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难为》 分卷阅读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文案 全名:《女皇难为——幸好我有忠犬攻》【大雾…… 一朝穿成乱世女皇,要防刺杀、防叛乱、防篡位。 还要防……有人想爬床…… 又名:《当女皇心好累》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梦言(乌雅言) ┃ 配角:谢又安,乌雅闲,等等 ┃ 其它:百合,穿越,女皇,忠犬攻 ================== ☆、第1章 楔子 知了在窗外吵,老旧的电扇吱吱呀呀。横七竖八的桌椅,遍地碎纸屑、旧课本,兵荒马乱之后,一切都开始沉淀。 梦言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原本就小巧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的铅笔,恨不得能挽出个剑花来。余光瞥见有影子扑过来,梦言机灵地往旁边蹭了一把,来者扑个空,抵抗不了重力,砸在桌子上。 梦言这才懒洋洋地瞟过去一眼,没精打采地开口:“你干嘛啦?” 小云就势跪坐在前排的方椅上,伸手去抢梦言一直压在胳膊底下的表格:“我刚从班头那里回来——老头说你要改志愿?” 梦言也不去争夺,由着小云拿着自己的志愿表研究,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小云挥舞着空白的表格,夸张地“哇哇哇”叫起来,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这个消息:“你居然不要去h大啦!?你不是殷梦言吧!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霸占殷梦言的身体!” 吵闹声吸引了不少目光,也有熟悉的同学凑过来表示惊讶:“诶!?你不是一直想去你姐姐的学校嘛?怎么临到了突然改?” “对啊!你都去h大视察过多少次了,现在改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不过梦言你怎么突然要改?不想和你姐姐一起念书了?” 人越多越吵,越吵人越多。 梦言烦躁地抓抓头发,一把夺过志愿表随手塞进书包里,寻个空隙就钻了出来。小云迈着小碎步跟出来,歪着头看梦言的表情:“你是不是跟乌雅闲吵架啦?” 梦言的脚步顿了顿,倔着一张脸装无所谓:“没有啊,她话那么少,我跟她怎么可能吵的起来。” 小云咂咂嘴,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斜眼看着梦言。 梦言表面的和平瞬间破功,突然就颓丧起来。 她一直很想去h大,想和乌雅闲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食堂,一起围着操场慢慢跑。想对新宿友介绍“这是我姐姐”,想跟着乌雅闲见她的同学,扮乖巧地说“姐姐们好”。想了那么久,所有的欢欣鼓舞到最后换来的只是一句“你给我去改志愿”。 严肃,冷漠,没有理由,也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梦言一岁时被院长捡回去,打那个时候开始就跟乌雅闲在一起,相处了十七年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也习惯了她平时的冷冰冰。但这句话直愣愣地撞进耳朵里,像是兜头浇下来一盆冰水,把所有美好的念想都冻结。 随后跟过来的话简直就是上了印咒,恨不得让人永世不得翻身。 “离我远点。” “缠了我这么多年也终于能解脱了。” “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生活。” 梦言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姐妹情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一点缓冲都没有。难道平时自己缠着她要零花钱,求她帮自己写作业这些行为算得上十恶不赦?她为此已经困扰很长时间,终于爆发出来了? 令人费解。 小云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喋喋不休地发表自己的感慨:“她放着学校考试不准备特地回来帮你估分,多感人肺腑的姐妹情深,怎么突然吵架?难道是因为你错题太多,她生气了?” 这个……倒是有可能…… 外语一向是自己的薄弱环节,对答案估分的时候,乌雅闲差点把笔掰折了摔过来,是挺生气的样子。不过,就为这个说出那些狠话……有点太过分了吧…… 这也说不通,那还有别的理由? 梦言越想越沮丧,在公园的长条石凳上坐下来,去包里掏志愿表。 算啦算啦,乌雅闲她都放话了,那就离她远点好了。反正自己现在成年了,也不是天天跟在姐姐屁股后边的小丫头了。以后也少回乌雅家,也省得总给别人添麻烦。 梦言在报考指南上涂涂抹抹,小云在一旁玩儿手机,看到有趣的新闻就戳梦言:“诶!你说,真的有平行空间嘛?” 笔尖在厚重的书本上画下一道深痕,梦言撇撇嘴:“有就好了。”到另一个世界看看乌雅闲她到底在想什么。 小云贼兮兮地看着梦言:“说不定平行空间里,你跟乌雅闲就是亲姐妹呢!” “说不定我还是个公主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听话的侍从,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间说那个废话,快来帮我选学校!” 泄了气之后就很难再提起来,梦言勾了几个还算满意的学校,跟小云约好一起去交表格的时间,就沿着树荫往回走。 还有三个月,除去乌雅闲放暑假前的这近一个月,也没有剩很久啦。恩,避开乌雅闲的作息,只要跟爸爸妈妈好好呆在一起就可以了。 梦言一边走一边盘算,拐个弯抬起头,就看到正前方清瘦的背影,在盛夏的阳光下,独立且冷漠。梦言立马退回来,安抚一下纠结的心脏,又偷偷探出头瞟一眼。 空旷的街道上,乌雅闲正低着头看手机。阳光太刺眼,梦言看到她竖起一只手遮住屏幕,另一只手快速地打字。她收起手机的时候,梦言这边的提示音响起来,吓得梦言立马缩了回来。 梦言惊魂甫定地捂着手机,等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头。 淬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梦言一阵尴尬,卡在半中间退也不是,出去更没面子。乌雅闲只看过来一眼,确定身后的人是自己,随后就转身走了。梦言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查看短信。 “妈叫你早点回家。” 胡说!你自己都还没回家! 哼,我离你远点!不回去! 梦言转向另一个方向,百无聊赖地找树荫走,七拐八拐进了社区后方的小胡同。岔路突然跌出来一个人,梦言吓了一跳,侧了下身子堪堪避过那个人。灰头土脸的陌生男人在地上打了个滚,挺身一跃而起,又突然手脚并用地趴了下去。 伴随着那人一系列笨拙滑稽的动作,梦言听到一阵……这是枪击声?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 赶上什么电视的外景拍摄了?还是真正的持枪抢劫? 梦言还没搞明白状况,突然一声巨响,热浪迎面袭来。 也有可能是恐怖袭击…… 视野里的光亮越发狭窄,像是机器断电,最后归于黑暗。 梦言最后看见散落一地的纸张中,那张还没来得及填写的表格,被火苗卷起来,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化成灰烬消散开了。 ☆、第一章 睁开眼时,光线一起挤了进来,驱走黑暗。梦言忍不住眯起胀痛的眼睛,锁紧眉头。 眼前像是蒙上了雾团,到处都是模糊的,只能看到一些轮廓。梦言眨眨眼,稍微清楚了一些,再抬手揉揉眼眶,差不多就能看清个八、九分,只是…… 雕花木床、层层叠叠红帷帐,这古香古色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拍戏?剧组发生意外爆炸,把自己给炸进来了?不过那么大的火烧过来,这会儿居然也没觉得哪里疼…… 总之没有受伤就好。 梦言撑着床准备坐起来,触手是轻柔丝滑的锦缎被褥,手掌压上去像是入了软绵绵的云层,跟平时家里用的棉花被手感完全不同。再瞧木床上那些花纹繁复精细的雕刻,线条流畅,勾勒出大气磅礴的纹路。床顶中央还镶了颗大珠子,圆润光泽,在日光下显出柔和,看得梦言这个外行人赏心悦目。 随便一个能让路人躺着休息的床都搞得这么奢华精致,这剧组还真是有钱。要是机缘巧合能在导演跟前混个眼熟,当个群演,盒饭一定有鸡腿吃。 搞不好还能在剧组里混下去,那就不用回家面对乌雅闲了。 梦言不着调地胡思乱想,晃了晃依旧有些混沌的脑袋。视线已经完全清明,耳边的嗡嗡声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嘈杂。梦言抬手摸大珠子的动作卡在半空,竖着耳朵打起精神去听这来路不明的奇怪声响。 争吵?喊叫?咆哮? 突然—— “小心!” 女生尖利的嘶叫划破空气,走了调破了音,刺得梦言心头发颤。与此同时,凌厉的呼啸声和余光中的压迫一起,越发逼近自己。梦言收紧五指,抓住锦被之后立刻扬起,轻飘飘的被子卷住了什么硬物,迫使对方改变了轨迹。 精神集中,连带着对身体的支配权都上了好几层台阶,梦言只管往里侧躲闪。下一刻,绛紫色的锦被被重物压出一个朝下的突起,毫无停顿地砸下来,距离梦言搭在床上的手指不过半寸。 颤动沿着碎裂的床面传过来,梦言过电似的打个寒战,立马把手抱到胸前。再回头看一眼砸过来的不知名铁棒,梦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什么情况?不用串剧本就直接开演?难道是什么现场活动,专门趁人不防备的时候拍糗照来娱乐大众? 但这铁棒实打实的真材实料,半点假不掺。刚刚亏了是自己反应快,不然这一击打在身上,断胳膊断腿绝对是分分钟的事儿! 太可怕了! 眼瞅着铁棒离开床面重新挥舞起来,这架势是要再来一次。刚刚那个惨叫的声音再次提醒自己,比之前还要凄厉惨绝:“公主快躲!” 公主?这是什么剧情走向,公主居然是个出场就死的炮灰! 梦言故技重施,抓着锦被的一角往上掀,在自己和那个还没来得及看清相貌的男人之间隔出一道屏障。梦言蹲在阴影中,察觉对方有刹那间的迟疑,铁棒找不准自己的位置,竟然止在半空中。 看看!果然是录节目吧!这人也怕这一棒子下去没轻没重,打在头上那可要出大事儿了! 梦言稍微放松了一些,瞬间燃起的求生本能转换成另一种争强好胜的心理。梦言借着弹起的力量,整个人扑上去,隔着被子撞到男人身上。 显然对方完全没料到梦言会有反击,毫无防备地后退两步,终于还是没扛住突如其来的惯性,倒了下去。 梦言趴在人肉软垫上,一脸愧疚,想着这人到底是工作人员还是其他参加活动的路人,可别摔伤了。一直在不远处扯着嗓子吼叫的女生终于凑到自己跟前,梦言抬眼只看到一个湖蓝色的裙摆,还没细瞅,就见一个大物件由上砸了下来。 梦言惊叫:“等等!” 青瓷的花瓶在眼前碎裂开,立马有血液从陌生男人的头上渗出来。 只是录个节目而已!不用真地玩出人命来吧! 梦言听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吃痛惨叫,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开,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 身着湖蓝裙衫的女生二话不说,捡起男人落在地上的铁棒,卯足了劲儿狠命抽下来。只一下,男人浑身痉挛一阵,就躺在地上不动弹了。女生却仍然不肯罢休,一下接一下地抽打在男人身上。 梦言看着,傻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血越来越多,从男人身下蔓延开,聚合成一滩,泛出诡异的红光。 女生的力气被耗尽,攻击的力道一下比一下轻,却始终不肯放弃这一举动。血液喷溅在她脸上,染湿了她的睫毛。她瞪着眼盯着男人的尸体,目光僵直,如修罗现世。 等……等…… 这不对……这不是什么拍摄!这根本就是真正的谋杀! “别打了!住手!快住手!” 梦言被自己的呼喊声唤回神,才发现自己被吓得手脚都软了。湖蓝色裙衫的女生像是被无形的力道给击中,注意力转移开,动作戛然而止。她像断线木偶一样,呆滞的目光转动一下,染满血的脸上有了一丝生气,开始鲜活起来。 铁棒脱手,与地面发出撞击声。梦言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那个女生却“扑通”一声朝自己跪了下来,整个人伏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公……公主息怒,殿下息怒……” 话说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梦言卡在原地,惊讶于她的反应。 杀人……以如此暴力、血腥的方式杀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即便这是一场表演,可真正代入角色的情感之中,这份体验一定会是她后半生的惊惧。 梦言犹自心疼她刚刚的失神,还自作主张地去感同身受,去体味她心底那份惊惧,没想到情形直转,让她惶恐的诱因倒像是自己了。 难不成,“杀人”于她而言,倒是次之,触怒这个“公主”才更为可怕? 梦言脑子里一片糊涂,仍旧有些搞不清楚现状。 余光里一团翠绿色的影子扑过来,梦言心有余悸,想拔腿就跑。等影子到了视线正中,却见一个圆脸大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 眼睛的女生挨着湖蓝色女生跪下,脑门“砰!”地磕在地板上,丝毫不给自己留情。 “公主受惊,求公主宽恕!求公主饶了初云和晚烟……初云定不会再让旁人靠近公主!” 一边说,还一边以头抢地,磕得一声比一声响。梦言听得脑门发麻,觉得自己头骨都在震动。 旁边身着湖蓝色裙装的女生同样战战兢兢地开口:“卓子已经气绝身亡,小莲也绑在外边等公主发落——未能护公主周全是晚烟失职,求公主体谅晚烟尽心竭力侍奉您,求公主饶我们这一次。” 意思是……这公主会因为自己被人刺杀而迁怒于她们二人? 居然还有这么不讲理的公主!家教都被狗吃了么! 梦言保持后撤的姿态,又想伸手去拦她们的动作,整个人显得矛盾又不知所措。晚烟还顶着一脸的血,垂着眼帘不敢正视自己。梦言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俩抬起头,对,别磕了,看着我。” 两双惶恐的眼睛望过来,看得梦言心底发虚。 梦言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我问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两人一时没听明白她在问什么,都愣了一下。晚烟谨慎地开口:“卓子大约是和外人勾结很久了,专等着这个机会对公主不利。索性他如今……如今已死,那些粗使的丫头也被我们放倒了,这时华殿中只余我们三人。” 梦言深呼吸,再次深呼吸:“你实话实说,再捉弄人我可是要去告你们了——现在是拍戏?” 初云眨眨眼,单纯的大眼中全是茫然:“公主说什么?” “那是在录节目?” 初云皱起眉,依旧天真地反问:“公主究竟在说什么?您怎么了?” 也对,按照常理来说,近距离爆炸怎么会毫发无损。如今的场景不是拍戏,也不是录节目,而是,真实存在的。 “你说,真的有平行空间嘛?” “有就好了——说不定我还是个公主呢!” 环视阔朗的宫殿,视线避开尸体,从血迹上扫过,最后停在对面那两个身着罗裙的女生身上。 梦言终于意识到——或者是平行空间,或者就是狗血穿越,总之,自己是到了异世界了。 并且是,会危及自己生命的世界。 ☆、第二章 这一切都是真的。 雕花木床不是为了演戏,地上的尸体也不是道具。随时都会有人从那扇中看不中用的殿门打进来,像刚刚那个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对自己挥动凶器。 然后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换成自己,流血的是自己,冷冰冰的是自己,死掉的是自己。 梦言抑制不住从心底幽然而升的寒意,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跪在下首的两个人瑟缩一下,梦言顺着看过去,她们的指尖紧紧抠在地面上。本该莹润的指甲已经断裂,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紫的瘀痕。掩在湖蓝色的烟罗纱袖的光鲜之下,这双柔嫩的手刚刚杀死了一个人。 而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一旁的尸体上。 这是个暴力、原始的社会,抛去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法度、常规,这里的一切,都是致命的。 梦言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嗓音干涩地对那两个人说:“你,你们先起来,出去——哦对,你们先去看看外边什么情况,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初云面露惊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放过了。等了半天没见梦言有其他吩咐,初云满眼劫后余生的松快,立马蹦了起来:“我去看我去看!” 梦言点点头,见晚烟还跪着,让她也起来。 晚烟不知是力竭还是受了惊吓,撑着地面刚起身,腿一软又摔了回去。梦言本能地要去搀扶她,看到她染在她身上的血迹,又收回手,同她保持一定距离。 晚烟又伏在地上谢罪:“晚烟失仪,请公主责罚。” 哪儿那么多可罚的,你们到底被这个公主欺压到什么地步,虽说是婢女,但奴性也太深了。 梦言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晚烟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公主受惊了,我去沏杯安神宁心的茶来。” 梦言看着晚烟脚步虚浮地走到圆桌边,看着她双手颤抖地拿起茶具,看着她迟疑片刻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墙角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双手。 是了,那双染血的手杀了一个人,可也是那双手救了自己一命。 这个世界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乌雅闲,没有那些好朋友。但自己脚踩实地,真真切切存在于此。 那便是要活下去,认真地活下去。 万幸自己还是个公主,而不是任人驱使的小丫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逃出目前的困境,做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一定可以保余生平安。 梦言拼命压制自己心底的恐惧,试了两次才能发出声音:“晚……晚烟,不用泡茶了,去给我找一套宫女的衣服。” 这时初云从外边跑回来,抚着胸口汇报:“宫门处漏进来些许人,现都被挡在时华殿外,暂时无妨。若谢统领能及时赶到,我们一定可以脱险的。” 及时是个什么概念?要是不及时呢? 梦言不认命地指挥:“去拿衣服——初云你去,宫女平时经常穿的那种衣服。晚烟你,你先去把脸上的血擦擦。” 初云取来一套素青杂白纹的裙装,小心地捧到梦言跟前:“这是我叫她们新做的,昨儿才收进箱子里。那些粗使丫鬟没有碰过的!” 都这会儿了谁还在乎衣服新旧啊!能逃命的话,给我个烂麻袋我都能钻! 梦言点点头,不置可否,尽量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 晚烟拿布巾在脸上抹了两把,大块儿的血迹被润湿蹭开,颜色浅淡却拖出长长的尾道,一直延伸到耳下。她擦干了手来帮梦言更衣,两人面对面站着,梦言微微仰头看着她,单手捏着袖子犹豫了几次,终于抬手在她脸上擦了擦。 这是必须跨越的障碍。自己要在这里生存下去,要好好活在这深宫之中,就不能总怀抱着二十一世纪祖国好花朵的抵触,把自己和这个环境隔绝开。 梦言专心地把那块儿血渍蹭掉,才意识到干燥的衣服摩擦力很大,这么几下过去,晚烟的脸皮就被蹭红了一大片。梦言一脸歉意地收回手:“疼啊?疼你就说,干嘛装木头人。” 晚烟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和梦言对视,面上不止是被擦红的突兀,更有难以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 理解的惊慌失措。梦言随口这么一说,也没有不满或者是抱怨,结果晚烟头一低,藏起自己的表情之后就要跪。 “公主玉手,晚烟不敢脏了公主的手。” 梦言:“……” 也对,这个公主平时一定娇蛮跋扈,稍有点不顺心就要责罚下人,更别提被血液弄脏自己的衣袖了。也难为这两个人在这种困境中还没有落井下石,直接绑了这个压榨她们的公主出去领赏。 梦言张开双臂,由着晚烟和初云给自己换衣服。脑子里的想法转来转去,根本没办法集中在那些繁琐的穿法上。 这两个人应该是公主的贴身侍婢,级别高于一般丫鬟,照料公主起居的那种。这么贴身的人没有趁乱捅刀子,不管是衷心还是出于私心,以后她们应该也不会害自己。境况虽然窘迫,但好歹不至于孤立无援。 外边刀剑厮杀的人马暂时不清楚,问了就会露馅,先逃出去再追究。这守备森严的深宫之中发生兵变,无外乎就是逼宫篡位。敌人杀到公主这边来,可见这个公主人品差归差,但在朝政之上还是很重要的角色。 受皇帝宠爱?或者是掌握什么登基必需品? 衣服收拾妥当,梦言看着她们两个人:“你们也把衣服换了。这蓝蓝绿绿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谁,怎么混出去!” 说着她就拿掉头上的步摇,解开复杂的发髻。长发如泉倾泻,柔柔顺顺地铺开,散落在肩膀上。有几缕遮在了眼前,梦言拨开耳边的头发,摘掉耳坠,照旧随手丢在地上。 等她取掉身上所有的饰品,揉乱头发挡住半张脸,晚烟她们已经换好了衣服。 梦言疾走到外间,被一地或趴或躺的人吓了一跳,狠狠深呼吸几次才小心翼翼地迈过去。 “这些人没事吧?” 晚烟跟在侧后方,低声道:“只是昏了过去,我只用了三个时辰的药量,过后便可自行醒过来——小莲多下了数倍,绑在那边呢。” 梦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一个丫鬟被捆在柱子上,聋拉着头,不省人事。梦言也没心思去想这个人该怎么处置,避开地上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手脚,走到窗边,趴上去看外边的情况。 只能说是一片混乱。 有不少侍婢、太监抱着头满院子乱窜,和那些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侍卫冲撞在一起,搅成一锅粥。 刀枪无眼,磕磕碰碰就能见红。哭喊声此起彼伏,求饶声接连不断。只一眼就看得梦言心惊胆战,立马撤了回来。 心脏加速跳动,血液都比平时流得快了许多。梦言发挥自己从小到大恶作剧时的智慧,假装镇定,跟她们两个说道:“我们干等着就是等死。外边有不少人在乱跑,待会儿你们就当自己是外边的那些小丫鬟,谁都别管谁,混出去拉倒——注意别被刀剑伤到。” 初云紧张得在原地跺脚,一张小脸皱巴在一起,就快哭出来了:“外边多危险,我们就在这里等谢统领不好么?” “你傻啊!”梦言也害怕,听见泄气的话更糟心,“那个什么谢统领,他要是不来呢?外边的人要是先打进来呢?你往哪儿躲?” 晚烟要沉稳许多,虽然一样恐惧,却还是能把持住自己:“初云,别那么多话,听公主安排。” 初云撅撅嘴,哭丧着脸点头,跟晚烟一边一个,站在门边。 梦言深呼吸,看看已经准备好了的两个人,颇有点壮士断腕的视死如归:“开!” 朱门缓缓开启,这个世界彻底展现在梦言眼前。不容置喙,没有推脱的余地,是自己必须踏入的纷争。 梦言带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迈出那一步。 忽然有刀光闪过,灼人的血液喷射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屏障。一个身着素青杂白纹衣衫的侍婢应声倒地,还维持着逃跑的姿态,再无气息。 持刀的侍卫身着暗红色细鳞甲,和漫天的红雾别无二致。 他回首大喊:“一个侍婢都不能放过!杀光!” ☆、第三章 血液在刀面上汇集成一条线,沿着刀尖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落在血泊之中,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一击毙命,身着盔甲的男人大喊:“活捉言公主!侍婢通通杀光!一个都不能放过!” 梦言呆愣了片刻,殿门正对着另一个素青杂白纹的侍婢,五官扭曲,表情狰狞地低下头。梦言也往下看,淡雅的衣服迅速被血迹染湿,从她身体里穿透的刀刃直冲向自己,似乎下一个被刺穿的就是自己。 梦言打个激灵,警醒之后叫起来:“关门关门!快关上!!快啊!!” 晚烟也被这一幕给惊慌了神,略微迟疑片刻才想起来照做。阔朗大气的殿门换个走向缓缓合上,怎么都快不起来。先前高呼活捉自己的那个侍卫正巧转头,透过门缝和梦言打了个对眼。 梦言心头“咯噔”一声,跌进深渊中不停下沉,迅速撇开视线。随后梦言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侍婢打扮,越慌张越容易露馅,要冷静,冷静。 梦言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却见那个侍卫眯起眼睛定格瞬间,然后收紧握刀的手,眼睛透出贪婪狠绝的光。 完了完了!只露一双眼在外边也能被认出来! 梦言扑到门边,贴着晚烟的肩膀和她一起去关门。梦言急得热火上头,身边的力道却突然小了下来,梦言一边吼一边回头,见晚烟有些呆愣地盯着自己,像是完全忘了现在的处境。 “看什么看!关上门我坐着给你看!先办正事啊!” 晚烟张嘴要说什么,梦言直接赌了她的话:“闭嘴!关门先!” 外边那个侍卫被人拦了一下,绊住了脚不能再前进。梦言才发现是有一排乌青明光甲的侍卫守在殿前的,只是场面混乱,队不成队,间或有缺口。好在宫门未破,闯进来的敌人不多。 梦言出了一身冷汗,门刚关上就两腿发软跪坐了下来。晚烟和初云急忙把她搀起来,扶着到贵妃榻上坐下。为求生,真是要把体能潜力全部激发出来了,梦言觉得手臂酸痛,自己随手揉了一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杀侍婢,活捉公主。 现在的状况倒是表露自己的身份才能保命,但是被捉了之后呢?当成质子来要挟皇帝?不管皇帝是否甘心,自己的命都拿捏在敌人手里,最终都是一个死。 再者说,以这个公主的娇蛮任性来看,多半是看不惯她的人多,凭私情对自己网开一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说不定还会被拿去折磨,来出平时的恶气。 还是得先逃出去,哪怕当个山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 间野妇,种种地养养鸡,也能消闲活一生。问题是么逃? 梦言想得出身,察觉手臂上的触感才发现晚烟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细心地替自己按摩。梦言这次是真心抱怨,恨不得敲她的脑袋:“危急关头你懂不懂啊!你刚出什么神!” 晚烟垂着头不说话,梦言也只是提醒,没心思去追求什么答案。倒是初云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解释起来:“公主亲力为之,同我们一起去关那殿门,我和晚烟姐都……都感激涕零。” 梦言:“……” 事关性命,自己动手不是很正常的么……至于感动到放着刀剑不管专心发呆的地步么……算了算了,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已经固定了,只能自己慢慢适应她们。 梦言耸了下肩膀抽出自己的手臂,指指底下的凳子:“你们俩也坐那儿歇会儿——晚烟你别揉了,你又是杀……打人,又是做这做那的,都是体力活。留点力气待会儿逃命用。” 话刚这么说出去,晚烟突然直愣愣地跪了下来,膝盖在塌下踏板上撞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初云也跟着“扑通”跪在旁边。 梦言这会儿是惊弓之鸟,心弦绷得紧,一点动静都能吓得她心惊胆战。她差点要往角落里缩,欲哭无泪:“你别动不动就跪啊!有事儿说事儿,你别请罚,我这会儿没功夫罚你。” 初云也怯怯地拽晚烟的衣袖:“晚烟姐……你……公主说不罚我们,你……” 这边两个人都是要哭不哭的,晚烟一抬头却是两行泪滑下来。梦言急忙往前探身子,一脸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别憋着。” 晚烟磕了个头,一字一句悲壮伤情:“晚烟死罪!” 什么?怎么就死罪了…… “晚烟曾犹豫,是否以公主之命换自己一条生路……晚烟罪该万死!晚烟对不起公主体恤!” 所以刚刚你走神的那一会儿就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我卖出去? 这种事情你自己想想就好了啊!不用刻意说出来! 梦言被这实诚又缺心眼的举动给惊呆了。初云同样听傻了,一把掐住晚烟的手臂使劲儿摇起来:“晚烟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不是你说公主丧命的话,我们作为内侍也逃不掉的么!你快别说了!” 梦言:“……”你也别说了好么…… 晚烟一副“我认命了,死就死吧”的神情,连初云说出这种内情也不去阻拦,也不来请罪,就跪在地上等自己发落。梦言头疼地看着她,精心梳妆的发髻早就散乱不堪,歪歪斜斜地垂在侧方。该是个玲珑剔透的精明人,此刻也落得狼狈不堪。 都这种时候了,别掺杂这么多个人情感好不好…… 梦言叹了口气,直白地问道:“那现在呢?你是要绑了我给外边的人送出去?” “晚烟不敢!”晚烟几乎是吼出来的,之前无论多紧张,梦言都没见她如此失态,“公主宅心仁厚,晚烟不敢有异心!晚烟定当拼尽全力护公主周全!” 槽点太多…… 总之自己莫名其妙地救了自己一命,也算好事儿,这应该可以用来证明自己还是能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的吧? 梦言装模作样地讲道:“以前是我太过苛责你们,经过这件事,我想明白了,以后会对你们好点的。你的想法也正常,可以理解。但是想想就算了,可别再有这个念头。” 晚烟含着:“此生再无!” 梦言点点头:“那行,起来说话——外边那些暗红色盔甲的,是谁的人?” 晚烟立刻回答:“宫中侍卫均是明光甲,用细鳞甲的,大概是殷正青将军的人。但——” 殷?跟自己同姓哎!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 但?但什么? 晚烟顿了顿:“逼宫篡位用自家兵器总归不是明智之举,晚烟猜想……那是二皇子混淆视听也说不定。” 二皇子?也就是说,现在的局面还不是单纯的一对一?这个皇帝做了什么遭人恨的事情,这么多人都巴着他倒台。 要是这次能保住皇位,撒娇耍赖一起用,一定要带领他走上贤明君主的康庄大道。 梦言打住胡思乱想,问晚烟:“那这样行不行,挑拨那个将军和二皇子,让他们先打一会儿,有办法么?” 晚烟似乎不敢说,对上梦言急躁躁的眼睛,才鼓起勇气谈起来:“殷将军和二皇子之间的话,唯一的矛盾就是储位之争。但现下来看,公主您才是皇位继承人,这一消息已经走漏出去,要凭借此——” “等等!你说什么?” 侍婢议论皇位,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言论,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梦言这么一喊,晚烟立刻噤声,不安地垂着头。 梦言惊诧地重复起来:“你说皇位传给谁了?” 晚烟不安地小声回道:“女皇诏书,皇位传给公主您。” 什么!? 女皇? 女!?皇?! 女皇上! ☆、第四章 皇上是女的,那传位给公主也……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尤其是传给这个貌似骄奢无理、气量狭窄、一点章法都没有的刁蛮公主。 女皇你把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你放心么? 原以为穿越来当公主,没想到穿成了一言九鼎的女皇。 梦言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把思绪放在正经地方。 但—— 自己只是个十八岁的准大学生!突然被告知要去管理一个国家,这怎么可能轻易接受! 梦言内心唏嘘。当公主自己有一套,平时在家里就是撒娇耍赖,闯了天大的祸也有爸爸妈妈宠溺着,替自己收拾残局,除了幼时被遗弃这一点,完全就是不操心不劳神的公主命。但女皇要怎么当?对大臣撒娇管用么?对将军耍赖能行得通么? 那也不对,这个“女皇之位”是建立在自己能活过这一场兵变的基础之上。在这儿嗝屁,想再多也没用。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怎么逃出去。 梦言没这些人的顽固、保守,道义也就是说说,能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就足够了。打定主意,梦言开口:“诏书在哪里?你去拿过来,给外边的人送去。” 晚烟美目间全是惊骇,半晌说不出话来。初云圆眼瞪成铜铃,看疯子一样盯着梦言:“公主您在说什么!诏书如何能拿给他们!” “是啊!晚烟就是拼死也护送公主逃生,但这诏书万万给不得!” 梦言无奈地跟她们解释自己的观点:“诏书也就是一张纸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 ,随便毁了再写一份不就行了?但是人命只有一次,你们俩跟着我,没有害我,还帮我,你们就是我的人。我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明白么?谁都不能死!” 连神经大条天真的初云都被这几句话给震慑住了,呆愣了半晌眼圈就开始发红。晚烟还想辩驳几句,梦言先开口:“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了?” 果然晚烟把话咽了进去,诚诚恳恳地说道:“晚烟不敢。” 梦言满意地点头:“那去把诏书拿过来。” 要说诏书长什么样子,自己还没见过也没摸过,就要这么送人了……放到现代那算是古文物了吧?不能近距离观摩一下还真有点可惜。 梦言稍微惋惜了一下,见晚烟不动,就催了一声。 晚烟抬头,吞吞吐吐地说:“可是……诏书并不在灵犀宫中……” 梦言:“……” 那你刚刚拦个什么劲儿! 晚烟瞟一眼梦言的表情,见她只是郁卒,没有要发火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如今诏书应当还在祺祥宫中,陛下并未宣召。不知消息是从何处走漏了,才引来如此杀祸。”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是预备役,没有真正当上女皇。 难怪她们俩对我的称呼一直是“公主”,没有改口。 梦言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吩咐道:“那去搞个假的。纸张布料一样就行,拿火烧掉一半——假的还好呢,不用把真的拿出去。” 晚烟和初云商量了一阵,初云就跑到角落,把自己埋进大箱子里开始翻找。梦言坐在榻上,焦躁地抖腿。晚烟默不作声地去沏了杯茶,和着两盘糕点端过来,放在梦言手边。 “公主先压压惊,这百花饼还是陛下特地叫人做了送来的,您还没吃上一口呢。” 梦言把茶水一口气灌进去,用舌尖把溜进去的茶叶顶到牙齿间,无意识地来回撕咬,随口道:“你吃,不用管我。” 晚烟垂手福礼,诚惶诚恐地回道:“晚烟不敢。” 又来了! 梦言拿起一块儿酥饼塞到晚烟手里:“一块儿点心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吃。” 晚烟像捧着什么精贵的物什似的:“为贺公主生辰,陛下特赐这盘百花饼,晚烟不敢享用。” 生日…… 自己的生日是在夏中,差不多就是乌雅闲放暑假回来的时候。这里没有日历,看现在的天气,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时候。难道真的是平行空间?中间空了半个月,自己还是自己本人? 梦言顺手拿起一块儿饼往嘴里塞,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吃过了,剩下的赏给你了——你给我找面镜子过来。” 晚烟还是没敢吃,一直捧在掌心里,转身去给梦言端镜子。 她刚走了两步,梦言耳朵动了动,突然叫道:“等等!” 晚烟停在原地,初云也好奇地回头看过来。梦言支棱着耳朵,连咀嚼的动作都卡住了,抬头往门的方向看—— 殿门在颤动,外边的嘶吼声已经完全逼近,隔着一扇门,清晰可见。 那些人,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 梦言大叫一声从榻上跳了下来,带翻了瓷盘。糕点滚了一地,被梦言一脚踩污了一个。 要进来了要进来了,怎么办!要死在这里了! 梦言急得转了两圈,冲晚烟大吼:“你们说的什么统领!怎么还不来!” 吼完也不等那些没用的回答,她转身奔回到里边,掀了床榻上的枕头、床褥,把角落里也摸了一遍,终于在一个暗格里找到一把匕首。 匕首沉甸甸的,金石玉器镶了一大堆,样子花哨奢贵。梦言去掉外鞘看了一眼,是开过刃的,才把外鞘塞进怀里,握紧了匕首的手柄。 有这么一件兵器在手,总好过手无寸铁任人宰割。雕花细纹硌着掌心,凉意蔓延全身,梦言觉得这样还稍微有点安全感,站在原地拼命地深呼吸。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近乎于压抑在喉咙间的呻|吟,全无了一贯的柔和顺从,满是绝望。 梦言提着一颗心跑出去,入目是晚烟背靠殿门,整个人倾斜着顶在那里。一支穿透她肩膀的长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出,隔着那扇殿门,然后再次狠狠地戳进来。 晚烟的肩膀抖了抖,却还是咬紧牙,不肯退让半分。 用一命来给自己争取片刻时间么?但拖延这么三两分钟,又有什么用? 明明是那么聪敏机智的人,怎么到这会儿脑子就不转弯儿了?明明瘦得干柴棍似的,哪儿来的力气去和外边的大老爷们抗衡?怎么能想到用*去搏刀枪这种毫无胜算的招数呢? 浑身的血液开始抛弃常规运行轨道,在体内来回乱窜,冲撞得梦言五脏六腑都生疼,然后才一股脑地往上涌,齐齐上头。 梦言已经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大脑里一片血色迷漫,只剩下本能的行动,朝殿门处跑去。 “公主!别……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晚烟她一定很疼,看她喘气那么粗重,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肯定会疼的,那是真实存在于*之上的,伤楚。是,明知不可为却还要拼上性命的绝望。 “初云,拦住,都别过来!我还,能,撑……” 愚忠也不是这么个忠法,这条命赔进去也救不了任何人,何苦白扔给他们?蠢,实在是蠢! 梦言被初云拦腰抱住,她的肩膀顶着自己的身体,迫使自己往后退。初云早就慌了心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在公主的身上:“您不能去!不能!回去!谢统领会来的,马上就会来了!再等等!” 梦言揪着初云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凄惨的脸看着自己:“晚烟马上就要被戳成筛子了你知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因为我而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不能过去!” 梦言惊怒不已,浑身战栗,压着嗓子说:“那行,我不去,你去。去把她给我拉回来!” 梦言一直在挣扎,初云突然用肩膀在梦言上腹扛了一下,压着梦言倒在地板上。初云骑在梦言身上,突然就无所适从了,抹着脸“哇哇——”大哭。 后背撞击传来的剧痛让梦言清醒一些。不是吵架的时候……不是时候!晚烟还在替自己承受痛苦,该做点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梦言抬手在初云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别哭了!去,把火点上!烧了这间房!” 初云抽抽噎噎地低头看梦言。 梦言又给了她一巴掌:“去啊!那个,小莲是吧?把我的衣服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 给她换上!只要外套就行!我数二十九秒,给我办完!” 初云一边爬起来一边哭着问:“二十九秒是什么?” 梦言也跟着起来,想在她屁股上踹一脚出气,冲晚烟喊道:“坚持一下!很快!” 衣服换好的时候,烟已经起来了。 梦言冲到门边,扶着晚烟,对她低声耳语:“好了,都好了,接下来交给我。” 晚烟脸色惨白,虚弱地望过来一眼。 梦言指着换上公主服的小莲:“公主昏在那边了。来,趴下,待会儿我背你出去。” ☆、第五章 “‘公主’现在昏在那边了。待会儿你不要出声,什么都不用管,我背你出去。” 晚烟眼睛稍微张开一点,立刻就明白梦言的意思了。顿悟之后紧跟着露出些慌张和不赞同,但在失血和疼痛的折磨下,所有表情都显得不那么明确。 也没有时间了。 纱幔易燃,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烧起来。初云还扔了不少瓶瓶罐罐的脂粉进去,火苗遇上油脂,迅速蹿高。但这火还是不够大,初云扯了墙上的字画一起烧,又往火堆里扔了一摞衣服。布料熏出呛人的黑烟,这屋子里终于有了兵荒马乱的景象。 现在火势已经起来了,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梦言都能感受到空气在灼烧皮肤。殿门终于在扣人心弦的撞击声中裂成碎片。大块儿的实木朝里边倒塌,梦言拥着晚烟错开一步,尽量护着她,朝下倒去。 也只能赌一把运气了。 梦言这么想着,就看到晚烟眼中含泪,轻轻摇头,似乎是……不舍? 有哪里不对么? 那些侍卫费了这么大劲儿不就是为了捉到公主?现在殿门已经攻破,那些侍卫一股脑闯进来,肯定是要先找公主。烧这把火也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能凭“第一反应”来办事。 等他们的关注点全在里边的小莲身上,自己在门边就能混出去。 虽说不是什么上策,但绝境之下,有希望总好过束手就擒吧? 梦言咬紧牙关,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右肩摔在木条上的时候还是痛得她想倒抽凉气。晚烟被揽得很紧,浑身绵软无力地侧躺在她胸前。 接下来就是装死,能骗过他们就好。 闭着眼已经能感觉到地面的颤动,有脚步在不远处杂乱无章地踢踏起来。晚烟却突然挣扎了一下,骇得梦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梦言轻轻动指尖,在晚烟腋下捏了一把算作提醒,却丝毫没能阻止她的动作。 晚烟在两人落地的瞬间,突然翻身,完完全全趴在了梦言身上。 人在绝境,是能激发出某些潜在的能力或者思维方式,但总不会考虑到所有细节,做到面面俱到。 那需要时间去推测,去考量。她们唯独没有时间。 梦言觉得脖间一热,从上方低落下来的液体,混入细密的冷汗之中。梦言的脸被晚烟的手遮挡住,不敢睁开眼去看,只能凭着一丝感觉去猜测——晚烟在哭。 无声无息的,就这么流下一滴泪。 鼻尖是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混着百花饼的香甜,似乎还有少女身上特有的氤氲味道。晚烟的双唇在脖间蹭着自己的皮肤,一张一阖。她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 现在不能出声。 然后就是……刀枪刺入血肉时特有的撕裂声。梦言被晚烟挡在身体下,紧紧贴在一起,随着那些粗鲁的动作一起颤动。 有男人在大喊:“公主留活口,其余人全部杀光!” 是了。 之前就听过这样的口令,自己却以为耍些小聪明就能逃过一劫。说到底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还当自己能与这个世界很好的相处,却不知连最基本的思维观念都相差十万八千里。 晚烟她聪明,或者说她了解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所以她替自己死了两次。 第一次侥幸,那么这一次呢? 血液濡湿了梦言的身体。黏腻的血液从肌肤上滑过,像是什么怪蛇猛兽在游走,恐怖又恶心。梦言的脸被那只手掌死死地按住,指甲深陷入皮肤中,刺痛感时刻提醒着梦言。 此时此刻自己挣扎所消耗掉的,是晚烟最后的生命。 人总说“回光返照”,虚弱至此的晚烟还能有这份力道,梦言什么都明白了。 密集的刺杀渐渐稀疏了,有人从上方跨过,也有人直接踩在晚烟的身体上,毫不怜惜。院落里传来另一队纷杂的脚步声,那个别仍旧往伫立在身边的脚步才转个方向,挥舞着刀剑,嘶吼着,战了过去。 室内更加混乱。那些人就在自己手边厮杀。这门槛边上的一小块儿天地被彻底遗忘,但太晚了些。 晚烟的手越来越松,力道越发轻了,到最后终于放梦言自由,只是轻轻地掩着她的公主。 梦言抬手推了推晚烟的胳膊,没有回应。等了片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掩盖了少女身上的体香,在鼻腔内肆虐。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冷静过。 晚烟已经死了。她的指腹就贴着自己的眼睑,现在还是温热的,柔软的。可是等不了多久,她就会冷掉,变得僵硬。 然后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她已经死了。 为了救自己才死的。 梦言禁不住开始思考,自己的命有这么值钱么,能够让认识不到半天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存在即是合理。晚烟的确因为自己死掉了,她的血还沾在自己身上,现在是湿漉漉的,等不了多久就会凝固。那自己呢? 莫名其妙被爆炸给轰到异世界,睁开眼就有人用铁棒袭击自己,亲眼目睹无辜的人死在面前,到现在躺在地上装死来求一个生还机会。前十七年的欢愉、轻松的生活突然消失了,生存一下子就变得很艰难。 但好歹自己还活着。 是这个刚刚认识的女人用命换回来的。 梦言觉得自己的思路很清晰,也不缺逻辑性。但思绪就是不停地外扩,像是许多只触手向外蔓延,根本收不回来。 血液的刺激是毫无疑问的,梦言脑袋里有根筋在“突突”地跳,提醒自己不能在这里消沉下去。 恩,要逃出去。自己活着,晚烟才不算白死。 梦言抬手把晚烟抱在怀里,收紧了手臂,如此相拥停顿片刻。她把晚烟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又捧在掌心里揉了两下,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梦言动作小心谨慎地把晚烟从自己身上推下来,强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 忍着肩膀的酸麻,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到处都是砍杀,挥着刀没有章法。没人注意到这里的两具尸体在偷偷移动。 这跟偷偷摸摸溜出家门去摸鱼是一样的,梦言向来会控制自己的气场,让自己变成透明人。她顺利地摸出去,刚蹲在门槛外观察地形,突然飞过来一个侍卫,撞到旁边的墙上。 男人靠坐在梦言手边,衣服贴衣服的距离。 梦言愣了一下,立马起身,抱头逃窜,混进人群之中后发出和那些幸存的侍婢一样的惨叫和呼救。余光却要盯着身边,谨防有人冲上来砍自己。 那些侍卫大概是杀红了眼,目光僵直四处搜寻,却只能看得到同样身着铠甲的高大男人。梦言避过几个侍卫之后,发现他们已经把“杀光侍婢”这条令给丢在血泊之中,踩得稀巴烂。 这样便好,能活着出去就好。 梦言沉下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官上,想在逃窜的侍婢、太监之中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却摸不出任何规律。 宫门已破,越来越多的人杀进来。梦言看清他们的来路,脚下转个弯,从偏侧的小胡同拐进去。 南,他们是从南边来的,只要往南走就行。 梦言踏出去两步,忽然听到背后一声熟悉的哭喊:“啊!救命!公主救我!” 梦言回头,看到初云跪在青石地面上,素青杂白纹的外衫被撕裂,从肩膀垂下,露出内里大片翠绿的肩背。 而她面前,站着一个高举长刀的侍卫。 ☆、第六章 初云还在无意识地抓外衫,企图用那件残破的衣服遮挡住自己露在外边的半边肩背。侍卫已经高举起刀,初云惊恐地挪开视线,毫无目标地在人群中扫视。她目光涣散,根本没有对焦,视线从梦言身上掠过而不自知,只是在口中喊着“救命”。 从一开始她就不如晚烟镇定,情绪就一种,简简单单,全放在脸上。大概也是和年纪有关,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 自己十四岁的时候,还在想怎么把乌雅闲的零花钱骗出来去买肉串吃,吃饱喝足之后就要琢磨该怎么把作业混到乌雅闲的卷纸中间让她顺手替自己写了。活了十八年,十七年都顺风顺水,没受过半点磨难。 相比较起来,初云也是可怜。 可是可怜之后呢?生死之间,人人都是平等的,谁都帮不了谁。 初云吓得根本不知道往后躲,环视四周之后,又把虚空的视线放在面前高大的男人身上。侍卫的手臂向下,梦言也忘了继续保命逃窜,站在原地观看。 身上那些早就凉透的血液像是又回了温,贴着皮肤,开始发烫。心被揪到了半空中,捏着那么一个小尖尖,吊着,也开始疼。 侍卫的刀向下,初云一直红通通的眼眶中终于有泪开始滢晕,只要眨个眼就能往下落。 说“你们是我的人”,还说“谁都不能死”。 但是现在晚烟已经死了,剩初云一个。 梦言手指插|进杂乱的头发中,将挡在脸前的发丝拢到脑后。视野骤然开朗,梦言拼尽全力吼道:“初云!” 初云回头的动作猛烈,头发在空中打出些微的弧度,双眼终于聚上焦,在看到梦言的瞬间,泪全部涌出来。 那是……希望。是欢欣,激动,以及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初云嚎啕大哭起来:“公主救我!” 侍卫听闻,惊疑不定地顺着目光看过来,刀的去势略缓,却未停止。梦言挥着手臂大喊:“躲开!” 初云才手忙脚乱地蹭着地面往后退,动作笨拙缓慢。有乌青明光甲的侍卫挑起长枪,在离初云两掌的地方,格挡下那一刀。初云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梦言急得跳脚,冲她大喊:“跑啊!快跑!” 四周开始有人高呼:“言公主在此!殿内是假的!言公主在此!活捉言公主!” 与之相对应的是几乎相同的语调:“保护公主!” 梦言抽出匕首,反手握住,同样嘶吼:“暗红细鳞甲的人头!夺得一颗赏黄金百两!” 最近的人先聚到自己身边,刀剑一致对外,将梦言团在中间。也有细鳞甲的侍卫先靠近,激战越发惨烈。一个长脸细眉的侍卫拉住梦言的手臂,发音铿锵有力:“我等护公主离开!” 梦言点点头。细眉打了声口哨,尾音高挑,尖利刺耳。围成圆圈的侍卫迅速变换队形,有另两人靠过来,背对梦言站在另一侧。另有几个人往同一个方向聚集,圆圈变得松散,破开一个口。 梦言拽着裙摆,率先往那个缺口走去。细眉高呼一声“挡住他们!”,和那两个侍卫护梦言左右,一同往前走。 梦言往侧边看过去,一个明光甲侍卫拉着初云疾奔。身后,那些不认识的侍卫,拼死给自己断出一条路。 这些,都是要记住的。如果有可能……嗯,等有可能的时候再说。 后来的那两个侍卫开路,细眉一直跟在梦言左后方。这宫中地形复杂,梦言一眼看过去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但走过一遍之后又觉得好像是熟悉的。不知道这是不是留在公主身体里的记忆,要再触发一次才能为自己所用。 细眉挥刀斩了一个想靠过来的太监,血溅三尺高,梦言的裙摆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的了,沉甸甸的。 梦言疾走中,气喘吁吁地开口:“你杀他干嘛?他就是个太监!” 细眉敛目:“保护公主是我等的职责!任何人不得靠近公主半步!” 梦言气怒,偏又不能不分好歹地怪他们,做足了威严下令:“那我现在告诉你们,遇上逃命的人用刀警示一下,不听话的再砍不迟!” “是!” 梦言没力气再多说话,只能跟着往西,方向不对,但人却是越来越少。梦言换了口气,费劲儿地问:“现在是去哪儿?” 细眉一路带着个拖油瓶拼杀,到这会儿气息也有些不平稳:“西门有人接应!” “接去哪儿?” 话音刚落,身后又追来一批人,脚步声踏得梦言心慌。他们一路连躲再战,中途有人加入又有人落下,到这会儿就只剩细眉一个人了。听声儿就知道这次来的人又不少,能不能脱险全看细眉有多能打。 梦言担忧地看过去一眼,细眉定了定神,把手中的刀塞给梦言:“匕首以出其不备来用,拼杀还是用刀——公主只管往西门去!” 说完,细眉就拔出腰间另一把刀,折身杀了回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得也不全对,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 自己是被逼到绝境了,但也有人护着自己护到这种程度。 也算幸事。 梦言一直握着匕首的手指终于松开一些,长久保持一个姿态,到变换时才觉得酸痛僵硬。梦言一边跑,把匕首插|回中鞘,胡乱地塞进怀里,双手提着长刀继续奔。 即使是相似到可以完全适应的地步,但运动起来就发现这具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娇弱,无力,提把刀都费劲儿。那个细眉够衷心,但是忽略了公主的娇贵程度。估计她活到这么大连自己穿衣服都没有过几次,喝个茶、吃个点心都要别人伺候着,给自己一把刀,能提起来也不见得能挥动。纯属是个累赘。 但是梦言也舍不得丢掉这件死沉巴脑的东西,握在手里就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后方有真心为自己好的人在帮自己。这样会安心一些。 脸上的汗浸到被指甲戳破的伤口上,蛰得生疼。梦言想起来以前乌雅闲总嫌自己幼稚,妈妈就会替自己说话,说十五岁就该有十五岁的固执,那些理智、考量是留给成人的。 要是自己这副样子被她们看到,妈妈还会这么说么?乌雅闲大概会露出鄙视、不屑的神情吧? 梦言胡思乱想,路途就不觉得那么漫长了。眼瞅着西门近在眼前,梦言心下大喜,脚下更快了几分。 但……梦言眯起眼往那边看,见乌青明光甲的侍卫之中有一个身着戎装长发束起的女人。身姿高挑,目光锐利,偏偏左眼下有颗泪痣,衬得一双冷厉凤眼多了丝妩媚之态。很惹眼的一个女人,即使站在一群男人之间也丝毫不逊色。 不对! 梦言心念急转,这人……好像见过。跟二皇子无关,跟那个殷将军也无关。 脑子里似乎残留有公主生前的记忆,但却琢磨不清,只有一股模棱两可的感觉——公主与这人似乎曾纠缠不明,这个人,不是善类。 梦言立刻停下脚步。女人的目光循动静而来,在看到梦言的刹那眯起眼睛,充满危险的味道。梦言心跳漏了半拍,见那个女人盯着这边抬起上臂,掌心向前,食指并中指,手腕晃动,做一个“出发”的信号。 身边立刻有人朝这边迅速移动,全程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双双眼冷漠狠绝。 果然是被骗了! 那个细眉做的一场好戏!自己还说他是祸中福,来帮自己的! 梦言松开手,长刀落地的时候她转身就跑。原先只是疾走的侍卫也破了伪装,紧跟了上来 梦言闷着头,只要有岔路就拐,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肺部被挤压得刺痛,呼吸都变得艰难。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梦言冲开一扇小门,进了一个偏静的院落,绕着九曲回肠的庭廊躲躲藏藏。 这院子里有不少屋子,梦言就近选了一间,进去之后立马关紧门。 插|上门栓之后,梦言才顾得上回头打量这间屋子。入目是一道珠帘,穿过柔润光滑的颗颗珠子,面前是一堵墙。绕过去之后还有两道珠帘,越往里玉石的色泽越发艳丽,沁了水似的,苍翠欲滴。 最后是一道精致的玉雕屏风,密闭的室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上边的图案,只隐约觉得是很多人。梦言走进去见到一个百合花开精心雕琢的池子,边缘同样嵌了牙白玉石,池中修葺了石椅、圆桌。这里没有窗户,只点了几盏烛火。水还氤氲着热气,蒸腾着整间屋子都如梦潮湿,像是入了世外仙境。 没有时间犹豫,梦言抚平呼吸,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第七章 这是处上好的温泉眼,修成院落独独放在公主宫殿内,专供她一人使用。梦言不知道是恰好到了公主该来泡泉的时候,还是这里一直都准备好放着,不管公主什么时候有兴致都能直接享受。梦言进来时,水面上漂了大把的花瓣,把一池水给染成粉嫩的红色。 室内旖旎的空气中,还有清新的香甜味道。 梦言一头扎进水里,蜷成一团蹲在石椅下的狭小空间里。水波荡漾带起碰撞,柔嫩的花瓣散开,和长发纠缠在一起,梦言抬手将头发拢到胸前,花瓣又慢慢平复,在上方铺洒开,投出斑斑驳驳的阴影。 隔着温泉水,脚步声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梦言开始猜测他们是否略过这间屋子继续往前搜查了。等门外的撞击声响起来时,梦言知道自己没那么好运,他们还是进来了。 公主的体力差,肺活量也小的可怜,撑不了多久。这些花瓣是很好的遮挡物,但也要求梦言一动不能动,不然很容易露出破绽。 然而那些人破门而入,却并不往深处去,只在外边巡视一圈。 “这门是里边上的锁!” “八成又是……” 话没说完,彼此都心照不宣。接下来换成一个女声,梦言在脑海中迅速将这把声音那那张艳丽的脸给对上号:“你们继续往前!仍旧以殷正青为名——断胳膊断腿无所谓,必须留她一条命!” “是!” 侍卫齐声应道,转身散开了。停顿片刻,一个单独的脚步声缓慢地踏进来,步步都透着谨慎的意味。梦言浑身紧绷,就快要化成一具雕像。 缺氧使大脑都开始发懵,心跳在鼓膜上剧烈敲击,吵得梦言快要崩溃了。身边的水突然开始荡漾,梦言斜眼望去,见一折长枪伸到水下,搅得光影变幻,折射出异类的光芒。 梦言趁机轻轻呼出一口气,把自己缩得更小,深埋在石椅下。 就快坚持不住了,再多两秒就要闷死了。 长枪突然拔出,转了个角度,枪尖朝梦言这个方向刺来。梦言瞪大了眼,捂在口鼻上的手紧紧按着,似乎已经能感受到水面之上那两道目光。 预想中的尖锐刺痛并没有发生,只是水下传来轰裂声,水波全部拍打在脸上。那台石桌裂成几半,在水下倒塌。 水彻底乱了。 花瓣随水波摇摇晃晃,一起律动的,还有…… 从深处完全的黑暗中随水漂过来,突破光影的过度界段,一点一点展现在梦言面前。 是被泡到浮肿,开始发白的—— 女尸。 浑身□□,黯淡的水下看不清状况。唯独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飘飘荡荡,是唯一的遮蔽物,覆盖住整张脸。越神秘的东西越能激发人的想象力,梦言几乎在瞬间就看到一张惨白、狰狞的脸,眼眶中黑洞洞的,要把人吞噬进去。 自己和这具尸体在同一个池子里泡了这么长时间! 这对十八岁的少女来说,比被人袭击更可怕! 梦言顿时觉得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0 身边的水彻骨寒冷,冻得人骨头缝都是凉的。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梦言瞪着眼往后漂浮,所有的行为都在本能之间,毫不停留地钻出水面。 “哗啦——”的水声,水珠被带到半空,又砸回水面。梦言大口地喘息,眼睛盯着那具肌肤□□的女尸,唯恐她突然翻过来,将面孔露给自己看。 空气涌进肺部,刺拉拉的疼。头发贴在脸上,衣服也湿漉漉地裹紧身体,这些水珠曾经从尸体身上淌过,现在就沾在自己身上。梦言抓着胸前的衣服,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地方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简直是太诡异了! 梦言惊惧不定,只想赶快从这个池子里出去,连平衡也顾不得,手脚发软地在水里乱扑腾。等她好不容易摸到池缘,弓着背几乎要把内脏咳出来的时候,阴影在烛光的照射下换个方向,笼罩在自己身上。 梦言才想起来这边还有个“想要自己胳膊腿”的女人存在,拎着长枪,随时都能在自己身上开个窟窿。 但这也是必然的,让她保持镇定和那具裸尸多呆一秒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梦言欲哭无泪,第一次在这场混乱中萌生出认命的妥协感。 随便吧,反正她说了留自己一命,以后再想办法逃也行。现在要先保住自己的胳膊腿,真被她给砍了,逃命这回事儿就不用想了。 梦言心念转得快,立刻抬手保住脑袋,整个人埋进胸里大喊:“我投降投降!” 脚步顿了下来,梦言抬起头,平视能看到一双皮制长靴,绣了纹路细致的花样,虽是劲装,却也保留了女性的柔美。梦言扫了一眼,没敢再观察这人的其他装扮,直接仰视着她那双凌冽却饱含风情的眼,略带讨好的意味:“我不跑了,真的。” 女人没说话,但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她弯腰靠近梦言,长发从侧边垂下来,发梢从梦言脸上扫过,略显干燥。像是触发了身体里的某个开关,梦言竟然打了个哆嗦,想伸手去捉那一缕头发。 不由梦言失神,女人在梦言肩膀上抓了一把,拽起她的衣服,直接把人从水里掂出来,随手扔到一边。 跟丢垃圾似的,轻而易举。 梦言为了印证自己的保证,落地的时候闷哼一声,硬生生忍着一动不动,什么姿态着地就保持什么姿态趴着。 女人闲闲地转个方向,脚步不慌不忙,颇有点猫捉到老鼠之后要先玩弄一番的感觉。 梦言紧张得要命,心中叫苦不迭,弱声开口:“我……这样,我也不想做女皇,给……” “二皇子”在嘴边绕了一下,差点暴露。这些人假冒殷正青,那一定是二皇子的人,被她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那肯定先封了口。 梦言适时改口:“皇帝给你们当,随便你们谁想来做就来吧!我也不会管理国家!给你们!” “呵……” 短促低沉的一声笑,和着冷风吹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梦言立刻汗毛倒竖,头皮都炸开了。 女人继续说:“女皇一生功绩显著,临到了了留下你这么个败笔,可惜啊……” 梦言趴在地上装死,盘算自己要是反抗的话,胜算能有几分。 余光看到她挺拔的身姿以及手中的长枪,梦言觉得,这胜算……完全是负数。 根本就是分分钟惹恼她然后引来狂虐的节奏! 女人走到梦言面前,单膝蹲下,拉起梦言的头发,迫使她抬头跟自己对视。风水轮流转,不久之前自己刚这样对待初云,立马就要糟报应。但是关系却有实质性的不同,自己现在是被人捏住了小命。 女人的泪痣突兀显眼,衬得这张脸精致美艳。她冲梦言咂咂嘴:“真是可惜——不过陛下她在你登基之前驾鹤仙去,也算是保住一世英名——她如果泉下有知,应当感激我们才是。” 女皇死了?她们逼宫篡位成功了? 难怪自己宫中乱成那样,一点防备、章法都没有! 现在最强大的屏障也没有了,断了一条路,梦言重新开始思考这个局势。指望女皇派兵来救已经是天方夜谭,要救命还得靠自己,耍小聪明也行,能保暂时平安,往下总会有办法的。 梦言抿着嘴不再接这些话,只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拼命转动脑子。 女人站起身,嫌脏似的拍拍手,继续低叹:“真不知……哎,也罢!女皇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只为庆贺你生辰,做到如此地步,会因你失措遇袭也该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惜啊,可惜。” 等等!这话是怎么个情况? 这女人到底是谁? 女人站直之后,挽起长枪耍了个简单的花式,缨络随之舞动,飘向水池的方向。然后枪头朝下,对准梦言的肩膀:“如花的年纪,就被你虐杀抛尸在此。你可知……普天之下,最令我厌烦的人,唯独你——言公主!” 字句咬在牙齿间,全是恨意。 这个公主到底做了什么孽!被人记恨到这种地步! 寒凉的枪头逼近,未及皮肉都能感受到冷飕飕的风。梦言坠入黑暗,闭紧了眼来麻痹自己。 我还没想好对策!这次要来真的!逃不掉了! 梦言差点咬破自己的下唇,耳边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险些刺破耳膜。 女人一击被格挡开,爆出惊诧的低呼声,随即压在喉咙间,不想暴露身份的样子。也就是电光火花的刹那,周身的空气急速流动,有冷兵器追击,打在长枪的枪身上,碰撞出木头断裂的败势。 梦言睁开眼。 冷风携杀意袭来。 面前人仍着乌青明光甲,却不再是泪痣点缀的艳丽面孔。来者长身玉立,单一乏味的黑色皮靴包裹着小腿,线条明朗清晰。剧烈的动作带动乌黑长发,在站定之后慢半拍的落回肩膀,露出飒爽英朗的面容。 居高临下,眸中寒意森然。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堪堪停在脖间的长剑,只要再送出去半分,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第八章 衣摆在转动中间猎猎作响,梦言胸前的一缕长发飘飘悠悠落了下来,浸入身下那滩水中。 长枪断裂,落于地。 那个艳丽的女人掩面逃奔,带起木门“吱呀——”响。院落内有短暂的厮杀,不多久那个女人就突破重围,不知道逃去哪里了。 室内谁都没有动。 空气落定之后就变得僵持,时间静止下来。烛火爆裂,“啪!”短促的一声。湿漉漉的衣服贴在手腕上,凝聚出一颗水珠,沿着皮肤蜿蜿蜒蜒地滑落。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1 同样没入水渍中间。 梦言眼睛斜到下方看明晃晃的长剑,血染刀刃,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女人没有动。 梦言把眼珠子转回来,一动一卡壳的掀起眼皮,慢慢挪动视线去看面前的人,女人还是没动。 梦言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想往旁边撤一些,却不能动。 女人嘴角绷得很紧,极力克制自己的什么情绪,以至于眉眼间的狠煞都添许多压抑,随时都会以百倍、千倍的程度爆发出来。但她却是凛然正义的模样,半分阴沉、残虐的意思都没有。 这又是被公主伤害过的……正义之兵?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但木门摇晃还未停止,身上的水滴也就滑下去一次。 女人忽然垂下眼睑,并不是要看什么,只是单纯敛住眸中的情绪。她的表情开始有变化,肃杀气息消失,压抑感深到极致,整个人越发僵硬。 她反手收剑,单膝下跪,头埋得很深,卑躬姿态做了十成十,与先前凌肃之气截然不同。 “谢又安护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谢又安?谢? 这就是初云说的谢统领? 不是满脸络腮胡、虎背熊腰的糙汉子? 好吧,既然皇帝能是女人,统领由女人来当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适才那个用长枪的女人还自带三份魅惑,这个谢又安却是真正的飒爽英挺,气势丝毫不输给男人,绝对当得起这个差事。 但初云口中能救命的人,上来就凶神恶煞地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恨不得立马砍死自己,这合适么?说是打斗中误伤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现在是小宫女打扮,她可能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剑一甩就上来了还算正常。 那她那副肃杀、仇恨的神情总不会错。梦言自小看人眼色过活,对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 这该如何解释? 是初云信错了人,还是……相同的招数不同人用,要把刚刚的剧情再演一遍? 梦言还是僵在地上,戒备地看着这个自称“谢又安”的女人,手已经伸进胸襟里,去摸匕首。 谢又安等不到回应,抬头撞上梦言湿雾弥漫的大眼。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受了惊吓和折磨之后脸色苍白,瞪着一双眼露出胆怯,像某种瞳仁黑亮的小动物。衣服也是湿的,勾勒出少女刚刚开始绽放的线条,后腰凹进去,更显出盈盈一握的纤细。 看起来是无辜、可怜的小姑娘,但她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 念及此,再单纯的表情放在谢又安眼前都成了戏耍他人的手段,全是装出来的,激不起半分怜悯。 谢又安定下心神,把长剑抛到身后,双膝跪地叩首,一字一顿地开口:“谢又安以下犯上,惊陛下御驾,该当死罪!” 这副说辞让梦言想到晚烟。不同于谢又安的英朗,那个柔软似水的姑娘也说过这样的话,请罚,请罪,求饶恕。但晚烟当真把命给自己了,一次又一次,她谢又安敢用命来证实么? 这半天的阴谋、状况时时要戳破自己的毫无防备,又因为卡在脖间那一刀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无论谢又安表现出什么样子,梦言都没办法再去相信她。 或者说不相信任何人。 梦言终于摸出匕首,刀出鞘“噌”的一声,惊起谢又安抬头,也使得她的僵硬化开,露出一丝疑惑。梦言甩开沉重的刀鞘就砸了过去。谢又安一脸诧异,迅速倾斜身体避开攻击。 只能趁现在,趁着她兵器脱手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 梦言双手握着匕首向前刺,没有技巧,就用尽全力。 匕首的寒光刺激人的自保本能,谢又安以掌为刀,从斜下方挥出来,在接近梦言的手腕时意识到这人的身份,硬生生变了方向,擦着梦言的胳膊划过去。梦言去势微顿,皱起眉继续向前时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两个人相距不远,不足两臂的距离,梦言没想到谢又安反应能这么快,出击反搏的同时还能侧过身体来避开这一刀。浑身的力道全在匕首之上,一击落空人就开始失控,凭着惯性向前栽去。 两个人就这么交错着掠过。 梦言惊恐地回头,正对上谢又安茫然的眼,眉星目朗,是女子间少见的光明磊落。呼吸绞缠在一起,略微有些停顿,便错开了。 梦言撞到谢又安肩膀上,隔着湿漉漉的衣服和冷硬的肩甲,身体上的柔和突兀地显现出来,和着温度一起,萦绕在自己胸前。 梦言脑子里“轰——”地炸开了,根本不敢想这一击没成功,被激怒的谢又安该把自己砍成多少段。梦言紧盯着地上的长剑,唯恐它下一秒就招呼到自己身上。 果然谢又安被雷劈了似的,短暂停顿后,抖了一下,立马起身后退。梦言别别扭扭地趴在她身上,一时失了支撑,整个人就朝地上趴去。好在余光看到谢又安的步子迈反了,离她的佩剑越来越远,梦言才稍微放松一点。 还好还好,多活了几秒。 这边梦言还在感慨,谢又安突然单膝下跪,垂首抱拳,做出请命姿态:“臣自知罪不可赦,但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待平定宫内叛乱,臣自当引咎谢罪!” …… 这是要……继续打表面和平的牌路?这人的包容性也太强大了,自己都动手了她还能继续装……也好,你现在不撕破脸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梦言先把匕首捡回来,宝贝似的塞进怀里,寻思着自己该说点什么。 谢又安换双膝下跪,伏地叩了个头:“先皇遗体已迎回祺祥宫,现在六宫无主,人人惶惶,谢又安请陛下移驾祺祥宫主持大局!” 祺祥宫?诏书是在祺祥宫来着。现在…… 陛下!?对,她一直叫自己陛下! 也就是说女皇仙逝她也是知道的!?只有反派知道的事情她居然也知道!还装什么忠心啊! 梦言心里翻江倒海,强耐着表情不变,扶着地板想站起来。起身时她膝盖打软,没防住又跌了回去。 谢又安抬头看她,目光中的敌视竟然缓和了一些,虽说不情不愿,却还是低沉难掩悲伤地说一句:“先皇仙逝乃是那些乱臣贼子所为,与陛下……无,甚关联,陛下切莫太过自责。” 我只是力竭站不稳罢了,一点没觉得自责。反倒是你这一句话断三段,说得如此违心不甘愿。难道说其实是你觉得我该自责? 泪痣女也说女皇因公主丧命,难道是因为这个,谢又安才一上来就想砍了自己? 梦言扶着膝盖站起来,摆出高深莫测地表情:“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2 行,但是在去之前,你先去找找刚刚那个女人。她好像知道什么秘密,你去抓她回来。” 谢又安仍旧垂首:“内廷寅字队已经去了。” …… 梦言试探着问:“那个人好像挺厉害的,你不亲自去能行么?” “寅字队以搜寻跟踪为长,其实力远在臣之上。” 一字一句,刻板固执,是要跟定我了! 梦言无奈,点点头:“那行——去祺祥宫是吧?走吧。” ☆、第九章 门外列了一队侍卫,个个头发散乱,兵甲残破不全,浑身都是已经拼杀许久留下来的痕迹。不过这些人看起来倒也挺精神,强耐着疲倦,在梦言现身时齐齐下跪,气势恢宏,吓得梦言倒退一步,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谢又安在她身后,垂首解释:“情况危急,不能对陛下行大礼,望陛下赎罪。” 都跪下来了还不叫大礼?那大礼是什么?五体投地趴下去匍匐前进?还是干脆一脑袋扎进土里倒着生长? 出门见着风,身上的衣服更凉,梦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谢又安看过来一眼,也只是听见动静本能地给一个眼神,什么表情都没有,更别提关心。梦言脑子转了转,站定回头,刻意抬高下巴好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气势:“去给我找套干衣服!” 谢又安似乎觉得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很蛮横,抿了下嘴,还是那副强压情绪,隐忍不发的表情。她没让梦言等太久,看起来只是在思考,而后掀起眼皮回道:“这,涵听苑中应当是备有……” 梦言点点头,转身又进去了:“去给我找一套。” 谢又安慢半拍地跟上来,迈进殿中,又回头下令:“守好此处,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身后没有回声,只是列成方队的侍卫散开,脚步踢踢踏踏朝不同方向而去,显出训练有素的样子。梦言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要堵死自己所有退路啊! 这个女人看起来温淡如水,原来防备心这么强,肚子里全是弯弯肠子! 梦言穿过珠帘,尽量避开那个池子,贴着墙往里走。谢又安不明所以,隔几步就点亮一盏烛灯,使室内的光线充足一些。梦言借着灯光才发现,池子后方还有个入口,像是浴室的更衣间,但设在里边又有点不合理。 谢又安脚步迟疑,顿了一下才走进去。梦言跟着,险些被眼前的明亮清透晃瞎眼。 这是间小的寝室,但东西不多,一张床占据了大半的面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包括那床在内,以及角落的箱柜、四面的墙壁,居然通通用了桃红的琉璃石来打造,掺杂些真金白银的点缀,被烛光一照,明晃晃地刺激着人的视觉。 寝室搞成这样还怎么休息?根本只会让人亢奋起来吧! 梦言微微眯起眼睛,伸手在墙壁上摸了一把。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常年水气潆绕,又不通风,这里的石头都很水润,色泽光亮,触手也温软。指尖在墙壁上摩挲两下,梦言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味道厚重,沉甸甸的,似乎是从墙壁里边散发出来的。 梦言忍不住,趴到近处去嗅了嗅。不同于视觉上的刺激,这香气令人愉悦,使半天亡命逃奔的紧张和疲乏也稍微减退了些似的。 紧绷的大脑被弥了神,人就有点恍惚。 身边“砰!”的一声巨响把梦言拉了回来,像是做梦时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惊醒。梦言心跳加速,茫然地环顾四周,见谢又安双手压在琉璃箱盖上,刚刚那一声巨响该是她合上盖子的声音,用力太大,这会儿箱子上已经裂了缝了。 梦言晃晃脑袋,疑惑地问:“怎么了?” 谢又安却不回头,只是僵在原地,换身戒备,像是箱子里有猛兽会跳出来咬人似的。从侧面看她脸颊泛红,一路到耳朵下都是粉嫩的,被桃红的琉璃映照着,越发嫣然起来。 梦言眨眨眼,不明白刚刚自己失神那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 谢又安定下心神,目光始终不往梦言这边瞟,也小心谨慎地避开身前的琉璃箱。她往另一侧挪了一步,隔过另一个箱子,站到柜橱前。 她在那边酝酿情绪,梦言好奇地去掀那个箱子。琉璃石外壁,内里打了一层黄金,入目的一瞬间晃的人眼前全是花斑,什么都没看清。 “陛下!” 谢又安在旁边高呼一声,梦言回头看过去,她想了想,转身打开柜橱,指着里边道:“衣物都在这里!” 说完她才转头去确认,看到里边真的有衣服整齐叠着,才松口气。 搞什么?这人真的精分? 梦言走过去,谢又安就往旁边撤了几步,把位置空出来。倒不是谦卑,是另一种……对猛兽的避之不及? 该害怕的是我好么!