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 分卷阅读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 《熏风》作者:植树 文案 司马空轻轻唏嘘,掰转晏敏的手腕将三根手指对着晏敏自己:“三晚。大人如果用你的三晚交换,这买卖就成了。” 腹黑浪子攻x阴狠美人受,装b古耽、恶俗三子。 ps1:熏风是幻四里的那坛酒, 作者取名无能,所有挪用过来,特此说明一下。 ps2:此文he,一对一。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敏、司马空、郦宸风 配角:凌落雪、花枕月 第1章 紫衫人 “老板娘,我又赶了五十只羊过来。”小五走进胡姬酒肆,搓着手笑嘻嘻的走到体态丰腴的老板娘跟前。 “行,小二去点点,点好了关到羊圈去。”老板娘端着酒壶麻利的在那些喧闹的客人中穿梭。 胡姬酒肆在雁门关外三十里的地方。边关的战事刚停了不到一年的光景,嗅觉灵敏的商人们就开始往来于此跟胡越商人的交易。将胡越的铁器煤炭贩卖到中原,再将中原的丝、茶、瓷器卖到胡越。 胡姬酒肆便是商人们从关内出来或者等着进关的歇脚地儿方,生意好不热闹。 小五站在柜台前看胡汉混血的老板娘酥胸半露,把那些客人一个个哄得眉开眼笑。有些毛手毛脚的,偶尔吃吃老板娘的豆腐,老板娘也不生气,笑着嗔骂一句。 回到柜台,老板娘睨了小五一眼:“怎么还没走?” 小五陪了个笑脸伸着手板向老板娘:“加上回的一起,一百头羊了。帐……” “看你那小气劲。”老板娘白了小五一眼:“还怕我赖?” “没呢,我家冷姑娘说,一百头羊结一回,多了怕不记得。” 老板娘盈盈笑着:“你家姑娘做生意可真是把好手,这几年把个庄子收拾得风生水起,饶是利索。” “那可不,冷姑娘可是一等的人品,长得漂亮又能干。”小五笑嘻嘻的夸赞。 老板娘嘿笑了一声,算盘扒拉了几下,转身去屋里拿了一包银子出来放到小五跟前:“拿好了,别在路上叫人劫去了,说是我没给。” “那不会,谁能在我五爷手里打劫啊。”小五嘿嘿笑着,揣好钱正准备离开,就见胡姬酒肆的门帘挑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窄袖紫衫的男人。刹时间,喧闹的胡姬酒肆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五怔怔的看着那个人。很明显是个男人,面容有些憔悴。但皮肤白皙细腻,眉清目秀,比雁门关这一带所有的女人都好看。饶是一身风尘仆仆,紫衫都显得破旧蓝缕,也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耀眼,就像黄沙遮不住月色。 他摸索到一张空桌前坐下,放下手里的伞和包裹,眼睛定定的看着桌子,说着一口低沉的官话:“给我一斤酒,一只羊腿。” “哦。”小二愣愣的应着,去酒窖沽酒。 刚才坐在一边高身谈笑的几个粗犷汉子低声耳语着,然后又哄得笑开来。一个面相粗砺的站走身,走到这个人跟前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紫衫人没反应。大汉更加肆无忌怠,舔舔嘴唇:“我说,你是个娘们扮得吧。哪有男人长成你这样的,叫我摸摸看……” 紫衫人不理会他。大汉伸手捏过他的下巴,他摆头,将下巴从那汉子铁钳似的手里挣脱出来。 “草,真滑啊。一定是娘们。”大汉笑着,做势又要摸别处。 老板娘提着酒壶过来一脚踹到大汉的膝盖上:“滚一边去,要撒野等出了老娘的店再撒。少在老娘这儿砸场子。” 大汉讪笑着,闪过一边去。 紫衫人提着酒壶倒了一杯酒。老板娘饶有兴趣的坐在他右手边看着他的脸:“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 他不应声。 老板娘瘪瘪嘴:“这雁门关外可都是虎狼之地,看你长得斯文秀气,还是个瞎子,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来找一坛酒。”他低声说着,将酒杯举到唇间一口饮尽。 一口酒,辛辣割喉。江湖人要的就是这种痛快。他不算江湖中人,他要的是另一种感觉。 酒喝完,羊腿只吃了两口。他在桌上按下一块细碎的银子,走出胡姬酒肆。 已近酉时,这个时候离开胡姬酒肆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出了这里,要找到下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快马也要三个时辰。那时都已半夜。 雁门关地处北边,夜来风冷,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窜出来的土匪。纵是官家,没有百人以上的人数也不敢轻易夜行。 小五跟老板娘道了个别,打马追上那个紫衫人。还没走出二里地,便远远望见了那个紫衫人。他被刚才在胡姬酒肆里调戏他的那个大汉一伙团团围住。小五从马背上跳下来,猫在一边的一截断壁边上偷看。 “让一让。”紫衫人淡然的说。 “哎,看哥儿生得俊俏,爷儿几个怜惜你。若是半夜叫土匪羔子劫去玷污了身子,还不如让爷儿几个晚上好好的疼你,还能留下性命。” “让一让。”紫衫人语气加重,饶是将那些人的话并不以为意。 “何必假惺惺的,这里也没有别人了,来来来,爷儿几个教你点好玩的事。”大汉伸手就来拽他下马。 手还没近前,他头上的发髻突然散了,一头乱发在傍晚微冷的风中飞舞。几个人都怔了怔,那大汉伸手捋了一把,捋到一手断发。 “哟呵,高手。兄弟们,操家伙。”大汉面子上挂不住,腰刀噌的亮了出来。 小五微微皱眉。刚才这个紫衫人的身手别人没看清,他倒是看清了。这不是一般的高手,可能是小五见过的除哈吉之外第二厉害的人了。出手又快又准。若是他挑的不是发髻而是咽喉,那几个大汉都已经死了。他挠了挠头,突然扯起嗓子大喊:“官兵来了……” 几条汉子怔了怔,伸头张望了一下。虽然没看到什么,但远处黄尘滚滚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悻悻然,他们收回腰刀瞪了紫衫人一眼:“今儿算你运气。” 人走了,小五从土墙后头跳出来。 原也没指望紫衫人怎么感谢他,但那紫衫人却冷漠的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全不领他的解围之情,手里的伞打了一下马屁股,跨下的枣红马就一溜烟的跑远。 小五撇撇嘴唇,看他穿着虽然破旧,行为举止不像是寻常人等。能够一路从中原走到雁门关外,身手心思想必都不弱,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 自是无须操多那份心。小五捂紧了怀里的那份银子,打马回家。 桑榆庄是小五的家。原先是个破败的庄子,两三年前,冷姑娘带着个经常发呆的哈吉在庄子里住下后,领着庄子的人躲避战火。等到战事一停便开始农耕畜牧,很快便把庄子建得有声有色。 “冷姑娘。”小五走到冷姑娘住的小宅院里,把卖羊的钱交给冷姑娘。 冷姑娘笑了笑,拆开包拿出一块碎的扔给他:“这是你的辛苦钱。” “谢谢冷姑娘。”小五笑盈盈的把碎银子放到随身的钱袋子里。钱袋又鼓胀了些。 “在外头有没有听到看到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冷姑娘清点了一下银子,扒拉着算盘边记帐边信口问。 “大事就没有了,不过见到一个高手。他出剑快如闪电,跟哈吉差不多。就那么一刹那,他面前那个对他动手动脚的头的发髻就被削下来了。你猜怎么着,那个人还长得可好看了,眉清目秀跟女人似的。我小五见过这么多女人,也只有冷姑娘的容貌不在他之下。唯一不足的就是,那人是个瞎子。” 冷姑娘的手蓦得停下。小五没注意到,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看他穿得挺破旧的,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般人。有一股……嗯,凛然的气势。指不定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头。” “陌生人,不晓得来路,还不知道是好人、坏人。”冷姑娘装作不以为然。 “应该不像是坏人吧,以他的身手,他本可以把那些难为他的混蛋轻而易举的杀掉。他却只削了他们的发髻。” “坏人不是写在脸上的,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住在哪里吧。” 小五摇了摇头。 冷姑娘笑了笑:“哈吉今天挖了一坛酒出来,正在那里品尝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的要的,我正要去跟他讨教一下剑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那样。”小五空手比划了一个圆圈,回想着刚才的那一招,乐颠颠的去找哈吉。 —— 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小五抬起头看到坐在屋顶上的哈吉,他起身跳到院墙上,再踏着墙头跳到屋顶在哈吉身边坐下。哈吉皱皱脸:“瓦片踩碎了。” 小五嘿嘿笑着伸手来夺他手里的酒碗:“给我尝尝。” 哈吉轻轻一闪身,小五扑了个空。小五瘪着嘴,伸着爪子横手就抓哈吉的咽喉。哈吉直起右臂,挡住他的爪子。小五顺势捏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又过来抢。哈吉轻轻笑着,将他的身子猛得朝面前一扯,将酒碗放到他嘴跟前。小五张口要喝,哈吉又伸手把他往后一推。小五在屋顶本来下盘就不稳,连退了几步踩碎了无数瓦片,差点翻落下去。 碎瓦掉到院子里,坐在帐房跟冷姑娘对帐的老管家梁伯冲出来怒吼:“都给我下来,天天挣得钱都不够给你们补瓦的。再叫我看到在屋顶上打架,全给我去窑里烧瓦去。” “烧瓦去。”哈吉醮了一滴酒弹到小五的脸上,小五猝不及防,划着手臂从屋顶上掉下来。 “欺负我,我有好玩的事不告诉你。”小五站稳脚跟,看着屋顶上的哈吉忿忿的瞪了一眼。 “看你能憋到几时。”哈吉轻轻笑着,喝干手里的酒。 天已经完全黑了,风越来越大,吹得庄子里的树呼呼的。冷姑娘裹了裹皮袄整理好帐本,跟梁伯一起去偏厅吃饭。哈吉坐在偏厅里一碗接一碗的喝酒。才埋了三年的酒,滋味还不够醇厚,却有种让人不舍得感觉。他凝着眉,又倒了一碗。 冷姑娘过去夺过他手里的酒碗,柔声:“吃饭,不要喝了。” “喝着酒的时候,我总觉得我能想起什么。”哈吉眉心微蹙,嘴唇弯做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冷姑娘瞧着他的这张脸,虽然已经看了好几年,心里还是止不住泛起一阵涟漪。他有汉人和斯兰人的血统,身型高大魁梧,面相有斯兰人的粗犷又兼备汉人的细腻。 “有的时候,忘记是福气。”冷姑娘垂下眼坐到餐桌前,吴妈给她盛好一碗饭。 战事一停,南北的来往也多起来。今天的餐桌上竟然有一盘金华火腿。冷姑娘替哈吉夹了一碗菜送到他手里。哈吉端起饭碗刚提起筷子要吃饭,胡四婶急冲冲的跑进来:“冷姑娘,冷姑娘……” “怎么了?”吴妈过去扶住她。 胡四婶来不急喘气乍乍乎乎:“我家秋儿,现在还没回来呢。今天去十三里铺送货……,都这个时间了,不会是……” “先别着急,我马上派人去找。”冷姑娘话音刚落,哈吉放下碗:“我跟小五去。” “当心。”冷姑娘看了哈吉一眼。哈吉拿起扔在墙角的木刀插在腰间,出门去找小五。 十三里铺是雁门关外另一个庄子,离桑榆庄有二十多里地。若是平地,本也不难行,但是关外都是大山,山高谷深,白天看着都觉得凶险。哈吉和小五骑着马沿路走,沿路找。马蹄踏出来的声音被风吹卷着揉散了,吞进山谷。山谷底下像有一千头饥饿的野兽仍在不满的嗥叫,惊心动魄。 “这路真他妈的难走。”小五拽着马绳想起今天傍晚遇见的那个瞎子。这样的路,正常人都得走得小心翼翼,他一个瞎子这样胡乱的走,也不知能不能走得过去。 “哎。”小五催马跟在哈吉后头:“我今天遇到个瞎子。” “哦。”哈吉不以为然。 “他就一个人,说着一口官话,长得也好看,不像是个跑江湖的。而且身手极好。”小五跟哈吉说着傍晚的见闻。 哈吉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小五打了个止步的手势。小五往前头看了一眼,看到几点火光。两人跳下马,小心的往火光那边走,远远的听到几声嚣叫:“不是很厉害吗?有种起来跟爷爷打。” 走到不足百丈的地方,看清那几点火光怕了聚集了二三十个人,中间有个骑马的在人堆里来回奔跑,踏起满天的灰尘。围着他的人张狂的笑个不止。 “土匪吧。”小五低声的在哈吉耳朵边问。 哈吉凝着眉,从人缝里看清那匹马后边拖着一个人。 “那个……”小五突然指着最旁边的,火光很黯淡的位置一个缩成一团的影子:“那个是小秋儿吧。” 哈吉仔细看了一眼,向小五伸出手:“把你的弓给我。” 小五把马鞍上挂着的黄杨大弓递给哈吉。哈吉往前走了几步,张弓搭箭。羽箭割裂寒冷的夜风,正中骑马那人的胸膛。那人捂着胸口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围在四周的人大吃了一惊,回过头,双箭齐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 飞,又射中两人的胸膛。眨眼间就倒了三个。 “哪来的四脚毛贼?有种的出来跟爷爷们面对面的打一场。”那些人亮出各自兵器围在一起紧张的看着四周,哈吉又射了两箭。这些人已有所准备,一个人挥刀砍飞了一只,另一个虽没砍中,也只在肩膀上中了一箭。 “在那边……”看清箭的方向,十多个人飞奔向哈吉和小五这边。小五早就手痒痒的。跟哈吉学了两三年功夫了,一直没正而八经的动过手。看到这些人他迫不及待的拔出弯刀冲过去,身子灵活的人群中跳跃,不伤他们要害,只伤他们的腿,叫他们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哈吉把黄扬大弓挂在马上,拔出腰间的木刀。十多个人的围攻,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收拾得干干净净。抬头看火把亮的那个位置,那个被马拖着的人已经起来了,制伏了剩下的那五六个守住他和小秋儿的土匪,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废力的喘息。 小五跳到小秋跟前,松了他的绑,扯下塞嘴的烂布头。小秋哇的哭出来:“你们咋才来啊。” “瞧你那点出息,哪像个爷们儿。”小五讥诮着拍拍他身上的灰,转头来看刚才被拖行的那人。饶是灰头土脸,小五还是认出他来了,就是傍晚遇见的那个穿紫衫的瞎子。 “你啊。”小五嘿嘿笑着把哈吉叫过来:“哈吉,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哈吉往这边走来,瞎子突然一怔,站起身,明明眼睛看不见,表情却是直愣愣的望向哈吉走过来的方向。 “你的脚受伤了。”哈吉看着他血淋淋的脚,像是被铺兽的铁夹夹伤了,伤口不浅。加上刚才的一路拖行,满地都是血。 “你……”瞎子听到他的声音神情更是惊愕,向哈吉伸出手。 哈吉诧异的不解何意。瞎子往前迈了一大步,身子倏然重重的砸下来。 哈吉快走一步,扶住他,翻过来看,人已经昏死过去。 “你认识?”小秋问小五。 “下午在胡姬酒肆哪儿见过。”小五看着那人。 小秋儿擦了把眼泪:“他本来还打算救我的,结果中了那些直娘贼的圈套。还好你们来了,要不然,就是两条孤魂野鬼。” “呸,鬼你大爷。”小五照着小秋儿的脑袋扇了一掌。 哈吉扯着袖子将紫衫人脸上的灰擦去,仔细看着他清秀的脸,眉头轻轻的皱着。 小五清了清嗓子正气凛然的走到满地哀号的土匪中间:“今天小五爷放过你们,快滚。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拦路打劫为非作歹,小五爷见一次打一次。” 土匪们互相搀扶着,心有不甘的离开。小五得意的哈哈大笑,转身正想跟哈吉吹嘘几句,哈吉抱起那个紫衫人翻身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重写开始,开头变化不大,会添加些细节~~~~ 依旧厚颜无耻的要收藏,要花,嗯,唔…… 第2章 晏敏 狭长的甬道上每隔十步都有一盏灯火,饶是如此,这个地牢依旧显得阴冷。纵是亮如白昼也掩不住火光背后深不可测的黑暗。凌落雪的走到刑讯的那一间房,立即嗅到刺鼻的血腥气。她下意思掩了掩鼻子,走到晏敏的身边:“晏大人。” 晏敏没有应声,只坐在太师椅上,听着鞭打铁烙和那个刺客的惨叫。牢房里的刑具都差不多试过,那个刺客就是不开口。凌落雪看着他倒吸了口凉气,全身血肉模糊,纵使不再用刑只怕也再不能活了,一边的刑讯官又拿着一根烧红的铁箸从那人的琵琶骨直插过去。刺客已经无力呻吟。凌落雪森森的打个了寒噤,收回目光:“皇上口谕,问查出什么了没?” 晏敏端着茶水,吹开扑面而来的热气,抿了一口。刺客晕死过去,晏敏站起身,刑讯官又一桶冷水把人浇醒。晏敏走到他跟前:“其实你说是不说,我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给……,给……我一个痛快……”那人气若游丝。 “我敬你是条汉子。”晏敏低低的叹息一声,抬起手,手腕微转。凌落雪听到骨碎的声响,牢房里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火光跳跃的微声。刑讯官司端来一盆清水,晏敏洗了把手,又拿着递过来的抹布将手擦干。 “走吧。”他浅声说着,转身走上地牢长长的甬道,凌落雪紧跟在他身后。他雪白的袍子纤尘不染,连一丝血腥气都没有。 —— “你怎么在?”哈吉挑开门帘端着一盆水和一瓶止血败火的药膏进来。 “听小五说你们救了个人回来,我过来看看。”冷姑娘弯着嘴唇。 “嗯,他本是要救小秋儿的,结果着了那帮土匪的道儿。”哈吉将水盆放在火炕边上,掀起被子的一角,撕裂开床上这个紫衫人的裤腿。血迹已经干涸,将裤子粘在腿上。哈吉用温水将血渍打湿慢慢的揭下来,再用温水替他细细的擦洗伤口。 “我来吧。”冷姑娘微微蹙眉。 “不用,你去休息吧,天不早了。”哈吉说。 冷姑娘皱着脸,不应声。 哈吉细心的替他清洗了伤口,又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白布细细的裹好,盖好被子,将褪下来的一身的脏衣服收拾起来。 “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救了他,不怕惹什么麻烦么?”冷姑娘清冷的看着那些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面孔。 “他是为救小秋儿才受的伤,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想多了。”哈吉笑道:“快去睡吧,很晚了。” 冷姑娘转身从客房里出来。哈吉跟在他身后。 —— “晏少保,我们要去哪里?”郦颖浩牵着晏敏的手不耐烦的问晏敏。 晏敏一手撑伞,一手握紧郦颖浩纤细的手:“小王爷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们回京城吧,我讨厌下雨。”郦颖浩看着灰蒙蒙的天叹息一声。 晏敏听着一个八岁孩子少年老成的叹息,淡笑。其实讨厌下雨的不止郦颖浩,他也同样。都说江南烟雨,如诗如画。再好看,对一个瞎子来说都只是一遍无法描摹的黑暗。从小他就讨厌下雨,潮湿的空气会濡湿衣服,会让他滑倒。浮在空气里的雨水的腥气,让他的鼻子异常敏感。就算是这几年已经闻惯了朝堂上的血腥气,也依旧讨厌这雨水里的气息。 “这里总下雨,京城这时正好可以放风筝。内侍局的李公公替我做了只蝴蝶风筝,原是说等到晴好天气,就去放风筝。”郦颖浩无限憧憬的说。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 “我们暂时不回去。”晏敏扬起嘴角对他挤出一丝笑。 “为什么?”郦颖浩有些不高兴。 “你忘了离开京城的时候陛下是怎么说的吗?” 郦颖浩垂下肩膀,依稀记得父皇说过的话。虽然还不太懂得父皇的意思,但是知道父皇要做重要的事,他也是事情里的一部分。事情没有做完,他不能回到京城。 “等到这边天晴了,也可以放风筝。”晏敏说:“扬州很繁华,漂亮的风筝也很多。” “是吗?”郦颖浩皱着脸,还是不能释怀。 一丝不和谐的杂响搅乱雨滴落在伞上的微声。晏敏来不及回答郦颖浩的问题,把他拉到身前。 “做什么?”郦颖浩还没有回过神,晏敏抱起他凌空跃起。方才他们走过的地上,飞过一串枣核箭。 身子刚刚落地,四周都有凌利寒气夹裹布来。晏敏横下雨伞,轻轻挥舞。暗器打在伞上劈啪乱响了一通,倒好似雨蓦然下大似的。 “怕不怕?”晏敏夹着郦颖浩细瘦的身子轻声问。 “不怕。”郦颖浩看着四周,十几个穿着灰色劲装的人,手里拿着鱼叉鱼网把他们俩团团围住。 “把眼睛闭一会儿。”晏敏细声说。郦颖浩听话的闭上眼睛。 晏敏勾起嘴唇,面门上掠过一道寒风。他夹着郦颖浩身形一长,足尖点在正来袭来的鱼叉上,伞柄里抽出的细剑挑破冲上来这名汉子的喉管。血水融在雨水里,周遭的腥气浓烈许多。晏敏抖掉剑上的血珠,听着周遭萧穆的气息。十数人,脚步整齐移动。左侧响起一个挥臂的微声,一张渔网飞扑过来,晏敏往发号施令那人身边闪转,那人疾退数步,眼前的人影倏然不见。一转身,臂上一阵剧痛,血水从手腕汩汩流出,腕上筋脉已断。刺客们都有些吃惊,想不到他一个瞎子出手又准又快又狠。小头目兵器落地,捂着血淋淋的手腕厉喝:“杀了这瞎子,主人有重赏。” 几张渔网围住晏敏,摆出一道渔网阵。晏敏虽看不见,却听得出这阵中的凶险。阵里似乎有狂澜怒涛,惊心动魄。左冲右突了两个回合,虽然能伤到一个两个,却因护着郦颖浩行动受制。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宁气静神,细细听察。刺客忌讳他手里的剑,不敢妄动。 天下阵法大多按五行八卦的道理。这里有十六人,用的似乎是八卦阵中的“十面埋伏”。若是如此,那位隐在东南向的人是阵中的法门所在。只要杀了那个人,阵法不攻自破。 晏敏抖剑朝东南向的那位冲杀。刺客见他察觉阵中关键,抵死守住东南的主脑。晏敏挥剑挑杀,连刺了四五个人,余人守着东南,阵法虽有松散,仍叫晏敏不能挥洒自如。他刺死第六人时,阵法倏然乱了,守住阵中法门的人接二连三倒地。晏敏讶异的细听,有帮手来,却并不像是驿馆中的护卫。他比那些护卫的身手高明很多,快如闪电,出手狠辣。渔网阵溃散开,站在东南的主脑被那人一击而毙。 还活着的的刺客见失了主心骨,抱做一团围住晏敏和郦颖浩。一个人拼死扯住晏敏的腿,其他人点燃身上的火药。晏敏嗅到硫磺的气味大吃一惊,一剑刺死抱着他的刺客。那刺客早有准备,双手拧了死结,晏敏拖着他无路可逃。身边掠过一道凛然寒气,血水溅到晏敏身上。晏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腰身叫人抱住,身体飘而起。随后,只听到身后一声轰然巨响,硫磺的气味掺杂着血水的腥气在烟雨天里弥散开。 “啊?”郦颖浩睁开眼,看着远处一团浓烟。寂静的街道也立时多了好些人惊诧的围观。 救了晏敏的那人把晏敏轻轻放下,细细打量着晏敏的脸。晏敏正要道谢却发现他的手伸到自家脸上,轻轻摩棱着他的脸颊。 还只道是救命恩人,原来是个登徒子。晏敏不动声色,长剑一挥。那人撤了手,看着侥幸保全的手指似笑非笑。 驿馆里听到风声的侍卫飞速赶来。那人皱着脸,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侍卫又看了看晏敏转身离去。 “好厉害。”郦颖浩看着他转瞬消失的身姿惊叹。 —— 晏敏倏然翻身坐了起来,头很沉重。身上的皮外伤都被人清理过,裹了纱布。他依稀记得昏迷的间隙领衔嗅到衣服上淡淡的酒香。这种酒的滋味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子里浮现。会酿这种酒的只有一个人——司马空。 “司马空,司马空。”晏敏掀开被子大声喊叫。 门帘外响起几声细碎的脚步,晏敏戒备的摸索到自己的伞。 门帘挑开,听声音进来的是个女人,带着淡淡的冷香。这个气味倒也很熟悉,三年前同司马空一起消失。想不到找到司马空的蛛丝马迹时,她也同时出现。晏敏冷冷的笑了一声,还没开口,那女人淡淡道:“晏大人,您醒了?” “凌落雪。”晏敏冷面:“司马空在哪儿,我要见他。” “难道您忘了?三年前您一掌把他打下山崖了。”凌落雪清冷的笑了笑:“落苍山的凌风崖高百丈,若是大人您落下去,您觉得您还能活下来吗?” 晏敏轻轻颤栗着,身体绷得紧紧的。 “既然已经杀了他,又何苦到处找?明明绝情,又何必那么辛苦装出多情的样子。” “司马空在哪儿?”晏敏低声,带着些怒吼的意味。 “伤好些,您就请回吧。咱这儿是偏远山村,有的全是山野村民,就怕招呼不周怠慢了晏大人。” 凌落雪出去了,晏敏呆坐在床上拽紧手里的伞。那一字字都跟针尖似的扎在心头上,针针见血。他慢慢的坐回到床上,心有不甘的将棉被盖在自己的腿上。要他伤好再走,那就等伤好吧。 皮肉伤,好得很快。腿上被兽夹咬伤的伤口都结了痂,不动不疼,动一动,也只是有些微疼。屋子里外经常出入的只有一个老人家照顾他饮食起居,也还周到客气。凌落雪再也没来过,那天夜里遇见的那个人也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我今儿要去亲戚家,已经跟冷姑娘那边说过了,你闲了帮我照看照看。”院子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晏敏终于听到除那老人家和凌落雪之外第三个人的脚步。 “嗯。”一个年青的孩子应了一声。这声音晏敏记得,是在胡姬酒肆外遇见过的那个。那天夜里被土匪抓住时,是他和另一个人救了他。晏敏翻身下床,趿上靴子走到屋外。 “你起来了?伤好些没?”小孩爽朗的笑着,声音从屋顶上飘下来。 晏敏掠身跳到屋顶,稳稳的落在他身边。小孩看着他脚下的瓦片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 ,张大嘴:“好轻功,瓦都没碎。” “这些天,谢谢你。”晏敏也不知道跟他怎么搭讪,只凝着眉低声说了一句。 “哈,不用客气。你也是为了救小秋儿才受得伤。”那小孩哈哈笑着拍拍晏敏的肩:“看你这样,腿没事了吧。不用勉强,咱们这儿挺好的。冷姑娘是个大好人,所有人都是好人。” “冷姑娘是……” “就是把你安排在这里的人。”小孩靠着屋顶看着灰蒙蒙的天:“她跟哈吉三年前来我们庄子的,是我们庄子的大恩人,大家伙就推她做庄主。冷姑娘可能干了。” “哦。”晏敏点点头:“那哈吉是谁?” “是我师父。”小孩眯起眼睛:“他的身手很好,比你还好。不过你是眼睛看不见,你要是眼睛能看得见,可能也不比他差。” “他不是汉人?”晏敏装得不经意的问。 “嗯,据说是一半斯兰人一半汉人。面相有点像斯兰人,很魁梧。” “那他……,跟冷姑娘是夫妻?”晏敏又问。 “不是。不过大伙儿也都觉得这庄里庄外除了他,倒是没别人再配得上冷姑娘。”小孩嘿嘿笑道:“对了,我叫小五,你叫什么名字?” “晏敏。”晏敏微微蹙眉轻轻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嗯。晏敏,很好听。一听就像是读书人。”小五叽里呱啦的不停的说着。晏敏竖起耳朵,听到一声清啸。他蓦得转身挡在小五儿跟前。小五儿吃了一惊,伸头来看,晏敏的手里凭空多了一支箭。 “有封信。”晏敏摸到扎在箭上的信递给小五。小五看了一眼,叫一声“出事了”,一溜烟的从屋顶上跳下去,出了院子。 第3章 修罗 小五叫了声“出事”就不见踪影。庄子上热闹起来,一串串急惶惶的脚步声从晏敏住的院子门前经过,都没理会他。吃晚饭的时候,院子里才又来了人。照料晏敏的那老人家把饭菜端到晏敏面前:“庄子上有点事,饭做晚了。还请公子见谅。” 晏敏轻轻蹙眉。 尸心草,无色无味。中毒的人会短暂失去心志,任人奴役。凌落雪难道忘了,这种草是他晏敏从西域寻回来的吗?就算它无色无味,被它沾染过的饭菜都会多少有些变化。晏敏轻轻的笑着:“冷姑娘若是找我有事,何妨直说。在饭菜里下毒,不见得是什么高明的做法。” 凌落雪从门外走进来,老人家看到她,退出房间。凌落雪散淡的看着晏敏:“晏大人还是那样精明老练。” “说吧,什么事?”晏敏自然知道她的恭维没哪句是出自真心。 凌落雪轻轻吐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这是一封土匪寄来的战书。你替小五挡的那一箭上带来的。你们前些天救小秋,却没有把那伙土匪赶尽杀绝,他们现在找了个大靠山,纠了一百多号人说是明天要来血洗我这桑榆庄。虽说是明天,但这些土匪草寇素来没什么信誉可言,我已经在庄外的榆树林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动手可能是今夜的事。” “你们要我帮忙?” “我这庄子上算上老弱妇孺也才一百来口人。跟一百多个土匪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至今都记得晏大人跟司马空在西云隘阻截一千西戎精骑的事,战了一天一夜,杀敌逾半,何其精彩。当时是两个人对一千轻骑,而现在只有区区一百土匪草寇,以晏大人的身手,我想,应该不在话下。” 晏敏冷笑。西云隘,两边都是高山,中间一道狭谷。当年他和司马空掩护三军粮草,赶在一千西戎兵来之前布好滚木雷石,又埋下他们能找到的所有火药。等西戎兵一来,滚木雷石和火药齐发,一千人阵脚大乱。光是砸伤和踩踏就死伤便有三百余,他和司马空守在隘口,凡是冲出来的,一概杀无赦。困在隘中的西戎兵被砸得晕头转向,又不知道隘口外究竟有多少人,都不敢妄动,才保了粮草周全。现在,即无沟隘天险,他又只是单枪匹马。凌落雪要他以一挡百,说白了就是要他晏敏的性命。 “你说得这么直截,何以见得我一定要听你的?”晏敏讥诮的问她。 “大人何等尊贵,自是不必听从落雪的。只是落雪想跟大人谈谈条件,您若是助我退了那些土匪,我或许可以带你去司马空的坟前走走。”凌落雪志在必得的看着晏敏。 晏敏听着那口气微微一颤,谑笑:“凌……,现在该叫冷姑娘。冷姑娘的意思就是,我死活都见不到司马空了。” 凌落雪未予置否。 “既然如此,我又何苦枉废这条性命。”晏敏伸手摸到床边自己的包裹,作出要离开桑榆庄的架势。 凌落雪睨了一眼,不急不许。打一开始她就知道诓不住他,轻轻的笑了笑:“说笑,要见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只能是在退敌之后。” “冷姑娘这般心思,就不要在晏敏头上动用了。”晏敏冷笑。 “哎,岂敢。”凌落雪挑眉:“我只是说眼下要见也见不着。我昨天让他去雁门关接我的一个朋友,要他在雁门关等上三天。三天不到,他不能回来。从我们这里到雁门关,有三个时辰的路。一去一回,六个时辰。若是你非等见着人再出手,庄子都灭了,还见了做什么?他要是知道你因为没见着他,故而一直袖手旁观,他又该做何想?他在这里住了三年,这里谁家的羊刚下了羊羔子,谁家的奶孩长了牙齿都一清二楚。晏大人,要他再恨你一次吗?” 晏敏轻轻的瑟缩,叫他去雁门关,无疑是凌落雪支开他的花招。凌落雪果然对自己了解太多,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软肋。晏敏已经负过这个人无数次,决计不能再多一次。哪怕是舍掉自己的性命,欠的,也要如数还上。 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你这手段,越发利落了。” “与大人相比,还差得很远。” “呵……”晏敏清冷的笑了笑:“好,我帮你。” “谢谢晏大人。”凌落雪欠身福了一福,脸上浮起冷酷的笑意。 吃过晚饭,庄子里安静下来。晏敏走到马厩牵起枣红马的缰绳。才要走出庄子的时候,他把马绳又系在一边的木桩上,轻轻拍了拍枣红马的脖子,一个人向庄子大门外走去,身后传来枣红马不安踢踏声和悲鸣声。 出了庄子,过了吊桥,身后桑榆庄的大门沉沉的关闭起来,吊桥也绞了起来。 小五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庄子的土墙上,看着不远处晏敏的背影吃惊的问:“冷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人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 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平戎骁骑将军、殿前司副指挥史晏敏晏大人,他要替我们去跟那些土匪说说,让他不要跟我们结仇。” “可是……”小五困惑的看着晏敏的背影。想不出那个瘦削的身影是传说中那个赫赫有名的平戎骁骑将军,而那个背影孤单绝决,也并不像是要以大将军的气势去震慑土匪,只有种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意味。 “不碍事,骁骑将军勇武盖世,有他在,我们的庄子不会有事的。”冷姑娘云淡风轻的笑着。 晏敏还没走到榆树林跟前,就已经听到了四面凛冽的寒气。草丛中藏了三十三个弓箭手,七十二个持刀的步行喽罗,另有十匹马。虽不是战马,但如果一齐冲杀出来,他只怕未必挡得住。他握紧手里的伞离榆树林越来越近。 两支冷箭倏然飞出,晏敏挥手,将两只箭抄在手里回掷过去,两名弓箭手应声倒地。三十几支箭又一齐射出,晏敏撑开伞,伞上噼啪一通乱响,像是突然落了一阵急雨。 躲在弓箭手身后的喽罗们一齐冲杀过来,耳旁立即被嘲杂的声音填满。仿佛又回到战场,晏敏微微蹙眉,化身修罗,伞柄里的长剑割裂周遭的空气,剑光在人群中飞舞游弋,血的气息飞溅开来,越来越浓郁刺鼻。满耳的嘶杀和怒吼声让晏敏又想起了当初在西云关时和司马空肩并肩打的那一仗,明明只有两个人,但是相互扶持信任依赖,便宛如千军万马。无需太多的交流,一个眼神一个呼吸,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晏敏回忆着,司马空的气息像就在身边伴他一起杀敌。他唇角浮起散淡的笑意,手底下的剑越舞越快,越舞越犀利。像是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卷进网中的蝼蚁飞蛾被击得粉身碎骨。又像是无声无息的潮水,将围住他的那些小喽罗们困在水中,眼看就要溺亡。 小五站在土墙上张大嘴半天都合不拢。原来这就是高手,无穷的剑意,不战而屈人之兵。明明是以一挡百,却没有半分劣势。 “好……好厉害……”站在小五身边的小秋儿瞠目结舌。 “我也去。”小五跃跃欲试。 “站住。”冷姑娘喝止:“你会拖累他的。” “怎么可能?”小五不服气。 冷姑娘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小五悻悻然。 晏敏不消半个时辰,砍倒三十余人,余下的土匪都被气势所摄,围着他打转不敢贸然出手。隐在树林后的两匹马飞奔出来,当头一匹马上的人横下手里的关刀,削向晏敏的肩膀。 小五儿大叫一声:“小心。” 晏敏身子一长,足尖在关刀上轻轻一点,挑破手持关刀那人的咽喉。铁伞抵住另一把砍向他的长枪,细剑在伞底掠过,划破那人的肚子,血水喷涌。血腥气浸染了衣裳,浓得化不开。 骑在马上的小头目瞬间损失了两个,土匪们都怔住了。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却这般厉害。 耳边响起一串狮吼:“放箭,放火箭。杀不死你,还累不死你。” 无数点火的羽箭漫天流星一样飞向晏敏。晏敏奋力的抵挡,一时被缚住了脚步不能上前一步。 小五在土墙上看不过眼,取下自己背上的黄杨大弓,张弓搭箭,射死一名土匪,墙上的人都取下弓箭准备射杀。 “住手。”冷姑娘按下小五的弓。 “为什么?”小五着实不能理解。冷姑娘向来助人为乐,今天,却是奇怪的紧。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一箭。”冷姑娘冷冷的说。 “那些土匪已经损伤很大,我们现在冲出去,就能把他们杀个遍甲不留。” 冷姑娘不理会,小五忿忿的扔下手里的弓继续观战。 火箭飞矢转转转住晏敏,倏然,晏敏嗅到火药的味道,大吃一惊。纵身闪避,火药接二连三的扔出来,在他身边爆炸,震耳欲聋的连绵不绝,飞扬的尘沫混乱了晏敏的嗅觉。他不停的纵身闪转,猝然踩到一串铁蒺藜,尖锐的铁刺扎穿靴子,白色的靴子立时被血水浸透。 晏敏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嘶吼着朝土匪密集的地方冲去。一张大网又从天而落将他裹在正中,晏敏剖开网,十几把铁爪从四面包围,晏敏游动手腕,十几把铁爪全都绞在剑上。十几个铁爪全部用力拉扯,将晏敏拉倒在地上,又有几把铁爪飞来,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扯,肩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晏敏疼得直冒冷汗,铁爪上淬了毒,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伤口却麻痒难耐,也没时间封住自己的穴道。他嚣叫着,气震山河的用力拼扯,将绞在剑上的十几把铁爪生生扯断,抖直剑身,剑上的铁爪飞回去,击碎几颗头颅。骑着马的人拉着绊马索回来奔跑,捆绑晏敏。晏敏脚上和肩上都受了伤,速度大不如前,绳索虽没绑住他,身上却时不时又添加些新的伤口,紫衫的颜色越来越深。 小五看了冷姑娘一眼,倏然从土墙上跳下去,腰间的弯刀挥砍向那些围着晏敏的土匪。 土匪们也是杀红了眼,刀剑无眼乱七八糟的砍剁。 “冷姑娘!”站在墙头的庄上的青壮年们都按捺不住了。 “我说不许动就是不许动。”冷姑娘冷漠的看着那场昏天黑地的恶斗。 小秋儿也想学着小五的样子跳下去,冷姑娘一回手制住他的穴道。 纵然有小五的助阵,晏敏也没有好多少。小五的功夫虽然比这些土匪要好,对方的人却实在太多。晏敏蓦然听到有把刀正偷袭小五的后背,自己的剑正抵住两把刀不能回手,身子往后移了一步,用自己的背,替他挡下一刀。小五骇然,晏敏内力崩发震断架在细剑上的三把腰刀,又杀了三四个土匪,开始喘气不迭。 “你怎么样?”小五靠在他背上撑着他。 “滚回去。”晏敏低吼了一声。 小五皱着脸,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他还狗咬吕洞宾。正腹诽间,晏敏揪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推,他的身子飘飞起,落到土墙的墙角。冷姑娘从土墙上跃下,点住他的穴道将他带到墙头。 “冷……”小五着急的想喊,冷姑娘又制住他的哑穴。 背上又多了道伤,血流不止。晏敏只觉得头已经越来越沉了,耳朵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也许就到这里了。他依稀间听到司马空笑谈的声音,虽然剑还在拼杀,世界却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4章 熏风 吃罢晚饭之后,南宫家送来了几只风筝,郦颖浩玩累了,嬷嬷哄着他去睡觉,驿馆安静了下来。晏敏站在窗前,雨声停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窗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 户一推开,清冷的空气便夹着泥土腥气直闯了进来。 晏敏小站了一会儿,,窗外那些虫趁着雨后初晴开始低声的鸣叫,叫声里又混着些别的细小杂声。晏敏轻笑,纵身从窗子跳出去,跃上屋顶。一些杂细的声音尾随在身后。晏敏从屋顶跳到元通街,便不再躲闪,径直走在大道上往城南里的墨香阁去。 夜已深,到墨香阁时戌时过了大半。饶是如此,墨香阁依然热闹非凡。车马声、招揽声、笑骂声和混杂在其中的乐曲声再和着散在每一寸空气里脂粉气和铜臭气,便成了花街柳巷独有的气息。就像一枚腐烂发酵的果实,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鸨母看到晏敏,轻笑了笑,走到他跟前低声:“公子又来了。” “嗯。”晏敏低低的应了一声。 “碧婵姑娘已经等侯多时,这边请。”鸨母领着晏敏走进墨香阁后的别院里头,红过回廊走到飘雨轩门前。门打开,墨香阁的红妓柳碧婵看到晏敏,起身福了一福。晏敏不露声色,等那鸨母退去,柳碧婵怀抱琵琶媚笑:“公子今天要听什么曲子?” “随意。”晏敏唇角勾了一边。柳碧弹素手纤纤,拨弄了一下琴弦。丫头端着酒菜放到桌上,又往香炉里添了块香。淡雅的香气溢满整间屋子。柳碧婵渐渐合上眼睛,脑子里闪出许多香艳旖旎的画面。腮间粉若桃花,喉咙小涩,身子滑倒了下去。丫头拎着她放到床上,将她一身的衣服解得凌乱破碎。 晏敏坐在桌前慢慢的喝酒。 “大人。”凌落雪收拾完,取下人皮面具向晏敏拱手。 “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已经到了扬州。”凌落雪低声。 “你见过吗?” “属下见过他与四大捕快交手,招式凌厉、霸道。四大捕快联手,百余招后,便见劣势。” “哦。”晏敏微微点头。 “但是……”凌落雪低声:“此人桀骜不驯,又有斯兰王族血统,恐怕未必能为我所用。” 晏敏轻笑了一声:“条件。你也在江湖中混过那么久,可见过不能讲条件的人?只要有合适的条件,没有不能用的人。” 凌落雪低头不吭声。 晏敏放下酒杯:“安排时间我与他见面。” “遵命。”凌落雪拱手。 晏敏慢慢喝下半壶锦楼春。太过清淡的酒,纵是好酒,喝在嘴里也没什么滋味。诚然,来墨香阁是寻欢作乐的,酒水不过是催情药罢了。晏敏清冷冷笑了笑,把玩着手里景德瓷的杯子消磨时间。 据闻柳碧婵容貌妖而不俗,端的是个可人儿。虽非墨香阁的头牌,却也是排的第三的红人。挑她,既不失晏敏的身份,又显然低调,在南宫家的眼线看来,应该是个最合理的选择。谁叫中书令也是人,心中苦闷无处发泄,寻个把女子,在温柔乡里解解烦闷。 更鼓敲过了四更,晏敏估摸够了时间,起身提着还剩下的半壶锦楼春离开飘雨轩。 四更天,嘲杂如墨香阁也渐渐安静了,扬州的街头更有一种凄清的萧索。悬浮在空气中的水珠濡湿了白色裥衫,无端的让衣服沉重许多。才走到大路上,一直尾随的杂声,又响起来。更夫散漫的声音也打远处慢悠悠的过来。晏敏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走着。迎面过来的一高一矮两个更夫似乎也被他感染,懒洋洋的喊着:“栓好门户,小心火烛……” 身形交错时,晏敏足尖一点退出一丈开外,矮更夫手里的白扬刀寒光凛冽的劈向他的面门。站稳脚跟,两更夫一左一右夹攻,晏敏在刀光中跳转,翻手夺了把刀,砍向另一名更夫,那人横刀来挡,刀身脆生生的被内力震断。他惊了惊扔出手里的灯笼,灯笼一分为二,蜡烛落在地上在微风中摇曳着微光。 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更夫的身体重重的砸倒在地上,脸便被白扬刀一分为二。晏敏转身,将滴血的锋刃指向另一个更夫,那人见死了同伴,自己又没了兵器,转身欲逃,背后蓦然一寒,喉管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倒塌在地上。晏敏皱皱脸,扔下白扬刀,周遭那些尾随的声音,也渐止了,浮着血腥气的街道比先前更加清冷安静。晏敏轻轻的吐了口气:“上边的,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何以见得,我就要出手?”那人悠然道:“我不过是碰巧坐在这里喝喝小酒,看个风景,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 晏敏冷笑着,身形一长跃到路边的屋顶。 屋顶上的那个人举起手里的酒壶,似笑非笑的问:“喝酒吗?” “我有。”晏敏举着手里的半壶锦楼春。 那人不再言语,自顾的喝着手里的酒。云雾散开,露出皎白月色。那个倚着房顶的人长长的舒了口气:“都说天下三分明月色,二分无赖是扬州。我看这月亮,到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吗?” 对着一个瞎子谈月色,大约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晏敏凝眉,从他身上嗅不出任何杀气。他好像真的只是个看风景的人。但哪有一个看风景的普通人,眼见着大街了横了两具尸体还镇定自若。 “你是什么人?”晏敏淡漠的拽拳。 “白天才见过,中书令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人睨看着晏敏。目光一落在他脸上,便不由的借着月光细看了几眼。五官精致细腻,眉宇间浮着一抹几乎看不出的阴戾。虽说是个瞎子,那双盲目一眼看去似乎与常人没什么不同,细看才发现,那进而幽暗如一潭死水,没有神彩。 晏敏微微蹙眉,从他身上嗅到淡淡的硫磺气:“你是白天救过汝南王和我的人?” 那人笑而不答。晏敏略舒缓了语气,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救命之恩。晏某素来不欠人情,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想要晏某如何酬谢?” “你能怎样酬谢?”那人耸着眉,谑笑着问。 晏敏皱起脸:“阁下要什么?但凡您说出来,晏某若能办到,自当尽心竭力。” 那人凝眉又将晏敏的脸细细的看了一遍,用略带邪气的声音浅笑:“若是,我要中书令你这个人也可以吗?” 晏敏微怔,那人的手无声无息的环住他的腰,将他扯到怀里坐下。温热的鼻息吹到脸上,有种暧昧的味道。晏敏一惊,拔出腰间的匕首,那人快先一步捏住匕首的锋芒,血水的腥气又浓郁了几分。 “为什么要用手来握匕首?”晏敏撤了力道。 “自然不能用脚。”那人不以为然的笑着,把晏敏按到自己身边坐下:“陪我喝酒。” 晏敏皱着眉头收回匕首,端起酒壶浅饮了一口。那个人也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 慢慢的喝着,一喝就是一大口,听声音极是爽快淋漓。晏敏重重的吐了口气,暗自揣度:此人话语轻浮,却又透着一种沉稳;没有杀气,却有让有不能轻视的凛冽。或许他只是个路过扬州的江湖浪子。又或许另有目的。若是敌,恐怕将是个可怕的敌人;是友,则一定也是个很得力的朋友。 那个男人回头睨看晏敏,手又伸到他脸上揉散他纠在眉心的纹路。晏敏刚要发怒,他的手不急不许的收回来,散淡:“笑或不笑,都是一天。愁眉不展也未必能多得几分好处,何苦。” 晏敏听着他的话,唇角微扬。到底是江湖上的浪子,所愁的不过三餐一宿。哪里知道他的苦衷。 “喝酒。”那人笑了笑,跟晏敏碰了碰酒壶。 晏敏也学他满饮了一口。 “你的是什么酒?”那人看着晏敏,晏敏把酒壶递给他:“锦楼春。” “我听过。”那人皱皱脸:“味道太甜腻,不适合我。” “那你的呢?” 那人把酒壶递到晏敏面前,晏敏嗅了嗅,无毒,又浅酌一口,入口极是辛辣,分明就是最寻常不过的烧刀子。他瘪着嘴把酒吞下,酒水顺着喉管一路热到肚子里,而后返出一抹清淡温和的香气,回味悠长。全身的血都跟着热了起来,像是天乍暖还寒时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凛冽,又有几分温情。 晏敏讶异的耸起眉毛。 对这副表情,那人觉得理所当然,挑着眉浅笑:“怎么样?比你那如何?” “这酒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为什么没有名字?” 那人只是笑,没有作答。 晏敏又喝了一口。那辛辣烧在胸口,饶是畅快。来扬州约有半月,心情一直郁郁。一起到此来扬州的目的,就像吞了一颗苍蝇那样恶心,却还必须面带笑颜。他如此,坐在金銮殿上的郦宸风也是如此。 想来郦宸风该是郢朝开朝一百五十年里最窝囊的皇帝。政令不通,军令不达,国库空空。边关一有个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前日胡越在雁门关外囤兵。点将侍卫马军司的副指挥使王有茂出征平胡,却借口没有军饷,迟迟不动。宰辅严淮良献计,让皇帝向民间的富商借钱,并推举了江南大户南宫家。 三十万两银的借款,南宫家倒也痛快,但开出条件需皇长子汝南王郦颖浩做人质。郦宸风无奈,晏敏也无奈。堂堂天子,只能叫五业之末的商人要挟。个中愁闷不足为外人道。只有喝着这种烈酒,暂时将那所有郁结统统忘掉。晏敏又喝了一口,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银子抛给那人:“我买你这壶酒。” “不卖。” “那我们交换。” “不换。” 晏敏蹙眉,细想了想笑道:“不如我帮你这酒取个名字,做为答谢,这壶酒归我如何?” 那人看着他的脸,默了好一会儿,微微挑眉:“好。” 本来就只有半壶,晏敏又喝掉了大半。他感觉到微微有些醉意,全身气血舒畅无比。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烦闷琐事都卸下来,世界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只有自己坐在这里对着一阵略带暖意的风。 他支着额头冥思了一翻,仰起脸,带着几分醉意浅笑:“微熏如风,不如叫熏风,你看如何?” 那人没有出声。晏敏微微蹙眉:“怎么,觉得不好?” “好,很好。”那人轻笑。 晏敏也笑了起来,躺倒在屋顶上:“熏风,好名字。那你也如约,将这壶酒给我。” “嗯。”那人点头应允。 “痛快。”晏敏握住那人的手:“你叫什么名字,你我交个朋友如何?” 热气扑到脸上。晏敏皱起脸微微有些恍惚,两片温润的东西压住嘴唇,细品又有些粗糙。晏敏伸手想推开,手腕被人扼住压过头顶,下巴被人捏开,有湿滑的东西伸进他的嘴里轻轻游移厮磨。等反应过来是舌头的时候,醉意醒了大半。晏敏奋力推开那个人,拔出匕首挥刺。 那人环着他的腰,扼住他执剑的手将他揽在怀中,声音散淡的在耳边低声说:“大人才说了要给我酬劳,转眼就想反悔?这嘴唇,就是我要的报酬。” —— “熏风……”晏敏喃喃的念着两个字。 “你说什么?”一只温热的手握着他的手。 晏敏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全身上下拆皮扒骨一样的疼痛让他苦不堪言,眉头轻轻的收了收,连脸皮都疼起来。 “别动,你伤的很重,乱动会把伤口绷开。”有人握着他的手在耳边轻声细语。 晏敏微微怔忡,忽尔拼尽力气反握住那人的手。 第5章 司马空 跟雁门关的府衙打了声招呼。府衙派了捕快和忤作过来查看,承报是土匪夜袭了庄子,桑榆庄阖庄上下齐心抵御,全歼匪徒于庄前。捕快们查看完拍拍屁股走人,小五、小秋和庄子上的几个青年把那些土匪的尸身都装到车上,送到乱葬岗埋了,又请了个和尚道士做了个水陆道场。 所以的事情料理完,已经是三天后。庄子门前虽然已经清理打扫干净,渗进土里的血渍依旧叫人触目惊心。还好眼下是冬天,但愿春天草都长出来的时候,这些血渍全都不见了。 回到庄子里,小五裹了裹衣服往晏敏住的那院里去。冷姑娘站在门前怔怔的往着小院敞开的门,既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五瘪着嘴,没有跟她打招呼。要不是哈吉突然回来,瞎子大概都已经死了。这种行事主张,与往日里的冷姑娘大相径庭。 冷姑娘瞥见他,眼珠微微动了动。 小五扭头走进晏敏的房间。满屋子金创药的气味,晏敏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只从纱布中露出那双紧闭的盲眼。 “他怎么样?”小五坐到晏敏的床边看到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哈吉的手。 “没有性命之虞,只不过要养上好一阵子。”哈吉坐在床边看着晏敏。总是觉得看到他,心里便会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什么,就好像曾经认得。问冷姑娘,冷姑娘又不说。 “他真的很厉害。”小五回想着昨天的情境,心有余悸。一百余土匪死伤大半,最后救下来的时候衣服都被血水浸滞的脱不下来,哈吉用刀把他的衣服割开,替他清理伤口。一百多条伤,像无数的红蛇盘踞在他身上。 “嗯。”哈吉摸了摸他的额头。铁爪抓伤的地方有毒,虽然剐掉了烂肉清了毒,额头还是有些烫,本来苍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 白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粉色。见他昏睡得深沉,哈吉轻轻的抠开他的手指,想要离开。才抠起一根手指,晏敏的手又倏然握紧。 “司马空……”他惊厥的大喊一声,倏然坐起。 “什么?”哈吉听不明白他喊什么,但见血渍又从纱布底下渗透出来,凝着眉要把他按到床上,低声:“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晏敏也不知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呼吸有些急促,双眼还是闭得紧紧的,握着哈吉右手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哈吉紧蹙着眉,安抚他又躺好。看着伤口又渗出的血渍,心幽幽的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 “打些水,再拿些金创药。”见晏敏安稳了,哈吉立即吩咐小五。小五哦了一声转身跑出去。 冷姑娘还站在门前,看到小五出来,扔了一只小瓷瓶给他。小五看了一眼,冷姑娘淡漠的说:“这是灵玉回香散,比一般的金创药有效得多。” 小五犹豫的看着瓷瓶,之前还明明见死不救,现在怎么又无端端的给药。 冷姑娘睨看着他:“放心吧,那药没毒。” 小五没趣的哦了一声。其实冷姑娘还是一个好人,也许这里头有些什么误会。又或者这个晏敏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冷姑娘的事?小五转回身把那瓶药递给哈吉。哈吉解开晏敏身上的纱布,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血水迅速凝住。清掉刚刚渗出来的血渍,小五又递来干净的纱布,跟哈吉合力将晏敏的伤口再扎紧。 晏敏沉沉的睡着,呼吸时快时慢。哈吉坐在床沿凝视着他那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他眼睛的弧度很好看,那张藏在纱布下的脸也很好看。长长的睫毛在纱布上留下淡淡的两团阴影,让人想像若是没有纱布时,这张脸该有多媚气。哈吉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刷在手指痒痒的。 也许见过他,这种感觉,在喝着酒的时候曾经浮起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哈吉看着他的脸,头的最里头开始隐隐作痛。 —— 司马空坐在飘雨轩的窗口听着墨香阁红牌柳碧婵的琵琶。丫头端来酒菜,斟满一杯锦楼春毕恭毕敬的递给司马空。司马空看着倒在杯中的清亮的酒水,挑了挑眉,端在手里玩赏,却不喝。 “公子嫌弃我这酒?”柳碧婵的指尖撩拔着琴弦,悠然问。 “不是。” “不对胃口不必勉强,公子喜欢哪种酒,我叫人去替您寻来。” “我只爱喝一种酒,你寻不来。”司马空看着窗外风景。雨是真的停了,云霭中露出苍白的太阳。阳光很稀薄,懒散的照在司马空的身上。 “什么酒?”柳碧婵露出好奇的表情。 司马空想着昨夜得来的名字,唇角浮起笑意。他睨了柳碧婵一眼,没有应声。 丫头往香炉里添了块香,淡雅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散开。柳碧婵指尖的琴声乱了,琵琶松开。丫头一手接住琵琶一手扶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放到床上。回头看司马空,他微闭着眼睛,声色不露。丫头轻手轻脚走到司马空身边,袖子里抖出一把匕首慢慢的贴近司马空。刚到近前,握着匕首的手冷不防被扼住,丫头一惊,整个人被司马空扯到怀里一手扼住她拿着匕首的手稍稍用力,匕首掉到司马空手里。 司马空接住匕首,锋刃在丫头的脸边轻轻掠过,微挑,人皮面具落了下来。司马空浅笑:“真是上好香料,能将这平庸无奇的丫头变成绝世美人。” “过奖。”凌落雪蹙眉笑道:“我这等庸脂俗粉,怎么入得了纳木尔王子的眼,呃,失敬,应该称呼您为司马公子。” 司马空撇唇,松开手。凌落雪站直了身体,司马家将匕首递还给她:“原来把我一路从大漠赶到扬州来的,就是你们指使的。” “说笑了,我家大人素爱结交朋友,有心结交司马空公子。”凌落雪盈盈笑着,又替司马空斟了一杯酒。纤纤素手扶着他的肩膀,笑容里夹了丝媚气,生生把柳碧婵给比下去了。 司马空端着酒杯,轻叹了一声:“这酒太甜腻了。” “那先生要喝的,到底是哪种酒?”凌落雪拖起司马空的胳膊,坐到他腿上。拿过他手里的酒杯:“若是我喂公子喝,不知道会不会胜过你喜欢的那种酒的味道?” 司马空笑着推开凌落雪:“晏大人是时候出来说话了吧。” 凌落雪微微一惊,回看了一眼房间里面,晏敏挑开帷幔慢慢的走出来。眉心微拧,漠然的走到司马空跟前。 “我与大人果然有缘。”司马空似笑非笑。 凌落雪看着晏敏,晏敏冷笑了笑:“失敬,原来阁下就是锦城公主与斯兰王所生的纳木尔王子。” 司马空笑而不答。 晏敏紧皱着眉头,一靠近他便想起那天夜里让他轻薄了的事,心里浮起淡淡的恨意。堂堂大郢朝的中书令、汝南王少保,虽然在庙堂上不过是个摆设,却也是官居三品。让这登徒浪子点了便宜,而今还要好生好气的来跟他谈条件。 “晏某失礼之处,还请王子殿下见谅。” 司马空一手支着下巴,眉头微蹙,唇角微勾,谑笑着看着晏敏:“纳木尔不过是个入了贱籍的奴隶,锦城公主死后听说他也死了。我叫司马空。” 晏敏又暗自冷笑了一声,脸上做了一丝抱歉的神色:“晏某唐突了。” “晏大人要结交的是纳木尔,与在下无关,告辞。”司马空起身。 “且慢。”晏敏拦住他:“是谁并不重要,在下只是想结交阁下这个人。” “哦?”司马空回看晏敏。 晏敏放下身段,浮起虚伪的笑容:“听闻司马公子有一身不错的功夫,晏某虽非江湖中人,却对高手素来心向往之。” 司马空挑挑眉。 “司马公子对汝南王和晏某有过救命之恩,加上这层关系,晏某更是对司马公子由衷钦佩。如蒙不弃,就交了我这朋友如何?” “好处?”司马空莞尔。 “好处?”晏敏眉心微结:“我不过仰慕司马公子的一身武学,这‘好处’二字从何说起?” “无端端的叫人把我从大漠赶到扬州,只是说要同我做个朋友。司马空愚笨了些,这个道理想不通透。” 晏敏眉心微耸,这样的人才不愧是他晏敏相中的人,若是真生得一副榆木脑子,也未必堪用。 “不知道司马公子,想要什么?”晏敏扬起脸笑问。 司马空饶有兴趣的看着晏敏的脸。第三次见面,这张脸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精致的如江南烟雨,温婉细腻,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 但又藏着一抹狠戾。这种滋味,就像一杯酒,看似平淡,其实割喉。但等那割喉戾气散去,便是一抹醇厚的浓香。一如熏风。 “我要的,你必定会给?”司马空笑问。 “不妨说来听听。” “我若是要晏大人,不知道晏大人肯否奉上。” 晏敏脸色微变:“司马公子,说笑了。” “司马空直脾气,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爱说笑。”司马空玩弄着桌上的酒壶。 晏敏慢慢的度到他身前:“晏敏不过是个瞎子,又不是什么物件。司马公子若有别的喜欢的,倒是可以替你想想办法。” 司马空浅笑:“那倒是难办了,我只对晏大人情有独衷。” 微凉的气息倏然刺向司马空,司马空提着酒壶抵档。锦楼春的瓷瓶上击出“铛”的一声,声音慢慢晕开,酒壶倒没破裂。晏敏翻手挽了一朵剑花,剑意无声无息的消失,像是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幽潭里。他的心里犹是一惊,手底下也不想再留什么情面,凌厉剑气在逼仄的房间里密密的织了一道网。司马空从容不迫,端着酒壶左右格挡,将晏敏的必杀招数一一化解。交手二三十回合,晏敏一点便宜都没讨到。凌落雪怕再打下去,叫外头南宫家的眼线看出什么,拔出匕首闪到两人中间意欲调停。晏敏的剑虚晃一势,锋芒逼向凌落雪的面门。凌落雪一惊,身后站的司马空堵死了她的退路。正惊骇间不及回手,腿窝子被踹了一脚,身子一矮,所有的招式都停下。凌落雪回首,司马空徒手握住剑的锋芒,殷红血水从指缝间渗漏。 晏敏还想再战,凌落雪单膝跪地:“大人,不可。” 晏敏收回剑,司马空闲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以为然。 “既然司马公子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多说恐无益,恕不相送。”晏敏淡漠道。 司马空悠然莞尔:“后会有期。” 门打开,司马空的脚步声飘然而去。晏敏重重的坐下,凌落雪轻吁了口气:“大人……” “杀了他。”晏敏幽幽的吐出三个字。 凌落雪挑起眉尖,偷看晏敏。 “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留着,终究是祸害。” “当务之急……”凌落雪低声。 晏敏捏碎桌上的酒杯,重重的吸了口气,缓过精神复又镇定:“让你打听的事呢?” “路上捕获南宫家与京中相府通信的信鸽,近日将有大批海盐经扬州运往京畿,分三批,每批间隔两日。总数大约有十船。” “十船……,严相好大肚量。”晏敏低声。 第6章 郦宸风 郦宸风一回头,便见晏敏踏进寝殿。刚迈了一脚,郦宸风低喝:“停。” 晏敏停下,周遭的血腥气浓的呛鼻,他皱起脸抬手掩鼻。郦宸风走到他跟前,牵着他的另一只手退了一步从左边走到书案边,坐下。宫娥又往毕方里洒了些龙涎香,浓郁的香气倒比血腥气还要呛鼻。 郦宸风蹲在晏敏跟前,褪下他左脚的靴子,靴子的粉白的底上映了淡淡一抹红色。郦宸风微微蹙眉,把靴子扔向一边。 晏敏勾着嘴唇缱绻的笑着:“怎么?弄脏了么?” “嗯。”郦宸风转向田福安:“替中书令拿双新的靴子来。” “是。”田福安应声出了福宁宫。晏敏浅笑:“那双靴子臣才穿得舒适了,陛下又替臣换一双。可怜臣这双脚,又得让新靴子磨得疼上好几天才行。” 郦宸风蹙起眉,晏敏的脸上溢着散淡的笑容。这笑容,让今早所有的不快都随风去了。 “知道敏之的尊足娇贵,送给你的靴子都叫人专门磨软了。”郦宸风笑言。 “谢陛下。”晏敏勾起嘴唇:“臣嗅到这血腥气颇为浓郁,莫非今天的刺客不止一人?” “敏之眼虽盲,心却剔透极了。”郦宸风不轻松的笑着,揪着眉背手看着那些匍匐在地上的颤颤兢兢擦拭血迹的小太监:“两个,朕斩杀了一个。另一个被侍卫们围住,见逃不掉,切烂了自己的脸,抹了脖子。” “好一个忠贞义士。”晏敏浮着跟血腥气格格不入的笑。 “什么忠贞义士,他以为他死了又毁了自己的脸,朕就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郦宸风肆无忌殆的看着他,这张眉目如画的脸,叫人永远也看不厌倦。即使那双盲眼里没有半分神彩,也遮掩不住清俊气质。 “陛下可有为下一步做好打算?”晏敏敛住笑。田福安拿了一双新的云头靴过来,郦宸风揉了揉紧蹙的眉心,拿着雪白的靴子蹲在晏敏跟前替他换上。晏敏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田福安挥挥手,那些随侍的宫娥太监退到殿外。田福安站在殿门前把守。 郦宸风无奈的摇了摇头,替晏敏穿好靴子,扶着他站起来:“下一步?下一步他们要朕的儿子当人质,再下一步,就是朕的脑袋和江山。” “陛下……”晏敏在郦宸风面前拱手。 “怎么?你也想叫朕把颖浩送到一个下贱的商人家里去做人质?”郦宸风挑着眉,眉目间露出淡淡不悦。 “臣不敢。”晏敏淡然:“臣只启奏陛下,刚接到付将军的快马文书,催要粮草,囤的雁门关外的胡越人又增加两万余,不见军饷,付大将军不出兵。白夷、西戎、斯兰,也都有周边蠢蠢欲动。官员们的俸禄都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眼下又是青黄不接……,国库不必指望,内库所余的银子,也不过区区两万两……” 郦宸风无力的垂下手臂:“所以朕都要卖儿子。真是千古奇谈。” “陛下可想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郦宸风默了片刻才幽幽的叹了一声:“颖浩才八岁……,朕还是废太子的时候,瑛华在沧州生的他,难产,瑛华才看了他一眼就死了,颖浩是她留朕唯一的挂念。朕若……” “孝贤德贵妃若是在世,也会这么做的。” 郦宸风又看了晏敏一眼:“敏之觉得朕到底有几分赢面?” “陛下若肯倾力一赌,总还有胜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半分也无。”晏敏淡然。 郦宸风眉心紧紧纠在一起,良久,才无奈的点头:“也罢,颖浩在南宫家,谅他们暂时不敢动他分毫。留在京里,照样也是明枪暗箭。” “陛下英明。” 郦宸风冷笑了笑,握住晏敏的手:“你窜掇朕赌一场,赢了倒也罢了,要是输了呢?” “陛下输了,臣也自然是输了。一个输局的臣子,又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1 有什么颜面苟活?” 郦宸风弯起嘴唇,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他细细摩梭着晏敏手掌的茧子:“言重了。有敏之在朕身边替朕谋划,朕输赢都无憾……” …… “陛下……”田福安低声唤了好几句,郦宸风才回过神。抬眼看他,田福安将扬州来的飞鸽传书放到郦宸风的御书案前。 郦宸风摊开来,看到晏敏的精致的小楷。写的不过是近日在扬州的一些锁事,汝南王如何,扬州又如何,叫他不必挂心。郦宸风拿着桌上的墨汁点了几点到信纸上,染黑的纸里反白出几行细小的字。 “陛下,有八百里加急。”刚看完晏敏的信,田福安拿着军报匆匆走进来。郦宸风一惊,拆开军报,白夷人集结五万人囤积在玉门关外。玉门关的守将郑保成大剌剌的打着没有钱粮抗敌的旗号伸手要军饷,一开口又是三十万两白银。郦宸风将军报狠狠的扔到地下:“一群混帐东西。食朝庭奉禄,得朝庭封邑,不思报国尽忠,只会落井下石。” —— 晏敏坐在回廊里。天气放晴,阳光照在身上有淡淡暖意。郦颖浩拿着前日南宫家送来的风筝央了侍卫郑武帮他放起来。云淡风轻,天气正好。郑武跑了几步,蝴蝶的风筝放到天上,越飞越高。 “晏少保快看,快看,风筝飞起来了。”郦颖浩兴奋的喊着。 晏敏含笑不语。嬷嬷轻轻扯了扯郦颖浩,轻轻指了指眼睛,郦颖浩才回过神,吐了吐舌头。 孟俊走进驿馆的院子,看了一眼正在放风筝的郦颖浩,低着头走到晏敏身边:“南宫家的管家,南宫秀来了。” “哦。”晏敏微微蹙眉。南宫家家大业大,眼睛都长在额头上。南宫秀虽然不过只是南宫家的管家,来扬州这么久,他也只是第二回来驿馆。 晏敏叫回郦颖浩擦了把额头的汗,整了整衣走到驿馆的前厅,南宫秀坐在堂下的太师椅上,看到晏敏跟郦颖浩出来,起身拱手:“在下南宫秀,见过小王爷、晏大人。” “免礼,请坐。”郦颖浩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 “谢小王爷。” “南宫管家。”晏敏拱手浅笑还礼:“南宫管家今日怎么得空来驿馆?” “让小王爷和晏大人见笑了。”南宫秀拧眉,唇角微扬:“府里的事,想来大人也有所耳闻。主父一向身体不太好,大公子不管事,别的公子们又太小。里里外外,半分不得闲。听说前日汝南王与晏大人在街头遇到歹人行刺,在下是早说了要来看望小王爷和大人,只到今日才抽身出来。这有几样小玩意送给小王爷压惊。” 南宫秀挥手,下人端进来一些礼物。郦颖浩看了一眼,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有劳南宫管家挂心了。汝南王与我都无碍。南宫管家当日命人送来一些用度和玩具我们也都收下,那个风筝汝南王非常喜欢,叫我向管家大人道声谢谢。” “小王爷喜欢便好。”南宫秀轻笑。 郑武奉上茶水,南宫秀端起茶碗吹开热气抿了一口:“今日来,是主父想叫在下来问一问,小王爷什么时候过府。那日听说小王爷遇刺,主父很是吃惊,旋即叫在下派人去查凶手的身份。主父说,小王爷与大人到了扬州,若有半点闪失,必是他的不是。不过在下想,住在外头总比不得在南宫家安全。不如趁早些搬进府里,也省得提心吊胆。” 郦颖浩皱皱脸,看了晏敏一眼:“本王觉得驿馆也很好。” “呵,南宫主人和管家大人想得周到。”晏敏笑答:“本来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小王爷初离京城,有诸多不适应。对晏敏还有些依赖。晏敏若是厚着脸皮同小王爷一起住到南宫家,又未免太过讨扰。所以才想,还是住在驿馆里,稍陪些日子。等小王爷适应了些,再送到南宫府里。毕竟,这一别,恐怕有些时日不能再见。” 南宫秀撇唇,气定神闲:“大人说得是。依在下之见,若要适应,莫过于早些进府比较好。有三公子和四公子跟小王爷做伴,适应起来也总快些。况且,大人的公务听说也颇是繁忙……” 晏敏心中微微浮起些疑虑。驿馆内外,南宫家的眼线约摸有二十多个。每每做事,都小心翼翼。也不知是不是还是有所疏漏,让南宫家知道了些什么?若是把郦颖浩就这么送进南宫家,他也再没有在扬州逗留的借口。严淮良的十艘盐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北上。他轻叹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碗:“南宫管家说得极是。只不过汝南王毕竟是皇长子,皇上爱之有加。过府的事,且待我跟他好说。拟定了日期,立即派人通知南宫主人和南宫管家。” 南宫秀随意应了,起身告辞。郑武和孟俊,把南宫家送来的礼物搬进院子,有一对很漂亮的鹦哥,正想拿了给郦颖浩玩。郦颖浩抓起桌上的茶杯掷过来,惊着那对鹦哥儿扑腾着翅膀呱呱乱叫。 “我讨厌那个人。”郦颖浩皱着脸,跑进院子。 晏敏回到房间,听到鸽子的叫声。他伸出手,信鸽飞到他的手上。从鸽子腿上摸下信,慢慢展开。信纸上大小针眼凹凸。晏敏细细摸过,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7章 赌局 坐在飘雨轩,听着柳碧婵的琵琶声。越听,心越烦乱。丫头适时的出来往香炉里加了香,柳碧婵昏睡过去。 “大人。”凌落雪低声:“第一批的三艘盐船,今夜就会从运河经过。押船的,听说是漠北四煞。” “好排场。”晏敏冷笑。 “林珞非派了三十个碧落阁弟子前来协助我们,随时可以出手。” “协助……”晏敏喃喃着这两个字,眉心纠成一团:“碧落阁现有弟子多少人?” “七十二人。” “三十人,约近一半。若是失了手,碧落阁苦心经营的这几年折损近半,不划算。若是得手……,那些盐,又将做何处理?” “可存于碧海钱庄,再慢慢转还,流入内库。” “严淮良这个丞相可不是白当的。内库里有什么银钱出入,他一定会知道,介时定会查个来龙去脉。” “那该怎么办?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国库空虚,内库空虚。筹不出钱来是个‘乱’字,筹出钱来也是个‘乱’字。”凌落雪轻轻皱眉。 “是啊。”晏敏低头思忖:“唯今之计,还是只能去借……” “向谁借?”凌落雪看着晏敏。 晏敏无奈叹息:“南宫家。” 坐着马车到南宫家的大门前,虽然目不能视,却也能感受到南宫家奢华的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2 气息。宽阔的门庭,两边站列整齐的护院。听他们的呼吸吐纳,功夫不弱。在江湖中恐怕都还是薄有些名头的人物。 “中书令晏敏大人求见南宫家主。请代为通传。”郑武递上名帖,一名护院接过看了一眼,转身进去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晏大人请。” 晏敏、郑武跟着护院走进南宫家的大门。 过了一道门坎,绕了一道影壁,又是门厅、又是花园,走完迤迤逦逦的长廊才到一座花厅式的房子里停下。 “晏大人请坐,家主身体不大好,不能见客,管家三爷稍后就到。” “有劳。”晏敏坐在花厅的紫檀椅上。一间小小偏厅,满室都是淡淡的香气。都说这南宫家富可敌国,今天走了这一趟,想也八九不离十。郢朝开朝以来,太宗皇帝提倡勤俭,皇宫较之前朝缩减了大半。传自第三代穆宗时,穆宗皇帝嫌御花园小,一度想扩建,被百姓和谏官痛骂,只得作罢。而今传到郦宸风的手里,是愈发寒酸了。 丫环端来茶水放到晏敏手边:“大人请用茶。” “这是什么茶?”晏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异香扑鼻,口感清冽。 “是百花茶,一百种花蕊和今年最新的毛尖茶一起炒制而成。”南宫秀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取冬天落在梅花的上的雪融化的雪水烹制,晏大人还喝得惯么。” “南宫管家。”晏敏站起身。 “晏大人请坐,主父身子一向不太好,春天的湿气重,他的病反反复复一直没好过,特叫我来跟晏大人道声不是,失敬之处请大人莫要怪罪。”南宫秀笑盈盈的,词锋圆滑。自打晏敏来扬州,一直都没见到过南宫家主的面。这个南宫博,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言重了,晏敏冒昧前来打拢,是我唐突才对。”晏敏拱手:“也请代我向南宫家主说一声失礼。” “晏大人今日所为何来?”南宫秀与晏敏对面坐下,倚着晏敏是个瞎子,看他的眼光一点都不避讳。 晏敏听他的语气,猜他恐怕也知道自己的来意了,也不再拐弯抹角:“实不相瞒,白夷人如今又在玉门关外囤兵。南宫家做天下生意的,想必也已经听闻。才补了至庸关的缺,而今又来是玉门关的缺。陛下与满朝文武也都无计可施,晏敏只好厚着脸皮再来拜求南宫家主。” “这……”南宫秀慢慢的吹着茶碗里的茶叶,语意里透出一丝为难的意境。 晏敏不吭声,南宫秀顿了顿:“这事,我会禀明主父定夺的。但是我恐怕,南宫家这次也爱莫能助了……” “南宫管家此话,怎讲?”晏敏蹙眉。 “世人都知道南宫家家大业大,却不知道这几年世道乱了,生意不好做。前年跟去年一旱一涝,茶叶蚕丝的收成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收入的还没花出去的多。若不是凭着往年家主攒下来的家底,这一大家子几百口人恐怕早就坐吃山空了。答应每年资助朝庭三十万两银子,也是主父对朝庭的一片赤胆忠心。前面那三十万支了出去,家里现在已经力不从心。再三十万,实在拿不出啊……” 晏敏笑了笑:“我也知道为难南宫家主和管家了。只是,南宫家若拿不出,别家更是拿不出。边关告急,我也无力再去别处奔走。只要南宫家主能够帮助筹到这笔钱,条件都好说。” 南宫秀轻轻摇头,又喝了口茶水。 “禀三爷,白大侠求见。”又来一护院,打断两人的谈话。 “没见我正跟晏大人谈事情么,叫白大侠稍候。”南宫秀低斥了一声。 “是。”护院走了。晏敏轻吐了口气。 南宫秀又道:“瞧晏大人说的,南宫家又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做生意的最懂的就是圆通,若有力相助,绝不把话说死。且容我把话回给主父了,再做定夺。纵是拿不出三十万,十万,举许能凑得出来。” 晏敏端起茶碗,情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外头又有人求见南宫秀,南宫秀已有逐客的意思。只是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滚出去,然后忐忑不安的等他提出苛刻的条件。那条件一提出,只怕又是要在郦宸风的身上剜去一块肉。郦宸风这个皇帝已经做得岌岌可危,周围全是那些端着碗的豺狼虎豹等着割肉,如果不想点办法,那点肉撑不了几时。 抿了口茶水,晏敏低声:“好茶。” “晏大人若是喜欢,带些回去就是。素衣……” “在。”刚才奉茶的丫环过来。 “去拿些百花茶,给晏大人带回去。” “是。”丫环下去了。 晏敏笑了笑:“谢谢南宫管家。” “不必客气。” “对了。”晏敏灵机一动:“南宫家是不是还经营着赌坊的生意。” “呃,是,不过也不景气……”南宫秀不明白晏敏怎么突然转到赌坊那里去了。 “晏敏刚才突然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可以让南宫家主不那么为难,又可以解我的危机。” “什么办法?”南宫秀眉心微拧。 “做一场赌局。”晏敏浅笑:“那些王孙贵族虽然没钱拿出来资助朝庭,却可以在赌场上豪掷千金。我想让南宫管家帮我做一场赌局。” “那赌什么呢?”南宫秀也笑了起来,又将晏敏打量了一遍,果然是严相忌讳的人,恐怕也是南宫家今后要忌讳的人。 “赌……”晏敏低头沉吟。南宫秀看了一眼花厅外边侯在不远处的白衣的人影笑了笑:“生死相搏,不管是王孙贵族,还是那些富商大贾都有兴趣。不如晏大人去请一位绝世高手,我也找一位高手做生死对决。再请两位江湖中素有威望的人为此事公证。晏大人意下如何?” “嗯。”晏敏想了想:“倒是个好赌局。” “那就这么定了。晏大人选定了高手立即告诉我,我在赌坊里开好盘口。若是晏大人赢了,那是最好不过。若是南宫家赢了,南宫家会在赢下来的钱里抽出三十万两资助朝庭。不过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南宫家要拿一个所有海港进出不需查验的通关文牒。” 果不其然,狮口大开。晏敏淡笑:“我派人快马送信回京请陛下定夺,南宫家一片赤胆忠诚,陛下想必不会反对。” “如此有劳了。请晏大人尽快选定高手吧。”南宫秀志在必得的笑起来。 —— 天下三分明月色,二分无赖是扬州。 司马空睨了一眼朦胧月色,打了个哈欠。好风明月,其实到哪里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周边的景致。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3 脚步上在屋顶上点行,转眼那身影到跟前,夹着一阵香风。司马空闭着眼,无动于衷。 凌落雪的刀子轻轻的落在他的脖子上,抵住了咽喉。司马空的眼睛睁开一道缝,淡睨着她。神情即不惊奇,也没闪躲还手的意思。凌落雪无趣的收回刀子,巧笑嫣然:“司马公子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杀你?” 司马空双手枕在头上:“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惹怒了晏大人,他已经下令要杀了你。”凌落雪将一篮酒肉递给司马空。一只羊腿,一壶竹叶青。竹叶青虽不如自己的熏风那样合口,但比锦楼春要好得多。 司马空痛饮了一口,回想起晏敏,轻轻的笑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酒里下毒?” “他要杀你,我却不想。”凌落雪皱眉。 “为什么?”司马空咬了一口羊腿,也不知是哪家酒楼的手艺,烤得十分精致,羊肉的膻气去得干干净净,外焦内嫩,程度刚刚好。 “若非司马公子,我只怕已经死在他的剑下。”凌落雪沉下脸:“我追随他三年,鞍前马后。即便如此,出手也一样毫不留情。” 司马空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把嘴,痛快的吁了口气:“我喜欢。” 第8章 条件 一场赌局…… 从南宫家回来,晏敏又领着郦颖浩在街市上转了转。在扬州赫赫声名的“听月楼”吃罢晚饭,回到驿馆时天已经黑了。晏敏坐在房间里,郑武送来茶水。晏敏嗅着香气,是从南宫家带回来的百花茶。谑笑了笑,眉心皱成川字。 原是想能顺利筹到钱,又不再给南宫家什么可趁之机,结果还是让南宫秀占了先机。说来,南宫秀这个人很不简单。来了扬州这么久,与南宫家接触四五次,都是见的南宫秀,连南宫家那位大公子都极见少到。不禁叫人怀疑,眼下的南宫家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莫不是也如朝中,南宫家主其实是个被架空的傀儡…… 是不是傀儡暂且不管,单想眼下的赌局。以南宫家的财力,他们要请一个绝世高手,轻而易举。这边请谁来应对?晏敏正冥思间郦颖浩推开门:“晏少保。” “小王爷。”晏敏脸上浮起笑,鞠躬行礼。 “晏少保很忙是不是?”郦颖浩坐到晏敏身边。 “小王爷有什么吩咐?” “嗯。”郦颖浩看了看晏敏,将一张纸摊开在晏敏面前:“我写了一幅字,晏少保帮我带给父皇。” 晏敏默了片刻点点头:“好。” “有劳晏少保。”郦颖浩起身出去,晏敏嗅着淡淡墨香,将字收起来。 窗前响起两声叩窗的声音,凌落雪和林珞非从窗子进来:“参见晏大人。” “免礼。”晏敏低声。 “严相的第一批盐船已经过了扬州。”凌落雪微微抬眼。 晏敏端着茶碗轻轻叩着茶盖若有所思。 林珞非拱手:“第二批在后天,四艘。今夜这三艘由漠北四煞押运,以后的,恐怕也都由严相笼络来的那些高手押运。大人以为我们当如何……” 晏敏又默了片刻抬起头:“珞非觉得自己的身手在江湖中可以排第几?” 林珞非怔了怔,想了一会儿:“恐怕在二十开外。” “二十以外了么……”晏敏略略有些失望。 林珞非垂眼:“珞非愚笨……” “不是这个意思。”晏敏轻叹:“我今天去南宫家借钱,南宫秀说南宫家拿不出银子来。我便跟南宫秀商议了一个赌局。无论输赢三十万两银子都有着落,只是如果输,南宫家拿钱出来的同时要全国各港口的通关文牒……” “这……”林珞非和凌落雪惊讶的相互对视。 “若非有十成的把握,南宫秀想必不会开下这样的海口。”晏敏喝了口茶:“江湖排名一、二的是少林的智心和武当的玄尘。他二人都是方外之人,想必不会参与江湖和朝庭的是是非非。我在南宫家听说有位白大侠找南宫秀,我记得江湖排名第三的,可是位姓白的?” “白宗甫。”凌落雪道:“白宗甫十五岁时手持太阿剑击败太湖慕容水寨的大寨主,一战成名。十八岁用普通的柳叶剑连挑了祁连三城的上官、独孤和皇甫三个城主。二十五岁用一把木剑败当时武林排名第四的段飞鸿于剑下。而今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却让江湖中人都闻风丧胆。