,但他并没有表示反对,他只是给了楚飞扬一个坚实的拥抱。这时他意识到,自己变得特别容易感动了,尤其是面对楚飞扬的时候。 山顶,一片清凉肃静。海风微拂,海面轻轻摇晃着,粼粼的光上有几点白影低低掠过,又迅速冲向天空。尚未开始燃烧的太阳此刻正暖暖地照在树的枝叶间,成团的绿色中有片片淡淡的黄色,亮亮的。阳光照到了黑色的墓碑上,微微的反射光柔和地向空气中散去。 池恒展在墓前跪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楚飞扬。楚飞扬立刻也在他身边跪下。 他们把花和花瓶都摆放好后,池恒展说:“妈、爸,我来看你们了。今天我再正式介绍一下,在我身边的人叫楚飞扬,楚国的楚,飞翔的飞,飘扬的扬。就是爸您在信中提到的那个让我幸福的人。” 楚飞扬低下头,没有看池恒展,也没有说话。池恒展转过脸看着他,看到泪光在他眼中闪动,阳光下,像晶莹剔透的水晶。 他很郑重地问:“飞扬,之前你跟我说的话还有效吧?愿意和我相守在一起过一辈子,相互照顾,相互扶持?” 楚飞扬抬头,看着他,清晰而肯定地回答:“有效。” “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 池恒展温柔地一笑,然后对着墓碑说:“妈、爸,你们都听到了吧,请你们在天上保佑我们吧。” 然后,他将錾子和锤子拿到手中,跪到墓碑的近旁,在原来留的空白处,錾刻下了“惟将终夜长开眼,”后将工具递给了楚飞扬。楚飞扬心领神会,接过工具,又鞠了一躬,也跪上前去,刻上了后半句“报答平生未展眉”。 池恒展又从楚飞扬手中拿过工具,在落款“子池恒展立”旁补刻上了“楚飞扬”三个字。 楚飞扬又落泪了。 池恒展冲他笑笑,然后自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这是一封写给我父母的信,是一年多前我们一起从绍兴回到云海的那天晚上写的。当时写的时候,我还以为父母是希望我娶妻生子的,我就想,无论我以后会和谁在一起,在结婚前我都要告诉他们我真正爱上了一个人。现在,我要读给父母听。” 楚飞扬惊讶地看着他,又使劲儿地点点头。 池恒展清了清嗓子,笔直地跪着,说:“妈、爸,这是我很久以前给你们写的信,当时我还没明白你们真正的心意。今天读这封信,就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8 是想让你们知道我对飞扬的感情始终没有变,我想要你们的在天之灵祝福我们。” 然后他开始读信。 “妈、爸,你们在天上相见了吧。一切都还好吗? 今天给你们写信,是想告诉你们,我爱上了一个叫楚飞扬的男人。他温和,英俊,善良,沉静,有才气,他还有一颗虎牙,一笑起来非常可爱……我无法确切地形容他,‘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飞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身上的每一点都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想独自占有他,想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地跟他在一起。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妈,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飞扬他是秦梓柳阿姨的儿子,小名满满。满满这个名字,您一定还记得吧,是您给他取的。 以前,我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爸爸对妈妈的情有独钟,我自小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渐渐形成了我的爱情观。我渴望着能够拥有像爸和妈这样深沉浓烈的爱情。有幸,我遇到了飞扬,因为他我才知道了深刻地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被一个人深刻地爱着又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开始,我太愚钝了,愚钝得就像犹太谚语里说的:一个人真爱的时候,甚至会想不到自己是爱着对方。我们在一起二年了,直到前几天,我才意识到我爱飞扬,爱得不可自拔。 可是,也就在今晚,我们正式分手了,我也答应他不再会打扰他。‘事非宜,勿轻诺’,更何况是违心的。我许了个我可能无法实现的承诺,因为我想天天都能看到他,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妈、爸,如果因此我做出了不守信的事情,违背了你们对我的期望和教导,还请你们原谅我的身不由己吧。 ‘父母生之,续莫大焉。’这是《孝经》里的一句话。爸,您一直特别重视让我学习传统文化,我知道,您是希望我能成长为一个德行无亏的恺悌君子,我也知道您和妈都期望我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让你们的血脉传承下去。