你手上有功夫,还带着一队兵,要取我的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梦言弯腰去取衣服,余光瞟见谢又安准备出去,梦言叫住她:“等等!” 谢又安以肉眼可见的僵硬停了下来,却没动。 满柜子色泽艳丽的衣服,大眼一瞧花花绿绿的,特别惹眼。梦言一边翻找一边说:“来帮我穿衣服。” …… 很长时间的沉默。 直到梦言胡乱拼出稍微素雅些的一套,谢又安才说一字停三秒,挣扎着开口:“陛下……此时,当以大局为重……” 梦言摆弄衣服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心里寻思着,难道她发现自己的意图了? 换衣服是随口说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后来想起来晚烟给自己换衣服时的场景,才福至心灵地发现这是个很好的偷袭机会。 离得这么近,就算自己力量、速度都不行,但她出手防备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这态度倒说不上恼怒,反倒是窘迫更多一点。梦言猜不准她是不是意识到了,心思转了转,干脆抬起手臂,挑起眼睛等谢又安上来。 颇有点挑衅的味道。 要不然就是她上来帮自己换衣服,自己给她一刀子。不然就是她察觉自己的意图,提前撕破脸,不再有现在表面的善待。 结果谢又安突然跪下,话说得都语无伦次起来:“臣随父亲驻守边疆多年,风餐露宿,这许多年早失了女儿的柔和。臣,臣唯恐扫陛下兴致,臣不敢上前!” 什么?她在说什么玩意儿…… 不过刚好…… 梦言佯作怒意,挥下手臂,湿漉漉的衣服没能弹起来,一点王者风范都没有了。 “那你出去吧!在这人碍眼!” 谢又安迟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3 疑了下,随即松了口气,如获大赦般:“臣谢陛下!” 然后谢又安就真地出去了…… 梦言看着她疾步退至门边,然后转个身就闪了出去,石化在原地。 怎么一会儿工夫她就变了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了。难道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是让她害怕的? 梦言一边费劲儿地解身上的衣服,一边环顾四周。 要说刚刚那一会儿,她也就是看了那个琉璃箱子,梦言凑过去俯身往里看。 杂七杂八什么东西都有,扔得乱糟糟的,像是从来没整理过。入目最显眼的是一条暗红色的皮鞭,带着倒钩,上边还残留了些许血迹。梦言这么看一眼就瘆得一身鸡皮疙瘩,急忙挪开视线。角落里有半截冰蓝色的蜡烛,化没了形,越发显出色泽诡异。 这公主会这么节约?半截蜡烛都不舍得扔,还要好好地收在箱子里? 估计是这蜡烛里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比较贵重吧。 除此之外还有些小物件,最常见的就是玉石。和这屋子一色的琉璃石,翡翠、珊瑚也不少,还有一块儿黑曜石。都是一端圆润的圆柱状,只是粗细大小不同。 梦言好不容易脱下外衫,没心思再跟衣服斗争,拣了件外衫胡乱系起来。她拿起那块儿黑曜石上下看了半天,是难得一见的彩虹眼,比乌雅闲脖子里那块儿成色还要好。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将一个统领吓跑的地方…… 梦言把这个东西也塞到怀里,然后坐到琉璃石床上发呆。 现在谢又安是支出去了,但是自己怎么逃? 反向思考一下,这屋子没有窗,只能走前门。前门有兵把手,要把他们也支开……让他们走开的话……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他们才守在这里的。要是自己走了,那他们也就跟走了。 就是这样!再堵一把! 没什么可怕的! ☆、第十章 生死面前,还有什么好怕的!? 梦言站起来,深呼吸数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谢又安大概是太恐惧箱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杂物了,直接出了殿门,在院落里等着。这倒是方便了自己,很好很好。 梦言吹熄了所有的灯,在池子边站定。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具女尸上瞟,每次快落上去时立马转开,矛盾得很。 没事没事,这就是一具尸体,外边还有很多。先逃过这一劫,真正当上女皇了,一定会彻查此案,替她平冤。厚葬必须有,她要是还有家人就好好供养着。只要自己能活下去。 梦言在心底碎碎念,忍不住掌心相对,闭着眼拜了拜。她绷起脚背,用脚尖在水里试了一下,毫不意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梦言再次深呼吸,把整只脚踩进去,等浑身的寒颤落了,慢慢回到水里。 女皇已经死了,晚烟也不在了,初云又是个不可靠的。 自己根本不懂这个世界的局势,也努力思考了,拼了命逃跑了,最后只能求助于运气。 这挺被动,挺让人沮丧的。但别无他法。 梦言仰面漂在阴影中,将脸露在外边小心地呼吸。等了很久,门外的人终于按捺不住,轻咳一声,微微拔高了声音:“陛下?” 梦言心头发颤,立马屏住呼吸。 “陛下!?” 梦言闭上眼,彻底放空自己,自己当自己不存在。 又静了数秒,半掩的门应声而开。梦言抱着侥幸的心理,五感提到极致。 先是轻巧灵燕的脚步声,步伐很快,却带着艰涩,从池边走过。梦言能想象出谢又安走路时的英气爽朗,在脑中追踪她的一举一动。 进了琉璃内室,脚步变得急促而慌乱,间或还有两声呼唤,惨烈痛心地叫“陛下”。随后她毫不停歇地奔出来,声音在远处炸开:“彻查涵听苑!找不到陛下就不用回来了!” 许是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号令搞懵了侍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谢又安又厉吼了几句,清丽明朗的声线当真沾了大漠才有的粗犷,和她人一样,飒爽英武。 否极泰来,倒霉了这么多次,终于有一回是蒙对了。 谢又安可能是被一系列变故打昏了头,也或者她其实没那么多弯弯肠子来防备别人,总之在发现女皇从室内消失之后,她真的带人四处去搜查了。 根本没往水池里看一眼。 人在陌生的环境中总会有盲区。 谢又安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女生,和糙汉子们一起训练得再多,实战经验也不一定会有多丰富。 更何况她从见到自己开始就一直在失控——憎恶,悲伤,紧张,窘迫。这些都是会占用注意力的负面情绪,麻痹人的感官。 梦言知道,第一次走过这个水池,她就已经将它给忽略掉了。 梦言从水里钻出来,抹了把脸,偷偷摸摸溜了出去,毫无目的地躲躲藏藏。 不光是灵溪宫内,整个皇城都乱掉了,处处都有喊破了嗓子四处流窜的侍婢、太监。萧杀之气笼罩在皇城上,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消散。 梦言往南出了灵溪宫,不知走上什么路了,越发僻静。沿途根本没见到什么人,只有路边躺倒有个把,不知是死还是昏,梦言不敢去确定。 梦言只管走自己的路,绕过一大片顺风摇曳的睡莲,眼前蓦然出现一个背影。 清瘦,单薄。行走在深宫的曲回小径上,独立且冷漠。 说起来,有多久没见了? 仔细算的话,半天前她还在阳光下发短信给自己,叫自己回家。但总觉得过了大半辈子似的,彼此都已苍老,时间所剩无几,再一眼可能就是最后一眼。 乌雅闲。 梦言张嘴,还未出声,前边的人停了下来。和之前一样,起初是放慢脚步,却还是踟蹰向前,慢慢地慢慢地,才静止下来,立在那里。 是乌雅闲吧?这身量,这走路姿态,不可能是别人的! 梦言提了这么久的精神,终于崩溃,几乎要落泪。忽然后颈一疼,眼前就黑了。 前方那人白衣若雪,慢慢回头。 只可惜来不及看她的面貌了。 其实要说起来,爸爸妈妈对自己甚至要好过亲生女儿,但梦言和他们的亲昵之间,始终保留了一丝隔阂。是中二时期矫情,或者是那些毫不相关的外人总在耳边念叨“你又给人家添麻烦啦”,一声声“人家”硬生生把美好的父母之情给念淡了。 总之,这关系不对等之下,梦言就是在承受他们的施舍。 但是乌雅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4 闲不一样。 她们不错几岁,在一起玩耍,也在一起打闹,做同龄人才能做的事情。梦言把她当姐姐,更把她当小伙伴,虽然她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 但这冷冰冰梦言也喜欢,不会有愧疚感,没有压力,落个内心自在。 当然,这种错觉维持到报志愿那一天。 梦言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中断,只是昏昏沉沉地回到那个现场,又听到乌雅闲说,她一点都不想和自己一起生活。 那么恶狠狠的,好像谁都不肯放过。 但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和那个谢又安一样,是惧怕自己所以躲开了么? 说到谢又安…… 梦言皱皱眉,费力地睁开眼睛。一张被放大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还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简直惊悚可怖。 后颈还在钝钝的疼,这一松懈下来,浑身虚软,手脚都没一点力气,想勾勾手指都难。但不能在这里认命啊……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乌雅闲本人,还没跟她搭上话,还不确定她是否有危险。 还要当上女皇才能保她平安。 怎么能停在这里。 梦言活动僵直的眼珠,眼眶干涩酸胀,这一眨眼就出了些泪,欲落不落的。谢又安本是跪在地上俯身在自己脸前查看,见自己睁开眼,也是受了大惊吓的模样,迅速后撤,换了个标准的行礼跪姿。 “臣无能!未能护陛下周全,让那些乱臣贼子得手。” 虽说是我自己跑掉的,但不是你带人找到这里然后砍晕我的?没趁我昏着把我绑起来,这会儿就做出这副请罪姿态,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精分得够可以啊?! 谢又安又补了一句:“陛下可看清是何人伤您?” 不就是你啊!? 不过出于某种自己不能理解的目的,她还是要维持表面的善待,那自己也好借此机会休息一会儿。 梦言摇摇头。 谢又安犹豫了下,还是如实禀报:“臣赶到此处时,看到一个……白色宫装的人影,看起来像是……” 编,继续编! 梦言终于开口:“像什么?” “瑾优坊配制。” 什么阁?那是什么地方…… 这时一个侍卫脚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先对自己行礼,然后转向谢又安:“报统领,景沫院遇到一队人马袭击阻拦,我们没能追上那个白衣人!” 谢又安的眉锁得更紧,短暂思考后下令:“继续查!” 侍卫应了声“是!”,又沿着来路跑走了。 这样子,倒像是真有别人打自己,她是后来才到的…… 但这会儿真搞不清这人到底是心眼儿多还是直肠子,两个极端,看哪边都像。梦言自己思索着,心都挂在乌雅闲身上。 醒来就没再见她,不知道是逃掉了,还是已经……被谢又安给…… 梦言不敢再往下想。 谢又安见梦言一直蹙着眉,自觉地解释起来:“此人伤陛下龙体,却未下杀手,必定有不轨意图。” 这半天见的哪个人意图在轨上了? 梦言点点头,不做评价。 谢又安再次请命:“还请陛下移驾祺祥宫!” 梦言再次点头:“恩,走吧。” 静默了片刻,没人动。 梦言瞥谢又安,淡淡地问:“你让我自己走?” “这……”谢又安一脸为难,“此时现备龙辇,怕是来不及……” 梦言挑眉:“你背我走。” ☆、第十一章 “我现在头特别疼,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背我。” 谢又安被这一句给吓坏了,人都结巴起来:“陛下,这这这不合体统吧……” “体统重要还是龙体安危重要?” “自然是……”谢又安顿了顿,“都重要……” …… 这人要不就是存心给人添堵,要不然就是个榆木脑袋,满脑子伦理道德,一点都不懂变通! 梦言心塞,从脑中搜刮台词:“那抗旨不遵,该怎么样?” 谢又安的头更往下埋,真的快要钻进地里了:“臣……” 梦言干脆利落地下旨:“过来背我!” 谢又安慢吞吞地站起来,百般为难地吐出一句“那……臣失礼了”,然后转身,在梦言面前蹲下。 背门大开,弱处就暴漏在自己眼前,可恨自己现在一点动手的可能性都没有。稍微等一等,等力气恢复之后。梦言咬咬牙,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谢又安直上直下,垂着手就准备站起来。 梦言:“……” 你是有多害怕跟我有接触啊!你都说了失礼了,那就干脆失下去啊!把我这么吊着你当我是猴儿呢! 梦言无语:“你就是这么背人的?” 谢又安浑身一僵,企图辩白:“那个……臣在边疆军营中,都是汉子……” “所以?” “臣背不动他们……” 也就是没有背过人咯!背一下又怎么样啦?乌雅闲那么高冷的人还在我扭伤脚的时候背我上楼梯呢!虽然把她累得三天没跟我说一句话…… 梦言:“那你是觉得背着别人很丢面子?” “臣不敢!”谢又安极力反驳,以至于起立的动作都停了,“臣愿为陛下当牛做马。” …… 这一句挺应景的…… 梦言:“那你好好背着——你还指望我自己扒着?我跟你说了我没气力,你当我骗你的啊!” 谢又安还是诚惶诚恐,迅速跟一句:“臣不敢……” 这是感叹句……不是问句…… 大概是立场不同,梦言发现自己跟她沟通特别困难,她身上有某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固执,心中立了石桩子似的,任凭别人鞭打敲击也不挪动半分。梦言说了,她就小心翼翼地反手伸到背后,把不情不愿表达了十成十。 到底有什么可在意的?除了势力敌对之外,大家不都是女生?用得着这么扭扭捏捏? 更何况是你要跟我打和平战,又不是我故意去亲近你的。 谢又安在碰到梦言大腿时抖了一下,指尖迟疑半秒才贴上去,而后托起梦言,稍微直起背,站了起来。 这个是时候梦言还是集中了精神来留意谢又安的动作,等真正伏在她背上,随着她的脚步感受轻微的晃荡,人就不自觉地有些放松。从进那间琉璃室开始,她就觉得倦,虽然提心吊胆不可能真正睡过去,但身体中被抽空虚乏的感觉却挥不去。 梦言眨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5 眨眼,打起精神,想着幸好这是个女人,肩膀窄小,身量修长,却不够强壮。要是换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来,说不定自己一舒服忍不住就要睡着了。 说起女人,这人身上就没有晚烟那样的香气,抽抽鼻子嗅到的血腥味之下,似乎有风沙寒霜的气息,闻着就到了塞外广漠中。 难怪她说自己没有女生的柔和。 谢又安听她吸鼻子,微微侧头,然后什么都没说,又转了回去。她脚程快,这会儿有侍卫护送她们,一路倒也没耽搁多久。梦言趴在她背上,胸前的匕首硌着疼,时刻提醒着她。 梦言搭在她肩上的手收紧,五指牵动肌肉,还是酸软无力,她只做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一直让我去祺祥宫?” 说到这种问题,谢又安立马恢复一个统领的镇定和临危不惧,快速简短地回道:“先皇兵力都集中在祺祥宫,那边是最安全的,殷正青和二皇子都突不破。” 防备这么坚固女皇怎么还挂了? 这个问题梦言不敢问。谢又安提到女皇仙逝时情真意切,悲痛不像是假的。看那个泪痣女一边要砍自己还一边对女皇赞不绝口,能深入敌人内心,可见这个女皇的人气有多高。 自己什么都不了解,言多必失,不经意冲撞了女皇一定没有好下场。 现在就是养精蓄锐,迷惑谢又安的时候! 梦言“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好像后边才是主要内容,谢又安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先皇身边大约是潜藏有逆贼,我已经把所有人软禁在西华楼中,让人严加看管。陛下大可放心。” “你怎么知道?” 谢又安的气息开始不平稳,手上的力道也不如之前那么平稳:“陛下设计让二皇子和殷正青二犬相争,本该是他们斗得正乱时,宣召陛下您即位。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才使得他们二人举兵造反,迫使先皇所有谋略提前实施,落得如今局面。” 梦言听她一本正经的,也不知道她是在胡诌还是当真给自己讲局势,心里思忖着问道:“后来呢?” 这一问,谢又安很久没开口。梦言觉得自己是踩着雷了,小心得缩了缩身子,手也往后撤了撤,随时准备捅刀子。 谢又安忽然小心压抑地深呼吸一次,本是吞吐浊气让自己放松的动作,做到更加内敛沉闷。 “陛下在筹备生辰,或许不关心宫内变故……” 这一句如同见第一面,含了憎恶和责备。但沉淀下来,情绪躲躲藏藏,没有之前来得那么猛烈。 “唔……我确实有点不太记得发生过什么……” 谢又安尽量不表露真实情绪,但话语间总会透露出一些负面:“他们二人也是仓促起兵,不比先皇长久谋划,原本是折腾不起风浪的。但——” “什么?” “先皇接到陛下身亡的消息,一时慌了手脚,才在前往灵犀宫的路上遇刺……我,我手下侍卫也有内贼,等我赶到的时候,先皇已经……” 如泪痣女所说,女皇一世英名,唯独到最后在女儿身上落下败笔。因此丧命,也真是让人痛心惋惜。 但如此惦记着这个公主,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让她立于万人之上,从此无人可欺。江山国家可以暂且抛去,只求她一时平安。 这是……母爱? 妈妈会这样对我么?我没回家,她会不会悲伤到如此地步? 不会。 永远不会。 爸爸妈妈他们还有乌雅闲,要等着乌雅闲出人头地,等她成家立业,不能因为我而停下生活的脚步。可以把我当成过客,到了时间就离开,宴席当散,千万不要为了我而悲伤。 只求你们好好生活。 这么想,也忍不住胸腔几乎要炸开的憋闷。 梦言被那个形似乌雅闲的女人激起来的萧瑟悲伤,在这里终于决堤爆发出来。 谢又安听着后边好好地安静了很大会儿,正疑惑,背上的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发自肺腑,近乎惨痛地,放开嗓子大哭。 谢又安一下就慌了。 不论她有多憎恶这个行事*、蛮横无理的公主,她现下都是皇上,是自己的主子,于伦理道义上必须无条件服从。所以一直忍着情绪,任凭她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直到现在。 但她这么一哭,又显出孩子气来。谢又安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幼稚顽劣的人,明明是十八岁生辰,却一点这个年纪的样子都没有。 也是先皇向来溺爱她,事事顺着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虽是自私的性格,现在先皇,她的生母仙逝,她也是知道痛的吧。 谢又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见陛下有停下来的趋势,干脆寻了个凉亭,转身把她放到石凳上。 梦言只管抹着脸大哭,根本不管自己到了哪里,什么境况。 谢又安看她哭了半天,浑身上下也没有摸出什么能擦脸的手巾之类。侍卫在一旁注目,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讨论,谢又安又慌又急,干脆跪了下来。 “谢又安奉先皇遗诏,誓死效忠陛下!” ☆、第十二章 梦言哭得惨痛,毫无顾忌地嚎啕,反手抹泪的样子更显稚嫩。 隐约还能听到她在嘟囔什么,含糊不清,谢又安听了半天才分辨出诸如“回家”之类的字眼。 除去公主这一身份,这世间唯有先皇真心爱护她。如今先皇驾鹤西去,这宫中大乱,家不成家,她便是孑然独立的一个,再无屏障。 谢又安见她如此,想到女皇遇刺那一幕,手心似乎还留着女皇最后一握的温热。如今龙体大约已经凉了,再也没有人招着手叫自己“小谢”了。 悲从中来,心底也是如此空出来一块儿,谢又安慌乱地跪了下来。 “谢又安奉先皇遗诏,誓死效忠陛下!” 这是先皇的遗诏,也是那个和善亲人的长辈,所留下的期盼。 谢家上下受她恩惠,谢又安想,自己唯有以性命来报恩,替她照看这个不经世事的公主。 纵然这并非自己所愿,却是必须要做的,如此也令自己心安。有如此重担扛在心头,谢又安有天大的悲痛也只能强压下去,迫使自己振作,能独当一面。 梦言分不出情绪来关心旁的事情,什么都不说。谢又安生来嘴拙,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地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还是下属领队试探着叫了一声“谢统领”,她才不确定地开口:“陛下……” 这一声更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6 像是个开关,稍微平静一些的梦言听了之后“哇——”地又大哭起来。不过总算是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她转头看着谢又安大喊:“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离我远点!” 谢又安有眨眼功夫的呆愣,随后立马往后退出去,重新跪下。 梦言抽抽噎噎地打嗝:“你们都走开!谁要你效忠啊!你刚刚还想砍了我——你们都想弄死我!狗屁公主办坏事,又不是我的错!我想回家!” 梦言还处于失控状态,胡乱叨叨两句也没在意,却是引起谢又安一阵心惊。她猛地抬头,见梦言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毫无知觉地颤抖,没有丝毫异常。 谢又安按捺住冲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敛着眉环顾四周。那些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从陛下赶自己走开始,就静默下来,一群人老僧入定般。刚刚她那两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又有几个人记在心里,根本没办法估量。 不能慌……这个时候最不能慌张。 谢又安暗地里深呼吸,依旧埋着头:“臣罪该万死……” “你已经说过了!你别死来死去的,你放过我,我也不招惹你,我们各走各的,成么?” 越说越不对……谢又安难忍胸中起伏,语速也快了起来:“先皇遗诏,臣必须遵从。还请陛下随臣至祺祥宫!” 语调显得有些强硬,梦言反倒安静了一会儿,红着眼盯着谢又安,只余一下接一下的抽噎。像是被人定住了,然后又慢慢解冻,梦言脸上渐渐染上一层恐惧。 完了完了!刚刚太难过了,竟然忘了现在的形势! 殷梦言你真是蠢啊!既然回不去了就努力在这边生存啊!干嘛把自己逼上绝路!这下真地撕破脸来硬的了!这么多人要吃了自己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谢又安居然不等吩咐,自己站了起来。这一行动完全超出梦言在心中给她框定的形象,反常到吓得梦言一个哆嗦,本能地往后撤,惊恐地发问:“你干嘛!” 她正哭得伤心时被谢又安放到这个石条凳上,这过程基本是无知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这吓得往后一躲,就脱了空,朝后栽下去。 失重带来的惊惧是最现实而迫切的,梦言尖声惨叫起来,本能地就向前伸手,企图抓住些什么来稳定自己的平衡。但是前方什么都没有,就像自己的处境,只有不停出现在身边的危险,像是入了深渊,一直下坠。 眼前的景象颠倒,梦言想着,这次能活的话,就代表一个新生。 从此再无殷梦言。 类似于浴火重生的痛楚并没有出现,梦言已经闭紧了眼,下坠的趋势却突然停止。手掌被拉扯的坚实感真真切切,在这一刻是令人无比向往和感激的。 略微停顿一下,谢又安屈臂,将梦言拉向她的方向。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拽得上臂骨头都快要和身体分离了。梦言在大力的惯性下撞进谢又安怀里,被她揽住肩膀站定。 坐过山车似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还有另一个回声。 隔着衣服,交合在一起。 梦言先受不了这吵吵闹闹的声响,推开谢又安,后退抵在亭柱上才停下来。谢又安垂着头神色不明,好歹没有拔刀砍过来,只是声音闷在胸腔里,低低地吼了一句:“别闹了行么!” 梦言愣住。就算是撕破脸不准备打表面和平这一路了,也不该是怎么个撕法吧…… 谢又安强耐着情绪,补充道:“陛下贵为天子,若是龙体有何闪失可如何是好!” 梦言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回答:“我不小心的——你突然站起来,吓了我一跳!”说完还抽了个嗝,配着小脸煞白的模样,可怜兮兮的。 “臣有罪——还请陛下移驾祺祥宫,待平定宫中叛乱,臣甘愿领罚。” 还是这一句,绕来绕去都避不了。 接下来一路还算平静,偶尔遇上敌人,有谢又安领导的内廷护卫,威胁不到自己的安全。梦言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安安静静地跟着走,只是间或打个气嗝,显示着她的存在。 从灵犀宫中仓皇逃窜,也没有细看。到了祺祥宫中,才偶尔瞟两眼。听谢又安的意思,这边是女皇的住所,在正北方向,宏伟庄严。虽是应对叛乱,也带上了兵荒马乱之后的萧索,但并不影响它整体的大气磅礴。 当真置身于此,才感受到权力在手所带来的激荡和不平。 梦言在谢又安的护送下进了寝殿,这里的确算是整个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也是最安静的地方。所有人被困在偏殿之中,没有逃窜的可能性,像别处那样的尖叫声都被扼制在喉咙间,人人都缩起肩膀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梦言从大开的窗户看到里边那些宫女、太监,再看谢又安咬紧牙关,紧缩眉头的样子,话就咽了下去,不敢说出口。 权力当真是个好东西,若是做了这女皇,要杀要放也就凭自己一句话了吧? 梦言走了下神,再回头时发现谢又安正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梦言忙收心,垂着眼睑去看脚下的路。 入了殿门,梦言猜想谢又安该是让自己先去见女皇。 结果谢又安挥退所有人,在梦言一脸诧异之下,慢慢开口:“请陛下褪去身上衣物。” 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脱衣服? 梦言没动。 谢又安轻点头,迈开一双长腿,逼近梦言:“那臣就失礼了。” ☆、第十三章 谢又安的眼神和之前有些微不同,比之内敛的忍耐和克制,这会儿便是有了一种不再压抑的执拗,自己不顺从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梦言心头一个哆嗦,先抬起手臂捂住胸襟,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有些抖了:“你干嘛?” 像是在外边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完了,谢又安只道一声“失礼”,就逼上前来,伸手捉梦言。 这个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费尽心思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脱衣服?当人质也没有不能穿衣服这个规定吧! 梦言挥手想拍开她,刚抬起来胳膊,手腕就被她扣住了。梦言挣不脱,就用脚踹过去。这些动作在谢又安看来完全是小儿科,只是错一步就能闪避开的。谢又安再道一声“臣失礼,望陛下恕罪”,就拉着梦言的手腕朝内里走。 梦言去掰她的手指,但被拖动得踉踉跄跄,连平衡都保持不了,也逃不出禁锢。 “你到底干嘛!?我跟你说,你再不放手我可不恕罪了啊!你放开我!” 梦言刚叫了两句,被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7 谢又安拖到一个小隔间里。她抬手挥了一下,挂在单侧的纱帐便落了下来,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晃出水波似的涟漪出来。光线透过缝隙溜进来,一下明一下暗,封闭的隔间狭□□仄,在光影变幻中显得莫测。 和一个想砍死自己的人呆在这种环境里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幽暗更容易滋生心底的恐惧,尤其是没办法预测即将要面对的事件。梦言抬头看到谢又安的脸,像是突然开始扭曲,变得面目可憎,如鬼魔一般。 谢又安转个身,将梦言推倒里侧,自己挡在纱帐之前。梦言脚下没站稳,往前趴下去。靠墙的地方有张方凳,红木镶白玉,在盛夏里凉意沁人。梦言来不及调整姿态,趴在方凳上回头瞪视谢又安。 这一眼根本没用,谢又安伸到一半的手停顿下来,只迟疑片刻,就避开梦言的目光,继续向前。 梦言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就见她抓住自己后肩上那一块儿布料,收紧了手指就往下拉。 莫名其妙就要扒衣服!这人有什么毛病吧! 梦言攥着胸襟,回头大喊:“你要干嘛你说啊!我还能不配合你?你先别动手!” 薄薄的衣料浸了水反倒变得很有韧性,如此大力的拉扯下竟然也没有破损撕裂。谢又安不说话,面上却是视死如归的神情,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做十恶不赦之事似的。 她把梦言的手臂反压在身后,迫使她肩膀打开后张,另一只手拉住后颈衣领向下,几件衣服叠在一起褪了下来,只余一件诃子挡在胸前。 少女的身体暴漏在空气中,后腰的线条婉转美好,合着如凝脂般细腻的肤质,隐约还带着丝丝香甜的味道。前身挡在色彩艳丽的织成中若隐若现,透过挺阔厚实的布料,两点茱萸呼之欲出。 纱帐还未停歇,仍旧有光线明明灭灭,投在梦言身上,划出阴阳的两界。 光洁的皮肤上还有在逃命中碰撞出来的瘀痕,青紫色显眼灼目,刺激着视觉。腰线上的花样胎痕,也盛开得愈发妖娆夺目。 似乎还有花香。味道越来越浓郁,从那浴池中带过来的,在这间小隔间里四处冲撞叫嚣,明明是干燥的空气,却滢晕出撩人的水雾。 惹人失神。 摆脱湿漉漉的衣服,梦言觉得身上瞬时轻松起来,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似的,迫不及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是种很放松的享受,让人不自主地就沉湎于其中,比之先前的困顿还难抵抗。 但时机不对,心中的警觉强盛,始终保留在角落里。 梦言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谢又安并没有再做什么后续动作。梦言向后转头的功夫,后背上一热,谢又安的手掌覆上来,贴着自己的肩,轻巧谨慎地摩挲两下,逡巡着不再往下。 近乎于爱抚的动作让梦言瞬间惊得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个寒颤。她咬着下唇看过去,见谢又安俯身对着自己的后背,目光涣散,神情很是茫然。但浑身却透出认真专注的样子来。 这都是什么毛病啊!这人放在现代社会绝对是精神病潜伏期患者!要上束缚衣的那种! 梦言缩着身体转过身,肩膀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谢又安,从她的下颌擦过去。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比之先前的抚摸,这一下又轻又快,梦言都没察觉到是什么触感。谢又安却猛然惊醒似的,立刻支起身体,倒退了两大步,险些绊翻了自己。 谢又安的脸胀得通红,眼珠子不自在地转来转去,很明显是紧张的表现。梦言对这个人的前后不一完全不懂了,要扒衣服的是她,完事了窘迫至此的还是她,简直搞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梦言坐在方凳上靠着墙壁,紧紧盯着谢又安:“你到底干嘛!” 谢又安完全慌乱了,被一声提醒,来想起来要下跪请罪,这后补的一下就特别实在,膝盖落地的声音听着就觉得疼:“臣……我,只是……” 结结巴巴,连“臣该死”都说不出来了。 梦言倒是不觉得被一个女生扒掉衣服有什么好介意的,只是后来那一摸让她觉得怪怪的,像是在喉咙间卡了块儿骨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当时自己也是有点昏沉,总觉得肩头的热度是和身体里某个地方呼应了,来得恰到好处,让人满足。这种感觉更奇怪,比在那间琉璃室中的困倦还让人模糊不清。 谢又安憋了半天,头也不敢抬,低低地说一句:“圣上……先,先穿上衣服。” 梦言余光瞥一眼四周,见一架小屏风上搭了件素青杂白纹的宫装,就取了下来往身上罩。只是怕谢又安又发神经病,再做出难以理解的行为,梦言的视线一直不敢离开她:“你有病吧!?刚刚是谁脱了我的衣服?” 谢又安的头埋得更低,连耳朵尖都开始发红:“我只是想验明……那个,圣上幼时我曾见过一次,后背上有铃兰样的红痕。先皇言这乃天降吉兆,陛下是……” “得了得了,不用说那么多——你扒衣服就是为了看这个?” “臣,臣不是扒衣服,只是……” 不是扒衣服……难道你是在拆包裹? 梦言看着谢又安跪地的姿态,在心里琢磨着。到现在为止,这人是不大待见自己,但顶多就是砸昏自己,没要了自己的命。甚至在自己要摔下去的时候还会搭把手救一下,好像是保护者的姿态。 她这人身上的矛盾点太多了,梦言根本没办法去考量她的行为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不允许别的势力范围对自己做出什么危害。 暂时来说,跟着她是没有危险的,总好过一个人在这宫里乱窜,随时都可能被人一刀给砍了。 这么想着,梦言接着跟谢又安说话:“那现在呢,你看到了?” 谢又安惶恐地伏地:“看,看到了。我……” 梦言装大度地摆摆手,努力让自己的气势像一个上位者:“行了,你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我这么跟你说吧,可能我以前性格挺差的,但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突然醒悟了,人不该那么生活,我要换一种方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谢又安惊诧地抬头看一眼,又立刻垂下头,表情上得茫然闪过,嘴里却说着:“臣明白,明白……” 你真地明白么…… 梦言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岔开问道:“那行,明白就行。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皇龙体在……” 话说到一半,远处传来一阵浑厚低沉的声音,肃穆沉寂,在空中悠扬。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8 谢又安被刺激到,几乎是冲出去的,肢体动作间全是紧张和惊怒。梦言跟出去,在隔间门口停下来,环视四周。正在找能用来逃生的路,谢又安突然又转了回来,神色和这声音一样凝重。 梦言吓了一跳,心虚地问:“怎么了?” 谢又安顿了好长时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登基了……” ☆、第十四章 梦言没明白谢又安的意思,反问一句:“什么?谁登基了?” 谢又安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装了这么久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下去,显露出这个年纪女生特有的惊惶失措。她摇摇头,顺嘴说一句“不知”,大殿之内有片刻的安静。 对于圣上的发问不应当如此回答,谢又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慌手慌脚地解释起来:“并非不知——这号声是祭祀、祈福典礼的讯号,不同时节都有特定的奏法。如今这声音是……登基大典。” 天色渐渐暗了,日光昏黄,就要入夜。 端庄肃穆的声音还在继续,绵延悠长,直击人心。 谢又安换了口气:“二皇子或者殷正青——家父失手了,让他们得逞了。” 家父的意思……是她爸爸?也搅在这场宫变中?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是内廷侍卫统领,那她爸爸,主掌外边的军队?也就是说按照原计划,她父亲抵挡二皇子和殷正青,她在这边挟持自己,里外合击,做最大赢家? 自己是废柴了许多,没能逃出去。那边不管是二皇子还是殷正青,一定都是真枪实剑地厮杀,难保胜利。 但现在的局面……对自己算有利还是无益? 梦言偷偷地观察谢又安,见她一直在想着什么,安静了不短的时间。她其实很不会掩藏情绪,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把刀挥过来,这会儿她的惊惧和悲伤溢于言表,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梦言想了想,才领悟。也对,失手的意思就是她父亲跟人打输了。战场上无人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的人没有话语权,全凭对方处置。 这个时候,她父亲的生死便是未知数。她也是为此而心焦吧。 虽然不会圣母到去安慰挟持自己的人,但稍微想一下,梦言还是有些感同身受的。假如换做爸爸妈妈路上遇到劫匪,卷入爆炸之中,自己一定做不到如此克制坚强,始终保持清醒。 这么想,她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一些,对着谢又安的敌意不减,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同情和怜悯。 谢又安尽量调整情绪,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表情。 少女狼狈惊慌的眼睛中竟然有一些关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轻柔抚慰。无关于皇位之争,单纯是在看着自己,透过自己身边压抑的空气,直接探究到自己的内心。 凭空生出了某种类似于默契的东西,谢又安在瞬间明白她的心意,也知道她同样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在这样的时刻,有个人能体会自己的内心,不用做刀枪不入的猛士。 谢又安心中生出一丝慰藉。 就算是为了不辜负这份柔情,也要完成接下来的事情。谢又安忍不住抬手捂着脸,深呼吸之后,在脸上揉搓两下,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更清醒。 等她放下手的时候,已经足够镇定,开口道:“家父未能镇压叛军,这祺祥宫也不能久留了。” 又要转移? 梦言皱皱眉,谢又安继续说下去:“先皇兵力如今都在家父的调度之下,连家父都抵挡不住,他们的兵力必定强盛。围宫是第一步,一旦被包围,我们就难逃生天了!” 说辞倒是没问题,但也是你们的野心没能实现,要把我拉到哪里怎么处置真不敢保证。 梦言这次是彻底没有头绪了,刚刚还觉得有一丝希望,转眼就落入绝境之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又安盯着梦言,是等诏令的意思,梦言揽紧外衫,把自己裹起来,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你先别急,让我想想。” “没有时间想了!” 谢又安火急火燎的,连言谈间的敬语都顾不上用了,直接这么吼出来。梦言也烦躁,拍了一把桌子叫道:“你别吭声!我在想呢!在想,我在想……” 怎么办……跟谢又安走,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处境。不跟她走,二皇子或者殷正青找过来,一定不会好过。 谢又安又催了一句:“陛下!” “都说了你闭嘴!别吵!——怎么这个时候登基!登基不是也要选什么良辰吉日!?这天都黑了还登什么基!对了……天黑……你们不是最信天命么!” 谢又安着急,也没注意这话里的异常,本能顺从地就要解释:“逼宫求的就是先机,他们二人之中不管是谁,都——” “谁问你这个了!”这个时候还能当旁白,梦言简直无语,“我跟你说,你立马去办!” 自己孤身一人,在这种混乱的大环境中求存实在太难,倒不如选一个能合作的靠山,先依附上去,等自己羽翼丰满。 之后该如何,就能由得自己做主了。 这三家,或者说还有潜藏在角落里自己不知道的势力,就目前自己掌握的信息来比较,谢又安是最“君子”的一个。 也是最好的选择。 谢又安听梦言说完,迟疑着反问:“能行么……” “行不行你先试试啊!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谢又安咬咬牙,点头道:“好,我立马差人去办!但这祺祥宫是说什么都不能再留了,我们——” “总之你把所有能打架的人都聚到一起,实力悬殊太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可能性——对了,派两个人去找一下初云。” 谢又安叫了殿外的侍卫进来,挨着吩咐之后,回头看寝殿之内。梦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猜出她心中所想。 梦言率先迈开步子,进到寝殿之中。女皇躺在床上,该是安静祥和的姿态,却平白多了丝阴冷和躁动。 据说人死前的最后一刻,那个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就决定了你的亡魂是什么气场。如果你心愿已了,闭上眼之后便是宁静温和的。假如逝者不甘心,那就要化作厉鬼,亡魂附着在*之上,久久不能释怀。 女皇本应该有更多的时间,突然遇刺离世,一定有很多担忧的事情挂在心上。国家如何,皇位如何,女儿如何。 躺在那里的人就阴沉可怖了。 梦言上牙打下牙,起了个寒颤。余光瞥见谢又安正紧紧盯着自己,最是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梦言克制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19 所有的表情,一边给给自己打气,一边走上前。 要以“母亲”这个身份而言,女皇的存在是很微妙的。公主的记忆有残留,自己见着那个人的瞬间,本能就会涌起悲伤的情绪。那是藏在身体里的,与血肉有关。 纵使这个公主娇蛮自私,梦言能感觉到,她也会伤痛,也会不能自己。 但自己的妈妈是另外一个样子,没有凌厉的棱角,没有强盛的光辉,和躺在这里的人完全不同。 视觉和记忆似乎串线了,两个人混合在一起,变成一个似是而非的既定形象。梦言忍不住喊了一声“母亲”,泪就开始往下滑落。 生离尚且能给自己画上一丝重逢的幻想和希望,死别就是天人相隔,从此这世间再无此人。 这是要将心头本该属于这个人的部分,用刀子戳得血肉模糊,痛彻骨髓,也无以缓解。 半天之内承受两次,心就是千疮百孔。 谢又安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嘴张了张,词穷。梦言自己抹了抹脸,回头吩咐道:“时华殿门旁边,无论如何,你帮我把晚烟的尸体带回来好不好?” 大眼还含着泪,眼眶红通通的,眉心皱在一起,绷着嘴,这样一副神情仰头盯过去。可怜,也撩人心。谢又安想到在隔间里那一瞬时的失神,脸上燥热起来,慌乱地避开眼睛。 郑重地点下头,谢又安道:“陛下指令,臣万死不辞。” ☆、第十五章 梦言收拾好心情,是想和女皇做个长谈的。话在心里转了几圈,总结下来也只是想说“占用了你女儿的身体真是抱歉”。但其实到底算不算占用,梦言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公主和自己的样貌一样,连胎记的位置都不错分毫,说不是本人也有点太巧了。 这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梦言都开始自我质疑了。要不然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梦,醒来自己就要去念大学了。或者所有的记忆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自己是公主从未变,只是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个未来世界。 这样的观念很容易想魔怔,一钻进去就是死角,很难出来。 一名侍卫闯入殿内,身上的铠甲发出冷兵器的刺耳摩擦声。他疾步走进来,被垂手立在旁边的谢又安抬手制止住。侍卫请安的姿势卡在半空中,空气中重归安静。 梦言吐出一口浊气,转头问:“什么事儿,直接说。” 不管是梦还是幻觉,努力生存下去总没有错。 侍卫呈上一张帕子,迅速禀报:“谢大人着人传进来的,指明交给谢统领。” 谢大人?谢又安她父亲?还活着,还能传信? 谢又安接了娟帕过去,一脸乞求地看着梦言,半刻钟都等不下去的样子。梦言一点头,她那边立马就拆了系绳,抖开去看。 信上会说什么……外边的情况?还是告诉她该怎么处置自己么? 梦言心里七上八下的,紧张得要命。谢又安先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表情就开始舒展,愁眉苦眼转而宽慰,最后变成欢欣鼓舞。她不相信似的,又打头开始,细细地重读一遍,直等得梦言手心冒汗。 时间是如此漫长……一个眨眼都像是死了一次,每次心跳又预示着自己还活着。这就是……死去活来? 梦言摇摇头,将不找边际的想法从大脑中驱逐出去。谢又安已经将目光从帕子上挪开,兴冲冲地看着自己。 梦言缩了缩下巴,故作轻松地随口说道:“干嘛?” 谢又安把帕子叠整齐,然后双手奉到梦言面前,言语都欢快轻松许多:“家父亲笔手书,言,二皇子以平定叛乱之名镇压殷正青一派,如今携文武百官,准备登基。” 二皇子当皇上又不是你老爹当皇上,你这么高兴干嘛! 梦言一边腹诽,一边捻起娟帕,摊在手掌上去看。谢又安越发轻松,继续道:“并非家父失策,让他们得了逞。实则这登基大典也是为引他们落网特意设置的!” 谢又安说得不清不楚,这帕子上写得更是简略,连谢又安说的那些都没看出来。梦言拎着娟布翻来覆去,就见又一侍卫进来,行礼之后汇报:“禀圣上,有兄弟探了消息回来,登基大典上出了状况,此刻全乱了套了。” 谢又安会意,看梦言一眼,问那个侍卫是什么状况。 侍卫的嘴角扯起一丝幸灾乐祸,勉强压住喜悦,一本正经地禀告:“不知怎么的,这大典刚开始,钦天监老头子话还没说完,突然起了好多鬼火。绿幽幽的,可吓人了!” 鬼什么火!那就是磷粉烧着了而已! 谢又安看梦言的眼神都变了个调,原先藏起来的不屑和鄙夷是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些微敬佩:“还真得行!” 梦言之前让谢又安办的就是这件事。也是说到天黑想到这边,梦言问了之后确定为贺公主寿辰,请了戏班子在宫中候着。戏班子那些杂耍人少不了磷粉来助场,她就让谢又安去找来放鬼火,有用没用不保证,好歹能扰乱一下敌方军心。 就结果来看,效果还是可以的。 梦言让侍卫出去,谢又安接着娟帕的问题继续说:“家父约定戌时三刻动手,届时必定能将逆贼一网打尽!” 怎么就动手了……还一网打尽……先给我解释一下可以么…… 大约是知道父亲平安,谢又安的刻板也去了几分,浅笑挂在脸上,显得这个人越发清淡温和,连话也活泼许多:“多亏圣上这磷火,不然也撑不到三刻钟。” 这种人,呆愣愣的,估计也没有什么交际圈。那父母亲是她最大的牵绊吧。 梦言看着她,呼出一口气。算了,要害自己这半天有几百次机会,不会拖到最后关头再来补刀。 梦言倒了杯水灌下去,寻思了一会儿问道:“动手是在哪里动?我的意思是,波及的范围大么?能影响到,很西边的宫殿不?” 谢又安攥着帕子,倒还是有点紧张的:“东宫势必会受影响,西方的话,大约是无妨的。” 梦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谢又安疑惑:“西方如何?” 梦言立马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问一下影响力!” 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等自己真当上女皇,一言九鼎的时候,就能保护所想之人! 没有钟表,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梦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谢又安一直忙进忙出,在安排部署兵力。她做这些事情时就显出意气风发来,眉目间全是英朗,面对自己时的木讷僵滞褪去,变得很耀眼。 梦言觉得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0 这样的人和皇宫格格不入,不该斩断翅膀,困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想着想着,竟然有些惋惜。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烛灯点上,只照亮这大殿之内。悉悉碎碎的声音一直不停歇,有脚步声,还有随风飘过来的呜咽声。 凄惨的夜,梦言趴在桌子上,时间久了神经就松懈下来,眼皮开始发沉。 迷迷糊糊又听到那个肃穆低沉的号声,梦言打个激灵,挣扎着想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与此同时,一直轻巧的声响瞬间被放大,有呼啸,有呐喊,掺杂在一起。 梦言知道,这是战争。 所幸自己被排除在战乱之外,不会受到伤害,享受着这一室的平和宁静。 那这眼下的场景是怎么得来的呢……那些在厮杀的人,是如何作战的呢?托谢又安的福? 对,拜她所赐,自己才能安然无恙地趴在这里,听着外边的厮杀,做出这么多感慨。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起誓,以性命来效忠自己。不论好坏,就这一点来言,自己应当感激她的。 梦言终于撑开眼皮,扶着桌子坐起来。殿门被人从外部推开,血煞之气倾面而来,带着与这一室安宁相违背的肃杀。 谢又安踏着尸体浴血归来,在梦言面前跪下,一字一句。 “叛乱已平!臣谢又安,恭请圣上即位!” ☆、第十六章 游梦一场似的,结局既定的时候反倒让人有些怀疑,不敢太过相信。谢蒙捧着诏书一步一踉跄地走到自己面前,铠甲破烂不堪,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中年强壮的躯体染了悲怆的寒霜。 已经是深夜了,该是万物俱静的时刻。 无论是否能融入这个环境,是否和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真正站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激昂在胸腔中冲撞,让人想要咆哮,想站在制高点,想挥手指点江山,将心中*一齐倾泻。 这是权力的吸引力,人性深处潜藏的因素,抵挡不住。 梦言看着那个年长者坚定地下跪,看着他双手托起诏书举过头顶,感受着这一室庄重和严肃,竟然,不太想出声制止。 她占了公主的身体,身上流的就是皇族血脉。深宫之中成长的经历是这具身体的记忆,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想放弃这个位置。 怎么说,天命所归。 脚下乌压压地跪了一帮人,梦言在想,这算是第一步,自己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开头。 那些帮过自己的,应当感激的人,某个自己想寻求的答案,想保护的人。这都依赖于权力之上,变得迫切、难以忍耐起来。 从此头顶皇天,脚踏后土,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想着这些,梦言看到人群前部的谢又安,换了绛紫暗纹的朝服,垂首露出侧边的脖颈。大概是边关苦寒,她这个人看起来也简约沉敛,没有半点女子特有的柔嫩白皙。但放在一群老头子中间,她也算是出众显目的那一个,身形纤细单薄。 这人现在这么心悦诚服地跪在一众人之间,似乎没什么特别。但从平定叛乱到女皇龙体安葬,以至于后来的登基大典,她始终兵甲不离身,虎视眈眈地留在自己身边。 这个样子又有点不同的,似乎是……比别人近了一些? 老实说,也幸亏有他们父女。 新皇登基不比平日里的祭典,流程繁琐且苛刻,步子该怎么迈才合适都要讲究。梦言腆着公主年少不经世的脸,将不知情一概推给公主昔日的混沌不明,只暗中留意着身边人。 但总要有人主持大局。 礼部尚书是个年过七旬的老爷子,一辈子迂腐保守,偏偏对先皇极为崇敬。老爷子听闻宫中大变,提心吊胆地着急,后来听说女皇仙逝,一口气松下来,就倒下了。礼部侍郎是个愣头青,宫变时往刀口上撞,让不知道是哪一派的人一招结果了。礼部空缺,谢蒙统领尚书省,又持着先皇遗诏,便将这一重担也一并扛了过来。 谢又安是内廷首领,常伴梦言左右,谢蒙就指派她帮着教导新皇。 谢又安其实也是很为难。她幼年时随父亲到边关,个把月前才回来。天高皇帝远的,又是生活在粗野随性的汉子中间,事关礼教也只从母亲身上学了个影子。 梦言还偷摸着寻思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又是木讷死板的性格,能比自己强到哪里? 结果谢又安竟然硬生生把礼部这一套给啃了下来,还做得谨慎甚微。 就算是一直提防着她,梦言也觉得很了不起,尤为惊诧。看到她眼底的青色时,梦言随口和她闲聊:“你一个侍卫统领,这么拼干嘛?” 谢又安一贯是诚惶诚恐,卑躬屈膝的姿态:“臣职责所在。” 梦言托着下巴看礼部送来的衮冕,摩挲着黑色冕服上的金丝绣线,问她:“职责?你的职责不是后宫安全么?” 说“职责”这就是分内的意思了。 保卫科的倒是干起后勤的活了,还干得……这么好。梦言觉得这应该不算个好现象。 对于谢家父女,她想了挺多。这个时候自己根基不稳,还要依赖于他们。但难保自己能站稳的时候,他们不会做到更大。放权还是收权,梦言完全不懂制衡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然后就顺其自然地拖到现在。 梦言把视线从谢又安的脖子上挪开,又换了口气,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呜呜啦啦地谢恩之后,底下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一点电视里的整齐划一都没有。梦言琢磨着自己气势还不够,单单坐着还像回事,一开口就要泄气,原形毕露了,干脆什么都不说,等着下边的人发问。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也是位居高位保持沉默,由谢蒙主持,算是跟大家混个脸熟。 这次同样是谢蒙跨出队列,拱手讲道:“禀陛下,灵犀宫焚毁,宫中多处宫殿需要修缮。” 梦言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谢蒙却站在原地静默着不动,似乎是在等后续回答。梦言想了想,迟疑着说道:“那修吧。” 谢蒙似乎对回应很满意,直起身体,看着梦言继续说:“如今国库紧张,此项经费还需另调。” 要钱?兵权在你手里,朝堂上也是你说了算,内廷也在你女儿的控制之下。这种形势下,跟我禀告也就是走个过场吧…… 况且如此理直气壮,言语之间全是强势,是连过场都要走得咄咄逼人…… 梦言识时务,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但不等梦言开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1 口,谢蒙自己先接了上来:“二皇子平素贪图享乐,宫中所置均是珍宝。请圣上下旨,以此补缺。” 好歹把过场走完啊……你这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了,是不是有点太独断?不太好看? 梦言在脑子中翻找这几天接受的新知识,琢磨了会儿,应道:“行吧,户部那个,嗯,你去办这件事儿。” 这是个肥差,谢蒙提出的瞬间,不少人都变了脸色,惊惧并着毫不掩藏的期待。梦言不知道这朝上局势,谁能信,谁又是有二心,但首先不让谢蒙得逞就对了。 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还以为要为此和谢蒙打一场嘴仗,谢蒙却很顺从地同意了。 这……这么好的一个捞钱机会丢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人的心思也太深沉了…… 跟外表的忠厚老实完全不符! 梦言居高临下看着那些人的表情,个个神色莫测,想的比表情还要多。中书令庄易秋掀起眼皮看过来,对上梦言的视线又立刻垂下眉目,继续聆听。 不同于谢又安身上的风霜寒气,她眉目沉敛,肤质轻薄透亮,倒显出女子真正该有的沉静。 梦言以为她有话要说,正奇怪着,一位姓霍的老爷子插嘴道:“如此大的一件事,户部能办得妥吗?” 还当他们都要闷声吃哑巴亏,果然还是又反对的! 霍老瘦小佝偻,尖嘴猴腮,一撮山羊胡,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尖酸刻薄的代名词。他看着梦言的目光也是轻佻薄凉的,就差把“我不服”写出来贴在脑门上。 行,门下令是吧,我记住了。 梦言深呼吸,摆出专注认真的姿态:“那霍老爷子想怎么着?” 有了发言机会,霍老爷子居然摆起谱来,捻着胡须开始沉吟。这一会儿工夫就被谢蒙抢了话头,直接建议道:“可着工部一同办理。” 我就说你不会那么省心!就等着有傻乎乎的枪头鸟被打,你好捡便宜是吧! 梦言心里有点堵,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突然点一直沉默的谢又安。 “谢统领,你怎么看?” ☆、第十七章 朝堂之上有瞬间的安静,人人都存了心思,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暗中观察着。 谢又安突然被点名,一脸受到惊吓的惶恐模样,先看了梦言一眼,就转头去找谢蒙。朝堂之上各家之言繁多,梦言看她态度倒是认真,但说不准其实跟自己一样什么都不明白,站着出神。 梦言叫她也是有点捉弄的心思,更多的是想试探。 谢又安跟谢蒙是一条战线上的,这毫无疑问,但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多少会有点不同。宫乱平定之后,梦言才匆匆见了谢蒙一面。先皇倚重谢蒙,这是人尽皆知的。他掌控兵权,又手持遗诏,这身份就特殊了许多。朝中明事的人心知肚明,却只当不知情,也就顺从着他的诸多安排。 这一默从,凡事调度善后,就都离不了谢蒙。梦言还是拣了他的空接受他的朝拜,这第一次就听谢蒙气沉丹田,声如雷鼓,气势强硬地对自己说:“陛下只管呆在后宫罢!前朝有我主持就足够了!” 虎背高大的男人,打开了能装下三个梦言,一开口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的。梦言刚洗了三遍澡,下了狠劲揉搓自己,正昏沉疲乏,被这粗犷低沉的男声惊得一个激灵,立刻摆上微笑。 这话连猜都不用猜了,很明显是要软禁自己。梦言除了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蒙只说了这一句,又有下属寻过来请他拿主意,梦言依旧笑着送他离开,还听到他临转身时“哼”了一声。 连不屑都比别人的动静大,果然是边关天地宽广,整个人都无拘无束了。 梦言自我安慰,这种外放型的,总好过当面一套背后捅刀的笑面虎。起码自己现在不出幺蛾子他就不会阴自己,能保暂时安全。 至于尊严、自由这些东西……先不考虑吧。 相比较,谢又安就显得沉敛低调,凡是她经手的事情都兢兢业业,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唯恐出差池。梦言能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是真地遵从,打心眼儿里的那种。 要离间他们父女是不可能的,但梦言想着,从谢又安入手总能有点收获。 毕竟她这人死脑筋,一板一眼不知道变通。 谢又安刚转了个头,梦言点点龙椅扶手,抬下巴示意之后:“问你呢,你往哪儿看。” 瞥到半道上的目光硬生生被拉了回来,谢又安拱手垂头,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梦言提醒道:“随便说,没关系。” 谢又安的眼珠晃动两下,慢吞吞地开口:“按理来说,彻查皇子不可轻率……” 说到半中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倒是挺中立的答案,模棱两可的,不受过,也不贪功。相处了这段时间下来,梦言倒没觉得这人圆滑,反倒是因为太老实了,性格使然,才会避免正面谈自己的想法。 朝上还是安安静静,但氛围却躁动起来,已经开始有人忍耐不住,微微侧头斜目去看谢又安。 甚至有两个大胆的偷偷看向前方,打量梦言的表情。 气氛变得诡异暧昧不明。 原则上的事情梦言不懂,也摸不清谢蒙的深浅,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有的也就是学生气浓重的小聪明,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但已经把谢又安点出来了,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算了,又有些不甘心。梦言眨眨眼,干脆反问道:“那你说说,这个‘理’是谁的理?” 谢又安立马就跪下了:“臣失言!” 那几个斜着眼偷看的人也缩了回去,盯着鞋面装神游。 谢又安对新皇……对自己,是真得忠? 不然以她父亲如今的权势,完全没必要这么卑怯低下。难道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威逼利诱一起用,软硬来全套? 梦言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样子:“刚说了你随便谈。其实你看现在,女人和男人地位平等,也能入朝堂议朝政,但这朝中女人还是少——谢统领算一个,庄大人也算一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你们应该给全天下的女人做出表率。” 庄易秋还是和刚刚那个神情一样,掀起眼皮看过来一眼,又迅速敛回去,低声道:“谢陛下赞誉。” 梦言停顿了下,闲聊似的,话说得好像随随便便的:“我就在想,像庄大人和谢统领这样有才或是能武的女子一定还有很多,应该多发掘发掘,放过来好好培养。” 底下“哗”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2 地一声就炸开了,临近的人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起先是质疑,两句之后就完全在抱怨不满了。梦言都看在眼里,心想这群老家伙们果然还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太顽固,一时半会根治不了的。 朝中的两位女性大概是没有发言的立场,站在原地显得孤立。庄易秋还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又安就单纯多了,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一脸诧异。 梦言和她对视,弯起眼睛笑了笑,略带戏弄和狡黠。 谢又安瞬间窘迫起来,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边放了,慌慌张张地低头去看地面。 梦言还在得意,一个老臣作代表,站出来义正言辞地反驳梦言:“陛下感念谢统领护驾有功实属正常,但朝廷官员的录用万万不可借以抒情,如此轻率,坏了国之纲常!” 怎么就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了……还有我怎么就抒情了? 我是给你们提供扳倒谢又安父女的机会啊!难道你们不想父女联手、夫妻双档独霸朝廷么!?你们怎么就这么害怕朝廷上的女人多起来!? 梦言心塞,脸上却是虚心诚挚的样子:“对,这个事情不急,以后慢慢议。” 老爷子大概是担心自己驳了新皇的第一个提议,被记恨,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此番谢统领确实辛劳万分,陛下想奖赏她也是应当的。” 等等!我哪句话说我想奖励她了!?我就是担心积少成多,一步一步把他们父女俩给奖到高位上去了,才一直回避,没敢提这方面的事情啊!怎么你一句话就给我捅了出来! 梦言半天没说出来话,谢又安却自觉地开口道:“臣保护陛下安危乃是分内之事!万不敢贪图赏赐!” 我没说要奖励你!没有说! 梦言扯起嘴角,笑得自己都觉得僵硬:“奖励还是得有的——还有晚烟和涵听苑的女尸,必须厚葬。她们要是还有家人在,就好好照料着。” 底下的人瞬间止住议论,倒吸一口气,再看梦言的眼神有不屑,有痛心疾首,各色神情凑到一起,总之没有什么赞美的意思。 梦言愣了下,自己哪一句说错了么? 谢蒙脸色不善的抢了话头:“侍婢晚烟尚有母亲在世,底下还有三个弟妹,我已经着人安排了——事关二皇子的彻查,还望陛下尽快拿个主意。” 又绕回来了,还把自己给带了进去。梦言不敢再乱说,应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早朝结束,谢又安还是一路跟着,兵甲随身,防护得很严密。她原是内廷侍卫首领,这时候倒更像是梦言个人的贴身保镖。进了怡和殿,谢又安欲言又止的,梦言倒是急起来:“有事儿说。” 谢又安认认真真地开口:“臣受先皇遗命——” ……又来了…… 梦言:“说重点!” 谢又安:“臣不需要奖赏……” 脑筋死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梦言点点头:“给你就拿着,废话这么多。” 谢又安还想说些什么,谢蒙黑着脸旁若无人地走进来。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那些话……” ☆、第十八章 谢蒙一进来,屋内的温度立马降了两度,凉飕飕的。谢又安行礼叫了一声“父亲”,看一眼他的表情就把没说完的话吞了进去,后退两步当背景。 谢蒙看起来是一脸耿直的,看见他就像是见到中学时期的校长,不怒自威,面相相当正派。但他说的话总让梦言在瞬间惊醒,立刻打气警惕,提防着这个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权臣。 梦言挺害怕独面他的,跟和谢又安相处时的氛围完全不同,压迫感实在太强。这会儿他又一脸阴沉,梦言心头打个哆嗦,目光不自觉地随着谢又安晃了一下。 谢蒙声线粗犷奔放,再一次炸开:“陛下!” 梦言激灵一下,迅速把目光挪回来,半中间余光瞥到谢又安望过来的一眼,颇有点同情和爱莫能助的意思。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谢蒙皱着眉咂了下嘴,转头先对着谢又安发作:“公私应当分明,在家我是你父亲,于公你该叫我一声谢大人。” 梦言:“……”这人有病。 谢又安立刻躬身改口,态度特别认真:“卑职失言,望大人见谅。” 梦言:“……”这病是会传染的。 谢蒙满意地点点头,才转头继续问梦言:“陛下可知今日在朝堂之上说了些什么!” 算账还等秋后呢,他这么快就要兴师问罪了,也太不把皇帝当回事了。 梦言沉吟了片刻,装小白,反问他:“你指哪一句?” 算起来自己一共就没说上几句话,能惹怒他的大概就是提议多启用女人入朝为官这一条。毕竟现在朝中局势还算均衡,他一家独大,不管进了谁的势力都要引起一阵或大或小的动荡。 谢蒙气呼呼地开口:“臣口拙讲话向来直朗,不会整那些圈圈弯弯。臣就直言了!” 你说话一直挺直的……不是这一会儿才开始的…… 谢蒙稍微平复了下心情:“陛下尚且年幼,不识朝政,臣提议,陛下即日起先修习古籍策论之道,朝政交于臣来处理!” 梦言眨眼,一脸天真烂漫:“不一直都是你在处理么?” 谢蒙顿了下来,张着嘴半天才想到言语:“臣的意思是,诸事无大小,陛下要先与臣商议才行!” 梦言点点头,表示顺从:“行。那今天要不要商议一下选女人为官这件事?” “此事应从长计议,急不得。”说着说着,谢蒙的怒气又上来了,“陛下该先说说所言补偿事宜!” 诶!?等等?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跑偏! 谢蒙越说越生气,简直可以称作义愤填膺:“陛下在朝堂之上提起涵听苑以及女尸,不觉得不合时宜么!” ……所以说……你这气是生在这里?但是为什么呀!? 梦言不解,茫然地转头去看谢又安。谈及这个话题,谢又安神色尴尬闪避,垂着头很难熬的样子,好像现在正在被指控的是她自己。 一个两个的,这都是怎么了? 偏偏谢蒙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谢又安的尴尬,还是故意要让她更为难,将她也拉进对话里来了:“又安你说!在朝上讲如此□□弥乱之事,成何体统!” 梦言:“……” 首先你是不是应该称一声“谢统领”而不是直呼姓名吧?重点是,一个涵听苑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这么不纯洁的场所了? 梦言一脑袋雾水,被谢蒙挑的不愿意势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3 孤,也想拉谢又安站一条线,跟她说道:“对,你说,怎么就不能提了?” 谢又安的脸越涨越红,眼神飘忽不定,结结巴巴地说道:“臣……陛下与大人议事,臣当回避!” 说着,也没等什么应允,她就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谢蒙气急败坏地叫起来:“你这个死丫头,让你说句实话,你跑什么?” 对啊,跑什么? 不对,你真地不打算改称呼为“谢统领”? 谢又安是叫不回来了,谢蒙一副“我回头再跟你算账”的表情,继续跟梦言掰扯:“陛下认为无妨?” 还没完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不是什么大事。梦言支吾道:“嗯……好了我晓得了,以后不提了成么?” 谢蒙还不放过,苦口婆心状地叫道:“陛下如今是一国之君,不比从前随心所欲。这举国上下都看着您呢,什么话能说,什么事儿能办,要忖着度,不然平白落人口舌。” 这话说的,倒像是为自己好。不过绕来绕去还是为了扒自己的权吧! 梦言点点头:“嗯,我以后注意。还有其他事儿么?” “关于二皇子和殷正青……”谢蒙停顿下来,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梦言之后压低了声音道,“臣以为……此等虎狼之心者,不可久留。” 梦言被他身上爆出来的寒气冻了个寒颤,一时没明白这意思,皱着眉反问:“什么?” 谢蒙的声音更低:“陛下不可再犹豫,当除之而后快!” 要杀掉? 梦言不会圣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要杀人……想起来总归是有些可怕的。况且谢蒙对于这件事一直表现得太过急切,三番四次地提起来,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想想也是,角逐中他谢蒙胜了这一场,自然要除掉其他竞争对手,以绝后患。 梦言慢吞吞地开口:“现在大赦天下,再反过头去杀皇子,不太合适吧?” 谢蒙以为梦言只是担心这些,有了松动的迹象,颇为激动:“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做。只要陛下有诏令,臣必定妥善处理此事!” 梦言摇摇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时候突然死掉,有心的人肯定能猜得出来。再等等吧!” “陛下!” 梦言打断他的话:“殷正青全家流放,永世不能回来。二皇子,软禁起来,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这样不行?” 谢蒙痛心疾首地说:“臣知道陛下念及手足情,但这些兄长对您举刀相向识可有想过您是他们的妹妹?” 兄妹其实算不上…… 二皇子乌雅阳云是琮妃所出,泓利帝在位时最不待见的就是琮妃。也因此琮妃母子在宫中向来低调卑微,才能在泓利帝升天,先皇即位清洗后宫时留住一命。这二皇子是最懂隐忍的一个,只对先皇言听计从,除此之外一概不闻,也不会刻意去讨好公主言,两个几乎没有什么交情。 而殷正青,是先皇未出嫁时的娘家外甥,仗着姑母为皇,掌一方兵权,颇有点孤高傲慢。听初云那个没心眼的大嘴巴感慨过,梦言猜着这人跟公主关系很恶劣,一见面就掐。 要说为了这么两个人而心软,也不太可能。再说了公主一贯是狠戾野蛮的性格,这时候表现得太善实在不妥。梦言只把一切都推给“大赦”,说得有理有据,谢蒙真得笨嘴拙舌似的,辩不明,叹了口气走了。 梦言自己在屋里坐了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谢蒙手中的兵权还没交,也叹了口气。 女皇难为,孤身一人实在是太难了。 说到孤身这回事儿…… 梦言叫谢又安,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只好招初云过来。小丫头比晚烟命好,宫中乱成那个样子,她跟着两个内廷侍卫居然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连带着那两个侍卫都没有受伤。 是个福将。 梦言让她让她休息,也没规定多长时间。结果她睡了一觉之后就爬起来找梦言,哭着抱大腿说“能再见公主实在是太好了”。虽说场面有些尴尬,但她那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惹得梦言眼睛也有点酸。 生死一起走过来的,情分自然要比别人重一些。 就是可惜晚烟不在了。 梦言也没拿她当丫鬟,当小妹妹看待更多一些,苦活累活也不舍得她去做,平时该吃吃该喝喝也随便她。 不过梦言也只是单方面这么认为,并不说出口。初云自己还是贴身伺候梦言,没有晚烟,许多细枝末节她想不到,梦言也没那么计较,她还当自己是把圣上伺候好了。 初云一路小跑着进来,梦言说道:“慌什么,又没什么急事,你跑着不嫌热啊?” 初云笑嘻嘻地摆摆手:“不热不热——陛下是要喝茶啊?还是吃点点心?” “都不要。”梦言看看门的方向,“谢统领呢?不在外边?” 初云撇撇嘴:“刚急匆匆地走了,脸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跟她说话都没理我!我让人去找找!” “不用不用!”梦言止住,“那个,你来也行。这后宫所有公主、嫔妃,能配得上瑾优坊的,你给我列一下——特别是西边的宫殿,给我列全了。” ☆、第十九章 瑾优坊是什么地方,梦言也不知道。谢又安提过一次,她依葫芦画瓢地重复出来,装作不在意却始终偷偷盯着初云。 不得不说初云外放的性格对梦言来说就是一大助力,她心里藏不住事儿,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懂得择言回避。梦言一问她,她满是好奇,不过好在皇家尊卑礼教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也没敢直接反问回来,先解释道:“如今瑾优坊得不到好料子,那些公主、皇子们能到锦华轩偷偷塞些银两、寻个人情就在那边做了,还穿着瑾优坊的公主、皇子几乎没有。” 原来是做衣服的! 梦言恍然大悟:“好好的公主们穿个衣服还得送礼,太糟心了,我叫人查查瑾优坊的好料子去哪儿了——我说的人你给我列个名单,连带她们的住所一起。” 初云应了下来,这才好奇地问一句:“陛下要这名单做什么?” 梦言支支吾吾:“研究研究——对了,那涵听苑……” 后边不知道该怎么问,干脆停了下来。初云自己咋咋呼呼地接了口:“陛下可别再提这件事儿了,我在外边听说今儿早朝后您这话都传遍后宫了!不少公主都等着……” “什么?” 初云打个哆嗦,没敢继续往下说。 梦言撇撇嘴:“问你就说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4 呀,躲躲藏藏地是要干嘛?” 初云看看梦言的表情,没什么不妥,才小心地开口:“等着看您的笑话呐……哎,那个樱翠……死在涵听苑里的婢女不少了,陛下怎么就想起来补偿那个樱翠?说起来自从陛下登基之后,跟以前是不大一样了!” 死过……不少? 一个澡堂子而已,至于频频闹出人命来么!而且这话的意思……人都是公主弄死的?洗澡……鸳鸯戏水?裸尸,还有谢蒙说的“□□”…… 梦言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那谢又安你在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脸红什么啊!居然还躲开了! 梦言无语了一阵,听初云感慨一句“还是现在的陛下好”,也没心思接话,让她找谢又安回来。谢又安不知道去哪里跑了一圈,脸上的红晕稍微消退一些,站在梦言面前勉强保持着镇定,但是还是不敢和梦言对视。 梦言问道:“你去哪儿了?” “臣,去巡视。” 梦言点点头:“哦……说起来你做内廷侍卫首领也没多久吧,你平时都干点什么?” 虽然问题有点奇怪,不过谈到正事,谢又安一板一眼地述职。听下来差不多就是侍卫头头,给侍卫们训了练,考个试,调个班。梦言感慨:“那你也挺忙的啊!真是辛苦你了!” 谢又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给惊吓住了,抬头望过来的目光……有点受宠若惊的感动。 梦言继续跟她闲聊:“做侍卫的话,晚上也要值班吧?” “是!” 梦言托腮:“那些糙汉子就不说了,女孩子家的,总熬夜不好。这样,你统计一下侍卫中有多少女人,单独排个表出来,都放在白天。” 谢又安愣了半天,颇为动容:“臣替属下谢陛下隆恩!” 梦言不在意似的摆摆手:“还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梦言这几晚都没睡踏实。 白天总还好一些,夜幕一降临,就像是入了什么魔阵,被困在中间无处可逃。