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苏雨落西楼》 传说中的苏小小(上)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苏小小(上) 夜残音翻身把我压在床上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用力的挣扎之后,耳边居然有了轻微的耳鸣。一片嗡鸣声中,我听到夜残音在我耳旁狠狠的说:“你装什么!做了这么多年妓子,可别跟我说你还是完璧之身!”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万千咒骂的话堵在喉咙里,出口都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声音。我使劲抬腿踢他,狠狠的瞪他,换来的却只是他唇角的一抹残忍的笑意。 我挣得全身都是汗,忽闻“嘶——!”的一声,口一凉,贴身的衣物已经被他撕烂扔在了一旁。盛夏的日子,我并不觉得冷,可是心里却一阵寒凉。 我是妓子,没错。 我做了很多年的妓子,也没错。 夜残音的嘴唇忽然覆到了我的嘴唇上,柔柔软软的触感。我身子一僵,他的舌尖已经滑进我的嘴里面,带着烈酒残存的浓郁,我张口就咬了上去,死死地咬住,血腥味瞬间就弥漫了开来。 夜残音没有动,也没有把舌头缩回去。我感觉到嘴里的血气越来越重,直到吞咽下去整整一小口血,再也抑制不住口的憋闷,松开牙齿偏过头去。 我看到我的手腕已经遍布青紫。 夜残音将我的两个手腕移到我的头顶,用单手扣住。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将我的脸转回来面向他。他的唇角残留着一丝血迹,为他凭添了一股邪气。那一刻,他宛若自地狱而生的修罗,眯着眼睛看着我,说:“敢咬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我死死的瞪他一眼,再次偏过头。夜残音抚着我的脖颈,让我感受到他指尖冰冰凉凉的温度在我的皮肤上游动,所到之处,留下的可不只一层的**皮疙瘩。我用力咬住嘴唇,紧紧闭着眼睛,什么声音都不发出来。 夜残音的嘴唇贴近我的耳垂,鼻中呼出的热气扑在我的耳廓旁,我仍闭着眼不予理会。忽的耳垂一阵疼痛,再睁眼,只见他唇上的血迹更重,挑着唇角看着我说:“还你的。” 我和他双目近在咫尺的对视,我看到他黑色的眸子中倒映出的我,面色苍白,满额是汗,忽然觉得疲倦。我挣不过他,旁人也救不了我。我在他的眼里就如一只随时可供把玩的宠物一般,所有的挣扎在他开来都只是可笑。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再无波澜。他的眉眼很美。无论是阮子郁的谪仙,或是莫北的强势,都没有他这般夺人眼目。他将邪气和美貌完美的融合在自己的身上,带着一身的血腥,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去。可是如今,这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却要来亲手毁了我么? 我看到他眼里的我的眼神。曾几何时,我的眼神变得如此绝望。 我与他对峙了许久,终于缓缓阖上了眼。那个瞬间,我全身的力量都松懈了下去,软软的躺在丝锦床榻上,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我的口很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几千把刀子,顺着我的气管一路割下去。可是饶是如此,我却仍不想咳出声来。 夜残音停了很久,我感到他的视线一直粘在我脸上。终于,他再次附在我耳旁,带着点笑意的对我低声说:“这才乖。”说完,温热的舌尖再次贴上我的耳垂。 亲吻一路向下,一直到我的口。他的吻仿佛穿过我的膛,一直贴到了我的肺上。我的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打湿了身下的锦被。夜残音抓着我手腕的左手慢慢的移开,血快速的流入我的手掌,一阵战栗的麻痒。 我的呼吸比原来更急,每一次呼气都像是要把肺一同带出来,口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终于,我突然一把推开夜残音,一手捂在嘴上偏头咳嗽了起来。 我咳得厉害,一声接一声无法停下来。夜残音突然惊呼:“小小!”说着快速扶着我,随手抓了一块锦帕凑在我的唇边。 我低头一看,只见我的手掌中全是鲜血。红色的鲜血顺着我的手腕流下去,在锦被上绽放开一朵朵红色的花。夜残音疾呼:“小小!小小!”一边对着门外高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找大夫过来!” 不知是不是刚才憋了太久的缘故,我的咳嗽还是不止。夜残音快速的用锦被卷起我。门外没有人进来,以前夜残音只要低声说一个字,外面就会跑进来不止十个人。可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夜残音的脸色忽的变了变,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随着几个人影跃入,我的眼前一下子变黑,瞬间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 六年前,我还是身在现代的一个受尽师父和师兄们宠爱的小师妹。六年后,我却已经变成了身在南齐的一个名叫苏小小的名妓。 我穿越之前,曾动手扇了南木一巴掌。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 南木是我的男朋友,这没错。 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也没错。 我不叫我的养父做爸爸,我称他为师父。他是一个秘密研究小组的组长,这个研究小组,研究的是穿越时空。用一个时光机,将人送回到特定的年代中去。这个小组很秘密,秘密到除了小组成员再无旁人知晓。 而南木,他是我的三师兄。 人世间可以有很多种让人郁闷的事。 比如说,极饿的时候买了一桶方便面,屁颠屁颠的拿回家后发现桶里面没有装调料包。 比如说,洗澡洗到一半,唱着小曲儿扭着pp揉着满头的泡泡,然后突然停了水,连眼睛都睁不开。 再比如说,南木为了一个任务穿越了两个月,回来之后要跟我断绝二十年的情谊。 这些都是让人很郁闷很郁闷的事。只是若分个轻重缓急,南木的这一桩无疑是一件足以让我动怒的事情。因为他在穿越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名叫苏小小的诗妓,从此身陷情网不可自拔。甚至愿意从此放弃现代生活,回到古代和她相依为命做一对苦情鸳鸯。 他在研究室里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在心里一直跟自己说要忍住要忍住,可是忍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于是就当着大大小小七个师兄的面,动手扇了他一巴掌。 我说:“她不过是个一千多年前的妓子!你就算现在回去又能如何?你与她本是殊途!如果你不再回来,死了之后灵魂会被夹在时光的夹缝中,你会灰飞烟灭,连阎王殿都不会收你!” 这一巴掌我扇的凶狠,其实落在他脸上却已经没了什么力道。可饶是如此,我看到他微微有些红的脸颊,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痛。 南木抬头看着我:“无论如何,我已经决定了。小桥,是我对不起你,一直以来,无论你要我怎样我都听你的。可是这件事,绝对不行。” 我默默的把一口血咽回了肚子里。默了半晌跟他说:“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做主的,你先冷静几天再说。” 大师兄走过来把我揽在怀里,一边抚我的背一边对我说:“小九,别哭。我带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又嘱咐其他几个他的师弟我的师兄们,“你们带南木过去找师父。” 我觉得有点晕,走路都有了些踉跄,可脑子却清明。我伸手握住大师兄的胳膊,泪眼模糊的看他:“先别告诉师父。师父要是知道了,免不了要动家法。那哪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大师兄低头忖度了一阵,末了点点头说:“南木,你先回房去冷静一天。明天你要是还坚持,我就只好报给师父处理了。” 我知道大师兄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本该一开始就先告诉师父的,如今为我一句话便耽搁一天,真是个天大的恩情。我知道,我这八位师兄——包括南木,都向来宠我,尤其是大师兄。我这样子求他,他从来不会不答应。 ***************************************************************************** 我在电话里跟奈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说南木移情别恋,具体是爱上了谁,我说我并不清楚。 总不能把小组的事情透露给外人知道。 其实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我大概是会觉得好笑的,大约还会称赞一句这小三好手段。可是如今落在我头上,却只觉得心里痛楚难耐。 我正坐在浴缸里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的时候,七师兄敲响我房间的门。声音喑哑的隔着门说:“小桥,你出来一下。”顿了顿又说,“有点事。” 有点事。真婉转。 我忙从浴缸里出来,披了件浴袍在身上就跑出门去,连发梢一滴滴落下来的水都没有时间去理会。 七师兄低着头措辞了一会儿,看着我说:“晚上到处找南木都找不到,刚才四哥去研究室做循例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一台仪器被动过了。请了归墨过来看……是南木走了。已经报给了师父。师父现在正在罚归墨。” 则归墨,是我的大师兄。 我被吓了一跳。南木走了?他居然走了?! 七师兄微停了一阵,待我的元神稍稍归了位,又说:“归墨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但是你别过去,师父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对你也没好处。哎,你干什么去?小桥!你千万别过去!” 我哪能不过去? 缓一天再报给师父是我的主意。如今南木跑了,却让归墨替我领罚? 我跑到研究室的时候,归墨已经跪在地上了。旁边跪着四师兄和赶过来的二、五、六、八师兄,都正跟师父求着情。我看他们这样子,师父应该还没拿出来家法,心也就稍微落了落。 师父看到我,皱了皱眉:“怎么穿成这样就跑过来?成何体统!” 说句话的工夫,七师兄也追了进来。进来看见了这个阵仗,二话没说就也跪下了。我拉了拉衣服,走过去跟师父说:“暂时不报这件事情给你是我的主意,跟归墨没什么关系。你要罚就罚我。” 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你别替他包揽罪名!他是大师兄,就算是你的主意,没他发话能成定局?别以为我疼你宠你就真的不会罚你!” 我没再说什么。他确实是疼我宠我。不然不可能跪了一屋子的人,只我一个还站着说话。我规劝无效,只得另辟蹊径:“再怎么罚也得先把南木找回来再说。他去了哪里都还不知道,你却要先把我们都罚了。到时候谁去找他回来?” 师父又瞪我一眼,却还是挥了挥手,烦躁的说了句:“你们都先起来!” 我冲归墨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归墨笑着对我眨了眨眼睛。我转回头问师父:“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由着他去!” “当然不可由他胡来。”师父啜一口茶,对归墨说,“你闯的祸你自己来收拾,不管你是软求还是硬拖,马上去把南木给我带回来!” 归墨立刻点头:“我立即出发过去找他。” 我却已经脱口而出:“还是我去吧。” 愣了愣,我转头对师父说,“这件事情原本就与归墨无关。让我去吧,终究是我和他的事情,由我来办也好。无论如何,我比归墨有立场些。就算最后劝不了,我也一定让他回来一趟跟你把话说清楚。” 其实确实由我去最好。南齐那个时段,我已经前后去过了三次,到底比其他几个师兄懂的多些。 又跟师父求了好久,他才终于松口,叹口气说:“由你由你!收拾收拾,立即出发过去!” ***************************************************************************** 而在我满头冷汗的惊醒之前,我正在又一次做梦梦到四年前的这一幕。 梦里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在一片朦胧之间,我双手用力的去推面前的时光机的盖子,急的满头大汗。这时师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他大吼着通过对讲器对我说:“小桥!时光机出现故障了,你快终止进程!快!你倒是快点出来啊!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 我鲜少听到他这么急这么慌张的声音,当下就被他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找强制终止的按钮,一边努力寻找一边尖声喊道:“师父,师父你不把盖子打开,让我怎么出去啊!归墨,混蛋!你到底是怎么给我设置的!你们快给我开盖子啊!啊啊啊!” 手指刚碰到凸起的按键,我立刻欣喜的用力按下去。可是按键纹丝不动的屹立在原处,半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接着就是一阵强烈的晃动让我的手指偏了位置。然后随着一阵头晕眼花的感觉,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不……!”随着我的一声尖叫,我倏然坐起身来,惊恐的环顾四周—— 传说中的苏小小(上)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苏小小(上) - 传说中的苏小小(下)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苏小小(下) 随着我的一声尖叫,我倏然坐起身来,惊恐的环顾四周—— 雕花的大床,层层的纱幔,檀木的家具。原来我还停留在这里,被噩梦惊吓了这么多次都还是没有办法惊喜的回去。我用力的捶了床板几拳,天不降大任于我,还不是照样在苦我心智,劳我筋骨。其实如果这件无比乌龙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那这件事情可真是太好笑了。 我用力的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对。我是穿过来了。可是其实一切的一切,只源于一条水晶手链。 为了穿越回来之后仍然能够回去,这个特殊的手链便起到了最大的用处。只可惜——当那个美丽的、据说价值千金的、可以连接千年时空的水晶手链卡在作仪的终止键上,并且完完全全的扭转了正常的穿越程序的时候,这个手链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据说价值千金的、货真价实的祸害。 因为…… 原本的设定,是让我用我的身体穿回来的。而不是—— 我低头看着这一具不属于我的白嫩的身体,哀叹了一口气。 正皱眉叹着气,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影跑到我的床前,抚着我的肩膀说:“小小,又做噩梦了吗?看这一头冷汗!”说着就拿了手帕帮我擦拭额头。 “贾姨,我没事。”我勉强提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接过手帕,抱歉的说,“又吵醒你了……” 贾姨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没睡。” 我愣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窗外——明月西斜,天已经快亮。我叹口气看向她:“贾姨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贾姨迟疑片刻,眉头微拢的轻声说:“本来这些事情说给你听,也不过是徒增一个烦心的人罢了。不过想想你就快要及笄,也算长大了,有些事情也确实该告诉你。”她轻抚着我的头发,缓缓道,“你母亲走了以后你变卖家产剩下的钱已经为数不多。算下来已经维持不过三个月了。” 我愣了愣,妈,您这大半夜的跟我说这个,到底是啥意思啊?让我去做童工吗? 虽然这么想着,我心里却着实叹了口气。时空机坏掉导致我的体留在现代,魂魄穿越回来已经够让人郁闷的了。可是上天还是嫌我不够惨,虽然给了我富商千金的身份,可是随着六岁时父亲的过世,家里的境况每况愈下,终于到了无法支持的程度。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为了养活家人,我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母亲便忍辱负重去做了青楼小姐。而在四年多以前,母亲终于也因重病过世。 那之后,我便开始跟着母贾姨生活。算起来,当时变卖的家产能够支撑一家仆众四年的开销,确实也已经算是难得了。 安慰的拍了拍贾姨的手,我笑着道:“贾姨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总是不会让这一家人饿死的,你快放心睡觉去吧。” 贾姨又轻拥着我坐了片刻,才披了外衣走回房间去。临出门时还特意帮我关了窗,笑道:“今夜下了小雨,清晨风大露气重,别伤了身子。”这才转身离开。 我目送她走出房门,又坐了一会儿,才复躺回床上盖上了被子想要继续睡。可是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却始终睡不着,只好坐起身来走到窗边开了窗子站着透气。 月光皎洁,我的脑子里空空一片,不断回响着贾姨刚才的那一句话,“算下来已经维持不过三个月了”。仔细回想,我附体在这个身体上的时候年仅九岁,虽然由于我本来的年岁已经二十三岁的原因,我在这里的表现总是超出了九岁的年龄的。可是…… 可是,九岁,到底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家里的事情都不需要我来持,就这么混了六年下来。如今这么现实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我反倒一瞬间束手无策起来。 我原本为了南木而来。可是现如今,南木身在何方我都还不知道。时光机的损坏导致我回来的时间严重错误,至少提前了四五年。对于未来,我一无所知。只有师父的一句话不停盘旋——“你要记住,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改变历史的进程!” 可是……可是,关键就在于,除了大概的了解这具身体以后的命运,我也不太清楚历史的细节到底应该怎么走啊! 我常常这样想,要是师父在给我讲授南齐历史的时候我能够不打瞌睡,要是我把全部历史都塞到我的脑子里面,那我也就真正的出息了。 烦躁的转过头去,我的视线正好对上了梳妆台上摆的那面铜镜。就着月光,铜镜里影影绰绰的映出来一个女子的面容。 自从来到这里,我一直都不喜欢照镜子。毕竟是一千多年以前,铜镜照出来的效果可想而知。可是在这个夜晚,我却第一次认真的盯着镜子端详了起来。 曾经,有无数的文人墨客用他们的纸笔描写了铜镜中的这一张脸。而今夜,在这漫天铺洒的冷冷月光之下,这个女子浑身散发着妖异的美。鬼才李贺曾经用“幽兰露,如啼眼”来描写这眉眼神韵,曾经用“风为裳,水为佩”来描写这体态气韵。 只是除了我恐怕再无人知晓,这一张脸,像极了现代的我。说是像极,却还是差了些神韵。往日归墨曾说我清丽无双,可这张脸,虽然五官未变,却凭白多了些我从未有过的妩媚风流。 我不知道原因为何,但是凭心而论,就是这一点点的妩媚风流,成就了清丽和倾国的差距。 我伸手抚上眼角,入手尽是细腻的触感。窗外的微风夹杂着雨气微微扑在我的脸上,湿润润的一片。我转过头来望向远方,粼粼的湖面上倒映出月亮的轮廓,满眼的美不胜收。 现代的我也曾经拉着几个好友一起去西湖游玩过。可是到底是遭遇过污染的湖泊,已经全然没有了“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感。只有这一千多年前的湖景才真正诠释出了那种璞玉未雕的姿态。 也不知站了多久,月亮已经落到了树梢下,东方亮起了橙红色的斑点,天空也微微亮了起来。在这破晓时分,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扬起我的发丝在最后的一点夜色中翩翩飞舞起来,与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我望着眼前的景色发怔,突然放在窗边的一方手帕被风吹到了空中。我的眼光跟随着手帕扬起,一眼瞥见了当初学刺绣时一时兴起绣在手帕上的我的名字。 白色的手帕在夜色中分外显眼,那里用金色的丝线纠缠着绣着三个字—— 苏小小。 传说中的苏小小(下)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苏小小(下) - 传说中的九姑娘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九姑娘 由于前一晚没有睡好的关系,太阳完全升起来以后困意便突然袭来,回到床上倒头就睡的天昏地暗。再一睁眼,已是太阳都在落山的时候了。 我再次闭上眼睛,企图让刚刚梦中出现的巧克力再出现一次。可是努力了大半个钟头,那块可爱的巧克力还是不肯再入我的梦。是我刚才啃你啃的太凶了吗?唉!果然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起初回来的夜里,我不是梦到南木,便是梦到时光机出故障的那个瞬间。但终究这么多年过去,再让我念念不忘的人也会被遗忘的。而南木,便正是这么一个人。 有时我在想,还好我是忘极大的苏小桥。不然四年多守着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的人,恐怕我迟早得半疯。 只是既然我是苏小小,苏小小便是我。那么南木当初爱上的人,南木不顾劝阻执意要回来找的人,原本不是我。现在,却变成了我。 我立刻就觉得头脑昏沉。 我赖在床上闷闷的想,如果我强制的不去做诗妓,那么历史上的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苏小小,会不会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如果我强制不做诗妓,那么南木,是不是就……不会爱上“我”了? 那么等我有朝一日穿越回去了,打开度娘查找苏小小,是不是四大名妓中就会少了一个人? 可是作诗——我叹一口气。虽然这几年耳濡目染我也能作出来几首打油诗,可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媲美历史上那个惊才绝艳的苏小小的才华!真是一个让我进不得退不得的地步。 而且诗妓,说起来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工作,可是再怎么说也是行走在卖身的边缘的人。想要洁身自好确实不难,难的是每天应付那些千方百计想让我结束洁身自好的日子的人啊! 如此纠结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一把将被子扯过来蒙住脑袋,气恼的喊道:“天要亡我啊啊啊!” 听到房内的动静,我的贴身丫鬟善檀立刻尽职的出现在门外,敲门唤我道:“小姐,您醒了吗?” 我收敛起脸上的囧样,走过去拉开门,揉着头蛋腚的笑道:“一觉就睡过去了,现在什么时辰?” 善檀一边端了水来给我漱口洗脸,一边笑答:“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了。贾姨说看您睡的正好,不让叫醒您,就自己去寺里进香了,好像还没回来。” 我听了顿时惊呼:“啊!今天是进香的日子!” 苏家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就是每个月的第一天都要去寺里进香一次。苏父在世时是为了求财运亨通,这几年已经变成了祈求一家人身体平安。 对于我这个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现代青年来说,我其实原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不大相信这些唯心主义的说法。可是自从我穿越过来,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有神论者。毕竟灵魂穿越这回事,实在不太像是人类的作为。 刚刚睡醒,肚子倒是不饿。随手拿了块点心放到嘴里,我看了看天色,对善檀道:“贾姨肯定是留在寺里听慧明大师讲经了。睡了一天了骨头都软了!不如你随我出去走走,顺便接贾姨回来吧。” ***************************************************************************** 雨后的天气很清爽,伴着晚风拂面而来,有着青草的淡淡香味。我带着善檀沿着西湖岸走着。傍晚时分,所有人都回家吃饭,路上的行人倒是少得很。一路徐徐踱去寺里,迎面便见到慧明大师正坐在院子里面,和一个人小和尚说着话。 慧明大师年逾古稀,却行动便利,双目如炬。此刻夕阳的余晖在他的头上镀了一层血红色的亮光,无比好笑。我一时没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慧明闻声望来,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就对我笑了笑。我忙收了笑意走过去,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声“阿米豆腐”。话说出口突然觉得不太对,又连忙改口道:“阿弥陀佛,是阿弥陀佛……” 慧明还是淡淡一笑,看着我说:“贫僧还以为苏小姐今日不会来了。” 我呵呵一笑,两眼弯弯的说:“原来师父在等我。” 慧明双眼立刻像黄鼠狼见到母**一般忽的放出电来,先是微微怔了一瞬,随即笑意更深,一边着自己的长胡子一边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贫僧到底没有看错人。”顿了顿,道,“施主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求的签?” 我愣了愣,刚想说不记得,忽然又想起来,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有一次陪贾姨到灵隐寺进香,闲来无事便到后院去找慧明。绕了一圈没找到人,却意外的在一旁的石桌上发现了一个签筒,顿时惊讶的不得了。 电影小说里面常常说到寺里求签求签,不能说是完全错,可至少是不对的。佛寺里引进这个“签”的具体时间我不知道,可是“签”这个东西,并不是佛教的,而是源自于道教。解签的理论基础是《周易》,而《周易》是道家著作。人们往往有一个误区,认为这些都是佛家的,实则是大错特错了。 因此当我看到灵隐寺的桌子上公然放着一个摇签筒的时候,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摇签筒的样式十分普通,入手很滑,显然是用过很多次的。我拿着签筒在手里把玩,一时兴起就开始摇签。可没想到,签越摇越乱,摇了半天竟是一都不肯掉出来。 正当我奇怪的时候,慧明过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道士打扮的老人。他一身白色的丝绢对襟道袍,衣袖宽大,飘飘欲仙。发须皆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步履轻快灵活,全然不似一个垂暮老人。 慧明替我引见说,这是张道长,去年辞去了方丈之位,成为云游道人。现下在玉虚观观书,今日来与他下棋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道行极高,世人皆以见其为荣。 我当时估量了一下“方丈”这两字的分量。方丈,在道教中指的是对道教十方丛林最高领导者,亦可称“住持”。方丈是受过三坛大戒,接过律师传“法”,戒行严,德高望重,受全体道众拥戴。再加上慧明的态度以及这个人的气场。我最终总结认为,这个道士,估计是个半仙。 半仙看了看我手中的摇签筒,道:“想必这个签筒已经年久,还是换一个罢。”说完不知从哪突然掏出来了另一个签筒。 这个签筒明显很新,估计还没怎么用过。我推辞说:“我不过是一时好奇就拿来看看,随意动了真人的签筒,还得请真人莫怪。” 半仙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赞许,淡淡笑着,却不说话。我瞥了一眼慧明,慧明也没说话,我便只好接过来,闭着眼睛一边摇签一边暗自默念道:“三清三清,可千万保佑我别摇出来个下下签啊!”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我睁开眼,半仙已经把竹签捡了起来。 我愣了愣,半仙正要说话,我忽然打断道:“真人。”我对他们两个笑笑,“真人,小小虽是女流之辈,可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说完抬脚就走了。 我看着慧明,奇怪道:“大师怎么提起这个?” 慧明淡淡笑道:“施主此刻仍然不想知晓签中所示吗?” 我也笑了起来。这个老和尚,真是好玩。我这个皇上都不急,他一个太监……急什么啊?于是笑道:“小小的回答仍如上次一样。我命由我不由天,签中所示,我并不想知道。” ***************************************************************************** 从寺里出来,我憋了一肚子的闷气,一路上匆匆走着一句话也没说。善檀跟着我亦步亦趋,估计也是看我面色不善也就一直没说话。 可是这么一路折腾,我突然发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肚子饿了。 于是愈发匆匆赶路,准备赶回家去吃一顿香喷喷的晚饭。不知道贾姨到家了没有,如果到了,她肯定会给我做我最爱的桂花糕吃。一想到贾姨做桂花糕的水平,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湿了,两眼放出垂涎欲滴的光芒,脸上全是向往的神情。 九姑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后来她曾经这样子形容过那一个场景。我想想,她好像是这样说的——一个倾国容颜上露出了杀人般的神情,直冲着红袖招的大门而来。知道的是你赶着回家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来我红袖招捉奸在床。 末了又补充一句——关键就在于,知道你是要回家吃饭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 于是我就这样被著名的九姑娘拦在了路上。 其实,说“拦”也不太确切。正确的说法是,我走的太快差点撞在她的身上。就在我及时的悬崖勒马停住脚步之后,善檀因为刹车不及而整个人撞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随着一股扑鼻而来的淡淡的熏香味,我抬头看到了那一张姣好的容颜。 弯弯的柳叶眉,大大的眼睛慵懒的微闭着。直挺的鼻梁,樱桃的小嘴微启,绰绰可见白皙的贝齿,一脸女王般的神情。我不禁在心里赞叹一声,好美的女人! 许是因为现代的我排行第九,大家都叫我小九的关系,初次听到她名号的时候我便觉得对她的名字非常亲近。如此一见,更是印象很好。 只见她微微勾起唇角一点,居高临下的瞄了善檀一眼,又转回眸来看着我。半晌,缓缓吐出几个字来——“该死的奴才!” ————————————偶素奴才其实不该死的华丽丽的分割线———————————— ………… 好吧!你说善檀撞到你很该死我也就认了!可是你怎么能看着我说出这几个字呢?! 我伸手扶起善檀,扬眸迎上她的视线,淡笑道:“小善,还不快给九姑娘赔礼道歉。” 九姑娘三个字一出,善檀立即一脸惊恐的愣住,随即死死的低着头向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道:“奴……奴婢该死,冲撞了九姑娘,请九姑娘恕,恕罪……” 眼前人的神色没有半丝变化,依旧是那么慵懒的模样,倦倦的与我对视了许久,突然漫不经心的低声道:“钱塘苏小小。嗯……果然,”她忽而一笑,吐出四个字来,“名不虚传。” 我也笑了起来,看着她说:“彼此彼此。” 是的。 气势很重要…… 九姑娘浅浅笑道:“早就听说钱塘第一美女苏小小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倾国姿容。不知苏小姐可否赏面,与我共饮一杯?” 我心里惦念着家里的桂花糕,原本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苏小小此人在历史上是大名鼎鼎的诗妓,何不趁此机会去参观一下青楼? 说实话,住在这青楼繁盛的西湖边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近距离的观察过青楼。虽然心里一直想来逛逛,可第一以前年纪还小,身量不足,本混不进去。第二,我伸手郁闷的抚上自己的脸颊,这一副皮囊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能够成功的男扮女装的样子。 心里拿定了主意,我对九姑娘轻轻一笑:“九姑娘既有此意,小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吩咐善檀先回家去给贾姨捎个口信,免得她在家等着急。 九姑娘又是淡淡一笑,对我说:“请。”说完转头瞪了身后的小丫鬟一眼,“还不带路!” 小丫鬟低着头快步走上前引着我和她向红袖招走去,我和九姑娘并排走在后面,刚抬步,只见旁边的九姑娘看着那小丫鬟的背影,突然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奴才!” 传说中的九姑娘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九姑娘 - 传说中的红袖招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红袖招 九姑娘果然是钱塘头牌青楼红袖招的头牌美女。其他姑娘住的都是一间一间的小房间,九姑娘却在后院独享一整座独立的小楼。楼内装璜极尽奢华,参观她的卧室的时候,我甚至看到了那绣着金丝线的床帐边摆放的那个纯金的小首饰盒。 