我会按照你们的期望去做,但是,妈、爸,你们当时一定没有想到,你们所期望的我能拥有的那种幸福,对我而言却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吧。 因为我只想能和飞扬一辈子守在一起。妈,就如您说过的,像天鹅一样,一生相守,不离不弃,永不背叛。 今后,不知我会身处何方,和谁结婚,也不知未来会怎么样,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只会爱飞扬一个人。无论多少年过去,我对飞扬的爱都不会更改,因为我也继承了你们深情专一的基因,或许还有一见钟情。 妈、爸,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你们面前坦诚地承认我的感情。以后,我结婚成家了,这段感情就只能永远地埋在心底,不能让人知道,直至我把这份感情带进坟墓。现在,我没有别的人可以说,飞扬已经离开我,不愿意再见我,我也只能对你们说说了。 妈、爸,如果你们听到了,就请你们给我托个梦,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选择。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之前。 你们的儿子:池恒展” 楚飞扬始终低着头,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颤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又迅速渗进石砖的缝隙。 一番风雨路三千。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也等得太苦。 池恒展站起来。突然他想起了他在衣橱中时做的那个梦,那不就父母给他托的梦吗!他伸手拉起楚飞扬,温柔而深情地看着他:“飞扬,搬到我家和我一起住吧。” 楚飞扬看着他,张了张嘴又抿住,含着泪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回去的路上,池恒展一边开车一边问:“飞扬,找不到你的那些天里,我给你所有的网络联系方式都留言了,你都没有收到吗?” 楚飞扬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恒展,之前……我把你屏蔽了。” “什么!?”池恒展叫道,转脸瞪了楚飞扬一眼,“飞扬,就因为你的屏蔽,让我遭受了多少折磨!?你必须说清楚,你要不想理我,你不回复我就是了,为什么要把我屏蔽?难道你真的想和我一刀两断了!?” “……”楚飞扬看着有些像孩子般发脾气的池恒展,犹豫着转过脸去,低声说,“与其说是不想看你的信息,不如说怕你不给我信息……屏蔽了,就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给我留过言了。” 池恒展顿时沉默了。半晌,他突然伸出手,勾住楚飞扬的脖颈,拉近自己身边,飞快地在楚飞扬脸上吻了一下,又松开他,看着前方宽阔无尽的路说:“飞扬,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楚飞扬看着他,微笑着“嗯”了一声,又说:“我相信你。”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是父亲对母亲做到的,这种决心也是他对楚飞扬要做到的。池恒展在心中暗暗地对自己说。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平凡而美好的生活 在池恒展的一再催促和亲力亲为下,第二天下午,楚飞扬就搬到了池恒展家。他们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那个衣橱依旧保留原样。楚飞扬说这是爱的衣橱,必须原封不动地保留着。池恒展深以为然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着说:“君子所见略同。” 没过多久,他们将秦梓柳也接来一起生活,就住在隔壁的那套房子里。池恒展本想房子重新装修,秦梓柳却坚持保留原样,只在原来的婴儿房增加了一张床,她住在了那里。池恒展和楚飞扬则搬到了池恒展父亲生前的卧室,池恒展原来的卧室就改作了客卧。 楚元浦和凌霄也一同来了。他们准备做一次长期旅行,就顺便先来看看池恒展和楚飞扬的新生活。他们也听到了那个关于衣橱的故事。 楚元浦举起手中的茶杯,对凌霄说:“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凌霄微微一笑,也举起手中的茶杯,说:“一样的,元浦。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晚上,池恒展和楚飞扬跟长辈们道了晚安后走进卧室。池恒展拉着楚飞扬坐在床边,用专属他们的天鹅杯子给楚飞扬沏了杯清清雅雅的翠眉,塞到楚飞扬手中,自己则把椅子搬过来坐到了楚飞扬的对面,充满期待地看着楚飞扬。 楚飞扬有些莫名其妙,看看手中的杯子,问:“恒展,你……有什么事?” 池恒展讨好地一笑,说:“满满,我母亲的信你也看过了,她曾提及你父母的相识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相识的。