传闻他指尖的剑气,锋利过世上任何一把剑。” “莫非,南宫秀能找白宗甫出战?”林珞非心惊。 “珞非若是对阵白宗甫有几层胜算?”晏敏又问。 “一层也没有。”林珞非坦言:“或能支撑过一百招。” 晏敏的眉头拧得更紧,放下手里的茶碗:“江湖中四到十位的,都是哪些人?能够为我所用的有哪些?” “第四原是段飞鸿,不过他是个江洋大盗,输给白宗甫之后,被白宗甫废了武功;排第五的蒯霄近年来有病在身,已经不问江湖事;第六的公孙铭听闻走火入魔至使筋脉逆行,人已经疯颠了;第七的是西域僧人塔舒翰,神龙见首不见尾……”凌落雪细数着前十位的高手,林珞非出声:“其实,眼下有一个人,大人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你是说……”凌落雪看着林珞非。晏敏脸色一沉,又端起茶碗来。 “四大捕快也是江湖中一等的高手,曾经合力跟排名第八莫如风打了个平手。属下听凌姑娘讲过四大捕快与司马空交手的事。他一人战四大捕快,一百招内胜出还有余力,足见此人的功夫应该在江湖可排入前五之内。对白宗甫一战,想来非他不可。” 那个人…… 一听这名字,晏敏怒从中来。 凌落雪冲林珞非打了个眼色。林珞非不解,倒也没再继续。 凌落雪和林珞非走后,屋子里静了下来。仲春的天气,夜间湿气极重,晏敏披了件衣服回想着刚才林珞非所说,久久不能平静。如果不用司马空,找人需要时间,说服他替朝庭出力也要时间。累加起来,玉门关破了,西北门户大开,什么白夷、斯兰、胡越一个个都长驱直入。朝中到时再生出一点变故,太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也就到此为止。况且,排名第四、五、六的已经不可用,用第七来战第三,无异于已经向南宫秀投子认负…… 晏敏在房中来来回回踱了许久,幽幽的叹息。眼下能找到的,只有他!唯有他! —— 司马空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晏敏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司马空轻轻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4 一笑,拍拍身边的瓦:“坐。” 晏敏的剑突然出手,司马空避过锋芒翻滚到他脚边,晏敏退让不及被司马空抱住腿压倒在屋顶上。 “放手。”晏敏恼羞成怒。 “大人问好的方式十分奇特,却又相当对我的脾胃。”司马空邪气的笑着,呼吸出来的热气飘到晏敏的脸上,带着酒臭气。 “滚开。”晏敏挣扎,司马空整个身子压上,把他压得死死的:“大人最好不要乱动。” 晏敏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心静气:“请司马公子放手,我有要事相商。” 司马空翻了个身,坐起来。晏敏也坐起来,整了整衣服。 “大人是同意我的条件了么?”司马空侧脸看他,笑问。 “不。”晏敏冷然:“我想跟你谈谈别的条件。” “别的条件?”司马空瘪瘪嘴,听声音,完全没有兴趣。 “我听过一首斯兰民间流传的歌谣:西上萨拉峰,但见明月宫,有女颜如玉,不及我锦城。据说是锦城公主和亲时,斯兰王多罗伊为锦城公主吟唱的歌。” 司马空似笑非笑的又倒在屋顶上,眯起眼睛。 “锦城公主和亲一年之后,就生下纳木尔王子。王子自小聪慧过人,斯兰王多罗伊爱如珍宝。原本是打算传位给纳木尔王子,却不想多罗伊一次围猎病死在途中。王位被众臣推举由大王子撒蒙继承,并将锦城公主和纳木尔王子贬入贱籍,沦为奴隶……” 司马空打了个哈欠。 “原来是自己的东西,成了别人的。原本可以安详终老的母亲,却孤苦的病死在流放地。纳木尔王子,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们可以合作。等到我王赢回天下的时候,便也是你回到斯兰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的时候。” “纳木尔已经死了,那些东西要了又有什么用?”司马空笑。 “纳木尔没有死,纳木尔龟缩在中原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晏敏厉声。 “你怎么知道他醉生梦死?你又凭什么相信,那些王权富贵就是他要的?最是无情帝王家,锦城公主是一个牺牲品,纳木尔也是。那些黄金的枷锁,除了让人死得更快,不会带来半分好处。还不如逍遥江湖载酒行。” 司马空笑着拉拉晏敏的衣襟:“晏大人不如也抛却你那个什么朝庭,跟我一起浪迹江湖岂不快哉。” “休得无礼。”晏敏拔出袖子一脸厌恶。 司马空撇着嘴唇:“好遗憾。我对晏大人一见如故,若是能长厢斯守真是再好不过。” 晏敏捏着剑柄,从身体里散发出浓烈的杀意。 司马空气定神闲的坐起来:“我听说,白夷人在玉门关外囤兵了。” 剑几乎又要脱手飞出来。但是他杀不了司马空,这一点晏敏很清楚。 “如此孱弱的朝庭有什么值得你尽忠的呢?” “伦理纲常知恩图报这些,自然不是你们这些番帮蛮夷能够了解。”晏敏冷冷的讥讽。 “嗯,大人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司马空点头。 “一万两银子,你只需要帮我一次。” “钱财身外物。我又不置家田产家业,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两万两。”晏敏伸出两根手指。 司马空不吭声。 “三万两。”晏敏伸出三根手指。 司马空蹙眉看着他纤长的手指,伸手将他的三根手指握住扯到面前,像是看一件珍稀瓷器那样小心翼翼的一一摩梭了一遍。手背看着纤细,手指却极是粗糙。他一个瞎子练成这样一身功夫,想来付出的比常人要多出无数倍。司马空轻轻唏嘘,掰转晏敏的手腕将三根手指对着晏敏自己:“三晚。大人如果用你的三晚交换,这买卖就成了。” 晏敏倏然挥手,司马空脸上着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司马空轻轻的揉脸,看着晏敏的身影在屋脊间跳跃着消失。 “手指那么纤细,这力道,还真是厉害。”司马空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捉弄他。你这样子,晏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凌落雪翻身上了屋顶。 司马空笑看着她:“我很喜欢他,我为什么要捉弄他?” 凌落雪瞪大眼睛:“你喜欢他?” “是。” “为什么?” “人世间情爱,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司马空笑:“我一见他,就喜欢他。” 第9章 一夜 “回禀大人,朱嬷嬷来说小王爷病了。” 天刚亮,郑武来敲晏敏的门。晏敏一惊,拉开门走到郦颖浩的房间,朱嬷嬷正在低声哭泣。晏敏坐到床边摁住郦颖浩的脉博,脉相有点乱,额头有些发热。想来是夜里受了风寒。 “叫大夫了吗?” “孟俊已经去了。” “晏少保。”郦颖浩睁开眼。 “王爷,哪里不舒服?”晏敏握着郦颖浩的手柔声问:“喝水吗?想不想吃东西?” “我想吃蒸糖糕。”郦颖浩咳嗽了几声,点出京城的路边小食。 “去找,把扬州城翻个遍也给我找来。”晏敏吩咐郑武。 “是。”郑武转身出去。 “我想回京里去。”郦颖浩弱弱的说,鼻子里发出抽泣声。晏敏伸手到他的脸上,拭到温热的眼泪。 “王爷现在这样哪儿都去不了。”晏敏宽慰他:“先睡会儿,一会儿大夫来给王爷看病。吃两幅药先把身子养好。” “如果我病得重了,父皇是不是就会接我回京里养病去。”郦颖浩低声喃喃。 晏敏眉心紧了紧,心里浮起一抹凄凉。才八岁的孩子,把他一个人送到离京城千里迢迢的地方。以后的日子都只能靠他自己自求多福。 “为什么颖瀚、颖洪不来,非要我来?”郦颖浩眼圈红红的蓄满眼泪,小孩心性又冒出来。 “你是皇长子,是他们的大哥。也是皇子里唯一被陛下赐了爵位的。你有他们没有的荣耀。”晏敏拿出这些虚招子哄他。 郦颖浩抹了一把眼泪:“我不要爵位了,我想回京城,想见父皇。” “陛下也想见你,但是颖瀚和颖洪太小,帮不了陛下的忙。陛下只能找小王爷帮忙。陛下日夜都在操劳国事,王爷是不是也应该帮一帮陛下?” 郦颖浩无奈的点点头。 晏敏笑着牵起他的手:“等王爷回京城的时候,陛下一定会到城外摆三十里仪仗迎接你的。到时候王爷会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可以跟陛下一起骑马围猎,上阵打仗。”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5 郦颖浩不再出声。不多时,孟俊领着扬州知府的大夫走进郦颖浩的房间。 知府看到晏敏,擦了把汗:“大人,小王爷……” “快给王爷诊脉。”晏敏起身把床前的位置让开。 果然只是风寒症,大夫写了药方,一干人等抓药煎药,服伺郦颖浩吃完药,驿馆里一上午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晏敏刚坐下吁了口气,郑武来报:“南宫管家来了。” 晏敏蹙眉,驿馆里因郦颖浩的病忙了一上午,传到南宫秀的耳朵里也是正常。他起身走到客厅,便听到南宫秀关切的声音:“晏大人,在下听说小王爷病了,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偶感风寒。大概是昨天带他出去玩,出了汗,夜里回来又吹了些凉风。” “王爷终究年纪尚幼,这病来如山倒,还是小心些的好。”南宫秀从随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只羊胎细瓷瓶给晏敏:“我这有些丸药,也是我家公子们常吃的,大人若不忌讳让王爷也吃些,虽不治病却可以增加疗效。无病也可强身。” “有劳南宫管家。” “大人何出此言。”南宫秀轻笑:“王爷来扬州,所有的一切,南宫家都不敢有半点闪失。我看这驿馆,终究还是简陋了些,不如早些住到府里来,府中的人手也多,帮忙照应什么的也方便。” “说的也是……”晏敏浅笑。 “对了,昨天说过的事,不知道晏大人筹备的如何,时间可不宜太久。”南宫秀斜看晏敏。 “南宫管家放心,很快必有答复。”晏敏不露声色。 “那便好。”南宫秀拱了拱手:“在下先行告辞。” 南宫秀一行人走了,晏敏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兀自怔忡。打赌打了个骑虎难下,但若不这样,那就是直接把全国港口的通关文牒送给南宫家。记得出京之前,他还对郦宸风说过,若是赌,还有胜算。不赌半分也无。没想到这话这么快就应验到自己身上。 揉搓着纠在一起的眉头,孟俊走出来:“王爷退烧了。” “哦。”晏敏应着声,一想到早上郦颖浩的哭泣清冷的笑了笑。这就是大郢朝皇长子的处境,皇帝都迂尊降贵到这个田地,他晏敏还在矜持什么。若非先皇恩赦,他也早就跟父母一样,死在岭南的穷山恶水间了。 —— 酒是陈年花雕,肉还是烤羊腿。凌落放到在司马空的跟前,看着司马空嗅了嗅酒的气味,喝了一口,问:“怎么样?” “不错。” “跟你喜欢的那种比……,如何?” 司马空看了凌落雪一眼:“不如。” 凌落雪皱起脸,将酒坛从他手里夺了回来:“不好喝就不要喝了。” 司马空无所谓的抓着羊腿大口撕咬。 凌落雪无趣的又把酒还给他:“你既不肯帮他,又何必坐在这里等他?” 司马空只顾吃肉喝酒,不理她。凌落雪玩着手里的匕首:“你是想帮他,还是想占有他?你已经惹怒了他,无论你帮与不帮,他日必定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不如趁早走了,免得以后的事麻烦。” “哦?”司马空谑笑:“凌姑娘不是晏大人的下属么,怎么你不站在他那边说话?” “能求到你这里来的事,其中的凶险你肯定猜得到。帮也好不帮也好,都是性命犹关。” “你关心我?”司马空笑着啃光了羊腿。 凌落雪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只是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那就好,我也不会喜欢你。不过,还是谢谢凌姑娘的酒肉。”司马空吃饱喝足,又眯起了眼睛。凌落雪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晌,才起身提着空空的竹篮离去。 晏敏喝了些酒,司马空微微睁眼,看到他站在面前,皎白月色印得他的脸玉一样的光洁。 司马空唇角浮着笑,看着他撑着伞慢慢走过来,他隐在伞柄里的剑也几乎同时到了面前。司马空避过锋芒,握住他的手,将他扯到面前。晏敏的脸距他的脸不盈一寸。晏敏空洞的眼,眼珠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想法,却又似心如死了一般,一团死寂。 “帮我赢一局比武,对方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白宗甫。”隔了良久,晏敏才幽幽的说。 “好。” “条件,就依所说的。”晏敏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却从喉管里发出呵呵的笑声。他扯下衣服的袍带,衣衫松散开,露出清瘦锁骨。司马空凝着眉勾起他的下巴。细看,也不知他喝过多少酒,脸上浮着薄薄的粉色,混着月色有种迷离的美艳。司马空的手指轻轻的滑过他的脸颊。 “司马空,你记住,今日我付出多少,明日必要你还回多少。” 司马空伸手扯住他的衣服,晏敏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绷得僵直。司马空捡起腰带,将他的衣服重新束好。晏敏不解何意,司马空拉起他的手:“那好,请借大人一用。” 是往出城的方向。晏敏吃了一惊,跟司马空共乘着一匹马,老马在露水湿重的荒道上发足狂奔。 约摸跑了一个时辰,远处听到了人声。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嘶吼,还有看门狗的狂吠交织在一起。 “这是哪里?” 司马空拿起两副斗笠,一副带在晏敏头上,一副带在自己头上。遮好了脸,他牵着晏敏的走慢慢的向那个人声密集的地方走去。似乎是个村寨,大半夜也热闹的很。走不出几步从树林里窜出十来个人围住了司马空。司马空笑着握紧晏敏的手对那些人说:“这位是我娘子,让各位久等。” 晏敏蹙起脸想挣脱司马空的手,司马空紧握不放。那些人看他身材单薄也不疑有他。只是疑惑的看着司马空和晏敏:“你们也就两个人,加上我们一共才十五人,能助我们毁了这个村寨?” “能不能,一试便知。”司马空拉着晏敏往村寨走去。 “南宫家的产业多且杂。不过却是靠着拐卖好人家的女儿卖到各地的勾栏院发家的。饶是现在南宫家风生水起,生意越做越大,南宫主人念旧,这微不足道的发家产业也从来都不曾放手。刚才那十几个人是我偶然遇见的几个绿林好汉,想做些好事。不知道晏大人有没有兴趣足他们一助之力?” 晏敏将伞挂在司马空那匹老马的鞍上,拔出细剑朝着那座村寨不急不徐的走去。 “什么人?”站在寨口放哨的护院厉吼。晏敏细剑一挥,挑破他的咽喉。 “有刺客。”另一名护院见势大声呼喊。晏敏回手又挑了一副咽喉。眨眼间十几个护院围过来。晏敏胸中有股怒火,在朝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6 中要忍总揽大权的奸臣,在边关要去讨好拥兵自重的大将军。来扬州都受一个区区商人制肘,还要被一个无赖混混要挟。纵是最微不足道的产业也好,横竖都是喝人血的营生,正好拿他大开杀戒,也算是替天行道,压压胸中的恶气。 晏敏挽剑如花,寒光闪耀。司马空抄手站在一边,衔着笑。那十多个绿林英雄,看到晏敏那一手功夫惊得目瞪口呆。瞧着那身子还当他弱不禁风,却不料这一身功夫的底子煞是浑厚,剑气狠戾萧杀。绝对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一盏茶的功夫,那些护院没有抓住闯进入者,反倒是折损大半。村寨的管事领着所有的护院和弓箭手把晏敏和一众绿林围住,飞簧流矢齐发。司马空拿出口袋里一把泥丸飞掷向那些守在村寨墙头的弓箭手,弓箭未发,弓箭手也损失了大半,余下的人见情形,都心惶惶的不太敢恋战。晏敏和那十多个绿林好汉在这群乱套的护院中越战越勇。 不到一个时辰,村寨中那些护院管事死得死逃得逃,逃不动的也躺在地上装死。那些绿林好汉走到院子里劈开所有房门,把那些拐来的女娃儿放出来。全都是十多岁的女娃,门一开都涌到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人又惊骇得不知究竟。那些绿林草草解释了几句,领着她们逃出村寨。 晏敏坐在门前的石墩上,听着这本来热热闹闹的村寨转瞬间寂寂无声,成了一座死寨,心里痛快之极。司马空捋捋他额前的乱发笑问:“如何?” “有酒吗?” 司马空拿出酒壶,这是他昨天沽的烧刀子,虽没有熏风的回味,却也有割喉的酣畅。晏敏大口喝着,然后开怀大笑。 司马空看着他,眯缝着眼里溢出淡淡的笑。 鸡啼三声,只顾着泄愤,没顾着时辰已经不早。司马空在这座寨子里里外外外浇了好些火油,把一支火把递给晏敏。晏敏奋力把火把扔到寨子里。片刻间,整个村寨都烧了起来。满耳都是毕毕剥剥的声音,满身都是火焰肆虐的温度。 “要回去了。”司马空低语了一声,夹着晏敏跃到老马的背上策马回扬州城。 到驿馆刚刚五更天。晏敏摸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替换,将那件染血的白裥衫扔在地上:“你等会儿出去,帮我把这件衣服扔了。” 司马空从晏敏的身后勾住他腰,下巴贴在他肩膀上。晏敏微微一怔,脸又僵硬起来。 “大人记得,还欠我两个晚上。”司马空低声说着,轻轻捏了捏晏敏的下巴,声音在窗前消失。 晏敏眉心微紧了一刹,转瞬间释然,轻吁了口气。 第10章 尸心草 郦宸风打了个寒噤,坐起身,搭在肩上的斗蓬落到地上。田福安走过来,捡起斗蓬。 “几更了?”郦宸风揉着酸涨的太阳穴。 “三更了,陛下歇息吧。” 郦宸风嗯了一声站起来,才走出御书房,又转身看田福安:“敏之有信来吗?” “昨天没有,也许天亮了会有。” 郦宸风又哦了一声。白夷囤兵在玉门关外已经三天,给晏敏飞鸽传书,还没有回音。之前曾经听他提起过想动严淮良的盐船,不知道这些天是不是正在筹备。但那几船盐也只是杯水车薪。三十万两,这么重的担子落在他的肩上,也真是难为他了。不过,不管那些盐管不管用,锉锉严淮良的气焰也好。 严淮良位居丞相总领朝政,并亲自督管三司,为的就是盐铁司。用官船替自己运私盐,从盐户那里收上的来十来文钱一斗的盐他堂而皇之的运到北方卖到近百文一斗,将大把的银钱流入自己的囊中。边关要粮要饷,郦宸风这个挂名的天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曾想将盐税提高一点。严淮良在大殿之上一副犯言死谏的表情,说盐乃民生大计,提高盐税,只怕会官逼民反。于是堂堂天子说过的话,就跟一阵风似的,从朝堂上穿过,连一页书都没有翻动。 眼下最值得信任,也只有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十五岁,看似瘦弱无比,下巴尖的像个锥子。五官清秀得像个女娃娃,孰料那一身武艺尽得他父亲晏大将军的真传。要不是细看,谁都想不到,他一双眼那时已经瞎了十年。 “晏家的人,身就是忠肝义胆。今日滴水之恩,他日必会肝脑涂地来相报。”先皇病榻上曾细声跟郦宸风嘱咐。 坐上天子大位的这几年,若非晏敏在处处替了周旋谋划,这个天子可能早就已经被废弃了。 郦宸风在脑子里描摩着晏敏的脸。他的脸较之他十六岁时,成熟了一些,眉梢眼角似乎也更好看了。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对他的倚重,如果能够清除朝庭中内忧外患,不知能不能对他一直那样倚重下去。 “父皇,颖洪见过父皇!” 郦宸风正走着,蓦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抬眼看前方,三岁的颖洪由乳娘和侍卫宫娥们包围着飞奔到他面前。 郦宸风轻挑着眉尖,矮身把颖洪抱起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儿臣听说父皇在操劳国事,儿臣来看望父皇。望父皇保重龙体。等儿臣长大了,要替父皇分忧。” “呵,洪儿孝顺。”郦宸风轻笑,往远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冒贵妃的影子。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那边走去。 —— 晏敏整了整衣襟,还没出门便听到郦颖浩在院子里边跑边喊的声音:“我才不去什么南宫家,我要回京城去,我讨厌死这里了。” 朱嬷嬷跟在后边急急追赶:“小王爷,当心些,别摔着了。” “摔死好了,摔死我就不用去南宫家。” 郦颖浩跑着,一头撞到晏敏身上。晏敏扶住他,郦颖浩看到晏敏,皱着脸推开他:“晏少保,我不去南宫家,我要回京城去。我不要他们南宫家的风筝了。” “前几天不都还说得好好的嘛,你可是堂堂的汝南王,要一诺千金。”晏敏衔着笑蹲在他面前。 郦颖浩想耍赖,抬头看到晏敏的额头微微皱着,虽然弯着嘴角,却不像是在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更是森冷冷的。明知道他是瞎子,郦颖浩还是打了个寒噤,收起方才的任性。晏敏牵起他的手:“王爷是最明白的事理的,您在南宫家稍住些日子,臣一定尽快来接您回京。” “多久?” “等到王爷可以独自骑马的时候。” “那你记得一定要来。”郦颖浩强忍着眼泪,改牵住朱嬷嬷的手。朱嬷嬷试了试眼泪,带着随伺的小太监田坨走到驿馆的正厅。 “在下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7 南宫秀见过汝南王,见过晏大人。”南宫秀鞠躬行礼。 “免礼。”郦颖浩一脸郁郁的表情。 “南宫家的护卫车马已经在门外等侯,请汝南王起驾南宫府。” 郦颖浩看了晏敏一眼。 “嗯,我送王爷过府。”晏敏牵着郦颖浩的手一步刚刚迈出,南宫秀拦住他:“南宫家对小王爷过府一事布置的非常周全,晏大人尽可以放心把小王爷托付给在下。” 晏敏微耸起眉,郦颖浩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 南宫秀又补了一句:“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小王爷……” 晏敏慢慢松开郦颖浩的手。虽看不见,却也听得出郦颖浩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王爷保重。”晏敏低声。 郦颖浩红着眼睛,无奈的朝驿馆的大门外走去。南宫笑轻笑回看晏敏:“大人请转承陛下,南宫家定不负重托。” “有劳南宫管家。” “对了,请大人勿怪南宫秀啰嗦,这赌局。” “嗯,我明日即给你答复,商议具体事宜。” “甚好,那在下先行告辞。”南宫秀拱了拱手,离去。 门前车马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偌大的驿馆刹时间空落下来。晏敏坐在驿馆的正堂之上,依稀听到有麻雀在脚边活动。他抓起果盘里的一只枇杷扔到地上,麻雀受了惊,扑腾着翅膀飞走。 “它们不过想找些吃食,你又何必连几只麻雀也容不下。”司马空悠然的笑着。晏敏一惊,抓起两只枇杷扔到屋梁上。司马空把枇杷抓在手里,从屋梁上跳下来:“晏大人在南宫家一个区区管家面前都一路隐忍,何以见到我就如此暴躁。” 晏敏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南宫秀的话,你听见了?” “是。”司马空咬了一口枇杷看着晏敏:“这场比武地点选在哪里?” 晏敏轻轻摇头。 司马空笑了笑:“反正白夷是在玉门关外囤兵,不如就选在玉门关外吧。我有个老朋友在那里开了家客栈,我过去打声招呼,若是死了,也可以让她替我收个尸。” 晏敏轻轻蹙眉。 司马空又笑:“晏大人是怕我输了吗?” “你答应过我,会赢。”晏敏漠然道。 “嗯。”司马空吃完了一个枇杷吐出子儿:“今夜是第二夜……” “不需提醒。” “夜里再见。”司马空邪气的笑着,大模大样的从驿馆的正门走了出去。 戌时刚到,司马空便听到晏敏的脚步声。翻了个身,看到晏敏已经到了身前。 “大人好准时。”司马空轻笑。 晏敏扔给他一壶酒:“我请你喝酒。” “谢谢。”司马空揭开瓶子,是赫赫声名的九酝春,贡酒,味道醇厚,回味十足。 司马空瘪着嘴啧了啧舌:“好酒。” “比熏风,总是差了些感觉。”晏敏举着酒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司马空说。 司马空举起袖子擦了把嘴:“若是晏大人这一生与我厮守终老,我可以教你。” 晏敏失声冷笑:“为什么是我?” “因为大人跟我都爱熏风。”司马空舒了口气,倒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圆月。 晏敏不说话,宁神静气。司马空也不说话。明月当空,好风入怀,荡涤去心头的尘思杂念。 良久,晏敏吐了口气:“起来。” 司马空站起来。 “跟我走。”晏敏命令。 司马空跟在他身后,沿着运河走了百余里到了一遍芦苇茂盛的地方。有座废弃的凉亭在芦苇丛中,晏敏走到亭子里,凌落雪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司马空,拱手:“大人。” “准备好了么?” “是。十名碧落阁弟子已经分散藏在芦苇丛中,另有十人在在河边的小船里准备接应。” “下去吧。” “是。”凌落雪又看了一眼司马空,凝着眉,跃到芦苇丛里。 司马空倏然扣住晏敏的脉门,晏敏虚汗涔涔:“司马空……,你……” “大人的趣味果真是奇特,若说是带司马空来这里野合,周围的人又未免多了些。”司马空笑出声将晏敏扯在怀里,气息从晏敏的鼻尖掠过,盯着晏敏那张清冷傲慢的脸:“尸心草,我听说过,可以控制人的意志。大人这样浪费这第二个夜,怎么对得起这良辰美景。” “你没喝酒?”晏敏惊问。 “大人给的酒,怎么能不喝。”司马空带着笑瘪瘪唇:“份量少了些,刚好,可以克制住。” 晏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打算这第二夜,利用他来劫严淮良的盐船。到明早他清醒的时候,对今夜的事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却不料,棋差一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晏: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司马:我明白,就算你给的是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小晏泪眼汪汪。 司马嘿笑压倒: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第11章 二夜 草丛中响起低沉的哨音,晏敏深吸了口气,不多时听到远处的浆声,潮湿空气里也渐多了一份咸腥气。 “请司马公子放手。”晏敏举起被司马空扣住的手腕冷声道。 司马空松手,晏敏走到凉亭的一角静静听着。浆声越来越近,声音沉沉的,想来这几艘船吃水很深。晏敏拿起一幅面纱挡住了脸。 司马空坐在略带潮气的栏杆上,乜斜着眼看着晏敏的一举一动,眼光里散出一丝谑笑。 几个熟谙水性的碧落阁弟子潜入水里,凫渡到船边摸上了船,连杀了几名押船的小校。押船的高手警觉,厮杀声在这静谧的运河上突兀的响亮起来。 晏敏走入芦苇丛,跳到侯在一边的小船上。小船横到河中央,晏敏掂足跃上盐船。几名正在厮杀的小校见又有人来,举刀就砍。晏敏冷笑一声,吃皇家俸禄,替严淮良办事,罪不容诛。剑身翻覆,砍落两人。后边几人见他出手之快,有些骇然。晏敏趁势冲杀上前又刺死两人。正等要继续,一股厉风从上而下,他举剑相迎,就听到“铛啷”一声,一件大兵器势大力沉的压住他手里的剑,震麻了虎口。晏敏轻吁了一声,凭感觉,那件大兵器应该是狼牙棒。 “哪里来的毛贼?敢动官家的盐船?”使狼牙棒的人,声音低沉阴鸷,虽不响亮却震的耳膜发疼,不是个泛泛之辈。 “这是官家的盐船还是严相的盐船,怕不好说。”晏敏压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8 低嗓子谑笑着握紧手里的剑,不敢小视对手。就刚才这一击,他的狼牙棒怕有一百八十斤的份量。他的身形似乎很高大,脚步却也还敏捷,这样的人,江湖中不多。如果没有猜错,可能是沧州戚氏兄弟中的弟弟,戚仲平。有弟弟在,那哥哥戚孟生想必也在这船里。晏敏屏气,果然感觉到船里还有一股更强更压抑的气息。他刚做好准备,一杆银枪就从船舱里飞刺出来。这两兄弟都是外家功夫的高手,晏敏不敢硬碰硬,只得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将银枪桃飞。银枪飞到半空中,戚孟生纵身一跃,将枪拿在手里落到甲板上,整个船都晃动了几晃,一些立足不稳的小校落到水里。晏敏纹丝未动。 “根基不错。”戚孟生鄙夷的笑道。 “过奖。”晏敏眉心一拧,先下手为强。怕被识穿身份,他没用自己称手的细剑。普通的剑,招式比使细剑折了许多戾气。对方又是两个人,且内外功夫都不容小觑。交手一百来回合,晏敏与这两兄弟战成平手。上一批的船是漠北四煞,这一批是戚氏兄弟。可见严淮良在这些盐上用心良苦。而且,这些年,他笼络到的像这样的武林高手想也不在少数了。 晏敏一边应敌,一边听着周边的情况。碧落阁的弟子由林珞非秘密训练了些许年,对付那些泛泛之辈不在话下。眼下的只消应付了这对兄弟就好。 船后响起一声刺耳的炮鸣声,戚氏兄弟怔了怔。戚仲平回头看着船上的小校已经所剩无几,嘁了一声:“直娘贼,放了信号弹,那贾兴霸想必要不是多久就来了。” “嗯。”戚孟生有些语气不善:“把眼前这个人抓住就好说,否则一场辛苦叫那个贾兴霸抢了功劳,那才憋屈。” 贾兴霸是盐铁司负责漕运的漕司转运副史,护卫漕运周全。自然也是严淮良亲信。后边的林珞非想来了失手了,竟然叫一名小校放了信号出去。此地不宜久留,只能速战速决。 又缠斗了二三十回合,戚氏兄弟见迟迟不分胜负,戚孟生的靴底飞出一支暗器。晏敏一惊,挥剑挡下,狼牙棒又力压千钧之势砸向他的天灵。硬挡挡不掉,只能四两拔千金。但是戚孟生的银枪和靴底的暗器都不能不防。暗器上带着一股腥臭器,必是淬了巨毒。晏敏一手挑开狼牙棒,一袖子兜住暗器,胸前大开,银枪的寒光转眼即至,避无可避。 一声闷响,戚孟生的银枪险些脱手飞出。司马空站到甲板上浅笑了一声,把晏敏推到自己身后:“我来。” 晏敏微怔。 司马空捡起一截木棍,戚氏兄弟惊讶于又莫名的出来的这个人,一起压上。司马空分花拂柳,左右格挡。几招之后便将这两兄弟的气势全压了下去。远远的已经能够听到漕司官船的浆声了,晏敏指挥碧落阁弟子将已经无人的三艘盐船先行驶离。戚仲平想跃过去阻止,晏敏的剑缠住他。二对一时尚不能分出胜负,二对二,戚家兄弟的劣势已经很明显。 “不必恋战,走吧。”晏敏听到那三艘船已经渐远,低声跟司马空说着掂足跳到先前渡到他盐船的小船上。司马空退自船舷,也跳过来。晏敏伸手摸到船浆要划船,蓦然听到一丝细微的声响,司马空转身,将一只银羽镖夹在两指之间,薄如蝉翼的飞镖呈半透明状,还来不及松气。晏敏嗅到一丝腥气,扯开司马空。一道金色的影子扎进肩膀,晏敏脸色突变。喷出一口血水。司马空微微一怔,晏敏神情扭曲,痛得浑身颤栗,失足跌落到水里。 冰凉的河水淹没了身体,浸渍到伤口上刺骨的疼痛。晏敏茫然无措的伸手四下挥舞,四面都是水。一张嘴水就灌到嘴里,一吸气就呛到鼻子里。从来都没有这样眼耳口鼻都被填满的窒息感,他惶恐的胡乱抓。终于抓到一只手,暖暖的,晏敏心安了许多。那手将他拉到怀里,抱着他凫渡到岸边的芦苇从冒出头。晏敏咳嗽着,吐出好些水。 “你怎么样?”司马空拉开他的衣服,晏敏挥手扇司马空的耳光。司马空抓着他的手腕,看他从肩膀到后背浮起一道尺余长的红印,还没破皮,已经能够看到皮下深深的血痕。司马空吸了口气抬手封住他的穴道:“蛇骨镖。” 晏敏蹙眉。“蛇骨镖”三十年前已经失传,是四川唐门的第十三代掌门唐显做出来的暗器,击破身体后,利用血流走势钻入身体里。他伤到肩,幸而顺着血管往后背去了。若是往心脏,恐怕已经死了。 “你忍着。”司马空抱起晏敏走到扬州城外的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里。将晏敏放在地上倚着土地公半截身子的塑像坐着。 “我要把皮肤划破,把蛇骨镖拿出来。”司马空低声说。 “嗯。”晏敏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你的匕首给我用一下。” 晏敏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给他。司马空没着那由肩至背的那道血印轻轻一划,血水喷涌出来,蛇骨镖也随着血水流到地上。细如发丝的金针,长约有一尺,可以折成七折,做工十分精巧。唐门的暗器果然名不虚传。司马空轻叹了一声,撕了一片衣服,将晏敏身上的血水抹净,又从腰间拿出“灵玉回香散”涂在他背上。晏敏不知这是什么药,涂在伤口上很清凉,血水也很快止住。司马空又撕了一片衣服替他裹好伤口:“回去之后,我再替你清理。眼下只能这样。” “你不必管我。”晏敏漠然的说。 “若不是晏大人,受这伤的恐怕是我。”司马空浅笑。 “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晏敏脸色苍白,轻轻抖擞着嘴唇抚了抚冰凉的肩膀:“我以大局为重,若是你受了伤,谁来帮我赢那场赌局?” 司马空撇着嘴唇往晏敏身上灌入内力。一股火热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冰凉的身子有了一丝暖意。晏敏低头吁了口气,倒在司马空怀里沉沉睡去。 司马空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的看着这张脸。连睡着了,眉头都是皱着的。好像背了很多事,一刻也不敢松泄。 “何苦。”司马空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头,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 这胸膛温暖,宽阔,十分熟悉。晏敏痛醒的时候,衣服被解散开,他的半个身子倚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正小心的替他把刚涂过药的伤口扎紧。 “司马空……”晏敏低声唤,嗓子很哑,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你醒了?”哈吉听到他的声音,笑了笑:“伤口好的很快,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床了。” 晏敏抓住哈吉的衣襟,低头不语。突然觉得脸有些不对劲,抬起手来摸脸。手腕软绵绵的,费了好大力气摸到,却是缠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9 着布。他惊了一吓,又抬起另一只手来摸。整个脸都缠着布。 “脸上伤得不重,已经结了痂了,怕你会抓到,所以才裹着。”哈吉解释说。 “出去……!”晏敏从喉管里挤出两个字。 “怎么了?”哈吉不解。 “出去!”晏敏沙哑的声音用力的嘶吼着。 “好好,我出去。你休息。”哈吉把他平放在炕头上,替他盖好被子。 第12章 欠债 本来好好的,突然又发起烧来。额头上滚烫滚烫的,跟烧了一炉炭似的。脸上的纱布拆了下来,两道浅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只是血痂还未脱落。这一发烧,那血痂益发显得鲜红夺目。哈吉站在床边,看梁伯给他诊脉。梁伯捋了捋胡子说:“有一些急火攻心,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给他疗伤的药里再加两味去火的药,多养几天就好。” “哦。”哈吉连连点头,跟着梁伯出去拿了方子抓药,交给方大婶熬。回到晏敏的房里,晏敏依旧在昏睡。看他这一身的伤,真不知道在拖延到什么时候才好。单是看他天天这么躺着,心里觉得挺难受的。就好像欠了他的,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哈吉坐在床沿,替晏敏掖了掖被角,晏敏的一只手从被子里露出来,哈吉抓着手想塞回去,晏敏又下意识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指腹上的硬茧磨着哈吉的手,痒痒的。 究竟以前跟他是不是有过什么瓜葛?真想让他快些醒来,问个清楚。 冷姑娘挑开门帘走进晏敏的房间,一眼就看到床边那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沉着脸,端了一碗汤给哈吉:“喝了这碗参汤。” “谢谢。”哈吉接过,一口气喝干。 冷姑娘皱着脸,一脸厌恶的看着晏敏:“你去休息吧,没日没夜的陪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把自己熬垮了,反倒去了个不止。” “哪有那么柔弱,这不还喝了参汤么。”哈吉把空碗放在一边笑了笑。 “哼。”冷姑娘知道劝了他也不听,也懒得再多说,拿起空碗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哈吉一眼:“你可留神些,这世道感恩图报的少,反噬一口的中山狼多。别一回头又让人咬了一口,那才不是入骨三分的事。” 哈吉不解,冷姑娘已经放下门帘,出了屋子。 哈吉疑惑的看着晏敏。他的脸清秀的很,眉目间的神色或许有些冷,却也未必就像是中山狼。这中间必定有过什么误会?他轻叹了一声,想把手抽出来,晏敏握得紧紧的不肯松开。 “司马空,司马空……”晏敏又开始低声呢喃:“熏风……,给我熏风……” “熏风是什么?”哈吉捋开他额头的头发。 “酒……” “你现在不能喝酒。” “司马空,你言而无信。”晏敏低声说。虽然眼睛紧闭着,神智尚未清醒,却似在睡梦里跟他斗嘴。哈吉听这语气,没来由的笑起来,手指轻轻的揉着他的嘴唇。看着他的脸,觉得很愉快。听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愉快。 “司马空是谁?”哈吉想到他这些天迷迷糊糊都在喊这个名字,好奇的问。 “司马空……”晏敏的声音黯哑了下去。哈吉微微皱起脸,捏捏他的手,怀疑他又睡着了。 “是……”隔了良久,晏敏忽而幽幽的说:“是要跟晏敏厮守一辈子的人……” 哈吉微微一怔,全身泛起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明明他都不知道司马空是谁,却好像晏敏的话是在对自己说一样。但又觉得那人必定不是他。一想到不是他,心里立即泛起不舒服的感觉,叫人坐立不定。仔细看他的脸,精致秀美,即使现在多了两条疤,也一样的带着叫人沦陷的媚惑。心里热热的,泛起一丝冲动。他低下头,慢慢贴近他的嘴唇。 “哈吉……”小五一路喊着,从院子里跑进来。 哈吉坐直身子。小五提着条硕大的黑鱼举冲冲的跑进来:“我弄了条鱼,一会儿炖给晏兄弟吃,伤口好得快。” “哦。”哈吉应了一声。 “你喝酒了?”小五突然看他的脸,麦色的脸皮微微泛红。 “没有。”哈吉皱起脸:“他现在发烧,鱼这些的都吃不了,更何况是黑鱼。” “啊?”小五提着鱼,婉惜的看了又看,扔给厨房里的方大婶。 —— 南宫秀看着晏敏,打量了好一晌:“那好吧,就依大人所言,地点选在玉门关外的玉门客栈之外,时间是半月之后。由号称铁面钟判的钟无忌和铁笔春秋赵恪做公证。个中死伤不论,只要输赢。输赢一出,当即飞鸽传书,通传天下。回去禀明了主父,我即开好盘口,通传江湖。等到胜负一出,立即将三十万两奉上。” “如此便有劳南宫管家了。”晏敏浅笑。 “如此一来,这场赌局就这样定下。不知道中书令大人请来的是哪位高手。” “南宫家派白宗甫白大侠出战,我又请不动玄尘和智心,也只好去寻了位在江湖中甚少露面的主儿。功夫虽然不错,只怕就对白大侠也着实勉强,但求不要输得太难看。”晏敏浅笑。 “难说,晏大人沉稳,皇上一向信赖有加。若没把握,又怎么会轻易打赌。想来是位不出世的高手,突然间一鸣惊人。”南宫秀淡笑。 “承南宫管家吉言,真如此,最好不过。”晏敏轻微叹息着顺着南宫秀的客套话接下来,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南宫秀的笑意更深。他的表情,晏敏也能猜出大半,心里冷笑以对。 “话说近来扬州城外有些不消停,不知晏大人有没有听说?” “南宫管家难道是指盐铁司的盐船被劫一事?”晏敏端着茶碗故意蹙眉。 “是啊,也不知是哪路歹人,连官船都劫。”南宫秀也端起茶碗,睨看晏敏片刻:“我说的倒还有另一件事,我家的一座别业,在扬州城外百多里的地方,前日也叫歹人劫了,死伤了许多家仆,还把好好的寨子一把火烧了干净。我一直在猜这两拨是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怎么会有这等事?”晏敏耸起眉做惊讶状:“若真是一伙人,那些歹人真是胆大包天了。” “呵呵……,究竟什么来意,尚不明。手下人抓了两个盗匪,据他们供认,主谋是对雌雄大盗。” 晏敏幽幽叹了一声:“世道不太平,外有蛮夷扰边,内有歹人做乱。此乃是我等臣子的耻辱,真愧对天下百姓……” 南宫秀撇唇。 “如此说来,南宫家这次想来也遭了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0 不少损失,我这……”晏敏露出一副尴尬表情。 南宫秀干笑一声:“呃呵,这点晏大人不必顾虑。南宫家应下的事,一定不会反悔。” “南宫管家即这么说,我也就只好厚着脸皮不去想那些事。日后,战事平定,天下太平时,必定催促陛下先将南宫家的银子悉数还清。” “晏大人言重。”南宫秀嘿笑:“主父说了,这些帐都不必算。既然赌局的事我们已经说定,就在此击掌为约吧。” “好。”晏敏举起右手与南宫秀击掌。击掌间,只觉得南宫秀暗使了些内气想一探虚实。晏敏运起一股内力想抗。南宫秀没发现什么破绽,笑着离去。 回到房晏敏慢慢的褪下衣服,妄动了真气,才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先前的药效也己过去伤口又开始发痛。受伤的事,除了司马空,谁也不知道。林珞非已经带着盐船从扬州消失,凌落雪是一介女子不便惊动。郑武和孟俊,终究粗笨了些,怕他们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立即被墙头门外那些南宫家的眼线传到南宫秀和严淮良的耳朵里去。 晏敏伸手摸着伤口,拿着司马空给的贝壳状的药盒子,抠了一点药膏涂到肩上。清凉的药性立即镇住了疼痛,十分舒适。只是背上的,摸索的麻烦,涂抹更麻烦。 “我来吧。”手里的贝壳药盒被人夺了去。 晏敏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司马空轻笑:“一来便见到晏大人赤着身子,着实香艳的很。” 晏敏皱脸,想要穿上衣服,司马空却扯着他的衣领:“不涂药了么?” 晏敏只好住手。 “晏大人脸红了。”司马空故意戏弄他。 “胡说。”晏敏怒从中来。 “稍安勿躁,若是又绷裂了伤口,我可就得多替你涂几回药,这香艳一幕也要多看几回。” 晏敏屏气宁神,只当听不见他说的话。 司马空替他涂好了药,又拿了些干净的白布替他把伤口裹了起来。晏敏穿好衣服:“你可以走了。” “怎么?大人莫不是忘了还欠我一夜?”司马空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痞气,着实叫晏敏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吸了口气:“没忘。” 司马空伸手拉着晏敏在他身边坐下,细细捋着晏敏的手指。手指纤细修长的手指,指腹上全是茧子。司马空捏紧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的手指。 晏敏猛的抽回手,沉着脸。妩媚里隐着一抹戾气。司马空浅笑,站起身,牵着晏敏起来:“今天是第三夜。” 晏敏深吸了口气。司马空勾起他的腰,将他揽在怀里。 “去哪里?” “随我走就是了。”司马空带着他在扬州城里穿棱。不多时,晏敏嗅着满院的酒香,司马空牵着他闪躲着走进了一间地下密室。酒香更加浓郁,各种各样的香气混在一起。司马空在高大的木架上找到两坛酒放到晏敏面前,拍开泥封。晏敏嗅着这两坛酒的香气,各不相同,却又相得益彰。司马空提起酒坛往自己的酒壶里处倒了半壶,两种酒混在一起摇匀送到晏敏面前。晏敏喝了一口,一种辛辣割喉,一种味美醇厚。配起来,与熏风的味道十分相似。只是少了一点点回味。 “这是……” “我找到这家酒庄居然有我们斯兰的奴姆酒,再混上中原的葡萄美酒就是我要的熏风。若是再窖藏三年以上,味道就是你喝掉的我那一壶。”司马空接过他手里的酒壶自饮一口。 “这种酒是我娘自创的。某天她得了两壶残酒的赏赐,就混在一起,拿给我喝。她说斯兰人到了十五岁,必定要学会喝酒。” 晏敏静默不语。流放,这一点他倒同司马空相似。不由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那你长得像汉人还是斯兰人?”晏敏有些好奇的问。 “你猜。”司马空笑。 晏敏喝了口酒:“你身高五尺七寸,重一百四十斤有余。我猜像斯兰人居多。” “你想不想知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晏敏微怔。他对于人的长相从来都没什么印像,但听他这样一说,突然很想知道除自己以外的人的脸长的是什么样。 司马空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你摸摸看。” 晏敏指尖慢慢的在他脸上摸索。他眉骨很高,宽额头,眼窝很深,鼻梁高高的。的确如他所想,不难看。摸出他眼睛的形状后,晏敏想,也许长得很英俊。 司马空的手指也落到他的脸上,勾起他的下巴指尖轻轻揉着他的嘴唇。细腻柔软的嘴唇,带着淡淡嫣红。晏敏微微皱起眉头,一瞬间还未反应过来,司马空吻住他的嘴唇。晏敏微微一怔,他的舌头带着丝霸气撬开他的嘴唇在他的口中卷着他的舌头吸吮掠夺。 晏敏微微凛然,身体绷得紧紧的。许了他的,不能反悔。他闭着眼睛,任司马空在口中予取予夺。 吻得累了,司马空放开他,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司马空的指尖轻轻一勾,常服的腰带散开,亵衣的领口露出清瘦锁骨。司马空的手指轻轻抚弄着他的脖子,手指从凹槽里轻轻划过,含住他的锁骨,嘬出一个红印。晏敏咬着牙,冷汗将亵衣湿透,身体微微的颤栗。 司马空的动作停下来。 晏敏蜷着身子,凝着眉想到自己对他的承诺。又一脸坦然:“没什么。” “呵呵,大人莫不是很想让我替你涂药?”司马空戏谑的打趣。 晏敏脸又一沉。就算他这是君子所为,却总用这种叫人厌恶的方式说出来。想感激他也不成。晏敏冷笑了一声束好衣带:“也罢,今天我就欠着你一回。他日必定还你。” 第13章 回京 凌落地雪坐在屋顶上无聊的玩着手里的草叶子。三两下,编了一只蚱蚂,捏在手里玩。 “等我么?”司马空跳回到屋顶,面带微笑的看着凌落雪。 凌落雪睨了他一眼,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冷笑了一声:“我多此一举了。” 司马空笑了笑,看到她身后的竹篮里的羊腿,伸手抓了过来大口嘶咬。凌落雪皱着脸,这种粗野的吃相,倒也不觉得讨厌,反倒是比在墨香阁看到的那些惺惺作态的王孙公子看得要顺眼的多。 司马空一边吃,一边扯过袖子擦嘴。凌落雪递给他一块手帕。司马空看着那雪白的绢丝帕子,上头还有绣花,摇摇头:“不要。” 凌落雪沉下脸。 “去见过我们大人了?”她低声问。 司马空未置可否。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1 凌落雪嗤笑:“天下间的人有千千万,你倒还真是个稀奇。人家都趋吉避凶,你却偏要去招惹一个不好惹的人。” 司马空啃着羊腿,间或抬头看了凌落雪一眼,凌落雪没来由得打了个寒噤。司马空具有异族人的血统,身材高大眼窝深,眉骨高,眼珠的颜色比中原人浅很多。他眯眼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眼睛完全睁开,就带着一抹阴狠的戾气,叫人不寒而栗,同时又有一种叫人怦然心动的东西。凌落雪吸了口凉气,定了定心神。 司马空吃完羊腿拍了拍手起身:“多谢凌姑娘的羊腿。” “你要去哪里?”凌落雪微怔。 “去我该去的地方,请转告晏大人,玉门关再见。” —— 郦宸风看过晏敏发回来的密信,幽幽的吐了口气。兵行险着,若不如此,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他取下琉璃灯的罩子,将信纸点了火,扔进香炉里。火光迅速消失,淡淡的烟火气迅速被沉香气盖住。 田福安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 “田福安。”郦宸风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 “老奴在。” “你闲时,可有跟那些小的们去赌几吊钱?” “老奴年青时好赌,上了年纪,渐也不喜欢这些。” “为什么?” “赌这东西,要运气要胆子。胆子大,押得多,如果再加上一些运气就赢得多。若没有运气,输起来也很惨烈。一来一去,赢者笑,输者哭,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年纪大了,看开了些,再加上胆子也不如从前。小打小闹的,也没什么意思,就渐渐不玩了。” “嗯。”郦宸风不轻松的笑着。 “奴才们玩的这些,毕竟也都是些消遣玩意。只能靠点运气。老奴还没入宫时,有一次在赌场里曾遇见过一个人,此人虽然眼睛看不见,却能够买大开大,买小开小。赌桌上原本有个运气极好的富家公子,结果一夜之间就输掉了全部身家。原来此人的耳朵极好,久经磨练能听出骰子点数哪个朝上。所以逢赌必赢,厉害的很。所以老奴想,若是真正的赌局,运气财力或许也要一些,但不是最主要的。真正的,还得看谁能出奇制胜。” 郦宸风斜看田福安,田福安低下头。郦宸风蹙眉想了想,莞尔。 —— “大人,前面有个茶棚。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京城了,不如歇歇脚吃点干粮吧。”一大早出了路边的驿站一刻也没停歇。转眼即到午时,孟俊提醒晏敏。 “好。”晏敏勒住缰绳,从马上跳下来,跟着孟俊郑武一起走进路边的茶棚。 要了茶水和一些小食,郑武拿出包袱里的干粮,放到晏敏面前。晏敏就着水,拿着一块糕点慢慢咀嚼。 身上有伤,故而三夜之约欠了司马空一夜。司马空离开扬州去了别处,说是玉门关再见。想到那两夜,司马空还算君子,虽然有轻薄几下,到底是没有受什么奇耻大辱。只是一想到还有这第三夜之约,叫人如梗在喉,浑身不自在。才觉得他是君子,转念又想,终究不是什么君子。乘人之危,提出这种条件,完全是小人的作为。晏敏轻轻摇头。孟俊不解的看着他:“大人,怎么了?” “哦,没什么。”晏敏吃完了面前的糕点喝了茶,重新骑马上路。 元京遥遥在望,郑武跟孟俊都松了口气。郑武回过头:“大人,我们马上就到京城了。” “嗯。”晏敏放慢速度。 “来的可是晏大人?”还没到元京城下,便听到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晏敏辨得出,他是随着郦宸风的丁禄。 “正是晏大人。”孟俊回了一声,三匹马奔到城外十里的凉亭前。 “小的丁禄见过晏大人。”丁禄拿出郦宸风的玉牌:“皇上口喻,晏大人回京立即进宫。” 晏敏打马穿过安和门,直奔皇宫。 郦宸风坐在御书房里眼睛定定的看着手里的书,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一页都没有翻过。派丁禄去成外迎接,也去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明明飞鸽传书说的是今天傍晚能到,转眼天都快黑了。郦宸风扔下手里的书,坐直身体。田福安上前一步:“老奴再去看看,晏大人到了没。” “去吧。”郦宸风挥手。 田福安走出御书房,才走了几步就见晏敏脚步轻捷的往御书房走来。 田福安转身回到书房里:“晏大人回来了。” 郦宸风的脸上浮起散淡笑起,站起身走到御书房门前,一眼看到晏敏风尘仆仆的走过来。 “小心。”晏敏要跨门槛时,郦宸风警觉的提醒他,牵着他的手,拉他过了门槛。 “臣晏敏参见陛下。”郦宸风松开手,晏敏拱手行君臣之礼。 “免了。”郦宸风勾起嘴唇,拉着晏敏的手:“赐座。” 丁禄搬了张圆凳放在郦宸风的书案前,郦宸风扶着晏敏坐下晏敏浅笑,这个御书房也来过几百次,每次他还是会提醒一句。 “瘦了。”郦宸风跟晏敏对面坐下,凝着眉打量他的脸。还是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比一个月多前离京时瘦削了很多,下巴尖了,眼窝深了,眼皮还有点发青。 “陛下挂心了。”晏敏浮起笑。 “颖浩,怎么样?”郦宸风幽幽的问。 “还好,南宫家没有怠慢他。”晏敏低声,从怀里拿出一幅字递给郦宸风:“王爷让我转承给陛下。” 郦宸风展开,上边稚嫩的小楷写着: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郦宸风怅然的揉着额头把字幅递给田福安:“做朕的儿子,让他受苦了。” “汝南王虽然年幼,却很懂事。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将来……”郦宸风苦笑了笑:“朕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如何。” 晏敏蹙眉,起身跪在郦宸风面前:“臣无能……” “起来。”郦宸风搀起晏敏浅笑:“你随朕也六七年了。天天在朝臣面前作戏,在后宫那些女人面前作戏,在你面前还不许朕说些任性的话么?” “朝中近来如何?” “还不就是那样?白夷囤兵在玉门关附近,他们统统不理,倒是一再逼朕立诸。似乎迫不及待的等着国破,送朕上断头台,然后再立新的皇帝。所幸眼下颖翰和颖洪两人,一个是严淮良的亲外孙,一个是冒大将军的外甥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2 。他们想互掣肘,朕在中间倒也稍得安闲。”郦宸风一副豁达的样子,回看晏敏:“你那里,赌局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是。” “找来的那个高手,可靠?” “嗯。”晏敏想到司马空,眉心微动。这个人虽然举止轻浮,说话让人讨厌,但是可以信任。 “朕相信你。”郦宸风拍拍着晏敏的肩膀,正好拍到他肩上的伤处。晏敏轻轻皱眉。 “怎么了?”郦宸风讶异。 “没什么。” “给朕看看。”郦宸风伸手来扯晏敏的衣领,晏敏退了一步。郦宸风厉声:“给朕看。” 晏敏扯开衣襟,露出肩上的伤。伤口太深,加之三天星夜兼程往回赶,本来愈合的伤口又有些绷裂。 “传太医……”郦宸风转向田福安。 “不必,我怕人多口杂。我这里有药,只是这两天赶路太紧,顾不上。” “把药给我。”郦宸风命令。 “臣自己来就好。” “去打盆水来。”郦宸风充耳不闻,夺过晏敏摸出来的灵玉回香散。丁禄端了一盆温水,郦宸风拧了条帕子替晏敏把伤口清洗了一遍,抠了些膏药细细的涂抹到背上肩上。涂肩膀时,看到他锁骨上一点红印,怔了怔,伸手摸晏敏的锁骨。晏敏倏然往后一退,不知道郦宸风什么意思。 郦宸风仔细睨了一眼,似笑非笑:“敏之也有二十一岁了。” “再过几个月就该二十二了。”晏敏不明白郦宸风怎么突然提到自己的年岁。 “嗯,也该娶妻了。”郦宸风笑看着晏敏:“都说江南的美人一个个软玉温香销魂蚀骨,怎么没有带一个回来。” “陛下。”晏敏微微一振,郦宸风生性多疑,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臣替陛下办差,若有不妥之处请陛下明言。” “说笑了。敏之是朕最信得过的人。”郦宸风替他扯了扯衣领,晏敏束好衣服。郦宸风一直盯着他锁骨上的那个红印,像个蚊子咬的疤,刺眼的很。 第14章 严相 “陪朕一起吃饭吧。”郦宸风牵着晏敏的手往御花园去,转头向田福安:“叫御膳房做几样晏大人爱吃的菜。” “是。” 晏敏跟着郦宸风走到御花园的醉心亭里坐下,微凉的风夹着应季而生的百花香气,轻轻吹送。晏敏坐定,听着来往传菜的宫人们细碎的脚步。酒菜刚刚摆好,一个又急又沉的脚步肆无忌惮的走到醉心亭前。 田福安急急的回了一声:“国丈大人求见。” 郦宸风笑意盈盈的站起身迎着严淮良:“国丈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有些小事,本不欲惊动陛下。只是听说晏大人回京了,所以想跟晏大人打听一下。”严淮良大剌剌的走到亭子里。 晏敏拱手行礼:“晏敏见过严大人。” “盐铁司的几船官盐在扬州附近被歹人劫了。晏大人可有听说?” “下官有所耳闻,听说……” “只是有所耳闻?”严淮良不耐烦的打断晏敏的话:“晏大人在扬州待了近一个月的时候,莫非是去读圣贤书去了?” “在下奉命护送汝南王去扬州,故而一切都以小王爷为念。且因小王爷与下官曾在扬州遇到刺客,所以谨慎起见,出门不多。” 严淮良冷冷的哼了一声:“朝中的社稷大事,还不及你们的身家性命么?早就听说中书令大人行事利落,若是你出手帮助漕司查办,只怕那些宵小已经落网。” “下官以为,漕司的事,下官若是插手,恐有越权之嫌,所以才没有过问。盐铁司素来都是大人亲自督管,委派的也都是能人异士……” “信口雌黄。若是外敌入侵,武官都死完了,你能以你是文官为由不去抗敌?”严淮良睨了晏敏一眼:“你枉顾陛下对你的信任,可算失职。” 晏敏轻轻蹙眉。严淮良看自己不顺眼不是一、两天了。当年就跟父亲是死对头,所以栽赃陷害,使得晏家被流岭南。而今,又将自己视做眼中钉。几番刺客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明里暗里,总之是要除之而后快。眼下盐船被劫,又是一股邪火要发泄,便无中生有了这个借口。 他牵起衣襟跪在地上:“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年青,考虑事情有失周全。请陛下和大人治臣失职之罪。并请陛下和大人把此事交给下官来查吧,让下官将功赎罪,定把盐船找出来,将盐的银钱全数交纳国库。” “交给你?只怕人家笑我朝无人,派个瞎子出来查案。”严淮良嗤笑。 郦宸风也陪着笑:“这种社稷大事,自然不是什么儿戏。中书令一介书生,不晓得其中厉害,只能仰仗国丈大人了。” 严淮良重重的叹了口气,睥睨道:“若是靠着你们,亡国指日可待。我自会派人去查,你这失职,难脱干系。” “国丈是国家的顶梁之柱,股肱之臣。大小事务若无国丈,腾真是一筹莫展。”郦宸风陪着笑目送严淮良离开。 看到严淮良转弯出了御花园的玉瓶门,郦宸风扶着晏敏站起来,低声:“敏之明日在朝堂上,恐怕又少不得一番责难。” 晏敏无奈的笑了一声:“臣怎么样也无好说,陛下太委屈自己了。” 郦宸风笑了笑,举起刚刚斟满的酒杯喝了一口。明明是美酒佳肴,放在嘴里都寡然无味。 “这不是朕的天下。”郦宸风自斟自饮。 “天下终究是陛下的。”晏敏淡定的说。 郦宸风笑看着他,夹了块松鼠桂鱼剔去刺放到晏敏的碗里。 “谢陛下……” 郦宸风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晏敏凝着眉,冷不丁的想到最初遇到司马空的时候,他也是一口接一口的喝。只不过他无牵无挂,听出来的声音都是潇洒利落,全不似郦宸风。 司马空…… 晏敏眉心跳了跳,不期然,竟然想到这个人。他吁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先皇大赦天下后,昭雪当年晏家的谋逆罪,将晏敏带进宫为还是皇太子的郦宸风做伴读。晏敏原是心中有恨,等在宫里久了,才发现先皇的无奈、皇太子的无奈、这个皇朝的无奈。郦宸风是有抱负的君王,只可惜,这个国家已经开始腐朽。晏敏下定决心,要帮他达成他的愿望,铲除所有奸佞之臣,还皇朝一个清明。只是事情做起来的时候,原来远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宫里有没有斯兰的奴姆酒?”晏敏突然问。 郦宸风微微一怔:“这酒不好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3 喝?” “不是。”晏敏摇摇头。 “田福安,去找找。”郦宸风吩咐。 “再拿一坛葡萄酒来。”晏敏说。 “是。”田福安转身下去,不多时,领着小太监搬了两坛子酒过来。晏敏把两种酒掺在一起,喝到嘴里,味道有些像,却又不大像,比司马空兑出来的少了许多韵味。郦宸风看晏敏的样子,抓过兑好的酒喝了一口,皱皱眉:“两种不相干的酒掺在一起,滋味真是奇怪。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喝酒的法子?” “一个朋友教给我的,虽然怪异,但觉得回味无穷。” 郦宸风微蹙着眉,浅笑着仰脸喝了一杯,轻轻撇唇。晏敏兴致颇为浓郁的满饮数杯。 “在扬州除了学会这种兑酒的法子,还有没有什么新鲜事?”郦宸风乜斜着眼,看着晏敏的脖子。 晏敏淡笑:“臣的眼睛如此这般,有新鲜事,我也看不见,也没精力去看。” “嗯,这样。”郦宸风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喝酒吧。朕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痛快的喝酒了。” 晏敏道了声是,与他推杯换盏。 酒的滋味渐渐浓烈起来,喝到微熏的时候,晏敏感觉到有轻风拂面而过带走酒后的热气。倒正是应了“熏风”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司马空现在何处,是不是又拿着酒坐在屋顶上喝着,有风拂面。 晏敏闭上眼,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张人的面孔,像是异族与汉人的混血,有种说不出的不凡气度。睁开眼时,眼前还是黑蒙蒙的一遍,明明这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他无神的笑着。 “你笑什么?”郦宸风问。 晏敏不答,醉意越来越深,扶着额头恹恹欲睡。 郦宸风凑近身子,轻轻扯了扯晏敏。晏敏顺势倒在他怀里。郦宸风抱着晏敏的身子,清瘦柔软,带着扑面的酒气。他轻轻用力,将晏敏拥在怀里。田福安挥挥手,一边的的宫人静悄悄的退去。郦宸风捧着晏敏的脸,好一张清秀的面孔,眉毛修长入鬓,鼻子直且挺,嘴唇艳若桃花。从他十五岁入宫做太子伴读到现在,郦宸风一直都这样看着他。可惜他从来只当自己是个臣子,办事尽心竭力。眼盲,难道便体会不出那份心意? 郦宸风的手指掠过他的脸颊、鼻子和嘴唇,将他的发丝捋到耳后。 “司马空,欠你的,以后再还。”晏敏突然捉住他的手,不许他再摸。郦宸风的手顿住,讶异的看着晏敏,晏敏幽幽的醒转过来,蓦然发现自己躺在郦宸风怀中,手里握着郦宸风的手。惊了惊,站直身子:“陛下请治臣失仪之罪。” 郦宸风悻悻然:“这一路舟车劳顿,敏之也着实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臣告退。”晏敏踏出御花园,扶着微沉的额头想到方才的梦境,难以置信的局促起脸,真是醉了。 “司马空?”郦宸风默默念着晏敏报出的名字,眉心的纹路凝得更深。 —— 天寿山,连绵蜿蜒不下百里,像条巨蟒卧在京城百里之外。说是巨蟒,只怕会获罪,这里是郢国历代的皇陵所在。九五之尊,承天之子,袍服上都绣着盘龙。天寿山按汉人的规矩该说成是巨龙吧。司马空眯缝着眼抬头戏谑的打量着郁郁葱葱的山峦。华丽的斗角飞檐在满目蓊郁中微露端倪。 司马空靠近了一点,几个守着皇陵的士兵看到他,大声喝斥:“帝胄陵寝,不得冒犯,速速离开。” 司马空撇着嘴唇牵着老马慢悠悠的晃荡开。 虽然郢国的朝庭看上去一副衰败末落的样子,这里却依旧顾忌着皇家的体面,派着许多士兵和宫人把守。他寻了个僻静处藏好老马,掠身到皇陵里。皇陵里绿树浓荫,幽静寂寥。这里已经安葬了郢国开国以来的六个皇帝。六帝各占一个山峰,后妃们在帝陖边各安一穴,生前后死都侍奉着他们的君王。前朝的孝景皇帝,郢国的第五代君主安葬在燕子峰,旁边的后妃的墓穴有五十三处。离孝景帝最远,最寒酸的一处墓碑上写着“故孝贤淑太妃之墓”。司马空笑了笑,在这个墓碑一侧手刨了一个深坑,将随身带着有的一只白瓷坛放进去,掩好黄土,抚平。 一壶酒敬过了太妃,又敬过刚才埋下的这位,司马空自饮了一口,擦了把嘴:“我走了,在这里想必也不会寂寞。就算寂寞你也忍着吧,又不是什么得宠的女儿,得宠就不会送去和亲。反正是你执意要回来的,一切也都随遇而安。不要指望我记得清明重阳扫墓上香。” 皇陵前寂寂无声。司马空又回头看了一眼孝景皇帝的墓碑。驮碑的赑屃趾高气昂。他执掌郢国的时候虽然不过三十年,但庸无道宠信奸臣,以至于大权旁落,四边的部族都不安份的导衅滋事。于是,不得不将那些偏妃们生的女儿一个个的送出去与人言和。饶是如此,他的陵寝依旧是六位帝君里最气派的。 司马空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第15章 贬官 竟然也落了雨。京城比扬州要冷,吹着一路凉风回家,醉意醒了大半。到晏府的门前,还没抬手,奶娘就打开门:“可回来了,郑武早跟我说你已经回来,结果到现在才进家门,真有那么多军国大事要商议么?” 晏敏笑了笑:“奶娘。” “看你这脸。本来就瘦,这下子越发不成型了。”奶娘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捏捏他的下巴:“这一锥子下去能钉个洞出来。” “哪有那么夸张。”晏敏搀着奶娘往院子里头走。回了房,奶娘端来参汤放到他面前:“快喝了。” “谢谢奶娘,我这一个多月没在家,家里都还安好吧。奶娘身子有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能有什么,利索的很。就是你不在家,屋子里空落落的,哎,要是能多口人就好了。”奶娘睨他一眼淡笑着说。 “那改天再买两个丫头进来吧。” “我说的哪是这码事……”奶娘瘪嘴。 “那是哪码事?”晏敏不解。 奶娘叹气,都二十几岁的人,有些事精明得很,有些事却又糊涂的紧。 “睡吧,天也不早了。”奶娘替他铺好床铺。 “哦。”晏敏走到床边坐下,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奶娘笑道:“哟,莫不是有人在念叨你?” 一说到有人念着他,脑子里倏然浮起的就是司马空邪看的腔调。皱了皱脸,一个轻浮的浪子无端端有什么好想的。只待他替自己赢了那场赌局,大家便各散西东。 只是…… 晏敏眉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4 头紧了又紧,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个晚上,晏敏一直没睡踏实。满脑子光怪陆离的影子飘来飘去,一会儿又是朝堂上的血雨腥风,一会儿又是玉门关外那场还没开始的赌局。好容易捱到鸡鸣三声到了起床的时候,他闷闷的坐起来,头还是沉的,一点也不轻松。 蓦得,晏敏嗅到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酒香。这香气,是熏风…… 他惊了惊,屋子里空空的明明没有人。寻着香气,他走到窗口。雨水的泥腥气早把外头的气息冲淡,什么也闻不见。他是几时来过了?晏敏讶异的想,自己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以他的轻浮性子竟然也没来闹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来去。 皱了眉,心底有抹说不上来的念头。 “起来了吗?”奶娘在外头敲门。 “嗯。”晏敏回过神,拉开房门。 奶娘端着洗脸水和青盐进来,晏敏一边洗漱,奶娘一边替他准备朝服。 “听说早上我们巷子口有一滩血痕,看得挺碜人。我在猜莫不是又有人派刺客过来了。”奶娘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唠唠叨叨的劝他明哲保身。晏家上上下下,如今只剩下这根独苗。 晏敏拧着帕子擦干净脸,想着那熏风的气味,在脑子将夜里的事理了个七八分出来。来不及吃早饭,就出了门。乘着小轿经过巷子口,虽然血渍已经清洗干净,晏敏还是嗅到了血腥气。至少有四个刺客,还没到晏府门前已经叫人解决干净。 之前听司马空说过要来一趟京里,不知道所为何来。来了也不露面,只怕现在已经启程往玉门关去了。过两天也要去玉门关,介时再跟他道谢好了。 “晏大人到了。” 晏敏才从轿子里出来,小黄门远远的迎上来,搀着他进了垂拱殿。还没上朝,满殿的文武大臣却都已经整齐的站了两列。文臣以严淮良为首,武将以威武大将军范其为首。各自拿着笏板,剑拔弩张的站在朝堂上。 听这气氛,今天的朝会少不得又会吵翻天。 “皇上驾到……”田福安尖细的声音响彻朝堂,百官行礼恭迎。 郦宸风走到金銮宝座上,捏着一块暖玉,一眼看到站在文官那一下列末尾的晏敏,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严淮良轻轻的咳了一声,枢密副使左公卿往外跨了一步:“臣有本奏。” “奏。”郦宸风摆弄着暖玉。 “近日白夷人大兵压境,玉门关守将郑保成退兵不力,以至于斯兰和胡越也开始屡犯我边境,屠戮我边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请陛下下令讨伐这两部,扬我大郢国威……” “讨伐,说得轻巧。把我手下的兵给左大人,左大人去讨一个我看看。”上将军任彦武粗着嗓子,鄙夷的看着左公卿。 左公卿冷笑:“好啊,回头若是我打了胜仗,任将军不要觉得脸上无光便好。” “嘿嘿。”任彦武也笑道:“怎么会,眼下缺兵少粮的,若是左大人能打下胜仗,我必定头顶香炉三跪九叩去你左大人府上负荆请罪。” “无胆出兵便说无胆出兵,说什么缺兵少粮。我可是记得陛下才拨了一笔银子到兵部……” “原来左大是人眼热那笔银子……” 素来与左公卿交好的陈川甫忍不住开口帮腔,武将这边几个暴戾性子也如此爆竹似的炸开。好好的一个朝会就演变成了文武官的唇枪舌剑的一场骂战。郦宸风听着耳边闹哄哄的声音打了个哈欠,手里的暖玉都已经捏得发烫。他无所事事的睨看站在下方的晏敏。一张脸温润的像手里的这块暖玉,没有一丝瑕疵,神情也是平淡如水,叫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郦宸风看着他,不禁想到他昨天夜里醉梦中念起的那个名字,心里一丝不快。耳边这些文武官的对骂也觉得越来越聒噪,像是一群乌鸦在那里号叫。 郦宸风忍无可忍,将手里的暖玉砸在地上。 暖玉碎成无数玉屑,四散开。朝堂上一下子静了。文武官员一个个面面相觑。郦宸风看了晏敏一眼。晏敏微拧着眉,似乎对于他突然的一怒有些不解。 郦宸风轻轻吐了口气:“朕,手滑了。” 严淮良挑着眼皮看了郦宸风一眼,清了清嗓子:“都是堂堂的朝庭大员,一个个吵得如同市井无赖,成何体统。” 文官们一个个垂手而立,武官虽有不服,但也不再强辩什么。郦宸风谦和的浅笑:“国丈所言甚是。同朝为官以和贵。文武不和,又谈什么抵御外敌。” 严淮良捋着微白的胡子点头:“诚如陛下所言,各位大人都请稍字勿躁。仗自然要打,若不是打,总不能让我等去做亡国之臣。钱粮,总能想些办法。虽然盐铁司最近运的几船官盐遭歹人劫了,本相正在力查此事,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就是没有结果,陛下也不会让我大郢就此让那边小国一再侵犯,总归是要想些办法的。任将军又何必着急上火,失了朝臣体面。” 任彦武白了严淮良一眼,不予理睬。 “说的盐的事,老臣有一本奏。”严淮良站出来。 “国丈请讲。” “盐铁司的铁在扬州遇劫,彼时中书令晏敏正在扬州,对此事不闻不问,堪称失职。臣请陛下治晏敏之罪。”严淮良说得理直气壮。 郦宸风蹙眉,昨天夜里已经让他教训了一通,想不到朝堂上他还是不依不饶。他真是把晏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非要把替这个天子办差的人都扫除的干干净净才肯干休。 晏敏上前一步,跪在殿前:“臣失职,臣请辞去中书令一职。” 郦宸风略略思忖:“革去晏卿中书令一职,罚去一年俸禄。不过眼下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故将晏卿改任玉门关监军,协同郑保城共议退夷大计。” “臣领旨谢恩。” 严淮良眯着眼,不作声。退朝后,小黄门低声跟晏敏嘀咕了两声,晏敏转身往福宁宫去。郦宸风脱下朝服,换上身便装,看到晏敏轻叹了一声,拉着他的手:“陪朕走走。” 偌大的御花园走了一半,郦宸风不说话,晏敏也不问话。一直走了约摸有半个时辰,郦宸风才回过头来。下了一夜的雨,空气清新,御花园里的花也较之昨天更加艳丽。晏敏身旁正好有几株黄月季花开得正艳,只是跟他淬玉似的脸比照,还是逊色不少。 郦宸风握着晏敏的手:“隔三茬五的都要这么吵闹一翻。朕若是筹了钱出来,他们就变本加厉。筹不出钱来,就一个个横眉冷对。拿着朕卖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5 儿子的钱,还颐指气使的。” “他们吵得越凶越好。一旦不吵了,那才可怕。” “朕明白,朕只是心里不免会有些牢骚。对别人也不好说,只能跟敏之说。” 晏敏拱手:“臣无能……” “这些虚话就不要说了,如果没有你,朕早就撑不下去了。”郦宸风轻叹了一声回看晏敏,眼光冷然如一点寒星:“司马空是什么人?” 晏敏眉头微耸,他还没跟郦宸风说起过司马空这个名字,郦宸风竟然已经知道。即已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低声:“是前斯兰王与和亲的锦城公主所生的王子,后被新任斯兰王贬入贱籍。” “哦?”郦宸风微惊:“锦城公主所生,那跟朕还是表亲。为什么叫的是汉人的名字?” “锦城公主死后,他也失了音讯。属下派人寻访,发现他不知从哪里竟学了身一等的功夫,故臣把他找来,想这个人必定将来能为我所用。” “敏之何以这么相信他?” “臣也只是赌。他不是最好的一步棋,但我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棋。” 郦宸风睨看他的脸,看不出他的心思。 “朝堂上的事,委屈你了。”郦宸风的手掠过晏敏的脸颊,晏敏下意识退了一步。郦宸风眉心微紧。 “臣失礼。”晏敏低头。 “回去准备吧,才回来,又要离走了,留朕一人对着那些狼子野心的宵小。”郦宸风叹了一声:“朕多希望有一天,敏之留在朕的身边,哪里都不用去……” 第16章 玉门关 “打,打死他,往死里打……”郑保成坐在营帐里看着两个粗壮的军士比武斗狠。一边围了十来个将官,各自手里捏着银子助威呐喊。大个子的军士揪着小个子的衣领把小个子举起来,往地上猛摔,小个子倒在地上一个扫腿,把大个儿绊倒,跟着一拳打在大个儿的脸上,鼻血横飞。 “打得好。”郑保成喝了口酒大赞一声。 小个儿得了便宜,乘胜追击,一脚踢在大个儿的太阳穴上,大个儿眼冒金星,还来不及爬起来,小个对着腰眼子一顿猛踢。来回斗了二三十回合,大个儿渐没了气息。 “嘁,白长了个大个子,这么不经打。”坐在帐下的将官丧气的把银子扔到中郎将端来的托盘里,最后全都归到了郑保成的口袋。 “启禀将军,京里派来的监军到了,正在营外。”营外的小校飞似的跑进军帐。 “这么快。”郑保成皱起脸,挥手:“把这些都收拾起来,把人拖下去。” 营帐里都收拾了一遍,郑保成坐在营里,让左副将戚连玉出去迎一迎。 晏敏一行三人跟着戚连玉进了中军帐,隐约嗅到血腥气和酒气。晏敏微微蹙眉。 “将军,这位就是京里来的监军晏敏晏大人。”戚连玉走进主营帐。营帐里坐着许多人,气息混杂。听起来,都是些粗野武夫。 晏敏拱手:“下官晏敏,见过郑将军。” 郑保成喝了口稀粥,抬眼打量晏敏。一早听说小皇帝重用了一个瞎子,没想到还是个弱不禁风的瞎子。这双眼睛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他看不见东西。他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打了个手势:“晏大人请坐。” “谢将军。”孟俊扶着晏敏走到一边。说是坐,却没有马扎。两边的那些将军们一个个坐得稳如泰山,没人有任何让座的意识。 郑保成叹了口气:“我这营里如今穷的连个马扎都买不起了,中郎将,给搬块石头进来。” “是。”中郎将出去,不多时,搬了块形状不规则的大石头进来,放在最末的位置。 “晏大人将就坐吧。”郑保成和那些将军们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郑武眉心紧皱,似乎要发作。晏敏握着他的手腕,走到那边坐下来。 “晏大人这一路来,辛苦了。想必是没吃过午饭的吧,我这里也没有别的招待。中郎将,叫人端几碗粥上来。我的咸菜也切些过来。” 中郎将应声出去,不多时在晏敏跟前摆了个小桌,粥和咸菜一一摆好。郑武和孟俊低头看了一眼,清淡寡水,里头有几颗米都数得清楚。 郑保成叹了口看:“晏大人远道而来,本来应该给你接风洗尘。只是这军饷已经欠半年了,我这里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还请晏大人不要嫌弃。” “谢将军。”晏敏端起碗来喝了一口,一股怪味。 郑保成鄙夷的捋了捋唇边的胡子,审视着晏敏:“不知道晏大人此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大人是指……” “军饷。” “军饷,陛下正在筹措,眼下国库空虚,要用钱的地方也多,还请郑大人耐心些,几日内必定凑齐给您送过来。” “呸……”一边的右副将马青彪啐了口唾沫:“京里说过几日就送来。几日又几日,过了几十个几日一晃半年。当兵打仗啊,跟人拼命的事儿。如果连枪都拿不动,你叫我们怎么去跟白夷的几万人马拼?” “这边的难处,皇上知道……” “光知道顶屁用啊,皇上和那些文官们在京里吃香喝辣,咱们都食不裹腹,还打什么打,不如趁早……” “放肆!”晏敏扔下手里的碗,冷喝了一声。声音倒不响亮,却叫营里的那些武将们都怔了怔,一个个揉着发胀的耳膜惊讶的看着晏敏。 “罢了罢了,晏大人远道而来,我也不说什么了。古人说的: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也是由来已久的事。”郑保成叹气。 马青彪翻了个白眼:“原指望着皇上派来的人能带些银子过来,解一解我这营里的燃眉之急。结果派来了三张嘴等饭吃。” “难啊……”郑保成跟马青彪一唱一喝,叫来左副将戚连玉:“晏大人鞍马劳顿,先带去休息。京里来的,总不得怠慢。” “是。”戚连玉带着晏敏出了营帐,往军营外去。 一来就给下马威,郑保成这么些年仗着皇帝手中无兵无权,在玉门关坐大。靠这个门户,跟皇帝使脸色,还公然叫起来要反。难怪这一路都不曾有刺客,大抵是人家也料定他晏敏此来玉门关,郑保成不会叫他好过。 晏敏不动声色,跟在戚连玉后边。戚连玉走路的步子沉稳有力,像是个久经沙场的人物。礼数方面也还周到规矩,话语不多,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 司马空躺在玉门客栈自己那间房的屋顶看着红了半边的天。五月间的天气,中午很热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6 ,早晚清凉。他喝了口酒,微熏的风卷走醉意。脸上刚浮起一丝畅快的神情,便听到下边客栈的老板花枕月尖利嗓子在怒吼:“大清早,谁偷了老娘的女儿红?” 司马空勾起嘴唇似笑非笑。 玉门客栈老板娘花枕月,江湖上号称“女孟尝”,是个极其泼辣、爽直的女人。司马空早就认得她,故而赌局的地点选在这里。 “司马空,你给老娘下来。”花枕月走到院子里,指骂屋顶上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老娘的酒你也敢偷。” 司马空从屋顶上跳下来,浑然无事般的将半坛酒扔给花枕月:“这女儿家出嫁时才喝的酒,花老板是存给你女儿还是你自己?” “呸。”花枕月看着那半坛女儿红,气急败坏。手背的铁爪直掏司马空的心窝。司马空险险儿避过,笑道:“凶成这样,难怪你男人要跑了。” “司马空,你不要欺人太甚。”被人提及生平最恨,花枕月愤怒的咆哮如同河东狮吼。铁爪呼呼生风,半分情面也不讲。司马空左躲右闪,生生是叫花枕月一点衣襟都碰不到。花枕月气急败坏,收了手深吸了口气,妩媚的笑了笑:“我还不信治不了你。” 司马空一惊,就见花枕月转身去了酒窖。 架子上一坛酒,司马空存在这里五年了,隔着泥封都能嗅到浓郁的香气。 “哎呀,这味道不错。”花枕月抱着酒坛,司马空动手来抢,花枕月估计玩那些惊险路数酒坛子每每都是一副快要落地砸碎的样子。 “花老板你大仁大义,你放过那坛酒吧。”司马空对她无可奈何。 “不就是一坛酒嘛,有什么宝贝的。”花枕月哂笑:“你这死酒鬼,自己的酒都存了五年,还不喝。尽偷喝老娘的酒。今天我就替我那些被你糟蹋的酒报仇……” 花枕月举起坛子要砸,司马空身影一飘,花枕月手里空了,她也就能变极快的回手一掌,结结实实的扇在司马空的脸上。 司马空抱着酒坛子小心翼翼的放在酒架上,花枕月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这酒这么重要,难不成是你的小情人?” 司马空笑而不答。花枕月好奇的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他的脸:“眼神闪烁不定,神神秘秘必有隐情。” “花老板真是聪明绝顶,秀外慧中。” 花枕月翻了个白眼松开他的下巴:“少给我灌这些迷魂汤。” 司马空抚摸着酒坛,转向花枕月:“我这酒有名字了。” “叫什么?”花枕月挑起眉。 “熏风,好听不?”司马空浅笑。 花枕月挑着眉,鄙夷的看着他:“熏风?你这种人怎么能想出这种文绉绉的名字,八成是哪家被你哄骗的多愁善感的小娘子想出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小娘子?”