我的下巴差点没惊的掉下来。 我与她相对而坐在桌边,看着她解下来身上佩戴的一个翡翠配饰交给丫鬟收走,笑着对她说:“早就听说九姑娘生活奢华,钱塘无人能比。今日一见果然非虚。这屋里的装饰,怕是连一般妃子都不敢用的。” 南朝法令对于各阶层人的服饰规格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三品以下官员不得使用真珠翡翠做配饰,而金丝线绣的床帐更是一般人连见都不可能见到,更不要说属于皇帝和皇后及品级高的妃子才能用的纯金银器了。 九姑娘淡淡一笑:“钱塘这里有不少官员都要看我的脸色说话做事。区区几个摆设,又有谁会来为难我呢?”她为我斟一杯茶,“前些天刚有人送给我的茶叶,我还没有喝过。来尝尝看。” 我道了谢,端起杯子来轻嗅了一下香气,凑到唇边来浅酌一口,笑道:“倒是很清香。这茶叫什么名字?” 九姑娘也轻啜了一口,抬头一手托腮一手转着杯子,想了许久忽然对我咧嘴一笑,说:“谁还记得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我也笑笑,端了杯子来看。茶叶细细一芽,像是龙井,却又不完全是。这个年代,饮茶的习俗刚刚传开不久,著名的西湖龙井茶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眼看着一芽一芽的茶叶在水中浮沉片刻,我却依旧看不出所以然,只好放开了杯子。 九姑娘正让丫鬟去拿什么东西,转回头来对我说:“你喝不喝酒?” 是了。南北朝时期,酒才是最广为流传的饮品。 我对她点头:“酒量不好,陪姑娘浅饮几盅倒还是可以的。” 丫鬟很快把酒端上来,甫一开封,一股梅花的清香已经溢了出来。我等不及的先灌了一杯下去,对九姑娘笑道:“好酒好酒,去年下雪并不很大。收集花瓣上的露水一定很辛苦吧?” 还在现代的时候,师父就十分喜欢梅花酿。据说那方子是他在一次穿越回去的时候跟一个古代的美女学来的,回去后便每年都收集初雪时花瓣上的雪水来酿酒。 九姑娘似是诧异了一瞬,随即对我眨了眨眼睛,女王般的神情立刻卸去,露出可爱的神情对我说:“小小,你以后叫我小酒就好。” 我愣了一瞬:“小九?” 九姑娘摇了摇头:“是饮酒的酒。我的名字,叫索酒。” 我“哗”了一声,叹道:“多么有气势的名字!”相比之下我的名字就索然无味了。小小,小小。一听就让人觉得是灰的命。 索酒又眨眨眼睛,问我:“为什么我一眼就能够看出我的身份?” 我笑着看她,说:“你不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哪有那么厉害!”她撅嘴看我,“我在你家外面守了好久,每天观察你进进出出!” 于是轮到我怔住,愣愣的问她:“你天天在我家门口守着看我?” 她点点头:“以前他们都说整个钱塘是我最美。可是自从几年前你搬过来,偶然一次进香时露过面后,他们就都说你是钱塘第一美人。我一直想知道这个能够替代我的钱塘第一美人到底有多漂亮,可是这几年你常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是见不着。前些天听说是要到了你要去进香的日子,我才过去等你的。” 我心里想,啊,是的是的。曾经的曾经,我可是做了好几年的宅女大小姐的。于是便好笑的看着她:“那看到以后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索酒顿时愣住,惊诧的对我说:“你怎么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她一脸气愤的看着我,“前天早晨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一件单衣靠在门边逗小鸟。我第一眼见到,足愣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我哈哈大笑,指着她叫道:“你这个满嘴不正经的!那你每天照镜子,还不得天天愣死!” 索酒像是没想到我突然大笑出声。这个笑声,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很难以被人接受的尺度。她呆了一两秒,忽然笑起来,说:“没想到你人还蛮有趣的!”说完伸手拿了刚才的那块翡翠递到我面前,“总算是认识了个合我心意的人,这块翡翠就送给你做见面礼吧!” 那翡翠流转着光亮,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最为珍贵的老坑种翡翠,色泽均匀,晶莹剔透,我甚至可以透过它看到索酒手上的细细纹理。 虽然以前在现代时我很是喜欢收集些玉佩手镯之类的古玩,可是来到这里这个兴趣也变淡了。一是这里的雕琢工艺并不高明,二是也没有过多钱财供我去买这些奢侈品。而且日后一旦我再次穿越回去,这些东西终究都是要留下的。 于是我轻轻将她的手推回去,笑道:“这些个东西我不喜欢。你若是有心想送,就送副字给我吧。九姑娘的书法闻名钱塘,想必不会是虚名。” ***************************************************************************** 两日后的清晨,我是在善檀的魔音贯耳的催命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窗外,我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立刻一把推开善檀,钻回被窝里把整个脑袋埋进去,闷闷的说:“天都还没亮透,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不知道我昨晚睡的晚吗!” 善檀一边拉我的被子一边急声道:“奴婢知道小姐素来不喜睡觉被吵醒,可是外面……” “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还睡呢!”贾姨匆匆赶来打断善檀的话,“外面来了好多人,都说是找你的,院子都快要被撑破了!我的大小姐,你好歹出去看看给个话,这些人你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我伏在被窝里不说话,又迷糊了半晌,忽然掀开被子看着贾姨说:“你说……来了好多人?” 贾姨慌忙点头,急切道:“足有二十多个人,全都是男的!有齐家的二公子,钱家的大公子,还有……” “停停停!”我止住她的话头,“拿我衣裳来。” 善檀忙拿了衣服过来,贾姨抖开一件衣服就过来准备给我穿。我迷迷糊糊的低头一看,她手里拿着一件里衣,善檀手上托盘里捧着从里到外一整套衣服。 要这么穿还不知道要穿到几时,我干脆推开贾姨的手,直接扯过一件外衣,不顾贾姨的阻拦,披在肩上就推门走了出去。 甫一开门,便见到楼下的院中或站或坐着二十来个人,有几个是锦衣华服的公子,有几个却是书生打扮。有几个人在低声的交谈,但更多的人却是沉默。 我倚在门边阑干上向下望,清晨的风到底还是有些清冷。我被冷风一吹,脑袋又清醒了一些。宽大的衣袖在我的身旁飞扬起来,衣襟也随风飞舞。我的发丝轻轻的拂过脸颊,又被吹到一旁。我看着善檀疾步跑下楼走到院子中,对着众人行礼轻声道:“各位公子久等。我家小姐已起身了。” 我手上还拈着一缕飞来飞去的头发,我看到所有人都bing的一下向楼上看来。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看上去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数年之后,旁人每每谈论起这个场景,都会无限唏嘘的喟叹一句:“你不知道苏家小小有多美!” 当时的我只是垂眸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不采取迂回战术,速战速决比较好。 下了决定,我清了清嗓子,对着下面的人细声细气道:“敢问哪位是钱府的钱万才公子?” 其实古人取名字还真是很有寓意。一般小说中姓钱的人都很有钱。而如果这个人不仅姓钱,而且还叫钱万才的话,那这个人就不是很有钱,而是非常有钱了。 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于是当一个挺着啤酒肚满脸横的看似四五十但其实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男人应声出列的时候,我的脸上已经蛋腚的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我看也不看他——主要是早晨没吃东西,我怕看了以后没办法顺畅的吐。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发丝一边说:“你出去。”说完吩咐小厮,“送客。” 然后我就头也不回的,毅然决然的,雷打不动的——回房睡觉去了。 等我脱了外衣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之后,善檀也已经走上楼来。 我听到专属于她的软软的脚步声,轻巧的几乎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懒得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之前,我只闷闷的说了一句话—— “去按我之前说的传话给下面的那些人,然后再遣人去给九姑娘传句话,就说这次我谢谢她,改天过去找她喝酒。” 传说中的红袖招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红袖招 - 传说中的白衣服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白衣服 再次去拜访九姑娘的时候,天气晴朗阳光温暖,杨柳依依花香扑鼻。一切都是美好的,但是我却被小厮拦了下来。 美其名曰:“九姑娘现在在忙,姑娘请到后院稍坐片刻。” 说白了就是:九姑娘在接客,外人不便打扰。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上去打扰,便坐在后院藤椅上,晒着夕阳喝着热茶闭目养神。还没有到华灯初上的时间,红袖招的客人还没有多起来。偶尔几个小厮丫鬟匆匆而过,都是在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 我啜一口香茗抬头望向不远处索酒的小楼,我记得索酒跟我说过,她天黑前是不见客的。也不知道今天的这个是什么客人,居然能够在白天劳动她。 正这么想着,小楼那边忽然有动静传来。起先我没有在意,仍旧闭着眼睛晒太阳,渐渐的有人走近,便听到九姑娘的丫鬟亦宁的声音。 亦宁说:“公子今日才坐了盏茶时间便要走,是有急事么?” 话语间含了无限的倾慕,和满满的小心翼翼。 这曾被索酒无数次的斥为“该死的奴才”的小丫鬟,是索酒的贴身丫头。说起来虽然是奴婢,可因了索酒身份的原因,平日里也是难得这么把持着态度跟人说话的。听了她这次说话的口气,我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兴趣来,眯着眼睛向来人望去。 先是一片白色的衣角飘入眼来,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进了视线。一袭的白,白衣胜雪,眉目雅逸,面如冠玉,唇边含笑。他带着晚霞的光芒从容而来,本只是书生打扮,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儒雅风流,一路走来,铺洒了一路的光芒。 我突然想,前几日我说我的皮相不像是个能够女扮男装的样子,可真是说错了。眼前这人仿佛从漫画里走出,俊美的简直不像话。 我看着他的面貌,竟然有一瞬间的失魂。这样淡雅,如自泼墨画中走下来一般,难怪索酒会破例在白天接待他,如此气韵,当真是世所罕有,见所未见! 像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他略略低头向我看来。我依旧是倚在椅中眯着眼睛的模样,还未来得及摆出个好看的姿势,便见他对我微微笑了笑。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着要不要回个笑容给他。按礼数是应该回的,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被当做是红袖招的小姐了啊?这可不太好吧…… to smile or not to & is a &ion。 正郁结着,亦宁也看到了我,立即喊道:“苏小姐!”刚喊出口,又突然伸手捂了嘴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衣男人,降低了声音跟我说,“苏小姐已经到了,怎么不遣人来说一声呢?” 我囧。不是你们跟我说,“正在忙,不方便打扰”的么? 亦宁说完,又突然双眼一瞪看向我身边那个,正在给我的茶壶添热水的小丫鬟,斥道:“你们是怎么侍候的!院子里风这么大,苏小姐身子又弱,吹病了你们担待的起吗?!” 瞧瞧,瞧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丫头可少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旁边的小丫鬟早已吓得不敢说话,“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我忙虚扶了一下让她起来,对亦宁说:“是我看索酒正在见客就没让人去打扰。晚霞时分风景正好,等等也无妨。” 说到底这个罪名还是得我自己担着,唉! 九姑娘还是跟上次一样的慵懒奢华,靠在椅子里对我眨眼睛:“怎么样?上次的效果还满意么?” 我笑着喝了口茶,还没来得及回她,她又突然支起身子来问我:“哎,对了,有一件事我想着要问你呢。你为什么让我一定要确定钱万才会去?那个土财主,长的比蛤蟆还难看!臭名远扬的,招惹上他可没有好下场!” 我依旧是笑着,心里却叹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招惹上他没有好下场?历史上苏小小就是被他折腾的无法善终。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只好打着哈哈说:“只是常听人说起他,便忍不住有点点好奇罢了。” 索酒叹一口气:“你离他远些吧!若是被他缠上,日后可有你后悔的!”说完又挑着眉毛不怀好意的问我,“那天去的人,有没有瞧上的?有看上眼的尽管和我说!旁的帮不上你,人约黄昏后却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呵!”姑娘你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还真是超前,我干笑一声,“还是不劳你费心,我也就是一时兴起。” 不过话说回来,当日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睁了眼睛善檀就走上前来,跟我说:“已经按小姐的吩咐传话下去了。” 我想想,当初我的吩咐是什么来着? 大意就是说,前些日子偶尔兴起写了副对联,题字挂在了我这座镜阁门前。只是上下两联均少了一字。谁若是能填上来,又让我看着顺眼了,那便陪我吃顿午饭吧! 倒不是我为难他们,只是当初苏小小题在镜阁门前的那副对联,我只能记个大概。中间的那两个字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因此这副残缺的对联便是—— “闭阁x新月,开窗x野云”。 我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两个字,可是毕竟以前是真的认真研究过她的诗词的,脑海中应该还是有些许印象。只想着如果有人提出这两个字,我肯定是能想起来,这样大概也能判他个及格,正好把这对联给补了。 只是直到我磨磨蹭蹭的梳妆完毕穿上新衣,翻遍了善檀呈上来的答案,却还是没有一个能唤醒我记忆的字。我拿着手里那些纸张呆了半晌,只好揉揉额角,无限失望的说了一句:“让他们散了吧。” 这真相是不能说的,我只挑拣着能说的跟索酒大概讲了一下,索酒就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二十个自诩文采斐然的公子,居然无一人能填上你的字!妙,果然妙!这些人,早该挫挫他们的锐气!” 随即又忽然恍然大悟的对我道:“原来那天你让我写副字送给你,就是拿去做这个用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的毛笔字虽然小时候被师父强压着练过些日子,可终究是用惯了钢笔铅笔圆珠笔的人,实在不好意思写出来丢人现眼。况且我小时候练的多是唐楷。唐楷啊唐楷,我抬头望一下房梁,无语凝噎。万一写出来一幅字,怕是要带动文化史的变化了吧? ***************************************************************************** 可是无论怎么说,有关苏小小是诗妓的这个问题,确实是已经走上正轨了。 自从那日之后,前来我家里为对联补字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个人,可每天三五成群的来几个却是从不间断。 这个现象,我倒是乐得见到。在并不影响我个人生活的前提下成全苏小小一代诗妓的名号,何乐而不为呢?只是钱万才自那日开始就没有了任何音讯,倒是让我心里有点不安稳。 按理说,钱万才应该对苏小小穷追不舍才对。如果他每天都来,我倒还能稳住心思对付。只是现在这样再无纠缠,让我心里没了底。像是一个埋伏在我所不知何处的一个地雷一般,让我每次迈步都有些胆颤心惊。 于是在我日复一日的百思不得其解中,钱塘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而在这个春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填上了我对联上的字。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我不知为什么,自清晨醒来便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没有什么意思,便早早起床梳洗了。待我用了早饭准备出门去散散步的时候,善檀照例呈上来了一叠纸。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副对联并不是很难。比起所谓的史上第一联之类专门刁难人的对联来说,苏小小的这副对联确实算不上有多难。我想着,就算是从字典里面翻,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上填,也早该有人能填上了。不过那时的我因为数学没学好的原因,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有很多答案是相同而重复的。 再后来,还有人自作聪明的三五一群的讨论起来,最终呈上来一个公认的最佳答案。他们以为这种方法更容易答对,其实这恰好大大的降低了他们答对的可能。 于是那天早上,在我百无聊赖的翻动着手里的纸张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来着。 但是就是在我已经放弃了的时候,我看到压在最底下的两张纸上,潇潇洒洒的写了这样的两句话——“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 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善檀说:“这是一位白衣公子呈上来的答案。那位公子一表人才,长相极好,漂亮的堪比小姐,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最晚一个过来,那时奴婢都已经开始收其他公子的答案了。没想到他思索片刻就得出了答案,且最早一个写了交上来。” 我低头去看他的字,力透纸背的行书,潇洒奔腾,毫无瑕疵。我立即将那张纸抽出来递给善檀:“把这字拿去工坊,做成对联把九姑娘的那幅字换下来。”顿了顿又说,“把那公子请上来,我要见见。” 这下连善檀都看出来,这便是我日思夜想的标准答案了。 而当我从楼上走下来到大厅,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站在堂内的时候,我才忽然醒悟到,原来还是个认识的人。 传说中的白衣服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白衣服 - 传说中的第一才女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第一才女 当我从楼上走下来到大厅,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站在堂内的时候,我才忽然醒悟到,原来还是个认识的人。 便是那天劳动了索酒白天见客的白衣男子。 他对我揖一揖手,说:“在下阮子郁。”顿了顿又说,“钱塘第一才女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没想到耳闻不如目见,今日得见,果然天之骄女。” 声音很好听,温温润润的,配上他唇边的笑,让我听了很舒服。这话我也很受用,只是奇怪的很,我不是第一美女来着?怎么又突然变成第一才女了?为什么跟我有关的事情全都发生在我不经意中? 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而我又没能力跟他这般打太极,只好淡笑着道了一句:“好说好说。”说完找了个座位坐了,对他说,“公子请坐。”又吩咐下人,“给公子看茶。”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来见他?我没什么可说的啊! 于是场面就这么冷掉了。 沉默了半晌,我想,怎么也得说句话才行。就没话找话的说:“阮公子看着面生,不似钱塘人?但又有些面熟,像是以前见过?” 话出来,我差点没抽自己个大嘴巴。 这都是什么逻辑?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 阮子郁倒是好修养,淡淡一笑,说:“姑娘好记。在下家住建康,确实不是钱塘人,姑娘看在下眼生是情理之中。只是前些日子在下偶然得空,便去与九姑娘下过盘棋,曾在院中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我“哦”了一声没说话,心里却想,原来是皇城底下的人,怪不得一身的贵气!话说回来,索酒索酒,这丫头居然还会下棋?可见这红袖招头牌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坐上去的。 端着茶喝了几口,我正想没话找话的再说几句,阮子郁突然开口问我:“姑娘是否也认得九姑娘?” 我缓缓点了点头:“我与她相识不久,但一见如故,是以平日走动的多些。” 阮子郁忽然笑开,对我说:“难得姑娘对她的身份并不介怀,实在少见,怪不得九姑娘那样赞你。在下今日走的这一趟,确实十分值得。” 我挑挑眉毛,阮子郁会意一笑,道:“九姑娘说苏小姐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妙人,说若是得空了,一定要来湖畔镜阁来一睹芳容,绝对让在下不虚此行。现在看来,此言非虚。” 我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囧了囧。这两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此言非虚和名不虚传了。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说我的,居然每个人见了我都是这么一句话。 我这心念才刚刚一动,脑海中就立刻一个想法成形,顿时想要出去逛一逛,听听旁人到底是怎么说我。如此想着,就觉得也该打烊送客了。正想着怎么开口呢,阮子郁突然发话说:“今日初春,天气正好。苏小姐可有兴趣与在下一同在湖边走走?” 我心想,哎哟,阮公子,你可真是我亲公子啊~!立刻就收拾了同他一起出门去。 出了门,先吓了我一跳。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正跟门口站着,挺直的背,雄赳赳气昂昂,那叫一个好气势。和阮子郁简直就是黑白双煞。 阮子郁见了,笑笑对我说:“吓到姑娘了?这是我贴身的侍从。”说完对他道,“白羽,下次过来的时候出个声,莫要再吓到旁人了。” 白羽。我抬头看了他一身的黑衣一眼,顿时觉得这名字取的……真好。 不过看了一眼又发现,其实他不似第一眼那般的不可亲近,细看来身材也不魁梧,只是紧身的衣服勾勒的有些显出肌的轮廓来。面相也不凶神恶煞,轮廓刀削俊朗,倒是一个挺标致的人。 领了白羽和善檀,四人一行便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我因了心里在盘算怎么去听别人的闲言碎语,是以一路上并不多话。大部分时候都是阮子郁问一句我答一句,到了最后他也干脆闭上嘴巴不问了。而白羽和善檀又不敢在主人面前话,场面立刻就冷了。 我心里觉得,他一定开始觉得失望了。毕竟我不是那么个会讨人喜欢的人。 其实以前我总是能讨人喜欢,大概也是因为自小便被八个师兄和师父宠着长大,真功夫学了不多,撒娇哄人的本事倒是练的不少。只是来了之后,我便一直不喜欢刻意去看什么人的脸色行事,渐渐的,连刻意说些好话都懒得去说了。 走了一路,我倒是有点累了。便拉了阮子郁到一处临湖的茶楼里坐了歇着。这一歇脚可不得了,旁边一桌人就正在说着我想听的事情。 一个汉子说:“那苏小小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姑娘,陶家的大公子知道么?那可是一等一的文采一等一的家世一等一的相貌,愣是每日去苏府一趟,连去了十天半个月,连那苏小小的面儿都没见着!” 旁边一人附和:“可不是!连那钱家的钱万才钱大公子都二话没说的给轰了出来。钱家,那是多大的家世多大的财力?莫说是一个女子,便是府衙上那大老爷可都给他十足的面子!这种事儿,整个钱塘可就她一个人敢!” 又一人道:“据说她和红袖招那九姑娘倒是交好。九姑娘当年可称得上是钱塘的第一美人了,如今屈居人下还愿意结交,倒是气度不一般。” “你懂什么!”最开始那汉子打断他道,“你们见过苏小小么?” 堂下人均是摇头。 汉子一拍桌子,道:“那不就结了!苏小小是哪般人物?想当年只在佛寺露过那么一次面,惊鸿一瞥的一眼,便立刻夺了钱塘第一美人的名号。小弟不才,曾亲眼见过红袖招那九姑娘一面。大家虽不是人人都见过九姑娘,可她是何等美貌,大家心里也都是有数的,却比那苏小小一分都比不上。前些日子九姑娘放话出来说苏小小请人为对联补字,第二天全钱塘文采拔尖的那些个人可是都去了!那是清晨时分,雾霭渐消,苏小小仅着单衣站在二楼阑前,真真是飘飘欲仙!当日她只说了一句话,就勾去了二十余人的魂!你说说,这是寻常人间女子能有的风姿么?” 我囧。 不带您这么吹的啊! 我人就坐在这儿呢,也没见你们惊为天人啊。 我一脸囧样的不经意瞥到一旁的阮子郁,只见他唇角含着一丝笑,正低头看着我。那笑容,啧啧,怎么说呢?就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弄得我顿时不敢再坐,抿了口茶水说了句:“啊,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找九姑娘还有事,阮公子宽坐,我先走了,对不住啊。” 说完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跑出茶楼,我晃晃悠悠在街上走着,心里思量着我是回家呢,回家呢,还是回家呢? 这问题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眼角瞥到一个白色衣角,紧接着就是阮子郁的声音响起:“不是找九姑娘有事的么?这和红袖招是相反的道路啊。” 那尾音故意拖长了一点,气得我差点张牙舞爪的扑上去把他给活吞了。 但是只好干笑着说:“啊,是哦。怎么会走错了呢?呵,呵……多谢阮公子指路,那我们就此别过了。”说完转了个方向掉头就走。 阮子郁又追上来,笑着说:“姑娘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应允了九姑娘要送一份礼物给她。苏姑娘既然也要过去,那不如一道去吧。” 我想了想,说:“既然如此,如果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不如我替公子转交吧。” 阮子郁轻轻笑了笑:“送人礼物还是亲历亲为的好。莫非是姑娘不想与在下同路?” 我还能说什么? 只好笑笑说:“怎么会呢?与公子同路是我的荣幸呵。请。”虽然说了“请”,我却当先迈步走了出去。这一路上还是不要跟他说话的好。 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您也真是不容易了。 而见了索酒之后发生的一切,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了。那就是——生不如死。 简单来说就是,我都快被他们两个给逼死了。 进了索酒的小楼,亦宁迎了我们坐下,细声细气的抱歉道:“昨夜春雷太吵,姑娘天亮了才睡下。没料到今天有客来,是以到现在还睡着。两位请稍坐,奴婢现在就去遣人唤姑娘起身。” 我一想,真不错。幸亏你还在睡觉,那我正好告辞走人。遂万般客气的说:“我也是闲来无事就过来和她聊聊,既然还睡着那就别叫了。” 正想说我改天再来也成,阮子郁在旁发话了:“是。我刚才过去拜访了苏姑娘,正巧苏姑娘要过来寻索酒,我便也一同来了,顺道送前两日索酒托我帮她找的礼物过来。既然还睡着,那便让她睡吧。我和苏姑娘借她这个地方坐坐就好。” 亦宁自然无话说,奉了两杯茶上来就退了下去。 ……等等。他叫九姑娘什么来着?索酒? 这不是只有她分外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名字么? 阮子郁抬头示意白羽一眼,后者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墨玉方盒,阮子郁接过来打开,拿出来一个翡翠小棋盘放在了桌上。 我低头细看,只见那棋盘莹莹透亮,是翡翠中的极品。细看了几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在心里过了一遍,突然想到,原来和索酒前些日子要送给我的那枚玉佩是同样的材质。这种等级的翡翠,能够整块雕出一个镯子都已是难得,更不要说是一整块去雕这么大一个棋盘了。 难怪阮子郁死都不让我帮他转交。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确实不敢帮他转交。不然万一丢了的话,卖了我也赔不起。 正低头想着,阮子郁忽然摆了几枚棋子在棋盘上。那两副棋子,一副是漆漆墨玉,一副是羊脂白玉,都是最上等的玉质,雕琢的手法也是一等一的高明,一枚枚摆在棋盘上煞是玲珑。 我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一套棋怕是早已价值千金不止了。没想到阮子郁出手如此阔绰,连随随便便送给一个青楼女子的礼物都这么大手笔! 阮子郁欠扁的笑着说:“苏姑娘人称钱塘第一才女,想必棋艺极佳。不知可否赏脸与在下切磋一盘?” 我正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就条件反的问道:“这是什么?象棋?” 传说中的第一才女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第一才女 - 传说中的贡品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贡品 我正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就条件反的问道:“这是什么?象棋?” 阮子郁愣了愣,道:“是象戏。” 象戏? 反正闲着也没事做,看他这样也不会轻易放我走。想想,我的国际象棋的技术倒是挺好,反正都是象棋,国际不国际的,估计也差不太多,那不如就全了苏小小诗妓的职业,陪人下下棋吧。我抿抿唇,说:“公子可否讲一下规则?我以前学的好像和公子这个棋有些出入。” ***************************************************************************** 索酒不久就起来了。估计是亦宁还是遣了人去叫她,毕竟怎么看这个阮子郁都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如果就把他一个人凉在这里,索酒起来估计又要说那句“该死的奴才”了。 而索酒出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哇!一方死的这么惨烈的还真是没见过!” 我没想到她已经起来了。这人,走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遂惊了一瞬,抬起头来。 抬头就看到阮子郁在我对面,端着他万年不变的笑容,盈盈的看着我。半晌,笑意更深的启唇,来了一句:“承让。” 我差点跳到桌子上去把手里的茶杯扔到他脸上。 我都死的这么惨烈了,您还这么讽我? 这和把我的尸体从坟墓里拉出来鞭尸有什么区别! 平息了很久,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来:“阮公子好棋艺。只是这个象戏和我学的稍有出入,我玩着实在不顺手。改天得空了跟公子讲讲我家乡的那种,国际象……戏的玩法。” 阮子郁一怔:“国际象戏?” 我抿了抿唇,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这个年代国际象棋的玩法有没有传入中国我可拿不准。更何况,古代的国际象棋和我学的也应该有些出入,我倒是真不敢教给任何人玩这个。 索酒在我旁边坐下,指着棋盘问:“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阮子郁含笑点头。 索酒伸手拈了一个棋子,掂量了一会儿,说:“斤两堪堪够了。倒是这棋盘,我瞧着喜欢的紧,便勉强算你过了关吧。” 阮子郁还是笑:“和我上次送给你的玉佩的材质一样,两件都是从同块翡翠石上面取下来雕的。还剩点小料,改天遣人给你打几副戒指耳坠子的一并送来。这等级的翡翠石今年一共进贡来了不过三块,如今你一人就占了一整块去了,委实富贵的紧。” 这东西确实富贵的紧,但我的注意力却在另一处。刚才阮子郁说了一个词,这个词,代表的便是这世上最非富即贵的既富且贵。他说的是——进贡。 我仔细一想,南齐皇室的姓氏好像是萧,如此说来,他并不是皇亲。可是他却能拿到岁贡的东西,还这样毫不在意的送人,那莫非他是国戚?比如说……皇后的兄弟? 我正想的投入,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索酒的脸孔放大在我面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了你这么多次都没听到。” 我一愣:“怎么了?” 索酒笑道:“义兄说苏小姐才名远扬,但却从未亲眼一见,不知可否以今日景色赋诗一首,让他开开眼界。” 我道:“……” 我什么都没道出来。 怔了片刻反问她:“义兄?” 阮子郁微微一笑,问索酒说:“你未同她讲么?”转过头来对我说,“前些年外出办事,偶然路过钱塘,与小酒一见如故,就认了义妹。