夜间也总是静悄悄的,外边的走动声细小轻微,听在梦言耳中就有了潜伏诡秘的味道。 像是一场阴谋,正在悄然展开,自己就是瓮中鳖。 夜晚是掩藏万物的。 梦言需要这个时候保持独自一个人。 初云不识字,干脆拿了皇宫的地形图铺在案上,用笔上端戳着绢布一个一个地介绍。复述到西宫怡景宫,梦言终于在一水儿的“乌雅”氏中准确地捕捉到“乌雅闲”三个字,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做了很多设想,也做了很多准备,当真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中听到熟悉的名字,激动之情还是忍耐不住。 是乌雅闲她本人么?还是别的重名之人? 这真的是平行世界?有一个唤作乌雅言的自己,还有同父异母的姐姐存在。那爸爸妈妈呢,他们是在哪里?一家人还有团聚的可能性么?换到这个地方,能继续共同生活下去么? 梦言盯着墨迹描绘的宫殿,无可避免地升起感激之情。 幸好。幸好先皇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幸好还有可能性。 梦言长久没有出声,只有手指关节发白,显示出她的情绪。初云吓了一跳,怯怯地问:“陛下怎么了?这名单有何不妥?” 梦言摇摇头,长舒一口气,让自己放松,无奈这么沉甸甸的事压在心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若无其事的。 初云惊惶地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御医!” 梦言叫住她:“没事儿,就是有点困了。天儿也不早了,收拾一下我就去睡觉。” 初云应了一声就去准备,没太过纠缠。 怡景宫的位置很好记,在最西边,绕过絮水居就是。梦言曾经到过絮水居,那儿有一大片睡莲。要不是谢又安突然出现,把自己打昏,说不定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和乌雅闲重逢了。 梦言躺在床上,听着外边的呼吸声变得缓慢而匀绵,初云已经睡着了。梦言悄悄起身,把锦被掀开,弯腰拎起鞋子,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要见乌雅闲的方式有很多,但在未来的一切都是谜团,不可估测的情况下,梦言不想把乌雅闲牵扯进来。 自己尚且是个受人约束的傀儡,难保自己亲近的人不会被人苛待。 只是想要相见,想相认的心情太急迫,一刻都等不了。 动作再小心也还是会有声响,初云竟然也没察觉。就连自己似乎都还在长身体,更何况她才十三岁,正是能吃能睡的年纪。梦言万分庆幸这姑娘没心没肺,够大条,给自己创造了无数次机会。 趴在门上听了半晌,外边有悉悉碎碎地说话声响,到了守卫换班的时刻。 梦言推开一条门缝,悄悄挤出去。双脚刚站在石板上,清亮的声音顺着夜色的消寂传过来,低低的,并不显突兀,柔和地舔|舐着耳廓。 “陛下去哪儿?” 梦言瞬间僵住,定在原地。 谢又安轻轻开口,重复问道:“陛下有何事?” 梦言慢动作地转回来。 谢又安的眼睛在月光下亮亮的,住了星星似的,闪闪发光。她看过来的目光并不尖利,只是疑惑并着关切,像是单纯关心梦言似的。她高出许多,这个时候没有白日里的僵硬守矩,去除一贯的挺拔,微微弯下腰侧着头显得随意又随性:“陛下要办何事可交于臣去做。” 梦言一脸颓败,转身回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干脆往台阶下走:“没事儿,半夜睡不着,出来转转。” 换班的人恰好赶到,谢又安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一队人跟上来。 刀甲相撞,在寂静的深夜里吵得人心烦。梦言不耐烦地挥手:“别跟那么多人!” 谢又安点了两个人留下,让其他人散了。 梦言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谢又安疾步跟上去:“圣上要不要先,穿上鞋?” 梦言低头看看自己光着的脚,踩在青石板上,被月光镀上一层白光。头发随着动作落下来,使视线变得狭隘局促。身上的纱衣单薄轻飘,本就是睡觉时穿的,这会儿染了深夜的清凉,空无一物似的。 梦言越想心里越憋闷,转头把鞋子塞到谢又安怀里,质问起来:“我不是说了姑娘家的都排白天的班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谢又安慌张地抬起手臂去拢那双鞋,后退一步站定:“我,我夜间一直守在祺祥宫内的啊……” 梦言皱皱眉:“你守在这里干嘛?” 谢又安老老实实地回答:“如今朝堂不稳,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5 至关重要的暗线还没有查出来,我不放心。” 这是……关心我? 梦言看她迎着月霜,情真意切,忽然心头就有点软。 梦言反身往回走,凶巴巴地继续质问:“你不是女的?” “是……” “那就回去睡觉!我要是再发现你值夜班,一定重罚!真是的,女孩子家家的,一点不爱惜自己。你就不怕你的月例不正常?” 谢又安脚下的动作慢了,在后方看着梦言的背影。单薄的身体罩在宽大的纱衣中,月白的料子反出亮亮的光,似乎要和肤色融为一体。她踮着脚,步态轻盈,好像下一个瞬时就会在月下旋转,飘起旖旎的裙角。 后颈。肩背。藏在浓黑的头发之下。 谢又安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在狭小的隔间中,失神的那片刻时光。 意|淫当朝圣上,这是大不敬之罪,该杀头,诛九族,永生永世为孤魂野鬼。 罪不可赦。 梦言单脚踩上台阶,回头嗔怒地问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谢又安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躬身下跪,手托如意纹锦鞋置于梦言脚边。这一下反倒是梦言愣住了,看了半天才明白她是要给自己穿鞋。梦言弯腰把鞋子拿回来,照旧拎着,做总结:“行了,你记住就行了。我回去睡觉,你也回家去吧!” 不等谢又安有回应,梦言闪身进殿,一路目不斜视快步疾走回寝殿,然后直愣愣地把自己摔回到床上。 梦言捂着胸口唱出一口气。 吓死了!差点就露馅了! ☆、第二十章 初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眼睛还半眯着,茫然地环顾四周,嘟囔一句:“什么声儿呀?” 梦言抿着嘴不说话。 初云揉揉眼睛,低低地叫了一句:“公主,你睡着呢?” 梦言盯着床帐,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初云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轻手轻脚地凑过来看一眼,吓地大叫:“哎呀妈呀!公主你不睡觉瞪着大眼做什么呢!” 静谧的夜里,这一声显得突兀尖锐,平地炸开了。外边立马有了动静,殿门被推开,入水夜色流淌。脚步声在寝殿之外停下,谢又安朗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惊动了侍卫,初云捂着嘴,转着眼珠子向梦言求助。 起起伏伏的落差感让梦言觉得特别累,这会儿什么都不愿意想,也懒得去做什么。隔着一道弯,没个门也没有什么帘子,谢又安的声音比之前迫切焦急,语速快了许多,随时都会忍不住闯进来似的。 梦言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有点堵。 这个时候是很不想面对她的。 梦言看着谢又安总是觉得惶恐不安。 原本是在黑漆漆的荒原上找到唯一一条小径,认定了这一方向,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但谢又安总做些让自己动摇的事情。 她顺从,听话,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好。她关心着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上惦记,卑微怯下,小心谨慎地维护着自己。 那双眼明亮纯澈,以至于梦言没办法说服自己她是在演戏。 于是现在的一切忍耐都变得毫无意义——或许还有别的路;或许正在走的这一条是歧途。 自己成了个大蠢蛋。 梦言翻个身面朝里侧躺,留给初云一个背影。初云手足无措地站了半天,直到外边催得狠了,才应付道:“没事没事,公……陛下已经就寝,谢统领不必担忧。” 外边的人静默了片刻,确认里边没有异状了,才转身出去。 当时是怎么跟小云说的来着…… “说不定我还是个公主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听话的侍从,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来看,自己的乌鸦嘴倒是说准了,只是性别出了问题…… 这愁人的一件件事儿啊…… 问题是怎么去见乌雅闲? 梦言胡思乱想着,天边鱼肚发白时坠入黑暗,昏昏沉沉的一觉竟然比前几晚睡得要沉。 初云候在一旁,适时地端上来一杯茶。屋内置了几处冰块儿,宫女手持罗扇轻摇,凉意悠悠然地飘开,带着清凉利爽的香气。 不管什么时代,权力都是最好的屏障。以前生在路边,有幸被妈妈捡了回去才得以吃饱穿暖,穿个越反倒开始享受帝王生活。 要是一家人都在这里就好了。 梦言在床上躺成个“大”字,把睡着前的所有思绪捋一遍,一条一条的线都拎出来单独放,问题也摆好,才准备起身。 初云带着两个宫女伺候梦言穿衣洗漱,眼瞅着不管是谁都要比初云手脚利索勤快,梦言就好奇了:“初云,你是怎么到灵犀宫的?” 按理说女皇对公主溺爱到连江山都可以当做生辰贺礼,公主身边的侍婢自然得是精心挑选的。晚烟不必说,心思细腻机警,做起事来也半点不含糊。但是初云这种……大条的人会出现的灵犀宫就有点奇怪了。 初云耳上带了玫粉的耳坠,随着晃动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更加俏皮活泼。听了问话,她眨眨眼,一脸惊奇地说道:“是公主……是陛下您把我要来的呀!怎么,您不记得啦?” 说漏了……不过公主要一个小丫头干什么!? 梦言装大尾巴狼,一本正经地胡诌:“我当你忘了呢!” 初云撅着嘴反驳:“左右不过一年,我怎么会忘呢!不过时间也真是快,一眨眼似的,都进宫一年了。” 不是从别人的侍婢中间抢过来的?难道是直接从外边带回来的? 梦言琢磨着开口:“怎么,想回去了?” 初云摇摇头:“宫里吃香的喝辣的,陛下现在又对我这么好,比在外边舒服多啦!况且姐姐到现在都没来找我,我出去也找不到她了。” 看来是有个失散的姐姐…… 梦言宽慰她:“叫个画师把你姐姐的样貌画出来,我叫人帮你找。” 初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眼睛亮晶晶的,欢喜都显出纯净来:“真的!?初云先谢陛下隆恩!” 画像的事情不着急,梦言先把谢又安找过来,把茶盏往外推了推,示意她坐下谈,之后笑眯眯地问道:“谢统领呀?” 谢又安被一杯茶吓坏了,在梦言下手方坐立不安。 梦言关怀下属:“昨晚,后来你回家了?” 谢又安顿了顿,选择实话实说:“没有……臣宿在宫中侍卫司,平日里不回去。” 梦言皱着眉“啧”了一声,不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6 满意地表示:“这怎么能行!既然休息就要完全放松,还守在这边怎么能休息好?” “谢陛下挂心,但宫中防备调度,随时会有突发状况,臣不敢擅离职守。” 难得听到谢又安反驳自己,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晚上睡在侍卫司已经算是进步了,自己可以再观摩一段时间,摸出个规律再行动。 梦言装模作样的:“嗯,这是你的职责,也是应该的——其实我叫你是有别的事情。昨晚听你说什么暗线没查清,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谢又安眼神躲闪了一下,尴尬地开口:“是父亲在查——并非有意欺瞒圣上,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合适的理由。 梦言给她铺了个台阶:“别只是,说说,到底什么事儿?” 特地绕过自己,按理说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内情,结果谢又安老老实实地全部讲了出来,一字不差。 先皇当时对外宣称在二皇子和殷正青之间犹豫,不知道该选谁做继承人。这么讨论的久了,再煽风点火加点料,这两家一见面就分外眼红。按照线皇帝的计划,就等着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没等到这两家开战,要传位给公主的消息先传了出去,宫内才杀戮四起。 照谢蒙的想法来说,先皇的计策不该有漏,问题只能是出在“人”身上。 知道这一内情的人不多,就连谢又安都不知道她父亲还有后手,还以为真地让逆贼得了手登上皇位,替她“生死未卜”的父亲好好难过了一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能知晓内情的,必定是女皇身边的人。 谢又安还是试图解释:“父亲认为先皇亲近的人之中有叛贼余党,担心这伙人会潜伏在陛下身边,才没有同您讲明。” 说白了就是担心新皇太蠢,嘴上没把门的,一不小心就打草惊蛇了呗。 梦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问谢又安:“那现在查出来了没?” 谢又安的神色黯了下来,很明显是没有。梦言也不想为难她,摆摆手算作不追究。谢又安还是不放心地补上一句:“原本打算查出些眉目了再来汇报的……欺君之罪不可……” 死脑经!我这边都算了,你干嘛非伸脖子要求挨刀啊! 梦言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把我身边的人也查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侍卫进门,行了大礼之后汇报:“瑜岚宫内侍苏秋以死求见陛下。” 瑜岚宫?没记错的话,二皇子现在就软禁在他的瑜岚宫中。这会儿他的侍婢要见自己做什么? 谢又安张了张嘴想出声制止,梦言扫过去一眼,她一脸惶恐地把话全部吞了下去。梦言慢慢把目光挪开,看着那个侍卫:“让她进来吧。” 侍卫愣了下,低头道:“苏秋已死。” 什么? 谢又安在旁边悄声提醒:“怕是为了引起陛下注意,自尽了。” 梦言心头大震,浑身发寒。不等有人再多说,她下令:“摆架瑜岚宫!去看看!” ☆、第二十一章 谢又安先于梦言站起身,脚下横跨一步,占了必经的一块儿空地。梦言皱眉反问:“你干嘛?”谢又安才意识到不妥,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诚恳地说道:“陛下三思,逆贼乌雅阳云狼子野心,纵使被囚在宫殿中,也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梦言脚下踟蹰片刻,略作思考之后还是继续迈动步伐,准备绕开谢又安:“他的兵已经被镇压,武器全部收缴,就是有心也要再蓄个十年、二十年的力,这会儿折腾不起来了。” 谢又安的态度却相当坚决,随之挪动一步,还是堵住梦言的去路:“但瑜阑宫是乌雅阳云的居所,陛下并不熟悉,贸然前去怕是会有危险啊!况且他突然求见陛下,一定是有所图谋!” 梦言盯着谢又安看了半天,试探地问:“一定?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其实并不知道,只是激动之下口不择言,用错了词。 梦言若有所思地沉吟着:“他现在有所求,无非就是求生,求自由。我不打算处死他,也不会放了他,那还有什么影响?” “可是……” “我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梦言打断她的话,“刚好你们不是没查出来先皇身边的逆贼是谁吗?机会来了。” 梦言的一句反问让谢又安惶恐不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也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些。 早在边关驻守时就听说过,言公主骄奢淫逸,为所欲为,谢又安还没办法将之与自己幼时见过的那个软绵绵小包子对照起来。回京之后听到的传闻更多,光是涵听苑中的哭声就从来没有断过。 谢又安夜间巡防曾亲眼目睹过,一个人被布随便裹了,由两个侍婢抬着出来。她们从身边经过时,轻薄的布料被风带起了一个角,露出一条布满鞭痕的小腿,青紫肿胀,完全看不出原型。 风吹树梢动,四下里静谧。谢又安看到被裹的那个人一直在抽搐,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反倒比咆哮比宣泄更可怕。 自那之后,谢又安一直有意躲避,巡逻到灵犀宫也是匆匆走过,也没有再遇到过公主。 直到这次逼宫。 对于先皇要将皇位传给言公主这件事,谢又安是不解并且不赞同的。她人微言轻,有想法也只能自己消化,自己琢磨。父亲倒是能说得上话,与先皇谏言,先皇也只说自己还在世,能培养公主许多年。 没想到纷争四起,她还在宫中筹办生辰享乐,先皇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丧了命。 当时谢又安恨不得一剑斩了她。 强忍耐下不平的心绪,谢又安突然发现新皇并不似自己想得那样龌龊不堪,感觉就像是……新皇并非公主,而是另外一个人。 够宽容,够体贴,待下人友善。虽然思维仍旧有些跳脱,但是个很好的人。 比如很多次都以为自己会被责罚,最后却不了了之,连口头上都没有很严厉。 不是没有怀疑过新皇的身份,但冒着杀头的罪验明正身,自己也看过了,胎痕完全一致。 难道真如初云那个小丫头所说,新皇受了刺激,才导致性情大变? 这变得也太突然太彻底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谢又安收起这些心思,迅速安排侍卫队。乌雅阳云为人还算正派,这么多年了口碑一向不错。也是因此,他的拥护者众多,牵扯到的利害关系广泛。许多人将身家性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7 命都压在他身上,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落败。 只要人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谢蒙就是担心这个,才一直想要做掉乌雅阳云,毕竟新皇……实在是难堪重任,危机甚多。 但圣上不应允,非要留着他们的性命。那也没办法,只能下边这些人多上点心了。 梦言一路都在偷瞄谢又安的表情,越看越觉得这人心里藏了事儿,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呢!照她来看,谢又安是块儿木头,实心的,里边根本转不动,有点心思都摆在脸上是太正常的事情了,但这么明摆着不乐意还是第一次。 难道二皇子那里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所以她才一反常态地阻拦自己,这会儿还魂不守舍的是在琢磨怎么破坏自己和二皇子见面? 越想越可疑…… 瑜岚宫离祺祥宫不远,这一路诡异沉默的气氛也没能持续很久。那个叫做苏秋的侍童还趴在院子中间,脸埋在深处,只能看到一个扭曲的身姿。 看起来像是摔了一跤还没爬起来,就死了? 谢又安让人去查看死因,一个侍卫跑过去把他翻过来。梦言不忍看,转开了头。空旷的院落显得寂寥,梦言想,要是自己掌权,先再刑法里加一条限制自杀的款项。 好好的生命,自己不珍惜,还指望谁来重视? 检查结果和先前报的一样,咬舌自尽,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方式。 梦言让人安排安葬,转眼看到周围压抑不住的惊诧目光,眼神飘过,当没看到,径自往正殿走。 二皇子这里一直不热闹,他为了取先皇信任,吃穿住行都低调沉默,连宫里的人都很少。宫变之后这里彻底萧条下来,只余三个贴身的人伺候他起居,打理偌大的宫殿。 倒是梦言带了一帮人呼呼啦啦地进来,使这里有了些吵闹的生机。 二皇子端坐在正殿之上,神色漠然沉寂,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或是悲切哀诉。他一向是正派的人,连性格都端端正正,存了一丝天地的浩然正气,很容易令人信服。 梦言看到他的时候觉得,先皇可能真是错了。 国家需要正气,需要这一根脊梁,堂堂正正地立在大地之中,笔直地入云霄。言公主是先皇亲子,却承担不了这份重责。乌雅阳云发动叛乱预谋篡位,这也无可厚非。皇位是该给能坐得住的人。 自己是打乱历史进程的外来者。 在其位,谋其政。 自己已经来了,就要坐稳了这个位置。 二皇子抬起眼睑看过来,随意的一个动作,看就是看,也不似常人轻瞟的怠慢慵懒。梦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表示什么的意思,倒是谢又安不满地呵斥:“见到当今圣上,为何不跪!” 这烂到家的台词……谢又安你的觉悟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梦言摆摆手,示意谢又安不必插|话,自己找台阶下:“这瑜岚宫如今是与世隔绝,不受侵扰,那也就没那么多俗人的礼了。” 二皇子神色不变,连惊讶都平平淡淡,没点起伏似的。 梦言在侍卫搬进来的龙椅上坐下,看着二皇子:“你这儿总共留了三个人,为了见我,死了一个。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不然太可惜了。” 说到这些,二皇子的神色依旧沉静,也看不出他是否悲伤。他倒是拿出谈判的架势,淡淡地开口:“也无甚要紧的事,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查出内鬼。” 呦呵!这么直爽! 梦言端起茶杯,嗅了嗅香气,挑眉道:“查出来了啊!” 二皇子的淡定终于破了功,眼睛微微张大,一脸不信任。 梦言撮一口茶,咂咂嘴:“你被关在这里接不到消息吧?他跟你一样,没死,不过软禁起来,哪里都别想去了。” 二皇子只是刹那间失神,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言儿你啊……” 梦言心头“咯噔”一声。 说不清是包容还是嘲讽,二皇子继续道:“你到底还是年幼。” 这什么意思? 梦言微愣,却见余光里一道白色的影子闪动,逼近自己而来。 ☆、第二十二章 二皇子摇头叹曰:“言儿你啊,还是年幼。” 梦言一愣,没明白这个转折是如何来的。二皇子目光轻瞟,往一旁挪了挪:“那人有没有被捉住,我自然是最清楚的。倒是你,打小就这么一副孤高自得的样子,到了现在也不改。你当真以为会有人服你信你?” 什么?不……我也知道自己的境遇有多窘迫,但这话……有哪里不太对? “一国之君,唉,言儿你如此,如何做一国之君?”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二皇子慢慢收回目光,淡然沉静的样子。梦言才想起来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往斜后方转头,入目是一个白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中,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逼而来。 二皇子真地要拼死一搏了? 梦言惊得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下,视野角落里那块儿深紫的影子迅速清晰明朗,随之而迸射出的短匕首划破空气,在半空中反射出冷硬的白光。 对!二皇子看的方向!谢又安一直站在那边! 匕首射出,被白影挥动短刀隔开,撞击声尖锐刺耳。长剑出鞘,空气都在震动。所有的动作都在眨眼间完成,快得不可思议,梦言看着谢又安颀长的背影,惊出一身冷汗。 二皇子是在暗示什么? 谢又安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思? 突变引起骚乱,随行的侍卫迅速将梦言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殿中的打斗。谢又安的招数直白简略,却专攻死穴,处处透着杀机。 简直是……灭口的姿态。 思及此,梦言大叫:“别杀他!” 但话音未落,谢又安的长剑挑出一道血花,斑斑驳驳地落在地上。白影脚下踉跄,不退反进,挥刀再次向前。 身边的侍卫惨叫一声,谢又安和梦言一同回头,见二皇子以手为刃,又斩断一个侍卫的颈骨,打开一个缺口。 谢又安惊叫:“陛下!” 她下手就越发狠戾,对于白影的纠缠彻底丧失耐性。 二皇子干脆利落地料理了几名侍卫,信步走到梦言身边,捉住梦言的手腕将她定在原地。梦言袖中滑出那柄短匕首,反手挥出去,从二皇子小臂上划过。 二皇子捂着出血的胳膊后退一步,满脸诧异地看着梦言,感叹道:“言儿你!看来是我小瞧你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8 了。” 梦言摆出防备的姿态,盯着二皇子道:“这宫里带上你自己也就四个人,外边死了一个苏秋,你们三个人能做什么?!就算杀了我,你也走不出去的!珍惜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别做无意义的事情!” 二皇子放开伤口,摇摇头反驳道:“怎么会是无意义呢?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他步履平稳,沉静的气度不变,梦言哆嗦了一下,跟着往后退起来。 谢又安挡下白影的一招进攻,回头大喊:“陛下!不能听他的!” 二皇子转头对谢又安道:“谢统领的功夫,我也是知道的。我劝你面对乐春,还是专心一点比较好。” 叫乐春的男人手腕翻转,下一招就紧跟着打出,将谢又安的注意力给拉了回去。 二皇子继续跟梦言道:“我不求别的,只一条,放我走。” “不可能!”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背叛先皇的到底是谁。” 梦言继续往后退:“不用你说,我也能查出来。” 二皇子挑眉:“你?你如何查?言儿啊,你怎么还看不清你如今的局势?你现在就是被砍掉四肢的人彘,动静都要依赖,旁人。” 最后两个字压低,气声在口中吞吐,却在话语间尤为突出。 二皇子突然出手,一掌击在梦言手腕上,梦言吃痛,匕首就脱了手。二皇子并不收手,顺势扣住梦言的胳膊,将她拉倒自己身前禁锢着。 二皇子低头,凑到梦言耳边低喃:“可以先告诉你一点,这人……” 话没说完,二皇子身体剧烈颤动,捏着梦言的手指收紧,关节泛白。只是一刹那,随后二皇子的身体便软了下来,伏在梦言肩膀上,往下滑落。 梦言余光里寒光闪动,谢又安就在身边,再次举剑,要刺下来。 梦言急吼:“停下来!” 谢又安的剑却收不住,刺穿血肉,如修罗现世,凶神恶煞。 两剑都伤在关键处,二皇子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看着谢又安,艰难地勾起嘴角。他再回头看梦言,便带上了嘲弄和惋惜。 梦言盯着谢又安,一字一句道:“收起你的剑。” 谢又安气息不稳,略微愣了下,也体会出梦言的不快。她弃剑之后,尚且疑惑,就开口:“陛下——” 梦言打断她的话:“叫御医来,必须保二皇子的命。” 谢又安惊诧,还不及开口,梦言便寒着脸出去了。 瑜岚宫中的变故传得很快,梦言前脚刚近祺祥宫,谢蒙后脚就追了上来。梦言心事重重的,谢蒙的脸色更不好看,连礼都没行,声如震雷,连空气都变得聒噪起来。 “陛下又做了这等好事!” 梦言心烦意乱地,连情绪都不太能忍得下来,皱眉看着谢蒙:“我做了什么,你倒是知道得及时?” 谢蒙居然也没听出来梦言话里头的含义,或者是干脆无视这个傀儡的不满意,自顾自地吵吵:“我跟陛下说过多少遍了!要做何事要先同我商量!为何要去见二皇子!” 梦言反问:“我是皇上,我要做什么,还需要给你报备?” 谢蒙终于明白了些,张着嘴愣了半天,一甩袖子道:“但先皇将陛下交给臣,臣当担起此重任啊!” 话是这么多,事情也是如此来办的,虽说态度强硬,但谢蒙到现在为止,也确实没有伤害过自己。 更何况谢又安她,对自己一片忠诚满心维护,赤子之心别无他意。 几乎要相信他们了,把他们当成这个世界第一道靠山,第一份助力。 也就是这一点点信任,在二皇子的言语之下,最先受到冲击。 二皇子说没人会信服自己,没有人,不管是谢蒙还是谢又安。对他们来说,自己是个傀儡,也不用提线,因为不需要动,只要头戴皇冠坐着给被人看就可以了。 梦言不想变成一个阴谋论者,但这皇位仍旧是个谜团,要将自己缠绕裹在其中,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谢蒙不能再留,不管他是否忠心,他的手脚都太长了。 梦言端起茶盏,押了口茶,再面对谢蒙时已经冷静下来:“是我冒失,谢大人诸事操劳,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些。” 僵硬的尴尬岔开,谢蒙痛心疾首的样子:“陛下你安心研习治国之道就是帮大忙了!” 梦言“嗯”了一声,算作默认。 谢蒙走之前将谢又安教导一番,苛责居多,怪她不懂辅佐圣上。谢又安一一应下来,虚心地接受。等谢蒙走后,谢又安站在梦言面前,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是否怪我下了杀手?” 看出来了? 梦言没说话,谢又安自己跪下,腰背挺直:“我见陛下遇险,慌了心神,违陛下令。但求陛下看在我衷心护主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倒是比以前敢说了,不一味地请罪。 梦言看她垂着头,颇有点不卑不亢的意思,心头一滞,说道:“扣三个月俸禄,出去吧。” 谢又安停了个呼吸的时间,道了一声“谢陛下隆恩”,走了。 初云换了室内的熏香,醇厚的香气散开,萦绕在空气中。初云好奇地问:“谢统领又做了什么啦?” 梦言懒得说话,摆摆手,满脑子都是二皇子的那几句话。 到了夜间,梦言脑子疲惫却没办法入睡,翻个身带起空气涌动。鼻尖抽动,帐内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样,比之白天的那个香气,更多了一丝……妩媚的香甜在其中? ☆、第二十三章 梦言搬到祺祥宫之后,殿中省送上来的东西都按天子规格。梦言对吃穿用度这些只要舒适就可以了,并不苛刻严求。下边的人见她不说话,默认她是满意这一套,就按照先皇惯例来做下去,以至于梦言日常用度越发偏近于先皇。 先皇爱厚重的香,点在空气中沉甸甸的。梦言也跟着用了此类,别的不懂,但说味道还是不错的,纾缓令人沉静。 但此刻空气中的味道多了一丝轻佻,像是在肃穆的中黄之中洒了一片艳丽的洋红,溅起星星点点,突破边框,显得随性不羁。 梦言伸手去枕头下摸匕首,脚步声在帐外停下。一个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来,娇滴滴的,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样,是艳丽的。 “陛下……” 梦言瞬间抖三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声音再度开口:“陛下睡下了么?千儿可要进去了。” 单是尾音就颤出了一室旖旎,无需其他,足够人心肠都酥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29 化掉了。偏梦言不喜欢这一种,听得头皮都在发麻。 要说声音,梦言还是喜欢初云那种脆生生的,通透明亮,听着都会感到愉悦。或者是谢又安那一类,温和沉静,柔柔的,如水般。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人明显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怎么门口的侍卫没拦?初云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没个反应。 由不得梦言迟疑,纱帐已经被掀开,一个人影显出她的轮廓来。梦言胜在敏捷,那边刚露了脸,她的匕首就挥了出去,刚刚好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尖声惊呼险些刺破梦言的耳朵,来者瑟缩着身体,娇嗔地抱怨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呢!” 借着薄凉的月光,梦言看一眼,自己的刀子先晃了晃,差点没拿稳掉下来。 这是个……嗯,大美人。 香肩,酥胸,盈盈细腰,隔着半透明的纱衣,染上一层月色,肌肤都在发亮。 这是个,穿透视装的大美人。 门被推开,“哐当”一声,初云小跑着进来,着急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你叫什么呀?” 看样子就是初云放这个人进来的。 随后跟着几个侍卫,梦言呵斥住他们,让他们出去。摆着一具完美无暇的肉|体,还若隐若现地引人遐想。连梦言都觉得心跳微快,更别提一群大老爷们了。 等男人们都走光,初云和几个侍婢也点上了烛灯,屋内灯火通明,旖旎之情无处遁形,反倒消散得干净。 只余尴尬。 梦言让人找身衣服给她换上,她倒是坦然,随手就解了纱衣的带子。没了这一层遮挡,曼妙的身姿暴露在众人眼前。肚脐周有一处玫瑰刺青,嫣红欲滴,和眼尾上挑的胭脂相得益彰,更衬出她的妩媚妖娆。 梦言咽口唾沫,目光不自觉地往她的花园处瞟了一眼,立刻别开。 “你赶紧穿上衣服。” 梦言说得不耐烦,这人反倒是扭着腰走上前来,袅娜娉婷。梦言皱眉,只盯着她的脸看:“你干嘛?” 她行至身边,单膝跪在床沿上,仍旧是撒娇式的抱怨:“陛下是嫌弃千儿的身体么?” 梦言不自在地往里边撤了下,干咳一声:“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先穿上衣服再说!——初云,算了,你们几个,帮她穿衣服。” 侍婢均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往这边来。初云倒是仰着头,漆黑的眼珠子来回乱转,浮夸调皮。 叫千儿的女人掩着嘴娇滴滴地笑起来,翘起手指在梦言肩膀上轻推了一把:“陛下真是的!千儿来侍奉陛下,穿着衣服如何侍奉?” …… 这里的“侍奉”是我理解的“侍奉”么?是和涵听苑一样的运动么? 重点是,这已经约定成俗了么?她进来你们都装没看见是吧?这是得有怎样的历史积累才能达到如此地步? 梦言心塞地拿开那人的手,再次干咳,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没叫你来吧?” 女人吊着眼梢看梦言,“噗嗤”笑了一声:“陛下莫不是在羞赧罢?” 梦言瞥她:“我是替你害臊——赶紧的,衣服穿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她并不动,保持着俯身的姿态,盯着梦言看。 室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径自入到内室来。梦言心想又是谁来了,转眼就看到谢又安大步靠近,微微有些发愣。 她目不斜视,从候着的侍婢中间穿过,随手拎起捧在侍婢手中的外衫,边走边抖开,到床边时恰好,长衫兜头罩下,将那个光洁的身体裹住。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她换了一件玉涡色的长裙,走动起来摇曳清丽。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卸了平日的飒爽干练,颇有些温婉的味道,连眉眼都温和许多。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穿便服的样子,梦言看得都有些呆了。 谢又安站定,对梦言行礼之后,问那个错愕的女人:“晁千儿,夜闯陛下寝殿,该当何罪?” 这一开口,就还是那个刻板无趣的谢统领。 梦言瞬间回神,细细打量谢又安这一身装扮,竟像是见了另一个人似的。 比之晁千儿的放浪,谢又安的穿着虽算不上精致,但足够端庄,看起来让人舒适放松。站在一起,谢又安也越发显得沉稳可靠。 晁千儿揽住身上的衣服,闲闲地回头,先勾出一个笑容:“这不是……谢又安谢统领么。” 尾音压低,把谢又安的名字含得湿滑暧昧。 谢又安拱手对她行了个礼,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还请姑娘自重!虽说先皇留有遗命,但这宫中的规矩不可越,姑娘当知晓才是。” 晁千儿撤回自己跪在床缘上的膝盖,信步走到谢又安面前停下:“多谢又安关切,这宫中规矩,千儿比你知道得多。” 不知道是惊叹于“又安”二字,还是在思索晁千儿后半句,谢又安停顿了一下,随即道:“姑娘知道就好。” 晁千儿眼波飞送,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梦言身上,笑道:“既然陛下今日不需要服侍,那千儿便先行告退。” 说完,她就披着那件外衫,款步姗姗地出去了。 梦言看着她走动时露在外边的大白腿,扶额道:“你手下这帮人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人进来都不知道拦?” 谢又安卸了先前的强势,对上梦言总有些唯唯诺诺的怯:“这晁千儿的情况,有点复杂。先皇在时,就允她随意出入后宫各殿,来往不受拘束。兼之……” “什么?” “先皇遇刺时,全凭她以命相搏,才争取到片刻时间来做最后的部署安排。先皇留遗诏,立陛下您为天子,另外留口谕,尊晁千儿为上,任何人不得为难她。” 这是什么规定? 梦言皱眉,反问:“‘尊为上’是什么?” 谢又安的声音压下去几分,有点失落:“时间紧迫,先皇未来得及详细交代。” 总之就是比较重要的人? 谢又安小心地觑着梦言的表情,继续解释道:“宫变之后她一直在百花阁养伤,不知今日怎么……跑到陛下这里来了。” 这个晁千儿一看就是先皇的人,现在却来爬自己的床,简直节操丧尽,一点下限都没有。 梦言无奈道:“今天就算了,你交代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这边谁都不能擅入。” “是。” 梦言看着谢又安柔顺的头发,说道:“行了,大晚上的还让你跑一趟,辛苦了,赶快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0 回去休息吧。” 谢又安抬起眼看梦言,眼神深邃,像是要透过梦言的皮囊看到内里深处。只一眼,她就立刻敛眉顺目地行礼出去。 梦言等她走了,叫初云过来:“去问问,刚是谁去通知谢又安的。” ☆、第二十四章 晁千儿进来还没多久,谢又安就随之赶到,说没人通报连初云都不会相信。结果初云踏着小碎步回来,说确实无人通风报信。 “不可能!没人通知她的话,她怎么知道晁千儿来了?顺风耳?还是千里眼?” 初云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听下边的侍卫说,谢统领夜间一直呆在祺祥宫中的。想必是她亲眼看到晁姑娘才赶来的。” 这人……居然会抗旨不尊,实在超乎梦言预料。 初云把听来的消息全部告诉梦言:“先前陛下不是不许谢统领晚班值守么,她交班之后会回去换上自己的便服,然后重新回到祺祥宫。这样便不会违抗圣旨,也能继续祺祥宫的夜间巡防。” ……转了一大圈,但结果不是一样的么! 梦言突然对谢又安的脑回路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初云却颇为尊崇的样子,眨眨眼叹道:“谢统领真是费心了。先皇召她回京时,后宫私下里都说边关来的小丫头,成不了气候。人人都看轻她,先皇却对她极为倚重。如今看来,还是先皇明智。” 能把国家交到这个公主手中,这个先皇择才任人的水平是真不怎么样…… 梦言想了想,一脑袋问号,随口就问了出来:“先皇为何突然要将她调回来?要说内廷防备,不该是用可靠亲信么,怎么随随便便从外边叫了个姑娘?” “谁知道,大概是谢大人求了情,先皇感念谢统领年幼便在外边受苦,才让她回来。” 初云也就是平日听宫女们嘴碎讨论两句,她哪儿懂朝堂上的局势风云。梦言也不企望从她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分析,自己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内廷有规矩,除当值人员,其他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 初云跟着想了一会儿,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嗯,传令下去,谢又安违反禁令,按律处罚。” 初云完全没料到谢又安这一片忠诚之心会触到圣上霉头,觉得罚得太不近人情。她瞪着眼一脸惊诧,声音都高了几分:“陛下,谢统领她——” “所有知情不报者,一起罚。” 初云的话被噎了回去,明白这事儿没有回转的余地,兴致也落了下来,整个人黯然无神。 烛灯熄灭,只余一地月光,清清浅浅的。 一定是自己表现得太随和太大度了,才让她们觉得凡事都无甚紧要。 梦言闭上眼,心情终于舒畅一些,连睡梦都比平时轻松了几分。 到次日早朝时,谢又安深夜表功反遭处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各人神色莫一,却找不出几个当真替她忧心的。梦言看在眼里,对这父女的处境又多了几分了解。 谢又安抿着嘴,强撑着情绪接受注目,只默默低着头,不言不语,安静得很。谢蒙却是黑着脸进来,鼻孔出气,“哼”的一声。梦言心跟着骤跳一下,心说这老家伙又有话说了。 果然谢蒙率先站出来,气哼哼地说道:“如今祺祥宫尚且住着先皇时期的旧人,陛下可曾想过如何安置他们?” 旧人,说得这么模棱两可。 晁千儿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件事情上没必要和他抬杠,梦言顺从地反问:“谢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大概是以为梦言会呛声,没想到她这么配合,谢蒙有些意外,也尤为满意:“诸如晁千儿,她原是风尘女子,有幸得先皇赏识,入宫侍奉先皇数年。如今先皇仙逝,按理说祺祥宫所有人等该一同陪葬,只是先皇留有遗令——” “嗯,先皇说了要好好待她那就好好养着吧,不能违背先皇遗令。” 梦言听到一半吓了一跳,急忙打断谢蒙的话,唯恐他说出“此行不合规矩,必须得杀”之类的话。逝者安息,活下来的人才更应该好好活着,真拉活人去陪葬实在是太残忍。且不说晁千儿除了爬床闹出个乌龙,别的什么坏事都没做,单是她为先皇不惜舍命相助的情义,也值得自己好好对待她。 眼瞅着下边以老臣为主的众人神色开始变幻,梦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那话是挺容易让人误会的。这公主淫|靡无度,也偏好于女人,如今遇上个尤物会有怎样的反应显而易见。 但我殷梦言不喜欢那种魅惑型的啊! 梦言适时地转个话头,把问题抛给了谢蒙:“至于怎么安排合适,谢大人你看着拿主意吧。” 谢蒙松了一口气,道:“流华别院建成之后空置至今,此院冬暖夏凉,配殿也是园林大师按南方景致精心布置的。臣以为,晁千儿身为南方人士,居于此处再合适不过。” 梦言点头应了:“即日就搬吧,缺什么了就报给殿中省,不能苛刻——还有什么事儿?” 谢蒙呈上来一份细目,梦言打开来看,第一行写着“羊脂白玉勅鬼如意枕”。谢蒙汇报:“这是从二皇子殿中查处的财物,请陛下过目。” 梦言浏览下来,光是玉枕都列了一整页,往后的谁谁书法大家真迹,哪个朝代烧瓷真品,诸如此类的东西写了厚厚一沓。 这二皇子是有收集癖么…… 谢蒙趁着梦言看单目的时候说道:“从二皇子处搜到的银两并不多,臣怀疑他还有其他窝点,现正在详细盘查。” 梦言合上单目,问道:“除下真金白银,这些东西算多还是少?” 谢蒙毫不犹豫地回道:“极多。” 梦言点点头:“那说不定他是真没多少钱,都用来买这些东西了——不过还是查查。灵犀宫如今没住人,不用大动土木,倒是其他地方,比如城外流窜的难民之类,分出些银子来救济。” 谢蒙表情微滞,梦言以为他要反对,却见他难得压低了声音,话语也不似以往的强硬:“流民救济一事还需酌商细节。”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梦言一边琢磨,把单目拿开,看到下边还有另一个名单。 谢蒙见她翻开了,跟着解释道:“这是在二皇子宫中发现的,上边记录了买官卖官的人员,时间、官职品阶、所花费用笔笔清晰。” 所以说这些人都傻呀……办了不能见光的事儿还要自己留个证据,这不等着别人来查么? 谢蒙道:“臣请旨,将这些人一律革职查办!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1 ” 这等于说是彻底斩断二皇子羽翼了,使其再无翻身出头之日。 但空缺下来的位置由谁来填补?如今朝中大小适宜皆要经过谢蒙的手,他要是想往哪里安插自己的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二皇子不足惜,但决不能让谢蒙的权势继续壮大。 梦言想了想:“这名单人数众多,一下子清洗掉,一定会引起朝廷动荡。刑部,按照官员品级来,先彻查名单上的人,有违法乱纪、欺压百姓行为的,直接按律处置。” 谢蒙想说话,庄易秋横跨出来应了一声,将他给打断了。 梦言道:“余下的人员,吏部,做出一套绩效考核制度。规定期限内能达标的,留下继续考核,否则就按能力该降职降职,该回老家回老家。” 吏部尚书应承下来,然后大殿之内安安静静,再无人说话。 梦言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环顾下首,在一颗颗脑袋顶中间看到谢又安瞪着秋水沉静的眼望过来,诧异震惊之意明显。 被看了一眼,谢又安忙低下头回避。 梦言沉吟着开口:“至于谢统领……” ☆、第二十五章 谢又安垂首听命,一如平时顺从,只是浑身的僵硬显示着她的忍耐。 难道是有些过份了? 但她夜间总守在祺祥宫,不就是想监视自己么?他们父女两人是还没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但换个角度来看,他们现在也没必要对自己下什么杀手。 大权已经握住了,没有自己这个傀儡反倒不好办。 梦言顿了顿,开口道:“谢统领明知故犯,按律重罚,先回家反思吧!” 谢又安瞬间抬头和梦言对视,明眸之中全是心不甘情不愿。她的目光一直是淡如水的沉静,却清透明亮,此刻挂上了震惊之后就越发显出光芒来,如山间泉甘冽。 梦言蓦地就有些心虚,不忍心再和她对视。 谢蒙突然压沉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谢又安之错,便是老臣父不教之过。请陛下准臣三日,好好教导这丫头!” 等等……这个期限是怎么出来的? 谢蒙拱手:“三日之后,请陛下亲验成果!” ……反应倒是快,转了一圈就又把谢又安给我推了回来! 梦言心塞,目光从谢蒙身上挪开,打个转又往谢又安那边瞟。谢又安似乎是在等这一眼,对上之后便敛了眼皮,低下头去了。 像是很失望,很委屈的样子,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黯然。 下了朝,谢又安仍旧跟着,梦言乜斜看她:“不是让你回家反思么?” 谢又安声音又暗了几分,回道:“臣需要做些交接工作。” 没了你内廷还没办法运作了,关键位置站的人不是心腹,也够自己心塞好久了。梦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谢又安随着走了一段,突然开口问道:“陛下,您是否对我有何……不满?” 你是想说“偏见”吧!别以为半路改口我就看不出来了! 但是这让我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啊是啊你快离我远点!”么,是说了你就会走么!? 谢又安的步伐越来越慢,三步之后就停了下来,梦言走在她前边,无奈也站定了转回身看。 谢又安没有跪,只是盯着梦言,执拗道:“陛下有何不满,我都可以改。” 口口声声叫着“陛下”,但这态度,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梦言含糊道:“我让你回去反思。” 言毕,梦言就准备走。谢又安却往前跨了一步,出言制止她:“我愚钝不开化,反思不出来,还请陛下明言。” 看样子是要死缠烂打了? 要说死缠烂打,也没这么恭谦卑下的,把一句话说得好像是在商量,客客气气的。 梦言从没想过谢又安会有难缠这一面,“啧”了一声:“你——我就是不满意你不听我的话,行不行?” 谢又安忽然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眉目都缓和下来,整个人都柔了:“如此……我明白了!日后谢又安必定听从派遣,绝不违逆陛下!” 梦言忽然意识到,刚刚她跟自己说话,咄咄逼人的气势呼之欲出,是拔高了她自己的位置。 不是君臣,而是同为人,站在一起对话。 但她一放松下来,便又恢复常态。 梦言想不明白这种转换算是什么属性,却也感染这股轻松之气,心底不由得豁朗开去。 坏兴致的是谢蒙,他从后边追了上来,挥退下人,梦言就知道他又要挑毛病了。 谢蒙手里拿着买卖官位的名单,狐疑地看谢又安一眼,转头对梦言道:“陛下今日在朝上所言,是何人教授?” 这话说的,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了? 谢蒙一反往常地直来直去,竟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陛下竟会关心朝政,并做出此等言论,臣深感欣慰。” 梦言瞥他:“我自己的国家,我当然要操着心了。” 往下谢蒙就不含糊了,直接说道:“陛下所言考核甚好,但陛下可曾想过,这刑部与吏部,可有二皇子党派?” 诶!?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二皇子的人不都在名单上列着了么!没见到有朝官啊! 谢蒙轻叹气道:“陛下有心是好的,但这朝堂之上局势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理解透的。就拿这次来讲,这名单上之人,最高不过是知府,从四品,只有一人。余下多是五品以下,难道经二皇子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差么?” 这么一说!还真是!梦言想到自己在朝堂上信心满满的发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跟着反问:“位高权重的人都没在这名单上!” 谢蒙点点头:“对!朝官之中必定有二皇子党羽,陛下今日冒失了。” 梦言呆愣愣地看着谢蒙,想说“这次闯祸了,可怎么办才好”,脑子一醒神意识到对面的是挟持自己的权臣,什么话都“咕嘟”一声咽了回去。 多说多错,自己到谢蒙面前还差得远,说不定再说句什么就又跳进坑里了。梦言不说话,谢蒙长呼一口气,健硕的胸腔剧烈起伏,声音也随之提高了:“陛下指令已下,也无可挽回。” 谢又安一直听着,突然插口道:“但这不是绝佳的机遇么?借此排查刑部和吏部。” 说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谢蒙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不赞同:“话虽如此,但如今我们势孤力单,处处受阻啊!” 也很有依据,令人信服…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2 … 梦言彻底陷入旁听模式,忽然谢蒙又提到自己。 “所以说,陛下有何旨意,要先同臣商议!” ……换一句行么? 梦言心情复杂,觉得心底有一处埋了种子,阳光洒过来,它就破土而出,抽出柔嫩的枝条。 嫩绿色,发着光。 祺祥宫中静悄悄的,脚步踏在石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深宫宅院,抛去世间的繁杂吵闹,高处不胜寒,除了冷,还有清。 梦言刚开朗了没多久的心情瞬间又闷了起来,被这宏伟的宫殿压得喘不过气。唯独空气中的香甜气息鲜活明朗,打远处飘来,缠缠绕绕地逗留在身边不肯散去。 这是新的味道,以前没有。 梦言往御溪殿走,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一袭大红身影就扑了过来。 被别的味道给掩盖住的香囊贴了上来,熟悉的香气就霸占领地。即使眼前的人衣着整齐,梦言还是在瞬间就浮想起那具光|裸暴露的肉|体,以及她眼梢一点红,映衬着脐上妖冶的花。 晁千儿软骨头似的挂在梦言身上,吴侬软语娇艳可人:“陛下,你可回来了。” 梦言闭上眼深呼吸,压住想揍人的冲动。 早知道这边是她,我肯定不来! ☆、第二十六章 梦言一听这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酥酥麻麻的,说不清是享受还是难受。很难想端庄持平的先皇,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大概也是平时被繁重的朝政给闷坏了,看见这么一抹跳脱艳丽的色彩,难保不会眼前一亮,以此作为枯燥生活中的一丝乐趣。 自己是要走上先皇的路了么?连女人都要共享一个? 梦言摇摇头,把这种想法甩出去。 我还忙着斗谢家父女呢,这饕餮大餐可没时间享用。 梦言拨开晁千儿的头,手掌推出去将她隔开,保持自己和她的距离。晁千儿也不纠缠,轻轻蹭了一下就自动往后退了一点,只是顺便拖住了梦言的手,拽着指尖置于身前,既亲昵,又软软地撒起娇。 梦言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对这种行为有点无言以对。 晁千儿生得美,又自带七分妖魅气,一张脸似蒙上面纱了如梦如幻,让人觉得不真实。单看她的样貌,是看不出年纪的,不过这拉手的动作十足的孩子气,像是稚嫩的中学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是这个年龄的人。 偏偏还被她做得毫无违和感。 晁千儿娇笑着问道:“陛下早朝可辛苦了,快进来,千儿——” “你能不能换个自称?” 没由来的,谢又安自称“谢又安”倒是没什么大感觉,这人一张嘴吐出一个“千儿”,浑身都开始发痒了。 晁千儿顿了一下,晃了晃梦言的手:“陛下要让千儿改口,可有何奖赏?” ……把赖皮耍到这种程度也是蛮机灵的。 晁千儿说着就又要往前蹭,梦言忙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站好了!没骨头啊,动不动就要倒!” 晁千儿挑着眼梢,魅情万种:“千儿要奖励呀!” 奖励…… 这是在索吻? 梦言打个寒战,挥挥手:“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你在我这儿干嘛?有事儿?” 晁千儿盈盈一步,又停下来看着梦言:“陛下快进来,千儿亲酿了果酒,你喝一口解解乏。” 难怪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一股甜气。 不知道是什么果酒,闻着味道就想尝尝了。 梦言跟着走了一步,身后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脚步声。梦言回头,冷不丁看到谢又安突兀地出现,吓了一跳。 谢又安行礼之后,看了晁千儿一眼,对梦言道:“陛下尚且有公务需要处理,不宜饮酒。” 我还没问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你倒是管起我来了!你是管家婆么! 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掉,梦言不满地瞪谢又安:“不是去交接工作么!交接完了就回家反思!” “我——” 谢又安刚说了一个字,晁千儿含笑抢白:“美酒当前,陛下就让谢统领一起来品尝嘛!千儿可没那么小气,一杯酒还舍不得给。” 梦言转身朝里走:“不用,反思期间哪儿还有什么享受——三天而已,这期间,谢又安你就素食吧。” 谢又安没想到会有这种附加惩罚,愣了一下。回过神之后她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只是重复着:“陛下不宜饮酒。” 梦言烦得不行了,抱怨道:“你啰嗦不啰嗦,果酒而已,跟果汁差不多,怎么就不能喝了!” 谢又安顿了一下,低低地回道:“喝酒误事。” 现在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办么?凡事都被谢蒙一个人承包了,除了要跟他商量,没听说自己要做其他吧。 谢又安似乎是在犹豫,半晌才说出来:“陛下初登皇位,如今盯着您看的人太多,若是做出不合时宜的行为,必定为他人所诟病。” 梦言没太明白她想说什么。 晁千儿笑如银铃,跟着说:“陛下,谢统领是说您酒量差,酒品不好呢!” 谢又安忙请罪:“臣不敢!”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吧!难道这公主以前喝醉了酒做过什么事儿? 晁千儿止住笑声,对谢又安道:“谢统领自管放心,千儿侍奉先皇这么多年,也没见误了先皇何事不是?” “那不一样——” 先皇英明神武,凡事自由忖度把持…… 谢又安话说了半截,自己意识到再往下就是对当今圣上的不敬,嘴巴紧闭,不再说。 晁千儿刚入宫时,如一石入水激起千层浪。谢又安在边关听了只言片语的传闻,泓利帝病重,先皇以女子身份把持朝政,朝廷动荡,后宫更是无一宁日。 泓利帝驾崩前夕,临妃请了个戏班子入宫,意欲谋害先皇。晁千儿就是这个戏班子中的小跟班。 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谢又安年幼,朦朦胧胧地也不太懂。只知道先皇一夜之间血洗后宫,清理朝堂,天亮时先皇着帝王服居于龙椅。 她身边就站着晁千儿,一直到现在。 先皇在宫内遇刺时,晁千儿也在。谢又安亲眼目睹了这个平日里总如花摇曳的女子,在血泊之中开出腥煞气,痛苦狰狞到完全陌生。 她浑身染血,头发散乱,双眼却亮得惊人,闪现让人心惊胆战的光。先皇讲到她的名字时,她一直戒备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也不似常日里的妖媚,是谢又安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3 。 只可惜先皇的话没能说完。 那时候,谢又安以为她会随先皇一起去了,胜过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形单影只。 没想到她一个转脸,又如往常一样美艳,直扑当今圣上而来。 不,似乎比以往更娇媚一些。 从内心来说,谢又安不想看到她和圣上有何牵扯。因她的身份特殊,恐朝中大臣有所非议。又因为,谢又安在私心里希望,能有人凭着爱意惦念先皇。 但看如今,圣上对自己全是不耐和厌烦,她们要如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 晁千儿步履款款,对谢又安笑道:“谢统领此番受罚不能饮酒,千儿下次另酿了送于你。” 梦言斜睨着谢又安,看得谢又安终于站不住了,躬身告退。 梦言落座,晁千儿倒了一杯酒,香甜味道扑面而来。梦言记着谢又安说自己酒品差,小口抿了下去,尝个味道而已。 晁千儿在她身边坐下,捻起另一只玉杯自己斟酒,问道:“陛下怕醉么?” 梦言不答她的话,仰头喝了那杯酒,反说:“味道挺好的,你跟谁学的?” 晁千儿拎起白玉酒盏,又给她添满:“这些东西,便是自己琢磨也该琢磨出来了。宫内生活也不过如此,侍奉先皇也有那些宫女,用不着我插手,时间充裕得狠。” 梦言心思转了转,问道:“你在宫中多久了?” 晁千儿也不细想,随口道:“我进宫时陛下还是个包子大的奶娃娃,你说我进宫多久了?” 少说也得十来年了!那些朝官也真是锲而不舍,抓着一个人十年前的身世不撒手,随时都能拿出来做文章。先皇在位时也不说给她个什么封赏,一句话就能抬高她的身价,临到死了一句“好好待她”还说半截。 白跟了她那么久。 梦言端着酒盅,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那这宫中的人,你都熟悉?” 晁千儿伸出手,指尖托着梦言的手轻轻往上虚抬一下:“陛下光顾着说话,喝了呀!” 梦言躲了一下,干脆把酒盅放下:“我问你话呢——你在宫中这么久,又没什么事情做,肯定没少闲逛吧?” 晁千儿不说话,微微侧着身子,给梦言留个侧脸。 梦言无奈,只好喝了那杯酒,继续问:“后宫那么多人,你熟不熟?” 晁千儿才满意,又倒上一杯,一边想一边说:“我跟他们熟识,他们跟我可不熟。” 碍于身份,那些人不敢也不愿意和她多接触吧。 梦言自觉地端起酒杯:“那你有没有觉得哪个人的行为突然发生变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晁千儿眼波流转,秋波暗送,掩着嘴笑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呀!” ☆、第二十七章 晁千儿眼波流转,秋波暗送,掩着嘴笑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呀!” 梦言瞬间激动起来,瞪圆了眼期待地看着晁千儿。晁千儿不急,笑盈盈地独酌美酒,梦言脑子里的弦转了个弯,期待灭了三分,却犹不死心地问:“你说的该不是我吧?” 晁千儿“噗嗤”笑了出来:“陛下也知自己反常?” 梦言不接话,懊恼地岔开话题:“我是说别人,别人你懂么!” 先皇宠幸晁千儿必定有她的理由。这人妩媚可人是一方面,但伴君如伴虎,在君王身侧长久生存,心思是更为重要的。 梦言不想谈这个话题,晁千儿也不纠缠,竟然就这么轻松地略过去了。她轻叹一口气,惆怅似的开口道:“自然也有——陛下登基之后,这后宫之中哪一个不反常?千儿说句实话,从前这宫中谁见到陛下不是转身就要啐口唾沫,等着二皇子或是殷将军做了皇帝,好把你放在地上狠狠地踩?” 这公主到底把仇恨拉到了什么程度!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 缘起身份,晁千儿的位置、立场都很暧昧,说起话来不避讳,直白明朗:“陛下也别怪千儿讲得难听,实在是后宫中人如此思想,千儿如实言而已。如今陛下贵为天子,他们的企望落空,终其后半生都要伏在陛下脚边称赞歌颂,他们如何能平静?” 梦言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是想打听一些关于乌雅闲的信息,这公主以前什么样的,现在有没有变化,会不会是自己的乌雅闲穿越过来。结果听到这么沉重的事实,太措手不及了。不是不知道这个实情,实在是……没料到会有人当面戳穿,丝毫不顾及天子颜面。 也亏了现在这个皮囊换了里子,自己是讲理的人,忍忍就过去了,不跟她计较。要还是以前的公主,肯定恼羞成怒,直接把晁千儿拖出去重罚。 想了半天,梦言只憋出来一句“你说得对”,顿了顿又觉得不合适,补上一句:“但这话我只听一遍,再有下一次,我一定罚你——不管你是先皇的什么人。” 晁千儿却不畏惧,把惶恐做得敷衍了事,一笔带过了。 梦言又喝了一杯,晁千儿开口劝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是天子,天下臣民都听命于你。陛下若是对后宫众人有何疑问,叫过来一看便明了,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来向我打听。” 叫过来…… 皇上一言九鼎,自然是有这个权力的。但梦言畏首畏尾,担心得太多,以至于固步自封,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 那个人如果是乌雅闲,自己会不会连累她?如果她是另一个人,只是碰巧取了一样的名字,那自己会不会露陷,被人拆穿是冒牌货? 梦言前十八年没用的脑子在这段时间全都补上来了,困境中思来想去,硬生生把自己逼到绝地。 晁千儿转眼看着梦言,似乎是知道梦言心中所想,了然道:“陛下登基之后,还没有召见过后宫那些人吧?” 酒意不深,只是微醺,惹得人有些恍惚。梦言“嗯”了一声,盯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晁千儿微微凑近,朱唇开阖,热浪扑在梦言脸颊上,湿答答的,带着黏腻。 “陛下是否想办一场,晚宴?” 圣上让素食三日,这都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谢又安在边关吃住都没有什么讲究,随营行走时啃干窝头喝溪水都能忍得下来,其中艰苦,养在京城中的人根本不能想象。 只是这责罚来得太……随心所欲,毫无规章制度可寻,全凭圣上一时念起,随随便便就定了下来。完全是言公主时期常出现的情形,遇着不顺意的事情,就要责罚下人。 但罚的内容……偏偏不是言公主一贯的风格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4 ,不痛不痒的,更像是小打小闹。 谢又安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沿途的摊贩静默地守着自家的货品,整条街都安安静静的,只有路人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杂乱无章。 先皇大葬不出百日,普天之下禁歌舞娱乐。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更是全城缟素,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许多商贩都关了门躲着,唯恐哪一举动犯了禁令,被抓去砍头株连九族。剩下零零星星的商户撑不起场面,看起来冷冷清清。 谢又安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脚步,小哥正在摆弄毡布做成的小玩意儿,见状停下动作,抬头压低声音问:“大人要买给谁的?小的这儿什么都有,牛头马面都能做,您看中哪一个?” 正经的生意被这谨慎的氛围搞得变了味儿,谢又安心底一空,摇摇头,抬起脚继续走。小哥想叫,嘴巴张开,声音却没敢爆发出来,只是低低地重复:“大人别走呀,这上边的看不中,箱子里还有得是!” 说着他就弯腰去低下掏,谢又安回头,看到他又取出一只耳朵尖尖的小鹿,嵌着两颗黑漆漆的石头,憨态可掬。 这样子,倒是像顶上的那位。 心里还没着落,双脚就先自动迈出去。谢又安重回摊前,拣起那只小鹿细细打量了一番,掏出钱袋时竟有些愉悦,满心欢喜轻松。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倒是自己没克制住。 小哥还在絮絮叨叨地推销:“大人只要这一件?我跟您说,小人这手艺,全京城,全国都找不出第二个。谁家孩童看到——” “我并非买给幼儿。” 小哥的话被打断,好奇地反问:“难不成是给钟情的男子?我跟您说,男子不爱这个,要讨男子欢心,二两小酒比什么都管用!” 谢又安突然沉默下来。 是啊……拿如此拙劣□□的东西给当今圣上,似乎,不,一定不妥。 谢又安尴尬地转开视线,再瞟过来时对上小哥期待的眼神,只好继续掏钱:“我留着自己把玩的。” 小哥“啧啧”两声,顺毛舔:“大人有童趣!好兴致!” 谢又安一脸羞赧,把钱丢给小哥,将小鹿夺过来立马转身,动作迅猛,把小哥给唬了一跳。 小哥小小声地抱怨着,谢又安长舒一口气,抬眼却见拐角的小巷中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 如此鬼祟,是什么人? 谢又安环顾四周,街道还是冷清安静,和来时一样。谢又安握上腰间剑柄,压着步子朝小巷走去。 ☆、第二十八章 街道本就安静,若是有跟踪者是极易察觉的。谢又安自认感官超出寻常女子,对环境的洞察能力甚好,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难道刚刚一个闪神,露出大破绽了? 果然京城世俗繁杂,远不比边关清心,能时刻保持警醒。若非母亲叮咛,谢又安感念先皇圣宠,要报了恩才能安心,她宁愿回边关吃菜梗喝凉水,落得自在。 但人生在世,也没那么多“若非”可言。 当年父亲蒙冤,先皇力排众议保谢家上下,还亲自彻查冤案还父亲公道。人都说边关寒苦,先皇却是有她的打量,将边境数十万大军交到父亲手中。 单是这份毫无猜忌的信任,就足够谢家感恩涕零,更何况后来的救命之恩。 谢又安总能想到高居皇位之上的女人,着明黄龙袍,仪态万千,笑着对自己招手,叫一声:“小谢,过来。” 那是在京城繁华之中受到激荡之后,蓦然出现的一抹安宁。 如同以前曾有过的一样,先皇尚且只是泓利帝后宫中的琼妃,在深宫之中备酒宴招待谢家母女。那是第一次,明眸皓齿的女人笑盈盈地说着“这姑娘越发俊俏了”,然后招招手道:“小谢,过来。” 谢又安怯生生地走上前,琼妃执着她的手,轻轻压在小公主的脸上。背面是温热的手掌,指尖下是柔嫩光滑的皮肤,谢又安被夹在中间,惶然无措地抬起头。 琼妃看着她,笑容柔和如有光芒四射,音调清顺:“这是言公主,你拿她当小妹妹可好?” 谢又安四岁,不懂母亲为何突然诚惶诚恐地跪下直道“不敢”,只是凭着本心来说,很愉快。 有如此好看的姨姨,还有软绵绵的小妹妹,皇宫里倒是比自家宅院要好玩儿得多。 后来琼妃当政,谢又安随父亲迁往边关。期间也受召回过京城,见过女皇,却没再见过当初那个软软的小包子。 直到此番回京,先皇已逝,那个小包子……也不再是想象中的模样。 物不是人已非,唉。 谢又安手握剑柄,压着步伐朝小巷中走,轻巧却极快。按照京城的布局,那条小巷该是穿过背靠背的两排房屋,连着后街。摸不清对方的底细,谢又安估摸不出来是否能跟上。没想到她快步走到巷子口时,那人并未走远,还在狭窄的巷子中间站着。 谢又安适时地闪出去,用拐角的墙垣挡住自己的身体。 局势变得莫名其妙了,原先以为是有人跟踪监视自己,结果一转身调了对个,处境完全反了过来。 谢又安心中升起警觉,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按捺住自己,往里边看。 巷子里有两个人,看相对站立的姿态,像是从两侧的街道来这里汇合,并且不会做长久停留。背对自己那人身形有些眼熟,谢又安刚皱起眉,凑在一起讲话的两个人已经分开了。 什么事情说得这么快?三两句得功夫而已,就讲完了? 谢又安手指收紧,随时都能拔剑。里边的人转身,谢又安顿了顿,眼睛瞪大了些。 这人,不是自己内廷护卫队里的人么!? 那另一个…… 谢又安视线挪了些许,那个人压着眉梢四下观望,看到谢又安时立刻转身就跑,半分犹豫都没有。 谢又安心惊,自己手下的人,见了自己跑什么?! 梦言看着晁千儿,将面前这个人的相貌从妖媚的妆面之下剥离出来,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白净细致的皮肤,眨眨眼又换成红色的胭脂在眼梢上挑,依旧艳丽不可一世。 果酒的后劲儿十足,或者是这具身体的酒量太差,梦言晕乎乎地,点头道:“成,今天晚上就办。” 晁千儿举杯凑到梦言面前,喂她喝下:“宫中是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千儿也寂寞得很呐!” 梦言咽下口中的酒:“你也一起来。” 晁千儿眼睛亮了起来,瞬时显出毫不掩饰的欢欣,声音也清脆愉悦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5 :“千儿谢陛下!” 宴会啊……掩藏在人群之中也好,自己就跟她说两句话,随便讲两件小时候的事情对个暗号,是不是本人就很清楚了。 总要面对的,一直这么拖着不是什么事儿。 梦言一整天胡思乱想,酒劲过去之后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到半下午谢蒙又找上门来,梦言正在出神,懒洋洋的模样,随口问:“谢大人又有何事?” 自打自己点出考核二皇子党羽,谢蒙对自己的态度有那么一点点不太一样。比如以前进门就要嚷嚷,恨不得将自己限制得死死的,这一会儿竟然能把声音压低,颇有点心平气和的意思。 “陛下吩咐下边筹备晚宴?” 梦言的心思顿了一下,终于将注意力分出一部分在谢蒙身上:“你怎么知道?” 谢蒙“嗐”了一声,叹气道:“朝中大臣哪个不知!” 都知道了?聚在一起吃个晚饭而已,至于么? 谢蒙往前走了两步:“先皇丧期不出百日,陛下就在宫中饮酒作乐,这成何体统!” 竟然把这方面的忌讳给忽略了! 梦言心虚地辩解:“我登基至今还未安抚过后宫众人。” 谢蒙又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梦言挑着眉看他:“你不会到这个时候了说不许办吧!我令都发出去了,说不办了,我威信往哪儿放!” 梦言急着争辩,一句接一句说个不停。谢蒙被吵得头疼,无奈吼道:“陛下!” 声音之大,差点震破耳膜。梦言哆嗦了一下,住了嘴。 谢蒙寻了个机会说道:“是该召见后宫众人安抚一番,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只是陛下千万要注意言行,有些话当说不当说,一定要揣摩着。” 梦言立马顺从地点头,从来没有这么赞同过谢蒙的话。 白绕了这么多天,居然顺顺利利地见到乌雅闲了。 仍旧是一袭白衣,身形单薄消瘦,进来之后就在角落里落座,安安静静的。梦言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视线,全黏在她身上,无论如何都拔不起来。 初云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陛下可是在看闲公主?” ☆、第二十九章 初云好奇地问道:“陛下是在看言公主?” 梦言才回神,立刻解释一句“不是”,随即又尴尬地转了话头:“哦对,是的。我看她一个人倒是怪安静的,自己坐着,也不跟别人说话。” 初云摇着扇子:“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这闲公主,无论见了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她不跟人亲,自然也没人愿意接近她。” 这么说,倒是跟自己的乌雅闲一模一样。 梦言压着口气跟初云闲聊:“也是,堂堂公主,还穿别人不肯穿的衣料。难为她了。” 扇子停了下来,初云往前凑了凑,惊奇不解地叫道:“不是陛下一直在克扣她的奉银么!” 梦言:“……” 这个言公主到底都做过什么啊…… 初云摇头晃脑略带惋惜的样子:“闲公主也不像别的公主一样有封地,平日全靠这奉银过活。她拿到手的钱少,人又不讨人喜欢,殿中省那群人可着劲儿欺负她呢!” 能明白为什么这个言公主这么遭人恨了。 这不管乌雅闲是真是假,都还没开始相处,就先结下梁子了…… 梦言特别没底气地说:“这样不好。” 初云愣了下,赞同地点头,毫无心计地接口道:“偶尔也觉得她挺可怜——可是我同她行礼她不理睬我的时候,我又觉得没那么可怜了。” 梦言苍白地替乌雅闲辩解:“你想她在宫中这么孤苦伶仃的,时时被人压着欺负,对人冷淡一些也是正常的。” 初云撅嘴:“可是我又没有欺负过她。” 梦言想了想,找出个理由:“但是她不知道你不会对她不好啊,她以为这宫中所有人都一个样,那对所有人就是一个态度了。” 初云眨眨眼理解了半天,最终感慨:“陛下你为何突然替她说话了……” 梦言立刻僵化,随即转头吩咐晚宴开始,当没听到初云的话。 晚宴上其实没有多少人。先皇血洗后宫时,一夜之间清了泓利帝绝大部分嫔妃。到现在十几年过去,皇子分出去立户,公主出嫁,剩下这么几个,越发显得大殿空旷。 梦言居于上位,原是没什么架子的人,也莫名生出一丝帝王的惆怅出来。 气氛有点诡异。 如晁千儿所言,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是很矛盾的,一面讨厌着,又不得不俯首放低自己的姿态。就说这一顿饭,若不是碍于帝王的强制性,他们一定不会来得这么积极。 梦言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必要的话之外一律不开口,搞得人心惶惶,都猜不透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唯有晁千儿捏着婉丽清悦的嗓音,一路插科打诨,谁都调侃,到了乌雅闲这边也是甜甜的一句“可是有些日子没见过闲公主了呢”。 乌雅闲是真得冷,闻言也只是掀起眼皮子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连目光都像是施舍的。 晁千儿也不觉得尴尬,隔空举杯,镇定自若地说道:“千儿还怪想你呢,何时邀请千儿到怡景宫坐坐?” 梦言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以为乌雅闲肯定不会给这个面子,没想到她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干脆痛快。 冷也冷得有风度,蛮帅的。 乌雅闲放下酒杯,淡淡地回晁千儿一句:“怡景宫简陋,招待不了晁姑娘。” 晁千儿掩着嘴笑起来:“闲公主说的什么话,千儿岂是那种人?闲公主肯赏千儿一口热茶喝,千儿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简陋不简陋?” 乌雅闲直接转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晁姑娘爱茶,把我那盒梦仙山找出来给姑娘送去——不是什么好茶,姑娘先喝着。” 梦言听她们你来我往地绕圈子,插话道:“晁千儿既然爱喝茶,叫殿中省准备不就好了。再不然,初云,回头你找找我那儿有什么好茶,给晁千儿和闲……闲公主,分了。” 梦言盯着乌雅闲,后者望过来一眼,有疑惑有惊异,都是淡淡的,随即就掩在目光之下,分辨不出。梦言后知后觉地想,前一秒还克扣自己月俸人,突然就要送自己茶叶了,反差是有点大。这么做不合适。 恰好晁千儿满心欢愉地道了声“谢陛下”,然后娇滴滴地说道:“陛下如此偏心可不好,在座这么多兄弟姐妹,单单赏了千儿和闲公主,岂不是要我们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6 二人难堪么。” 你能不说话么…… 梦言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这还没开口,你倒是话多。要赏自然是人人都有的,怎么会让你们两个人为难。” 其余众人一致谢恩,气氛稍微有些活络了。 闲公主却一直坐在下首,游离在外,显得格格不入。 乐伎上来,伴着几名水袖柔美的姑娘,在中间咿咿呀呀地开始跳。梦言做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中毕业生,除了“挺好看”,也体味不出更多的感觉。 不过饭吃了大半,人都放松下来,不如刚开始那般紧张。梦言蹭到乌雅闲身边,立刻有侍从眼明手快地搬了软椅放在旁边。 乌雅闲看看朱红实木明黄雕刻的椅子,再抬头看梦言。梦言尴尬地转开视线,客客气气地问道“我坐这儿,你不介意吧?” 