司马空笑。 “莫非是半老徐娘?”花枕月谑笑。 司马空不语。花枕月益发得意了,眉尖一挑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想不到啊。” “想不到的多了。谁也想不到你老板娘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痴情女子。” “我呸。”花枕月抬手铁爪又挥了出来。还没到司马空近前就听到外头的门被拍得啪啪响。这客栈自从白夷人来了之后已经一个多月没什么生意,冷不丁的有人敲门还真是奇了。 花枕月回看司马空:“莫非你招惹的徐娘,千里寻夫来了。” “兴许是。”司马空撇唇点头。 “如此这般,我倒是擦亮眼瞧瞧。”花枕月提着裙子,出了酒窖。 司马空看着架子上的酒坛子,淡笑着自言自语:“老板娘这店里的生意怕是要好起来了。” 第17章 再见面 门打开,店外的小院里站了个面纱遮了半边脸的白衣女人。看不清楚长相,倒是远远的就闻到身上一股香味儿。花枕月耸着眉,靠要门槛上,没好声气的拉长音调:“这是打哪儿来的?打尖儿还是住店?打尖儿的请找别家,住店的十两银子一晚,恕不还价。” “十两银子?”那女人声音有些不愉快。 花枕月抠着指甲:“是,十两银子一晚。这玉门关外也就我这一家客栈,你再往前走就是白夷人的地面。眼下是要打仗的架势,也就看你是个女人,一般人我还懒得放进来。” 那女人也不多说,拿出一块金子扔给花枕月。花枕月拿着金子捏了捏,露出一丝笑:“里边请,天字第一号。” 那女人跟着花枕月进了客栈,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堂里无所事事的司马空,顿了一刹。花枕月自然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将那女人领到楼上的天字一号房,花枕月摇曵生姿的走到司马空旁边坐下:“那个,难不成真的是?” “是什么?”司马空打了个哈欠。 “如果是这种货色,也就太普通了些。”花枕月淡淡睥睨。 “若是不知道的,还只当是老板娘在吃她的醋。” 花枕月斜睨着他,轻笑:“你倒是想。” 司马空替花枕月也倒了一碗酒,花枕月灌了一口:“五年前你头一回来老娘的客栈,就把老娘的客栈砸得七零八落。中间空了五年,又冷不丁的冒出来,我看这气氛,八成这客栈又不得太平了。” “你这客栈有太平过吗?”司马空剥着桌上的花生轻巧巧的扔进嘴里,笑咪咪的嚼得咯嘣脆。 花枕月无所谓的笑了笑:“前两天去了趟凉州城,打听到一点消息。说是有场赌局的地点就选在老娘这家店的外头。这些个王八犊子,借老娘的地盘开赌,都不跟老娘打声招呼。真真是觉得老娘我一个女人家好欺负么?” “谁敢?”司马空笑:“欺负谁也绝对不能欺负老板娘,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花枕月讥诮的笑了两声摸出刚才那女人给的那块金子咬了一口,金子上留下舀齿的印子。 “也罢了,别的我也懒得管了。只要金的银的,不少我的就成。”花枕月伸了个懒腰,回自己房去睡回笼觉。反正不会有什么客人来。已经来的,也不会随便走,不怕什么周到不周到。 —— 凌落雪听到细微的声响,转过身,晏敏站在她身后。还是一身白裥衫,背着双手。凌落雪拱手,单膝跪地:“落雪见过大人。” “我不是让你留在扬州查探南宫家的一举一动,并照看好汝南王的么?”晏敏微微蹙眉。 “请大人见谅。”凌落雪额头微汗:“属下查探过多次,都没有打探到南宫主人的消息。有一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7 次无意听说南宫家后院有一遍禁地,下人从来不曾踏足,只有南宫秀每日进出。属下觉得蹊跷,曾入南宫找到这遍禁地,里头有座玲珑塔,派了五位高手守门,门上还有沈一七打造的七星锁,非一般人能开。汝南王那里,似乎南宫秀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倒是南宫家的公子们,虽然说是由高手们护卫,但看起来,其实都是被软禁中。南宫秀此来凉州,南宫家非但没有守备松懈,反倒了加派了更多的高手。属下势单力薄不敢贸然,而且这南宫秀必定是这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故而随了过来。” 晏敏轻轻咝了一声,这个南宫秀果然不简单。 “南宫秀到凉州了?” “是。住在玉门关外一处叫‘流云堡’的庄子里,据说那里也是南宫家的别业。属于跟去查探过,院墙很高,外墙都用铁汗浇铸。而且听附近的人说,即使开战,也祸及不到流云堡。” “南宫家究竟有多大的势力,我还真是十分好奇。”晏敏凝眉,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仅仅只是一个大富之家那么简单。略略思忖:“既然这样,你就留在这里。若有消息,立即告诉我。” “是。”凌落雪低头行礼,抬起头来,晏敏已经离开。月光清冷冷的从窗户照进来,好像刚才根本没有人来过。 快马加鞭,枣红马扬蹄在关外的荒芜之地飞快奔跑。清冷的夜风卷着蹄音一路送远。从玉门客栈到凉州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才走了一半,晏敏便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他勒住缰绳,那个尾随的声音停了下来。他跳下马牵着马往前走,那声音又窸窸窣窣的跟着他往前。明明就是个高手,却故意露出这种破绽来逗弄他。晏敏蓦然回身拔出藏在袖子里的细剑,朝身后的沙丘挥过来。一道凉风从身边掠过倒了身后,晏敏回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那身影轻飘飘的避过,又到了他侧边,拍拍他的肩逗着他。 晏敏收手:“司马空,你想怎么样?” “小娘子好耳力。”司马空嬉笑着,还是那样言语轻薄。 晏敏竖起眉,转身往枣红马那边走去。司马空站在他背后,手臂轻轻一勾。晏敏回刺,剑被他握住。幸而动作不快,没有伤及他的手。 “小娘子这称呼可不是我说的,是玉门客栈的老板娘。”司马空邪气的笑着:“我跟她说我的酒有了名字,她便一口认定是哪家被我骗了的小娘子取的。” 晏敏扔下剑抬手欲掌掴。司马空握着他的手腕,身子一转将晏敏压倒在小土丘上。晏敏想要挣扎起来,双手都被司马空钳住压过头顶。晏敏一惊,心脏扑咚咚跳起来,耳根微热。他若这个时间要来讨还那欠他的一个晚上,晏敏半分拒绝的理由都不能讲。还有四天赌局开始,若是惹恼了司马空,使得他突然反悔,后果不堪设想。 晏敏咬着嘴唇,横竖自己是欠下的,逃不掉的,早还了也罢了。等赢了赌局就跟他各自天涯,一生都不要见面。 司马空一手扯开晏敏的衣服,露出他受了伤的那只肩膀,指尖在肩膀上的伤疤上轻轻掠过,晏敏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愈合不错。”司马空笑言。 晏敏皱着脸不回话。 司马空的指法从肩膀一边边滑到脸上,痒痒的,气息也逼近晏敏的脸,声音魅惑的低问:“大人莫非想……” 晏敏恼羞成怒,用力挣脱。司马空捏着他的下巴,一低头,四片嘴唇合在一起。晏敏脑子里刹那空白。等到司马空伸舌头在他嘴里搅了一个来回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扣牙。司马空飞快的收回舌头:“大人莫不是想等到我哑了,就跟大人你是天造在设的一对了。” “滚开。”晏敏气急败坏的推开司马空,跳上枣红马绝尘而去。 司马空双手放在嘴边低声用内力把声音送到晏敏的耳朵里:“大人可别忘了还欠我一夜。” 回到玉门客栈的时候,一夜过去一半。司马空舒了口气躺在屋顶上看着眼前的黄沙明月。果然这里的月亮跟扬州没什么不同。微风吹打着沙粒打在墙上沙沙的声音,也像是江南的春雨。可惜晏敏看不见,不过他可以听。 司马空想到晏敏,唇角微微勾起。方才品尝的那两片嘴唇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在想晏大人?”凌落雪走到他身边坐下。 “凌姑娘。”司马空睨了她一眼。 凌落雪耸着眉,声音里夹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意味:“等这场赌局胜负一出,你们就是陌路。晏大人行事果断,决不拖泥带水。他一定不会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司马空不语,只是勾着嘴唇若有所思的笑。凌落雪微怔了一刹,微有些痴态。虽然他时常会笑,这种温柔的笑极是少见。不是为了某个女人,只是一个瞎了眼的男人。 凌落雪突然暴怒,凝眉揪住他的衣领,身子覆在他身上:“我长的那么丑,你连正眼都不想看一眼?” 司马空把她轻轻推开:“想获得凌姑娘青睐的人不胜枚举。” “他有什么好?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凌落雪不甘心的看着司马空。 “我又有什么好?”司马空笑。 凌落雪忿忿然站起身:“你好自为之。” 司马空点点头,凌落雪从屋顶上跳下去。 小队人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放眼望,清朗的夜色中有一阵黄沙漫天。司马空眯缝着眼,不多时,一支拉着货物的商队从北面往客栈这边过来。花枕月听到声音,从窗口跳到院子里,看着远处的那滚滚尘土。 “恭喜老板娘,贺喜老板娘,老板娘发财的机会来了。”司马空坐在屋顶上打趣。 第18章 商人 丑时,门前的明哨暗哨都在换岗。一个兵士打了个哈欠,强睁着眼睛:“一个瞎子,还能翻得了天么?” “听说,这瞎子皇上可器重了,想必不简单。” “再不简单也就是个瞎子。” 晏敏回到屋子,郑武听到声音立即过来:“大人。” “出什么事了么?” “刚才戚连玉直闯进来,说要见大人。我谎称大人一路太辛苦已经睡了。他才来一会儿,马青彪又来了……” “后来呢?”晏敏问。 “后来戚连玉说,大人确实是睡了,他刚见过大人。马青彪这才作罢离去。” 晏敏耸眉。马青彪怕是被郑保成指使的,来看他是不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若是老实,郑保成便晚几日动手,若不老实,可能就要不客气了。这戚连玉倒是有些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8 意思。他正想着,屋顶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晏敏冲郑武打了个手势,郑武轻轻退到门边,就见一个黑影从屋顶上跳下来,闪到窗户边,捅破了窗纸往里看。郑武推门出去,跟那黑衣人交手。孟俊听到声音也从屋里出来,站到晏敏的身边。那黑衣人有一身硬朗的外家功夫,拳风浑厚。郑武同那人交手二、三十回合,有些力不从心。孟俊跳到院子中,跟郑武并肩。两人对一人,打了个平平。郑武和孟俊的身手也都不弱,这个人的功夫更高。且他出手都留有余地,未下杀招。 “行了。都住手吧,当心惊着外边的人。”晏敏低声。 院子里的三人都停下手。 晏敏浅笑:“兄台请屋里说话。” 黑衣人看了郑武和孟俊一眼,跟着晏敏走到屋子里。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晏敏走到书桌边坐下,打了个手势:“戚将军请坐。” 黑衣人惊了惊,他蒙了面纱,也还没有开声说过话。这屋子里又黑灯瞎火,郑武和孟俊想必也没认出他来,这一个瞎子竟然道破了他的身份。 “请坐,奉茶。”晏敏冲郑武打了个手势。郑武转身出去沏茶,孟俊站在门前注意外头的动静。 “晏大人好耳力。”戚连玉扯下面纱。 “见笑,三分靠听,七分靠猜。”晏敏浅笑:“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戚将军此时造访,不知道所为何来?” “请恕末将无状,大人今夜是出城了吧。”戚连玉拱手。 晏敏不置可否。戚连玉轻吁了一声:“大人不如趁早离开凉州。” “我奉旨来玉门关监军,刚到此地,戚将军就叫我走。不知是何意。”晏敏故意装糊涂。 “大人是个不出世的高手,末将不才,也能感觉一二。不过,这里有郑保成的十万人马。他一旦反目,纵是绝世高手,恐怕也难脱身。” “我与郑大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跟我有什么好反目的。” “这……”戚连玉眉头紧了紧,晏敏这架势是要逼他把话挑开了说。他轻叹:“大人下午在营里也听出端倪,何必固执。” “戚将军从军多少年?”晏敏漫不经心。 “十五年。”戚连玉低声。 “一直都追随郑将军?” 戚连玉默了片刻:“末将不才,早年从军是投的天狼军。” 晏敏怔了怔,天狼军是他父亲晏弩精心操练的三千精骑,专门对付边关游牧部落的袭扰。后来东征西讨,所剩无几。父亲被严淮良陷害后,最后还有二、三百名兵士,死的死散的散,都没了音讯。想不到戚连玉竟然是其实一员。晏敏起身冲戚连玉拱了拱手:“失敬。” “末将愧不敢当。”戚连玉声音里多了一丝歉意:“大将军屈死岭南,末将却在北陲偏安,一直心存愧疚。” “将军多虑。先父曾说愧对天狼军诸将士,而今看到将军现在这样,想来心中也稍有安慰。” “大将军屈死,如今大将军只有您这一线血脉,还请尽早离开。”戚连玉坚持要晏敏离开。 晏敏摇摇头:“我奉诏到此,如不能平定白夷,断不能回京。” 戚连玉皱着脸,看着黑暗中晏敏的轮廓良久,叹了一声:“大人不愧是大将军的血脉。若有用到的地方,请吩咐。” “眼下玉门关的情势,戚将军以为晏敏该当如何?” “擒贼先擒王。”戚连玉淡淡吐声:“郑保成在此地独大已经很久,权势压人太盛,下边的也并非完全听话。这两日,他正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 晏敏惊了惊。 —— 花枕月呵呵笑着店门大开,把那位刚刚来到客栈门前的商队老板引进了客栈的堂内。手帕扫了扫正中那张桌子上的尘土,请那位老板坐下:“大老爷怎么称呼,这是打哪儿来啊?” “鄙姓侯,姑苏人士。打仗之前去白夷做生意,结果一开战回不来。想尽了办法雇了好些保镖,好容易离了白夷的地界回到我大郢。”商队的老板谦卑的笑着话语里夹杂着软糥糥的江南口音。几个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保镖站在他身后,一看都是些外家功夫练到火候的功夫好手。另有几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马车上的货物。 “侯老爷做的怕是大生意吧,看您这气派,必定是富可敌国。”花枕月吃吃的笑着。 “小本生意,世道不好,也只好冒冒风险,勉强糊口。”侯老板用带着水色极好的翡翠班指的手拿出一锭足色的金子放到花枕月跟前:“我们赶路到此,前边似乎没有客栈,所以只好落脚到此讨挠老板娘了。” “侯老爷真客气,说什么讨挠。”花枕月拿着那锭金子揣进怀里眉开眼笑:“打开门做生意的,来的都是客。您照顾小店的生意,我高兴还来不及。” “老板娘真是能说会道,麻烦给我们几间清静点的房子吧,弄些饭菜送到房里,再替我们照顾好马匹。” “这是自然。”花枕月热情的让店里的小伙计去弄饭菜,又挥手叫来司马空替他招呼客人的马。 司马空撇撇嘴,走到院子里。几个保镖把货物从马车上御下。是几只铁皮箱子,上了锁还用牛皮绳子打了结。想必是装了极贵重的东西。既然谨慎小心,难道不怕这样更加惹眼?司马空等他们把东西搬走,把他们的马牵到马棚,倒了些草料和水。都是脚力极好的胡马,个头不大,但跑得快力气足。司马空拍了拍马背回到客栈大堂,花枕月把侯老爷一行人领到了地字间的一二三号。 凌落雪刚睡下,便听到外头热闹起来。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花枕月正领着那些人从她门前经过。那些保镖戾气很重,一看便觉得来者不善。不多时,那些人又搬着箱子上楼。箱子想是极沉重,每走一步,楼梯被压得咯吱个不停。好容易外头都消停下来,客栈安静了,凌落雪想出去探个究竟。夜行衣还没穿起来,倒听到屋顶上已经有人来探她的底细。她倒在床上盖起被子,便听到瓦片被轻轻揭开,有人往里头探视了一会儿,又悄悄离去。这样的轻功,不像是那个泼辣的老板娘,更不是司马空,应该是那个古怪商人的人。 等到那人离去,凌落雪悄悄出了房间,四处打探。 花枕月坐在屋顶上用胳膊肘捅了司马空一下:“这天都快亮了,还真热闹。赶情都是群夜猫子投胎的。” 司马空躺在屋顶上,双手枕着头淡淡笑着。 “你说那些商人什么来路?”花枕月颇是好奇先前他们搬进屋的那些铁皮箱子。箱子颇为沉重,看他们小心翼翼的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29 样子,必定里头的东西也贵重的很。 “花老板在这里开店那么多年了,什么事没见过。”司马空不以为然的笑着。 “死人,老娘就好打听,怎么着?”花枕月翻了个白眼。 司马空撇嘴无语,花枕月一不做二不休,蜻蜓点水跳到商人放货的地字二号房的屋顶上。怕被人发现,轻飘飘的落到屋檐边倒挂金勾,舔了点口水捅破窗户纸,就见这间房里站着八个武士。一个个剑拔弩张,随时准备跟人拼命似的。闪到另一间房,侯老爷正在跟一个人窃窃私语。那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他们是有目的来的,只是不知道这目的是什么。花枕月翻上屋顶,轻轻吐了口气。刚准备回房去睡觉,便见侯老爷的几个保镖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拿出一些东西放到隐秘的地方。 花枕月微微一惊,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在院子角落找到他们扔下的东西。竟然是火药? “他娘的,吃老娘的住老娘的,还想把老娘的店炸上天?”花枕月怒火中烧,跳到司马空跟前。 “炸了再盖间新的,管保比这间像样。”司马空不知什么时候又弄了坛酒出来,一边喝一边说。 第19章 客栈 晏敏带着郑武和孟俊走到军营里,营里各部正在操练。忽有一支矛飞到晏敏跟前落下。晏敏停下脚步,马青彪走到跟前笑了笑:“监军大人受惊了,刚才操练时,小厮没有拿稳。” “无妨。”晏敏气定神闲。 马青彪拔起地上的矛,晏敏往主营帐去。走到帐前,小校栏住他:“将军昨天晚上偶感风寒,今天什么人都不见。” “什么人在外面?”帐里传来郑保成的声音。 小校拱手大声说:“监军大人在外面。” “请监军大人进来。” 晏敏进了营帐,听到郑保成躺在卧榻上一动也没动,只慵懒的问:“监军大人有什么事吗?” “初到凉州,我想四下走走。特来跟将军大人回报一声。” “去吧。”郑保成翻了下眼皮看着晏敏,就这弱不禁风又势单力孤的样子,不觉得有任何威胁,等办完了眼下的事,再处理他也不迟。 “不过小心些,外头有土匪也有白夷的小股散兵游勇,大人自己当心别丢了性命。” “是。”晏敏带着郑武和孟俊离了军营。 才见晏敏离开,郑保成就差门前小校把幕僚荆策叫到自己帐里。马青彪眉心微皱走到戚连玉身边:“大将军很相信那个穷酸读书的。” “荆先生谈吐不俗。”戚连玉敷衍了一声。 “呸。”马青彪啐了口唾沫… —— 半夜来的那位侯老爷跟他的保镖们睡了大半个白天都没什么动静,只有两随丛下楼要了些吃的和茶水。到下午的时候才见一个保镖骑着马出去了,黄昏的当儿才回来,带回来一个儒士打扮的人。那人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点缝隙看路。花枕月睨了一眼,低声:“这脸怕是毁了不敢见人的吧。” 那人似乎听到,懒得理她,径直上了楼上地字一号那位侯老爷住的屋子。 花枕月眉尖一挑,看了看客栈四周。明明住了二十来号人了,却安静的跟没有人似的。司马空也不见人影。转身下了酒窖,果不其然看到他正抱着那坛子熏风,已经将泥封拍破,往随身的羊皮酒壶里灌了一壶。 “哟呵,竟然开封了。”花枕月轻笑。 “嗯。老板娘要不要尝尝?”司马空把酒坛子递给她。 “老娘这儿什么酒没有,才不稀罕。”花枕月鄙夷的哼了一声,又听到地面上有些脚步声。花枕月轻叹了一声:“混帐王八蛋,一个个都不消停。” 外头的风沙很大,太阳一落到地山后边,天地间立即灰蒙蒙的,看不了多远。花枕月跳出来,便见才来不久的那个儒士出了客栈。还是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由一个武士护送离开。没走多远,一个黑影儿回到客栈,肩上扛着个人,速度极快的跳进客栈的院子,飞快的闪到楼上的天字第一号房的屋顶翻身下去。 花枕月连声叹气,回来到屋里。 晏敏坐在暗夜里,那个儒士一声不吭的跪在他面前。晏敏轻轻的笑了笑:“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儒士看也不看他,闭上眼睛视而不见。 “先生最好是说了吧,在下的眼睛看不见,听不到先生的声音就不知道先生想些什么。” 儒士鄙夷的冷笑了一声。 晏敏冲凌落雪挥一挥手。凌落雪封住那儒士的哑穴,手里的匕首轻轻的挥,一根小指被削了下来。那儒士额头上冷汗印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色下泛着点点白光。晏敏嗅着血腥味掩住鼻子,让凌落雪替那人解开哑穴。那人抱着手指拼命的吸着冷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先生何苦残害身体以全逆臣贰子之名。”晏敏掩着鼻子轻声叹息摇头。儒士微微抬头,借着月光能看到他的半边脸,清秀俊逸里渗出冰冷诡异的美艳。看他初入军营的时候,还只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细想一下,京里的小皇帝又怎么可能倚重一个文弱不堪的人。儒士熬过了第一阵痛,轻轻的瑟缩。 “先生还不打算说点什么?”晏敏怜悯的看着那个儒士。 儒士咬紧牙关。 “在京里呆着,没处可去,眼睛瞎了也看不到什么好玩的,就爱听听故事。我听过不少大理寺给那些犯人用刑的事,先生要不要听听?”晏敏清了清嗓子也不管他是要听还是不要听,悠然:“不过大理寺的好多刑具这里都缺。我只记得一种简单的,咱们这里可以试试。把犯人的手脚全都捆起来,让他动也不能动。然后在犯人头顶上开一个洞,再抓几条毒虫放进去。毒虫自身的沾液会腐蚀脑髓,虫儿没吃的,又出不来也只好啃噬脑髓。据说痛是不怎么痛的,只是奇痒无比。此时把犯人的手解开,人就不停的去抓去挠去撞墙,狠不能把手伸到脑子里去把脑髓都扯出来。那虫儿食量不大,就那样一点一点的被吸干了脑髓大约要七天,人就足足在没日没夜的痛痒七天才死。听说死状很恐怖,头皮都已经撕扯完了,只剩下森森白骨……” 儒士打了个寒噤。 晏敏挥了挥手,凌落雪拿出一只水晶瓶,瓶里几条狰狞的蠕虫缓缓的蠕动着。凌落雪抬手封住那儒士全身的穴位,拿了一把锥子在他额头上轻轻敲打。一条血线从眉心滑落下来。头上痛痒起来,满头都开始有虫子爬动蠕走的感觉。偏又因封住穴道伸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0 不出手来抓,不消片刻,便觉得满头痛痒难耐,脊背上冷汗涔涔。他猛抽了一口凉气:“大人饶命,我说。” 晏敏轻笑了笑,听那儒士把前前后后的因因果果都讲出来。原来这郑保成不止是伸手找朝庭要钱,还伸手找白夷要。要白夷给出五万两黄金,玉门关就门户大开,白夷人可以长驱直入。晏敏唏嘘一声,提起那个儒士意欲安置到客栈外,屋顶又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和瓦片揭开的声音。晏敏身子一闪,一根银针落地他刚坐的位置上。他挥手掷出一只竹筷,刺客惨叫着从屋顶上滚落下去,手里的迷香落到屋内。 “走。”晏敏低喝一声,把儒士扔给郑武孟俊,几个人从窗户跳出去。 “这家小小的客栈,还真看不出来竟然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侯老爷和十余个保镖把晏敏四人围在中间。 晏敏笑而不应。 侯老爷凝着眉把晏敏打量了一遍:“我听说,郢国的已故定威将军晏弩有一个瞎了眼的儿子,为人颇为阴狠。年纪轻轻,就被郢国的那个小皇帝信赖有加。莫非正是阁下?” 晏敏知道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笑了笑迈步上前:“见笑了。凉州监军晏敏。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白夷隆武大将帖都。” “哦,帖都。”晏敏点头。虽然此人在白夷并非是一等上将,却也是白夷赫赫声名的将军之一。为人狡诈多变,擅长用蛊。 一想到蛊,晏敏轻轻咝了一声。帖都也不知有没有看清他面目间的变化,继续慢条斯理的劝说:“听说晏大人眼睛不好,但身手很不错。身边的几位想来也都是些人物,不过,我这里人数占优,还是请晏大人不要不识时务。” “帖都将军何以见得人多就一定能赢。”晏敏蹙着眉不以为然。 帖都也不多说,拿起一只短笛吹了几个简单的音符。郑武孟俊软倒在地上,凌落雪也几乎不支。晏敏摁着胸膛咬紧牙关,只觉得心脏有一种被撕裂的疼痛。 帖都笑道:“若是拼身手,诸位确有胜算。但是晏大人想必也听说过我帖都擅长什么。能兵不血刃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你们若是不抵抗,就能死得好过些,若是大动干戈,我就不好说了。” “混帐王八蛋。”花枕月吐出一口血沫子,大声吼着从客栈里跳出来:“吃老娘的喝老娘的,给老娘的客栈里放火药想要炸飞也就算了,竟然连老娘的屋里都下蛊。” “对不住了老板娘,你要怨,只能怨他们。”帖都撇撇唇轻笑。 晏敏蹙着眉头,帖都摆弄着手里的短笛:“荆先生请过来吧。” 站在晏敏身后的儒士小心翼翼的看了晏敏一眼,走了几步。晏敏不动,他大步的走到侯老爷跟前。侯老爷拱了拱手:“请荆先生迅速回去带话给郑将军,我们如约前来,也请他不要食言。这些人我们会处理好。” “嗯。”儒士又看了晏敏一眼,翻身上马,由一名武士护送,飞快的往玉门关的方向跑去。 晏敏飞出一只袖箭,那名护卫武士应声落地。儒士惊了一吓,那只袖箭正中武士的脖子,血流如柱,看得他顿时软了手脚。帖都眉心一拧,拿起手里的短笛,突然觉得有阵凉风拂面而过,再看时,那只短笛已经不见踪影。 第20章 大捷 “花纹是白夷的将军才能使用的云豹纹,原来这位商人老爷做的是这种大买卖。”司马空一手抓着那个儒士,一手翻看着短笛把走到晏敏跟前。 “司马空……”晏敏低声唤他的名字。语气虽有些惊讶却也不惊讶。司马空看着他莞尔一笑,抬手封住他的两处穴道。 帖都挠了挠下巴看着司马空的长相:“你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这个不重要。”司马空又封住凌落雪和郑武、孟俊三人的穴位,让他们盘腿坐在地上。 “哼。”帖都一挥手,十几个武士一齐围上来。司马空鬼魅似的从人缝间穿过,瞬间到了帖都面前,夺过他腰间的弯刀抵住他的脖子。那些武士见将军被制住,想冲上来解救,司马空冷冷的环视一眼,那些人被眼神所摄投鼠忌器,顿在原地。 “解蛊的药在哪儿?”司马空封住他的穴道为防他暗地里又使什么花招。 帖都哼了一声,一脸凛然。司马空拿着弯刀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血线顺着刀口留到脖子里。 “胡越的马、白夷人的钢刀、西戎的女人都是天下间的极品,这么看,果然不差。”司马空闲闲的翻看刀刃,刃口滴血不沾。 帖都皱皱脸想讥讽两句,司马空又将刃口抵到他的脖子上,凉气袭人。司马空看着帖都:“大将军刚才也劝人家识时务来着。” “我腰间有只细瓷瓶。”帖都心有不甘的说。 司马空从他腰间摸出一只白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看了看,倏然捏开帖都的嘴塞了一颗下去。帖都干瞪着眼:“解药不多,你怎么能这么浪费?” 司马空回看了晏敏,将手里的短笛转到唇间,吹出几个简单的音符。帖都面色如土,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颤栗着意图冲开穴道。却不料司马空点穴的手法很是蹊跷,硬冲了两次,冲不开,反倒是全身的筋脉被逆,比盅毒发作更加疼痛。晏敏等人被司马空制住了穴道,虽然难受,比帖都的症状要轻上许多。 司马空转动着短笛,细细打量着帖都汗津津的脸,似笑非笑:“解药呢?” 帖都不语。司马空继续吹奏短笛。 花枕月撑着身子心情大为烦躁,索性弹出手背的铁爪冲到那些武士中间一通乱挥乱杀:“老娘死也拖几个垫背的。” 司马空回手制住她,示意她稍安勿躁。花枕月屏住呼吸,塞住了耳朵。 帖都全身撕心裂肺似的痛痒,却动也不能动,干嚎了几声无济于事,只得求饶:“别吹了,我给你解药。就在我那把刀的刀柄里。” 司马空拿着那把弯刀看了看,轻轻一拧,刀柄前端拧开,落出一只竹筒,里头有一条红色小蜥蜴。 “放在脖子上让它吸血就好。”帖都说。 司马空抓着蜥蜴看了看放到晏敏的脖子上在晏敏耳边轻声:“娘子受苦了。” 晏敏蹙眉。蜥蜴闻着气味咬破血管饱吸了一通,晏敏的脸色渐渐恢复常色。司马空替他解开穴道,又把小蜥蜴放到花枕月的脖子上。 等到一干人的蛊都解了,司马空把小蜥蜴装回竹筒扔给帖都解开他的穴道轻笑:“完璧归赵。” “杀。”帖都一边给自己解蛊一边气急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1 败坏的厉喝一声。那群白夷武士举着刀一起冲上来。 司马空目光一厉,拽着酒壶的挂绳挥舞着酒壶,一记横扫千军挡开十几把钢刀。晏敏站到司马空身后抵档住意欲从身后偷袭的帖都:“这些人我们来就好,你只需坐壁上观。” “你对我的心意我领了。”司马空浅笑。 晏敏对司马空的那些话无可奈何。 花枕月运功调息了片刻,一看到那些人蛮横的样子,刚才的怒火又腾的窜上来。再加上这一气打斗还没开始院门已经被踢破,院子里的板车也被砸坏。司马空和那个长相标致的瞎子一伙战在一处,杀得昏天黑地。院子里不够打,又打到客栈里头,乒乒乓乓,桌子椅子纷纷散了架。 “你们这群驴日的王八蛋,给老娘下蛊还拆老娘的房子,一个一个都别想跑。”花枕月怒吼着手背上的铁爪直逼一个白夷武士的咽喉。那武士见他是个娇弱的女人家,不放在眼里。铁爪抓住他的喉咙,血水四溅,喉管被生生扯断。 余下的人大吃一惊,原本这里的五个人已经很难对付,看这女人出手这么凶猛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就算他们有十多个人,竟然也讨不到半分便宜,反倒是越打颓势越明显。一柱香的功夫,那十多人,折损过半。 冷不防另有一投肃杀的气息逼近院子,帖都不禁打了个冷颤。破败的院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站到门前。所有人都闻声而停。那人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前环视了一眼院中的诸位,将手里带血的包袱扔在地上。包袱散开,滚出一颗人头。 帖都借着月色定睛细看,竟然是白夷第一高手,此次领兵的大将巴哈莫的人头。那些白夷武士全都吃了一惊,战意顿失。帖都退到墙边,低声喝道:“走。” 剩余的七八个武士挟着帖都一阵风似的越墙而逃。 晏敏起身要去追,司马空拉住他:“穷寇莫追。” 晏敏凝着眉,卸下力气。凌落雪把荆姓儒士抓回到晏敏跟前,郑武、孟俊围到晏敏身边戒备的看着那个站在门前的大汉。他跟司马空不相上下的身高,比司马空更多了一份沧桑疲倦的气息。花枕月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个人,慢慢的走到他跟前,抬手即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人看着她,一动不动。花枕月越看越生气,双手左右开弓。 “走吧,人家的家务事。”司马空牵着晏敏的手示意他进客栈。晏敏拔出手,作了个揖:“谢谢司马公子。” 司马空撇撇唇。晏敏又向凌落雪打了个手势,凌落雪转身去地字间清点帖都留下的那几口大铁箱。郑武和孟俊提着那儒士跟在晏敏身后回到天字一号间。司马空莞尔,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又回头看了一眼花枕月。任是她拼命的捶打,那人终是不还手。司马空笑着钻进酒窖。 —— “捷报!玉门关突袭白夷,斩敌一万,白夷仓皇退兵……” 八百里加急呈送到朝堂上,文武百官都微微吃了一惊。郑保成守而不战,向朝廷狮口大开要价三十万两白银。还没听说筹到钱,突然间怎么就大捷了?难不成晏敏用了什么计谋? “郑保成里通外国,意欲出卖玉门关给白夷,晏爱卿及时识破,策动左右副将斩杀郑保成。右副将马青彪突袭白夷战死沙场,真乃我大郢的勇士也。”郦宸风看着战报上的内容波澜不惊的叙述。 严淮良轻轻的吸了口凉气,眼珠转了一个来回上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陛下鸿福齐天,此战大捷实乃顺应天意,天佑我大郢!” “天佑大郢!”百官齐声道贺。 散了朝,郦宸风从朝堂上下去,待到百官都看不见了才轻轻的颤栗着。若不是把晏敏派去玉门关,此时只怕玉门关的门户已开。果然是天意。田福安扶着郦宸风:“陛下……” “没事。”郦宸风定了定心神淡笑。严淮良只怕做梦都没想到,原是将他一军,却助了他一臂之力。郑保成余下十万人马现尽归晏敏掌握,严淮良再想做些什么,只怕也要收敛些了。 一只鸽子扑着翅膀飞进御书房。田福安抓住鸽子交到郦宸风手里。郦宸风从鸽腿上取下信,晏敏俊美秀逸的字体落入眼里。 细细看完,郦宸风将信纸捏在手里捏得粉碎,悠然笑道:“你倒是会替我做人情。罢了,一切都依你。” 天边火烧云印红了整上西天。司马空坐在屋顶上慢不经心的喝酒。坐在这里视野很宽阔,可以看到一望无垠的黄沙。天边过来三个影子,骑着快马一溜烟的过来,扬起小股黄尘。正中的那个,紫衣飘飘,在夕阳底下煞是好看。 凌落雪走到司马空的身边,看着那由远而近的三个影子轻轻笑道:“玉门关大捷,都是晏大人的功劳。” “嗯,是么?”司马空不以为然的喝了口酒。 “多亏了你救了我们的性命,那些白夷奸细跑了,留下他们准备收买郑保成的五万两黄金。”凌落雪坐在司马空身边:“晏大人带着这些钱去了玉门关。先叫人联系副将马青彪,许了他五千两黄金。马青彪杀了郑保成,自任主将。晏大人再拿着一万黄金犒赏三军,一万犒赏带兵诸将,大胜之后又取一万两做劳军之用。” “晏大人很能干。”司马空微笑。 凌落雪睨了司马空一眼:“的确。原来是岌岌可危的情势,手掌翻覆间就被他化解。郑保成死了,马青彪战死沙场。”凌落雪勾着嘴角:“马青彪那样的人头脑简单钢愎自用,又野心勃勃。若是我,在利用完之后,也会不留后着。” 几匹马跑到客栈门前,风尘仆仆。勒住缰绳,晏敏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脸轻松。听到司马空的声音,略抬了抬头。司马空看到他脸上淡的看不出的笑意,嘴唇也不由得勾起。 第21章 赌局 浑浑噩噩又不知道睡了多少天。晏敏一醒过来,就嗅到了冷姑娘身上那股子冷香的味道。幸而不是司马空。晏敏微微抬手去摸脸上的疤,还是突起的两道,像是两条虫爬在脸上。 “大人醒了?”冷姑娘慢慢的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脸似笑非笑。 晏敏一声不吭。 “哎,这张脸真是可惜了。”冷姑娘悠然道:“不过做为男人来说,脸上有几道疤也未尝不可。” 晏敏捂着脸,脸色因激动而发红,脸上的那两条疤也跟着变红。冷姑娘轻轻啧舌:“我劝大人还是冷静些。您一生气,这两道疤就像两条蚯蚓爬在您的脸上,活了一样。奇丑无比。” 晏敏微微一颤,眉心拧得更紧。 “看看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2 ,才说叫您不要动气,越气颜色越深越狰狞。” “滚出去。”晏敏捂着脸低声怒喝。 “大人弄错了吧,这可是我的庄子。”冷姑娘在床前轻轻的踱着步子:“现如今的您,也不再是朝堂上能呼风唤雨的人了。说白了,跟一条落水狗没什么分别。无权无势,也再没有可以媚惑司马空的容貌,更没有命令我的权力。” 晏敏紧紧的纠着眉。 “对了,忘了告诉您了。现在的司马空不叫司马空,他叫哈吉。他忘了所有以前有关司马空的事情,也忘记了晏大人您。”冷姑娘撇着嘴唇:“忘记真是一种福气,就不必再记起三翻两次都险些因您而死。最后还被您这位忠心护主的一代良臣一掌打下山崖。” 晏敏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冷姑娘那听似轻飘飘的话像一块块巨石砸在他身上。 “伤好了就走吧,不要指望他还能记起什么。至少现在还有一点点同情,若是记起来,恐怕就只有恨了。” 晏敏没再应声,冷姑娘转身走出屋子。 时间正好是傍晚,西天的火烧云映了半天眩目的红色。冷姑娘看着那天,皱起眉。这种颜色的天,曾经也见到过。就在几年前,玉门关。 “你?”哈吉从外头进来,拿着一壶酒。从气味上分辨,是他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坛子熏风。他忘了所有的事,也忘了熏风这个名字,却还记得这种酒的酿法。从三年前到这个村庄开始,就酿了几坛酒深埋在地下。 “拿酒做什么?”冷姑娘冷冷的说。 “我想请他喝酒。” “他现在的样子不能喝酒。” “是吗?”哈吉看着手里的酒有些婉惜。冷姑娘举步要走,哈吉又开声问:“我以前没有给这酒取过名字吗?” “没有。”冷姑娘斜了他一眼。 哈吉若有所思道:“叫他熏风好不好?” 冷姑娘微微一凛:“不好。” “为什么?” “熏风是一种毒药。”冷姑娘抽了口冷风说:“见血封喉。” 哈吉微怔。 冷姑娘出了院子,哈吉看着手里的酒壶微微出神。蓦得听到屋里有声音,挑开帘子走到屋里,就见晏敏正撑着身子想起来。 “你才退了烧,这一折腾别又着凉。”哈吉伸手去扶他。晏敏用力把他推开,一脸戒备。 “我不是坏人,我是哈吉,把你带回庄子里的人就是我。我没想到带你回来反倒是连累你了。你气归气,别糟蹋自己的身子。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 晏敏充耳不闻,伸手想要摸衣服。哈吉又伸手抱住他,晏敏用力推一手摁到酒坛子上,嗅到里头酒的香气微怔了怔。哈吉放下酒坛子把他抱到炕上:“你现在的样子想走都走不了,还是好好养着吧。” 晏敏像被人点了穴似的木然的坐在炕上。 “若是不想躺着,就坐会儿。”哈吉拿了件棉衣披在他肩膀上,替他盖好被子。 晏敏下意识的去抓他的手,哈吉微微一愣,看着他的脸。 “给我……酒……”晏敏冲着香气飘来的方向伸出手。 哈吉想着刚才冷姑娘说他不能喝,却又不想拒绝他。拿了只杯子倒了一点:“你还受着伤,不能多喝。尝一口就好。” 晏敏接过杯子,舔了一口,割喉的戾气和醇香浓厚的回味一齐涌出。他仰头将那一杯一口饮尽,眼角溢出几缕水渍。转眼点越来越多,整个脸都花了。 温热的手指突然抚到脸颊上,指尖从脸上的疤痕上掠过。晏敏眉心微动。 “怎么哭了?”哈吉凝眉心疼的看着他。 “与你无关。”晏敏冷然:“出去,我要休息。” —— 五月间的天气,半天的火烧云眩丽了好久才被月色掩去了光彩。 吃罢了晚饭,司马空依旧坐在屋顶。春夏之交,月色总是澄澈清朗。因为玉门关的那一场大战,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听说这一战都是你的功劳。”司马空说。 晏敏跃上屋顶走到司马空身边:“回京之日,我必定像圣上禀明你功不可没。你想要什么犒赏?” “我?”司马空浅笑:“那请你们的圣上把晏大人赏给我可好?” 晏敏嘁了一声,对他的这些话已经习以为常。 司马空将身上的酒壶解下来递给晏敏。晏敏嗅到酒的气味,接过来,拔开塞子。香气比之前在扬州喝过的要浓郁许多,似乎藏的年份要更久一点。 “我珍藏了五年的熏风。”司马空说。 晏敏喝了一口,从口入喉入胃,通体畅快无比。他轻轻的吁了口气,把塞子复又塞上,不舍得一口气喝光。 “明天,赌局开始,你要跟白宗甫决战。”晏敏想起白宗甫脸上露出不轻松的神色。并没听到他出手,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颇叫人压抑。 “是。” “能赢?”晏敏低声质询。 “能赢。”司马空浅笑。 晏敏举起酒壶轻轻吐气:“等到你赢的时候,我会举着这壶酒与你痛饮。” “嗯,我记着。”司马空躺着屋顶上,双手抱头:“顺便再讨回大人欠我的一夜,大人意下如何?” 晏敏蹙眉,才起身要走便听到花枕月的脚步声。花枕月跳到屋顶上,手里的铁爪不由分说的抓向司马空。司马空连翻了几个身,从屋顶上滚落到地面。花枕月追下来,铁爪呼呼生风,招招致命。晏敏拔剑挡住花枕月的铁爪。 “臭瞎子让开。”花枕月怒吼了一声。 司马空笑而不语,扶着晏敏的肩膀将他从面前抹开。花枕月的铁爪直捣面门,司马空只避不打。花枕月一路追到院子外,地方越宽阔,她越是碰不到司马空。铁爪下的招式虽然凌厉凶猛,全无效果。 花枕月发狠,收后手,铁爪对准自己的咽喉。司马空一惊,回手来挡,花枕月翻转手腕,全力捅向司马空。 司马空后退一步,一道强劲指力架住她的铁爪,将花枕月弹拨开。晏敏听到这招式不同寻常,微愕。 “你闹够了。”前夜杀了白夷大将巴哈莫的高手横在他们中间,冷然看着花枕月。花枕月冷笑一声:“老娘要杀这个人,关你屁事。” “阿月……” “别叫得这么亲热,我跟你不熟。”花枕月沉着脸,月光印在她脸上泛起几点碎玉似的光泽。 “你杀了他也没用,我答应南宫家帮他们出战,对方总会找一个高手来对决,不是他就是别人。”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3 那人平淡如水的说。 “我再杀。”花枕月笑:“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也有杀不了的时候。” “那就让别人杀了我。”花枕月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吐出来。 那人默然,慢慢走到花枕月跟前。花枕月飞起一脚踢得他退了一步,手里的铁爪掐住他的喉咙。 司马空轻轻叹了一声,拉着晏敏走开。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玄妙。像花枕月这样长袖善舞的女人,是天底下最痴情的女人。而她在这里开店一直在等着的那个人,就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白宗甫。 司马空看到白宗甫本人的时候,也想不到,他会成这样一个人的对手。白宗甫是真正的高手,有时看似云淡风轻,而有时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压抑得像要生生把人压碎。 尽管如此,司马空还是决定要赢。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晏敏,握紧他的手。 “大人。”凌落雪在晏敏的房前轻轻敲了敲门。晏敏打开房门,凌落雪的目光在晏敏的脸上轻轻一闪,低下头:“南宫秀中午才过来。随行的还有钟无忌和赵恪,结果一出,立即飞鸽传出,通报天下。” “哦。”晏敏低声应了一声。从昨夜开始,心绪就有一丝不安宁。虽然司马空答应他会赢,但是他昨夜听到白宗甫出手的招式…… “司马空呢?”晏敏在房里轻轻的踱步,步调尽量放轻放缓,不想让凌落雪看出他的不安。 “还没见出来,也许,还在休息。” “都这个时辰了。”晏敏眉心一拧,走出房间走到司马空门前。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司马空赢。司马空在江湖中济济无名,与白宗甫一战,他的赔率很高。如果输要输给南宫家各大港口的通关文牒。南宫家拿着这些文牒无论运载什么,朝廷都不能察看。 这些倒也罢了…… 只是…… 晏敏在司马空门前停下。决战是在傍晚开始。南宫秀还在流云堡内未曾出发。不用那么早吵他,叫他养精蓄锐好了。 晏敏重又回到房里。虽然看不见,却也感觉得到,今天的天气不错。没什么风,有太阳。如果结局也能如今天的天气这么也就好了。他又深深的吸了口气,楼下听到花枕月店小二的声音,除些之外没有别的杂声。马上就有一场豪赌天下的赌局开始,现在也未免太过平静了一些。 第22章 决战 “大人,吃早饭吧。”郑武端来粥和馒头。晏敏听到外头传来沉重的车子的声音。又不像是南宫家过来,南宫家的声势要比这浩大得多。晏敏从房里出来,还没下楼就嗅到一股新鲜的桐油气。他揉了揉鼻子,踱下楼梯,郑武和孟俊看着大堂正中那辆车推进来的一个大物件微微吃惊。大堂中的桌椅都被收拾开,一副崭新的棺材从板车上卸下来摆在屋子正中。 花枕月拍拍手掌满意的打量着那副棺材,抬起头看着晏敏和他身后的人嫣然一笑:“托诸位的福,把那块赌局的地点选在我这附近。传了出去,日后我这店的名气就更响亮了。我也没什么好礼相送,特备了一口楠木棺材,聊表寸心。” 晏敏微微蹙眉。虽然他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但一听到说是棺材,心里蓦得一个咯噔。一早起遇见棺材,不吉利。他心里有一丝慌,退了一步。司马空在他身后,扶住他的肩,浅笑:“怎么了?” “你起来了?”晏敏回头。 “是。”司马空笑了笑:“饿死了,花老板,有吃的吗?” “有。”花枕月笑盈盈的转身去厨房,不多时端出咸菜、粥、肉包子。 白宗甫从楼上下来,花枕月仰着脸:“哟,当家的,起来了?” 白宗甫没有应声。 “一起吃吧,趁着人都齐全。指不定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少一个两个。”花枕月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 晏敏微微一颤。 —— 南宫秀的排场很大,在午饭之后一行几十人的车撵浩浩荡荡的到达玉门客栈外。没有进客栈,只在客栈外的空地上搭了一间棚。南宫秀坐在棚里,悠闲的端着茶碗。 “晏大人。”看到晏敏从客栈里出来,南宫秀放下茶碗,起身拱了拱手:“才听说晏大人立了大功,将那些威胁玉门关的白夷人赶走了。真是可喜可贺。” “托天子鸿福,也多亏了南宫主人和南宫管家鼎力相助。”晏敏回以淡笑。 “我家主父身子不好,此来玉门关山高水远的,所以又只派我来了。主父叫我替他老人家跟您说声抱歉。”南宫秀又拱了拱手。 “南宫主人无恙吧,春夏之交天气变化无常,小心些好。”晏敏坐到凉棚里与南宫秀并排的位置。 “劳晏大人挂心,人年纪大了,手脚总有些不利索。” “南宫家家大业大,只怕是太操劳了。” “说的也是。”南宫秀打了个手势:“晏大人请一起就坐。” 晏敏随着南宫秀坐在刚搭好的凉棚里,南宫家的下人端来一杯茶,晏敏抿了一口。 南宫秀看了一眼身边的铁面钟判钟无忌。钟无忌拿着晏敏和南宫秀签下的赌约走到凉棚外的空地上。司马空和白宗甫对面而立。司马空抬头看了看天,他面西而站,夕阳正好。 “南宫主人跟晏大人在此开赌局,各派高手出战。一战定乾坤。输赢各凭本事,死伤不论。决战双方不得故意落败,不得使用暗器毒药。若有违者,违约方输。输赢一出,立即飞鸽传书通告天下。二位还有什么不明白么?” “没有。”白宗甫沉沉的说。司马空别过脸看了一眼晏敏。晏敏坐在凉棚里,棚伞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轻笑了笑:“没有。” “开始。”钟无忌退到凉棚边。 “你用的什么兵器?”白宗甫问司马空。司马空笑了笑,抓起随身带的一只酒壶。 “这样你就能赢我?”白宗甫伸直右臂,右手食中二指并指出剑,指尖的剑气已经凛然。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白宗甫冷笑一声,翻转手腕,剑气割开沉闷的空气,却未给空气带来任何轻松,反倒是多了一丝压抑的滞感。 “请。”司马空打了个手势。白宗甫的剑气挥出一遍汪洋,绵绵剑意迅速把司马空淹没。白马青衫,一剑无边。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就像比人在高得多的巨浪扑面打来,避无可避。司马空的身形在恶浪之中翻流腾跃,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抓着支浮木随着惊涛骇浪浮浮沉沉。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4 晏敏捏紧手里的茶碗,明明是两个高手对决,周遭却没有什么杂音。招式都像化在水里,慢慢的晕染开。愈是听不清楚,愈是觉得凶险万分。 南宫秀看着空地上两位高手飞舞的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晏敏。虽然他装做不以为然,但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宇里还是觉出了他的紧张。南宫秀莞尔笑道:“晏大人不必紧张。” “呃……”晏敏回过神,不掩饰的笑了笑:“高手对决果然惊心动魄。” “是啊,这位叫司马的高手功夫也不错,跟白大侠僵持了五十余招,虽然受了点皮肉伤,却还没有落败的趋势。”南宫秀吹开茶碗上浮起的茶叶说。 晏敏勾起的嘴唇微微僵硬。血腥气夹着风沙里飘过来,想来是司马空的血气。晏敏的眉头结得更深,心情总是不能平静。这样一场决战,他竟然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出什么动静。不知道司马空现在怎么样。 “哎呀。”南宫秀轻叹。 晏敏耸起眉。 “那位司马,肩膀上被削了一剑,血水浸透了半只袖子。”南宫秀说。 晏敏呵呵笑了声:“白大侠名不虚传。” 背心沁出一丝凉意。 “白大侠少时成名,纵横江湖十几年,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南宫秀带着笑看晏敏。 晏敏眉心揪了起来。昨夜还问过他是否能赢。他很肯定的答,能赢。其实对手是白宗甫,赢的把握本来就不大,何苦问他那一句。这个人,行事磊落,言出必行。只怕为了这个“赢”字真会拼出性命。 一想到性命,晏敏的眉心跳了跳。刚放下茶碗,一旁传来几声唏嘘。晏敏一惊,没有听到南宫秀说话。他低声问郑武:“怎么?” “司马先生的酒壶砸在白宗甫的胸膛,白大侠吐了口血。”郑武低声说。 晏敏幽幽的吸了口气,情势也并非一边倒。司马空若是拼死,赢白宗甫也并非没有机会。他喝了口茶,闭上眼睛静气凝神仔细去听那一场对决。两个人的气息渐渐明朗。 白宗甫的气息沉重压抑,司马空的气息像是浊浪中的一支清流。一清一浊,各自汹涌。但显然,白宗甫还是更胜一筹。浊浪里暗流翻滚,清流显得太过单薄,一不留神就被淹没。 晏敏揪着心。 招式交错,又战了一百余招,空气里的血腥气突然浓郁起来。双方都受了伤,只怕司马空伤得更重一点。其实如果败,他也不怪他。白宗甫的这种压迫感,恐怕就算是玄尘和智心来了,也未必有胜算。司马空输在这样的人手里,并不难看。郦宸风和晏敏的计划落空也没什么好埋怨。本来,就是一场赌局,是赌局就必有输赢。 夜里的空气越来越清冷,不知不觉已经战了一个多时辰。太阳渐已落山,旁边支起了火把,松香的气息四下飘散。南宫秀也安静下来,屏着气息,似有些紧张。再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他突然站起身。时间仿佛也随着凝滞的空气停止。所有人都定住,周遭的声音也都静下来。 “郑武。”晏敏低声唤。 “哦……”郑武迟钝的应着:“司马公子撞到白宗甫的指尖,被刺穿……,他用肋骨夹住白宗甫的手,然后捏住白宗甫的咽喉……” 晏敏振愕。 “司马空胜,白宗甫败。”良久,铁面钟判钟无忌和铁笔春秋赵恪才大声宣布。带着战果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走。 白宗甫难以置信的看着司马空,立即封住他的几处穴道止血。 “这个人……”南宫秀微微蹙眉。 “司马空。”晏敏闪身到司马空身前,浓郁的血腥气呛进咽喉。郑武和孟俊托起司马空的身体。司马空咳出一口血,对着晏敏浅笑:“幸不辱命。” 晏敏吸了口凉气,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人抽空了似的。他皱着脸怔怔的站在司马空跟前。 “流了那么多血,恐怕肝脏都被刺穿了,可惜……”南宫秀走过来,怪异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司马空,又冷冷的睨了白宗甫一眼。 白宗甫拱手:“在下还完了南宫家的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花枕月从玉门客栈飞跑出来,看着司马空的样子,惊叫了一声:“快,抬到客栈里去,拿金创药。” 郑武和孟俊把司马空抬进玉门客栈。晏敏怔忡的站在客栈外的空地上。南宫家的人又浩浩荡荡的走了,玉门客栈外恢复了最初的安静。若非那抹血腥气,这一场决战好像没有发生过…… “也不过如此。”远处的土丘后,一个大个子男人收起西洋望远镜,领着两名随从策马离开。 第23章 亲事 白宗甫往司马空的体力输入了一些真气。花枕月拿出她收藏的最好的疗伤药,外边的血是止住了,却不见得有效。晏敏站在房间外,听着人来人去忙忙碌碌,神思恍惚,总是似乎不经意又听到司马空说着那些轻浮的调子。一回过神,又什么都没有。白宗甫和花枕月忙完了出来,相互看了一眼,沮丧的摇头。 “肝脏破了个大洞,血流的太多,恐怕回天乏术。”凌落雪从房里出来,用带了丝怨毒的语音跟晏敏说。 晏敏的手倏然捏紧,胸口像是堵了点东西。他发慌的推开门走进房间,司马空虚弱的睁开眼,莞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晏敏茫然无措的走到他床前,司马空伸手握住他纤细满是硬茧的手,笑道:“你说等我赢了,我跟我举杯畅饮……,帮我把熏风拿来。” “你不能喝酒。”晏敏怔忡的说。 “不喝酒怎么庆功,莫非大人要食言?”司马空戏谑的笑着,仿佛身上没有伤,他也不是将死之人。 “你现在不能喝酒。”晏敏又重复了一遍,心里方寸已乱。 “死生何惧。”司马空扯过晏敏的手轻轻的吻他的手指:“能为你做事,我很高兴。” 晏敏握紧司马空的手。司马空的笑意更深,撑着身体想坐起来。晏敏立即按住他不许他动。 “给我熏风。” 晏敏拿出熏风递给,托着他的身体,给他喂了一口。司马空吞下那带着一抹戾气又回味无穷的酒,开怀的笑着。蓦然咳出一口血,面如金纸,身体在晏敏的臂弯里沉下去。 “怎么?”花枕月听到声音,奔进房中。一看到司马空的样子,又嗅到酒气,愤怒的把晏敏推开:“你已经要了他的命,还怕他死得不够快?” 白宗甫封住司马空的穴位,继续往他体内输入真气。 司马空幽幽的醒过来了,咳了一声笑道:“真是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5 奢华,有天下的豪赌,也有美人的眷顾,还有美酒相随。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人死得像我这样奢华。” 晏敏的心里像被蜜蜂的蜇了一下。他分开花枕月和白宗甫,夹起司马空背在背上。 “你要做什么?”花枕月拦住他。 “我不会让他死。”晏敏厉声道:“他不会死。” —— “小心。”小五扶着晏敏从床上站起来。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已经完全好了,闲得发慌的酸意从骨头缝里往外渗。一站起来才发现,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步履维坚。 “还是别勉强,你伤得那么重,哪有那么快能好。”小五架着晏敏劝他。 “不碍事,老躺着总也好不了。”晏敏拧着眉,尽全力撑着自己的身子,摸着墙往院子里去。小五伸手在他背后想扶一把,晏敏执拗的把他推开。小五瘪着嘴看着他。之前明明好好的,这两天突然好像急了。一睁眼就想下地,好像赶着离开似的。 晏敏走了三、四步身子一歪。小五赶紧扶着他。 “我能行。”晏敏不领情,紧咬着牙关慢慢的往前迈动步子。艰难的走了四、五步,他停在堂屋里大口喘气,额头上密密的浮了层汗。好容易走到堂屋摸到门,他试探着想要抬起脚跨出去。半尺高的门槛,试了好几回,终于踏了一只脚出去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力不从心。 “你起来了?”院门前蓦得响起哈吉的声音。晏敏一惊,转身往屋里走。跨出去的脚也怎么也收不回来,一着急,身子往前扑倒。哈吉一闪身到他跟前扶住他。 “没事吧。”哈吉托着他的胳膊。 “没事。”晏敏冷着声音别过脸,将有伤疤的那一面避开哈吉。哈吉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拽着袖子去擦。晏敏被针扎了似的推开他的手。哈吉微微蹙眉:“我扶你进去。” “我自己可以。”晏敏又迈着步子想走。全身的伤开始泛痛,好容易蓄起来的一点力气卸得一干二净。哈吉不由分说的环起他的腰,晏敏一惊,还来不及拒绝,身子已经被打横抱起,送到房间里。 “吃药吧。”小五从哈吉提来的小竹篮里拿出熬好的药送到晏敏手里,晏敏接过碗一饮而尽。 小五收了空碗就听到小秋儿在门口叫他。小五应了一声,提着药碗走了。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晏敏全身绷得紧紧的,用袖子擦了把嘴正要赶哈吉走,哈吉拧了条毛巾替他擦净嘴角的药渍,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毛巾从伤疤上掠过,晏敏闭上眼,紧咬着牙关。 “你也走吧,我要休息了。”擦完脸,晏敏拽着被子背对着哈吉。 “你很奇怪。”哈吉皱着脸看着晏敏。 “我生来就是一个怪人。”晏敏冷冽的回复。 “我倒不觉得。”哈吉扳晏敏的肩膀:“你只对我这样。” “放手。”晏敏低吼。 哈吉偏是不放。晏敏回手要扇他的耳光,哈吉抓住他的手腕,他把扯进怀里。 “放肆。”晏敏眉毛竖起来。 “你以前认得我是不是?”哈吉将他限制在怀里,近距离看他的脸。晏敏恐慌的挣扎着,整个脸都泛起一层粉色。哈吉的心里冒出一抹杂念。晏敏偏是不肯消停,哈吉倒吸了口凉气,捏住他的下巴,伏下身子吻住他干巴巴的嘴唇。 晏敏大吃一惊,舌尖在他的嘴唇上舔了舔,撬开牙齿。他无力的委顿下去,哈吉紧箍着他的身体,在他口中予取予求的索要。 司马空,即使失忆还是这个无赖的司马空。泪痕印到哈吉的脸上,他惊了惊,松开晏敏,手指擦干那些湿印:“对不起……,我……” “出去。” 哈吉深吸了口气,看着他。 “出去……”晏敏浑身颤栗着。 “我忘了很多事,冷姑娘也不肯告诉我。我以前是跟你结下过什么梁子,还是有过一些别的恩怨,你告诉我。”哈吉揉了揉额头,纠结的看着晏敏。从见他第一眼开始,就放不下。一定是曾经认得的人。 晏敏闷声不语。 哈吉吁请了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转回头看着晏敏:“我明天还会来看你。如果不想见到我,就早些告诉我。” 脚步声远去,晏敏瘫软在床上。 冷姑娘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一抬头,看到哈吉坐的屋顶上看着远方。她纵身跳到屋顶上,他手里拿的那坛子熏风已经见底。她挤出一丝笑:“这都要吃晚饭了,怎么还喝那么多酒?” “你告诉我我是谁,住在那边院子里的那位晏公子是谁?为什么我觉得我认得他?” 冷姑娘沉下脸,眉心轻轻纠结:“大约是巧合吧。你的性子就是喜欢这些江湖上的豪杰之士。他,也算是一个英雄。” “不对。”哈吉一动不动的盯着冷姑娘的脸,看得冷姑娘有些发怵。 “去吃饭吧,坐在这里还挺冷的。”冷姑娘不自然的笑了笑。 “你让他一个人对阵一百多个土匪,你想他死。”哈吉拉住她:“如果不是以前有过节,以你的性子何至于此?” “去吃饭。”冷姑娘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每次问你,你总是找出许多理由来搪塞我。” 冷姑娘脸色铁青:“这里为你好。” “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觉得这是为我好?”哈吉不依不饶。 冷姑娘挣脱被哈吉扯住的衣袖,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梁伯从屋子里出来:“怎么了?” 冷姑娘没有搭理他,径直进了屋子。梁伯抬头看着哈吉:“下来吃饭。” 哈吉坐在屋顶上一动不动。梁伯看了一眼屋子里头,从院墙边搬过梯子搭在屋檐上爬了上去,坐在哈吉身边:“怎么?又吵架了?” 哈吉摇摇头看着天边已经迫不及待升起的几颗星。 “你不应该跟冷姑娘生气,她每天忙里忙外的操劳,花了多大力量才把咱们这庄子重新建好,才让咱们有个安居乐业之所。一个女人家,做了这么多事真得不容易。” 哈吉不语。 “你啊,真不懂事。”梁伯叹了口气:“都老大不小了,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 哈吉微怔。 “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能辜负她。难道你打算让她这一年年的空等下去么?” “我……”哈吉来不及分辩,梁伯瞪了他一眼:“这么好的女人你不要,你还想怎么样?你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哈吉凝着眉不知道说什么好。梁伯嘁了一声:“我今儿就逞一回老脸,替你们把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6 事儿给定了吧。再过半个月就到腊月初八了,这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那天娶冷姑娘过门吧。才被土匪闹了一场,我们也要点喜事冲冲喜。” 梁伯不由分说的起身爬梯子下去了,哈吉无神的看着天际。 第24章 盘石谷 听外头的声音,好像这个庄子又忙碌了起来。照顾晏敏的那老人家也手脚极是轻快,好像遇着什么欢喜的事。晏敏默算了一下日期,还有一个来月就要过年,庄户人家,大抵是已经在开始准备着过年的东西了。 吃罢早饭,晏敏坐在炕上运气。虽然气息还是有些阻滞,比昨天好了一些,勉强运行了一个周天,额头上冒出汗,精神好了很多。下炕走了几步,能连走十多步。这样子下去,大概再有半个月就可以行走如常。 “恢复得不错。”冷姑娘心情不很错的出现在小院门前。人还没到跟前,她身上那股冷香的气息已经飘到面前。 “托福。”晏敏冷冷的应了一声。 “你现在倒是不必着急了,留在这里养一养也好。”冷姑娘声音里夹着一丝谑笑:“等到下个月这里要办一场喜事,不如喝完喜酒再走。” 晏敏咝了口凉气,有不好的预感。冷姑娘悠然的在房里度了两步:“你不好奇是谁家办喜事吗?” “与我……何干……”晏敏慢慢的吐出四个字。 “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冷姑娘挑着眉:“哈吉要娶我了。” 晏敏顿住。早就预料到或许会是这么一遭,听到她讲出来,依旧是一道晴天霹雳。 冷姑娘撇撇嘴唇:“有时候忘记真的不坏,大人您说是不是?” 晏敏耳朵里嗡嗡一遍什么都听不见。回过神的时候,冷姑娘已经走了,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心脏狂乱无规则的跳动,喉头一甜。 —— 枣红马发足狂奔,在寂静的官道上扬起一串清亮的马蹄声。晏敏纠着眉头一刻也不敢松泄。这世间若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司马空,那必定是盘石谷药王老仙李敦儒。此人精通医理药学,传言能起死回生,只是深居简出,脾气怪异的很。而且,明明就住在盘石谷能见到他的人却不多。如果他可以救活司马空,不论用什么代价来交换都可以。 跑了四个时辰,背上的司马空气息渐弱。晏敏勒住缰绳,小心的放司马空在地上,往他体力输入真气。 司马空轻轻咳了一声,淡淡笑着:“晏大人这样大费周章为我续命,纵使死了,也不枉我这一生。” “闭嘴。”晏敏点了司马空的昏睡穴,让他继续睡着,免得耗费太多体力。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司南,摸了摸方向,晏敏把司马空重又捆在背上翻身上马。整整跑了一天一夜,空气里渐渐飘来清淡的药香。 怕就是这里了。晏敏下马,摸到路边的石头上清晰的刻了“盘石谷”三个字,心下稍稍平静了一些。解了司马空的昏睡穴,又替他续了些真气。司马空抬眼看了看四周。所谓盘石谷,原来山上山下全是石头,石缝里长了些草和低矮的树木。这样光秃秃的山一眼就看遍了,不知道药王老仙住在什么地方。 晏敏背把司马空放在马背上,他牵着马往山里走。兜兜转转,空气里总是差不多的气息,没有变浓变淡。他轻轻咝了一身,摸摸路边的石头,竟然是他刚来时摸到的那块刻着“盘石谷”三个字的大石头。 “这里摆的有阵法。”司马空撑着眼皮说。 晏敏轻吁了口气,光顾着着急,竟连这都没有想到。无数人求而不见,必定是被什么阻挡。晏敏静下心神,又重新进山,沿路摸着石头刻下记号。粗略走了一回,判断这是个七星阵。以他对天文的熟知,倒也不难化解。 晏敏放下枣红马,将司马空背在身上,先踏足玉冲再转璇玑。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像,越往里越觉得阴风阵阵,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从阵里传出来。晏敏惊了惊,正疑惑间,司马空突然从他身上滑下去:“小心。” 晏敏回头,又闻到了血腥气。他扶住司马空,司马空笑了笑:“没事。” 晏敏嗅到血腥气摸到他的手掌,左掌被一只木钉刺穿。原是要救他,结果又被他救了。晏敏蹙起眉峰拔出木钉,撕了片衣服裹住司马空的手。司马空看他的紫衣已经叫自己的血染了大半。晏敏鼻子灵敏,对血腥气非常在意。每次沾血的衣服总是立即换下。司马空坐在地上:“你把我放在这里,你去破阵,破了阵再来找我。” 晏敏想了想,嗯了一声,起身去研究这究竟是个什么阵。 小心翼翼的走了一遍,原来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五行阵,用惑人的手法加入日月,摆弄得像是七星阵。那一日一月,其实就是生死门,按照五行走位,从月门出,便是生门。晏敏兴冲冲的回来找司马空,刚才放着司马空的位置残留着一些血腥气,司马空已经不知去向。 “司马空,司马空。”晏敏大吃一惊。转身去寻,突然一掌打在他的胸膛。晏敏吐了口血,昏死过去。 醒来时,鼻腔里满满都是浓郁的药气。晏敏捂着鼻子坐起身,从药气里又闻到淡淡的血腥。 “司马空。”晏敏蓦然一惊,从床上跳下来同。摸着墙,是间竹屋,他走到竹屋外间,一个老头不愠不火的问了句:“醒了?” “司马空?”晏敏嗅着血腥气摸到老头面前那张床上的司马空。司马空还有气息,脉博跳得还算稳健。他松了口气戒备的回头:“你是谁?” “奇怪了,来盘石谷竟然问老夫是谁。” “原来您就是药王老仙李敦儒?”晏敏惊喜:“请李神医帮我治好这位朋友。” “你让我治我就治?你方才冲撞了老夫,老夫还没跟你算帐。”老头儿语音里有淡淡的不爽。 晏敏微怔立即拱手:“在下有眼无珠,请神医大人看在在下眼盲的份上,原谅在下。” 老头儿看着晏敏,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果真是个瞎子,算了,不跟你计较。” “多谢神医大人。”晏敏拱手作揖。 “不过,想叫老夫帮你,你先帮老夫一个忙。”老头儿捋了捋胡子:“从这儿出去,往南走两里路,那里有个山洞。你在洞前帮老夫骂一个人,骂完了回来老夫就帮你。” “什么人?” “李狗剩。”老头哼哼两声:“你这么骂,李狗剩,你个狗不理。连狗都嫌弃你,你就坐死在山洞里吧。” 晏敏呃了一声,有些讶异。 “快去,别耽误救人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7 。”老头儿把晏敏推出竹屋。 晏敏硬着头皮往南两里,听到潺潺水声,似乎对面是座大山。药香气随着溪水流淌。晏敏走到一个药气最盛的位置停下,夹着药香的幽风扑面而来,想必就是那老头说的山洞了。晏敏清了清嗓子,平生不擅骂人,所骂的也都是些奸臣贼子。今天无缘无故骂人还是头一遭。但若不骂,又怕那老头不救司马空。他吸了口气,把刚才老头教他的话念了一遍。声音不高,随风传到洞里,只怕洞里的人也该听得见。不多时,有一股腥风随风飘出来。晏敏捂住鼻子,连退了数步。一道劲风打在身边的石头上,“铛”得一声脆响。 “竟然躲了。滚回去告诉云跃天,有本事自己来骂。”洞里的人悠然的说着,像是个跟方才的老头差不多年经的老人家。 晏敏回到小竹屋,蓦得听到司马空坐咳了一大口血。那老头惊讶的道:“不应该啊。李狗剩每回就这么救人的。” 晏敏大吃一惊,靠着真气维持的司马空又气若游丝。他忙不迭推开老头往司马空体内注入真气。司马空长吐了口气,又缓了过来。 老头笑道:“还是你能干。你会救人,干嘛跑这里来。” “你不是李敦儒?” “我又没说我是。”老头儿抱着胳膊。 “那你……”晏敏捏着拳,手上青筋暴起。蓦得挥出一掌直劈老头儿的面门。老头儿咦了一声,架着两指夹住晏敏的手掌。晏敏另一只手直捅他胸膛。那老头儿又呀了一声将他的招式化解:“这自脾气跟李狗剩有得一拼。这相好该不是被你弄成这样的吧。” 晏敏更怒,从袖子里抖出匕首挥刺。司马空咳了一声。晏敏收手回到他身边:“司马空,你怎么样?” 司马空笑着握着他的手:“没事,这老人家也是一遍好意,何必为难他。” 晏敏捏着他冰冷的手,忿忿的扔了手里的匕首,抱起司马空往竹屋外去。老头看他这样,瘪着嘴跟上他。伸头一看,晏敏的脸上滑过两道水渍。老头儿惊了惊:“你哭了?” 晏敏咬着牙不理他。 “我一个人无聊,好容易谷里来人了,只不过想逗逗你们而已……” 晏敏充耳不离。老头挠了挠额头拿着一瓶酒往晏敏手里塞:“我请你喝酒,盘石谷的虎骨酒可是人间极品,无数王侯将相千金难求。” 晏敏不要,老头无奈。晏敏抱着司马空走到刚才那个山洞门前:“李神医,在下适才受人蛊惑冲撞神医,请神医大人见谅。在下这位朋友务必请神医施以援手。不论什么条件,在下都一力办到。” 洞里没有声音,方才那老头儿摆摆手:“老妖精不好说话,你死了这份心吧。” “杀了你身边那个多嘴的老猴子,我便救你朋友。”洞里的人不紧不慢的说。晏敏转向身边的老头不由分说的直捣他面门。老猴子左跳右闪,晏敏根本碰他不到。晏敏无奈,转身去闯山洞,又被老头挡住:“你杀气腾腾,难道想杀老妖精,真是个无礼的娃娃。” 左右都制不住这老猴子,晏敏回头看了司马空一眼:“既然救不了你,我今天就在盘石谷一命还一命。”语毕举起匕首猛得刺向自己。老猴子吃了一惊,伸手来拦,晏敏的匕首蓦然一转抵住他的胸膛。 又是一声脆响,手里的匕首被震落。李敦儒一掌扇在晏敏脸上:“年纪青青,阴险狠辣。” 晏敏捂着火辣辣的脸冷笑:“前辈们拿在下两位玩笑,就不许在下动点脑子?” “你们走吧,那人没救了,我也讨厌你的很。”李敦儒傲慢的说。 晏敏重重跪下:“只要前辈肯出手,在下立即自刎谢罪。” “算了。”司马空躺在一边淡笑。 第25章 告辞 三个响头,磕得晏敏额头皮开肉绽。司马空想要阻拦,挣扎之下血水喷涌。晏敏嗅到血气变浓,立即退到他身边封住他的穴道。 “我们走吧。”司马空咳了两声,虚弱的笑了笑,看着李敦儒:“看这位前辈,须发皆白……这盘石谷……又是荒山野岭。怕是多年没有医过人了……,说救不了我,应该是真的……” 李敦儒刻薄的看着地上的司马空:“你以为你激我,我就能救你了么?我要是那么轻易被你们这些人激将,再多几个李敦儒,也忙不过来。” “不敢……”司马空握着晏敏的手看着顺着他额头流下来的血水,想抬手替他擦一擦,已经没有力气。 “走吧……,总是要死的。”司马空说。 晏敏还要转身去跪求李敦儒,被司马空拉住:“傲慢如大人,肯为我磕头求人,人生得如此,夫复何求?” 晏敏吸了口凉气:“好,司马空你记住,今天我欠了你一条命。等我办完我的事,即刻还你。” “好。”司马空浅笑。 晏敏抱起司马空的身体,从山洞前离开。 “倒也是情深义重的娃。”老猴子捋着胡子轻轻叹了一声,捅了捅李敦儒:“你真的不救?” “我为什么要救?”李敦儒哼了一声抖抖袖子。 “其实我觉得那个要死的娃是看出来了,你是多年不救人,手生了。怕要真救不活,传出去不好听。”老猴子瘪着嘴摇头。 “放屁。”李敦儒横了老猴子一眼。 “你这个人一生就好个面子。哎……”老猴子看着绝望手晏敏背影:“可惜啊,他们如果一早去别处兴许还有活路。” “我都救不活,这天下间谁还能救得活?”李敦儒眉毛竖起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都几十年不出江湖,怎么知道现在没有医术比你更厉害的。” 李敦儒心高气傲,平生最自负莫过于这一身医术,最恨的,也莫过于这老猴子云跃天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即冷笑一声:“云跃天,是你存心激我的。我若是不救他,少不得叫你以后有了话柄。若是救了,又让你逞了阴谋。不如赌一局,我要医活了他,从此以后这谷里的一应浆洗烹煮全部归你。” “何必赌,你是必输无疑。”云跃天不屑。 “是输是赢,赌过才知道。”李敦儒飘然到晏敏跟前拦住他们,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司马空一把夺了过来,带进山洞。 “司马……”晏敏一惊。 云跃天笑了笑:“别急,守在这里就行。他肯出手了,必然还你个活蹦乱跳的相好。” 晏敏擦了把眼泪,呆站在山洞外头,站了好一晌才想起什么,冲云跃天团身做揖:“谢谢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8 老前辈,晚辈方才多有得罪,请前辈……” “哎呀,陪你们折腾了大半天,现在饿了。去弄点吃的吧。”云跃天躺在石头捋着嘴唇边的胡子:“今天想吃兔子肉。” 晏敏转身地树林去不消多久,弄了只兔子回来。杀死剖净,生了一堆火架着兔子烧烤。云跃天弄了些香料油盐时不时往兔肉上撒一点,没过多久,肉香四溢。云跃天乐呵呵的坐在火堆前,深嗅了几口:“看你是个瞎子,倒很会做事嘛。” “前辈请。”晏敏把整只兔子递给云跃天。 “吃独食可不太好,你也吃点。入谷到现在也有五六个时辰了,水米未进呢。”云跃天掰了条兔腿给晏敏。晏敏摇了摇头,坐在山洞前等消息。 明明已经初夏的天气,依旧是夜凉如水。遇到司马空的时候,也是夜凉如水的夜里。晏敏皱着脸把与司马空相遇细细想了一遍,苦笑。若是从前,那些替他做事的人,死了十个八个,他也眉头都不皱一皱。偏是这个无赖的混混,言语也轻浮,性情也桀骜难驯,却黏上了便放不下。 又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天蒙蒙亮,李敦儒从山洞里出来看着山洞前的一遍狼籍厉声:“这里几时变成你的厨房了?” “还给你留了一份。”云跃天站起来,把一条焦酥的兔腿递给李敦儒。 李敦儒狠狠瞪了云跃天一眼。晏敏团身:“前辈……” “伤口是补好了,能不能活命,看他的造化。”李敦儒慢条斯理的说。 “多谢前辈。”晏敏深深的作了揖,走进山洞。司马空躺在石床上,气息已经平稳。晏敏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不敢松气。 —— 烟火的声音似乎是从谷外传来的,一声尖啸。晏敏被惊醒,摸了摸床上的司马空,他还睡着。不愧是李敦儒,一出手,便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只是这身子还虚得厉害,手脚冰凉,没什么血气。晏敏吸了口气,起身走出入谷的石阵前,郑武和孟俊被困在五行阵里,晕头转向。一看到晏敏来,立即欣喜若狂:“大人。” “你们怎么来了?”晏敏耸着眉,带着他们走出五行阵。 “我等接到陛下旨意,召大人即刻回京。”郑武奉上郦宸风的金牌。晏敏接过,沉甸甸的,眉心不觉皱了皱。 “大人,玉门关那边的事已由戚将军已经打理妥当,皇上那边正等着您回去论功行沉赏……”孟俊低声催促:“那些个文武官员见您迟迟不归,已有微辞。” 晏敏转身面朝着盘石谷。一转眼入谷已有五六天,司马空的伤势也已稳定。或许是时间离开了。这一去,再见他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 “大人……”郑武又上前一步。 “我去向谷中的两位老前辈道个别,马上就来。” 晏敏转身回到谷内,云跃天坐在竹屋门前正在逗一只山猫的幼崽玩。听到他的脚步也没有抬头。晏敏径直转到李敦儒的山洞跟前作了个揖:“晏敏见过神医大人,想请教一下,司马空的伤势现在如何?” “你去意已决,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李敦儒的声音从洞里飘出来,带着些讥诮的味道。 “晏敏是臣子,理应听从皇命。”晏敏低声替自己辩解。 李敦儒没有再应声。 晏敏回到竹屋,司马空仍是没醒,脉博与心脏都有节奏和跳动着。晏敏摸到他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在司马空耳边低语:“我欠你的,总会还上。告辞!” “这就走?”云跃天抱着那山猫崽子斜睨晏敏。 “是。”晏敏拱手:“前辈的救命之恩,晏敏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到之处,请尽管吩咐。” 云跃天笑了笑:“我跟那老妖精与世无争,有什么可以用到你的地方。倒不如把你那些个甜言蜜语留给他听,他必定欢喜的很。” 晏敏凝着眉,敷衍了一丝笑。回过头,他又仔细听了听司马空的呼吸声,朝山谷外走去。 一路快马加鞭,不消两日回到京城。京城里热热闹闹的,让人觉得边关的战事离这里十分很遥远。才入了宫,郦宸风就一路迎了出来,夹着笑意的声音平平的唤了声:“敏之。” “臣,参见陛下。”晏敏牵起衣襟下跪行礼。 郦宸风拉过他的手把他扶起来:“没有外人在场,这些繁文缛节免了。” “谢陛下。”晏敏刚直起腰,郦宸风的手落到他的肩上,目光无所顾忌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到他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摇摇头:“敏之一向最爱干净,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晏敏尴尬的低头:“请陛下恕臣失仪……” “先去沐浴更衣,有话一会儿再说。”郦宸风把晏敏推给宫女,宫女领着晏敏去沐浴。 郦宸风背着手站在福宁宫里。因为玉门关的大捷,朝臣们突然对这位平时坐在朝堂上不怎么说话的天子另眼相看。他们发现这并不是一位可以让他们随意摆弄的君王。于是私底下,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又悄然进行。郦宸风轻轻的笑了笑,想起先皇当年力排众议把一个罪臣之子从岭南召回,封官晋爵。那些不把先皇放在眼里的臣子只道先皇因为晏弩的屈死心存歉疚,却不料到晏弩的儿子比他父亲天狼大将军的光华更加夺目。 云淡风轻,天气清朗。一缕阳光斜洒在御书房里。郦宸风拿着本奏折心不在焉的看着。呈送到他这里的,都是严淮良筛选过的,无关紧要的东西。瞟了一眼,朱笔批上几个字就行。 “晏大人来了。”田福安低声说。 郦宸风斜目门前,看到晏敏随着方才那名宫娥,慢慢的往御书房里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照例是晏敏穿起来最为好看的白色。头发将干未干,用玉簪挽了个髻。脸颊微带着些粉色,身子瘦削单薄,却自有一股风流体态。郦宸风心中微微一漾。 第26章 黑衣人 晏敏走到郦宸风跟前,周身带着些淡淡香气。他鞠了一躬:“陛下!” 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腥气的脸让郦宸风看得出神,田福安轻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拉住晏敏的手轻轻吸了吸鼻子:“真好闻。” 晏敏蹙眉浅笑。 郦宸风拉晏敏跟他对面坐下,这才看到晏敏身上还挂着只酒壶。质地很粗糙的羊皮酒壶,跟他这一身华服着实不配。 “这是……”郦宸风伸手来取那只酒壶,晏敏下意识用手护住。郦宸风皱起脸,晏敏笑了笑,将酒壶取下奉到郦宸风面前:“一位友人送的酒。” “哦,敏之这么看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39 重,必定是很重要的友人。”郦宸风想起他推迟了好些天才回京,温情脉脉的脸稍稍一冷:“莫非就是那个司马空?” 晏敏不否认。郦宸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旋即话峰一转:“玉门关大捷,敏之劳苦功高。” “臣的份内之事。” “你又何必太过自谦。”郦宸风细细磨着晏敏手上的硬茧:“敏之果然是朕的福星,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人。” 晏敏要将手拿出来,却被郦宸风握得更紧。他无所顾忌的抓着他的手摆弄他的每根手指,又抬头看他尖瘦的下巴,手指勾起来:“辗转劳碌,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朕有愧于你。” “陛下言重了,替陛下分忧原就是做臣子的本份。” “朝堂上的人若都像敏之这样,朕也就无需整日里处处小心处处提防。” “陛下……” “呵呵,敏之才回来,朕不说这些丧气话了。”郦宸风朗声笑了笑:“肚子饿了没?先吃些点心垫一垫,朕已经吩咐御膳房做你爱吃的菜了,留下来陪朕吃饭。敏之不在的日子朕都是食不甘味,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吃一顿。” “陛下爱惜之情不敢不从。”晏敏拱手。 郦宸风伸手从手边的果盒里拿了两块糕点放到晏敏手里:“今天早上才叫他们做好荔枝酥,朕记得你爱吃。” “谢陛下。”晏敏接过,郦宸风支着下巴看晏敏慢慢咀嚼的样子。细嚼慢咽,绝不失礼。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自幼习武的人,没有一点武夫的粗鄙之气。身形看似文弱,弱中又带着强劲的韧性。像是竹园里的翠竹挺拔秀逸。 “朕的敏之真是太漂亮了。”郦宸风低声说。 晏敏微微一怔。郦宸风旋即意识到,眉微一拧:“戚连玉这个人靠得住么?” “以臣的感觉,他是个沉稳老实的人。而且也曾是先父天狼军里的人。此次玉门关之行,多亏有他相助,事情才进展的如此顺利。” “敏之信得过,朕也信得过。”