我原以为她同你讲过的。” 我想我和索酒短短几日的交情,并没有深刻到让她跟我交了家底。遂“哦”了一声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湖光山色,细细回忆了片刻,轻声吟道:“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拖。” 便是传说中苏小小挂在镜阁墙壁上的句子。借来用一用,到时候仍是成全她的美名,倒也算不得是剽窃。说完之后便逐字逐句的回想,好似也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便转回头来,望向阮子郁。 阮子郁挥袖起身,踱了两步,将方才的句子又缓缓吟诵一遍,方转头对我道:“果然好句!” 索酒撑着头对他笑道:“我早与你说了她的才气,你偏不信。今日算是心服口服了罢?” 这般奉承,若是以前我定是大胆应了。可如今这般情境,我是万般不能应他这句赞,立即低首垂目,敛容道:“阮公子过誉。小女不才,怕是及不上阮公子万一。献丑了。” 阮子郁却破天荒的没有答话。我心里本就不喜同旁人虚与委蛇,更何况如今我也不想与他这般身份高贵的人攀上什么复杂的关系,当下也就没有说话,踱回索酒旁边坐了,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然后阮子郁的声音便慢了半拍的传来:“……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我“噗”的一声就把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酒喷了出来,手上条件反的将杯子扔了出去。 结果,我喷了一桌子,杯子碎了一地。 索酒满脸震惊的看着我,阮子郁倒是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惊讶。我忙拿出手绢来拭了拭嘴角,这边亦宁也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唤了使丫鬟来擦桌扫地,又说怕下人手脚笨,污了我们的衣裳,然后婉言请我们三人移座。 我心里对亦宁这小丫头充满了好感,这孩子,不仅办事利落,说话间也是没有半点疏忽,倒是被索酒教的很好。于是我握着手里的酒盏,边走边暗暗想着,以后要让善檀跟她多学着些。 我正满门心思放在以后怎么教善檀的事情上,忽然冷不丁的听到阮子郁在旁不慌不忙的来了一句:“小心台阶。” 其实我原本是看着脚下的台阶的,可是如今被他一惊,一个慌神步子就没有踩稳,顿时一脚踏空,连心呼不好的空档都没有,就连人带酒的翻了下去。 眼前黑掉之前,我只剩下了两个想法。 第一个是,我新买的金锦绣衣哟,全被梅花酒淋湿了。也不知道您是需要干洗还是水洗的。干洗我怕是办不到了,水洗也不知道您会不会被洗坏。 第二个念头是,阮子郁你大爷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东西确实富贵的紧,但我的注意力却在另一处。刚才阮子郁说了一个词,这个词,代表的便是这世上最非富即贵的既富且贵。他说的是——进贡。 我仔细一想,南齐皇室的姓氏好像是萧,如此说来,他并不是皇亲。可是他却能拿到岁贡的东西,还这样毫不在意的送人,那莫非他是国戚?比如说……皇后的兄弟? 我正想的投入,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索酒的脸孔放大在我面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了你这么多次都没听到。” 我一愣:“怎么了?” 索酒笑道:“义兄说苏小姐才名远扬,但却从未亲眼一见,不知可否以今日景色赋诗一首,让他开开眼界。” 我道:“……” 我什么都没道出来。 怔了片刻反问她:“义兄?” 阮子郁微微一笑,问索酒说:“你未同她讲么?”转过头来对我说,“前些年外出办事,偶然路过钱塘,与小酒一见如故,就认了义妹。我原以为她同你讲过的。” 我想我和索酒短短几日的交情,并没有深刻到让她跟我交了家底。遂“哦”了一声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湖光山色,细细回忆了片刻,轻声吟道:“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拖。” 便是传说中苏小小挂在镜阁墙壁上的句子。借来用一用,到时候仍是成全她的美名,倒也算不得是剽窃。说完之后便逐字逐句的回想,好似也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便转回头来,望向阮子郁。 阮子郁挥袖起身,踱了两步,将方才的句子又缓缓吟诵一遍,方转头对我道:“果然好句!” 索酒撑着头对他笑道:“我早与你说了她的才气,你偏不信。今日算是心服口服了罢?” 这般奉承,若是以前我定是大胆应了。可如今这般情境,我是万般不能应他这句赞,立即低首垂目,敛容道:“阮公子过誉。小女不才,怕是及不上阮公子万一。献丑了。” 阮子郁却破天荒的没有答话。我心里本就不喜同旁人虚与委蛇,更何况如今我也不想与他这般身份高贵的人攀上什么复杂的关系,当下也就没有说话,踱回索酒旁边坐了,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然后阮子郁的声音便慢了半拍的传来:“……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我“噗”的一声就把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酒喷了出来,手上条件反的将杯子扔了出去。 结果,我喷了一桌子,杯子碎了一地。 索酒满脸震惊的看着我,阮子郁倒是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惊讶。我忙拿出手绢来拭了拭嘴角,这边亦宁也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唤了使丫鬟来擦桌扫地,又说怕下人手脚笨,污了我们的衣裳,然后婉言请我们三人移座。 我心里对亦宁这小丫头充满了好感,这孩子,不仅办事利落,说话间也是没有半点疏忽,倒是被索酒教的很好。于是我握着手里的酒盏,边走边暗暗想着,以后要让善檀跟她多学着些。 我正满门心思放在以后怎么教善檀的事情上,忽然冷不丁的听到阮子郁在旁不慌不忙的来了一句:“小心台阶。” 其实我原本是看着脚下的台阶的,可是如今被他一惊,一个慌神步子就没有踩稳,顿时一脚踏空,连心呼不好的空档都没有,就连人带酒的翻了下去。 眼前黑掉之前,我只剩下了两个想法。 第一个是,我新买的金锦绣衣哟,全被梅花酒淋湿了。也不知道您是需要干洗还是水洗的。干洗我怕是办不到了,水洗也不知道您会不会被洗坏。 第二个念头是,阮子郁你大爷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传说中的贡品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贡品 - 传说中的病来如山倒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病来如山倒 我的身子一向不好,贾姨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让我自小就身体悸弱。我这么从楼上一下子翻滚下来,若是以前,必然只是跌个鼻青脸肿而已,这次却足足昏睡了半日。 这半日里我沉静在昏睡中,眼前不断的浮动着南木的脸。睡梦中我仿佛忘记了自己变成了苏小小,只不停的重复着他当日对我说他意已决的情形,不停的重复着我用力扇他一巴掌的悲伤,心里的哀恸一波一波的袭来,止都止不住。 恍惚中,我听到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交替响起,隐忍却有着怒气的声音,仿佛是在斥责着什么人,却又听不清明,只觉得又闹又烦,想要让他们闭嘴,却始终没有力气说出话来。 再后来,声音渐消。有一个很温柔的男声在我耳畔响起,呢喃般的对我说着什么话,我依旧听不清楚,可心里却莫名的安定了许多。不久,便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 待我幽幽转醒,已是华灯初上。甫一清醒,便觉得周身处处酸痛。我微微转头,见索酒站在门边,像是与人在说着什么,便抬了右手想叫她。手腕刚抬起来,肩膀便是一阵锥心的痛,手臂立刻重重跌了回去。 一只手几乎是同时按在我肩膀上帮我轻轻揉了几下,缓声道:“伤还没好,别动胳膊。”说完就离开了床畔。 我恍惚了很久,才认出那是阮子郁的声音。抬起左手揉了揉额角,方才清醒了些。阮子郁这时又走回来,伸手揽着我坐起身,又拿了软垫放在我背后让我坐舒服了,便伸手从旁端过一只碗,轻搅了几下,舀出一勺来对我说:“来,把药喝了。” 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扑面而来,我条件反的偏过头去。阮子郁轻笑道:“药虽苦了点,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药病才能好。我给你匀了蜂蜜进去,别怕。” 我心里却想,良药苦口利于病?我真是万般怀念西医了。 两人僵持不下许久,我终于在身体的酸痛下妥协,却依旧坚持道:“我自己喝就好。”说完伸出左手要去端药碗。 阮子郁却执拗,躲开我的手说:“你行动不便,还是我来吧。” 我盯着唇边的勺子,无奈的想,这一口一口的喝,要喝到几时才能把整碗药喝完?可却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得张口啜了,顿时苦的眉头紧到了一起。 好不容易捱得喝完一碗药,我正苦的整张脸皱在一起,阮子郁突然伸手到我唇边,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到我嘴里。我一怔,用舌头拨弄了一下,一股桂花的香味立刻弥漫在我唇齿之间,顿时喜道:“是桂花糖?” 阮子郁含笑点点头:“听小酒说你喜欢吃,就专门遣人去准备了。怕你喝药太苦。” 我这才想起索酒一直没有出现过,遂问他:“小酒人呢?” 阮子郁又递给我一块桂花糖,指了指外面:“红袖招管事找了她过去,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你醒来的时候刚刚过去,应该还不知道你醒了。我已经让小丫头去通知她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阮子郁扶我躺下:“你伤到了右肩,这几天好好休息,尽量不要动手臂。” 我再点点头,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想着该让他帮我派个人去通知一下贾姨和善檀,可是终究是气血不足,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抵抗不住,再次沉沉睡去。 ***************************************************************************** 身上的各个伤处在隐隐作痛,我睡的并不安稳。反反复复的醒来很多次,额角全是冷汗,就这么捱到了天亮。 往日我是从来不会早起的,可是今天自从天蒙蒙开始发亮我就睡的愈发浅。终于等到太阳升起,我便再也睡不着,干脆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影靠在我床边打盹。我勉力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看,居然是善檀。 她怎么在这里? 我撑着床板坐起身来,手掌感到微硬的触感。这床比我的床硬了许多,睡起来有点不习惯,硌得我肩膀比昨晚还酸。一边轻微活动着右肩,我伸手撑着床板慢慢的走下了床,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早起过床,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此时已不能算是清晨,可是这么早的时间,对我却还是清晨。我靠着二楼的栏杆站着,微微的风吹动我的头发。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连仆役走动的声音都没有,想来是各个主子都还没有起床。 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从昨天下午摔倒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果然就闹空城了。转头望了望房内睡的正熟的善檀,想来是昨天半夜匆匆赶来照顾了我一夜,便不忍叫醒她,拢了衣襟自己向楼下走去。 好在索酒到底是地位高,独立的楼阁边就有个独立的小厨房。我走进去晃了一圈,什么饭菜都没留下,仅有几个新鲜的苹果,只好随手拿了一个来暂时填填肚子。 我半靠在躺椅上咬着苹果想,没想到我苏小桥也有落魄到此的一天。不过民以食为天,输给天也不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 如此想着,便觉得心里又一片坦然了。 苹果不大却很是多汁。我几口啃完,四下看了一圈却找不到垃圾桶。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不拿去扔到厨房里去了。眼下四处无人,我专门寻了一个黑漆漆的角落,抬手就向那方向扔去。 这边苹果核刚刚脱手,我却已经悔得肠子都有些发青了——那黑漆漆的角落之所以黑,是因为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可是我的悔意无法左右已经脱手的苹果核,后者正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向那人影而去。接着,我只看到那人微微一动,苹果核便以另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配合比之前快了至少五倍的速度向我飞奔而来。 你是回来找主人的吗?oh,no!!! 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苹果核砸在了我的脸上,然后滚落到了一旁,沾了满身的灰尘。而我,在呆了半晌之后,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了一声干巴巴沙哑哑的“啊————” 不禁脑筋一转想到了那个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顿时愤愤:“白——羽——!!!” 那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有些惊讶。我一边迅速低头抽出手帕来擦脸,一边恨恨的道:“你居然砸我!你你你,你居然拿苹果核砸我?!” 好不容易擦掉了那些苹果汁,却还是觉得脸上黏糊糊的。一抬头,只见白羽还站在角落里没有过来,不禁气由心生。低头想要找一个砖头或替代品,可是由于红袖招的下人们工作质量太高的原因,没有找到。(众人:你这是要干嘛?!) 接着便看到旁边的一条鹅卵石小道,立刻蹲下去想要抠出来一块石头。可是费力半天也弄不出来。(众人:你到底想干嘛?!) 最终,我盯着地上沾满灰尘的苹果核半晌,终于狠狠的——将手里的手帕扔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众人: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居然还敢找东西扔他?!) 这一拂可不要紧,一袖动而动全身,立刻觉得右肩又痛了起来。酸痛难耐,满脸苦色,就这么一路哼唧着走回了索酒的二楼房间。 阮子郁一袭深紫色长衫站在我的房门前,宽大的袖幅垂在身侧,一头长发以白玉冠束起,没有配头巾,却愈发显得潇洒挺拔。我在心里惊叹了一声,旋即想起刚才的事,立刻换上一脸怒容。 而阮子郁也听到我上楼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见到我微微一怔,随即惊呼:“你怎么一个人下去了?!” 然后不等我回答,又是一愣,问我:“你怎么一身的苹果味?” 我了个去!您还能再损点儿么? 不过却立刻唤醒了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怒气,立刻瞪他:“你还说!你家白羽刚才拿苹果砸我来着!你瞧瞧这一脸的苹果汁!” 阮子郁瞬间愣住。我也瞬间愣住了。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面矜持端庄而又礼数周全的墙在我面前轰然倒塌了下去。正想着该怎么圆场,阮子郁却像是不在意般的说:“你确定是白羽吗?” 我一愣,他皱了皱眉,续道:“我昨天晚上遣白羽回我建康老家办事去了,这一来一去,即使快马加鞭也至少一日。小小莫不是看错了?他应不会这么快就赶回来。” 我全身一僵,顿时被他那一声“小小”震到了九天之外,外焦里嫩愣在了原地。 传说中的病来如山倒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病来如山倒 - 传说中的病去如抽丝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病去如抽丝 我是在善檀的喊声中清醒回来的。 善檀一手扶着我,一手贴着我的额头,惊叫道:“小姐别吓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肩膀痛吗?您倒是说话啊!” 我晃了晃,稳住身子,把她的手从我的头上拿下来,勉强笑道:“我没事。”然后抬头同阮子郁道,“那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然后便清楚的看到他唇边的那一丝不知是为了什么的浅笑。阮子郁点头说:“白羽回来会最先通知我,我此刻尚不知晓他已经回到钱塘,那必定不会是他。” 我点了点头,忙借口自己累了,让善檀扶我进房去休息。而阮子郁则说去小酒那里,没有跟进来。 我躺在床上,让善檀给我解了衣服给肩膀上药,问她:“你怎么连夜过来了?” 善檀手上动作不停,笑对我说:“阮公子遣了小厮去家里知会贾姨和奴婢,说小姐受了点轻伤,喝了药,已在这里睡下了。可是贾姨还是不放心,而且说……”善檀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而且说这红袖招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姐现在昏睡着,万一出了点事情可不得了。” 我点了点头。索酒此人,我倒是还信得过。只是阮子郁来历实在蹊跷,不得不防。只怕贾姨也是看着我是跟他出去的,才如此担心。 善檀继续说:“而且那小厮不是九姑娘近旁的亦宁,奴婢便也留了个心眼,借口惦记小姐,硬是跟着过来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奴婢还是见到小姐才算放心。” 我心里一暖,伸手捏捏她的脸,笑道:“难为你这么费心。” 善檀脸上微微红了红,半晌问我:“小姐想吃点什么?奴婢去给小姐做。” 突然一个女声笑着打断道:“小小想吃什么直接跟下人说就好了。我这里旁的没有,好吃的东西倒是管你够!不过……”索酒沉吟一下,惋惜道,“你这一病,都没人陪我喝酒了。” ***************************************************************************** 因了大夫亲口严厉的勒令我不能下床走动,必须卧床养病的原因,索酒和阮子郁一致口径的不同意我周车劳顿的回家,索酒一直坚持让我住在她的小楼里。其实在这里住的倒还算舒服,每天和索酒下棋聊天,偶尔见到阮子郁几面,过的倒是不闷。只是天天躺在床上毕竟不舒服,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烦。 第五天,日上三竿我才刚刚睡醒。照例请医师诊了脉,却没想到那老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含笑点头道:“苏姑娘身子恢复的很好,今日起便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还是不宜太过劳累,只在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便可,切记不可走远了。” 一听这话,我立刻喜上眉梢的打赏了他不少,然后让善檀帮我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散步。 据说,把一个人关在一个屋子里七天他就会变疯。我抬头看着天空算了算日子,原来我已经至少半疯了。 真是苦了我了。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就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善檀扶着我,跟在我身边亦步亦趋,此刻对我道:“小姐不要逞强,先休息一下再继续走吧。” 我方才回过神来,觉得双腿确实是有些酸了,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善檀忙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温水,倒了一杯递给我。我伸手去接,却一时忘了自己右手不方便,手腕没力,手指轻颤便将一杯水泼在了自己衫裙上。 膝头的丝裙立刻湿了一片,我忙从袖袋中掏手帕,了半天也没到,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帕几天前就因为一个苹果核给扔了,至今还没跟善檀说让她给我取新的。 只是我没想到,当我带着囧脸望向善檀寻求帮助的时候,看到的是另一张囧脸—— 善檀说:“小姐……奴婢的手帕今天早晨弄脏了就扔了……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取新的!”说完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跑。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盯着裙子上洇湿的那一片呆了半晌,突然转头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再给我拿点水果过来!” 我那“来”字的尾音还没落,背后蓦地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沉吟的道:“苏小小?” 那话音一出,我就立刻被那磁的声音电了一下。一边感慨着“终于有人不叫我苏姑娘了啊”,一边转过头去,然后就被立刻电晕了。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着一袭黑色锦袍,宽大的袖幅垂在身侧,腰佩黑玉带,长长的黑发用一条黑色缎带束在脑后,利落而潇洒。那一张脸仿若细心雕琢,轮廓深刻,剑眉入鬓,五官绝伦。鼻梁高挺,眼窝深嵌,眼中闪烁着些许褐色光芒。 “啊……”我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混血儿……?” 那人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点头道:“我母亲的确是外……邦人。”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递给我,“这个应该是你的。” 我低头看向盒子,没有太多复杂的花纹,很简约的样子。然后我的目光就立刻被另一个新奇的角落吸引了过去—— 这个男人,居然光着脚! 他的锦袍很长,没有拖在地上,却也长及地面,遮住了大部分脚面,只露出了左脚的一半。我吃惊的盯着那倾国倾城的一只脚,愣了一瞬方才将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一方丝帕叠的整整齐齐,露在上面的部分正好是我亲手绣上去的“苏小小”三个字。这是我的手帕?那天扔掉的我的手帕? 突然想起来那天把我的苹果核丢到我脸上的那个人——居然真的不是白羽,居然是他? “你……”正想问个清楚,蓦地抬头,却发现刚才的男人不知所踪。环视四周,全无踪影。 善檀正好跑来,将装着水果的盘子放在石桌上,拿着手帕一边给我擦拭裙摆一边问:“咦?这不是小姐的手帕吗?” 我看着手里的手帕,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木香味。我问善檀:“你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我身边的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了吗?” 善檀疑惑的看着我:“小姐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的吗?哪里来的男人呢?奴婢只见到小姐一个人啊。”说完看了看我的神色,又道,“九姑娘的院子寻常人是不能随意进来的。小姐若是看到了什么人,等一下去院门口的小厮处一问便知。” 我望了望不远处的院门,半晌摇头道:“算了吧。” 那个男人帅则帅矣,确实罕见。只是他身上不自觉的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贵气。那一股桀骜和孤傲,让人不敢小觑。我只求平安度日,惹上一个阮子郁已是意料之外,还是不要沾染上他了吧。 ***************************************************************************** 从索酒的小楼搬出来已又是三日之后的事。走的时候是一个颇有些冷的早晨,我穿着一件稍厚的外衣看着下人们给我收拾东西。 索酒因为前一日晚上“接待客人”到很晚,今天便是一直打着哈欠同我讲话。我几次三番催促她去睡觉,一边给她擦着眼角泌出的泪水一边笑道:“又不是再见不到了,我过几日身子好些就能再过来陪你聊天。你若是哪天得空了,也可以去我那里坐坐。我的小楼正好在湖畔,风景很好,你肯定喜欢。不用送我了,你快去睡罢!” 索酒又叮嘱了我几句,再次督促了下人,然后帮我紧了紧衣服,这才终于回房去睡。 我倚在躺椅上,看着她顺着廊道走远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想她只比我大了两岁,却在几年前便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头牌花魁。这其中的辛苦,怕是旁人无法体会。这烟花地自是比寻常地方更为复杂,自小的跌爬滚打,想来不是易事。 起初初识她便突然对我亲近,我其实是存了疑惑的。着实想不出这么一个要风得风的女孩子为何会与我如此投缘。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却愈发感到她内心的寂寞。她身边日夜周旋的都是些男人,女孩子家的话自然是不好说。而红袖招又步步为营,想必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什么好友。 而我,这一个抢了她第一美女名头的女子,本以为会引起她的不甘和嫉妒。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却突然明白,这个名号给她带来荣誉的同时,也给了她太多的负累。以至于当她卸下这个包袱,我看到更多的不是嫉恨,而是如释重负。 忽然间,我很同情她。同情起了这个让所有人都仰望着的女孩子。这一份孤独的坚强,最终只是留给了我一个如此这般的,遗世独立的背影。 我伸手抚上她刚才为我整理过的衣领,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手上的温度。我微微笑起来,却又浓浓叹口气。 只听头顶响起阮子郁的声音,带着笑问我:“什么事这么烦心,让你连叹了两口气?好不容易要回家了,不是该高兴么?红袖招你住得并不是很开心。” 我笑笑,抬头对上他的眼眸:“索酒和阮公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小小感怀在心,怎会不开心?就是太开心了,今日离开才会叹气。”我不等他发难,立刻又问,“你怎么来了?不过是回家罢了,怎么如此劳师动众的。” 阮子郁在旁的椅子上坐了,笑道:“小酒回房前专门遣人来找我,让我过来陪着你。你身子还没有好利落,万一有个好歹,落下病可就不好了。” 又浅聊了几句,善檀上前来告诉我东西终于全部收拾妥当。我扫了一眼,没想到我不过是住了七八天光景,东西却如此多。单是衣服便装了一小箱,再加上药材和索酒硬让我带走的其他补品,还有这些天各处公子送给我的礼物及补药,倒是满当当的三箱子。 我失笑的看着阮子郁:“没想到东西真的是很多。怪不得收了这么久。”说罢让善檀扶我站起来,躺了太久腿有些软,一起身险些站不稳,好在阮子郁在旁扶了一把,我才稳住身形,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胳膊,对他笑道,“刚刚和小酒说了,让你们得空了去我那里玩。上次你来的匆忙,下次再来一定招待好你们。” 阮子郁点头,一派礼数周全的样子,对我笑着说:“一定。” 一众人向后门走去,倒是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意味。我斜着眼睛瞄向跟在阮子郁身后的白羽,原来那天的人果然不是他…… 正睨着白羽出神,忽然觉得余光瞥及处有一个身影快速的闪过,眼神便不由自主的追过去看。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檐下廊边,负手而立。长长的发丝束起,发梢飘散在空气中,整个人如玉石一般带着硬朗的锐气。 隔着一汪小湖,我却依旧能够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一般。只见他面上无甚表情,眸子深深的望着这一边。 这个身影,我虽只见过一次,可那周身气韵却让我如何都无法忘却。他发现我看到了他,眼镜微微眯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丝帕,遥遥的对他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那人仿似看懂我的意思,身姿表情均未变,只是也对着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一来一去,阮子郁等人已走到门外,将我落下了一段距离。只听阮子郁在门外轻喊我道:“小小!” 善檀也叫了一声:“小姐!” 我转头一看,东西已全部收拾妥当,轿子已准备好,轿夫也都到齐。我定睛一看,立即失笑——那轿子居然是只有皇亲公主才能使用的八扛舆。不过想想,以索酒的子,确实是不会坐简陋的板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发现那些官员倒是真的不在这些方面为难索酒,何况她还有阮子郁这个义兄,顿时也就不再计较。 我对阮子郁笑了笑,道了句:“就来!”便回过头来再次看向那个黑衣的男子。却发现廊边只余杨柳依依,空无一人。 传说中的病去如抽丝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病去如抽丝 - 传说中的美脚男子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美脚男子 俗话说,人贵有一技之长。自从那天回来之后我便深深的感受到,这句话说的可真是没错啊! 因为那一只倾国倾城的脚,一直不断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召之即来,挥之不去。让我不禁感叹,上帝与我同在,美脚无处不在。 就在我的脑子和美脚朝夕相处的时候,我迎来了自己作为苏小小的第六个年头。同时也迎来了苏小小的十六岁生辰。 古时女子十五岁及笄,原本我并未在意这个礼节,去年就推说了次年再办,如今算是再也逃不过去。直到贾姨怀抱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郑重其事的来找我,我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今年是要行及笄礼的!”说完便是一阵头痛,天知道这礼会有多复杂! 果然贾姨一边翻书一边对我道:“这可是小姐的大日子,一点都马虎不得!小姐自己从不在意这些事,我便一直帮小姐留意着。这是我刚从别处借来的书,小姐来看看,拿个主意!” 我随手翻了翻,书里长篇大论了许多,真正有用的却少。想想,自己既然已经变成了苏小小,也不能总是由着苏小桥的子行事。而且,若我不全了这些礼数,只怕连地底下的苏父苏母都不能心安。想到这一层,我立即大概看了一下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对贾姨说:“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礼节,而且最近身子也不爽利,礼数虽不能免,但是一切从简就好。你和忠伯商量着办吧。” 贾姨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立即笑逐颜开,对我说:“是是!我也想着不用太麻烦。”说着将书拿回去翻了翻,继续道,“这日子一般都是定在生辰当天的,我看了看黄历,小姐生辰是大吉日,也就不用另选日子了?” 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贾姨翻了一页捧给我:“但是其他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得小姐亲自拿主意。我好去准备。” 我接过书来看,行礼需要有主人,一般是笄者的双亲。这个我没有,不过贾姨是我的母,也算是我半个母亲了,可以由她来担任。接着就是正宾,是一位有德才的女长辈。女长辈我认识的本来就不多,有德才的更别提了。这到哪里去找? 再下来就是一位有司,是为笄者托盘的人。对有司的身份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可是毕竟大礼,马虎不得,这个人选还要好好斟酌。最后还需要一位赞者,来协助正宾行礼。赞者一般是笄者的好友或姊妹。我心里立即想到索酒,我朋友不多,亲近的只她一个。由她来担任再合适不过了。 再翻看几页有关场地要求和行礼过程的说明,我合上书对贾姨说:“后日便是月初,是进香的日子。你莫要再一个人去,记得叫醒我。我有些事要同慧明大师商量。”又道,“等一下我从书中挑些有用的,你找人誊写一份。” 贾姨依旧一副笑言,应了声好,便欢天喜地的掩门出去了。 ***************************************************************************** 月初天晴,我同贾姨一起坐着油壁香车去灵隐寺进香。车夫驾车很稳,我以手撑额半卧在车里。走了一阵,估着应该快到的时候,只听贾姨忽然“啊”了一声,对我道:“突然想起,答应了今早把书还给张婶,刚刚还想着路上下车去还呢,怎的给忘了!”说完便急急要下车。 