乌雅闲才起身,往后退一步,毫无诚意地行礼:“陛下请。” 梦言摆摆手:“不用生分,家宴之上,你还算是我的姐姐。” 此处应该有“不敢造次”,结果乌雅闲垂着眼,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 …… 这跟谢又安的画风太不一致了…… 梦言继续尴尬了一会儿,然后套近乎:“灵犀宫被焚毁,如今重新修缮,不如看宫中哪个院落也需要修缮的,一起给做了。” 乌雅闲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梦言,等下文。 梦言只好硬着头皮表述:“刚刚不是说你的怡景宫不行么,我叫人给你修修。” 乌雅闲慢慢眨了下眼,薄唇轻抿,再开口时就带了冰刀,字字透着冷意:“陛下又想到折磨我的新法子了?” …… 十张嘴也辩不清了啊! 乌雅闲还在补刀:“只是克扣奉银,早就不能满足你了吧?” 这么跟皇帝说话真得好么?这是我脾气好,没有做皇帝的自觉性,要是真皇帝,你这不是自己作死呢? 怪言公主苛刻欺压,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转往刺上扎呢! 梦言有点无语,转念一向,她对这原身的恨意不像是一两天聚积起来的,应该是从很久之前就结下了梁子。 也就是说,她还是以前的那个闲公主,不存在中途换了个人的情况? 梦言浑身的血液瞬间蹿至头顶,耳朵里嗡鸣声吵得很。好不容易压下心惊,梦言试探着问:“以前扣过你多少钱,算出来,我补给你。” 乌雅闲鼻孔出气,竟然冷笑了一声:“陛下好善心,这是能算得清楚的?” 算不清楚就有可能是不知道,还有希望。 梦言呼出一口气,却听乌雅闲补充:“四年七个月,该有多少钱,不如陛下自己来算算?” 梦言:“……” 仇深了去了,关键是,这人真不是乌雅闲? 梦言实在没心思绕圈子了,歪着头直白地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去游泳差点被淹死的事情?” 乌雅闲略微皱皱眉:“你说什么?” 梦言比划着:“就在乡下村头那条小河里,你去河里捞一个油漆桶,然后差点淹死。” 乌雅闲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陛下到底在说什么?” 梦言就急了:“真地不记得么?就是那条河,我冬天的时候也掉进去过,冰层被我踩碎了。” 乌雅闲起身避开梦言伸过来的手,和她保持距离:“我不懂陛下在说什么。陛下曾出宫游历,但我是从未离开过皇宫,没到过什么乡下。” 真不是? 梦言一颗心开始往下落,没着没落的,四边都是漆黑的深渊。 乌雅闲不经意地转了下眼珠子,往旁边瞥了一眼。梦言本能地顺着去看,见门外多出一个人,像是跑进来的,胸腔还在起伏。 干练的裙装,头发挽一个最基本的花式。 谢又安,怎么又回来了? ☆、第三十章 无论什么场合都有谢又安出没,这件事让梦言挺心塞的。原是想把她支开,少了一个贴身监视自己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自在一些。三天虽少,也足够自己确认乌雅闲的身份,顺便叙个旧。 但是现在…… 谢又安对门外的守卫交代了一句什么,一边往里走一边朝上座看,见座位空着没人,愣了下才四下里张望寻找。 看样子是很着急。 旁边就坐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管是不是乌雅闲本人,单说外貌长相,也够自己睹人思情,有个精神寄托。 梦言撇开头,当做没看到谢又安,转眼看到乌雅闲嘴角一抹讥讽,瞬间有些无地自容,手足无措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以前跟乌雅闲胡闹耍赖时脸皮也挺厚的,被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照旧要黏着她。一到了这里竟然知道什么是羞赧了。感觉像是脱离出去,换一个角度来看乌雅闲,也就看到了她身上冷傲不可侵的气质。 难怪自己那些朋友都不爱跟她打交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女皇当侧,侍婢不敢替乌雅闲布菜,僵硬地站在一旁。梦言灌下一杯酒压自己的情绪,乌雅闲眸光流转,视线从空掉的酒杯上掠过,然后又看着谢又安的方向:“陛下,你的忠犬来了,何以如此不快?” 是问句,但一点关切的意思都没有,完完全全是在反讽。“忠犬”二字成了一根刺,戳进耳朵里,然后狠狠扎在心上。 梦言在瞬间恼怒起来,对上乌雅闲那张脸却发泄不出来,胸腔憋闷不已。 谢又安恰好赶到。 谢蒙,谢又安。朝中权臣,手握边关几十万大军,控制内廷所有侍卫。自己坐在龙椅之上,身边的侍婢噤若寒蝉,但自己手中到底有几分权,她们这些人懂多少? 如今的苦难折磨来得毫无道理,谁才是诱因? 两杯酒下去,人就开始情绪化。理智上清楚自己不该怪任何人,私心里却想为这一场刑罚找到一个罪魁祸首,如此才有出口,才能发泄,自己才会好受一些。 唯一的矛头只剩下谢家父女。 谢又安穿着裙装,步态摇曳裙角轻摆,有了女子的柔和,行至跟前却还是行了侍卫的礼,看起来十分违和。 梦言因为突如其来的烦躁,眼睛也开始挑刺,看她哪儿哪儿都不顺心。 穿什么黛蓝色,你这种面相适合浅淡素雅一点的颜色好不好! 明明是女孩子,行事之间举手投足干嘛要仿着男人的模样!一点都不美了好么! 还有还有,好不容易穿次女装,不知道打扮一下?这么糙真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7 得合适么!你还是女孩子么! 脑子里的观点一下子炸开了,梦言指着谢又安厉声道:“以后都不许再穿男人的衣服!还有,这件衣服也不能穿,现在就脱掉!” 谢又安还未来得及说话,迎头砸来这样的命令,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状况。 乌雅闲冷眼旁观,晁千儿笑盈盈地朝这边走来,幸灾乐祸着,唯恐热闹不够多。 梦言一拍桌子,小指带翻了酒杯,滚动着到桌子边缘,堪堪停住。有什么东西从内里爆发出来,呼啸着,卷着风将众人裹进去,然后狠狠肆虐。晁千儿脚下顿住,人有一瞬间的失神,眨眼之后眼底带出来一丝惊讶。连乌雅闲一脸的嘲讽都熄灭,转成另一种晦暗不明的神色。 梦言侧仰着头看面前的谢又安,却如睥睨一般,从未有过的高高在上。用词没有什么变化,语调却带了凌然的寒气,压在人胸口上,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 “我说,脱下你的衣服。” 任凭谁都不看好言公主,却也不能抹杀她的皇室血脉。她是先皇的亲女,她骨子里带着帝王家的骄傲,是一国之君,是天子。她可号令天下,做昏君也好,使人世间尘土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该是如此高傲,不受人约束。 酒宴之上的热闹渐渐压低,最后趋于安静。乐曲声止,翩翩广绣垂落,人人自危地缩在角落,低着头不敢言不敢看。公主皇子们还保持着举杯对饮的姿态,没能从这气氛中脱离出来,有不解有惊奇。 谢又安愣愣地反问:“为何要脱衣服?” 梦言定神,张口道:“御前失仪!你进宫就这副打扮?” 谢又安的眉头稍微皱了皱,不明显,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显然她对梦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刁难很不赞同,却说不出口,只好妥协三分,坚持自己的立场道:“事发突然,臣来不及换衣服。陛下,现在——” 如画中景一样静止的大殿忽然动了一下,谢又安回头去捕捉那个正在不合时宜地移动者。 乌青光明甲,内廷侍卫的装扮。 谢又安心下大惊,再看那个瘦长脸,和宫外小巷中的人是同期入宫,大约还是老乡。 长剑出鞘,梦言后仰身体,皱眉呵斥:“你做什么?”手肘碰到酒杯,颤动两下终于滚落,碎裂声炸起。 但声音远比青瓷酒盅该有那一声响得多,硝烟腾起,刺鼻的味道直窜而来。热浪之余,众人尖叫起来,丢下手中的筷子、酒杯起身逃窜。大殿着起火,有土砾簌簌落了下来,砸进羹汤之中。 上座处,只余爆破之后的漆黑惨烈。 梦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堆碎裂燃烧的木头,再回头看谢又安的长剑,努力将自己的猜忌压回去,不在表情上有所泄露。 不应该是谢又安。她要杀自己早多少次机会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了,完全没必要搞得如此复杂,算着时机,还未能成功。 是有其他人。二皇子现今重伤,党羽被剪,连他自己都没有翻身的欲|望了,只求自己放过他。殷正青一脉发配边疆,兵权回收以后,他就没其他能耐了。 那还有谁? 算着这一出,恰到好处,将谢又安也拉进来。 还以为敌人只剩谢家,没想到还藏有其他人。 要是这样……就有人能牵制谢家了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梦言立刻摇摇头,否定自己。还未及细想,又有两处爆破声传来,原本已经在尖叫的人叫的声音更尖更利,大殿之中更加混乱。 埋伏的人是有了心,除了第一处是在上座,要置自己于死地,余下几次都避开了宴桌,不求伤到其他人。偏偏这群人四处乱跑,有个把人自己往埋好的火药上站,巨响之后抱着伤处四下打滚,哭爹喊娘的。 身边也有低呼,不像那些人一样失态,短促的一声之后立刻压回喉咙间。梦言回头看到乌雅闲原本白皙冷清的脸此刻更显苍白,连唇色都淡了下去,没一点血气。 她是吓坏了吧…… 梦言抬脚在谢又安屁股上踹了一下,顾不上谢又安回头呈现一脸精彩缤纷的羞赧,大吼道:“愣什么!救人,捉贼,该干嘛干嘛去!” 谢又安尴尬地收回捂在屁股上的手,神色变化莫测,说出的话却很坚定:“这伙人是冲着陛下来的,我的职责是保护陛下。” 梦言觉得这句话在这种场合下太适用了,自己完全不应该和她打辩论,应声道:“行,先出去,这火一会儿就要大起来了。” 梦言踩在青瓷碎片上,转身将手伸给乌雅闲,弯着腰问道:“你还好吧?” 乌雅闲看看她摊开的手掌,换了相反的方向,将手搭在婢女手上站了起来。梦言的手掌在半空中不自在地捻了两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转头交代谢又安:“闲公主受了惊,护好公主,送她回怡景宫。” “可是——” 梦言打断谢又安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安置好闲公主之后再说。” 许是谢又安在进殿之前已经做好部署,兼之平日里侍卫训练有素,这一出里闹的也就是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皇子,连乐伎的反应力都不如。梦言回头看这些吃干饭不办事儿的人身边都有至少两个护卫,地上打滚的也都有简单的包扎,才放下心来。 梦言突然觉得自己让谢又安脱衣服有点可恶,气归气,但她真是这皇宫之中最听自己话的人了,让做什么做什么,任劳任怨,无条件配合。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违抗命令,突然跑回来大概也是因为听到了什么风声。自己却因为乌雅闲在身边,迷了眼彻底失控。 完全不占理了。 梦言偷偷拿余光瞥谢又安,裙装不比平日的劲服方便,行走间多少会受些拘束。梦言想说“你随便想穿什么穿什么吧”,话到嘴边绕了一圈,觉得还是找个正经的时刻认真点说比较合适。 经历过宫变的凶险,这一场暗杀侥幸逃脱之后算不得什么,梦言还在边走边琢磨着该怎么就刚刚的事情跟谢又安赔礼。紧张感是有,但比之一同的乌雅闲,梦言和谢又安都显得太淡定。 倒不是乌雅闲有多慌张,她确实受了惊吓,到这会儿脸色都没缓过来,依旧惨白无血色。侍婢扶着她,将能迈开步子不倒下而已。梦言怀疑那个丫头一松手,她就能秃噜下去。 想她活到这么大估计也就是被冷落被欺压,没经过什么大灾大难。这个年纪本就是平和地生长,自己何尝不是。要不是穿越直接面对逼宫,这辈子也就是摔破膝盖磕肿嘴唇的程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8 度。 这么想,梦言看着那副纤瘦的身体就更能感同身受,更多了一丝心疼。 ☆、第三十一章 梦言想关心两句,一想到她冷冰冰的样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跟乌雅闲在一起生活,她也是冷,但不会冷到发寒,让人不敢面对。这个人看起来端重孤高,骨子里却带着邪气,让梦言不太自在。 那种……明明是板板正正的人,脊梁骨却不太直,藏在*之中歪了出去。 挺违和的。 梦言深呼吸一次,见乌雅闲突然不走了,也跟着停下来。几处爆破之后的火苗已经燃了起来,凭着这个年代端盆子取井水来灭火要花点功夫,估计是不会有火烧得快。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拿着刀冲进来砍,但到底不安全,多留一秒都让人提心吊胆。 梦言心里着急,但是对着冰山美人总有点不敢表达真我的意思,只是侧头去看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先出去再说!” 乌雅闲靠在侍婢身上,呼吸浅且急,只小幅度轻轻摇头,就没其他回应了。 这什么?不想走了? 谢又安立在梦言身边,试探着开口:“闲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乌雅闲没说话,侍婢回道:“公主近日总说胸闷乏力,刚刚吃了两杯酒,又受了惊吓,这会儿走不动了罢!” 梦言听得一愣一愣。自己跟乌雅闲打闹了十几年都没发现她这么柔弱,这皇宫中的人是这么娇贵的? 梦言旋即打住自己的想法。 不能这么想,不能拿她们比。这人不是乌雅闲,是另一个长得和乌雅闲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要时刻谨记,不能自己先迷惑了自己。 这么想,嘴里却说着完全不走心的话,关切之情毫无保留,梦言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问道:“很难受?稍微忍耐一下子可以么?这屋里烧着火,空气更差,先出去透透气。” 乌雅闲抬头看梦言,竟然很和顺地说了一句:“你先走吧。” 眉眼清亮,去掉那些嘲讽,只余淡淡的疏离和冷清,脊梁骨“倏”地一下掰直了,和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梦言有点愣,完全是那种……被女神眷顾的怦然心动。 梦言一直将“女神”理解为长得好看又高冷的人类,大老远瞅一眼是赏心悦目,但永远不可高攀。如今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看到唯一熟悉的人,整颗心都被救赎了。 想要靠近,想被她温暖,想从此再不分离。 便是积极向上的念头,给自己以正能量。 梦言恍恍惚惚,被热浪蒸晕了头,莫名生出感激的心情。 梦言干脆反身往回走,乌雅闲竟然跟着后退了一小步,躲闪似的。那种,心潮汹涌澎湃的感激还在胸腔里激荡,以至于梦言根本没办法用理智去衡量这一举动有何含义。 谢又安蹙眉沉思,而后开口道:“闲公主且忍耐一下,出了这大殿,我叫御医来为您诊治。” 梦言傻乎乎地跟着点头:“对,先出去。这里不能久留。” 乌雅闲抬头,转眸看着谢又安:“让当今圣上留在火海之中,合适么?” 谁都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根本就是不想跟梦言一起走的样子。 乌雅闲也不否认自己的心思,直白道:“不牢你们挂心,这火并不大,我自行回怡景宫。” 气氛有点尴尬。 晁千儿从一旁挤过来,纱裙的袖子从梦言手背上扫过,触感轻柔瘙痒。她再回头轻瞟梦言,眉目传情,带了十分暧昧七分挑逗。梦言的心情立马恢复正常,有些难以言明。 晁千儿是来做和事老的,就着乌雅闲的另一侧扶起她的手臂,娇滴滴地说道:“谢统领还不快护送陛下出去?闲公主这里有我,陛下安心。” 有你……梦言心里梗了一下,随即想到,你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娇贵么?天天随风摇曳的,指望你不如指望乌雅闲自己爬出去! 谢又安跟着点点头,竟然一本正经地默认了:“那有劳姑娘了,姑娘小心裙角和火苗。” 梦言“……” 你们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么!怎么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达成共识了?以及小心火苗是什么?暗讽么? 梦言说不清哪里怪,就是觉得这个发展巧妙得恰到好处,却又有些不合理。乌雅闲看起来是受了惊吓,但是……会不会太镇静了?以及这么镇定自若,干嘛要在火堆里不肯走…… 正想着,谢又安来抓梦言的手臂,往外带了带:“陛下,先走吧!” 梦言看看她的脸,低头看她的手指,再抬头时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又安忙松开手,神色在远处的火光下闪动,有些辨不清明。 梦言心说算了算了,跟刚刚我无理取闹地让你脱衣服扯平,不计较你随随便便摸龙体之过。刚想了这么一句,停息很久的爆破声再次炸开,这次距离自己很近,震得耳膜都在刺痛。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自己被一次爆炸给炸到了这里,那这一次能不能回去? 梦言心底有一丝期待,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重伤只剩一口气?爸爸妈妈要给自己救命花光了所有积蓄?或者干脆他们当自己死了,已经把自己给埋了。不知道尸体有没有火化,要是烧过了,自己可回到哪儿去呀! 失控的身体被人在半空中拦住,下倒的趋势停止。梦言觉得肩头被抓得生疼,后背撞上一条胳膊,带着身边的人一起退了两步。脚下是虚软的,全凭身后的支撑。 梦言站稳之后,转目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没了平日的清和平静,此刻牙关紧咬,目眦欲裂,是拼劲全力,又恨意满满的样子。 古代的火药威力不够,没能把自己炸回去。 到最后还是被谢又安给救了下来。 梦言突然很想叹口气,心底五味陈杂。 还是想回去,可是回去要面对什么?完全是未知数。这边说不上自由还是不自由的生活已经使自己习惯了吧,一时间竟然很难做出抉择。 难道抖m属性被激发出来了,自己喜欢在这个鬼地方被虐被束缚? 说起来打小就是这样,一边舍不得离开,又想着这不是我的家,矛盾得要命。 梦言惆怅地品着自己的心思,突然被人扶着肩膀掰着转向另一侧,速度之快几乎要转出离心率来。梦言吓了一跳,从神游中回到现实,对上的却是谢又安的……发顶…… 谢又安弯着腰上下打量梦言,手一直抓在她肩膀上没松开,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39 牢牢地禁锢着。肢体能表达人的心情,几乎是相拥的姿态,亲近程度完全超出了君臣之间该有的礼数。 “你干嘛……” “受伤没?” 梦言的声音低了一些,被谢又安急促的吼问给压了下去。说着,谢又安才抬起头,脸上的惶恐、恨恼骤然展现在眼前,在视觉冲击下无限夸大。 有……那么紧张么? 该是当事人产生愤怒、惊恐,一旦面对比自己还要激动的人,梦言反倒冷静下来,去宽慰谢又安。 “没事儿,就有点耳鸣。还有段距离的嘛,后来你不是接住我了,连摔都没摔——够了哈!再往下就过了,松开我!” 谢又安深呼吸几次,梦言才发现她居然一直在颤栗。 真的这么害怕? 梦言抬手,在半空中犹豫一下,轻轻拍在谢又安手臂上。 心底暖盈盈的,热流蔓延开,将整个人都包裹住。同样是很感激,却不同于片刻之前的心情。没有悸动,没有汹涌难平的意念,所有的一切都如谢又安这个人一样,温温吞吞的,如一杯清水。 悄无声息地就开始流淌,然后沾染到自己心上。 梦言抬起另一只手臂,环住谢又安的身体,两个人是真正贴在了一起,做出相拥的姿态。 “行了行了,激动个什么劲儿。回回神,该干嘛干嘛。” 隔着胸膛,能感受到对方那颗心脏跳得有多快。不是假装,不是做戏给自己看。爆破响起的那一刻,她是真地在担心自己,是真地在恐惧。 其实她一心一意待我,从来没有算计过我? 梦言在谢又安背上拍了两下,适当性地安抚之后立刻撤离,后退一步站定。叫嚣的心脏瞬间远离自己,怀抱中安静下来,却显得有点空落落的。梦言突然有点不自在。 为很多很多事情而生出的,羞赧之情。 比如误解,比如刁难,比如自己的无理取闹。 梦言打哈哈企图岔开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丢一句“回头好好赏你”,就不再看谢又安。转个头见晁千儿还趴在地上,梦言吓了一跳,蹲过去摇她的胳膊:“喂!还活着吧?” 晁千儿闷着头“噗嗤”笑了出来,撑着地面起身。梦言忙去扶她,嫌弃地看一眼她散乱开的头发,撇嘴问:“笑什么啊?” 晁千儿捋着两侧的头发,将发丝整理顺,笑道:“有陛下这么说话的么,先问人活不活。” 娇嗔仍在,妩媚功力不减,看来没什么事儿。 梦言无语:“有功夫耍贫嘴,看等会儿你身子底下爆炸你还贫不贫。” 晁千儿浮夸地扑过来抱梦言得脖子,受惊的小鸟一样,对那块地面想看又不敢看,撒起娇:“陛下好坏,专吓千儿。” 梦言:“……” 画风不对,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第三十二章 梦言把晁千儿扒拉开,戳着她的肩窝保持两个人的距离:“你可真是一点没伤到,精神头大着呢。” 晁千儿搭上梦言的手臂,带着她往下,然后将她的手压在自己侧腹上。女性柔软温热的身体在掌心中瑟缩一下,梦言刚觉得晁千儿这种没事儿还要往身上贴的人,这尴尬部位摸来摸去的说不定要摸出点什么东西来,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指触到湿热黏稠的液体,瞬时愣住了。 “什么?” 晁千儿还是轻松的样子,随口说得漫不经心:“上次的伤口,裂开啦!” 梦言:“……” 梦言:“!!!” 大姐你这是流血的样子么!你有点紧张感好不好!话说这都多久了一个口子居然还没长好!你是纸扎的人么!你是纸人对不对!根本不知道痛的! 话一起涌上来,然后一齐憋到喉咙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梦言恨得牙痒痒,磨了磨后槽牙才将粗话咽了回去,恶狠狠地责怪:“你可长点心啊!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疼?” 晁千儿又笑了一声:“陛下紧张我?” 这个时候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么!梦言无语:“别闹了,赶紧的,出去找个御医给你裹上。” 这一天天的,都是点什么事儿啊! 梦言终于回头去看谢又安一眼,干脆利落地下命令:“先把她弄出去,她再说一个字就把嘴堵上。” 晁千儿娇滴滴地嗔怨:“谢统领才不会如此对千儿,也只有陛下你能狠下心来。” 我特么狠的下心我还管你干嘛!简直一群神经病! 梦言头疼地转过身,摆摆手向谢又安示意:“赶紧的!” 然后注意力才得以放在乌雅闲身上。 乌雅闲依旧是孤傲高洁的样子,似乎刚刚那一次爆炸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侍婢扶着她。两人都转向后方,弯曲了手臂遮在脸前,以避开前方的热浪冲击。 梦言愣了一下。 她不是娇弱地路都走不动了么?怎么站如松底盘稳稳当当的? 这不符合人设吧? 梦言挑着眼帘弯着头去瞅她,有点迟疑地问:“你呢?有没有受伤?” 乌雅闲乜斜着瞥过来一眼,冷冷淡淡,直接转过头,在侍婢的搀扶下往前走了。 这人是精分吧?连高冷也是一会儿一会儿,难道是冰箱制冷,带自动休眠模式? 梦言“啧”了一声,按下想说的话,跟着疾步往外走。 一场晚宴有惊无险,公主皇子们都蹲在正殿前的空地上,一个挨着一个瑟瑟发抖。这地方空旷无遮蔽,不用担心还有隐藏的火药,谢又安还是不放心,让人把方砖全部细查了一遍。 梦言看乌雅闲立在远处,游离在众人之外,身形单薄萧索,心头又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人被欺压被孤立,也是可怜的。 梦言想过去跟她说说话,谢又安拦住她道:“陛下,后塘发现两具尸体。” 梦言深呼吸,把视线从远处挪回来,收拾好心情:“叫侍卫送这些人回去,最近宫里的守备要加强,辛苦你们内廷侍卫上点心。” 谢又安叫了一个人过来吩咐下去,梦言亲眼看着有几个侍卫护在乌雅闲身边,晁千儿也送去包扎伤口了,才放下心:“去看看尸体。” 从水里捞出来的人被平放在地上,围着尸体一圈都是淌下来的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让梦言迅速联想到水鬼。 到这个世界之后见了太多死人,从最开始不敢看,到现在也只是心底梗得难受,自己也是越来越习惯这个节奏了。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0 梦言往前走了两步,被谢又安一把拉住。这侍卫,差也是当得越来越习惯,越来越随意了,以前她哪儿敢正眼看自己,到现在都敢动手阻拦当今圣上了。 这么说,她对自己的态度,跟自己对尸体的太对一样?也就是说,自己等同于尸体? 梦言摇摇头,觉得这个还真不能划等号。 梦言低头看谢又安的手,她立刻收回去,尴尬地把手背到身后:“人死就是弃子,也能榨干了最后用一次。我担心他们身上也会有火药。” 梦言:“……你没看他们都湿透透的?就刚刚大殿里那些火药的威力,连个人都没炸死,沾了水还能有什么用?” 谢又安被噎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还是小心为上。” 梦言点头,反正自己也不想和尸体有什么亲密接触,不靠前也好,不占着场地影响别人发挥。 谢又安转身要上前去,梦言着急地叫了一声:“哎等等!” 谢又安疑惑地看她,梦言皱眉道:“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再说,你只是内廷侍卫,别越权做了仵作的工作。” 其实梦言是想到了爆破之后的那个瞬间。 被人心心念念地记挂着,这份感动无以言表,便也会将之放在心上。道理是一样的,谢又安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这份心情梦言真真切切地接收到了,就会回之同等的心情。 这些想法挺矫情的,不必说出口。 谢又安像是不太好开口的样子,顿了半天,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我要查他随身物件来确定身份……” ……还兼职侦探,内廷侍卫长真心不好做。 梦言闭嘴,不再瞎指挥。谢又安走到尸体旁边准备蹲下,动作行至一半,卡在原地停顿片刻。梦言见她又站了起来,掂着裙摆往中间撩了一把,顺势也往上提了提,然后一边下蹲一边将裙子往膝盖上收拢。 最后完全变成裹紧双腿的一步长裙,布料全堆在身前。 …… 梦言捂着眼,无法直视。 要是感念她待自己真诚,那就先把她的行为习惯掰回来吧!不然再等了几年,谁要娶她? 或者谁敢娶她? 谢又安解了尸体的外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也看了掌心、兵器。她背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总之梦言借着侍卫手中的火光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身着乌青明光甲时,心底不是个滋味。 刚到这个世界时被人举着刀子追着砍,就是这帮人救了自己,救了初云,将自己保护在中间。没想到现在也是侍卫要取自己的命,处心积虑,埋伏了种种险情。 谢又安她,那么较真的人,心里更不好受吧。 梦言还在替谢又安感同身受,谢又安站了起来,裙摆垂落,在脚面之上晃晃荡荡,没个安分。 她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指指点点交代了很长时间。梦言看她支楞着手,也没人递给湿毛巾之类的给她擦擦手,转头叫身边的侍婢去准备。谢又安走过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眼睛里有真情涌动,看着梦言的眼光也越发诚挚。 我就是担心你一不小心再来拉我的胳膊,死人身上的水沾过一次就够了,多来两次我怕我都染上尸气了,不至于这么感动。 梦言被她盯得不自在,先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谢又安回道:“身上有书信,但是被水泡碎了,看不出什么内容。无其他发现,还要去他们居所内查看。” 梦言想了想,勾勾手指让谢又安靠近点,看见她的手又有点担心,身体不自觉地往后撤了撤。谢又安看着她这个只有头伸出去的诡异动作,嘴角抽了一下,迅速压平,真诚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梦言干咳一声,站直身体,悄声道:“说了你别觉得难受,这是你手下吧?” 谢又安的眼神暗淡,声音也低了下去:“是,臣失职,以至于在宫内出现此等——” “失职是有,但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问你,他们办这事儿你真一点都不知情?” 谢又安犹豫了一下:“并非不知情……” 梦言的心“咯噔”一声,心说刚对她产生好感,难不成自己又想错了? 谢又安补充道:“我进宫前有这个猜测,没想到当真猜中了。” 说话大喘气啊! 谢又安很配合地将街上看到的场景讲明,避开自己的内心感受,只刻板地说事件。梦言看着她的眼睛,柔亮的像是藏了月光,心底也跟着软了起来:“这次我信你。” 对话到此就再没有遮掩的必要,梦言直截了当地问道:“现在你手下所有人,你确定能相信的有多少?” 谢又安滞了良久,半晌才回道:“没有。” 梦言:“……” 侍卫长当到这个地步也是……够心塞了。 梦言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跟着沉默下来。气氛有点诡异的安静,梦言看着侍卫的脸在火光映照下变形扭曲,心思活络起来。 她又把谢又安往身边叫了叫,几乎是凑在她脸颊边上,低声问:“那你在边关时的兵士,有多少能信?” 谢又安立刻来了精神,字正腔圆无比肯定道:“全部!” 梦言眨眨眼:“这么自信?” 谢又安一脸骄傲:“陛下不知,那都是生死之交,过了命的。” 梦言准确地捕捉到那句“不知”,心想这人在自己面前还真是没什么畏惧感了,什么话都敢说。她放过这一句失言,看着谢又安认真道:“我再信你一次——内廷侍卫该换成什么人,你斟酌着。” 谢又安愣了下,旋即醒过神,眼睛从未如此明亮过。她拱着手就要下跪,被梦言托着手臂给拦下。 梦言呵斥:“这次调动一定要保密,别给人知道了。” 谢又安激动地语无伦次:“我,我替边关那些苦熬了几十年的将士们谢陛下隆恩!谢又安以性命担保,将士们必定——” 梦言打住她的话:“行了,那两个人的身份你也知道,去他们的住所看看有没有发现。” ☆、第三十三章 梦言转身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停下来若无其事地对谢又安说:“行了,那两个人的身份你也知道,去他们的住所看看有没有发现。” 谢又安刚承了梦言天大的恩命,兴奋地早没了一贯的沉稳内敛,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言语间全是欢快:“这边这边,陛下当心脚下。” 谢又安轻快地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1 领路,梦言跟着踏上石板路,后颈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连着后脑的部位,脑袋突然就沉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梦言保持跨出一步的姿态站住,抬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没什么异状,只是僵硬往下蔓延,整个后背似乎被钉住了关键环节,运转不灵了。 谢又安还在说着什么,一边回头,见梦言不动,跟着折了回来:“陛下?” 梦言甩甩头,僵硬被打散,人在瞬间就清醒过来:“嗯?什么?” 谢又安回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溺水的两人和宫外那一人是老乡。” “哪儿的?” “西北。箱州一带。” 西北……这个世界版图构造和梦言习惯了十八年的地方有些微差别,但大致上差不太多。说到西北她想到的还是黄土、风沙、枯燥,是苦寒之地。 谢又安父女俩被先皇丢出京城,去的就是西北。 梦言斜眼看过去,有点惊讶:“是你们那的?” 谢又安急忙反驳:“不是!我们在边关,箱州还要靠近京城一些。” 梦言“哦”了一声,顿了一下又问:“这些人家里什么情况,还有什么亲人么?” 谢又安的兴奋被压下来,渐渐冷静了,听梦言这么问,压低了声音道:“我同父亲讲,他会找人去调查这些人的家世。” 梦言嘱咐道:“快,尽量保密。” 谢又安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睛,恭敬道:“是!” 内廷之中暗藏刺刀,这绝对是眼下最迫切、亟待解决的事情。 梦言也不记得换了几条路,一直走到极偏僻的深处,眼前才出现一排红顶平瓦房。早有人等在门前,大老远看到梦言和谢又安,扛着大肚皮晃晃悠悠一路小跑到跟前,行了跪拜礼。 梦言扫一眼他的秃顶,从他旁边绕过去。男人立马起身,小碎步跟上来,谄媚讨好的姿态一览无余:“陛下陛下,诶这边,您请这边,那些逆贼就住这里。哎呀我就自己琢磨着别呆会儿需要何物,指不定要来这里找,我专门赶过来守着,连只苍蝇都没让进!” 梦言看着他开口问道:“那你之前有没有人进过?” “没有!绝对不会有!我一听说立马就赶过来了!” 谢又安眉头微皱,质问道:“从何处赶来?何大人,你司这月僚监察一职,理应时刻守在此处待命,擅离职守该罚!” 何大人哆嗦了一下,膝盖一软,“噗通”跪下去求饶。梦言听得心烦,瞪谢又安一眼:“先记下来,这月僚中还有谁散漫没有秩序,查出来一起罚。” 都说新皇是个糊涂蛋,年纪不算小,但是从来不办人事儿。来往没半点脑子,只认溜须拍马,谁让她高兴谁就能得赏。怎么这会儿看着,不像是这么回事儿啊! 何大人一脑门汗不敢擦,眯着眼来抵抗已经挂在眼皮子上的汗滴,一边谢恩一边往旁边挪,把路给让出来。 梦言目不斜视,跨进低矮的门槛,呼吸一滞,人就停了下来。 何大人跟着憋住呼吸,僵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谢又安凑过去往里看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疑惑地问:“何事?” 梦言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回道:“没什么……”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定,她才调整好呼吸,抬起另一只脚进了舍内。 屋子是扁平长条状的,靠着里边的墙有一排床,铺挨着铺一通下来,上边撂了枕头薄被。 梦言问何大人:“哪张是他们的?” 被点了问题,何大人才敢抹一把汗,紧跟着回答:“左手边第三张,靠东墙第二张。” 梦言点点头,谢又安会意,上前掀了枕头揭了床褥仔细查看。梦言在一旁看着,才发现每张床下都有个木匣子,拉出来打开看,装的都是衣物、书信之类。 这气势恢宏的皇宫,光鲜之下隐藏的刻薄在这一个角落里显露出来。拥挤、简略、单一。与来路那些风格迥异的园林假山相比,让人瞬时面红耳赤羞愧起来。 帝王不该这样,但梦言仍旧迫切地想把这个地方拆掉,重建。 谢又安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和一个匣子,梦言回回神,接过来打开看了。大半袋子的银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相当压手。匣子里是块儿墨玉貔貅,拴了根金黄的穗子,穗子上还嵌了颗赤红欲滴的明珠。 梦言不懂玉品的成色,单看这块貔貅配件的精细程度,也不该是住大通铺的人能拥有的。更何况还有半袋子银子,纵使不吃不喝也攒不下来这么多。 很明显,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死士忠臣,多半是收了金钱贿赂,临时办差罢了。梦言合上盖子,把钱袋丢给何大人:“最近他们有什么异常?” “这这这这……这,他们这是……” 何大人又抹了一把汗,结结巴巴地“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谢又安打发他出去等着领罚,凑到梦言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传闻殷正青有块儿墨玉貔貅从不离身,穗子是取猛兽毛发制成,上有一颗红珠是用少女体内活血养出来的……” 梦言手一哆嗦,差点把匣子给砸出去。 谢又安就着她的手托了一把,顺势再往前一步,低着头道:“这会不会就是殷正青的那个?” 梦言抬起另一只手盖在匣子上,往前塞进谢又安怀里,然后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指甲划过谢又安的掌心,对方有瞬间闪躲的意欲,梦言才意识到这姑娘现在胆子大到都敢握着当今圣上的手还能保持若无其事如此淡定。 真说不清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 一句“少女体内活血”实在太有画面感,梦言揉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是不离身么,怎么会在这里?” 谢又安皱着眉想了想:“或许是孤注一掷?身家都搭上去想翻身?” 梦言往匣子上瞅了一眼:“你有几分把握?” 谢又安老实道:“无把握,但父亲应当知晓些内情,我请父亲鉴定。” 梦言本能地又想驳回她的话,思绪憋到脑子里,瞬间想起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到最后只剩下:“嗯,问得细致点。” 月朦胧,有打更者悄悄走过,已经是后半夜了。 谢又安一路护送梦言回祺祥宫,尽职尽责没有半点负面情绪表露。撇开自己之前的怀疑,梦言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就于心不忍起来,罪恶感急遽爆棚。 梦言叫住准备出去的谢又安,问道:“你哪儿去?” 谢又安仍旧是黛蓝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2 裙装,停住脚时裙摆还在轻轻晃动,旖旎流连。 “我去外边守着。” 梦言看看揉着眼强忍哈欠的初云,转开视线放空在一个点,略显变扭地留她:“跟初云将就睡一晚上吧——又没穿侍卫服,四处乱晃不合适。” 谢又安呆愣了一下,问道:“这样更不合适吧?” 梦言顿住,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仁义礼教,教条得都听不懂人话了。 初云还是没忍住,一个哈欠喷出来,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谢统领你还不明白嘛!我家陛下是心疼你半夜奔波劳累,就近找张床躺躺完事儿!” 梦言被戳穿,面子上搁不住,斥责初云:“话多不多!怎么跟谢统领说话呢!” 随口一句,初云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咽了回去,谢又安却不和适宜地急忙解释:“无妨无妨!初云年幼,不碍于说些什么!” 梦言:“……” 你看不出来这一会儿我并不是在维护你么! 梦言无力地摆摆手:“行了都退下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大起大落之后的疲乏在安静下来的时候呼啸而来,梦言沾着枕头就被黑暗侵袭,一觉睡到天大亮。谢蒙在殿外等着,梦言起身简单洗漱,就让他进来了。 西北糙汉一进门就炸开一锅,浑厚的声音在空气中来回乱撞,震得人心尖儿颤。梦言深呼吸压下这股内里攻击,举杯喝了口茶。 谢蒙边走边继续嚷嚷:“陛下诶!可有受伤!可吓坏老臣了!” 被你打出内伤算不算? 梦言示意他坐,谢蒙也不避讳,大喇喇地在对面落座,隔着一桌子吃食跟梦言说:“我原是担心陛下失言,说不该说的话。却没想到这内廷之中也会逆贼,真是……真是惊险!” 梦言含了一口桂花糯米粥,香甜之气刺激着熬夜之后混沌大脑。味蕾打开,胃口便好起来,梦言在谢蒙的碎碎念中吃了一碗粥,才搁下汤匙,讨论起正经事来。 “那块儿貔貅,谢又安拿给你没?” 谢蒙瞬间压低了声音:“臣看了,确实是殷正青那块儿——几年前一次宴会上,他喝醉了酒,拿出来显摆过一次。众人都惊叹于那颗红珠艳美,先皇却嫌那珠子红得妖异,‘必是不祥之物’。先皇勒令其焚毁埋弃,后来就再也没人见到过这个东西。” 梦言听着“红珠”、“妖异”这些词,就觉得胃里开始翻腾。她好奇地问道:“就是说那珠子比貔貅要珍贵的多?真是在少女身体内养出来的?” 谢蒙看梦言的眼神瞬间冷厉,刚刚的关切一扫而光,转眼就成了严责。梦言被他突如其来的改变给唬住了,还没明白,就听谢蒙冷声道: “陛下!切莫动那些歪心思!” 梦言:“……” 我动什么心思了我! ☆、第三十四章 谢蒙义正言辞地警告梦言:“陛下切莫动那些歪心思!” 梦言眨眨眼,根本不知道自己动了什么心思。 谢蒙皱着眉纠结好久,极为勉强地开口,满脸违心状:“陛下最近表现是很好,千万不可半途而废!” 梦言只能继续眨眼,一头雾水:“什么?” 谢蒙深呼吸几次,还是在挣扎,像是要咬断什么似的,吐字特别狠:“陛下!你要是真忍耐不住!臣……老臣给你选几个妥当的姑娘进来!万不能再向从前那样胡来了!” 谢蒙一张老黑脸看不出红,但中年识万事的年纪了,说这几句话时仍旧是一脸窘迫。 梦言觉得自己是明白了些什么…… 梦言赶紧辩白:“我没什么想法,你不用操这个心!” 谢蒙狐疑地看过来一眼:“真没?” 梦言发誓:“真没!” 谢蒙还是不信:“真的没?” 梦言无语道:“你希望有没?” “不不不!没有最好!没有最好!” 老家伙,不知道想什么香艳的场景呢! 梦言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到正事儿上,也没心思纠缠那颗珠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了,问谢蒙是否能确定。 谢蒙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话从来都是非正即负,少有模棱两可的时候。他说“绝对没错”,四个字就让梦言很反叛地生出怀疑来,没办法完全相信。 “会不会是仿造的?人人都知道殷正青有这么一个东西,但是见过的人又不多,能指证的人就不多。” 谢蒙听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疑心起来:“陛下是觉得这中间有炸?” 梦言沉默了片刻,慢慢解释道:“我总觉得这个时候出现一件殷正青的东西,感觉……挺突兀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发配边疆,这事儿就算完了。” 谢蒙压着两条粗眉,提醒梦言:“陛下不可忽视人的野心。他们敢做出逼宫反篡之事,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老臣还是那个观点,只要留着一条命,就有翻身的机会,二皇子一事不就是证据么?” 梦言第一次近距离看谢蒙的脸,风霜之下苦熬那么多年,承载在面容之上。西北地广,人也就长得粗犷。谢蒙总是大着嗓门,一吼震三抖,气势汹汹的。但这么看着他,就觉得他其实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皱纹深壑,是时光刻下来的印记。 梦言突然想,西北,黄沙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兵。 女皇把谢家父女丢到西北,是为了那些兵? 如果真是如此,已女皇对谢家父女的倚赖程度而言,必须重新审视谢蒙在朝堂上的位置了。 谢蒙没去追究梦言在想什么,接着说:“陛下,照臣的意思,心不可软,逆贼不可留。无论是二皇子还是殷正青,都不是善类。” 梦言沉默下来。 谢蒙步步紧逼,不得回应不罢休:“陛下!你为何还在犹豫!单说宫变中死去的兄弟们,就足够他们来偿命了!如今留他们一命,日后这些人再起贼心,又将是一场恶战!” 谢蒙咄咄逼人,梦言一阵心慌,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间凝滞,变得缓慢,梦言不知道自己到这个地方有多长时间。似乎是很久了,久到自己也开始质疑曾经的决定,看到无理荒唐。 的确,没有理由留这两个人的性命。 梦言抬头,看着谢蒙:“殷正青现在走到哪里了?” 谢蒙眼中的欣喜瞬间迸射出来,立刻回道:“按时间推算,再有两日就能到箱州。” 梦言下命令时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说得异常艰难:“做就要做干净做隐蔽,不能叫人发现了。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3 ” 谢蒙大喜:“是!臣办事,陛下自管放心!——二皇子那边……” “不急,”梦言打断他的话,“二皇子那边不用着急。他还有话没说完。” 大概是梦言开窍肯对殷正青下手已经让谢蒙很满意了,他没有就二皇子的事情做多的逼迫。 梦言看他一眼,被他瞬间显露的容光焕发给吓了一跳,忙说道:“二皇子的命是多位御医劳心劳力救回来了,你别想方设法地去折腾。我也想让他开口,那也得等他先养好身体。他现在弱鸡似的,床都起不了,别受不了你折腾一下子嗝屁了,你后悔都没地方去。” 谢蒙咬咬牙:“臣知晓!” “你照照镜子,你那是知晓的表情么!”梦言想嘱咐他现在不是刑讯逼迫的时候,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谢又安给自己开了个闸口,洪水倾斜而下,汹涌澎湃根本刹不住。梦言满打满算也就活了十八年,除下吃奶穿开裆裤跑的那些时候,正经自己拿主意的机会不算多。 突然换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所遇到的一切都超出她原有的承受能力,于是面对的事情就都开始极端化——孤立无援时不敢信任任何人;意志稍有动摇之后便情不自禁地去寻求帮助。 梦言有时候自己躲在角落也会想,我应付不了我应付不了,谁来帮我。 之前还能咬着牙硬撑,强迫自己心中跳出个小人反驳:你只能靠自己,没人能救你。 现在好了,有人是真心向着自己的,那个小人就被一巴掌拍在地上,只能虚弱地望着自己,偶尔蹦出一句:不能这么相信别人。 梦言十足十地矛盾起来,更加无所适从。 毕竟中年男人已经可以用老谋深算来形容,梦言看着谢又安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会觉得安全,看着谢蒙就不能有这么美好的体验了。 为了皇权父子都能反目,谢家父女是否一心,梦言不敢下定论。 谢蒙走了之后,梦言自己坐了一会儿,初云在一边歪着头问:“陛下有心事?” 这不废话么……宫变幸存,转眼就忘了当时的困境,能天天傻乐的估计也就只有你自己了。 梦言看着初云总会有些不忍心,叹到一半的气刹住,转个话头问道:“上次说到你姐姐,画像画出来了没?” 初云撅撅嘴,不高兴起来:“画是画出来了,可是跟姐姐一点都不像。我让他们改了很多次,还是不像。” 怕是她在这方面上吹毛求疵,要求太严了吧。梦言宽慰道:“画像能有八分神似就可以,你要是不满意,再换几个画师就是了。” 初云没顾上谢恩,叹了口气,惆怅道:“可是我都很久没有见过姐姐了,她现在还是那个样子么?” 这个还真不一定……也不排斥初云的记忆偏差,从根本上就指挥错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初云讲她和姐姐在宫外的生活,颠三倒四的,足以证明她的记忆确实混乱不堪。 梦言随口问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标明了到时候也好找。初云想了半天,拍着脑门惊叫:“姐姐脸上有颗痣!我很小的时候听隔壁家的大婶说这种面相,将来必定是祸水!我回家学给姐姐听,她还跑去找大婶打了一架呢!” 脸上有痣……泪痣? 梦言想到某张面孔,瞬时心惊肉跳,头皮都炸开了。初云还在碎碎念,梦言打断她的话:“哦对,去找找谢又安,叫她过来。” 初云止住话匣子,顺嘴问一句:“陛下何事?” 梦言眼珠子往右上方瞟了瞟,再把目光拉回来,说道:“侍卫住得地方太拥挤了,叫她过来,这个得改。” 初云似懂非懂,想了一下接口道:“月僚嘛?宫女太监也是这样住的呀?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被初云盯着,梦言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幸好不是跟谢蒙提这件事,不然还真圆不过去。梦言东拉西扯掰出来一个理由:“这两次事件之后我算是明白了,单纯靠强制手段不行,得拢好了下边人的心才是上策。将心比心,我善待他们,他们也会忠于我。” 初云被绕得有点迷糊,大概明白她是在谈高深的国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出去了。 梦言自己琢磨着当时在涵听苑中那个泪痣女的行为,不管怎么想都跟初云口中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对不上号。可能就是碰巧了而已,天底下脸上有痣的人多了去了,媒婆十个有九个都得长痣。 想到这里,梦言把那个女人的泪痣换成媒婆痣,忍不住恶寒起来。 韵味一下子就成渣渣碎一地,根本没有什么美可言! 梦言见谢又安进来,急忙收起一脸嫌恶,但是表情不好收,还是被谢又安看见个尾。谢又安一脸迷茫地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忽视圣上刚刚那个诡异得表现,问道:“陛下找我?要重建月僚?” 估计初云是一字不落全学给她听了。 梦言点点头,反问她:“你平时也住在月僚?” 谢又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梦言没忍住一嗓子嚎了出来:“你就跟一帮男人那么挤着睡?你知不知道你还是个女人啊!” 谢又安顿了下,嘴角轻轻提起一个弧度,又迅速压下。梦言登时就看愣了。 谢又安居然会笑!? 谢又安她居然会嘲笑自己!? 反了是吧! 梦言瞪着眼,谢又安干咳一声,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陛下想多了,内廷侍卫中也有其他女人,是和男人分开住的。” 梦言:“……” 想起来了,宿舍还分个男和女呢,皇宫再磕碜也不会让男女混住。 谢又安又补充一句:“况且侍卫统领也有自己的寝室,独立于外,还挺宽敞的。” 梦言:“……”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遇着是谢又安的事情,就忍不住往苦逼的方向上想…… 梦言一脸窘迫,嘴硬给自己找台阶:“不光是你,那些侍卫这么睡也太苦逼了。皇宫这么大,何必要苛待他们,就划那么巴掌大的地方给他们。” 谢又安眼睛里的光闪了闪,再次折服在圣上的关怀之下,感激涕零。 感动完之后,谢又安有些犹豫地开口:“但这事儿,找我没用啊……” ☆、第三十五章 谢又安一脸为难的样子,吞吐道:“但是这事儿,找我没用啊……” 梦言的理解能力断片了,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谢又安解释道:“陛下之前有过几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4 次指令,都由父亲操持处理了。若是陛下要自己发令,应当由中书省草拟,发门下省审核,尚书省着手办理。重建月僚也当由工部主持,跟我……说不大上什么话……” 居然把这茬给忘了。之前说修葺灵犀宫,就是工部来办,到这会儿修个内廷侍卫宿舍楼,竟然没想起来。 梦言突然就陷入沉思中,自问这是为什么…… 当时看见大通铺脑子一懵,想到谢又安居然是这么生活的,苦巴巴地跟一堆大老爷们挤到一起,没个黑天白夜。就不说什么随叫随到,根本就是哪里有需要就能在哪里看到她,不说休假加班,任劳任怨。 而自己居然一直在误解她,诬赖她。 这感觉挺糟心的,让人陷入极深的自我摒弃之中,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能对自己曾做过的事情进行挽救,来弥补内心那点可怜的良知。 好人当有好报,自己该对她好一点。 想着这样的话,梦言就有些顾不上头尾,连程序都想不起来了。 谢又安顿了顿,硬着头皮嘱咐道:“陛下这次可要记牢了,省得被人拿住口舌,以此来做文章。” 梦言听完这一句,沉思就更深了。谢又安她到底算是什么人呢?内廷侍卫首领么?但也只是个侍卫而已,怎么面面俱到什么都要操点心,表现得像个管家。 梦言沉思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让谢又安坐下来,准备跟她长谈一番。谢又安倒真是比最初的时候随意许多。那时候惊弓之鸟似的,自己随便一句话出口,她都恨不得倒栽进土里化成大地的一份子,满嘴的“恕罪”之类。 现在呢? 让她坐,她就真地坐了。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但那股诚惶诚恐的劲头压下去一大半,留一点火苗,很快就适应起来。 梦言琢磨了一下,拿了架子问道:“先皇待你不薄吧!?” 话一出口,梦言突然意识到不太妥。通常来说,用这个词的场合都不怎么好,后边一定会跟一句“那你为何还要辜负/背叛/伤害她?”。 果然谢又安眉头锁了起来,字正腔圆朗声回道:“先皇对我有救命之恩,谢又安此生无以为报,必当效忠先皇生生世世!” 梦言恶寒了一下,摆摆手道:“别激动,就随便闲聊,你不用那么紧张——先皇救过你的命?” 谢又安换了口气,神情极为认真:“若非先皇救命,现在早已没有谢又安存在于世。” 梦言自己倒了杯茶:“讲讲,怎么回事?” “我十岁那年,边关突发疫病,是先皇着人接我和母亲回京救治。” 梦言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补充,惊诧地问:“就这?没啦?” 谢又安:“没了……” 梦言忍不住回她:“可是把你扔到边关的不也是她嘛!?生病了替你们看病这不是应该的么?” 谢又安突然沉默起来。 梦言自知失言,想说点别的来挽回场面,就挺谢又安突然开口:“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个……好机会。” “什么?” 谢又安的表情不光是凝重,更多了一份深思和犹豫在其中,讲起来也慢吞吞的:“皇位已定,局势平稳,就该是斩断阶梯的时候了。那时候京城已经在先皇的掌控之中,边关数十万大军却是在父亲手中。所以……” “先皇借此时疫做掉你们谢家的好机会?” 谢又安“嗯”了一声,又沉默起来。 完全是开了个糟心的话题啊…… 梦言想了想,言语苍白地跟一句:“但她还是接你们回京了。” 谢又安的眼睛含了光,衬着脸色都生动起来:“对!后来母亲留在京中休养身体,月俸食宿也是享后宫嫔妃规格。那种……以为入了绝境时眼前却豁然开朗,让人尤为感激自己能够幸存。” 十岁的小孩子大概是不大懂什么朝政,就知道自己病得要死了,周围的大人还在阴谋论,处于晦暗之中难免失落。然后情形直转而上,解除身体上的病痛,从苦寒之地脱离,感受京城的舒适安逸,看到笑容,迎接光明。 这能有多震撼? 梦言记得自己被人嘲笑是没人要的野种时的心情,更记得妈妈拉着自己的手警告那些人“不许欺负我的孩子”时那种想哭的冲动。 有反差就显得那些善意尤为珍贵,值得一生藏于心中,绝望时、悲伤时、失落时,都是支撑自己往前走的动力。 梦言再看谢又安,就觉得她离自己近了好多,然后鬼使神差地开口:“先皇到去世都没有找那个好机会,我也不会——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忠诚于我。” 梦言说了在这个世界中最羞耻的一句话,醒悟过来之后就面红耳赤地赶谢又安出去了。忠诚不忠诚的,像是某种宣誓,将心剖开展于世人面前,中二之气十足。 太不符合皇帝的王霸气势了! 谢又安走了之后,梦言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还想问问涵听苑那个泪痣女的事情,一窘迫就给忽略了。梦言特地支开初云,让那几个画师把完成的画像拿过来,只看一眼就心底发虚。 墨迹勾勒的人像自然不能跟照片比,但脸型、眉眼,寥寥几笔画出大致轮廓,还真能透出几分神韵。 梦言让画师当场点上那颗泪痣,然后无力扶额让他们先下去。 转了一大圈,初云要找的姐姐真的是当时在涵听苑里的泪痣女。这太不科学了,初云明明说她既温柔又体贴,会煮饭,还会唱歌。但那天拿长枪的女人分明是另一种风格,跟初云口中的人没有任何重合点。 难道其实初云是姐妹三个?上边那俩是双生子? 梦言揉揉额角,觉得事情堆成山,还总有新的状况出现。正在惆怅,余光里有阴影压下来,梦言本能地就抓起桌上的纸往回拉,一边抬头去看。 晁千儿妆容比以往更浓了些,却还是遮不住她眼底的青色和唇色苍白。尽管如此,这人眼波婉转从不舍风情万种,此刻更多了几分娇弱,竟然勾得人心底毛毛的,有点痒。 梦言把画像折起来,压在掌心下,问晁千儿:“不好好歇着,来干嘛?” 晁千儿探着身体要往梦言身上凑,娇嗔地抱怨起来:“陛下不让千儿先坐下来么?” 梦言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到椅子上:“那就老实坐好!——你也真有精神,肚子上开了口子还能来回跑,说好的娇弱呢?” 晁千儿被逗乐了,掩着嘴笑起来,再开口时那股子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媚就弱了几分,说话都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5 正常了许多:“难道此刻我不够弱?” 梦言听着这种话就舒坦多了,随口回她一句:“得了吧!我算是知道了,就没有比你更悍养的人了!——到底什么事儿?哪儿不舒服?还是下边人顶撞你什么的?” 梦言要叫人,晁千儿摆摆手,挑着眼梢看她:“陛下对千儿如此用心,千儿连伤口上都是甜的呢!若是能得陛下时时关怀,就是被宫女欺负死,千儿也甘愿呢!” 三句话出不去她的本性,根本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当今圣上的机会。这是先皇惯出来的毛病?不然她怎么胆子这么大? 梦言额角跳了跳,压了声音警告:“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回去躺着——再没事儿找事儿我叫人叉你出去。” 晁千儿仍旧浅笑,收了轻佻和浮夸,略显凝重:“是有些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梦言干脆利落地回答:“那就去想清楚当不当了再来。” 晁千儿也不废话了,直截了当地陈述:“昨夜的刺杀,千儿认为有蹊跷。” 蹊跷肯定有,不用她说自己也知道。整个流程巧合得有些过分,赶着谢又安不在宫中的时候动手,偏还让她知道了内情,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回来。说不是身边有探子安排,梦言根本就不信。 晁千儿是爽快利落的人,一句出口之后就继续道:“千儿以前也听闻过那颗血珠子的传说,总以为这东西神秘得很。既是神秘,拿来做信物是再好不过的。但如此稀有珍贵的东西,那侍卫会如此轻率地放在月僚之中的箱子里么?” 这也是一方面。一点弯路没走,轻轻松松地就找到用以传讯的证物,未免也太敷衍了。 晁千儿看着梦言,终于有一丝犹豫,顿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千儿就在想,换个方向来看,这会不会是……一种引导?” 火药能炸死自己,那最好不过。要是失手,立刻嫁祸给殷正青,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倒是一种可能,但谁会这么做? 二皇子?他现在半条命随时都会挂,真得手了那皇位也坐不住。况且他的党羽被剪,宫内亲卫在严格控制之下,并没有什么活动余地。 那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晁千儿看着梦言,有所保留地问:“陛下不觉得太巧了么?所有的时间都算好了似的,就卡着那一刻钟赶到,然后——” 梦言心头骤跳一下,抬起眼睑的动作由内散发出一股戾气,一眼扫过去,惊得晁千儿立刻住口,没敢再说下去。 室内一阵静默,连尴尬都凝固起来,无法扩散。 晁千儿坐立不安,试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叫了一声:“……陛下?” 梦言的表情纾缓下来,眉眼清冷,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第三十六章 梦言的表情纾缓下来,眉眼清冷,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晁千儿是个聪明人,梦言一声令下,她心思转了个弯就明白其中含义了。但这结果完全超出预料,再聪慧的人,一时半会也控制不好自己表情。 梦言微微侧头,眉眼间藏了些忌惮和猜疑,不快却毫无保留:“还有什么事儿?” 晁千儿谨慎又快速地思考着,将“无事”二字咽下去,诚恳地回道:“陛下已经有自己的思量了?” 梦言敛神,目光往下压了一寸,再抬头看过去时就更多了一份压迫:“你问我?” 晁千儿愣了下,立刻起身下跪:“千儿知错,是千儿多嘴了。” 她一贯是大胆放纵的,吃准了梦言不会生气,心思活络地把持着那个度,临到界限时便后退,不去触犯当今圣上的底线。 像这样噤若寒蝉的样子,还是第一次出现。因为直面梦言的怒意,也是第一次。 室内一阵沉默,梦言也并非有心晾着晁千儿,只是怒气上头,整个人有些茫然。眼看着晁千儿的跪姿越来越不标准,梦言才后知后觉地让她起来。 晁千儿扶着伤口,脸色惨白地告退。梦言将她拦下来,顿了顿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绕弯子。” 晁千儿抬眼看梦言,没吱声。 梦言摆摆手:“得了我知道了,你去好好休息。” 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初云,也因此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卷进这种纷争之中。对于晁千儿,不能说是信任,但确实打第一次见面之后,自己对这个人就不设防。 旁人因为她的身份,总对她避之三尺。自己潜意识里会觉得,她该是游离在朝堂之外的闲散人士,不存在利益纷争。 以至于她突然主动提及这些,梦言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瞬时心惊胆战。 乍一看在皇权的威仪之下,晁千儿落败。但梦言必须承认她真是谈判的一把好手,简单几句话,彻底扰乱了自己的心情,连思绪都有些被她带着走了。 这么听下来还真是觉得事有蹊跷,阴谋之下更有潜藏的目的。 头大…… 梦言心塞地琢磨了一会儿,把周围的人都捋了一遍,很自然就想到谢又安了。 晁千儿话里的意思,梦言是听出来了。她觉得谢又安出现的时间太巧,巧得跟刻意安排好了来摘嫌疑似的。梦言选择相信谢又安,就不会因为这一个模棱两可的猜测去怀疑她。 那谢蒙呢? 梦言还是不能确定。 初云在一旁端茶递水伺候着,见她闷着头出神,眨巴着大眼问道:“陛下怎么了?千儿姑娘惹您不高兴了?” 梦言摇摇头。 初云随口和她聊起来:“想也不会是。先皇曾夸千儿姑娘是世上最懂进退的人,鬼机灵得很。她入宫这么多年,也只有一次惹得先皇不快。” 对先皇也有一次?难道和现在的状况一样? 梦言抬头问初云:“哪一次?” 初云咋咋呼呼地反问:“陛下你居然不记得啦?就是前年你生辰,当天有人一身素雅白衣,被先皇责罚呀!” 梦言听晕乎了:“我还真没想起来,这跟晁千儿有什么关系?” 初云倒豆子似的讲着:“先皇要重罚那几个人,千儿姑娘心善替她们求情,惹怒了先皇。哎要说也是,千儿姑娘多懂事儿的人呀,居然当众驳了先皇的指令,先皇能不生气么!” 确实不太像晁千儿的作风。初云就是聊八卦,梦言也没往心里去,随口道:“白色虽然素雅,也得分时候。一年四季总穿着白色,别人看着也单调不愉快。” 初云小声地抱怨:“那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6 也罚得太重了……” 梦言乜斜地看她一眼,初云立马住口。过了一会儿,初云又找别的话题:“昨儿公主们都受了惊,这会儿都在闹呢!” 梦言心更堵了,无精打采地问道:“闹什么?” 初云丝毫不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合时候,自顾自地讲:“叫我说就是闲的,一个个,好容易遇上点事儿,不闹腾一番怎么能行。” 梦言斜睨初云:“你胆子大了,敢这样议论皇室公主。” 初云吐吐舌头,一点没觉得害怕:“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她们这群人,陛下您不是也看不过去吗!” 看不过去的是言公主,不是自己。 梦言问她:“闲公主怎么样?也在闹?” 初云仔细回想了一下:“大约没有吧……说起来我今儿还没见到闲公主呢!” 梦言起身:“去怡景宫看看。” 初云一路颠颠地跟着,好奇地问梦言:“陛下你为什么突然对闲公主如此关心?” 梦言反问:“不行么?” 初云摆摆手:“不是不行,只是您以前不是最看不上闲公主了?觉得她阴森孤僻,天天一身白衣跟个孤魂野鬼似的,看着就触霉头。怎么现在反倒不觉得了?” 梦言照旧拿老借口糊弄初云:“现在不同于以往,我身份有变,自然不能再以过去的眼光来审己度人。” 初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不关心其他公主?” 梦言语塞,想了半天回一句:“一个一个来……还没轮上……” 初云欢心鼓舞的样子:“陛下接下来要去看谁,初云叫他们准备好!” 梦言:“……等等再说……” 莫名其妙就多了一项安抚工作,皇帝真不是好当的…… 怡景宫外有一大片睡莲,开得摇曳温婉,精致远胜于皇宫之中其他地方。梦言总觉得乌雅闲这个公主身上处处透着别扭劲儿。 大概是先入为主,梦言以十八年来和姐姐的相处经验来看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因此无论闲公主做什么,都和梦言的心理期望有落差,便总觉得违和。 不单单是梦言心里上,围绕在闲公主周围的事物也总是不太合理。她是不受宠的那一拨,她住的地方也偏远。但细想之下,怡景宫偏归偏,却是最清净的一座宫殿。还有这睡莲,也是精心打理过的。 梦言转头问初云:“怡景宫还有谁?” 初云摇头:“原先还有琴公主、贺公主在这边,后来二位公主都出嫁了,就只剩闲公主。” “要说年纪,闲公主也该是成婚的时候了吧。” “还不是陛下您……”初云撇撇嘴,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 梦言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 是这个言公主破坏过她的婚事吧!? 这个言公主到底什么毛病!? 梦言突然对和乌雅闲见面这件事产生一种无力感,根本不能指望她能心平气和地和自己交谈。换做是自己,碰上个天天针对自己,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找事儿的人,肯定烦得透透的。 真是不知道这个言公主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玩儿自己的不行,还非要去招惹别人。 怡景宫也如位置一般,宫里冷冷清清,没太多人。梦言在祺祥宫住了这么些日子,处处都有人随行,也习惯了一抬头就看见一大片人的场景。到这里没见到几个人,倒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有宫女提前迎了出来,跪在路边,梦言提前打预防针,问道:“你们闲公主呢?” 宫女诚惶诚恐,埋着头小心回道:“公主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迎接陛下,望陛下赎罪。” 当上皇帝之后天天都在赎别人的罪。 梦言默默吐槽,脚下没停,继续往前走:“不舒服?请御医了没?” 宫女立刻回道:“请了,御医说是受了惊吓,静养几日便好了。” 梦言点点头,跨进大殿中。 殿中没有熏香,倒是有些鲜花植物的清新之气。摆设不多,除下必须的物件,很难找到什么装饰。整个大殿空落落的,衬得这个地方更寂静。 自己像是个擅自闯入者,不被这个地方欢迎。 梦言不自觉地压住了脚步,举手投足都克制起来。 尽管提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看到乌雅闲的瞬间,梦言还是有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 乌雅闲一袭中衣靠坐在床上,散了发髻,乌黑柔顺的头发垂在胸前。眉目清淡,羽睫敛了半世光彩,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她跟自己的姐姐实在太像是,手捧一本书安静地看,如画一样,让梦言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 但她转头将目光投过来,梦言心底一个激灵,人就清醒过来。 即使样貌像了十成,神情也差了那么几分。自己那个姐姐是清冷淡漠,眉目之间似乎藏了什么难言的情绪,从不说,转个身便自己思索。 这个闲公主比姐姐多了一点……意难平。目光不再寡淡,不再平静,她有冲口而出的欲|望,她在和自己争斗,拼命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个人更鲜活,却也让梦言难以习惯。 乌雅闲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挪到手中的书本上。梦言稳了稳心神,努力找准自己的定位,但对着这张脸怎么都装不出帝王架子来,只好凭心问道:“病了?” 乌雅闲像是没听到,半分注意力都不分给梦言。宫女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提醒得太过明显,都快哭了。 梦言觉得碰上这么个颇有烈女风范的主子,这小宫女也挺难的。梦言挥手让那些人都出去,寝殿内就只剩初云伺候在侧。 梦言酝酿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藐视君上,你倒是大胆。” 乌雅闲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目光冷冽地看着梦言:“无非就是罚,圣上这次要怎么罚,大可直言。” ☆、第三十七章 乌雅闲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目光冷冽地看着梦言:“无非就是罚,圣上这次要怎么罚,大可直言。” 梦言完全惊呆了。 这态度有点过于强硬,摆明了就是在说谁管你要干什么,反正我不乐意搭理你,并且我这样做你也拿我没办法。 这次换做初云在一旁挤眉弄眼地提醒她,梦言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到底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横,或者说,作为一个没人缘、不受宠的冷门公主,她哪儿来的底气跟外界叫嚣、抗衡。 以前言公主大概是没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7 少折腾她,无论是*上的酷刑,还是在物质上克扣她,竟然一点没让她服软。这闲公主是个硬骨头,要不然就是那些小打小闹都无关紧要,即使罚了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闲公主根本不需要惧怕。 梦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盛。 初云比怡景宫中的丫头胆子大些,尤其乌雅言壳子里的人换成梦言之后,对她是尤为关照,也使得她越来越放肆,不费脑子去思考什么场合能说什么话。 乌雅闲一脸冷淡的样子,初云看不过去了,好心劝道:“闲公主怎么能这样,陛下特地来探望你,你不行礼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同陛下说话!” 乌雅闲掀起眼帘淡淡地扫她一眼,反问:“我如何说话了?” 初云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就刚刚那样啊!你这是——” “行了。” 梦言适时打住初云的话,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藐视君上”自己已经说了一次,再重复下去,那可就不罚不行了。 初云瞪着眼睛瞅瞅梦言,觉得自己还挺委屈的,撅着嘴一脸不乐意。 乌雅闲却对初云说道:“你一介宫女,对本公主就可以这样讲话了?” 初云是被乌雅言从宫外带回来的,进宫时她年纪小,乌雅言就是看着她喜庆乐呵,也没真拿她当个下人使唤。她就天天跟在晚烟身后,像个附属的小尾巴。 最近她得圣宠是人尽皆知的,这丫头是招人喜欢,常有人偷偷琢磨着到底是哪儿招了陛下喜欢,完全当个小妹妹养在身边了。也自打梦言看中初云,宫中人都是变着法子地来讨好她,没想到乌雅闲会如此直白地挑衅她。 初云“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接上她的话,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梦言心知乌雅闲的矛头还在自己身上,不过把初云牵扯进来了。但说到底初云这丫头也是不长心,确实失礼了。 两边都不想碰着,梦言暗自叹气,也没什么兴致了,说一句“你好好休息”,就准备带着初云先回去。 乌雅闲却坐起来一些,看着梦言,目光执拗专注。 梦言惊诧,转身的脚步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从来都冷冰冰的人竟然会有主动性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乎预料了。按照梦言的粗略预想,她得花上好大功夫才能把这冰块儿给捂成温的。至于捂热这回事,以梦言跟姐姐相处了十八年都没能成功的经历来说,她并不抱多大期望。 乌雅闲竟然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梦言在对上的时候居然会有些心跳加速,生出些欢呼雀跃的期待来。 结果乌雅闲一开口,冷调之余更多嘲讽:“怎么,圣上想偏袒她?” 梦言被炮轰成渣,哗啦啦碎了一地。 落差太大,根本承受不来。 梦言无力地深呼吸一次:“没有——你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 乌雅闲保持那个姿态没有变:“那圣上是准备只罚我一个了。” 梦言皱眉,不喜欢她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说要罚你了?” 乌雅闲微微瞪大了眼,很意外的样子。 好在她没有再说什么,梦言还能忍住不爆发出来,冷静补充道:“这次就当做警告,不管是你们谁,再有下次,必定重罚。” 梦言出怡景宫的时候是带着怒气的,初云虽然委屈,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回到祺祥宫之后,她才怯怯地开口:“陛下……初云知错了……” “知道就行了,皇宫之中尊卑有序,就算我护着你,别人也会有意见的。” 梦言寒着脸,不似往常那样宽宏大量,但也没有拿她撒气。人的负面情绪都来自于对自己无能无力的愤怒,跟旁人无关。 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梦言都要开始自我嫌弃了。 从那个泪痣女开始,该消失在江湖民间的人突然出现在宫斗中,二皇子和殷正青的人中都没有发现她,她到底是谁的人?另外,在先皇身边走漏消息的人又是谁?二皇子手下行刺自己时,他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不能信任身边的人,自己身边就是谢又安,还有谢蒙。 谜团越来越多,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梦言按部就班地过了几天,上朝听大臣们吵架,下朝了听谢蒙批判那些大臣,也算安稳。只是看着谢又安不太习惯。 之前生气的时候说不许她再穿护卫服,她真地很听话的以便服出现。飒爽英姿多了裙衫的映衬,显出女生的亭亭玉立,比宫中那些莺莺燕燕的娇弱女生好看许多。 梦言觉得这样很好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习惯的是谢又安,她打小利索惯了,平日里便服也是极为精简,偏中性化。突然穿成这样,举手投足都透着不自在。 跟之前那次下蹲似的,保持静态美如画,一动起来简直不忍直视。 谢又安脸皮薄,也觉得难堪。 梦言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已经忘记自己是女人了么?你居然不会穿裙装?” 谢又安脸颊一路红到耳后,话都说不利索了:“要不,我还是换回来?” 梦言立马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换什么换?这样多好?你难道要穿着男装嫁人?” 谢又安的脸立马烧了起来,连眼神都开始躲闪:“谢又安发誓效忠陛下,不会嫁人的!” 梦言撇嘴反驳:“得了吧,你还敢违抗圣旨不成?” 谢又安垂头:“不敢。” 梦言满意地点点头:“那就穿着吧,真挺好的。” 谢又安还是不死心,企图再挣扎一下:“但……实在是……” 梦言眨眨眼:“这样,最近你别的什么都别干,找个老师教教你女子形态礼仪之类。” 谢又安:“……” 内廷侍卫统领被圣上罚去学礼教,这算是宫内一大趣闻,热闹了一阵子。梦言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只知道每次见谢又安都能在她身上发现变化,还当自己在改造谢又安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谢又安本就是平静细腻的人,女子姿态越发柔和,人就像颗温润的珍珠,散发着柔光。纵然她变得越来越羞赧,梦言也觉得……甚是欣慰。 不知怎么的就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热闹了一阵子之后,宫人也都习惯谢又安的新行头,见面行过礼之后不会再频频回首掩着嘴咬耳朵议论了。