郦宸风施施然:“如今朕有了十万人马,那些个文武官员终于对朕有所顾忌。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来,陪朕喝酒去。” 郦宸风拉着晏敏往御花园里走,远远的就见宫人牵了匹小马慢慢的往这边来,二皇子颖瀚穿着一身骑射服骑着马背上匹。看到郦宸风,颖瀚从马背上滑下来,走到郦宸风跟前:“儿臣参见父皇。” “二皇子。”晏敏鞠了一躬。 “晏大人。”颖瀚用很老沉的腔调对着晏敏:“听说晏大人赶跑了白夷人,颖瀚谢谢晏大人。” 郦宸风浮起难以觉察的冷笑。不消说,这是严贵妃教的。连颖瀚都要像晏敏说好话,后边的严淮良自然是对晏敏刮目相看了。以严淮良的性子,这往后需对他有更多的提防。 “臣不敢。”晏敏微笑自谦,那些话从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嘴里说出来,本是相当严肃的事都觉得有些好笑。 “皇儿这匹马是谁送的?”郦宸风看着那匹黑色小马,虽然个头不大,毛色油光发亮,看起来是个千里良驹的坯子。 “国丈送的,国丈叫儿臣学习骑射,要博古通今文武全才。” “皇儿自己怎么想的,喜欢骑马么?” “喜欢。儿臣将来要像晏大人那样上阵杀敌,替父皇扫平六合。” 郦宸风又是一层不易觉察的冷笑。玉门关一战,朝堂上的风向就有了微妙的转动。不过见风使舵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手握了十万人马,稍稍稳固了地位,那些文臣武将是断不肯将把持了那么多年的朝政轻易还回来的。看颖瀚的模样,明日朝堂上只怕又有人要逼他立皇诸。想到远在扬州的颖浩,郦宸风幽幽的叹息。 “二皇子志向远大,将来必有作为。”晏敏拿着官面上的话敷衍他。 “真的吗?”颖瀚立即瞪大眼睛看着晏敏。 “是。”晏敏笑了笑。 “那我也可以拜晏大人为老师么?就像颖浩哥哥那样跟晏大人学习。” “这……”晏敏蹙眉:“臣公务繁忙。只怕会耽误了二皇子的学业。” 颖瀚挠着头想了想:“没有关系……” 郦宸风轻轻嗤笑,严贵妃自己不露面,叫了个儿子在这里鹦鹉学舌。也不想想晏弩是被谁人陷害被判了个流三千里,让一代名将死在岭南的穷山恶水之间。 “陛下……”晏敏蓦然抬起头。郦宸风也听到了风声,四下张望。一名小太监从花园玉瓶门奔过来,血淋淋的倒在郦宸风跟前:“陛……陛下……,有刺客……” 四周的侍卫立即围住了郦宸风和颖瀚。晏敏摸到袖子里匕首的手柄,听着四周的动静。方才倒在地上的小太监突然分开人群拿着小刀刺向郦宸风。晏敏手里银光一闪,那名太监脖子里的血喷了颖瀚一脸。颖瀚当即吓得哭起来,全不像刚才那个小大人的样子。 “护驾,快快……”田福安领着御林军从四面围住郦宸风。同时,十数个黑衣人挥舞着手里的流星锤将护架的御林军打散。晏敏挡在郦宸风跟前:“陛下小心。” “我没事,你只管放手去教训这些人。”郦宸风拔出一名侍卫的腰刀,将颖翰抱在怀里。 那十数黑衣人似乎并不急于行刺,只是带着挑衅的意味跟御林军交手。昏天黑地又是一场恶斗,这十多名黑衣人身手一流,纵使是御林军源源不断的来支援,他们也在人群中应付的游刃有余。尤其中正中一个像是他们的领袖,一手刀法出神入化,瞬间斩杀了十多个御林军,刀峰似有意无意的逼近晏敏。晏敏手里只有一把短匕,不如长剑称手。招数使出来,便无声无息的化在刀法里。 “好身手。”那人谑笑,汉话说得有些生硬。晏敏微微一惊,加快招式变化,试探他的武功路数。显然不是中原的武学,招式怪异却又异常犀利。对拆了五六十招,晏敏反倒是有些落败的情势。那人看出晏敏的兵器不是惯用,得寸进尺,以手里兵器的长处攻他匕首的短处,招招都攻他的要害。郦宸风看出那人的杀心不重,带着一群人来闯皇宫大内,恐怕只是来探一探底细。他冲田福安使了个眼色,田福安拿到晏敏剑扔给晏敏:“大人,你的剑。” 晏敏伸手抓住,回手就是一记漂亮的暴雨梨花,将那个人前襟挑破了一道口子。 “厉害。”那人又赞了一句。御林军在御花园中来了百余人,黑衣人看了一眼,他的人虽然身手不错,终究寡不敌众,有几人受了伤。他吹了一声口哨,十多黑衣人聚到一起,冲破御林军的防线往外逃去。晏敏举剑追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0 杀,那黑衣头领退到墙边档开晏敏的剑,跃上墙头:“我喜欢你,不过,今天不能再打了,后会有期。” “追。”郦宸风挥手。御林军开始整个皇城内戒严搜索刺客。小太监们忙不迭收拾残局把死人拖走。好好的一个御花园里,正是夏花浓艳的时节,却飘浮着血腥气。 严贵妃疾奔到花园内,脸色苍白:“臣妾参见陛下。” 郦宸风看着她惊惶的脸,暗自好笑。恐怕她也没有想到,本是叫颖瀚过来做一个有报负的儿子的样子,却不料遇到这场事。而且,这刺客究竟是谁派过来的还未可知。 “免礼。”郦宸风放下颖瀚。颖瀚钻进严贵妃怀里带着哭腔:“母妃……” “皇儿没事吧。”严贵妃急急的打量颖瀚。 “只是受了些惊吓。”郦宸风懒散的答:“带他回去压压惊。” “是。”严贵妃牵着颖瀚的手拉着颖瀚离去。不一会儿颖瀚又挣脱了转回来,跪在郦宸风跟前:“儿臣未尽护卫父皇的职责,请父皇降罪。” 郦宸风皱脸,淡淡道:“皇儿还小,小孩子就该像个小孩子。护驾这种事,还是让御林军来做吧。皇儿好好的读书习武就好。” “儿臣谨遵教诲。”颖瀚从地上爬起来:“那儿臣告退了。” 第27章 使节 奶娘替晏敏掖好被角,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叹气摇头。他同他父亲一样,看似精明骨子里却愚的要命。明知道伴君如伴虎,一个愚的送了命,另一个还在替皇帝劳碌奔波。这次回来,不知道又能住上几天。 郑武伸头往里看了看,奶娘起身出来低声:“怎么还不睡?” “下午补了一觉,现在睡不着了。”郑武看着客厅里摆着的东西:“怎么这么多礼物?” “人家送的。”奶娘冷笑了一声:“才在玉门关那里打了个胜仗,就有一堆人上门来道贺。老爷落罪的时候断了干净的那些远房亲戚也突然过来拜访认亲。这年月不见雪中送炭的,尽是些打着锦上添花油头的混帐东西。” “都是些无耻小人。”郑武打了个哈欠:“有吃的没?” “厨房里有鸡汤,我去给你盛一碗……”奶娘领着郑武去了厨房。 晏敏困得厉害,听着耳边的声音慢慢远去,全身的骨头都松散开,身子陷在一遍无边的混沌之中慢慢的往下沉。也不知道沉了多久,听到一串鸟鸣声,有一串光亮透到眼睛里。他紧闭着眼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睁开,以前从来都没见到过的东西一件件摆到眼前。竟然能看见了。他惊奇的四下张望,有天、有山水、有飞禽走兽,花香四溢。回头看,自己身处的屋子是一个茅屋,简陋的桌椅摆设,却是纤尘不染,一侧的墙上挂了张有条纹的兽皮。 究竟是哪里?晏敏好奇的在茅屋内走了一圈,屋子里空空如也,又顺着茅屋门前的小路往外走,跨过一条水质清澈见底的小溪,瞥见一个男子朝他走过来。他长了张很硬朗的脸,深眼窝、高眉骨、挺直的鼻梁,嘴角擒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怎么不睡了?”那人走到他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举动亲昵的十分熟悉。 “司……司马空?”晏敏讶异的问。 “好个无情的娘子,才分开就不认得我?”还是那种没正经的腔调。 晏敏蹙眉正要发难,却发现司马空的身上突然冒出血迹。不多时,全身的衣服都血浸湿了个遍。他依旧在笑,血水又从头上流下来,淹没了脸。 “司马空。”晏敏骇然大叫,伸手要去拉他。那个身子烂泥似的倒下,转眼之间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水。 “司马……”晏敏惊叫一声醒过来。眼前依旧是无法描摹的黑暗,他依旧是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原来只是一场梦,晏敏伸手摸了把额头的汗,心里兀自生出一丝庆幸。庆幸这只是一场梦,庆幸自己还是那个瞎子…… 趿着鞋子下床,他伸到四摸到书桌前,摸到了那只破旧的羊皮酒壶。揭开塞子,熏风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抿了口酒,一身的疲惫已经散得干干净净。他推开门走到院子里。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了,万籁俱寂。纵身跃上屋顶,坐下。慢慢的品着酒,和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淡淡暑气。今天是十六,正是月圆之夜。不知在盘石谷中的司马空是否已经醒了,如果醒了,兴许正躺在屋顶上看着那轮月。 —— 洗漱更衣。因为玉门关退敌,朝会在大庆殿举行。要对各功臣封赏,听说还有斯兰的使节觐见。 斯兰的使节…… 晏敏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撒蒙年少时就能徒手博虎,是闻名斯兰的勇士。先帝在世时,才十几岁的撒蒙就曾经多次带兵袭扰边境。还夺下过边境的穆、袁两座城池。后被父亲晏弩重创,夺回了边关两州,撒蒙至此才收敛了许多。后来再听说此人,就是斯兰王暴毙,撒蒙即位。将先斯兰王宠爱的儿子和锦城公主贬入贱籍。这些年,虽然边境上有斯兰的小股散兵袭扰,斯兰一直没与郢有正式的冲突。突然派使节过来,也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撒蒙绝对不是什么本份的王,来者必定不善。 晏敏的轿子才到大庆殿前,小黄门就热情的迎了出来。小黄门挽着晏敏才跨进大庆殿的门槛,朝堂上正窃窃私语的官员们一刹那静了。俄而有文官拱着手呵呵笑道:“晏大人,早啊。” “司徒大人啊,早。”晏敏谦逊的笑着,听出是吏部中丞司徒敬,也是严淮良的左膀右臂。 “晏大人此去玉门关真是劳苦功高啊……”另有个文官见司徒敬都示好,也打了声招呼。晏敏拱手还礼。 严淮良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晏敏走跟严淮良跟前行了个礼:“丞相大人。” “晏大人一介书生,却在玉门关铲除了逆臣,退了白夷大军,力挽狂澜,真长我等文臣的脸面。” “哟,这仗不是他打的吧。真要这么说,马将军死的真真是叫冤枉。”武将蒙道甫不阴不阳的说。 “守着玉门关伸手跟朝庭要钱,又跟白夷人要钱。若非晏大人,只怕白夷人已经从玉门关一路打到京城来了。”文臣这边的左公卿又开始逞口舌之利。武将大怒,朝堂上剑拔弩张。晏敏立即抬手:“诸位息怒。马将军是平夷主将,率军将白夷人赶出我郢朝的边界千里之外,为国捐躯,晏敏不敢贪功。” “晏大人功劳还是有的。已故天狼大将军本就是赫赫声名的武将,晏大人有乃父遗风也是人之常情。”武将金翼在一边故作散淡的说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1 :“十多年前,塞外的蛮夷中盛传‘晏弩在,不敢望天狼’,可惜啊,一代名将……” 文臣一下子被堵了嘴,严淮良抬眼冷冷的睨了金翼一眼。 田福安拉长了声音:“皇上驾到。” 一班文臣武将站列整齐:“恭迎陛下!” 郦宸风穿着冕服正襟坐,略带了丝轻松的神色环视堂下的诸位:“免礼平身。” “谢陛下。” 一干臣子们直起身子,郦宸风环视了着殿上的诸臣,抬手向田福安示意。田福安拉长声音宣:“斯兰使者觐见……” 两名斯兰使臣出现在大庆殿上。两个都是膀阔腰圆的武夫身段,一个面容粗黑,周身散发着塞外蛮夷的粗鄙刚烈之气,另一个则带着一副铜面具,脚步沉稳,叫人不明就里。文武将都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武将蒙道甫上前一步:“好个无礼蛮夷,觐见我大郢君王,竟以面具敷面是何道理?” 那个带着铜面具的人唇角勾起一丝不屑。 “使者来见,陛下还没有说话,蒙将军在逞哪门子的英雄?”严淮良清冷冷的质问。 蒙道甫想要申辩,严淮良上前一步:“陛下,这两位是斯兰使臣,达鲁和尔朱蛮。” “达鲁和尔朱蛮见过郢国皇帝陛下。”那个面容粗黑的拱手行礼:“尔朱蛮将军幼年上山打虎被虎所伤,颜容尽毁,怕惊吓了郢国皇帝陛下,故而以面具遮脸,请皇帝陛下和诸位大人莫见怪。” “朕不怪。” 晏敏站在文臣的末尾,眉心微蹙。那个尔朱蛮虽然带了面具,也一直不开口说话,想是觉得这样郦宸风认不出他来。不过他大约忘了瞎子从来都是靠鼻子来判断一个人的。他身上这股戾气不会错,就是昨天在御花园中带人行刺的那个黑人首领。明明是来郢交好的,却带人入御花园中行刺。说是行刺,他昨天却又好像意不在杀死郦宸风,只是做一个试探。一切果然如他早上所想的那样,来者不善。而且,尔朱蛮,恐怕并不是他的真名。 达鲁呈上了期兰王撒蒙的亲笔信函。郦宸风展开细看,撒蒙是来求和亲的。郢国与斯兰这些年没有正面交战,大体不算交恶。这两年斯兰饱受干旱之苦,草原上的马牛羊多饿死,又屡被西戎骚扰,所以想跟郢国合力对抗西戎。 若说是西戎……,郦宸风沉吟。那的确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西、北两边的那些国家,一个个都对郢国虎视眈眈。虽然前段时间胡越和白夷进犯都已被退,但也都只是小打小闹。西戎若是来犯,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了。他是周边各国里实力最强的一国。 “和亲之事,乃是利于两国交好的大计,朕立即让太后主持在公主中挑选合适人选。合力对抗西戎的事,朕还需朕同众大臣细细商义。使臣不必着急。”郦宸风看着带着铜面具的尔朱蛮没有明确答复。尔朱蛮直视着郦宸风,一点都没有回避的意思。郦宸风蹙眉。 “那我等就静候郢国皇帝陛下的佳音。” “嗯,请使节暂回驿馆休息,明日朕在宫中设晏款待两位使节。” “谢皇帝陛下。”达鲁和尔朱蛮从大殿上退下去。尔朱蛮从晏敏面前路过时,微微侧目,看着晏敏那双无神的眼睛,浮起一丝谑笑。低声:“大人,后会有期。” 晏敏不应。 第28章 君臣 论功行赏,冗长的一道旨,将玉门关的将军们逐一赏了个遍。八杆子打不着的冒大将军和一些戍边的武将也都或多或少的给了些封赏,晏敏只落了一个官复原职。原本晏敏也就是追随的郦宸风左右,与朝中诸党没什么联系,这样的结局,众人也无甚异议。就此退朝。 回到府里,奶娘替晏敏宽衣,繁琐的朝服汗湿了两层。奶娘叹气:“当官有什么好的,天再热也得上朝,也得穿这些衣服。到时候在朝堂上热晕过去,只怕还被人当笑话看。” “不会的。” “不要嫌我人老啰嗦,官场上的事总是多变。想你父亲也是一代忠臣良将,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枉死岭南的结果。还有你这双眼,如果不是在岭南,又怎么会……” “我懂的。”晏敏笑了笑。 “你总是懂的。”奶娘嗔怨:“你爹也是懂得,结果一个一个还是愚忠。” 晏敏笑而不言,换了一身凉衫。 天气究竟热了,吃罢了饭,晏敏坐在屋顶上纳凉。从宫里拿了两壶上好的奴姆酒和葡萄酒,一边勾兑一边细细品尝司马空送的那一壶。总也兑不出他的味道。改天再见,必定要问他这酒是怎么兑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晏敏抱着酒壶浅饮了一口,浓郁的香气在舌尖化开。不敢多喝,怕喝得太多,便太快喝完。塞上盖子有些宛惜。直接拿起桌上的那壶奴姆酒来。喝了一口,刚烈的戾气在全身游走。身体发热,浮起一身薄汗。晏敏解开领子,让从屋顶上吹过的风带走燥热的汗气。神思恍恍惚惚,又忆起在扬州初遇到司马空时在屋顶喝酒的感觉。 扬州能让他记起的好,只怕也只有这一场。晏敏喝着酒,脑子有些不可控的回忆。直到听到周遭里的杂声,他浅笑了笑。不多时那杂声到近前,晏敏将手里的酒杯弹飞出来。 郦宸风夹着酒杯慢慢走到晏敏跟前:“天下间,知道是朕,还敢这样子把酒杯扔过来的,也只有敏之了。” 晏敏斜倚在屋顶上莞尔:“堂堂天子,也学人家翻墙入室么?” 郦宸风色扬着唇角:“朕这种窝囊的天子,自然也只有这种窝囊的行事。” 晏敏含笑不语。 郦宸风坐在他身边:“好端端的院子不坐,怎么跑到屋顶上来了?难不成是嫌这院子太小,容不下中书令大人?那朕送你一幢大点的宅子。” “广厦千间,夜眠三尺。这间足够了。”晏敏把放在屋脊上的那壶葡萄酒递给郦宸风:“喝酒。” 郦宸风接过酒壶酒了一口,看到晏敏怀里依旧抱着那只羊皮酒壶:“那是什么酒?” “好酒。”晏敏晃着酒壶,倒了一杯给郦宸风。郦宸风嗅了嗅,抿了一口,太过浓烈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敏之为什么喜欢这样的酒?” “这酒不好么?”晏敏浅饮了一口,又将它郑重的挂在腰间。当日还说等司马空赢了赌局,便跟他举壶痛饮。 “太过粗烈,跟你性子不符。”郦宸风挑着眉:“敏之喝的酒当是那种滋味略淡的,香远益清。越是回味越有滋味的酒。” “那壶葡萄酒就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2 是,你喝那葡萄酒,如饮敏之。”晏敏借着半醉半醒,跟郦宸风说话也无所顾忌。 郦宸风微微一动,捏着手里的酒杯倒满一杯葡萄酒。色泽清亮,印了一轮明月在杯子里,意境悠远。郦宸风笑着将那杯酒喝下。晏敏拿着手里另一壶酒,大口大口的喝着。明明是烈酒,这样豪饮,便也觉得相当有滋味。晏敏的颊上浮起笑。 郦宸风借着弦月的月光看到他素白的脸上泛起两团变了色的红晕,虽然觉得有些冰冷,却是又好看的很。晏敏喝到起兴,衣服的领子又散开了些,细长的脖子上连着清瘦的锁骨。两边锁骨里的凹槽,像两痕新月。郦宸风情动,伸手抚摸他的脸,细腻的皮肤,玉一样的光洁。均匀的气息略带着些酒的香气。不浓,所以不讨厌。他贴紧晏敏坐着,环住晏敏的腰。晏敏的身子一斜,那壶奴姆酒洒了一半,浸湿郦宸风的衣服。郦宸风拧着眉,从他手里拿下奴姆酒的酒壶放到一边,又看到他怀里抱着的羊皮酒壶,伸手想要扯出来。晏敏抱紧紧得的,不肯松手。郦宸风倏然用力,晏敏蓦然回手扼住他的手腕,眉头纠结。郦宸风怔了怔。晏敏清醒过来,赫然想起面前的人是郦宸风,惊了惊,急忙放手。 “这壶酒当真是宝贝啊。”郦宸风谑笑。 “臣喝多了,冲撞陛下,请治臣之罪……” “朕不怪罪。”郦宸风轻叹:“朕说过,四下无人,你当朕是兄弟就好,哪有什么君臣。” 晏敏点头。话虽如此,但他记得奶娘时刻都提醒着他的话,就算有时不拘小节,君臣也总还是君臣。夜风拂面,酒醒了一些。晏敏坐直身体又想起白天那两个斯兰的使节。 “那个……尔朱蛮……”晏敏低声:“陛下觉得那个人怎样?” 郦宸风挑起眉:“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臣觉得他不简单。”晏敏若有所思:“他与达鲁两人的气度相比较如何?” “呃……”郦宸风无奈的看着晏敏,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除了那些朝堂上下的大小琐事,就好像再没有别的话可以谈。堂堂郢国的天子,就是那么无趣的一个人么? “陛下可记得前天那批刺客……”晏敏自顾说。 郦宸风站起身:“朕乏了,你也休息吧。” —— 司马空睁开眼睛的时候,云跃天正在院子里逗弄李敦儒养的那只小山猫。司马空坐起来,伤口还有些痛,但已经不大碍事。他轻轻的运气,筋络好像还是有些阻。 云跃天在外头淡笑:“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是肝上破了个窟窿。老老实实养着吧。” 司马空无奈的撇撇唇。小山猫趾高气扬的走进屋子,淡淡的睨了司马空一眼。司马空伸手逗它,它猛挥一爪,若非闪得快,手背必定几道血印。司马空皱眉,那小山猫却又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跳到他身边蜷起身子。 “猫都如此,挨着你,但是又装得可清高了。”云跃天低声:“老妖精就是这样子的。你那相好看着想必也差不多。” 司马空哑然失笑。突然,小山猫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屋子外头。云跃天皱皱脸:“又不消停。” 小山猫从屋子窜出去,褐色的身子一晃不见了踪影。云跃天跟在它身后,身法飘逸灵动的像一只山间走兽。不消半个时辰,云跃天回到院子,胳膊下夹了个人,还是个穿着红色劲装的女人。 “你认识的不?”云跃天把人放到司马空面前。司马空一看那眉目,正是凌落雪。想不到她也找到这里来了。他点点头:“认得。” “区区一个女娃儿,也敢闯我家的两仪五行阵,胆子不小。”云跃天蹲在凌落雪面前解了她的穴道。凌落雪睁开眼,袖子里抖出匕首就刺。云跃天飘飞开:“果然女人都不讲理。闯了老夫的地盘,还敢出手伤人。” 凌落雪还要刺,司马空上前挡住了她的手。 “司马空。”凌落雪眼睛一亮:“你好了?” “你到这里来,莫非有什么公务在身?” “若是晏大人来了,只怕不会这么问他吧。”凌落雪酸溜溜的瞪了他一眼。 司马空笑而不语。 凌落雪打量着这个全是用竹子围起来的小院子,房子也是用竹子做的。竹椅竹桌还有竹床,凉丝丝的。司马空给她倒了杯茶水。凌落雪小心的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司马空,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晏大人回京了吗?”司马空问。 “是。”凌落雪淡淡的应。 “怎么样?”司马空情知问得这个人不太对,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能怎么样?升官发财。”凌落雪不屑的笑道:“你以性命为他人做嫁衣裳,感觉可好?” 司马空不以为然。 凌落雪看着他的脸,吁气:“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抽身?”司马空笑问。 凌落雪凝眉,哼了一声转身往竹院外走。 李敦儒远远的飘过来,看到凌落雪便情不自禁皱起眉:“都是些什么人?云跃天,你再往谷里乱招人,我把你也赶出去。” 云跃天从树上跳下来:“小气八拉的,回头我把门前的阵法再改改,让他们谁都进不来。” 凌落雪看李敦儒气质冰冷,虽然须发皆白,面相却似乎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心里惊叹了一声,拱手:“晚辈凌落雪,刚才对云前辈多有失礼,请两位前辈见谅。” “嗯,乖巧。”云跃天嘿笑了两声。 李敦儒斜睨了司马空一眼,轻轻的嘁了一声,手里几根丝线缚住司马空的手腕。凌落雪诧异的看着他们。李敦儒手指细细捏着丝线,眉头微耸。隔了一会儿,收回丝线,转身就走。 “前辈……” “别想问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么放你出去,你是成心砸我药王的名声。”李敦儒白了司马空一眼,又不耐烦的看了凌落雪一眼捂着鼻子离开。 云跃天呵呵的陪着笑脸:“别理他啊,别理他,怪人一个。” 倏然两根银针飞来,云跃天险险避开。银针落在地上,立即有爬虫从土里爬出来,走了几步就翻了肚皮。 “老妖精,那么狠。”云跃天低声嘟囔。 凌落雪无奈,看得出李敦儒相当讨厌她。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司马空,虽然性命已经无碍,脸色还很苍白,必定要留在这里调养很久。 “我就过来看你一眼,没事就最好了,告辞。” “嗯,保重。”司马空微笑。 凌落雪郁郁的转身离开盘石谷。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3 第29章 夜宴 郦宸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是史官记的郢开国一百五十年的历史。大到天下局势,小到帝王的饮食起居、一言一行,无比详尽。指尖划过书页粗粗看了一遍,孝景帝最为详尽。本是太平天子,结果宠幸外戚、荒淫奢靡直接导致了大郢现在的尴尬局面。 晏敏走进博雅书楼,在陈旧的书纸气息里穿行到郦宸风身边:“陛下。” 郦宸风看到晏敏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放回木架:“朕在看大郢的史书。不知道后世对朕会是怎么评价。亡国的无能之君?还是兴国的有道明君。” “陛下必定是有道明君。”晏敏拱手。 郦宸风看着晏敏轻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出了博雅书楼。登上皇城内的翠微山观景台,京城景色尽收眼底。郦宸风举目远眺,看了好一晌,才出声:“今夜在紫宵殿里夜宴斯兰使节。朕记得你跟朕提过,那个尔朱蛮不简单是吧。” “是。”晏敏点头:“陛下应该记得那日在御花园里行刺的那些黑衣人……” “是尔朱蛮带来的?”郦宸风散淡的问,似乎不觉得有什么惊奇。 “是。” 郦宸风微拧着眉头,看着观景台下偌大的京城,又沉默了片刻。晏敏心知郦宸风心思深邃,看似这一路都是他在奔波打点,但郦宸风所能想到的,恐怕比他要长远得多。身在这样的位置,如果心眼不比凡人多几个,会死得很快。 观景台上的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郦宸风又是幽幽的一叹,思绪被观景台下几声嘲杂打断。 “本宫要见皇上……” “太妃……” “你们不传,我自己去,闪开……” 晏敏听出是安太妃的声音,旋即明白她来的目的。 安太妃见侍卫拦住不许她上观景台,豁出去,硬闯上来。郦宸风皱皱眉站起身:“太妃……” 安太妃看到郦宸风,声音里夹着哭腔:“皇上。请皇上放过琼华吧,她才十五岁……” 郦宸风轻叹了一声:“十五也不小了,总是要嫁人的。” “皇上。”安太妃一脸焦燥:“自古和亲多用大臣家的女儿或是宫女替代,皇上何以一定要让琼华去那蛮夷部落。” “斯兰与我朝修好已有两代,上一位去斯兰和亲的锦城公主就是孝景帝的公主。如今若是派一个宫女去,斯兰若是认为我朝戏弄他们,你叫朕如何解释?” 听郦宸风提到“锦城公主”,晏敏微微一颤。 安太妃情急之下跪在郦宸风跟前红着眼睛恳求:“求皇上开恩,本宫只有这一个女儿,先皇子嗣本也不多……” “做皇家的公主,就该有这样的觉悟。”郦宸风看了左右侍卫一眼,他们将安太妃强拉起来。 “而今内忧外患,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万望太妃以国事为重。”郦宸风平静的说:“太妃深居宫中恐怕不知道我朝已经四面楚歌。若不走这一步,等到国破家亡,叫人掳掠为奴,哪还有什么公主?” 安太妃看着郦宸风,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的转还余地,哭号扑向郦宸风:“你好狠啊,她是你亲妹妹……” 郦宸风岿然不动。安太妃一路哭着下了观景台。 从孝景帝开始,国力衰败。算上琼华公主,这五十年里与领国和亲的公主有五位。晏敏站在一边听着那远去的哭声。不知道锦城公主和亲之前,是否在曾在孝景帝座前这么哭泣过。若她没有去斯兰,也便不会有现在的司马空了。唏嘘一声,晏敏拱手:“臣以为斯兰国此次的来意,恐怕不单单只是和亲,联手抗击西戎那么简单。期兰这么些年来,一无内乱,二无大仗。国力充裕,就算连续两年遭受干旱,所受影响,也未必有多大。” “他既然要和亲,朕只能和亲。和亲了,一时之间他总不至于翻脸开战。连翻的胡越、白夷,虽然有惊无险,难保这下一次西戎不是来势汹汹。”郦宸风看了晏敏一眼:“和亲特使,还是只能劳敏之亲去。朕也想知道斯兰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是。” 侍卫司的当值校尉侍卫在宫中各门巡逻了一遍,在紫宵殿门前停下。紫宵殿内灯火通明,鼓乐喧天。 “都精神点,别叫那些蛮夷使节看低了咱们。” “斯兰的使臣里,那个带着铜面具的,看着邪性的很。”守门的侍卫低声说。 “多嘴。”当值校尉斥了一句,又去别处巡逻。 郦宸风坐在紫宵殿的的宝座上,欣赏着歌舞。间或看一眼坐在西阶的达鲁和尔朱蛮。达鲁捋着小胡子,时不时与堂下的文臣武将寒喧两句,互敬一杯。尔朱蛮对这些似乎不太上心,慢悠悠的喝酒吃肉。偶尔抬眼看一眼殿内诸臣,看到郦宸风这里时,带着一丝轻漫的笑。 郦宸风轻轻蹙眉,举起酒杯:“朕生在中原,还没到过大漠草原,不知道斯兰是什么样的风情。” “我斯兰依着萨拉山脉,水草丰美,羊肥马欢。只可惜连着两年的干旱,如果的景况比从前差了些。”达鲁捋着胡子说。 “哦,朕虽然会骑马,却还没有试过在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茫茫草原上试过骑射。” “若说骑射,我们的尔朱蛮将军是勇冠斯兰。黄扬大弓能射中两百步开外的猎物。”达鲁看了尔朱蛮一眼,毫不吝啬的吹嘘。 “哦?”坐在东楹的晏敏也举起酒杯:“我听说斯兰第一勇士是现任的斯兰王,传闻他十五岁便徒手博虎。不知道这位尔朱蛮将军跟斯兰王比,谁更勇武?” 达鲁怔了怔,没防备晏敏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捋着胡子笑了笑:“当然是我王勇武。” 严淮良睨了晏敏一眼举起酒杯:“两位使节远道而来,在驿馆住的可还习惯么。中原的饭菜与斯兰相去甚远,还吃得惯吗?” “中原的美食精工细作,讲究的很。就是拿筷子,实在麻烦了点。”达鲁摇了摇头。 堂下百官低头窃笑。严淮良也笑了笑:“陛下猜到使节可能会有不适,所以还特命御厨准备了烤全羊。” 达鲁哦了一声转向郦宸风:“谢谢皇帝陛下考虑周全。” 郦宸风淡笑了笑,抬手示意。传菜的小太监下去,不多时抬上来十数只香气四溢的烤羊,由太监们细细切下,呈到各桌上。尔朱蛮用手抓起几片肉尝了一口,看不出表情。 酒过三巡,乐曲终了,殿上的舞姬退去。达鲁拱手:“尔朱蛮将军说两邦交好,是郢国与我国的幸事。愿起舞助兴。” 严淮良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4 睨斜着眼看郦宸风。郦宸风看了看晏敏,先前晏敏对他说过尔朱蛮就是带人入御花园行刺的人。不过,这城是大郢朝的宫殿之内,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招,噙起一丝笑:“尔朱蛮将军请。” “皇帝陛下赐借一副弯刀。”达鲁拱手。 百官又开始私语。郦宸风挥挥手,田福安差小太监拿出一副弯刀交到尔朱蛮手里。 乐师奏起斯兰的狩猎乐曲,尔朱蛮弯刀出鞘,在殿前划出一道银弧,随着乐曲的节奏起舞。狩猎舞乐是古斯兰从狩猎庆功演化而来,钢劲雄浑,以刀演舞,倒是正好。尔朱蛮身形魁梧,却又灵活。名曰起舞,动作不带一丝矫揉,弯刀虎虎生风,钢气十足。 舞姿晏敏是看不见,他端着酒杯细细听着声音,在心里描出演舞的姿态。渐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尔朱蛮的刀意起先是无害,舞到后面,渐渐的生出一抹阴戾。 莫非他…… 晏敏微微蹙眉,起身走到东阶,叫来田福安耳语了几句。田福安点头,给他拿来一柄剑。 尔朱蛮的刀离郦宸风渐近,似有意无意的带了丝挑衅的意味。郦宸风轻笑,晏敏挥舞着手里的剑跳到大殿正中将招式演化到乐曲当中。尔朱蛮看到他,唇角浮起笑意,跟他似舞非舞的演化招式。 尔朱蛮的功夫果然不差,虽然在他那天入御花园时已经交手,但今日在大殿上,晏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双臂孔武有力,钢中又夹着一丝柔劲,并非一味的蛮力。晏敏以巧打巧,占不到上风。若是拼力撕杀,胜负是五五之数。 尔朱蛮显然也很中意晏敏的招式演化,故意冷不防的使出一些杀招,晏敏怕他突然变手对郦宸风不利,一直小心应付,未敢大意。 一曲狩猎曲奏完,郦宸风拍手:“想不到尔朱蛮将军的舞跳得这么好。” 尔朱蛮说了一串斯兰语,达鲁起身:“尔朱蛮将军说,让皇帝陛下见笑,这位晏大人的剑也舞得很好。” 郦宸风看着晏敏:“晏大人也是此次和亲的特使,朕派他送琼华公主入斯兰。琼华公主年幼不懂事,背景离乡总会不习惯。日后,还请将军们多多照顾。” “那是自然。”达鲁客套着。 郦宸风回头看尔朱蛮,他正直直的看着晏敏,眼神叫人很不舒服。 第30章 再见面 郦宸风乜斜着眼看着晏敏。晏敏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郦宸风现在是什么神情。单是感觉不像在生气,也不像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竟然去跟那个阿蛮对舞。”郦宸风看了片刻弯着嘴唇勾起一点笑。 “臣是担心……” “担心他的弯刀突然刺过来?”郦宸风失笑出声:“朕可是被敏之小看了。” “臣不敢。” 郦宸风笑着拉过晏敏在身边坐下:“我知道你担心这两个斯兰儿跟严淮良有勾结。若是他们刺死了朕,严淮良能够立即控制住大殿上的所有人。然后立即威逼百官同他一起另立新君,再来清算我被刺死的事。到时候,杀几个与他政见不和的人一石三鸟。” “陛下……” “这些朕都想过。”郦宸风握着晏敏的手:“不过朕可不是那么容易叫人刺死人的。朕的功夫虽说不一定能赢得过尔朱蛮,但是抵御了一招,田福安救架。再算上你的战力,他们也没有办法。所以他们必然不会铤而走险。那个阿蛮不过是想刺探一下朕的胆识。” “陛下明鉴。”晏敏莞尔。 “呵。”郦宸风笑罢了,倚着扶手支着下巴看晏敏,又想起尔朱蛮看他的目光。心里有些不爽:“碧落阁里的那些弟子,现在如何?” “珞非已经将他们散到各处……” “嗯。该是他们慢慢发挥作用的时候了。”郦宸风托起晏敏的下巴,看着他的脸,心头又是一阵迷乱。难怪尔朱蛮会看得目不转睛,他都看了七八年了,还没看够。明明将门出身,却是一身清瘦的骨骼,言说眉目最能传情,他的一双眼毫无光泽,如一潭死水隐去了他性子里的冷漠,便觉得凭添了一丝柔美。倘晏敏没有这一身的才能,只是个普通的臣子,倒也不需要去考虑太多,直接将他留在身边。偏他又是个干才。若是说破,以他冷傲的性情只怕是转头即走,绝不回头。 “陛下。”晏敏皱皱眉,将下巴从郦宸风手里移开。 “哦。”郦宸风讪笑了一声:“总是要敏之替朕劳碌奔波,朕委实过意不去。此去斯兰,你多加小心。若是情势不对,立即转回。” “是。”晏敏起身:“那臣先告退。” “早去早回。”郦宸风微怅。 晏敏退出福宁宫,一转身就走出很远。郦宸风轻叹了一声忘着他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却总好像拿捏不住他。他又不能急,以只能等,等到天下太平…… 晏敏回到家,奶娘正在替他缝补衣堂整理行装。虽然总是出远门,临行前,例行的唠叨还是一句不少。晏敏一耳进一耳出,露着笑随她讲。奶娘收拾好东西将包袱放在桌上,又去找郑武、孟俊,对他们交待这一路上的事。 晏敏伸手摸了摸行李,那只羊皮酒壶没有放在一起。立即起身在墙上摸到酒壶取下来塞进包袱里,心里才安心了些。司马空也该好了吧,一转眼都过了约摸二十多天了。不过,就算外伤好了,也是元气大伤需要休养。这一回欠他的更多了。 —— “咿咿呀呀……”车撵的木轮声单调的反复,夹在马蹄声中间。京城送行的鼓乐和安太妃的哭声还在耳边,转眼之间却已经离开京城六天。若是单人快马,此时早就到了斯兰的王庭。不过这是和亲的队伍,千余人的护卫队护卫着琼华公主的车撵随嫁的物品,浩浩荡荡走了这许多天才到陇海关。 “吁……”郑武骑着马奔回到晏敏身边:“属下已经往甫州的驿馆安排好,今夜就在那里过夜。明天出关。” “好。”晏敏点点头,勒转缰绳退回到琼华公主的车撵边:“公主殿下。” “何事?”车撵里的琼华郁郁的问。 “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到陇海关了,今夜在甫州过夜,明天出关……” 车撵里的琼华顿时哭出声来,嬷嬷和宫女在一旁安慰。晏敏皱皱眉打马又走到队伍的前方。 到达陇海关,正是夕阳西下。甫州刺史出城迎接,护卫人马在城外安营,晏敏领着琼华公主十数待卫入驿馆休息。才吃罢了晚饭,门外响起轻轻的叩窗声。 “进来。”晏敏站起身。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5 窗户推开,凌落雪灵活的跳进来:“见过大人。” “回来了?” “是。” “关于南宫家,有什么新的进展?” “属下从灵通阁里买到南宫秀的一点消息。南宫秀是南宫博远房兄弟的儿子,那家亲戚几年前死了,他便去扬州投奔南宫博。为人机灵多变,很快被南宫博相中,替他打理南宫家。两年前南宫家的老管家中风,南宫透接替管家一职。” 晏敏蹙眉,单是这样没什么稀奇。 凌落雪又道:“我装做路人去南宫博那个远房的兄弟住的村子。那个村子本就是个边远的小村子,村里只有几户人家。路过时,我装做受伤,逗留了两天。据我看,那些村人不像是普通的村民。” 晏敏咝了一声,皱眉想了想:“南宫博靠着贩卖人口起家,再改运私盐。二十多年的时间就挣下江南第一大户的身家。可见他本就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用人恐怕也会查得很仔细。这位南宫秀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了,站在他身后的究竟该是何样的人物。” “莫非是严……?” 晏敏摇头:“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余下的就让珞非去查吧,我有另外的事情安排你去做。” “请大人吩咐。” 晏敏给了她一份只信封。凌落雪看罢,将信纸烧化,脸色微沉:“落雪遵命。” “去吧……”晏敏点头。 凌落雪拱手,眼光落在他的包袱上,包袱上放在司马空的羊皮酒壶。眉心皱了皱,从窗口跳出去。 打开房门,干爽的风夹着塞外的风沙吹进屋子。已经六月中旬,一路往北,白天有些暑热,夜里的风倒还颇为清凉。琼华公主住在另一个院子里,晏敏往那边走了几步。明日出关,再走上半天就到斯兰境内。还以为今夜琼华少不得一夜痛哭,走到院子门前,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怕也是一路上车马颠波太劳累了,已经睡下了。 晏敏轻叹了一声,坐在驿馆的葡萄架下乘凉。巡逻的卫兵过去之后,院子里响起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太像是巡逻的声音。 “谁?”晏敏回头问。 “啊,大人。”公主的嬷嬷应声笑了笑:“是老身。”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晏敏轻轻蹙眉,嬷嬷身边还带着个人,脚步轻盈,许是琼华身边的宫女。 “公主坐在屋里哭呢,我想去外头瞧瞧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弄些来哄哄他。” “这些事,叫个侍卫去就行了。” “呃……,公主喜欢什么,侍卫不晓得。还是我去比较放心一点。”嬷嬷笑了笑:“公主说明天主不离开大郢了,多一件咱大郢的东西在身边心里好过点。” 晏敏默了一晌:“我叫侍卫送嬷嬷出去。” “不用不用,我就在附近转转,去了马上就回。”嬷嬷连连摆手:“我这儿带了个人。” “这里毕竟是边关,嬷嬷快去快回吧。”晏敏想了想,叮嘱了一声。 嬷嬷应着声,领着那个小宫女,走到大街上。甫州比不得京城,天一黑,街上就没多少行人,店铺多也关门。嬷嬷拉着小宫女飞快的走着,好容易在偏僻的地方找到间土地庙,她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把那小宫女推进去:“这包袱里有盘缠和一套男人的衣服,公主赶紧换上。天一亮就出城,沿着官道往回走。到下一个地方把首饰拿去当点盘缠买辆马车。老身这就回去,免得那瞎子生疑。” “嬷嬷……”穿着宫女衣服的琼华拉着嬷嬷的手不放。 “公主……”嬷嬷抱着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这往后的日子,老身不能在跟前伺候,但愿老天爷保佑您一路平安回到京城……” “殿下这是要回京么?”晏敏走到土地庙门前。 土地庙里的两人惊了一吓。嬷嬷下意识的护在琼华跟前。 “殿下若是回京,就是抗旨,殿下觉得皇上会怎么处置一个抗旨不遵的人?”晏敏淡淡问。 “我,不回宫……”琼华结结巴巴:“我去……别的地方……” “殿下能去什么地方?”晏敏淡笑:“出城之后往东往南,还是往西?” “我……”琼华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晏敏究竟是想怎么样。 “晏大人。”嬷嬷无奈的跪在晏敏跟前:“晏大人请高抬贵手。公主自幼养在宫中,先皇和太妃娘娘都宠爱有加。到了那边远的蛮夷之地,不知道会怎么样。若是日后两国交战,公主……” 晏敏没有应声。嬷嬷跪在他跟前磕头如啄米:“晏大人行个好吧。老身听说蛮夷风俗粗鄙野蛮。先王死了,和亲公主要么再嫁新帝要么被赐死。锦城公主嫁去斯兰,斯兰王死后,连同公主所生的王子一起被贬入贱籍客死异乡。已有前车之鉴,大人难道还要大郢的第二位公主也这样么?” 琼华手足无措,呆站了一会儿才上前去拉住嬷嬷,低声抽泣:“嬷嬷何必求他,怪只怪我为什么生在帝王家。” 嬷嬷回头看着琼华,两人抱头痛哭。 晏敏皱着脸,摇了摇头,转身独自回去往驿馆。 驿馆里一切如常,是否少了位公主,没人留意。晏敏拿着羊皮酒壶跳到屋顶上,揭开盖子抿了一口。辛辣之后,浮起一抹醇厚的回味。 “你放走了那小公主,就不怕撒蒙兴问罪之师?”耳边蓦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似笑非笑。 晏敏大吃一惊,回手即是一掌。那人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晏敏微微蹙眉:“司马……” 司马空低头,看着他稍显凉薄的嘴唇,吻了吻。晏敏心惊,耳根发热。司马空见他不反抗,深吻了下去。 第31章 出走 晏敏轻轻按着嘴唇,坐在屋子里出神。外边来来去去听到的人声,个个笑语嫣然。空气里都浮着浓郁的喜庆气息。记得小五说过,这座庄子是冷姑娘带着村民们重建起来的,所以她便成了这座庄子的庄主。庄主的婚事,庄子上自然怠慢不得。 支着身子,晏敏在院子里慢慢摸索着练习走路,连续走上一柱香的时间已经不成问题。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停下来,听到门前又响起脚步声,他眉心微动,装作没有听到。 “你想走?”哈吉皱着脸看着靠在石磨上休息的他。 “总是要走的。”晏敏运气吐纳了几次,散淡应答。 “去哪里?”哈吉问。 晏敏冷笑:“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容身之处。” “那就是没有地方可去,要不留下来?”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6 晏敏皱起脸讥诮道:“我又不是这庄子上的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再替你们挡一次土匪,然后埋在乱葬岗上?” 哈吉无语。 “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晏敏凝着眉听着哈吉的呼吸声。明明昨天还强行吻过自己,转眼就去跟别人谈婚论嫁,现在却又站在这里留他。 哈吉怔了怔,连忙解释:“不是,是梁伯说的,我还没有应呢。” “听说冷姑娘是个好人,你赶紧应了吧。”晏敏冷笑:“庄子上都已经忙开了,你还想临时反悔不成?” “我……” “你果然在这里。”小五跟小秋儿一起走进院子,看到哈吉,小五儿露出一脸促狭的笑意:“哎呀新郎官,恭喜恭喜!” 哈吉看着晏敏,晏敏站直身体转身回屋。 “晏公子吃药。”小秋提着装药碗的篮子跟在他身后。哈吉吸了口气,也转身出了院子。小五诧异的看着哈吉,明明要当新郎官的人,还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这个是苏州老胜祥的缎子,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料子了……”布行的小伙计殷勤的跟冷姑娘介绍他们的布料。屋子里红的绿的,摆了十多匹。方婶、李婶看得眼花缭乱,每一匹都往冷姑娘身上试,觉得哪一匹都好。 哈吉走进屋子,李婶立即笑道:“快来瞅瞅,你说哪个好看就哪个。” 哈吉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冷姑娘拿了一匹布到他面前,对着他比划了一会儿。方婶笑道:“真正是一对璧人,什么料子到了身上都不一样。” 冷姑娘笑了笑。 等到哪一屋子的人都散了,天已经黑了。冷姑娘收拾起那些布留下来的布料:“吃饭。” “我不会同你成亲的。”哈吉冷不丁的说。 “什么?”冷姑娘蓦然回头。 “我不会同你成亲。”哈吉又重复了一遍。 “说什么昏话。”冷姑娘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呵呵干笑着:“吃饭去吧。” “不是昏话。我一直想不起来我是谁,也想不起来我从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但是我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是谁?那个瞎子?”冷姑娘沉着脸讥诮。 “我一定是认得他,就算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哈吉凝着眉:“婚事,抱歉……” 冷姑娘站在屋子里呆若木鸡,门关上的声音突然惊醒她。她怒从中来,从墙上拔下金钩,冲出门去:“你这样都是拜他所赐,你还当他是宝么?好,既然这样,我杀了他,省得他再害你一次。” 哈吉挥手拦住冷姑娘,冷姑娘的金勾勾住他的脖子,恨声:“你别逼我。” “如果我跟他之间有什么生死过节,我自己去向他问清楚。” “何以见得他一定会告诉你?” “他一定会告诉我。”哈吉笃定的转去晏敏的院子。屋子里空空的,炕都冷的。哈吉大吃一惊,奔去院子后头的马厩,那匹枣红马也不见了。 冷姑娘冷笑了一声:“他倒是识相。” “不行,他路都走不稳……”哈吉额头上浮起一层汗,不由分说的牵出五花马。 “哈吉……”冷姑娘仓皇的追在后边大喊,一人一马已经走远。 —— “我……你,伤好了没?”晏敏低着头歉疚的问司马空。 “嗯,好了。”司马空爽朗的答。 晏敏的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动。想伸手想摸摸,终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司马空握着他的手摁在自己的伤口上。晏敏微微一颤,粗糙的皮肤凹凸不平,那块疤像是个形状不规则的洞,长起了新肉后突起一大块,像一只蜘蛛盘在他的腰间。这就是险些要了他命的那道伤,虽然现在已经长好,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后怕。 “对不起。”晏敏敛眉低声吐气。 “大人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司马空邪气的笑着:“这是我跟大人的公平交易。” 晏敏眉心一挑,一句话便将心中的愧疚全都抵消。他沉下脸冷笑了一声:“是,我记着。”说着从屋顶上跳下去。 回到房里,司马空身形一闪也跟了进来。晏敏想要发难,便听到外头的有人敲门。晏敏冲司马摆手,司马空躲到屋梁上。打开门,公主的嬷嬷走进屋内,跪在地上给晏敏磕了个头低声:“多谢晏大人。” 晏敏若无其事:“嬷嬷请回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入斯兰了,嬷嬷好好照顾公主。” “是。”嬷嬷起身,又福了一福才退出晏敏的屋子。 “你放跑了那个小公主,拿谁去跟撒蒙和亲?撒蒙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司马空从屋梁上跳下来,闲闲的抱住晏敏,在他耳边细声说。 “撒蒙若是真的有意和亲,跟大郢朝联手对抗西戎,就不会在意这个公主是真是假。如果无意联手,送十个真公主过去也一样会被认为是假的。”晏敏用力推开司马空。 司马空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晏敏一惊:“怎么?” “怕是……,伤口裂了。” “金创药。”晏敏心急的立即转身去找金创药,司马空抓着他的手轻轻一扯,两人一起滚到床上。晏敏才知又上了他的当,气急败坏:“放手。” “大人这么关心司马,莫非早已倾心于司马?”司马空在他耳边呵气,呵得晏敏耳根痒痒的。冷玉似的脸,泛起一抹红,印在月光下成了淡紫。 “胡说。”晏敏抵死不认。 司马亲吻着他发烫的脸轻轻拉开凉衫的衣带,手指触晏敏光滑细腻的皮肤时,晏敏电击了一般。额头上汗津津的,身体原是绷着的,在司马的亲吻啃咬之下,使不上半分力气。 “放……放手……”晏敏又羞又恼,恼恨自己竟然真的信他着了他的道儿。 “大人想反悔?”司马空噙着笑,故意将他的军。 “本……本官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只是明日要入斯兰,不能大意……”晏敏红着脸抓了条籍口搪塞。 司马空轻笑,将晏敏团了团抱在怀里,不多时,传来低沉的鼾声。晏敏松了口气,扭动身子想摆脱他,却被司马越抱越紧。晏敏无奈,一向独处,头一回与人同床而眠,着实有些不习惯。所幸是司马空,也只好认命的伏在他怀里。等到他似乎睡熟,才费尽力气将一只胳膊从司马空的铁臂里挪出来。无处可放,又不想搭在司马的腰间,触到司马的脸,想到上一回司马让自己摸过这张脸,便忍不住轻轻的将手指放到他脸上。深眼窝,高眉骨,直挺的鼻梁,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7 坚毅的轮廓。头发散在肩上,耳边垂了几条小瓣……,大抵是一半胡一半汉的装束。晏敏在心里描摩着司马空的样子,身子不由自主的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和鼾声,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睡着了。 “大人。”郑武在外头敲门,晏敏蓦然惊醒,卧榻的侧面空着,屋子里也没有人声。晏敏起身拉开门,郑武拿来洗脸不和青盐伺候他洗漱更衣。换上官服,晏敏走到公主住的院子,嬷嬷将琼华公主的一名侍女打扮成琼华的样子,竟然也无人生疑。从驿馆出来嬷嬷和侍女们上了车撵,车撵内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 “公主怎么了?”晏敏立即走到车撵边,怕叫一边的侍卫生疑。 “没事。”司马空坐在车撵内低声窃笑。 一早不见他,原来他躲在这里里。晏敏晏敏拧眉,正他的伤刚好不适合骑马,有现成的车撵倒也正好合适,横竖真的琼华公主不要里面,也不怕冲撞了公主。 “嬷嬷请叫公主安心吧,我们这就要离开甫州前往斯兰王庭,明日就能到。” “是……”嬷嬷听晏敏这么说,放下心来,又看了司马空一眼。司马空坐在车撵的一角假寐。 “起程。”晏敏翻身上马,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陇海关,前往斯兰王庭。 第32章 被俘 一入了斯兰境内,视野开阔起来,无边无际的黄沙上覆着黄色的沙荆,似乎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司马空坐在马车里,车帘挑开一丝缝看着茫茫黄沙微微出神。耳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他侧目看了一眼,被晏敏派出去的孟俊骑快马回来:“大人,还有一个时辰到斯兰的莫弥尔集市,斯兰的大将军达鲁在那里迎接和亲队伍。” “知道了。”晏敏点头,回回头,车撵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猜他回到故土,心里许是有些感慨。 集市都依着水源和绿洲而建,快到莫弥尔的时候,晏敏嗅到水草和牛羊的气息,另外还有一丝丝不寻常。他微微蹙眉,不及细想就听到达鲁迎接的队伍迎面而来。 “晏大人,一路辛苦了。”达鲁呵呵笑着远远的对着晏敏喊道。 “达鲁将军。”晏敏客套的笑着策马走到达鲁面前:“有劳将军前来迎接。” “那是当然的,且不说这里面是郢国的公主,便单单只是晏大人你,我们也不能怠慢了。”达鲁走到晏敏跟前,捋着胡子大笑。 “将军太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达鲁挥挥手:“今天就在莫弥尔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到王庭。我王听说是晏大人送公主过来,很高兴。王庭张灯结彩,草原都沸腾了。” 晏敏笑了笑跟着达鲁走进莫弥尔最大的一间客栈。整个客栈都已被包下,假公主被安排在东边的上房,晏敏住在西边。和亲队伍在集市外安营扎寨。吃罢了饭,司马空从窗户摸了进来,手臂轻轻一勾,将晏敏揽在怀里,身上带着浓郁的奴姆酒的气味。晏敏下意识有回抱了一刹,又赶紧松开了手,低声问:“外面怎么样?” “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司马空闲闲的笑道。 晏敏皱起脸,从遇到达鲁开始,就已经感觉到不安:“撒蒙无意和亲,又何苦去京城求亲。以我大郢现在的战力,任何一国出兵,我们都颤颤兢兢如履薄冰。” 司马空撇着嘴唇,伸手揉散他眉心的川纹:“撒蒙喜怒无常,行事不按常理。” “我还要不要去王庭?”晏敏轻叹了一声。 “若是想跟我一起去拜祭先人倒也不错。”司马空轻浮的笑着。 晏敏拧起眉,抓着司马空的手:“你去带着假公主和嬷嬷逃走。” “不一起走?”司马空撇唇。 “一起走,难度太大。宫女和嬷嬷都是拖累。”晏敏若有所思:“撒蒙的和亲举动……,倘若他是个伪君子,恐怕,他是要个假公主来给他一个开战的理由。你大伤初愈,也不适合缠斗。带她们走,我拦住一时是一时。” 司马空指尖在晏敏脸上轻轻掠过,捏着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嘴唇:“娘子这是在心疼我?” 晏敏脸皮微热:“不过是觉得你对此地比我熟悉罢了。” 司马空嘿笑两声,用力的抱住晏敏,在他耳边:“定不辱命,等我回来接你。” 晏敏点点头,司马空闪出房间,去上房那边。 才不过一会儿,外边就传出嘲杂的声音。晏敏微惊,从窗户跳出去。郑武和孟俊也从房里出来。外边的士兵迅速把三人围了起来。凛冽的夜风带来浓郁的血腥气。东南风,血腥气是从和亲队伍驻扎之地飘来的,集市外杀声震天。大约有好几千人在外边撕杀,好好的一个集市成了修罗场。 晏敏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声:“达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问问晏大人是什么意思,我王诚心和亲,你们却送了个假公主过来。”达鲁气定神闲的笑问。 “你连我公主的面都没见,就一口咬定是假的。斯兰王想与大郢开战,直接出兵就好,何必找之些拙劣的借口。” “借口不借口的,就请大人到我王座下再去细细说明吧。”达鲁笑着一挥手,潮水般的斯兰士兵涌上来。晏敏和郑武、孟俊三人奋力厮杀。人越围越多,筑起厚厚的人墙,想杀开一条血路都不能。从三更直到天明,晏敏杀得精疲力尽,郑武和孟俊也被冲散,不知道在哪里。集市外的杀声渐止了,大抵那一千和亲的护卫队全军覆没。晏敏杵着剑异常懊恼的站在人群中间气喘吁吁。斯兰兵知道他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冷不防耳际掠过一道凉风,晏敏正在回击。那一掌快若闪电,劈中他后颈。晏敏倒地昏死过去。 “王。”达鲁下马。 撒蒙弯腰抱起晏敏,看着他疲惫不堪的脸轻笑:“真不愧是晏弩的儿子。” 有只手在摸自己的脸,手掌很大很粗糙,像司马空,又不像。司马没有这么粗鲁。晏敏惊醒,周身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绑在一根粗木柱子上。他拧了拧身子,旋即想起自己被人打晕,这里应该是斯兰某个将军的大帐。 “醒了?”耳边响起生硬的汉话。这个声音晏敏记得,就是在大殿上献舞的尔朱蛮。晏敏冷笑一声:“我现在该称阁下为尔朱蛮将军,还是斯兰王?” “随便。”尔朱蛮笑着:“想不到你一个瞎子比那些没瞎的人厉害得多,竟然能够听出本王就是撒蒙。” “见笑。”晏敏冷着脸。 撒蒙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的看着他的脸。晏敏别头,摆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8 脱撒蒙的手,露出厌恶的神色。撒蒙扳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晏敏微怒,撒蒙轻轻“嘘”了手指压住他的嘴唇,手指掠开掉到额前的头发,拨开了一下他的眼角:“如果这双眼再有神采一点,就更像晏弩了。不过还是比晏弩少了些英气。” 晏敏闭上眼睛,懒得听他说话。 撒蒙轻轻叹息着转了个身,走到几步开外地方呵呵笑着:“想不到天狼大将军竟然也会死,还是窝囊的病死。” 晏敏皱眉,想起撒蒙十多岁时领兵东征西讨,所向披靡,风头一时无两。最后败在父亲晏弩手里,才收敛起了斯兰第一勇士的光芒。自那之后,走到老王去世,他自立为新王,才又重振威名。想不到这么多,他一直将那个败仗记在心里。 “当日你父亲打败本王,把本王像一条落水狗那样放回来。本王就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十倍还他。本王天天习武、学习你们汉人的兵书,每天看着天狼大将军的画像,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兵败之耻。可是没想到……” 撒蒙轻轻的摇头,唇角浮起鄙夷的笑。 “你永远也不可能打败我父亲。”晏敏轻蔑的回敬他:“即便你还有机会。” 撒蒙竖起眉,突然捏住晏敏的下巴。晏敏想摆脱,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捏得下巴生痛。晏敏咬起牙骨,不以为然。 撒蒙看了他一晌吃吃笑道:“本王一直想不到用什么词来赞美你,你知道,本王的汉话不是很好。不过本王好像发现,本王找到了。看你这皮肤像羊奶一样,想不到晏弩的儿子,竟然长得像女人。” “放手。”晏敏清冷的讥诮:“你无非是用阴谋将我擒来,有种放了我,让我代替我父亲跟你交战。输在我晏家父子手里,也不辱没你的名声。” 撒蒙笑,喉管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呼吸的不痛快。晏敏不屑。 撒蒙又叹了一口气:“若是从前,本王必然放了你,让你与我公平对决。但是现在不行,本王与人有盟约在,不能放你,所以只好委屈你晏大人了。” “谁?你跟谁有盟约?” “这个,不方便告诉你。”撒蒙在晏敏身边踱步,手指在晏敏的脸上流连。晏敏催动内力想要挣脱绳索。那绳索越是用力挣扎,反倒是勒得越紧。撒蒙往后看了一眼:“不要试图运功绷断绳索。这里头加了海鱼筋,你绷不断,只能宁自己受伤。看你这细皮白肉的,若是受了伤的话,你的皇帝陛下,也许会心疼的。” 晏敏沉默不语。 “嗯,也许还要加上一个木纳尔。” 晏敏惊了惊,千余人的护卫队都全军覆没,司马空的伤本来也没有大好,又带着几个女人,也不知道他逃出去了没有。若是落在撒蒙的手里,只怕撒蒙不会叫他好过。 “怎么,你担心木纳尔?”撒蒙诡异的笑道:“莫不是你喜欢木纳尔?” 晏敏眉心微结。撒蒙托着他的下巴轻轻啧舌:“看这小脸……木纳尔的眼光也算不错。” “本王突然想到一个好方法。”撒蒙阴恻恻的笑了笑,转身出去。晏敏又运功缩骨,那绳子却好像能伸能缩,韧性极强。费了半天的力气毫无结果,撒蒙挑开帘子又走了进来,拿着一颗小药丸看了看,捏开晏敏的嘴塞进去。晏敏想吐,撒蒙一掌拍在他胸前,促使他吞了下去。 “不必担心,不是什么毒药。”撒蒙笑道:“这可是一味好药。金赞部落送给本王,他们秘制的媚药。” 晏敏蓦然大惊。 “吃了此药的人,百媚横生,索求无度。本王一直没有机会试用,今天就正好拿你来试试看。” “无耻。” “你知道我这大仗中挂的是谁的画像么?” 晏敏打了个寒噤,先前听他说他天天看着父亲的画像,思谋打败父亲,莫非是…… “就是你父亲的。”撒蒙踱步到晏弩的画像前冷笑:“虽然没有机会再打败他,但是我仍然可以羞辱他。不知道当他看到他的儿子在我面前屈膝求欢的时候,在天之灵会做何想?” “卑鄙,下流!”晏敏脊上渗出一层冷汗,身体却开始慢慢的发热。他急忙运功抵御。 撒蒙回头看着他,戏谑的笑道:“这药有个特点就是,你或可暂时压制,但你压制的越久,就会反噬越强烈。” 第33章 缠绵 “娘子……”司马空抱着晏敏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声音极尽温柔。晏敏下意识张开嘴,口舌间厮磨缠绵,香艳旖旎。 “呵……”一声声音不大的笑,带着邪气,惊了晏敏。他蓦然抬起头,四周很安静,面前站了个男人抚摸着他的脸,手指在他的嘴唇间流连。那种让人厌恶的气息自然不是司马空,是撒蒙。晏敏吸了口凉气,额头上汗水淋漓,喉咙干涩发苦,全身都火烧火燎的好像要炸开。他用心的调息,将心里的火压了下来,淡淡的斥骂:“走开。” “你都已经克制了一天,了不起。”撒蒙谑笑着:“身体应该很痛苦吧。我就不懂你们中原人,明明有欲望,却还假惺惺的。其实这是人的本能,服从你的本能,你会很快乐。” 晏敏无动于衷。撒蒙饶有兴味的衔着笑:“不过也行,反正你克制的越久,反噬就越强烈。嗯,我很有耐心。” 脚步声又远去了,周遭安静下来。晏敏大口的呼吸着,帐篷外的风吹得呼呼作响,想来是已经入夜。这里的夜晚跟白天好似两个季节,空气比白天清冷好多。饶是如此,却解不去身体灼热感。衣服里里外外已经湿透,身体已经明显浮起欲念,一不留神,神思就被左右。他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心里默默诵念《般若心经》,每念一句心里都痛苦异常,像是在地狱中被劫火焚身。 一丝风从大帐帘子的颖隙里透进来,又进来了人。晏敏咬住舌头。绝对不能在撒蒙面前让父亲的声名受辱,眼下理智尚存,不如自行了断了罢。打定主意,他猛的扣牙,下巴被人狠狠的捏住。 “是我。”司马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司马空……”晏敏大喜过望。 “才一日不见,娘子怎么就想我想得这么厉害。”司马空低声笑着,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动手解开捆了他的绳索。晏敏身子一委,倒在司马空怀里。大抵是药力的关系,只觉得司马空身上的气味好闻极了,带着让人迷醉的香气。晏敏用力抓着司马空的衣襟,不肯放手。 “能走吗?”司马空扶起他。 “嗯。”晏敏振了振精神点头。 “走。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49 ”司马空搀着他正要出帐,撒蒙的脚步又在帐外响起。司马空拉着晏敏站在帘子旁边,撒蒙挑开帘子,司马空一掌打在撒蒙的肩头。撒蒙毫无防备,连退了数步,司马空再起一掌,他就地一滚,避闪开。 “原来是你,好弟弟,好久不见。”撒蒙站稳脚步,定睛看到司马空,阴冷冷的笑起来。 “好久不见。”司马空勾着嘴唇。 “这么多年都没来跟我这个哥哥打招呼,怎么现在突然回来了?还是偷偷摸摸的。”撒蒙拔出腰间的弯刀。 “我若光明正大,又怎么能活着出去呢?”司马空轻笑:“况且你我之间也话不投机。” “说得也是。”撒蒙举刀就砍。司马空挥着手里的酒壶抵挡。若是在负伤之前,他的功力远胜于撒蒙,眼下大伤初愈,功力还没恢复到先前的七成,手脚有些发软。晏敏按在胸膛在用力喘着粗气,药力已经快要不能控制,身体像是一只火炉。他怒吼了一声,冲到两个人中间。撒蒙对现在的司马空本来还可以平手,突然加了一个晏敏,晏敏又为药力所制,像头发了疯的野兽,招式又狠又毒,力大无穷。撒蒙连吃了几掌吐了口血被司马空制住。 “王!”在外边守着的士兵听到帐内的动静挑开帘子。司马空夺了弯刀抵住撒蒙的咽喉要挟:“闪开。” 士兵们慢慢的退散开。 “你怎么样?”司马空问晏敏。 晏敏咬着牙,强撑着身子:“我还行。” 司马空押着撒蒙出了大帐。达鲁带着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木纳尔王子,放了王,否则……” “否则怎么样?”司马空揶揄,弯刀倏然在撒蒙脖子上划了道血线。 达鲁顿住。 司马空吹了声口哨,他的马冲破人群奔到司马空跟前。 “你先上马。”司马空对晏敏说。晏敏翻身上马,司马空用刀背拍了一下马屁股,老马撒蹄飞奔,蹄声不多时就消失在夜空里。司马空轻轻的吁了口气,制着撒蒙走了二三里路,蓦得把撒蒙扔回给达鲁,向着老刀刚才消失的方向飞奔。 “杀了他。”撒蒙抹掉脖子上的血厉喝。司马这转身扔出一把泥丸,十数个跑在最前头的士兵应声倒地。他足尖一点,掠身在夜空中跳跃。方才消失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他抬头看,晏敏骑着马转回来:“上马。” 司马空纵身跳到马背上,不辨方向的狂奔了一个多时辰,身后再也听不到马蹄声,司马空才勒住缰绳看着怀里的晏敏。晏敏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司马空一松手,他就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你是怎么了?”司马空跳下马扶起他。 晏敏靠在司马空怀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贪婪的嗅着他的气味。 “他给你吃的什么药?”司马空摸着他湿透了的衣服和滚烫的额头。 晏敏颤栗着摇头,脑子已经不可控制的幻想着先前被司马空抱着的香艳绮旎的梦境,嗓子干得要裂开。 “司马空……”他喘息的,理智和欲念不停的交错,神思几乎分不清哪里梦境哪是现实。身下紧硬如铁的东西触碰到司马空身上,突然一痛,他又惊醒了一点推开司马空:“快,把我打昏过去。” 司马空捏着他的脸,脸色在月光下红的发紫,伸手往下,晏敏怪异的低吼了一声:“别……别碰……” “是媚药……”司马空抱起晏敏。 晏敏拼命摇头:“把我打昏过去,别管我……” “打昏也没用。”司马空把他抱上马背左右看了看,远处有一道山脉。快马过去到山脚下,山上荆棘丛生,荒无人迹。司马空跳下马找到半山腰一处山洞抱着晏敏进去。晏敏已经不剩多少理智,抱住司马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流声,脸上媚态十足。这种脸,若非是药力的作用,寻常绝对见不到。司马空凝着眉细细看着,沉溺的吻了吻晏敏的脸,伸手握着他身下已经坚硬的玉杵手指疏导了几下,释放出一些粘稠的液体。 “司……司马……”晏敏颤栗不止,仅是如此,完全不足以缓解药力。他抱着司马空的脖子,带着一丝乞求的神色:“帮……帮我……” 司马空深吸了口气,压倒晏敏,扯开他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吻着他的胸膛。精致的皮肤,光滑细腻的像马奶一样。司马空贪婪嘬吸,舌尖勾卷着胸前的红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印记。 “司马……空……”晏敏猫一样的呻吟着,皮肤摩擦带来的快意将脑子里残存的理智消磨怠尽。身子轻轻扭动着迎合他,双腿打开裹在司马空腰间轻轻磨蹭。司马空已是情动,身下之物鼓涨起来,他抚摸着晏敏的身子,每一寸都不愿放过。皮肤的暗哑摩梭声带来更多欲感的刺激,晏敏紧紧的抱着司马空厚实的脊背,身后门户无遮无拦。司马空就着先前粘过粘液的手指慢慢摸索过去,窄小的狭谷紧闭着,手指一触碰到,立即张开小口吸住他的手指。内里紧小火热,在药力的作用下柔软带着湿润的水意,引导他的手指往更里面去。 活动扩充过后,晏敏更加急切起来。司马空吻着他的嘴唇,等到他明天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还会记得几分,以后要这样恐怕也不太可能。他索性停下了一切动作。 “司马……司马……”晏敏抓着他的手低声呼唤。 “要我帮你么?”司马空低声问。 “帮我……帮我……”晏敏呢喃着。像个无助的孩子,抚摸着他的身体向他示好。 “自己坐上来。”司马空倚着山洞的墙壁。晏敏攀着他的身体,已经扩充好的谷口一张一合,很快含住司马空的钝匕一点一点吞噬。直没到底,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意席卷而来。司马空吐气,扶着晏敏的腰。晏敏半张着嘴,浓不见底的眼里浮着一层雾气,竟似有了光泽一般,迷离美艳。 “动一动……”司马空抱着晏敏的腰,在他耳边低语。晏敏顺从的扭动腰肢,只是轻轻的动了动,两个人都呻吟起来。快意如海水潮汐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司马空吻着晏敏的嘴唇,晏敏用力拥着他缠绵厮磨。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竟是些污秽不堪的东西。晏敏醒过来,耳边听到风声。惊了惊,现在还身在斯兰的境内。他想坐起来,才伸了一下手,整条胳膊都是软的,使不上力气。他惊了惊,伸手摸了摸自己,赤着身子,身上盖了件粗布的衣裳。 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第34章 巴赞 扶额…… 多多少少,还记得一些发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0 生的事。一回想起来,晏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山洞外响着司马空的脚步声,轻捷又极小心。晏敏倒下装睡,司马空拨开荆棘走进山洞,跳到晏敏身边看了一眼,轻轻掀开衣服。 “无耻。”晏敏回手一掌打向司马空。司马空手快,抓住他的手腕笑道:“醒了?” “无耻之徒。”晏敏用力抽手,浑身蓄不起一丝力气。盖在身上的衣服滑落,精赤的身子一览无余。司马空皱着脸,将他的手腕压在洞壁上:“我若不救你,你已经毒发身亡。” “信口雌黄。”晏敏恼羞成怒。 “金赞国的媚毒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媚药。”司马空说得一本正经:“若不释放尽,三日内你必定是筋脉尽断而死。救了娘子的性命,却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晏敏皱着脸无言以对。关于媚毒多少听过些传闻是真是假也不清楚,只记得药力发作时,身体在确有股狂暴的力量作祟。无力反驳,只得硬生生将怒气吞了下去。司马空松开他的手,冷不防又制了他的穴道。 “司马空,你……”晏敏又怒。 司马空翻过他的身子,晏敏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让他看光了不说,又在身上又摸又掐。最可恶,还掰开身后的谷穴,将些草药的药汁涂在上头。药汁清凉,涂着虽然感觉有点舒服,但是手指在私密处转来转去,说不尽情#色。晏敏耳根火辣辣的,用力抿着嘴,一声不吭。 司马空涂好药,解了他的穴道。晏敏回手扇了司马空一记耳光:“把我的衣服还我。” 司马空幽幽的叹了一声,拿出一只包袱扔到晏敏面前。晏敏摸到里面有套衣服,衣料纹理粗糙,不是他原来的。 “我的衣服呢?” “你穿的可是郢国的官服,我的大人。”司马空戏谑:“眼下我们还在斯兰境内。” 晏敏无奈抓着那身衣服低喝:“出去。” 司马空退到洞口,晏敏摸索着将那身奇怪的衣服穿在身上。司马空退回来,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笑:“娘子真是位好图雅。” 图雅?晏敏微微蹙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吃了司马空带回来的野果子充饥,晏敏有了些力气。只不过昨夜一夜的颠狂,全身还是钝痛得厉害。若非是习武之人,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一想到此,又恼又羞,却又只能哑巴吃黄莲。 “我出去打探过,撒蒙在很多地方都设下了重兵,看来非要抓到你我不可。我们现在只能绕路走,翻过萨拉山,到孟兹国再转向郢国。”司马空向晏敏解释。晏敏凝眉不语。斯兰的地形他完全不熟,在这里没有司南,他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只能依靠司马空。 “路上若有人,你不要开口说话,如果一定要说话只能说‘巴赞’这两个字。”司马空又叮嘱了一声。晏敏还是别过脸不应声。司马空捏着他的下巴,掰过他的脸。晏敏刚要发怒,司马空拿着一块头巾包住他的脸:“风沙大,太阳也毒。” 晏敏无言以对,司马空笑着吹了声口哨,在附近溜达的老马飞奔过来。 “娘子上马吧。” 晏敏拽着缰绳,两股颤颤使不上力气。司马空将他打横抱起,送到马背上。晏敏皱了皱脸,拽着缰绳坐好。司马空牵着马下山去。 —— “阿爸,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商队的马车里,一个小女孩伸出头来问。 “等到太阳再升起十回的时候,我们就能到家咯。”走到商队最前头的商人捋着胡子笑答。 “还要那么久啊。”小姑娘失望的看着远方。斯兰的国土一半是沙漠,一半是绿洲。没有绿洲的地方,满目都是黄沙,空气干燥,风景也单调乏味。有时候走上连绵几百里都看不到一只动物的影子。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正在把头缩回马车内,突然看到远远的天边,几个黑点跑过来。 “阿爸,有人过来了。”小女孩指着黑点跑过来的方向说。 “什么人?”领头的商人侧目看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 “骑马的。”小女孩说。商人停下来看了一眼,突然惊慌失措:“是土匪,快,拿武器。” 商队里的商人护卫都拿起兵器。十多人的土匪转眼前到了面前,乱箭飞射,几名护队和马匹中箭倒下。商人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器迎着那些土匪拼死格斗。 眼见不敌,突然有人加入到商队这边,转眼间斩杀了两个土匪头目。土匪一见头领死了,群龙无首,不敢恋战,调转马头逃走。商人们松了口气,清点伤员和伤马,所幸有人出手相助,损失不大。 商队头领走到那位出手相助的男人面前,一手搭在胸前行礼:“多谢这位勇士相助。” “不客气。”那人莞尔,回到自己的马跟前。他的马上坐着个穿着斯兰服饰的女人,整个脸都蒙在头巾里。 “请问有水么?我跟我家图雅走了一整天,水都喝完了。”那人冲商人笑了笑。 “有,有。”商队的头领立即拿出一只水壶:“勇士请。” “谢谢。”那人接过水壶走到马匹路前把水壶递给马背上的女人。女人扯下面巾,喝了两口水,把水壶又递还给男人,继续蒙起脸。男人也喝了两口,把水壶还给商人,商人摇头:“这个送给你们吧。” “谢谢。” 小姑娘看着马背上的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图雅好漂亮。” “是的。”男人一点都不掩饰的点头,勾起嘴唇浅浅一笑。 “勇士怎么称呼?要去哪里?” “我叫司马空,要带图雅回娘家去走亲戚。”司马空看了身后的晏敏一眼笑答。 “我们要回瓦桓去,不知道是否顺路,若是顺路不如结伴而行。”商人头领笑盈盈的看着司马空。若有他同行,再遇到土匪就不怕了。 “嗯……”司马空凝眉想了想:“到下一个集镇前是同路的,一起走吧。” “好。”头领高兴的点点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晏敏:“图雅要不要坐到马车里?” 司马空回看晏敏,晏敏摇了摇头。司马空笑道:“图雅喜欢跟我乘同一匹马。” “呵呵,真是个好图雅,你们很相配。” “是的。”司马空毫不谦虚。 晏敏在面巾里蹙眉,虽然不知道图雅是什么意思,但隐约猜到不是什么好的含义。只是跟着这些陌生人一路,又不好暴露了身份。 商队重新整理好,伤员坐到马车里,伤马能走的也都包扎了伤口一起带走。司马空骑到马背上跟在商队晃晃悠悠的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1 向集镇走去。 天高云淡,风沙也小了很多。经过刚才一场有惊无险,商队里的人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孟西拉顿卓咧,东也呀啦……”走在队伍中央的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扯起来嗓子唱起歌来。跟着几个人也喝了起来。坐在马车里的小姑娘又伸出头来看着司马空。他抓着缰绳,将面前的晏敏好好的护在怀里。小姑娘咧开嘴笑问:“你会唱歌吗?” 司马空看着她笑了笑:“会。” “唱给我听听。” 司马空爽快的接着前边那些人的歌声唱起来:“嗯多啦南撒,布依里奴……” 声音就在晏敏的耳边,不大,略有一丝沙哑。但悠扬宛转,好像是绿洲里的清泉安静流淌。又像高空里的鹰,孤傲的飞在高天里。气息收入自如,呵气如兰,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与畅快。还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想不到唱起歌来如此动听。晏敏听入了迷,直到司马空唱完,所有人都喝彩起来他才回过神。司马空低声在晏敏耳边咬咬他的耳朵:“娘子觉得我唱的可好?” 晏敏耳根一热。还好脸上蒙着面巾,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图雅是被你唱的歌吸引到过来的吧。”小姑娘对晏敏十分有兴趣。 “嗯,大概吧。”司马空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放在晏敏的腰间。晏敏皱着脸想掰开。正好商人们回头看到,笑道:“图雅害羞了。” 晏敏额头微汗。 走了大半天,傍晚的时候到了乌嘉集市。连着走了两天都是餐风宿露,身上的水和食物都消耗得精光。有商人们做掩护,司马空抱着晏敏从马上下来一起住到客栈里。为了答谢白天的相救,头领请两人吃饭。 司马空和商人们相谈甚欢,闲聊间客栈里来了一队士兵盘查。晏敏惊讶,司马空拍拍他的手背,继续与商人们推杯换盏。士兵查了个众人的官凭路引,正要离去,看到晏敏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的长相精致不像斯兰人,于是走过来:“她是谁?” “是我图雅。”司马空笑言。 “叫什么名字?” “叫雾莫。” “她是哑巴吗?”士兵有些不耐烦。晏敏皱眉,他不懂斯兰语,只记得司马空交待过如果一定要说,只能说两个字。被逼无奈低声:“巴赞……” 商人们都轰笑起来,商人头领拍拍士兵的肩,给了他一小块金子:“人家图雅害羞呢……” 士兵捏着金子看了看,也不再纠缠。 酒足饭饱,司马空刚回到房,晏敏摸出一支匕首抵住他的脖子:“什么是图雅和巴赞?” “图雅是你,巴赞是我。”司马空看着匕首的锋芒,小心的说。 “别逼我动手。”晏敏恼怒。 司马空轻笑,伸着脖子往匕首的锋芒上撞。晏敏感觉不对,松开手任匕首落地。司马空翻身他压到墙壁上,吻了吻他的嘴唇在他耳边低声:“就是娘子和相公的意思。” 第35章 逃命 天一亮,司马空便和商人们分道扬镳。在乌嘉补充了水和食物,两人继续走在荒芜人迹的僻静小路。从斯兰到孟兹国,需翻越萨拉山。最近一的条路是从萨拉山最矮的山峰奴卓峰过去。司马空和晏敏骑着马在崎岖小路上走了两天,才到达奴卓峰脚下。这一路又往北走了千余里,在郢国明明还是夏天,这里却像是秋天,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清冷。好在在乌嘉司马空就已经准备充分。 “明天再翻山吧,奴卓虽然是萨拉山几座山峰中山势比较平缓的,夜里走总是不太安全。”司马空擦了擦手。入了夜,周遭更冷,风呼呼的像是冬天的西北风。 晏敏嗯了一声,下马跟着司马空走到山脚下一块背风的位置。司马空生了堆火,把干粮放在火上烤热,拿着水和食物递给晏敏。晏敏拉下抱在脸上的头巾,坐在火堆边。火光映在他脸上,金色的,像是斯兰贵族女人的佛妆,好看的很。司马空轻轻的笑,晏敏沉着脸:“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看着图雅就觉得很高兴。”司马空答。 晏敏懒得理他,拿着干粮慢慢咀嚼。和亲的队伍被撒蒙杀了个精光,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京里。不知道朝中现在是什么样的局面。郦宸风虽然有才干,但是朝中能为他所用的人并不多。碧落阁的弟子又都散放在各处,不宜调动。一想到这里,晏敏忍不住有些急切。好容易才将文臣武将分庭而制的局面稍稍打破,若是前功尽弃,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晏敏的眉心微微纠结,倏然间,司马空的手伸到他眉心替他将眉心的结揉散。晏敏微微偏头,摆脱他的手。 “在想朝庭的事?”司马空问。 晏敏轻轻的吐了口气。 “如果顺利,明天晚上就能到孟兹境内。” 晏敏又嗯了一声。司马空的笑凝在脸上,无意识的往火堆又扔了些树枝。火旺盛的燃烧着,毕毕剥剥。突然没了司马空的声音,晏敏有些不习惯。一路上虽然觉得他轻浮的言语有点吵,但也不讨厌。晏敏清了清嗓子,想着是不是找两句话跟他闲聊两句,正欲开口,清冷的夜空里响起几声狼啸。 司马空微怔,倏然往火堆上浇了些水,踩熄火堆。 “怎么?”晏敏听着声音:“狼?” “不是。”司马空拉着晏敏起身:“看来我们必须连夜赶路。” “什么人?”晏敏仔细的听着声音,那声音似乎还在二、三里之外。 “撒蒙和我的师父,扎哈力。”司马空吹了声口哨,老马从远处跑过来。司马空把晏敏抱上马,牵着缰绳往山上去。山路刚走了几步,一道劲风从头顶掠过,晏敏低头,脖子凉飕飕的,司马空纵身飞起,一眨眼之间已经交手了十数招。晏敏从马背上跳下去,想去助司马空一臂之力。还未到近前,被一股强大的气推得连退了四五步,运气抵抗才站稳脚跟。额头上汗湿一大遍,这简直是难以想像的功力。