我忙拦着:“进香的时辰误不得。” 贾姨笑道:“今天小姐起的早,时辰误不了!这里就快到灵隐寺了,小姐先行便是。若是进香回来再还书,怕会耽误张婶的事。” 我向来不为难下人,便点头应了。听到她下车后同跟着的善檀叮嘱了几句,便急急跑开了。善檀将车帘掀开一角,探寻的叫我:“小姐?” 我闭了眼睛养神,此刻仍未睁开,只道:“走吧。” 清晨的微风卷着青草的香味飘进来,细细的拂在我的鼻端。我眯了眼睛看着帘外的春景,突然福至心灵神来一笔灵光乍现的想起了一首苏小小所作的诗,便张口吟道:“燕引莺招柳夹途,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 诵完之后只觉得余兴未了,便又重复着轻吟了几遍,方才作罢。却只觉得车外周遭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窸窸窣窣的一片噪声。 因了身子不舒服,我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如此嘈杂的人声更是让我气躁,便皱着眉头催促车夫快些。不料善檀却掀开车帘,神情有些慌张的禀道:“小姐,周围围了好多人,阻住了去路,怕是快不了了。” 我顺着帘角望出去,只见周围遍是人影,多是男子。有人低声道:“家住西泠妾姓苏?莫不是苏小小来了?” 旁边便有人应和:“上次月初苏小小没来上香,还以为以后都不会来了,没想到今天正好撞见了,真是好运气!传说她姿容若神女下凡,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心里越来越烦闷,遥遥一望,只见灵隐寺的大门已经可见。便对善檀说:“坐了一路腰有些酸,你扶我下车,我们走过去。” 善檀应一声,车夫跳下车摆好小凳,善檀打起帘子伸手来扶我。我的伤没痊愈,血行不畅,坐久了腿就有些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善檀见了,忙双手紧紧的扶着我,我这才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 现代的美女不少,可那些以脂粉堆砌出来的美丽和苏小小这般浑然天成的气韵到底差着许多。此时年仅十五,虽然古人发育较早,可毕竟还是少了些成熟韵味。 只是在历史上,苏小小十五岁便名满钱塘,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听着身边众人的吸气声,也只有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妩媚风流,才能成全一代名妓的美名吧。只是现在,这一代名妓的使命却落在了我的肩上,逃避不得。 我抬脚向前走,一路走去,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让给我。我一路目不斜视,带着善檀一步步登上灵隐寺前的阶梯。门前,慧明大师含笑看我,双手合十对我说:“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我对他笑笑,转头俯瞰着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们,风扬起我的裙角,那些人痴痴的望着我。我忽而绽起一抹微笑,启口,却是对慧明说:“我来找大师要回上次那枚签。” 说罢转头看向他,笑容更深:“我知道我避不开这条路了。” ***************************************************************************** 我饮一口清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对坐在对面的慧明说:“我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了。不知大师是否应允?” 慧明一边抚着胡须一边对我笑:“女子及笄确有在寺庙行礼的说法,施主又是有缘人,贫僧自然可以允诺。只是不知施主意思,是想要私下办,还是开放给旁人观礼?” 我摇摇头:“我不想为了这个妨碍了旁人进香,却也不想太过张扬。我请的宾客不多,也不用特意去宣传。旁人若是赶巧来了便留下来看看,也是无所谓的。顺其自然便了。” 慧明含笑点点头:“与贫僧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了。” 告别了慧明大师,我到前殿找到贾姨。贾姨把手里的香递给我,我上前去点燃,跪在殿前的蒲团上,阖目默念道:“佛祖在上,弟子苏小桥,不知何故灵魂流落此间。慧明高僧与张真人解签窥得天机,言我乃天女,来到此间完成使命。弟子愚钝,不知使命为何,但弟子愿为苏小小走完人生路。只望待此身阳寿耗尽,佛祖可以为我指路,让我回到灵魂所属之处。” 心里虔诚的默念了三遍,又一丝不苟的行了三个大礼,方才转身走开。 向前走了几步,正巧走到了人堆里。我用余光瞥到了身旁的几个衣着不凡的公子正偷偷看向我这边,便微微提高了声音对贾姨说:“我已经和慧明大师说好了,十日后在灵隐寺大殿举行我的及笄礼。虽说这次行礼不会关闭寺院,但是我不想太多人来观礼。你叮嘱下去,所有人不得四处宣扬。” 贾姨点点头:“我省得。” 我微微颔首,状似警醒的看了看身边的人,拢了衣襟向外走去。 一路无言,待到了苏府门口,贾姨扶我向我的房间走着,对善檀道:“小姐一路累了,你去准备些热水,然后到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如何。” 我闻言,面上神情未变,心里却微微跳了一下。贾姨故意支开她,怕是有话要对我说。 果然,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扶我在躺椅上半卧好,贾姨便俯下身子叫我道:“小姐。”我姿势未变,缓缓睁开眼看她。她压低了声音问我:“小姐方才在灵隐寺里那样讲,是想通过那几个公子的口将消息传出去吗?” 我“嗯”了一声,贾姨顿时疑惑道:“为什么?小姐希望那些公子来?”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复又阖上了眼睛。心里平静了半晌,方才对她道:“家中若无积蓄,我愿琴为生。这是我曾对你说的话,我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贾姨脸色变了变,愣了半天才道:“过几日你便及笄,不如寻个富贵人家嫁了,终身也算是有了依靠。其实这事我思量很久了,可是想着你不同意,便也没说。前些日子你找了那么多公子来,原本以为你是在为婚事做打算了,没想到不过是以诗会友,无关风月。就是那首富钱公子也给你赶了出去。你自己想想,你一个女子,就算琴为生,也总不能弹一辈子。” 自然是不能弹一辈子,我心里暗想,苏小小只活到了十九岁便重病辞世,我如何来的一辈子?只好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人之相知,贵乎知心,不在钱貌。我向来喜爱自由,纵情山水。若是有朝一日身入金屋,岂不是从此坐井观天?” 我伸手轻轻抚她的手背,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笑着道:“我只求身自由,心干净。宁愿成为歌姬谋生,也不想闷死在侯门内。” 贾姨静坐了半晌,终于叹口气道:“你自幼失去双亲,这些年没人拗你的子,倒是让你长的越来越潇洒。罢,罢!难为你把青楼看做净土,将人情世故倒也看得透彻!” 我张口正要说话,突然善檀在外敲门道:“小姐,外面有一位公子求见。说是慧明大师的朋友。” 我一愣,公子?便让贾姨开了门,问她:“什么公子?可是阮子郁?”想来想去,我真正认识的只有阮子郁一人。 善檀轻笑道:“阮公子奴婢是认得的。外面是位身穿一袭黑衣的公子,长的比阮公子还好看,不过……不过他是光着脚的。” 我顿时浑身一震——黑衣,光脚! 传说中的美脚男子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美脚男子 - 传说中的小蜜蜂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小蜜蜂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以前我刻意避开他是因为只求平淡度日,不想节外生枝。可是现在看来,走上苏小小的诗妓之路已成定局。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前些日子自己挺傻逼的…… 然后就在跨出园子的那一刻,见到了群花丛中的他。 他站在一株西府海棠树下,一袭黑衣贴身削下,长长的黑发在脑后随意束起,纷扬的发丝为他平添了几分潇洒。我遥遥看向他,他的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微抬,手中是一朵凋零却依旧殷红的海棠花。花园边站了几个小丫鬟,都面色绯红的看着他。 我心里微微哂笑,抬眼便瞪了那几个丫头一眼。小丫头像是刚刚注意到我,顿时被我的眼神吓得不轻,一边行礼一边惶恐道:“小姐。” 我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看那几个小丫头毫无礼数便想着教训一下,因此也不为难,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却不想一回头,便见到那男子正定定的看向我。我一怔,想来刚才那瞪人的眼神也被他看了去,身子立刻有些僵硬。他却突然勾起了唇角。 我第一次见他笑,原本以为他不会笑的。可他笑起来的样子却着实好看,仿若冬去春来,水面破冰,蝴蝶破茧,连阳光都似变得温暖了起来。霎那间,原本让人敬而远之的他却忽然让我心生亲近,抬脚向他走去。 我走的极缓,眼神又不自禁的移到了他的脚上,果然是赤脚的,可是……这个时代的院子多是土地,富贵人家也仅是弄些鹅卵石铺地,断没有现代那般的细致路面。他不穿鞋子,难道不怕划伤了脚吗? 待我走近,他已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掌心的花朵。我站在他身侧半晌,他依旧不开口。我有些尴尬的站在旁边,忽然一只蜜蜂飞近,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看它在花朵间逡巡了一圈,居然蓦地掉头向我飞来,一下停在我的脖颈上。 我的身体立刻僵硬掉,血像是瞬间离开了我的体内,霎时间便觉得全身冰凉。脖子上的皮肤有些微痒,它微微爬一下,我便是**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来,吓得冷汗涔涔,抬手就向脖子上拍过去。 我的手才刚抬起,身边的男人却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与我一样的冰凉,带着点寒意。我止了动作,有些慌的看着他。他不置一词,缓缓放开我的手腕,伸手向我的脖子。 我微皱了眉,感到他的手指冰冰冷冷的轻触在我的皮肤上,迅速的一拢,便将脖子上的那个物体捏了去。缓缓离开,我看他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拈着那只正在挣扎的,蜜黄色的小东西。 我的腿有点发软,强自稳了稳心神,方才对他道:“放了它吧。” 声音一出,才发觉居然都有了些暗哑。 他点点头,正待松手,忽然手指微微一僵,抬手便将那蜜蜂扔到了地上。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说的“放”是放生,怎么他突然把人家给扔了?也不知道蜜蜂有没有脑震荡这一说,不过果然看到那蜜蜂在地上爬了一小段,便已气绝,再也动弹不得。 我愣了愣,突然惊叫道:“你被它蛰了?!” 对面的人微微点了点头,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捏住他的手指防止血回流,然后拉着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一边还吩咐善檀去拿清水和药箱,再让贾姨去请大夫。 大家不要怪我反应过度,实在是因为我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时贪玩而被蜜蜂蛰过。那一次的记忆如今依然犹新,三日三夜的高烧不退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想想还觉得头脑昏沉。如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还觉得这世上最恐怖的生物,蜜蜂排第一,恐龙充其量也只能排个第二。 我将黑衣男人按在凳子上坐下,自己微蹲在他身旁,眼看着石桌上有一杯茶水,正想要把他的手指放进去泡,突然想到——茶水是酸还是碱来着? 我其实是这样想的:茶水既然会帮助消化,那自然应该是酸。可是茶碱茶碱,茶碱不应该是碱的吗?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有些为难。端着杯子不知到底该不该用。 这时善檀在我身旁疑惑道:“小姐,什么酸碱?” 我一愣,难道我那自言自语的毛病又犯了? 可是也顾不上那么多,忙唤她把手里的水盆拿过来,亲手捧了清水去冲洗他手上的伤口。 冲洗完,我将手从他的手指上挪开,却没想到那只食指已经被我捏的青白一片,指尖绛紫,早已充血。我有点尴尬的笑笑,对他道:“蜜蜂叮咬还是要重视,万一有点什么毒就麻烦了。” 他却不在意的说:“只是小伤,无碍。” 我从药箱里拿出来索酒给我的据说可以解毒的伤药,一边蘸了准备给他敷,一边说:“我记得小时候曾被蜜蜂蛰过一次,毒之大直让我昏睡了三日三夜才好转,因此如今仍旧记忆犹新。公子还是上些药吧,这药虽不一定有效,可眼下大夫还没赶来,毒能解一些是一些。” 他却有些执拗的摇头说:“不必麻烦了,也不用请大夫。最多是休养两天,这点毒可自行解除。” 我想了想,好像也没听说谁被蜜蜂蛰了就一定要去医院。以前听旁人提起,都说蜜蜂蛰咬之后可以自行痊愈的,因此便对善檀说:“那去让贾姨不用请大夫了吧。” 善檀点了点头,却突然对我说:“小姐。”她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说,“小姐小时候何时被蜜蜂蛰咬过昏睡了三日三夜?奴婢不记得有过啊。” 我心里一紧,自觉失言。便状似没好气的对她说:“你能记得住什么?快去找贾姨办正事。” 善檀忙行礼跑开。我重新拉过他的手指敷了些药上去,笑道:“家里下人不懂事,倒让公子看笑话了。” 他依旧那一副万年不变的神情,淡淡勾起唇角一下,道:“无妨。姑娘这婢子天真烂漫,倒是比别处只知礼数的让人看了心里舒坦。” 我想也是。若是都如亦宁那般,虽然确实是很懂得进退,可终归少了些乐趣。每天同进同出的人若是个扑克牌,自己看了心里也觉得难受,真不知索酒是如何习惯的。不过索酒那格,好似也不习惯下人同她说笑。果然我还是不太适合做古代人。 上好药,我把药瓶放好,递到他面前,抬头对他道:“既然公子不想请大夫,那还是自己注意一些。这是我家里解毒的伤药,公子万勿推辞。” 他盯着我手里的药瓶片刻,才伸手接了,点头道:“谢过姑娘。” 我笑了笑,拢好衣襟站了起来,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原本就没痊愈,气血不足,如今蹲了半晌突然站起身,眼前一阵阵的黑暗,双腿也有些麻,忙伸手去扶石桌。 却不想,石桌没扶到,那人的手却已递了上来,稳稳的扶住我的胳膊,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小心。” 我缓了半天才再次恢复眼前景物,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说:“多谢公子。还未谢过公子还帕之恩,不知口否告知尊姓高讳,以便小小日后心中感怀。” 他把双手从我的胳膊上拿下来,再次负到身后,微微的尔雅一笑,低头道:“在下姓莫,单名一个北字。” 莫北,莫北。 真是个好名字。如此大气,方才配得上如斯君子。 可是我隐约之中却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一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便扬起脸来笑道:“原来是莫公子。” 莫北笑容愈发深了,看着我道:“直接唤我莫北便好。” 我本就不喜欢公子姑娘的叫人,如此倒是甚合我意,便点头应了。望着他问:“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莫非慧明大师那边有何变故?” 千万不要有变故。我一切都已部署好了。若是有个改变,怕是一切都要重来。 莫北淡淡摇头:“慧明大师已在着手安排及笄礼的事宜。只是方才同我说,及笄礼上尚需丝竹管弦乐师数名。” 我点点头。及笄礼开始前,照例需要有人弹奏例如《高山》、《流水》这般的曲子,以示高雅。我原本想请索酒奏一曲琵琶,可她是赞者。由赞者奏曲,好像也没这个先例。 莫北继续道:“慧明大师原本对于乐师之事十分头痛,刚巧得知我人在钱塘,便急急找了我去,希望我能作为乐师弹奏一曲古琴。我与他数年知交,已点头答应。此次是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一愣,古琴,你??? 不是我看不起你,可是你真的像是会奏古琴的样子……吗??? 传说中的小蜜蜂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小蜜蜂 - 传说中的师娘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师娘 莫北看着我一脸吃惊的样子,像是笑了笑,同我道:“在下不才,这些乐器都略懂一些。眼下你并没有相熟的乐师,而你作为笄者,九姑娘作为赞者,都不方便出面演奏。我听慧明的意思,想是你们都不想铺张着办。如此一来,由在下演奏倒是最方便了。” 我心里想了想,总结出来两条。 第一个是,这惜字如金的冷面人一次的说这么多话确实难得。 第二条是,他说的这个方法的确是很方便。可是我这次是想要扬苏小小之名的,这人的“略懂”到底是懂多少?可不要给我搞砸了才好。 一瞬间,我想起《赤壁》里面金城武扇着羽毛扇子含笑说“略懂,略懂”,然后给萌萌接生的模样。 我抬起眼睛看他,他挺拔着身形立在我身前。我望着他的眼睛,他原本垂着眼眸看着不知何处,此时却突然眼皮一抬张开眼睛来。那一张眸的锐气,瞬间有着吞并山河的张扬,却又瞬间被一层雾霭蒙住,遮掩了回去。我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像是要被他眼眸中的漩涡吸进去。 脑子一片空白,我却已轻轻笑了起来。微微对他矮身行礼道:“如此,有劳了。” ***************************************************************************** 我深思了许久,问贾姨说:“这演奏,选哪首曲子比较合适?” 贾姨敛容站在下首,回话说:“我听旁人说,一般女子行笄礼,多是奏些曲调温和的女孩家调子,或是《梅花三弄》、《幽兰》这般颂人品格的曲。” 我想了半晌,《幽兰》倒也罢了,《梅花三弄》我可着实是不大喜欢。盘算一会儿,我对贾姨说:“那便奏《广陵散》吧。” 我自小就异常喜爱《广陵散》此曲,在现代时就曾学过古琴。这些年在古代没太多娱乐,弹奏古琴自是更加纯熟。贾姨不比寻常丫鬟,是读过书的,这些年跟着我耳濡目染,对于《广陵散》的曲意也有了些了解,顿时变了脸色,失声叫我:“小姐!” 我伸手止住她,低垂了眼眸缓缓道:“嵇康此人,我素来敬佩尊崇。我不喜欢一般女子常奏的闺阁之曲,莺莺燕燕芳芳菲菲,让人听了只觉烦闷。我虽是女子,可你也知晓,我自幼便不喜那些个世俗礼数。《广陵散》此曲气势滂沱,我甚是喜欢。我意已定,你不必多言。” 怕是当真从未有女子在及笄礼上请乐师演奏这样的曲子,贾姨的脸色已经越变越难看。嵇康这人,对礼教不屑一顾,放荡不羁,视财帛于无物。远离官场隐于山野,如痴如醉的追求他心底的那个崇高的人生境界。可这份卓越的才华和逍遥的处世风格为他招来了祸端,司马昭终下令将他处死。 刑场上,三千太学生为其情愿,请以为师,却依旧于事无补。行刑前,嵇康要过一张琴,静坐于刑台之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为他送行的人们,最后一次奏响了《广陵散》。 曲势大开大合,曲调悲戚滂沱,在场之人无不落泪唏嘘。嵇康却从容不迫,仿若死刑不过谈笑一般,悠然奏曲。 曲毕,嵇康引首就戮。 初闻这个故事时,我好似年仅七岁。躺在床上听师父给我娓娓道来。听完之后,我沉沉入眠,睡梦中却见一男子,身着残破衣裳,蓬头垢面却不掩周身光芒,端坐在木板架成的高台之上,平静而从容。 后来我问师父,你怎么能将那故事讲的这样栩栩如生? 师父沉默良久,方才叹道:“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去亲眼看过。” 后来归墨告诉我说,师父拜师十五岁时才拜师,但因天资聪慧,二十二岁时便学成出师。彼时,太师父派他去执行了他的第一个任务。而那次任务中,他爱上了一名女子。 那时我已十六岁,已经略略懂得了什么是爱。归墨说,这名女子长的倾国姿容,曾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才华横溢,风流不羁,周身傲气,睥睨天下人,却惟独十分尊崇嵇康。她曾亲手奏一曲《广陵散》给师父听,师父听后被曲子震撼,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惹得师父几乎茶饭不思。此后师父便引此曲为平生最爱。 当时我本没把心思放在这首曲子上,而是不停的追问归墨:“然后呢然后呢?那名女子现在人呢?” 归墨摇头不肯告诉我,我便赖在他房里呆了一整个下午软磨硬泡,他却始终不曾开口言及。到了傍晚我终于磨尽耐,一甩袖子气道:“你不告诉我,我便自己问师父去!” 那时我觉得,师父如此疼宠我,我若问他,肯定比问归墨来的容易多了。 归墨却突然急了,伸手拦住我连门都不让我出。半晌方才无奈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末了又补了一句,“也千万莫去问师父。” 我忙点头应允。那么个时候,谁还在意他让我答应他什么?大抵就算他让我给他摘来天上的星星,我也断没有不允的道理。最多是事后撒娇着推脱了罢了。归墨向来疼我,我若是撒起娇来,他从来都是依我的。 归墨叹口气告诉我:“那个女子不久就重病去世。那个病在当时是绝症,死时会极其痛苦,呕血而亡。师父实在不忍看自己所爱之人受那样的折磨,便想不顾规矩,带她回这里来治疗。因此就先回来了一次,打点好上下准备再回去接她,可是却被太师父发现了,立刻下令关了师父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偷偷回去,人却早已香消玉殒,唯剩棺木一座。” 我当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顿时怔住了。千想万想,我始终没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归墨抚了抚我的脑袋,苦笑着说:“这件事情原本只有太师父、师父和师叔三人知道。我幼时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太师父和师叔谈话,说到师父始终不肯结婚的时候提到了往事,这才让我知道了内情。难怪师父当时正值壮年却始终不娶,想来就是因为那名女子。” 太师父收徒异常苛刻,是以不似师父这般弟子众多,终生只有两名徒弟。后来太师父退位,师父继任。而师叔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携家眷随太师父一齐隐居,再无人知晓下落。 归墨继续道:“为了这事,师父差点与太师父脱离关系。可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组织,一旦进来万没有再退出的可能。是以师父便在那个朝代为那女子守墓了三年,三年之后方才回来。太师父一向视师父为继承人,因此便没有多加阻拦,放任他去了。” 我蜷在沙发里,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随手抓了件归墨的外套披在肩上,却还是觉得冷,怎么都暖不过来。 我问归墨:“那嵇康又是怎么回事?师父曾去魏国看过他?” 归墨点头说:“三年之后师父回来,对太师父三叩首,请求让他再最后任一次。师父毕竟是太师父亲手带大的,终究狠不下心,便让他去了。师父只身回到嵇康斩首当日,与三千太学生站在一处为嵇康请命。接着嵇康奏曲,曲调激昂滂沱,师父被嵇康震撼,同时又想起那名女子,心中积郁无法抑制,与那三千学生齐齐恸哭,天地变色。” 我再问他:“那后来呢?” 归墨说:“后来师父依言回到太师父身边,比起以前略为沉默了些,举止却都还如常,太师父终是放了心。可是那名女子得事却成了禁忌,再无人敢提及。” 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我才想起来一事,问归墨说:“可知道这女子是谁?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出色,历史上怎会没有记载?” “具体身份我不知道,又不可能去问。” 我一想,也对。怎么可能去问?这事情,想来师父也是不想让外人知晓的。 我撇撇嘴对归墨说:“历史上但凡出个有点名气的女人,长相一定是倾国倾城,才华一定是举世罕见,所以这两条本就不能作为寻找的线索……” 归墨却摇头打断我:“旁的女子我不敢说,可这一个决然不同。我听太师父和师叔说着师父不肯娶妻的事,师叔就突然叹了口气,说,‘也难怪他!那样一个女人,换作是谁都定会念念不忘’。太师父也缓缓点头说,‘我年少时不更事,闲暇时便走遍历史去找些名人来看,着实是见了些彩人物。各朝各国但凡是数得上的美女我算是都见过,可能出色至此般的却仅此一人,再无人可出其左右。’” 我“哇”了一声。能让太师父如此评价的女人,该是有多出色。莫非师父遇到的是那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 归墨说,太师父言及此处颇为感慨,与师叔两人相对无言,久久不语,像是陷入回忆无法自禁。后来太师父说:“她真真一身傲气,可却不如寻常的年少轻狂。说起来,她一个年仅十六的女子,能够处事沉稳成熟至此,我也愧不能及。严苛己身,品高洁;才华横溢,温婉解语。此四条足以成全万世美名,而她却不愿留名于册,可见并不看重世俗名利。倾国倾城这四字,她确实担得起。” 我满脸惊诧的看着归墨。归墨以为我震撼于那女子的德才,叹口气道:“若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咽下一口口水,终于指着归墨,瞪圆了眼睛感叹道:“你你你,这么长的东西你怎么背下来的啊?!” 想当年他才多大?居然将这些话全记了下来,不可谓不牛b。 也就是因为这次,我终于发现了师父收归墨为徒的原因。那就是——归墨居然,过目不忘。 归墨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旁人说的话,交代我的事,抑或是看过的书、电影,哪怕是一长串的电话号码,我看过一眼都绝不会再忘。” 然后…… 然后我就哭着去找师父了。 我想跟师父说,你教我的那些历史我本就背不下来,更别说唐诗三千首了……要不然你就别让我背了,要不然你就把归墨的脑子挖出来给我吧。 我这么盘算着,一路跑到了师父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酝酿了一下情绪,想着何时哭出来比较合适,然后就敲响了师父的门。 我敲了半天都没人应,便推了推门,没想到一推就开,然后我就见到了,那让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传说中的师娘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师娘 - 传说中的及笄礼(补全)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及笄礼(补全) 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师父趴在桌上睡着。我仔细闻了闻,原来又是梅花酿。师父的身边放着今天刚开封的一窖十年陈酿,我把酒坛向旁边移开一点,艰难的把师父扶起来安置到床上,然后帮他褪去鞋袜。 我动作一向很轻。往日里偷偷溜进师父或师兄的房间,从未有人发现过。那时师父醉酒,更是不应该会醒。可就在我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手腕被师父握住。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他,他依旧躺在床上,眼神迷蒙,周身酒气。 他拉着我的手,突然红了眼睛,一滴泪滑下来。 我从未见过师父哭,更从未见过男人哭,顿时惊诧的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好像一松手我就会死去一般。我俯下身,听到他呢喃着说:“你不要怪我……我是身不由己……你,你定是不怪我的……你怎么会怪我,你本不曾爱过我。”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概他喝醉了把我当成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了。 我蹲下来,尽量柔着声音问他:“要喝水吗?师……”然后硬生生把那个“父”咽了下去。 天人永隔。就算是做梦,我想让他快乐一些。哪怕只有这样短短的一瞬也好。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 “你本不曾爱过我”?天哪。我张大了嘴,那个女子不曾爱过他?他……他是单相思?他是单相思了一辈子?为了一个从来不爱他的人赔上了一生,值得吗? 结果我那个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毛病又犯了,这一堆话就这么噼里啪啦的说了出去。 师父的眼神滞了一瞬,继而苦笑起来,嗫嚅的说:“怎会不值得……她像是天上的神女般,来了又走。她来了一下子,让我赔上了一辈子。可赔上一辈子的人又岂止我一个?他们……不都是……” 我顿时傻了。 她像是天上的神女般,来了又走。她来了一下子,我赔上了一辈子。 赔上一辈子的人又岂止我一个?他们……不都是…… 我有点呆,那个女人真的如此好? 那一刻我却突然觉得,身边那些追我的毛头小子们所谓的爱本就不值一提。像这个女人一样,才是真正的爱情。如此刻骨,如此铭心。我那时想,如果我能做到这般地步,便是让我年纪轻轻就吐血而死,我这辈子,也值了。 师父扯着我的手腕不肯放,我试了两次都没办法掰开他的手,反而弄得我腕上紫了一圈,只好作罢。便坐到他床边,想了想,终究按耐不住好奇,低头问他说:“你究竟爱她……爱我什么呢?” “我究竟爱你什么……”师父怔了许久,自嘲般的笑道,“我究竟爱你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他停了一阵,问我说:“这么多人仰慕你,有些爱你才华,有些爱你相貌……如此多的人爱你……如此多的人……你却始终不为所动,表面上温婉迎合,心里却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你可知道,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无法放手。” 我有些感慨。向来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更何况是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子。 师父见我不挣扎,手上的力度放轻了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半晌忽然道:“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情景么?” 我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却苦笑着说:“你当然不会记得,你的眼里只有他。” 我无言以对,看来师父真的是单恋一场。可是师父这般优秀的男人,有谁能比他还好?如今师父居然会落到这个地步,可真是让我有些吃惊。 师父又静了一会儿,对我说:“我真后悔没能早一点认识你……若是最先认识你的人是我,也许就不会……” 他说完就再无后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口。毕竟逝者已矣,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如此坐了好久,师父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半晌迟疑道:“小……小桥?” 我点点头,叫他:“师父。” 他愣愣的看了我半天,问我:“刚才一直是你?” 我有些抱歉的看着他,点头说:“是。我看你醉倒在旁边,就扶你来床上休息。”停了停又问他,“头痛吗?我去煮些醒酒汤来。” 师父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呆呆的看着我,眼神迷离空洞,像是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他看了很久很久,方才喑哑的呢喃了一句:“真像……” 我一愣,师父已然放开我的手腕,对我挥挥手道:“你出去吧。” ***************************************************************************** 梦境在此处戛然而止。 平息了半晌,才发觉自己全身冷汗涔涔,头也有些隐隐作痛。抬手揉了半晌,方想起来今天便是行笄礼的日子。 我踱到门前看了许久湖景,算算时间,已不能再耽搁,便叫来善檀和一众丫鬟给我梳妆,并遣了贾姨先去灵隐寺里周旋。若是我所料无误,今日来观礼的人应该不少。 洒满各色花瓣的水池雾气蒸腾,我闭眼躺了半晌,又想起刚才的梦。梦里一切都宛如真实,我反反复复想着师父从头至尾的表情,总是觉得他还有什么没跟我说,可是想来想去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我屏住呼吸,整个人沉到了水底。温热的水充斥在我周围,温暖着全身的皮肤,我却忽然觉得冷。一下子从水里站了起来。 善檀从屏风外跑进来,见我直直站在水池中,惊讶的叫我:“小姐,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走到岸边擦干身上的水珠。 善檀服侍我穿好黑色的童子服,象征豆蔻小儿。我低头看着这衣服,黑色丝绸,领口袖口处皆绣着繁复的花纹,隐隐生辉,果然是上等手工。可这衣裤款款大大,再加上脚下的一双布鞋,这也实在是……太童子了一点吧? 善檀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说:“小姐头发真好,又黑又软。这可是最后一次梳双鬟髻了呢。以后就是大人了。”说着居然红了眼圈。 及笄礼象征成人,古时女子行过笄礼之后便可寻良人共结连理,因此多是行礼之后不出一两年便嫁了人。我虽无嫁人的想法,也深知苏小小一生未嫁,可是善檀却不知道。 