梦言琢磨着是不是再给她换个名字,谢又安直接吓跪了。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8 名字乃是父母所取,同发肤血肉一样,是父母赐予的,万不可更改啊!” 梦言代入之后想了想,觉得要是有人非要给自己换名字,自己也不会乐意的。她还觉得自己和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皇帝比起来,就剩一个“理解万岁”,凡事换位思考一下,大家和平共处。 梦言让谢又安起来,看她仍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心宽慰她:“又安这个名字是男性化了一些,不过寓意很好,留着吧。” 谢又安被折腾了这么久,到这会儿居然这么轻易地被放过了,受虐狂似的感激万分。 梦言品味儿似的又把这个名字念了一边,缓慢轻柔,带了些未解的疑惑:“你父亲取的?” 谢又安垂着头,没有接话。 梦言歪着头看过去,没能捕捉到她的表情:“怎么了?想什么呢?” 谢又安头上的珠钗颤动了一下,反应出她身体上的小动作。 言语是有力量的,将心底的那些辗转反侧的、未能察觉的小心思,幻化出实体,然后砸向天空。开心的人表达喜悦,感染周围的人。心底的恐惧阐述出来,便给自己竖了一道隔断道路的墙。 谢又安听着自己的名字被拆开揉碎了放在舌尖上品,语调轻柔,然后和着幽兰一起吐出。像是接受了最神圣的祝福,整颗心洒满灿阳。 困扰她很久的情绪再次升起,从涵听苑开始,缠缠绕绕一直在心底挥散不去。后来她想过原因,涵听苑是陛下在公主时期享受的场地,那边必不会少了催|情的药物。 自己从未经历那样的场景,便迷失在药效之下,有失控的冲动。 好在自己把持住了,没有酿出大祸。只等着时间将那点悸动给磨平,让这段不为人知的冲动消散在历史中。 只是没想到,时间在这种事情面前没有丝毫作用。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一回想起那个场面,心底还是会有酥酥麻麻的快感。 谢又安不敢抬头看圣上,怕一不留神泄露了内心的*。 梦言敲敲桌子,不满意地叫她:“谢又安,你神游了?” 谢又安的头往下再埋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梦言一阵语塞,忽闻外边的侍卫来报:“陛下,成公主在怡景宫闹起来了。” ☆、第三十八章 侍卫来报:“陛下,成公主在怡景宫闹起来了。” 听到怡景宫这几个字,梦言先心惊肉跳一阵,然后开始头疼。原先是期待在这里能找到亲人,不再孤苦无依。后来发现那人根本不是姐姐,但还是忍不住去接近,想给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安慰。 结果被她冷嘲热讽一番,梦言往另一个极端走,近期内完全不想再跟她有什么瓜葛。 失望居多,因为那个人跟自己心中期待的样子差了太远,彼此之间的相处方式也让梦言感到难堪。 不过这一打岔,谢又安倒是轻松许多,抬头看梦言一眼,见她略带逃避似的不想面对,就问那个侍卫:“怎么回事?” 梦言没制止,侍卫还是压着眉目小心地看了梦言一眼,才禀报:“成公主宫内的宫女说怡景宫偷了她们的东西,就带着宫人找过去了。怡景宫说她们没有拿,两拨人就吵了起来。” 这种……后宫戏码,还真地会发生啊…… 梦言无语了一下,百般不情愿地开口问:“什么东西?找到了没?” 侍卫支吾了一下,声音露出怯意:“是一套首饰。成公主说见到怡景宫的桃儿戴过,但是……” “但是什么?” “闲公主不让我们进去搜……” 照乌雅闲那种性格,来软还没什么用,碰上强硬的,那只能让她态度更坚决,不管有没有偷东西,不让搜是肯定的。至于成公主,小自己两岁,平日里也是张扬跋扈的那种,没少惹事儿。 梦言心塞地叹了口气,谢又安心领神会,让侍卫先下去,转头问梦言:“陛下觉得难办?” 很难办啊…… 换成是别人还好,偏偏是乌雅闲,对上那张脸梦言真狠不下心来对她用强的。 谢又安也有些好奇:“近日陛下对闲公主很……在意的样子?” 梦言眼珠子转了一圈,往前凑了凑,问谢又安:“诶你说,我以前对她做的事情,是不是太过分了?” 谢又安低头:“臣不敢妄加评判。” 梦言继续引诱她:“别臣不臣的,你脱了侍卫那层皮,就把自己好好当个姑娘——你尽管说,我不生气。” 谢又安为人实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是有些许……不合适。” 梦言继续问:“比如?” 这次把谢又安难住了,自己跟着“比如”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梦言着急了,催道:“你就当是同好姐妹聊天,不存在什么君臣之礼,尽管说。” 这一句出来,谢又安彻底默了,半天才抬头弱声说一句:“陛下不愿出面,那臣……那我去吧?” 搞半天什么料都没扒出来,梦言心塞地挥挥手:“行,你去吧。记得态度缓和些,闲公主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谢又安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梦言正琢磨着套话还是找初云下手比较合适,先前那个来禀报的侍卫又回来了。 梦言一看到他就觉得大事不好,果然他进来往地上一跪,略显亢奋地汇报:“禀陛下!谢统领那边……跟闲公主起了冲突!” 看热闹不闲事儿大么!居然这么兴奋! 梦言想了想,让他叫谢又安回来,那侍卫回说:“闲公主传话说……除非是陛下现身,不然是不会放谢统领的……” 梦言皱眉:“不放人?谢又安被她扣下来了?” 侍卫感受到梦言的不快,语气收敛了一些:“是,谢统领在怡景宫被罚跪。” 谢又安只是脾气好,比较好说话。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内廷侍卫统领,挂着官阶不说,还是先皇尤为器重的人。这次去怡景宫又是代表了自己,她乌雅闲说罚就罚,态度还如此蛮横强硬,底气真是十足。 梦言突然就窜起了无名火,想到她之前对自己的挑衅,不知怎么脑子里又涌出以前和姐姐吵架的场景,整个人就怒不可遏。 侍卫跪在下首瑟缩一下,明显感觉到圣上身上的气压低了下来,战战兢兢地一动不敢动。 梦言直接下令:“让谢又安回来。” 侍卫连连点头:“是!” 梦言又叫住正在退行的侍卫,下第二道令:“直接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49 搜,不用顾及乌雅闲。” 太猖狂,连我的人都敢罚,再惯下去简直要登天。 谢又安回来时一脸羞愧,整个人窘迫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见梦言就开始请罪。 梦言恨铁不成钢地说她:“你能不能争点气!” 谢又安脸红尴尬,头快埋进胸里:“谢又安无能。” 梦言打断她的话:“你敢不敢理直气壮地先告状啊?凡事都是你做错了么?五讲四美是这么运用的?” 谢又安愣了下,有点消化不了这话里的意思。 梦言反问她:“我现在让你去骂乌雅闲一顿,你去么?” 谢又安彻底石化了。 梦言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指望你什么都不能指望你这个——我不是让你注意态度么,怎么还是起冲突了?” 谢又安简略地讲了过程,她说的细节要是没有偏颇,那还真不怪她。 她是打算先劝成公主回去冷静一下,双方放置一段时间之后再来谈这套首饰的事情。偏遇上成公主是个蛮不讲理的,咬死了东西在怡景宫,说自己一走她们肯定会立马处理证据,以后都不可能再抓到现行了。 谢又安以内廷侍卫统领的身份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话刚一出口,成公主倒是软了下来,乌雅闲却不乐意了。 照乌雅闲的理解来看,谢又安是打算囚禁怡景宫所有人等,控制整个宫内人的言行。她对梦言都敢拿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撒泼行头,对着谢又安更不必说。 场面立刻失控,成公主的人一见她软硬不吃,就要动手。 谢又安想着圣上近日是偏宠于闲公主的,对成公主就强硬了些,直接让人将她们请了回去。 到这里谢又安顿了一下,抬头看看梦言。 梦言点头:“嗯,没错。后宫之间拌嘴正常,动起手来像什么话。成公主平日就没少欺负下人,她这个性子也该磨一磨。然后呢?你这么向着乌雅闲,怎么反倒跟她对上了。” 谢又安松了一口气,继续讲。 请走成公主,自然要跟闲公主好好沟通了。谢又安还没开口,乌雅闲就让谢又安跪下。 理由是,谢又安大闹怡景宫。 大闹怡景宫…… 怎么不是大闹天宫? 梦言整个人呆掉了,算是明白了。谢又安就是个炮灰,跟初云一样,正因为是自己的人,乌雅闲才会如此针对她们。就算谢又安没一点错,她也能找出个理由来折腾。 这种行事风格跟她表现出来的高冷太不一致了,简直违和。 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是得自己去跟她好好沟通,避免祸及无辜。 梦言放下宽慰谢又安的话,转而问她:“这次不是你的错,大概是我以前做的事情太招她心烦了。” 谢又安反过来安慰梦言:“陛下今夕不同往日,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话题又回来,梦言问她:“要换错是你,我以前做过的事情,哪一件最糟心?” 谢又安沉默了。 梦言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一件是不糟心的,根本比不出来。 谢又安急忙岔开话题:“眼下……陛下不去怡景宫看一眼?” “不去。这皇宫是我的,她说了不算。” 梦言也有脾气,以前和乌雅闲吵架,虽说每次都是她先憋不住去和好,但在和好之前,她还是能挺着胸膛傲娇好几天的。 换到这里,也多了另一种……更骄傲的情绪在其中。 梦言想我是皇上啊,一国之君,普天之下再没有比我位更高的人了,我却要忍后宫一个公主。并且这公主只是我给自己造出来的幻象,并不是我期待的人。 这么想梦言就觉得很虐,莫名有些失落烦躁。 要是她真是自己那个姐姐多好。 谢又安心情也很复杂。 自宫变之后圣上身上的变化有多大,自己是感受最清楚的。最明显的是她的说话方式,去掉以前那种轻蔑孤高,竟然十分平和亲近,若不是身上的胎痕还在,谢又安真地怀疑这是另一个人。 另一方面就表现在待人之上,她对初云这个傻丫头有多关照自不必说,对闲公主的态度也转变得有些……太突兀。 谢又安入宫没多久,但平日里留心宫中动静,也听到不少传闻。关于圣上还在公主时期和闲公主之间那点事情,被宫人传得……绘声绘色。 真假不知,但圣上和闲公主之间的针锋相对是毫无疑问的。谢又安见过圣上因为闲公主见了她没有驻足而恼火,第二天就召集了后宫所有公主举办宴会,当众浇了闲公主一头凉水。 而下一次两人相遇,闲公主不仅没有驻足,反倒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冷哼一声,轻薄鄙夷之态毫不保留。圣上自然更气不过,变着法子地去找麻烦。 如此恶性循环,两个人简直是水火不容。 谢又安也不明白她们的矛盾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传闻说圣上幼时和闲公主很亲近,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关系突然恶化。也是打那个时候开始,圣上开始流连于涵听苑,整日折腾出些绯色的事情出来。 这么说还真能联想到一些事情,但看圣上目前的架势,也是回心转意的表现。 所以谢又安自愿替她出头,并猜测着她的心意,对乌雅闲毫无反抗。 只是跪在怡景宫中的时候,谢又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圣上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甚至不惜惹闲公主不快。 这让谢又安心中……有一些明媚悸动的期待。 ☆、第三十九章 本性使然,谢又安是不大愿意去想太多的。人心最难测,谁对你好一分或者好十分,这都是自己所无法猜测的事情。也说不定这份好是自己臆想,其实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儿,那真是平白给自己找落差。 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免了,也省得以后尴尬。 但心情这个东西,真是很难把握。开心就是开心,期待也不是假的,想要完全压下去根本不可能。 谢又安忍不住左右摇摆。是又发生了什么矛盾,陛下在和乌雅闲置气,还是说,陛下把自己看得更重一些? 这种认知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根本不能容于世。 偏偏这种事也不能开口去证实,更显得自作多情了。 谢又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梦言端着脑袋,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各人想着各人的事情,在一个空间内,竟然像是完全没有交集。 侍卫进来才打破这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0 个尴尬,对着梦言支支吾吾地说怡景宫找遍了,也没找到成公主的那套翡翠首饰。 梦言换了只托腮的手,吩咐道:“彻查后宫,所有人都不能漏下,必须找到东西。” 侍卫又出去了,谢又安心头被搔得痒痒,抬头看到梦言偏向于冷绝的侧脸,人就有些恍惚。 以前的言公主大约会如此,但自从自己跟了圣上以后,还未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 谢又安心思摆动一下,就问出口:“可是闲公主惹陛下不开心了?” 话出口时,谢又安瞬时心惊,懊悔地在脑袋中将这句话转了许多遍,前后推测着会不会太不妥。还好没问得太露骨,没有将自己给问进去。 她也在这个时候升起一种警觉,自我烙印似的,红彤彤的铁皮盖下来,将心中那点不纯的思绪深嵌下去,再没有抹消的可能。 以前先皇说过,拿她当个小妹妹可好? 到现在居然有了龌龊的心思,愧对先皇。 梦言轻叹一声,满腹惆怅地接了一句:“算是吧。” 谢又安的心在帮空中忽悠晃荡一下,有点空落落的,没个依靠。 梦言换了个坐姿,转身面对着谢又安,大有谈心的架势:“我是觉得以前对她不地道,现在换种方式,我想对她好点。她居然还不领情!简直,给好不要好!” 谢又安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体会到自作多情的酸涩尴尬。 梦言又往前凑了凑,问道:“我不是女皇么?她怎么就不害怕我罚她?” 谢又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思绪拉回来,保持语调平静正常:“想必陛下是不会重罚的。” 梦言想了想,点头:“这倒是——那我狠狠罚她一回,她是不是就长心了。” “这……” 谢又安憋了半天,抬起头看着梦言,反问:“不太好吧?” 梦言顺势应道:“恩,不太好,来硬的不行——对了,你去跟下边的人交代一声,查其他宫的时候必须要严,动静大点没关系。” 谢又安瞬间会意,反问:“严过怡景宫就可以?” 梦言满意于她的反应速度,越看她越满意。 生气归生气,梦言也没多想针对乌雅闲。她还指望着先冷却一段时间,等被噎出来的难堪火气落一落,再好好琢磨着跟乌雅闲交流沟通。 只是一听到谢又安那么听话的人居然被她拉去泄私愤,乌雅闲的嘴脸突然就变得可憎起来,和自己期待的样子差得更远,根本不想逼迫自己去饶恕。也惊讶于她的蛮横,居然已经开始在抗旨的边缘打擦边球,气焰嚣张得很。 等谢又安回来,梦言看她没什么异状,应该是没受什么大罪,气才消了一半下去。等侍卫来报,在怡景宫没找到丢失的东西,梦言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想,这次过后,乌雅闲是要更恨自己了。 搁在以前,逛超市被收银拉住非要搜身,也要大喊“你们这是诬陷,是违法的”。皇宫之中自己就是法,但诬陷这一事实不可避免,乌雅闲那种孤高冷傲貌似还小心眼记仇的人,这梁子是结大发了。 一码归一码,她罚谢又安是不对,但凭心而论,自己被人诬赖成贼也不会好受。梦言还是有点愧疚的。 事已至此,只好公平些,将整个后宫搜查一遍,来表示自己并非针对她一个人。 也还好自己的想法只有谢又安知道,她那么温顺听话,不会觉得自己打脸…… 谢又安传令之后,悻悻地立在原地,胸腔里酸涩难忍,脸皮也烧得难受。她自己想了一会儿,叫来之前搜查怡景宫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去闲公主那里请罪。” 几个人呆愣了起来,没明白这个走向是什么情况。 陛下说不用顾及闲公主,他们就真地没半点顾及。皇宫这地方,向来是捧高踩低,他们也知道以往闲公主有多不招陛下待见,再看这会儿陛下的态度,他们毫不怀疑地认为陛下是拿她开刀。 没想到还会有请罪这一说。 闲公主性格怪异,不亚于公主时期的陛下本人。得罪她的人,就连圣宠之下的陛下也逃不掉报复,更何况自己一介小小侍卫。此番去请罪,必定要吃苦头。 要单单是吃点苦头还算好的,怕只怕…… 君心难测,这一道指令才是陛下真正的心意。 难怪说伴君如伴虎,几个侍卫均是一脸惊惧担忧。 谢又安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叫住他们补充道:“你们几人也有很久没回家探过亲了吧?从怡景宫回来可以去领了这个月的赏钱,回去看看父母亲。” 侍卫心中的一点侥幸期待彻底破灭,脚步更加沉重。 皇宫这个地方,总不会有什么善意,平白给出假期。谢统领如此说,便是在收买咱这些个人,对将要接受的惩罚做出补偿。 换句话说,自己兄弟们是被当做牺牲品了。 也怪自己傻,早有传闻说陛下即位之后对闲公主格外上心,三番两次地询问下人关于闲公主的情况。更有晚宴遇袭时,陛下舍身保护闲公主的说法。偏自己兄弟们势利惯了,不信陛下会对那个孤僻的公主有何心意,一脑袋扎在枪头上。 活该被戳出窟窿。 还是道行不够,看看谢统领,年纪虽小,又是一介女流,却能分清局势。闲公主让她跪她就跪,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这会儿陛下反过来心疼闲公主,自然是要赏她的。 几个侍卫没有因为可以休假探亲而表现出一丁点的兴奋,反倒是更抑郁了。谢又安心想到底还是闲公主的手段莫测,不经历过去这一难,他们大约是没心情去想往后的事情。 也难为他们,本没有什么错,却要接受无妄之灾。 谢又安琢磨着要是再加一些补偿,动作是不是就太过火了。毕竟这是自己拿的注意,说不准是对是错。 但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就是想到陛下托着腮沉思的样子,认为自己该做些什么。 做些,能缓和她们关系的事情。 谢又安没有回正殿,直到宫中闹得鸡飞狗跳仍旧没有找到那套首饰,她被陛下传召才回去。 照侍卫的形容,后宫之中他们是翻遍了,连园林树下,花丛草堆都找了一遍,仍旧没见到所谓的翡翠首饰。谢又安皱眉听他们汇报完,禁不住反问:“难不成被人带出宫去了?去查今日出入宫门的人!” 后宫盗窃不能容,私自出宫更是要严惩的。身为内廷侍卫可以管不住宫人偷东西,但管不住宫门那绝对是失职。谢又安瞬时紧张起来。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1 梦言倒是没有在意这方面的事情,想了想问道:“那些池子、水井,都捞了没?” 侍卫顿了一下,谢又安插话吩咐道:“去捞!必须找到!” 侍卫急匆匆地退出去了,梦言突然问谢又安:“诶你说,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翡翠首饰?” 谢又安愣了下:“什么?” 梦言皱着眉一边思索一边讲:“成公主这人,也不是什么能安生得住的。要是真看到乌雅闲的人戴了她的首饰,她怎么不当场抓现行?非要等到过后才去怡景宫大闹。” 谢又安眼睛亮了起来,有恍然大悟状:“这倒是。但为什么要如此?” 梦言挑眉:“谁知道。” 等了片刻,有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往地上一跪:“陛下!” 梦言心底“咯噔”一声,心想这架势,又出什么事儿了?该不会是捞着捞着,发现一具女尸之类的吧。 谢又安看着那侍卫,皱眉呵斥:“御前慌张成这样!成何体统!” 侍卫要请罪,梦言打断他:“得了,到底怎么了?” “我们在秋信宫的水井里发现——”侍卫顿了顿。 梦言瞬间觉得不好了,还真是那种狗血剧情。 侍卫压低声音补充道:“许多珠宝。” 梦言忍不住在心里爆一句粗,然后就沉默了。 以后要颁布一条律令:说话不能大喘气,一句话说不完的人,罚他张着嘴三天不许闭。 这简直是遛人,不是,遛皇帝玩儿啊! 太特么气人了! 梦言第一次产生了利用皇权随心所欲来扫清碍眼人这种想法,也再次感受到皇权对人的吸引力——比如碰上这么熊的侍卫,自己可以叫人把他叉出去。 恼归恼,正事还得去办。 梦言站起身,谢又安立刻跟上,问道:“陛下要去看看?” 梦言点头:“藏在水井里的居然不是女尸,不去看看怎么能行。” ☆、第四十章 秋信宫也在西侧,挨着冷宫,以前成公主就住这里。 当年先皇夺权时,她母妃站错了队,自然是那一夜间被血洗的对象。那时候她年纪小,没了生母庇护,众人又迫于先皇的压力不敢对她亲近。小小年纪也是可怜,路才刚会走,任由那些势力斜眼的宫人扔来扔去,最后给扔到冷宫隔壁。 幼时她也不懂,只知道这地方没人愿意来,冷冷清清的。自己出了秋信宫,也没有人愿意搭理自己,更别提同自己一起玩耍。 渐渐长大懂了人事,她才知道这地方晦气,谁都不愿意沾上。 那时候她已经养成如今的泼辣性格。 温顺的孩子总会让人少操点心,小孩子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就只能用恶作剧来博目光,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使些顽劣的手段。 某年先皇生辰之上,她泼皮耍赖要换住处,闹得先皇罚她半年不许出宫门。半年期满之后,她跑出来第一件事还是找先皇撒泼。先皇这么罚了她几次,实在头疼,加上晁千儿在一边吹耳风,就给她换了地方落个清静。 后来秋信宫就空了出来,不是冷宫胜似冷宫。后来还传出秋信宫内闹鬼,成公主生母的魂魄怪她抛弃自己搬了出去,夜夜在秋信宫中啼哭。若不是这次梦言下了令要严查,根本没有人踏进这宫殿一步。 冷宫、闹鬼、水井,硬件是符合后宫争宠谋杀埋尸的套路了,关键缺个尸体。 发现的居然是一堆珠宝,梦言也是无奈了。 侍卫边走边汇报:“最开始发现秋信宫的门上留了手印,我们进去见到地上的脚印也很明显,一路往水井的方向,看样子是刚踩出来的。” 谢又安回头问他:“有多久?” 侍卫早就估摸过时间了:“就是这一两日之内。周围的灰尘还很厚,脚印上倒还是是干净的。” 梦言挑眉:“也就是这几天刚藏进去的?” 侍卫应道:“是。” 梦言点点头,自己思索着,没再说话。 谢又安看她一眼,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陛下有线索?” 梦言白她一眼:“难道你没有?” 谢又安垂下眼睑,没有反驳。 梦言道:“来说说。” 谢又安说道:“那么明显的痕迹都没有清理,一是没有经验,二是太慌张。这一两日内的话,那就是彻查后宫找翡翠开始。” 和自己思维方向一致,梦言很满意。 谢又安继续说:“担心彻查后宫之时,这些珠宝被人发现,所以慌慌张张地丢在弃井之中。这些珠宝得来历可疑。”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到了秋信宫外,谢又安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梦言:“不过说到底,这秋信宫带着邪气,陛下龙体不宜进入吧?” 梦言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些传说:“既然是龙体,还有什么邪气能入侵的?倒是灰尘伤肺,进去别捣腾得那些灰都飞起来。” 谢又安尽职尽责地往梦言身边贴了一点,护在她身边,梦言突然就觉得她这行头配上行为有点好笑,就在她背上拍了一把:“你紧张什么?还真有鬼不成?” 自己也算半个鬼魂吧,来了真鬼还能交流一下心得呢! 谢又安却是认认真真地回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小心为上。自宫变之后,我总觉得还有事情。” 梦言无奈道:“不用你觉得,确实是这样。不过看着你素雅裙装的样子,真是没办法把你看做什么侍卫什么统领。” 谢又安脸红了一下,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梦言揶揄道:“还羞起来了。既然是女孩子嘛,肯定还是穿裙子挽发髻好看,总不能一直男不男女不女的。” 梦言是想夸,说到最后就有点不是味儿了。谢又安窘迫地保持沉默,也不想去找什么话题了。 梦言一行人到井边时,里边的东西已经全部捞了上来,一件一件平铺在泥土地上,码得整整齐齐。 大眼一扫,大大小小的东西有十来件,从布匹包裹的瓷器碎片,到绣着金线的钱袋,几乎没有重复的物件。 梦言“啧啧”感慨这些人毁东西,就近看过去,入目是一个玉枕。羊脂白玉,上边黑色的鬼画符,以梦言的水平,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谢又安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满目震怒,慌张之情瞬时表露无疑。 梦言心中打鼓,疑惑地看过去。 谢又安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垂下头去藏表情。梦言手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2 快一步,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保持仰面的姿态。 谢又安又窘又慌,还掺杂着害怕,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 她原本就高梦言大半个头,下巴仰起便成了睥睨的姿态,不怎么恭敬。梦言看着也不爽,手指换个姿势,捏着她的下巴又往下压了压,对着她的视线问道:“你躲什么?” 谢又安的眼珠子往右边转了转,眼神继续躲闪。 梦言顺势伸开手掌,手指压在谢又安下颌上,把她的头拨过来,继续让她和自己对视:“我问你呢?你躲什么?” 谢又安涨红着脸,小心地看梦言一眼,结结巴巴地开口:“陛,陛下……您能先把手拿开吗?” 梦言看看自己的手,再看谢又安眼尾都挑抹了一丝红晕,像是要哭了似的,突然明白点什么……有内涵的东西。 难道说这个公主的某些*已经记录在这具身体中并且根深蒂固了……即使换一个芯,也架不住壳子会产生的那种冲动。 梦言不仅仅是在瞬间理解了谢又安的窘迫,更因为她那张克制、禁欲的脸,而莫名有些心动。 看着她眼角一片绯红,竟然会想要继续下去。想看着她将这个表情深化,想看她泫然欲泣,想看她克制隐忍,想看她,哭着求饶的样子。 梦言突然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梦言收回手,尴尬地干咳一声,乜斜地看着谢又安:“这里边有你认识的东西?” 谢又安目光仍是飘忽不定,说起话也显得漫不经心:“恩……恩,是有,那个——不知是不是我认错了。” 梦言特别想踹她一脚。 梦言突然想起在涵听苑的时候,有过诸如“身体涌起热流”这种形容的感受。当时和现在的心境完全不同,甚至在看到匣子里的物件时根本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却是一个眼神就读懂这其中的含义,速度之快,精准程度之高,梦言自己都觉得惊讶。 难道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在苏醒,自己作为一缕魂魄是压不住身体的本能的,迟早有一天自己也要走上涵听苑之路? 想想……虽然可怕,但还是有点莫名的兴奋的。 梦言收不了心,眼看谢又安也回不过神,转身回怡景宫了。路上谢又安几次都想溜,脚下刚有了动作,又硬生生忍住,继续跟着。 梦言在心底撇嘴,我是有前科,所以觉得尴尬。你谢统领正直无比,有什么好介意的? 再说了,被皇帝摸摸下巴调戏一下,难道不是你的福气么?你到底介意个什么鬼! 井里捞上来的东西也一并带了回来,梦言走了一路冷静下来,终于有心思去处理这件事。物件按大小摆放,碎掉的瓷器单独划在一边,这么一看那只白玉枕头还是很显眼。 梦言看谢又安一直在瞥这只枕头,便点她出来问:“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些东西?” 谢又安像是就等着梦言问话,立马回道:“我看这只枕头,像是羊脂白玉勅鬼如意枕……” 羊脂白玉什么什么鬼? 梦言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正要回想,谢又安在一旁提醒:“当初从二皇子宫中搜出来的那只……” 梦言眨眨眼,哦对,二皇子被谢又安一剑戳出个窟窿彻底垮台,连带着买官卖官的名单和一堆摆件通通充了公。问题是,这些东西怎么跑到井里边去了? 当初负责办这件事的,不是谢蒙么? 难怪谢又安那么慌张。 如此看,她跟她父亲可能真不是完全一心,不然也不至于对她父亲的举动如此惊讶,像是一点都不知情。 再者,她对自己倒是十足忠诚。换做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哪怕搞不清状况,也要想办法通风报信,提前弄清楚。她倒好,上来就坦白交代。 难道是想让自己从宽处置? 谢又安小心地说道:“但我并不能确定。二皇子宫内财物是父亲一手清点的,还请陛下传父亲来认一眼。” 换成梦言吃惊,心想你这么直接地把你父亲给卖出来合适么?你是急于表达你自己的青白,还是坚信你父亲绝对没有在暗中做什么手脚? 梦言允了,让人去传谢蒙,又吩咐道:“继续查,这中间还隔着一道关系呢!到底是谁收了这些东西,又藏在井里,今天查不明,整个皇宫都不用睡觉了。” 谢又安安排人下去办差,她始终留在怡景宫,保持在梦言视线范围内,一刻钟都不消失。梦言起先还没发现,意识到之后就奇怪了,问她:“你这会儿一直赖在我眼前干嘛?” 谢又安公事公办的口气,认真道:“臣,我,我怕陛下疑心。” 果然是为了撇清关系。 梦言接口:“你想去递消息或者做安排,自然有你的方法。你可以在我的监视之下,但我看不全整个内廷侍卫。” 谢又安被噎得一愣,蹙着眉反驳:“谢又安对天起誓!绝无此事!我信家父同我一样,绝不会对陛下不忠。我父女二人敢坦坦荡荡面对陛下,绝不会脱逃!” ☆、第四十一章 谢又安被噎得一愣,蹙着眉反驳:“谢又安对天起誓!绝无此事!我信家父同我一样,绝不会对陛下不忠。我父女二人敢坦坦荡荡面对陛下,绝不会脱逃!” 她实在是太坦荡了。双眸清亮,如此直视着梦言,没有丝毫躲闪。 梦言心中像是生出一只稚嫩青绿的小芽,攀上心壁,有了落脚点之后瞬间茁壮生长,直至用绿荫遮蔽胸膛。 这比身体上产生的某种冲动更让人难以自持,也令人荡漾。 梦言转身,压着声音道:“这等事情,还要查明了才知道有没有——另外,为避嫌,谢又安你先回去候着吧。” 谢又安握紧拳头垂在身侧,因为太过用力,脖颈紧绷,显示着她的僵硬。 不知怎么的,梦言看着这样的心,就生出不忍的爱护出来,叹口气说道:“这事儿我会好好查,有或者没有,总不会冤枉人。” 谢又安目光炙热,直勾勾地盯着梦言,有震动有期待,更有些许祈求。她甚少如此毫不避讳地直视陛下,情绪所支配,说出的话也不似平时那般刻板:“望陛下明察,不让歹人诬陷我父女二人!” 梦言架着肩膀,总觉得沉甸甸的,嘴上却是轻松随意,对谢又安道:“这是自然。你先回去吧。” 谢又安走了。 做了这女皇有些日子,如此将谢又安彻底支开的时候少之又少。梦言觉得这是个机会,无论谢蒙在这件事中有何过错,都是自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3 己掌回大权的一个契机,或者说是开端。 梦言回到祺祥宫,让人带了成公主过来。 梦言一贯不喜欢拿身世给自己做文章的人。这世上无父无母的人多了去了,平平稳稳长大的那一部分也绝不会是少数。或许生活会比别的孩子多些苦楚多点酸涩,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坚韧自足。 梦言小时候顽皮,却也是聪慧懂事的,遇见成公主这种泼皮耍无赖,把日子过得破罐破摔,可怜她无人关怀,也恨她不替自己争气。 梦言让人端上来一盘金丝楠薯饼,往成公主的方向推了推。 成公主是肆意惯了,面对先皇时还谈不上多尊敬,换了跟她差不多年纪的梦言,更是没什么尊重。 成公主抓了块儿饼往嘴里塞,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砸着嘴抱怨起来:“还当皇上这里的糕点有多好吃,也不过如此。” 梦言心说嘿,找你问话,你还拽上了。见成公主又去拿第二块儿,梦言开口:“初云,成公主不爱吃这个饼,收了吧。” 初云大眼睛滴溜溜转,应了一声就把精致的青花瓷盘端走了。 成公主的手还僵持在半空,半晌了收回来,抹一把嘴道:“得,不吃就不吃,我吃茶总行吧!” 梦言道:“还有这茶,凉了罢,给公主换一杯。” 初云捂着嘴偷乐,撤了成公主的茶具。 成公主不高兴了,挺直了脊背探出头叫起来:“陛下!你这是何意!” 居然还敢跟我叫板了!? 梦言敛了情绪,只闲闲地看她一眼,威慑自内而发,骇得成公主愣在原地。收茶具回来的初云瞥到这一眼,脚步也顿了一下,莫名打了个寒颤。 陛下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有点生气,怪吓人的。 梦言继续看成公主。迫于压力,成公主竟然垂着手站了起来,局促紧迫地在原地晃了两下,结结巴巴地问:“陛,陛下?” 梦言视线没挪开,但眸中神情微变,成公主觉得心头顿时轻松下来。余威犹在,成公主心有余悸,整个人都拿捏了起来。 梦言看威慑力超出预期水平,开始问话:“你这两日有没有到秋信宫中去?” 提到过去的居所,是点起了成公主最糟糕不堪的回忆。梦言的话音刚落,成公主就挥着手大喊:“那种鬼地方!死鬼才会在那里!” 宫中有传闻,成公主的娘,亡魂不散,如今还困在秋信宫中。 她如此说,就是半分悼念回忆母亲的心都没有吧…… 梦言一拍桌子,呵斥道:“闭嘴!” 成公主被突如其来的威严吓得一个激灵,人也冷静下来,瑟缩着不敢看梦言。 梦言压着声音问道:“那你宫中丢的首饰,是真是假?” 成公主慌张保证:“是真的!我亲眼瞧见那个阴森女人宫里人戴过!” “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不抓现行,非得到她宫中闹?” “我是瞧见了!但她宫里那个桃儿,奇怪得很,转个弯人就不见了!我只能找到她怡景宫!”成公主抬眼小心得看梦言,“陛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梦言盯着她:“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遣人到秋信宫?” “我没有!我死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我扯谎就遭天打雷劈!” 梦言原还想拿“秋信宫”来威吓她,听她随口就出了毒誓,也不忍心再多提。 成公主走后,梦言叫了两个侍卫进来:“去把那个桃儿带过来。” 侍卫走了有半柱香的工夫,空着手回来就跪,切切诺诺地说:“陛下,怡景宫的闲公主她,她不让带人。” 又是乌雅闲! 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三番两次跟皇帝叫板! 梦言挥袖而起,心底的偏袒被乌雅闲本人给一点点消耗干净,再看她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不过是长了张和姐姐一样的脸而已!又并非是姐姐本人!何以要如此忍让于你! 梦言喝道:“把乌雅闲也给我带过来!” 侍卫愣了下,偷偷瞟见陛下盛怒的样子,忙退行出去带人了。 宫中人人都知道,新皇即位是宠着侍婢初云,护着晁千儿姑娘,另外对西边的闲公主,那是尤为关怀。 也因此初云在宫中备受追宠,晁姑娘的处境也不似以往那么艰难。而对于陛下尚未作出明确表态的闲公主,下边那些人也是紧盯着,做好随时顺风倒的准备。 如今闲公主是触了霉头,自己作大发了! 也是因为这些近身侍卫第一次看到梦言这么生气,西边怡景宫距祺祥宫怎么也得小半日的功夫,他们硬生生把时间压短了几倍。 等梦言看见闲公主惨白着一张脸站在自己面前,心底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梦言看着她就琢磨,这么柔弱娇嫩的一个姑娘,性格怎么能那么别扭呢?到底怎么长的,才会成现在这样的脾气。 一同带过来的还有那个桃儿,一见梦言就两腿发软跪了下去。梦言定定地看着她,片刻之后转头看闲公主:“你也跪下!” 言语间是上位者的威吓,从身份地位上就将彼此区别开了。梦言在这个时代活到现在,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闲公主有片刻呆滞。她是抱了“新皇总变着法子讨好我,这次也不会为难于我”的心理来的,没料到梦言却是转了态度,又恢复到做言公主时的刻薄毒辣了。 闲公主缓缓下跪,双膝磕在地上,单薄的身体似有颤抖。 梦言忽然想到“血脉喷张”这个词。这几天她总是有某种冲动,看到谢又安眼角的红晕时,看见晁千儿细嫩的手腕时,包括如今对着闲公主的病弱。 心中生出一种暴虐的欲|望出来,想由着这些往下发展,看她们……哭着求饶的样子。 余光里一片艳红闪过,将梦言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晁千儿在殿外犹豫了下,迈进来的脚又退出去,走了正常的手续:“烦请小哥通报一声,千儿来给陛下送酒了。” 梦言烦躁地坐回去:“你装什么装!” 晁千儿一步三摇,笑盈盈地往这边走:“千儿可不想被陛下责罚——这不是闲公主么?这病重呢,当心地上凉。” 梦言道:“凉了刚好,消消她身上的焰气。” 晁千儿眼波流转,目光在闲公主身上流连一圈,听到梦言的话之后立刻收回。晁千儿把酒坛子放在桌上,顺势在梦言身边坐下,攀着她的胳膊细细揉捏起来:“陛下何苦跟她们生气,来,千儿新酿了果酒,就这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4 么一坛子,陛下快尝尝。” 梦言抽出胳膊:“别闹,正经事。” 晁千儿好奇地看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还是……成公主的那套首饰?叫我说,这成公主也小家子气,一套首饰而已,陛下跟前撒个娇,再领一套不就完事儿了?何必把闲公主牵扯进来?要知道闲公主体弱,上次受惊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大好,哪儿受得了如此折腾!” 梦言乜斜着看晁千儿:“你是说我不该罚她跪?” 晁千儿佯作娇嗔:“陛下这话说的!平白给千儿找罪名呢!” 梦言道:“这没你的事儿了,酒给初云收着,回头我叫你来喝。” 晁千儿笑道:“一坛酒,千儿还贪那一口半口?这酒加了滋补养气的药材,陛下若是喜欢,千儿多酿些送来,陛下念着千儿的好就是了。” 晁千儿慢慢起身,敛了下衣襟。 梦言奇怪地问:“你还不走?” 晁千儿娇媚欲滴,眼角涂画的红晕似乎晕开了些边,不如平时精致。梦言这才发现她今儿个的妆画得匆忙,连头发都没有冠好。 梦言心中生疑:“你是着急赶过来的?” 晁千儿神色微顿,旋即恢复正常:“可不,新酿的酒,急着给陛下送来呢!” 梦言直觉哪里不对,忽听外边有人来报:“陛下!成公主着人来报,她那套首饰……找到了……” ☆、第四十二章 成公主说是在宫中一棵树下挖到了那套首饰,新鲜出土的,还带着泥巴,给梦言送过来了。梦言心想这丫头也不笨,还知道先拿过来给陛下看,可见平时那派作风全是故意为之,也该狠狠罚一次。 只是这首饰说丢就丢,说回来就回来,时间卡得如此巧妙……中间就隔着秋信宫那口废井。 梦言只觉哪里有些违和。要说该如何发展,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总归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节奏。 梦言转目看下首,闲公主脸上似有惊诧震怒之色,眨个眼就消失不见了。梦言心中疑惑更甚,琢磨着她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惊讶正常,但是为什么会有怒意? 晁千儿甩着手帕,玉手搭在梦言肩上,长舒一口气道:“这找到了是好事儿!在她宫中丢的,又在她自己宫中寻到,可跟旁人无关了!” 桃儿跪在后边,瑟缩着抖了半天,这会儿一放松,就伏着身子哭起来。 闲公主依然摆着平时的面瘫脸,只是仰起下巴,颇有点傲慢的意思:“东西找到了,与我怡景宫无关,陛下还要罚我跪?” 晁千儿笑盈盈地说道:“陛下也是为了给闲公主正名,既是找到了——” “继续跪着吧!” 梦言一句话出口,晁千儿的话噎在喉咙里,眼睛微瞪,满是不可思议。对上梦言饶有兴致的目光,她忙收了表情,低头做温顺状:“千儿知错,是千儿好奇心太盛,嘴巴又快。千儿再也不插嘴乱讲话了。” 果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脑子转得也快。这样的人,谁知道她内里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 再看闲公主,受屈辱般,抿着嘴直视梦言。 梦言道:“你就跪着好好想想,我到底为什么罚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晁千儿始终垂眉顺目,全不似之前那副娇憨样,目光一点不斜移,完全把跪着的闲公主当空气。 表现太刻意,反倒不正常了。 梦言心底犯琢磨,去翰墨阁的路上拉着初云问道:“平时晁千儿跟闲公主关系怎么样?” 初云眨眨眼:“晁姑娘?晁姑娘同谁都客客气气的,除了先皇和陛下您,没觉得她跟谁特别熟络。闲公主就完全相反,总是冷冰冰的,对宫里贴身的侍婢尚且没有好脸色,更别提其他宫中的人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那也不对呀…… 初云反问:“陛下为何如此问?要我说呀,保不准这两个人私底下真是很亲密呢!” 梦言挑眉:“哦?怎么说?” 初云煞有介事地讲起来:“陛下您看,晁姑娘身份特殊,宫中人待她如避祸水,谁都不愿意多同她讲话,她肯定是寂寞的。闲公主呢,过得也是不如意,在宫中也没个说提及话儿的人。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惺惺相惜呗!指不定她们可怜彼此,又唯恐被人盯上,就偷偷交往呗。” 好有道理!回头得留意一下! 梦言直接在翰墨阁设了刑堂,着御史台和大理寺联手彻查从二皇子和殷正青家中抄出的财产。结果着实惊人,本该收归国库的财产,居然少了将近一半。 谢蒙跪在地上,不似以往威风,肩膀垮下来,整个人露出被打击过后的凄惨,真像是穷途末路了。 梦言想起自己跟谢又安的对话,她是坚信父亲不会贪赃枉法,做此等事情的。但事实如此,在他主持之下,国库财产损失,即使不是受贿,也要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自己答应过谢又安会秉公办理,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些动摇,下不了狠心。 从一套首饰引出来,谢蒙革职查办,谢又安留职反思,权倾一时的谢家“轰隆”一声,塌了。 但圣上的旨意却带着模棱两可的意思,单单是把谢蒙收监管制,究竟如何罚,一直没个定论。朝堂之上吵翻了天,大臣们纷纷请旨,请圣上下决断,一概被梦言以“失落的财物还未找到”为名,给挡了回去。 这是事实,丢了那么多东西,就算是谢蒙拿走了,那拿去给谁了?这后边必定还牵扯了一大串的人,那些老臣不可能不明白。只是谢蒙平日张扬跋扈,他们想借这个机会先除掉他罢了。 吵吵了有三天,终于在户部一个小杂鱼那里找到两个花瓶。从这里开始,隔三差五就能揪出来几个人,并且越往后官职越高,连御史台内也有染指。 往往是揪出一个,还能再供出与之有关联的人,一时间朝堂混乱,人人自危。梦言没想到,从一套小小的首饰开始,事态能发展到如此地步。 完全无法掌控。 简直像是预谋好的。 如果没有那套丢失的首饰,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儿,梦言琢磨着还是得从最开始入手。 她又把桃儿叫了过来,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跪着,头都不敢抬。 梦言直接问道:“你真没戴过那套首饰?” 桃儿结巴道:“没,没有。” “那你怕什么?” 桃儿就开始磕头了:“陛下圣明,奴婢确实没戴过。”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地抬眼看梦言一眼。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5 梦言想了想,对初云道:“你吩咐下去,以后桃儿就留我这里了——现在说吧,没人敢为难你了。” 桃儿吓得直哭:“奴婢戴过一套……相仿的。” 居然还有这内情!难怪成公主咬定了她见过,不是眼花。 桃儿道:“先前成公主到怡景宫中,奴婢不小心碰了她的步摇,被成公主责罚。成公主还辱骂闲公主,闲公主气不过,寻人做了一套一样的赏给奴婢戴。” 这闲公主骂人的方式还真够特别了…… 梦言问:“然后呢?” “闲公主见闹大了,怕惹来麻烦,就把那套首饰收了回去,还叮嘱奴婢,切不可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就这么简单? 梦言自己寻思了一会儿,见桃儿还抖筛子似的跪在地上,就让她起来说话:“你们闲公主怎么样?” 桃儿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陛下不要再让桃儿回怡景宫了!桃儿说了实话,回去一定会被闲公主责罚的!” 梦言:“……” 初云打外边进来:“闲公主呀!还病着呢!” 上次在祺祥宫,梦言罚她反思,她竟然愣挺挺地跪下去,半句错不肯承认。她越是强硬,梦言越生气,也不松口,就让她那么跪着。 晚上梦言也睡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焦心。到后半夜,听桃儿哭着叫人,起来一看,闲公主面无血色倒在地上,整个人惨白可怖。 梦言是自责的,但也不怎么后悔。自己没做错,怪她自己太犟。 初云问:“前晌还叫御医去看了,回来说是且得段时间养着呢!” “能起身了么?” “哪儿能啊!喝药还要人喂,全是汤药吊着命。” 梦言顿了顿:“看怡景宫缺什么,叫人给她送去——桃儿就留在祺祥宫吧,你看着给她安排个什么事情,再抽两个机灵的去怡景宫伺候着。” 初云又问:“陛下不去看看?” 梦言心底憋闷:“看什么看!等她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再去!” 初云准备领桃儿下去,又凑过来悄声说:“最近我也留意着呢,我还真见晁姑娘去过怡景宫!” 梦言眼皮跳了跳:“什么时候?” “都是白日里正大光明地去了,有时候还招呼其他宫中的人一块儿去。” 晁千儿这是……想什么呢…… 桃儿在一旁怯生生地说:“晁姑娘是去过怡景宫,她说眼看着陛下罚闲公主,她也没说上什么话,怪愧疚的,给闲公主送了好些补品。” 梦言抓住关键:“送了什么?” 桃儿想了想:“都是常用的药,不是什么稀罕的,不过晁姑娘说药材她都加工过,对身体好。” 梦言叫初云吩咐下去:“去怡景宫看看那些药材都用了没,用了多少。剩下的都给我带过来。” 初云不理解了:“这些东西有古怪么?” 梦言摇摇头:“不一定,先拿过来我看看。” 晁千儿跟闲公主肯定有点什么关系,仔细回想一下晁千儿的话,句句都是帮着闲公主说的。 这宫中,拉帮结派都属正常,是人都要有个亲疏远近,没有躲藏的必要。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言突然想到,自己叫闲公主来罚跪,后脚晁千儿就跟了过来,说那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紧接着成公主的首饰就找到了…… 再想闲公主当时的表情,那完全是没料到首饰会出现的惊诧,以及对于首饰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不满。 这样想,事情好像就能解释得通了。 梦言难掩自己的震惊,快速对初云道:“你赶快去,去把成公主给我叫过来。” 初云被她紧张的神色吓了一跳,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梦言又叫住她叮嘱道:“她要是犯犟不听话,直接绑了——另外,别让人知道了。” 初云虽说不明白她想什么,也知道这个事儿非比寻常,急忙出去了。 桃儿掀起眼睑看一眼,又低下头。梦言看她噤若寒蝉的样子,让她先出去候着。 成公主打梦言吓唬她那次开始,对别人不说,在梦言跟前是老老实实的。初云去请她,她麻溜地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来了。 梦言看她听话,也不为难,直接问:“你平时跟闲公主有来往没?” 成公主脸色变了变,不太愿意说。 梦言提高了声音:“问你话呢!” 成公主转眼珠看着别处,小声道:“有是有,也都是争吵居多。” 估摸着是去找事儿欺负人居多。 梦言又问:“那晁千儿呢?你跟她有没有来往?” “晁姑娘?这个是有的。” ☆、第四十三章 成公主不知道梦言在盘算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晁姑娘平日里常到各宫处走动,也不管人家待不待见她,只管送一些自己种的花草、酿的果酒。夸赞她的呢,她就走得勤。那些冷脸对她的,她也就搁下一段时间,哪天来了兴致,还要往那里跑。” 爱串门? 既然是爱串门,怎么偏偏跟闲公主没有来往?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闲公主跟晁千儿之间,还真是有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梦言问:“她往你那去得勤么?” 成公主回答:“常来。我挺爱喝她的果酒的,她也知道我的口味,新果子下来时头一壶是先皇的,第二壶就给我送来了。” 梦言哂笑:“你平时那么糟人烦,倒是跟晁千儿处得好。” 成公主面色一黑,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副那啥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状:“白捡的果子酒,干嘛不喝?你原先是看不上晁姑娘,但你不知道晁姑娘这人秉性,她待谁都和善,虽说带了风流气,但体贴细致是真的。宫中谁不说她好?摆脸子也不过是为了避嫌,从不会多难为她的。” “她多久去你那一次?” “差不多三五日一次,有时候是带盆正开的花,有时候是果酒,有时候又是个簪花之类的小物件。前段她带着伤,就来得少了,有个五次吧。问这些做什么?” 梦言听她说了时间点,跟自己估摸得差不多,也就基本上能确定了:晁千儿浑水摸鱼拿了成公主那套首饰,这边闲公主让人做了套相仿的给侍婢带,引了成公主大闹一场,继而发现秋信宫的秘密。 然而事态的进展并不如她们规划那样标准,晁千儿怕自己重罚闲公主,又让那套首饰出现,想将闲公主摘出来。这不在她们的计划之中,所以晁千儿才会妆容匆忙,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6 闲公主才会吃惊震怒。 那么问题是,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以及她们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单纯为了整治成公主,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比如如今出现的结局,是她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恶作剧后续的蝴蝶效应。 梦言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平时也是四处溜达,见得多听得多。我问你,晁千儿去不去闲公主那里?” “去。那个……女人,是最刻薄的那一个,晁姑娘也送东西给她,但都被直接轰出来,东西也会丢掉。你当为何宫中那么多人都不喜欢她,就她那种癖性,有人喜欢她就出邪了。” “这么过分?” 成公主来了劲儿:“岂止是如此,她嫌晁姑娘脏,回回晁姑娘踏进她宫中大门,她就要叫下边的人把宫中彻底清洗一遍。” 梦言:“……”是有点过分…… 成公主撇嘴:“晁姑娘打小跟着先皇,也就伺候过先皇一个人,说她脏岂不是在骂先皇?也不知晁姑娘是怎么想的,也不恼,什么时候提到那个死女人都是笑盈盈的,还替她说好话——虽然晁姑娘会替所有人说好话,但那个女人她凭什么啊!” 越说越激愤,梦言觉得再说下去,她八成得冲到怡景宫放把火才能消气。 梦言摆摆手压住她的话:“得了得了,你以为你多招人喜欢?” 成公主忿忿不平:“我没那么尖酸刻薄吧!” “差不多,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说话,我也得罚你跪一晚上。”梦言叫初云拿点心上来,继续跟成公主说,“我不是先皇。这宫中也没几个人了,你乖一点,我肯定拿你当小妹妹看待,好好宠着惯着。” 成公主嗤笑:“圣上隆恩,我可承受不起。” 梦言斜眼看她:“你平时撩撩这个逗逗那个,不就是想要多一点关注么?这天下都是我的,我对你好,你还不满足?” 成公主愣在那里。 桃儿端进来一盘蜜枣和一盘桃酥,交给初云,然后立在门边。梦言看过去时,她正偷偷往里边瞅,对上梦言的目光忙跪了下去。 成公主转头看一眼,捏了颗蜜枣扔进嘴里:“这不是那女人身边的人么,怎么到你这里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梦言笑道:“她听话啊。你要是听话,我也把你留身边。” 成公主面色一紧,慢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上下打量梦言,目光逡巡之后才道:“还是别了,我可不想……做池中亡魂。” 梦言:“……” 公主时期的恶习,是自己如今最大的黑点! 以及我居然瞬间就听懂了! 再以及,就算我有那方面癖好,也不可能对自己妹妹下手啊! 梦言心塞地把成公主赶了出来,坐了一会儿还是憋闷,叫道:“谢又——来个人,去把涵听苑给我填了。” 初云刚想说“谢统领还在闭门思过”,听见后半句整个人都惊呆了:“什什什什么?” 梦言没好气地重复:“把涵听苑那个池子给我填了,门封掉,以后不许再有人出入。” 初云吓坏了:“哎呀圣上诶!您这是怎么了?是……” 初云想了想,灵光闪现,兴奋地问:“您是太久没发泄了吧?要不我给您安排几个好看姑娘?” 梦言抽初云一巴掌:“让你填你就填,哪儿那么多废话,滚出去。” 初云跳脚,一边喊“知道啦知道啦!”,捂着屁股跑出去了。 梦言开始琢磨晁千儿和闲公主的事情。 谢又安不在,内廷侍卫首领这一职就空了出来。她走之前请命,让副统领高驰做接替,梦言也应允了。但一些事情换做别人来做,梦言还真是不太放心。 依照如今这种情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梦言抬头道:“叫高驰进来。” 语毕才想起来初云被自己支出去了,桃儿立在门口,声如蚊呐:“陛下有何吩咐?” “把他叫过来就行。” 桃儿立刻道:“奴婢这就去。” 高驰给人感觉就是踏实,这大概有一半是因为他的长相。他长得倒不是说多丑,就是没特点,一眼望过去觉得还挺顺眼,视线一挪开,再去回想,就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存在感,不管什么时候回头看到他,都发现他闷着头干活,一句话不说。 这是种很潜移默化的过程,不知不觉间,他就做到副统领的位置上了。 如果这次谢又安受牵连,被革职,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内廷侍卫首领。 梦言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把谢又安曾经做过的事情,换成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莫名起了一层鸡皮冷汗。 诸如半夜进寝殿,帮自己穿鞋之类的事情……有点恶心…… 高驰大跨步走进来,梦言收了收假想,不过再看他那张脸,总觉得有点别扭。 桃儿行了礼又退出去,还站在她原先的位置上候着。 梦言跟高驰道:“你最近安排几个人,盯着晁千儿和闲公主那边,看看她们有没有什么异动。” 换做谢又安可能还要往下问一句,高驰听了之后就去做,一点疑问都没有。梦言心说这么听话也算是好事儿,省得费心跟他打太极。 到夜间,初云伺候梦言就寝,跟她闲唠嗑:“陛下为什么要盯晁姑娘和闲公主呀?” 梦言“唔”了一声,没说话。 初云倒是来了兴致:“您觉得她们两个……有私情么?” 私情这个词……实在是微妙。 初云突然露出担忧脸:“索性陛下已经戒了那些嗜好,就算她们有私情,也不妨……” 话停在关键的地方,梦言挑眉看她:“不妨什么?” 初云咬咬牙:“不妨成全了她们。” 成不成全,这话说得倒像是要我割爱似的。 梦言叹口气,假如是私情倒还好了。 初云开了话匣子,仗着当宠也就肆无忌惮起来:“宫中传闻陛下对闲公主有意,但我看闲公主那性子,放在陛□□边着实不妥当,倒不如让她们双宿□□,也是一段佳话。” 梦言一口唾沫咽呛了,猛烈咳嗽起来:“你说什么?” 初云瑟缩一下,见梦言没有震怒的表现,壮着胆子重复:“不如成全闲公主和晁姑娘——晁姑娘也可怜见的,先皇——” “你说我对谁有意思?” 初云眨眨眼,忙解释起来:“只是宫中传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7 闻,不作数的,陛下休恼。” 难怪闲公主顶着皇威也要和自己作对到底,还有这层秘闻…… 但晁千儿不是先皇的人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摸着跟皇上的女儿搞到一起,真不知道该说这晁千儿是有勇气还是胆儿够肥。 梦言无力地摆手:“得了得了,小小年纪净操点什么心。” 初云见她没有发怒,吐吐舌头,到外间候着了。 梦言躺在床上琢磨,这闲公主跟晁千儿要是两情相悦还好说。听成公主的意思,倒像是晁千儿倾心于闲公主,闲公主却不愿回应似的。 也不对,问题的关键是,这两人合着闹这么一出戏,到底是什么目的。 梦言迷迷糊糊地有了困意,突然被兵刃交接的刺耳声给惊醒。也就是她坐起身的功夫,外边“叮——”、“哐——”又响了几声。 初云磕磕绊绊地跑到梦言身边,吓得都快哭出来:“陛下有没有事?出什么事儿了?” 梦言皱着眉摇头。 初云上下检查一番,又意识到打斗只是在房外,才放下心来。 梦言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最后一招,兵器撞击在一起,发出尖锐的鸣声,刺得人耳朵生疼。 这一击过后,外边彻底安静下来。 门上有人影晃动,初云大喝:“谁在外边!” 门被撞开,一个人跌倒在地上,梦言借着月光看到—— 晁千儿? ☆、第四十四章 门被撞开,晁千儿摔进来,大红的外衣从肩头滑落,散落在地上,像断翅的艳丽蝴蝶。 冷不丁进来一个人,初云吓得大叫一声:“谁谁谁!谁在那里!” 定睛一看,初云低呼一声,就要过去扶她。 梦言忙拉住她,皱着眉呵斥:“干嘛去!老实呆着别动!” 初云惊疑不定地指指趴在地上的晁千儿:“可是晁姑娘她……” 侍卫这个时候才赶到,长枪一挥,两个人一左一右将枪头架在晁千儿耳侧。等他们看清地上的人之后,枪头开始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收回。 高驰从门外进来,压着眉看梦言一眼,心底思忖瞬间做出决定:“押起来!” 初云不懂这局面,但也不忘本分,忙取了衣物替梦言穿。晁千儿一直安安静静地等在一旁,不辩驳也不出声。 等梦言收拾妥当,她到前头来了,温顺地跪下等令。 梦言被搅了睡眠,气压有点低:“你半夜跑这儿来干嘛?” 晁千儿香肩半露,半透明的纱衣堪堪遮住关键部位。梦言抽抽鼻子,闻到一股异香,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第一次见晁千儿……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她明摆了是要爬床来勾引自己,好一番打扮。这会儿同样,只是不知道她经了什么,看起来略有些狼狈。 梦言还当她要说出“千儿深夜来此要做何事,陛下还需问”之类的话,没料到她一反常态,竟然意外得沉默,也带了平时从未见过得严肃。 梦言瞧见稀罕了,往前探了探身子:“你这是琢磨什么呢?想什么,跟我说说。” 晁千儿低声道:“我,我听闻陛下要填掉涵听苑,心中有些……忐忑,便想今晚来侍奉陛下。” 填掉涵听苑算是一个预示,代表圣上不再留恋奢靡之事,要废除恶习。这对旁人来说,尤其是年幼长相讨喜的丫鬟们,都是喜闻乐见的好事,但对于晁千儿来说,就完全相反了。 她的身份本就是宠婢,也因为宫中有这*之事,她的存在才不至于太过突兀。若是圣上肃清宫内风气,她的处境就为难了。 也怪自己没考虑那么多。 但这晁千儿,跟了先皇可能是无可奈何,这到了自己这里,又不强迫她,她反倒自己送上来。 可够心宽的,也不怕闲公主跟她吃醋生气。 梦言看着晁千儿没说话,晁千儿只好自己继续道:“我这刚走到祺祥宫外就听见有动静,吓坏我了。” 梦言终于开口问一句:“看见什么了?” “两个人。一个黑衣蒙面,戴着黑色头巾。还有一个是青衣布衫,一闪过去了,是个男人。” “看见脸了吗?” “没有,他头发散着,我也吓坏了,没注意看。” 梦言盯着晁千儿,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结果除了有些沉重,也没看出些什么。 高驰来报:“这两人都一转眼不见了,看来是熟悉宫中地图之人。” 梦言沉声道:“不管熟悉不熟悉,你自己去领罚吧。” 高驰微愣,忙低头应道:“属下知罪。” 梦言补了一句:“按罪重罚,自己去吧。” 晁千儿还跪在地上,梦言看着她的头顶,还是猜不出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片刻,梦言道:“你也去闭门思过。” 晁千儿似乎有些惊讶,抬头看看梦言,半晌才问出一句:“陛下不罚我吗?” 梦言倒是惊奇于她会这么问,想想说:“先放着,等你犯大错误了,我一起罚。” 晁千儿眸中的光闪了闪,低下头说一句:“谢陛下隆恩。” ☆、第四十六章 虚惊一场,初云拍着胸脯感慨:“这宫中防备是越来越不堪了!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当差的!陛下就应该狠狠罚他们,叫他们长了记性,再不敢偷懒!” 偷懒…… 要是偷懒那么简单就好了。 先皇在位时,威慑力足够维持朝堂、后宫的安宁。自宫变前就开始了,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到自己历经艰辛坐到这个位置上,那些有想法的人仍旧有想法,只是动作都藏在背地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要捅出来一刀。 大趋势如此,这中间的细枝末节,很难辨明。 如今祺祥宫都进了蒙面人了,还让人风风火火地打了一架,居然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要不是晁千儿误打误撞瞧见了,谁知道今天来的人是圆的还是方的? 不过要说起来晁千儿……误打误撞? 巧得有点过分吧…… 初云自己碎碎念了半天:“陛下,你说说,这谢统领刚走了没两天,宫中就出这种事儿。要我说,您还是把谢统领叫回来吧,还是谢统领在这里踏实些。” 梦言瞪她:“胡说!这是说叫就能叫的!” 初云吐吐舌头,伺候梦言躺下:“陛下,你为什么叫晁姑娘闭关啊?” 梦言急了:“你舌头不想要了是不是?怎么那么多话!” 急归急,口气倒不是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8 生气。初云替自己辩解道:“我好奇嘛!晁姑娘和闲公主要真有些私情,陛下是要放过她们了?” 梦言长呼出一口气,没答话。 自己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先皇已逝,晁千儿也还是正好的年纪,再寻得真爱也能理解。但梦言隐约觉得这中间没那么简单,这两个人不单单是有私情而已。 具体是什么,还差一个线头,就能把全情给抖出来。 梦言喃喃道:“再等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刺杀事件已经传开了,群臣震怒,再次请旨重罚高驰,顺便也有几个人提出重整内廷侍卫。 梦言看着下边的人唾沫喷飞地互相争辩,突然发现,刺杀这件事比自己想象得更深。 秋信宫枯井里发现本该在国库中的财产,由此谢蒙入狱,至今未查明真相,六部无首。之后发现贪赃枉法的官员,遍布整个朝堂,将御史台牵扯了进来。 如今后宫由贼人来去自如,该下马的就是内廷侍卫。 朝堂混乱,再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大臣们把先前的贪污一事又拿出来讲,谁该下台,应该换哪个人上来,吵架都吵不到一个频道上。 梦言本着“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互相扯皮”,端着脑袋看戏。 突然中书令庄易秋朗声道:“诸般事宜,还是应以陛下裁夺为准!” 梦言心下惊讶。 她还在猜会是谁最先站出来阻止这场闹剧,是吏部的老爷子,还是户部那位大叔。 完全没想到会是庄易秋。 庄易秋平时实在是太低调了,低调到,梦言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上去的。 但中书省也是最让人省心的地方,这次群臣落马,就属中书省还算干净,被牵扯出来的人并不多。 庄易秋衣一开口,满朝的争执渐渐静了下来,一群人转头看着梦言。 梦言没说话。 帝王之位是有种致命的魔力的,不单单是吸引着人们,为了它拼得头破血流。它有它的癖性,在潜移默化中,将位置上的人引向某一个特定的道路上。 梦言开始有了上位者的深沉,也有了这个角色中应当有的震慑。 她保持沉默,下边的人就从一开始的淡然转而寻思,战战兢兢地回想自己之前说过的所有话,有没有哪一句是不妥当的。 唯有庄易秋落落大方讲道:“内廷侍卫关系到陛下及皇宫的安危,依臣之见,此事马虎不得。” 梦言点头:“确实不能大意。你说,该怎么办?” 庄易秋道:“高统领已经领罚,接下来就是重新整顿内廷侍卫,将内廷分队重新规划,设立新的单位及分队长。再者要将侍卫的考核期缩短,平日懈怠懒散者,立刻革职。能武勇猛者,要增加晋升的机会。” 说来说去,还是想往内廷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梦言问其他大臣:“你们有什么意见?” 门下省的老头子出言制止:“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如此草率。如今朝堂纷争明显,还是先安抚朝堂为重。” 又有人站出来替庄易秋讲话:“朝堂要安抚,但陛下的安危更重要,还是要肃清内廷才对!” 一会儿工夫,这些人又要吵起来。 梦言才开口道:“我有个想法。” 众人闻言,都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她。 梦言道:“我即位至今,还没有了解过民生疾苦。我打算先下去看看。” 大殿内有片刻沉默,朝臣在消化掉这个事实之后,炸开了。 “陛下不可如此啊!”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自古皇上巡游都是件大事,没有一年半载的准备,如何出的去!如今国库紧张,如何做这个准备!” “望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梦言看着这些人,冷静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吧,散了吧。” 梦言起身,丢下目瞪口呆的众人,款步走了出去。 没有谢蒙唠叨,做什么决定倒是轻松无阻力。 但是朝上那些人存着心思吵吵,要是谢蒙在的话,也的分分钟碾压吧。 梦言后背一身冷汗,一进祺祥宫就吆喝着让初云给她换衣服。 初云端了茶点来,撅着小嘴不太高兴地样子,也不像平时那样追着梦言问东问西了。 梦言灌下一杯茶,挑眉看她:“怎么了?跟谁置气呢?” 初云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几个画师!他们非说要是照我的形容,姐姐如今该是那样的。但是那分明不像姐姐了啊!” 梦言有点无语:“到现在了,画像还没画好?” 初云辩驳:“我想画得像一点嘛!” 梦言想说别画了,我已经见过你姐了,还差点被她一枪挑掉脑袋。一想到这些事儿,梦言心更烦了,挥手道:“别画了,直接贴出去找。长相相似的通通带过来给你认。” 初云嚅嗫着:“那得有多少人呀!” “你傻啊?看特征,她脸上那颗痣,有多少人能在同样的位置长出一颗一模一样的痣来?” “也是哦!”初云眨眨眼,“怎么陛下说的,好像是见过姐姐的痣,很熟悉似的。” 梦言转过头,不跟她说话。 到了半晌,初云不知道去哪儿溜达一圈回来,兴冲冲地问梦言:“陛下要出去巡游!?这是真的吗?” 梦言反问她:“你听谁说的?” “就宫里那些人呗!现在大家都知道啦,都盼着陛下能带着出去呢!” 前朝的事情这么快就传遍后宫了,说没蹊跷谁信? 初云喜滋滋地开始盘算要带什么东西,没多久成公主来了。 成公主往桌子前一坐,也不往正题上说,光指着初云要东西吃。初云才没心思招待她,所幸陛下不开口,就当没听到,只管忙乎自己的事情。 成公主看得眼睛都红了,拉着梦言告状:“你宫里的婢女就是这样?我好歹算是个公主,虽然不受宠,但我的身份放在这里啊!她居然假装没听到!” 梦言也假装没听到。 成公主暴走了,在祺祥宫中转了三大圈,然后又坐回去,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梦言:“好好好我说实话!” 梦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成公主换了张凳子,往她身边挪了挪:“这次出去带上我。” “不带。” 梦言拒绝得太干脆利落了,成公主的话音都没落,就被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59 她给堵了回去。 成公主拍案而起:“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想带你。” 成公主简直要抓狂了:“你就放我出去看一眼啊!” 梦言的语气缓和下来:“你要是想出去看看当然可以,等哪天我安排了人跟你一起出去玩儿上个把月。但是这次不行。” 成公主最是心思难辨的那个,一件事情能绕出百八十个弯,非得把简单的时候搞复杂了才甘心。 她对阴暗角落的细枝末节有种敏锐地洞察力,要比她所表现出来的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细致许多。 梦言只是说一句“这次不行”,她就抓住了关键点,追问道:“你这次要干嘛?” 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聪明…… 梦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一国之君要做什么,还需要跟你汇报?” 成公主摇头:“我觉得你这次要干什么大事儿……我相信我的直觉!” 梦言反问:“既然是大事儿,我可能告诉你吗?” 成公主:“……” 两个人对视半天,火花噼里啪啦炸了一屋子。 初云才后知后觉地回头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大事儿?” 成公主道:“不管,反正我要去。你不带我的话,我就藏在随性的队伍。你肯定找不到我。” 梦言叫初云:“去,把高驰给我叫来。” 初云好奇地问:“干嘛?” “把成公主给我绑了,我巡游回来之前都不能松开。” 成公主:“……” 这只是个小插曲,不影响梦言的计划。 先皇出宫巡游在热议声中被提上的日程,终于到了出行的时候。 ☆、第四十七章 愚忠有时候是挺烦人的,但放在某些时刻,也让人……怦然心动? 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部下才是奇怪的事情,但梦言听到谢又安信誓旦旦地说出“拼死”二字,真得是有了这种很微妙难言的感触。 按理说,这种话她也没少说,梦言也没少听。不管哪一次她开口都是忠义肝胆,恨不得除去女儿家的柔嫩,把自己彻底变成个男人。梦言该习惯才对。 但心底那一点点悸动是真实存在的,梦言无法反驳。 是因为好久没见她的缘故吗?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恩,说岔了。也或者是因为自己把自己往刀尖上架,其实是心虚并且慌张的。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危险,偏偏这危险还必须承担,不能逃避,心里总是没底的。 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说,你放心,有我在呢,就算是拿命相搏,用身体保护你,我也不会让你出事儿的。 那肯定是会感动的啊!不光感动,还会生出感激,或许再往下发展一下,有感情也说不定。 一定就是这个样子,换了初云说同样的话,自己也会有这种感受的。就像自己一直感念晚烟一样。 梦言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也就坦然接受了心底那一丝异状,赏给谢又安一支……金步摇。 谢又安拿着那支做工精细的步摇时,脸色有点尴尬,趋近于锅底黑。 梦言不以为意,还怂恿道:“戴上试试!” 谢又安僵在原地,没动静。 梦言招呼初云上,谢又安配合但很不情愿的在妆镜前坐下,梗着脖子保持僵硬。初云托着步摇比划着,干脆解了谢又安的发髻,从新替她梳头。 梦言在旁边摸着下巴打量:“你在谢府,就没个人帮你收拾吗?” 谢又安尴尬地回道:“我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晨起操练,哪儿还有功夫再梳洗装扮……也是自己做惯了,让别人来弄,倒是挺难堪的。” “那有什么难堪的。你是女儿身,就该像别的姑娘那样美美的,走出去才惹那些花少爷吹口哨抛花枝。” 谢又安一下子红到耳朵根,羞恼地叫了一声:“陛下!” 梦言乐了:“对对就是这样,女孩儿家的娇羞,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你要是会说‘讨~厌~’两个字,就更好了!” 谢又安抿着嘴不说话了。 初云“噗嗤”笑道:“陛下净拿谢大人取乐!” 梦言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没开玩笑,我认真的。谢又安底子又不差,比起宫里那些娇弱的姑娘们,她到底是练过的,身形修长,看起来更匀称好看。” 谢又安的脸更红了。 初云来劲儿了,追着问:“那我呢我呢?陛下,我好看吗?” 梦言上下打量她,然后目光落在胸前某个部位:“你啊,你再长两年来问我。” 初云跺脚:“陛下还说!就是拿我们取乐。” 梦言看她的样子哈哈大笑,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谢又安的表情。 已经完全呈现出崩溃之后的呆滞了。 初云的手巧,替谢又安戴上那支步摇,虚扶着她的胳膊拉她站起来。换梦言有些呆了。 眉目清婉,敛着目光,斜斜地望向下方,没什么琵琶却自有一股欲语还休的姿态。梦言只知道她的身形要比那些娇养的公主们流畅,带着勃勃生机,却没想到梳妆打扮之后,在清秀之上也丝毫不输给那些姑娘。 梦言震惊地叫起来:“我这会儿才明白,让你穿裙子,你是把裙子当男装穿了!” 比之第一次让她穿女装时的窘迫,这会儿的谢又安在窘迫之余,更多了一丝娇涩,那种只在女孩子身上才会有的羞赧。 梦言自己感慨起来:“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去花楼呆上个十天半个月不许出来!好好感受一下那些姑娘是怎么说话走路、穿着打扮的!” 谢又安苦恼起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只是内廷侍卫,感受那些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去接客?” 梦言:“……” 估计也没人敢买谢统领的*一度…… 梦言琢磨了一下:“要不你就辞职吧,不要做什么侍卫了,好好呆在家里学学绣花啦泡茶什么的,等着我给你挑个好人家嫁了。” 谢又安这下是慌了:“圣上!” 梦言摆摆手:“我随口说的,不过这绣花泡茶你还得学,过段时间我检查。” 谢又安:“……” 梦言心情舒畅地开口:“行了,没事儿的话就走吧。” 当日,宫内很多人都目睹到,被罚闭关思过的谢统领在陛下巡游前匆匆求见,而后失魂落魄地飘走了。 这话传到成公主宫里,成公主大闹一场。高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0 驰来报的时候,梦言正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想从各种弹劾中间推出来他们的人际帮派。 梦言放下折子,想了想,问道:“晁千儿是不是还在流华别院?” “是,陛下责令她闭门思过,她就一步都没出过别院的大门,整日在房内抄写经书。” 梦言吓到了:“晁千儿?抄经书?” 真是,谁抄书,都想不到她回抄经书。 高驰犹豫了下,还是老实禀告:“是抄经书的模样,但其实是些……” “什么?” 高驰不说话了,梦言琢磨了一下觉得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没再追问:“只要没异状就行——你把成公主也送流华别院,跟她们俩说,搭个伴老老实实地思过,别想着玩儿什么花招。另外,出行的安排你再确认一下。” 高驰领命,临走前又支支吾吾地看着梦言,半晌才说道:“把成公主也送过去,是否有些……不妥?” “怎么?” 高驰解释道:“我怕晁千儿所抄内容有……有问题,曾去看过。” “抄的什么?” “春|宫|图……” 梦言:“……” 高驰补充:“且是女子之间……各式都有……” 梦言:“……” 梦言:“那还是抄书吗!这特么不是画画吗?” 高驰一脸窘迫:“那成公主?” 梦言挥手:“送过去送过去,这两个人,谁都压不了谁。” 高驰应了,准备走,梦言突然又叫住他。 “你去怡景宫看看,闲公主如今有病在身,流华别院正是养病的好去处。” 高驰一脸“这什么鬼安排!”的表情,看着梦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梦言笑起来:“就把她们三个放一起,你叫人多留心点,别让贼人把如花似玉的公主和姑娘给惦记了去。” 