你应该知道吧?说给我听听。”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49 池恒展私下里改叫楚飞扬“满满”时,楚飞扬并没有反对。他想这是池恒展母亲给他取的名字,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吉祥美满的符号,将他们间的牵绊联系得更紧了。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池恒展,然后摇摇头说:“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池恒展也盯着楚飞扬,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真假来。 “真不知道。”楚飞扬正色答道。 “那你不想知道吗?”池恒展紧接着问。 楚飞扬忍不住笑了,说:“恒展,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 “八婆。” “这不是因为是你的父母,我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要是别人,我根本不会关心。你看我什么时候打听过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看着楚飞扬戏谑的神态,池恒展却急着争辩,接着又商量着说,“飞扬,伯父和凌叔叔他们明天就要走了,现在你去问问吧,行不行?这件事情又不好去问秦姨。” 楚飞扬想了想,说:“我去问问也可以,不过,礼尚往来,你怎么感谢我帮你答疑解惑?” 池恒展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腿,笑道:“我给你讲两个人的故事,我在欧洲时遇到的,他们也是圈里的人,中国人。他们的故事你听了一定会很感动。” 楚飞扬将信将疑地问:“真的那么让人感动?” “我保证!”池恒展说着把楚飞扬拉起来,往门口推着,“你快去吧,再晚一会儿他们就要休息了。”说完又在楚飞扬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楚飞扬笑着走出卧室。 池恒展坐在桌边开始回想那个关于“青云舒卷长空阔”的故事。自欧洲与他们一别,将近二年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哪里,一切都还好吗。在这二年里,他和楚飞扬之间也同样经历了千山万水的爱情征程。这在漫长艰苦的征程中,正是云子青和司空阔的爱情给他提供了感情上的信念和支持,让他始终坚信真爱的存在,并由此得到了走下去的信心和力量。 不一会儿,楚飞扬推门而入。 池恒展立刻问道:“问来了?” 楚飞扬笑着点点头,坐下来。 “快说说看,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池恒展迫不急待了。 “嗯……一阵风。”楚飞扬故意急池恒展。 “一阵风?没了?” “一张画。”楚飞扬惜字如金。 池恒展这才意识到楚飞扬在拿他寻开心,喊道:“飞扬!” 楚飞扬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虎牙直接映在了池恒展的眼中。他说:“恒展,我已经告诉你开头了。下面你要先兑现你的故事,我听后确定你没有夸张,故事确实很感人,我才会告诉你具体的情况。” “好,一言为定!”池恒展很有信心。紧接着他就把自己刚刚回味过一遍的故事讲给了楚飞扬。 楚飞扬静静地听着。 池恒展讲完后,就定定地看着楚飞扬。他看得出,楚飞扬已经被触动了。 楚飞扬低头不语,片刻抬起头来,泪光在他那双温和的眼中隐约闪动着。他对池恒展说:“真希望能认识他们。” 接下来,池恒展终究得到了他挂念了很久的答案。 秦梓柳与楚元浦的相识确实缘于一阵风和一张画。 很多年前的一个周日,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同时来到河边写生。那时,河边还七零八落地坐着另外一些户外写生的学生。 秦梓柳坐在伸入河边的堤坝上,望着奔腾不息的河流,聚精会神地画着。楚元浦也坐在岸边,本也想画一画风景,却一眼看到了专注入神的秦梓柳,应该说一眼看到了那双神采灵动的眼睛。他沉醉于那双眼睛的美丽,如获至宝般画下了拥有那双眼睛的脸庞。可至此,两个人依然没有其他的交集,各自画完后,各自离开。 数月后的一天傍晚,楚元浦骑着自行车,将画夹夹在后座上,往家中走着。走到中途,突然起风了。一开始还只是一阵小风,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乍起,一下子将画夹吹翻在地,画纸飞了满天,在风中起落旋转。楚元浦匆忙停下自行车,去追捡画纸。 “哎呀!”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楚元浦正忙着捡画纸,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张画纸飞到了一个女孩的脸上,把女孩的脸盖了个严严实实。