这些丫头婆子们,一心希望我早日觅得良缘,却又感伤我即将嫁入夫家成为人妇,一时间都有些伤感。一屋子人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如此一下也都红了眼睛,有几个小丫头都抽泣起来。 “不过是行及笄礼,该高兴才是。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些年头,终于长成大人了。有什么好哭的呢?”我深吸口气,回首笑道,“就算是嫁人了,我也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左右这家里只有我一个主子,自然是要把你们全带到婆家去的。我向来不在乎那些个规矩,管他对错,反正你们是跟定我了。除非你们想走,不然我是绝不会丢下你们的。” 说完帮善檀擦了擦眼泪,抚慰般的绽开笑容。 善檀愣了愣,对我笑道:“小姐这样子真是美。” 美?我也笑了笑。美的可在后面呢。想着,我忽然伸手将脑袋上的发髻拆散,然后在丫鬟的惊呼声中拿过剪刀就将衣服的袖子剪了一寸下去,又将裤脚也剪了些。 善檀顿时傻了一般,我理了理袖口,黑色的绸缎如水一般,入手微凉。露出盈盈皓腕,白如脂玉,几乎透出光来。小巧的脚腕在裤脚下若隐若现。如此强烈的黑白对比,连我都看得暗暗心惊。 我除掉身上所有的饰品,对善檀笑道:“左右是最后一次做豆蔻小儿了,便索做的名副其实一些。”说着随手拿了一条纯白色的缎带缚在颈后,将一头乌发松松绑了在身后垂下。 接着便该是妆容。我不大信任古时的化妆品,那惨白的粉里面不知含了多少铅,实在是不敢往自己脸上招呼。况且苏小小的皮肤也确实好的没话说,多加修饰只会变成负累。便让善檀取来了我前日用千枚花瓣汲出的汁水,简单作腮红用了。然后用炭笔描了眉,又勉强的勾了眼线,点了绛唇,就算是大功告成。 善檀端详许久,笑道:“旁的姑娘行礼时多是浓妆艳抹,反而不如小姐这般落落大方。” 我笑着耸了耸肩。这里可没有卸妆油这个宝贝,我还是悠着点吧。 吩咐善檀说:“你们收拾东西准备马车,我要去祠堂祭拜。”便屏退了众人,独自踱去祠堂。 烟雾缭绕。我取了香点燃,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低声对着苏氏夫妇的灵位道:“今日是你们的女儿小小的十六岁生辰。我即将去行笄礼,现在代小小来祭拜二位。不知你们一家是否已在间团聚,无论是或否,我都再此说一句抱歉。虽然不是我的过错,可毕竟强占了苏小小的身体,害她阳寿提前终了。” 我抿了抿唇,继续道:“从今日起,我要走上另一条路。不管你们二位是否赞同,我非作不可。原因或许二位已心中有数。不求其他,只愿二位若是在天有灵,可以原谅我的罪过。”说完再次恭恭敬敬的伏地叩首。 我这厢还未礼毕,突然听到门外仿佛有人低低一叹。我心里顿时一惊,刚才那袭话可万万不能让旁人听去。若是落入有心之人的耳中,加上我这副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惊讶的相貌,恐怕立刻会将我当作妖孽处置了。 想到这里,再也顾不上其他,从蒲团上跳起来就向外跑去。 传说中的及笄礼(补全)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及笄礼(补全) - 传说中的及笄礼(下)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及笄礼(下) 门外空无一人。我转了一圈,别说人了,连只蚊子都没发现。 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那声叹气,清晰在耳,难道是我幻听? 可是,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听么? 我站在门口了半晌,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昨日梦魇,让我今天心神不宁?还是最近繁杂事太多太累,让我的神状态变差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转到苏府大门处,善檀带着一众侍从站在门口,见我走来,众人全部恭谨的对我行礼。我淡淡应了,寻了个空档拉过善檀来,压低了声音问她:“刚才可曾有下人离开过?” 善檀微诧的看着我,细想了片刻,摇头肯定的回道:“没有。府里的下人并不甚多,奴婢带着所有人在这里收拾物事,没有人离开过。” 怎么会这样? 我还是有些拿不准,再次问她:“你可能确定?” 善檀再一次低头回想了片刻,抬起头来已是表情认真,看着我道:“奴婢确定。” ***************************************************************************** 观礼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灵隐寺的大门被围的水泄不通,里面更是人头攒动接肩摩踵。马车好不容易从后门悄悄溜进去,我穿上备好的宽大斗篷,将帽兜拢好,扶着善檀的手走下车来。 一路从人群后面溜过去,我跪坐在东房内的锦垫上,抬手将窗子打开了一个小缝,只见正殿前的院落中已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内圈才是设了桌椅的给发了帖子请来的宾客的观礼处。贾姨和忠伯作为苏府主事站在上首,慧明不知是不喜人多还是对我很失望,眼下见不到他的身影。我在人群中寻找了半晌也没找到莫北,心里一点一点的揪了起来。 这个家伙,该不会放我鸽子吧…… 忙让善檀遣人去唤了贾姨过来,劈头就问:“莫北人呢?怎么还没有来。” 贾姨忙摇头,指着院中西首的一处小亭道:“莫公子说观礼的人太多,便带着琴到那个亭子里去了。他说等小姐准备好就告诉他,他自不会让小姐事败的。” 这人…… 我叹息一声,抚额对贾姨道:“去告诉他,可以开始了。”说罢挥手让她下去。 我是苏府唯一的小姐,也是苏府唯一的主人。这些年我不多交际,府里一众人别说是主办这样的仪式了,便是连参加都没有过,一时间都有些手忙脚乱。 我也有些手忙脚乱。不过一切的慌乱都在莫北的第一个琴音响起时停了下来。 《广陵散》的曲调缓缓响起,琴声嘶哑低沉,苍劲有力,铮铮响彻天际。我原本正从善檀的手上接过一盏热水,闻声手指一颤,杯中的热水立时“哗”的一下子倾泻在我的手背上。 善檀惊呼一声,赶忙拿来旁边的丝帕帮我擦拭,又唤人去取药,一叠声的问我:“小姐,小姐!痛不痛?” 东房内乱成一团,我却仿似什么都听不到。耳畔只有琴声,由缓到急,一勾一声,一声一叹,院中之人虽多,可毕竟都不是目不识丁之辈,我估计最差的一个公子都得比我的文化水平高。加上他们日常娱乐不外乎琴棋书画,如此一听,原本喧嚣的院子竟忽然寂静无声,众人似是屏住了呼吸一般,落针可闻。 我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将那一曲奏的多么美,琴声响起的一瞬间,那么激昂,那么悲怆,我仿若感到嵇康就在眼前。直到整首曲子奏完,我仍回不过神来,怔怔望着远处亭中纱幔下的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发呆。 忽而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道:“阿弥陀佛,贫僧所料不错。这首琴曲果然是施主所选。” 我尚且有些恍惚。低头闭了闭眼睛方才稳了心思,并未回头的道:“等了大师许久,终于等到了。如此,便能开场了罢。” 我确信慧明不会因为我私下放了风声致使观礼人数激增而不满。这个老和尚,居然可以窥探到我并非此间凡人,估计确实有些道行,应不会在此小事上为难。更何况,他曾答应为我主持仪式,估计不会不守诺言。 慧明在我身后无言的站了片刻,道了句佛号,对我说:“贫僧这就去了。”说罢不再多言,转身推门而去。 众人见主持高僧出来,都敛了神色收了声,站到了一旁,留出了大片空地。索酒一身杨柳色的曲裾深衣,与一身白衣的阮子郁站在一处。索酒长发轻挽,眼波如丝,腕上一副纯金镯子,缀各色宝石珍珠。阮子郁修长挺拔,羊脂玉冠束发,腰坠盘龙玉佩,两人真真可谓金童玉女,在人群中甚是显眼。 我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这两人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怎么会变成了义兄义妹? 百思不得其解。 我深呼吸一下,只见慧明走到上首站定,含笑对众人扬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未料到今日观礼人数如此之多,寺中弟子不多,疏于招待,还请诸位见谅。” 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推辞谦恭的答话,慧明脸上挂着笑,一一应了,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竖于前,继续道:“想必各位也已知晓,今日乃是苏府小姐生辰,也是她及笄之日。苏施主素来慈悲,一心向佛,颇有佛缘,因此贫僧便允了在寺内行礼。” 我差点没笑出来——素来慈悲,一心向佛,颇有佛缘。您确定今天行礼的是我吗?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前面的两句确实是不太靠谱,可是颇有佛缘这句话貌似是没什么错的。毕竟我灵魂穿梭到这里,第一个窥得天机的人就是慧明。慧明既是佛家弟子,可见我确实是跟佛有点缘的。 慧明又说:“今日是良辰吉日,贫僧不便多言,以免误了时辰。便请司仪上前主礼罢。”说完伸手引了一人走至阶上。 及笄礼的事宜,一是我不太懂,二是也不懒得去管,是以全放手给了贾姨和慧明他们去张罗,不过此前却没听过行礼还需司仪一职。不过细想一下也就明了,想来是程序繁多,观礼的人又多,慧明便找了一人来主持。 果然还是料到了我会把消息私下里传出去,观礼的人会很多啊……这只老狐狸! 我正暗自愤愤,忽闻善檀在旁道:“小姐,司仪宣布仪式开始之后,您就要出去谒见各位宾客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了想,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好像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便对她道:“叮嘱其他丫鬟仆役不要到处乱走动,看好旁人,不要让其他人进来。准备好我的衣物,换衣服的时间不多。” 善檀点头应了,转去吩咐。我端起桌上已冷的茶水喝了一口,只听场中又响起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带着点低沉带着点磁,说:“今日是苏府千金苏小姐二八生辰,同时也是她行笄礼的日子。感谢各位宾客的参礼,现在笄礼开始。请苏小姐!” 我先是撇了撇嘴,这人声音可没有莫北的好听。一听就是还没成熟的男人的声音,比起莫北的成熟老练可差了太远了。虽然莫北总是光着脚,多少有点不太文明。可是总好过毛头小…… 等等! 我倏然抬起头来向台阶上的人影看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袭青色长衣,长发冠起,相貌是…… 我口中的茶水登时喷了出来——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传说中的及笄礼(下)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及笄礼(下) - 传说中的南木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南木 我口中的茶水登时喷了出来——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我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南木……!!!” 再次见到这个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我忽然觉得恍如隔世一般。想想,离上一次见他已六年有余。六年来,我常常思索自己究竟会在何时何地见到为了任务穿越回来的他。可是千想万想,没料到居然会是今天这样的场景。 我曾想过无数种方法,想要在见到他之后狠狠的不遗余力的折磨他。为此我时常翻阅记录酷刑的古籍,就等着他的出现。可是如今,当我再一次见到那个曾经执爱多年的身影,却感到一切都毫无乐趣,只觉身心疲惫。 善檀在旁急声唤道:“小姐!小姐!您发什么呆呀!该您出去了!”说完轻轻推了推我。 我蓦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不然毁了我全盘计划可就完了。只好伸手抚了抚鬓发,左手搭上善檀的手掌,轻声道:“走吧。” 我尽量克制自己看向南木的眼光,不断的暗自深深吸气,让自己步履轻盈稳重。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眸光翻涌,一路行至阶前。我对慧明轻轻点头致意,接着遥对着西首的小亭微微行礼道:“多谢莫公子。” 说罢缓缓转身,面对众人而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对旁边的索酒和阮子郁微微笑了一下,接着又对堂下宾客恭恭敬敬行了揖礼。南木的声音又响起来:“请赞者净手。” 亦宁忙端了一盏盛满温水的羊脂玉盆到索酒面前。索酒依言象征的将手浸入水中,再拿出来擦拭干净。旁边善檀低声提醒我道:“小姐请面西正坐。” 我走至锦垫前,面向西方端正的跪坐下来。索酒缓缓走至我身后跪坐好,取来梳子,一边帮我梳头发一边低声道:“你怎么一直瞧那个司仪?是不是看上了?你这人可真是奇怪,我义兄那般相貌家世你都瞧不上眼,如今却对一个小小司仪上了心。他长的虽然不错,可到底比不上我义兄。你连我义兄都不曾多看一眼,怎么今天如此留意这个小司仪?” 我心里不禁紧了一下,她到底还是知晓我已猜到阮子郁的家世了。 接着又有点奇怪。这阮子郁长的确实好看,见他第一眼时我也确实是呆了一呆,可是他这般谪仙似的人,文气未免有些重了。倒是不如莫北那般有男人味。莫非索酒对财帛看得较重,认为莫北家世不如阮子郁,便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还是我们的审美观有差别啊……? 索酒在我身后继续低声道:“你若是瞧上了,我便帮你将他……”顿了顿,问我,“怎么样?” 我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当然不怎么样! 我还没落魄到隔了几千年还翻来覆去只有一个男人的地步吧?! 可是当下是如此盛会,我自然不好发作。只得先抬眼瞟了一下观礼众人。只见大家皆含笑看着我这边,想来是索酒声音极低,除了左近的亦宁和善檀两人,旁人都听不真切,便以为我们两人在说些女孩子间的悄悄话,自然就都没有多想。 我便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却压低了声音对索酒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再收拾你!” 索酒忽然咯咯的笑出声来,把梳子放到一旁,起身回到了阮子郁身边。我虽在这边恨的牙痒痒,可是随着南木的一句:“请正宾净手。”我的怒气立刻就被成功的转移了。 我抬起头正想瞪南木,忽然看到莫北已坐到我正前方的宾客席上,正似笑非笑的睨着我。我心里先是一紧,想莫非他听到我和索酒的对话了?不过不应该啊,离的又不近。 接着我突然抓到了重点——他今天居然穿了鞋子! (众人怒吼曰:到底哪个是重点啊?!) 黑色的广袖锦袍,一条黑色的丝帕随意束起长发,脚上一双简单的黑色靴子,一身皆是状似普通的织锦,我对他笑了笑便低下头去。甫一垂眸,就禁不住眸光跳动。 他那随手拿来束发的黑色丝带,居然是被誉为中国四大名锦之首的云锦。如此名贵的织品,在这个年代可谓千金难求,只有皇室贵族才可享用。 我登时头大。老天爷啊,一个阮子郁还不够?到底要让我惹上多少个皇亲国戚你才甘心啊? 我这厢皱着眉头怔忪片刻,善檀已跪在我身旁轻声唤我:“小姐……正宾已经给您正笄,您可以去东房更衣了。” 我伸手扶着善檀站起来,却没想到久跪之后双腿发麻,一下子站不稳,脚下一软便是一个踉跄。我这边身影才刚刚一动,忽然一堆手已经伸到我周身不同地方,都稳稳的托住了我的胳膊。两双在后,一双在右,一双在前。四双手刚托稳,却又同时都撤了手,唯余善檀尚且扶着我的左腕。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天知道刚才在我身边的可是只有善檀一个人而已!我的眼前有点发黑,缓了一下才渐渐明朗。抬头便见到莫北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前,甫一抬头就和他的脸庞距离不过寸许,忙向后躲了躲。莫北见我望他,对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用口型对我道了句“小心些”,便又转身走回了椅前坐下。 我眼前的那一黑确实黑的不是时候,除了莫北正站在我身前被我看到以外,其他三双手我都不知道是谁的。大概猜猜,有一双手掌较小,应该是索酒的没错。另一双与她很近,可能是阮子郁。 那……还有一双呢? 我站稳转身,那位我从未见过的正宾对我行了个见晚辈的礼,笑着对我道:“恭喜恭喜。” 我也笑了笑,对她恭敬行了礼,道了句:“谢过夫人。”便由善檀引着回东房更衣去了。 索酒作为赞者,此时同我一起回到东房更衣。我叹口气道:“没想到这及笄礼看着麻烦,做起来更是麻烦!单是这三加三拜就够我受得了!” 索酒含笑对我道:“这还只是初加,后面还多着繁杂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且忍忍罢!”说完伸手从善檀的托盘中取过一套襦裙帮我穿。 我一边脱身上的童子服,一边问索酒道:“刚才扶我的人是谁?若算上你和阮子郁,却还少了一个。” 索酒闻言忽然凑到我面前咯咯笑起来:“可不就是那自你出场便一双眼睛直勾勾定在你身上,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神的情郎么?” 我一怔,这说的是谁啊?! 索酒笑的愈发高深,道:“就是那和你两情相悦的司仪嘛!” 我先是愣了一瞬,旋即一把火从心里烧起来,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将一桌子的杯盏都扫到了地上,顿时一阵乒乒乓乓摔的好不热闹。我的左胳膊也被碎裂的瓷片划上了好几处,血立刻就渗了出来。 索酒惊诧的看着我,善檀老毛病又犯,跪下去就连声道:“奴婢该死!”连带着一屋子的丫鬟都跪在地上说自己该死。 其实我也有点惊讶,没想到我下意识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强烈。难道是自己心里对他的积怨竟如此深么?只好先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对善檀道:“你们都起来。” 善檀犹豫了一瞬,乖乖起身站到了一旁。丫鬟们见她起来了,这才一个个的起身,开始安静的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我对索酒道:“以后莫再提他。那个人……”我顿了顿,“那个人,长的很像我以前的一个仇人。” 索酒呆了呆,许是没见过我这般生气。便问我道:“什么样的仇人,让你恨到如此地步?” 我冷冷一笑,回道:“我自出生,长了二……咳,长了十多年至今,自小父疼母宠,鲜少受什么委屈。苏府虽不算富可敌国,可至少也是大户人家,邻里之间也都给足面子,从未有人敢拂我的意。” 这话说的有点谦虚了。苏府当初在家乡处可真真算是一个富豪级的家庭,穿金戴银自是不用说。这些都是贾姨告诉我。那日我对她言明愿抚琴赚钱,她便哭着对我道:“只可惜老爷遭人暗害,失了家产。否则怎会教小姐落到如此地步!” 我透过窗户间的细缝冷眼瞧着在外的南木。无论是此时或是现代,我确实生来无忧,有人疼宠。从没被什么人欺负过。唯一一次失算,估计就是在南木这里。 南木长的帅气,平时绷着一张脸不太爱讲话,只有熟络起来才知道他为人风趣幽默又细心体贴,也正是因此,我自对爱情有了懵懂的一点理解之后,就对南木上了心。 南木人好,研究组又实在富裕,在旁人眼中自是家世极好,一直以来便是桃花不断。当初也不知是他追我还是我追他,抑或是本就两情相悦了许久,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追我的人不少,追他的人也很多,我们两个在一起后,自是从此便是羡煞了旁人。 我这么多年,只有他这么一个男朋友。南木虽然桃花多,可不得不说,他可真算是专情。自从和我在一起,便再也没有多瞧旁人一眼。所以当初他那么突兀的爱上别人才让我那般怒不可遏。 我并非善男信女之辈。常人若是惹我,我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我遥遥望着南木,口中的话却是对索酒说:“我这一生行走至今,被不少人骂过恨过,可从未有人能得到好的下场。我那仇人,曾让我疼入心扉,痛彻骨髓。事情虽已过去多年,可心中旧伤犹在。只是后来我和他天各一方,如今让我见着与他如此相像的人……” 我停了停,转身缓缓穿上丝绸轻纱的齐襦裙,裙子是我亲自设计,特地订制,裙尾长长的曳在身后。襦裙是纯白色,齐剪裁更显得身材修长。裙身墨迹点点,是我亲手所绘的几株墨梅。寥寥数笔,傲然挺立,尽显雅致。 再让善檀服侍我穿了对襟长衣在外。黑色的对襟长衣,以金线绣九纹滚边,衣服宽大,迎风飘飘然,背后是我绘的花样,让善檀亲手绣制。以金丝线绣着两只浴火金凤在天翱翔,金线缠绕,自金凤往下一路绣至衣末流摆,隐隐着华贵。宽大的袖摆翩翩,迤逦到地面,步伐一动便随风飘舞。 衣服很简单,可是我素来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因此刻意只以黑白搭配,倒是比寻常女人行笄礼的极尽奢华形成了些对比。 我理了理鬓发,扶正了发簪,对索酒道:“我知道你帮了我许多,还帮我阻了钱万才,让我不受他打扰,我感激不尽。可是南……这个司仪的事,还请你不要手。这是我的陈年旧事,自当由我亲自了结。” 索酒忽然抬头看着我,凝视半晌,面色已越来越差,终于沉沉对我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心跳微微变快,脸上神情愣了愣道:“我能知道什么?” 索酒的眼神继续在我脸上停了许久,方才移开眼神垂下眼帘啜了一口茶,再抬头时已是恢复如常,对我笑道:“还不快走?可该让旁人等久了。”说完便拉着我的手便向外走去。 我手腕一翻,避开她握着我手腕正要伸向我脉搏的手指,转而将手覆在她手上,抑制住心里的狂跳,淡淡笑着道:“是该快些出去了。” 索酒笑了笑,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推开了门,我与索酒相携而出。忽地涌来一阵微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身上。我周身被风一吹,忽然觉得十分冰凉。原是冷汗早已湿了衣服。 传说中的南木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南木 - 传说中的成亲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成亲 我说要设宴款待各位宾客。当然,不包括闻风而来的那几百人。 慧明说:“尚有午课要做,便不与你们一道了。施主几位请自便吧。”说完径自转身而去。 给我梳头的那位我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夫人说:“今日是大喜日子,你们小辈一起去玩吧。我这把年纪,现下也乏了,便不与你们一道了。”然后也上轿走了。 破天荒的是,莫北没有说什么。 索酒也没说什么。 阮子郁更是欣然愿往。于是,诡异的阵容呈现。我与索酒、阮子郁、莫北一起,各自乘车骑马的往钱塘最好的酒楼沉醉楼去。 我往平日惯坐的天字一号雅间而去。去了才发现,座上早已有人了。 索酒瞪眼,厉声就骂:“该死的奴才!明知有人还带我们来?是觉得耍我们几位很好玩呢?!” 小二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颤声说:“小的不知道这里面坐了人啊……这这这……这几人何时进来的,小的万万不知晓!再说,苏小姐订的位子,小的怎敢轻易允给旁人?” 我虽然也有些生气,但却觉得他不像是在骗人。再笨也不可能笨到明知座上有人还带我们来吧?再说我这身上虽然已经换下了礼成的时候穿的大礼服饰,换上了那身我亲手绘梅的襦裙,可这衣服也够华丽,我实在是不想再换个饭店招摇过市了。于是便对索酒笑道:“罢了,左右不过是个位子,让与他人也无妨。”转头对小二说,“那便坐天字二号罢。” 小二感激的看着我,一叠声的说:“是是是!多谢苏小姐!是了,今日还是苏小姐的大好日子呢!” 我晕!别总是说的好像我今天结婚一样,好吗?又是大喜日子又是大好日子的,天可怜见,我不就是过去换了几套衣服梳了几次头吗? 小二继续道:“头先掌柜还说要当面祝贺小姐呢!天字二号房在这边,几位贵宾请随小的来,天字二号房也不远的,从这里下去绕过大堂往左转走到二号院再右转然后上二楼再左转再右转就到了。”说着便引我们走向楼下去。 我有点晕。愣了愣,诧异道:“怎么你们天字二号房不是在天字一号房的隔壁吗?” 小二也愣了愣:“谁说天字二号房便一定要在天字一号房的隔壁了?” 我瞬间语塞。是哦……好像也没这么个规定哦…… 耳边忽地传来两声轻笑。我抬眼瞪去,莫北的唇角飞快的掠过了一丝笑意,旋即便恢复了正常。可是……一旁的阮子郁早已快笑的跌到地上去了,憋笑憋的……相当辛苦。 我正在纳闷,怎么今天从灵隐寺出来索酒的兴致就不太高,莫非是累了?可是她身子骨一向很好,哪有这样就累的。我比她累多了好伐? 刚要抬脚跟着小二下楼,忽地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被人从内猛地打开,几声女子的轻笑夹杂着一股酒气飘出来,我看到了一个久违了的身影。 居然是……钱万才。 钱万才今日没有去观礼,原来是躲在这里和美女喝酒来着。我撇了撇嘴,转过身去。却闻他在身后笑着道:“今日是苏小姐及笄的大好日子,钱某未曾当面恭贺,还望苏小姐恕罪则个。” 则个则个,这孩子倒是在“大好日子”前面加了个定语,不错不错。我只好转回身去对着他勉强笑道:“劳烦钱公子惦记了。小小在此谢过公子。” 钱万才笑着向我走来,一脸横……相当横。走到我面前,忽然微微倾身深深吸了口气,一双眼睛在我身上逡巡一圈,不怀好意的笑道:“好一股成年女子的香气……苏小姐从今日开始可就算是成年了呢。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我了个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调戏吗?这就是吗就是了吧?!可真是……相当的直白啊! 想当初,若是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早就被那八个师兄拉过去一个单挑八个了。可是如今……我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我正要开口,忽然钱万才转眼看向站在我身后的阮子郁,看了片刻,忽然道:“这位公子……怎么感觉有些面熟?” 面熟?我转过头去看了看阮子郁。只见他忽地打开手中的那柄折扇,折扇正中一个颇为潇洒的“阮”字,优雅的轻摇了两下。囧!我说哥哥,这大春天的,您也不怕冻死? 阮子郁淡淡笑着不说话,钱万才却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说:“您是何时……” 您? 却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他的话,沉沉道:“小小及笄礼已成,确实该考虑终身大事。我前日还跟家母说,是该找个时间好好想想小小成亲的事了。” 我一愣。南木?!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咱俩几千年没没见面了,你上来就跟你妈商量我结婚的事? 再说了,你孤儿一个,跟我一样。哪来的“家母”? 我这厢还有点呆,阮子郁已走至我身旁,伸手抱住我的肩,对南木道:“托南兄吉言,在下正打算要禀报家父,准备不日大婚。”说完还低头看着我,忽而一笑,道,“是吧?” 不不不……不是吧?! 你这是托的哪门子吉言啊?人家南木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吧?!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旁边莫北又抛了一枚原子弹到我头顶。只听他的声音淡淡响起,道:“小小有两位这么好的义兄,在下也十分感激。多谢二位成全,小小如今已及笄,在下和她成婚的日子确实是该定下来了。” 看看人家,说话多有条理!阮子郁和南木,你们两个猪!说句话连个主语都没有,说了半天,还不是被人钻了空子? 空子?等等……莫北刚才说了什么?! 好么,我一分钟之内嫁了三次了都! 钱万才也愣在当场了。他不是笨人,南木和阮子郁的话明显的就是要说娶我替我解围,钱万才如何会听不出来?当下笑了笑,对我拱手道:“如此,恭喜苏小姐了。” 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好说好说。到时还要请钱公子来喝杯喜酒。”说完甩开肩上阮子郁的胳膊,转身下楼催促小二快带路去雅间。 我端着酒盏站起身来,对在座众人道:“今天多谢各位,小小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一杯索酒私酿的梅花酿便下肚,喉咙瞬间有些火辣辣的。 众人随我饮完,我示意善檀为我再斟一杯,对阮子郁和莫北道:“多谢两位适才替我解围。”说完一仰头,又是一杯饮尽。 索酒将汤碗推至我面前,淡淡道:“喝些汤压压酒气。这是二十年的陈酿,拍开封泥的时候酒缩的只剩了半坛。没有兑新酒,着实有些浓。你鲜少饮酒,别喝的太快,小心醉了。” 我听话的喝了两口汤,抬起头来看着南木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 南木因为刚才我敬酒只敬其他二人,闭口不提他的缘故,有些许的尴尬。如今淡笑道:“在下姓南,单名一个木字。” 阮子郁奇道:“你不认得他?” 我哼了一声,道:“我干嘛要认得他?他凭什么配我认得?别开玩笑了!今日在场几百人,难道每一个我都要认得?再说,如钱万才这般的人,我认得了只会徒增麻烦!” 许是我从来不曾用这般语气跟阮子郁说过话,他愣了一瞬,随即哈哈笑了一声,不置一词。倒是南木,对我笑着说:“姑娘容貌,却似在下以前的一位旧识,便心生亲近。方才唐突了佳人,还望姑娘恕罪。” 我心想,姑娘?旧识?唐突?恕罪? 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了?遂冷笑着道:“能让公子如此记挂,甚至爱屋及乌对我心生亲近,不知那位‘旧识’是何等姿容?竟能让公子想念。” 南木淡笑:“姑娘说笑了。苏姑娘绝色容貌天下共知,我这位旧识的容貌与姑娘虽有几分相似,但若说起姿容,却是如何都比不上的。” 好你个南木!你当着我的面说我丑! 南木继续笑道:“苏姑娘不仅倾国姿色传遍天下,惊世才华也是无人不知。皮相在外,才情在内。姑娘贵在满腹经纶,才女之名岂是寻常美女及得上的。” 我心里的火一把一把的烧,一股一股的往外冒,两只眼睛都快变成血红色了。再听他一句一个皮相一句一个才女,心里的怒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登时把手里的酒盏一扔,拍着桌子全无形象的冲他吼道:“你***才是才女!你们全家都是才女!!!” 吼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啊…… 南木显然也愣了。一桌人,全都目光惊诧的瞧着我,唯有莫北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我管他想些什么,这怒气我忍了六年,不,这怒气我忍了一千多年了!一千年,都已经在我体内生发芽,快要长出千年蟠桃来了! 我心里想,你南木不是爱上苏小小了吗?你南木不是为了苏小小背叛我了吗?你南木不是背叛我了还死乞白赖的要呆在古代不肯走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现在苏小小已经变成我了,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爱上她!你不会爱上苏小小,你就不会背叛我。可是就算你不背叛我,我也不会再要你了! 你就一个人呆在这时光的夹缝中被夹死得了! 想通这一点,我气血立刻上涌,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南木的鼻子说:“你这个混蛋!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我就挥一挥衣袖…… 昏了过去。 晕之前我心里仍旧在愤愤的想,魂不散的家伙,见到你就没好事……你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我就…… 想法戛然而止,我的眼前黑了。 传说中的成亲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成亲 - 传说中的我爱你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我爱你 我有点累。 晕过去之后不久就醒来了,但是也许是白天的及笄礼太累,也许是见了南木让我的心太累,也许前面的两条都是我贪睡的借口,总之我借着昏倒的名义开始了大睡特睡。 昏睡的并不安稳。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却又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些什么。只记得梦中我一直听着一首歌,男声低沉的唱着,天黑黑,会不会,让我忘了你是谁? 迷迷糊糊中我觉得有人在轻缓的我的脸,便条件反的反手拍了上去。没想到他躲的那么快,倏然收回手去,我的巴掌就狠狠的落在了我的脸上。触手湿润,原来是疼的哭了么。 睡了不知多久,醒醒睡睡,睡睡醒醒,一直到了晚上。我睁开眼睛,房间内只留了一盏蜡烛在烛台燃着,借着昏暗的烛光,入眼满是玉锦辉煌。我有些发愣,这些日子,我好像在索酒这里睡的时间比在自己家的还要多。 我躺在床上没有动,外间好像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太低,我听不清楚。躺了半晌仍旧迷迷糊糊,却听到有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我没睁眼,依旧懒懒的伏在床上。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别人解释今天的反常行为,所以……唉,还是先鸵鸟一下吧…… 来人在我床前站定,站了一会儿后对守在床边的小丫鬟轻声道:“你下去吧。” 我的神智瞬间清醒。居然是南木! 我的身体变得有点僵,只觉得他的眼神牢牢的粘在我的身上,让我如芒在背实在没办法再装下去,只得装作幽幽转醒的样子睁眼看向他。 