高驰:“……臣遵旨……” ☆、第四十八章 梦言在浩浩声势中出了宫。 自打她登基之后,宫里就不太平。但好歹有那重重高墙的阻拦,想溜进去也得有点真功夫,比漫天荒原好太多了。 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有人一哄而上,单单是围困都能把人给困死。 出了宫,辇队缓缓行驶,初云还在兴奋,完全没发现梦言的紧张。 梦言为了分散注意力,索性跟她聊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出宫吗?” “是不想啊,在宫里吃的是山珍海味,睡锦榻,陛下待我也这么好,比在外边好多了。陛下你知道吗,一落地就生在宫中的人,肯定想不到外边还有吃不饱饿死的人。” 怎么想不到……冷宫是用来干嘛的? 还是丫头单纯,没见过太多人心险恶。 “那你还这么兴奋?” “这不同的!就像是……住自己家,但是出去串门。巡演是串门,过后还是要回家的。” 梦言心底一软,问她:“你把皇宫当你的家吗?” “初云孤苦无依,陛下待我好,陛下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可是你有亲姐姐啊……你亲姐跟我不共戴天啊!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原因…… 梦言琢磨了一下措辞,开口道:“那要是找到你姐姐了,你姐姐不想让你再留在皇宫里呢?” 初云为难了好久,叹口气道:“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呢!要是真能找到,陛下能把她也留在宫中吗?” 她也得愿意跟我和平相处啊! 梦言含糊道:“如果她愿意的话……” 初云是个小话唠,在宫里还刹不住闸,问个没完,出来之后更兴奋,嘴就没有停下来的是。梦言叫人准备了各种干果甜点,企图用食物让她消停一会儿,结果她一边吃一边讲,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梦言突然想怎么没带个成公主或者晁千儿出来,这俩比初云还活宝,肯定能压得住这个丫头。 梦言正在头疼,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来了么! 梦言心头一紧,一把拉住初云往自己身边拽。初云茫然地叫起来:“诶诶?陛下?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宽大舒适的马车内只有她们两个,梦言后悔让初云跟自己呆在一起了。刀剑不长眼,到时候外边那些侍从会保护自己,谁管初云一个小丫头? 梦言只能把初云往自己身边带,却听外边的动静只是短暂的一阵,随后就安静下来。 梦言秉着呼吸仔细听,过后就有人来报:“陛下,那个……”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梦言松开手,初云机灵地去掀了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什么事儿?怎么吞吞吐吐的!” 侍从急忙报道:“晁千儿求见。” 晁千儿!? 她不是被高驰关在流华别院吗!?怎么跑出来的?又是怎么追上来的!? 梦言心思一转,急忙问道:“还有谁?” “成公主一并前来。” 果然……这两个人就没个省心的! 最开始是想着成公主净闹腾,把她放到晁千儿那边,以晁千儿的体贴懂事程度来讲,肯定会劝劝她。后来才想到,既然成公主这么闹,再加一个闲公主,说不定能在晁千儿和闲公主之间搅出来一滩烂泥,发现点什么。 比如撞破她们之间的小暧昧小动作,或者干脆听到她们密谈些什么内容。 梦言算盘打得好,没防住晁千儿也会跟着闹…… “闲公主呢?” 侍卫看梦言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闲,闲公主在宫中。” 梦言松了口气。 侍卫补充道:“只是成公主和晁千儿,似乎……有争执,正在后方吵闹,陛下看这是……” 你们俩都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还吵什么吵! 梦言揉眉心:“都带过来吧。” 带过来的两个人果然还在吵。 与其说是吵,不如说是成公主单方面发火,而晁千儿难得如此严肃正经,绷着嘴角,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 这倒是让梦言感到惊奇了。最近的晁千儿像是褪去了一层浮华的外壳,在朝着正经正派的道路前行。就算是夜间擅入祺祥宫打算爬皇帝的床时也一样,没有第一次的魅惑妖娆,像是走日常任务似的,做完就拍屁股走人。 但还不同于此刻。 梦言此时从她身上发现一种极为严重的违和感,成公主在她耳边不满地念着,她却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1 微蹙着眉,完全无视成公主的存在。 这场景一时间让梦言有点恍惚,有点怀疑眼前现实和脑中印象的裂隙,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成公主就好多了,跟出行前见她时一样,愤怒地指责:“你凭什么啊!明明是你先跑出来了,为什么要赶我回去!你别给我装死,回答我!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为什么我不能随陛下巡游!” 两个人站在梦言龙辇之前,晁千儿眼底藏着阴郁,终于回头说一句:“先皇驾崩前给了我特权,就连当今圣上也要礼让于我,更何况是你。” 成公主吃瘪,气得脸都青了:“你!” 梦言挥手打断她们两个人:“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做什么!” 成公主抢了话语权,先告状:“陛下!你不知道!她——” “都给我进来!” 立刻有人放了脚踏,成公主先伸出胳膊,由人搀扶着准备上车。晁千儿错步挡住她,把她的胳膊压了下来。成公主没反应过来,晁千儿却不同她讲话,转头看着梦言,请旨道:“陛下,成公主不变同行,请陛下另指派车辆和侍卫给公主。” 成公主这次才是真地炸了:“晁!千!儿!你欺人太甚!” 梦言却敏锐地察觉到晁千儿藏在冷淡之后的哀求,似悲伤似无奈,却不想给人发现。 梦言略微思索,发现这正和自己所想一致。原本就还在后悔让初云跟在身边了,万万不能再加一个成公主。 梦言吩咐道:“来人,带成公主上车,多分两个人伺候着。” 成公主傻了:“陛下?你为什么向着她!” 梦言摆出家长态度:“大人谈事情,你想出来玩儿就乖乖的,别惹事儿。” “我们只差两岁!谁是大人!” “但我是皇上,你只是公主。初云,你也去,看成公主爱吃什么,准备妥当了。” 初云应了一声,下车去扶成公主。梦言看一眼候在一旁的高驰,他立刻低头,心虚状溢于言表,立刻去安排护卫成公主的人手了。 梦言对初云道:“你就留在成公主那边吧。” 晁千儿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一下。 梦言让她上来:“说吧,怎么回事。” 晁千儿却“扑通”跪了下去。车厢木板之上铺了柔软厚重的毯子,这一下没什么声响,也不会有多疼,愣是吓得梦言心脏跟着忽悠了一下。 梦言皱眉:“什么意思?” 晁千儿整个人伏在地上:“我……晁千儿意图谋反,罪当诛,现已伏法,请陛下赐罪!” 梦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实在是她的口气太过悲壮,“晁千儿”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字一顿,恶狠狠地,完全不同于平日里自称时的婉转轻佻。 她是认认真真在阐述自己的罪状。 “晁千儿勾结叛贼乌雅阳云,意图不轨,集结了乌雅阳云的残余势力,在陛下行军途中埋伏。” 等等……这个发展走向……是怎么回事!? 晁千儿的身体似乎又往下低了些,但其实她已经完全伏在地上,完全没有再低的可能性。她字句清晰,一字一句道:“乌雅阳云残兵八百,尽数埋伏在何柳林西。另外我为他牵线,重金聘请江湖人——” “你先等等!”梦言打断她的话,“你说你跟二皇子勾结?” 晁千儿深呼吸,重重咬下一个字:“是!” 梦言紧紧盯着她,旋即叫来高驰:“距离何柳林还有多远!?” 高驰压着好奇,不去看跪在地上的晁千儿,回答道:“已经到了,再有小半日的工夫就能进林子边缘。” 晁千儿突然从地上弹起来:“通知行队!后撤!不能进何柳林!快后撤!” 高驰彻底愣了,没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晁千儿膝行到梦言跟前,握着梦言的脚腕,急切道:“有两个江湖人,这些侍卫绝对不是她们的对手!陛下,后撤!让他们后撤!” 高驰面色一凛,转身准备下令。 梦言拦住他,保持面上的镇定:“继续前行!” 高驰和晁千儿都是吃惊。 梦言道:“放慢速度。既然八百人手都在何柳林,高驰,你亲自带人过去,一个不留!” 乌雅阳云的兵是占一个突击,如果梦言有了心理准备,反去袭击他们,战况可想而知。 但高驰却不同意。 “万万不可!” 梦言还没听过他说“不”字。 高驰看看晁千儿,直接了解地坦白自己的担忧:“晁千儿说她同乌雅阳云勾结,那又怎么证明她这番话不是虚虚实实,专来诈降的?” 有点道理…… 晁千儿急切地辩解:“我感念陛下昔日待我恩重如山,幡然醒悟!” 高驰摇头:“同叛贼勾结的人,所说之言并不可信。你如何证明这不是调虎离山?我带人前去何柳林,陛下这方就空了大门,等着乌雅阳云那八百人来攻?” 十分有道理…… 晁千儿又往前膝行,更靠近梦言:“陛下!没有时间了!夏般她,她远不是高驰这帮饭桶能应付的!” 夏般?她之前提到的江湖人? 梦言沉吟片刻,还是对高驰道:“传令下去,整兵前往何柳林——晁千儿要是想取我的命,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她有无数机会了。” 高驰猛叹一口气,无奈道:“是!” 晁千儿像是松了口气,浓妆之下的疲惫瞬间展现,眼中也含了两汪泪。 梦言想问问详细情况,忽听外边一声惨叫,继而叫声扩散开,一个呼吸的工夫,已经有数人开始嘶吼。 晁千儿的怔在原地,一滴泪滑落,转头看梦言:“晚了,是夏般!夏般已经到了!” ☆、第四十九章 晁千儿的怔在原地,一滴泪滑落,转头看梦言:“晚了,是夏般!夏般已经到了!” 梦言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转念她又稳了稳心神,自我安慰起来。 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刺客才安排的出行,就算晁千儿不出现,这个刺客也要来的。没必要因为晁千儿的打乱而心慌啊! 但是看晁千儿的样子,这个夏般好像很牛……比想象中的要牛,能顶得住吗? 梦言有点心虚。 晁千儿却突然奋起,一把抓住梦言的手腕。 梦言吓了一跳:“你干嘛?” 晁千儿那一滴泪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满面慌张,目光却是下定决心之后的……决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2 绝? 这感觉很奇怪,在一个不正经的人身上看到如此正经的神态,会让人产生一种分裂的观念,怀疑究竟哪一面才是对方的真实状态。 然而没有时间留给梦言去细细的考量。 晁千儿拖着梦言:“陛下先到车底躲避!只要躲开夏般,乌雅阳云那些兵不足畏惧!” 梦言反握住晁千儿的手,想问的问题太多,一下子卡壳,堵在嘴边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梦言想问她和乌雅阳云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没有其他密谋。想问她为什么在紧咬关头反水,来通风报信。想问这个夏般到底是什么人。 最想问的是,为什么她会哭,为什么她好像不希望自己去死。 外边的嘶叫声越来越杂乱,梦言看着晁千儿,定定心神道:“谋逆之罪我会亲自审问。” 晁千儿愣了下。 梦言转身掀开帘子,梗着脖子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换做梦言愣下来。 晁千儿把梦言拖回来,全无平时的顺从自贱,对着梦言就是大骂:“你疯了吗!我说你躲起来,你作何要去招惹夏般!” 梦言回过神:“夏般到底是谁!?” 晁千儿气得牙后槽发痒:“你管她是谁!以夏般的武艺,这宫里侍卫如何抵抗” “你等等,”梦言企图捋顺自己的思路,“我就问一句,外边那个黑衣束腰的女人,就是夏般?就是,眼底有泪痣的那个?” 晁千儿叹口气:“是。” 梦言:“……” 居然是那个泪痣女!就是初云她姐姐! 初云找了她这么久,结果是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碰上!但是初云不是说她姐姐温柔体贴吗!这种江湖侠女做派,飒爽英姿,哪里是温柔了? 等等!初云! 她要是认出来初云还好,说不定还能跟她坐下来好好谈谈。万一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削了那辆车呢? 期待已久的姐妹重逢要以流血事件开端吗! 梦言简直欲哭无泪,撩起帘子钻出去往后边瞅,看到夏般正巧停在了初云和成公主那辆车旁。 刚穿过来时所处的混乱比这会儿严重得多,但梦言的心情却是完完全全回到了那个时候。时间紧迫,没有太多犹豫的功夫,都是为了初云这个小丫头。 梦言大喊:“夏般!” 只能这样了,只能靠自己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往下……往下的事情再说吧! 晁千儿也快疯掉了,在车厢内拖梦言回去。也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夏般转头怒视这边,明丽的脸骤然展现在梦言眼前。紧接着,她手中的短刀出手,直接飞向梦言,然后“夺”的一声钉在梦言脸侧的木壁上。 梦言:“……” 卧槽你那是刀啊还是飞镖! 梦言缩回来,晁千儿也怒视她,一跺脚,转身下车了。 梦言吓得魂飞魄散,心想我招谁惹谁了,怎么都瞪我?还有谢又安呢?信誓旦旦说会保护我的谢又安呢! 梦言没拉住晁千儿,只见她狼狈地跑下去,站在车边大喊:“等等!夏般!先等等!”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夏般极具特色的嘲讽讥诮:“晁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计划终止!你赶快撤离!” “终止?且不说我没收到指令,就算是她说放过这个饭桶皇帝,你觉得我会听吗?” 梦言支着耳朵听她们对话,在夏般的话中捕捉到关键词。是有人领头指派她们的?不可能是二皇子!二皇子在严密监管之下,就是一日吃几粒米喝几口水都有人看着,更别说将命令送出去。 那是谁?在二皇子之外,还有别人? 梦言琢磨出一身冷汗,往另一侧挪,企图从窗户爬出去。结果又一声“夺!”,另一柄短刀直接穿透车壁,明晃晃的刀尖出现在梦言眼前。 梦言:“……” 双刀的话,这下没有了吧…… 梦言悄悄掀开对侧的帘子,听晁千儿还是吼:“夏般,算了吧,行不行?” “晁千儿……你是背叛了吧?当夜在宫中,你突然出现也是为了通风报信?” “我没有!” “那个青衣的男人是你带去的!?” “我说了我没有!我不想你被捉,但我也不想皇帝被杀!你听我说,她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她不坏,真的!” “不是她,能害我小妹丧命吗!今天我一定要取她的头来祭奠我小妹!” 梦言:“……” 等等啊!你妹妹活得好好的!我给她吃给她穿,还叫别人伺候着她!没一点对不起你们姐妹的啊!你先调查清楚再说话啊! 晁千儿喊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你妹啊……梦言崩溃,你快告诉她,那个小妹没死啊! 夏般冷笑:“你早就有反心了!我提醒过她,她偏信你不会。不过也无所谓,你一个人,也改变不了结局。” 晁千儿还企图说服夏般:“乌雅阳云注定是落败,夏般,我们收手吧!是这个皇帝的话,她会放过我们的,她不会追究的!你相信我!” “我信你?天大的笑话!” 没错!天大的笑话!人家刚说过你有反心,这会儿再来信你? 晁千儿你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犯傻! 梦言从扒着车窗,轻巧地落到地上,立刻蜷身躲在车厢后。 夏般的耐心被耗尽,语调凌厉尖刺,厉吼道:“念在你这么多年留在宫中的份上,我饶你一命!让开!” 这话的意思…… 难道说先皇身边那个一直没查出来的内奸,居然是晁千儿? 这不对啊,先皇遇刺的时候,是她护着先皇,才争取到半柱香的时间做最后的部署。她自己也身受重伤,养了很久。 就算是苦肉计,也不会拿命来搏吧? 梦言才觉得晁千儿比自己平时看到的还难懂。 梦言溜着马车的边缘,听晁千儿还在讲话,试图用言语说服夏般,声音的方位却是在移动的。 梦言心惊,这晁千儿到底想什么?居然冲夏般那边去了?打算再来一次肉|搏?用身体拦住她?要说夏般的武艺高强,她怎么可能拦得住! 梦言头大。 夏般确实被晁千儿的举动给激怒了,爆呵一声:“你找死!” 然而晁千儿还是大义凛然的口气:“夏般,收手吧!你还没看出来吗?小皇帝说巡游,就是专门等我们的!” “那又如何?她那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3 些兵能敌得过乌雅阳云的人,但是她算不到还有我!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晁千儿忽然惨笑起来,绝望却自带洒脱:“我早该死了,多活这么久,已经是满足了……” “你!”夏般气结,挑枪而上,“下了地狱别怪我!” 怎么能下地狱! “喂!” 梦言叫了一声,露出头的时候,夏般的长枪堪堪停在晁千儿喉咙前。 夏般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凝滞,长枪转而朝梦言的方向刺来。 梦言傻了…… 圣母病也是病!得治啊! 以及,夏般你好歹犹豫一下好吗!? 等等……这不会是作戏吧?就是为了把我引出来? 那我也太蠢了吧! 梦言暗自腹诽,转身就跑。凌厉的枪风刺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死亡逼近,人不由的就会恐惧。梦言自认不是什么胆大的人,当冷风擦着脖颈而过的时候,泪就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死一次是死,第二次就更加不舍。 我才刚刚度过宫变的混乱,还承受着各种风险。安生日子一天没过上,就要这么死了? 那我之前担惊受怕有什么意义? 我还自以为是地当什么诱饵,这下玩儿大发了吧? 眼前的路变得模糊,身后的劲风更盛。 就差一点点的时候,用万分之来计算的单位,耳边突然爆出尖锐的一声“叮——”。 兵器交接,摩擦发出的声音险些刺破耳膜。身后的压力骤然消失,梦言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身后,谢又安长剑挑开夏般的枪,回手收势干脆利落,横剑挡在梦言身后。 “臣谢又安——” “还特么装什么装啊!你怎么不再晚点!等我被戳成筛子再来!” 谢又安:“……我来晚了,对不起……” 梦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特别想揍谢又安一顿。又仰视着看她,如天神降临,万分感激。 夏般被一击格挡地退后两大步,眯眼看着谢又安,冷笑道:“又是你!” 谢又安没有说话,挽出一个剑花,直接奔向夏般。 梦言看到不远处的晁千儿,拔出靴筒里的匕首,跌跌撞撞地冲她而去。 嘶吼声和惨叫声始终未停,此处变成了修罗场,血流一地,汇成一片。梦言一边躲闪一边往前,余光瞥见成公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初云扒着车门喊她几声,没得到应答,无奈之下也跳了下来。 四处都是砍杀,初云抱着头跟在后边追成公主。成公主几次险被误伤,却不知哪来的劲头,也朝晁千儿跑去。 这只会添乱的东西! 梦言大喊:“保护成公主和初云!留晁千儿活口!” 说到初云…… 那个夏般是因为妹妹去世才怀恨在心,要是知道初云就是她妹妹,一定就能避免流更多的血! 梦言双手抵住砍过来的长刀,力道之大,震得虎口撕裂,掌心发麻,匕首脱手飞出。随后跟来一个侍卫,挥刀砍在那人的胸前,热血四溅。 梦言抹一把脸上的血,转身大吼:“夏般!你——”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在不远处,长枪刺入谢又安的左肩。 ☆、第五十章 梦言转身的时候,看到夏般的长枪挑进谢又安的左肩,激烈的争斗瞬时静止下来,声音褪去,时间都凝固了。 唯有鲜血,在一呼一吸一间,划破空气,洒落下来。 然后静止被打破,谢又安整个人在重击之下向后飞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住手!” 夏般丝毫未闻,闪身奔至谢又安身边,长枪举起再落下,动作流畅得让人崩溃。 枪头扎进谢又安大腿中,她痛得蜷起身体,腿却被固定在原处,细微的抽动。 夏般居高临下,面目冷硬如冰:“你当我会次次败给你!” 梦言大吼:“夏般你停下!你妹妹没有死!” 夏般回头目眦尽裂,整个人都陷入癫狂状态:“杀人凶手闭嘴!你没有资格讲我小妹!” 梦言:“……” 梦言坚持叫道:“我宫中那个叫初云的丫头!那真是你小妹!” “休要拿一个丫鬟来充数!我小妹的尸骨是我亲手埋的,你还能使她死而复生不成!?” 尸骨?初云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尸骨? 梦言瞥见谢又安的手指有细微的动作,立刻会意,快速说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一定是!初云一直在找她姐姐,眼底有泪痣,和你七分像!画像都画好了!就等着张贴告示了!” “你当我会信!?” “信不信你先跟她见见!远远的看一眼,是不是你小妹不就清楚了!” 远处成公主捉到晁千儿,抬手给了她一个嘴巴子,直接把初云给吓蒙了。 梦言往那边看过去,见初云正拉着成公主的胳膊想把她拉开,还一边对晁千儿叫嚷着什么,大概是让她起来躲开。 夏般循着梦言的目光看过去,刚一晃神,谢又安瞬间收紧手指,长剑在握,爆出惊人的一击。 夏般长枪挡在胸前,堪堪抵下这一击,却还是被迫后退几步才站稳。 谢又安趁机起身,也后撤两步拉开和夏般的距离,脸色惨白,目光却灼亮,紧紧盯着夏般。 夏般狂怒:“果然不能信你!” 梦言:“……我说真的,初云就是你小妹!” 夏般却是不再理梦言,对谢又安道:“原还想你算忠臣,只是被蒙蔽了眼,姑且留你一命!如此看来,是没必要了!” 谢又安回挽起势,一字一顿道:“反贼何须多言!” 梦言抓狂了:“先停停!夏般!你妹妹活得好好的,你何必去拼命?” 夏般艳丽的脸越发扭曲,爆呵道:“我先解决了你裙下走狗!放心,用不了多久就轮到你了!” 梦言:“……” 这句骂得不太对味儿…… 梦言看谢又安站得还算笔直,咬牙冲她道:“你先撑一会儿!” 谢又安面容沉静,梦言看着她就知道,她不用自己多担心。 夏般完全被激怒了,长枪一抖,又冲了上去。 梦言转身朝初云的方向跑去,离得近了才听见成公主对晁千儿的不满:“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初云拉不住,余光瞥见梦言,急吼吼地叫道:“陛下!可管管成公主吧!我拉不下她啊!”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4 梦言照着成公主的动作,还给她一巴掌。 这下连晁千儿都震惊了,成公主捂着脸一脸吃瘪的表情:“你干嘛打我?” 梦言要被她气疯了,转头喝道:“先把晁千儿给我绑了看好!”然后梦言拉着初云,打算把初云那张小圆脸展示给夏般看。 成公主拦住她,还是捂着脸不服气的样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在这种场合下纠缠下去被人砍一刀当成毙命的话,我没意见。” 成公主对性命似乎也有种不理智的洒脱,她活得没什么意思,对明日也没什么期许。也因此她见了皇帝总不如别人尊重,一方面是料准了先帝不会对她赶尽杀绝坏了仁德的名声,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不怕死。 死便是死了,反倒是于苦海解脱,没什么大不了。 梦言对此也有发现,只是刺客能管,人心却没办法。她只能指望着日常中让她觉得舒心,潜移默化中能抚平她心中的郁躁不安。 这是个缓慢持久的过程,需要耐心。 梦言自认耐心不错,到这个时候也不敢自夸了。 也不看是什么状况了,净使性子! 成公主没料到梦言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到了梦言这里,就变本加厉了。梦言是个好脾气的,她虽说没有聪敏到能立刻拿捏准梦言的脾气,但相处下来也能摸索出来个规律,什么话之后新皇会有什么反应,她的底线大概在什么地方,心里有个大概。 也心知这个新皇待人是最包庇护短的。 梦言这么说,没一点赌气的意思,像是真要放弃她了。 成公主嘴一绷,晁千儿倒是喊出来一句:“是我错在先,辜负成公主一番好意。” 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在替成公主解围。 梦言回头呵斥:“摆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还能呼吸也只是因为事情没查清楚。” 不然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这话梦言没说,但晁千儿还是被梦言眼中的寒光给惊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 梦言拉着初云转身,远离混乱的砍杀嘶吼处,谢又安被夏般逼得步步后退,穷途败势逐渐显现。 她带着伤,又遇上夏般看似无章法的攻击,难以招架。 梦言握着初云的手,只来得及说一句:“这可能是你姐姐,快叫她,别怕!” 初云吓了一跳,眯着眼去瞅夏般的相貌,却见夏般长枪横拍在谢又安胸前。谢又安吐出一口血,又后退两步,已经开始踉跄了。 梦言急了:“快啊!不用害怕,我在呢,她不会伤害你!” 初云突然怯了,缩了下脖子,木讷僵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远处谢又安长剑寻了个刁钻的角度,从斜下方向上,直刺夏般的脖间。夏般身形灵动,大开大阖,堪堪避开这一剑,却还是被划破了肩膀。 衣料滑落,露出半只香肩。夏般羞恼地抬手护住裸露的皮肤,恼羞成怒,出手越发狠厉了。 梦言催不动初云,自己大叫:“夏般!你回头看一眼啊!这是你妹妹!” 没有回应。 只有夏般的长枪越发凌厉,招招具是杀机。 梦言心慌得要命,握着初云的手道:“你护好自己,有事儿就躲起来,懂吗?” 初云还傻愣愣的,拉着梦言道:“那人真是我姐姐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 梦言掂了掂匕首的外壳,卯足了劲儿扔出去。只是一闪,夏般余光瞥见,反手挥动长枪,正打在刀鞘上。 刀鞘飞出。梦言捏着匕首的上刃,将匕首也甩了出去。 不会使暗器,但小时候还是玩儿过飞镖的。也不需要准头,能争取个三五秒,对谢又安就有极大的帮助了。 夏般果然闪了一下,无奈梦言的爆发力也跟不上,这一击明显就是个幌子,还是不怎么成功的幌子,足够夏般做出反应。 谢又安也看准了这不过眨眼的工夫,稳住手腕,长剑就击出了。 然而预想中的阻隔套路并没有出现,夏般居然将整个后背空门暴露给她,丝毫没有防备。 就算是没有经验的菜鸟也不会犯这种错误,除非下一招是有必胜的把握。 谢又安心下大惊,剑尖抖了抖,果然看到夏般出手快如闪电,避开那只匕首之后,长枪就脱手而去。 直冲着梦言。 饶是谢又安的伸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内赶到梦言身边,更何况她现在浑身重创,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上涌,谢又安嘶吼:“言儿当心!” 梦言是被吓傻在原地了。 长枪的枪头在是现在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身体被一股大力撞开,梦言才醒过来,后知后觉地听到初云那声:“陛下躲开!” 所有的动作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梦言的思绪被加了慢动作,各种念头纷杂,一瞬间涌上来。 晚烟因为自己死了,现在要轮到初云了吗? 初云终于找到姐姐了,难道要是这样的结局? 以及谢又安她,刚刚叫了什么? 电光火花之间,长枪已经逼近。然而“叮”的一声,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将长枪撞偏一个角度。长枪擦着初云的手臂,直接没入泥土之中。 得,得救了!差那么一点点! 梦言扑过去抱住初云,小丫头吓得魂都散了,半天没哭出声。梦言拍她的后背,细声安抚她:“没事了,乖,哭出来,快哭出来!” 初云憋了半天,木然才从眼底褪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梦言松了口气,顺着她的后背,忍不住四处张望。 没看到什么人。 反倒是夏般难以置信得看着地上那段树枝。也就是这会儿工夫,又一支树枝从斜上方飞来,打在夏般肩窝。 力道又不同于拦截长枪那么重,只是迫使夏般单膝跪了下去。 梦言忙循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竟然连人的形体姿态都分辨不出来。 “又是他!?” 夏般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愤愤不平地瞪视梦言,又回头看谢又安一眼,直接冲梦言而来。 又是一片混乱,但夏般却不恋战,搅乱了现场之后,闪身逃了出去。 前方的高驰来报:“乌雅阳云八百残兵全数伏诛!” ☆、第五十一章 二皇子乌雅阳云彻底败了。 梦言再见他时,从他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5 环绕在他周围的颓败气息上清晰地感受到,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这次梦言没有心软,也不用下牢狱,结果既定,直接问斩。 但砍头到底是吓人的,梦言接受不了,让人拉了乌雅阳云出去,就不再过问。 然后是晁千儿。 对于晁千儿,梦言心知她的犹豫反转,也为此而心生……矛盾和疑惑。她本来是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的,只要她不说,自己始终都没有发现她心底那点念头。就算是何柳林的变故迫使乌雅阳云开口供出他,自己也要思考一下这些情报的真实性。 梦言是真地信她。 她偏偏要把自己给卖出去。 简直不符合她一贯善于掩藏的形象。 梦言让人把她关在流华别院,处理了乌雅阳云之后才去找她。比起审问这个词,倒不如说是找她谈了话。 晁千儿全没有以往的火热激辣,整个人淡漠平静,不用梦言开口,她自己什么都说了。 先皇立诏时是她在一旁研磨伺候,当时的场景,先皇写了什么内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她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先是给了乌雅阳云,而后是透漏给殷正青。 梦言不解:“你到底是帮谁?” “谁能帮我,我就帮谁。” “帮你什么?” “帮我……”晁千儿看梦言,突然笑了一下,“出这个皇宫啊……” 看惯了她浓妆艳丽的样貌,突然褪去浮华,竟然会觉得这张脸平庸无味。梦言知道那是因为对比太过明显,其实晁千儿本身的相貌,也是清新脱俗,竟然带了几分灿烂清新。 只是眼角的细纹没了遮掩,全都暴露出来。 晁千儿紧紧盯着:“我只是个走江湖的戏子,我不属于这四方天,你明白吗?我应该落入那沼泥之中,演给世人看。而不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身边,假装给她一个人看!” 梦言皱眉:“先皇待你不薄。” 晁千儿突然沉默下来。 良久,她才开口道:“穷苦人就该过穷苦日子。我应该在戏班子里,忍气吞声地受他们欺负,竭尽全力摆出笑脸去迎合那些显贵之族。” 梦言摇头:“我不懂。” 晁千儿忽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出宫。” “你可以说,我会给你最好的,放你出去,护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这次晁千儿长久地沉默下来。 梦言临走时问她:“你对先皇,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 晁千儿的眼中突然落下泪滴,无声无息的,只迎着光,清透明亮。 一直保持沉静冷淡的人,突然就崩溃了。 梦言懂了。 在自由和感情之间反复挣扎,她最后还是迷失了自己。 梦言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也没来得及问在先皇和乌雅闲之间,她心之所属到底在何方,就接到禀告。 晁千儿于流华别院,自缢。 梦言瞬间慌了神,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梦言还想去问她肯否回到正途。抛却那些晦暗不明的思绪,出宫去好好生活,这样好不好。 但她的身子已经凉了。梦言摸她的手时,肤质仍旧细腻柔软,却已经凉透了。 当初把流华别院赐给她时,她还求着自己,说是不想一个人住那么偏远。 结果她却是死在了那个偏僻安静的地方。 梦言想不通她以前说过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愿冷清,又到底是有几分真心? 她就死了。 继晚烟之后,晁千儿也死了。 新皇登基之后第一次大发雷霆,流华别院的侍从拉去重责,藤仗打下去,没有个叫停的时候,四处都是哭喊声。 直到初云扶着谢又安跪在她面前,梦言才回神,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叫御医给他们瞧瞧伤。” 初云暗自松口气,忙出去传话。 大殿只余梦言坐在上位,谢又安跪在下首。 一片寂静。 梦言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谢又安面前。 不用她开口,谢又安扶着伤口站起来,长身玉立,要低下头去看梦言。 梦言再忍不住,泪决堤而出。 谢又安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然后迟疑着探到梦言身后,揽上她的肩,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柔软的身体在怀抱中,如尘埃落定般的心安。 所谓伦理常纲都崩塌消散,这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相对相拥的两个人。 但谢又安清醒地知道,这拥抱其实只是一个安慰。为了抚平她的悲伤和痛苦而存在,再没有往下延伸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谢又安还是心存感激,把这呼吸间的时光分成无数段,一点点存放在心底。 便是日后再无机会,只要能回想起来,心里就是暖的。 因此谢又安其实不太愿意讲话,不想让言语来破坏了两个人之间的宁静。在这样的时刻,她还分出心来期盼,能长久停留在这一瞬该有多好。 哪怕是多延长一炷香的工夫也好。 但世事从来不如愿,南清嚎啕发泄了一阵,后退一步,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转身了。 谢又安立在原地,心知这是不能追上去的。脚下困顿许久,南清说:“你回去歇着吧。” 谢又安没动。 梦言背对她,鼻音浓重,带着少女的清婉,补充道:“此番你护驾有功,等你伤好了来领赏。” 做这些……我难道是为了赏赐? 谢又安心底的火凉了下来,晃晃悠悠的,变得明灭不定。 再开口就万分艰难,谢又安一字一顿道:“臣,谢陛下隆恩。” 出了大殿,什么都会散去,就像没发生过。 这才是合乎常理。就该如此。 高驰领了赏,升职为内廷侍卫统领,协一众晋升的侍卫谢过皇恩。后来在流华别院寻到一封书信,小心翼翼地拿来给梦言,垂着头等批复,胆战心惊。 今上似乎和之前有哪里不一样。她因为流华别院得侍从没留心,让晁千儿寻了短见而震怒,却在看到晁千儿的书信时保持了匪夷所思的镇定。 她挑了蜡封,面无表情地看完信,点了几个大臣,然后就把信交给他们。 初云端茶给她,同样小心翼翼:“晁……姑娘,最后留下的东西,陛下不收着吗?” 梦言顿了下,回道:“没有必要。” 不知道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但信上的内容却是如火药丢了下来,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6 朝堂炸开了锅。 晁千儿在信中简单明了地交代了秋信宫枯井中的珍宝是她放的,目的是将国库失窃的事情引出来,以此来陷害谢蒙。 后附一个名单,是参与盗窃国库财富的重要名单。 秋信宫一案告破,谢蒙领了监管不力的罪,回家反思。 反思的意思就是,谢家还没倒台。朝堂内外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梦言,等她下一道指令。 梦言在这种情况下去了谢府。 她去看谢又安。 谢又安跟夏般一番争斗,伤得着实不轻。梦言责罚流华别院那日,是初云派人去到谢府,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的。 这几日倒是好了许多,梦言去的时候,她正由丫鬟扶着在院内散步。一听下人来报,慌慌张张地回屋换衣服。 她刚脱了随手披上的外衣,梦言就已经到了。谢又安只着一身亵衣,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梦言在圆椅上坐下,对她说:“你不用起身,躺着就行。” 谢又安一脸尴尬,只能假装自己是刚起来,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梦言带了御医,先去给谢蒙号了脉,开了调理的方子,才来给谢又安瞧伤。梦言在旁边看着,抿着嘴不说话,气压有点低,御医和谢府的侍婢都绷着神经,轻声细语的。 谢又安如坐针毡,浑身不舒坦。 等御医说“无甚大碍”之后,梦言挥退下人,问谢又安:“这次你想要什么赏?” 谢又安自然是说分内之事,能为陛下效力是三生有幸,不敢讨赏。 梦言琢磨着慢悠悠地开口:“那我就自己定了。御前带刀侍卫,可满意?” 谢又安呆了。 高驰晋升的消息早传了过来,谢又安以为今上这样安排的意思是不愿自己再留在跟前了。至于原因,君心难测,猜也没有意义。 没想到她却是给了这样的特权。 今上……或者说,言儿她……在想什么? 梦言见她没说话,就自己定了下来:“其余赏赐我叫人送来,赏银布料之类。另外我叫人给你做了几身衣裳,等你身体好些了拿去试试。” “谢,谢陛下……” “嗯,你也不用着急报道,把身体养好。初云把祺祥宫收拾出来一套空房,你直接搬进去就可以了。” 谢又安完全不明白这个走势了,只能僵硬地应了下来,顺从无比。 梦言说完这些,才问道:“当日救你的那个青布衣,你看清了没?” 说到正事,谢又安回回神,把脑子中不断缠绕的纷杂思绪压回去:“看到个侧影,但不清晰。” “认识吗?” 谢又安摇头。 这几天她也在想那个男人。 内力如此深厚的人少见,能把内力掌控到得心应手的地步,更是少见。凭自己有限的经验来想,过去是没有和这样一号人打过交道的。 但他确确实实救了自己。 谢又安问梦言:“陛下没有印象吗?或许他是保护陛下,才顺手救了我。” 要是冲梦言而来,那更摸不清他的身份了。 梦言:“可惜他动作太快,寻都寻不到。” 谢又安宽慰她:“总不会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将来大概还能见到。” 忽然室内起一阵风,人影从余光中闪过。 一个男声朗声笑道:“不用将来,就现在吧!” ☆、第五十二章 来者朗声笑道:“不用将来,就现在吧!” 梦言和谢又安具是一惊,脸色霎时惨白无血色。 谢蒙是沙场出身,先皇召他回京时,他带了一批兄弟回来,谋到好出路的自立院户,还有一批人至今住在谢府,在谢蒙手底下做事。 这些人身手都不凡,所以想混进谢府,从正门走远比翻墙成功的几率大,只要骗过看门的小厮就可以了。 只是进了府走多远会被人捉个现行,这就不好说了。 但这个青衣男人正大光明地出现内院,居然没惊动任何人,这功力着实骇人。 也就是梦言吃惊地和谢又安对视这会儿工夫,再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已经闪了过去。梦言茫然半秒,急急转身,看到他已经在谢又安身边,单手探了过去。 谢又安抬手格挡住他的手臂,男人手腕翻转,轻巧地绕到谢又安手臂下方,没见他发力,却看到谢又安的手臂受了什么震动,被向上挑了起来。 而男人的手还留在原处,略微停顿之后,继续探向谢又安的脖子。 谢又安另一只手出拳,打在男人掌心,被震出去的那只手适时补上,以掌为刀,横劈下来。 两人相触的手臂保持势均力敌的僵持,男人轻笑,忽然收紧手指,握住谢又安的拳,向自己的方向拉扯。 这一势完全超出谢又安的预料,身形被迫晃动,劈下去的手掌也失了寸道。 眨眼间的功夫,梦言在身后举起的花瓶开始往下砸。 谢又安急得大喊:“别过来!” 男人反手又将谢又安推了回去,同时转身,对梦言璨然一笑。 诶!?怎么回事?他笑什么! 手中的花瓶也没有受到什么阻力,依然在往下落。梦言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才觉得像是砸到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没什么着力感。 原来是男人手掌托着花瓶一起向下,力道拿捏在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上,卸掉梦言的力道,迫使她减缓了手上的去势。 梦言的手已经压到腰际以下,男人突然收紧手指,扣住花瓶转手腕,在半空画了个圈。 花瓶就跑到他手里了。 这什么妖术啊!居然能把花瓶完好无损地抢过去! 男人看着南清,掂了掂花瓶,“啧”了一声:“这东西,砸着可不是玩儿的。” 谢又安叫道:“躲开!” 男人忽然转身,抬手将花瓶的底部对准谢又安,虽说拿的兵器滑稽搞笑,动作却干练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累赘。 谢又安愣了一下。 梦言还要去掏随身的匕首,男人轻巧地把花瓶丢过来。南清本能地伸手去接,晃了两次才抱紧。 男人已经自行坐下,开始倒茶喝了。 完全是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 梦言:“……” 谢又安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看她一眼:“女娃娃,可以嘛,带着伤还能在我手下过一招。” 梦言盘算现在叫人的话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7 ,制服他的概率有多大。只动了个念头,她就立马放弃了——即使不懂武,也能看出来这男人实在强得可怕,就算是谢蒙本人来了,也不一定能赢。 看他这架势,倒是不打算再动手了? 梦言往谢又安的方向挪了挪,男人也瞥她一眼:“你是言儿?” 言儿?这么亲昵的称呼,莫非……是认识的? 但是我完全没有印象啊! 男人摇摇头,似乎对什么事很不满:“你如今是皇帝了,做事当考虑后果。这女娃只是你一个侍从,断然没有你冒险来救她的道理。” 说的什么鬼话! 梦言刚想反驳,谢又安在一旁道:“是!陛下不该莽撞!” 梦言:“……” 居然帮刺客的腔!谢又安你是傻子嘛!? 梦言继续问:“你到底是谁?” 男人押了口茶:“敬元白。” 梦言:“……” 槽多无口,我该说什么才好! 男人微微侧目,像是在听什么。梦言茫然地眨眨眼,谢又安的表情也凛然起来,浑身肌肉绷得很紧,蓄势待发。 敬元白放下茶杯,站起身,略带无奈道:“有杂鱼来捣乱,那只能——” 梦言心中警铃大作,谢又安也惊怒地出手。 敬元白只一个错步,躲开谢又安,无奈道:“心不静,招式就要乱。女娃娃,你还得修炼心性。” 谢又安继续出招,敬元白却抓住梦言,往自己身前带。 谢又安硬生生卡住自己的攻击,怒目而视。 敬元白的声音依旧平缓:“言儿没白对你好。放心,我只是借用一下。” 说着,他拉着梦言向门外走。 直觉上来说,梦言觉得他不坏,不会伤害自己。但被陌生人强行带走,这还是有些不可靠的。梦言刚要挣扎,敬元白悄声道:“莫要耽误时间。你听话些,我也早些送你回来。” 梦言眨眨眼:“你还会送我回来?” 敬元白已经拉着她闪身跃到房顶上,几个起落之后到了谢府外院。 梦言一路尖叫,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只能死死扒着敬元白的肩膀,把自己当猴子挂着。 这比跳楼机可怕过了! 敬元白“哈哈”笑起来:“你是半点工夫都不懂啊!你那个皇帝母亲啊,真是……” 好不容易落了地,敬元白把梦言放在一辆马车上,自己翻身上车赶马。 梦言头晕恶心,扒着木框:“你认识先皇——不对,你还会送我回来?” 敬元白悠然地驾着车:“留着你干甚?你除了会吃,还会做什么!?” 我…… 我可是皇帝啊! 皇帝你懂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敬元白不知使了什么手法,追来的人全都不见了。 梦言试图跟他讲道理:“你看,你要是想跟我谈事情,你完全可以说出来,我请你到皇宫里谈。你要是不想进皇宫……应该也没什么不想的,你都进出自如了。我的意思你,你这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我带走了,那些人该多着急啊!” “着急?”敬元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且等着看。” “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敬元白看看天色,日暮黄昏,太阳快落山了:“四处逛逛罢!” 梦言:“……” 梦言:“所以你身为一个陌生人费老大劲儿把我带出来就是要和我逛逛?” 敬元白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一点没觉得费了什么劲儿,谢府那些人,都是草包。” 梦言:“……”给谢蒙点蜡。 敬元白道:“你一定猜我的身份,但这于你而言无甚紧要,你知道我不害你就行了。” “那你会帮我?” “这取决于你自己。” 梦言沉默了一会儿:“你帮我两次了。” 敬元白把车停下,扶梦言下车,笑道:“因你现下是好的,若是某日你染了帝王的那些恶习,我便只能撒手不管了。” 梦言追问:“你认识先皇?” 敬元白:“提一副白骨做什么?” 梦言纠正:“现在可能还有点肉。” 敬元白定定地看着梦言,突然笑起来:“你果真与传闻中不同。” 他领着梦言穿过一道小街,眼前骤然热闹起来,路两边摆的小商贩挨在一起,来往行人接踵摩肩。 敬元白问:“从未逛过宫外的集市吧?”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真没有! 敬元白自然地揉了揉梦言的头:“看中什么便讲,出了宫门,我倒是要比你富裕。” 这是实话,皇帝的那些钱都是国家的,就连皇宫也是属于“皇帝”,而不是梦言。 梦言斜眼看他:“无事献殷勤,你对我这么好,我简直受宠若惊。” 敬元白笑:“那你便当我是有利所图吧,先记着账,日后找你讨要。” 梦言忙后退:“别别别,万一我还不起呢!我还是就看看,什么都不买吧!” 敬元白就近在手边的摊子上买了根糖人,递给梦言:“一根糖人,要换你满汉全席。” 日暮下,敬元白依然是沉稳平和的样子,眉眼宁静,带着让梦言心安的感染力。 梦言伸手接过糖人:“那你可记好了。” ☆、第五十三章 对于皇帝来说,满汉全席完全不在话下,就是吃座金山银山,也不是不能考虑。但一个糖人,那么小小的一块儿,看起来却异常珍贵。 梦言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心底也是有那么一处异常柔软敏感的地方,细小微末的事情撞进去,然后满心盛开暖阳,灿烂和煦。 这是带在骨子里的天性,即使理智反复强调“你还没搞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不能被他蒙蔽,不能轻易相信他,不能先交出真诚,不能……” 不能的事情太多了,梦言反复念,却顶不住那一个糖人甜丝丝的,直甜到心里去了。 前世在现代社会,也总是爸爸买糖块儿给自己吃的,从最开始的花生糖、牛轧糖,到后来各式各样的奶糖,家里的五斗柜中从来没断过。 爸爸说:“我家言言爱吃糖,不能短了孩子这一口。” 妈妈总为此和爸爸争执,爸爸始终笑呵呵地解释:“我会带言言去刷牙的,不会蛀牙的。” 那个时候自己有多大呢? 这很难想,因为从有记忆到现在,这是个持续延长的过程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8 ,伴随在自己成长的每一刻。 第一次上学,第一次考一百分,第一次被叫家长……这些时刻都有糖的甜意,串起自己的生活。 梦言的眼眶有点酸,抬手背挡住眼睛。 奇怪,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前世的那些事情了,怎么今天因为一个糖人就伤感起来。还是在人潮涌动的街市上,太失态了。 胳膊被一只大手拉开,梦言别开头。敬元白站在面前,中年男性的高大身躯挡住过往的行人,给梦言留出一个安静且安全的小空间。 敬元白弯腰看她,调侃道:“从未吃过这个东西吧?” 梦言抿着嘴不说话。 敬元白握着她的手,把糖人往她嘴里送。 梦言急了:“你干嘛!” 敬元白:“尝尝,这个很甜的。” 梦言小心地躲开他的手:“这么好看的东西,吃了可惜。” 敬元白笑起来:“小玩意儿,你若是喜欢,我多买几个送你。这一个先吃,余下的放着看,可好?” 梦言心底置气:“不好。” 说着就混入人群中,跟着人流走。 敬元白始终跟在她身边,姿态多是防护:“我知道了,这是小女孩的心思,买再多都不如这一个好。这是第一个,是不能取代的。” 梦言:“……” 知道是小女孩的心思就不要说出来了啊!这么明摆在台面上,多羞耻!! 沿途还买了各种细碎的小物件,给初云的套娃,给成公主的云萝膏,给……谢又安的步摇。敬元白很土豪,掏钱相当大方,别说讲价,连犹豫都没有。 梦言感慨:“这样很没有购物的乐趣啊!” 敬元白挑眉:“那当如何?” 梦言学他挑眉:“你看着!” 到了下一个摊位,简易的木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木雕,店家小二一看梦言身上锦衣玉饰,眼睛立刻亮了:“这位小姐,要个什么形状?” 梦言拿起一匹马细细打量,这小哥的手是真巧,木马扬起蹄子,欲乘风奔去,跟活得似的。梦言接连看了几个,见他还有本画册,拿起来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个问:“我要这只小鹿。” 小哥一脸为难:“这不巧,这只鹿前些日子刚卖出去了。” 梦言开始挑毛病:“可是我就喜欢这只鹿,多神气的呀!你不能再刻一个吗?” “小姐说笑,咱家的木雕,都是独一无二,绝无第二只的!不管送心上人,还是留着自己观赏,谁不想要个‘独一无二’?” 梦言还是一脸不舍:“那你能找到买小鹿的人吗?我可以出十倍的价钱,请她转给我。” 过路的买客,去哪儿找她哟! 小哥开始胡诌劝梦言:“这不管买什么东西,都将就个缘分是不是?小姐没得这小鹿,是和这鹿无缘。那位小姐买了鹿回去,说不定已经送给心上人,两个人和和美美甜甜蜜蜜了。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这姻缘是人生大事啊!” 梦言为难地翻画册:“可是其他的我都不喜欢啊!” 小哥见梦言松动,继续添油加醋:“那你小姐还没遇上合眼缘的。我给小姐搬个凳子,您坐下慢慢挑,慢慢看,说不定翻过这一页……” 梦言翻过这一页,手顿住了。 “就遇上您的缘了呢?” “老板,我要这只毛茸茸的狗狗吧。” 敬元白付了钱,揶揄地看梦言:“这就是你的乐趣?十文银子?” 梦言颓丧着脸,若声辩解:“下次,下次让你见识!这次是失误,这只狗狗太可爱了,我没忍住……” 敬元白明显不相信这套说辞。 梦言鼓了鼓气:“你还要买什么!我帮你讲价!” 敬元白突然抬手比了个手势,梦言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从人群中闪出来一个白衫的年轻男人,立到两个人面前,对敬元白恭敬地行了个礼。 梦言没准备,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敬元白淡然地点点头,说道:“带着东西到车边等。” 男人立刻来接梦言手中的东西,看一眼她抱在怀里的木雕小狗,沉默去取其他东西。 男人拿了东西立刻重新混到人群中,眨个眼就找不到了。 梦言感慨:“这是你的手下吗?他穿着白衣还能这么隐蔽,怎么做到的?” 敬元白笑道:“你知道平时我让他们在哪里修炼吗?” “他们!?还有其他人!?”梦言环顾四周,“我怎么看不出来。” 敬元白的话题被迫终止,也不脑补,揉着梦言的头,把她转过来:“你找不到的。” 两个人又走了几步,梦言不放心地确定:“那个人没问题吧?我看他那么瘦弱,拿那些东西真的可以吗?我可是要带回宫里分给她们吃的,不会坏掉吧?” 敬元白这次笑得开怀了些,由衷感到愉悦的样子:“小啰嗦鬼。他是暗部中最沉稳的一个,你就放心吧。” “暗部是什么?” “直接听命于我的内部组织。” “那你到底是谁啊?” 敬元白看她,顿了下才道:“你会查到的。” 梦言:“……” 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敬元白看了看月亮的方位:“差不多了,最后一项。” 梦言:“什么?” 话音未落,敬元白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脚下生风,竟然就这么带着梦言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眼前的人影迅速晃动,每次险险撞到人的时候,手臂被大力带动,整个人转一个微妙的角度,就避开了。 梦言吓得频频尖叫。 敬元白回头看她一眼,笑着揽住她,让她挂在自己脖子上。 两个人脱离人群,浮于半空之中。 没有第一次恐惧,这次倒是很享受的过程。 梦言兴奋的大喊:“我飞起来了耶!我在飞呢!” 敬元白问:“好玩儿吗?” 梦言点点头:“我还是想问,你是谁?你是我什么人?” 敬元白足见点在柔软的树枝上,忽地速度又快了起来。 梦言惊叫一声,而后是爽朗的笑。 谢府已经在视线内了。 梦言:“你还会来吗?” 敬元白:“你还想见我吗?” “如果你是好人的话,想。” 敬元白也爽朗地笑起来。 两个人落在谢府的内院,几乎是同时,就有人赶来将他们围住。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69 梦言还没来得及出口阻止,身后又传来一阵声响。 回头看到是那个白衣男人,沉默地将东西放在地上。 他一直跟在身后吗!?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敬元白揉揉梦言的头顶:“当心身边人,不要太过轻信别人——像信我这样。” 梦言一愣,敬元白先有动作,白衣男人随后,两个人竟然在谢府的人还没摆开阵势的时候,从空门缺口闯了出去。 谢府的人还要追,梦言喝止:“别追了!” 接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想起来跪:“参见陛下!” 就这么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梦言正在伤神,身后一阵惊呼。 “言儿!” 言……儿!? 梦言回头,眼前一黑,什么都没看到,整个人就被一个怀抱给裹了进去。很短暂的拥抱,连对方的温度还没有感受到,就松开了。 谢又安紧紧握着梦言的肩膀,上下打量她,嘴里语无伦次地念:“有没有受伤?那个人有没有伤害你?怎么回来的?回来就好!” 这么惊慌失措,谢又安她,真得很关心自己。 梦言抬手抚在谢又安后背上,展现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甜美笑容:“我很好,我一点伤都没有受。那个人是咱们这一拨的,他带我出去看了街市,我还带了礼物给你。” 谢又安突然安静下来,定定地盯着梦言。 梦言打个寒颤,瞬间又觉得不对啊,我是皇帝,你只是我的侍卫,你凭什么用这么危险的目光瞪我? 谢又安呼出一口气,又把梦言报道怀里,贴在她颈边低声道:“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梦言:“……” 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五十四章 谢又安对自己的称呼从“陛下”到“言儿”,虽然只有两次,但正因为次数少,好像更能暴露深层的内容。 然后她还这样抱着自己,抱着她最敬畏的皇帝,以一种防护且霸占的姿态。 再然后她说了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梦言陷入了深思。 感觉很不妙啊! 谢蒙领赶到,领着家仆哗啦啦跪了一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老夫无能!让陛下在我府中遭劫!老夫无能啊!” 谢又安还和梦言站在一起,她老子一跪,就相当于给她跪了,吓得她忙退了两步,“哐当”一声就跪了下去。 梦言扶额。 我的天,膝盖不是自己的吗?青石砖磕着得有多疼啊! 不过也好,最起码刚刚那股子不太对味的……暧昧的……那什么的……咳咳氛围,瞬间消散。 梦言稳了稳心神,上前托着谢蒙的手臂,要将他扶起。这原本的套路该是,皇帝都亲自来扶你了,你稍微让两下,就听话点,站起来回话了事。偏碰上谢蒙不管什么时候都轴得要命,完全没有客套得意思。 梦言扶他,他不起,拿脑袋“哐哐”砸地板:“老臣对不起先皇啊!” 梦言:“……” 他不起,谢府一干人都不能动。梦言也不好走,几十号人都僵在原地。 这个死脑筋…… 谢又安偷偷抬头看梦言,月光下,少女隐忍不耐烦,却又克制着没有发作。心底有个地方空落落的,是紧张担忧的神经放松下来后,所产生的无所适从感。 到底是什么呢…… 谢又安余光瞥着那一角衣摆,沾了一点泥土。平素里洁净的靴子也染上了灰,那是在她说的“集市”上沾的吧。 这种心情是…… 似乎是,如同往常那样,对她俯首称臣,这已经不能满足内心深处的渴望了。 并不想这样仰望着她,当想到她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想到她像个寻常人那样有喜有怒,会奋不顾身,会狡黠顽皮,就不想如此仰望她。 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谢又安清楚地知道,却无法抑制心底的冲动。 因此跪是跪得心甘情愿,却不愿低着头,只看那一个衣角。 谢又安抬头,清瘦的身形展现在眼前。她还在长身体,这样看似乎比灵犀宫中救到她的时候高了一些。幼嫩的圆润也褪去了,越发清秀。 谢又安看得出神,突然撞见梦言来看她。 梦言跟她使眼色,目光往谢蒙身上一挑,谢又安明白她的意思,寻思了一下,开口道:“父亲,陛下让你起来呢。” 梦言立刻露出赞许的神情。 干得漂亮,就是这样!快把你爹拉起来! 谢蒙那个轴货:“孽畜!圣上面前!岂有你乱讲的份儿!” 谢又安:“……” 梦言:“……” 妈的我能不能叫人揍他一顿? 梦言实在懒得跟他僵持了,迈开步子,沿印象中的方向朝外院走。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回头,刚好对上谢又安的目光。 眼巴巴…… 这是唯一的感受,谢又安像只大金毛一样,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养一只忠犬嘛,也不是很糟糕。 梦言指着白衣男人放在地上的包裹,开口:“谢又安,带上这些东西,随我回宫。” 今上深夜召谢又安入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任何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都能放在一起,人为地建立起一个逻辑关系出来。 比如今上在深夜召谢又安,谢又安又是个女的。今上在做公主时就偏爱女色,即位这么些日子了,终于忍耐不住,开始朝身边的侍臣下手。 再比如今上刚命人填了涵听苑的池子,状似要戒除恶习,再不近女色。没想到,却是倾心于一人。 也有人说,倾心不倾心还说不准呢,你们忘了今上登基之后对西宫的闲公主百般殷勤,后来不知成公主怎么得了今上得欢心,天天讨得赏赐。 更有甚者,说今上身边的小丫头初云也了不得,亏得小丫头单纯没有旁的心思,不然肯定是横行霸道的主。 旁人就说了,这你就不懂了,今上就是喜欢这种毫无心机的。初云若是有点歪心思,今上多精明,还能给她横行霸道的权?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天一亮,声音都消散在宫苑内,再无人敢议论。 祺祥宫中,看似一片祥和,其实—— 谢又安一夜没合眼,挂着两个黑眼圈,坐立不安。 梦言用餐时叫她一起吃,初云都坐下吃了,她还手扶膝盖,一副拘谨难堪的样子。梦言好奇,咬着一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0 片蛋花问:“你怎么了?吃啊?” 谢又安:“陛下,我思考了一晚上,我就这么住在祺祥宫中,是否有不妥?” 昨晚眼巴巴看着我求带走的大金毛是谁……翻脸不认账,是我强行带你进宫的吗!? 梦言道:“御前带刀侍卫,你准备怎么当这个差?” 是要十二个时辰守护陛下,但……也没有直接睡在陛下寝殿的吧!?我一整夜辗转反侧根本不敢睡啊! 梦言斜睨她:“赶紧吃,完了去给我查一个人。” 谈到正事,谢又安立刻抛下那些别扭的情感。 梦言道:“昨晚那个男人,姓敬,名元白,你去查清楚他的身份。” 谢又安立刻应了下来。 梦言神清气爽,还是谢又安用起来顺手。 梦言看着谢又安颀长秀丽的背影,忽地想到那声“言儿”,心底热热的。又想到晁千儿自缢时,那一个不合乎伦理纲常的拥抱…… 暖意洋洋的。 人都说高处不胜寒,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似乎……也挺好。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在心尖上刻下一道痕迹。 谢又安去了片刻就回来了,拿了敬元白的履历资料来。 梦言惊讶:“这么快?” 谢又安也皱眉:“这是家父提供的。敬元白是江湖人,但他曾经与朝堂有过合作关系,因此家父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江湖人?和朝堂合作?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先皇即位之后,曾言与江湖无赖合作乃是皇室耻辱,命人销毁了这段记录。这份履历是家父口述的。” 梦言翻了翻那个册子,记的都是敬元白和朝廷之间的一些公事,诸如朝廷推他当时的门派为武林首尊,允许他们门派行商贸易。而敬元白要维护江湖之间的秩序,替朝廷剿灭一些山匪。 能统率武林,这个敬元白还真是厉害啊…… 梦言问:“后来为什么不合作了?” 谢又安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天他在宫内大开杀戒,逃出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他的门派也不知所踪,想来也是没落了。这个时候他为什么突然出现?” 梦言跟着摇头:“我觉得,他是来帮我。他很好,不是坏人。” 不过坏还是好,也只是对人。梦言觉得他对自己好,他帮自己,那就是好人。看在别人眼中,那可不一定。 谢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陛下不要太轻信于他人。敬元白和朝廷有仇,此番回来,说不准他要做什么。” “我明白,你担心他是做戏给我看,等拿下我了再图谋不轨?” “……是……” 梦言笑起来:“你觉得他功力如何?” “高。在我和父亲之上。” “那不就得了,他要做什么歹事,用不着绕这么大弯弯。反正我们也找不到他抓不到他,且等他下次再来。” 梦言宽慰她一番,忽地想起来:“你现在去办另一件事——那个眼底有泪痣的女人,一定要找到她!不能伤她!” 初云在一旁,听着这话,耳朵立马支愣了起来。 谢又安看初云一眼,明白梦言的意思:“我立刻去。” 初云磨蹭着过来,瞪着大眼问:“那个人真是我姐姐吗?” 梦言:“很有可能的。” 初云的脸更皱了:“那……那她。” 梦言想了下,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梦言认真道:“初云,我不是喜爱虐杀的帝王。包括晁千儿,我一点都不想她去死。你姐姐她……只是立场不同,或者说是误会。误会解除了就好了。” 初云立刻保证:“如果再见到她!我一定会劝她来认错的!” 谢又安那里一点音讯都没有,梦言琢磨了好几天,跟谢又安商量:“我觉得这不是个办法。二皇子落败,夏般一定会藏起来,她不一定会看到公告。” 谢又安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赞同道:“相反,她现在一定盯着宫内的动静,公告肯定是看到了的。只是她不一定会信,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梦言崩溃:“那怎么办啊……” 初云等了这么久,怎么能让她失望? 谢又安问:“公告没用,让她直接见到初云本人,她一定就会信了。” 道理我都懂,关键是她藏起来不露面,怎么让她见初云? 梦言琢磨了几天,一日接到关卡来报,说邻国派遣使者来访。 邻国使者?好像,有办法了! ☆、第五十五章 梦言也没跟谁商量,拟召放下去,让人去准备。原还想着谢蒙一定会找过来,说些乱七八糟的阻拦话,或者提各种要求。等到第二日,只有礼部和工部侍郎来商讨细节,都没见谢蒙。 梦言才惊觉,自秋信宫水井一案之后,谢蒙的权威大不如从前了。 这本该是好事儿。但突然之间,一直在身边扶持引导自己的力量消失了,纵然梦言现在已经有了些皇帝的影子,也还是心头略有些慌张。 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符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这些念头卡在梦言心头,转来转去,一直找不到个人来说。 到第二日后半晌,谢又安问道:“陛下担心此番还不能成?” 梦言正在发呆,叹口气道:“成不成另说,就算不成,以后还有别的办法。我就是在琢磨,这事儿是不是不妥?” 谢又安宽慰她:“要说不妥,就是初云的门槛,现在快被人踏平了。” 她说这话带了些调侃的意味,嘴角就不自觉地勾起一点,整个人看起来生动许多。 梦言心尖尖上颤了颤,若无其事地避开眼睛:“叫高驰多给初云派几个人,防着有人趁乱做歹事——初云现在可是,准公主了。” 梦言对外说的是“后宫冷清,念初云乖巧听话,认做义妹,享公主称号”,有心的人分析一下局势,就能看到真相了。 邻国特派遣王子来访,这个时候认一个干妹妹,做什么用? 结果显而易见嘛! 梦言也是存心让他们这么猜,因此听到了不但不罚,还默许下边的人继续往深处猜想。不怕舌头混杂,就怕事情闹不大。 谢又安顿了一下,好奇地问:“陛下,真准备把初云嫁了?” 梦言喝着茶:“就算我愿意,她姐姐能同意吗?” 谢又安还是不太放心:“万一那个夏般不来呢?”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1 “不会不来。首先册封公主,这是举国庆典,由不得夏般她还要躲,无论如何都能瞧见的。更何况她以为我害了初云性命,恨我恨得牙痒痒,能不来凑个热闹?” 谢又安皱眉:“又是以身犯险,这……” “但册封大典还不同于先前那次。这次只要有个名号,够吸引人就可以了,我不用必须出现啊。” 谢又安略微思索,也就明白了。 梦言叹口气:“别的不奢求,这次册封大典,她能认出她妹妹就好了。” 谢又安顺口接一句:“要是认不出来呢?” 梦言:“……” 真想踹死你…… 谢又安自知失言,尴尬地补充一句:“肯定能认出来的……” 不过在这些事情之前,确实要先担心一下初云的现状。梦言命人把灵犀宫旁边的碧霄宫收拾出来,赐给了初云。还亲自挑了大太监去伺候着,宫内所用侍婢也是精心挑选的,所用之物捡最好的往碧霄宫里送。 梦言和谢又安到碧霄宫时,正有几个管事的姑姑在门口,巴巴地求着想见见初云。 梦言远远地看到,跟谢又安打赌:“你猜初云现在在里边是什么样?” “这……猜不出来。” …… 这么无聊真得好吗? 梦言想了想:“必须猜,猜中了有奖品给你。” 谢又安认真地想了想:“姑姑正教她册封大典上的礼教呢。” 好有道理,完全没有什么惊奇的心意…… 不过这个时候,初云也只能做这个了。梦言一到,那些企图拍马屁混个脸熟的人,自是吓得噤若寒蝉,跪在旁边一动不敢动。 梦言板着脸看她们一眼,不用她说话,谢又安开口道:“这里边在做什么,你们不清楚?” 一众人点头啄米:“清楚清楚清楚……” “那还愣着作甚?若是耽误了册封大典,误了吉时,你们当得起?” 梦言才重新迈开步子,往里走。 梦言悄声跟谢又安道:“你气势很足嘛!” 谢又安脸一红:“陛下面前,我不敢造次。” 什么造次不造次,皇帝代言人,当然要威风了! 碧霄宫瑶光殿,梦言刚一进去,初云大喊一声“陛下!”。 她是被折磨得有多惨啊,见了我能叫得这么亲…… 不过眼瞧着初云准备跑过来,却硬生生止住动作,别别扭扭地迈着小碎步走过来,行了个礼道:“初云见过陛下。” 梦言:“……” 一旁教初云礼教的姑姑满意地点点头,也行了礼之后,等着今上夸赞她教导有方。结果梦言顿了一下,对姑姑道:“你先下去吧,我跟初云说几句话。” 姑姑:“……” 姑姑一走,初云就放松下来,皱着一张小脸抱怨:“陛下怎么都不同我说一声,突然就要做公主了,这太吓人了!也累死人了!” 梦言乐了:“多少人看着这个位置,你还不愿意做了?” “当丫鬟哪儿用讲这么多规矩啊!” 那是当我的丫鬟……还有言公主的前身,没真拿你当个丫鬟。换做别的宫,早被人扒掉几层皮了。 初云自己叹口气又说:“不过这样姐姐就能看到我了,她会认出我来的!” 丫头想得明白,倒省了自己再费口舌去劝她。 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真想揉揉她的头啊…… 梦言最近总是会莫名心生一种悸动,很想同那些人亲密一下。但随后又觉得尴尬,一想到肌肤相亲,还会有点羞赧。 尤其是,想到同谢又安在正殿中的那个拥抱,便觉面红耳赤,身体都燥热起来。 该不会是……言公主这具身体留下来的习惯,终于在克制这么久之后,爆发了?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人来一炮? 不不不,还不到那种饥渴的地步,完全没到! 只是这么想过以后,再看谢又安,似乎……蛮可口的样子…… 所以说有个忠犬大金毛真好,听话温顺,办事牢靠,必要时刻还能用来发泄欲|望……真是居家必备…… 谢又安疑惑地眨眼:“陛下为何……这样看我……” 梦言脸一热,却藏了羞赧一本正经地说:“我在想啊,你真是全能型……” 谢又安:“???” 梦言冷静地解释:“突然想到你得另一个用处——现在还用不到,你不用在意。” 初云塞了块儿点心,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跟梦言商量:“陛下,待会儿能不能说这个是你吃掉的。” 梦言挑眉,心里有点不悦了:“怎么?我让姑姑来教你仪态,难道连块儿芙蓉糕都不能吃了?” 初云吃太猛,噎了个脸红脖子粗,喝了谢又安端给她的茶才缓过来:“可别提了!姑姑说,女儿家不能总惦记着吃,这青天白日半晌的,又不是饭点,吃什么糕点?到吃饭时她又说,女儿家饭量那么大成何体统,减半才行。哎,自打她进了这宫门,我就一直饿肚子。我就等着陛下来看我,好填填肚子。” 梦言跟谢又安对视一眼,谢又安把糕点盘子往初云手边推了推,又给她倒了杯茶。 初云皱着脸:“哎不能吃了,待会儿小肚子鼓起来,一下子就要穿帮。” “穿狗屁的帮,咱不练了。公主原是江湖中人,随性惯了,我特恩准你不必守宫中繁复礼节、” 初云眨眨眼:“真的?” 梦言对谢又安道:“让姑姑回去吧,这里不用她了。” 谢又安问:“赏什么?” 被今上赶出来,这姑姑出去必定不好过,需得赏点巧妙的物件,让别人看着她仍旧得圣宠才行。 梦言随口道:“你看着办吧。” 谢又安:“……” 感觉,好像不太像侍卫了…… 梦言跟谢又安回到祺祥宫,叫了礼部的人来,把初云要的东西交代了一遍,又让他们再去碧霄宫问问,看有没有其他需要。 又商讨了一些大典的细节,梦言不太懂,只是听着,觉得哪一处不合心意了指明,让他们回去修改。当时自己登基完全是茫然无措,一切都是谢蒙操办。到现在,跟那时完全不同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满室的人都走了,梦言问谢又安:“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谢又安垂眸,再抬头就挂了一丝笑意:“谢陛下挂心,还好。只是家父近日总念老,感觉很多事都力不从心了。” 梦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2 言对谢蒙也说不上恨,想到他手段虽是激烈,但也是帮了自己很多的,不免有些心软。 梦言道:“恩,他是该歇歇了。好在你谢家还有你。” 谢又安一愣,像是很震惊。 梦言坦然道:“我看透你对我的衷心,也信你不会有异心,因此我也不会防着你。” 谢又安动容,在感激之余,还有些别的情感在眼中闪烁。 梦言被她灼热的目光牢牢地黏着,有些不自在,说道:“你别得意,若是给我发现你有什么——” “不会,我永远不会。” 梦言冷哼:“话说得倒是满!” 谢又安直视她。侍婢点了烛火,烛心晃摇,多了旖旎。 这氛围,好像并不是君臣之间的商谈。 也太随意了。 ☆、第五十六章 烛火跳动…… 梦言被看得心底有些发虚,喉咙紧张:“你想什么?” 谢又安轻笑,眼角带了些少女的羞赧和尴尬,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道:“我和陛下打赌赢了,说好的礼物什么时候给我?” 居然会讨东西!这家伙现在在我面前越来越随意了! 梦言突然觉得这种小孩子之间的顽皮赌注有点不正统,同样有些尴尬,却又想,难得见谢又安这样,不如玩儿到底。 不知再逗逗她,会是什么反应。 梦言状似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才说:“是有件买给你的小玩意儿,不过东西都是初云收着的,她现在去做公主了,我也不晓得东西放在哪里。” 谢又安睫毛抖了抖,有些失望。但见梦言神色全是揶揄,心下明白她这是故意的,便也开口试着耍无赖:“那陛下着人去找找看,这以后初云不在你身边了,总得有人做好这个差事的。” “你这倒是嫌下边新上来的侍女不好用了?” “不敢不敢,只是陛下答应了我,莫不是要失信吧?” “你还不敢?都拐着弯骂我不讲信用了,还有你不敢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梦言从来不会为这些细节恼怒,只要谢又安不拘谨,倒真是没了君臣之间的生分。 梦言笑起来:“反正我不知道在哪里,你自己找去!” 玩笑归玩笑,在祺祥宫中翻找……那绝对是不敢的。 谢又安瞬间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然被言儿给带着越发不靠谱了。也曾期许过这样的随意平和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把心情拿出来细细地品,于人前又小心谨慎地收起来。 是想太深,入了魔?今上跟你玩闹,你居然敢应承下来。 真是,犯了大忌啊…… 谢又安有些唏嘘,一抬头撞见梦言的目光,不自觉有些呆了。 陛下她…… 梦言还是兴冲冲的样子,来了劲儿要玩儿到底:“祺祥宫随你找,不过翻太乱的话,要你自己收拾。” 谢又安:“……” 认真的? 总觉得现在的相处越来越奇怪了,这还是君臣之道吗? 谢又安慢慢站起来,不确信地重复:“真地我自己找?” “真的!” “祺祥宫内任何一处?” “只要你认为有可能的地方——加一条吧,十次机会,找不到非但没有奖品,还得想想怎么罚你。” 谢又安:“……” 今上她……哎,算来算了,说到底在被逼上这个位置之前,她也是十来岁不懂世事的小姑娘。难为她这么久一直保持正经,没出什么篓子。 就当陪她玩耍了。 谢又安点头,补充道:“那若是十次机会用不完,是不是可以留作以后在陛下面前讨赏用?” 梦言捂着嘴笑起来:“你什么时候这么鬼了!那跟我讨这一项,是不是要先顶掉一个机会!?” “顶掉便顶掉,所幸还有九次,足够了。” 梦言笑她夸大:“这祺祥宫倒是巴掌大的地方,奈何不了谢大人了。” 谢又安脸微红,故作镇定:“陛下只管拿我取笑,我要好好想想,这东西会在哪里了——能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吗?” “当然不可以,惊喜自然是要你自己去发现的。” 谢又安立在原地,环视四周仔细打量着,眉心蹙起来,很认真地思考。 哎,这个人……明明只是玩闹,这么认真干什么。难道找不到我当真不给了?没那个道理嘛! 不过也正是她这么认真,自己才能更安心一分。 哎呀真是越来越发现这个人的可靠,真想彻底收了她,建立起一种比君臣更为牢靠稳固的关系,让她永远的、彻底的属于我。 唔……言公主以前的那些癖好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了。 女子如水嘛,如此柔情温婉,自然是要比男人美味的。 梦言自己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谢又安已经思索半天,迈开脚步,朝她第一个目标走去。 她去的是侍婢收衣服的箱柜,到了跟前又回身跟梦言道:“陛下海涵。” 然后她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先前的胸有成竹就熄灭了几分。 宫里服饰用料细究,什么品阶的人能用什么样的料子,可以配什么颜色的线,这都是有说头的。尤其今上所用之物,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里的衣物全是陛下的,没哪一件像是准备给自己的。 梦言瞧着乐,故意道:“谢大人找到了吗?可还有八次机会呢!” 谢又安回头,瞧见梦言乐不可支的笑脸,心神荡漾。便是找不到,能瞧见她这幅平时见不到的样子,也算是……一种恩赐了吧? 天呐,谢又安啊,你到底是入了什么魔道,如此卑微小心。你到底想要什么? 梦言见谢又安发愣,以为她在想下一个地方,就问道:“想要提示嘛?” “不——什么?” 梦言黑线:“……” 梦言:“我问你什么才对,你想什么呢?” 