纵使司马空和白宗甫的那场生死决战中,也未有这样强大的气势迫人。 “木纳尔,你果然是个奇才。”交手三十余回合,扎哈力收手,捋着雪白的胡子乜斜着眼看着司马空:“我教了撒蒙十五年,教你才五年,而今你的身手已经远胜于撒蒙。难怪撒蒙一直不肯放过你。” “扎哈力师父。”司马空右手搭在胸前向扎哈力行礼。 “不用客气。”扎哈力看了一眼一边的晏敏:“我不是来跟你谈旧交情的。撒蒙让我杀了你,再把这个长得像娘们儿一样的男人带回去。”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2 请师父放过我们,我暂时不能死,这个人也不能交给撒蒙。”司马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晏敏摸到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木纳尔,你不要再垂死挣扎了。撒蒙让你多活了十几年,已经是他最宽大的仁慈。只要你还活着,他的王座就会有威胁。总的来说,撒蒙算是个不错的君主,先王统一斯兰不容易,为了斯兰,你必须死。” “我对王座没有任何兴趣。”司马空微微蹙眉。 “你说的不算,斯兰的贵族里还有许多拥戴你的人存在。只有你死,他们才会放弃。”扎哈力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气。晏敏冷汗涔涔。习武这么多年,面对各种各样的对手,头一次让他有这么害怕的感觉。 “司马……”晏敏低声:“不要和他纠缠。” 司马空回看晏敏,扎哈力的身影忽尔就飘然到晏敏跟前。司马空飞身上来解围,两人在晏敏面前交手,晏敏只感觉到两股气流在面前凌利交锋,却插不上手。力拼了四十来个回合,扎哈力一掌把司马空震飞。晏敏挥着匕首刺到扎哈力身上。他全身硬邦邦的,匕首像是扎在石头上。晏敏惊愕,扎哈力掐住晏敏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师父……”司马空大惊失色。 “听说是晏弩的儿子。”扎哈力不屑的看着晏敏:“竟然长得这么妖媚,带回去也只怕会惑乱君王。” “师父……”司马空足尖一点,跃到扎哈力跟前。扎哈力倏然用力,晏敏呼吸不过来,喉骨几乎要被捏碎。他用力的掰着扎合力的手,扎合力的手像铁铸的。 “你自行了断,我就饶他一命。”扎哈力冷冷的看着司马空。 晏敏挥舞着手示意司马空不要。司马空看了他一眼,举起手掌,一掌打在自己胸前。一口血喷到扎哈力的脚边,扎哈力扔开晏敏走到司马空跟前。 “司……司……”晏敏大口的喘息的往司马空跟前摸索。扎哈力踢了踢司马空的身子,司马空突然挥手,两颗泥丸飞到他面前。扎哈力挥手将泥丸抄在手中,泥丸碎裂流出浓烈的毒烟迷了扎哈力的眼睛。司马空抓起晏敏,飞似的跳到老马背上往山里飞奔。 跑了很久,感觉不到危险了,司马空才吸了口气,带着晏敏跳下马拿了行李让老马继续往前跑,自己带着晏敏转头从另外的小路往回走。 “不怕遇到你师父?”晏敏拉住司马空。 “不怕。扎哈力追到这里来了,奴卓峰那边往孟兹的路肯定也已经被人守住。”司马空喘息。 “那……”晏敏凝眉。一想到扎哈力的功力,心有余悸。 “萨拉十三峰都是斯兰跟孟兹的分界线,走哪一座山峰都能到。我们就走最险的最高的萨拉主峰。就算他们知道我们走的是那一座,想抓到也不容易。而那边下山之后就是沼泽,想设埋伏,也设不了。” “司马……”晏敏拉住司马空,他的气息有些乱,本来就有伤未愈,现在又受了内伤。若不他不趟这浑水,现在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放歌逍遥吧。 “怎么?”司马空看着他。 “你不用管我……,生死有命……” 司马空捏着晏敏的脸颊,在他额上轻轻一吻:“说傻话,图雅的事不就是巴赞的事么?” 晏敏低头握紧司马空的手。司马空笑了笑,牵着他从奴卓山一侧的小路穿插到萨拉主峰去。花了整整一夜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斜插到萨拉主峰的山脚。司马空松了口气,轻轻咳嗽,气息带着一丝血腥气。 “坐下,我先帮你运功调息。”晏敏拉住司马空。 “先上山再说。” “坐下。”晏敏低喝。 司马空看他耸起的眉心,轻笑了笑:“好。” 席地而坐,晏敏运功为司马空调息。清澈的真气在司马空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司马空觉得轻松很多。站起身,隐约又听到山下窸窸窣窣的人声。两人快步上山,不敢多有停留。 萨拉主峰不愧是萨拉十三峰中最为险峻的一座,整个山峰就像一根刺直入云宵。起先还有些采药人走的羊肠小道,再往高处,整个山都被终年不化的冰雪覆盖。除了些冷杉,再也见不到别的植物。司马空拉着晏敏艰难的走着,晏敏眼睛不行,走山路已经很吃亏,走这样的山路,更是第一步都是在鬼门关边打转。一不留神踩翻一只石块,石头滚落下去,滚落的声音响了长长的一串,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晏敏擦了把额头的汗:“这样下去,天黑了怎么办?” 司马空往山上看了看:“再往上一点应该有可以歇脚的地方,我们在地势稍平缓的地方过夜。” 晏敏点点头,紧紧跟在司马空身后。好容易走到一个平缓些的地方,晏敏站稳了脚,长舒了口气,从没如此疲惫过,坐下去就不想再起来。 “起个火堆好不好?”晏敏搓着冰冷的手向司马空示意。这里完全已经是冬天,风吹在脸上像刀刮过一样生痛。虽然穿着棉衣,寒气还是透过衣服往骨头缝里钻。这样子,晚上搞不好会冻死。司马空从冷杉上掰了些树枝铺在地上,又拿了衣服盖在上边让晏敏坐:“若是点火,目标就太大了。” 晏敏无奈。纵然在朝堂上也是如履薄冰,却头一回这样被人追杀得连气都不敢喘。 “将就一下。”司马空解下衣服扔给晏敏。晏敏嗅着他衣服上暖暖的气息,皱皱脸:“你怎么办?内伤都没好。” “我没事。”司马空笑。 “一……一起吧……”晏敏撇撇嘴唇:“不要动手动脚。” 司马空轻笑,坐到晏敏身边,将晏敏揽进怀里。 第36章 冰窟 叫他不要动手动脚,司马空便真的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将晏敏揽在怀里。晏敏依偎在他胸前,t身心俱疲,很快就进入睡梦中。半夜冻醒来时,赫然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四周没有司马空的气息。晏敏微微吃惊,司马空的衣服还裹在他身上。 “司马空。”他低声喊,附近没有人回应。他从地上摸到一根树枝探着路小心翼翼的在四边走动。往山上小心的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渐渐感觉到扎哈力骇人的气息。晏敏打了个冷颤蜷在一边,空气里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司马空混乱的气息。晏敏凝着眉,拔出匕首。这一路都是司马空在护着他,虽然扎哈力武功之高难以想象,纵是以卵击石也要试一试。司马空被扎哈力迫的没有还手之力,边交手边山上去,想把扎哈力带得更远。扎哈力不为所动,见他跳开便转身往晏敏这边走。司马空又飞快的退回来缠住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3 扎哈力。 “为了那个南蛮,你连命都不要了?”扎哈力鄙夷的问。 “你反正是要杀我的。”司马空淡淡道。 “呵。”扎哈力笑起来,蓦然一掌,司马空又是一口血。晏敏飘然而至匕首走逼扎哈力腰间的命门。扎哈力冷笑着一挥手,将晏敏打飞出去。 “你……”司马空蹙眉。 “我没事。”晏敏站起来,挥舞着匕首刺向扎哈力。司马空怕他吃亏,撑着身子站起来,摸出几颗泥丸扔出去。扎哈力一手招呼晏敏的匕首,一手蓄起一股气流将泥丸弹飞出去。司马空转眼又至,酒壶直击向他面门。扎哈力正要伸手抓酒壶,司马空突然把酒壶扯回拧开盖子酒水洒向扎哈力:“师父,小心。” 扎哈力吃过他用毒的苦,怕这酒里又有毒,急忙两手来挡,在周身结了一团气。晏敏乘机将匕首刺进他腋下,血水喷涌。扎哈力一身护体罡气被破,恼羞成怒,也不管那酒是不是有毒,提着晏敏扔飞出去。司马空大惊,扑上前抓住晏敏的手。晏敏落在地上往后滑倒,身子朝陡峭的斜坡滚下。司马空抓住他的手,扎哈力冷笑着飞起一脚,司马空抱着晏敏顺着山坡滚下去。 坡面陡峭,黑沉沉看不见底,连声音都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掉。扎哈力站在山上,直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才转身离去。 晏敏幽幽的醒转来,都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他扶着昏沉沉的头,愣了片刻,突然想起司马空,惊叫:“司马空,司马空,你在哪里?你活着吗?” 四周的回音嗡嗡作响,好像是在一个洞里。他摸索着,在身边不远处摸到司马空的身体。身体还有暖意,脉博也在跳动。晏敏把他扶起来,往他体内注入真气。司马空咳了口血,睁开眼看到晏敏,立即虚弱的笑道:“这样都不死,老天爷对我跟图雅真是不薄。” “闭嘴,护住心脉。”晏敏运功,司马空将他的真气导入在四肢百骇。游走了一遍,总算了没什么大问题。他又咳了两声:“你怎么样?” 晏敏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有几处皮肤刺痛外,没什么别的。大抵只是滚下来的时候擦伤了一点皮肉。 “没事。”他说。 “真好。”司马空笑了笑。 晏敏摸着四壁:“这是山洞?” 司马空抬头看着四周,揉了揉冰冷的身子:“好像是冰川的裂缝底下。” “能出去吗?” 司马空站起来试着往上攀爬,四周都是千年不化的冰川,竖硬如铁,又冷又滑。他吐了口气四下又找了找别的出路。狭长的一道冰缝,越往里越冷,也越狭窄,根本就看不到别的出路。晏敏也扶着冰冷的四壁摸索,没走几步,踢到一堆硬物。蹲下身子摸了摸,摸到硬邦邦的人的五官轮廓,兀自心惊。司马空走过来,看到一对抱在一起冻成冰块的男女。估计都死了几十年了,因为这里实在太冷,尸体完好的保存着,还看得见他们脸上的笑容。 “还有人比我们早到。”司马空浅笑安慰晏敏。晏敏缄默不语。 “等天亮一点再想办法吧。”司马空抬头看着冰缝上面,黑漆漆的。他轻轻的搓着肩膀,这里冷得厉害,他又有伤在身,寒气侵入五脏六腑,说不尽的冰冷。晏敏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坐在地上,司马空抱着晏敏的肩膀,晏敏靠在司马空身上汲取暖意。周遭越来越冷,像是老天爷都在跟他们做对。司马空蓦得想起酒壶,在地上摸到提起来,还有半壶酒。他咧嘴笑道:“运气运气,还有半壶熏风,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的了。” 晏敏皱着脸,只是半壶酒,等到喝完了,他们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幽幽的吐了口气:“我们……,是不是也会像那两个人那样?” “像他们也不错啊,他们抱在一起,脸上还带着笑容,与君生别离,不如同穴眠。”司马空看了一眼尸体把酒壶塞到晏敏手里:“喝一口,暖暖身子。” 晏敏端着酒壶喝了口,一口酒下去,身体顿时感觉暖了好多。他抱着酒壶突然笑起来:“可惜了你给我的那壶掉在撒蒙的大帐里了。当日还跟你说,等你赢了白宗甫就举那壶酒跟你庆功。” “那现在就喝这壶给我庆功吧。” 晏敏又喝了一口,把酒壶递给司马空。司马空举着酒壶看了一眼那边的那两具尸体往他们身边洒了一点酒水。晏敏轻叹了一声,若是出不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人发现他和司马空的尸体,然后再往他们面前洒酒祭奠。司马空坐回到他身边,看到晏敏微微皱起的脸,又伸手来揉他的眉心。晏敏苦笑。 司马空撇撇唇:“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不见得会死。就算会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又何必愁眉苦脸。” 晏敏点点头:“有道理。” 司马空满饮了一口,把酒壶递给晏敏。晏敏抱着酒壶,浅饮。司马空搂着晏敏的肩,亲亲他的额头:“若是很多年以后,有人看到我们死在一起,会不会想,我们原来是图雅和巴赞。” “怎么会。”晏敏不好意思的皱起眉。 “怎么不会,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死,就不许是相爱的一对么?我们抱在一起死的时候,也要面带微笑。”司马空就是司马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油腔滑调。 晏敏冷笑:“谁跟你相爱?” “口是心非。”司马空环着晏敏的腰。 晏敏哼了一声。司马空趁机咬住他的耳朵,轻舔。晏敏急红了脸,想推也推不开,忙岔开话题:“你那天跟那些商人们唱的歌是什么歌?” “好听?” “嗯。”晏敏点点头。司马空把他抱在怀里轻声:“我只唱给你听。美丽的萨拉峰啊,冰冷又傲慢。我喜欢的人儿啊,不懂我的心扉。我愿意像牛马那样,任你差遣,请你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声音温柔宛转,在晏敏的耳际萦绕,他沉迷在声音里,脸上泛起淡淡的绯红,带着微熏的暖意不知不觉睡着。 这个冰冷的地方,连梦都是冰冷的。刺骨的风不分东南西北的吹过来,好像整个人陷入到一个风洞里,要冻僵了一般。实在熬不住,晏敏醒过来。身边的司马空的身体已经冰冷。晏敏大惊失色,拍着司马空的脸:“司马空,司马空……” 司马空没有回应,气若游丝,身体滑倒在地上,像是已经冻僵。 “司马空,你怎么样?”晏敏用力的推搡他,往他身体里输入真气,真气像是输入到一个无底洞里,没有丝毫反应。晏敏脱下全部衣服裹着他,把他抱在怀里搓着他的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4 手脚,但是于事无补。他抬起头对着上方:“上边有没有人?救命……” 冰缝里声音嗡嗡一遍,震得头皮发麻。晏敏慌乱的摸着墙壁,举起匕首狠狠的扎到冰层里想爬上去。匕首根本扎不下去。他四下摸索寻找匕首扎得进去的地方,摸到冰缝极窄的地方,冰层比其它地方要脆很多。他立即用匕首扎下去,挖下一大块冰。晏敏吸了口气,咬着牙齿用力的挖,不多时挖出一个大洞。里头的冰越来越脆,竟然还听到冰壁后有潺潺的水流声。晏敏大喜,挖到最后用力一掌,冰层打穿。丝丝暖意从冰洞里冒了出来,冰层另一面竟然是一池温水。有救了,晏敏惊喜的抱起司马空褪去他身上的衣服,把他拖到温泉里,泉水温度正好,晏敏抱着司马空搓着他的身体:“司马空,司马空,你给我活过来。” 司马空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只是气息仍是很弱。晏敏捏开他的嘴,给他呼吸。司马空的手动了动,抱住晏敏的身体,舌头不老实的回吻。晏敏喜极而泣:“司马空,你活了?” “我怎么会死?”司马空看着晏敏脸上的眼泪:“看到图雅为我掉眼泪,阎王爷都感动了,一脚把我踢回来。” 晏敏皱着脸擦眼泪,司马空握着他的手,将他脸上的眼泪吸干。晏敏红了红脸,司马空轻笑,看着面前的晏敏,竟然是一览无余的大好风景,忍不住笑出声来。晏敏不解,蓦然想起来,要爬到池子上抓衣服,司马空拖住他将他压在地上深深的吻下去。晏敏紧皱着脸,被他的舌头在口腔里攻城掠地。渐渐的,竟也释然了,回应着,轻轻的摩擦。司马空兴奋起来,吻得更加深入,从嘴唇到下巴到脖子,晏敏轻轻的喘息。 “我要讨,你欠我的那一夜债。”司马空抚摸着晏敏的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 “不是已经还过了?”晏敏红着脸。 “那不算,那夜是为了救你。”司马空浅笑。 “卑鄙。”晏敏低骂。 “嗯。”司马空一手抚着他身下的套弄,一手捻着红蕊啃他的嘴唇。那夜的记忆在晏敏脑子里复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浮起一些可耻的感觉。 “不……”他羞恼万分,但是身体已经不那么听使唤。全身酥麻麻的,竟然浮着赤裸裸的渴望。他渴望这个男人的身体。 “不什么?”司马空顶住他的身体,流气的笑着手指梳理他的体毛,逃逗那形状秀气的东西。那里已经硬起来,顶在司马空的掌心。晏敏双手乱推,摸到司马空精赤的身体,又羞怯的抽手。司马空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让他感受自己心脏的律动。心跳很快,很有节奏。 “巴赞喜欢图雅。”司马空在晏敏耳边呢喃着,分开晏敏的腿,将身体挤进支,双腿放在自己的腰间。晏敏红着脸抱着司马空的脖子,依稀记得那天夜里放纵自己得来的欢愉,身体不由自主的贴近司马空。皮肤与皮肤轻轻摩擦,滑腻情#色。司马空嘬吸着他的皮肤,用力将自己顶进他的身体内。晏敏低声呻吟着,有些胀痛。司马空吻着他的耳朵:“交给我就行。” 晏敏全身放松,身体纠缠在一起。脑子里立即浮起一抹不可自控的快意。他大声的喘息着低声唤着司马空的名字。司马空轻轻的吻着,低声回应。晏敏的脸更加灼热,分不清是情之所至还是温泉水的作用。 上一次是媚毒,这一次竟是完全清醒的。撒蒙说服从本能,会很快乐。只是需有一个前提,这个人是司马空。 第37章 逃脱 坐在温泉水里运功调息,事半功倍。司马空深吸了口气,晏敏蹲在岸边:“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司马空浅笑。晏敏站起身摸着冰壁:“这温泉是活水,我们或许能出去。” 司马空轻轻凝着眉,打量了一下温泉。这里也许是山体的中央,四壁都露出青黑的土石,长了些青苔。池底有个泉眼,温泉水是从下边不断冒出来的。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一点点露在水面的洞口,不大。他钻进水去探了探。水下的洞刚好能容人蹲在里头前行。走了六七尽,豁然开朗,另外一边有个更大的溶洞。洞里的水,一半寒一半热,互不掺杂,倒是奇的很。顺着水再往前去,是通往不知道何处的洞穴,水流也不深刚好没过膝盖的样子。一股冷风从洞穴吹过来,如果猜得不错,这里应该通着外边的。他又游回去,晏敏待在岸边,:“发现什么了?” 司马空拉着晏敏的手,将他拉到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如果就跟我在这里住一辈子,你觉得怎么样?” 晏敏微微怔忡,一时无语。 司马空笑了笑,抱着他的腰吻了吻他的脸:“若是图雅就这样跟我老死在这里,真是太浪费了。” 晏敏耸着眉,心里莫名的颤了颤,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司马空扯扯他的衣服:“把衣服脱了,我带你涉水过去。就这一身衣服若是打湿了就没得换了。” 晏敏呃了一声,慢慢的将衣服解开,司马空一手举着衣服,一手挟着他,蹲下身子从水里那个洞钻到大溶洞那边。空气一下子冷了好些,穿好衣服,把裤腿扎到膝盖上,又走向洞口。洞口开始挺宽,后来越来越窄。水流转入地下后,四周冰冷的厉害。这里好像也是一个冰缝,只不过不像之前那个那么陡,司马空拉着晏敏扁着身子往外走,渐渐的看到了外头的光亮。阳光很强烈,他顿了顿,扭过头看了一眼晏敏。 “怎么了?”晏敏怕是外头又有什么埋伏,握紧匕首。 “没什么。”司马空浅笑,领着他走到洞口。这里也不知道是萨拉峰的那一面,跟昨天路过的地方差不多,只不过冷杉更多些,挡着冰缝不太容易被发现。 “出来吧。”司马空对着洞里喊。晏敏小心翼翼的爬出冰缝,外头冷咧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噤,他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好冷。” 司马空把衣服搭在他肩上,晏敏推了推:“你还有伤……” “没事。我可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司马空笑着把晏敏裹得严严实实。 晏敏微微蹙眉,跟着司马空往山下去,走了几步他轻轻的叹了一声:“那边的两位前辈若是当时身上有兵器,兴许也能活着出来。” “死生对他们而言,未必就那么重要。能够相拥而死,也是一种幸福。”司马空淡淡的说。 晏敏轻轻挑眉,牵着司马空的手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路面很滑,晏敏一不留神险些滚下山去,幸而司马空极时把他抱住。晏敏惊出一头冷汗,司马空替他擦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5 了一把,扯下腰带,将晏敏的手腕系在自己腰上:“若是手拉不及,还能扯着你。” “若扯不住,就连你一下带下去了。” “那就一起死。”司马空笑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司马空……”晏敏拉住司马空。 “怎么?”司马空笑看着他。 “我……”晏敏拧着眉心,司马空又伸手来揉,他抓住司马空的手:“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司马空抿着嘴浅笑:“下山吧,看这个时辰,应该是下午了,我们如果能在天黑前下去最好,否则又要在这里饥寒交迫的冻一晚上。” 晏敏点头,跟在司马空身后往山下去,往下山势渐渐平缓,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段走到平地里的时候,泥土已经很松软,天气也不像在山上那么冷。晏敏出了一身薄汗,正在往前走,司马空拉住他:“山上的雪水融化,流下来,容易形成沼泽。你当心。” 晏敏后退了一步,司马空把他背在背上,足尖在沼泽地里点行,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才出了那遍沼泽地。放下晏敏,他轻轻的吁了口气,额头上汗淋淋的。四周已经陷入无边的黑夜里,茫茫的草原上,荒无人烟。晏敏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好意思的摁着胃。司马空左右望了望,用力的吹了一声口哨。不到一刻钟,马蹄声传入司马空的耳朵里。晏敏一惊,那匹老马转眼就到了司马空跟前,马背上还有些行李。司马空一下子抱到了干粮,塞到晏敏手里:“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晏敏也跟着笑起来。司马空找了个地方坐下,起了一堆火,围着火堆吃饱喝足,人才感觉到彻底的活了。想到先前的惊心动魄,晏敏心有余悸,但愿能这样一帆风顺的回到京城。 “孟西拉顿卓咧,东也呀啦……”司马空低声的哼唱起先前唱过的歌,晏敏入神的听着,慢慢闭起眼睛。 —— “孟西拉顿卓咧,东也呀啦……”晏敏低声唱着司马空以前唱过的歌,信马游缰的任枣红马自己走。东南西北,是往哪里去了他也不清楚。也好,这样司马空便找不过来了。想到此,晏敏无神的苦笑。从京城出来,找了三年。从扬州到玉门关到盘石谷到萨拉山下,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就在他快要心死的时候,突然遇见。只是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转眼就要娶一个女人为妻过正常的生活。 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当日不是自己将他一掌打到落苍山下的么?如今知道他还活的,余愿足矣。不能再让他受牵连拖累,就随他去过他的日子吧。晏敏摸到腰间的酒壶,事隔三年,还能再喝到一壶纯粹的熏风,人生得如此,夫复何求? 是他……负了司马空的…… —— 孟兹的苏剌集镇上人头攒动。司马空牵着老马,晏敏骑在马背上,像极了一对年青的夫妻。孟兹国小,一直依附于强大的西戎,这些年没什么战事。加之又是往西通商的必径之路,还算得上繁华。 两人在镇上又换了套孟兹国的衣服,司马空还是替晏敏买的一套女装。他身形瘦弱,长相秀美,什么样的女装穿在身上都好看得紧。 “这又是女人的衣服吧。”晏敏扯了扯裙子,皱着脸问。 “不是。”司马空自顾贪婪的看着。 “在斯兰你就给我穿的是女人衣服,若是不然,怎么人家一看见我就说是你图雅。” “呃……”司马空笑笑:“这也是为你好。女人长得这样还好说些,若是人家发现你是个男人,岂不马上叫撒蒙的人发现了么。” 晏敏不满意,也懒得跟他争那个理。司马空又用头巾遮了他半张脸,牵着他的手走进一间小客栈里打尖儿。客栈虽小,人却不少。好些从西域来的商人和从郢国来的商人。司马空要了两只羊腿一壶羊奶酒,才吃了几口就听到客栈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司马空轻轻的叹了一声,多吃了两口肉,拉起晏敏:“走。” 晏敏点点头,跟着司马空走到楼上雅座。雅座里的人吃惊的看着他们,司马空嘿嘿笑了笑,径直推开窗户从窗户里跳出去。还没站稳脚跟,几把刀就挥确过来。司马空挥手几颗泥丸,击倒几个,跳到另外的巷子。听到这边的动静,那些乔装的斯兰武士全都围了过来,司马空带着晏敏杀开一个缺口翻身跳到老马的背上飞快的集镇外跑去。 “你们还真是命大,几番都能从我手里逃出去。”刚到镇子的出口处,扎哈力已经等在那里。司马空吃了一惊,勒转缰绳,身后围了上百的斯兰武士。司马空轻轻的吁了口气,低声跟晏敏说:“我引开他们,你骑马往东南边跑。” “不。”晏敏拔出随身的匕首:“我不能撇下你。” 司马空轻笑了笑:“有图雅这句,司马空死而无憾。” 晏敏跳下马,挥着手里的匕首刺向扎哈力。扎哈力冷笑着,气沉丹田,掌心一股力将晏敏阻挡在自己一尺之外。晏敏进退不得,手里的匕首飞掷出去,泥牛入海了一般悄无声息。司马空抛出手里的空酒壶,扎哈力挥手捏瘪,司马空掌毙一个武士夺来一把刀杀向扎哈力。扎哈力单手跟他较量,三十余招未露败势。扎哈力轻笑:“才不过两三天,你便已经恢复了七八层。越是武学奇才,我越是留你不得。” 扎哈力抽手一掌击在晏敏胸前,晏敏被弹飞出去,吐了口血。司马空一惊,想上前去救他。扎哈力挡住他去路,杀气腾腾的攻击司马空。司马空一边应付,一边分神到晏敏那边。一群斯兰武士挥刀砍向晏敏,突然一道银线,将那些刀全都弹开。晏敏怔了怔,面前又多了个熟悉的气息。 “怎样?”那人低声问。 “司马空。”晏敏听着那边司马空和扎哈力的打斗,司马空又吃了扎哈力几掌。 “给我剑。”晏敏对那人说。那人把一柄细剑扔给他,他抓着剑跳到扎哈力跟前。有细剑在手,招势比用匕首在娴熟很多。他挥舞着手里的剑,银光如怒放的梨花,招招毒辣,叫人不能小觑。扎哈力冷笑:“这样倒有几分晏弩的气势。” 掌风的狠戾偏向到晏敏这边。晏敏和司马空合力,也只是穷于应付。一不留神晏敏也吃了扎哈力两掌,口腔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深。 “你走。”司马空低喝。 “一起。” 司马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杀进来的那个人,带了三四个武士跟那上百人的斯兰武士杀在一处,昏开黑地,想胜也难。 他提起晏敏,一掌将他打到那个人身边:“带他走。” 那人抱住晏敏看了司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6 马空一眼。 “司马空。”晏敏不肯,提剑要过去,那人掐住他后颈蓦然用力,晏敏昏死过去。 第38章 小别 马车在官道上颠波,转眼已经进入郢的国境一路往京城的方向疾驰。郦宸风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的光景后,轻轻的吁气,放下车帘回看自己的膝盖。晏敏头枕着他的膝盖,一路昏睡至今。偶尔睁开眼吃了药,又继续睡。郦宸风抚着他的脉博,内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这脸却依旧灰白灰白的,带着一抹病态。虽是病态,却叫人沉溺。指尖抚着他干得发裂的嘴唇,揉着嘴唇上坚硬的死皮,郦宸风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 “敏之……”他轻轻唤晏敏的名字。自他离京后,每天都在心里念上几十回。 晏敏额头上汗津津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陷在睡梦中不能自拔。四周黑漆漆的,只听得见司马空惨烈的叫声,闻得见浓郁的血腥气。血腥气浓得化不开,好像整个人身体里的血都放出来了,把眼耳口鼻全都填得满满的。 “司马空……司马空……”晏敏惊骇的大叫着,胡乱挥舞着手臂想抓住司马空。怎么挥手都摸不到他在哪里,心下更是着急,手臂划动着,身体却沉沉的动不了。 “司马空,你在哪里?” “敏之……醒醒……敏之……” 手臂突然抓到衣服,晏敏牢牢的拽住,心里松了口气,却摸到粘稠的一手血腥。惊厥的大叫一声,晏敏直挺挺的坐起来。 “敏之,你怎么了?做恶梦了?”郦宸风抓着他的手腕看着他满头的冷汗。 这不是司马空的声音。晏敏又是一惊,抓着郦宸风的衣襟逼问:“司马空呢,司马空呢?” “敏之,是朕。”郦宸风紧着眉淡淡道。 晏敏钝钝的抚着额头,四肢冰冷,虚汗涔涔。隔了一晌他才恍然想起什么,直起身体下跪:“参见陛下,臣无状冒犯圣驾,请陛下治臣之罪。” “不必拘礼。”郦宸风拿出手帕替他擦去额头的汗:“你受了伤,要好好歇息。我们已经回到我大郢境内,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晏敏委下身子,坐在一边。郦宸风拿出装了薄荷的香囊递给他。晏敏嗅了嗅,神思终于清明了一些。郦宸风拿过一只水壶:“先喝点水。” “臣……,想问陛下,跟臣一起的那位侠士呢?” 郦宸风敛眉:“跟你一起的那位侠士么?他应该没事吧,把你扔过来之后我们分头走的。事后派人去打探过,没听说有人被抓到。” 晏敏微微蹙眉。 “是叫司马空么?你们现在是好朋友?”郦宸风淡淡问。 “是。”晏敏低头,沉静了一晌才理清自己的思绪。已经回到郢国的境内,他现在还是郢国的臣子,需要了解的事情很多,只能将个人的事先抛开一边。 “琼华公主安全回京了么?京中现在情况如何?” “嗯。”郦宸风点头,支着下巴看晏敏的脸。 “撒蒙这次名为和亲,实则为要将臣扣在斯兰。朝堂上有人与他勾结要将陛下身边可用之人清除。” “不止如此……”郦宸风夹着淡淡的无奈轻笑:“西戎已经大兵压境。” 晏敏咝了一声。这一套都是串连起来的,内外夹击,要让郦宸风的王朝迅速崩溃。而今斯兰和西戎联手,这势必是对大郢朝又一个极大的威胁。 郦宸风看着他眉心的结,微微撇唇:“你就不想问一问朕怎么样么?” “陛下……”晏敏拱手。 “敏之离京当日,朕就有不好的预感。但又不能反悔,把敏之拉回来。后来郑武和孟俊逃回甫州,甫州快马来报说和亲的护卫队全军覆没,朕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连夜安排了朝堂上的事,出宫寻你。” “臣惶恐!”晏敏拱手:“陛下只需派两个亲随就好,以九五之尊离京寻找臣,太过于冒险。若是路上稍有闪失,那臣岂非是大郢的千古罪人。” “我出京时把严淮良和冒均达都叫到御书房里,告诉他们朕要出京一趟。再从冒均达那里抽调了两个高手加上朕的四名侍卫,乔装成商人。除非他二人联手要置朕于死地。不过,如果联手要朕的命,除了让朝堂更乱之外,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晏敏还是摇头:“太过涉险,以后万万不可。” 郦宸风拉着晏敏的手他坐到自己身边,指尖磨着他掌心的茧:“敏之比什么都重要。若失敏之,等于失去朕一半江山。” “臣……”晏敏心中犹是一阵感激,双膝并拢又跪在郦宸风面前:“臣自当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的厚爱。” “敏之言重了。看到你没事,朕着实安心。”郦宸风轻轻的笑着,掠去他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头发。 他是没事,却不知道司马空现在究竟怎么了?以扎哈力的身手,他很难全身而退。一想到这里,晏敏想到先前的梦境,心里莫名的慌乱。郦宸风看着晏敏瘦削的脸出神。本来就瘦,加之又是舟车劳顿,又是疲于奔命,面容益发显得憔悴。他抬手捏着晏敏的下巴,晏敏下意思后退一步:“陛下……” 郦宸风蹙眉。从前也经常会有些亲昵的举动,他都习以为常,现在这样子却分明是拒这九五之尊于千里之外。郦宸风吸了口凉气,眼前晏敏的脸似乎一下子远了。他挪动身子朝晏敏身边靠了靠,晏敏的脸上毫无神彩,方才还忧国忧民,现在一下子沉到自己的心事里。之前他昏睡时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司马空”。已经第二次听到他在神思不清的时候念这个人的名字,乍然醒来,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对他的记挂,超过面前这个君王。 郦宸风慢慢的捏紧拳,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前方:“那个司马空,就是你说的锦城公主与前斯兰王所生的王子?” “是。”晏敏应声。 “事前赌局的事承他之力,赢了南宫家。”郦宸风看着晏敏:“朕也应该谢谢他。” “臣能活到现在,也都是他拼死相救。如若不然,已经死在撒蒙的大帐之中……”晏敏轻声道。 “哦,那更应该感谢他了。”郦宸风敷衍的笑着:“朕看他身手不错,不如召到他朝中做一名武将可好?” “他……闲云野鹤,恐怕不愿意。” “哦?”郦宸风冷笑:“世人所求,无非功名利禄。他不遗余力的帮你,难道不是有所图?” 若说有所图,司马空所图无非是晏敏的身子。但若只为这个身子,世间的妙人,何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7 止千万,他又何必三番两次以身犯险。晏敏凝眉不语,当是否认。郦宸风看着他这幅表情心中便觉不快。 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慌动,晏敏身子摇晃着,扑倒在郦宸风面前。 “臣失礼。” “敏之有伤在身,还是歇息吧。在这里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郦宸风淡淡道。 晏敏称了一声是,坐在马车的一角。身子虚弱疲惫,加之马车的颠波,不多时又靠着车箱昏沉沉睡去。郦宸风斜睨着他,冷眼旁观。听到他发出细微的鼾身,才轻轻移动到他身边,将他又揽进自己怀中。他睡着的样子,跟七年前见到的那个满脸冷冽的敏之一样。只是醒来后,一切都变了。一直对他小心呵护、宠爱,却一直不能将他的的心握在手里。 —— 司马空醒转过来,全身痛得厉害。好容易坐直身子,喉头一甜又呕了口血。他看着地上的血迹,莞尔浅笑:“养起来不容易,吐出来怎么就这么容易。” “木纳尔王子。”帐篷挑开,走进来一个豹眼虬髯的中年人。司马空微微蹙眉,豹眼将军罕拔,父王在世时的亲随大将军。随父亲南征北战,统一斯兰各部立下过汗马功劳。在斯兰威望很高。他生就是一双圆眼,不怒而威,故而先王亲赐了豹眼将军的名号。当初撒蒙继位,若非罕拔一力阻止,他和他母亲早就被撒蒙架在火堆上了。 “罕拔将军。”司马空扶着床榻趿上靴子。 “殿下!”罕拔单膝跪地:“多年不见,您已经长成英俊的青年。” “将军多礼了,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司马空把罕拔扶起来,打量了一下大帐。只记得被扎哈力追的无路可逃的时候,叫一队人马抓住,没想到是罕拔。司马空摁着胸膛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谢谢大将军救命之恩,算起来你救了我第二回。” “殿下言重。罕拔家两世受先王恩德,要不是先王,我家早就被都乜部灭了。所以救殿下是份内的事。”罕拔直起身体义气风发。 “外头现在什么情况?”司马空蹙着眉。 “扎哈力还在带人搜寻殿下您的下落。不过,我谅他也不敢来我帐中撒野。”罕拔豹眼圆睁:“扎哈力那个蠢材,武功虽好,却是榆木恼子。撒蒙几句话就把他哄得团团转。先王当初死得蹊跷,临死前诏书也被人毁了,他竟然全不生疑。否则,当今的斯兰就是殿下您的天下。” “我对王位什么的本也没什么兴趣。”司马空笑了笑:“我在将军这里打扰两天,等伤好些就走。” “殿下!”罕拔不甘心的看着司马空:“撒蒙暴戾,这几年失了不少民心。只要您振臂一呼,必定会有许多王公贵族响应。推翻撒蒙是轻而易举的事。罕拔鞍前马后,愿意为您效劳。” 司马空轻笑:“不。父王统一斯兰不容易,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第39章 思念 “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罕拔不客气了。”罕拔突然发怒,一掌打在司马空的肩上。司马空后退了两步,抬手抚了抚心脏,有些隐隐作痛。他撇着嘴角看着罕拔。罕拔拧着眉心凛然看他:“我给殿下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如果您执意不肯的话,我就只有将您交给撒蒙。” 司马空挠着额头,几个士兵拿着绳索围过来。他没有挣扎,任那些士兵把自己五花大绑起来。罕拔出去了,司马空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罕拔与撒蒙不睦由来已久,用这种手段也无非只是想逼自己就范。司马空轻轻运气,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只不过现在内伤在身,一时之间也难以将毒肃清。也罢,先养上两天,等内伤恢复一点再做打算。 连日来都不曾好睡,一闭上眼,两个时辰就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帐蓬里黑漆漆的,已经入夜。司马空坐起来,听到帐外窸窣的脚步声,紧跟着帐外的的两各侍卫的影子倒了下去。帘子挑开进来的是个壮实的身影,司马空就着些微光看清他是突拔的儿子勃都。小时候的玩伴,跟他比跟撒蒙更像是兄弟。 “殿下,是我。”勃都走到司马空跟前行完礼拔出匕首割断他身上的绳索。 “勃都,好久不见。”司马空低笑。 “是。”勃都拿出一只药瓶:“这是解药,请殿下服用。” “谢谢。”司马空拿过瓷瓶看了一眼,确认是解药无疑,仰头吞了下去。 “现在巡逻的刚走了一班,殿下出帐之后西行十里再转东行,父亲一定找不到您的。” “你放我不怕你父亲责罚你?”司马空凝眉。 “我们是好兄弟,虽然我也希望王子殿下能当上斯兰的王,但是如果您不愿意,我也绝对不能看到您落在撒蒙的手里。父亲的责罚也最多是顿鞭子,从小到大不捱也捱了几百回了。” “谢谢,好兄弟。”司马空拍拍勃都的肩:“你跟你父亲都救过我,但是我可能没什么机会报答。” “殿下不必客气,请自己保重。”勃都挑开帘子带司马空出去。 吹了声口哨唤来老马,司马空按照勃都所说的西行十里,再改东行,一路上没有阻碍。马不停蹄的跑了五、六百里,离了斯兰的地界,他才歇了歇。天边已经鱼肚初白,司马空勒马回望,已经看不到萨拉峰。他凝眉轻叹着,喉管里又痒痒的咳出一口血。身体沉沉的,内伤又开始发作。他按着胸膛,料想晏敏应该已经安全回京。虽然想去京城,又怕这路上会再叫撒蒙的人埋伏。唯今之计,不如先找个地方养好伤再说。他夹了夹马肚子,朝着玉门关的方向小跑过去。 —— 院子里飘来鸡汤的香气。晏敏扶着床才起身,就听到房门开了。奶娘走进来看到他坐起来:“敏哥儿醒了?正好,我去给你盛碗汤。” 晏敏披了件衣服踏出房门。孟俊和郑武在院子里练武,看到他出来,立即拱手单膝跪地:“大人。” “怎么?”晏敏听出他们声音有异。 孟俊和郑武互看了看歉疚的说:“我们……护卫不周,累大人身受身伤,请大人责罚。” “不必介怀,我如今也已经平安回来了。”晏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说你们当时也伤得不轻。斯兰人使诈,又人多,怨不得你们。” “大人……”孟俊跟郑武对视一眼。若是从前的晏敏,少说也要断去他们一手。想不到,而今他竟然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带过去了。 “马上要去拓州,晏敏眼瞎,许多事情还需仰仗你们。”晏敏淡淡道。 “大人言重,卑职二人一定拼死护住大人周全。”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8 奶娘端了碗鸡汤过来,狠狠的瞪着晏敏:“去拓州?你还想着去拓州?这大郢朝人都死绝了么?非要你一个瞎子东奔西走?” “奶娘……” “这回去斯兰就险些回不来了。若是真的回不来,你叫我怎么有脸去见老爷夫人?”奶娘把鸡汤重重的放到晏敏跟前恨声:“你生来就体弱多病,没老爷那般强壮,去岭南又被瘴气毒瞎了双眼,比老爷更是差了一大截。老爷如何?赫赫威名的天狼大将军,那些蛮夷都说‘晏弩在,不敢望天狼’,结果还不是流三千,死在岭南……” 晏敏默然,奶娘吸吸索索的哭了起来。郑武和孟俊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晏敏端起鸡汤,喝了一口。汤味浓郁鲜美,一小会儿功夫他把鸡汤喝了个精光,又把碗递给奶娘:“还要。” 奶娘擦了把眼泪,无奈的接过空碗去厨房盛汤。 已经立了秋,又连着下了两场秋雨,天气清凉下来。晏敏披了件衣服坐在屋顶上,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单只是嗅着带着凉意的清爽空气,便觉得今夜应该是个晴朗的月夜。好风好月,却没有酒。身子还不大好,奶娘不许他喝酒,家里的酒都锁了起来。晏敏紧抿着嘴唇,舌尖泛起熏风的味道。赫然发现,其实熏风的滋味也像是司马空的亲吻,开始野蛮霸道,到后来则是抵死的缠绵。心里的火慢慢燃了起来,脑子不可遏制的回味着司马空身上的气味。 司马空…… 晏敏将他的名字含在嘴里,轻轻的念了一声,一抹有如熏风的醉意在胸腔里扩散开。想到在萨拉山的那个冰缝里出来的时候,司马空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心脏无端端如鹿撞一般。也不知道他在斯兰究竟是逃脱没逃脱,若是逃脱了,怎么不见他到京城来找自己?晏敏心有戚戚的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佛经。但愿他一切安好。被白宗甫刺穿了肝脏都好端端的活了,吉人自有天相…… “现在的天气都已经转凉了,还坐在这里。”郦宸风带着缱绻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陛下。”晏敏蓦得一慌。 “……出汗了?”郦宸风走到他面前,诧异的看着他,额头上浮着一层银光。 “觉得有些热,才坐在这里乘凉。”晏敏迅速擦去额头上的汗。 郦宸风微蹙着眉头看着他的举动,默了片刻抓着他的手握在手里。纤瘦粗糙的手,掌心冰凉。 “当心些,内伤还没好全,若是再受凉了该如何是好?”他淡淡道。 “不会。”晏敏慢慢的将手扯出来。 郦宸风坐在他身边:“朕决定御驾亲征。” “陛下!”晏敏大吃一惊。 “朕不能总是依赖于敏之。敏之才从斯兰死里逃生,还有伤在身。朕又怎么忍心看着你这瘦弱的身躯又千里迢迢奔赴边关。再者说,若是有一天敏之厌倦了朝堂,离朕而去,朕就只能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豺狼虎豹。所以,朕必须自己做些什么。”郦宸风的声音冷幽幽的。 晏敏微微打了个寒噤,拱手:“陛下何出此言,敏之怎么会无故舍陛下而去呢?” “朕只是说万一……” “不扫平天下,还陛下一个清明的大郢,臣一定不会离开陛下。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御驾亲征的事,万万不可。” 郦宸风乜斜着眼,眉心的结还是没有松开。现在不走,以后总是要走。他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为什么不可,御驾亲征可以激励前线将士。西戎是朕即位以来,面临的最强大的敌人。朕也想亲身会一会朕的敌人。” “无论什么样的敌人都不值得陛下亲征。陛下是九五至尊,西戎再强大也不过是区区蛮夷。有臣在此,不破西戎,誓不还家。”晏敏单膝跪在郦宸风跟前:“请陛下收回心意。否则您不是要陷臣于不忠么?” “敏之。”郦宸风叹了口气:“你忠心可鉴,朕早就知道。” “陛下……” 郦宸风仰脸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淡淡道:“朕是想让你知道,朕对你的心意。” “陛下爱惜臣,臣无以为报。但求代陛下出征,扫平西戎。” 郦宸风没有说话,晏敏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单膝跪在他面前。过了良久,郦宸风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双手扶着他单薄的双肩,用力的捏了捏:“如果大郢不是这样孱弱的大郢该有多好。” “大郢总有一天会强大起来。” “那一天,敏之会同朕站在一起么?” 晏敏微顿了顿,迟疑的点了点头。 郦宸风吐了口气扶着晏敏坐在自己身边,浅笑:“今天怎么没有喝酒?” “呃……”晏敏轻轻撇着唇角。 “奶娘不许?”郦宸风笑了笑:“也是,现在伤还没好。等到你出征那天,朕请你。” “谢陛下。” 第40章 解围 脖子上凉丝丝的,不用睁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司马空打了个哈欠:“老板娘这是要谋财害命么?” “呸,你倒说说你有哪门子的财?”花枕月泼辣哄哄的啐了司马空一脸唾沫星子。 “告诉你条生财之道,你若是把我绑到斯兰去,能换很多钱。”司马空笑着睁开眼。 “很多是多少?”花枕月拿开铁爪讥诮:“一吊钱还是两吊钱?” “怎么也该有三吊吧。”司马空坐起来挠了挠头。站在花枕月身后的白宗甫上前一步,司马空冲他拱了拱手:“白兄。” “司马兄。”白宗甫一手搭住他的脉博。修养了几日,内伤已见大好。花枕月靠着门看着司马空苍白的脸色冷笑:“你也活该命大,你那头狮子骢拼了命把你送到老娘这儿来。话说,老娘这儿什么时候成了义庄了。” “老板娘生意兴隆发大财,怎么是义庄呢。”司马空嘿嘿笑着。 白宗甫拿出一只细瓷瓶:“我这里还有两颗‘大回还丹’,可以保养七筋八脉,有助内伤恢复。” “谢谢白兄。”司马空伸手刚要接,花枕月手一长,夺了过去,晃动着纤纤手指:“一百两银子一丸,看在熟人的份上,九折,两颗也就收你一百八十两。” “且先欠着,等我有了钱,一并还清。”司马空微微撇唇。 “而今我当家的回来了……”花枕月靠着白宗甫站定:“才立的新规矩,本店打今日起概不赊欠。” “呃……”司马空蹙着眉。白宗甫看了花枕月一眼:“月儿……” “嘁,穷鬼。”花枕月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把瓷瓶扔给司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59 马空:“不知道是不是又骗了人家的小姐,惹来仇敌。正经找个人娶了吧,不要再四处招惹了。” 司马空嘿笑了一声,吞了一丸药,白宗甫的精纯真气在他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司马空自己运功又调息了片刻,头顶蒸起氤氲热气.真气加上大回还丹的功效,四肢百骇变得清爽起来,脸皮也泛起血色。 “多休息两天。”白宗甫吁了口气。 “谢谢白兄。” “不用客气。”白宗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门外响起一串马铃声,花枕月推开窗朝外看了一眼,几个商人在客栈门前勒住马。 “当家的,来客人了。”花枕月挥手。 “哦。”白宗甫起身下楼去,花枕月跟在他身后。司马空趿起鞋子也下了床,刚才运功疗伤,这会儿肚子饿了。听到楼下花枕月招呼客人的声音,他扶着楼梯下去。几个商人坐在大堂的正中,满身风尘仆仆。花枕月端来酒笑盈盈的:“几位客官,这战事才停了,就来做生意了?” “哎,早知道不来了。”一个尖瘦脸的商人说:“可惜了我那几百斤药材都让那些个蛮夷抢了去。” “人没事已是万幸。”另一个圆脸的商人说。 “是啊是啊,哎,到处打仗,我们这些小本经营的,可真是吃不消,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 “眼下西戎正在拓州那边来势汹汹,白夷才吃了败仗,肯定怀恨在心。还有斯兰,不知道朝庭那撑过多久?” “哎,不管什么时候,生意还是得做,饭还是得吃……” 几个人唏嘘不迭,司马空微微撇唇。以眼下郢国的局势来看,除了晏敏,皇帝手里没什么可用的人。将军们各自拥兵,守着自己的那块地盘。朝庭也只赢过白夷这一仗,能调动的,也只有守着凉州玉门关的那几万人马。若是把这些人马调动,玉门关外的白夷人肯定不会无所作为。麻烦的事,一桩连着一桩。还真是难为他了。 “菜来了。”白宗甫从厨房出来,端来两三盘菜,倒也像模像样。那些商人一边吃,一边继续闲聊。司马空啧啧淡瘪瘪的嘴起身去酒窖拿酒,经过存放熏风的酒架,立即嗅到熏风浓郁的香气。他走到酒坛子跟前,拍开泥封舀了一瓢一口饮尽,满口满腹的热辣。辣劲过后,变得回味悠长。司马空勾起嘴唇。想起晏敏说过“匈奴不灭何以为家”,眉心又微微拧起来。 “不要命了?”花枕月冷不丁的走到跟前:“内伤还没好全,又偷酒喝。” “白兄倒是越来越像是店掌柜了。”司马空淡笑。 “他本来就是掌柜的。”花枕月吊着眉梢有几分得意。 “恭喜老板娘,到底是不枉等了这么些年。”司马空笑的没正没经。 花枕月鄙夷的嘁了一声,拿过他的羊皮酒壶,替他灌好了一壶熏风:“想滚就滚,老娘才不会拦着你。只不过,下回可别再是要死不活的来。我家掌柜的心再好,也没那么多大回还丹给你糟蹋。” 司马空接过酒壶笑着接过酒壶挂在腰间。出酒窖,正好看到白宗甫在收拾桌子。商人们吃罢了饭,到楼上的客房歇息去了。白宗甫抬头睨了他一眼:“保重。” “后会有期。”司马空拱了拱手。 —— 北地多风沙,又入了秋,风沙更是肆无忌惮。几万人在拓州城下扎营,开锅造饭。晏敏下令各路将军也同士兵一起住在营帐之内,不许搅挠拓州城中的百姓。并在城外三十里处设置机关陷阱,防备西戎人偷袭。 “大人,东边有西戎的小股骑兵。”戚连玉匆忙来报。 “拦截,不要追击。”晏敏挥手。 “是。”戚连玉得了军令立即点兵出击,晏敏坐在中军仗眉头紧锁。因不能抽空玉门关那边的兵力,故而只从那边让戚将军带了两万人马过来。余下人马,则是从周边各路将军那里各抽调的一万,加上拓州本身的守军,约摸十万人,号称二十万大军。 郦宸风说几处兵力合到一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即难以调用,战力也不强。果不其然。 那些将军本来就不服晏敏资历浅薄,又因为他双眼不能视物,更是不把他这位钦命的巡检放在眼里。军令不执行,还振振有词的相互攀比。一时间恐伤了和气,晏敏也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置。在拓州城下五日,与西戎人交手了五次,各州派来的援军都不愿全力以赴,纷纷保存自家的兵力。西戎一来,本来是应该协同作战,却反而互相牵制。明明可以赢的,都因一己私心输了阵势早早的撤回。虽然眼下还未大败,若是长此以往大败恐怕也不远矣。 眼下能派上用场的只有两万拓州的守军和自己那两万玉门关的兵力。但这些兵大都戍边超过十年,年纪偏大。军中粮饷常年拖欠,也疏于操练。虽然边关常有无数小仗,却也没见过大阵状。战马也垂垂老矣,战力远不如人强马壮的西戎。 一想到这些,心中浮起一些郁结。竟是些鼠目寸光的混帐东西。晏敏走到沙盘前手指慢慢的摸索着,试图熟悉这一带的地形。 “大人。”两个年青的将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一听那轻狂的声音,便知道是严淮良给他派的两个副将,曹琪和潘子华。严相在朝中的势力强大,却一直跟武将们不太和睦。兵权,一直是相爷的心病。晏敏轻轻的拧眉,抬起头淡笑:“两位将军。” “方才我们看到戚将军带着一队骑兵出营,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曹琪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东边有小股西戎骑兵袭扰,我让戚将军把他们赶走。”晏敏淡笑。 “这种小事何须戚将军,有我们就可以。”潘子华做叹气状:“大人似乎不太信任我们。” “怎么会。眼下西戎大兵压境,正是用人的时候。大家应该同仇敌恺。之所以派戚将军,因为戚将军发现,所谓兵贵神速,所以当即让戚将军去了。”晏敏似笑非笑的同这两人解释。 “原来如此。”潘子华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沙盆:“这些沙丘,经常在一场大风之后就会面目全非。大人这样一点点的摸,总不是个办法。” “呵,沙丘可以变,方向和附近的山脉却不会变。”晏敏不动声色。 “哦,那不打扰大人,我们先行告退。” 曹琪和潘子华出去了,郑武皱着脸从外边进来:“这两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晏敏轻叹了一声:“这两人最近有什么动向?” “经常去拓州城内吃酒,再就是在各军营中游走,似乎在与各个将军攀交情。”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0 郑武低声说:“先前还看他去戚将军帐里。” 晏敏冷笑,就知道这两人不会安份。戚将军是以前天狼军的人,在玉门关便能独善其身,以这两人的本事,想拉拢他不容易。其余的六路援军的将军,都各自为政,更不会把这两个无兵无权的小小副将放在眼里。纵然有相爷在背后,他们也未必会给面子。这两人不足为虑。只是眼下这仗若要胜,就这样下去万万不能。 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晏敏转身摸到郦宸风送给他的羊皮酒壶。是只手工极精致的酒壶,装满了上等的葡萄美酒。晏敏嗅了嗅,气味清洌,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又把酒壶放下。大帐下方的土地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晏敏一惊,冲出收帐蓬:“郑武孟俊!” “在。” “传令各军立即戒备,弓弩手火炮手立即准备,西戎来偷袭了。” “是。”郑武登上瞭望台吹号示警,须臾后看到一阵强大的风沙过来。 “戚将军回来没有?”晏敏问。 “还没有。”孟俊拔出兵器,两营弓弩手严阵以待。 “调虎离山,他们倒是懂得,我这里战力最强的只有戚连玉。”晏敏轻声细语。拓州守将袁行简快步到晏敏路前:“大人。” “请袁大人立即点齐五千人马,随我杀出。”晏敏跳上马背。 “是。”袁行简点齐人马跟着晏敏出营迎敌。 战马齐谙,惊天动地。听声音,西戎只派了三千精骑。连日的交手,晏敏觉得西戎并不想一口气把郢军吃掉。只是在玩猫鼠游戏,要将郢军的战心悉数消耗掉。已经连败了几阵,军中颇多怨言。再败几阵,仗会越来越难打。 晏敏挥剑,万箭齐发,投石器和火炮连番响起。西戎的精骑却速度奇快转眼就杀到阵前,乱箭和陷阱没有让他们损失太多。 “杀!”晏敏一声吼,五千人马随他冲到骑兵之中,周遭立即被风沙和血腥气掩盖。 西戎依旧用的是他们惯用的最简单有效的攻击,半个时辰,郢军死伤过半。晏敏奋力拼杀,身边围着二三十骑,都已看出他的带兵主将,死死围住他,并把郑武、孟俊牢牢的隔在外头。 晏敏冷笑,手里的剑一点都不吝啬的挥舞。斩杀了七、八人,那些人依旧不惜性命。又力斗了一百多回合,杀了十数人,围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郢军的伤亡也越来越大。区区五千人对三千精骑着实勉强,晏敏正在想着该如何解决,就听到几声嗖响,围在身边的十数人应声倒地。马背上一重,腰身叫人环住,一股熟悉的气息混进血腥气里。晏敏心中一喜,马儿冲杀开一条血路往东跑。那些西戎精骑立即跟着他一路往东。未出三十里,正好遇见戚连玉带着去追击西戎人未果的那只骑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戚连玉立即号令冲杀。西戎兵没到这一步,一时有些慌乱。 “晏大人。”戚连玉分开人马跑到晏敏跟身,马背上的人一掂足,跳开。 “大人没事吧。” “没事。”晏敏松了口气。 第41章 眼睛 小胜。 晏敏打马飞快的回到营里,各路援军的将领如同等看好戏那般守在中军帐内。见他毫发无损的回来,有些惊奇。 晏敏大步流星走到大帐里:“营中各处的情况都还好么?” “已经仔细的巡视过,未见异常。” “袁将军派人好生安置救助伤兵。” “是。” “各位将军就请回去歇息吧。夜里还需小心防范。西戎首败,必定恼羞成怒,一定要加强戒备谨访夜间会来偷营。” “是。”六位援军的将军互相看了看纷纷拱手称是。 大帐里的人退了干净,晏敏轻轻的吐了口气。帐外的声音都渐远,晏敏走进内帐低声唤:“司马空。” 内帐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晏敏蹙眉,莫非他没来?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他倒是玩得乐此不疲。晏敏心里兀自生出一股怨气,解开战甲扔在一边,走到脸盆前洗了把脸。刚把脸擦静,耳后掠过一道凉风,晏敏转身一掌。手掌被人握住按在胸前。宽厚结实的胸膛,心脏突突的跳得稳健。 晏敏皱着脸把手掌撤回来,讥诮:“怎么不躲了,继续躲啊?” “呃……”司马空沉吟了片刻:“那我先走了。” 司马空转身跨出一步,晏敏倏然上前拉住他的衣襟。司马空浅笑:“怎么,图雅舍不得巴赞走?” 晏敏拧着眉心,淡淡道:“好久不见,你的伤怎么样?你那天是怎么走脱的?” 司马空转过身勾着嘴唇,看着他清瘦的脸淡笑不语。 “怎么?”听他不发声,晏敏有些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内伤还没好?我有药,离开京城时陛下给了好些疗伤药,我给你拿来。” 晏敏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找药,司马空把他拉回到跟前,捏着他的下巴低头轻轻一啄。晏敏轻颤了一颤,脸颊上火辣辣的热起来。他眉心微微拧着,迟疑了片刻掂起脚主动吻住司马空两片浮起了死皮略有些粗糙的嘴唇。司马空一惊,他会主动倒是意想不到。双臂下意识把晏敏紧紧箍在怀中。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一瞬间两人便沉溺在里面不能自拔。晏敏轻轻的喘息着,司马空看着他泛红的脸倏然将他扛到肩膀上,走向卧榻。 衣服散落开,莹玉似的身子半裸着在司马空眼前。 “现在在军中……”晏敏带着几分羞涩沉着脸,伸手推开司马空。冷不妨触到司马空腰间的伤疤,怔了怔。手指顺着伤疤的纹理细细抚摸,虽然之前就摸过,现在摸起来也仍是让人没来由的不寒而栗。 “你为我也是几番出生入死。”晏敏歉疚的低声。 “那你可以记住,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司马空乘势将他欺在身下。 晏敏拧起眉还来不及退让,司马空已经长驱直入。疼痛了一刻便适应起来,身体的纠缠着,带着叫人着迷的味道。 “想我么?”司马空吻着晏敏的耳朵,手指搅着他耳际的头发,低声询问。晏敏咬着嘴唇生怕一松口就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 “不想?”司马空邪气的欺压。 晏敏皱着眉,脸色火烧火燎。司马空释放了一回,从他身体里退出来,抚弄着晏敏的玉杵张口含在嘴里。晏敏大吃一惊,险些惊叫起来。被人用舌头勾卷挑逗还是头一回,晏敏浑身颤栗不止,司马空的玩法那么多,完全叫他无从适应。玉杵涨得厉害,司马空却拿手指堵着铃口,不许他释放。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1 “司马……”晏敏又气又急。 “想我吗?”司马空欺身上来,看着他浮着水光的眼睛。 晏敏急红了脸,犹豫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想……” “说,你想我……”司马空低声,带着命令的口气说。 “你不要得寸进尺。”晏敏微怒。 “呵。”司马空的手熟练的上下游移。晏敏腰身轻轻的扭动起来,之前才释放过,现在又涨得发痛。虽然看不见,想也能想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所有的尊严都在司马空面前荡然无存。他无奈的点点头:“我想你……” “图雅想念巴赞。”司马空又说。 “图雅想念巴赞。”晏敏跟着他说。 “有多想?”司马空含着他的耳朵问。 “很想。吃饭的时候也会想,喝水的时候也会想,睡觉的时候也会想……”晏敏低声将脸埋在司马空胸前。 司马空松开手,再次提剑杀入,抱着晏敏坐在自己身上如骑马颠波。晏敏捂着嘴,唔唔的低声呻吟。司马空扶起他的身子,伸出舌头。晏敏含在嘴里用力的嘬吸。 风从半夜开始呼号,像无数野兽的悲鸣,又像千军万马的嘶杀,叫人不能安眠。沙粒落在帐蓬顶上,像是暴雨,打得帐蓬噼里啪啦的响。晏敏惊醒,他趿上鞋子,走到前帐的沙盆前。这一夜的风沙,不知道外头的沙丘又会怎么改变。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整个郢军熟悉这里的也只有袁行简手里的区区两万人马,今天又死伤了几千。而西戎常年活动在这一带,对地形了如指掌。想到白天的突袭,想必也是知道今夜有风,才故意突袭一回,迅速撤退,叫郢军想回击都没有机会。 幸而突袭未能得逞…… “怎么?”司马空也跟着醒来,从后边环住他的腰,看着晏敏面前的沙盆:“在想打仗的事?” 晏敏幽幽的叹了一声。司马空伸手他揉散他眉心的结。晏敏苦笑了一声:“看得见的揉散了,看不见的揉不去啊。”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晏大人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晏敏靠在司马空肩上,只觉得心里安稳了好些。他额头顶着司马空的肩膀低声:“能,再助我一臂之力么?” “嗯。”司马空点头。 “做我的眼睛。” “嗯。” 晏敏伸手摸着司马空的脸,浅笑起来。 天明的时候风沙都没有停止,晏敏出去走了一圈,巡查各营的守备。见晏敏好歹是赢了一仗,将军们对他的态度稍有改观。也仅仅只是改观。 晏敏回到帐蓬里,吐掉满嘴的沙子,漱了漱口。孟俊上前一步:“刚才在化州陈将军的营帐前,我看到潘子华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 “哦?” “陈将军在化州被主将林墨孝视为鸡肋,所以这次借兵,林墨孝才把他推过来。”孟俊低声说:“潘子华怕是想以此为借口来拉拢他。” “陈将军这个人,末将倒是知道一些。此人领兵打仗是个人才,但是恃才傲物,军功立的不少却总也得不到升迁。”戚连玉说:“化州跟斯兰接壤,自晏大将军之后,唯一赢过斯兰的,便只有他了。” 晏敏擦了脸,把毛巾扔在一边,低头沉吟片刻:“戚将军跟他可有交情?” “当年我在天狼军,他是化州军,曾有过数面之缘。晏大将军当年也有意召他入天狼军。去向林将军要人时,被林将军回绝。潘子华那些蝇营狗苟的小辈,陈将军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哦?”晏敏轻轻点头,轻吁了口气:“既然这样,请将军帮我个忙,宴请这位陈将军一回如何?” “遵命。”戚连玉抱拳。 —— “你请我来,莫不是鸿门晏吧。”陈功走到戚连玉的营帐门前似笑非笑的问。 “陈将军若是胆怯只管回去便是。”戚连玉笑言。 陈功冷笑了一声,挑开帘子走进戚连玉的营帐里。营帐里摆了些酒肉,陈功和戚连玉对面坐下,陈功嗅了嗅香喷喷的羊腿:“都说戚将军是晏巡检的嫡系,看这酒肉,想来嫡系的待遇果然不差。” “见笑。”戚连玉捋了捋胡子:“因为要请将军吃饭,总不至于要我拿咸菜米饭待客。” 陈功也不多说,抓起羊腿啃了起来。戚连玉淡笑不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功擦了把嘴看着戚连玉:“说吧,你请我来所为何事?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那盲儿想出来的主意吧。” “果然瞒不过你。”戚连玉见他道破,也不加掩饰:“以陈将军之见,我军对垒西戎,有几分胜算?” “就凭你我这些杂兵……”陈功摇摇头:“不是我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西戎这些年虽然也有些政局不稳,国力却还是比我国要强上许多。况且这种地形作战,正是他们的长处。最关键,他们只有两股兵力,而我们是八股兵力。虽然人数上旗鼓相当,但是军心涣散。除非那盲儿有非凡能力,能叫这八股人马同心协力。但是以我看,就算他有晏弩附身,也未必能够做到。” “也不尽然,巡检大人昨天对阵西戎的那一阵想必你也看过……” “那只是西戎的区区三千精骑,盲儿带的是袁行简手里的五千人。后来又有戚将军你手里的骑兵杀到,才以人数优势赢下。”陈功喝了口酒:“不过以那盲儿来说,能赢一仗也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依稀能见到些天狼大将军当年的风范。” “陈将军过奖了。”晏敏从后帐走出来。陈功也不惊奇,起身拱了拱手:“巡检大人。” “将军不必多礼,请坐。”晏敏淡笑着打了个手势。戚连玉叫人又搬来张桌子,晏敏坐在营帐正中。坐定后各自敬了一回酒,戚连玉颔首:“说起天狼大将军,大将军当年对陈将军可以赞赏有加。若非是后来大将军出事,他必然会把陈将军招之麾下。” 陈功耸起眉遥想当年,叹了一声:“想大将军也是天纵英才,可惜……” “是啊,可惜了。”晏敏沉着眼睑:“我听说自家父之后,能赢斯兰的便只有陈将军你。将军有没有想过,能像家父那样组建一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精骑,横扫蛮夷?” 陈功微微一惊,看了看戚连玉,又看着晏敏。 戚连玉看出陈功心动,浅笑:“巡检大人曾跟我提过此事,此战之后朝中欲组建一只精骑可以千里奇袭。大人本有意于我。可惜戚某对于打仗的谋略自问远不如晏大将军。想来想去,也只有陈将军最为合适。” 陈功眼里绽出一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2 丝光芒,才喝过的那些酒的酒劲发作,全身的血都开始沸腾。他腾的站起身直愣愣的看着晏敏:“大人真能让陈功来带那支兵?” “放眼朝中,除了陈大人以外,还有谁可以?”晏敏反问。 陈功细想想,除了自己恐怕就是晏敏本人。但晏敏受眼睛所限,难以胜任。如果真是落到自己肩上,多年的报负终于有机会施展。他大步走到晏敏跟前行了个军礼:“末将不才,虽然未必能像晏大将军那样令敌人不敢望天狼,也定不辱没大郢国威。” 第42章 探路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郦宸风低诵汉高祖的《大风歌》。汉高祖遭遇白登之围,而不得不跟匈奴求和。回乡的时候一时感慨唱了这首。汉高祖唱这歌的时候,大汉朝初立,国力不强,但臣子莫敢有异心。只是对外隐忍罢了,而他……,对外对内都是一个“忍”。 幽幽的轻叹了一声,郦宸风合上手里的书,吟念着最后那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想起晏敏瘦弱的身子骨。拓州那种缺水少食的地方,又日夜操劳军事,只怕他又瘦了。 猛士,猛士……,他手里只有这一个瘦弱的像个文弱书生似的晏敏。如果有猛士,不必让晏敏去边关,让他留在京里陪着自己长相厮守该有多好。郦宸风背着手走到窗前。初秋的天气,夜空清朗,再过不多久就该中秋了。不知道中秋时,晏敏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拓州那边是怎样的情况。那路号称二十万的杂烩军队,晏敏要怎么样才能领着他们赢下西戎?若不赢,国破,各路武将拥兵割据一方,遭殃的只有他这个皇帝而已。 又叹息了一声,郦宸风听到殿外促织的声音。 郦宸风清了清嗓子,一个黑影儿闪到殿内。 “参见陛下。”凌落雪穿着一身夜行衣单膝跪在郦宸风跟前。 “从李进初那里又得到什么消息了?” “严淮良正在秘密招募兵勇,并且在江南的某个地方私造兵器。我已经知会林恪非,他现在正在密查此事。” “嗯。”郦宸风点头:“稳住李进初,千万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是。”凌落雪抱拳。 “去吧。”郦宸风听到御书房外又响起人声,立即道。凌落雪从窗户跳出去。不一会儿,就见三皇子颖洪领着一个宫女端着参汤走到御书房门前。 沙粒打在面巾上扑扑的响,两耳全是风声。一路往西南方向跑了差不多有六百里,司马空才勒住马停了下来,晏敏跟在他身后也勒住了马。面前的风小了许多,像是到了一座山的下边。晏敏按照自己摸过的沙盆中的方位辨认,这里应该是赤周山。司马空拿出怀里的羊皮地图看了一眼,踢踢马肚。老马沿着山脚下走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晏敏打马跟上。 “看一看。”司马空浅笑:“当你的眼睛,这方圆千里之内的地形都要了然于胸。” “这里距离拓州六百余里,离甘州差不多千里。距离西戎的墨吹城也有不少于七百里的距离,难不成西戎会在这里设什么埋伏?而且赤周山是个光秃秃的山,据说上边没有树。” 司马空不语,依旧绕着赤周山走着。又走了约摸一刻,晏敏听到一阵鬼哭狼号的声音。他微微一惊,打马上前拉住司马空:“前边……” “前边?”司马空听他这么说打马快走了几步,那声音清晰起来。像是羊叫马嘶,又像有人在凄厉的惨号,惊天动地。越靠近,声音越响亮,仿佛堕入阿鼻地狱,各种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再往前走,看到一条狭窄的隘谷。司马空轻笑了笑:“就是这里。” “什么?”晏敏拧眉。 “这里汉人称之为‘西云隘’,西戎人称为‘布力玛’,类似于鬼门关的意思。知道这里的人不多,只有那些偷运盐铁的商人才会走这条路。但是也听说邪气的很,进去再出来,十个人最多能活三、五个。” 晏敏耸起眉,听着这周边的声音,说是鬼门关倒也不差。 “图雅,要不要跟巴赞一起闯闯这鬼门关?”司马空从马背上跳下来,放老马自己在山下游走。晏敏也从马背上跳下来,司马空牵着他的走进西云隘。隘口很窄,只有一辆马车的宽度。扑头盖脸的风比刚才强劲了数倍,整个面巾都贴在脸上。一张口,风透过面巾呼呼的往嘴里惯。司马空把晏敏护在身后小心的往里走。走了大约有十丈来远,狭谷里的路才渐宽了些,满地石头,照旧崎岖难行。声音较之在谷外听到的更响,更可怕。似乎这里真是鬼门关,随时都会有厉鬼通过这里从地狱里爬出来。晏敏下意识握紧司马空的手。 “怕了?” 晏敏蹙眉。 “这里都是一些怪石,被风化了。所以每当有风刮过就会发出怪异的声音。”司马空看着四周奇异的石头向晏敏笑道:“听说京里在大理寺周围,也经常能听到这种声音。” 晏敏蓦然松手,司马空不解的看他。 “难为你竟然还知道我也在大理寺兼过差。”晏敏冷冰冰的挖苦:“冷面瞎判官,是外人送我的称号。大理寺的每一样刑具我可都熟悉的很。” “呃……”司马空微微撇唇,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晏敏自顾走到他前面,冷不防被一具人骨绊了一跤。司马空上前搂住他。晏敏皱着脸,把司马空推开一边。 司马空轻轻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厉号,一阵更大的风扑面而来。 “当心。”司马空扑上前抱住晏敏,一只硕大的猴面雕从他头顶上飞过,爪子在岩壁上掠过,碎石哗啦啦掉了许多。 “你没事吧。”尘埃未定,晏敏紧张的回头摸司马空。 司马空看着狭谷内随处可见的人和兽的尸骨,握着他的肩:“没事。” 猴面雕一击不成,转身又来。司马空摸出泥丸挥手打出一颗,打碎了它的脑壳。猴面雕发出凄厉的哀号扑扑落到地上,两翅展开约有一丈。司马空轻轻啧舌,还来不及抬头,便听到了另外的号叫。他一惊,拉着晏敏:“这里恐怕是它们的巢穴,快走。” 才飞奔了四五丈远,四五只猴面雕从高处附冲下来。司马空挥洒手里的泥丸。晏敏也拔出剑在自己和司马空的周身结了一层剑网。连跑边与猴面雕纠缠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才从西云隘的另一头出来。连毙了五六只大鸟,猴面雕终是怕了,不敢再追出来。司马空吐了口气:“难怪那些商人十个只能活三五个。这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3 些大鸟都吃人的。” “你受伤了?”晏敏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司马空看看自己的胳膊,被先前的那只猴面雕抓了一爪子。 晏敏从怀里摸出金创药洒在他的伤口上。 “我来……” “别动。”晏敏低喝一声。 司马空看着他全是凭着气味,一瓶上好的金创药都洒在那两道伤口上,忍俊不禁。洒了药,晏敏又从袍子上撕下一条布,替他把伤口扎紧,才松了口气:“疼不疼?” “有图雅替我包扎,怎么会疼?”司马空笑。 晏敏轻轻嘁了一声:“这里莫不是西戎的地界?” “嗯,当是属于西戎。”司马空点点头,吹了声口哨。老马带着晏敏的枣红马翻过山岭,飞奔到他们跟前。上马往西戎那边跑了二百余里,司马空勒住缰绳:“躲起来。” 晏敏依言跳下马跟着司马空躲到沙丘后边。不多时,一队巡逻的西戎士兵从沙丘附近经过。等他们过去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又遇上一队人马。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西戎士兵巡逻,难不成前边有什么的营帐?”晏敏低声。 “去看看不就知道。”司马空带着他把马藏起来,跟着巡逻士兵的后边又走了十多里地走到赤周山的余脉小狼峰脚看到一处营帐。营帐外飘着黑狼的旗帜,把守的士兵大约有四五千人,来来往往的车马频繁,似乎在往外运东西。 “这里是都谷蛮的人马。要不要再进去看看?”司马空问。 晏敏点点头,跟司马空避过耳目闪到营帐附近,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里竟然是西戎存放军粮的地方。 闪到里边,发现竟然是西戎存放军粮的地方。西戎把军粮存在离他们的大营几百里开外的地方,防的恐怕就是郢军派人来劫粮,每天把军粮源源不断的运住阵前,也方便西戎的军队快速移动。侧面还有赤周山作掩,虽然有个西云隘,但是不熟悉地形的人,完全不知道那里。 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拉拉司马空:“我们走。” 司马空带着晏敏又悄悄的离开。不想再从西云隘经过,遇到那些猴面雕,他们骑马翻过赤周山,快马加鞭回到拓州营地,一来一回花去一整天的时间。刚到大帐内正准备休息片刻,孟俊走到大帐外:“大人,回了吗?” “嗯。”晏敏起身:“什么事?” “抿州的鲁将军和嘉宁的阮将军吵了起来,两路人马都拿着兵器,情势不妙。” 晏敏皱起脸,领着郑武和孟俊去到抿州军和嘉宁军的营帐。营帐前,两路援军剑拔弩张。 “两位将军这是做什么?”晏敏淡笑着走到中间。 一见晏敏来了,抿州鲁将军哼了一声收刀回鞘:“晏巡检来得正好,末将这就向巡检大人辞行。我抿州军不擅征战,就让能征擅战的嘉军平了西戎。” 嘉宁阮将军笑道:“每回见了西戎都躲在后边,走了也罢,有你们没你们也没什么区别。” “你……”鲁将军咬牙切齿,刚收回鞘的刀又拔出来,砍向阮将军。阮将军横起短枪,兵器相击一声脆响。晏敏的剑将两只兵器都挑飞到一边。两位主将略略吃惊的看着晏敏。 晏敏冷笑了笑:“两位将军且将这气势蓄着,明白西戎来了,各自拼拼战功如何?” “我……”鲁将军还想说什么。 晏敏眉心一拧,气势将他撮住。鲁将军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人马是我向各州的主将借过来的,我没说还,谁敢走就是临阵脱逃。临阵脱逃者,诛九族!” 鲁将军悻悻然跟阮将军互瞪了一眼,各自转身回营。 第43章 用毒 “就这样的军队,你又将如何让他们去跟你打赢西戎?”司马空抱着胳膊,站在大帐中的沙盆前看着晏敏。 晏敏无可奈何的吐了口气,又慢慢的捏起拳头:“赢得了也要赢,赢不了也要赢。这不是输赢,是生死。” “这个官儿当得多累,兴亡盛衰都是必然。你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不如抛开一切随我回沱延河去。” “沱延河?”晏敏轻笑:“你要我跟你一起去流放?” “外人都说沱延河是流放之地,住过了才知道,那里比想象中好得多。有森林,有草场。虽然一年有大半的时间是漫长的冬日,冬天就躲在屋子里围着火炉边上喝酒喝歌,闲得骨头酥了的时候,去把冰面撬开,下河抓鱼。夏天的时候牧马放羊。”司马空一边说着,一边抱起晏敏轻轻吻他的嘴唇。 晏敏勾起嘴唇淡笑了一刹那,一听到外头的马蹄声,笑容立即化得无影无踪,才放松的肩膀又紧绷起来。 司马空用力的拥了拥他单薄的肩,从腰上扯下酒壶递给晏敏:“给。” 晏敏吸了吸鼻子,眉心一展:“熏风?” “是。” 晏敏欣喜的接过猛饮了一口。辛辣气从喉咙灼烧到胃里,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晏敏闭上眼睛回味着畅快的滋味,走到沙盆前摸索着赤周山的位置:“你带我去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司马空抱着胳膊:“西戎汗王思毕听说年事已高。” “嗯。”晏敏点头:“思毕统治西戎三十五年,无功无过。” “一个无功无过的君王,往往会犯一个可怕的错误。”司马空耸着眉:“任其手下的臣子坐大。” “你是说阿史那耶和都谷蛮?”晏敏也拧起眉心。思毕是个资质平庸的人,前西戎汗王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在位三十五年间,西戎没有扩张,国力倒也没有衰退。这都得力于前西戎汗王留下的两员干将阿史那耶和都谷蛮。只不过时间久了,功高盖主的臣子总会有些想法。但是阿史那耶和都谷蛮又各不相让,所以思毕微妙的平衡在这两人的中间。细想想,倒与大郢朝的朝堂有些许相似。若是思毕不采取手段夺回王权,西戎的下一代或是下下一代,便同现在的大郢如出一辙。 “其实我一直在猜测此次西戎出兵的真正目的。”司马空撇了撇嘴唇:“就算思毕平庸,但还没到昏膭的地步。” “你是说……”晏敏蓦然一怔。 “只是一个猜测。”司马空浅浅一笑:“这次出兵,阿史那耶部负责攻城,都谷蛮部负责补给。” 晏敏回想起在赤周山附近探知的一些消息,眉头纠起来又慢慢的展开来。心里浮起一个想法。司马空恐怕也是这样想,所以才带着他去找到西云隘。那个地理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4 位置偏僻,鲜为人知。若是用来行兵,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 晏敏在脑子里细细谋划了一夜。半夜的时候风停了,风一停,西戎的进攻只怕很快又要开始了。许多事情宜早不宜迟。 天刚亮,晏敏洗漱罢,正思忖着叫戚连玉和陈功、袁行简过来商讨计策,郑武又匆匆来报:“抿州军和嘉宁军又吵起来了。” “又是为了什么?” “军粮……”郑武轻叹了一声:“军粮现在快要难以为继,京城那边又迟迟没有粮草的消息。早上两军的伙夫去领军粮,结果分配不匀,两军吵了起来……” 晏敏幽幽的叹了一声,仗还没开打就捉襟见肘。他走到大帐门前又迟疑了片刻:“你去告诉他们的主将,粮草明日便至。请诸位将军以和为贵。” “是。” “再请陈将军和戚将军到我帐中来。” “是。”郑武领命走了。不多一会儿又急匆匆跑过来:“鲁将军正在带兵拔营,准备回抿州去。” “岂有此理!”晏敏大怒,大踏步赶到鲁福春的军营,阮归田和另外几路都在那里看好戏,鲁福春指挥着手里的人收拾东西。 “鲁将军何在?”晏敏走到营帐里。鲁福春斜了他一眼:“巡检大人来得正好,请巡检大人把这个准许我军撤兵的文书签了。” “放肆。我昨天说过什么,鲁将军忘了吗?” “饭都吃不饱还要遭人羞辱。大丈夫岂能苟且偷生。” “来人,把鲁福春拿下。”晏敏厉喝。 几名小校上前拿人,直接被鲁福春踢翻。鲁福春冷笑:“几个毛孩子也想抓我。” 晏敏拔出手里的剑。 “我劝大人休要拔剑,若是伤了自己反倒是不好。” “那请鲁大人放手一试。”晏敏的剑直攻过去。鲁福春提枪来挡,他听顾看着晏敏眼瞎轻敌,却没料到晏敏剑招犀利阴狠,没挨过三十招,身上被划出数道口子,剑的锋芒直逼着他的咽喉。鲁福春大吃一惊。 “杖八十军棍,抿州军立即全数回营,再敢有异动,杀无赦。”晏敏收剑回鞘。 一早军粮的争执没有结果,反倒吃了顿板子。鲁福春郁卒的趴在卧榻上。曹琪溜到他营中看着他轻叹:“好歹也是名将,这个晏大人也太……” “滚!”鲁福春大怒。曹琪还想说些什么,被鲁福春瞪了回来。才出来又见郑武往这边走来,连忙躲在一边。郑武随小校走进营中谦逊的拱手:“末将奉巡检大家之命特来请鲁将军过帐一叙。” “你们巡检大人请我?不敢当啊。”鲁将军阴冷冷的笑道。 “其实不止是鲁将军,还有各路将军。大人定了个击退西戎的大计,请各位将军参详可行否,请鲁将军务必前往。” “呸。”鲁将军蔑笑。西戎的近十万大军,又兵强马壮。那个瞎子才赢了一回,就敢奢谈退西戎的大计。想到早上才吃的军棍,心里又是一抹恨。但是晏敏有尚方宝剑在,若是真杀了自己,冒大将军一时恐也难以替自己伸冤。鲁福春捋了捋胡子:“请回巡检大人,本将军身体不便,动作要慢一些。” 鲁福春到达晏敏大帐的时候,另外五路援军的领兵之将都已经到达,只有他最晚。