对视了许久,南木忽然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我身体内的全部血瞬间飞离身体,又瞬间被我找回来,坐起身来拿了软枕靠好,才挑了眉问他:“南公子今晨才为小小主持了及笄礼,此刻却不知小小是谁?” 南木的眼神变得深沉,探究的看着我,良久才道:“我不认为一个南朝人会说出‘你***才是才女,你们全家都是才女’这句话。” 我故作惊讶:“这话为何南朝人说不得?难道是北地的方言么?” “敢问姑娘,这话是从何处听来?” 我笑了笑:“只不过一句话,我哪里能记得是从何处听来?这话我常挂在嘴边,未见有何不妥之处,旁人也未像公子这般重视。难道话里有何玄机?怎么南公子如此大的反应?” 南木略停了停,道:“说到反应,苏姑娘的反应比在下大很多吧?” 我被他噎了一下,没说出话来。确实,比起他仅仅逼问了几句,我又骂人又晕倒的,好像确实是反应大了点。 于是便作低头顺耳状,轻声道:“小小自幼身体不佳,大病小病总是不断。前些日子在索酒这里从楼上跌了下去,身子一直没好起来。而且今日行礼有些疲累,再加上……” 我顿了顿,勉强笑道:“公子说小小很像公子的一位故人。其实实不相瞒,公子的长相也与小小的一位旧识十分相似。我与这位旧识曾有过一段……纠葛,最后不欢而散,失散多年。今日一见公子,心里就……一时间失了礼数,还望公子见谅。” 南木略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原来是这样。在下本还想跟姑娘道歉,以为仪式主持的不合姑娘的心意,惹姑娘生气了。没想到是有着这样的缘故,倒是有缘的紧。” “呵,呵……”我打个哈哈,“该是我给公子赔礼才对。” 南木叹口气:“说起我的那位旧识,以前的子倒是和姑娘十分相似。” 我愣了愣:“……以前?” “是。”南木站起身来踱至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月色缓缓道,“我与她相识甚久,算下来也应有十余年了。我痴长她几岁,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我笑了笑,这便是在说我了。南木比我大三岁多,八个师兄里他与归墨跟我走的最近,他们两个自小便照顾我,确实是看着我长大的。于是问:“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南木想了想,认真的说:“她虽不及姑娘这般绝色容颜,可是清秀可人,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她从小受……嗯,家人的宠爱,家里的财产也颇为丰厚,算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是却不似寻常富家女子般骄奢,作风也不铺张,十分讨人喜爱。” 我“唔”了一声。没想到南木是这样评价我,想想,便顺着他的话说道:“这样环境长成的女子却能有这样的心境,确实难得。” 南木转过身来对着我,淡淡笑道:“虽是如此,可她也确实有着自己的骄傲。她的学识广博,师父教下的东西她虽抱怨,却每次都能完整背下。我们师兄弟几人皆是有所专攻,只她学的最广最杂,口头上虽常常埋怨,可终究完成的很好,颇得师父欢心。师父最喜欢的徒弟便是她。” 我心里泣血的说,这可真是句大实话啊! 因了从事时空研究的原因,我们九人自小就学习中国历朝的历史,以及古代各时期的服饰、礼仪、文字、绘画、音律等等,甚至于骑马箭、吟诗作对、各地习俗。所学的范围之广,只怕一般人本就难以想象。 而一般来说,我们利用时空机可以带少量的东西回到古代。当然,这个是在正常穿越的情况下的。所带的东西例如纸笔、衣物,嗯……如果是我的话,还要带上卫生巾……咳。 但是有些科技产品如照相机、探地雷达、金属探测仪、气体分析仪等等,则常常会在穿越的时候被损坏,因此一般都不会带上。也正因为这个,我们甚至需要熟练的掌握洛阳铲的使用,以及学习对于各朝代墓特征的辨认。 我的八个师兄,所专攻的方向各不相同。比如说大师兄归墨,他专攻从夏商时期一直到秦国建立时的历史,横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两大时期,历时近两千年。这两千年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他一概知晓。 再比如,南木就是研究魏晋南北朝的专家。这一时期虽然历时很短,可是政权的更迭却是最频繁,一个个年代一个个当政者,背的我死去活来。但是也正因为南木专攻于此,我对南齐这个朝代也十分熟悉,曾来过许多次。 而最惨的就是我。 师父九个徒弟,只有我一个是女孩子。有些事情男人自然是不好办的,就必须让我亲自出马。譬如去皇内院办事,我可以扮作小丫鬟混进去,可如果让师兄们扮作太监…… 呃…… 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不像师兄们那样只需要专攻某一时期的历史,我必须将这上下五千年的事统统记到脑子中去。这些事情多的常常弄混。从诗经楚辞乐府,到唐诗宋词元曲。从甲骨金文大小篆,到隶书楷书行草书,一个都不能少。 我还记得当时我哭着跑去问师父:“你是不是就看我好欺负?” 当时师父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吧。倒是惹来了师兄们的一阵哄笑。我好像还追着南木满屋子跑着打他呢。 我笑对南木说:“到底还是个聪明的女子。” 南木笑意渐浓,目光悠然:“她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无所不,有着自己的骄傲。我犹记得有一次陪她去爬华山,爬到山顶后她淡淡看着脚下薄云和山脚处微小的人影。那种眼神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我至今仍无法忘记。” 华山?我愣了愣,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那时我与南木还没有在一起,而且那次也不是在现代,而是在明朝。 古时的华山不如现代,专门修建了阶梯和栈道。我们那次去明朝是九个人一起去的,到了最险的地方,山峰几乎直削而下,山壁上唯有几个足窝可供脚踏,旁边也没有树蔓可以攀附。所有人都劝我别去,归墨更是以大师兄的身份勒令我止步,南木还说陪我先行下山。 可是我那时的脾气,怎么可能低头?便一直央求归墨让我去,还花拳绣腿的跟他说我会武功,肯定不会掉下去。最后归墨被我折腾的无法,只好答应我一起爬。他和南木一前一后的夹着我,看着我走稳才肯抬步。几次险情都被我堪堪避过,终于有惊无险的到了顶峰。 那个时候……嗯……好像我是十八岁。 那时我的眼神是那般的张扬么?我不自觉的伸手抚上了眼角。静了半晌,方才笑道:“听南公子讲述,想必公子一定是倾心此人了。” 南木点头:“是。我很爱她。” 我瞬间愣住。先是被他的直言不讳小小的感动了一下,旋即忽然回过神来——他居然说自己很爱我?!我差点冲口而出,你***很爱我你还为了个诗妓离开我,即使魂飞魄散消失于六界也在所不惜?!你有没有搞错?! 南木说:“我少时将她当作亲妹妹一般呵护疼爱,却不知何时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或许是她的光芒太过夺目,我终究没能逃过光芒的笼罩。” 呃…… 南木继续道:“只是我与她在一起后,却发现她身上的张扬慢慢收敛,最终如鹅卵石被抚平棱角般变得温顺起来。或许旁人觉得她乖巧起来很好,可我却十分想念她往日身上的锋芒,日渐想念她那般骄傲的眼神。” 我愣愣的。他说的这些其实我也知道,甚至是我刻意为之。我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脾气并不算太好。女人一旦遇到自己珍惜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服软,我也不例外。和南木在一起之后,我小心收敛周身的戾气,本以为他会喜欢,可没想到…… 南木笑道:“今日见到姑娘,除却容貌相似之外,在下却意外发现姑娘睥睨众生的眼神与在下的那位旧识一般无二。姑娘站在阶上望向台下众人的样子,让在下瞬间想起了当初在华山之巅上的她。” 我闭了闭眼睛。这些年,我的身边没有我想要刻意讨好的人,甚至的,我的身边本没有我真正在意的人。既然都不在乎,何须好的脸色?自然以往的淡漠和傲气都回来了么? 我心里发紧,竟有些慌乱。左手的手背已不知何时放到了唇边被我不断的咬着。忽然只见南木在我的床畔俯身下来,脸庞贴在我的脸边不过咫尺处,定定的看着我,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的对我说:“可是无论如何,我的这位旧识是我一直以来唯一倾心爱过的女子。不管她此时如何,我绝不会忘记她的一点一滴。比如说……”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的继续道:“她紧张时喜欢咬手背的样子。” 传说中的我爱你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我爱你 - 传说中的武功高手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武功高手 我愣了一个瞬间,然后条件反的迅速把手放了下去,却突然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便又把手拿了回来。这一放一抬间,南木的笑意已经深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地步,看着我无声的笑,笑的我脊梁骨发凉。 我不死心的说:“没想到小小的习惯都与公子的旧识一般无二,果真缘分。” 南木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直起身来,转身好整以暇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说:“是啊。人间自是有情痴,‘情’这个字,最是折磨人了。就连那颇有政绩的堂堂唐玄宗,不是也被‘情’字拖累了,终究抑郁一生。姑娘以为如何?” 我心里原是在想他那句“人间自是有情痴”。那可是欧阳修的名句啊!欧阳修是北宋人,比现在晚了四五百年才出生呢,南木啊南木,你可真是敢说啊! 这么想着,再被他那三个“堂堂唐”一绕,开口就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唉,唐玄宗也算是悲苦。一生最爱是那位姓楼的女子,却无法俘获芳心。眼看着她爱上了别人不说,还得亲眼看她因那人而死。最后只能找了个和她长得相像的杨玉环来解相思之……” 我猛地顿住,冷汗忽的流了下来,估计脸色也顿时苍白。 南木凑上来抚过我的额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跟我扯了这么久,你知道出了多少个破绽了么?都告诉过你你不擅长说谎了,怎么就是不听呢,嗯?”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南木帮我理顺了鬓发,捏捏我的脸颊笑道:“什么时候偷偷跑来的,怎么不告诉我?还有,”他顿了顿,“你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变成这样子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觉得这样更漂亮,你不是也被这张脸迷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么?” 南木愣了愣,诧异的看了我一会儿,半晌忽然笑道:“我还琢磨你之前怎么总是对我那么大火气,原来是气我说这张脸漂亮?傻丫头,这张脸美则美矣,可美到极致终究易逝。我喜欢的就是你,就是原原本本的你。”说着伸手要刮我的鼻子。 这是他惯做的动作。以往看来全是宠溺,今天却觉得格外碍眼,立刻就撇过头去避开。南木伸到半空中的手一僵,旋即收了回去。我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有些冷。南木坐在床沿上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坐回椅子中,靠着椅背严肃的看着我,半晌忽然道:“怎么来了也不找我。是不是师父有什么秘密的事情派你去做?” 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南木静了一阵,突然吸了一口冷气,惊恐的看着我说:“你该不会真的是自己偷偷跑来的吧?!” “神经病!”我狠狠瞪他,“这混乱的朝代好玩吗?我要偷跑也至少该选个太平盛世!” 南木看着我,想了想,说:“我这边事情已经了结,明天就回去禀明师父。不管你是偷跑来的,还是师父派你来的。总之我现在见到了,便不能不管。一切全凭师父定夺。” 我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南木奇怪的看着我:“我来之前不是告诉过你的么?师父派我来查看上次我提到的萧道成的那个孩子下落,可是还是没找到。她消失的无声无息,蛛丝马迹全无。” 我没说话。心下却快速盘算:现在看来,今天就是他第一次见到所谓的“苏小小”了。我算了算时间,他这次是在找萧道成的宠妃生下的一个孩子。这个宠妃在历史上也没有记载。当年萧道成去世,她被拉去殉葬了。那时那名孩子年仅十一岁。 这个妃子本是一介民女,偶然和萧道成相识,被他带回中。据说她艳绝六,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也算是个传奇的人物。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记载中提到了她。若不是南木细心入微,也本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而这一次,是南木受命回来查询这个“公主”的下落。这件任务我还隐约记得,大概发生在我二十岁,南木二十三岁的时候。也就是我穿越回来的三年前。 我低头细算时间,苏小小十九岁时去世,现在十六岁,就是还有三年。而南木现在二十三岁,离他跟我说移情别恋而被我扇一巴掌的时间,也差了三年。 也就是说…… 我有点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可是不管我是否承认,它都在确定无疑的发生着。我深吸一口气,对南木说:“不要告诉师父。” 南木抬头看我,满眼尽是探究。我斟酌了一下,决定使用缓兵之计。便对他说:“我被命运送到这里,为完成使命而来。明日你回到现代,自会见到一个完好无恙的苏小桥。你只当今天没有见过我,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就算他和师父说起,师父会相信吗?那个现代,有着一个活灵活现的我,没有任何异样的端倪可寻。他们会相信吗?在另一个时空中有着另一个我? 南木听我说完,眉头越皱越紧。终于道:“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 我苦笑道:“我是所有人,却又什么人都不是。我也想要知道我是谁,究竟是苏小小还是苏小桥。可是命运不允许我稍作迟疑,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南木,我本不愿与你相认,便是不想见到现在这般的结局。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南木皱眉,紧盯着我说:“任何人都有可能认错,可我不会。你是小桥,我绝不会认错。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到了这里?你说我回去会见到一个无恙的小桥,为什么?” 我如何解释? 想了半天,只能说:“我现在与你解释你也不能明白——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我别无所愿,只求你能信我一次。三年之后,我自会告诉你一切缘由。” 南木坐着沉默了半晌,叹一口气,郑重对我说:“好。” 我揪紧的心一下子舒开了。 南木说:“好。我等你三年。” 好不容易送走了南木,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南木居然认出我?可是……可是,他既然认出了我,后面的事情怎么会发生? 我越想越烦躁,只觉得房间又闷又热,掀了被子便去开窗。 夜晚到底比较凉,甫一开窗凉风便扑面而来,好歹舒服了些,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院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闲来无事,便四下走了个遍。转到索酒的房间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房间里仍旧燃着灯。我抬头看看天色,已然午时已过。难道是有“客人”在?可是经了南木这件事,我现在实在想与她喝上几杯,便蹑手蹑脚的走近了些,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刚走到近处,却忽闻屋内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正疑惑间,突然“咣!”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一个白色的影子倏然跌了出来倒在了地上。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亦宁。 只见亦宁倒在地上,左手握着一把长剑,右手捂着口,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涌出来,挣扎着动了两下便晕了过去。我并不晕血,可是看着这么多红色的血从她伤口处涌出来还是觉得有些脚软,忙跑过去跪在她身边,把她的手掌移开,稍微看了一下伤口的位置,然后用力用手按住防止失血过多。 血流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伤口也偏左了些,应该没有伤到动脉。我顿时放心了点,便环顾左右想找人去请大夫。 正转头望向院外,想着不知道值夜的人在哪里,就听到“啪”的一声从房里传来。我立刻转头看去,只见索酒拍案而起,怒瞪着坐在她对面的莫北。 我一愣。莫北?他怎么在这里? 索酒面若寒霜,冷冷问莫北道:“你想怎么样?” 莫北伸手弹了弹膝头的灰尘,端起桌上的酒杯浅啜一口,淡淡道:“在下却在奇怪,姑娘请我来此饮酒,却派贴身使女持剑妄图伤我,姑娘是想怎么样?” 我呆了呆。索酒派亦宁杀莫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索酒看了他一阵,忽然“哈哈”一笑,坐回椅中慵懒的靠着,端着酒杯轻嗅两下,眯着眼睛道:“既然我想要的你不能允我,你想要的我又不能给你,那我自当奉陪公子,拼个不共戴天你死我活。” 我嘴角抽了抽。你死我活?反正怎么着他都是死定了是吧? 莫北没说话,依旧淡淡的饮着酒。索酒继续说道:“你所恃的无非是权势倾天,我所仗的却不过是命一条。不妨试试谁输不起?莫……公子可知,我索酒自十一岁起,便将命提在手上,随时准备丢弃了。” 莫北转酒杯的手微顿了顿,忽而也淡笑起来,对索酒道:“既然如此,九姑娘应不介意在下替你取了它吧?”说完忽然手腕一转,手中的酒杯已倏然被弹向索酒面门。 我顿时呆了。 只见索酒迅速扣指,轻轻弹向酒杯。那盏价值连城的白玉杯瞬间便四分五裂,酒水洒了一地。索酒单脚踢在桌脚上,借力跳起飞向墙边,再一个转身,已是一柄寒剑在手,手腕一抖便向莫北攻来。 莫北手间这扇快速收拢,挡开索酒的一刺,向后转开一步,以扇作剑,刺向索酒左肩。索酒再一个转身,两人便快速缠斗在一起,只见一黑一红两道影子快速飞动,我却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连反应都来不及,更无暇细想他们两人的对话,心里迅速的权衡了一下。我和莫北虽然不熟,话也没说过几句,可是直觉他不是个坏人。怪不得索酒自今日见了他便面色不佳,感情是两人以前有过节? 莫非今日是老乡俱乐部的活动日?所有人都遇到旧识了。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让我感叹俱乐部的问题,电光火石间已放开亦宁,冲向房内的那两团影子,一边喊道:“小酒!” 两团影子立刻停住,各站在我的两边。我站稳了身形,正要说话,忽然只觉一阵寒风自两边吹向我的脖子,再定睛一看,左边莫北一手执扇,扇子离我脖子上的动脉只有不过一二厘米的距离。右边索酒手中握剑,剑尖离我的脖子稍远些,大概有五厘米。 我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这两个人的剑居然比风还快! 索酒最先反应过来,移开剑柄丢在一旁,拉着我叫道:“你是不是经常晕倒把脑子给晕傻了?这样的情形你也敢闯进来!” 莫北也放下折扇,“唰”的一声展开虚摇了两下,对索酒道:“九姑娘好俊的功夫。” 索酒见我没受伤,转而面向莫北,脸上神情已变得冷冷。笑了一声道:“索酒自然是班门弄斧了。论起功夫,谁能比得上莫公子呢?” 莫北也冷冷的说:“在下不过学了些糙拳脚,哪里比得上令尊的武功。” 索酒依旧那副淡淡的模样,可是扶着我的肩膀的左手却倏然收紧,抓的我生疼。 莫北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眼中掠过一丝我没看懂的神情。等我再想要去捕捉,却已消失无踪。索酒抓着我肩膀的手却越来越紧,弄的我刚收回去的冷汗又流出来了。 莫北移开视线,转而对索酒道:“九姑娘确实多虑了。在下言尽于此。告辞。”说完一展衣襟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潇洒挺拔,我目送着他走出了院子,这才想起来亦宁还躺在外面,忙转身想要告诉索酒。却没想到,一转头便正对上她的视线,后者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眼神盯着我看。 传说中的武功高手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武功高手 - 传说中的小马车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小马车 我什么都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另外一个小丫鬟进来吩咐说:“亦宁受伤了,你去处理一下。”便倒了酒出来和我一起喝。陪她浅饮了两盅酒出来时,亦宁已经不在地上,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一丝痕迹都无。 一场几乎生死的较量,红袖招的人却都没有被惊动。我拢着衣襟往房里走,忽而见到房间前的松柏树下好像有一个人影晃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身白衣的阮子郁。 我正在想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阮子郁却已经发现了我,回过头来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只好上前行了个礼,说:“这么晚了,阮公子还不休息?” 阮子郁没说话。我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回答,便问:“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阮子郁还是不说话。或许是刚才神经太过紧绷,现在舒缓了却反而有些倦,只好说:“公子若是无事,容小小先行告退。” 我刚转过身,突然听到阮子郁在我身后低低的沉吟道:“小小……”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愣了一下,转回去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阮子郁想了想,忽然笑着说:“我听小酒说,南公子与你是旧识?” 我点了点头,这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说给他听也无妨:“我和南木以前认识。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就没有再见过了。今日见到,也算缘分。” 这话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信。缘分?怕是孽缘才对。 阮子郁问:“他今日说过可以娶你……可是当真?” 我“噗嗤”笑了出来,挥挥手道:“自然是假的。想来是听钱万才说的话太不堪入耳,才出声帮我的吧。怎么了?” 阮子郁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我,又沉默了一阵,方才对我道:“小小,你这般相貌才华,想必身边钱万才那样的人物并不算少。若是你厌倦了这些,我今日所说的话……”他顿了顿,继续说,“我阮家虽不是富可敌国,可也算是建康大户。保你一世衣食无忧、平安无虞自是不在话下。” 我一下子愣了。这算是什么?求婚?? 见我愣着,阮子郁又摆起他那副温柔死人的笑容,伸手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给我系在腰带上,说:“你好好想一想吧。我刚刚收到家中急信,说父亲近日病重,让我即刻返回建康。小小,”他忽然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等我回来,再给我答案吧。” ***************************************************************************** 我没有告诉索酒阮子郁的这件事。反复思量,却还是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可能是因为爱上我,我自问可以看得出一个人的眼神究竟是不是爱。我和阮子郁充其量见过那么几次面,一起作诗喝酒还算愉快,可是绝对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也没过问索酒那晚的事。 但是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对莫北有了些疏远。我忘不了他倚在椅子中转着酒杯对索酒说话的样子,那样的眼神,像是要看到人心里,有时想想真让我不寒而栗。好在从那之后他仿佛消失了一般,没有再出现过。南木也没有出现过,想是应该回到现代去写报告去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着,我每天大开苏府的大门,名流往来可以随意进出。我不常陪他们,多半是他们自己在这里一起讨论诗文。我就在房间内做我自己的事,偶尔才出来见见人,可家里的积蓄却竟真的一日日的多起来。古玩名珍更多,可是大多数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谁送的。 这段时间我都不怎么出门,索酒那里也少了些走动。直到大夫说我的身体完全复原的时候,已是夏初。我这才第一次去了索酒那里,却被她告知,这段日子竟发生了两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第一件是,钱塘近日风靡一种手绘的衣服。这种衣服用上好的丝品织成,在裙身上绘有各式各样的花样,从花草树木到鸟兽虫鱼,应有尽有。因为丝料是最上等的,而用墨汁绘了花样的衣服又不能洗,相当于一次的成品,因此售价极高,好一些的更是千金难求。 我看着索酒促狭的笑容,方才恍悟道:“莫非竟是我及笄礼当日穿的那件墨梅襦裙?!” 索酒“哈哈”大笑道:“瞧这时间,应该是了。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件裙子画的可真是不错!怎么你没跟我说过你丹青的水平如此高?改天弄几条来给我穿穿。外面卖的那些都太丑了!” 我点头应了。索酒又跟我说第二件事:“我义兄下月初就要大婚了。” 我“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你义兄?那不就是阮子郁么!”乖乖,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她义兄是谁。 索酒淡淡的点了点头,我奇怪道:“上次他家里传来急信的时候,不是说他父亲病重了么?怎么突然就要大婚了?”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冲喜吧?我的那个天呐。 索酒低头静了好一会儿,才说:“具体缘由谁能清楚!”说完又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太挺清楚。再仔细去辨认,仿似说的是——“那只老狐狸!” 说完,索酒又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来对我说:“他爹邀请你去出席婚礼。” 我愣了愣。出席婚礼? 我??? 我以什么身份去出席?阮子郁的好友?可是这也太奇怪了,我自问和阮子郁没熟到这个份上。更何况,现在众人皆知苏小小是一个类似于诗妓的人物。他爹怎么可能会请我去出席婚礼?这毕竟不是一个多么光彩的职业吧?于是便问索酒:“你也被邀请了?” 索酒笑了笑:“是。不过我不会出面。子郁让我陪你去建康。毕竟你……”顿了顿又说,“对那里不是很熟。” 对那里不是很熟? 索酒说:“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去。如果你去的话,我们提前五日出发。如果你不想去,我帮你回信推了它。” 我直觉事情应该不会如此简单而已。可是究竟哪里有问题我却又说不上来。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于是问索酒说:“对方是谁?从没听他说过要娶妻,怎么突然就要大婚了。” “唔……”索酒沉吟一下,道,“这次大婚是迎娶正室。娶不娶,要娶谁,他也做不了主。只听说对方是建康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具体是谁我也没有多问,想来应该不会差的。” 我想了想,也对。如阮子郁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随便娶个阿猫阿狗?单是他那一身的谪仙气质,就是寻常女子本无法驾驭的。这次娶的又是正室,作为一家主母,自然也是要有些分量的人。 我不透阮子郁他老爹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如果推说不去好像又显得不太好。而且虽然不知道他爹想干什么,但是毕竟不会有危险。再说纵使我和阮子郁交情不深,倒也相信他的人品,应该不至于对我不利。便对索酒道:“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去建康一游。看看湖光山色也是好的。” ***************************************************************************** 千年前的夏季并不像现代那么热,我本想的是留贾姨和忠伯看家,我带着善檀,索酒带着亦宁,轻装简行上路。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我低估了索酒。当我看着她坐着一辆装马车,后面还跟着一个专门放衣物用度的马车,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两名车夫,并且穿的金碧辉煌的出现在苏府门口的时候,我满脸黑线的吩咐善檀说:“咱不用这么节俭,去把我那些衣服拿上吧……” 索酒叫我坐上前面的那辆大马车,车厢宽阔,居然有普通马车的两倍大,车底铺了一层加一层的东西,垫的很软。这孩子把车里车外装饰的金灿灿,也不怕遇到山贼?不过转念再想,她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怕山贼? 钱塘到建康不过近三百公里的路程,按理说如果加紧赶路,一日之内便能到达。可是古代的官道毕竟没有现代那么平稳,而索酒对于旅程舒适度的要求极高,不能颠不能晃,因此行车速度并不快,一路走走停停的过去,足走了三日半。 我们午后时分入了建康城门。这辆过于显眼的马车果然引起了城门守卫的注意,即使几名随侍在外不停周旋,守卫硬是要查车,如何都不肯松口。 我倚在车内有些昏昏欲睡。车里不过两名女子,又没带兵器,左右不会落人话柄,便不想理会。可忽而听到守卫提高声音说了句:“这马车的规格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东西!是要报上去请大人来处理的!” 我原本就要跌入梦乡,一听这话心里立时一个激灵。索酒在钱塘向来无人监管,用的出格了当地当官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是在京城建康,不比钱塘那般自由,只怕…… 不禁微微挑起眼皮去看了索酒一眼。 索酒本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此时不禁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挑起车帘一角,手腕翻转,一个物事自她袖中掉出来,拿给那守卫晃了一下,又收回手来拢好了袖口。 我迷迷糊糊的没有细看,恍惚是见到一个金色的什么一晃而过,片刻后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我也终于遁入梦境,再无暇多想其他。 马车停在城西的一处大园子的门口。匾额上书“孤影”二字。我细看那一勾一撇,不像是阮子郁的手笔。果然,索酒说:“这是子郁的别业。我住不惯外面的那些个客栈,所以每次来建康都是住他这里。你看,那上面的匾额都是我题的字。” 府里的仆人们果然都认识她。左右两排夹道欢迎,全部跪伏在地齐声说:“见过九姑娘,苏姑娘。两位姑娘金安。” 我不是特别习惯别人跪我,但是索酒就是这么个子,况且园子也不是我的,自然不太好多说什么。园子并不算大,比我在钱塘的府第还要小一些,可是内里修饰极尽奢华,到底是索酒的风格。 一个年纪大些的管事嬷嬷领我们去房间,一边和索酒道:“常跟在九姑娘身旁的那个小丫鬟呢?怎么这次没跟来?” 传说中的小马车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小马车 - 传说中的新娘子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新娘子 我们一路舟车劳顿,早已累得半死不活。索酒虽然算是坐惯古代的马车,状态比我稍好一些,可仍旧免不了疲乏,面色本就不佳。此刻听到她这么问,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淡淡瞥了那嬷嬷一眼,道:“这些事,也是你该问的吗?” 嬷嬷顿时吓的不轻,“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伸手在自己脸颊上脆生生的打了一下,面如土色的说:“奴婢逾矩,九姑娘息怒……” 索酒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嘴里低低骂了一句:“该死的奴才!” 