谢又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我——我在想,东西藏在哪里。” 说完她就转身,开始四处乱翻。到第六次机会用完,她还是一无所获,梦言看不过去了,跟在她身边转悠。 “夸海口,还不是乱翻乱找嘛!你还有三次机会哦!” 谢又安定了定神,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近得有些……难以抵抗。 谢又安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莫名地就镇定下来,没那么慌张了。 以后能相伴的时间还有很多,不管以何种方式,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3 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不必急于一时。 谢又安冲梦言笑了下。 发自内心的释怀,很愉悦,很平和。 很好看的笑。 梦言回身坐下来,低着头自己琢磨。 艾玛刚刚那一下,真是戳到心窝子里了啊!人都喜欢阳光明媚的事物,像谢又安刚刚的笑,简直,简直无力抵抗,好想抱着她亲一亲。 这种想要将一个人占为己有,让她彻底属于自己的冲动完全是从腹部腾起的,热燥燥的,蹿到上边,扯着头皮发紧。 再瞥一眼,谢又安她居然……爬床了…… 喂喂喂这个时候你要干嘛?我们打赌而已,不玩儿就不玩儿了,还没结束你爬什么床?你平时不是很正经很死板的吗?怎么现在要上演热情似火的戏码了? 你再这样我可就不推辞了! 梦言正在崩溃,谢又安跪趴在床上的姿态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后悔了? 梦言伸着头没看到她的表情,问一句:“怎么了?” 谢又安从床上下来,手里拿着个物什,低声问:“是这个吗?” 手掌大,借着烛光看到,是那只木雕的小狗。 诶!?怎么跑到床上去了! 梦言自己也吃了一惊,好好回想了一番。 那天从谢府回宫,就直接睡了,第二天初云收拾那堆包裹,翻到糕点就自己坐着吃起来。梦言让她吃完把各家的东西都送过去,至于这只小狗…… 自己当时没说,初云似乎也没问。怎么就跑到床上去了…… 谢又安重复一句:“陛下说要送给我的礼物,是这个吗?” 梦言挥挥手:“是啦是啦,算你赢了,拿走吧。” 谢又安神色不明,眼中有光在闪动:“我……” “怎么?” 谢又安把话咽了进去,转口道:“谢陛下赏赐。” 梦言纠正:“送你的就是送你的,哪儿就赏来赏去。我也就是集市上看见了怪稀罕,这模样也乖巧,就买了来。你拿去玩儿便是。” 谢又安握着那只木雕小狗,沉默半天,开口换了口气,认认真真道:“谢谢。” 哎呦这要命的认真态度啊…… 梦言挥手:“好了好了,去睡吧。” 说是睡觉,梦言其实有点不习惯。以前是初云在她房里伺候着,小丫头是个话唠,睡前必定要跟梦言唠上几句,最不济也要感慨一句“今儿吃的鱼片真香”、“明天像是要下雨”之类。 以后初云都不在身边了啊…… 人会越来越少,这皇宫终将是冷清的牢笼。 几日之后,就是初云的册封大典。虽然不合伦理,但今上发了话,谁劝都不听,大典在京郊一个小村落前进行。按照初云所说,祭台设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有皇族金贵的加持,看起来还是……穷酸简陋。 初云说,她以前跟姐姐有过约定,走散的时候就到这个村子的大槐树下等着,姐姐会来寻她。 这多少年前的约定啊…… 不过看初云信誓旦旦的样子,梦言也就由着她了。 梦言叮嘱高驰,周围不必戒严,看到疑似夏般的人出现,不能打草惊蛇。她要看就给她看个够,但不能让她闯进来,把人给劫走了。 高驰有些为难。 梦言心知这个任务艰难,宽慰道:“到时谢蒙谢大人会分拨谢府的高手在四处警戒,你不用太紧张。做好这一次任务,回来定有重赏。” 之后梦言在祺祥宫里等,谢又安沉默地立在旁边。 ☆、第五十七章 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梦言跟谢又安说:“当时乌雅阳云和殷正青围困灵犀宫,只有晚烟和初云在我身边。可能最开始也不是十分情愿的,但到底有她们俩,我才能活下来。” 谢又安自然是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凶险。 梦言突然转了话题笑道:“不过最后还是你救的我。” 谢又安琢磨着她说这话的意思,慢慢开口:“职责所在。” 梦言问:“是因为先皇有令,所以你才会去灵犀宫?如果没有先皇的指令,你救吗?” 谢又安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当时的话,不救。” 真诚实。 梦言撇撇嘴:“正确回答难道不应该是‘先皇不会不下死令的’这样婉转一些嘛?” 谢又安抬头看她:“现在的话,我拼死也会护你周全。和旁人的意志无关。” 梦言心尖一跳,漏了半拍。 看不出来呀,这家伙说甜言蜜语倒是有一套。难道是平时效忠的话说太多了,换个方向同一个套路很容易练就吗? 梦言点头:“那行,我的性命可就交给你了。” 吉时已过,梦言捧着脸看京郊的方向,默默叹口气:“哎,也不知道成不成。”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往地上一跪,气喘吁吁地汇报:“陛下,册封典礼当场,成公主去啦!” 梦言:“……” 谢又安:“……” 梦言抓狂:“她去干嘛!?谁准她出宫的?” 侍卫一脸愁苦:“成公主说是一定要当面向乐霖公主恭贺,所以——” “礼成了没?” “成公主在场阻挠,没成。” 这个混球! 梦言瞬间来气,谢又安怕她动怒办了成公主,忙开口劝她:“许是最近乐霖公主得宠,自己又不受关注了,她眼气来着,生闷气呢。” “生闷气就自个去生啊?什么场合都敢去闹,以为我不会动她是不是?太不像话了!怎么不想想最近我为什么不搭理她!何柳林前那一巴掌是没把她打过来?!” 谢又安让侍卫下去,宽慰梦言:“成公主跟乐霖公主一般大,小孩子家。她的性子,赏点东西哄哄算了。” “我还赏她东西?我有病是不是!” 谢又安没话说了。 梦言让人去把她弄回来,不管是绑还是拖还是扛,不用管她什么公主颜面了。 谢又安骨子里到底还是看重血统的,成公主是正宗皇室血脉,为了外族人伤到成公主,谢又安怕梦言在祖宗那里不好交代。 谢又安还在琢磨该怎么劝成公主服个软认个错,又该怎么哄言儿关她两天禁闭作罢。那边侍从又来报。 两位公主都被劫走了。 册封大典,公主被人劫走,还是两位。这传出去,皇族的颜面何在?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4 谢又安立刻下令:“封锁近郊所有通道,任何一条小路都不能放过,所有山林的出入口也守好了!禁止来往出入!” 最基本的事情安排过,谢又安给梦言倒了杯茶,柔声道:“你别急,成公主鬼机灵,有她在,她们两人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梦言也算是经了这么多场大事儿,到这会儿也能保持镇定:“有可能是夏般。如果是夏般,那就没什么危险。你派些在皇城方圆警戒,注意找成公主。” 谢又安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是夏般做的,她们姐妹相认,初云很有可能会跟她走。那就剩成公主。成公主从未出过皇宫,对外边的事物一无所知,生存下去都是困难。再者,成公主正跟今上生气,保不齐她会不会向往外边的生活,干脆往反方向跑。 以她那个奇葩脑回路,就算饿肚子一路要饭乞讨,也是能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决定的。 梦言叹口气:“初云自己在外边摸爬滚打,心性单纯但并不是无知,尚且能自保。我就怕成公主碰见坏人,三言两句就把她骗去了,她长得还水灵灵娇滴滴的……” 过了会儿梦言又道:“这都是建立在‘劫匪是夏般’的基础上,万一不是夏般……” 越想越心烦,梦言抓狂。 谢又安安慰她:“要不是夏般也好,两位公主也没什么仇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捉她们去,就此隐匿。只要能找到人,一切都好办。” 对,论人力、财力、物力,一国之君还能输给贼人不成? 梦言本着这个时候不能添乱的原则,老老实实地呆在祺祥宫中,不去前线凑热闹。谢又安被她指派去查细节,回来之后哭笑不得。 梦言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一定能让自己火冒三丈。 谢又安无奈道:“八成就是夏般。说是一个人突然冒出来,动作很快,劫了乐霖公主就走。至于成公主,是自己跑丢的。” 梦言:“……” 梦言:“那么多侍卫都是用来看的?护不住初云也就算了,赖给夏般武功高强。一个成公主,从他们眼皮子低下跑走,没人拦?” 谢又安:“自然是有人拦的,但成公主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铁了心要去追,谁能拦得住?” “追谁?追初云?” “是。看见初云被劫走,成公主就追了过去。其实是绊住了夏般的,夏般也受了伤。后来夏般见她碍事,就顺手把她也带走了。” 梦言:“……” 槽多无口。 回来一定得把成公主这个不要命的坏习惯给整治过来。还有夏般,顺手就带走了……那是个大活人啊,你以为是个布娃娃塞兜里就可以了吗? 梦言无奈:“找找找,既然夏般受伤了,还带着两个大活人,能走到多远?立马给我找!” 谢又安应了一声。 梦言又嘱咐:“交代下去,别伤夏般,她要走就让她走。初云,要是跟她走,别拦。” 谢又安定定地看梦言,点头道:“恩,我一定把成公主带回来。” 梦言揉了揉脸,暗自感慨。 真是讨厌,干嘛在这种时候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好像心情被看穿了似的,看得人都想哭了呢。 这宫中确实会越来越冷清啊。 等成公主回来,一定要狠狠地治她,听她哀嚎惨叫才好,听她满皇宫咒骂才好。 梦言夜间睡不着,初云不在,谢又安没回来。也不用期待有大红纱衣的妖艳女人来爬床,只念着在外边的人能平安归来。 敬元白进来,点了烛火,在桌旁坐下。 梦言披了件衣服起身,赞叹道:“你每次进来都没人发现吗?” 敬元白笑道:“普天之下,能发现我行踪的人,也就你一个了。” “为什么?” “我并不对你隐藏踪迹呀!” 梦言被逗乐了:“你这话说得真大,哪天叫人活捉了,可别带到我跟前求饶。” 敬元白捏了个糖人递过来,跟上次那个一模一样。他一看就是走江湖的糙人,心思不会多细腻,梦言说过一次好的,他就接连地送来,却不想着场景不是当时,心底也是期待旁的惊喜。 梦言接过来,伸出舌头舔了下。 敬元白问:“甜?” 梦言点点头。 敬元白道:“那下次多带几个给你。” 梦言撇嘴:“晚上吃那么多糖,牙都要坏掉了。” 敬元白不以为意,兀自问道:“想不想出去逛逛?” 梦言想到他这么神通广大,一下来了精神:“你知道初云吧,跟在我身边那个小丫头!” “知道,挺神气的小丫头。你不是要封她做公主,礼没成,被人给带走了。” 梦言:“……你消息真灵通……” 敬元白:“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梦言一下子激动起来了:“你知道她们在哪儿!?” 敬元白喝了口茶,站起来:“走吧。” 梦言跟敬元白出了皇宫,才后怕起来。这敬元白是跟自己一伙的,换个有歹心的人,自己要在那张龙床上死多少次?一定得加强后宫守备,正好可以让敬元白当试验员。 能防住敬元白,那就能防住绝大多数人了。 敬元白这次没有备马车,梦言趴在他背上,看月亮的方向,是一路向西。西侧是山,山脚下守卫森严,把上山下山的小路把得死死的。敬元白绕到山体后侧,往陡峭的崖壁边上走。 梦言好奇了:“她们在这里吗?” “这山后是水,人都当做这里危险不能走人。其实山跟水之间夹了一个凹穴,能藏百人,却不易被发觉。” 梦言更好奇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敬元白朗声笑起来:“这山川河流,都在我脑子中。” 梦言忙去捂他的嘴,在后边摸不准方位,连他的鼻子一起捂住了。 梦言低声道:“你那么大声,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敬元白皱皱鼻子,梦言才松开手。 敬元白道:“做什么偷偷摸摸?被发现不过就是甩开那些侍卫罢了。” 梦言无语。好歹考虑一下我的身份啊。 敬元白补充:“送你回去便是。看到了又怎样,你就是在宫内睡觉,谁能说什么?” 梦言懂了,耍无赖是要有资本的。 敬元白往下走,山路崎岖不平坦,他却走得步履平稳。 再走两步,转过一个弯,眼前果然有一个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5 平坦的凹穴。 ☆、第五十八章 这地方确实隐蔽,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多少。 敬元白站在原地听了片刻,脚下转向,朝一个方向走去。梦言小声地问:“是在这边?” “恩,我听到呼吸声了。” “你小心脚下。” “我能听到。” 梦言:“……” 用听觉代替视觉???怎么做到的? 敬元白突然抬脚,迈过一个什么东西之后,他往刚刚那个地方踢了一下。梦言听着声音,是块儿大石头。 “你怎么知道的?” “万物有气。” 梦言:“……”太复杂了,我还是不听了。 敬元白轻笑一声:“想你那个皇帝娘也不会让你学武,日后我教你几招防身用。” 梦言捏捏他的耳朵:“学什么武,还是先找到人。” 敬元白又往前走了几步,步子落下,没有任何声响。梦言紧张得不得了,忽然觉得迎面一阵厉风袭来,敬元白轻巧闪身,避开了那一击。 敬元白道:“不如先来试试。” 梦言慌了,刚想问试什么,感觉敬元白立住不动,问自己:“哪边?” 什么哪边啊!你耳朵不是很好嘛!没有听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梦言大喊:“右右,往右!” 敬元白往右错步,同时侧身,堪堪避开那一刀。 梦言觉得那刀刃完全是贴着自己的后背削下去的,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空气中,袭来的兵器略微顿了一下,然后想起夏般难以置信地声音:“狗皇帝?” 梦言:“……” 别这样好么,我好歹也是把你妹妹养得白白胖胖,无忧无虑。你不夸我就算了,何必这么大仇呢。 敬元白问又问:“哪边?” 他话音落后,梦言才感觉到夏般挥刀,这次时间倒是充足,梦言没那么慌张了:“往前往前,她在左后方。” 敬元白却不听她的,转个身直面夏般。 “照你这种躲法,两招之内被人砍成肉泥。” “诶?不对吗?” “你能想到的,对方也可以想到。在她比你动作敏捷的情况下,你的退路一定会被封死。你按照那个方向闪躲,才是进了圈套。” 这么复杂…… 不不不,问题是,现在是在打架啊! 梦言大喊:“你专心点啦!” 敬元白迅速出拳,将夏般挥刀的手抵在了原处。两人又片刻僵持,梦言从敬元白背上滑下来,听着声音,往远处退。 脚下绊到石头,梦言摔了个屁股蹲,疼得“哎呦”一声。 不远处敬元白“噗嗤”笑出了声。 梦言:“……” 敬元白已经擒住了夏般,回头道:“小时候没见过你摔跤,倒是现在补回来。” 梦言羞得脸都红了,摸索着爬起来:“这里黑洞洞的,谁能看得到啊!” 敬元白随手把夏般丢了出去,笑道:“摔跤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紧张什么。” 被嘲笑了当然紧张! 梦言放弃跟他沟通这个问题,问道:“你对夏般做了什么?她怎么呜呜呜的,说不出话?你把她嘴堵上啦?” 敬元白“嗯”了一声:“还有手脚,也捆过了。” 敬元白掏出个火折子,点起一点光亮。梦言看夏般躺在地上,果然是被绳子绑了手脚,嘴上也用布条给封上了,只能拿一双眼刀狠狠瞪梦言。 梦言道:“你太危险了,还是先绑了比较合适。你忍忍。我就想知道初云跟成公主有没有事情。” 夏般继续瞪。 梦言问:“她们两个在哪儿?” 夏般收了目光,闭上眼装死。 敬元白指着一个方向:“那边,两个人都在。” 夏般瞬间睁开眼,目眦欲裂。 梦言想了想,陈恳地道:“我来是带成公主的,确定成公主没事情,我会撤掉这京郊所有守备。至于初云,你们姐妹俩随便想去哪里,也不用让我知道。” 夏般愣住。 梦言叹口气:“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你妹妹没有死,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你就是不听,绕这一大圈子,自己受伤不说,还让初云担惊受怕。” 夏般想说什么,无奈嘴被堵上了,开不了口。 梦言跟她商量:“我能给你解开,但是你要知道,你一出声闹出动静来,这附近可都是我的人,到时候我想偷偷放你都不行了。” 夏般不甘心地点点头。 敬元白解了系在她脑后的布条。 夏般啐了一口,直接道:“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当初是你强掳了宝儿走,现在你会舍得放她?” 宝儿?初云的乳名?莫名得……萌萌的…… 梦言道:“信不信由你,话我说到了,我也会照此办。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夏般被噎个够呛,半晌才想起来问:“你对宝儿做了那般事?” “做了你就不认她这个妹妹了?” “做了我必要杀你这个混蛋!” “然后呢?我是真不明白你干嘛这么轴,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在这些地方琢磨。” 夏般一双眼噙了泪,在火折子的光照下,亮得惊人。 梦言突然就不忍心了。 哎说白了谁不心疼自家妹妹?还是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会暴躁会拼命也是正常。 梦言叹口气道:“我带成公主回去。” 敬元白引路,牵着梦言朝深处走。前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初云怯怯的叫声:“陛下?” 梦言没吭声。 初云跌跌撞撞地往火光处跑,一路摔了不少跟头,看到躺在地上的夏般才受惊似的停下脚步,慌张道:“陛下,我姐姐她……” 初云在乱石子上跪了下来,哭着求到:“陛下说过不会为难姐姐的。” 明明是她要为难我好么…… 反正以后不会再见的人了,梦言也懒得讲那么多,低声道:“成公主呢?” 初云怔忪,片刻之后才指指身后,快速道:“成公主伤了脚,在那边——她是自己摔伤的!不是姐姐伤她,陛下,我姐姐没有做坏事的。” 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不对,那是人家亲姐姐,护短才是往里拐。 梦言看敬元白一眼,敬元白二话不说,把火折子递给梦言,自己继续向前走。不多久就听到成公主的尖叫,叫声戛然而止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6 ,梦言心头一跳。 不知道敬元白是怎么收拾她的…… 初云还跪在地上,梦言看她一眼:“你起来吧,你有没有受伤?” 初云摇摇头。 梦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半天,她又问一句:“你姐伤得重不重?” 初云显然是哭过了,眼睛红彤彤:“流了好多血。姐姐说没事,说藏在这里就不会被发现。陛下,你能不能让山下那些人都走,我保证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行刺,永远都不会做坏事的。” “恩,天亮了我就让她们走开。我让谢又安给你们送点伤药和银两。” 初云开始掉泪:“陛下要赶我走吗?” 这话说得奇了,不是你自己要走吗? 初云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我不想离开陛下。” “那你不要你姐了?” “我不知道。” 傻丫头。 梦言说道:“还是跟你姐走吧。留在宫里,封了公主,以后不管嫁进哪一家都是受罪。你那个脑袋,能跟那些人斗吗?还是走吧。趁我现在还不会拿妹妹去换江山稳固,你跟你姐随便逍遥自在,以后碰见个喜欢的人,好跟他厮守一辈子。” 初云摇头道:“要是走了,我就跟姐姐一起生活一辈子。” 喂你把你将来的姐夫放在什么位置了! 敬元白回来了。 梦言道:“随便吧,你自己的人生,你想过成什么样子都跟我无关了。药和银两都会放在这个地方,你们自己取。” 敬元白抱着成公主出现在视线里,成公主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手脚都耷拉下来了。敬元白侧耳听了一下,跟梦言道:“有官兵来了。” 在场的人都慌了神。 敬元白又听了片刻,笑道:“不怕,是你那个小侍卫。” 谢又安?!她居然能找到这个地方! 敬元白把成公主放在地上,对梦言道:“这个丫头留给你,她们两个我带走了。” 他说的是初云和夏般。夏般行刺公主是全天下的人都看见的,这个时候被抓住,就再也逃不掉了。梦言无心捉她,不如让敬元白把她们带走。如果是敬元白安置她们,倒也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梦言点点头,对初云笑道:“以后就不再见了,跟着你姐好好生活,别太相信别人,知道吗?” 初云哭着点头。 梦言自我打趣:“我说什么呢,你姐那么精明,连皇宫都敢闯,你跟着她还用我操什么心?快走吧!” 夏般还躺在地上,始终不能相信眼前得场景:“你真要放我?” “不然呢?我抓你干嘛?我信初云,你以后不会再作恶。” 敬元白让初云伏在他背上,过去揽起夏般,笑道:“我敬元白今日倒成了搬运工了。” 梦言催他:“快走吧!你安顿好她们,我回头给你补偿。” “那我可要期待满汉全席了。” “没问题。” 夏般看梦言一眼,旋即收了目光,恶狠狠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欠你一个恩情,来日——” “得,你是为初云,跟你无关。你可别再来找我了,我受不起。” 敬元白似无奈摇头,足尖点地,刚要发力,听地上的成公主虚弱地叫嚷。 “等等,等我——” 梦言皱眉看过去。 成公主看着敬元白的方向:“带上我!” ☆、第五十九章 成公主也要走? 敬元白往地上看一眼,对梦言道:“我卸了她四肢关节,时间久了有损害,你尽快找人给她装上。” 言毕,敬元白就足下发力,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梦言:“……” 这特么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吗!!关节那是说卸就能卸的!?!这丫头不省心是真,那也不能从*上打击她啊! 梦言正在为成公主鸣不平,就听她喊了一句:“大胡子你回来!带我一块儿走!” 梦言心底的声音染了阴云,整个人都低沉下来。 这丫头她,是真地想走? 梦言没说话,成公主躺在地上,哀求道:“陛下,你也放了我吧!求求你!让我跟她们一起走!” 救初云是假,她自己想跑才是真吧。 梦言一直没说话,直到星星点点的火把亮起来,谢又安在对面怔了一下,嘴里似乎念了两个字,而后急急跑过来。 “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的官兵具是一愣,然后跪了一地。 谢又安也要跪,梦言冷淡地开口:“免了,成公主受伤,带回去好好医治。” 谢又安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下低声问:“乐霖公主呢?” 梦言看看她身后的人,朗声道:“乐霖公主丧命——” 火把的光化成斑,在眼前扩散开。梦言话说了一半,只觉得视线里的景象晃动起来,有那么半秒钟的时间,又静止下来。 谢又安抱扶着她,低吼道:“你怎么了?言儿!?受伤了吗——传御医!快!!” 原来是晕了那么一瞬间? 梦言只觉得手脚发软,脑袋沉得要命,脖子快撑不住那个重量了。谢又安把她打横抱起来,向来路疾奔。有近卫替她打了火把照脚下的路,小跑着跟在她身边。 整个世界都在颠簸,梦言头晕脑胀,却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抬手虚搭在谢又安胸前,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再进气都困难。 谢又安埋头在她脸上蹭了蹭:“莫怕!言儿,我们回宫,叫太医给你瞧瞧。” 湿漉漉的。 下雨了?还是她哭了? 你哭什么……先把我放下啊,我没事儿都要被你颠出点毛病来了…… 窒息感更强烈,胸腔被的呼吸用尽。梦言眼前的光持续散开,然后“啪”断线,彻底沦入黑暗。 哎,这一天天,遇见的都是点什么事儿呢…… 为什么觉得胸腔里酸酸涩涩的,有点难过呢? 再醒来时,视线里一片花白,有黑影晃动。梦言适应了好久,眼睛才清明起来,有御医、侍婢忙活,还有谢又安俯身盯着自己,紧张地不能行。 梦言呼出一口气,叫了一声:“又安。” 御医立刻退后,谢又安上前,特别认真:“我在,你说。” 梦言觉得浑身乏力,连开口讲话都中气不足,略显低微:“几天了?” “两日。” “初云和夏般……” “敬元白来送过信,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7 暂时在他帮派中养伤。” 梦言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又道:“准备她们两个人所用的银钱,给敬元白送去。” 梦言是糊涂了,敬元白神出鬼没,只有他来找的份儿,谁知道他老窝在哪里?谢又安却点头道:“都备好了,立刻就送。” 梦言满意,随后又说:“把成公主给我关起来,两天送一顿饭,饿着。” 这话说得极为生气,虽是虚弱,却咬牙切齿的。谢又安也猜出梦言正在生她的气,更知道她心最软,狠不下来的,就说道:“成公主伤了腿,吃不好怕是骨头会长得慢。” 梦言道:“给我打折她另一条腿!” 谢又安吃了一惊,心知不能再往下说了,揉着梦言的额头道:“你别伤神,好好养着,好吗?” 梦言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谢又安喂她喝了药汁,拿帕子替她擦擦嘴,又开始揉她的额头。那双手贴在头上,力道刚刚好,很舒服。梦言躺了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谢又安看她睡沉了,示意一旁的御医上前来。御医拿着针有些犹豫,谢又安接了过去,握着梦言的手指,在她指肚上扎了一阵。 血冒出来,仔细看才发现,红色略微偏向深紫,颜色极不正常。 御医拿小瓷盘取了那滴血,谢又安握着梦言的手止血,裹好那个小伤口之后把她的胳膊放回锦被下。 御医一个时辰之后才回来,对谢又安道:“取的三次血中都带毒,已经可以确定了。至于这毒性……老臣从未见过。” 谢又安于用毒是完全不通窍,只能依赖于御医:“毒性猛烈吗?” “看样子像是在陛下体内潜伏很久了,发作起来也比较缓和。一般而言,这种毒不可逆。” “什么意思?” “此类毒是缓慢侵害人体的,一旦毒发,造成的伤害是好不了了。” 谢又安愣在原地。 现在言儿只是乏力昏睡,往下还会出现什么病症?一旦出现就好不了了? 谢又安看御医的目光也挂上了狠戾:“那必须配出解药!” 御医一把年纪了,胡子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能给谢又安做爷爷。老爷子摇头叹气:“我们尽量。” 谢又安泄气,旋即又打起精神问道:“能确定中毒时间吗?” “不确定毒性,很难说时间。短则三五个月,长则可能有十年。” 那就是三个月前到十年前,这中间言儿接触过的人,就算一个一个的查,也要找出来下毒者! 梦言这一觉睡到半夜,月朗星稀,祺祥宫中安安静静。 谢又安还在身边。 梦言肚子饿得咕咕叫,爬起来戳谢又安。谢又安打个激灵,立刻弹了起来,然后——撞到了梦言的下巴。 梦言捂着下巴,泪都疼出来了。 谢又安顾不上揉自己的头,问梦言:“醒了?感觉怎么样?” 梦言揩了把泪:“肚子饿了。” “诶小厨房煲着粥呢,我叫她们端进来。” 谢又安冲外边喊了一声,一个侍婢跑进来,应承之后出去准备。谢又安伸手去揉梦言的下巴:“碰疼了吗?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梦言松开手,仰着下巴给她看:“快看看,歪了没有。” 一边说,还故意歪着嘴做鬼脸。 谢又安心头一暖,跟着笑了起来:“别闹了。哪里不舒服吗?” 梦言摇摇头:“睡醒了,神清气爽!” 谢又安松了口气,收回自己的手指,忍不住捻了两下指尖:“那以后多休息。” 梦言隐约猜出来些什么,又想不明白。殿门打开,敬元白端了碗粥进来,递给谢又安。 谢又安:“……” 梦言:“……” 梦言简直要崩溃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敬元白一脸一所当然的神情,回头看一眼门:“走进来的。” 梦言回之“佩服”的神情。 敬元白在他上次坐的位置坐下来,看梦言狼吞虎咽地吞下那碗鱼片粥,又神出鬼没地出去端了盘炒饼丝回来。 敬元白感慨:“这么能吃,看来暂时是没什么问题了。” 梦言吃饱了才抹抹嘴,问屋里的两个人:“我这是怎么回事?” 谢又安没吭声,敬元白倒是站起来,走到床边:“手。” 梦言把手给他。 敬元白拿了她的脉,仔细瞧了她的眼白舌苔,又换了另一只手探她的脉搏。敬元白道:“还真是奇毒。” 中毒!? 我什么时候中的毒!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敬元白道:“躺下,把衣服脱掉。” 梦言傻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谢又安当即起身挡在梦言身前,盯着敬元白:“你做什么!?” 敬元白单臂拨开谢又安,看似平淡,是用了内力,迫使谢又安随之跨出去一步。梦言刚要制止他,谢又安探手搭在敬元白肩膀上,手指收紧。敬元白只一抖肩,便将谢又安给震了出去。 梦言忙道:“谢又安!你被凑上来挨揍啊!你又打不过他!” 谢又安却不言语,只管上来拦敬元白。 敬元白奇了:“你这个女娃怎么回事,我替她瞧病,你拦什么?” 谢又安咬牙切齿道:“看病是假,你休想玷污陛下龙体!” 敬元白笑起来:“就是看一眼怎么样?我还知道她后背有块儿胎记,状似铃兰,你们以前那个女皇帝非要说这是天赐祥瑞,所以对这个丫头是喜欢得紧。” 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胎记!? 敬元白补充:“她坠地时我还瞧过,那时候瞧她身子倒是没人敢拦我!” 谢又安眉心紧蹙:“你到底是什么人?” “敬元白是何许人,你该去问你家那个糊涂蛋老爹。” 谢又安要动怒,梦言压住她,转而问敬元白:“要脱衣服检查什么?” “若是混在食物中的毒,发作起来是缓慢而持续的。你体内的毒一直潜伏,没有什么不妥,发作来得急,像是从*强行注入。我要查一下你的经脉。” 梦言点点头:“那你先回避一下,我好歹是个大姑娘了,就这么让你看光了多羞。” 敬元白点头转过身。 谢又安不放心地补充:“你还是出去吧。” 敬元白纹丝不动。 梦言也转身,面对墙壁,开始解衣服。 ☆、第六十章 谢又安是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8 在本能间就转过身,浑身僵挺地背对梦言,不敢多看。 也就是一刹那,她又察觉出来,自己原本就是抱有非分之想的,这样的场合,不是水到渠成最能合心意了吗? 又一转念,她想自己不能太卑鄙太猥琐了,喜爱一个人是自己的心情,应当自己慢慢品味。 犹豫间,听身后梦言问道:“脱到什么程度?” 谢又安后背的毛孔都炸开了。 偏偏这两个人还一本正经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敬元白回道:“四肢、肩背是容易暴露的地方。” 梦言“哦”了一声,又叫道:“谢又安,来帮个忙。” 谢又安:“……” 这样就完全没有回避的理由了。是陛下叫我去帮忙的,恩,并非我自己想要转过身去看那一眼,完全不是。 谢又安浑身僵硬的转过身,先看到她后背上那块儿铃兰样的胎痕,莹润的肩膀,腰窝凹陷,往下就隐匿在锦缎之中。 脑子一热,谢又安顺手抄起一旁的被单,将梦言兜头罩住,然后裹了起来。 梦言:“……” 谢又安一本正经道:“这不合适。” 梦言:“……”有点医学精神好吗…… 敬元白淡笑,口气不藏揶揄:“女娃娃不愿别人把你的身子给看了去,那这样吧,你趴着,搭一床平坦无褶皱的薄布——女娃,你等下不会又说不能摸吧?” 难道能摸?! 梦言催道:“别磨蹭,快去。” 谢又安到收衣服的箱子里取出一条织锦抖开,不情不愿地盖在梦言背上。 敬元白回身,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这女娃把侍卫当得真尽职,连这个也要管。” 谢又安脸上*辣的,别开眼睛不看其余两人。 敬元白倒是来了精神,问梦言:“你不觉得羞躁?” “还是活命要紧。”再说也只是看个后背,没太大影响嘛……放在二十一世纪,那些露背装不是满大街都有? “还真是奇了,你这想法和你那个皇帝娘完全不同。” “我又不是她。” 敬元白的手指虚悬在织锦之上,从腰窝往上,到后颈处停了下来。 梦言觉得有一股违逆自身的气在体内涌动,行到两肩之间突然变得杂乱无序,来回冲撞起来。敬元白掀开那一个角,细细查看之后,又把织锦盖了回去。 谢又安赶到周围的空气一松,忙问道:“怎么?” “后颈,应该是特制的针,入体内之后蛰伏长久。” “能取出来吗?” “怕是已经化在体内了。我试试。言儿,闭上眼。” 梦言合上眼睛,谢又安在她周身的几个大穴点下,她的呼吸就和缓,睡着了。 这下谢又安是顾不上什么看光不看光了,全听敬元白的吩咐,他叫做什么立刻就做。运行到天蒙蒙亮,敬元白收了掌,缓缓呼出一口气。谢又安扶着昏睡的梦言,期盼地看着敬元白。 敬元白难得露了疲态,却不敢休息,拿刀划破梦言的掌心,下边放一直青瓷坛接她的血。 滴答的滴血声中,忽听一声微弱细不可闻的“叮”,谢又安一个激灵:“出来了!?” 这次敬元白才深换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是。” 不等谢又安开口,敬元白扶着膝盖站起来,拎起那个青瓷坛:“你给她裹伤口。” 谢又安有点忧心:“您现在走没问题吗?” 敬元白笑起来:“女娃娃心肠倒好。放心吧,我走了。” 谢又安把梦言放平,替她止了血,蹲在床边看她睡觉。看着看着就想到先前那一幕,肤如凝脂,细滑的触感似乎就在指尖停留。 谢又安爬上床,和衣躺在床缘。 恩,同床共枕,怕是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 梦言突然醒了。 谢又安直挺挺地躺着,假装自己睡着了,不跟梦言打照面。 梦言笑一声,伸手戳戳她:“喂,别装了。” 谢又安不说话。 梦言干脆翻个身,对着谢又安的侧脸,伸手把玩她的头发:“装睡可也是欺君之罪。” 谢又安浑身一震,不是为这话,却是因为自己的头发被捏在梦言手中,气氛暧昧不可辨明。 谢又安尴尬得清清嗓子,没话找话地说:“逼出来,敬元白拿回去研究。” 梦言“恩”了一声,跟她说:“后颈的话,应该是在宫宴的爆炸之后,我有点印象。” 谢又安支着胳膊起来一点,看着梦言:“那很久了!” 梦言拉着她,让她重新躺回去,低声感慨:“这宫里真是太……哎,不说了。你知道吗,成公主也想走。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哪里对她不好了?” “很好了,或许她只是想到外边看看。” “那我是不是应该放她走?” 谢又安想了想:“你会放她走的。” 梦言还在玩儿头发:“这宫里,可就剩你一个了。” 谢又安没说话,翻个身,面对梦言。突然觉得她出落成大姑娘了呢。 谢又安试探着伸出手,把梦言抱到怀里。等了片刻,没有反抗,只有安静的呼吸声在胸前。谢又安道:“永远都有我。” 第二日,今上下了诏令,赐潆州封底于成公主,即日启程。 成公主断了腿,受不了颠簸。梦言却催着她赶紧走。 侍婢扶着成公主来面见圣上,梦言端坐在龙椅中,看她艰难地下跪,也没有阻拦。 跪吧,最后一次磨她的性子,怎么能免了? 但成公主跪下却不说话,就这么跪着。梦言心想这犟脾气是改不了了,日后要吃亏要付出代价都是你的事情,我可不管。那你就这么跪着吧。 梦言心底有气,便不想再跟她耗功夫,起身欲走。偏她手脚发软,站了一下竟然没起来,又摔了回去。谢又安去扶她,成公主突然道:“望陛下龙体安康。”然后磕了个头。 这算是告别了,没有任何解释,到最后也没说出她心底最深处的焦躁和*。 也就这样吧。 谢又安扶梦言站起来。 梦言说:“我有些看不清成公主的样子了。” 谢又安的脚步顿住。 梦言道:“模糊,只是一点点,很少的一点点。” 谢又安盯着她那双大眼,依旧明亮有神,看不出任何异样。看得久了,就难以克制自己的冲动。谢又安弯腰,在梦言眼睛上亲了亲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79 :“无妨,我给你当眼睛。” 梦言突然狡黠地笑起来,略微抬头,迅速捕捉到谢又安的嘴,亲吻一下。 “还是很好用的。” 谢又安完全傻了。 梦言虚靠在她手臂上:“我现在腿脚无力,劳烦谢大人不要发呆了。” 谢又安回神,打横把梦言抱起来,却还是站在原地,涨红着脸结巴:“陛下,这,这……” 梦言一本正经道:“这毒还不知道能不能解,说不定再过了两三天,我就五感尽失。再等上个十天,我就不能动,之后……” “不会的!” “有什么不会?这毒刁钻我也是知道的。谢又安,我随时都可能会死,你若是想做什么,倒不如现在把握好机会。” 谢又安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谢又安摇摇头,沉默着把梦言放到床上,帮她摆平手脚,拉了锦被盖上。 梦言好奇了:“你不想做吗?” 谢又安顿了下才开口:“这毒一定能解。毒解之后,陛下还有此心意的话……” 梦言笑起来:“那你就祈盼着我这次不会死吧。” 夜间敬元白又来了一次,还是摇头叹气,没有找到配解的方子。梦言困乏,昏昏沉沉的,他们两个人聊了许久。 忽然有侍婢来报,说是成公主请谢又安走一趟。侍婢出去之后,谢又安和敬元白对视一眼。敬元白道:“深更半夜,必是有大事,你去一趟。言儿这里有我守着。” 谢又安道:“我去去就回。” 成公主白日跪了许久,腿骨受了寒气,疼得不能自已。谢又安见她时,她惨白着脸靠在床榻上,整个人阴沉可怖。 谢又安问:“公主深夜找我来,是有何事?” 成公主拿出个小香囊给她,谢又安皱眉:“这是何物?” 成公主道:“晁千儿死前,我曾在流华别院和她同住几日。这是她死前交给我的,说这东西解百毒,让我留着防身,或者救敬重之人。” 谢又安心头大惊。 成公主惨笑:“我当时只想她跟我到底是同病相怜,还念着我的。现在想,这是要我转交给陛下的解药吧。” 谢又安不再往下听,当即转身往祺祥宫中去。 成公主叫住她:“谢又安,带话给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妹妹走不远。” 谢又安点点头,说道:“皇宫有多寂冷你该知道,别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谢又安回到祺祥宫,见敬元白拿了帕子在给梦言擦汗,心跳加快地奔过去:“怎么了?” “突然发热抽搐,到了频发阶段了,”敬元白鼻尖微动,“你拿了什么东西?” 谢又安把香囊递给他:“解药。” ☆、第六十一章 谢又安道:“解药。” 敬元白动作快得谢又安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空了。敬元白掏出一个白瓷瓶,拔开软木塞嗅了嗅,又倒出一点褐色的液体在掌心,用舌尖舔了些。 谢又安又换了一块儿方巾,转头问:“是解药吗?” 敬元白道:“是,但有两味药已经失效了。” “好找吗?” “等我十二个时辰。” 敬元白没有再废话,握着瓶子直接走了。 十二个时辰,就是明天夜晚。谢又安握着梦言的手,贴在自己额头,整个人埋下去。 言儿说得对,这皇宫实在是,吃人。 那能怎么办呢?她该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承受这些磨难痛苦。逃得掉吗?应该是可以的吧。日后国运昌盛,朝廷无动荡,就可以避免了吧。只是言儿她还是稚嫩,要人辅佐,要人保护。 日后,熬过这一劫,生死关头走过几遭了,她必定能强大起来。 只要熬过这一劫。 梦言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几次,看着谢又安笑:“喂,你真不要把我最后的机会吗?” 谢又安去堵她的嘴,食指压在她唇上:“别乱讲。已经找到解药了,差两味药,敬元白去找了。” “那就好了,敬元白神通广大,两味药肯定难不倒他。” 谢又安拿水给她润嗓子:“所以你要等他来,好好地吃了药,赶快好起来。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让人伤害你。” 梦言笑得很舒心:“大金毛。” 谢又安其实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又蹭了蹭她的手背:“我也有东西想送给你,藏在谢府。等你好了,你自己去找,好吗?” 梦言叹口气:“不行啦,眼神不好使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作弊。” 梦言眨眨眼:“你不怕我到好了就反悔了吗?” “我整颗心都放在这里了,不怕你反悔,我再说一次便是了。” “砍你的头。” 谢又安抱着她:“给你给你,要脑袋还是要什么,都给你。” 梦言抬手想推开她,用不上力气,只搭在她胸前:“我要你的人,给我。” 梦言循着她的肌肤,双唇点在她身上,一路往下颌走。谢又安的喘息变得粗重,压住她的手,略微往后撤身子:“言儿……” 梦言看她:“不给?” 谢又安怔忪片刻,叹口气,自问这时在推就什么呢?两厢情愿的事情,干嘛还不肯呢?言儿她这样看着我,倒像是我胆怯退缩了! 大不敬的罪从坦白心迹开始就犯下了,也不怕再多这一项。 谢又安打定主意,就迎了上去,手从梦言衣襟伸了出去,捉住她的唇狠狠吻下。再起身时两人都是喘息,拉出一条银丝,谢又安低声道:“这可是陛下邀请我的。” 话音落,她的手指已经探到花园处。梦言禁不住颤抖起来,带了一身呻|吟,开口阻拦道:“这不对,谢,谢又安!” 谢又安还是吻她脖间的嫩肉,吮吸之间已然是情迷深处。 梦言心底:一个大写的卧槽。 这特么什么情况!这不对啊! “谢又安,你给我停下来!” 谢又安堵住她的嘴,深吻之后,喘息之余道:“这种事情,陛下能停得下来?” 梦言被她吻得胸闷憋胀,被她抚摸的地方更是起了难以忽略的变化。梦言悲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迎合她。 剧情不该是这样啊!我是女皇我在上啊! 谢又安这个时候也没有那些仁义礼智信了,简直就是裤子一脱不认人,我管你是谁,反正我睡定了。 梦言欲哭无泪:“谢又安,你大胆!”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0 “这么大的胆子也是陛下你赐的。”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能言善辩? “你赶快给我停下来,我是皇帝,你明白吗我是皇帝啊!” 谢又安又吻了长久,才恋恋不舍地从梦言身上爬起来:“陛下想在上?臣是忧心您的身体,怕您辛苦。” “呸!” 谢又安耸肩:“那陛下来试试。” 梦言喘着气撑起胳膊,刚起身,谢又安在她肩头推了一把。 梦言:“……” 梦言抬手,谢又安左手扣在她的手腕,当即把她的手臂反压了回去。 梦言:“……w%#%%” 梦言屈膝的动作刚有个苗头,谢又安在她膝盖上重重一按,她就脱力由谢又安坐在自己腿上。 梦言:“……谢又安你认真的?” 谢又安认真地回答:“事实证明,陛下身体确实不行。” 梦言:“我真地能砍了你的头。” 谢又安欺身,重新堵上梦言的嘴:“如果陛下舍得。” 床上的女人都是狼,梦言被吃干抹净,毫不留情的…… 祺祥宫中的人也都是最会看眼色,竟然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全都躲了起来。梦言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想吃人,到最后居然被人给吃了。而吃人的那个人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求原谅,像只大金毛。 呸,什么金毛,就是披着金毛皮的狼。 梦言越发觉得身体里的气在流失,本是懒得理谢又安,转念一想说不定现在不理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兀自矛盾了一会儿,她叫谢又安。 谢又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跑到床边,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梦言摸摸她的脸,叹口气道:“是冷是热也快没有感觉了。又安,我又是死了,你准备扶谁上位?” “说那些傻话!你不信敬元白吗?” “皇室已经没有人了。又安,我死的话,让你父亲来坐这个位置吧。” “言儿!” “我不想你来。这位置坐起来一点都不美好。你且过得快活就行了。” “言儿你别胡说,你死的话,我就陪你去死。” 梦言怔在原地,半晌才笑出来:“也好,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也只有你还陪着我就好。” 得了谢又安这个人陪着同生共死,这一遭没白走。 一直安安静静的大殿突然吵闹起来,喧哗声从外而入,越来越近。随即门被强行破开,同时那些侍卫惨叫着摔了出去。谢又安立刻出剑,见是敬元白光明正大地闯了进来,才松了口气。 敬元白看她们一眼,挑眉道:“我倒是打搅你们腻歪了。” 谢又安脸一红,梦言理直气壮道:“确实。” 敬元白笑起来:“那我先走?” 谢又安忙拖住他:“别别别,可是配好解药了!?” 敬元白掏出个锦盒,谢又安劈头抢了过去,见里边并排放了六枚药丸,色成深褐,味苦而辛辣。 谢又安先捏了一个放到嘴里,梦言急了,却使不上力气,只能躺着叫喊:“你干嘛!什么药都能乱吃的!?吃坏了怎么办!” 谢又安被苦得脸都皱了起来,敬元白“哈哈”大笑:“吃吧吃吧,无妨。既是得了药方,那随时都有药。女娃娃,如何?” 谢又安等了一个时辰,确定药无异,取了一颗喂给梦言。 敬元白道:“十二个时辰后服第二颗,之后的几粒各延后两个时辰。七日后,毒可全解。至于这第六枚嘛,被你吃了。” 谢又安急了:“那少一丸会如何?能再配一丸出来吗?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去找!” 敬元白看看梦言,笑道:“既是被你吃了……我替言儿做主——” 谢又安期盼地看着敬元白。 敬元白顿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让言儿吃了你,好做补偿。” 另一侧,梦言看着谢又安,露出狡黠的笑。 这才对嘛,我是女皇,大金毛就乖乖地卧好。 我的大金毛。 ☆、第六十二章 梦言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情了,想和一个人腻腻歪歪地混在一起。不管其他什么事情,两个人赖在窝里不动弹,头顶头厮磨,一起吃饭,一起躺在床上瞪眼看天花板。 但其实没没有很久。 上一个让她产生这种欲|望的,是乌雅闲。 当然,不是闲公主,而是她的姐姐,乌雅闲。 自己到这里有多久,那就是多久之前的心情。其实换到现在来看,梦言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当时自己对乌雅闲产生的那种心情,当真是纯正的姐妹情?没有其他? 正常来说,人会想要和自己的姐姐时时刻刻厮混在一起? 梦言突然有点怀疑自己。 所幸现在呆在自己身边的是谢又安,大金毛。自己再想那些前世的乱七八糟,好像有点对不起这么乖巧懂事的大金毛。再说了,想也没用,反正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乌雅闲了,也没办法质问她为什么要躲避自己。 梦言这样想的时候,谢又安端着药小心地走过来,舀了一匙仔细吹凉了,喂到梦言嘴边。 梦言笑问:“你什么时候让我吃你?” 谢又安脸皮到底没有梦言厚,只是听了这样的话,就面色微红,一脸窘相。 梦言捉住她的手,就着喝了那口药,苦得脸都皱到一起了。 谢又安忙转身去拿蜜饯,梦言摆摆手,端起药碗,一口气将汤药灌了下去。 等你一口一口地喂,我早苦得反胃了。 谢又安递了温水给梦言漱口,这次拿了蜜饯放到她嘴边。梦言贼笑,吞蜜饯的时候,顺带咬住了谢又安的指头。 谢又安僵在原地,彻底石化。唯独头顶冒热气,证明她情绪波动起伏。 梦言其实不是多老实的人,前世念书时就爱搞恶作剧,和同学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有一肚子鬼灵精怪,哄得身边人是又气恼又无奈,生过气之后还是要和她做朋友。 梦言嘴里含着蜜饯,牙齿虚咬着谢又安的指肚,轻轻厮磨。蜜饯裹的那层蜜糖格外甜,刺激着味蕾,分泌唾液。梦言的口内变得潮湿粘稠,而她的舌尖,就带着这丝甜意,从谢又安的指尖上滑过。 谢又安打了个寒颤。 然后有混着蜜汁的口水,从微微张开的嘴角流了出来。 谢又安看着梦言这幅意迷情动的样子,缓缓欺身而上。 “陛下……” “嗯?”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1 “我替您擦擦……” 谢又安将梦言的唇吞下,舌头生涩而凝滞地搅动,将那颗蜜饯带到了自己嘴里。 “甜吗?” 两个人唇齿相依,喘息急促。发问的不是她们任何一个。 谢又安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和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得一个激灵,再高的兴致都瞬间熄灭,立刻捂着嘴后退。但蜜饯还在嘴里,咽下去,好像有些太过奢靡。吐出来?那陛下肯定要生气的! 谢又安含着一颗蜜饯咳嗽,脸彻底红成大虾了。 敬元白大喇喇地坐下,将一柄匕首拍在桌上。谢又安吓坏了,拿出一把刀,这是什么意思?他对我和陛下亲吻这件事如此不满?以至于都要动刀来警示了? 但天地作证,这次是陛下她先撩火的…… 不,每次都是陛下来撩拨我的…… 谢又安欲哭无泪。以前的传闻是多,但自从自己跟了陛下,从未见陛下在这方面有过什么诉求,也没觉得陛下有表现出怎么样的情结。怎么这次解了毒之后,跟开了什么机关似的,隔三差五就要一次…… 今上有要求,我能不满足她吗? 这能怪我吗? 谢又安战战兢兢地看看那把匕首,有点害怕。敬元白带来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一把匕首削铁如泥实属正常。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敬元白的工夫实在是……太高。 不说谢又安,就是谢蒙来了,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他要收拾自己,简直就是抬抬手的工夫。 敬元白似笑非笑地看看谢又安,转头问梦言:“很甜?” 梦言一本正经地点头:“大叔你没尝过个中滋味吧?啧啧,甜。” 敬元白笑骂:“老子尝这个味道的时候,你娘肚子里还没有你呢!” 这话说的,好像你尝了我娘似的! 梦言不乐意地抱怨:“既然知道这个滋味,你还打断我们,安得什么心?” “丫头,难不成你想让我在旁边看完全?” 梦言:“看便是看了,你眼看得到,嘴吃不到,只有馋的份儿!” 谢又安彻底不好了,摆摆手:“不不不,不用看!日后我会注意的!” 敬元白问她:“如何注意?” 谢又安:“……” 这完全看陛下的意思啊! 谢又安可怜巴巴地看着梦言,目光哀求怨念。梦言叹口气,很大度很好心地替她解围:“好吧,以后不在白天做不久好了。” 谢又安:“……”这一句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敬元白无奈地笑,把匕首递过去:“以后拿这个防身。” 梦言拔出匕首,一室寒光骤然展现。匕首轻薄,锋刃如纸,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却高效。 敬元白:“你之前用那把太繁琐,完全就是装个样子。” 梦言点点头,把匕首贴身收了。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厮磨的时候。” 敬元白又看一眼谢又安,直看得谢又安刚刚降温的脸又烫起来。 梦言皱眉:“什么?” 敬元白难得斟酌着开口,说出来的话谨慎小心:“事情还没结束。毒是解了,但我直觉没这么简单。你可以细细想一下,如果是晁千儿下的毒,她也有解药,也想给你解药,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假借那个半疯丫头的手给你?” 梦言一想,心底惊凉一大片:“因为她被人监视着,不能直接交给我!?” “没错。那妨碍她行动的人是谁?连我都没有察觉,可见这人隐藏得有多深。” 谢又安皱着眉紧张起来,她沉吟片刻:“所以说,晁千儿背后还有人。这样看的话,她自缢……” “是为了那个人。” 梦言心底凉透了。 事情还没结束……远远不会结束。 晁千儿后悔做那些事情,所以会赶在刺客之前通风报信,会留下解药给我,会为我做那些补救的措施。而她的死,只是为了将罪名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为了将线索斩断,好护那个人平安。 是谁啊,到底是谁。如此狠心,看着晁千儿死去,而隐忍不发。 要有多狠的心,将晁千儿利用干净,然后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梦言的心沉了下去,铺天盖地的情绪将她掩埋,痛得喘不过气来。 谢又安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但这是晁千儿的意愿,她死前必定是心满意足的。这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是,最好的结局。 但我是痛心,她这热切而诚挚的感情,有没有被人辜负? 谢又安揉着梦言的头发,将那一头乌黑的发丝揉乱,又轻轻捋顺。这是无意义的动作,相拥的温度却是最大的安抚,告诉梦言,自己尚且有依靠。 谢又安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管是谁,我一定为你找出来!” 梦言顿了片刻,缓缓点头。 我自是信你。 敬元白指尖点着桌面,这次并没有打断她们的交谈和亲昵。良久,待梦言情绪稳定下来,敬元白开口。 “异国使者已经入了国境,丫头,这还是场硬仗。” ☆、第六十三章 异国使者已经入境了,这绝对是场硬仗,首先……乐霖公主不在了…… 这牵扯到一个不太正规的问题。 当初为了给初云找姐姐,梦言是这么打算的。 首先册封初云为公主,幸运的话,夏般能大老远来偷偷围观。一个人的相貌,即使变化再大,总也要保留了自己的某些特征。更何况初云和夏般分开只有一两年的时间而已。夏般只要来看,就能发现,诶,这个丫头,长得好像我妹妹宝儿啊! 这就成了一步,梦言是希望夏般回去之后能自己琢磨琢磨,最好是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这丫头长得太像了。 然后,以夏般那股雷厉风行的尽头,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偏执,只要有一个可能性,她就不会放过。她一定要赶在初云被当成和亲公主嫁出去之前,来确定初云的真实身份。 这就成了。只要能让她们姐妹相见,后边的一切都好说。 至于之后的问题,其实梦言没考虑太详细,只想着先帮初云找到姐姐就好。 结果夏般比梦言想得还要有效率,册封大典当场就动了手,直接把人劫走,然后再确认。 这合了梦言的心意,本来该是好事。 问题在于,今上册封义妹做公主的事情,已经广为流传开。当然也就传到异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2 国使团的耳朵中。使团中有一个王子,估计已经做好娶公主的准备了,现在公主没了…… 怎么说? 换其他公主顶上? 宫内年龄相当,能推出去顶替乐霖公主的,只有成公主。 成公主也跑了…… 梦言抓头发,当时自己脑子是怎么抽的,居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当时怎么就不想想后续的问题,就算夏般按照她的计划,在大典之后、使团来之前抢人,要怎么办? 梦言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谢又安也跟着犹豫了好几天,见梦言都开始拽自己的头发了,终于开口建议道:“陛下,如果说公主的话,宫内,不是还有一位?” 梦言愣了一下,本能地反问:“还有谁?” 谢又安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快速地敛了眉目,平淡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闲公主。” 梦言这次才是真正地愣住了。 反正已经开口了,索性说完。谢又安继续道:“闲公主年纪是大了一些,但胜在姿容姣好,自有风韵。这些年,闲公主错过几次婚事,才熬得没有个好归宿。假如——” “没有假如。” 不光被打断的谢又安有些难堪,连强硬开口的梦言都有片刻失神。 乌雅闲,假如是乌雅闲的话,这确实是最好的结局,无论对皇室还是她自己来说。 但想到乌雅闲那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就,下不了狠心呢。 梦言咬咬牙,放了狠话:“大不了不联姻。原本就没有什么文书商议确定这些事,都是民间传闻而已,不值得当真。” “言儿……” “这件事就这样吧,不用再说了。我国繁荣昌盛,岂会怕他边陲小境?” 梦言的态度坚决,谢又安也噤声,不再提这件事。 但到底还是在两个人心底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隙,相处之间少了前几日的亲昵欢愉,谢又安似有意避开那些容易引起暧昧的举动。 梦言也有察觉,想不通她在别扭什么,想问总寻不到合适的机会,谢又安根本不跟她直面这个问题。 梦言也心烦,干脆就放任,不管不顾了。 每日都有人来报。使团走到哪里了,在哪个小镇子逛了街,他们的王子买了什么稀罕小玩意,如何表达了新奇和吃惊。 梦言听着这些琐碎的事情,转头看到谢又安闷着脸,好像这些使者吃了她的粮食似的。 梦言不乐意了:“谢又安,你这些日子,见天摆个脸子给谁看呢?” 自然不敢说是给陛下看。但谢又安天天在梦言跟前晃悠,这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除了给陛下看,还能给谁? 谢又安垂首,低声道:“并没有。” 梦言:“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又安差一点就问出口了,话在嘴边绕了几次,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没把握,并不确定那些话问出去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谢又安突然发现,自己跟陛下在一起厮混,从床上到床下,看起来是亲密无间,几乎要成为一个人了。 但事实上,自己在她心底占了几分?谢又安真得不敢去猜。 她一贯妄自菲薄,在感情上尤为谦卑。 连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僵持下去,邻国的使团到了,梦言才知道,他们不光来了王子,还带来个公主…… 当天新皇摆谱,只派了御前侍卫率一帮老臣为使团接风洗尘。谢又安陪着笑脸,言语谨慎克制。 多说多错,尽量保持沉默,有那些能言善语朝臣开口就行。 到晚上散了席,谢又安去找梦言汇报。 梦言正在床下晒月亮,看见谢又安就凑了过去:“怎么样?” 谈及公事,两人之间的气氛才正常起来。谢又安回道:“献礼已经由户部入国库,赏赐的明细列了出来,等明天给陛下你过目。” “人呢?之前没听说,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公主?” “说是年幼贪玩,路上为了方便行事,以婢女打扮出现。到了皇城不敢欺瞒陛下,才恢复公主行头,前来觐见。” “哼,不敢欺瞒?我看她们是没有不敢的事情。你盯着这个公主,说不定暗地里有什么动作。” “好。” “还有吗?” 谢又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席间他们的王子说,想见见公主。” “见什么公主!公主岂是他说见就见的?不准!” 这次梦言倒不是替乌雅闲开脱,实在是宫里没有什么公主能给他见了,总不能拉一个大丫鬟过去糊弄人吧? 索性就不提联姻这件事,让他们自己琢磨吃闷亏算了。 只是谢又安的表情又沉了几分。 梦言这次忍不了了,把谢又安拖到床上,按在自己身边,手脚并用地攀着她。 谢又安想推,又不敢违圣明,只好僵硬地侧躺着:“陛下明日一早还要接见使团,早日休息为好。” “呸,好个屁。你老实说,这么多天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谢又安的眼珠子转了几圈,避开梦言的目光,兀自敛目。 梦言又往她身上贴了贴:“不说?” 谢又安不说话。 梦言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不说的话,我可要……吃人了。” 谢又安一把按住梦言的手腕,看着她,轻叹一口气。 两个人贴得很近,肌肤相亲,这一声,不知道叹到人身上还是心里去了。 梦言眨眨眼:“你叹什么气?” 谢又安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睡吧。” 梦言推着她的胸膛:“我说了,我要吃人。” “别闹,到最后也只是被吃,陛下这是何苦。” 梦言腆着脸:“说不准这次,就是我的战场。” 谢又安的手往下一伸,只摩擦记下,梦言口中就溢出呻|吟,整个人开始紧绷。 欢愉过后。 梦言看着床柱,感慨:“总要有个原因的。” “嗯?什么?” “我是说,每次结果都一样,我吃不着,肯定是要有个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在想,一定是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才让着你。” 喜欢…… 这样的词,陌生,但极为美妙。 谢又安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梦言翻个身,八爪鱼似的抱住谢又安,碎碎念: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3 “两个人只要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 “又安,你知道吗?我在鬼门关走了太多次了,唯有这次中毒,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我想,这个世界里,终于有了属于我的羁绊,有我牵挂的人存在,我不想死。我那时候就想,要是能活下来,我可是要珍惜每一天的,要活够本才行。” 梦言循着谢又安的胸膛,敏锐地捉住谢又安的双唇,用力吮吸。 梦言在喘息的间隙问:“谢又安,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不开心?” ☆、第六十四章 会见使团是在朝堂之上,公事走一遍,然后就是今上宴请异国使团。 传闲公主,就是要在这个宴会上露面。 谢又安完全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态度。 按照她对梦言的猜测,应该是铁了心不让闲公主搅进这中间,从头到尾不让她露脸是最好的。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了一句,她就把闲公主给推了出来。 为什么? 难道是……她察觉了我的心情,所以,为了使我开心?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谢又安抑制不住地产生了并不纯良的念头。 人都有占有欲。谢又安迫切地想将今上归为己有,也就强烈地希望今上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当她认为今上为了自己可以做出如此选择的时候,她真得是很开心的。 自得,满足,骄纵。 她觉得自己爱着这个人,爱到心甘情愿将自己变坏。 所以诸如“要不要问一下闲公主的意愿”、“还是提前告知闲公主比较好”这类的建议,谢又安通通咽了回去。 不说。 谢又安私心里认为,好像不说出来,陛下就是我的,一样。 使团的情况梦言提前都知晓了,敬元白提供的信息要比驿站传回来的可靠多。使臣、下人不说,来了一位王子,是骄纵傲慢的主。那个公主一路藏得很好,连敬元白都没有发现,是什么人很难讲,最值得注意。 梦言在端坐龙椅之上,视线有些模糊,起先只看到下边粉白的一团,娇小玲珑。等下边的人抬起头,才看到这姑娘眉目俏皮,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的目光还带着无伤大雅的顽劣。 也是个闹腾的主。 果然这位公主眨巴眨巴眼睛,目光就开始四处乱搜寻,最后定在谢又安身上。 “咦!?这是昨天的那位谢大人吗?” 她看谢又安的目光,简直像是……点了把小火苗。 谢又安有点尴尬,干咳一声。 梦言也不太高兴,谢又安上了床是我的人,下了床还是我的人,你这样看着我的人,是什么意思?更何况,我一国之君坐在这里,你没搭理我,先跟我的侍卫说话,置我的威信于何地? 梦言的脸色很不好。 使团里有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拽了拽公主的衣袖,低声道:“不可造次!” 公主撇撇嘴,然后一转头,冲谢又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像颗水蜜桃,又水灵又美味。 真想拿来榨汁喝啊…… 梦言端着架子,表情什么都没表露。 花白胡子恭敬地行了礼,该说的话说过,介绍王子和公主。王子叫湛天逸,公主叫丛筠。梦言没明白他们取名的规律,一个爹生的娃,却不是一个姓。 或者湛和丛都不是姓,他们没有姓氏。 不过看着这两个人,就能想到他们老子有多俊。公主水灵也罢,湛天逸王子也带了份阴柔的美,往大殿上一站,一点不比丛筠差。 哦对,想起来了,敬元白说过,他们那个国家,以柔美为盛,连男子也是弱柳扶风。 难怪他们这么多年,一直是个小国。没有什么强壮的劳动力,人民没有攻击性,关起国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自得其乐。 那么面对暴力扩张,他们也是没有太大还手之力的。 他们依附强大的邻国,这倒是懒省事的方式。 梦言百无聊赖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间就变得好过了。一早上在彼此夸张而客套的吹嘘之中度过。 梦言以一国之君的身份邀请他们共赴宴会,才结束这场无聊的官腔。 路上梦言才找到机会狠狠瞪视谢又安。 谢又安一脑袋汗,叫了几声“陛下”都没得到什么回应。谢又安弱声叫:“言儿……” 这是必杀,梦言对于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没有丝毫抵抗力。 梦言还是使劲儿瞪她:“说,你是做什么好事儿,人家公主一来就盯上你了。” 谢又安委屈极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不信!” “真的!言儿你要信我!” “那人家公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是看我呢?” “或许是……” “谢!又!安!” 两个人还没吵起来,看到前方的闲公主了。 梦言有很久没有见她。自打那次罚她跪之后,梦言就一直不想见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以前她把闲公主当乌雅闲,一腔思乡之情都放在她身上。后来看到她身上的偏执和扭曲,梦言就没办法淡定了。 这不是乌雅闲,我从她身上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再或者,是梦言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有了其他期待。于是前世,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总之,梦言现在看到那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更多的是别扭和难以适应。 闲公主也看到龙辇了,淡淡地瞥一眼,收回目光。 假装没看到。 还是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罚多少次都不改。 梦言戳谢又安:“给你次戴罪立功的表现机会。” 谢又安欲哭无泪:“我没有罪啊……” 梦言瞪圆了眼:“你再说!” “我真没有……” “有没有是我说了算!” 谢又安败在皇权之下,被迫承认自己的“罪行”。 梦言:“你去,把闲公主给我叫过来。” 谢又安:“……” 谢又安:“我能不去吗?” “你觉得呢?” “应该是可以的吧……” 梦言点头:“那行,晚上你去伺候丛筠公主吧。” 谢又安瞬间崩溃:“言儿!没有这般胡闹的啊!我去伺候她,你把我当什么了!” 梦言撇撇嘴。 谢又安傻脸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真拿我当个床伴而已?随便赐给别人也不心疼?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4 那之前还说什么“喜欢”,还说什么“老了”,都是*逗我玩儿呢? 梦言催她:“快去,把闲公主给我拉过来。” 谢又安敛目,去了。 现在的谢又安和以其有很大不同,说是上了龙床,底气足了也不为过。只是谢又安一贯平和心善,不会拿架子去为难旁人。 这会儿让梦言一刺激,倒是生出些狭隘偏激的念头,赌气似的。 谢又安去请了闲公主,闲公主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反应。谢又安想,自己不能落人口实,于是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闲公主还是只给一个侧脸,凉凉地开口:“陛下叫我去赴宴,我怕误了时辰。” 谢又安真是想不明,闲公主天天摆着张脸子,看谁都欠了她八百两银子没有还,陛下为什么那么看重她? 说句不好听的,我谢又安,哪儿比不上她了? 谢又安闷声生气,说话也挂了几分闲公主的凉薄:“陛下还在此处,哪里会误时辰?” 闲公主干脆不说话了,就那么站着,大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谢又安难得打心底冒出了邪火。 不得不说,女人之间的忌妒心是很难压制的,不管是什么人呢。 哪怕是像谢又安这样温和的人,一旦生出这种心情,也觉得心底是有冰凉的蛇游走,明知不光明,却还是控制不住。 谢又安说:“那就只能‘请’公主前去了。” 谢又安说是“请”,相当于将闲公主绑了过去。闲公主纤弱娇柔,谢又安要拿她,根本就是抬抬手的事情。很简单,令人惊讶的确实谢又安这份态度。 毕竟谢统领以温和忍让著名,甚少见到她态度如此坚决。 闲公主略有些惊讶,转头看一眼远处的今上,心下了然,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谢又安上了龙床这件事不是秘闻,陛下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宫内传得人尽皆知。 闲公主淡淡地开口:“谢统领如今得皇上亲睐。” 一句话,谢又安瞬间觉得自己,完败。 连反拧闲公主的手,都没什么底气了。 而不远处的梦言,完全震惊了! ☆、第六十六章 梦言真是太震惊了,以她对谢又安的了解,以为谢又安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动手了……对话不超过五句,居然直接动手了…… 梦言对谢又安刮目相看。同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自豪心理。 瞧,我的人,有张进! 结果谢又安是黑着脸回来的,梦言只看一眼就知道,她肯定还是吃了瘪,受到了闲公主的某种精神攻击。 梦言看谢又安一眼,嗯,待会儿好好哄哄她。 然后梦言看着闲公主,用上了她之前想好的开场白。 “你身体可好了?” 闲公主:“好不好也是如此,陛下是想再罚我一次?” 梦言:“……”单凭你这句话,我完全有理由再罚你一次啊!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梦言:“说话是中气十足了,看样子是好了。” 闲公主嗤笑,反问:“那便如何?陛下是想到新法子来折磨我了?” 嘿我还真就想到了! 梦言点头:“是。我打算嫁一位公主给今日来的湛天逸王子,这宫里数来数去,也就你合适了。你做好这个准备,待会儿见了你未来夫君,不要失礼。” 闲公主当即抬头看梦言,颇有点难以置信:“你当真!?” “君无戏言。” 闲公主缓缓点头,冷笑起来:“好,甚好。” 这个样子…… 梦言有点被吓到了。 平时的闲公主总是阴沉,这个时候,她冷笑起来,真有几分恐怖片的感觉了…… 很好是什么意思呢? 梦言一时间没理解过来,但她的口气,明显不是在赞同,相反,是赌气的反话。 意思是很不好。 也对,这种事,总要有些抵触心理的。 梦言这么想的时候,闲公主转眼看谢又安,仍是点着头冷笑,末了悲怆地开口:“陛下如今有了谢统领,自然是要享受床笫之欢的。” 诶!?我要嫁掉你,你跟我扯谢又安做什么! 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梦言看一眼谢又安,后者一脸尴尬羞赧,脸红得快撑不住了。 再说下去,谢又安非得转身逃走不可。 梦言开口道:“就是跟你说这些,免得到席间,你没有防备。” “怎会没有防备呢!?陛下叫我列席,不就是为了这些个事情,我还能猜不出来?” “那好,你能明白就行。” 闲公主自然是不能走在陛下前边的,她又不想和梦言同行,便立在原地没动。 梦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味,转头问谢又安:“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谢又安点头。 梦言找到同感者,激动起来:“对吧!?真得很奇怪。” 谢又安:“是,陛下竟然要嫁闲公主,确实很奇怪。” 梦言:“……” 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怎么这么困难呢! 梦言无奈:“我是说闲公主的反应。她是不愿意嫁,但她不愿意的方向,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又安垂眉顺目:“是么,我没有察觉。” 敷衍的态度太明显了啊喂! 算了,懒得跟你说那么多。 一个两个的,都奇奇怪怪。 今上请客,排场自然是大,但因为闲公主的出场,这场宴会的主题就发生的微妙的转变。 他们国家以柔为美,所以当湛天逸王子看到闲公主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要说宫中的人,再没有比闲公主更柔弱的人了。 闲公主呢,自然还是冷着脸。叫梦言来看,比平时的脸还臭。 偏偏这个湛天逸大概是动了一见钟情的那根弦,或者他是有什么受虐倾向,闲公主不爱搭理他,他还频频举杯,找各种理由敬酒。 没结果。闲公主一句“身体不好,不宜饮酒”给堵了回去。 湛天逸王子乐呵呵地自己喝,学着腔调酸溜溜地念:“是我唐突了。” 换来闲公主一个跟冷的脸。 虽说湛天逸王子热脸对了个冷屁股,但气氛还是挺和谐的。 直到丛筠公主说一句:“这位姐姐是好看,可是我还是更中意皇上身边那位谢大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5 人呢!” 宴席上的温度立刻降至冰点。 人人都知道,谢又安现在是陛下的人了,这位小公主说这话,不是在圣上头上拔龙须? 举筷的一双双手僵持在原地,端酒杯的人也停下来,怕酒杯碰桌的声音太大,惊了今上。 丛筠公主完全没有察觉似的,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看向谢又安:“谢大人,你可真是好看。” 有人开始流冷汗。比如谢又安。 湛天逸王子却是不满了,看着自家妹妹:“丛筠,你这话是何意!?” 丛筠理所当然地道:“我说,谢大人比这位公主姐姐好看。” 湛天逸:“我就是问你,拿这二人做比较,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湛天逸冷哼:“娶妃,当是闲公主为佳。” 这次换闲公主身上开始冒寒气了。 丛筠跟着她哥哥点头:“是这样没错,你娶妻是这位公主姐姐最好。我娶的话,肯定是谢大人最好了!” 花白胡子的老家伙举杯向梦言敬酒:“陛下,老臣这杯……这杯……老臣干了!” 梦言没动杯子,只是拿眼珠子斜睨谢又安,满面慈祥的笑容。 “丛筠公主中意谢统领,不知,谢统领如何看?” 谢又安急得想跳脚。 偏偏丛筠公主竟然没听出来陛下话里的话,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脸期待。 谢又安苦不堪言,垂首恭敬地道:“谢公主谬赞,臣,愧不敢当。” 丛筠公主:“什么当不当!我说你好看,谁能说你不好看。” 梦言从牙缝里露出几丝笑,这次干脆转头看着谢又安:“公主夸你好看呢!” 丛筠公主隔空喊话:“谢大人,你跟我走不?” 满座官员:“……” 这下坏了! 梦言简直想扑上去狠狠咬谢又安一顿!就让她去接待个使团,她倒好,接回来一场桃花遇!还敢如此藐视黄威! 梦言也摆不出笑了,冷着脸问:“谢大人可是有意?有意的话——” “丛筠公主,又安心有所属,辜负了公主的好意。” 当众表白?哼,算你将功赎罪!抹一笔! 丛筠公主也不羞恼:“现在你是如此说,你中意的人可是中意你?” 谢又安沉默了。 梦言在一旁看着快着急死了,你倒是反驳她啊!我那么喜欢你,拿你出来噎死她呀!你沉默是几个意思!? 丛筠公主得了个破绽,更得意了:“想必那人并不在意你。你不如跟我,我待你好,喜欢你——” 话没说完,梦言起身:“今日宴会就这样吧。使团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你们替我招待好。” 好了,陛下忍不了了。 比起丛筠公主,似乎谢大人更值得同情…… 梦言:“谢统领,我要和你谈谈你的婚事。” 回到祺祥宫,梦言还没发飙,谢又安先发作起来。 “言儿!” 梦言奇了怪了:“怎么?要造反!?” “乌雅言!” 嘿!还真是要造反了! 谢又安:“现在!不要拿身份来压我!我问你!你若是不开口,你当真要把我许给她!?” 梦言心虚。 当然不给啦!我的人,我的大金毛!怎么会给别人! 不过就是赌气嘛!谁让你乱惹桃花! 谢又安步步逼近。 梦言身为一国之君,当今圣上,竟然在她的气势下,开始后退起来…… 梦言心里有点憋屈,这为什么啊!床上被你压就算了!怎么下了床,还是你高我一头! 转过弯来的梦言瞬间有了底气,瞪着谢又安:“别忘了!