阮归田睨了他一眼谑笑:“鲁将军身体安好?” 鲁将军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环视帐内,晏敏只请了这六路援军的头儿。各将军坐在几案前,几案上摆了些酒肉,也不知道这个小瞎子想玩什么把戏。 入席坐定,晏敏举起酒杯:“各位辛苦,晏敏在此先敬各位将军一杯。” “晏大人客气,守边保家乃了末将等匹夫的职责所在。”雁门关的谭将军客气的笑着。一清早便给了鲁福春一个下马威,眼前这小瞎子并不像看到的那样没用,几个将军见谭昆都把酒喝了,也跟着把酒喝了。 晏敏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谭昆一手杵着几案,一手扶着膝盖带着审视的浅笑:“听说巡检大人已有退戎良策,末将等原闻其详。” “愿闻其详。”另几人跟着符合。话音才落,众人的额头上浮起一阵冷汗,身体里像是有许多爬虫在爬,麻痒难耐。忍不住去抓了一把,越抓便越是麻痒。 “这酒?”鲁福春把几案掀翻。 “鲁将军还是稍稍平静些,这是晏敏向高人求来的密制毒药。虽然不能毒死人,却能叫人抓得全身溃烂。如果不那么上火,也不会那么难受。” “瞎子,你算计我们?”阮归田出言不逊。 晏敏冷笑了两声施施然:“请各位稍安毋燥。听晏敏说几句话。” 鲁福春气急,拔出刀砍向晏敏。郑武飞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鲁福春身上麻痒的厉害,刀也握不稳,抓得自己皮开肉绽满地打滚。其余诸人,看得冷汗淋漓,只好依了晏敏的话,让自己平静些,没那么难受。 “晏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晏敏看着诸人,挥了挥手,孟俊和郑武拿着药丸每位将军发了一粒:“这是三天的解药,各位将军请先服下。” 各人面面相觑不敢贸动。郑武封住鲁福春的穴道,给他喂食了一粒,鲁福春这才安定下来。各人见势也把解药吃下。 “晏敏与诸位将军来拓州也将近十日,在这里图耗许多粮草却只小胜了一仗。诸位将军恐怕不担心是胜是败,尔等只需要回到各自军中交差了事。殊不想想,西戎占的是哪里的土地。今日西戎攻下了拓州,明日胡越攻下雁门关,谭将军以为雁门关不需要各路救援吗?鲁将军所在的抿州号称小江南,那边也与斯兰接壤,一旦斯兰全军压境,鲁将军觉得但凭冒大将军手里的十万人马能敌得过么?” 几位将军虽不服气,却也对晏敏有所忌惮,没有应声。 晏敏挑着眉徐徐道:“晏敏目盲,得朝中各位大人推荐得了这个差事。各位将军不服,晏敏也心里明白。想参晏敏的本,请先退了西戎再说。从即刻起,再有违抗军令,惑乱军心者,我不杀你,只扣下一天的解药。” “遵巡检大人号令。”几路将官无可奈何的低头称是。 第44章 西云隘 六路援军的将领都散去了,晏敏轻轻吸气。司马空从后帐走出来:“士可杀不可辱,你就不怕他们将来对你不利?” “我想不了那么远。”晏敏摇头:“我只能先管眼下。” 司马空轻抚着晏敏的肩。 陈功回到军营,回想方才在晏敏军帐的那一幕,眉头轻皱。正欲解下战甲,小校来报:“戚将军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5 求见。” “请。”陈功又扣好战甲,一转身看到戚连玉大步流星走进营帐。 “陈将军。”戚连玉拱手,一看又是带着晏敏的命令来的。陈功还了个礼:“戚将军来找,又有什么事?” “晏大人差我把‘练霞丹’的解药奉上,顺请将军见谅。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西戎咄咄逼人,他没有时间去一个个收复人心。” 陈功看着戚连玉手里的青色小瓷瓶。眼下这种情势,晏敏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来把几股人马拧起来。下毒的手段,虽然下作了些,短时间内,却相当有效。他接过解药吞下,通体泛起抹清凉。运了运气,筋络中没有任何阻碍。陈功吁了口气:“他毕竟不是晏弩,没有军功,又是个瞎子。要统领这些匹夫,必然要用些非常手段。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欣赏他下手的狠辣和果断。” “将军不见怪就好。”戚连玉笑了笑:“请将军随我来,晏大人有要事要请将军一起商谈。” 陈功挑起眉,心里也猜到,晏敏这个时间对众人用毒,只怕是心中已有所计划。他跟在戚连玉身后走到晏敏的大帐里。晏敏听到声音,立即拱手走到陈功跟前深鞠一躬:“陈将军,方才的事晏敏失礼,请将军见谅。” 陈功拱手:“大人不必介怀,陈某不怪大人。” “谢谢陈将军大度。” 陈功轻吁了口气,跟戚连玉一起走到沙盆前:“我军现在处处受制于西戎,现又军粮不继。往京城催要粮草的六百里加急已经去了三封,京城还没有任何消息。两位将军以为,我军现在应该如何?” 陈功和戚连玉看着沙盆,互相对视了一眼。陈功捋着胡子:“这种情势下只能速战速决。但是以我们和西戎的兵力对比,恐怕不太可能。” “是。”戚连玉点头:“割地求和,远远满足不了西戎的胃口,更是我等武将的耻辱。除非……” “除非找到西戎的军粮所在。”晏敏接着戚连玉的话:“若能劫,可缓解我军的粮草危机,也可让西戎混乱。若劫不走,一把火烧掉,也必然乱了西戎的军心。” “计谋倒是不错,只是,西戎的军粮存在哪儿?”陈功撇撇嘴看着沙盆中的黄沙:“我军派出去的斥侯尚未打控到。况且,军粮这种东西,西戎想必也是重兵把守。” “我知道他们的军粮存放在何处。”晏敏轻笑。陈功和戚连玉都吃了一惊。 “在这里。”晏敏的手摸着沙盆中赤周山的位置,然后往西约摸五十余里的一块空地上指了指。 “这里……”戚连玉和陈功盯着那个位置,有赤周山做掩护,离郢地的距离也摇远。若是翻山越岭去劫粮,郢国的马匹,又怎么能跑得过西戎的快马。 “这个……”陈功紧锁着眉头:“险……” “若不用险着,如何能赢?”晏敏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倒是让戚连玉和陈功有些摸不清头脑。晏敏行事还算得上稳。但这个计谋,着实算不上高明。 晏敏猜出两人对自己的谋划心存疑虑,手指又摸到赤周山的位置:“两位将军可有听说过‘西云隘’的地方?” 陈功和戚连玉都摇头:“没有。” “是赤周山的一处隘口,极隐蔽,便是当地的向导,知道的恐怕也不多。”晏敏摸着沙盆,手指在沙上划出一道印:“就在这里,只有那些偷运盐铁的商人才知道这条路。” 陈功瞪大了眼睛又看了晏敏一眼。那双眼没有任何光泽,明明是个瞎子,竟然知道连当地的向导都未必清楚的事情。 “这个地方,极险,是个设埋伏的好地方。”戚连玉点头暗赞了一声。 “但是……”陈功看着沙盆:“就算这是一条绝佳的通道,离西戎的粮仓也未免太近了。我们去设伏,必定是要些人手,西戎又如何才能不发现?” “风沙……”晏敏胸有成竹:“我问过向导,明日又有风沙。向来是西戎利用风沙对我军突袭。今日我们就也利用这风沙一回。陈将军治军有道早有耳闻。请将军挑选一千名精干骑兵,带一天口粮随我在西云隘口准备陷阱,就续后,凌晨杀出,粮草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带不走的放火烧掉。然后过西云隘。戚将军在这边佯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 “大人信赖陈功,陈功定不辱命。”陈功抱拳。 “一切就仰仗陈将军。”晏敏拱手还礼。 果然起了风沙,不算大,但扑天盖地的,能见度不超过二十丈。晏敏和陈功带着一千精骑在风沙里快速前行,六百余里,朝发夕至。走到西云隘附近,晏敏命他们把马耳全都塞住。众人依言,等到隘口,听到传出来的鬼哭神号的风声,陈功倒吸了口凉气。晏敏淡笑:“只不过风声,开始吧。” 区区两个时辰,滚木雷石和火药都在隘口的峭壁上布置好。陈功暗自打量坐在一边的晏敏,虽然他眼睛有碍,上阵大仗或许不及他父亲,但是心机这些又比他父亲厉害许多。埋好机关陷阱一切就续也才子时,全体士兵就地歇了一个时辰,丑时一到,晏敏挥手:“走。” “走。”陈功下令。 一千人上马飞速穿过西云隘。 司马空裹了裹衣服坐在光秃秃的山崖边上,满脸灰扑扑的,都快被黄沙埋起来。崖下的洞穴里,那里贪吃肥羊而被蒙汗药摞倒的二十来只猴面雕渐渐苏醒,在洞口闪徘徊,猛烈撞击锁住他们的铁栅栏,暴躁的发出尖锐的唳鸣。鸣叫声掺杂在风里,替西云隘更增添了一份阴森。晏敏跟着陈功跑在骑兵的最前列,司马空轻轻的笑了笑。等到郢兵再次通过西云隘时,这些猴面雕会成为替他们摆脱追兵的一支奇兵。 “卢德带一百人把守卫营的人能干掉多和干掉多少。方贵去马厩,把他们的军马将都赶走。龚立春带五百人去运粮,能装多少装多少,余下一百人跟着我声东击西,一百人准备放火,一百人掩护粮草。”接近西戎的粮草大营,陈功布置好兵力。各人处令,悄悄的往西戎军营靠近。 风沙吹得帐蓬噗噗响,兵营守卫着的西戎士兵恹恹欲睡。陈功拉满黄杨大弓,两箭齐发,营前两名站岗的守卫无声无息的倒下去。 “将军好箭法。”晏敏低声赞了一句。陈功一挥手,一千人按他的布置各就各位。大营里不多时就热闹起来。西戎人睡意迷蒙,不知道郢兵从哪来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阵脚大乱,人马损失无数。负责搬运粮草的郢兵驼了足够数量的大米又往西云隘飞奔。余下的放起了火,兵力合到一起,掩护撤退。 西戎的大将终于回过神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6 带着人马追上来时,陈功已经带着一千人毫发无损的穿过了西云隘。 “好了,将军请先走,这里就交给我吧。”晏敏在西云隘口立定。 “大人……”陈功拱手:“我留下五百人帮大人。” “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给我再多人也派不上用场。里面已经布置周全,当是万无一失。”晏敏浅笑:“大人还需防范那些西戎人的快马翻越赤周山追赶上来。我另有帮手,大人请速速回营。” 陈功拧眉,晏敏不打无把握的仗,他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拱了拱手:“大人保重。” “嗯。”晏敏点点头,陈功带着人马护着粮草往拓州城奔去。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司马空攀着绳子从崖壁上下来:“图雅,追兵来了。” 隘口里的风声中夹杂着马蹄声,等到声音越来越近,大部分追兵都已进入西云隘时,晏敏挥剑斩断了机关绳索。火药和滚木雷石齐发。西戎人慌乱的撤退,但人马大都进来,前面后边都是机关陷阱,退也退不及。司马空又攀上山崖放出那些愤怒的猴面雕。 隘口里火药声,风声,人仰马嘶声还有猴面雕的厉号,各种声音杂在一起,宛如活生生的地狱变相。晏敏握着司马空的手,眉心纠结。突然一匹马从重围中重出来,红着眼睛嚣叫着,手里的刀直砍向晏敏。司马空掠身而起,酒壶砸在他面门上,将他从马上砸下来,一掌拍毙。 那人心有不甘的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直愣愣的望着天:“巴塔鲁……巴塔鲁……” “什么意思?” “像是西戎女人的名字。”司马空说。 晏敏揉了揉眉心。 司马空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怎么?晏大人于心不忍?” “一将功成万骨枯……”晏敏漠然的语气里融了一丝怜悯:“他们也有父母妻儿,若是安份在家,何须如此。” 司马空浮起笑:“图雅跟从前不太一样。” 晏敏敛眉。又有几十人冲出来,骑着马的,徒步的,血淋淋带着满身杀气。晏敏和司马空以逸代劳,不费吹灰之力把那些人斩杀在隘口。不多时,隘口的尸体堆起一座小山包。 浓郁的血腥气被隘谷里的风吹搅着,扑面而来。凄厉的风声里,人马的声音渐渐少了。晏敏淡淡道:“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或许有一天会遭天遣。” “你若有天遣,我替你扛着。” 第45章 捷报 “陛下,陛下……”田福安一路嚷嚷着从宫门前飞奔到御书房。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郦宸风放下手里的奏折,抬头看他。 “陛下,恕,恕奴才……”田福安气喘吁吁的举着手里的八百里加急。郦宸风眉心一紧,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战报。 捷报!竟然是捷报! 郦宸风愣愣的看着田福安。 “赢了,晏大人赢了……”田福安喜不自禁的说。 郦宸风又把捷报拿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低声:“敏之,赢了……” “是的,陛下。” “敏之要回来了。” “是的陛下。” 郦宸风重重的吁了口气,把捷报放回到田福安手里:“天佑大郢朝。” “天佑大郢,天佑陛下……” 郦宸风衔起一丝笑。先皇没有看错人,虽然先皇最后不得不将晏弩发沛岭南,却给他留下了这最好的一步棋。晏敏,真是上苍赐予的礼物。 大庆殿里文武百官穿着盛装整齐站列在两边。小黄门刚递进来消息,晏敏已到京城的百里之外。但这一百里,还走的真够久。郦宸风捏着手里的玉佩,盯着大庆殿的大门。劫了西戎的粮草之后,西戎的阿史那耶部和都谷蛮部翻脸。阿史那耶部按兵不动,都谷蛮却催促他出兵。六路援军轮番叫阵,阿史那耶军粮不继,便决定全军压上,却不料中了晏敏的计谋,五万大军死伤万余,大败而归。都谷蛮趁机上本参阿史那耶,两部公然失和。现在的西戎国内,不比郢国好上多少,只怕是一两年内再无暇出兵侵扰。 严淮良轻轻转头往殿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金銮宝座之上。目光正好与郦宸风对了个正着,郦宸风的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戏谑,又夹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与从前在国丈面前的谦恭大相径庭。严淮良冷着脸别过头,明明已到仲秋,天气竟然又回温,大庆殿外的阳光明晃晃的,额头上浮起一丝薄汗。郦宸风给田福安使了个眼色,田福安拿了条汗巾到严淮良跟前:“国丈大人……” 严淮良睨了一眼,低声:“谢公公,不必。” “到了,晏大人的人马已到京城外,晏大人带着几位将军正往大庆殿来。”小黄门又急匆匆的走进来摆禀报。死寂了半天的朝堂上终于有了些私语声。号角号吹,鼓乐喧天。晏敏跳下马,领着六路援军的将官整了整甲胄,随着小黄门走进大庆殿。 “宣中书令晏敏进殿……” 太监们拖着长长的尾音,晏敏跨过门槛走进殿堂。郦宸风看着他脚步稳健的从远远的大门前慢慢的走到玉阶之下。还是穿着出征时,赐给他的那套金丝软甲,还是那清瘦的面孔,心中微微一动,脸上漾起笑意。 “臣晏敏,参见陛下。” “臣陈功、谭昆、鲁……参见陛下……” “众位卿家免礼平身。你们是大郢的有功之臣,今日得胜还朝不必拘礼。”郦宸风笑盈盈抬手,田福安上前挽起晏敏。 “宣旨。”郦宸风又看了一眼田福安。田福安打开立在一旁的丁禄手里的红锦盒,将圣旨慢慢展开。加官晋爵,赐黄金白银。晏敏升做殿前司副都检点史,加封平戎大将军。一轮封赏下来,文武百官都屏声静气。这回只赏了那些立有军功的将军,倒不像上次玉门关的那场仗那样什么人都赏。六路援军的带兵之将按功劳高低奖赏虽有不同,倒无太大差别,派出这六路援军的大将们也多少领了些,却不多。武官们皱脸彼此看了看。 “此番退敌,晏大人再立军功,实乃我大郢的福将。”严淮良清了清嗓子说。 “国丈大人言重……” “晏大人太过谦虚,像你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正是国家的股肱之臣。”严淮良皮笑肉不笑。 郦宸风看着玉阶下的寒喧,噙着笑环视朝堂之上。那些往日里不太懂得低头的文武官员,都已不敢再抬头直视他这位皇帝。西戎和白夷,虽然只两场仗,杀敌数量也并不多,却足以叫他们认清眼下这位皇帝。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7 “天佑大郢,天佑陛下。”不知道何时有人喊起来,于是朝堂上的百官都符合起来,山呼万岁。郦宸风脸上的笑意加深,眼里的冷意却没有因此消失。 晚晏散去,郦宸风拉着晏敏没有放手。 “臣不能再喝了。”晏敏跟郦宸风往后花园去。 “朕抑郁了这些许年,今天才有扬眉吐气的感觉。敏之怎么能不陪朕一醉方休?”郦宸风握着他的手,手指抚着他手中的硬茧。 “臣这一路上……” “朕知道你辛苦,已经在宫中替你收拾了屋子,今夜就在宫里过夜好了。”郦宸风拉着晏敏纵身坐御书房的屋顶上。秋高气爽,明月当空。虽然已经过了中秋节,月亮却依旧明亮耀眼。 “坐在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宫,还可以看到宫外。风也吹得清爽,还有桂子飘香,难怪敏之喜欢坐在屋顶。”郦宸风呵呵笑道。 晏敏紧着眉,一声不吭。 “怎么?陪朕在这里说话不高兴?” “不……”晏敏轻叹一声。 郦宸风有些醉意,一条胳膊环住他的腰,一手挑起他的下巴。醉意迷蒙中看人,似乎更加美好。郦宸风拧着眉,一头倒在晏敏的肩上。 “陛下……”晏敏耸起眉,腰挺得笔直。 “敏之是老天赐予朕的宝物。”郦宸风靠着晏敏的肩低声喃喃“陛下累了,请回寝宫歇息吧。”晏敏要搀他下去。 “朕不累。”郦宸风摁住晏敏:“有敏之在朕身边,朕又怎么会累。” 晏敏皱着脸,听到郦宸风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他握着郦宸风的手,想掰开。郦宸风环得紧紧的。晏敏揉了揉眉头,用力搀起郦宸风,正要从屋顶上跳下去,便听到耳边有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故意踩动屋顶的瓦片。 “有刺客。”晏敏低吼一声。下边的宫中侍卫迅速聚到御书房门前。晏敏带着郦宸风从屋顶跳下去,把郦宸风交给田福安:“照顾陛下。”说完身形一掠又上了屋顶,追着那声音跑了一段。那声音一路往宫外去,似乎就是来打个岔子。这种轻功路数,晏敏倒是熟悉的紧,他冷笑一声,转身回到御书房门前。郦宸风已经酒醒,看着晏敏从屋顶上跳下来:“刺客呢?” “臣失职,让他走脱了。”晏敏拱手。 “罢了,这大内皇宫也是刺客常来常往的地方。”郦宸风吁了口气看着晏敏:“敏之也去歇着吧。” “是,臣告退。”晏敏如释重负离了皇宫飞奔晏府。 捶开府门,郑武瘪着嘴:“大人才回……” “奶娘生气了?”晏敏跨进院子。 “还好,大人的一位故交来访,奶娘正在待客呢。” 故交?晏敏挑起眉,他倒是动作极快,才去皇宫晃了一圈,转眼就来这里了。他清了清嗓子走到客厅,没到门前就闻到鸡汤的香气,还有一桌子菜肴的味道,都是他爱吃的。晏敏推开门:“奶娘,我回来了。” 奶娘抬头睨了一眼,往司马空的碗里又夹了一条鸡腿:“吃吧吃吧,反正这菜做了也没什么人稀罕。粗茶淡饭的,总比不得宫里的那些山珍海味。” “哪里,奶娘这顿饭菜,倒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好吃的。”司马空笑眯眯的看着晏敏把鸡腿塞进嘴里。 “司马公子真会说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奶娘听得心花怒放,又往他的碗里鸡鸭鱼肉的夹了一碗。 “奶娘,近来身体可好?”晏敏往奶娘面前走,冷不防被一只箱子绊倒。司马空手快,一把拉住他,晏敏整个人就滚到他怀里。晏敏推开司马空,站直身体:“这是什么?” 奶娘放下手里的筷子:“好吧,既然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今儿有事就当面说清楚。” “什么事?”晏敏讶异。 “听说你又赢了一仗,也加官晋爵了,眼下还未婚配,这王公大臣们就纷纷托人上门提亲来了。我看,你要不就挑一个吧。” 晏敏皱眉:“退回去。”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人生头等大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说是不是司马公子?” “是。”司马空笑盈盈的喝了口汤:“也是该娶个媳妇了。” 晏敏横眉冷对。 “司马公子可有娶妻?”奶娘给司马空夹了块猪肘子。 “有。”司马空又看了晏敏一眼笑答。 “娘子怕是个贤德女子。” “贤德倒也未必,只是也是将门出生,生性傲慢,又喜欢舞枪弄棒……” “啊?”奶娘叹了口气:“那如此说来,司马公子倒是要时时将就这位娘子。” “是。”司马空笑。 晏敏皱着眉:“我先去歇息了,奶娘也早些歇息吧。” “我说……”奶娘想拉着他,晏敏已经转身回房,奶娘无奈,也只好跟在他身后服侍他洗漱休息。 司马空拍了拍窗户,窗户没栓上,轻轻一推便开。他跳进来,冷不丁脖子一凉,有把剑正抵着脖子。 “图雅这是怎么了?”司马空轻笑:“生气?” “不敢。”晏敏从窗户后边走出来:“生性傲慢,又喜欢舞枪弄棒,时时要你将就,你这又是何苦来?” “图雅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司马空痞笑。 晏敏眉心一拧,把剑扔到地上转身不理司马空。司马空跟在他身后将他放到床上,欺身压上。 “放……放手……”晏敏脸红:“赶明我也是要娶妻的……” 司马空皱着脸,狠狠的吻着他的嘴唇,将他周身的衣服尽数扯下,动作野蛮粗鲁。 “司马空……”晏敏低声叫唤。 司马空分开他的双腿挺身直入。晏敏痛出一身冷汗,用力揪着他的衣服:“司马空……” “除我之外,若敢再叫人碰你,我就杀了他。”司马空用力的推送着,咬着晏敏的耳朵说:“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许。” 第46章 土匪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晏敏蓦然惊醒,蚀骨的凉意从骨缝里往外渗。四周还是清冷冷的空气,肆虐的风从破庙的每一条墙缝侵入。晏敏裹紧衣服,擦去额头上的汗。脸颊冻得冰冷,已经没有感觉。除了风声,周嘈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原来刚才那一场热闹只是梦。他轻轻的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去摸酒壶。一壶熏风已经去了四分之一,还剩下四分之三。拧开塞子,吮吸了一口浓烈的香气,又把酒壶拧紧重新挂在腰间。只有这一壶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8 ,若喝完,此生恐怕永远都再喝不到了。 呵呵…… 晏敏干怆的笑了两声,方才的梦境又浮场在脑子里清晰起来。锣鼓、锁呐、笑语嫣然…… 兴许也并非是梦,兴许两、三百里开外的某地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着的。 风大了起来,吹得呼呼的,搅动着周遭冰凉的空气愈发冰冷。似乎什么都能被吹成冰,一拳头砸上去,“啪”的一声脆响,裂开长长的一道缝。风再从那道缝吹过来,带着戏谑的冰冷。脸上不知道几时有了感觉,微微的温热。晏敏抹了一把,竟然有水,从这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里流出来。他无神的笑起来,这双眼也并非毫无用处…… 冷不丁的听到外头一串马蹄声正朝破庙这边来。听脚步,足有三十匹马,马铃儿叮叮咚咚。晏敏警觉的起身,走到神龛后边猫下身子。没过多久那几十匹马就在庙前停下。几个人中踹开庙门:“直娘贼,怎么这么破。” “操你姥姥,知道破你还踹,门踹倒了,你给我洗干净屁股堵风口。”另一个人大声斥骂。 “得,我把门给扶起来还不成?”踹门的那位把刚才踹倒的门扶起来,掩在大门口上。 “有胜于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一个阴鸷的声音说。 “是。”二三十号人得了令全挤了进来,把个破庙塞得满满的。 晏敏躲在神龛后屏住呼吸。这些人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听说话又像是一群乌合之众,搞不好是一伙流匪。想到之前在桑榆庄的那一战,晏敏心有余悸。那一战留下的伤还没好全,真气的运行都不通畅。这种流匪,五六个能应付一下,这个数量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为妙。 “冯大当家的……”一个人垂头丧气的说话。 “我说孙大当家,你就省省力气吧。你那一百来号人都在那桑榆庄门口没了,你还嫌不够啊。”旁边的声音谑笑着回应。 “冯大当家,大家都是一条道儿上混的,就跟牙齿跟嘴唇似的。眼下我是虎落平阳,只要冯大当家您帮我报了这个仇,日后我孙豹任凭差遣。” 晏敏轻轻一怔,听那个叫孙豹的人说出来的话,他应该就是一个月前那些围攻桑榆庄的土匪余孽。想不到他还不死心,想纠人去报复桑榆庄。 庙中间起了堆火,木柴烧得毕毕剥剥响。庙里升起暖意,那些土匪都围着火堆坐定:“孙大当家,不是咱挤兑您。您那条胳膊现在还拿得动刀么?一个连刀都拿不动的土匪,我们大当家能差遣您做什么?弄不好,大当家还得亲自替你端茶递水。” 几个土匪跟着哄笑起来。 那孙豹没了声音,估计是实在没词了。先前那个阴鸷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开腔:“你们够了,孙大当家眼下虽然是虎落平阳,难保日后不会东山再起。” “冯大当家的……”孙豹的声音兴奋起来。 “不过,孙大当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一百来号人都没把那桑榆庄拿下,可见了这庄子的底细的确不凡。短短三年就风生水起,庄主是个外地来的……”冯大当家瘪着嘴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我统共才这二三十人,孙大当家还是去拜拜别的山头吧,我实在有心无力……” 孙豹无语,庙里安静了好一晌才听到有人起身。 “既然冯大当家也怕桑榆庄的人,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孙豹冷笑:“也对,我孙豹都吃不下的庄子,又有谁吃得下呢?” “哟,这话是说给谁听呢?”这边几个土匪坐不住嚷嚷起来。 “谁听得见就是给谁听的。”孙豹咬着牙。 兵器拔出来,庙里弥漫起杀气。 “住手。”冯大当家开口:“豹爷说得也是一句实话,豹爷请回吧。” 孙豹见自己的激将法都没起作用,啐了口唾沫,踢开庙门走了。 “这乌龟孙子放屁真他娘的臭。”几个拔了刀的土匪恨恨的把刀放回去,又把踢开的庙门重新掩好:“大当家,这孙豹以前没少坏我们的生意。现在手下也没几个人了,干嘛不趁机把他做了。” “何必。”冯大当家冷笑了笑:“派个人去官府那边知会一声就好。” “借刀杀人……,大当家果然高明。那,桑榆庄……” “哼……”冯大当家伸着手在火堆边烤火:“孙豹这种人,有勇无谋,给他再多人也是枉然。我们拼得可不是刀剑……” 冯大当家指了指头:“要拼就拼拼脑子……” “说的是。”下边的人立即附和:“兵不血刃,那才是最高的。大当家是诸葛孔明再世……” 晏敏皱起眉,又是一伙要打桑榆庄主意的土匪。若是明刀明枪,桑榆庄还能应付,可他们耍得是阴谋诡计。司马空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退出江湖,远离是非纷争,牧马放羊做个自由自在的人。桑榆庄虽然是凌落雪建起来的,却也有司马空的心血在里头。晏敏蹙起眉,心里暗自盘算。那些土匪带着自身的干粮和酒围着火堆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硬来,拼不过他们。那就智取好了。反正这位冯大当家喜欢用脑子,那不如试试他的脑子究竟有多好。 “他娘的……”吃饱喝足,一个土匪站起来提了提裤子,踹了身边的那个一脚:“撒尿去不?” “干嘛?你怕?”另一个笑起来。 “我日……”那土匪骂了一声自顾的推开庙门出去了。 “老三,你当心些,外头风大别把你的鸟儿吹跑了。”后头的调笑着。 “鸟怕是吹不跑,指不定能遇见个狐狸精看上老三了。” 那个叫老三的骂骂咧咧的出去了,身后几个土匪哄笑。晏敏趁着笑声起身闪到破庙的窗户边,闪身出去。那个老三没有走远,就在庙外。晏敏飘然落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他的头,便听到一声骨裂的声响,老三闷闷的倒下。晏敏拖着他的尸体藏到十丈开外的荒草丛中,又悄悄的潜回到破庙。 “这老三不会真被狐狸精勾走了吧……”先前跟老三说笑的几个土匪嘀咕着。 “要不出去看看吧,狐狸精没有,可别遇上什么熊瞎子。”另一个说。 几个人心惊了惊,指派两个年青点的出去看看。两人提着刀小心翼翼的出去,晏敏绕到他们身后拍了拍两人的肩。两个人一齐回头,晏敏提着两颗头用力一撞。血气四溅,又去了两个。 “邪门。”见刚才出去的两个也不见回来,土匪都有所警觉了。一个土匪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冯大当家,低声把二当家叫醒,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二当家带着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69 四五个人出来。 外头阴森森的,月黑风高。几个人不敢分散了走,聚在一起四周搜索,不多时便在荒草丛中看到三具尸身。 “孙大当家,是你么?”二当家的对着黑漆漆的四周笑着说:“大当家这就不厚道了,我们也是能力有限帮不了你。想你也是雁门关一带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要背后使绊子,可不是什么英雄所为。” 晏敏勾起嘴唇,吹了一声口哨。枣红马从远处跑过来。几个土匪听到马蹄声如临大敌。晏敏从草丛中跳出来,挥剑倾刻间解决了两人,另外几人闪得快快,避开了他的剑刃,虽没伤性命却在身上留下一道血印子。 “什么人?”二当家的怒喝。 晏敏不跟他们多说,趁着还没惊动庙里的人,速战速决。到底还是伤势未愈,打斗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又刺死了两个,剩下两人眼见着自己打不过,破开嗓子大喊:“兄弟们,有埋伏,当心……” 晏敏挑断了放声的那人的喉咙,破庙里的人已经听到声响全都提起兵器奔出来。晏敏又把面前仅余的那个刺死,唤来枣红马翻身到马背上,朝着跟桑榆庄相反的方向飞奔。身后马蹄声纷杂,二十几号土匪全都追着他过来了。 晏敏咬着牙打着枣红马,跟那些土匪保持着十来丈的距离。不让他们太近,也不把他们甩得太远。 第47章 你是谁 跑了约有半个时辰,晏敏听着身后的声音,马蹄声一下子少了将近一半。到底是眼睛不行,都不知道左右是否有岔路。若是那些土匪左右抱抄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到时候只能硬碰硬的死拼。他拧着眉,挥舞着马鞭。身边的树木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晏敏思忖了一刹,身子一斜,纵到路边的大树上,爬上树杈。枣红马依旧马不停蹄的往前跑,吸引那些追兵。过去了十匹马,有两匹落在最后。晏敏一跃而下,将两人从马背上踢上去,自己轻飘飘的落在马背上。将那两人乱蹄踏死。跑在前边的人听到声音,转身来追。晏敏轻笑一声,调转头往刚才来时的路跑回去。枣红马听到他的呼唤,又飞快的追上。晏敏纵到枣红马背上,又同最开始那样,跟那些人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不紧不慢。 “妈了个巴子,爷爷还不信这邪。”两只箭破空而出。晏敏趴在马背上,箭头贴着头顶飞过。 已经死了九人,听着身后那些马蹄的声音,还有二十人的样子。晏敏默默盘算,这二十人如何对付,若是故计重施,他们未必上当,搞不好反被他们包围。正思量着,面前突然传来一股杀气。他不禁眉心一拧。恍然大悟,那个阴森森的冯大当家一直都这在身后的追兵当中。难不成他一开始就知道晏敏后回头?晏敏捏紧手里的剑,马蹄一刻也不放慢的朝那人直刺过去。那人的马突然闪开,一只套马索套住晏敏的身体,将他从马背上扯下来,吊到半空中。余下的土匪随后杀到,把晏敏放下来捆了个结实。 “还是大当家的有智谋,赛诸葛那不是吹的。”几个土匪一边奉承着冯大当家的,一边把晏敏摁在地上,想叫他跪下。晏敏双腿绷得直直的,就是不跪。 “有骨气,看着娘们儿似的一张脸。”一个土匪讥讽着。 另一个人走过来,捏着晏敏的下巴:“哟,原来是你啊。还认得爷爷不?” 晏敏不屑的哼了一声,听这声音,已经记起来这个人是一个多月前在胡姬酒肆外想非礼他的那个。还真是冤家路窄。 “哦,我想起来,你是个瞎子。”那人瘪着嘴点点头。 “不是吧燕老三,你就是让这娘们儿似的小子给削了头发?啧啧,还是个瞎子……” 那燕老三被嘲讽的,真喘粗气,无处发泄狠狠的甩开晏敏的下巴给了他一耳光。 “虽然长得跟娘们儿似的,可是他弄死了咱们九个兄弟。”冯大当家慢条斯理的走到晏敏跟前,绕着晏敏走了一圈,掰开他的手掌。上边全是硬绑绑的茧皮。 “果然是个练家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我朝有个瞎眼的武将,打败了白夷、西戎和斯兰。”冯大当家松开晏敏的手。 “听说过,当年的天狼大将军晏弩的儿子。听说智谋武功都胜过……”那些人正说着突然怔住,看了看晏敏又看冯大当家。 冯大当家笑着点点头:“那位小晏将军自灭了斯兰之后,就消声匿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就是。燕老三,输在这个人手里,你一点都不丢脸。” 燕老三诧异的盯了晏敏一眼。冯大当家轻笑:“时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大当家是想……?”别的土匪都不知道他什么用意。 “常常的晏将军一夜之间消声匿迹,你们说为什么?”冯大当家故作神秘的看了一眼手下这些人。土匪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要么是叛国谋逆,要么,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冯大当家看着晏敏:“我们给官府一个口信,能得到的钱,恐怕比一个桑榆庄多得多……” 那些土匪们想了想纷纷举起拇指:“不愧是大当家,想得到就是比我们多。” 晏敏轻轻的吁气,要怎么样也都随着他们。死生如今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能够让他们放过桑榆庄,至少也是为司马空做了一件事。 几个人正要把晏敏捆到马背上,冯大当家一回头看着晏敏的枣红马,眉头微皱着走到枣红马跟前左右打量了一圈:“真是匹好马。” “这是什么马?” 冯大当家仔细打量:“像是来自西域的绝燕。若是他全力奔跑,我们这些早就被甩开几百里了。” “有这么神骏?”几个人不太相信。冯大当家拉过缰绳:“有没有,试试就知道。” 说着他翻身上马。枣红马嘶鸣着,立起身体狂躁的弹跳。冯大当家死死的拽着缰绳,他越是如此,枣红马越是暴躁,激烈的奔跑,把冯大当家掀翻在地,一溜烟的冲进夜色之中,声音渐远。 “大当家的没事吧。”几个把冯大当家扶起来。冯大当家扫了面子,嗯了一声掸了掸身上的灰。晏敏不屑的低声:“绝燕又岂是你们这种下三滥的土匪能够驯服的。” “小子……”一个土匪上火,抬手要打晏敏。 冯大当家拦着他,淡睨了晏敏一眼“照顾好这位晏大人,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 “是。” 几个人得令,把晏敏捆在马背上。天已经蒙蒙亮,折腾了一晚上,都汗津津的。冯大当家的看了一眼天:“先回寨子里去。”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0 土匪的寨子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小村子。前些年的战乱,村里的人走逃进了关内,土匪们便盘踞于此。寨子不大,够隐蔽,有马匹来往,出入也没什么不便。晏敏被扔进一间低矮冰冷的屋子里,四个土匪守在他。屋子里的穿堂风时不时的来一阵,倒比之前那个破庙还要冷。晏敏的疲惫的合上眼睛。一夜的奔波加之身体的虚弱,额头有些发烫。眼睛闭上,全身放松,神思恍恍惚惚的飘离。 “图雅……”耳边听到司马空低沉又带着痞气的声音。他微微一惊,发觉什么都没有,倒是院子里似乎有些打斗的声音。莫非司马空真的来了。身体微微兴奋着,面前似乎站了个人。 “这脸还真他妈长得跟女人似的,说他会打仗,我他妈真不信。” 晏敏彻底清醒过来。耳边即没有司马空,院子里也没有打斗。他轻轻的吁了口气,兀自苦笑。今日今时,竟然还会做这种幻想。 “你说他究竟值多少银子?大当家说他比一个桑榆庄还值钱……”另一个土匪摸着下巴说。 “大当家的见多识广,他这么说,估计是没错的。” “你看这脸……”一个土匪的手在晏敏的脸上流连:“你说长成这样的男人……” “鸟痒了?”另一个土匪调笑:“你就省省吧,若是惹恼了大当家,就得当心你的狗命。” “嘁。”那个土匪无趣的收回手,冷不丁的瞥见晏敏腰间的酒壶,一把扯下来:“喝酒总是没问题吧,这大冷的天,暖暖身子。” 另外三个都不反对。晏敏蹙眉低喝:“还给我。” “哟,看这小气劲,也真他妈跟女人似的。”拿了酒的土匪笑着拿着酒壶在晏敏面前晃来晃去:“给你给你,你来拿。” 晏敏咬紧牙骨,额头上青筋暴起。 “生气了,嘿,不知道是什么酒这么宝贝,难不成是皇宫里的御酒?”那土匪见他如此故意在他面前拔开塞子灌了一口中,把酒壶扔在地上:“呸,不就是烧刀子么,这种酒都吝啬。” 酒水从羊皮酒壶里汩汩溢出,熏风的气味溢了满满一屋子。晏敏怒不可遏的嘶吼一声,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夺了酒的那个土匪还没回过神,晏敏冰冷的手掌已经覆到他脸上。他大吃一惊,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倾刻间脸被捏碎。另几个土匪都被骇的失了神,怔怔的看着晏敏。晏敏摸到酒壶捡起来,一壶熏风已经撒了大半。他深吸了口气,咬着牙慢慢回头。那几人回过神,举刀砍过来。晏敏晃身抬手,一掌劈碎第二人的头颅。剩下的两个土匪惊惶失措,嘴唇不停的抖擞着,失声大喊:“救命啊……” 又一声骨裂的脆响,两个土匪都被拍死。晏敏把酒壶小心的扎在腰间,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土匪们听到声音都围了上来。还有十数人。晏敏清冷冷的笑着,整了整衣服掸去尘土:“一起来吧,单打独斗,你们胜不了我。” 十几个土匪举着刀一齐杀上来。又是一场血战,这一战倒比一个月前的那一场简单的多。晏敏憋着一口气,夺了把刀奋力撕杀格挡。 耳边掠过风声,几个土匪应声倒地。土匪们怔了怔,便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跳到院子里来。 “大当家的。”土匪见又来一个,看似功夫也不弱,心惊的看着冯大当家。 “都给我杀了。”冯大当家大怒,举起刀挥砍过来。 司马空一手捂着头一手举着刀,头痛欲裂,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恍恍惚惚。 一个土匪杀到面前被他踢飞到一丈开外,自己也退了一步,捂着头低声怒吼。 “司马空,你怎么样?”晏敏吃惊,司马空招式听起来没什么章法。幸而这些土匪的功夫都很弱伤不到他。 “管好你自己。”司马家的声音冷冷的。晏敏又是一怔,这声音跟之前听到的哈吉的声音大相径庭。 十数土匪围上来。晏敏和司马空背靠背站定,一柱香的时间,这十数人只剩下四五个。司马空扶着头,杀红了眼,举起刀不分青红皂白的挥砍,晏敏上前拦住他:“司马空,够了。” “滚开。”司马空推开他,晏敏倒退了好几步。 “司马空,司马空……”司马空低声喃喃着,一脸迷茫。冯大当家趁着他出神,从背后偷袭。司马空握着刀猛得往后一戳,冯大当家惊愕的张着嘴,低头看自己被刺穿的身体慢慢的倒在地上。余下的三四个人不敢再战,惊惶的四下逃散。 “啊……”司马空扶着头,用力的捶打,低声怒吼。一些零星的片断一闪而过,想伸手去抓住,又像烟雾一样的散了。 “司马空。”晏敏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司马空。司马空揪住他的衣服,厉声:“你是谁?” 第48章 匈奴不灭 司马空醒转过来,又入夜了。他抚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起身,脑子里又闪过许多混乱的画面,就一副错简的古书,混乱的排列,理不清头绪。只是那些混乱的画面里出现最多的便是晏敏。 “图雅……”他低声念。 晏敏推开门:“你醒了?” 司马空拧着眉怔怔的看着晏敏走到他跟前,一半还有淡淡疤痕的脸印在月光下,带着微微的蓝色。 “你是谁?”司马空扶着头问。 晏敏端着一碗水,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走:“喝水……” 司马空接过水碗看着他沾满锅灰的手上浮着水泡,必定是刚才烧热水的时候烫出来的。他握住他的手,这种触感十分熟悉,连手掌上每一块茧子都带着熟悉的感觉。他出神的看了一晌,晏敏抽手,司马空又把他的手拉回来,从怀里摸出一盒药抠出一点涂在水泡上:“虽然不见得有效,涂些,总可以败些火气。” “谢谢。”晏敏漠然的抽回涂好药的手。 司马空点了个火折子,打量着四周,屋子很破很阴冷,自己的肩上还搭着晏敏的棉袍。他赶忙把衣服扯下递还给晏敏。晏敏一时没意思到,怔怔的站着,这样的晏敏更是单薄得可怜。司马空起手帮他把袍子披上。晏敏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把衣服扣好:“你若是没事了,就回去吧。我也得走了。” “你去哪里?”司马空斜睨着他。 “与你无关。”晏敏走出房间。司马空盯着他腰间挂着的羊皮酒壶,头又开始疼痛,目眦欲裂。他咬着牙站起身一把抓住他腰间的那只酒壶定定的看着。 晏敏夺回酒壶。司马空抓住他的胳膊,将他顶在门板上,掐住晏敏的脖子。晏敏微惊,司马空的气息混乱,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1 又像刚才那样。 “你坐下,我替你调息。” 司马空一手扶着头,一手扼着晏敏的脖子,眼神迷离。眼前的晏敏时近时远,脑子有一副画一闪而过。晏敏一掌将他从山崖边上打下去。他定定的看着站在崖上的人,心被撕裂似的疼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司马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晏敏一声不吭,冷漠的脸依旧一层不变。 司马空越掐越紧,晏敏几乎不能呼吸。他闭上眼睛,毫无反抗的意思。司马空把他扔在地上:“你想让我杀你?” 晏敏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不语。 “冷姑娘说你是杀我的人。”司马空蹲在晏敏的跟前,拽着他的发髻。晏敏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凄惶无奈的笑。 “把你所有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司马空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 —— 门环被拍的啪啪响。晏敏坐起身裹好衣服。不一会儿孟俊走到门前轻轻敲门:“大人……” “什么事?” “林大人从扬州逃出来……” 晏敏打开房门,立即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珞非。”他大吃一惊,急匆匆走到偏厅。林珞非捂着胸膛浑身是血,看到晏敏,挣扎着跪下:“大人,珞非有负所托。” “怎么回事?”晏敏扶起他,摁住他的脉博。郑武拿来水和药,替林珞非清洗伤口。外伤伤得不重,内伤却不轻。 “扬州出事了?”晏敏松开林珞非。 “是……”林珞非咳了两声:“属下暗中监视南宫家,并寻找机会接近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孝。取得了南宫孝的信任,得知南宫家现在全部被南宫秀控制,南宫博被囚禁在南宫家的禁地之内。因为南宫家还有一股南宫秀一直在寻找的势力,这支势力据说相当庞大,只有南宫博可以调动。所以南宫秀没有杀南宫博。” 禁地。晏敏想起之前凌落雪曾经跟他说过这么一出。 “属下太过急于求成,与南宫孝多见了几次面,被南宫秀的眼线得知。那夜南宫秀突然派人杀入碧落阁。属下放火烧了碧落阁,与十数弟子力战。十数弟子拼死保得属下回到京城……” 林珞非又咳了口血。郑武喂他服了颗调理内伤的药先护住心脉。 晏敏幽幽的吁气:“你先好生休息。” 郑武和孟俊把林珞非安置好。晏敏琐着眉一边思孝着,一边回房。司马空抱着胳膊倚门而立,晏敏从他门前经过,也没有抬一下头。 “又有可忙的了?”司马空低声问。 晏敏不语,回到房里坐在屋子正中。司马空也不去打搅他,自顾的关上房门睡觉。不多时听到晏敏出门的声音,像是直奔皇宫去了。司马空轻叹了一声:“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郦宸风披好衣服出来,看到晏敏一脸凝重的神色:“怎么?” “陛下,扬州出事了。” 郦宸风蓦然一惊:“什么事?” “碧落阁被南宫秀毁了,损失了十几个弟子,珞非刚刚逃回京城……” “南宫秀……”郦宸风一时失了神,良久才突然急切的抓住晏敏的手:“颖浩,颖浩会不会有事?” “臣立即去一趟扬州。”晏敏拱手。 “可是……”郦宸风蹙起眉。朝中也不大安宁,刚赢下一仗,严淮良私底下的活动也日渐频繁。晏敏一走,若是严淮良打算在京里做点什么…… “南宫博还有一支秘密的势力,所以臣一定要往扬州去一趟。若是让南宫秀把这只势力挖出来,陛下同臣等苦心扳回的局面恐怕就会功亏一篑。严淮良那边,落雪正在密切注意。叫她控制好李进初,再请她密嘱散在各处的碧落阁弟子,存亡在此一举。另外请陛下立即下召秘密调陈功进京。” 郦宸风轻轻的吁气,点了点头:“那好。” “臣会把汝南王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敏之……”郦宸风低头看晏敏,只能坐在这里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陛下保重。”晏敏退出福宁宫,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郦宸风走到寝宫外看着黑漆漆的夜色,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大郢朝的前景就如同这茫茫黑夜,就算有那么一丝光明也微不足道。他垂下袖子,幽幽的叹了一声。 田福安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四更了,陛下,休息吧。” “朕哪还有什么心思休息?”郦宸风自嘲的苦笑。 “四更了,四更天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也正好睡觉。陛下心里有多少事也请先眯一会儿,等到陛下再睁开眼的时候,便是东方泛白,金鸡啼晓的时候。” 郦宸风挑挑眉,斜睨了一眼田福安,起身走到卧榻前,田福安替他脱下脚上的鞋。 郦宸风抬腿放到床上,田福安拉过褥子替他搭在身上。 郦宸风支着额头:“田福安。” “老奴在。”田福安躬着身子站在他榻前。 “你进宫有多久了?”郦宸风习惯性的捏着放在手边的暖玉。 “回陛下,三十一年整。” “为什么进宫?” “呃,家里穷,所以把老奴送进宫里来……” “你祖籍在何处?” “回陛下,老奴是青州人氏。” “哦……”郦宸风靠在靠枕:“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么?” “起先还有双亲和弟弟。前些年战乱加天灾都故去了。如今还有一个侄儿,已经多年没有见过。” “是吗?”郦宸风眯上眼睛:“你也想想给自己找条退路吧。” “老奴不知陛下所说的退路是……” “如果有一天,朕被挂在城门楼子上……” “陛下。”田福安“扑咚”一声跪在郦宸风跟前:“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乃民真命天子,九五至尊……” 郦宸风冷冷的勾起一丝笑,没了声音。田福安微微抬起头看着郦宸风,郦宸风背对着他,他眉心微拧着,匍匐在卧榻前一动不动。 晏敏回到家,奶娘已经替他收拾好了一个包裹。晏敏接过包裹,想说些什么奶娘冷笑一声:“横竖我是拦不住你了,自己当心。” “是。”晏敏低头应了一声。 奶娘转身看了一眼司马空,走到他跟前福了一福。司马空赶忙搀起奶娘。 奶娘幽幽的叹了一声:“他跟他爹一样都是死脑筋,一脑子忠君报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我看司马公子是个好人,也是个高手,请司马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2 公子多帮帮他。” “司马定不辱命。”司马空看了晏敏一眼。 奶娘叹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堂。晏敏凝着眉:“郑武,你留下来照顾奶娘和珞非,孟俊跟着我就行了。” 郑武看了看晏敏,又看了看司马空。 司马空笑道:“他日必将你们的大人完璧归赵。” “如此,拜托司马公子。”郑武拱手行礼。孟俊去马厩牵出马匹,三人各自上马,城门刚刚打开便快马出城。 第49章 序曲 雨水一气儿也不歇,阴沉沉连绵不绝。从出京就开始下,眼见着就要到扬州了也没停过。 “前边有个小铺子,休息一下吧。”司马空说。 晏敏吐了口气:“还有多久到扬州?” “大半天吧,不急于这一时。”司马空勒住马走到那间小铺子跟前。 开铺子的小老板蜷着身子坐在铺子里打磕睡。司马空敲了敲桌子,他才蓦然睡过来,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挤出笑:“三位客官,里边请。” 晏敏从马上跳下来,卸下身上的蓑衣,径直走到小铺子一边背风的位置坐下。司马空给他倒了杯热茶放到他手边:“小心烫。” 晏敏伸手握住杯子,汲取茶水的暖意。秋雨同春雨不同,每下一场,天气更冷去一分。还以为南方秋天会比北方暖和些,结果却是一路湿冷。晏敏不觉凝起眉头,浑身都是锈住了一般的不快。 “有什么吃的?”孟俊系好马,问小老板。 小老板已经睡意全消,殷勤的笑道:“酱肘子、野兔子,还有山野菜可新鲜着呢……” “捡新鲜的上几样,动作快些。”孟俊吩咐完坐到晏敏下手。 小老板在后边忙活,司马空看了晏敏一眼。晏敏端坐着,一动不动。孟俊抿了口茶水,搓着手。 不多时,一碟酱肘子先端了上来。小老板嘿嘿笑道:“几位慢用。” 三个人都提起筷子,各自夹了片肉,慢慢咀嚼。小老板转身退到了铺子后头。 不多时,三个人的头都垂下去,倒在桌子上。 小老板从后边出来,提着一串麻绳轻笑,仔细检查了一下三个人,对着铺子外头喊了声:“行了。” 一小队人马从铺子四周围过来。领头的一挥手,几个喽罗把麻绳搭在三人的肩上正要捆绑,就听到一个小厮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众人一惊,便见那小厮的咽喉处扎了根筷子,血如泉涌。又一把筷子飞矢一般过来。 “小心。”领头的慌忙后退,退不及的几人都中了招,直挺挺的倒下。小老板转身欲逃,司马空一颗泥丸打在他腿窝子里。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滚了两滚。司马空把他踢到晏敏跟前,晏敏将他踩在脚下。余下几人,孟俊和司马空一盏茶的功夫全都解决停当。小老板看着周围额头微汗,正欲咬破存在口中的毒药。晏敏捏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掌,存着毒药的假牙掉落出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小老板沉着气,一脸凛然。 晏敏冲孟俊摆了摆手。孟俊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瓶里装着条通体蓝色的蠕虫,头顶还有一根红刺。小老板盯了一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虫,心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俊捏开他的嘴把虫塞进去,小老板只觉得喉咙里奇痒无比。他伸手想抓,孟俊制住他的穴道。那种痒从喉咙一路往胃里去,撕心挠肝。 “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你只需要说,还有多少人埋伏在这一路上?”晏敏紧了紧衣服,虽然才活动过手脚,转眼又冷起来。 小老板不说。晏敏道:“说不说也无妨,这一路原本就不会太平。其实南宫管家该多派些高手来的……” 孟俊牵马过来,晏敏披好蓑衣翻身上马。 司马空看着身体蜷成一团,脸色已经酱紫的小老板:“他……” “随他去,南宫秀给了我一个讯号,我不还礼,也太有失我堂堂三品大员的的身份。”晏敏扬起马鞭。 司马空跳上马背,回头又看了一眼。 “求……求……”小老板对司马空哀求。司马空摸出一颗泥丸,正中眉心。小老板躺在地上不动了,司马空策马追上晏敏。 到达扬州时,天色已晚。守城的将领刚刚挥手示意关城门,便见三匹快马驰电掣的冲进城门。守将微惊,一队士兵将他们挡在城门处。守将打量着三个人,衣服上沾满血渍。 “来的何人?”守城的将军疑心重重的看着晏敏等人。 晏敏拿出怀里的官印:“殿前司副都检点史晏敏扬州公干。” “晏大人。”守将之前见过晏敏。听他说,仔细看了两眼,果然是晏敏,立即行军礼:“不知是大人,失礼。” “不怪。”晏敏收起印信,三人快马赶到驿馆。 洗了把头脸,换了身衣服,还来不及吃饭,得了消息的扬州刺史马万里带着城内的官员赶到:“不知大人驾到,下官等有失远迎了。”马万里呵呵笑道:“大人此次来公干,下官怎没收到公文……” 晏敏伸手,孟俊递来一份公文。晏敏转给马万里。马万里笑了笑:“大人到得这么急,不知道所为何事。” “陛下派我来接汝南王回京。”晏敏浅笑:“我这正在差人给南宫府上送个拜帖过去。正好大人似乎顺路,不如顺便替我转交一下如何?” “呃……”马万里额头微汗,点点头:“汝南王回京,兹事体大,下官就亲自跑一趟。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选一个好点的日子。眼下马上就进入深秋了,路上天气寒冷……” “陛下这段日子时常梦见孝贤德妃在梦里对他哭诉,说汝南王远在扬州山长水远、无依无靠。所以陛下立即召我入宫商量接汝南王回宫一事。眼见到十一月初三便是孝贤德妃的忌日,陛下想让汝南王能赶得及回去拜忌。” 晏敏让孟俊替他写好拜帖,吹干墨迹交给马万里:“有劳了。” 送走马万里等扬州的官员,晏敏又吩咐了孟俊几句才回到房里。司马空抱着胳膊靠着窗户笑道:“还以为你会潜入,没想到就这样大模大样的进了扬州城。” “我为什么要潜入,我来接小王爷回京,名正言顺。”晏敏裹了裹衣服。 “你觉得他们会老老实实的把那个小王爷交给你吗?” “交最好,不交,我师出有名。” “在这扬州城里,连那刺史和州司马看上去都站在南宫那一线了,你师出有名……”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3 “走一步,看一步。”晏敏吸了口气。司马空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冷,血气不旺。还没到冬天,就已经双手冰冷。司马空将他的一双手捂在掌中间:“要是这回回不去了呢?” “若真如此,也算死得其所……”晏敏低声道。 院子里响起一丝杂声,司马空站到门前,从门缝往外看,孟俊带着伤落到院子里。 “孟俊。”司马空拉开房门,扶住他。他肩膀上受了箭伤,所幸不算重。司马空封住他的穴道止血,去打水拿药。 “怎么样?”晏敏嗅着血腥气问。 “属下没有见到小王爷……”孟俊单膝跪地,一脸歉疚:“属下去了他们安置小王爷的院子,那里守卫森严。属下想看一看小王爷是否安好,结果不留神触动机关……” 晏敏敛眉。 “机关触动之后,一下子出来几十位高手围堵,属下拼命闪躲才从南宫家逃出来。” “不是你逃出来的。”晏敏轻叹:“是南宫秀放你出来的。” 孟俊微怔。 “他们已经准备好,要与我打一场硬仗,我也只能硬碰硬了。” “大人……”孟俊怔忡的看着晏敏。司马空端着水从外头进来,看了一眼他们,猛得用力把孟俊肩上的箭拔出来,清洗伤口涂抹金创药。替孟俊包扎好,孟俊回房休息去了。晏敏坐在桌前抚额:“你也去歇着吧。” 司马空皱起眉,将晏敏扯到怀里:“何苦一定要以性命相报?” 晏敏摇了摇头,抬手摸司马空的脸:“这一回怕是比以往都要凶险。若能情势不对,你带着汝南王逃走,不必管我。若是汝南王不见了,你也走。我欠皇家的恩德,你不欠。” 司马空捋开晏敏落到额头的头发,轻声笑道:“同你在一起的事,哪一回不凶险?” 晏敏轻轻撇唇,无奈的笑了笑:“是,我欠你太多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司马空握紧晏敏的手放到怀里:“我答应过奶娘要替他照顾好你,我司马空言出必行。” 晏敏眼角微热,扶着他的脸,掂起脚轻轻碰了碰司马空的嘴唇。 司马空浅笑:“图雅这是……” “我,冷……”晏敏低声说。 司马空低着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笑了笑,吻着他的唇,舌尖长驱直入。晏敏紧紧的贴在司马空的胸前。司马空胸膛宽阔厚实,只在靠在这里,才有休息的感觉。只是…… 此生若不能还你,那就来世,一定悉数还清。 第50章 南宫孝 洗漱罢,吃了早饭,晏敏换了身紫色的袍子预备去南宫家。司马空瘪嘴靠在门前:“若是图雅穿红色的必定好看。” 晏敏嗤笑一声,没有理会他。什么颜色到他这里也都是白说。看不见,闻不着。好看与不好看,都做不得数。 从驿馆出门,秋风萧然,吹得晏敏打了个寒噤。孟俊拿过斗蓬披在他肩上,倒是猩红色的。红光印在脸上,晏敏的脸色也显得精神了几分。司马空笑了笑,骑上马跟在他身后往南宫家去。 许是天冷,又加上阴雨连绵的下了十多日,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不多。就算开着门也是一副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样子。过了太乙桥,街边便不那么消停了。晏敏面无表情,耳朵里传来了阵极细小的若有似无的“叮叮”声,像是很细小的铃音。 “你听到什么了没有?” 司马空皱眉细听,摇了摇头:“怎么?” 晏敏又细听了片刻,确信不是自己幻听,这种声音确实存在,只有他听得见。这一出,不知道是南宫秀的把戏,还是远在京城的严相的把戏。晏敏蹙着眉,不予理会。 拐了个弯进了碧波巷后,周边安静下来,那种声音更回明显了。司马空捂住耳朵再松开,看着晏敏:“你说的是这种声音?” 晏敏点点头。 司马空正寻思着江湖中是不是有用声音来控制人心智的幻术,一边的孟俊突然指着前边稀稀落落的人:“大人,田佗!” “什么?” “我看到田佗,伺候小王爷的小公公。”孟俊伸着头张望,一个肥乎乎的小孩被一个精瘦的男子扛在肩上。男子健步如飞,似乎不想让人追上他,又似乎刻意招摇了些。 “追。”晏敏情急立即策马跟在孟俊身后,去追那个精瘦男子。田佗比郦颖浩年长一岁,入宫后便一直跟在郦颖浩身边寸步不离。如果郦颖浩在南宫家,他便应该在南宫家,怎么会在外?追了两条街,那精瘦的人翻墙越院,轻功很利索,司马空弃了马穷追不会,晏敏紧跟其后。孟俊跟不上他们,骑着马追了一会,发现人都不见了踪影。 那铃音倒是越来越清晰了,从一开始,好是就是为了引路才响的。晏敏拉住司马空两人停在一间寻常的小院子门前。除了那铃声,四周再听不到任何杂音。 “小心。”晏敏说。 “嗯。”司马空打量着那座院子,再寻常不过的江南人家的院子。青砖瓦房,门前围了一道竹篱。竹篱内豢养着一些鸡鸭,埋头用心啄食,人来也不怕。 司马空推开门,走进屋子里,屋子也很简隔,正中是“天地君亲师”位,一张八仙桌,旁边摆了些农具,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那铃音倒变得若有似无。司马空小心翼翼的在堂屋里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正想挑动帘子去内屋,晏敏急惶惶:“小心。” 墙上蓦然多了几个孔,飞出好些枣核钉。司马空身子一翻,避过。枣核钉打在地上又触动另一个机关,屋顶上突然破开一个大洞,几把铁矛从天而降。司马空身子又是一翻便见晏敏的身前身后不知是什么时候横了一条细小的丝线。 司马空对正在迈步进门的晏敏大喊:“别动。” 晏敏顿住脚步,摆在天地君亲师位前的香炉冒出淡淡青烟,甜腻得令人发昏。晏敏对气味尤其敏感,立时觉得神思有几分恍惚。司马空情急之下拧开酒壶将酒水洒在香炉上,烟熏气冲淡了青烟的气息,但是又多了一股蛇腥气。司马空挑眉四下一看,三尖头的小红蛇从屋子里各个角落往外爬,吐着血红的信子。有几条正在朝晏敏靠近,晏敏皱着脸,捏紧手里的剑。司马空朝他的上方看了一眼,屋顶上的机关没有露出来,他飘然掠到晏敏身边,动作尽量轻快。刚刚挑下晏敏的斗篷,两条蛇弓着身子露出攻击的姿态。晏敏挥剑将两条蛇斩成四截,丝线也断掉,一排羽箭从院子往里飞射,屋内地面的青砖也飞起来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4 。司马空抱起晏敏挂在屋梁,挥着斗蓬挂在屋梁上。晏敏挥舞手中细剑,细剑携风,将那些暗器挡在身外。屋子下方的地板像两扇窗那样打开,露出下边一层。有个人坐在底下慢慢的品着茶水,先前扛着田佗奔跑的精瘦汉子站在一边。田佗被五花大绑在一角,看样子吓得不轻。 “两位不妨下来一起喝杯茶。”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人慢条斯理的说,声音不大却在狭窄的屋子里泛起嗡嗡的回音。 司马空松手,跟晏敏一起翩然落下。上方那一层的地板又窗户一楼合上。屋子里黑漆漆的,成了一间暗室。上了灯,斗室之内飘满松节油的味道。 “给两位看座。”那人抬手,一边的两个仆从搬来两把太师椅。晏敏听到这些仆丛的脚步很沉,周身散发着金刚戾气。椅子搬来,放在身后,竟然是铁椅,一把有约摸五百斤的份量。他皱眉:“椅子太冷了。” “失礼。”端着茶碗的人又使了个眼色,仆从又拿来厚厚的垫子放在椅子上,晏敏这才坐下。茶水端上,竟然是之前在南宫家喝过的那种百花茶。晏敏轻笑。 “少……少保……”田佗低声在一边唤了句,那精瘦汉子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即闭上嘴。 司马空打量这个领头的,三十来岁的样子,面皮带紫,内外功夫都有相当的火候。手指骨节粗大,伴身之技应是以掌见长。 “阁下是南宫家的,还是严相派来的?”晏敏单刀直入。 “以晏大的人智慧,不妨猜一猜如何?”那人悠然道。 “我正要去南宫家,如果是南宫秀的人自然不必大费周章把我再引到此地来。”晏敏端着茶碗吹开茶水的热气:“难道阁下是严相的人?” “一半。”那人面无情看着晏敏:“我跟严相,眼下是合作关系,就像我也要来跟晏大人谈一谈合作。” “一半?” “是,一半。”那人道:“在下南宫孝。” “南宫孝?”晏敏挑眉。记得林珞非说过,曾经就有个自称是南宫孝的人找他,结果碧落阁被南宫秀发现,并捣毁。言语之中这个南宫孝又与那个南宫孝并不相似。 “不相信?”南宫孝看出晏敏有疑虑,放下茶碗:“听说晏大人暗中组建的碧落阁被毁,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人见到的那个南宫孝不是我。我想去找他时已经迟了。说起来,他能够顺利回到京城,我的人也功不可没。” 晏敏不语。 南宫孝继续:“晏大人相不相信都无所谓,我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你来相信我是真的南宫孝,我要跟晏大人谈一件事。” “请讲。”晏敏道。 “救我爹。”南宫孝也不拐弯抹角:“南宫家现在都在南宫秀的控制中,我爹被囚禁,这都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以阁下的身手,还有你所网罗的这些人才,再加上严相这个筹码,难道救不出你爹么?”晏敏唇角浮着淡淡的一痕笑。 “救不出。”南宫孝实打实的回答:“严相能借给我用的人不多。虽然他与南宫秀私底下已生嫌隙,面子上还是一团和气。暂时不能跟南宫秀撕破脸。南宫禁地的玲珑塔是怎样的我清楚,所以我也很清楚,我需要怎样的人才能帮到我。” “这么说,晏敏是被厚爱了。” 南宫孝不理会晏敏的讥讽:“晏大人加上这位司马公子,再加上我的人,打开玲珑塔,救出我爹的把握十拿九稳。” “这是我要回小王爷的筹码?” “是。” “我能见一眼小王爷么?” “不能。” “不能见小王爷,我又怎么能确信小王爷就在你手里。” “信不信随你。”南宫孝漠然的喝了口茶。 晏敏很讨厌这种感觉,又是赌,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事关到郦颖浩的生死,他不能有半点差池。他转头向田佗:“王爷好么?” “王爷……好……”田佗低声说。 “嬷嬷呢?” “嬷嬷……”田佗声音一哽。 “那个老嬷嬷已经死了。”南宫孝淡淡道:“不是我的人杀的。” 晏敏站起来:“大公子预备怎么做?”、 “我会挑十几把好手连同我自己一起跟两位进来南宫禁地,时间定在明晚。” “明晚?这么急?” “越快越好。”南宫孝吐了口气:“夜长梦多。” “好吧。”晏敏起身:“我本是要去南宫家的,大公子把我引到这里来,不怕南宫秀起疑么?” “我自有安排。”南宫孝吁了一声,转向那精瘦男子:“送两位回去。” 第51章 插曲 这夜是越来越凉,也不知道扬州那边是怎样的天气,晏敏是最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郦宸风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月色,月色不甚清亮,冷冷的,偶有一丝云,又很快被风吹散。 “信鸽回来了吗?”郦宸风坐回到御案前。 “还没。”田福安替他披了件衣服:“晏大人刚到扬州,可能正忙。” 郦宸风撇了一下唇,想起跟晏敏一起到扬州的人还有司马空,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个人,只见过一面。为救晏敏而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晏敏对他也相当信任。孟兹国出来,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且跟晏敏在一起。他们二人的情谊,想来……不浅…… 郦宸风沉下脸,听到屋顶的瓦片响动的微声。转眼间,凌落雪从窗户跳了进来,将扛在肩上的布袋放到在上:“陛下,卑职奉命把人带来了。” “好。”郦宸风点点头,凌落雪解开袋子,将李进初从袋子里拎出来解开他的穴道。 “你……!”李进初正要动怒,蓦然发现这个地方不对劲,转过身,看到郦宸风坐在正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了整衣服,毕恭毕敬的下跪行礼:“臣李进初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些虚得就别玩了。”郦宸风唇角微微上扬。 李进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回看凌落雪,凌落雪慢慢撕下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李进初看到郦宸风时已经知道不好,看到凌落雪把面具慢慢摘下来,赫赫声明的京城名妓变成了一个面容清淡,喜怒不行于色的女人,心里一层层凉,凉到极致。 “在下凌落雪,这几月来多有失礼,望李大人见谅。”凌落雪施施然拱手见礼。 李进初怔忡的盯着她,哑口无言。 “且先退下吧,你把李大人吓着了。”郦宸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5 风悠然。 “是。”凌落雪从窗户翻走出去,李进初才回过神,他窥视了郦宸风一眼,额头上虚汗涔涔。严淮良一早叫他不要贪图女色,说他会毁在女色上。而今想来,悔不当初。 “李卿……” “陛下……”李进初惶惶然伏在地上。 “李卿是国丈的得意门生。”郦宸风道。 李进初不敢应声。 “严相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李进初擦了把汗:“国丈……在家修心养性……” 郦宸风轻轻的笑了笑:“国丈真好兴致。不知道国丈最近看的是什么书?” “呃……《四书》……” “国丈是做大学问的人。”郦宸风拿起桌上的一本折子:“不过,有人参劾国丈,说国丈谋反,说李卿也是同谋,不知道李卿作何想?” “绝……绝无此事……”李进初垂死挣扎一般:“国丈时时教导臣等勤俭奉公,忠君报国。国丈与臣的忠心可昭日月……” 郦宸风笑出声来。李进初背上一寒,好像有无数蚂蚁正在啃噬他的背。 “来人。”郦宸风道。 两个侍卫跨进御书房。 “李大人说他的忠心可昭日月。你们且在这里,将李大人的心剖出来给朕看一看,是否真如所言。” 李进初大惊失色。 “听说将心取出的时候,人一时还死不了。正好李卿也可以看一眼自己的心长得究竟是何等模样。” 李进初瑟瑟发抖,衣服已经里里外外湿了个透,从门里透进风来,吹得通体冰凉。 “动手。”侍卫两人上前一人固住李进初的双臂,另一人扯开他的儒衫,露出白得发青的胸膛。刀子慢慢的从刀鞘里出来,李进初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李卿一介文臣,还颇有些壮士气概。”郦宸风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的表情:“我对你的心倒是愈发有兴趣了。不知道李卿家人的心是否都如李卿这样。李卿家里似乎三代单传,去年得了个独子,听说是了出生就夭折了。那回有人新领进宫了一个刚满周岁的娃娃……” 李进初骇然瞪大眼睛看着郦宸风,身体往下一萎。 “我瞧着跟李卿端的是相似得很。”郦宸风端起一边的茶。 “陛……陛下……”李进初颤颤的伏在地上。李家三代单传,他也是到三十五岁才得一子。早料到谋反这种事无论成败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儿子一出世便连同那名他生母一起藏了起来,对外宣称是儿子一出世就夭折,小妾伤心过度也死了。没想到竟然让郦宸风给挖了出来。 “陛下……”李进初伏在地上:“罪臣,罪该万死……” “李卿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何罪之有?” 李进初吐了口气:“臣……犯谋逆罪……,罪愿带罪立功,助陛下铲除逆臣,请陛下……赦臣族人之罪……” —— 晏敏和司马空回到驿馆,孟俊正在驿馆里坐立不安。见两人平安回来喜出望外:“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晏敏跨进房间。 “城里今日乱成一团糟,听说有人在南宫家放了火药。虽然只炸掉了一间小屋,但是引着了一场火,烧了一间小院。”孟俊替晏敏拿出一身干净衣服:“碧波巷里流民骚乱,州司马派了两百兵丁,才压制下来。事情都蹊跷得很。” 司马空耸起眉似笑非笑,这些大约是南宫孝弄出来的。无端把晏敏引走,南宫秀肯定是要生疑的,才又弄出这些乱子来掩饰。 “你立即去南宫家一趟,就说我们在路上遇到流民骚乱,被冲散。请南宫管家见谅。再问问南宫家损失如何,小王爷有没有受到惊吓。我们明日再登门拜访。” “是。”孟俊转身出去。晏敏将外头弄脏的衣服换上,又换上一件干净。司马空生起炭炉,屋子里暖和了一些。他握着晏敏冰冷的手,搓了搓,放进怀里。 “过了明晚,可能就会有所改变。”晏敏幽幽的叹了一声。 司马空笑道:“那又如何?还记得在冰窟中遇到的那对前辈吗?” 晏敏凝眉不语。 司马空托起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皱着的额头:“图雅只管放宽心,你我都不是福薄的人。想与不想反正明天总要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等明天过去了,就知道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晏敏笑了笑,司马空总是如此豁达。叫人也不由得觉得所有的事情其实都很简单,明天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地方,去去就回。 吃罢晚饭,孟俊安排妥当晏敏。晏敏坐在榻前:“你去休息吧。” “是。”孟俊退下。 晏敏听到他回房的声音,悄悄走出房间敲敲司马空的窗。司马空打开窗,晏敏低声:“我们去一趟南宫家。” “这个时间去?” “嗯。”晏敏点头:“白天太招摇。” “好。”司马空跟在晏敏身后,在屋顶上穿棱,不多时,进入南宫家的。 南宫府依旧是南宫府,就算背后杀气腾腾,外边能感觉到的依旧是清静安逸,幽香扑鼻。躲过巡罗的护守,晏敏大大方方走到偏厅。几次与南宫秀见面,都在此处。他走进偏厅坐下。一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家丁看到,惊了一吓。 “请通传南宫管家一声,晏敏求见。” 南宫秀姗姗来迟,走到偏厅门前就已经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寒暄声:“晏大人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若非这个时间,恐怕也不能如此顺利的见到南宫管家。” “说得也是。”南宫秀点点头:“扬州城最近也不那么太平。说起来久疏问侯,晏大人别来无恙?” “一切都好。”晏敏笑道:“南宫管家及家主如何?” “托大人的福,都还好。大人刚打了胜仗,安定了边陲,南宫家的生意也颇有起色。说起来还要谢谢大人。我家主父本来爱极了同大人这样的少年英才交游,可惜天一冷,他就下了不地,眼下又入夜,就不方便引大人去见他了。” “自然。”晏敏呵呵的笑着:“我朝能有今日,实在是天子鸿福齐天。还有像南宫家主这样的热心之士一力相助。南宫家主实在不必拘礼。” “南宫家也只有杯水之能,不敢居功。”南宫秀笑盈盈的看着晏敏。约有半年不见,他脸色发白,眼皮略带青色,还是一副清瘦虚弱的样子。如同这整个看似羸弱不堪一击的大郢朝。却不知道底下究竟蕴含的是怎样的力量,连番退走了胡越、白夷和西戎。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6 “昨天派下属送来的拜帖,想来南宫管家也已经看过。晏敏打算这两日就接小王爷回京去,欠下南宫家的银子,业已准备好银票,还欠下一些,等到明年秋天,定能悉数还清。”说了些虚与委蛇的话晏敏言归正传。 “这个……”南宫秀放下茶碗略略抱歉:“着实不巧的很。入秋后天气转凉,又阴雨连绵。家里的少爷们怕冷,于是在下便把三位少爷同小王爷一起送到浪遏岛。那里地处南边,冬日里尤其温暖。” “呃,那烦请南宫管家书信一封,让家人把小王爷送回来吧。陛下这些日子对小王爷思念的紧,孝贤德妃的忌日也在十一月间……” “书信去,自然是快马加鞭,三日可到。若是回来,小王爷不会骑马,一路舟车交替只怕要约摸半月的路程。”南宫秀悠然。 “无妨,我等就是了。”晏敏轻笑。 “那好,在下明天一早就差人送信去。”南宫秀浅笑:“大人也是离开扬州有些时日了,上回来,内忧外患都压在身上,无暇畅游,趁着这些日子倒可以好好的游历一下扬州。” “说的是。”晏敏笑脸相对。 南宫秀睨了一眼晏敏身后的司马空:“这位兄台面善的很,像是哪里见过?” “在玉门关见过。”司马空道。 “哦。”南宫秀点头:“你就是替晏大人出战,赢了白宗甫的那位大侠。” “侥幸而已。” “有这位兄台相助,也难怪大人能赢下这么几仗。”南宫秀似笑非笑。 “夜色已深,晏敏多有讨挠,请南宫管家见谅。” “大人是京城里的贵客,说来还是南宫家不周。我且替主父作主,明日在天香楼替他宴请大人,请大人不要推辞。” “南宫管家太客气,晏敏从命就是了。” 第52章 入塔 晏敏扶着头,从天香楼里出来。苍白的脸上布满潮红。南宫秀看着他:“晏大人这样,怕是不能骑马了吧……” “不碍事,不碍事……”晏敏变得有点饶舌:“我的马很懂事,不碍事。” “要不改乘马车,我立即叫下人套好。”南宫秀回视了一下身后,下人立即去准备马车。 “南宫管家莫是欺我眼睛不好。晏敏十三岁便已经精于骑术。”晏敏皱着脸,伸手去抓枣红马的缰绳。孟俊牵马过来,晏敏一把抓过缰绳翻身上马。上到一半,腿有些酸软,要上不能,要下又不愿意。南宫秀浅浅的笑了笑看着孟俊:“大人醉了。” “区区两壶‘玉华浓’算得了什么。”司马空在下边扶着晏敏的小腿轻轻使了下力,晏敏骑上马背坐好,清冷冷的笑道:“京城里各种烈酒我都尝过。” “呵,叫大人见笑了。那大人请走好,恕不远送。” “留步。”晏敏拱了拱手,扬起马鞭猛得挥了一鞭,枣红马撒蹄狂奔,一转眼拐上另一条街不见了踪影。 “告辞。”司马空冲南宫秀拱了拱手,跟孟俊上马追着晏敏而去。 枣红马一路疯跑到驿馆门前,晏敏从马上滚落下来,倒地不起。孟俊飞似的跳过来:“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 晏敏坐起来,撑起自己的身子:“没事。”然后摇摇晃晃的走进驿馆。 一脚深一脚浅,回到房里,晏敏才轻轻的吁了口气。耳朵掠过一道凉风,他轻轻一闪,将偷袭而来的匕首夹在两指之间。 “大人装得可真像。”凌落雪浅浅笑着。 “什么时候到的?”晏敏正色。 “刚到不久,跟大人前后脚进的驿馆。” “来得正好。”晏敏盘腿坐在床上运功将酒水全都逼了出来,全身的衣服从内而外湿了个遍,屋子里酒气熏天。 孟俊端来解酒汤,推门嗅到屋子里的酒气惊了惊,又看到立在一边的凌落雪又是一惊:“大人,您没事吧。” “孟俊。”晏敏示意凌落雪半好房门。 “大人。”孟俊走到晏敏跟前。 “自我从岭南回京,先皇就派你在我身边护卫,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大人……”孟俊额头渗出薄汗。 “这么些年,我可有过违逆先皇的举动?” “没有,大人对先皇、对当今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孟俊垂手站在晏敏身边。 “那就好。”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过了今夜,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陛下。有两件事需要吩咐你们两人去做。” “大人请说。” “落雪去替我查一下,从碧波巷,一路往南大约十二里的一处茅屋。屋主自称是南宫博的大公子南宫孝,他说小王爷在他的手里,我不太相信。” “是。” “孟俊,今夜我跟司马空要入南宫禁地,同那个南宫孝一起救关在禁地里的南宫博。介时,南宫家的大部门家将可能都会聚在禁地附近,你去查探小王爷是否仍在南宫家的控制中。” “是。” “若是发现小王爷的踪影,能救便救,不能救绝对不要打草惊蛇。探明情况转呈陛下定夺。” “是。”凌落雪和孟俊拱手领命。 “好了,我要沐浴更衣,孟俊帮我打些热水来。” “是。”孟俊起身退出屋子。凌落雪跳到窗户外,看到坐在窗外的司马空,睨了他一眼:“你一直都在他身边。” “好久不见。”司马空笑眯眯的看着她。 “是。”凌落雪冷冷的叹了一声:“相见不如不见。” 司马空没再回应。凌落雪足尖一点,隐没在树丛中。 夜幕刚刚落下,周遭的声音就开始嘲杂起来,比白天还要热闹。司马空闪身到晏敏的屋里,他换了身雪白的袍子,纤尘不染,身上带着淡淡的兰麝香气。清秀的脸颊在夜色底下,泛着玉一样的光泽。 司马空牵着他的手,手指还是冰冷的,就着月光看,跟透明的似的。 “图雅真香。”司马空嗅了嗅他的气味笑着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庄重。 晏敏从脖子下,取下一块带在身上很久的玉坠递给司马空:“不是什么稀世珍品,我娘当初给我的,送给你吧。” “信物么?”司马空捏着那玉笑问。 晏敏不作分辩。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么?”司马空将他揽在怀中,托着他的下巴问。 晏敏伸手摸着司马空的脸,将他的容貌又仔细的摸了一遍:“此生遇到你,三生有幸。” “我也是。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7 ” “走吧。”晏敏低声。 两人携手避过南宫家的眼线,离开驿馆。南宫孝在离南宫家不远的一间小宅子里等着他们。距离南宫家不到三百步的宅子里聚集了三十余位高手。看到晏敏和司马空,南宫孝拿出一张图铺在木桌上:“这是禁地中玲珑墻的地形图。” 三十余人围在桌边各有都把图看了一遍,晏敏看不见,司马空全权代劳。 看完之后,南宫孝把图收起来:“建这座塔的是天下第一匠的鲁门传人鲁工权,机关密布,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塔的每一层都有不同的锁,是由锁王沈一七打造。每一把锁,看似一样,却有不同的开法。若是不得法,便会触动全部机关。” 三十余高手面面相觑,都知道此行的凶险。 “这倒还不算什么,其实这墙分为地上和地下两部门。寻常见到的地上七层只是疑兵之用,真正在囚牢在地下七层。”晏敏眉心微动。鲁氏门人的设计,倒是想得颇为周到。 “地上地下的格局相同,宛如水中倒影。” “大公子何以认定,令尊在塔中?”司马空抱着胳膊问。 “我已派人秘密查探了半年之久。