我叹口气,不过一句搭讪的话,结果变成这样。便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她起身,淡淡道:“做奴婢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难道不懂吗?以后莫要再犯这样的错了。回去拿药敷一下脸吧,不然明日该肿起来了。” 嬷嬷千恩万谢的退下去,我和索酒走了一段,突然问她:“亦宁的伤怎么样了?” 索酒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冷冷的道:“她办事不力,我遣她回老家去了。” 我愣了愣,直觉的问她:“她老家是哪里的啊?” 索酒又哼了哼,说:“我怎么知道。我可犯不着专门派人送她回去。” 我“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个“老家”是个什么含义,顿时惊呼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把她赶出去,她怎么能活得了?!” 索酒冷着脸没有说话。又走了几步,才忽然叹一口气,回身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她这种人,自然知道怎样才能活下去,肯定死不了的。” ***************************************************************************** 索酒住在院子西南角的一处小楼中,我却住在居中的大房里。下人说,九姑娘每次来都是住在那里,据说里面的装潢与她在红袖招的房间一模一样。难道她还认床?真是可爱的习惯。 累了三天,只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是被马车颠散了一般。晚上连晚饭都没有吃,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一般都不会这么早起床。不过昨天睡的确实够多了,今日一早便睡醒。 昨天被索酒骂了的嬷嬷是这个院子的管事嬷嬷,大家都叫她方婶,差不多相当于我苏府的贾姨。只不过因为贾姨是苏小小的妈的关系,并不同于普通的仆役,所以地位更高一些。我本不愿与人客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我安慰了她那么几句,她对我格外殷勤,弄得我感觉特别别扭。 我慢吞吞的梳洗更衣,再走去前厅用饭。对方婶说:“索酒若是没起就不用叫她用饭了。” 方婶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帮着善檀给我布菜,边笑着说:“九姑娘一早就出去了,已经走了近一个时辰了。” 我顿时绝倒。现在才不过七点多钟吧?走了近一个时辰,岂不是五点就走了?!我还以为我今天起的够早的了呢。 只好问:“她去哪里了啊?” 方婶回说:“这个奴婢不知。九姑娘出门前让奴婢转告苏小姐,她可能很晚才回来,今日不用等她用饭。还说明天就是阮公子大婚之日,让苏小姐早做准备。” 我愣了愣。准备?准备什么?结婚的是他,关我什么事? 早餐一如索酒以往用餐的规格,十几种点心和小菜,还有一杯非常具有索酒风格的——梅花酿。 坐马车的时候吃的东西自然不可与正常用餐相比,因此也觉得饥肠辘辘,便开始大快朵颐。正吃着,忽然有个小厮快步跑了进来,说:“苏小姐,有人求见。” 我正拈着一块点心吃的正香,闻言想了一下便挥手道:“就说九姑娘不在,让他晚些再来。” 小厮微怔,道:“苏小姐,他是来找您的。” 找我?我想了想,我在建康可没什么熟人啊。再一细想,忽觉恍然,肯定是阮子郁。这家伙,这是他自己的府邸,怎么还要让人通报?便对善檀笑道:“这个人可真是好玩,来自己家见我还让人通传,真算是奇了怪了,就数他最爱玩!” 我这话音还没落,一个低低沉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淡淡道:“确实是老夫唐突了。” 我诧异的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深紫长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面庞饱经风霜,一双眸子暗含锐,炯炯有神。我不禁疑惑,这是谁?! 我站起身来,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深紫色,做工良,这是南齐一品大员的衣服。腰悬一枚白色的玉佩,可惜距离太远我看不清纹样,但是那个形状,好像和当初阮子郁给我的玉佩一般无二。 我淡淡笑起来,遥遥的对着他盈盈行礼,道:“小小见过宰相大人。” 阮道眼中光闪过,一边走进来一边对我说:“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笑道:“小小日前在钱塘,曾与令郎有过数次偶遇之缘。令郎乃人中之龙,气度非凡。加之姓氏与当朝宰相一般无二,便可略略猜到一些。小小一路走来,听众人言及此次宰相大人的公子大婚,时间如此吻合,自然不难想到。承蒙宰相大人不弃,能让小小来此讨一杯喜酒,小小实在荣幸之至。” 这话说的客套至极。实际上我能知道阮子郁的身份,多半是因为历史记载。记载中苏小小曾与名叫阮郁的宰相公子有一段情,我虽然是很想很想顺应历史,可是对阮子郁我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因此只好作罢。 阮郁字子郁的这件事情我并不知道。可是这么明显的东西,猜也能猜出来。一开始我虽不确定,可是看到阮子郁那一大堆常人本见都没见过的珍玩,便也渐渐弄明白了。 我请阮道落座,没想到阮道突然对跟着他一起来的一个丫鬟说:“郡主请上座。” 我顿时囧。这孩子虽说长的不差,也算是个清丽佳人。可是……和我印象中的郡主也差的太远了吧?要不是他说了,说不定等一下我会使唤她去端茶倒水。 于是又赶紧行礼,说:“小小不知郡主大驾,有失远迎,多有得罪,请郡主责罚。” 郡主倒是没有阮道那么难缠,对我说:“苏小姐此前并未见过我,不知者不罪。”说着扯起唇角笑了一下。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个笑容有一点勉强。 服侍他们两个坐下,又吩咐方婶亲自去倒水,才在下首坐了,静候他们的下文。只听阮道说:“郡主听闻钱塘苏小小到了建康,住在阮家别业中,便请老夫帮忙引见。叨扰了苏小姐用餐,倒是老夫的不是了。” 我忙摇头:“我和索酒住在阮家的别业中,原本就是我们给大人添了麻烦。大人若是有事,直接吩咐便是。何来叨扰一说?大人太客气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却总觉的在我提到“索酒”两个字的时候,阮郁端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神也变了变。 阮道“嗯”了一声,饮口茶水,瞥了一眼餐桌,淡淡说:“苏小姐果然不愧是钱塘第一诗妓,吃穿用度非常人能比。怕是连郡主的早膳都没有如此丰盛的菜式。” 我心里一下子有些不舒服。无论现在这个身体是不是我自己,被人称作“诗妓”都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即使前面有一个“钱塘第一”做头衔,可我有着作为现代女的自尊,万万接受不了这种称呼。可是同时却又有点奇怪。这阮道说话一直带刺,我却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只得淡笑的含糊说了句:“哪里哪里,大人取笑了。不过是今日胃口较好,便让下人多做了些。” 阮道放下茶杯,瞥了我一眼,突然站起来,对郡主说:“郡主与苏小姐想必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下官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郡主忙站起来,止住阮道行礼的身子,说:“还没有多谢阮大人亲自引路。大人请便吧。” 这郡主,做的也太窝囊了一点吧……? 阮道走后,我心里稍微的舒了口气。毕竟是一个老狐狸一样的人物,我确实有点招架不住。可是和郡主坐了半晌,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盯着我的脸看。只好出声道:“时辰尚早,不知郡主可用了早膳?若没有,便委屈郡主尝些家常菜式吧。” 那小郡主居然微微红了脸颊,低声说:“我每日寅卯交际时起身,卯时两刻用膳。今日早已吃过,苏小姐不必客气了。”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好一个皇家典范!这就是传说中的家教了吧?果真……很让人佩服啊。 于是只好干笑了两声带过这个话题,问她:“郡主今日来访,是有什么要事吗?” 这是我能给出的唯一的解释了。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她还能为什么来找我。 小郡主脸颊红红,对我说:“苏小姐不用这么见外,我名叫雪霏,取自《采薇》中的‘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你叫我雪霏就可以了。” 我一边说:“民女不敢。郡主的名字岂是我随便称呼的。”一边心里想,我虽然算是有点见外,可是郡主大人您也太不见外了吧?我跟你很熟吗?! 郡主低着头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对我说:“我,我明日和子郁哥哥成亲的……” 我瞬间恍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呢。小郡主见我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奇怪的问我说:“你不生气吗?” 我一愣:“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小郡主的脸更红了,看着我说:“可是,他们说……说,子郁哥哥原本要娶的人是你。”见我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又跟我加了一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上次不小心,听到阮伯伯说,你们是在松柏树下定的情。子郁哥哥想要娶你做正室夫人。” 我立刻大惊。这是怎么回事?!怪不得阮道对我那么不冷不热的,还请我来参加婚礼! 小郡主疑惑的看着我:“你为什么不生气?子郁哥哥现在不能娶你了。阮伯伯不会同意他娶你的,他说你是……是……” 我笑着替她接下去:“是诗妓?”小郡主歉疚的看着我,我却忽然不在意了,笑道,“我不知道这个流言从何处而起,可是确实是误会无疑。我与阮公子交情甚浅,不过是萍水相逢,何来定情一说?想必是阮大人听信了风言风语,误会了。” 小郡主皱着眉头说:“可是,流言不会是无凭无据的啊。你们若是清清白白,旁人怎么会说你们定情?” 我靠!我们怎么就不清白了?! 我也皱起眉头看她:“郡主明鉴。我与阮公子相识,实则因为阮公子的义妹。我与他义妹十分要好,是以走动的多些,与阮公子也有数面之缘。在我及笄礼时曾请阮公子做有司。可是我们三人实乃友情,无关风月。郡主明日大婚,还是不要思虑太多才好。” 小郡主听了这话,却突然问我:“我听说,你的及笄礼十分盛大,比我今年的及笄礼还要好看,是真的吗?他们说你在及笄礼上穿了一条裙子,是你亲手绘的梅花,说你那天绝色倾城。不过,你真的很美,比我的母妃还要美。” 我顿时冷汗都要下来了。这孩子这次过来究竟是想跟我说什么啊?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被我把话题带走了啊?我的那个娘,虽说你今年才十五岁,确实小了点。可是你表现的也……呃…… 传说中的新娘子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新娘子 - 传说中的宴无好宴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宴无好宴 作者有话要说:</br>某墨改了第一章. 麻烦大家去看一下, 相对来说是比较重要的改动. 还有, 7月9号某墨如约做了双更. 但是从我后台所示的点击量来看, 20章的点击量比19章多出非常多(几乎是一倍了). 意味着很多亲们都没有阅读第19章. 某墨在此通知大家: 没有看19章的亲们, 快去看快去看~ 不然会连接不上的. 记得是19章, 19章! 最后, 请问各位亲们有多少人看不到我文案上的图片的? 昨天被某亲告知看不到图片. 请亲们, 无论是看得到还是看不到, 在下面跟我说一下.. 如果看不到的人较多的话, 我考虑换一个外联网站传图. 谢谢各位了!<hr size=1 /> 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去思考该送什么礼物给阮郁。想来想去,觉得送什么都不太好。金银珠宝他们宰相府自是不缺,随便送一个显得不够诚意。可是送我亲手做的东西吧,似乎又显得太过亲近了。直到夜幕来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想等索酒回来之后再跟她商量着办。 可是直到我要睡觉,方婶才来给我回话说:“九姑娘已经回来了,现在已经睡下,睡前让贴身使女传来话说明日是阮公子大婚之日,请苏小姐早些休息。” 我只好点了点头,换了衣服躺下。脑子里乱乱的一团,可是却破天荒的沾枕而眠,一夜无梦。 ***************************************************************************** 宰相公子娶亲自然不同平常百姓,阮道也故意将排场摆的极大,现场可真不是一个摩肩擦踵人声鼎沸可以形容。我看着一辆辆马车接二连三的到达现场,下来的人估计都是朝堂上的官员和家产万贯的商人,如我这般无名无姓的小女子大概就只有我一个。 我放下车帘,对索酒说:“你当真不去?” 索酒反问我:“我去干什么?”她抚一下额前的碎发,“这种场合人人虚与委蛇,一句真话都没有。见到新人也全是千篇一律的贺辞,半点乐趣也无。” 其实我何尝喜欢这种场合?只是阮道以宰相的身份邀请我,昨天又特地登门拜访,可不就是一种无形的施压。我咬咬唇,昨天阮道来访的事我没有告诉索酒。倒不是有什么目的,只是直觉上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处境有这般难堪。 等到宾客陆陆续续都到齐,门前马车散尽,只余院内喧闹。我对索酒说:“那我进去了。”说完让善檀在外打了车帘,缓步而下。 我刚行了两步,索酒忽然出声将我叫住。停顿了一瞬,低声对我说:“你……小心些。” 我有些感动,对她点点头,便转身行去,身后长久的静默。善檀上前将请帖递给守门的小厮,那小厮看了一眼,收在一旁,闪身让我进门。 待我刚走了两步,忽然听他对身旁的另一个仆役嗤笑一声,道:“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年头,一个妓子,居然随身带两名婢女!” 我本来正往院内走,闻言身形顿了一顿,却终究没有说什么,继续前行。今日除了善檀,索酒还硬塞给我一名她的婢女,名唤墨阳。墨阳这个名字,是古时著名的铸剑的地方。她以此为名,意义不得而知。我只奇怪索酒为什么会如此慎重,搞的我好像是去赴死一样。 我坐在很靠前的一张桌子前,遥遥看着阮道坐在上首,接受阮郁和萧雪霏的叩拜,笑的嘴都快合不拢。阮郁脸上仍旧是那种温和的笑容,可是红色的衣服没有给他添什么喜气,反而凭添了些苦涩。 我叹一口气,自古嫁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郁不幸,可也该庆幸。至少从我昨天见那个小郡主的时候她对阮郁的称呼来看,似乎是自小相识的。总好过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夫妻俩。 两人行完礼,司仪高声道:“夫妻对拜!”阮郁和郡主缓缓转身,相对而立,盈盈对拜。身旁坐着的一位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抚着胡须笑道:“郎才女貌,真真一对璧人!”同桌的众人立即附和,又是一阵笑言。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抬头,只见阮郁远远看向我的方向,脸上的笑容微僵,满眼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苦笑一下,我何尝想不到邀请我来此并不是阮郁的主意?果然阮郁顿了顿,立即看向阮道。后者笑坐在高位上,迎上阮郁的眼神,“哈哈”一笑,对阮郁道:“还愣着做什么?莫不是高兴的傻了?” 所有人都笑了,司仪忙说:“请新人入洞房吧。” 喜娘搀扶着郡主向内堂而去,阮郁仍望着我,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愣在原地没有动弹。人们看他如此神情,不知发生何事,窸窸窣窣都在低语。我忙远远的对他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快些和新娘一起走。阮郁再看我两眼,终究回身走去。 身边再一次遁入无比和谐的酒会。 我扶着善檀的胳膊站起来,对她们两个说:“我有些不舒服,去后面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若这里有什么事,到后面来寻我就好。” 墨阳还要再说,我伸手止住她,转身走开。 宰相府很大,估计人手都被调去了前院,我一路走来什么人都没碰到。正走到离花园还有好大一段距离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待走进去细看,只见满园姹紫嫣红的花朵竞相绽放。宰相府的花园本来规格就已经大的十分罕见,此时满是花朵,真的宛如花海一般,看的我呆了一瞬。 不远处的墙角,两个小厮合力抬进来一大盆紫色的花,一个低声抱怨道:“公子大婚,这些人送的却全是一样的花!有什么意思?!搬了两三个时辰了才搬完,真是折腾……” 我闻言细看园中花朵,只见遍地都是各个品种各个颜色的芍药。这个时节,芍药本已应谢,可是这些花却全都傲然绽放,争奇斗艳。我笑了笑,这两个小厮怕是不知芍药乃是“花相”。以此送入宰相府,自然暗喻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示阮道的地位尊崇无人可比。 我见那两名小厮远远走开,方才踱步走入园子去。每一株花都是经过心栽培,个个都是极品。我一路行去一路看,即使我本不喜欢芍药,也不禁被这些花朵的艳丽所折服。 正笑看着花朵,忽然我的脚步微微一顿。只见身前一个巨大的褐色花盆,里面种着一株颇高的花株。那花朵几如碗大,双色同枝,同一朵花的花瓣上竟镶嵌着绛红和浅粉两种颜色,居然是一株极品的牡丹! 我惊讶的看着这盆花,并不是被它双色同枝所吸引,而是——牡丹号称“花王”,居然有人敢送阮家牡丹? 这不是摆明了说…… 我脑海中迅速的思索了一瞬,环视四周,目及之处只有这一盆牡丹而已。想了想,以刚才那两个小厮的智商来看,估计本看不出这株牡丹有什么不妥。阮郁虽然一直没有对我言明身份,可是索酒对我回护颇多,他又是索酒的义兄。那我…… 叹口气,我随即俯下身,在花盆周边借着微弱的烛光索,想要找找看有没有帖子或其他方式的标注,让我能知道送花的人是谁。最好能在找到之后尽快通知什么人去处理掉。免得被旁人发现,只怕徒增事端。 了一圈都未到,我一边放慢速度更细致的查看,一边暗骂阮府的下人疏忽。这牡丹收进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毕竟密谋造反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时候都是统治者最痛恨的事情。可是反过来想,谁会有这个胆子送阮道这种东西呢? 正迷迷糊糊的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醇郁如陈酒般的声音慵懒的对我说:“这盆花,是我送的。” 我大惊,忙回过头去。微微烛光下,唯见一个削瘦高挑的人影向我缓缓走来。来人穿的是一袭暗血红色的长袍,锦袍的袖子宽的出奇,竟比寻常衣服的袖子宽了两倍有余。血色衣衫上的左侧绣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一半在前一半在背后。衣襟迎着微风轻轻飘动,衬得那只蝴蝶像是要飞起来一般。他只是将衣衫随意的搭在身上,左边肩上的衣襟随着步伐微微滑落,露出极瘦的肩头,骨感而寥落。 我忽然不可抑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见过古今中外所有排的上名的俊男美女,可如斯这般妖艳不可方物的男人,真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男人。这般妖物,居然是个男人! 他缓缓走近我,微微俯下身子,用折扇微微挑起我的下巴。我愣了愣,偏首躲开。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凑近我道:“这盆花,是我送的。” 我抬起头看他。他长的一双凤眼,狭长而妖魅。细腻苍白的肌肤,殷红似血的薄唇,颈间的血管透着微微的青紫色,透出难以言喻的邪气。 我盯了他半晌,才出声问:“你是谁?” 他又笑了一声。那笑容与阮郁的舒心温柔不同,一样的弧度一样的笑意,我却看的几乎要打寒颤。他低低的笑声传入我的耳朵,凑在我耳旁道:“我姓夜……名残音。” 姓夜,名残音。 我快速的搜寻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可是却找不到任何有关“夜残音”的资料。再次看向他,刚想张口问话,却见他突然挽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我说:“你的小情人来了。” 我皱了皱眉。小情人? 紧接着,只见夜残音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欺身凑近,我刚想往后退,却忘记自己本来是蹲着。此时如此重心一变,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夜残音的嘴唇就忽的贴上了我的脸颊,又迅速的收了回去,依旧笑着对我说:“我们……下次再见吧。”说完,便起身缓缓向偏门走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我囧囧的坐在原地,心里却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偷香?可是,可是……好吧,算了吧。我就当自己是诗妓歌妓的,被亲在脸上我就不计较了……我不计较,真的不计较……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别扭呢…… 别扭了一会儿,突然一个男声惊讶的响起:“小小?你怎么坐在地上?!” 我抬头,看到阮郁正从大门处快步向我走来,不禁愣了。夜残音说的“小情人”,莫非是他?我的那个妈,怎么人人都把我和他往一起凑。 阮郁伸手要扶我,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自己站了起来。阮郁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收回手去皱着眉问我:“是我爹请你来的吧。”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对不起,小小。我本说要娶你护你,如今看来……”叹了口气,他道,“我不想委屈你做我的……小小,我没告诉过你我的身份……我……唉。” 我知道他的意思。委屈我做妾室?乖乖,我可真没这个意思。 我笑笑,对他说:“你们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不过数次谋面,你们却能将我引为知己,诚心以待,不芥蒂我的出身。前些时候,虽没人告诉我,可我知道你和索酒为了我的事,应当着实费了些心思。这些我都很感激。你的身份非同一般,初时相识不过萍水相逢,不愿透露也是应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说:“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你们既没有问过我,却依旧能将我视作朋友。何苦认为我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心生不快?阮郁,你说娶我,不过不忍见我一个人孤苦流落。此诺无关风月,我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所谓日后平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无需强求。” 我缓了缓,深吸一口气,说:“我大概能够猜到你为何会突然娶她。想来是宰相大人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便信以为真。只不过,如今你迎娶郡主,也是喜事。你和郡主应当是相识已久,郡主也是难得的佳人。如此,也算是你的幸。” 阮郁眉头微皱,立刻切中要害。问我:“你如何知道我与郡主相识已久?” 我没说话。从袖中拿出一个致的檀木镂雕锦盒交给他,道:“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礼物。” 传说中的宴无好宴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宴无好宴 - 传说中的陷阱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陷阱 阮郁伸手接了,轻抚盒身,忽而笑了:“我大概能够猜到是什么了。” 我也笑道:“你是第一个对上我的对子的人,自然最是懂我。”说完稍稍收敛了些笑意,道,“前厅还有宾客等着你去敬酒,快些去吧。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就在这里跟你告辞。明后天我就和索酒回钱塘去了。你若是以后得空了再去钱塘,要记得钱塘苏府内仍有故人。” 阮郁缓缓的点了点头,忽然走过来轻轻将我揽入怀中。他抱的守礼,只是单纯的告别,没有丝毫逾矩。放开我后,他冲我笑笑,朝着院门示意了一下,道:“你先走。” 我缓步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还有一事要问他,便是所谓“松柏定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倏然回过头去看他,只见他正在打开檀木盒,右手从中拿出那枚他送我的玉佩,执在手中摩挲几下,竟苦笑了出来。 我看着他,有些伤感。古时人们结婚多半遵从父母之命,哪有小说中那么多的自由恋爱。阮道是宰相,难道阮郁能逃脱这个结局吗?我一直知道他是谁,可是一直不愿见到今天这一幕。哪怕我早已知道他终将迎娶他人,也一直回避着这个既定的结果。可是如今…… 我摇了摇头,微微哂笑叹气。依稀记得那夜松柏树下,阮郁含笑的对我说“等我回来,再给我答案吧。”的样子,清晰在目。只是记忆仍在,人却离散。 我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脑中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玉佩。松柏! 终于明白了那个小郡主口中的“松柏下定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说是阮道跟别人说起时她听到的。可是,阮道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莫非他在自己儿子身边安置了眼线?怎么看都不像啊…… 如此想着,已步入前院。 阮郁“入洞房”还未返回。院中人们正欣赏着舞姬跳舞。舞姬们一个个浓妆艳抹,一片的莺莺燕燕芳芳菲菲,好不热闹。我站在一片树之下,遥遥叫来墨阳和善檀,低声道:“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只听院中丝竹之声忽的中断。阮道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对众人道:“今日是犬儿大喜之日。承蒙在座各位赏脸,来给犬儿庆贺,阮谋不胜荣幸。” “此时在座的各位,不外乎名门之后、当朝大员和富家商人三种。只一个人例外。想必各位近日都听说了钱塘的一桩大事,乃是关于那被誉为‘钱塘第一美人’的苏小小。听闻苏小小一身才华,相貌堪比洛神,真真算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今日老夫为了让各位尽兴,特地请了这苏小小来。” 我的眉头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的皱紧,到了最后已是不知该如何反应。阮道果然不愧是当朝宰相,这等心思算计,我之前虽有料到,可是万万想不到他当真敢如此发难。 阮道在上继续道:“还请苏姑娘,出来吧。” 我站在树荫下,看到阮道望向我所在的地方,众人也都随着他的眼光望过来。墨阳在一旁道:“苏小姐,你先走。我去应对。” 我摇了摇头。阮道此举意在给我难堪倒是其次。他一个近五十的人,又在朝堂上混迹多年,自是不会与我一个区区小女子为难。他所要的效果,无非是当众提点出我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妓子,进而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将我治罪,从而断了阮郁娶我的心思。 这心思,在花园一事之前还算是有点道理。不过此时,可真是他多虑了。 我拢好衣襟,缓步自树下走出。方才席上我一直遮掩着眉目,众人又都注意着阮郁成亲的情况,是以连同席的人都并未看清楚我的容貌,更不用说那些远些的人了。此刻我渐渐走出,烛光映在我的脸上。我未化妆也并未打扮,只是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上面依旧是我手绘的图样,是褐黄色的落叶萧萧落下,正好衬着那颜色。 索酒今早见到这条裙子时说:“这裙子正合适在阮郁的‘孤影’别院中穿。尽是一片寂寥。”还让我绘了一件新的给她。 我走到席间,微微仰头看向阮道,并不行礼。只说:“小小见过宰相大人。” 阮道抚了抚胡子,笑道:“苏小姐以为,刚才那番舞蹈如何?” 我侧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一众舞姬,微微笑道:“宰相大人请来的舞者,自然舞技不凡,有如飞燕再生。方才那段舞蹈美绝伦,小小也是佩服。” 其实方才那段舞蹈,我哪里有看到?一直在花园跟阮郁说话来着。 阮道抚着胡子笑了两声,眯着眼睛看向我道:“比你如何?” 我愣了愣,回说:“小小不明白宰相大人的意思。” 阮道“哈哈”大笑一声,对我说:“世人皆知钱塘苏小小琴棋书画无所不,且有琴歌双绝。老夫还听人说,你的舞技非凡,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四字形容绝不过分。不知苏姑娘是否赏脸在此一舞,以让我们开开眼界?” 我顿时傻。 “琴棋书画”这四样我全部都从未在人前演示过,“琴歌”双绝更是无厘头。我哪有唱过歌?最后那个舞技非凡,更是比扯淡还扯。我在现代虽学过些舞蹈,可终究不。来到这里之后又疏于练习。别说跳出来一支舞了,我要是能劈个叉下去,我都佩服我自己! 我自问对世上流传的有关苏小小的传闻是刻意留心过的,以此让自己能够更好的把握,不让历史出现偏差。可是他说的这些,除了“琴棋书画”样样通这一条之外,其他的我听都没听说过。这老头,他居然睁眼说瞎话! 我抬头直直看向阮道的眼睛。他目光炯炯,像是利刃一般向我,让我没有任何避开的可能。我的思绪跳转的极快,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对他说:“宰相大人过誉了。小小不过一介平凡女子,如何能有那般高超的舞技?” 阮道依旧在笑,笑里藏刀的说:“哎,苏姑娘说这话可就太过自谦了!你被尊为钱塘第一名妓,如何可能,只是个‘平凡女子’?” 他说完,席下之人议论声迭起,我听到一人低声说:“对啊,是个名妓啊。怎么可能不会跳舞?” 旁边一人笑着道:“□嘛,还不都是那个样子!她长的这么美,身段又好。只要在床上……嘿嘿,谁还管她会不会跳舞?” 有人附和道:“哈哈!赵兄说的极是!跳舞奏琴的,都比不上床上春宵一刻的销魂啊!哈哈哈!” 我强压着心里冒起来的一股一股的怒火,仍旧望着阮道,淡淡说:“小小向来不谙舞技,也从未在人前跳舞。想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造成这等误传。还请宰相大人恕罪。” 阮道抚须的手顿了顿,笑容也敛去了一些。问我道:“你当真不跳?” 我一边深呼吸一口平复怒气,一边笑笑,依旧道:“小小不谙舞技,无法献舞。请大人恕罪。” 本就是避不开的惩处,不管我跳还是不跳,他肯定都能将我治罪。既然如此,何须献丑?反正左右不过一顿牢狱之灾,忍住了也就过了。反正苏小小现在是不会死的。 阮道的笑意几乎全无,看着我半晌,忽而缓缓道:“来人……” 我念头突然一转——苏小小确实不是现在死的。可是记载上也没有说,苏小小会在阮郁成婚的时候被下狱啊!念及此,我立即扬声叫道:“大人!” “爹!” 我怔了怔。阮郁这声“爹”与我的话几乎同时响起。我偏首过去见到他站在院门旁,檀木盒和玉佩都不知所踪,唯见他额角有了些薄汗。 阮郁见我望他,对我遥遥点了下头。我脑中电光火石间忽然有了对策,见他张口正要说话,便立即抢道:“大人!” 阮道将视线从阮郁身上移开,回到我身上,没有说话。 我快速的想,究竟该怎么解围?脑子里乱乱的,却忽然有一首诗窜了上来。我来不及细想,匆匆对阮道笑言:“今日是阮公子大喜之日,其实说来,小小与阮公子也曾有过数面之缘,乃是在钱塘城中发生的事了。” 阮道的眼神立刻随着我的那句“数面之缘”变了变,面上神情却依旧如常。 我轻笑着继续:“阮公子乃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记得当时钱塘盛传,说一位骑青骢马的少年人气度似谪仙。当初并未有人得知此少年的身份,可是那时他的名声甚至远胜于小小。现在想来,便是大人家中的这位公子了。” 阮郁的坐骑是一匹青骢马。这马我从未见过,是从苏小小的传记中得知。希望不会出错。 下面的议论声再起,有人道:“确实。阮公子的坐骑正是一匹万里挑一的青骢马。这马我是亲眼见过的,绝不会错。” 绝不会错?我放了心,说道:“阮公子既是这般谪仙的人物,小小舞技自然不堪入目。今日是阮公子大喜,大人刚才曾赞小小一身才华。如此,小小便赋诗一首,赠予阮公子,权当新婚贺礼。还望大人成全。” 阮道“哼”了一声,说:“你且作来听听!若是不合意……” 我笑了。这诗是绝对不会合你的意的。便缓缓走了两步,装作在思考。而后轻声吟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阮道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连阮郁都是一脸不置信的看着我。