我是皇帝!” “那我还是睡了皇帝的人呢!” 梦言:“……” 反了反了,这家伙是不打算活了! 谢又安把梦言逼到再无退路,伸手推她。 梦言倒在床上。谢又安跟着上来。 “乌雅言,我到底算什么人?” ☆、第六十七章 “乌雅言,我到底算是什么人?” 梦言被她问愣了:“什么什么人?” 一句反问出口,梦言沉默下来。 对啊,谢又安算是什么人呢?我是皇帝,那她算是什么,妃子?但这合乎礼教吗? 难道两个人要一直这样下去?连个名分都不给她? 名分…… 梦言突然觉得自己很像电视剧里的渣男主,白占着人家清白好姑娘,却什么承诺都不肯给。 谢又安等了好久,等来的是梦言的沉默和神游。心都凉了下来,谢又安从她身上起来,摆足了请罪的姿态。 梦言把她拉回来,就这么贴在一起,看着她。 “你给我当皇后好不好?” 谢又安:“……” 谢又安恼羞成怒,起来甩身就走。 梦言不懂了:“我这么认真,你干嘛啊?” 谢又安没回头,连脚步都没有停,就这么走了。 梦言心想,好啊,这是让我给惯出来了,有这么对皇帝的吗?有吗?有我这么不管事的皇帝吗? 还拿不拿皇权当回事了!? 梦言躺在床上生闷气,想着要给谢又安煮几锅面条才能消气。 数量还没定下来,出事儿了。 侍卫来报,京城驿站被偷袭。没人目击袭击者。 梦言裹了件衣服就爬了起来,忙问:“使团呢?王子和公主呢?有没有受伤?” “轻伤,只是受了惊吓,这会儿……” 谢又安从外边跑进来,先看看梦言没事儿,才放下心来。 梦言也没心思跟她纠结一整天去了哪里这种事情,忙指派她去驿站瞧瞧。 谢又安:“不去。” 梦言:“……” 我一个皇帝,我都不计较了,你那么小心眼干嘛! 梦言重复:“你去不去!?” “不去!” “你还真要反啊!” “我是你的侍卫!这种时刻我当然要守在祺祥宫里!” 嗯……这么说还像话。梦言心里头有点甜。 谢又安:“我也不要再见那个什么公主,省得你冤枉我。” 梦言:“……” 你不是公私分很明吗!?你分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梦言派御医去瞧了使团众人。御医回来说倒是没受什么伤,皮外伤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6 而已,只是他们之中多是柔弱之人,这么一下,精神就不太好了。以湛天逸王子为突出,这会儿已经起不了身了。 梦言:“……” 就是吓了一跳,至于啊?! 梦言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派人去查。 结果到夜里,驿站又遭袭了。一名青衣男人,动作很快,没抓住。 敬元白…… 梦言问:“这次损伤怎么样?” 侍卫:“青衣人掌刀砍晕了湛天逸王子,现在王子已经醒过来了,但……气若游丝……” 好好的一个王子,要被吓死了…… 梦言披着衣服等了半夜,敬元白来了。 一进门,他就直截了当地开口:“同一个人。” 梦言:“???” 谢又安:“何人?” 敬元白道:“我看了那个傻瓜王子的后颈,有针孔,很新。” 同一种毒。 敬元白面色森然,从未见他如此愤怒:“罪不可恕!” 毁邻国之邦的友好,损害国家的利益,这都是不能忍的。敬元白是江湖人,比谁都讲重一个“义”字。 而谢又安想的是,给言儿下毒的人终于再次露头了!这次我一定要逮住你! 梦言闷着头琢磨,在湛天逸王子来之前,我跟他没有任何关联,为什么会中一样的毒!?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他来这里之前是没什么关联,来了之后不就有了? 什么关联? 梦言抬头问那两个面色阴沉的人:“我跟湛天逸的话,有什么共通之处?” “皇族。” 敬元白继续道:“都是皇族后裔。所接触的人,可以从最近接待过他的大臣中筛选。接触过的事……那就是宴会,朝堂。物来说,丫头,你赐给他的东西,待会儿给我列一张明细。” 谢又安摇摇头:“从赐的物品来看,似乎没什么用。如果下毒是为了那些珍宝,直接在他们回程的路上,下剧毒,动手抢就可以!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下慢性毒” 梦言赞同:“是。倒是皇族这一条,好像能联想出很多东西。” 梦言沉吟片刻,抓到重点:“慢性毒……也就是很久之后才会发作的。很久,使团回去之后?这有什么含义?” 敬元白沉思片刻:“猜不出来的。先从人下手,你明天亲自去,问问那个湛天逸,之前见过什么人。谢丫头,这几天你留意宫中和朝堂上各人的举动。近日我也会有行动,京中动荡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以你的处事方式,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梦言问:“你要做什么?” 敬元白笑:“再造几起事端,将下毒者引上钩!” 梦言听得心头一颤:“大叔,能不能换个法子……这怎么想都不太靠谱啊……” 敬元白挑眉:“大叔!?大叔便大叔吧!我的年纪,给你做大叔也没什么!” 梦言急了:“你的关注点是不是跑偏了!?现在是大叔的问题吗?你要造什么事端?我可跟你说啊!那个湛天逸已经吓得没了魂,再来一次他估计就要嗝屁了。” “放心,我有分寸。” 这话不太可信。 梦言拦他:“你再等等。我先查着,查不到结果了,再换你的江湖作风上,成吗?” “你看不上江湖人?” “怎么会!江湖人多帅气,要是不做皇帝,我真想去游历山水,行侠仗义!” 敬元白朗声大笑:“好,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 去毛线去!皇帝的位置给谁坐啦!? 敬元白走了之后,梦言也睡不着了,干错坐在床上和谢又安聊天。 从之前断掉的话题开始聊。梦言问:“我很认真地邀请你给我当皇后,你不愿意就拒绝啊!转身就走是什么意思!?” 谢又安:“……” 谢又安的脸开始红,半天了才反问道:“认真的?” “可不就是认真的!这种事情我还能逗你玩儿啊!” “我确实以为你逗我玩儿呢……女皇从先皇时代开启,但那时先皇已经生了你,很多事情都可以模糊过去。但你不同。你将来肯定是要娶一个男妻,才能延续皇室血脉。我……我们都是女人,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又安,你只要相信我是认真的就可以了。我再问一次,给我做皇后,你肯吗?” “我是什么人?” 谢又安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她就没办法安心。梦言其实不太明白她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她不说,自己也猜不到。但往好了说总没错。 “我的心上人啊……” 谢又安浑身僵硬,怔忪在原地。 “又安,在宴会上,你为什么不反驳丛筠呢?你的心上人怎么会不把你放在心上呢?你这么好,干嘛没自信、” 月光凉凉地洒下来。 谢又安看着梦言,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言儿,嫁闲公主,你……会不会后悔?” “可能会。毕竟我是一时生气,赌气嫁了她。老实说,湛天逸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婚事可能要黄,我还稍微有些庆幸。” 谢又安压着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那闲公主,也在你心上?” ☆、第六十八章 “那闲公主,也在你心上?” 梦言终于懂了,这么些天,这个谢又安原来是别扭在这里了!难怪她见天也不说,就自己闷着脸不开心。 梦言感慨:“女人吃起醋来真可怕啊……” 吃了醋还被点明的薄脸皮谢又安窘迫地要命,企图替自己辩解:“我不是吃醋。” “那是什么!?” 谢又安说不出来了。 梦言劝她:“坦诚一点,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吃醋就是吃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我跟你说,你吃我的醋——我真是好开心啊!” 梦言很不厚道地当着谢又安的面乐了起来,也不管谢又安又多难堪。末了梦言抱住谢又安,在她耳边厮磨,轻声道。 “我跟闲公主,或者说是乌雅闲,有一些前尘往事那样的纠结。但已经过去了。她是我姐姐,就永远只是我姐姐。你是谢又安,是我的谢又安,没人能取代你,没有人比你更好。” “我会给你名分,使你安心。或者将来你还要大战后宫三千男妻,但你是我唯一的伴侣,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不再娶第二个女人。我只爱你一个。” 这晚,谢又安在运动中格外卖力,颇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7 有点表达忠心的意思。 第二天,梦言睁开眼的瞬间,迎来了一个早安吻。梦言知道,谢又安的心结是彻底解了。她肯给自己当皇后了。 梦言摆足了排场,带了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地开到驿站,想从阵势上表达自己对使团的关心。丛筠从驿站中跑了出来,一把抱住谢又安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是来看我的吗?” 梦言乜斜着看谢又安,意思是:你自己处理。 谢又安干咳一声,把丛筠的手扒拉下来,一本正经地回道:“陛下心念使团和湛天逸王子的伤势,特来看望你们。” 丛筠不死心地问:“那你呢?” “我是陛下以前带刀侍卫,自然是来保护陛下的。” 丛筠的脸上挂满的失望。 梦言还是不太满意,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把谢又安的身份当众提那么一下下呢?现在是很想说一句,但场合不对,不合适。 忍下来!再找机会吧! 梦言去见了湛天逸,不禁感慨,这男人……确实不经吓。 湛天逸眯着眼,一看到梦言就开始哭诉,鼻涕一把泪一把,特别惨。梦言表面听着他言语混乱地讲案发经过,心里琢磨,闲公主还是……不要嫁了吧…… 这男人实在是太怂了点,就算长得好看,那也不顶用啊! 结局就是,湛天逸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提供。梦言在这过程中做了决定,闲公主不嫁了。 好不容易等湛天逸讲完了。梦言开始问:“之前有没有人来过?” 湛天逸摇头。 “真得没有!?” 湛天逸犹豫了下,还是摇头。 嗯,有迟疑,说谎了。 梦言出了驿站,让谢又安查最近的人员往来。这个倒是很好查,宫中瑾优坊一名宫女,在当天出宫了。 这算是个突破口。梦言急吼吼地召见这名宫女。等来的结果却是,暴毙。 好好的人突然死了,线索又中断。梦言觉得这手段简直太熟悉了,不知道背后那个人,用这一招利用了多少人,又断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性命是至为珍贵的,而情义是最不能被辜负的。 梦言从未像此刻般愤怒,起了难以克制的杀心。但这情绪却找不到发泄口,被闷在身体里,渐渐膨胀。 晚上梦言抱着谢又安,把自己缩在她怀里:“我情愿我是傻子,看不到这些龌蹉的事情。” 谢又安把她扒拉出来,在她眉心轻吻,细声劝慰道:“人都是有恶心的。但好人跟坏人的区别就是,好人能把自己的欲.望和贪念压制下来,不让那些坏的念头成为自己的主导。” “还有坏的呢。” “当然有坏人,哪儿可能全是好人呢?但我们要尽全力来保证自己的善,这样便少了一个坏人,多了一个好人。一下子两个,赚不赚?” 梦言嗔笑着推她:“什么歪理都能说出来!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能言善道!” 谢又安笑着凑过来:“言儿跟这皇宫的人不像。” 梦言心底打了个寒颤,被发现了? 谢又安继续道:“纯良,心善。我喜欢你这样。不要让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恶事影响了你。平和一些,要相信善恶终有报。” “嗯。” 这一夜梦言还是没睡着,不是为了刺客的事情,而是谢又安那句“言儿跟着皇宫的人不像”。 的确是不像,因为我原本不属于这里。 梦言在想,如果把谢又安当做自己的伴侣,那是不是要对她坦白一切?但……坦白的后果会是什么?她信还是不信,她能接受还是不能接受,这都是未知数。 再者,如果欺瞒是善意的,那是不是没有必要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讲出去? 梦言很矛盾的时候,又想到。这是枕边人,枕边的意思就是一起睡觉。自己睡觉会不会说梦话?难道以后连睡觉中都要防着,还是防自己最亲密的人? 天平在倾斜,但梦言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没几天,梦言还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告诉谢又安实情的时候,西宫有人来报,乌雅闲病了。 按理说以乌雅闲的性子以及她对梦言的厌恶程度,病成什么样都不会叫人来告诉梦言的。所以梦言接到禀告的时候有点愣,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等梦言带着谢又安和御医赶到怡景宫时才明白,病了的意思是,病危了。 这才是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前几天见着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间跟我说她快死了,这谁能转过来这么弯儿? 反正梦言是不能。 梦言问怡景宫的下人,挨个审问对口供,终于弄清楚了。闲公主不甘心被嫁往邻国做和亲,一气之下,跳湖了。 跳湖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但是一直没人来报。梦言大为震怒,把怡景宫一众人通通发去重罚。 梦言真是气坏了,想扒开闲公主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 谢又安捶背拍肩揉腿,端茶递水地哄梦言:“别动气,先把闲公主给救回来才是要紧的。” 梦言赌气:“她不是要跳吗!不是不准下人来报吗!那让她死好了!” 谢又安:“这硕大的宫中,可就只剩这一位公主了。” 可是人要死,谁还能拦得住!?你今天给她救回来,明天她还给你绝食,你能怎么办? 谢又安:“或许闲公主只是冲动。现在这婚事也要作罢,她不会再想不开的。” 梦言松动一些,口气略微缓和下来:“会死吗?” “御医在救了,是伤风,兼之她体弱,才会这样。” 结果闲公主的命救了回来,刺客一案还未告破。敬元白近日很少出现,谢又安虽是一直在查,但都没有什么眉目。直到使团不知道第多少次来讨说法的是,敬元白公然闯了进来。 白天,正大光明,打了进来。 梦言前一秒还在被使团的人为难,想着谁能来解救我。下一秒,目瞪口呆,捂脸不忍直视。 梦言让那些如临大敌的侍卫出去,给了他们很长时间去理解今上的脑子没有坏掉。谢又安同样开口:“这里不需要你们,护送使团使者回驿站休息。” 殿内只剩三个人,敬元白直接道:“查明了,死的婢女有个相好,驿站遇刺那天,她是去会了她的相好。” “没去驿站?” “没有。” ☆、第六十九章 “婢女有个相好,是宫里的太监。驿站遇刺那天,两个人私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8 下里幽会。没想到过几天婢女就死了。宫中对食是禁忌,那个太监怕受牵连,一直没敢说出实情。” “你见过那个太监了?” “宫里丢了个太监,你们没发现吗?” 梦言:“……” 谢又安小心地问一句:“你把他怎么了?” “一般的拷打而已。” 梦言:“……” 梦言感慨:“讲真,幸亏你是和我站在一起的,不然就太可怕了……” 谢又安跟着重复:“可怕……” 敬元白倒是一脸坦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习惯来去自如,行动间全凭自己心意,不受人拘束。平时总夜间来,也是不想跟宫中其他人再扯上关系,免去许多麻烦。不想今天却是直接闯了进来…… 梦言头疼:“你这么正大光明地闯进来,是有应对措施的吧?” 敬元白沉默片刻:“你应当知道,我曾经与朝廷有些关联。但我是不愿再和朝廷有牵连的。” “所以!?” 敬元白叹口气:“但说到底,我还是放心不下你啊……丫头,我进宫帮你,你肯吗?” 梦言愣了一下,然后狂点头:“这当然好!有你在的话,我更安心了!” 梦言高兴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追问一句:“但这会不会让你很为难?你不想和朝廷有关系,现在又要来做不喜欢的事情,会不开心吧?” 敬元白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你那个皇帝娘不负责任,把这些烂摊子丢给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我帮着你,等你能扛起来这些,我还回我的江湖去。” 梦言心底有些酸涩的幸福感在充盈,她吸吸鼻子,笑道:“你倒是要把我皇帝娘没做的事情给做了。” 像是父亲一样。 梦言心头跳了一下,敬元白他,真得像是父亲一样。 梦言慌乱地岔开话题:“还是说说那个太监的事情。” 敬元白道:“太监还在我那里绑着,能问的全都问出来了,包括他跟那个侍婢对食的姿势。” 谢又安咳嗽一声:“这个就不用说了。” 敬元白瞥她:“你不想听来做借鉴?” 梦言收回自己刚刚的错觉。没有哪个爹会说这样的话吧? 谢又安脸羞得涨红,梦言道:“讲正事!” 敬元白揶揄地看看谢又安,使谢又安足够窘迫了,才继续道:“原本他们约好了前一天见面,但那天这个婢女一直没有出现。按照以往的习惯,他第二天还在原地等着,见着了心上人,两个人就约会去了。所以那晚不轮到她出宫,她却跑了出去。” “前一天为什么没去?” “瑾优坊要赶制一件珠钗,要得急,必须熬夜做。” “谁要的珠钗?” “不知道。太监没过问那么多,现在想问,也没人能回答他了。” “总之就是有人知道她要去私会,特意把她拖延下来,让她第二天仍旧出宫。这样就有人顶了那人出宫的记录,替他背黑锅。” 谢又安跟着说:“重点是,那人出宫去了哪里?” 梦言跟谢又安对视一眼。 谢又安道:“湛天逸说谎?” “也不一定。不过你把他湛天逸请过来,我问问他。” 敬元白突然道:“既是要归来,这件事交给我如何?” 梦言立刻摇头:“我拒绝!” 谢又安:“绝对不能交给你!” 敬元白挑眉,也没多少尴尬,欣欣然道:“我自是知道分寸的,你还不信这个吗?” “信归信,但是你的行为实在离经叛道,跟正统来说差得有点远。这事儿我自己调查,你千万别插手。” “我说不呢?” 梦言:“……” 大叔你别闹了好吗…… 谢又安起身:“我现在就去找湛天逸!我们先自己问,问不出来你再上场成不?” 敬元白笑道:“你们倒是一气儿。” 能不一气儿呢!一张床上的人!谢又安和梦言对视一眼,出去了。 梦言等谢又安的工夫,跟敬元白聊了起来,看似无心:“大叔,你以前都是做什么?” 敬元白自己倒了杯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你以前都在哪里?” 敬元白看她一眼:“想问我为什么现在出现?” 被拆穿了…… 梦言有些尴尬:“是啊,你突然冒出来了,帮我那么多,我总要有点好奇的嘛!” 敬元白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新皇登基,总想着来看看。看了就想,不如留下来帮帮你。你还小,很多事情都应付不来,身边有个人比你自己一个人瞎摸索要强很多。” 这话说得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但却足够打动人心。 敬元白笑了笑:“还是那句话,这本该是你那个皇帝娘的事情,但是她走了,只能我替她做完。” 梦言心底忽悠忽悠的,荡秋千似的,没个落脚的实地。 梦言问:“你跟我皇帝娘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她完成任务?” 敬元白在她头上点了点:“你猜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是什么意思? 敬元白叹口气,悠远深长,像是要回到遥远的过去:“其实,丫头,猜这些也没什么作用。” 那,就随风吧。 谢又安请了湛天逸,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梦言估摸是半道遇上丛筠公主了,真是好奇,私底下她是怎么应对丛筠公主的,也同在自己面前一样,那么冷硬吗?会不会缓和一些? 谢又安抬头装上梦言的目光,眼神里竟然有点委屈。 梦言瞬间就乐了,也不知道丛筠公主是怎么为难她的。 湛天逸其实没什么大病,就是胆小,吓坏了。被谢又安给请过来,见了太阳,吹了会儿风,倒是比之前几天精神许多。 梦言让了座,怎么看都后悔自己冲动,居然要把闲公主嫁给她。 梦言免了那些虚礼,直白地问道:“使团要讨个说法,王子也要配合才是。遇刺之前,你当真没见过什么人?” 湛天逸的眼珠子转了转,摇摇头。 梦言皱眉:“你迟疑什么?” 这句话一问出来,他就慌张了。 梦言和谢又安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敬元白从屏风后走出来,湛天逸只看一眼,就吓得滑到地上去了。湛天逸手脚并用地往反方向躲,指着敬元白,回头跟梦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89 言哆哆嗦嗦地告状:“就是这个人!第二次就是他!” 敬元白冲他笑笑。 湛天逸差点哭出来。 梦言在他身后问:“那第一次是谁?” “是……” 话止住,但已经晚了。谢又安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到椅子上。看似简单的动作,梦言知道,谢又安拿捏着力道,足够给他造成威胁。 来自三方面的压力,湛天逸崩溃了。 湛天逸祈求地看梦言:“你别逼我了,来的不是坏人,问出来对你们谁都没好处!” 梦言挑眉:“那我倒是奇怪了,是什么人,能让王子你,这么袒护?” 谢又安皱眉:“莫不是,通敌叛国之人?” 湛天逸:“你们想太多了!没那么复杂!” 敬元白往前走两步:“小皇帝,他不说,那这人我就带走了。” 往往最粗暴地也是最有效的。 湛天逸忙求饶:“我说我说!” 湛天逸看看大殿中的三个人,不管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他抹了把脸,开口道。 “是你们的,闲公主。” ☆、第七十章 乌雅闲!? 梦言难以置信地问道:“闲公主找你做什么?” 湛天逸犹豫了一下,回道:“喝茶赏月。” “不可能!你撒谎也撒得像点!” 闲公主为了这婚事情愿去跳井自杀,说她找你喝茶,谁能信?除非她精神分裂,白天恨着你,晚上又想着你! 谢又安喃喃自语:“说不定真是……” 不等梦言有反应,谢又安忙噤声,垂首立在原地,不再说话了。 对于闲公主的事情,谢又安其实没有发话的立场。毕竟她曾经把闲公主当成她的假想敌,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要被染上个人色彩。 梦言摇摇头:“完全没理由啊……要是喝茶赏月这么附庸风雅的事情,那她干嘛还要跳井?难不成是兴高采烈地去了,回来发现这个王子实在不是意中人,太失望了所以跳井?” 湛天逸愣了下,反问:“闲公主跳井?不可能!” 敬元白打断他们的对话:“湛天逸王子,你最好把当时的情况以及你们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给我。” 湛天逸害怕敬元白,实在猜不出那天晚上敬元白对他做了什么,以至于他一看到敬元白整个人都开始抖,听敬元白说两句话就快要昏厥过去了。 梦言无奈地看敬元白:“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不行。刑讯逼供你们没有经验,被他骗过去也察觉不出来。” 但是现在不是刑讯逼供啊……你知道这个词能把王子的胆子给吓破吗? 谢又安给湛天逸倒了杯茶,梦言尽量语调轻松,企图给他营造出一个聊天得氛围:“你就跟我讲一下。” 事实上,湛天逸还是被敬元白那句“刑讯逼供”吓到了,开始嚷嚷:“我堂堂一国王子,在你国遇袭还没得到个交代,反倒要来逼供?你要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梦言好言相劝:“我这客客气气请你来喝茶,哪儿有动刑的意思了?你别太激动,你也喜欢闲公主对不对?那就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免得使人误会闲公主,是不是?” 这几句话倒是在理,湛天逸想了想,问道:“你们想听什么?” “她什么时刻去找你的?” “亥时三刻,驿站早已熄灯落锁了。我原本准备出去逛一逛,看看晚上的都城是什么样子。刚出来就碰到她了。” 所以……闲公主并非特意去找他的,只是偶遇而已…… 湛天逸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们想什么!我起先也以为只是邂逅而已,但闲公主主动上前来同我说话,说是慕名前来找我的。” 就当是这样吧…… “然后?” “她跟我说了些心事,说是内心有些不安。我想就是指远嫁的事情,我就同她讲了很多我们国家的风俗。她听得很开心,临走时说心情好多了,还约了下次再聊。” “约时间了吗?” “没有。” “她什么时候走的?” “呆了有一刻钟,走时我要送她,她说怕人看到不合适,坚持自己走。她刚走没多久,驿站就失火,有人来袭。我还惦记她半路有没有遇到刺客,或者有没有被人发现。想出门追过去看看,结果被人打昏了。” 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梦言有些烦躁,刚要说让谢又安送湛天逸回去,敬元白皱眉问:“刺客只有一人?” 湛天逸:“我只看到一人。” “什么模样?” “个子不高,使一把长枪。穿了夜行衣,看身材,像是女人。” 梦言和谢又安、敬元白双双对视。 梦言简直恨得牙痒痒:“你为什么早不说!” “事关闲公主清誉,我岂能胡乱开口!我和仙公主只是喝茶聊天而已!旁的什么都没做!不能说出去,凭白让别人诋毁闲公主!” 梦言摆手:“行了行了,让谢又安送你回去。” 谢又安沉吟片刻,叫了高驰过来:“送湛天逸王子回驿站,沿途要小心。” 送走湛天逸,谢又安才开口:“是夏般!?” 梦言叹口气:“我猜是。” 梦言问敬元白:“夏般在哪里?” “从我那告辞之后,就带着你那个小丫头四处游走。近日,我还真没察觉。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是在都城附近。” 梦言开口:“附近你的线人多吗?” “我即刻令他们留意找人。” 敬元白走了,殿内只剩梦言和谢又安。 梦言叹口气:“真是不明白,夏般带着初云好好的不行吗?为什么又来蹚浑水。” “江湖中人,讲究信义。现在想想,夏般之前的行动并非单纯为了初云,同时也是受某人支配。或许她还欠着那人什么情,要还够了才彻底解脱。” 梦言愣了会儿:“其实我刚刚有一点私心,想着最好不被发现。要真是被抓到了,拷打问出来了,那是罚还是不罚?” “法外无情。” “是,应该罚。可是初云刚刚找到姐姐,我不想是我使她的心愿再次破碎。” 谢又安抱抱她:“等找到夏般问清楚了再说。我陪你。” 夏般躲了,但是发现敬元白的人在找她,她干脆主动现身。只是她不肯跟敬元白走,死守着要梦言来见她。 夏般说:“我现在不比以前,一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0 条贱命随便给人当枪使。我现在只想好好带着宝儿,多余的事情我一点不会干。我不跟你走,走了就回不来了。你让小皇帝来见我。” 谢又安不肯,任何对梦言有丝毫危害的事情,她都不同意。 敬元白自视甚高,表示有他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危险。 梦言跟谢又安商量了一整天,各种软磨硬泡的手段都使完了,最后照例是在床上厮磨一番。梦言窝在谢又安怀里:“让我去吧……” 谢又安叹气:“我陪你。” “好。” 宫门一关,谢又安给梦言换了一身便服,敬元白来带她出去。月色下潜行,出了宫往南走,直到一片茂密的树林才停下。 梦言下马车,对空气低声喊道:“夏般?我来了,只有我们三人,谢又安,敬元白。” 树林中瑟瑟作响,夏般一身干练的青灰色短打,唯有白皙的脸在月光下光洁如玉。 只有她一个人,不是陷阱。 梦言问:“初云呢?” “在安全的地方,你不必操心。” 梦言摸摸鼻子,倒不是操心,只是有点想她,还以为今晚能见上一面。 夏般冷硬地开口:“我同你也没什么旧好叙的,直接说。你帮过我一次,我说了会回报你。” “回报我的结果就是去袭击我的客人?” “那是我跟另外一个人之间的事情,我必须那么做。” “是谁?” “不能告诉你。” 梦言搞不懂了:“那你叫我来是做什么?” “那个王子中的毒,比你之前的毒多加了一味药,若是用你的解药去解,顷刻间就会毙命。” 夏般抛过来一个瓷瓶,谢又安错步挡在梦言身前,拿了瓶子仔细打量。 夏般笑道:“不必那么小心,只是解药而已。山崖下你放我一次,现在我还你了,我们两清了。” 夏般转身要走,梦言叫住她:“你也太随意了吧!刺杀邻国使团,你以为这不是罪了?” “你要抓我?” 梦言犹豫了。 夏般讥笑:“初云还在等我回家,你大可现在就把我抓去拷问。就让初云自己等着吧!” 可恶……真得很会威胁人啊…… 夏般:“你若是不抓,我便要走了。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所有的事情不会再有变故,到这里,没有了。我许诺给她的事情,这次在驿站已经做完了,我不会再帮她。我是她最后一支兵,她的所有线桩都被你拔掉了,在我之后,她是孤军奋战,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但你放心,她本人,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不明白,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继续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到此为止,往后你自管做你的皇帝,没有人会妨碍你。” “其实你还是……在帮他吧?” “是,这是最后一次,因为我主动见你,这不符合当初签订的契约。所以我必定会替她掩护。之后我谁也不会欠了。” “是……闲公主吗?” 夏般微怔,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梦言看着她的背影,喉咙干涩。算了,有些话也不必再说,也不必再问。初云不该总回首过往,她只要向前看就可以了。 夏般突然停下,回头道:“初云常念叨你,她很想你。或许,有一天我会让她去看你的。” 夏般认真道:“她现在很好,长高了,也开始发育了。唯一的烦恼就是不太适应身体逐渐的成熟,但这不是问题,我会陪她。” 陪伴啊,是最长情的告白。 谢又安在梦言身边,捏着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第七十一章 梦言想到一些细节,比如她为了闲公主求情的样子,或者是在自己动怒之后刻意撇清关系的淡漠。这都可以伪装,对晁千儿来说不是难事。她在先皇身边呆了十多年,依然是先皇最宠爱的人,这足以说明一切。 只是梦言没多想,只当是后宫冷寂,那两个人彼此之间生出惺惺相惜的情谊,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寻到一个陪伴和安慰。所以当梦言发现这两个人私底下有联络时,还以为自己已经发现了掩藏在表象之下的洪流。 梦言想,这两个人是有感情的啊。想到这里,为这一发现惊讶,思路就被阻断了,再没有往下进行。 到现在,梦言才意识到,晁千儿自缢之后,闲公主是什么反应呢? 没有反应。她从来是关起门自己过自己的,在怡景宫中,她做些什么,露出怎样的表情,梦言一概不知。 梦言跟谢又安说:“我又想到晁千儿了。” 谢又安其实也想到一些事情,跟梦言的心情不一样,但怀疑是大同小异的。但她不说,保持沉默。梦言提起来之后,谢又安想了想,开口道:“夏般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到此为止了,那个人,没有人再帮她。” “那就这么算了吗?死了那么多人,就这么算了?” “晁千儿是甘愿去死的。” “那就让这份‘甘愿’就这么被辜负了?” 谢又安不再说话。 梦言呼出一口气:“晁千儿、夏般、湛天逸,都跟闲公主有牵扯,我觉得我以后没办法跟她坦然面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或许,不是。” 梦言站起来:“我去问她。” 谢又安忙拖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梦言烦躁地抓头发:“我跟你说,那个夏般太讨厌了。她要是不说的话,我可能还没有那么在意,只当成个查不清的案子。被她这么一说,我完全忍不住了。” 谢又安无奈地叹气:“交给我好不好?我完全到她宫中查看一番。” 梦言又摇头:“这种事情,让敬元白来,他在行。” 谢又安笑起来:“一代大侠,到了你这里成偷鸡摸狗的人了。要是给那些江湖人清楚,一定要笑死。” 梦言耸耸肩:“这叫充分利用个人特长。这种事情可不就是他最擅长,把皇宫当自己自己,来去自如的,还不让人察觉。” “只是辛苦他做夜猫子,天天睡不了觉。说起来,你是怎么说通他来帮你的?” 梦言撑着下巴:“也不是我说通的,他找过来,然后就说要帮我稳固江山。谢又安我跟你说,我觉得敬元白其实是我——” 谢又安捂住梦言的嘴,压低了声音道:“不可说。” 梦言心跳加速,转着眼珠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1 自看看空旷无人的周围,点点头。 谢又安松开手:“有些事情,不如将错就错,不必点破。” 是了,假如敬元白是言公主的生父,那梦言这个皇帝之位,以后都坐不安生了。所以敬元白不愿意和朝廷扯上关系,来去都在夜间无人察觉的时候。他要完全断绝和梦言的关系,便不会危害到梦言的位置。 事情发展在这一步,他肯现身,却是不愿意多留的。梦言想,现在自己同他相处的时间,过一天便少一天。等他真地离开的时候,那就是余生不再相见。想想会有些悲哀,但这是对梦言最好的保护。 梦言道一句:“我知道了。” 将错就错,这个皇帝当了,公主也做了,事已至此,不必点破。 梦言情动,也有些愧疚,抬起头在谢又安嘴上亲了亲。谢又安无奈:“怎么又来!”梦言笑道:“我真是好喜欢你。” 谢又安回应这一个吻:“我知道。” 嗯,喜欢的人知道你对她的喜欢,恰好她也是喜欢你的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年轻人甜甜蜜蜜谈恋爱,空巢老人敬元白晚上做苦力,回来之后断定:“你那个公主一定有问题。” 梦言和谢又安都吃了一惊,忙问他找到什么了。 敬元白有些恼怒,难得见到他如此羞恼气愤的样子。 “她居然在等我!” 梦言:“……” 谢又安“……在等你是什么意思?” 梦言:“就是失手了,被发现了——你也不用恼,到了这一步,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又安拽拽梦言的休息,咳嗽一声,低低地说:“不是那回事。” 对高手来说,零记录被打破,这是耻辱。 敬元白瞥谢又安一眼,谢又安乖乖地去给他倒水喝。 敬元白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跟梦言说正事:“她的确是在等我,睁着眼睛。我还没现身,她就问我要找什么。既是如此,我也没必要再隐藏行踪,自然是出来同她对话。” “说了什么?” “我说找有用的东西。她就让我找,一无所获。” 谢又安递了水过来:“她敢让你找,就是处理好了,不怕露馅吧。” “我跟她聊了会儿,坦白讲,像她这样表现如此淡定,没有一点破绽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单凭这一点,我肯定她绝对不是一般人。” 梦言迟疑了一下:“这样下结论,会不会太武断了?” “我阅人无数,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敬元白把一个淡青色的小包裹放在桌上,巴掌长,很窄:“她说带给你的。” 梦言迟疑了下,打开来看,里边裹了支碧玉簪子,簪子上镶了朵小银花,圆润小巧,略显稚嫩,是小女孩的样式。 梦言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问敬元白:“这是什么?” 敬元白:“说是你的东西,归还给你。” 发簪,保留数年,如今归还。这凑到一起,真是一场狗血大剧。 谢又安的脸色不太好看,梦言替自己辩解:“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是,我知道,发簪,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敬元白瞧热闹不嫌事大:“但她说了,是你的,还给你。” 梦言瞪敬元白:“没你这么坑的呀!又安,这个你得信我!” 谢又安呼出一口气,开口:“有点什么也没事儿,你以前还有涵听苑呢。” 梦言:“……” 涵听苑都填了多久了!?吵架不提过去,这是恋爱相处的原则你懂不懂!看来得跟她好好上上课了!不然还反了天了! 真是要被言公主本尊给坑苦了。 梦言摆摆手:“你就惦记那个涵听苑吧,哪天我叫人再开一个,把你关进去,一个月不许出门!” 想到第一次和今上在涵听苑里的情动……再脑补一下未来一个月的场景……谢又安脸红了。 梦言不管谢又安想什么,问敬元白:“她还说什么了?” “就让我带给你。” 梦言琢磨了一会儿:“先不管这东西怎么回事,但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呢……” 谢又安突然道:“闲公主该不是……” “寻短见!?” ☆、第七十二章 这太像了,连藏了这么多年的信物都拿出来了,这不是永别是什么!? 梦言和谢又安对视,彼此心中多想了然。不管是什么误会也好,年少时的倾慕也好,到这个时候,谁都不希望再有人死去了。 谢又安叫人准备龙辇,回头对敬元白道:“如今深夜,你在祺祥宫中总不太合适,还是稍微避嫌比较好。” 敬元白也明白这其中道理。之前他白日闯正殿,事后梦言说新设纠察组,无固定办公场所,来往不受限制,有权调查监督朝官。说是官也不正统,但又实实在在是在今上手下直属领导。 这一层关系本就尴尬,深夜还出现在今上寝殿,怕有心人会做猜想。 敬元白点头道:“我在暗处。” 梦言补充一句:“我这里有又安,你不用担心。辛苦你再跑一趟怡景宫,她若是有什么举动,你一定要拦下来。” 罪不可恕是一回事,就算要到时要依照律例判处决,也是于公而言。自己寻死就是另一回事了,梦言脑子乱糟糟的,只想着,不能让她自杀。 这皇宫啊,真得是会越来越冷清。闲公主之后,就再也没人了。 路上谢又安揉了揉梦言的手,捂在自己掌心:“不要着急,敬元白去了就没有问题的。” 梦言叹口气:“这完全是没有起头的事情,突然间,就发生了。” “多思伤神,别想太多。待会儿见了她,你只管问。” 梦言笑她:“刚刚是谁说不让我去问的。” “现在信物都拿出来了,不问清楚怎么行?” 梦言瞥她:“小气鬼。” “这种事情上要是大方了,那你就可以砍了我的头了。” 谢又安帮梦言揉搓手指,担心如此奔波劳累,她身体受不了。 梦言:“我现在有一口劲儿在胸口憋着呢,浑身都燥热得要命,一点都感觉不到累。” “凡是都慢点来,你身体还要养,我怕你一口气松下来,就倒下了。” 梦言有心转移注意力,调侃谢又安道:“过后你帮我纾解便是了。” 只是一句情话,说得全是敷衍,没几分认真在其中。 怡景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2 宫安安静静的,宫灯也没点几盏,火光幽幽,明明灭灭,有股颓败的气息。 梦言让宫人留在门外,带着谢又安进去。 敬元白从里边出来,轻声道:“在寝殿。” “做什么?” “就是……坐着。” 梦言和谢又安对视一眼,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闲公主清冷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谢统领,请你留在外边。” 摆明了想和梦言单独谈,梦言看谢又安,谢又安摇摇头。梦言继续看她,谢又安干脆拉住梦言的手。 掌心相对,十指紧扣。 谢又安推开门,看到坐在里边的闲公主,依旧是一袭白衣,单薄瘦弱。 闲公主嘴角轻轻勾起,嘲讽地开口:“到最后也不肯放过我啊……” 梦言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事情要让我们放过吗?” “呵,都以‘我们’自称了。乌雅言,你好自在。” 谢又安脚下微微错步,向前挪到梦言手臂前方:“闲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有话我也不会告诉你!”闲公主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谢又安,你给我出去!” 谢又安收紧手指:“你回答完问题,我们自然不会多留。” “我不会回答你的!” 梦言甩甩手,示意谢又安安静。她转头看闲公主:“我见过夏般了。” 闲公主略微怔忪,随后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认识夏般!果然是她!? 梦言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给了我解药。我让人验过了,没有问题。” 闲公主缓缓走下来,谢又安拉着梦言后退,挡在梦言身前。 闲公主呼出一口气:“我就知道,这些江湖人最不可靠。我猜第一个背叛我的就是她,果不其然。” 梦言喉咙发紧:“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从二皇子开始,也只是你的棋子?” “是。没错,还有晁千儿。哦,我说错了,第一个背叛我的,其实是晁千儿。只是她到最后还要替我掩护,一死百了,什么都断了。她死的时候,你很伤心吧?” “为什么!?” 梦言厉吼出来,被谢又安拉住,才没有冲上前去。 闲公主双眉颦蹙,轻轻摇头:“我以为你应该是知道的。” 闲公主在圆椅上坐下,一双玉手拎起青瓷茶具,斟了杯茶:“别无它,我只是看中你那个位置罢了。我输了,我承认。现在你要怎么处置我?杀了?还是要关我一辈子?” 看中皇位?所以从一开始就利用二皇子发动宫变,被谢又安父女镇压下来之后,就开始刺杀我?给湛天逸下毒也是算好了时间,等嫁过去之后,湛天逸毒发,也就由着她说了算? 只是为了争夺皇位,就忍心看着晁千儿去死?她的心就如此狠辣? 闲公主自己抿了口茶:“没什么好奇怪的,自古以来,皇权之下尚无父子。先皇既然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我同为女人,有什么不能争的?只是我谋算不足,败了也就是败了。” 闲公主突然笑起来:“即使是输了,我也总好过乌雅阳云那个蠢货。能走到这里,我也是知足了。” 闲公主又喝了一口茶,叹一口气:“唯独遗憾,没把你拉下来。” 梦言心头一跳,跟着战栗起来。 闲公主喝完一杯茶,站起身:“你走吧,要杀要罚,我等圣旨。” 梦言问:“你给我的簪子是什么意思?” 闲公主的脚步停下来,站了好长时间才回头:“陛下既是不记得了,那也不必再提。索性天一亮,我就是个死人了。” 死……人? 梦言回头看那个空掉的茶杯,急切地吼起来:“你刚刚喝的是什么?” 闲公主扶着床沿坐下,身体慢慢软倒,脸上却露出奇异的笑。 “我一直想啊,想夺下那个皇位,站在高处。九五之尊……我一直很想知道,从来不拿正眼看我的你,被我踩在脚底下,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会不会不甘,还是会后悔。我问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后不后悔?” 梦言甩开谢又安的手,扑过去扶住闲公主的身体。 闲公主素来惨白的脸在此刻染上潮红,她靠在梦言怀里,眉眼柔和波动。 “我变成如今这样,你后不后悔?” 梦言的身体猛烈震动,她难以置信地低头。闲公主的手还握着刀柄,整把匕首没入自己的身体中。 闲公主松开匕首,轻轻抚摸梦言的脸:“疼吗?” 痛得浑身都在颤抖,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谢又安晚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察觉出来,等她看到梦言腹部的匕首,和不断涌出来的血,闲公主已经放下自己的手,重新握住刀柄。 匕首拔出,血液喷射。 梦言整个人倒在床上,目光开始涣散。 闲公主声音嘶戾:“你说涵听苑是为我而建!你说那支玉簪留到将来亲手为我戴上!你负我弃我!你为什么说了却做不到!?” 长剑贯穿闲公主的身体,厉吼声戛然而止。 梦言艰难地转头,谢又安的面目已经模糊了。但梦言知道,她在哭,在叫喊。 真得是很痛,从身体到这颗心。 梦言开口,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又安,你信我。” 身体越来越冷,被谢又安抱在怀里。梦言抬头,看到谢又安在点头,大颗大颗的泪砸在脸上。 但感觉已经没那么敏锐了,只觉得有一点点烫。 “我信我信!不信你我还能信谁!言儿,你乖一点,不要说话,留点力气一定要撑住!” 敬元白的脸在眼前晃,然后又奔了出去。好多人的脸都在晃,分不出是谁。 谢又安把自己的脸贴在梦言额头上,蹭了几下。 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灰色的了。借来的身体,也就到这里了吧。也足够了,能认识谢又安,陪她走这一段路。该满足了。 可是不甘心啊……是想一起走完余下的人生的,这才刚刚开始,就在这里停止,怎么能甘心?刚刚给了她希望,她要多伤心? 这个死心眼,真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啊…… 谢又安捉住梦言的手,晃了晃:“言儿!睁开眼,睁开!别睡!” 谢又安把梦言的手凑到自己唇边亲吻,指头被泪沾上一片湿润。 梦言的手掌贴在谢又安脸上,叫出最后一声。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3 “又安。” 再见了。 ☆、 闲公主番外(一) 自己的那个娘不受宠,乌雅闲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小孩子其实要比大人想象的聪明,并且聪明许多。比如自己的娘不招皇帝待见,是因为她实在有点蠢,别人不出头的事情,她会被人当枪使。别人做了坏事,到最后是她背黑锅。 乌雅闲能看得出来,谁都想欺负她娘。偏偏她娘不明白,但凡有哪个宫送来一盘糕点,她就觉得自己跟人家成了好姊妹,体己话就全都告诉人家了。 乌雅闲看着她那么蠢的娘,心想啊,我可不能变成那样。 乌雅闲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她不怨那个皇帝。像自己蠢成这样的娘,皇帝没有把她打入冷宫,已经是很宽容了。幸好没有把她打入冷宫,不然自己的日子会更不好过。这样想的乌雅闲,就把如今自己吃的白米饭、穿的粗锦缎看做是皇帝赐的。 她还很感激皇帝。 然后皇帝突然就死了,被灵犀宫的那位娘娘给害死了。 乌雅闲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是不太明白的。那位娘娘生得好看,走路腰板也直,比之宫中那些莺莺燕燕,更多了份飒爽的利落感。不光乌雅闲觉得娘娘好,皇帝也很喜欢她。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人家都是母凭子贵,灵犀宫中却是公主因为母妃受宠,才得皇帝的喜欢。还听人家说,皇帝大早上为了陪那位娘娘用早点,连朝都不上了。 朝是什么,乌雅闲不太懂,但是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皇帝为了她连朝都不要了,结果她却把皇帝给害死了。 这又是何必呢?皇帝活着的时候对她好,皇帝死了,那不就没人赏好吃的糕点给她吃了吗? 乌雅闲不敢问她娘,因为她娘不光蠢,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她怕这个蠢娘出去乱讲,让灵犀宫那位娘娘听到,打自己嘴巴子。那位娘娘多厉害,别人见了皇帝都要下跪,只有她,能把皇帝害死。 其实乌雅闲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那个娘突然变了性子,白天躲在寝殿里发抖,被什么给吓得战战兢兢。乌雅闲想问她娘怎么了,但她很久没和她娘说过话了,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 她在准备的时候,她娘死了。 不光是她娘,好多娘娘都死了。 来杀她娘的人其实也是准备杀乌雅闲的。但是很巧的,乌雅闲因为该怎么跟她那个娘沟通而心烦,就跑出去散心。散心的时候碰到了灵犀宫的那位小公主。 叫乌雅言。 言和闲读起来是挺像的,但是看字面,差了好多。乌雅闲默默叹气,就因为娘不一样,公主当得都不一样。哎。她叹了口气,乌雅言就跑过来了。 那个时候乌雅言还很小。不过会跑了,头大身子小,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乌雅言抱住她的腿,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大眼睛眨啊眨。 灵犀宫那位娘娘长得好看,连她的小公主也这么好看。 乌雅闲又想起,皇帝被她的母妃给害死了。乌雅闲再看小公主,就觉得没那么好看了。乌雅闲是有点生气的。她就抬起手,掐在粉嫩嫩肉嘟嘟的脸上,然后使劲儿一拧。 “哇——” 小公主哭了,乌雅闲一听这声音就慌了,忙把她抱起来。小公主吃得好,粉藕胳膊圆滚滚的,抱着特别沉。 小公主的嬷嬷跑过来,脸色铁青,嘴唇发白,一把夺过小公主,劈头给了乌雅闲一巴掌。 乌雅闲捂着头躺在地上,指指小路的尽头:“欺负她的人跑了。” 嬷嬷大吃一惊,上下仔细查看小公主,看见她脸上的红肿。 乌雅闲说:“那个人掐她,还掐了我。” 乌雅闲偷偷在自己手背上拧了一下,用力比刚刚大多了,手背立马青紫一片。她把手给嬷嬷看,嬷嬷骂了一句:“谁吃了熊心豹胆了!找死吃呢!” 嬷嬷抱着小公主走了。乌雅闲还在地上坐着。 嬷嬷走了两步,又回身叫起来:“你,你也跟我过来!” 嬷嬷叫她的目的很简单,要在灵犀宫的娘娘面前解释。但是嬷嬷已经不管她叫娘娘了,改叫今上。乌雅闲记得,以前宫人叫皇帝就是这样。 现在皇帝死了,灵犀宫的娘娘成了今上。哦对,她也不住灵犀宫了,搬到了祺祥宫。那灵犀宫,肯定是留给那个小公主住的。 嬷嬷在去祺祥宫的路上问:“你记住怎么说了没有?”乌雅闲点点头,知道,把错都揽下来就对了。 乌雅闲在祺祥宫被宫女扎指头的时候,新的今上,抱着肉团似的小公主,在旁边看。乌雅闲没哭,小公主倒是哭了。今上亲着小公主的脸蛋哄她睡觉,就忘记了还跪在地上的乌雅闲。 乌雅闲跪了一天一夜。逃过了一劫。乌雅闲觉得自己没有被杀死,是因为新的今上罚她跪。她觉得自己的命是新的今上给的,她也没那么坏了,。 跪到第二天,小奶包公主又来了,手里还捏着一块儿桃酥,走两步就停下来吃一口。等她走到乌雅闲的身边,撒了一路的碎末子。 乌雅闲沿着她来的方向膝行,把那些碎渣子捡得干干净净,末了舔舔手指。言公主又迈着小短腿走回来,看看手里得桃酥,再看看乌雅闲。看了好多次。她把桃酥放到乌雅闲面前的地上。 她让自己吃,像喂承华宫那只狗一样。 乌雅闲在嬷嬷看不到的地方,瞪了言公主一眼。言公主害怕,嘴一撇,要哭出来。乌雅闲在她发出声音之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乌雅闲是在怡景宫醒过来的,自己那个娘死了,宫人换了一大半。准确地说,是少了一大半。但自己还在。据说是自己突然昏过去,吓坏了祺祥宫那位娇宝贝,今上便让人送了自己回来。 嗯,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我还在。 乌雅闲想,我那个娘蠢就是因为她对人太热情,我不要做那样的人。于是怡景宫门紧闭,乌雅闲从不出宫门。 但是有例外的。比如年关,比如今上寿辰,比如各种各样的宴会。 乌雅闲每年要参加三次以上这样的活动,每次在宴会之上会见到那个肉团小公主。但是很神奇,只见了四五次吧,肉团就不是肉团了。 每一次见都不一样,从婴孩长成小女孩,然后逐渐拔高,变得清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4 丽。 她跟当年的娘娘一样,好看。 乌雅闲就是多看了一眼,只有一眼,骄纵的言公主便跟了上来。宴会结束,飘起了血,乌雅闲要回怡景宫,身后跟了一个言公主,言公主身后跟了浩浩荡荡的宫人。 乌雅闲转身问:“你要做什么?” 言公主挑眉,骄傲得不可一世。 “你看我做什么?” 乌雅闲转身,继续走。这惹怒了言公主,从来没有人违抗她的指令,这个几乎没见过的公主是第一个。 言公主取了自己的鞭子,当场将乌雅闲抽得遍身伤痕。 乌雅闲有点恍惚,眼前这个暴戾张狂的人,是那个被瞪一眼就会哭鼻子得小团子? 言公主撒过气就走了。一大队宫人浩浩荡荡地跟着走了。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半年后,今上寿辰。宴会结束,言公主吃醉了,在婢女的搀扶下,跟在乌雅闲身后。乌雅闲立在树下,不走,不逃,也不说话。 言公主摇摇头:“你这人,真无趣。” 被判无趣,也不能逃得过罚。言公主让乌雅闲在树下站着,说这样和着月色来看,倒是一处好风景。 乌雅闲站到再无月光。 第三次,言公主已经出落得美艳窈窕,在席间端了壶酒给乌雅闲。 言公主说,必须喝完。 乌雅闲喝光了那一壶新酿的果酒,言公主又拿了新的一壶。言公主说,既然你能喝,我这里多得是。 乌雅闲已经朦胧了,麻木地灌下三壶酒,醉得不省人事。 乌雅闲酒醒之后,是自己一个人躺在怡景宫的寝殿中。只是床褥凌乱,身旁的位置还留有余温。她叫来贴身的侍婢,问是谁在这里留宿。侍婢怯懦闪躲,半天才说出来。 言公主。 怡景宫的大丫鬟突然落井死了。怡景宫那位不是什么招人待见的主,她的丫鬟也没多少人在意。死了就死了吧,再随便派一个过去就行了。 恐怕只有乌雅闲本人死了,才能在宫中投起一个石子,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刚刚好,乌雅闲想,我又不是那个脑子里装浆糊的成公主,无人关注我,倒是也好。 乌雅闲开始闭门不见客,连宴会都托病不参加。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然而这根本没有什么用。这宫中没有什么地方是言公主不能去的,也没有什么人能拦得住她。 言公主心血来潮便会到怡景宫就寝,要吃怡景宫小厨房的各式糕点,然后把乌雅闲赶出去,自己睡在那间寝殿。其实平心而论,怡景宫小厨房是宫内最糟糕的地方,连乌雅闲本人都不爱吃那些东西。要说寝殿,哪里能比得上灵犀宫舒适? 但言公主偏爱受这个罪。 她来的时候,乌雅闲就在廊下看月亮。言公主说,乌雅闲就是月光般的人,这叫她很心痛。乌雅闲不懂。她不懂的时候,言公主吻了她。 言公主向来是霸道的,今上是她的亲娘,今上只有这一个宝贝,今上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言公主吻下来的时候,乌雅闲异常清醒,她想,那个丫鬟不能白死,所以她推开了言公主。从来没有人违抗言公主,还在这情深意动之时,一杯凉茶兜头泼了过来。言公主上了鞭刑,打得乌雅闲浑身是血,没有一处好地方。 乌雅闲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但她在笑。 言公主被笑得恼了,又让人掌她的嘴。直到乌雅闲只剩一口气,彻底昏死。 乌雅闲其实只是觉得悲哀,这个要亲吻自己的人,舍得下如此重的手,那让自己意乱情迷的那个吻,到底掺了多少水分? 而自己却对之惦念不忘。 乌雅闲醒过来时就在想,不怪自己那个娘太蠢。人心啊,是最难把控的东西。包括自己。 乌雅闲以为言公主发过火,日后便没有什么牵连了。 她这么想的时候,言公主又来了。 ☆、闲公主番外(二) 乌雅闲是真得不知道她还来干嘛。 言公主让人把成堆的补药送过来,坐在床边,情真意切地说:“好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罚你。” 言公主濡软的声音哀求撒娇道:“闲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瞧,多感人。我差点就相信了。 乌雅闲没说话,她需要那些名贵的药材,她要继续活下去。当她举着红肿的手指回到怡景宫,却没找到自己那个蠢娘的时候,乌雅闲就只想活下去。 其他都无关紧要。 然而言公主很开心,她说她的好姐姐不计前嫌,肯收下那些东西。于是她让人送来更多的东西,从药材到灵犀宫小厨房炖的汤汤水水。直到下一次,她准备吻下来时,被乌雅闲浇了一碗苦涩的药汁。 言公主没有暴怒,只是定定地看着乌雅闲,问,为什么。 她好像有点委屈。 但言公主,灵犀宫的那位,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要什么没有?她有什么不满足的? 言公主没有再来,也没有再送东西。乌雅闲关上门,怡景宫还是冷冷清清,月光洒下来。 言公主说,闲姐姐是月亮似的的人,真叫人心痛。 乌雅闲想到那双眼睛,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就黑亮有神。跟一般的小孩子不太一样。 今上的宝贝,自然要有区别。这是天意。 年关的时候,乌雅闲在犹豫之间,还是去了宴会。晚了许多,冲撞了晁姑娘的独舞。今上大怒,当众责罚她。幸而晁姑娘百般求情,但也扰了今上的兴致。 然而言公主并未出席。 乌雅闲也不知道言公主为什么没有出现,只是晁姑娘送了她亲手熬的药粥过来,笑盈盈地叫乌雅闲快尝尝。 这也是很奇怪的。乌雅闲门前一向冷清,而晁姑娘是守着今上过日子的。她们两个不该有交集,偏偏晁姑娘却是如此熟络,热情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晁姑娘还说,她正在学酿果酒,等哪日酿出顶好的果酒了,一定给乌雅闲留上一杯。 晁姑娘又说,闲公主你啊,是个月光般的人。 乌雅闲心底抽着疼,面色平平淡淡,一双眉目淡如秋水。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5 乌雅闲问:“你什么意思?” 晁千儿笑着摇头:“无甚意思,不过是听人这么一说,觉着是挺对的。” 晁千儿是很寂寞,乌雅闲知道。她守在今上身边,可着皇宫里溜达,逢人便笑,看见面善的还要上前挑逗。她是很耐不住寂寞的。 晁千儿吃了酒,攀在乌雅闲胳膊上问:“你怎么就能熬得住呢?” 怎么熬不住?活命而已,哪里还能讲求那么多?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乌雅闲自己清楚。跟活命无关,熬得住是因为心里有人。沉甸甸的啊,放着一个人,想着她什么时候来,她什么时候看过来,有个念想,日子就好过多了。 乌雅闲把晁千儿推开,任由她在桌上烂醉如泥,自己走到院子中间。 四方的天,就这么大,难怪晁千儿熬不住。 今上召见乌雅闲,这对怡景宫来说是件大事。外边的成公主见天寻事,但遍宫之人都知道成公主活得潇洒。他们的主子被遗忘在这个角落已经很久了,提到闲公主,有人还要好好想想,然后才说,哦,是那个公主啊。 原来宫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啊。 乌雅闲跪在今上面前,没人让她起来,她像小时候那样,规规矩矩地跪着。 今上问:“近日千儿常去找你?” 乌雅闲说没有。今上沉默了好一阵子,过后才说:“我知道你的心,这样也很好,不要学那些后宫里的权术手段,干净一点。但你不能对我撒谎。我问你,千儿是不是常常到怡景宫。” 乌雅闲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今上暴怒,当场让人按下她就打。藤条,直接抽在后背上。乌雅闲绷着神经,咬破了嘴唇都没有出声。晁千儿从外边冲进来,跪在今上面前,抱着今上的腿求饶。 晁千儿哭得妆都花了,反复叫喊:“我再也不敢了。” 乌雅闲浑浑噩噩,抬头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问道:“你不敢什么了?” 看着最聪明最风尘的一个人,关键时刻居然这么蠢。为什么有这么多蠢笨之人,为什么我自己也如此不开窍? 今上气得手都抖了,一脚跺开晁千儿,下令,继续打,不许停。 乌雅闲很想拉着晁千儿骂一顿,想想,还是算了。很多事情已经没有精力了,连做出表情都乏味无趣,更惶恐何人辩论。想到就是很麻烦,不如关上门来,自己喝茶。乌雅闲又想,自己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呢?大约是娘胎里带的,自己都想不到,什么时候开心过。 晁千儿还在求饶。藤条还在落。乌雅闲的意识有些朦胧,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 想到那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叫着,好姐姐。 这么久没见,她该是又长了不少吧。 乌雅闲看到一双靴子停在自己面前,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看不出靴子的绣纹。藤条不再往下落,倒不是感觉出来的,因为后背臀部除下疼,已经没有其他知觉了。只是听不到藤条划破空气的凌厉声,还听到那个叫着“好姐姐”的声音。 “你说什么都没用!人我带走了!谁都不许碰!就算是母亲你也没用!” 哎,又是一个蠢材。 今上执着于权力,而最让她心生偏执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公主。人的偏执和占有欲能到达什么程度,比如今上听了言公主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拔出侍卫的剑。 乌雅闲一点不怀疑,今上会砍了自己,然后逼言公主说出她想听的话。也丝毫不怀疑,言公主骄纵任性,根本不会配合她。那么之后,今上会不会亲手弑子,这真得不能保证。 乌雅闲不能再多想,这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事情,她干干脆脆闭上眼。 可是晕不过去,神经紧绷着,提着心吊着胆。她听着言公主和今上争吵,知道言公主强行将自己带了出来,也感受到言公主抚摸自己的手在上下游走。 乌雅闲睁开眼。言公主满眼惊喜,惊呼你醒了? 乌雅闲冷静道:“还有晁千儿。” 言公主愣住了。 乌雅闲解释:“今上会心疼你,可是不会心疼旁人。你把晁千儿给我带出来。” 言公主的手扬了扬,克制住往下落的冲动。 言公主脸上的笑残忍暴戾,她是被宠坏了的,曾经昙花一现的柔情,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她能狠得下心,便不会有多少真情。 乌雅闲一直这么想,然后叹口气,想到自己那个蠢娘。 明知人人都要找她背黑锅,她还是要与人交心。 言公主拍着乌雅闲的脸:“好,我把晁千儿带出来。你以后跟我。” 乌雅闲闭上眼睛,再睁开,眸中竟然挂了一丝笑意。 言公主微怔。 乌雅闲开口:“好。” ☆、闲公主番外(三) 晁千儿说她明白了,往心里放一个人,日子便好熬多了。日日能看着这个人,心里就是甜的。有奔头。 她说这话的时候,刚刚被今上罚过。 乌雅闲不懂,这世上怎么总有那些个痴儿,守着一颗心,旁的都不管不顾。言公主明明把她从盛怒中的今上身边带了出来,她却还要巴巴地跑过去,跪着求今上原谅。 乌雅闲问她,今上怎么罚她了。晁千儿一笑,饮了口花茶。 今上罚她唱了一晚上的曲子。 人心难测啊,有时候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今上也是人,晁千儿也是人。晁千儿去和今上认错,今上问她是不是在宫中太寂寞了,她说是。今上就原谅她了。今上说,你给我唱曲子吧,唱起来了,这宫中还热闹些。 传闻今上是见过江湖的,江湖有多热闹,这皇位就有多寂寥。 乌雅闲也是人。乌雅闲跟了言公主,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看起来很像是相爱的两个人。也只是看起来像。人都知道言公主和怡景宫那位走得近,还有侍婢撞见言公主衣衫不整地从怡景宫中出来。风言风语,传遍各个角落。 乌雅闲想到那个被自己亲手推到井里的大丫鬟,她到底还是白死了。自己妄图清冷过一生的愿望,也碎掉了。 然而言公主从来不指派乌雅闲到灵犀宫,回回都是她自己跑到怡景宫中,门一关,两人滚做一团。 言公主好像是变了性,整个人的棱角锋芒都磨去,贪恋温柔乡,连侍婢打了她最喜欢的茶盏也不恼怒。 乌雅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6 闲知道,自己不过是件新玩具,就像她最爱的那套茶盏。为了茶盏她也要坐下来静心喝茶,等茶盏碎了,就扔了。或者腻了,就找新的玩具。乌雅闲很清楚,自己躺在言公主的身边,却是不能越矩的。 不能跨过,心里那条线。 可是言公主日日在耳边说些濡软的情话。 “好姐姐,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是真地喜欢? 言公主还说,这一世缠绵实在是不够,她说闲姐姐,你心不在这里,我知道。若是有下一生,我们奈何桥上牵手走过,下辈子还生在一起。到那个时候,你喜欢我好不好? 言公主命人修了涵听阁,水波荡漾中,言公主咬着乌雅闲的耳朵,轻轻厮磨。 这是送给你的。 言公主,言公主。处处都是言公主。 言公主拿来一支发簪,碧玉的簪子,缀了点金花朵,略显稚嫩,却也乖巧大方。言公主没有给乌雅闲反驳的余地,她把簪子放到桌上,说,这个送给姐姐,你把心给我好不好? 乌雅闲抚着自己的胸膛:“心在这里,你要的话,就自己拿刀剖了拿去吧!” 乌雅闲想,人是你的了,不过一颗心,我说给了,谁还能说我藏着?这些啊,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全凭嘴上那么一说,还有什么根据不成? 大不了,你当真把我剖开。 乌雅闲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看着枕边的言公主,第一次主动同她说话。 “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言公主的表情僵住。 乌雅闲是真得不解:“你能把这温和的样子,忍到什么时候?” 言公主的表情一点点碎裂开,惨笑之后便阴森寒凉。 “既然你这么说,那便给你看,你想看的。” 言公主恃宠而骄,她是暴戾的,是骄纵的。她责罚下人,动辄打骂,却唯独在乌雅闲面前,叫着“闲姐姐”,好像是很乖巧。 温顺的,乌雅闲差点就信了。 也只是差一点。 言公主开始处处为难乌雅闲,克扣银两是最不足道的事情,她总能想到折磨人的法子。 她还是会来怡景宫,躺在寝殿抱着乌雅闲,一句句重复。 “我们只能在奈何桥上见了。下一世,我们都不要如此别扭好不好?” 乌雅闲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好” 下一世,收起彼此的尖锐,不再伤害对方。 言公主抱着乌雅闲哭过一次。像是幼年时那个下团子,被瞪视一眼,就委屈害怕地大哭。她那个时候还知道恐惧,今上从娘娘变成今上之后,她就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了。 她是横行霸道的言公主。 而自己,是如月光般无味的人,战战兢兢,不惜在双手上染满鲜血,也要苟且活下去的懦弱之辈。 言公主哭过之后,就开了涵听苑的大门。她什么风格的女人都要尝试,手段也越发狠厉残暴。开始有人死在涵听苑的时候,乌雅闲的后肩被言公主刺了字,生生疼昏过去。 醒过来之后,乌雅闲想,我如此小心翼翼地生活,还是如此困苦。那我如此这般有什么意义? 涵听苑死掉的婢女,她的小姐妹在宫中哭诉。还没告到御前,被言公主一顿板子赐下,然后丢出了宫。 从此没人敢开口阻拦。 乌雅闲后肩刺疼,她那个时候开始想,若是站在最高处那个位置,乌雅言,她就不能这样骄纵了吧?她该听我的,跪在我面前。我让她舔干净我的鞋面,她也要照做。 那不如就试一试。索性现在的日子过得没一点滋味,成王败寇。 乌雅闲对晁千儿说,你错了。并不是在心上放个人就可以了。人需要执念,有执念才能熬得下去。 乌雅闲问晁千儿:“你有执念吗?” 晁千儿点头。 乌雅闲省去了中间确认的那个问题,问道:“你肯帮我吗?” 晁千儿做要求:“但不能伤害今上。” 乌雅闲巧笑倩兮,从未有过的明媚笑颜。 “好。” 承诺这回事,说了也不能当真。人只需要执念就可以了,晁千儿你的执念是谁?我的执念,只有乌雅言。 漫长的部署策划是艰难的,然而还是败了。 乌雅闲抱着新皇的身体,手上沾满她的血液。这样就够了,谢又安捅穿自己的身体,乌雅闲想,这样就足够了。 说好了奈何桥上牵手走过,下一世还生在一起。到时候,我们收起彼此身上尖锐冷厉的刺,我们坐在一起聊聊天,介绍自己的名字,然后好好在一起。 我们不要伤害对方。 奈何桥上,迎面走来的少女还穿着宫变当天的华服。她准备举办自己的生辰贺宴,眉目是雀跃和期待。 她走过来,拉起乌雅闲的手。 “等了你这么久,终于来了。我们走吧。” 乌雅闲看着走在身边的人。 “好。” 作者有话要说:闲公主番外完。 第77章 梦言番外 (一) 梦言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华丽又……惊心动魄。她听到耳边“滴滴”的仪器声,就知道,这个梦是醒了。 嗯,这是医院,有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女生讲话的声音。 “梦言,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姐姐错了,姐姐再也不叫你走开了,好不好?” 闲公主?不对,是乌雅闲。自己的姐姐。 乌雅闲好像是在哭,声音闷闷的,全然没有以往的清雅俊秀,哑哑的。 “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会怕到发狠推开我的地步? “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我怕我离你太近,会受不了。我怕我忍不住。梦言,我多希望妈妈没有收养你。” 门被推开,乌雅闲的话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梦言听到她叫了一声:“妈妈。” 是妈妈来了?梦言很想睁开眼看看妈妈,她有没有因为自己哭坏眼睛,有没有愁出白发,有没有瘦,有没有苍老。 可是睁不开眼。 “医生下病危了。” 病危,就是自己不行了的意思吧……到最后这具身体也不行了。算了,不行就不行吧,巴掌大的时候就该死了,自己是多借了那么长的生命,活够本了。 只是……还是会不甘心啊……好不容易认识了谢又安,那么轻易就死掉了。 闲公主下手可真狠,痛死了。 乌雅闲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妈妈,你别哭。这个是我在梦言的房间里找到的。” 我房间里,什么东西?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7 乌雅闲哭着开始念:“七月十九日,晴。” 梦言有种不好的预感。 乌雅闲:“我好想走开。” 我屮艸芔茻!那是我小学时期的日记本!放开我的日记本! 乌雅闲:“给乌雅闲写了封信,想想还是算了吧,现在给她,肯定又是一顿教训,等我准备离家出走的时候再给她——妈妈,这是梦言亲笔写的——姐姐亲启,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见了,那只是让所有人的生活回归正轨。你告诉妈妈,不要伤心,这是我的意志选择,我为我自己的决定感到兴奋,并且会为之努力下去。我认为这是件很宝贵的事情,毕竟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去承担责任的人太少了,很多大人都做不到,但是我会做到的。其实我也是很不舍的,但是妈妈还有你这个女儿,我真是幸运,你是姐姐,你要承担你的责任,那样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我现在就是要走了。那么,再见吧。” 我以前写过这样的信?还是小学的时候? 天呐……就这么被念出来了,好羞耻……不过,现在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仪器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乌雅闲和妈妈都痛哭起来。妈妈说:“不要哭,我们都不要哭,让梦言好好走,好不好?” 梦言猛地睁开眼,雕花的床柱,挂了明黄的床帏纱幔。头顶有一颗明珠,好熟悉的画面…… 手被人死死掐住,梦言回头,看到眼睛肿成一条缝的谢又安。 谢又安真地是在掐自己,指甲深陷进皮肤中,刺痛难耐。 谢又安恶狠狠地开口:“你还知道醒过来!” 梦言白她一眼:“真丑!”然后转过头。 嗯,原来刚刚那才是梦。也挺好的,回来就好。 -------------------- (二) 谢又安爬上了龙床,这个事实在今上的怂恿下,传得人尽皆知。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今上还是公主时,就偏爱女色,日日在涵听苑里寻欢作乐,造下不少罪孽。只不过如此正大光明拿上来谈,这可就是第一次了。 于是就有人开始琢磨了。谢家的姑娘都能如此得宠,那我家那个外甥女,老陈家的孙女,这么多姑娘,怎么就不能试一试? 于是有人在朝堂上提出,陛下,你该扩充后宫了。 说话的人还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目光往御前谢又安的身上扫。梦言看着谢又安的头顶,眨眨眼反问:“我如今还没有正宫,哪来的扩充一说?” 梦言看到谢又安的肩膀抖了抖。 梦言心底冷哼,现在知道抖了?早八百年做什么去了? 说话的那位老臣又开口了:“那陛下,现在该建立后宫了。” 梦言换了只手托腮:“这是逼婚?” 两朝元老一头冷汗,不敢应话了。逼婚?今上年幼,态度强硬些没有问题,但万万不敢上升到“逼”的程度啊! 下了朝,梦言回祺祥宫,谢又安跟在身后。祺祥宫的寝殿龙床上躺着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浓妆艳抹,纱衣褪到胸口,修长雪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这次是模仿晁千儿? 梦言默默坐下,谢又安拎着女人的胳膊,把她丢出去。 女人梨花带雨,抓着谢又安的手不放:“你不能太霸道了!今上需要后宫,你既是不愿入后宫,又何必阻拦她人!” 谢又安叹口气:“不是,我就是不太喜欢你的衣服。” 女人低头看自己的服饰,没什么问题啊,晁姑娘生前就是这么穿得啊…… 谢又安又叹口气,好心地解释:“晁姑娘的去世一直是陛下心头遗憾,你这样过来,不是揭陛下的伤疤吗?” 女人一脸惊恐。 谢又安继续很好心地教她:“你下次可以试试初云的妆扮。初云的话,陛下或许心情会好——” 女人两眼放光:“然后就可以侍寝了?” “——然后就会赏你两盘糕点。” 女人:“……” 要不怎么说,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谢又安就是有恃无恐的那一个。 但这也只是表面现象,其实她心底也是很不安的。 朝堂上那些迂腐的老家伙已经蠢蠢欲动了,言儿势必要陷入两难的境地。私心里来说,谢又安并不想言儿再去找什么后宫,但一直僵持下去的话…… 谢又安叹口气,回到大殿中。 梦言斜睨她:“这次处理这么久?效率可是越来越差了。” 谢又安想了想,很认真地开口:“我觉得,今日早朝上提到的……也不是不能考虑……” 梦言沉默了。沉默的梦言也想了很长时间,抬头看谢又安:“你确定?” 谢又安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梦言:“那好,准备大选。” 谢又安呼吸一滞,果然还是在意的。 大选,这给多少人家的姑娘提供了机会。再次上朝的时候,又有人提出来。既然要选,那只选女人不合理。皇室血脉要延续,女人又不能给今上生龙子,自然是连男人也要参选的。 谢又安整个人都开始抖了。梦言继续冷哼,问说话的那个大臣:“那你是让我自己生咯!?” 满堂寂静…… 梦言拍龙椅:“你说说!你说的像什么回事!?啊?” 大臣垂首,再不敢出声了。 梦言拍板决定:“行了,就选女人。要点男人来干嘛?我又不需要!” 众人看谢又安,谢蒙也看谢又安。生为女儿身,反正都是被人压,那还不如被今上压呢。看开吧…… 谢又安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选之后,筛出来三十六人,名单和画册递给梦言。谢又安心酸酸的,不肯参言这件事,梦言看画像的时候,她就躲了出去。但是她又忍不住,一想到将来会有其他人伺候言儿,心底的冲动顶得她难受。 嗯,我只是帮言儿把把关。 于是晚上梦言睡觉了,谢又安偷偷爬起来,也不点蜡,抱着成堆的画像到月光下挨着看。 这个不行,眉毛太恶,必定是心狠之人;这个倒是面善,但是脸颊无光,不是有福之人;这个……还行,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女皇难为 作者:29秒 分卷阅读98 大眼单纯,透着懵懂无知,看起来没什么心机,但…… 这不是初云吗! 谢又安往后看,这人眼底一颗泪痣,毫无疑问是夏般…… 继续往后,翻到最后一张……谢又安把画像放回去,回到梦言身边躺下,揽住梦言的腰,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梦言的清梦被扰了,迷迷糊糊地挥手拍开她,嘟囔一句:“干嘛啦……我要睡觉。” 谢又安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又在她唇角亲了一口:“睡吧。” 今上召见了那三十六个人,到了三十五个,有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还有一个傲慢无礼的。今上挑了好几天,最后留了三个人。 夏般、夏宝儿姐妹,还有未列席的,谢又安。 是夜,祺祥宫寝殿,梦言抱着谢又安:“哼,我说了给你的,肯定能做到。” 谢又安收了收怀抱:“是我出尔反尔,我知错。” 温存片刻,谢又安又出声:“那……夏般和初云是怎么回事?” 梦言:“热闹。” 谢又安:“……这么热闹合适吗?” “刚好让夏般那个没见识的,体验一下皇宫中的奢侈生活。” “不,我是说,这不太合适吧?” “哪有那么多合适不合适。我立你为后,合不合适?” “……” “我们来生宝宝,这合不合适?” 谢又安捉住梦言的唇:“生……宝宝的话……那就辛苦陛下了。” -end— 分卷阅读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