他急忙走上前去。 女孩已将画纸拿在了手中,低头看画,紧接着又“咦”了一声,抬眼看着正走过来的楚元浦。 楚元浦当时就愣了一下。这女孩正是他偷偷画下的“那双眼睛”,而女孩手中的画,正是那幅素描。 二人就此相识。 池恒展听完,对楚飞扬说:“哪里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简直就是命中注定!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被我们遇到了。” 楚飞扬轻叹着说:“是啊,两辈子人的缘份。” 每天早上,池恒展和楚飞扬都会通过那个衣橱一起来到隔壁的家。秦梓柳都会听到一前一后两声内容一模一样的问候:“妈,早上好。”然后,他们也会到池恒展父母的卧室,对着照片说一声:“爸妈,早上好。”晚上睡前,他们又双双对秦梓柳说:“妈,晚安。”而后,依旧会来到池恒展父母的卧室对着照片说一声:“爸妈,晚安。”这个“晨则省,昏则定”的决定是池恒展和楚飞扬共同做出的,他们想要以这种微不足道的孝心,来感谢三位父母长辈,感谢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对于他们一早一晚的问候,池恒展坚信自己的父母一定能感受到,他相信他在衣橱里做的那个梦就是父母特意托给他的。楚飞扬也这样坚信着。 楚飞扬还故意嘲笑他的迟钝,说:“伯父伯母的照片掉下来,钉子掉到桌脚边,就是提醒你看看那本书里的信,你怎么就那么……”话没说完,就被池恒展堵住了嘴。 然后池恒展故作愠怒地说:“不准笑话我。”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堵楚飞扬的嘴,不让楚飞扬说话。 听到他们的问候,秦梓柳满眼慈爱地看着他们,笑呵呵地说:“好、好。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早起十分钟啊,快点吃饭,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然后两个在她眼里特别耐看的、讨人喜欢的大孩子就双双坐在了桌边,特别享受地吃她准备好的早餐,吃她剥好的煮鸡蛋。池恒展想起以前在绍兴楚飞扬家时吃早餐的情景。那时的期望,如今竟然变成了现实,他在心中再次对父母说了声“妈、爸,谢谢你们。” 今天是楚飞扬回公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50 司上班的第一天。 池恒展开车。上班的路途中,临近公司时,他对楚飞扬说:“满满,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楚飞扬迷惑不解地问:“我答应你的事?什么事?” 池恒展一打方向盘,直接停在泊车带,盯着楚飞扬。他觉得楚飞扬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装出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楚飞扬没忍住,一下笑开了,说:“恒展,君子不重则不威。你这么冲动,以后可怎么管理咱们公司的那几百个人?” 池恒展只说:“你真忘了?” “没忘,没忘,都记得!快开车吧!昨天王部长特意打电话告诉我,今天一上班就要开个设计讨论会。乖啊。”楚飞扬叹笑一声,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池恒展的头。 池恒展“噗哧”一笑,开车向公司驶去。 那是他们在同居的第一天晚上。 刚进卧室,池恒展就缠着楚飞扬,非让楚飞扬说说和慕容林林的事情。有几件事情在他心里压了很久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细问楚飞扬。 楚飞扬敛了笑容,看着他说:“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和她没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信我吗?” “我信你,也信她。但我就是想问个明白,你也知道我心里不能存问题。你说说,你那天为什么要陪她过生日?” “那天真的是她先说让我帮忙选专业书籍的,后来,她才说过生日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恒展,换作是你,你能留下她一个人走开吗?” “那你为什么要让她在你那里借住。那时你就知道她是圈里人了吗?” “恒展,其实她那时就已经看出来我不喜欢异性了,也看出来了一些我们的关系。她去借住的时候,还对我说,她住我那里最放心,根本不要担心会被骚扰。还说我看她时,就像在看一根木头桩子 。” 池恒展又想起在欧洲时的事情,问道:“我在欧洲时,曾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要拒听我电话?” 楚飞扬斜了一眼池恒展,想了想,说:“那时……我正和慕容林林在一起……” 池恒展瞪着他:“你们在做什么?” “恒展!”楚飞扬喊了一声,很是无奈,“你明知故问吧?