那两个猪肝色的脸庞让我心中的抑郁几乎一扫而光,心情突然变得大好。即使这诗惹怒了阮道我也不想管。 我退后一步,依旧是那副笑容的对着阮道说:“宰相大人,小女子不胜酒力。还望大人成全,容小小先行告辞。”说完向善檀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缓步穿过院子,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之下,走了出去。 传说中的陷阱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陷阱 - 传说中的人间乐事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人间乐事 上了马车,我整个人差点虚脱。善檀拿着手帕帮我擦汗,惊魂未定的说:“小姐,您也太……唉!宰相大人若是怪罪,这可如何是好?” 墨阳将我紧握的拳头舒展开,惊呼道:“苏小姐,你的手!” 我低头一看,手掌内四个细小却很深的伤口,原来是我太过紧张,手握的太紧,指甲滑破了皮肤。我勉强笑笑:“没事,上点药,几天就好了。” 一行人回到孤影,索酒不在。我让人备好一大桶的洗澡水,遣退下人,独自坐在木桶边呆呆的不知该想些什么。独坐了许久,善檀敲我的门说:“小姐,要不要加热水?” 我被她吓了一跳,扬声道:“不用了。”然后才宽衣解带,步入桶中。 水已渐凉,激起我身上一层的**皮疙瘩。我坐在水里撕扯着花瓣,殷红的花瓣变成碎片散开在水面。看着花瓣不禁又想到那个人。夜残音,名如其人,妖艳而残忍,如血色夕阳,带着毁灭的力量。 呆呆坐了足有快一个时辰,全身都要僵透,才觉得心脏的狂跳被舒缓了下来。抬起手掌,几乎毫无血色,手指都不太灵活。伸手去拉身后的衣服,了半天都未到。一转头,却发现一个人影坐在我身后的椅子中,双脚架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笑吟吟的望着我。 我“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双手捂着口转回身去,身子往下沉了沉。还好一直是背对着他,不至于被看去太多。可仍是不放心,随手拉过一条丝绦放在水面,遮挡住水下的身体。 忽然“咣!”的一声推门声,墨阳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喊道:“苏小姐!您怎么了?” 我皱着眉偏头看我身后的人影。墨阳又在外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急促的道:“苏小姐!你在吗?你说句话!不然奴婢进来了!”旋即响起长剑出鞘的声音。 我定了定神。扬声道:“我没事。你出去吧。” 墨阳的脚步声顿了顿,将剑还入剑鞘,道:“那您有事再叫我。”说完掩门而出。 我对身后人道:“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来人轻笑出声,站起身来。踱步至我身后,双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比起我的皮肤冰凉,他的手掌带了些稍热的温度。凑在我耳旁说:“原来你的胎记是这样的。很漂亮。”说完放开我的肩,转身走出了屏风。 我下意识的伸手搭在我背后左肩有胎记的位置。这个胎记的纹路像是花草,又不是花草。像是蝴蝶,又不是蝴蝶。纠缠着一片花纹,更像是个图腾的样子。以我的视线并看不到它,当初还是让贾姨帮我画下来才知道它的样子。 穿好衣服走到房中,他已经自己倒了杯酒喝着。见我出来,笑道:“这酒酿的很好。刚刚开封的吧?我喜欢会酿酒的女人。” 我走过去在与他相对的椅子中坐下,一边擦拭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冷笑道:“那可就对不住了,我没这个手艺。这酒,是九姑娘亲手酿的。” 他低低“唔”了一声,沉吟道:“索酒么……我曾是她的恩客。” 我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恩客”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她跟他睡过。我心里有些不快,虽然早已知道索酒是青楼女子,可却从未有人这般对我讲起过。毕竟是自己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听到这话,难免有些不舒服。 夜残音饮尽一杯,对我轻轻笑道:“可是有时候,不会酿酒的女人……会比陈酒更醉人。” 我皱了皱眉。从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话,连南木都没有。我与南木,是先做兄妹再做死党后做恋人,相处间自有一番肆意,他从没说过这样的……呃……这样的话,我自然也从没说过。 不想多做纠缠,我直截了当的道:“夜公子,你方才偷窥我沐浴已是逾矩。我不叫人进来,并非有心与你风流,乃是给你三分薄面。还望公子自重,莫要得寸进尺。” 夜残音微微皱眉,边摇头边说:“啧啧啧,你这话可真伤人。我不过好心来看看你有没有被阮道责罚,你却将我好心当做驴肝肺。唉……” 我被他弄得有些好笑,却依旧板着面孔,道:“你和阮道究竟什么关系?” 夜残音闻言,笑容微微收敛。看了我半晌,忽道:“有点意思……旁的女子听我这样讲,可不是你这般的反应。” 我耸了耸肩。夜残音这样的相貌气质,的确是能让女人失魂的男人。可是我自小受无数训练,被灌输的便是不可与古人发生瓜葛。这次又无心在古代种什么情,自是理智占着上风。 夜残音再饮一杯酒,对我道:“我与他并没什么关系。” 我倚在靠背上,笑道:“没有关系能旁若无人的在他的宰相府走来走去不被拦下?没有关系能在所有人都送芍药的时候送上牡丹?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懂牡丹所示的含义。夜公子是以为除了自己之外,旁人都是傻瓜了罢?” 夜残音仰头“哈哈”大笑,血色的锦袍随着他身子的颤动从肩头滑落一点,衬得他无限的妖艳魅惑,极尽风流。他抚弄着下巴说:“现在还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以后能有什么关系,可就说不定了。” 我皱起眉。这个夜残音究竟是想怎么样?历史中并没有阮道篡位的记载,更没有他推翻南齐王朝这一条。难道是我想太多?可是直觉却告诉我这绝对不可能。 夜残音忽然“唔”了一声,放下酒杯站起来走到我身后,从我手中接过我擦头发的棉布,轻轻握起我的长发,一边擦拭一边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你可知道我来见你一面有多难?你那个九姑娘,在这园子里布下了不知多少暗卫。我好容易才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来你房里,你却一见我就要跟我谈阮道那个老头子。” 这话说得那个哀怨的,我不禁奇怪的看向他。 夜残音淡笑着眯着眼睛回视我,又将我的脸转回去,把我的脑袋放正,继续帮我擦头发。续道:“前朝谢客曾说,‘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却不想,让我夜残音今日一齐享受到了。” 我回过身去把棉布抢过来,挑眉问他:“对你来说,给女人擦头发就是‘乐事’?” oh,my god!我突然想吃薯片! 夜残音帮我把发丝打散,双手按在我的肩上,凑近了道:“是给‘你’擦头发。” 他那一声重音读的我顿时**皮疙瘩都起了两层,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小小忽觉疲惫,这就要睡了。公子既然说来我府中十分困难,小小不敢劳烦公子,还是请公子以后都不要来了。天色已晚,公子请便。” 送走夜残音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他熟门熟路的打开我的窗户的时候,我觉得十分愤慨。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了,我都不知道那扇窗户的暗锁到底该怎么打开。 开门走到院内,墨阳尽忠职守的站在我门口,寸步不离。我笑笑:“没什么事了,你快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也累了。” 墨阳摇摇头说:“九姑娘让奴婢在这里保护苏小姐,奴婢不敢休息。”然后抬起头,目光锋利的看向我,“刚才苏小姐在内大喊,究竟是怎么了?” 我拂了拂袖子,眼目未抬的淡淡道:“方才说了没事,便是没事了。索酒叫你来,究竟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这丫头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到底只是个奴婢,难道跟着索酒这么久,都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么? 墨阳微诧,连忙下拜,道:“奴婢逾矩,请苏小姐责罚。” 我摆了摆手。我责罚她?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吧。便道:“我不是你的主子,责罚你也轮不到我。我今日很累了,想一个人静静。你回去索酒那边吧。善檀,你也下去休息吧。” 我忽然发现身边的人都是大神,连个小奴婢都不好惹。一个个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主,都要我好说歹说才肯走。我坐在院中树下的椅子中,一时间有点茫茫然。 正恍恍惚惚有点发蒙,突然肩上一重,竟是一只手搭了上来。我条件反的以为是夜残音去而复返,遂伸手去拍开他的手掌,一边道:“别闹了!”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硬朗,并不是夜残音那般的削瘦温润。顿时大惊,回过头去,只见莫北一身黑衣站在树下影中,几乎与黑暗融合在了一起。低头看着我道:“你以为是谁?” 我愣了愣,我以为是谁?自然是夜残音。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打个哈哈,说:“呃……呵呵,这么晚找我,有事?” 莫北沉吟道:“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你今天去阮道那里,见到夜残音了?” 我“啊”了一声,他是怎么知道的?皱眉道:“你也去阮道那里了?”阮道如果也请了他,他又和索酒打架,索酒又想杀他,夜残音又送牡丹给阮道。这群人,究竟有什么联系? 莫北道:“没有。”停了停,又说,“不要再见夜残音。我会和索酒说,让她加强暗卫护院。” 我又皱眉。既然提到了暗卫,很明显,他知道刚才夜残音曾经来过。他肯定也想到我刚才以为拍我肩的人是夜残音了。遂问他:“夜残音是谁?我从未听说过他。他和阮道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莫北负手,淡淡道:“你无须多问。记得不要再见他。” 我顿时无语。夜残音确实不像个好人,而且和阮道又有说不清的关联。不用莫北说,我也不会想要见他。可是他这般含糊其辞,倒是弄得我心里痒痒,气呼呼的转回头去坐在椅子里说:“你又不告诉我为什么,又让我不要见他。谁知道我该不该信你?你跟他半斤八两,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等了半晌,仍无人回答。忍不住回首去望,只见身后一片树影,哪里还有莫北的身形?立刻快被气炸了,低吼道:“好么,都欺负我不会武功!” 传说中的人间乐事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人间乐事 - 传说中的回首又见他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回首又见他 在钱塘的日子过的很是平淡,转眼进了三伏天。我因不喜欢太热的天气而天天呆在房间里,不常出去走动。庭院中的树荫下常聚集着许多文人骚客,我也不大理会。渐渐地有人说我是“冷美人”,我也没办法辩解。 更可怕的是,现在外面的传言更是加上了阮道金口所说的“琴棋书画无所不,更是琴歌双绝。并且有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超凡舞技”。 这些流言我听到了些,更多的是我听不到的。坊中流传着许多闲言碎语,我都没太理会。我每日都有些昏昏沉沉,想着阮郁成亲时的笑颜和他掩藏在笑颜之下的无奈苦楚。往日里,他的笑容都是满满的承载着自信,只有那一刻,忽然显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无助。 我安慰自己,每一个古人都是这样的。他的父亲给他带来荣华富贵的同时,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承受这样的命运。可是每当此时,心里就会出现另一个声音,嘶吼着叫喊,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要接受?什么叫命运?他凭什么要承受这些?为什么不能够改变?! 两个声音,两个灵魂,在我的身体内渐渐发芽。我甚至在这样的昏沉中学会了醉酒。第一次喝醉,喝的是一种很便宜很劣质的酒。喝惯了索酒私酿的梅花酿,猛然间喝起那种酒,真真是整个喉咙烧的生疼,像是要着火一般。可是这酒虽差,醉的却极快。往往几大杯下去我就开始头晕目眩。 阮郁没有再来过钱塘。这些人,都仿佛消失了一般。阮郁、莫北、夜残音、南木。甚至连索酒我都再没见过。好像之前的生活全部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初秋的一个夜晚,我又一次喝醉。善檀和贾姨一边一个把我连拖带抗的弄回房间。半夜里,我睡的迷迷糊糊,口烧的很痛。忽然觉得额头有些凉意,我心里一惊,倏然睁开眼,却看到竟是莫北在给我的额头敷上冰凉的帕子。 我嗫嚅了一下,舌头有点打结,含含糊糊说不出话来。莫北伸手将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塞到我的嘴里,轻轻拍拍我的头,低声道:“有些发烧,吃了这个药,睡一觉就好。我在这里,你可以安心。” 我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久。他不断的给我换下温热的帕子,再将冰凉的帕子放上来。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觉得帕子一次又一次的换来换去,不禁又一次困意袭来。 微倦的阖上眼,莫北伸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哄小孩子睡觉一般。我动了动嘴唇,无声的感叹了一句:“有你在,我能安心才怪……” 可是奇怪的就是,后半夜我睡的极其安稳,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 就这么一直过了好几个月,直到秋意都深了,渐渐加了衣裳,我才见到了近五个月未见的索酒。 索酒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唉,难为你了。我刻意从建康回来后便没再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自己静静。没想到这么几个月过去了,你依旧还是这个样子。其实,我义兄生在宰相府中,这样做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怪他……” 我愣愣的“啊?”了一声。 索酒继续道:“别闷在家里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或者你到我那里去喝几杯酒?你要是都不喜欢,我就陪你到其他地方去走走?你不是最喜欢徜徉山水的么。” 我呆呆的回味她刚才的那番话,越想越觉得奇怪,终于大叫道:“谁是因为他才不开心的了?!我是不喜欢大夏天的出门!” 索酒仿佛不信,略带伤感的看了看我,叹口气说:“我知道最近外面传言的厉害,说阮郁为了郡主抛弃了你。这其中的缘由,你不想旁人知道,我不说就是了。你又何必连我也瞒着?” 我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气的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时候,解释就等于掩饰,很容易越描越黑。只好道:“我不与你说这个。阮郁近来如何?我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和小郡主相处的还好吧?我看那小郡主还是个挺天真可爱的人。” “是啊……确实是天真可爱的紧。”索酒忽然讽笑一声,“可是你要知道,这皇家里,最要不得的,便是天真可爱。” 我皱了皱眉,道:“左右跟着阮郁,倒还不算委屈。阮郁是个好人,定会护她周全。” 索酒望了望我,叹一口气道:“明明他要护着周全的人是你,如何现在却变成了萧雪霏?你啊你,跟了阮郁,你是当真一辈子都不用愁的。” 我哈哈大笑,跟了阮郁确实是一辈子都不用愁,可是就是对不上眼,我也没办法。遂对索酒笑道:“他既然这么好,你当初怎么不嫁给他,反而认了他做义兄?” 索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他人倒是不错,只是他老爹,太过险狡诈了些。我看见他就烦,怎么可能嫁给他?” 我想了想,也对。阮郁确实不错,可是如果让我侍奉一个像阮道那样的公公,我宁愿以死明志。 索酒说:“其实我大概猜到你对阮郁的心思。这么久相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对他只是友情?只是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我实在看不透。” 我抚了抚眼睛,奇怪的眼神么?也许确实是有的。我自从开始怀疑阮子郁就是苏小小一生中那个重要的男人阮郁之后,每每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些探究,想要看看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否正确。后来确认了他就是阮郁无疑,我看他的眼神便多了些喟叹。毕竟在记载上是一个负心汉的形象,很难不让人心生感慨。 索酒见我不说话,续道:“听说近日烟霞岩畔的红叶正盛。这几天天气如此好,你过去看看红叶散散心,不要总是闷在家里。” ***************************************************************************** 我果真挑了一个日子,独自一人骑一匹马,到烟霞岩去玩。红叶确实正盛,漫山遍野都是,远远望去像是整座山着火了一般。 这般景致,倒是真的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驾马在山上慢慢踱着,偶尔拈一片红叶在手中把玩。忘记走了多久,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在凿刻什么东西。便驱马过去,却不料,见到了一个我不想见到的人。 钱万才坐在一个太师椅一般的宽大椅子中,正指挥着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狠狠的抽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工人。我环视四周,大概可以看到山壁上岩石雕刻出了一个个大概的形状。仔细辨认,觉得好像是几尊佛像,却看不出来是什么佛。 被打的工人痛的嚎叫,满地打滚。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混着地上的沙土尘石粘在伤口上,黑红黑红的一片。我于心不忍的别过头去,听到钱万才冷笑着道:“我当初已跟你们说定完工的时间!如今你们却跟我说赶不及?我告诉你们,这佛像,是我送给我母亲七十大寿的贺礼!你们若是完不成,便是亵渎了神灵!到时候别说是我饶不了你们,就连那九天上的佛祖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听得好笑。佛祖若是见到他这般责打工人,不知是会怪罪工人还是怪罪他? 那工人被打的更厉害,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从旁边找了条马鞭来,沾上了盐水一鞭鞭抽过去,那工人满身血污,嚎叫声却小了。我心里一惊,再这么下去,恐怕这人连命都保不住了。 刚想上前阻止,可一个转念,想到钱万才是最后害死苏小小的帮凶。现在去阻止他不外乎两个结果。一是被他按在地上一起打一顿。二是钱万才跟我说“你跟了我我就放过他”之类的话。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想要的。 思量再三,我咬着唇狠了狠心,心里默默对那工人道了句抱歉,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刚回过神,只见一玄色马车停在我的身后。我立刻惊讶,这马车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居然丝毫都没有觉察到! 我勒住□的马,紧紧盯着马车。车上没有车夫,拉车的四匹马都静静地纹丝不动。我见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走近,便失却了耐。何况身后还有那工人丝丝的呻吟声不断传来,到底不是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 我驱马想走,忽的那玄色车帘被人从内掀开。我抬头望去,只见夜残音笑吟吟的倚在车壁上,对襟锦衣未穿好,沿着颈部一直开到了膛,露出大片的苍白的肌肤。 我皱了皱眉。他和莫北,总是这么的悄声无息却又魂不散。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突然的出现突然的走,让人想发脾气都没有机会。 夜残音向我勾勾指头。我皱眉,没有动弹。他向后躺了躺,笑道:“原来苏小姐是这般善心之人,老远见到钱公子打人,便特地赶过来相救。” 我本不打算救他。可是经夜残音这么一说,却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也太没有人了些。便强行压下心里的翻涌,淡淡道:“夜公子恐怕是看错了罢。我苏小小自问向来不是善男信女之辈,这人虽可怜,可未能及时完工在先。被人责打,虽说过分,可也是钱万才占着有理在先。旁人只怕难以置喙。” 夜残音缓缓点了点头:“唔。苏小姐说的是没有错。钱万才让他们一个月内雕成这些罗汉像,确实有理的很,有理的很。” 传说中的回首又见他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回首又见他 - 传说中的佛面兽心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佛面兽心 作者有话要说:</br>话说某墨这几天确实是比较忙, 比较忙. 更新的时间也会比较不稳定的. 但是既然上榜了, 榜单任务的几万字还是一定会更新够数的. 某墨大概的计划是, 今天更新一万字, 明天更新一万字. 大家等着看吧.. 某墨顶着锅盖码字ing..<hr size=1 />  第二十五章·传说中的佛面兽心 我惊异道:“一个月?” 夜残音拢拢袖口,缓缓道:“啊……是一个月,完成五屋洞壁上的石罗汉三百六十五尊。在下虽不才,可记却是不错。” 我咬咬牙,对夜残音道:“夜公子……真是很会蛇打七寸的道理啊。”说完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对钱万才遥遥喊道:“钱公子,手下留情!” 钱万才懒洋洋的抬起头看过来,见到是我,顿时愣了一下。手里的热茶泼出几许,愣了半天方才对我道:“苏小小?” 我敛容上前一步,点头道:“小小见过钱公子。不知这位石匠是如何触怒了公子,让公子这般严惩?” 钱万才瞥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石匠,轻蔑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原本应承了我,说一个月之内一定完工。此刻却说工程浩大,无法按期凿刻完成。我娘亲的七十大寿不日将至,时间可等不了他们这许多个月!” 我想了想,对他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钱公子。这在石壁上雕刻本来就是极难的功夫,更何况是整整三百六十五个石罗汉像?公子让他们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依我看,他们当时答应公子一个月内完工,恐怕也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吧?” 我话音刚落,旁边几个石匠“噗通”对我跪下,其中一人垂泪道:“小姐慧眼!当初钱公子确实是许下了大价钱让我们为他雕刻这罗汉像,可是当时只说是当做给他娘亲的贺礼,并未说明一定要一个月完工啊!小姐明鉴,这罗汉像别说一个月内刻完,便是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全部完工的!” 我点点头,虚扶了他一下,转而继续对钱万才道:“钱公子。他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钱万才冷笑一声,对我道:“既然是大寿的贺礼,自然是要在大寿当天奉上才算得上数。苏小姐莫非听说过有什么人送贺礼,隔了三五年才送上的道理?” 这话确实说的也在理。我淡淡笑起来,说:“钱公子。两方许诺之前,当然要详细说明所有的事宜。公子当初既然并没有说清楚,现在又怎能来追究他们的责任呢?” 钱万才顿了顿,烦躁的一挥手,有些生气的说:“说到底,这不过是我跟这些石匠的事!敢问苏小姐一句,你用什么身份来管我打不打人?或者,苏小姐只管去请了知府大老爷来,看看他如何裁决!” 我皱了皱眉。钱万才家产万贯,这些年做的是盐铁的生意。盐、铁这两样东西在古代是绝对的垄断经营,谁能触碰上一点,都必然是赚死的工作。钱万才能一手包揽钱塘所有的盐铁生意,自然是和知府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知府怎可能会为了这区区几个石匠和他过不去? 我深吸口气,道:“钱公子,不妨卖小小一个面子。公子既然是为了全娘亲的礼佛之心,不如也积点德,饶了他们这次。如何?” 钱万才“哈哈”大笑,指着我道:“苏小小!我以前那般追求你,求你给我些面子,你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如今却要我赏脸?敢问世间哪有如此的道理!” 我叹了口气:“钱公子。敬佛、礼佛,重要的是心诚则灵。公子又何必为难这些石匠?” 钱万才站起身来,围着我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抚着下巴奸邪的对我笑道:“苏小小,你自当知晓,你便是我的佛!如今阮郁攀上了郡主这个高枝儿,哪还会来理会你?你若是肯跟着我,我便放了这些小小的石匠。如何?” 我皱着眉,没有说话。就在我低头思忖应对方法的时候,突然腰上一紧,竟是被钱万才搂住。我立即条件反的一巴掌就扇了上去,然后钱万才就随着我扇他的力道横着飞了出去,跌在了一旁。 我惊讶的看着他,又看看自己的手。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乾坤大挪移?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转头望向刚才我下马的地方。 夜残音却已在悄无声息中站在了我的身后,倚着一棵树干,笑着看我呆呆的样子。 钱万才被随从自地上扶起来,一边揉着腰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唤。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扶着他,另一帮人立即冲过来对我和夜残音怒目而视。 我瞪着钱万才。虽然现下世上的人提起我,都是说“诗妓”、“歌妓”之类,可我却从未被人这般轻薄过。史上记载苏小小曾与阮郁春宵一度,但是就我个人来说……这个……唔…… 其实我曾探听到些许坊间的流言,有关于我和阮郁的话题甚多,并且越来越离谱。和阮郁春宵一度的闲言碎语就是这么传开的。有人说,阮郁之所以对我格外珍惜,是因为当晚发现我竟是个处子之身。认为我作为一个妓子竟能守身至此,因而分外爱怜。 对于这些流言,我本来是听之任之。认为这个身体的本尊并不是我,旁人说什么,也就都与我无关。可是近来,我却发觉自己竟会为了这些流言而生气伤心。细细想来,或许是自己做苏小小做了太久,连心都放在了这里的事情。 不禁有些感慨。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到古代。如果依照慧明的说法,如果我把在这里的尘缘了尽,自然是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谁能说得准呢?至少魂魄穿越这种事情,在我们的研究历史上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 我咬牙切齿的对钱万才说:“你这个佛面兽心的无耻之徒!!!” 钱万才揉揉被我打到的脸颊,狠狠道:“说到无耻,谁能比你这个妓子更无耻?!你既然敢出手伤我,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今天,非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不可!”说完向左右打了个手势,一群人从腰间抽出鞭子就向我攻来。 我大惊,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叫:“夜残音!你自己惹出来的,你自己来收拾!” 叫嚷了半天,竟没人回答。我倏然转头,只见树下红叶飘飘,哪里有半点夜残音的影子?可是他若不在,我今日无论如何无法全身而退,心跳都开始加速。 正踟蹰不知如何应对间,忽闻背后“啊!”的一声,再转过头,所有家仆随从尽数倒在地上,一个个蜷缩着打滚,哼哼唧唧声不绝于耳。夜残音好整以暇的站在人群中,抱着双臂淡淡的看着我,嘴角噙着丝笑容,挑眉道:“怎么。怕了?” 我愣了愣,自嘲的笑了一下,抚额道:“是。怕了。” 夜残音踢踢倒在他身旁的一个人的身体,斜着眼瞥了旁边的钱万才一眼,笑道:“苏小小既是我看中的女人,自然不是旁人能碰的。” 钱万才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面如土色的对夜残音凄声道:“英雄,英雄……我,是我眼拙,不知道这苏小小是您的人!英雄饶命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小儿,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去养活!英雄开恩,开恩啊!” 夜残音嗤笑了一声,也不言语。我被夜残音弄得无语了一阵,想了想,对钱万才正色道:“无论如何,一个月内雕成这么多罗汉像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一些。钱公子如果真的有孝心,早在三五年前便该吩咐石匠们准备了。何以等到距离生辰宴仅一个月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还请钱公子看在这些石匠讨生活不容易的份上,宽限些时日。” 钱万才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小姐这‘宽限时日’是宽限多久?” 我正在这厢想,究竟该说个三年五年,还是干脆一步到位,说他个十年八年?这边夜残音却忽而一笑,道:“自然是什么时候雕完便什么时候收工了。你还需要个确定时间?” 钱万才哪敢反对,顿时点头如捣蒜的说:“是是是,英雄说的甚是!我这就跟石匠说,让他们尽管细心去雕。” 夜残音过来揽了我的肩,笑吟吟的看我,道:“你看如何?” 我勉强笑笑:“还好,还好。夜公子处理的甚好。”实则心里却在想,古代啊,到底还是拳头低下说话的时候多些。有了法律也是形同虚设一般,如钱万才这般的人,自然都不将那些条条框框的放在眼里。 我回去找了我的马准备回家,结果夜残音拉住我的缰绳,笑笑的望着我,说:“我帮了你救了你,你难道不请我回家喝杯茶么?” ***************************************************************************** 莫北说过,让我不要再见夜残音。我虽不知道为什么,可也对夜残音确实存了些间隙。回家的路上我一路都在想,其实自己来到这里的这么多年,做人做的却委实是窝囊了些。 见到了南木,南木却不知所谓的跑回去,再也不见人。认识了索酒,可索酒虽对我很好,但对我却真的算不上坦诚。还有莫北、阮郁、夜残音,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算到最后,最与我知心的竟只是善檀和贾姨两人。不可谓不让人哀叹。 到了家里,夜残音驾轻就熟的自己寻了椅子坐了,又指使下人去端茶倒水。我这厢却有些恍惚的坐在旁边,愣了半晌都没有言语。 夜残音对我道:“你这个人,请我来喝茶,却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让我这个客人怎么办?” 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可从没请你喝茶,都是你硬要赖着我跟过来。然后还对我家这么熟门熟路。哪里像是我的地盘?说是你家还有人相信些。” 夜残音抿口茶,笑了笑没说话。我也自然无话,两人对坐了半晌,夜残音对我道:“不如来下盘棋。我听说阮郁曾送了你一副三色棋,拿出来也让我开开眼。” 我抬眼瞥了他一下,这家伙消息倒是真灵通。阮郁当日送给索酒的那副棋我见过,当时以玉器鉴赏的角度去观察,自然甚是喜欢,便多留意了几眼。待他成婚后,我和他及索酒都少了些联系。后来有一日,他突然遣人送来了一副与当初一模一样的棋盘棋子过来。 因为当时送礼人送的甚是低调,我收礼收的也极低调,是以知晓的人很少。因了那棋子太过珍贵,我便没真把它当着普通棋子来用,一直搁在卧房的橱柜内,没拿出来过。 夜残音睨着我促狭的笑,说:“真这么不舍得?” 我哼了哼,啜口茶慢悠悠道:“我确实一向不太看重这些个玉器瓷器的,便谈不上什么舍得不舍得。只是我虽不看重,却也委实算是个区区行家,自然不会为了你而糟践了这些珍品的。” 夜残音笑容定住,觑我半晌,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物事,递到我面前道:“阮郁送你东西,你那么宝贝的收着,我看了很不喜欢。这个给你,你可要更宝贝这个。若是让我再见到你那么看重他的东西,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传说中的佛面兽心在线阅读 传说中的佛面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