我和慕容林林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那会儿正在和她一起加班,讨论一个设计稿,当时你的电话打进来,我没及时接。慕容林林好奇是谁打来的电话,就要看我手机,可我手机里你的号码属名……” 池恒展见楚飞扬又吞吞吐吐的,就追问:“属名怎么了?是什么?是魔鬼?是混蛋?” “是my-love!”楚飞扬被池恒展气笑了,“所以我急着去按手机,结果就按成了拒听。” “嗯,这个理由我接受。”池恒展想想,他还真不知道在楚飞扬的手机通讯录里,自己的号码竟被属名“my-love”。这让他有些窃喜,一会儿他也要把自己手机里楚飞扬的名字改成这个。 “那你和童关怎么回事?”楚飞扬突然发问。 “我跟童关就是大学里有过那么一段,后来就分了。”池恒展轻描淡写地回答。 “后来没有再鸳梦重温过?”楚飞扬怀疑地盯着他的眼睛。 “没有。”池恒展回想起在饭店包间里童关搂着他,想要吻他的那一幕,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回应。 “真没有?”楚飞扬挑挑眉又问,似乎在暗示什么。 “真没有,我发誓。”池恒展做出誓言的手势。 他看到楚飞扬能很自然地提起童关了,心中很宽慰。童关现在被派驻到了西班牙,月薪很高。童关一再向他表示过感激,还要当面向楚飞扬道歉。他因怕楚飞扬心病未除,所以告诉童关道歉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看来,可以了。下次童关回国时,就要安排童关见一见楚飞扬,要让童关郑重地赔礼道歉。这个道歉是童关欠楚飞扬的,也是他欠楚飞扬的。 楚飞扬想了想,一脸释然地笑着点点头,说:“好吧,我信你。” 池恒展发现他刚刚被楚飞扬引着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了,而他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于是,他紧接着又问:“以前,在公司餐厅,最早的时候,慕容林林还说她妈妈要你下一次再陪她一起回老家,你是怎么答复她的?” 楚飞扬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长了顺风耳了?再说了,那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她那是开玩笑呢,我有什么好答复的。” “虽然我很感谢慕容林林为我们做的一切,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如果慕容林林再提出让你陪她回老家,你不会答应她。” “你认为她现在还会提出这个要求吗?她不可能再提了。而且从我上次辞职之后她就没有再提过。” “我不管她会不会提,反正你得答应我。要么让我冒充她男朋友也行,就当她跟你离了,又找的我。” “恒展,以前你可没有这么缠人吧。你都快成膏药了。”楚飞扬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 “对,现在,我就是膏药,粘上你了,你一辈子也别想把我揭下来。”池恒展大言不惭地说着就扑向楚飞扬,手伸向他的肋下。他也知道,自己一旦爱上了,就永远不愿回头了。他自己才是最粘人的那一个。可“粘”了又怎么样,放心大胆、肆无忌惮地去粘吧!因为楚飞扬就是属于他的。 楚飞扬忍受不住,大笑着挣脱开池恒展的怀抱,却被池恒展拽了回去,扑倒在他怀中,又被翻转了下去。 池恒展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放开我,恒展!放……”楚飞扬的声音被堵住了。 “……不放,”池恒展停住,借着清亮的月光看着他,手开始游走,然后又俯下去,“……答应吗? “答……应。” 窗外,一轮笼着朦胧清辉的明月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里。 “满满。” “嗯。” “你知道吧,爱你,已成了我的本能,就好像我必须呼吸,否则就会死去。” “嗯,我知道,我也是。” 【终】 作者有话要说: 继第一部作品《永生之门》完结后,第二部作品《衣橱》也完结了。 这两部都是纯爱作品,但写作风格上有所区别,不过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想表达“爱无边界,爱情是纯洁的,每个人都有追求真爱的权利”的观点,也想为处于弱势地位的同性恋群体小小地发个声吧。希望作为异性恋的、占据大多数的我们对他们能够多一些理解和包容,因为只能喜欢上同性,不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衣橱 作者:水馥之 分卷阅读151 是他们的错。他们这个群体生活得已经很不易了,请不要再对他们进行侮辱和人身攻击。 囿于水平有限,虽然在写作和发表过程中,也一直在修改、校对,但肯定还存在很多的欠缺与不足。感谢能够耐心将此部作品读完的读者,感谢你们的鼓励和留言。 下一部作品还在构思中,将不再限于纯爱了,是一个跨越了一个世纪的爱情故事。 有缘再见:) 水馥之 2016年1月6日 分卷阅读1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