南宫秀派人下达到南宫家分部的书信都有我父亲的亲笔签名。而那些信都是从玲珑塔内出来的。”南宫孝环视了一圈:“晏大人、司马大人同我和我的四大高手一起带着神偷冯开入地下七层。高陆和阮富带十人在地上七层牵制那些高手,防止他们与地下的高手前后夹击我们。其余人等掩护我们入塔。我另人安排在在南宫家四处放火分散兵力。” “大公子运筹帷幄,倒也不逊于大将。”晏敏浅笑。 南宫孝也不理睬这究竟是赞叹还是讽刺。不远处传来了爆炸的声音,南宫孝挥手:“走!” 三十余人从小院里鱼贯而出,进入南宫家。 爆炸声此起彼伏,南宫秀坐在屋子里,手中的茶水被声音震得漾起一圈圈水纹。 “达达。”几名武士站在南宫秀身边,神色略有些紧张。 “慌什么?”南宫秀抿了口茶,看了一眼一名武士夹在腋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郦颖浩:“等我喝完这盏茶。” 武士们默然。南宫秀喝完茶,抖抖袖子站起身走到花厅门前往外看,院子里已经火光冲天,家厅们救火的救火,抓刺客的抓刺客,忙乱得一塌糊涂。 南宫秀轻叹了一声:“可惜。” “达达……” “走吧。”南宫秀背着手,跟着那些武士从角门里了出了南宫府。另有两个武士牵着几匹马等在外头,南宫秀牵过一匹,飞身上马。郦颖浩被横放在马背上,南宫秀扬起鞭子,马蹄飞扬往北疾奔而去。 一路杀到禁地,虽有些阻碍死伤,倒不如想象中的强悍。按晏敏以往来南宫家的观察,这驻守的人,至少有十人是江湖中排名一百位以内的高手。晏敏心中存疑,冯开走到玲珑塔前,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沈一七打造的七星锁,塔内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若是情势不对,立即后退。”晏敏拉着司马空在他的手掌中划了几个字。 司马空会意的握着他的手。冷风尽处,南宫孝弹飞几朵火折子打出来的火星,壁上的油灯亮了,照的塔内灯火通明。塔本来是用来埋葬高僧的,这里第一层供的是一尊肉身菩萨。其它倒是空无长物,一目了然。南宫孝身边的一位高手拔腿往里走。 “慢。”南宫孝从塔外捡起一具尸身扔到塔内。墙壁飞出许多尖刺铁镖,不消片刻就将那具尸身扎成一堆肉泥。一抹咝咝的声音响起来,虽不响亮,却有些让刺耳。晏敏看不见,嗅着那奇异呛鼻的味道,拉着司马空后退一步:“尸虫。” 几个人看着塔内,便见无数小红虫从那尊肉身菩萨的眼耳口鼻钻出来,扑向那滩肉泥,转眼间啃噬得干干净净。南宫孝看着恶心,又打亮火折子弹出一点火星。那些尸虫噼哩叭啦的燃烧起来。 “有毒。”晏敏低喝。站在最前边的那位已经软软的倒下去。着火的尸虫还没死尽的又扑过来。旁边的人想伸手扑救,南宫孝拦住他:“已经没用了。” 那人被连啃带烧,倾刻内也化成一具枯骨。 第一层的火都熄灭之后,所有人才又走到门前。门前的地板打开,所有灰烬都滑落到地下。等到地板合上,一切又恢复如初。只在墙壁上还留下一点点火灼过的痕迹。肉身菩萨身后,露出向下和向上的通道。 第53章 并肩 冯开打开了往上一层的九连环锁,转身随南宫孝、晏敏、司马空等人往地下一层去。虽然是在南方这种潮腻湿润的地方,地下却干爽得没有半分湿气。下到地下第一层,灯火通明,南宫孝一眼看到锁着第一层塔的九连环与上边的没什么区别。冯开上前,其余人小心为上都退后了一步。冯开仔细看着琐上的九连环,拿起手指抠动一个。几只箭突然从墙上飞出,南宫孝和身边的河北四雄挥刀将那些箭头悉数挡下。冯开轻轻的吁了口气。 “看清楚再动。”南宫孝有些怒。 冯开小心翼翼的看着锁,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又抠动一环,周遭没有任何变化。他飞速的解开九连环,第一层的门“咯”的打开。冯开志得意满的笑道:“如大公子所说,这地下如地上的倒影,这把锁跟楼上的用相反的方法来开便……” 南宫孝没时间听他吹嘘,站在门前看了一眼,抓起几支刚才挡下来的箭狠狠的扔在地板上,地面纹丝不动。河北四雄小心翼翼的往里头踏了一步,地板突然动了起来,左右门侧的石人像脚步沉沉的走过来,挥武着手臂。众人惊了惊,左右各三,一共六尊。小小的石室里头全让石人挤满,无地立锥。河北四雄挥起刀用力砍,金星四溅,石人却没见有损伤。四人里的陆天鹏要硬闯,转眼便被两个石人夹击,前进无门。 “出来。”南宫孝厉喝。陆天鹏后退,两石人已经只有一身的宽度,再上前一步,他必被夹成肉酱。情急之下陆天鹏将手里的紫金锤横在石人之中,团身跳出来。石人被挡了片刻,便听到“啪”一声脆响,紫金锤的被生生夹断。落在地上后两石人后腿分开,从后面天玑位走上来的石人将紫金锤辗扁。 河北四雄面面相觑,只觉得脊背发凉。 石人走大门,几人退后。石人抬起手臂用力的砸下,冯开费力开启的石门倾刻间化为粉末。 “大公子,用火药吧。”河北四雄里的莫昆退到南宫孝身边。 “这些石人的份量听起来,每尊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8 都不少于一千斤。火药如果把它们轰塌了,这座塔也差不多了。”晏敏冷笑。 “依晏大人之见,该如何?”河北四雄看晏敏是个瞎子,不禁鄙夷。 晏敏听着石人的脚步问司马空:“他们走的步子,是不是按南斗六星的方位反其道而行之?” 司马空仔细看了一眼:“是的。” 晏敏走到活动在殉星位的石人跟前,石人的手臂眼见就要落下,他身形一闪到了石人的背后。妖星位置的石人横扫过来,司马空四两拨千斤,替他挡住了,第三个石人过来,司马空借石人打石人,石室里“咚”一声闷响,震得众人耳根发麻。晏敏细剑在殉星位的石人背上轻轻掠了一遍。石人一丈来高,在头顶上,似乎有个机簧。剑尖一挑,石人顿住。司马空见势也挑掉,面前两个石人头顶的机簧。南宫孝见势,也跟那几个武士一起拔掉剩下四个石人头顶的机簧。七尊石人都停下不动了,冯开笑道:“晏大人眼虽然看不见,却善用心眼,端地是玲珑剔透……” “当心。”冯开正拍着马屁,晏敏突然拎着他扔到门外。自己和司马空足尖一点退出石室。六尊石像突然疯狂了一般手脚并用四下胡乱挥舞,全无步伐。撞到一起后火星四溅、石屑乱飞。石臂石腿也不见停止,直到石臂石腿全都撞得支离破碎。横在地上,再无生气了,一直嗡嗡响的石室里才安静下来。灯火全都熄灭,露出死一般的沉寂。 “当心。”司马空站在晏敏身边握着他的手。南宫孝打亮火折,再次点亮墙上的长明灯,石室里突然从了一个人。他像是嵌在墙里面的,形容枯稿,心脉跳动极是缓慢,气息若有似无,全凭自己控制。 见是活人,河北四雄也不惧了,提刀就砍。陆天鹏走在最前近,刀还没近身,便见一条比常人的手要长得多的手臂从石壁里伸出来捏住陆天鹏的头,“咯咯”两声脆响,陆天鹏的头骨捏得粉碎,脑浆四溅。其余三人惊了惊,见陆天鹏惨死,莫昆捡起陆天鹏的刀,一出手就是狠辣无比的四招,招招都要断那条手臂。手臂灵活的在半空中活动,另一条从后方袭来。另两雄,张仕德和朱潜各持兵器护住莫昆得背后。 “这个人……”晏敏听到那两条手臂动作快且凌利。河北四雄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现在只剩下三个。 “他是西域僧人塔舒翰。”司马空看着那人的面相说:“江湖中排名第七的高手。” 才第一层,守在这里的就是塔舒翰,好下边的应该是谁?晏敏蹙眉,难怪来的时候都没什么阻挡,南宫秀只怕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人进了塔,就再也没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河北三雄对阵了四十余招就露出败势。只不过两条比寻常人要长了些有手臂。南宫孝见他一直嵌在墙里不动,叫河北三雄退后,抓起几盏油灯扔到墙壁边。塔舒翰深陷的眼窝里绽出两点诡异的光,并不惧火,不过身体还是慢慢的从墙里出来,身后露出往下走的通道。 他赤脚站在火中间,火光渐小。不一会儿,脚底的油凝成一滩白霜,石室里骤然变得寒冷起来。冯开是神偷出身,内功底子不深,冻得直打哆嗦。其余的人都运功御寒。塔舒翰突然出手,司马空飞身上前挥舞着手里的那只羊皮酒壶跟他斗得难分难解。 “扎哈力的徒弟?”三十余手之后,塔舒翰看出司马空的底细。 “是。” “难怪。”塔舒翰内力尽蓄于手臂之上,全力以赴,司马空也不敢怠慢。晏敏听着这场高手间的较量,全凭各人自身武功修为,出手虽然招招犀利,却竟然难得的磊落。南宫孝见这边打得火热,乘机闪到塔舒翰的身后往第三层去。塔舒翰退守,司马空得了空子一酒壶砸在塔舒翰的胸前,内力撤了一半。塔舒翰吐了口血:“为什么收力,你可以杀了我的。” “晚辈已经胜之不武了。”司马空收回酒壶挂在腰间。 “哼,扎哈力竟然有你这样的徒弟。”塔舒翰冷笑了笑,让开身后那道门:“事到如今我要做的事也做完了,你们好自为之。” “谢谢前辈。”司马空拱手。河北三雄见舒翰就这样要走,又举起刀从后偷袭。晏敏出手极快的夺下莫昆手里的刀,挡住张仕德和朱潜。 “你们?”三个人大怒。 “我可是在救你们。”晏敏讥诮道。 河北三雄怒目以对,南宫孝道:“走,别磨蹭。” 下到第二层,门前没锁,只在门上有一个九宫格,每个格内又有九个凸起的棋子。 “简单简单,九宫棋盘锁。”冯开笑着仔细的把九宫格内每个凸起的棋子都看了一遍,小心的按下每格的数字。按下之后,石门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么快这扇门就开了?”门里一个人懒懒的说。 南宫孝踏在门前看了一眼。门里的人说:“不必看,我这里没有机关。” 南宫孝不信,挥了挥手。张仕德将从上一层带下来的一块石人的肢体扔进石室。没有触动任何机关,但也或者所有的机关掌控都在那个说话的人手里。他看了一眼四周,走到晏敏和司马空跟前:“这位司马公子的身手可以胜过塔舒翰,我想……” 司马空也不推辞,跟晏敏上前踏进石室。石室里边陈设很简单,只是在地面绘有北斗七星的图案。坐在图案的尽头的,是一个样貌阴鸷的老头,一边喝着酒一边颇多看了一眼司马空和晏敏笑道:“到现在为止,我所见过的人里,你们是长得最像样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就这么死了,可惜。” “我们还活着。”司马空莞尔。 “呵,从塔舒翰手里活下来,就别以为也能从我手中活命。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我想杀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活下来的。” “失礼。”晏敏抖直手里的剑,直刺向老头儿。老头儿扔出手里的壶,晏敏一剑将木葫芦劈开两半,酒水洒到地上,冒起一层白烟。老头儿漫不经心的带起一副铁制的手套,活动了一下手指上的关节,关节处灵活自如。晏敏的剑花密匝匝的将他围了起来。老头不急不许的左右格档,铁手套直直的击在晏敏的剑刃上,弹出火花,震得晏敏虎口发麻。 司马空轻轻的咝了一声:“你是十年前消失在江湖中的金刚手罗清虚。” “竟然知道我,对你另眼相看。”老头嘿嘿一笑,捏住晏敏的剑尖将剑弯成弓状松手,晏敏急忙松了手,剑从耳边飞过弹到墙壁上撞落在地。 司马空弯腰把剑捡起来还给晏敏。 罗清虚站直身体:“不过,我并不会因为你知道我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79 而手下留情的。” 双手抱月,罗清虚强势的内力在石室内形成一个旋涡。晏敏和司马空运功抵抗,衣袂和头发虽着气流飞舞。司马空深吸了一口气对晏敏:“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晏敏点点头:“好,我们合力必定能赢过他。” “好大口气。”罗清虚冷笑着一掌拍向晏敏的面门。 第54章 逆转 罗清虚的掌风炽热。一扫之下,便是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灼伤脸颊。司马空用做兵器的羊皮酒壶在热气里软绵绵的,失了力道。挥舞了几天被罗清虚一掌拍破,里头所剩下的熏风酒在石室里,溢了一室烈酒的香气。 “好酒。”罗清虚吸了吸鼻子说。 “可惜。”晏敏手里的剑雨密不透风的刺向罗清虚。罗清虚几招之下已经试出司马空的武功底细。能从塔舒翰的镇守中毫发无伤的进入第二层,功夫不弱。算得上是顶尖的高手。这边的晏敏也不错,区区一个瞎子,却也能舞得一手精妙剑法。两人同心合力的话,三百招手,罗清虚恐难支撑,只能一个个来。他转移掌中的风向,招招尽是晏敏的死角。晏敏的剑法以柔见长,柔中带刚。在罗清虚这里处处受制,全是招架,无力还手。司马空怕他吃亏,想从旁牵制,反叫罗清虚得了空子,一掌正中他的肩膀。 “你怎么样?”晏敏听到他中掌的声音关切的问。 “没事。”司马空吐了口血。罗清虚的一掌将一股热气灌到他身体内,与体内真气格格不入,冲撞之下,险些伤了心脉。 “这样正中他下怀,你不必顾忌我。”晏敏运内力于手上,将剑抖得笔直。 “好。”司马空沉下心,调息那股邪火。慢慢的用自己的精纯内力将他吸纳融汇。罗清虚嘿嘿笑了一声:“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若留得你,以后江湖哪还有我等老朽的立锥之地。” “你总是要死的,若不被锉骨扬灰就总有一块坟地,怎么会无地立锥?”司马空笑笑,气沉丹田运掌如风。 “大块头倒也灵牙利齿。”罗清虚冷笑,手底下的招式更狠,司马空和晏敏各自小心应付,一时之间难解难分。南宫孝听到里边的打斗声,慢慢走进来,沿着墙角寻找进入第三层的门。寻了一圈也不得见。抓着冯开:“看出什么名堂了没?” 罗开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屋子查看了一遍,目光落在地上的北斗七星上:“恐怕打开第三层的门……,北斗七星的星图之上……” 南宫孝皱着脸看着晏敏、司马空和罗清虚。冯开受不了石室内强大的气势,身体佝偻着:“大公子……,不去帮帮那二位么……” 南宫孝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种对决,若非棋鼓相当的高手,绝对插手不进去。贸然插手只会被反噬。” 冯开哦了一声退到石室的门前,才自如的呼吸了一口气。 以一敌二,对拆了两百余招,罗清虚渐渐趋于劣势,身上中了司马空几掌。南宫孝和河北三雄见势提起手里的刀。罗清虚冷笑一声,突然掌风一转,脚底用力一跺,一块石板隐下,墙上飞出许多枣核钉。趁着众人挥舞着兵器抵挡,他一掌打在晏敏的胸前。晏敏飘飞出去,撞到墙上又重重的跌落下来。 “你怎么样?”司马空一惊,跳到他身边扶起他。晏敏擦了把唇角的血渍:“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 罗清虚身子一隐,退到身边的一个石门里。石室所有的门都关闭起来。罗清虚的声音幽幽的屋子里回荡:“我说过北斗主死,你们很不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既然你们已经让我好好的过了一回瘾,那也可以了无遗憾的去死了。” 一股绿色的烟雾从石缝里飘出来,带着呛鼻的臭味。 “毒烟。”晏敏屏住呼吸,坐在地上运功抵抗。南宫孝和冯开等人拿出几只捂面的面具,递了两只司马空和晏敏。冯开嘿嘿笑道:“对于神偷来讲,经常会遇到这种机关……” “找门!”南宫孝厉喝了一声。 “是是……”冯开逐一看着地上的北斗七星以及刚才罗清虚用力跺下去的那块砖。然后指着天枢的星位:“这里,请大公子用力按下去。” 南宫孝走过去,用力的一踏,地面陷下去一块。毒烟喷得越来越浓,就算有面具也挡不住多久。 “快……”南宫孝刀架在冯开的脖子上。冯开又指着玉衡的位置:“这里。” 南宫孝又用力一踩,地面又陷下去一块。再依冯开把摇光、天权都踩下去,毒烟停止。最后一脚落在开阳的星位上,屋子震了一震,在墙壁上开了一个门,毒烟慢慢散去。 冯开长长的吐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好些吗?”司马空替晏敏把体内的真气调匀。 “没事了。”晏敏起身。河北三雄往门里看了看,要下去,晏敏轻轻咝了一声:“有硫磺的味道。” “怎么?”南宫孝回头看他。 “下头一层应该已经布下火药了。” “怎么,才不到第三层,晏大人就怕了?”河北三雄讥诮起来。 “晏大人是不是觉得这第一层与第二层的两人已经很难对付,所以不想再下去?请不要忘了,汝南王还在我们手里。”南宫孝不耐烦的说。 “笑话。下头若是有火药,你们也同样活不了。”司马空冷笑:“晏大人小心谨慎总是不错。不如退回去再做计议,何必做无谓牺牲。” “你,下去看一眼。”南宫孝让朱潜先下去看看。朱潜下到第三层,是间比上两层要窄小的地方,也有一个石门。石门没有打开,但隐约听到门里有叮咚的水声。他退回来:“单是看表面,没有异样。门里似乎还有水。” “有水的地方又怎么会有火药,大人请不要自欺欺人。”南宫孝表情不善的看着晏敏和司马空。 晏敏犹豫了片刻,突然听到身后的石室外人沉沉的脚步声,像是一个伤者在走路。 他后退了一步:“冯开,能把这门打开么?” 冯开看了一眼南宫孝,未置可否。 “大……大……”石门外的伤者发出气息奄奄的声音。 “孟俊,是孟俊。”晏敏一惊,隔着石门都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司马空看了一眼石门,想用蛮力推开。南宫孝挥刀砍向司马空,晏敏一剑挑开:“大公子这是做什么?我一个下属在外头,若非有要事也不会冒死闯这个塔,我连见一面都不成了?” 南宫孝看了一眼第三层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0 :“看来晏大人是要弃汝南王于不顾了。” “汝南王……不在……他们手里……”外头的孟俊低声说:“已经……被南宫秀……带……带走……” 晏敏凝着眉,南宫孝恼羞成怒,大吼着同河北三雄一起杀上来。司马空挡住那四个人,晏敏蹲在石门的门缝前:“孟俊,你怎么样?” “凌……已经去……追了……”孟俊最后说了几个字,没了声音。晏敏缓缓的站起来,清冷冷的笑了笑,提着手里的剑倏然翻手挽了一道银光,南宫孝的胳膊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南宫孝看了一眼血淋淋的胳膊发也怪异的叫声,脸色变成酱紫色,青筋暴起,身上的肌肉鼓起来撑破衣服。 司马空吸了口凉气:“紫阳罡气这种邪门功夫竟然还没有绝迹。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真的南宫孝。” 南宫孝不语,一刀用力砍下。晏敏和司马空不敢硬碰,闪躲开。那刀劈在石门上,坚硬的石门被劈开一块。 第二刀砍过来的时候,一道力绵绵的架住了他的刀。南宫孝瞪着眼睛,眼珠几乎要撑裂眼眶。晏敏皱眉,又是一个高手…… “晏大人。”石门外响起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田公公?”晏敏意外的听着那声音,是田福安没错。 “老奴替陛下传一道旨,严淮良谋逆罪已经定夺,只可惜他早有预料已经逃往会稽山,纠结反逆党羽举旗造反。陛下任晏大人为讨逆大将军,去征讨逆臣。” 晏敏跪地拱手:“臣领旨。” 南宫孝被田福安制住要进不得,回手又是一道猛力劈下来。田福安四两拨千金,将他的千钧之力化在绵绵的力道里吞没的无影无踪。司马空倒吸一口凉气,幸而此人不是敌人。若是,今天就只能丧命在这座塔里。 “走吧。”田福安轻轻一弹,将南宫孝弹飞出去,领着晏敏和司马空出塔。 “孟俊……”晏敏伸手想去摸孟俊。田福安往地上看了一眼:“已经死了。” 晏敏打了个寒噤。司马空扛起孟俊的尸体扶着晏敏跟着田福安出塔。才走出去,便听到巨烈的爆炸声。转眼之前,一座七巧玲珑塔化为一堆废墟。 “那里头的南宫博……” “不妨事,只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奴才。”田福安整了整衣襟和帽子,笑眯眯的看着晏敏。 晏敏怔怔然,不解何意。田福安漫条斯理:“先帝是有大智慧的人。南宫家只不过是他为当今陛下铺的一步棋,可惜这个不中用的奴才没有看管好,死不足惜。” 第55章 对面 转眼便入了冬,马车在官道上轨出来的声音都变成脆生生的,似乎再冻一冻就会裂成无数瓣。越往北越冷,风呼呼得割得脸皮生疼。大军骑着马往京城一路飞奔,快到京城的时候派了先行的小校前去报信,大军放慢了脚步。 司马空递给晏敏一壶酒:“暖暖身子吧。” 晏敏取下手套,纵是在马背上颠波,双手双脚也依旧冰冻的。捋直了僵硬的手指,接过酒壶嗅到里面的酒气,微微蹙眉。寻常的烧刀子,气味浓烈的厉害,没有熏风的醇美厚重。 “回头,再去玉门关掌柜大姐那儿弄两壶过来。”司马空笑了笑:“或许也可以自己酿两坛子,埋在院子里的花树下,过个三五年打开来尝尝。” 晏敏笑了笑,仰脸喝了一口。血气活络了一些。 “那位司马公子,气度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寻常的江湖浪子。”陈功跟戚连玉并排走着,看着前边跟晏敏走在一起的司马空。 “嗯。”戚连玉点点头。 “若是能入朝为将,定是一员安邦定国的猛将。”陈功又道:“眼下,可正是用人之际啊。” 戚连玉捋了捋胡子看着不远处的司马空,未置可否。 “你肩上的箭伤如何?”晏敏把酒壶还给司马空。 司马空拧好酒壶挂在腰间,看了一眼肩膀:“没什么大碍。” “回去找太医来给你看看。箭头有毒,又剜去了一块肉,没那么快好吧。”晏敏蹙着眉,满脸歉疚。 “你当我司马空是什么人?”司马空爽朗的笑了几声。 奉旨入会稽山讨伐严淮良的叛军,仅花了一个半月的时候,陈功和戚连玉率领的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便摧枯拉朽一般将严淮良精心准备了近十年的精兵强将悉数歼灭。打得最辛苦的是最后一仗,严淮良登上会稽山头指挥叛军顽抗,放滚木雷石和浸了毒的乱箭,令大军损失了两千余人。司马空和晏敏抄小路上山,欲擒贼先擒王,又被那些被逼红了眼的叛军一窝蜂的涌上来乱砍乱杀放乱箭。 晏敏幽然叹息,若非这眼,又何须司马空来护他。不须司马空来护他,司马空的肩上就不会中那一箭。所幸司马空功力深厚,一直压制毒从那些拼命跟随严淮良的高手中杀到严淮良跟前。严淮良情知大势已去,引颈自尽。叛军失了头领,成了一群乌合之众。 前方去报信的小校回来,田福安和几个大内的太监紧跟其后。远远的晏敏便已经感觉到田福安那股深藏不露的气势,他从马上下来,骑马的将军们也都下了马。 “田公公。”晏敏拱手。 “晏大人。”田福安笑眯眯的说:“大人得胜还朝,陛下亲率文武百官司出搁相迎……” 晏敏轻吁了一声:“陛下厚爱。”旋即整理衣冠。 所有的军士也都开始整理衣冠。司马空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田福安睨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号角声吹响起来,带着吉庆庄严的气象,在寒风凛冽的冬日里尤其显得隆重。禁卫把守在官道两侧,禁卫的身后站着京城无数百姓。他们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那个文弱又瞎眼的青年将军穿着一身金丝软甲披着雪白的狐皮斗篷,从官道上大步流星的走向官司道尽处的皇帝郦宸风。 不可思议,从赢下白夷突然就掌握了玉门关开始便不可思议,此后又赢了西戎,再平定内乱…… 郦宸风抑止着心里的狂喜,波澜不惊的看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晏敏,气宇轩昂,漂亮到了极致。 “臣,晏敏,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身后的军士们全都跪下,山呼万岁。 郦宸风终于舒了一口气,轻笑着走到晏敏面前搀起来他:“敏之,辛苦了。” “没能救出汝南王,臣有负所托……”晏敏低声。 “不怪你。”郦宸风握着晏敏冰冷的手:“你才从江南回来,先庆功。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1 ” 军士安扎在城外三十里,已经预备下劳军的酒肉。将军们随皇帝入朝,在皇宫内设宴款待。歌舞升平,一派天下初定的融融景象。司马空坐在晏府里,听着外头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喝了口酒。 “吃菜吧。”奶娘给他夹了一碗菜。郑武闷头坐在一边,看着桌子一角一个空空的座位。座位前摆了一副碗筷一杯酒。 奶娘又往那空碗里夹了些菜:“孟俊肯定跟敏哥儿一起回来了,吃菜。” 郑武端起酒杯跟那空座上的酒杯狠碰了一下,仰面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 “你也瘦了,敏哥儿肯定更瘦。多吃。”奶娘催促。司马空浅笑,埋头吃菜。 —— “天气太冷,不如就留在宫里过一夜,明天再回去。奶娘应该不会怪罪。”郦宸风皱着脸看着坚持要回家的晏敏:“朕太久没有见到敏之,都还没有好好说几句话。” “陛下的厚爱之情,臣知道。天也晚了,陛下今天也劳累一整天,臣不敢再有打扰。明天臣再进宫跟陛下好好叙话。”晏敏系上斗篷。 郦宸风无奈。晏敏若是固执起来,也是固执得厉害。他看了一眼晏敏的斗篷:“这是朕上回叫人给你送去的?” “是。多亏了它……” “都脏了,再换一件吧。”郦宸风抬手叫丁禄拿来一件上好的紫貂斗篷替晏敏披在肩上。又取下晏敏头上的头盔,拿了顶水濑皮的帽子戴在他头上,再把头盔加在外头。 “暖和吗?” “嗯,谢陛下。”晏敏拱手。 “你就只会对朕说这些。”郦宸风埋汰了一句,又叫丁禄拿了只手炉塞到晏敏手里:“朕已经叫他们备了马车。天气太冷,不要骑马了。” “谢……” “虚话就免了。回去吧,朕明天叫御膳房准备你爱吃的。” 晏敏坐在马车出了丽正门。回到晏府的时候将近子时,晏敏猜着奶娘是不是已经睡了。马车刚一停,门打开。晏敏正想猜着奶娘是不是又要来骂几句,手被另一只暖暖的大手牵住:“奶娘睡了,别吵着他。” “司马空……”晏敏低声。 “怎么?不想见着我?”司马空关上院门,一把将晏敏横抱起来。晏敏脸皮陡然发烫,掐着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 “嘘……”司马空谑笑着,将他抱回到房里放下来。晏敏低着头,脸色上升起一抹潮红。 “在想什么?”司马空捏着他的下巴笑问。 “没有。”晏敏蹙眉。 “果真?”司马空问。 晏敏扁扁嘴,抱着他的脸掂起脚亲吻司马空的脸颊。司马空的呼吸,热热的飘到他脸上。晏敏吁了口气吻着他的嘴唇,张开牙齿诱惑他的舌尖与自己纠缠。司马空扯下他的斗蓬和皮帽,解开棉衣把晏敏裹在自己的衣服里,舌尖温柔的缠绵。一分一毫的细细厮磨,慢慢的完全贴合。 “图雅……”司马空在晏敏的耳边低声唤。晏敏脸红红的拥着他的肩膀,突然嗅到淡淡血腥,推开司马空:“你的伤……” “不碍事。”司马空笑了笑。 “又裂开了。”晏敏皱起脸,转身去摸金创药。司马空晓得他不会善罢干休,把金创药和纱布和热水都弄过来来放在他手边,然后褪下衣服。晏敏小心的摸着他的伤,血痂有些繃裂。想来里头的肉还没完全长好,才有血水渗出来。他拧了条帕子把血水清掉,又抓着金创药小心的洒在他肩上。 屋顶上响起一串脚步声。司马空耸起眉。晏敏按住他:“不碍事。” 司马空坐着不动。晏敏抬头对着屋顶:“陛下进屋里来吧,外头太冷。” 那脚步落到院子里,随后推门进来。 “见过陛下。”晏敏给司马空的伤口重新裹好纱布后,擦了把手,拱手行礼。 郦宸风冷眼看着司马空。晏敏平素最讨厌的就是血腥气,想不到竟然替他清洗伤口、换药。样子极是亲密。上次在孟兹见到时,他们也极亲密…… “这位就是锦城公主与斯兰王所生的纳木尔王子吧。”郦宸风将不快隐去,唇角噙起一抹笑。 司马空穿好衣服,束好腰带,对郦宸风拱手:“在下司马空,一介草莽而已。” “纳木尔王子何必自谦,按寻常人家的来说,朕应该称你一声表弟。” “不敢。”司马空淡淡笑着。眉目间虽没什么傲气,也不见得有多少谦卑。郦宸风扫过他的肩膀:“受伤了?” “司马空替救臣,受了毒箭的伤。虽然已经将毒血挤出毒肉剜去,就是伤口愈合的不太好。臣想恳请陛下明天请位太医替司马空诊治。” “那个当然,纳木尔王子也是我朝的功臣。几番救了敏之,朕都没有好好道一声谢。”郦宸风笑得云淡风轻,起身走到晏敏跟前,捡起地上的着斗篷掸了掸灰,又系在晏敏的肩上,握着晏敏冰冷的手搓了搓:“夜里这么冷,你也不怕冻着。朕明日宣召朱太医带最好的药替纳木尔王子看伤。” 第56章 房子 才下了朝,小黄门搀着晏敏传郦宸风的旨意,叫他留步。晏敏走到御花园的望月亭前,远远的嗅到烤鹿肉和葡萄美酒的香气。走近了,才发现凌落雪身上那股冷香的气味更为浓烈。他眉心微动:“落雪也在?” “大人。”凌落雪抱拳行礼,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冷漠。 郦宸风坐一边没有言语,晏敏向他行罢君臣之礼转向凌落雪:“你是从斯兰回来?汝南王现在如何?” 凌落雪看了郦宸风一眼,郦宸风坐在桌前捏着酒杯沉吟不语。 凌落雪吸了口气:“汝南王现被囚禁的斯兰王庭,撒蒙派了数位高手看管。卑职守候了多日才见到汝南王一面,却无力将他救出来。” “颖浩……”郦宸风颓然一声,将手中的酒喝干,绷紧的肩膀萎了下来仰面朝天。 晏敏心里浮起歉疚,当初便是自己劝他接受南宫秀的人质条件的。去扬州之时也派凌落雪与林珞非多方打探南宫秀的底细,都一无所获。谁曾想南宫秀会是撒蒙的心腹,潜入南宫家暗中将势力渗入到南宫家所有生意中,虽然没能最终将南宫家那支隐藏势力挖出来,但将南宫家掏成了一个空壳子,并把郦颖浩带去了斯兰…… “斯兰比京城冷得多,茫茫大漠,天寒地冻。他才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孤苦伶仃怎么熬得过去?” “陛下,臣请旨去斯兰,一定把汝南王平安带回来。”晏敏躬身抱拳。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2 郦宸风喝又了杯酒,轻轻的吁了口气心情平复下来,苦笑一声:“现在去,恐怕撒蒙正等着。” “陛下!”晏敏坚持。郦宸风拉过晏敏的手:“你才从江南回来,斯兰又酷寒。此事从长计议。落雪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先去回去休息吧,这一个多月多有辛苦。” “卑职份内之事,不辛苦。”凌落雪躬身。 “先下去吧。”郦宸风挥了挥手。凌落雪看了一眼晏敏,转身出了御花园。 晏敏站在亭子里,想到郦颖浩的事,便觉得对不起郦宸风。还想要再说几句,郦宸风将一杯温热的酒塞到他手里,看着他苍白的脸,伸手捂住他脸颊:“朕已经有所打算,敏之不必再多想。喝杯酒暖暖身子。” “是……”晏敏喝了口酒,索然无味。 丁禄带着李太医回来交旨。李太医拱手:“臣已看过纳木尔王子的伤势。伤势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口太深,伤到骨头,所以愈合起来有些慢。只要好生调理、注意忌口,不出一个月就能好全。” “辛苦了。”郦宸风淡淡道:“下去吧。” “是。”李太医退去后,晏敏放下手里的酒杯:“臣替司马空谢谢陛下。” “他的事,何须你来谢我。”郦宸风眼珠轻轻转动,刻意说。 晏敏微窘,脸色泛起一丝红:“臣与他比较熟……” 一边烤肉的小太监将烤好的鹿肉细细切了送到桌前。郦宸风将鹿肉推到晏敏面前幽幽道:“这是敏之爱吃的。这一年里,替朕东奔西走,朕也没什么好谢你的。” “陛下何出此言。” 郦宸风不说话,拧着眉心静静的看着晏敏。晏敏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两杯酒,便听到了几声小孩儿的言语声。那声音很快就走到跟前来,还夹着一丝腊梅的幽香。 “父皇。”颖洪扑到郦宸风怀里。 “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郦宸风浮起笑淡看着穿得圆滚滚的颖洪,摸了摸他红朴朴的脸。 “儿臣不怕冷,儿臣出来替母妃摘几枝梅花。”郦颖洪晃着手里的梅花看到晏敏:“晏少保。” “三皇子。”晏敏起身拱了拱手。 颖洪看着晏敏:“晏少保真是怕冷,穿了那么多还抱着手炉。” 晏敏失笑了笑,吸吸鼻子:“殿下摘的腊梅很香。” “给你。”颖洪把腊梅放到他面前。 “呃,这不是殿下替娘娘摘的么……” “那边还有很多。”颖洪拍了拍手:“我再去替母妃摘几枝。” “谢殿下赏赐。” “儿臣走了。”颖洪一转身又像只欢快的小兽一样跑出亭子。郦宸风看着他,又想到颖浩,眉心锁得更紧。晏敏听他不说话,也猜出几分。他示意小太监给郦宸风倒了杯酒,郦宸风又捏着酒杯喝了一口。晏敏不喜欢安慰人,颖浩的事,他也总觉得责在自身,更是无话好讲。闷酒一杯接着一杯。喝过了七、八杯,郦宸风便有些微熏的醉意,对晏敏的依赖之情又添了几分。他站起身:“我们去赏腊梅。” 晏敏“呃”了一声,来不及拒绝,郦宸风就拉着他的手往花园里走。 “敏之的手真是冷。”郦宸风借酒浅笑:“这样冰冷的人,捂在怀里,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捂得暖。” 晏敏眉心微皱,想抽手。郦宸风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臣实在受不了这风寒,请先告退。”晏敏猛得一用力,将手从郦宸风的手心里拔出来。 郦宸风扶着额头轻叹:“朕醉了。” “陛下好生休息。”晏敏退了一步。 郦宸风眉心微蹙,挥手叫来田福安:“替晏大人安排轿子,送大人回府。” “臣有……” “大人不用推辞了,请吧。”田福安暧昧的笑着,引着晏敏出了宫门。 马车颠颠波波,走了好长一段路。晏敏皱着脸,满腹狐疑:“晏府不是往这里走。” “大人不必惊慌,您只管安心坐着便是。”车夫尽职尽责的赶着马车。不多时在城东边的一处巷子前停下。才停下,一群人又簇拥过来:“晏大人回来了……” 晏敏凝着眉回想着刚才走过的路,按方位判断,这里似乎是以前大学士金士贤的宅子。金士贤是严淮良的心腹,严淮良南逃之后,他也跟随。后来仗打的不顺,严淮良怀疑他有异心将他一家老小杀了个精光。听说他的院子修葺的工巧雅致,只是…… “晏大人,恭贺乔迁之喜。”有人拱手道贺,像是户部的某个员外郎。于是后边一群人也都附和:“恭贺晏大人乔迁之喜。” “谢谢诸位。”晏敏蹙着眉。 郑武分开人群,给晏敏开了条路:“大人,您回来了。” “嗯。”晏敏走到新宅的门,身后那些送礼的人又簇拥过来。 “各位请回。”晏敏转身冷面相拒:“晏敏不善应酬,各位的美意我已心领,礼物就免了。” 那些人还在絮絮叨叨不肯走,晏敏也懒得理会那么多径直进了门。 高门阔第,进门绕过照壁又走了长长一段路才到客厅。宽敞的客厅,关紧了门窗也觉得有幽幽的过堂风。那些同宅子一起赏赐下来的丫头和家丁们都伶俐的做事,忙前忙后。奶娘刚提起一只鸡毛掸子,立即有丫头接过来:“嬷嬷您歇着,这些事我们来就好。” 奶娘伸又要倒茶,便已有丫头倒好了端到她手边。她叹了口气:“这屋子大了人也多了,晃得我头晕。” “多些人照顾你也好。”晏敏安慰奶娘。 奶娘撇撇唇:“我手脚也还利索,要这些人伺候做什么。” 晏敏陪笑着,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新屋子他不熟,走路都需小心谨慎。三进的院子,很大。走廊都迤迤逦逦的,四通八达。奶娘领着他走到后院的一间精致的小院子门前:“你是一家之主,这间院子是主院,你住。书房、卧房、下人房。我跟郑武他们都住在二进院子里头,那头还有两间空院,纳木尔王子说他先住一间,另一间嘛……,也不知道啥时候你才娶妻生子……” 晏敏怕奶娘又要唠叨,一脚跨进那间院子。炭火和烤肉的扑头盖脸,司马空坐在院子中央架着一堆炭火,一边烤肉一边吃。看到他,招招手:“院子大了,也不怕熏着人。过来喝杯酒,我烤了羊腿。奶娘和郑武也一起来,尝尝我的手艺。” 晏敏皱脸,想要走过去骂他两句,一个家丁奔过来:“外头有王子府里的管家请王子回府,说好些事务需要向王子请示。” 晏敏一惊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3 ,向司马空:“皇上也赐你宅子了?” “是啊,在西市那头,说是以前吏部那个侍郎叫赵铎的住的那座宅子。也是以前严淮良的门人。”奶娘叹了口气:“西市那一头,一东一西,串个门都不方便。” 司马空啃了口肉:“我就住在这里好了,叫那管家跟皇帝说,我一个浪子不要什么房子了。” “只要王子不嫌弃。”奶娘笑眯眯的看着司马空。 “什么嫌弃不嫌弃,我喜欢吃奶娘做的饭菜。”司马空浅笑:“也别叫什么王子不王子的,哪有我这样落魄的王子。奶娘只管跟图……,敏哥儿那样叫我司马空就行。” “那好,反正咱们家人丁单薄,多一口人吃饭也热闹些。” 第57章 约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田福安拖着腔调站在郦宸风右侧。 “臣有本奏……”站在文官一列新提升的副丞相孙妙亭拿着笏板上前一步。 “奏。”郦宸风正襟危坐。 “斯兰王撒蒙派使者送信,说他们今天秋季欠收,要向我朝借银三十万两,粮食万石。” “屁,他还欠收。”冒大将军忍不住发出声音。郦宸风淡淡睨看他。他微鞠了一躬,略收敛一些。 “众卿家觉得我们要不要借。” “当然不借。”冒大将军上前一步:“化州、节州、瑞州那边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斯兰与这三州紧邻,难不成那雨还看人下。他这分明是讹诈。” “的确是讹诈。”孙妙亭点头:“随信送来还是汝南王的书信。” 孙妙亭将书信交给田福安,田福安送到郦宸风手里。郦宸风展开看,是郦颖浩的笔迹没错。个中言语不多,只说自己一切都好。郦宸风心里微微一颤,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 “汝南王现在在斯兰王庭,若是我们不如数奉上,他们必定会对汝南王不利。” 郦宸风看向晏敏:“晏卿以为朕应该如何?” “若是打仗,我们投鼠忌器。臣以为……” “晏大人才打完胜仗平了叛贼,怎么还说这种丧气话。”冒大将军不屑:“眼下我军士气正盛,又逢今年丰收,去跟他们斯兰打一场,未必会输。” “冒大将军也说了,斯兰也是丰年。斯兰本就民风彪悍,能征善战。现在打,他们以逸代劳。且不说赢不赢,若是逼得他们对汝南王下毒手那当如何?”孙妙亭反诘。 冒大将军一哽,怕若再说下去,人家会怀疑他存心想害死汝南王推自己外甥做太子。只好闭嘴。后边的赵将军帮腔:“不打仗,斯兰人会老老实实的把汝南王送回来么?这样送银子还好声求和就怕养坏了他们的胃口,到时候以汝南王做挟,月月要,日日要。我们才缓过一口气,哪有那么多钱给他们盘剥?” 孙妙亭息事宁人:“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先把这个冬天过去再说。” 郦宸风点点头:“众卿说的都有理,但眼下也只能如孙相所言。从国库拨银三十万两,粮三千石,另再送上从珍玩若干。由礼部崔尚书带去斯兰。妙亭替朕拟一封书信给撒蒙,请他代为照看好汝南王。” “是。”孙妙亭领旨。 散了朝,晏敏刚刚走出大殿,丁禄过来:“陛下宣孙副相,晏少保和冒大将军内殿说话。” 冒大将军有些狐疑,孙妙亭和晏敏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多说,跟着丁禄走到内殿。郦宸风换下了身衣服,坐在座位上,命人抬了个火盆放在靠近晏敏的位置。 “陛下宣召臣等,不知道有何要事?”孙妙亭问。 郦宸风环视了一下眼前的三人,叹了口气:“眼下虽然内忧外患都暂时不足为惧了,但国家社稷已经贫弱多年,朕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陛下何出此言。”冒大将军猜不透郦宸风又是唱哪出。 “朕,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今天密召三位,是因为三位都是朕的心腹股肱之臣。”郦宸风端着茶杯:“朕考虑了很久,决定立三皇子颖洪为储君。” 三个人都惊了惊。晏敏挑着眉细想了想,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难怪郦宸风昨天没有同意他入斯兰救人。若是救回汝南王,他必然又是冒大将军的心病。现在放他在斯兰,又册立颖洪为太子,冒大将军这种刚愎自用的人只会以为皇帝全身心的靠着他冒家。如果明年对斯兰用兵,冒大将军必定当仁不让的会请命挂帅。就算不赢,两败俱伤,对于郦宸风也无所损失。陈功的新军正在秘密操练,很快大郢朝会有一支完全听命于皇帝且有战斗力的部队。 冒大将军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回过神:“陛……陛下……” 郦宸风端着茶碗抬手,田福安领着颖洪从后边出来,向三人跪地行礼。三人都站起来,郦宸风:“你们只管受礼,他是大郢的将来。至于大郢以后有怎样的将来,就看三位替朕如何教导颖洪。” 密谈了约摸半个多时辰,散去。晏敏准备走,郦宸风又把他叫住,命小太监抬出一副铁弓:“从严淮良家里抄出来了,是你父亲当年用的那一把。” 晏敏惊讶的伸手摸到那副光滑冰冷的铁弓,扑咚跪下:“谢谢陛下。” “又说这句,新宅子还满意么?”郦宸风把他扶起来。 “就是太大了些,还不熟悉,走路要倍加小心。”晏敏抚摸着那把弓。小时候看过这把弓,后来全家流放岭南,这把弓也被抄家的士兵带走,没想到被严淮良拿了去。 “慢慢就熟了。纳木尔听说还赖在你府上?枉朕赐了他那么大一幢宅子。” “呃……,他是个极闹腾的人,跟奶娘也很投缘。”晏敏笑着,注意力全在弓上。 司马空打了个哈欠,奶娘闲得无聊去午睡了,晏敏又不见回来。他提了壶酒坐在院子的背风处,喝了一口。太大的院子果然是相当无聊。 耳边掠过一道风。他指尖一弹,将偷袭的铁镖弹飞到树上。司马空无趣的仰脸:“出来相见便好,何必要躲躲闪闪。” 瓦片接二连三的飞过来。司马空皱起脸:“这是在拆房子么。” 起身跳上屋顶,便见个红影儿一闪,往远处去了。司马空跟在那红影儿身后,在屋顶间跳跃,从东市到西市,不多时,竟然跳回到郦宸风送给他的王子府里。 司马空笑了笑,落到院子中间,看到主院的房门开着,分明是叫他进去。他抬脚跨进去,便见那红影儿转过身,妆容明艳,顾盼神飞。 “凌姑娘,好久不见。”司马空喝了口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4 酒,抬起胳膊擦了把嘴。 “这么久没见,司马公子可有想我?”凌落雪婷婷袅袅挪步到他跟前,指尖搭在他的肩上。 “没有。”司马空摇摇头。 凌落雪皱眉:“就是连骗也不舍得骗我么?” “我为什么要骗你?”司马空打量了一下屋子。说是赐给他的,他都没看过。一桌一椅都郑重其事的,颇有大户人家的风范。 凌落雪冷笑:“也是,有晏大人这样的冷玉在怀,你又怎么会想到别人。听说晏大人天生体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司马空扁扁嘴,未予置评。凌落雪拿直他手里的酒壶放到桌子上,蓦然转身,一身的衣服从身上滑落,露出赤裸曼妙的身体。司马空也不避闪,似笑非笑的看她。 凌落雪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要试试我么,我是暖的。” 司马空抽出手,捡起她的衣服扔给她:“你总是要嫁人的,何必作贱自己。” 凌落雪又恼又羞,穿好衣服后回头看了司马空一眼,手里的匕首随后就到。 司马空左扭右扭,只躲闪不还后。凌落雪碰不到他,无可奈何的收手:“你会后悔的。” “那是我的事。”司马空淡笑。 凌落雪冷下脸:“奉皇上口喻,宣你秘密进宫。” “他……,要见我做什么?”司马空歪着头。 “请。”凌落雪昂首大步走出王子府,已有马车在外头等着。司马空坐到马车里,马车奔向皇宫。 郦宸风坐在御书房里喝着茶,丁禄走进来:“凌侍卫带着纳木尔王子来了。” “宣。”郦宸风主下茶杯,看到气宇轩昂的司马空跟在凌落雪身后。 “参见陛下。”凌落雪单膝跪地。司马空不习惯这些礼数,拱手:“参见……皇帝陛下。” “免礼。”郦宸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对凌落雪和田福安:“你们都退下,朕跟纳木尔王子有些私底下的话要说。” 凌落雪和田福安退出御书房。 “坐吧。”郦宸风看着司马空。 “谢谢。”司马空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郦宸风仔细的打量司马空的脸,粗犷不羁,又掺有少许汉人的柔和。 “皇帝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司马空坐得正而八经得觉得有些不自在。 “朕跟王子还没有好好的说过话。说起来还是亲戚一场,你又帮了朕许多忙,朕心中有愧。”郦宸风敷衍着笑意。 “皇帝陛下太忙了,我又是在野的闲人一个。” “新房子还满意吗?” “那么好的房子给我实在是太浪费了,请陛下收回吧。广厦千间夜眠三尺,我对于住在哪里没什么要求。”司马空淡笑。 “那怎么可以,纳木尔王子也是一国王子。” “我早不是什么王子了,陛下不必那样礼遇。” 郦宸风笑了笑:“虽然这么说,但你终究是上一任斯兰王遗诏中要传位的那位王子。若非撒蒙从中作梗,今天便是国主和国主间的对话。” “陛下实在是太抬举我了,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司马空耸着眉看郦宸风。 郦宸风也懒得跟他再兜圈子:“王子虽然现在已经离开了斯兰,听说在斯兰国内还有相许多拥戴王子的贵族。” “呵,都是些脑筋转不过来的老人家。” “想必王子也知道,朕的皇长子被掳去了斯兰。” “嗯,有所耳闻。” “大郢与斯兰必有一战,这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郦宸风的脸变得越来越冷。司马空也明白郦宸风要跟他说什么。 “纳木尔王子是斯兰的王子,却也是大郢的皇亲国戚,这里是你母亲的故国。那时你会站在哪一边?” 司马空思忖了片刻,吁了口气淡淡道:“我已是山野草莽,国家兴亡盛衰都是天命,与我无关。” “那是否说,就算朕灭了斯兰,王子也不会理会?” 司马空微微蹙眉:“成王败寇,你可以打败撒蒙,但请放过斯兰百姓。” 郦宸风幽幽一笑:“那是自然,朕也非暴君。不过界时,还请王子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司马空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子可否给朕一个信物?”郦宸风道:“大郢已经被乱臣贼子摆布得太久了,所以请不要怪朕狭隘。” 司马空想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只玉佩,是锦城公主和亲的嫁妆。云纹上刻着锦城和斯兰王多罗伊的斯兰文名字,是他母亲的随身物品。 郦宸风满意的点点头:“朕相信王子是个言出必行的磊落之人。” 第58章 请求 “去了哪里?”晏敏坐在房里听到司马空回来的声音。 “幽会。”司马空嘿嘿一笑,走进到晏敏身后勾住他的腰将他揽入怀中。 晏敏眉心又开始打皱。司马空伸手按住:“怎么,吃醋?” 晏敏冷笑:“岂敢。” 司马空捂着晏敏冰冷的手捂在手心里搓了搓又亲了亲,然后闭上眼睛,额头顶着晏敏的额头露出疲惫的气息。 “怎么?”晏敏感觉到一丝异样。 “跟我一起走。”司马空低声说。 “呃……”晏敏不知所措。 “匈奴不灭,何以为家。严淮良已经死了,西戎、白夷一时也不会再来进犯……,你要做的事还没做完么?” 晏敏嚅嗫着嘴唇,有些迟疑。 司马空幽幽的叹了一声,松开手。 晏敏微怔,极少听到司马空叹气。他一向乐天知命,就算是性命攸关也从来都是笑盈盈的。 “司马空……”晏敏慌忙伸手拉住他:“我……” “大人,该用晚饭了。”下人站在院子里喊。 “哦。”晏敏应了一声,拉住司马空的手:“吃饭。” 司马空跟在他身后去偏厅用饭。奶娘端着热气腾腾的汤替晏敏和司马空都盛上:“这么冷的天,喝些羊肉汤暖和。敏哥儿要多喝。” “嗯。”晏敏应了一声,端着汤吸了一口。司马空比往日沉默了许多,连奶娘都觉得有些奇怪。吃罢了晚饭,他便起身回他住的那间院子,没听到出来的动静。 “这司马王子是怎么了?”奶娘抱着晏敏冰冷的脚放到热水里。 “不清楚。”晏敏低着头。 奶娘摇了摇头,叫他自己烫脚,抱着手炉把被替他烫被子,一边烫一边唠叨:“娶个媳妇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5 吧……” 晏敏不吭声,奶娘又叹气,不晓得他竟然想怎么样。烫罢了脚,全身热了起来,坐到床上,奶娘替他掖好被子后端着水盆出去。晏敏蜷在被子里,才烫温的被子不一会儿又凉了,像躺在冰窖里。记起在斯兰时,跟司马空一起躺在冰窖时也比这暖和。 “匈奴不灭,何以为家”,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但眼下虽然内忧外患只是暂时平定,大郢的根基还是太浅,经不起风浪。若是就这样拂袖而去,总觉得还欠了些什么。他起身披上狐裘跳到司马空的院子。从窗子跳进去,便听到司马空均匀的呼吸声。只是听听,心里就是一阵暖。他小心翼翼的摸到床前,立足未稳,司马空握着他凉凉的胳膊将他拉到床上,压在身下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起来:“怎么?” 晏敏脸皮发热:“我是来问问你究竟怎么了?” 司马空将他冰冷的身体捂在怀里,倒是真跟凌落雪说的,像块冷玉似的。不过玉质脆而僵硬,怀里的人柔软带着香气。司马空捋开他的头发,吻着他的嘴唇:“想我?” “只是问问你怎么了?”晏敏坚持不松口:“吃饭时也不说话,连奶娘都觉得不寻常。” 司马空温热的手伸到衣服里面捂住他冰冷的小腹。晏敏脸皮发热,伸手去推他,两只手都被司马空抓住压过头顶。 “我……” 话没出口被堵在口中,霸道的亲吻每一次都叫晏敏十分被动,整个身体都在他的引导下情&欲贲张,双臂情不自禁抱住司马空的脖子。司马空捻揉着他胸前的突起,托起他的双腿慢慢进入。晏敏咬着唇,不肯出声。 “喊我巴赞……”司马空的舌尖挑逗着胸前的突起。 “巴……巴赞……”晏敏抱着他滚烫的身体。 司马空突然用力,钝匕直没到底。晏敏低声大口的呼吸,情&欲的快感早已压制了心里的羞耻感,随着他迎送进退。 身体蜷在司马空的怀里,温暖的胸膛使得整个身体都暖起来。晏敏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贪恋司马空的身体。司马空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亲吻,耳鬓厮磨。 “你是怎么了?”晏敏摸着他的脸颊问。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同斯兰开战,我希望领兵的那个人不是你。”司马空低声说。 晏敏怔了怔。 “我只求你这一件。”司马空在他耳边低声说。这种低声下气的语气,也确是头一遭。晏敏思量了片刻,所有能为司马空做的事情,似乎也只有这件。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司马空这才将整个肩膀都松了下来,抱紧晏敏。 —— 临近年关,天气越来冷。司马空坐在天寿山孝景皇帝陵前,对着之前埋下的锦城公主的那个小土包洒了一杯酒:“年关,汉人都喜欢过年。你跟我讲过好些汉人过年的事,这回我就过个汉人的年。” 寒风飒飒,参天古木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放眼望去,说不尽凄凉。司马空坐在坟包前:“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让你见见他。虽然未必是你喜欢的,但是是我喜欢的,所以你也必须喜欢他。” 寂寂无声,司马空笑了笑又往坟上洒了一杯酒:“改日再来看你,若是能够,我就带他一起来。” 走到天寿山山脚唤来马,正要回去,路边一串急急的马铃声。司马空让开道,看到一辆马车往京城一路飞奔。马车极简陋,跑了一会儿轮子陷到土坑里。马夫很丧气的大声喝斥着马,挥舞着手里的马鞭。突然,一个人被从马车里头踢出来,跟着一个红衣的女人跳出来,手上脚上都锁着链子。她用链子当武器勒死那个被她踢出来的人,把起头看着司马空。司马空看着这张狼狈不堪的脸,又是凌落雪。 “救我。”凌落雪对他大声喊。 马车夫举起刀子从背后砍来,司马空飞出一颗泥丸打落他手上的刀。凌落雪捡起刀子捅伤马夫的腿。司马空提起她横放到马背上,朝着京城飞奔。凌落雪开始还挣扎,不一会儿没了动静。司马空将她翻了面,她嘴唇发紫是中毒的症状。他瘪着嘴看到不远处有间土地庙,便提着凌落雪进了土地庙。看了一下脉象,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他运功将内力灌入她的身体,将毒逼出来。嘴唇由紫变白,凌落雪软软的倒在地上。司马空打量着她手脚的铁链,捡了块石头将铁链砸开。凌落雪睁开眼,冷冷的看着他。 “对待救命恩人就用这样的表情?”司马空捡了点树枝回来燃了堆火。 “不要指望我谢你,我能这样,都拜晏大人所赐。”凌落雪冷眼看着司马空。 司马空耸眉。 “将一个人不留痕迹的抹去,是晏大人最拿手的本事。现在他自己不做了,全都交给我来办。”凌落雪冷笑了一声:“你功劳不小,他这样冷酷的人竟然不想杀人了。” 司马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休息休息,这里到京城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应该没什么大碍。” “司马空!”凌落雪叫住他:“你就这样把一个虚弱的人放在荒山野岭?你刚才没杀了那个马夫,如果他找过来怎么办?因为不是晏大人,所以你这么不在乎?” 司马空挠了挠下巴:“我去捡些树枝吧。” 把火挑得旺了些。凌落雪坐在火堆边运功调息,回过神来:“冒大将军的表弟囤积粮食,哄抬粮价,搞得陆州饥民造反。本来是要做成他被饥民杀死的假相,结果没想到他请了个高手护卫,把我抓住,要送到京城交给冒大将军。” 司马空兴味索然的拨弄着火堆。 “司马空,你为什么还留在京城?难道你喜欢京城?喜欢这里遍地的血腥,那么多人明争暗斗的地方?” “不劳操心。”司马空玩着手里的树枝。 “司马空……”凌落雪扶着他的胳膊:“他不会跟你走,他会助皇上除了冒大将军,平了斯兰,他会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可以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跟你云游四海。” 司马空皱皱眉:“我看凌姑娘也差不多了,可以自己回京了。我先走了。” “司马空。”凌落雪负气的抓着地上断掉的铁链扔向司马空。司马空身子一偏,避过。 “你会后悔的。”凌落雪咬牙切齿的说。 —— 田福安给郦宸风换了杯热茶:“晏大人还跪在外头呢。” 郦宸风皱着脸不吭声。 “今天一杯热水洒在地上都马上就冻上了,晏大人这身子又单薄,怕是扛不了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6 多久。”田福安细声说。 “他自己要跪,让他跪。”郦宸风冷着脸。才跟晏敏说但愿今年风调雨顺再丰收一年,秋季就有本钱跟斯兰好好的拼一场,他就请辞。说等到天稍暖些去岭南接父母的遗骨回老家安葬,再守孝一年…… 必定是司马空跟他说了些什么。郦宸风一想到司马空心里就是一抹恨。 田福安看了看郦宸风又走出来看晏敏,他跪在福宁宫门前,脸色白的发青,全身瑟瑟发抖。 “晏大人,起来吧。要是冻坏了,别说去岭南了,哪儿你都去不了。” 晏敏跪在外头一动也不动。田福安挥手,让丁禄抬了只火盆过来。晏敏把火盆推开:“不必。” 话音未落,身体僵直的倒下去。 第59章 伤 温热的汤从喉咙里灌进去,滑到胃里再慢慢的向四下漫延,身体渐渐有了暖意。晏敏恢复了一点知觉,手被人握着来回揉搓。不像是司马空那样温暖有力的手,搓得手背生疼手心依旧冰冷。他厌恶的抽手,又被拽回去。 “醒了?”郦宸风在耳边问。晏敏皱皱脸,推开身上厚厚的被子撑着手坐起来,摸到丝滑的袍子上绣的龙纹。扶着额头怔忡了片刻,突然回过神,自己不合时宜的躺在郦宸风的怀里。他慌忙从御塌上滚下来,跪在地上:“臣罪该万死。” 郦宸风挑着眉:“起来吧,不怪罪你。” 晏敏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陛下……” 郦宸风一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他又要说去岭南带父母遗骨的事。拂袖站起来:“回去吧,天太冷了你这身子扛不住,朕也累了。” “陛下!”晏敏固执的跪在地上。 郦宸风看着他绝决的脸,明明色如死灰,灰里还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突然恼了,把书案上的折子扔了满地,惊得一边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下来。 “陛下陛下,口里喊着陛下,心里去没有一点念着朕的地方。这么些年朕待你差了么?才不过替朕剪除一个严淮良,退了一个西戎,便觉得自己功高至伟,要急惶惶的急流勇退了?朕以国相托,你却只念一己之私。朕的儿子还押在斯兰,你都当做看不见了,还敢在朕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心,你忠的哪门子心?” 晏敏紧着眉不作任何辩驳。郦宸风重重坐在圆凳上,看他越是不说话便心里越不痛快。 “陛下息怒……”田福安低声说着,侧脸看着晏敏轻轻扯他的衣袖,想让他退一步给自己和郦宸风一个台阶。晏敏的倔劲上来,偏不说话,身体跪得笔直。田福安默默的哎哟一声,轻轻摇头。 郦宸风又抓起桌上方才喂给晏敏喝的姜汤狠砸在地上。水星溅了晏敏一脸,一片弹起飞来的碎瓷从晏敏的额前划滑过,他也不避闪。额头上留下一道,半寸来长的口子,血水立即涌了出来。 “血……”田福安小声的惊叫一声。郦宸风瞪着晏敏,血水从他额头往下滑过眼睛流到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线。灰白的脸色和猩红的血水配在一起,不由得叫人直打寒噤。晏敏无动于衷。 郦宸风双手攒拳,捏得骨节咯咯响。田福安挥了挥手,令一边跪着的小太监赶紧去传太医。小太监刚要起身,郦宸风瞪了一眼,小太监又吓得跪回去。 田福安无奈:“晏大人还请以国事为重……” “臣为陛下出生入死尽人臣本份,而今只求告假将父母遗骨带回老家安葬尽人子本份。望陛下恩准。”晏敏一个头重重磕下去,冰冷的地面上印出一个血印。 “起来。”郦宸风喝令。 “望陛下恩准。” 郦宸风狠狠的揪起他的头,恶狠狠的瞪着这张脸。 “陛下……,晏大人……,传个太医吧……”田福安又小声唤。 郦宸风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本来就是一道伤,刚才那一磕,又皮开肉绽。他倒是不惜命,不惜命。郦宸风愤怒的松开手在晏敏身边烦躁的踱来踱去。他骨子里的这抹固执,真叫人恨的想撕了他。一看到他额头上那点伤,又心疼得厉害。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吐了口气:“传太医。” “不必。” “你敢抗旨?” 晏敏不应。太医院的当值太医被小太监拖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见这场南,行了礼也不敢多说,跪在晏敏跟前替他清伤口敷药,再用纱布小心的裹起来。被碰到刚才结的血痂,血水又从纱布里渗出来。 “大人回去小心些,别见水,别吃辛辣发性食物。伤口长好时有些痒,别抠就不会留疤了。” “退下去。”郦宸风不耐烦的说。 “是。”太医又背着箱子退出福宁宫。 郦宸风吁了口气:“朕准两个月假去岭南迁父母的遗骨。至于守孝,心到便可,想来晏弩将军也不会怪罪。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敏之不可或缺。你所虑不过是怕我叫你领兵去平斯兰。你是文臣,自然留京帮朕整理内务。打仗就让武将们去好了。” 晏敏眉尖动了动。 “晏大人,陛下都松口了,你也让一步吧。”田福安赶忙扯晏敏的袖子。 晏敏迟疑了片刻,思忖着这似乎已经是郦宸风最大的让步了,只好磕了个头:“谢陛下恩德。” 郦宸风也重重的吐了口气:“可以起来了吧。” “是。”晏敏扶着地起身。跪得太久了,膝盖僵硬麻木得都快没有知觉。勉强站起来,身子蓦得一个趔趄,郦宸风顺势环住他的腰,抱着他站直身体。 晏敏后退一步:“臣失礼。” 郦宸风皱着脸:“知道失礼,还这么固执。” 晏敏低头。 郦宸风叹了一声:“回去吧。” 晏敏颤颤的由个小太监搀扶着出了福宁宫的门。郦宸风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不快。田福安命人换了杯热茶。郦宸风用手一推,一盏茶泼了田福安一身。田福安收拾起茶碗,令人再换。郦宸风不耐烦的睨他:“不必管朕。” “陛下一向是目光长远的人,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是怎么了?”田福安细细声道。 郦宸风吸了口气,重重的吐出来,伸手从书屉里的一只锦盒里拿出上回从司马空那里要来的玉佩,细细的摩过上头的斯兰文字,用心握在手心。 —— 马车停在晏府门前。司马空正陪奶娘坐在门房里剥花生。一听到马车声,两人都停下手。奶娘绕过照壁走到大门口,猛得看见郑武搀着晏敏颤微微的从马车里出来。这也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7 就不说,一抬头,他额头上还裹着条印着红印的布条。 “这是怎么了?”奶娘乍乍乎乎的叫起来。 “没事。”晏敏说。 “什么没事,有事没事我看不出来?”奶娘生气:“今天下朝下得这么晚,还只道是又留你商议什么,结果就落这一身伤回来。这腿是怎么了?” 晏敏笑了笑,走路已经颇觉得吃力,也没闲心去跟奶娘解释。司马空走上前把他扛起来背在背上,晏敏的身体冰冷的,整个人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送到房间,奶娘指挥着下人把炭炉抬来放在床边,手炉放好炭塞进晏敏的手里,被子、姜汤都送进屋。折腾了一气,看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奶娘才松了口气。少不得又唠叨他几句,叮嘱他好好休息。门刚关上,司马空又从外头进来,闷声不吭的走到床前掀开被子将他两条冰冷的腿抱在怀里。 “做什么?”晏敏有些不好意思。司马空拿出一个东西,辛辣刺鼻的气味刺处晏敏有些头晕。他缩着鼻子只觉得膝盖上一热,司马空拿着那种刺鼻的东西滑腻的东西轻轻揉到他膝盖上。膝盖上只感觉到一股热气四下流动,刚才还冻得都快麻木的两条腿立即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这是什么药?” “管他是什么药。”司马空涂好了,又将那两只盐袋捂在他腿上,替他盖好被子。 “莫非是吐蕃僧进献给陛下的火域红花?”晏敏蓦然一惊:“这药极其珍贵,你从宫里偷出来的?若是叫人知道,那就是死罪。” 司马空捂住他的两只手不屑道:“死罪是什么东西。” 晏敏板着脸:“大内高手那么多,你倒不怕人替你担心。” “懂得担心的何止你一人。”司马空一胳膊将晏敏揽进怀里:“那个皇帝这么不爱惜你,你又何苦替他卖命。” “胡言乱语。”晏敏斥骂一声:“当今天子是个圣明的天子。十年之内大郢会成为四方来朝,万国通商的富庶之邦。” 司马空不以为然。 “陛下已经同意,若是与斯兰开战,我不需要领兵出征。”晏敏伏在司马空的怀里细声说。 “你跪求了他多久?”司马空微微一凛,旋即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晏敏撇撇嘴唇,推开司马空:“我想请纳木尔王子再帮我一个忙。” “说。”司马空皱着脸看他。 “劳烦纳木尔王子陪我去一趟岭南。” “岭南?”司马空蹙眉。虽然没去过,却也听过那些穷山恶水,蛇虫鼠蚁横行肆虐。暗忖是不是郦宸风又给他委任了什么难办的事情。 “我向陛下告假两月,去岭南接父母遗骨回乡安葬。”晏敏唏嘘一声。 司马空点头,托起他的手十指交握:“好,我陪你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第60章 岭南 “晏大人已经离京。”凌落雪站在御书房内:“跟他一起出京的还有纳木尔王子。” 郦宸风放下手里的朱笔,眉心拧成一团。上一次在福宁宫前跪求到自己终于答应准了他两月的假之后,连着三天不朝,说是偶感风寒。除夕夜会宴群臣,他也只坐了一会儿就称病请辞。这会儿,新年才过三天就迫不及待的离京。还是跟纳木尔一起…… 郦宸风幽幽的冷笑一声,将目光落在放着司马空玉佩的那只锦盒上。 “陛下……”凌落雪唤了句。 “哦。”郦宸风回过神:“辛苦了。晏大人素来最为倚重你,你果然是个得力好手。” “陛下谬赞,卑职愧不敢当。” “晏大人要去岭南接父母遗骨,珞非也被我另外委任了事务。这件事,太重要。只好交托你来做。” 凌落雪心下一沉,心知道每回郦宸风交待下来的事没一桩是容易的。她不露声色的拱手:“请陛下吩咐。” 郦宸风伸手将那只锦盒打开,拿出玉佩走到凌落雪跟前。凌落雪看着那块玉佩,听着郦宸风轻描淡写的说着他的计划。说完之后,凌落雪轻轻的吸了口凉气:“卑职定当尽心竭力。” “自己小心。”郦宸风云淡风清的说。 “是。”凌落雪捏着玉出了宫。郦宸风心里盘算着,又坐回到御案前提起朱笔。手上一道折子是个拍马屁的文臣写的,说是眼下相位悬空,只有副相代行丞相事,终有些不妥。提议任晏敏为相。 郦宸风勾起唇角,将折子扔到一边。 过了长江,天气就开始暖和。再往南一些,狐裘都排不上用场,连棉衣都可以收拾起来。脱了厚重的衣服,晏敏也欢实起来。在葵州过了一夜,一大早他们便出发。快马跑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岭南之行的最难关,浮宵山的脚下。浮宵山相比于北方的高山不算高,却山深林密,瘴气横行。晏敏将从京城带来的药袋扔了一个给司马空:“这里要加倍小心。” 司马空将药袋挂在胸前点点头,两人携手上山。山势蜿蜒迤逦,越先还风景秀丽,流水潺潺。骑着马边走边看倒也惬意。渐渐的,便人迹罕至。杂草丛生阴翳蔽日。骑马不成,两人下马小心的走。越往里走,气味越来越难闻,参天树木将下方封闭成了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潮腻闷热。司马空用药袋捂住口鼻走在软绵绵的路上,幸亏有药草提神,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晕倒在路边成了虫兽的吃食。这种路晏敏好像很熟悉,明明看不见也知道怎么走。步履轻捷不为所困。蓦然间,两匹马有些不安份,晏敏回手一剑,身后便闻到浓浓的血腥气。司马空瘪着嘴,看到断了头的蛇身从树上掉下来扭曲挣扎着,被两匹有些受惊的马踏烂。蛇头滚到不远处还在吐着信子。 司马空微微蹙眉。晏敏笑道:“这里蛇虫鼠蚁最多,这才只是开始,你可要小心。” “有图雅护着我,无妨。”司马空牵着晏敏的手。 晏敏轻笑,两人继续往里。一刻敢不敢停歇,走了两天一夜才终于走出浮宵山。出来时,衣服湿透了,天地间晨昏难辨,灰蒙蒙的。 司马空看了一眼太阳:“今天晚上怕是要在荒郊野外过一晚上。” “唔。” 司马空牵着牵着晏敏的马在山路边的从浮宵山流下的溪水边找了个平坦的空地安营扎寨:“委屈图雅了。” “让你陪我翻山越岭,我得跟你道歉才是。”晏敏靠着枣红马,走了那么久的路,身体累得不行。 “图雅何必这么见外。”司马空替他铺好床铺,起了堆火驱走随夜晚来侵的寒湿气。晏敏坐下,伸长腿轻轻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8 捶着。司马空翻开干粮包裹,晏敏嗅到里头在葵州买的极咸的咸肉,眉心微皱:“还有没有别的?” “将就一下。”司马空削了根树枝将肉扎起来架在火上加热。 晏敏轻轻叹气。司马空睨看他,把扎着肉的树枝塞到他手里:“拿好。” 晏敏不解他怎么了,就听见他走身走到溪水边击水。 “抓鱼?”晏敏走身摸过去,就听到司马空用树抓扎到一条小鱼扔到岸边。鱼挣扎着,打得岸边的石头啪啪响。一会儿的功夫,司马空抓了四、五条用匕首刮鳞剖洗干净,全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堆边,人又钻进了树林。不多时他出来,手里拿着些有刺激味道的植物。司马空熟练的挤出手里那些植物的汁液涂在鱼身上,又将卤肉削片塞到鱼的肚子里。鱼的香气很快飘来。晏敏吸着鼻子,嗅着那些奇怪的香料的气味。 “尝尝。”司马空将烤好的鱼递给他:“小心刺。” 晏敏吹凉了,小心的咬了一口。虽然不清楚那香料是什么,但是味道正好去了鱼的腥味,留下了甜香。咬到中间又吃到咸肉,有种刚刚好的感觉。 “不错。”晏敏扬起眉毛。 司马空笑起来,也拿起一条鱼啃起来。两条鱼进了肚子晏敏叹了一声:“若是有一壶熏风,真是绝美。” 司马空笑了笑:“图雅所言甚是。” “等到回京的时候去宫里找陛下要两坛子酒。” “要喝酒又何须找他。我快马加鞭往玉门关去一趟,现成的五年陈酿。”司马空不屑。 晏敏嗤笑一声:“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往玉门关跑一趟,省得这一路上都没得象样的酒,没意思得很。” 司马空皱皱脸,将他揽进臂弯:“你想要有意思倒也简单。” 晏敏脸色微热:“骑一天马怪累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难道你想……” 晏敏恼羞着擦了擦手,倒头睡觉。司马空躺在他身边,环着他的腰,将他揽进怀里。 “等明天过了泯江就到了。”晏敏说。 司马空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淡淡唏嘘:“随你父母到岭南的时候几岁?” “七岁。” “七岁……”司马空默念了一声。自己七岁时,父亲出去打猎,回来的时候成了被虎皮裹着的硬邦邦的尸首。撒蒙已经称王,回到王庭的第一件事不是安葬父亲,而是驱逐了所有不拥戴他的将军,将七岁的弟弟跟继母囚禁起来。 他抱紧晏敏,将脸埋在晏敏的肩上。晏敏蜷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进入梦乡。 天蒙蒙亮,树林子里的鸟就消停,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司马空替晏敏放好青盐,自己又拿起干粮放在火上加热,吃饱好赶路。晏敏去河边洗漱,回来时,司马空看了一眼他的脸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的手不知怎么摸到了炭灰而不自知,擦脸时,将那些炭灰擦到满脸都是,生生的一张俏脸洗成了花脸。 “怎么?”晏敏不知所谓。 “图雅若是想打扮一下,听管叫我我去替你买点胭脂水粉也好,何必弄些炭灰往脸上乱抹。”司马空捏着他的下巴,拎了条帕子替他擦脸。 晏敏知道自己又出了洋相,也懒得多说。只等司马空替他将脸擦干净了,才将炭灰还没洗净的手往司马空脸上抹了抹:“有劳了。” 司马空抱着他的脸,用自己刚才被晏敏抹过的脸上蹭了两个来回。晏敏推开他,抢帕子过来擦脸。司马空笑道:“曲孟族人喜欢纹面,已婚夫妇都在脸上纹对衬的花纹。我跟图雅干脆都不要洗脸,装成曲孟人好不好。” 晏敏只恨自己眼睛看不到不能拿白眼珠子瞪他,皱着脸又去水边拧帕子。 登马启程,还是崎岖的山路比浮宵山的深山密林好走多了。过了泯江,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一处破败的村寨。这里似乎已经没什么人,十室九空。明明是傍晚时分也不见有人回来,也不见炊烟升起。司马空有些吃惊。晏敏道:“这里的徭役是采摘一种极其珍贵的草药‘冥露’。只在这附近的悬崖峭壁上才有,且在子时冥露开花时才能采摘。这里的人大都是发配过来的犯官和犯官后代。要么采药的时候从山上掉下去摔死,要么逃走了。” 司马空吸了口凉气。 走到寨子跟前,看到一个穿着衙役服的老人坐在路边的石礅上打磕睡,满脸的沟壑纵横。晏敏嗅着他一身的酸酒味走过去,在他身边放了一颗银子。老头睁开眼:“谁?” 晏敏不说话,老头也不再理他,闭上眼睛继续睡。 “当初刚被流到这里时,他出手相帮过。”晏敏轻声吁了口气,往村寨的后边走。走到距离村寨三四里外的地方司马空看到一座简陋的坟茔,坟前立了一块木头的碑牌,风吹雨打腐朽不堪。晏敏深吸了口起牵起袍子跪在地上:“父亲、母亲,儿子不孝,来看你们来了。” 司马空看着那木牌上模糊不清的墨迹,勉强认清了一个晏字。谁曾想,这简陋孤寂的坟墓里埋的是曾令所有的异族都闻风丧但的一代名将。 第61章 定州 打开随身的包袱。晏敏摸索着去拿准备好的香纸糕点。司马空先他一步,点上两根白烛,就着烛火点了几枝香递给晏敏。 晏敏接过,郑重的跪下。司马空摆好糕点,又拿出奶娘特间准备的晏弩生前最爱“酌江醇”。酒水斟满洒在坟前,浓烈的香气熏得人有些不适应。晏敏深吸了口气,眼圈发红。司马空拿着纸钱在坟前化开,火苗呼呼的跳跃。 “那是……”正祭拜,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走过来。晏敏一听那声音,起身转向他深鞠一躬:“秦先生。” “敏之?”老者讶异的扶起晏敏,捋着胡子笑道:“果然是你。多年不见,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先生是晏敏启蒙恩师,岂有忘记的道理。” 老头儿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司马空。司马空拱拱手:“在下司马空,晏敏的朋友。” “老朽秦道真。”老头儿微笑的还了一礼。 “先生是前朝赦赦声名的‘直言县令’,太过直言得罪了严淮良,被流放到这里。”晏敏向司马空解释。司马空又向秦道真行了一礼。 “先生,严淮良已死。”晏敏拉着秦道真:“陛下亲政大赦天下,已经赦了先生,先生怎么还没有回莆县老家?” 秦道真浅浅一笑:“老朽这把骨头只怕已经经不起千山万水的折腾了,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二十个年头,不如就把这一把骨头交托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89 在这里。” “先生可同我们一起走,我们送先生回乡。” 秦道真摇了摇头看着晏弩夫妇的坟,又抬眼看晏敏。当初离开岭南的时候还是个十多岁瘦弱的孩子,一转眼便已经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晏兄与晏嫂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应该了无遗憾了。” 晏敏轻叹。 “看来你是要带晏兄和晏大嫂回去了。” “是。” 秦道真点点头:“晏兄与我一场相识,终于要分别了。我也无礼相送,就替他们诵念一天经文,聊表寸心。” “谢谢先生。”晏敏又鞠了一躬。秦道真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诵念经文。晏敏跪在坟前化纸钱。司马空四下张望,这里湿气很重,树木生长得很茂盛葱郁。他走进附近的树林,不多时砍下许多木柴堆放在一边晾晒。 天色黑了又明了。秦道真诵完一天的经文,对着晏弩夫妇的坟墓深深一拜:“晏兄晏嫂,以后再见恐怕就是黄泉地下。后会有期。” 晏敏拜谢秦道真。秦道真转身离去,走了一步又转身看着晏敏:“看你眼下正是春风得意时。不过,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庙堂的事你自小耳儒目染,好知为之。” 晏敏微怔了怔,回过神时秦道真已经翩然离去。司马空从寨子里寻来了一把铲子向晏敏征询:“现在就……” “嗯。”晏敏点头。 司马空向坟前拜了拜抡起铲子开始挖坟。当年下葬的简陋,不消半个时辰,司马空就挖到棺木。木材已经腐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清掉周边的泥土,朽木散开,露出里头两副枯骨。 “还好么?”晏敏问。 “嗯,完好。”司马空看了晏敏一眼,庆幸他看不见。 晏敏点点头。司马空双手合十对着那两副枯骨默念:“晏大人,晏夫人,晚辈失礼。” 说着他收拾起双副骨头安放在先前砍下的木材上,又点了一只火把,将火把交给晏敏。四下寂寂无声。晏敏将那只火把扔到柴堆上,火焰毕毕剥剥的烧起来。起了一阵风,幽幽的,不大。但是火借风势烧得越来越旺。一直烧了两个多时辰,熊熊火光才熄灭了。等到灰烬变冷,司马空将晏氏夫妇的骨灰装成白瓷坛里送到晏敏手中。 晏敏深吸了口气:“父亲母亲,儿子这就带你们回去。” 司马空睨看着晏敏,晏敏向四面的山鞠躬行礼,登马启程。 “孟西拉顿卓咧,东也呀啦……”出了浮宵山,走上往定州的路。虽然崎岖,已经比岭南的山路好走许多。司马空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前头带路。唱完一首,晏敏笑道:“怎么有心情唱起歌来了?” 司马空笑而不答。 往北走了没多远,天气又冷了些。晏敏穿上厚衣服,带上手套。 司马空:“你喜欢岭南这地方么?” “如果不那么潮湿,倒也不讨厌。” “那以后就定居在这里好了,可以进山打猎下水打渔。” “你不是要去沱沱河那边么?” “那里太冷了,图雅怕冷,还是南方好。” 晏敏嗤笑:“我几时说过要与你同去?” “我叫你图雅你已经应得这么自然,难道还不与我同去?” 晏敏无语,瘪着嘴不再搭腔。司马空笑了笑:“岭南潮湿,冬天来岭南,夏天就去北方也好。夏天那边水草丰茂,我们养羊。到了冬天把羊卖了来岭南过冬。就跟大雁似的来回迁徙,图雅觉得如何?” 晏敏装作没听见,心里却止不住往下想,若真这样倒也不错。秦先生之前同他说,月满则亏……,兴许他真是可以离开了。没有哪个臣子是不可或缺的,即使如父亲,也照样被贬官流放。况且郦宸风…… 晏敏皱皱脸,暗骂了自己两句,不愿再往下想。 定州晏家村在定州城外四十里,有三十几户人家。从岭南出来,路渐渐好走些,快马加鞭三四天的时间就到了。当年晏弩获罪,晏氏一族将晏弩除籍,晏家的宅院就荒废了。后来晏敏入朝做官时,晏家村得到消息,又将晏弩与晏敏重新入籍。晏弩的牌位也供奉到晏氏祖祠中,荒废已久的老宅也被修缮一新。晏敏刚一入晏家村,早有闻风而动的人出来迎接,水陆道场和墓地早就完排好无需晏敏操心。他只需要应付那些不时过来的问候的族老和族中兄弟。 守了三夜的灵,族老们也都应付完。晏敏松了口气,司马空替他端来一杯茶:“喝口水。” “谢谢。” 司马空笑:“客气什么,照顾图雅是我份内之事。” 晏敏眉头皱了皱,面朝着父母灵位。 司马空猜着他心中有所顾忌。他走到晏弩的牌位拉着晏敏一起跪下:“晏大人晏夫人在上,晚辈纳木尔给你们磕头。” 晏敏额头蓦然一汗,心知道司马空在做什么想站起来,被司马空牢牢抓着不放:“二位是晏敏的父母,今日起便是我纳木尔的父母。纳木尔的父亲是斯兰的多罗伊,母亲是大郢的锦城公主。今在二老灵前,请二老将晏敏交给我。我此生此世一定对他好。” 晏敏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怔怔然不知所措,就听到司马空磕头的声音,一下一下直入心间。 “司马……”晏敏伸手去扯司马空,司马空移了下膝盖把他也掰转过来对面跪着,握着晏敏的手十指相扣:“我已经在二老灵前发誓,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司马……”晏敏有些惶惶然。司马空抱着他,吻了吻他的面颊,看着屋子正中的灵位:“二老已经答应了。” 晏敏眼棱微涩,握住司马空转向父母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灵前的烛火啪得爆了一个灯花,屋子又寂寂如常。司马空扶着晏敏站起来。晏敏红着脸:“什么……,时候……” “你有空就行。”司马空爽朗一笑:“我娘的骨灰就葬在天寿山。” 晏敏惊了惊。 司马空拍拍他的肩:“休息吧,不早了。” “嗯。”晏敏点点头,回房休息。 早上起来,晏敏等着司马空送洗脸水来,倒是有一股幽幽的酒香从门外飘进来。他摸着房门出来,听到司马空正在院子里挖土。 “司马空。”晏敏摸到司马空身边。司马空将一只酒坛子放进桂花树边的土坑里埋好:“我昨准花了一夜的时间,把定州的酒窖都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两坛子像样的酒。我把他们兑好了埋在这里。我们再来的时候将它挖出来,它必定醇美。” 晏敏失笑一声:“果真是酒鬼。” 司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0 马空填好土,又把土踩实,往上面洒了些枯叶。 “敏之起来了吗?”刚埋好,门前又有人敲门。晏敏轻轻吐了口气,无奈的摇头,听出是族长晏朝白的声音。 司马空高声:“还没,是哪位?” “我是族长。” “哦,族长大人。”司马空推推晏敏叫他回房,自己走到门前去开门。 打开门,晏朝白站在门前,司马空嘻嘻笑道:“族长大人起得好早。” 晏朝白捋着胡子,睨了他一眼:“敏之还没起来?” “是,这几天守灵着实累着了。族长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晏朝白看了看晏敏的房门,想去叫他,又忌惮他朝庭命官的身份怕唐突了。援了捋胡子:“早上从城里传来消息,皇上已经下令同斯兰开战了。领兵的是冒大将军。敏之是不是也该回京了?” 晏敏站在房里吃惊不小。上回听郦宸风的口气,还以为要等到秋收之后才同斯兰开战,没想到郦宸风出其不易的出兵了。 第62章 打仗 马蹄达达的在官道上扬起一串烟尘。由南入北,一路的风又冷冽起来,晏敏也管不得这许多,快马加鞭直入京城。司马空跟在后边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默不作声。 晏府的大门敲开,郑武吃了一惊:“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替我准备衣服,我要进宫。”晏敏大路回到他住的院子,郑武紧跟在后边去替他拿衣服。奶娘从屋子里出来,听到些声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转脸就见司马空走到二进的院子里。 “真的是你们回来了?”奶娘惊讶的看着他。 “是。”司马空微微笑着。 奶娘裹着袍子正要往晏敏的院子里去看看,就见晏敏换了身衣服急冲冲准备出门。 “去哪儿?”奶娘一把拉住他。 “奶娘,我先进宫面圣,回来再跟您老人家请安。”晏敏跨出前院,坐上轿子进宫。 奶娘叹了口气:“才说跟斯兰打仗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命么?” 司马空搀着奶娘:“皇上已经准了敏哥儿不带兵出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奶娘看了司马空一眼摇摇头:“不怕跟你说,那些当皇帝说是金口玉牙,但是他们的话我是不信。” 轿子停在宫门外,晏敏轻车熟路的往福宁宫去。丁禄正要去御膳房替郦宸风拿莲子汤,一眼就望见晏敏,赶紧退回到寝殿里:“陛下,晏大人回来了。” 郦宸风眉毛耸起,脸上不知不觉浮起笑。血玉膏的药气飘进鼻子,晏敏惊了惊,一步跨进殿:“臣晏敏叩见陛下。” “敏之。”郦宸风单手扶他起来,拉着他坐到身边:“向朕要了两个月的假,这还有半个月,怎么急吼吼的回来了?” “臣听说,陛下跟斯兰开战……”晏敏嗅着郦宸风身上血玉膏底下的血腥气:“伤在左臂,伤势如何?哪里来的刺客,查清楚了么?” 郦宸风看了一眼裹着布的左臂:“小伤,好在刀口没有喂毒。抓住的刺客当下自尽,看不出身份,身上也没任何的饰物,连武功招式都看不出门派。” “陛下以为……”晏敏寻思着。 “朕猜是斯兰人。”郦宸风毫不避讳的说:“撒蒙本来就对我朝不怀好意,他上加来京的时候还亲身乔装成刺客入宫行刺。眼下周边还有余力与我朝对抗的就是他斯兰了。况且颖浩还在他手里……” 说到郦颖浩,郦宸风的声音低沉下去。 “那陛下这么快对斯兰用兵,汝南王……” “朕已有安排。”郦宸风坐直身体:“现在就看冒大将军在前线打得如何。他打得好,朕便安逸。” “晏大人请用茶。”丁禄端上茶水放在晏敏手边。郦宸风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回头瞪了丁禄一眼:“不是让你去端莲子羹么,快去。” 丁禄一溜烟的下去。 “什么时候回京的?” “刚刚到。” 郦宸风微撇着唇角,抓起手边的几道奏折塞给晏敏:“来得也正好。朕现在伤了手,看东西不方便,妙亭已经被我抓着在庆元殿那头看折子。你去帮他。眼下外边打仗,里边绝对不能生乱子。钱粮调度你也替朕看牢了,一个铜板掰开来花,别让他们狮子大口。仗没打出个像样的胜仗,将军们却都肥得流油。” “是。”晏敏拱手。 “事情不大的你们商量着拿主意,拿不定主意的再问朕。” “是。” “有你在,朕总是安心。”郦宸风露出一丝歉意:“腿如何了?” 晏敏摸了摸膝盖:“早就不碍事了。” 郦宸风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晏敏一惊,直起身体。 “现在都同朕这么见外了。”郦宸风淡淡的嗔怨着,敛起眉:“纳木尔跟你一起回来了?” “是。”晏敏点头。 郦宸风牙口里泛起一抹酸,喝了口茶,将那股酸咽了下去:“朕曾经召见过他,他可有跟你提过?” 晏敏茫然的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郦宸风笑了笑:“朕觉得跟斯兰开战是迟早的事,而他的身份始终让朕有几分在意,所以问了问他的意思。” 晏敏“哦”了一声,没有往下接话。郦宸风召见司马空,想想本也不算什么。司马空是锦城公主与斯兰王所生,与郦宸风是表亲。而且之前郦宸风赐了他宅院,他也没有进宫谢恩。只是这次召见若不是郦宸风说起来,晏敏完全都蒙在鼓里。之前司马空说若是同斯兰打仗希望领兵的那人不是晏敏,想必就是那时已经见过郦宸风。司马空虽然一概不提斯兰的事,那里到底是生养他的故土。他常说要回沱沱河那边去牧马放羊,怀念之情可见一斑…… “他答应过朕不插手斯兰的事。”郦宸风说:“不过,他终究是多罗伊的儿子,斯兰曾经的王储。朕始终对他不太放心。” “这个,陛下不需要担心。”晏敏拱手:“司马空既然已经答应,他必定信守诺言。” “敏之很相信他?” “是。” “敏之信得过的,朕也信得过。”郦宸风笑了笑。丁禄端来一盅莲子汤,郦宸风拿着碗,新手替晏敏盛了一碗:“江南那边送来的去年夏天新收的上好莲子。朕昨天吃过,味道非常好。敏之也爱莲子,回头带些回去叫奶娘炖给你吃。” “谢陛下。” “国事有劳,这些就不必谈什么谢不谢。”郦宸风舀了一匙送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1 到晏敏嘴边:“张嘴。” “不敢,陛下让臣自己来。”晏敏伸手。郦宸风也不多说,将碗小心的放到他手里。晏敏舀了一匙吸了一口,很鲜甜的莲子羹,清香气直入心肺。他点点头:“味道真好。” 郦宸风曲着胳膊支着头看晏敏看的目不转睛。晏敏吃完,擦了擦嘴:“谢……” “你谢过朕太多遍了。”郦宸风吐了口气:“回吧,朕这胳膊不好,也不宜陪你喝酒。” “请陛下保重,等陛下好了……” “等朕好了,少不得痛饮三百杯。今天你已经放了话了,朕记得了,不许反悔。”郦宸风抓着晏敏的手说。晏敏呵笑了笑,正欲退出福宁宫,郦宸风又叫住他:“敏之……”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纳木尔……,住在你的府里甚好……,明日庆元殿有劳了。”郦宸风欲言又止。晏敏皱眉,听语气郦宸风还是不相信司马空。也难怪他,当帝王的能相信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 明明已经二月底,快三月,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且比冬日更多了一层——湿。晏敏坐在庆元殿的内堂裹着厚厚的衣服,郑武又往炭盆里加了几块木炭,把火拨旺了点。孙妙亭把红薯从炭灰里挖出来掰开,香气四溢。他嗅了嗅:“晏大人真的不吃,吃一块暖暖也好。” 晏敏摇摇头,郑武看着那红薯瘪瘪嘴,又拿了一本折子读给晏敏听。眼见着就到了开春要播种的时节,习州竟然闹起事来。地主催租子打死了人,刺史不替民申冤反同地主沆瀣一气,逼得那些农户造反,刺了两个官员。晏敏叹了口气,向孙妙亭:“赦了那些农户的罪,治那员外鲁方止死罪。刺史逼民造反罪无可恕……” “罪主要在鲁方止那里。”孙妙亭咬了口红薯:“鲁方止与冒大将军的如夫人沾亲,三皇子被立为皇储之后就愈发跋扈了些。冒大将军那里,我们是不是还要顾忌一些。毕竟眼下他正在北边打仗。” 晏敏想了想,冒大将军虽然平时护着那些亲戚,但眼下是他要替太子争功勋的时候,想来不会让这些远亲替自己替太子留下什么把柄。他瘪了瘪嘴:“不如修书一封给冒大将军,看他如何定夺。” 孙妙亭吞掉最后的那点红薯拍拍手:“大人高明。” “大人,有捷报。”门外的官员敲了敲门。 “拿进来。” 晏敏和孙妙亭都精神一振。 推开门,钟侍郎乐颠颠的向晏敏和孙妙亭鞠躬之后,将捷报呈给孙妙亭。 “庚庆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定子关大捷。歼敌两万三千人。”孙妙亭唏嘘一声:“两万三千,我方死伤多少?” 钟侍郎呃了一声,没有说话。孙妙亭看着墙上的地图:“定子关一带地势开阔不好设伏,斯兰人又骁勇,善长马上作战。纵然有所安排,恐怕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依我看,冒大将军恐怕……” 晏敏点头。如此,正好从了郦宸风的心愿。若是削冒大将军的兵权,以眼下的形势来说太过于冒险。故而打仗,等到两败俱伤。 第63章 计 “冷么?这都立春了,反倒是比前一段时间更冷。到春寒的天气,真是大意不得。”郦宸风让丁禄帮晏敏往手炉里再加两块炭。 “还好。三九、四九也都过去了,这也不算什么了。”晏敏捂着滚热的姜茶喝了一口。 “你呈上来的折子,朕都看了。就依你跟妙亭的意思去办吧。你处理事情,朕放心。” “是,谢陛下对臣的信任。”晏敏放下茶杯将添好炭的手炉又抱回到怀里:“冒大将军那边,定子关一役说是损兵一万,臣和妙亭都觉得可能不止。眼下他来了封请求增援的告急文书,陛下以为……” “化州林墨孝那边如何?”郦宸风伸了伸还包扎着纱布的手。 “也遇到斯兰的攻击,但攻击力不强,大股兵力都在与冒大将军正面对峙。” “那从林墨孝那里抽五万人去增援冒大将军吧。” “林将军恐怕……” “圣旨,谅他不敢不从。”郦宸风冷笑:“抽了五万,他还有十万。不从就是拥兵自重是抗旨。” 晏敏点头称是。这一场仗,无论输赢,郦宸风都没有输。他幽幽的吸了口凉气,正欲起身告辞,郦宸风从手边拿起一道折子递给丁禄:“读给晏大人听。” “是。” 丁禄接过折子,尖声细气的读给晏敏听。是有人举茬晏敏为丞相的拆子,晏敏打了个寒噤,抱紧手里的暖炉。 “朕已经收到好几道这样的折子了。任命敏之为相,看来是众望所归。同朕一起来治理这个国家,如何?”郦宸风握住晏敏的手。 晏敏起身跪下:“臣自问文不如妙亭,武不如朝堂上的诸位将军。丞相之职不敢领受,万望陛下明鉴,另择良才。” “你就是良才。”郦宸风皱皱脸:“朕能有今天,敏之功不可没。若你不敢受丞相职,又有哪个文臣配受丞相职?” “妙亭满复经纶,还有新提拔的吏部尚书崔……” “罢了。”郦宸风皱眉,原本也不过是试探晏敏一下。步步高升,施展抱负不正是那些文臣武将的想法。他却不想,看来他并不打算在朝堂上逗留太久。 “请陛下恕臣……” “哪里话。”郦宸风扶起晏敏:“你替朕引荐了许多良才,单从气度上看,敏之已有宰相之才。既然你不肯,朕也不勉强你。为相也是桩辛苦的差事。敏之的身体柔弱。只要你肯留在朕身边替朕出谋划策,什么职位不重要。” 晏敏“呃”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丁禄,送晏大人出宫吧。” “是。”丁禄扶着晏敏:“大人请。” 晏敏跟着丁禄跨出御书房。郑武等在宫门前不停的搓着手,总算看到晏敏出来,忙扶住晏敏:“大人可算出来了。回去奶娘少不得又要念上半天的经。” 晏敏笑了笑坐到轿子里。郑武挥了挥手,轿夫抬着轿子回晏府。 郑武说得不错,奶娘又是好一通念叨后,命人端来饭菜。晏敏在宫里吃了些,到家也无非是意思意思,省得奶娘又絮叨他。吃了点汤,擦了把嘴:“吃好了。” “哎……”奶娘收拾碗叹了一声:“你是忙得不见影,那个纳木尔王子,也不见影儿。弄这么大院子住着做什么。吃个饭,一桌子聚不齐半桌人。” “他去哪里了?”晏敏微微一惊。 “不晓得。”奶娘把碗递给丫头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2 ,又从丫头手里接过茶递给晏敏。 晏敏耸起眉:“那估计是一个人闷了,出去逛逛。” “兴许是。我看他一身江湖气,保不准寻个花问个柳。”奶娘扁扁嘴:“他先前说过他有媳妇,皇上给他赐了那么大幢宅子,怎么也不见他接家眷过来一起住?” 晏敏摇摇头。 “歇着吧。”奶娘起身离开晏敏的院子,院子里静了下来。晏敏坐在屋子里回想,上一回听到司马空说话应该是前天下朝回来时。就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而自己实在是太累,敷衍了一句便倒下睡了。眼下又是大郢同斯兰交战时期,他心下自然是会有些落寞。晏敏轻叹了一声,起身走到司马空住的院子里。院子里没有人声。他在空院里站了一晌,听到屋顶轻捷的脚步声。晏敏身子一长,掠到屋顶,一抬妙语解花,伸手去夺司马空捏在手里的酒壶。 司马空翻身躲过他,浅笑:“图雅今天回来得早些。” “奶娘说你都没有回来吃饭,估摸着是不是去哪里吃花酒了。”晏敏冷着脸讥诮。 司马空又笑了笑,竟也不辩驳。晏敏拧起眉,翻手又了一记笑语藏刀。司马空身子一矮坐在屋顶上。 晏敏的招式半路撤回来,挨着他坐下:“奴姆酒。” “京城到底是不同于别的地方,要找这种酒容易的很。”司马空举着酒壶看了一眼,瘪瘪嘴。 “给我尝尝。”晏敏伸手把酒抢过去,仰脸喝了一口。头一回喝纯的奴姆酒,烈得像火一样在喉头间烧开。晏敏咝着凉气:“好烈的酒。” 司马空拿回酒壶,解上身上的袍子搭在他肩上:“这里又冷又潮,下去吧。这些天都够忙得。” “你想念斯兰?”晏敏坐着不动。 司马空喝了口酒,低声念道:“嗯唏吧呢,啦嘛绰登记,里呼嚓嚓叻,。” “什么?”晏敏听不懂。 “我父亲教我念的斯兰诗文。说的是高天厚土碧野苍茫,牛羊满地的景色。” “等到战事平定了,我便向陛下辞官。”晏敏扯着司马空的衣服:“去沱沱河那里牧马放羊如何?” “好。”司马空散淡答,不像从前那样兴高采烈。 “对了,你说你母亲葬在天寿山……,什么时候,我同你一起去拜祭。” “好。”司马空又应了一声。 “你在担心斯兰那边的战事?” 司马空长长的吐了口气:“去睡吧,当心着凉。” 晏敏皱着眉还想说些什么,司马空环起他的腰脚尖一点,在屋顶上跳跃着,将晏敏送回到他住的小院。送到房里,司马空拿回衣服,吻了吻晏敏的嘴唇:“无须替我担心。” 晏敏点点头,司马空转身离去。 —— 冒大将军在军营里转了一圈,满目都是肢体残缺的伤兵。歼敌两万……,自损三万,军营里还有一万多伤兵。跟朝庭说是大捷,也无非是想给那位当太子的小外甥在皇上面前多挣些资本。皇帝是个精明的人,这些骗不了他太久。能骗一时是一时,拼死守住这份荣耀,太子的位置才会牢靠。 “林墨孝的人到了没?” “还有五百里。”小校拱手。 “直娘贼,属乌龟的。让他驰援是看得起他。”冒大将军不耐烦的骂着。 “大将军。”又一小校快马进帐送来一封文书:“如夫人的表哥在习州惹出乱子来了,晏少保修书一封问你的意思。” “操他祖宗,老子在前线卖命,这些浑货在后头给我添乱。回复晏大人,禀公办理。别说是如夫人的表弟,是我亲哥这时节也顾不上了。皇上才立了太子,谁敢给我出任何纰漏格杀勿论。” “是。” 从军营里出来,冒大将军看了一眼营将猎猎飞扬的“冒”字大旗,吐了口气,大步回到营帐,准备同军师商量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凌落雪站在远处的土丘后边看着那遍血腥气浓郁的土地,清冷冷的笑了笑。 策马扬鞭,罕拔大营近在眼前。几个守卫的士兵冲出来,拦住凌落雪。凌落雪从腰间抽出罕拔的令牌。士兵退后,放她进了军营。 “凌姑娘。”勃都从大营里出来,牵住她的马。 “你父亲在吗?”凌落雪跳下马。 “嗯,父亲请来了五、六位一直都支持纳木尔王子的叔叔。”勃都挑开营帐的帘子。凌落雪走进大帐,几双眼睛齐齐的看向她。她漠然的环视了一圈那些卷发高鼻子的斯兰人,淡定的走到罕拔面前拱手:“罕拔将军。” “来得正好,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纳木尔王子的亲随,凌落雪凌姑娘。”罕拔笑盈盈指着凌落雪面前坐在他两侧的那几位说。 “女人?”紧挨罕拔坐着的浮古依不信任的看着凌落雪:“还是个汉人的女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纳木尔王子本身便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几位支持他,又何以瞧不起汉人?”凌落雪冷笑。 “王子拥有我王尊贵的血统,怎么能跟你这普通的汉家女相提并论。”坐在另一方的拉齐耶斥了一声。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是王子的亲随?”斯普斜看着凌落雪,座间的人无一不对她用异样的眼神看待。 凌落雪转身向着帐外:“既然几位连平心静气与在下谈谈的气量都没有,在下也恕不奉陪。” “慢!”罕拔叫住凌落雪:“纳木尔王子许多年不曾与大家联系过,大家有所怀疑也是正常,凌姑娘这又是何必。” 凌落雪停下脚步:“王子前些日子差点命丧于扎哈力之手。撒蒙无时无刻不要王子的性命,试问你们若是王子,难道不需要好好的隐藏自己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微微点头,有些任表示怀疑。 “王子隐藏了这么久,为什么挑到这时候联络大家?”浮古依斜着眼睛看凌落雪。 “王子韬光养晦,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这个时候难道不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么?”凌落雪挑着眉笑道:“撒蒙有什么样的实力,几位一定比区区在下我要清楚得多。若是贸然出手,就算有几位相助,几位觉得纳木尔王子的胜算有几分?” 几个人摇了摇头。 “让撒蒙与郢军拼,我们坐收渔人之利,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对王子及诸位来说,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不是么?” “纳木尔王子既然能派你来,怎么不自己露面?” 凌落雪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取出从郦宸风手里得来的玉佩:“有这件信物在,我想几位不需要再疑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3 虑什么。王子还有王子的事要做。” 几个人惊了惊。勃都从凌落雪手里接过玉佩交给浮古依,浮古依看完手交给斯普。 “不错,是王后的随身物品,我曾经见过。”斯普笃定的说:“这里一角曾有碰伤,王当时托我找工匠修复。我确认无疑。” “果然是纳木尔王子。”拉齐耶兴奋的站起来:“到底是等到这一天了。凌姑娘你说,王子让我们怎么做?” “不着急,现在撒蒙还没有伤到元气。等他元气大伤的时候再说。”凌落雪嫣然一笑转向罕拔:“王子托你接手郢国皇子的事,你办得如何?” “守卫的高手有两人是浮古依的亲信,一人是我的亲信。界时把郢国皇子从撒蒙手里抢过来完全不是问题。” “好。你又为纳木尔王子立了一功,王子会记得你的。” 第64章 离开 “你就这样冷眼看着么?纳木尔……” “你看着这篇水草丰美富饶的草地被黄沙覆盖?你看着斯兰子民被屠戮?” “纳木尔,纳木尔……,你不配做我多罗伊的儿子。” 司马空睁开眼,擦去额头的冷汗。天还黑着,冷冷的。他闭上眼睛,多罗伊的苛责声又萦绕在耳际。他坐起来,走到窗前看有窗子外。窗外是院子,院子上头也只那一小块天。月亮挂在天上,蒙着厚厚的云霭。这个时节若是在沱沱河,天高云淡,月色清亮的似乎触手可及。说是不在意斯兰和郢国之间的战事,但是马蹄声声直逼梦境。先前听郦宸风的语气,对于斯兰这一战他志在必得。撒蒙虽然勇武,但在谋略上未必拼得过汉人。且生性残暴,不拥戴他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一仗无论谁输都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世间若无战事,该有多好。 司马空坐在窗前,眉心拧成川字。 天还没亮,院子里已经有人走动。卯时上朝,晏敏总要在寅时起床洗漱,吃罢早饭出门。司马空吁了口气,又回到床上坐下,再也睡不着,索性穿好衣服走到二院的偏厅。晏敏正在用早饭,听到他的声音讶异的笑了笑:“这么早,有事么?” 司马空坐在桌前:“陪你吃饭。” 丫头盛了碗粥给他,奶娘也抓了个肉包子递上,笑道:“真难得,可算聚齐了一回。” 司马空咬了口肉包子浅笑。 晏敏喝了一碗粥回房换朝服准备上朝,司马空默默的吃完粥走进他的院子里。 郑武替晏敏扣好朝服上的纽襻扣扣好,拿着乌纱小心翼翼的戴在晏敏头上。司马空抱着胳膊靠着门安静的看着。等到一切穿戴好了,晏敏转身对郑武:“你先出去。” “是。” 听到郑武出了院子,晏敏才走到司马空身边:“怎么了?” “唔……”司马空皱了皱眉。 “捷报……”郑武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大人,刚才大街上快马飞过,像是冒大将军那里又传捷报了。” “知道了。”晏敏点点头,整了整朝服抓着司马空的手:“我今日尽早回来。” 司马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的皱纹拧得更深。 晏敏出去之后,天才开始大亮。街面热热闹闹的,司马空提着酒壶坐在西市的小酒肆里一边喝酒一边听人闲聊。 “又大捷了。这回听说是林大将军的一支骑兵绕到斯兰军的左后侧,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再配合冒大将军左右夹击,斯兰军这回比上回输的还惨。听说斩首三万……”邻桌两个人手舞足蹈连说带比划。 司马空眉尖微挑,喝了口酒。 “当今的圣上真是雄才大略……” “可不是……” 司马空放下酒钱出了酒肆,满大街都在讨论一清早传来的捷报,个个都喜气洋洋。半夜梦境里父亲对他的责备又萦绕在司马空耳边。他深吸了口气,大步回到晏府。 晏敏没有回来,他这段日子都是下了朝后在庆元殿看折子很晚才回。早上说,今天早点回。也不知道能否如愿。 “王子莫不是有心事?”吃过午饭,奶娘替他端来一杯茶。 “呃……”司马空笑笑:“早上本来想跟敏哥儿说,可惜他太忙。我是打算回一趟老家。” “斯兰?那不正在打仗么……”奶娘惊讶的看他。 “是。” “也对,你还有家眷在,回去看看。若是形势不好把夫人接到京里来吧。”奶娘点头:“什么时候走?” “等敏哥儿回了我跟他辞个行就走。” “这么急?”奶娘眉头皱起来,又叹了一声:“眼下也正是十万火急。” 司马空笑笑不再说话。 “奶娘。”傍晚的时候,郑武快马回来:“皇上今天高兴,又要夜宴群臣,大人叫我回来说一声,可能很晚才回。” 奶娘无奈的吁了口气:“知道了,叫他不要喝多。” “是。”郑武又折回去。奶娘看着司马空:“反正今天也晚了,明天总是能遇得见。” “嗯。”司马空点点头,坐在桌边陪奶娘吃晚饭。 等到亥时,晏敏还没回来。司马空出了院子,身子在屋顶间跳跃着来到皇宫边上。掠身上了宫墙,看着那些忙碌的太监们都往喜年殿那边走。喜年殿里灯火辉煌,鼓乐喧天。司马空回到晏府,等到将近丑时,才听到晏敏的轿子停在府门前的声音。院子里静悄悄的,司马空叫下人不要声张。郑武搀着晏敏走进院子,司马空闻到他满身的酒气。 “你去弄些解酒汤,别惊动奶娘。” “是。”郑武去了厨房,司马空抱起晏敏。 晏敏的脸靠在他脸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时迷糊一时又清醒:“司马空啊……对不起,原是要早点……回来……,陛下不放……” “不碍事。”司马空把他抱回到房间,安放到床上。扯开被子盖在他身上。 “司马……”晏敏抓着他的手,绯红的脸上浮着笑:“宫里的酒,没有一种可以比得过熏风……” 郑武端来解酒汤,司马空扶着晏敏喝了两口。又拧了条帕子,替他擦了把脸。郑武舒了口气,露出一丝疲态。 “你去歇着吧,我看着他。”司马空说。 郑武迟疑了片刻:“好。” 司马空捋开晏敏额头上散下来的头发,另一只手要抽出来替他扎被子。晏敏又用力的握回去:“司马……” “嗯。” 没了声音,司马空听着他的呼吸声,像是又睡着了。司马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4 空轻轻的将他的手扯到面前,吻着他的手背低声:“图雅,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晏敏细微的鼾声像只睡熟的猫在打呼噜。 司马空自嘲的笑了笑,手指少在晏敏的脸上:“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但是会尽快赶回来。” 晏敏还是没有声音。司马空躺在晏敏身边抱着他,晏敏下意识的将脸贴在他胸前,睡得很安稳。 城门刚刚打开,司马空骑着马走到城门口。 “请问,来的可是纳木尔王子殿下?”守城的禁军拦住他。 “是我。” “奉皇上口谕,王子殿下暂不能离京,请回府。”禁军礼貌的行了个军礼,打手势请司马空回转。 “为什么?”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纳木尔王子请回。” 司马空拧着眉勒转缰绳。已经计划好回去斯兰那边看看,若是能够救回郦宸风的长子,兴许战事可以缓上一缓。但是郦宸风不许他离京,于两国利益来讲,兴许有他的道理。只是自己已经答应过不参与战事,自然不会食言。他正思量着,在宫里见过的郦宸风身边的一名太监带着两名侍卫出现在他面前行了礼:“小的丁禄,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奉皇上口喻,宣纳木尔王子进宫一趟。” 司马空正考虑要不要乔装出城,既然郦宸风要召见他,不如大大方方把去意说明。郦宸风处事有些惺惺作态,想必也不会断然拒绝。他点点头:“请公公带路。” 丁禄请他上了马车进入丽正门,经过垂拱殿和庆元殿后下车走进御花园一角的仁怀殿:“请王子稍候,陛下昨天夜宴饮多了酒,现在还没起呢。” “哦。”司马空坐下打量着这间殿堂,有些百无聊赖。丁禄嘱咐了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一声好生伺候,便退去。等过了午时,也不见有人通传说皇帝召见。司马空看着门前的小太监站在那里恹恹欲睡,他走到门前,小太监听到声响抬头:“王子有何吩咐?” 司马空摇摇头又踱回去。阳光斜着从殿门照进殿里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他沉着气正欲坐下耐心等待,就见地上掠过一道黑影。司马空蓦得一怔。外头很安静,但刚才那个影子绝非幻觉。他又看了一眼门前的小太监,正勾着头正经的打起磕睡。司马空掂足飞身出了仁怀殿,顺着刚才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黑色身影闪转跳跃,目标直指福宁宫。这轻功身法,在江湖中绝对算得上顶尖。 司马空一刻也不敢怠慢的跟到福宁宫门前,那黑影一闪就不见了。司马空掠到宫殿的屋顶,俯着身子四下查看。巡逻的禁卫有条不紊,间或有拿东西的宫人走过。 “有刺客,抓刺客。”底下有人大喊了一声,司马空怔忡,便见无数的禁卫聚拔到寝殿门前。几个禁宫带刀侍卫四下查看片刻,齐齐把目光对准大殿的屋顶,两名侍卫掠身跳上来。司马空见是已经叫人发现,若是逃必定引人误会。跳下去拱手:“我不是刺客,我追着刺客到这里来的。我是纳木尔奉召来见皇帝陛下。” “奉召见陛下都在仁怀殿等侯宣召。王子站在皇上寝殿的屋顶上等的是哪门子宣召?蕃邦来的王子这点礼数也不懂么?拿下。” 几个禁卫伸手要拿司马空,司马空抬手:“不必劳师动众。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且去就是。” “如此甚好,陛下现在还在歇息,不便惊扰。王子殿下的是非曲直,我等也无权定夺。请王子屈尊随我等走一趟,稍后我等自会将事情禀明陛下。”禁卫统领看司马空坦然,便也客气三分。司马空点点头,跟着那群禁卫走进皇宫内院的牢房。 第65章 药 晏敏醒来,坐起来发了一会儿愣。只记得迷迷蒙蒙似乎听到司马空对他说了很多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梦里。 “醒了么?”奶娘在门前敲门。 “嗯。”晏敏应了一声,奶娘推开门,两个丫头端着漱口水和洗脸水进来。 “什么时辰了?”晏敏趿着鞋子下床。奶娘替他把头发梳好挽在头顶:“午时了。” “午时……”晏敏惊了惊,昨天着实醉得厉害。行了几个酒令,总是到他这里罚酒三杯,是怎么回来的都没什么印象了。用青盐漱了口,他拧着毛巾擦了把脸:“有吃的吗?我饿了。” “一起吃午饭吧。”奶娘拿着夹袄替他穿好了,又拿起皮裘:“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 “什么?”晏敏耸眉,怕是奶娘又要催他成亲,动作立即快起来。 “王子他走了。”奶娘说。 “走?”晏敏怔怔然:“走哪儿去?” “斯兰。那边现在正乱着,想来是要把家眷接到京里来吧。昨天就说要跟你辞行,结果你也不知道是几时回的。早上吃了早饭就走了。”奶娘说。 晏敏蓦然回过神,大步奔出房间。 “要去哪儿?不吃饭吗?”奶娘追在后边喊,才追出房门,晏敏已经不见了人影。奶娘叹了口气坐在门槛上。丫头过来叫她:“嬷嬷,该用午饭了。” “先热着,等敏哥儿回来。” 枣红马一口气奔出三百余里,都没感觉到司马空的踪迹。跟路边茶棚里的人打听,都说没见过这个人。他一早出门,老马的脚力又极好,按正常来算只怕已经远离京城一千里。若是要去斯兰,明天傍晚就能进入斯兰的国境。他,到底还是放不下斯兰…… 打马往回走,回到京城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郑武站在城门边守着,一看到他,立即过来牵住马:“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呃,嗯。”晏敏失魂落魄的应了一声。 “没有追上王子殿下么?”郑武细声问。 “嗯……” “他肯定还是要回来的。”郑武笑了笑:“他同大人情同手足,走得急也必定是事出有因。回头自然要给大人您一个交待。” “嗯。”晏敏轻叹了一声。 刚进了城门,就听到丁禄的声音:“大人……,奉陛下旨意请大人立即进宫,陛下有急事商议。” 晏敏立即跨上马:“我前行一步。” 打马直入宫门,有郦宸风的特许,晏敏的马和轿子都可以在宫内行走。直奔到福宁宫,郦宸风一步跨出来:“敏之来了。” “是。”晏敏拱手:“陛下急召,有……” “那个纳木尔……”郦宸风眉头一皱:“朕宿醉才睡醒便听到侍卫来报,纳木尔一早就离京了?” “是……”晏敏拱手:“他本来昨天就要跟臣辞行,只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5 是臣凌晨才回府,也是宿醉到午时才醒……,所以他跟奶娘辞了行就离去了。” “小人,他明明答应朕不参与斯兰与郢国的战事。”郦宸风在寝殿里焦躁的走来走去:“言而无信!” “陛下请稍安勿躁。”晏敏想尽力安抚郦宸风:“纳木尔与臣交情……匪浅,臣以为他是言出必行的君子。他为救臣,好几次险些丧命……,为平伏西戎与严淮良他也一直替臣出谋划策。”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小心提防。”郦宸风皱眉:“对手不一样,他自然是帮你。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有霸气,且还有万夫莫挡之勇。一个有霸气又勇冠三军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甘愿如凡夫俗子那般过一生?况且他本就是多罗伊指定的斯兰王位继承人。朕大意了。他若是助斯兰,必是我大郢的心腹大患。” “陛下……”晏敏微微蹙眉。对于郦宸风对司马空的武断定论有些不满,却又不好当面顶撞他,沉声:“陛下若是放心不下,臣请旨这就带人去追他回来。他若是助斯兰与郢为敌,臣必手刃之。” 郦宸风坐在圆凳上思忖片刻:“眼下落雪正在斯兰那边伺机替朕把颖浩救回来。朕立即飞鸽传书与她,叫她小心留意。你不必自己去了,留在朝中替朕处理内务。” “救汝南王也是大事,臣怕落雪若是分心……”晏敏还想再说些什么。郦宸风挥手:“这么定了,横竖现在天也已经晚了,你回去休息。一切从长计议。他若不是去助斯兰最好,若是去,朕也不惧他。” “是。”晏敏退出福宁宫,心里沉甸甸的。前几日就觉得司马空有些闷闷不乐,连着斯兰又是两次大败。那边终究是他的故国,若是说想回去看一眼,倒也正常,若是…… 晏敏的心底有些乱,细细想想司马空也不是完全不会去帮斯兰。有朝一日,他要是真的站在斯兰那边领兵与大郢相抗,自己将如何与他面对…… —— 牢房的门是精钢打造。司马空看了一遍,哑然失笑。郦宸风到底是先下手了。打量一下这间牢房,布置的倒还不错,有暖炉锦被,还有梨花木的椅子和书架。书架上摆着书,一尘不染。似乎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才走没多久。 “前一任,是谁住在这里?”司马空问守在门前侍卫。 “二皇子和严妃。”侍卫面无表情的说。 “皇帝陛下这是厚待我了么?”司马空翻了翻书,坐在暖炉边烤手。 “纳木尔王子殿下,请用饭。”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的送来食盒。铁门没开,只在门下打开了一个洞递进来。司马空提着食盒把饭菜摆到出来。精致烤羊排切成小块、炒鸡丝、三鲜鸽蛋和菌子汤都香气扑鼻。还替他拿了一壶奴姆酒,考虑的倒是周全的很,也没有下毒。 “皇帝陛下是打算杀我,还是就这样一直囚禁下去?”司马空手夹了块羊排啃了一口。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请王子殿下自便。”侍卫说着,退到一边不再开声。太监退下去了,司马空抓着酒一边吃一边喝一边笑出声来。昨天还忧国忧民,想要化解斯兰和郢的仇怨,解救万民于水火。天一亮莫名的落到人家的陷阱里。几块羊排吃完,司马空舔了舔手指,猛得喝了口奴姆酒,眼神渐渐冷冽。区区一个牢房,想困住司马空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打了个嗝,眯起眼睛,到是想看看郦宸风会怎么处置他。 “委屈纳木尔王子了。”郦宸风坐在牢房外,看着牢中的司马空。 “皇帝陛下。”司马空挠了挠头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您终于来了。” “这两天战事又吃紧,所以没顾得上王子这边。王子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离京?朕记得你曾经答应朕不参与两国战事,王子的信物都还在朕这里呢。”郦宸风淡淡的睨看司马空,语调波澜不惊。 “纳木尔信守诺言,不参与两国战事。我只是想回斯兰看看。”司马空轻轻吁气:“生我养我故国,思念之情,陛下必定可以理解。” 郦宸风点头不阴不阳的笑笑:“只是这时节也未免叫人生疑。王子毕竟是斯兰的王子,撒蒙的弟弟。” “陛下决定就这样一直打下去么?”司马空坐直了身体。同郦宸风还没有熟到可以吊儿郎当的地步,他微蹙着眉,淡然看着郦宸风。 “要打的不是朕,是撒蒙。”郦宸风撞撞衣襟:“他派奸细入朝,瓦解了先皇埋在民间的势力,窃走了大笔钱财。最重要的是,他掳走了朕最爱的儿子,以他为人质要挟朕。” “陛下这样一直打下去,胜算有几成?郢国才从内乱中脱身,国库中的钱粮储备远不如斯兰。撒蒙就算再败阵也还能支撑。皇帝陛下您这样拼下去削弱了几个拥兵自重的老将的兵力,也同时消弱了郢国的整体实力。眼下粮食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若是国内再生出一点乱子,陛下将如何处置?” 郦宸风浅笑:“王子慧眼如炬。王子这样问朕,莫非王子有什么建议?” 司马空看了一眼铁窗外,天色黯淡浑沌,是个阴天。郦宸风虽然堆着笑,也遮不住他的冰冷。帝王家就是这样,司马空想起母亲不止一次的跟他说,无论有多富丽堂皇,根子上都是冷的。除了皇权、天下,没有什么让他们更在意。 “和谈。”司马空低声道了句。这话听起来何其幼稚,让两只老虎和谈,谈何容易。但是兴、亡纷争,苦不过百姓。斯兰也好,大郢也好,哪一国的百姓都不喜欢战乱之苦。 郦宸风露出一丝难以查觉的笑。眉心微耸:“朕肯,撒蒙又怎么可能肯?” “我替皇帝陛下把皇长子带回来,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撒蒙同意。” “若真能如此,朕倒也愿意同撒蒙平心静气的谈一谈。不过……” 郦宸风看了田福安一眼,田福安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 郦宸风将瓷瓶送到司马空跟前:“这里有一丸毒药,毒性在一月内不会发作。若是一月之后没有解药,服药人将会化为尸水。你尽可以觉得朕是小人之心。颖浩不仅仅是皇长子,还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为了江山社稷,他小小年纪就吃尽苦头,所以朕必须确保他万无一失的回到朕身边,也确保王子不会去助斯兰与大郢为敌……” 司马空看着药微微皱眉。 “如王子守信,朕也守信。你还给朕皇长子的时候,朕必还你解药。” 司马空打开瓷瓶仰面将药吞下,郦宸风眉心微微舒展。果然是个行事磊落的铮铮汉子,可惜…… “我可以离去了吧。” “请。”郦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6 宸风命人打开牢门:“朕在京里静侯佳音。” 第66章 回斯兰 “将军!”李敦儒走马。云跃天赶紧移动老将。 “将!”李敦儒悠闲的架炮。云跃天还打算再移一步的时候,李敦儒敲了敲那颗只差一步就到老将跟前的卒子。 云跃天瘪着嘴瞪了李敦儒一眼:“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李敦儒盯着棋盘:“认输吧。” “真的有声音。”云跃天说。 “没有。” “果然有,你看……”云跃天指着不远处。司马空不知何时,已经入了盘石谷。李敦儒微微蹙眉。云跃天微微笑着,出其不意的将自己远在隔了两步的仕推到将的面前:“继续继续,一看就没好事的。先别扰了我们的兴致。” 李敦儒落目,一眼便见他作弊。冷笑一声:“一把年纪没皮没脸的,下不赢就耍赖。” “谁耍赖,别看我一直让着你你就可以胡搅蛮缠乱讲话。”云跃天捋起袖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耍赖?”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李敦儒站起身,司马空走到他们跟前拱手:“李神医,云前辈。” “坐。”李敦儒对着一边的石凳打了个手势,横一眼云跃天:“上茶!” “要我给他上茶,笑话。”云跃天盘腿坐在捋着胡子瞪着李敦儒。 “我盘石谷的规矩,死人最大。上茶!”李敦儒说得云淡风轻。云跃天看看司马空,叹了口气起身去端茶:“我就说一来就没好事。” 司马空浅笑:“神医何必那么直白,我刚来您就直接当我是死人了。” “差不多。”李敦儒收拾起棋盘上的棋子:“那小瞎子没有跟你一起?” “他是朝庭要员。” “哼。”李敦儒冷笑。 “晚辈此来……” “去向下毒的人要解药,我这里,无药可解。”李敦儒不等司马空把话说完,波澜不惊的将他打断:“想活命,就不该吃那种毒药。” 司马空默了片刻,站起身:“既然神医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讨扰二位前辈了。晚辈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 李敦儒没吭声,云跃天端着茶水过来,一看司马空要走,叫住:“我老人家辛辛苦苦去泡茶,竟然不赏脸一口就走?” 司马空拱手:“云前辈见谅,晚辈现在时日无多,不能再耽搁了。” 云跃天皱起脸,茶碗轻轻一弹飞到司马空身后。司马空回手接在手中,云跃飞胳膊肘一挑,司马空一手挡,一脚退,茶水端在手中一滴不洒。云跃天拧住他格挡的胳膊,蓄起一股内力。司马空借力化力,将那股内力绵绵的传到一旁的石凳上。石凳“咯”的裂了条缝。 “功夫又见精进。”云跃主捋捋胡子。 “谢谢前辈指点。”司马空揭开茶碗喝了口茶:“好茶。” 李敦儒叹了口气,一手扯过司马空的脉博:“给你下毒的人想必是恨你入骨。若非如此,断不会用这么烈的毒药。” 司马空瘪瘪嘴,笑而不答。 “蠢材。”李敦儒看他笑得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恼。 云跃天跳到李敦儒身边:“怎么?无法可解?你不是前些日子才说,这世间再没有毒难得到你?” “哼。”李敦儒白了云跃天一眼,拔出银针扎破司马空的指尖。几滴血滴在李敦儒的手帕上。血色初时殷红,见了风不多时就慢慢转黑。李敦儒嗅了嗅血的气味回到竹屋拿了一只瓷瓶递给司马空:“这里有一剂‘洗髓散’,用冰水调服可将毒延后一个月毒发。有这两月,我必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谢谢李神医。” “办完你的事赶紧给我滚到盘石谷来。要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是。谢谢神医,谢谢前辈。”司马空深深的拜了一拜。李敦儒白了云跃天一眼:“才说你把门前的阵法改了,没人进得来。” “呵呵。”云跃天陪着笑脸,跟前李敦儒去了后边的山洞。 司马空离了盘石谷快马加鞭,一边跑,一边盘算着如果说服撒蒙。想要撒蒙平心静气的跟自己说话,太难。何况撒蒙身边还有扎哈力,扎哈力能在他见到撒蒙之前就要了他的性命。 落苍山高千仞,是斯兰同郢国的一处天然分界线。眼下虽是冬春之交,到底是地处北边,树木还都是一派萧瑟景象。司马空拍拍马小心翼翼的走着山路。这一路从京城过来都畅通无阻,实在是顺利的叫人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已经服下了郦宸风的毒药,郦宸风兴许料定了他必受掣付。这也好,节省些时间。司马空摸了摸身边的酒壶。只有奴姆酒,喝了一口,份外的怀念熏风。但求世事都从人愿,可以了结一些事同晏敏一起离开这是是非非,过着平淡的日子。放放马酿酿酒,得如此,夫复何求。 翻过落苍山,进入斯兰境内。往西北边快马加鞭跑了一天多,到达斯兰的葛斯城。这边是罕拔的地盘。想起上回罕拔抓他,想逼他对撒蒙出手。眼下斯兰又与郢国两国交战如火如荼,但愿罕拔他们别生出什么异心才好。司马空捂起脸,迅速穿过葛斯城。 才出城不久,司马空便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他眉心皱了皱,猛的一夹马肚。老马撒蹄跑得飞快。几支暗箭飞出来,司马空身子一翻,闪过。又是无数的暗箭齐齐向他飞来。司马空跳下马背放老马自己跑,他足尖轻点,一边跳跃一边脱下身上的皮袍子用力挥舞,将无数暗箭搅进皮袍里又猛得一挥将皮袍卷住的暗箭挥洒出去。几人应声从沙棘里载倒出来,身体剧烈的抽搐着,脸色变得紫黑,不一会儿就一动也不动了。 “好厉害的毒。”司马空轻轻的唏嘘。 “看起来是。”十几个人从沙棘后走出来。为首的赫然就是在扬州伪装南宫秀将南宫家掏成了空架子的那个人。 “在下乔扎鲁。”那人一手搭在胸前似笑非笑的行礼:“见过王子殿下。” “麻烦去跟撒蒙报个讯,我要见他。” “如果要见王,麻烦王子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乔扎鲁挥挥手,两边的士兵慢慢的靠近司马空。兵器蓦得一横,几把刀横着从各方向向司马空砍过来。司马空身子一矮,从人缝中间滑出去,几颗泥丸出手,打落了几把刀,还有几枚绿油油的针。 “我不想杀你们。”司马空滑到沙棘边看着那几具尸体淡淡道。 “那就王子替我们死吧。”乔扎鲁手底下又是几根针,司马空先他出手,泥丸打在他的手腕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7 ,银针还没出手就已落地。乔扎鲁拧着眉,出了一身冷汗。腕骨好像碎了,他抬起头,看到司马空身不远处几匹快马奔驰而来。 “走。”乔扎鲁心有不甘的挥手上马。司马空转身看,凌落雪穿着斯兰女人的服饰领着几个斯兰士兵已经到了路前。 “你?”司马空讶异的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后那些斯兰士兵。 凌落雪凉飕飕的笑道:“你希望是谁?” “你在罕拔这里……” 凌落雪回头望了望:“我总不至于要领着一群穿着郢军军服的人在斯兰境内横撞直撞吧。” 司马空皱着脸,虽然她的理由听起来合理,但是对她这个人却不怎么信得过。凌落雪斜睨着他:“我总算是救了你,你至于这样看着我么?” “多谢。”司马空拱了拱手,召回老马。 “慢着。”凌落雪拿了幅地图:“如果你也要救皇长子的话,这里标出了撒蒙关押他的位置。” “你难道不是去救你们的皇长子?” “当然要救,但不跟你走同一条路。”凌落雪挑眉:“有你在,撒蒙手下的高手肯定都冲着你去了。我何必跟着你自讨苦吃。你失手了,我会好好的把皇长子带回去的。” “保重。”司马空懒得跟她多说,接过地图自己往王庭去。凌落雪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脸上结了一层霜,幽幽道:“你自找的……” “凌姑娘。”勃都快马赶上凌落雪:“王子,王子?” “嗯。”凌落雪点头。 “他为什么不去父亲的大帐?”勃都打着马就要去追。凌落雪拦住他:“他是替大家考虑,不想撒蒙太快把注意力集中到罕拔将军这里。” “怕什么?现在我们跟撒蒙打不会输的。”勃都皱着脸。 “王子有王子有想法,回去吧。”凌落雪轻叹:“他背负太多,我们暂时不要给他生乱。” “哦……”勃都点点头,郁郁的打马回到葛斯城内。 扎哈力仔细的看着乔扎鲁的手,用力一捏。乔扎鲁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这只手往后发不了暗器了。”扎哈力擦了把手。乔扎鲁跪倒在地,一脸心有不甘的看着撒蒙:“王!” “哼,他口口声声说他无意于大位,偏偏挑这个时间回来。”撒蒙喝下羊奶酒,把碗扔在桌子上。 “请王把这事交给我。”扎哈手右手搭在胸前:“我一定不会提着他的人头回来。” 撒蒙蹙眉瞪了扎哈力一眼:“好!” 第67章 机关 勃都兴冲冲的走进罕拔的大帐。罕拔正在与北洛城过来的浮古依商量着事情。 “王子回来。”勃都兴奋的说:“父亲,浮古依叔叔,我见到王子殿下了。” “在哪里?”罕拔和浮古依惊讶的看着勃都。 “就在城外。”勃都走到罕拔跟前:“他被撒蒙的人埋伏,凌姑娘先一步赶到,替他解了围,王子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为什么王子不进城?”罕拔看着后脚进帐的凌落雪。 “王子还有他要做的事情。”凌落雪说:“他这样在葛斯城外被埋伏,撒蒙立即就会怀疑到罕拔将军跟他有联系,王子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暂时不能让你们授人于柄。” “但是,王子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浮古依看着凌落雪:“撒蒙可是一直要制他于死地。” “放心吧。”凌落雪笑了笑:“王子智能双全。上回身负重伤也没有让扎哈力得逞,这次,更加不会。王子会跟我保持联络。若是他有危险,我们再举兵偷袭撒蒙的后背,这样撒蒙就不敢对他轻会妄动。” “有道理。”罕拔和浮古依点点头,对凌落雪不再有猜疑。 司马空骑马到王庭附近,老马的脚步放慢。司马空看了看左右。王庭附近有茂密的扬树和红柳,虽然天冷,叶子都掉光了。枯枝也密密麻麻的搅在一起,随着风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司马空拱手:“师父,既然已经来了就请现身相见吧。” 扎哈力从树丛里走出来,目光阴戾:“纳木尔。” “师父。” “能活命,你就在你母亲的故国好好的活着。还回来做什么?” “我是来劝撒蒙不要再打了。”司马空心平气和的说:“已经输了几仗,死了几万人。土地却没有得到一寸。这样纠缠不休的打下去,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 “你不替郢国的皇帝来当说客的?”扎哈力鄙夷的看着他:“若是他想求和,请按正当的礼仪派使节过来。” 司马空摇摇头:“郢国皇帝不是个简单人物。虽然你派乔扎鲁去挖空了南宫家的钱财,但是南宫家隐藏的那股势力你们却一直没有挖出来。抛去这个不谈,他还有后手。他现在放手与斯兰拼是想耗去那些不听指令的老将,很快他还有新的兵力成长起来。到时候斯兰更加不是对手。” “笑话。”扎哈力冷凛的看着他:“你做了汉狗,还要来游说王也跟你一样做狗去像你的汉人主子摇尾乞怜么?真替先王悲哀。先王何等英雄气概,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司马空凝眉:“现在不是刚愎自用的时候。斯兰大约有多少可以调动的人马,我不用猜都知道。父王在世时统一各经战乱的斯兰,让子民得以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人口恢复许多,却也只有郢国的四分之一。郢国可以用他的人不断的往上堆出胜利,斯兰却拼不起。难道你和撒蒙希望看到斯兰重受战乱之苦,看到斯兰的男人都死在战场上么?” “少长他人志气。撒蒙的勇武不下于先王。这一战只是暂时处于下风,但是我们必定会赢。幸亏当时斯兰的大位不是传给你,否则,此时的斯兰恐怕已经沦为郢人的奴隶。”扎哈力的掌风已经到了面前。司马空这次孜然一身,身边没有挂碍。扎哈力一出手眼花缭乱的四五十招,都让他一一接下。 “你的功夫又有长进。”扎哈力淡淡道。 “承蒙师父夸奖。”司马空小心应付。 “可惜,你不该是撒蒙的敌人。” “我从来都没想当他的敌人,是他要拿我当敌人。”司马空身形飘摇。与扎哈力斗不能硬拼,只能用巧。借力打力,虽然占不到便宜,扎哈力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占到明显优势。 “请是师父转告撒蒙,郢国的皇帝智谋要胜于他。战事拖过两个月,必对斯兰不利。” 扎哈力嚣叫一声,一记疾风掌打中司马的肩膀。司马空知道是自己刚才那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8 句话击怒了他。他对撒蒙满腹愚忠,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任何一点撒蒙的不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司马空不想再与扎哈力缠斗,虚恍一招扔下颗泥丸。泥丸炸开释放出浓烈的烟雾。烟雾散尽,司马空已经不见踪影。 “追。”扎哈力丧气的一掌拍在树上,树干应声而折。 司马空坐在酒馆里喝了一壶奴姆酒后打了个嗝。如今的王庭生意好不萧条,一些骑着马的将军从街上飞奔而过,都惹的人心惶惶,讨论会带来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司马空吁了口气,填饱肚子离开酒馆走到王宫不远处的一间神庙。神庙里香火鼎盛,长明灯一盏连着一盏都是来替有人乞求平安的。司马空守到天黑,神庙里的人都散去,走到中间那尊神像的身后摸到机半。神像后背打开一道小门,他身子一弯钻了进去。里头是条狭长的密道直通到王宫里面,知道的人廖廖无几。 司马空轻松的走进王宫,这里跟十几年前比,更加奢华。撒蒙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他搬来了不少周边小国的东西摆在王宫里。司马空小心翼翼向王宫的寝殿走去,没走多远,周遭便感觉到了凛冽杀气。司马空摇摇头,撒蒙得意的走出来:“纳木尔,你好啊。” “还好。”司马空叹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其实聪明如你难道猜不到,我会等着你来么?”撒蒙坐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冰冷的看着司马空。 “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司马空挠挠头:“这些都不出意料。” “来游说我?”撒蒙呵呵笑道:“我听扎哈力讲了,你想让我跟郢国那个弱不禁风的皇帝讲和。” “是。”司马空:“你这样拼下去只是两败俱伤,对两国都没有好处。弄不好,反叫旁边的得了渔人之利。” “我的好弟弟,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乖乖的住在牢笼里看着我赢就好。等我赢的那天,我会带你去拜祭父王。让他看看我所取得的成就,顺利送他最爱的儿子去跟他做伴。” 司马空:“已经折损了五万人,你还有多少兵力来拼?” “我还有数以百万计的斯兰子民。他们都会为了胜利前赴后继。” “你违背了父王的愿望,他要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斯兰。”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有哪个伟大的帝王不是站在死人堆上。连父王也不例外。”撒蒙挥一挥手,乱箭齐发。司马空挥舞着手里的酒壶,疾奔到撒蒙面前。扎哈力来挡,撒蒙傲慢的推开扎哈力,自己摆起招式来挡司马空。司马空酒壶突然一甩,绳子裂为两股缠住撒蒙的脖子用力拉紧。 “纳木尔。”扎哈力大惊。 “退后,如果想让他活。”司马空封住撒蒙的穴道,将他牢牢制住。 扎哈力最了解他的身手,知道他此时若想要撒蒙的命,只需动动手指即可。 “不要轻举妄动。”扎哈力挥手示意侍卫全都退后。自己跟在后边看司马空拉着撒蒙进了寝宫。 “你跑不掉。”撒蒙恼恨的看着司马空:“我一定会抓住你千刀万剐。”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立即拥戴一个新的王?”司马空目光一冷:“父王传位的召书,你一直都没有找到吧。” 撒蒙微骇,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纳木尔,只要你敢,你必定不能活着出去。”扎哈力咬牙切齿。 “把郢国皇长子郦颖浩带到这里来,我们换。”司马空看着扎哈力。 扎哈力看着撒蒙。撒蒙皱着脸:“去。” 郦颖浩不多时被带到寝宫。司马空去年在扬州见过郦颖浩,想不到不到一年的时候,郦颖浩清瘦了许多。神情成熟的像个小大人。 “皇子,请到我身后来。”司马空说。 郦颖浩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的走到司马空身后。司马空提着撒蒙带着郦颖浩继续往寝宫深处退,退到撒蒙的玉床前,司马空让郦颖浩跳上去。郦颖浩依言坐在床中间。司马空倏然用力把撒蒙狠狠的扔向扎哈力,扎哈力接住撒蒙。 “杀!”撒蒙的穴道刚一解开,立即夺过侍卫手里的刀。玉床上空空的,司马空郦颖浩都已经消失。撒蒙跳到玉床上狠狠的跺脚,这个王宫他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机关。父王计划了一切,都把他撒蒙排除在外。他一刀狠狠的劈在玉床上,刀刃翻卷。撒蒙咬牙:“把这床给我拆了,掘地三尺也要把纳木尔给我找出来。” 第68章 暗算 走到御书房门前,又飘来淡淡的血腥气。晏敏快走了两步,郦宸风听到,放下手里的奏折:“当心门槛。” 晏敏抬步跨进来:“又来刺客了?” 郦宸风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没伤到朕,只是丁禄替朕挡了一剑,伤得不重。” “刺客呢?” “来的人不简单,一个都没有抓到。”郦宸风不以为然的笑:“眼下跟斯兰打得越紧,刺客也来的越频繁。朕猜,必定是撒蒙派来的人无疑。” “臣立即命珞非在京城搜索,严加盘查。兴许京城里有这些刺客的聚集的地点。” “嗯,你去办吧。你办事朕放心。”郦宸风点头。 “陛下,请调威虎军过来协助宫中的防卫。”晏敏拱手。 “威虎军,那是京城禁军里最后一点底子,不能擅动。”郦宸风眉心结了一团,幽幽道。 “若是陛下的安危都不保,京城还有什么安危可言?” “呃……,好吧,就依敏之。”郦宸风笑笑:“若是真正的高手,再加一倍的守卫,只怕也未能拦得住。” “陛下何出此言?” “你说……”郦宸风突然道:“纳木尔……这个人……是真的跟撒蒙反目成仇吗?” 晏敏一惊:“陛下是什么意思。” “算了,也只是猜测。”郦宸风没把话说守。晏敏顺着意思往下猜,心惊肉跳。连忙摇头,在心里否认。司马空一身真性情,又怎么是那样的人。无数次出生入死,如果这一切是假的,那司马这个人就太可怕。不可能不可能,显然不可能。 郦宸风睨了晏敏一眼,翻了翻手边几道战报:“这一仗还没那么快结束,眼下户部那边的钱粮调拨还应付得过来么?” “各级官员自愿停俸两月,故而钱粮调拨一时无碍。” “那就好。”郦宸风轻叹了一声:“敏之这段时间替朕操劳良多。等到这一仗赢了,你想要什么封赏?” “打仗是前线将士们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99 的功劳,晏敏无功不受禄。” “那敏之想要什么?”郦宸风问。 晏敏迟疑了一下,正想说,郦宸风起身:“外头的柳树发丫了,走,跟朕出去走走。” 晏敏呃了一声:“这几日奶娘感了些风寒,臣……” “要紧不要紧,传个太医去替她老人家看看。” “已经看过了。” “既然这样敏之就先回去吧。” “是。”晏敏离开皇宫。 奶娘的院子里晒太阳。看到晏敏回来,奶娘哎哟了一声:“今天也挺早的。” “你起来了?”晏敏走到她跟前:“吃药了没?” “你闻闻这药味,早吃过了。”奶娘抬手到他鼻子跟前给他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今天就比昨天好很多了。” “衣服穿够了没,风寒最怕反复。” “穿够了。”奶娘笑:“我都几十岁的人了,哪用得着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便好。看人的气色又不怎么好。自纳木尔走了,你就没好好吃饭了,莫不担心他?” 晏敏听到奶娘这么问,笑了笑。愈是笑愈有些心神不宁。 奶娘说:“王子他身手比你还好,又是斯兰王族,想必不会有人为难他吧。” “嗯。”晏敏点点头。一晃都是半个来月没有音讯,也不知道司马空现在如何。一想到刚才郦宸风的猜忌,心下有些不舒服,却又忍不住有些左右摇摆。 “奶娘。”晏敏陪奶娘坐在院子晒太阳。 “嗯?”奶娘握着他的手:“又瘦了。” “你觉得纳木尔这人如何?” “什么如何?”奶娘扁扁嘴:“若要说是人品,那必定是个热心热肠的好人。他也是王子的身份,从来都没摆过会把皇亲国戚的架子。我也活了大半辈子了,看人的眼光错不了。好人。” 晏敏点点头,听奶娘这么说,心里浮起一丝惭愧。无端的对司马空起了疑心,真是该死。又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根本不知道结果的事。 —— “罕拔将军。”撒蒙坐在王宫的大殿里看了一下座下的众臣:“你负责对阵的利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部的兵马不多,跟郢军苦苦纠缠。所幸未失一寸土地,哎……” “罕拔将军也是一代骁将,怎么说话这么丧气。”撒蒙轻笑。 “老了,已经不复当年之勇。”罕拔捋着胡子一边笑一边摇头。 “你老了,你的儿子正年轻。虎父无犬子,听说勃都大有将军当年之风。”撒蒙扶着椅子的扶手:“眼下与郢国的战事很紧张,这样吧,先调勃教和他手中的两万人马过来。我这里打好了,利州那边想必也会人心惶惶,到时候你老将军要攻城就容易得多了。” “这个……”罕拔皱眉。要是当场拒绝,撒蒙一定再找别的借口。所谓借兵,一是要抽空他的人,二是把勃都捏在手里做人质。罕拔咬着牙,慢慢的吁了口气:“好吧。” “有劳,我这就叫乔扎鲁去替我传旨,让勃都带兵马过来。” 罕拔无奈的点头。从王宫出来,快马回到葛斯城,斯普和拉齐耶已经等在他的营帐里。一看到罕拔进帐,两人立即围上去:“撒蒙刚才把我的儿子塔扎和拉齐耶的儿子浑古调走了。” “勃都也被他调走了。”罕拔冷笑:“他已经先下手了。” “那我们……”斯普和拉齐耶面面相觑。 “等王子号令。如果勃都少了一根头发,我一定要咬下他撒蒙一块肉来补偿。”罕拔冷冷的说。 郦颖浩睁开眼,看到周围破旧的石屋。屋顶低矮。他躺在一堆杂草上,身上盖了件衣服。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司马空推开门从外头进来。看到他醒了,递给他一块肉饼:“吃吧。” “这里是哪儿,你打算带我上哪儿?”郦颖浩戒备的看着司马空。 司马空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你要不要回郢国?” “能够回去吗?”郦颖浩怀疑的看着他。这一年里从京城到扬州再到斯兰,走到哪里都被人牢牢的看管着。当初一起从京里带出来的嬷嬷死了,田佗也不见了。身边尽是些对他颐指气使的人。 “嗯。”司马空点点头。 “我记得你以前也救过我和晏少保。”郦颖浩咬了一口肉饼。 “我跟晏少保是很好的朋友。”司马空把水壶递给郦颖浩:“晏少保也很牵挂你,想亲自来斯兰救你回去。” “是吗?”郦颖浩眉头耸起来,眼里绽出神彩。 “是的。”司马空点头。 “我也想念晏少保,想念父皇。”郦颖浩幽幽的吐了口气:“你是晏少保的朋友,我相信你。” 司马空笑了笑,眉头打了个不太看得出来的结。 周遭响起脚步声,司马空挠挠头:“我出去看看,你好好的待在里头。” “嗯。”郦颖浩喝了口水,用袖子擦了把嘴。司马空推开破屋低矮的门,看到屋外坐在马背上的凌落雪。 “果然是大内高手,追踪术一流。”司马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听说你已经救出皇长大,多谢。现在你可以把皇长子交给我,我把他平安带回京城。”凌落雪从马背上跳下来,漠然的走到他跟前拱手致谢。 “不行。”司马空扯了石屋外枯棘的一根细枝叼在嘴里,慢慢的磨着牙齿。 “做什么?”凌落雪抬眼:“交换你所受之毒的解药?” 司马空扁扁嘴,身子蓦得一侧。凌落雪偷袭的三枚枣核钉打在石屋的墙壁上。 “把皇长子交给我,我有办法替你拿到解药。”凌落雪敛眉,露出阴戾神色。 “解药不劳操心。”司马空把沙棘的枯枝吐掉:“人我会还,在我觉得可以还的时候还。” “司马空!”凌落雪手里的匕首刺向他面门,司马空不想同凌落雪纠缠,一边打一边退让,准备回到石屋带郦疑浩逃走。凌落雪不依不饶,招招尽逼他死穴。司马空皱眉,飞出一颗泥丸。凌落雪也不退闪,生生用胸膛接住。司马空惊了惊,凌落雪踉踉跄跄的退了三四步站稳,脸色灰白,唇角留下一丝血渍,森冷冷的笑着:“把皇长子给我。” “抱歉。”司马空走到她跟前封住她的穴道,往她的身体里注入真气:“等到两国战事平定,我自然会将他还给你们陛下。” “卑鄙,用皇长子要挟陛下,你跟撒蒙有什么区别。” “不论胜败我都会还,如果斯兰兵败,我要用他交换斯兰百姓的性命和安身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0 立命之所。卑鄙也好,下作也罢。我认了。”司马空催动真气替她护住了心脉正要起身,臂上微微一痛。他低下头看到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扎在胳膊上。 凌落雪张开嘴浅笑:“我最厉害的其实不是追踪,而是暗器。” 司马空只觉得全身一阵麻痒,身体不听使唤得开始变得僵硬麻痹。 两个人远远的跑过来,解开凌落雪的穴道。凌落雪轻叹了一声:“司马空,你不该掺和太多。你一开始就只做你的江湖浪子多好。” 第69章 乱 司马空睁开眼,扶着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身子蜷在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四壁都是木头。原来是只箱子,装在马车一路慢吞吞的颠颠波波。他试着运气,真气聚不起来,手脚软绵绵的从骨子里泛起一抹酸痛。身体的璇玑、天枢两大穴被封住,空有一身内力却施展不了。 司马空瘪瘪嘴失笑一声。木箱留了两个孔给他呼吸,豆大的一点光也看不清什么,他又索怀靠着箱子闭目养神。 一直走了很久,箱子被人抬上台阶进了一间屋子,周遭渐渐安静下来。司马空估摸着,凌落雪也该露露脸了。 “吃饭。”箱子打开,司马空嗅到凌落雪身上的香气。男装打扮的凌落雪把他从箱子里提出来,司马空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左右四顾。屋子简陋,只有一桌一床两条条凳,发黑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只烤羊腿一壶酒。似乎是客栈,又不能确定。只是看这桌椅的样式,想来已经离开斯兰。 “要抓我回京城?”司马空咬了一口羊腿,慢慢咀嚼。 “我是在救你。”凌落雪坐在他面前:“你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不出半月,我必定给你送解药回来。” “谢谢。”司马空漫不经心的啃肉:“这里是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 司马空也懒得再问。吃饱喝足,凌落雪收拾了碗筷,出门后将门牢牢的锁上。司马空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墙壁上有些泥灰剥落,有的地方新一点有的地方旧一点。司马空在剥落地方轻轻抠了抠,露出里头的铁板。房梁也是铁的,跺了跺脚,地板也隐约传来黑铁沉闷的声音。拉开双开隔扇窗,看到窗外铁铸的栏杆。 “这里曾经是先帝囚禁那些收罗来的江湖高手的地方,你就不要妄想逃走。”凌落雪端来一壶茶:“也不要妄图解开穴道。璇玑与天枢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若非用与点穴相同的手法来解穴,只会累得你自身筋脉寸断。” 司马空接过凌落雪递来的茶水,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底下的深渊飘上来幽幽的寒风,吹得人有些哆嗦。就算力大无穷可以斩断窗外的铁栏杆,也逃不出去。这一整间就是一个悬在绝壁上的铁笼子,是要叫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里是落苍山?”司马空回头问凌落雪。 凌落雪迟疑了一刹,点点头。 司马空关上窗户坐回到桌前。 凌落雪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放下你该放下的东西,许多事情你挽回不了。” 司马空不应声。 凌落雪拍了拍他的肩:“好生休息。” 司马空默不作声,凌落雪拉开隔扇门,司马空抖出藏在袖子里的泥丸,弹到门的滑槽。门辗到泥丸,“砰”的爆出一阵黑色烟雾。司马空飞快的滑向门槛。凌落雪捂着口鼻一掌将他打回到房内。 “我提醒过你的。”凌落雪挥散眼前的黑烟,冷冷的讥诮。 司马空揉着被击中的胸膛。凌落雪大约只用了五层功力,但不用运功与之相抗,这一掌打在身上还着实疼得厉害。他吁了口气,坐定下来:“不杀我,不押我回京城,关在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要救你。”凌落雪重复着她的那句话。 司马空摇摇头:“你来斯兰那么久都没有动手救皇长子,以你和你那些手下的身手,若是全力救人未必救不出来。难道仅仅只是守在这里等着中了郦宸风的毒药的我来给你救?” 凌落雪不语。 “你难道跟罕拔有什么交易?”司马空冷眼看着凌落雪,上一次见她就是在葛斯城外。 “到时你就知道了。”凌落雪重重的关上门,司马空听着铁锁将门锁起来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事情也许比想象中更严重。他扑到笼门前:“我还有话问你。” 凌落雪脚步渐远。 司马空扶着门眉心皱得越来越深,早该想到的,罕拔与撒蒙素来不睦。他和晏敏可以利用西戎两股势力的不和睦替郢国退了西戎大军,郦宸风又为什么不可以利用罕拔对撒蒙的反叛之心将斯兰弄得一遍混乱。 西戎内乱时,郢无力在外制造压力。斯兰若是乱了,撒蒙就肯定腹背受敌。一旦撒蒙死了,那些好容易才被父王统一起来的斯兰各部族又成了一盘散沙,只能任由郢国的兵马横行肆虐。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停的拍打着墙壁。这里曾经关押的都是江湖中的高手。性情桀骜的高手们又岂能甘心这样受制于人。 —— 勃都翻了个身,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颈。他吃了一惊,睁开眼看到凌落雪站在他身边。 “凌姑娘。”勃都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凌落雪手指微动,一道血线从他脖子上滑落出来。 “凌……”勃都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身体还没多挣扎几下便渐渐失去生气。 “不好意思。你那么忠诚于你的王子,为了救他,你只能死。”凌落雪冷漠的就着勃都的衣服擦干了匕首上的血。 罕拔从梦中惊醒,脊背上泠汗淋淋。 “将军!”营帐外的侍卫低声呼唤。 “什么事?”罕拔起身披上衣服。 帐帘一挑,凌落雪一身是血的走进来,喘着粗气:“将军,王子殿下被撒蒙抓住了。” 罕拔微怔忡。凌落雪捂着胸口咳了两声,继续:“当时勃都也在场,他想出手救王子殿下于危难,结果……” 罕拔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声:“结果怎样?” “勃都死了。” 罕拔一个趔趄,重重的坐下。 “撒蒙亲手杀的。”凌落雪幽幽的说:“看样子撒蒙已经查觉到我们的情况,现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等,王子也有危险。” “勃都死了?”罕拔喃喃着。 “请将军节哀。”凌落雪拱手。 “勃都死了……”罕拔抓起刀架上的大刀用力挥武,营帐里的几案被砍成两截:“不杀撒蒙难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1 消我心头之恨。来人!” “将军。”侍卫走进营帐。 “立即联络浮古依、拉齐耶他们,叫他们迅速往葛斯城来一趟。” “是。” 凌落雪轻轻的吐了口气。 郦宸风坐在书房内看着早冒大将军发来的战报。战事进入胶着状态。冒大将军和林墨孝的人都伤亡惨重。前面才将土地推进了五十里,现在又后撤了回来。冒大将军的二十万人马损失过半。林墨孝的增援的五万人,也七零八落。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郦宸风叹了一句看到灰色的信鸽落在窗棂上。田福安抓住鸽子递到他面前:“陛下,信。” 郦宸风从鸽腿上取下信快速的看了一眼。 “晏大人来了。”田福安往门外看了一眼,晏敏正往这边走过来。郦宸风起身走到门口,等到晏敏要跨过门槛时牵着他的手,拉他过来。 “陛下今天难道有喜事?”晏敏问。 “你怎么知道?” “感觉。”晏敏浅笑。 “这世上最了解朕的,就是敏之。”郦宸风笑道:“的确有好事,颖浩快回来了。” “哦?”晏敏眉头展开,欣喜的拱起双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郦宸风笑盈盈的拉住晏敏的手:“朕决定密召陈功从落苍山千里奔袭。再配合冒、林两位大将军,给予撒蒙致命一击。” 晏敏吃惊:“现在……?陛下已然胜券在握了么?” “是否是胜券在握,敏之同朕一起去见证如何?” “陛下要御驾亲征?” “是。”郦宸风背着手悠然:“朕等这一天很久了,等到陈功杀到斯兰王庭的那一天,也是朕真正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几翻辛苦周折走到今日,先皇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晏敏怔怔然,他得到的军情都是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单从战报上来看,双方还处在势均力敌的状态。但郦宸风也绝不是贸然行事的人。他已经布置了别的棋路,没有让自己知道。晏敏轻轻的吸了口凉气,如果这样,那司马空怎么办?司马空回去斯兰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亲眼看到斯兰落败,他必定心中不安。 一想到司马空离开京城那段时间的郁郁寡欢,晏敏幽幽的一阵心痛。那里终究是他的故国。他又不是无情之人。 “怎么?你不替朕、不替大郢感到高兴么?”郦宸风回头看着晏敏。 “臣十分高兴。”晏敏低头。 “大郢能有今日,敏之功不可没。回去收拾东西,你同朕和田公公一起秘密离京与陈功会合。” “是。”晏敏领命,离开皇宫。 第70章 兵败 罕拔骑着马在军营的大帐外阴鸷的扫视了那些身穿甲胄的士兵,几家大贵族的兵力合到一起,也有十五万之众。若是从前这十五万人若想撼动撒蒙有些痴人说梦,但是现在不同了。撒蒙在全力对付郢军,他在后方杀撒蒙一个措手不及,十五万人绰绰有余。 远处马蹄声传来。罕拔抬眼望去,凌落雪一身红色的劲装转眼到了跟前。 “罕拔将军。”凌落雪擦掉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将一只木匣郑重的递给罕拔。罕拔打开来,看到勃都的头。勃都的脸已经被清理干净,眼睛紧闭着,嘴唇灰白。罕拔心里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扎了一个洞,刀子还在这个肉洞里搅动,将他的心一寸一寸的割碎。他用手抚摸着勃都冰冷的脸,牙关咬到发酸。 “将军。”凌落雪小声的唤了一声。 罕拔回过神,小心的把木匣对着面前的士兵:“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我斯兰的好男儿。他本应该死要与外敌搏杀的战场上,却无原无故的死在的斯兰,死在暴君手里。” 十五万士兵寂寂无声。 “想当初先王突然病故,去的蹊跷。继承王位的本该是先王最爱的儿子,宽厚仁德的纳木尔王子。王子却同王后一起被贬入贱籍,流放沱沱河。谁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眼下,我们的机会来了,让我们杀掉暴君,迎回纳木尔王子。让我们的斯兰重新成为先王在世时那样富足美丽的斯兰。” “杀暴君,杀暴君。”士兵的呼喊声响彻天际。 罕拔挥手,喊声停止。罕拔看了一眼浮古依和拉齐耶他们:“出发。” 十五万大军迤迤逦逦,往撒蒙的身后进发。凌落雪无动于衷的看着那些远去的兵士,幽幽的叹了一声。 “王,左翰齐将军刚刚赢了一阵,杀了两名郢军的将官。”前方的小校回报。 “杀得好。”撒蒙喝了口酒:“告诉左翰齐,本王晋他为大将军。” “是。” 扎哈力看着离去的小校,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松开。撒蒙看到他,笑道:“扎哈力,你在担心什么?我们只要全力与郢国拼一场,不会输的。” 扎哈力看了撒蒙一眼:“我还是在意纳木尔。叫罕拔和浮古依他们出兵增援,他们的兵马都迟迟不来。” “我已经扣下那几个贵族的世子。尤其是罕拔,他只有一个儿子,他才不会拿他儿子的性命来开玩笑。”撒蒙不以为然的说:“而且我也有后着,我派人去金赞国送信,说把罕拔辖下的哲叶城和浮古依辖下的鲁依城送给他。金赞现在想必派人去要那座城了。金赞要,罕拔和浮古依肯定不会给。不给那就打吧。金赞有我的旨意在,他们才不怕得罪这些人。” 扎哈力还是不安心。 撒蒙笑:“既然不放心,派人去把那几位世子都押到阵前来。叫他们看看本王的勇武,也断了他们想跟本王为敌的念头。” 乔扎鲁立即叫人快马加鞭回王庭去把那几位软禁的世子带到定州城下。派去送信的人才走,就听到营帐外有人大喊:“王,不好了,罕拔反了。” 撒蒙吃一了惊,跟扎哈力对视了一眼。探子急冲冲的奔进来:“罕拔和浮古依等人带着十五万大军朝王庭进发。要断王的后路。” “金赞国那边呢?没有跟罕拔交战?”撒蒙难以置信的看着探子。 “罕拔和浮古依将两座城拱手相让。” “他们是要背水一战了。”扎哈力叹了口气。 撒蒙愤怒的扔下手中的酒杯:“纳木尔终于还是出手了。” 扎哈力上前:“我去杀了这几个谋逆的叛贼。” “他们敢反,肯定有布署。扎哈力,你要当心。” “放心吧,我一定会提着罕拔他们的头来见王的。” “我给你五万人。”撒蒙拿起令箭调动五万人马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2 给扎哈力。扎哈力出了营帐,撒蒙重重的坐下,眉头拧得紧紧的。远处定州城下的嘶杀声飘过来,还有浓烈的血腥气。撒蒙伸手:“拿我的刀来。” 侍卫看着他,从刀架上取下了他的大刀。 “召令所有将士,全军出击。” “王!”侍卫惊讶的看着他。 “去!”撒蒙大步走出营帐。 “是!” 凌落雪站在铁笼外看着里头的司马空。司马空意外的安静,坐在铁窗门前,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的山崖。凌落雪拿着一颗药丸:“这是四分之一的解药。” 司马空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难不成你要以死祭奠斯兰?”凌落雪谑笑:“不要忘了,你和你的母亲都还是斯兰的贱奴,即便她死了,也没有脱离贱籍。” 司马空不理她。 凌落雪捏着他的下巴,要掰开他的嘴把药塞进去。司马空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凌落雪蓦得打了个寒噤,松开手后退一步。认识司马空以来,头一回看到他这么冷冽的目光。她悻悻然将那丸药放在桌上:“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你好自为之。” 司马空还在看着外头的风景。到了傍晚,山里便起了雾,云蒸霞蔚。原来这只铁笼所在的位置这么高,不是山顶也离山顶不远。凌落雪退去了,司马空回头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药丸,拈起来藏在袖子里。 “司马公子,吃饭。”守铁笼的侍卫打开铁门下边的小门把饭菜递进来。半晌都没见到司马空把饭菜端起来,侍卫小心的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屋子里空空的,不见有人。侍卫大吃一惊,脸贴着门缝废力的朝里头看,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没有人影。他兀自心惊了惊,赶紧转头侍卫长。侍卫长也往里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侍卫长皱着脸,怕司马空躲在看不到的死角里使诈,他点了只迷烟扔进铁笼。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打开铁笼,把送来的饭菜踢到门边,走进铁笼里。四壁空空,屋梁上也不见有人藏身。 “头儿……”侍卫惊慌的看着侍卫长,看管不力凌落雪的责罚一定不轻。侍卫长拧着眉,正欲弯腰检查床底,摆在门边的饭碗突然晃动了一下,有几全泥灰块从铁门的上方掉下来。两人转身,看到饭碗打翻,饭都洒在托盘里,饭碗周围还有许多泥渣。侍卫长抬头看了一眼铁门上方的屋角,一进门只朝前看,却没留意到头顶的正上方。那里有两个明显的指印。 “追!”侍卫长拔出刀冲到门外,侍卫也紧跟上去。 司马空从床板的背面掉到地上,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小心翼翼的走出铁笼。 被关了五、六天,也不知道前方的战事如何。司马空走到离铁笼很远的地方,才小心的吹了声口哨。没过多久,老马的蹄声从远处传来。司马空笑了笑,老马总能找到他,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晃悠。骑上马背,他径直越过山的最底部再翻越一道山梁往定州的方向奔去。离定州还有四百余里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再往前走了几十里,风像是从血海上吹过来的,还掺杂着凄凉的鸦鸣。司马空惊了惊,夹了一下马肚,老马跑得更快。残破的尸体落入视线,他们有些穿着斯兰的衣服,有些穿着郢军的衣服。数了数,斯兰的居多…… 莫非撒蒙这么快就败了?他沿着斯兰士兵败走的方向追去。奔走了百多里看到的尸体渐渐的变成是斯兰与斯兰之间绞杀留下的痕迹。司马空吸了口凉气,想到之前凌落雪一而再的告诉他,他无力回天。 郦宸风站在落苍山的山顶看着面前的莽莽苍苍。平定内乱不久又平定了一大外患,纵观历史,也鲜有哪一任帝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那么多事。先王替他埋下了引子,他将药效发挥到极致。即便是如此,郦宸风依旧志得意满。 晏敏裹着袍子:“陛下。” “你可以感觉得到么?”郦宸风将他拉到跟前指着面前大遍还飘着血腥气的土地:“朕已经实现了第一步,现在朕要把郢建的更加强盛。成为古往今来第一盛世之朝。” 晏敏站在山顶朝着斯兰的方向。即使看不见,他也感觉得到那里飘过来的杀戮气息。撒蒙腹背受敌,跟罕拔拼到筋疲力尽。陈功带着五千精骑横空出世,给予在战场苦苦支撑的撒蒙和罕拔致命的攻击。现在,即使是撒蒙和罕拔联起手来,也不足十万人马。更别提这其中还有许多病残。撒蒙罕拔怎么样都不重要,晏敏只想知道司马空在哪里。如果他在,他必定会想尽办法不让撒蒙和罕拔打起来。如果他们不打,那必定是跟郢国一场血流成河的死战。 “怎么了?”郦宸风看到晏敏皱着眉,笑了笑,替他拉紧斗篷:“是不是风太大了?” “嗯。”晏敏点头。 “那下去吧。”郦宸风扶着他:“小心脚下。” 晏敏皱着眉跟着郦宸风小心翼翼的下山。只觉得每一步下去,踩到的都是人骨。 司马空啊司马空,你究竟在哪里? 第71章 悬崖 王庭的屏障扎瓦城失守之后,王庭也没有坚持超过三天。士兵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先前跟着败军一起涌入王庭的百姓哀戚的聚集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被郢军重重包围。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便是惶惑的混乱。 “谁?”藏身在废弃的神庙里的撒蒙厉喝。 司马空走到他面前,扎哈力立即挡在撒蒙的身前金刚怒目。司马空淡扫了一眼,扎哈力和撒蒙都有伤在身。撒蒙伤在背上,用碎布胡乱的裹住,背脊上还是渗出血水。他穿着平民的衣服,神情阴戾,看清是司马空后大笑三声:“纳木尔,好弟弟,你打算来结果我的性命吗?死得你手里也罢,总好过死在罕拔那个混蛋手里,也好过叫郢国人得意洋洋的将我的头挂在他们的城门上。” “纳木尔,若是我拼尽全力,依旧可以和你同归于尽。”扎哈力握紧拳头,掩饰着自己的内伤,低声恐吓。 外头郢国士兵搜索过来,三人都噤声。等到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看到这个结果你是不是很满意。”撒蒙郁卒冷冽的笑道。 司马空无语,正打算离开神庙,外头又是一阵纷乱的嘲杂声。一些流民惶恐的奔逃着,骑着马的郢军在街道大声喊道:“斯兰人都听好,皇帝陛下有令:限尔等三日内交出废君撒蒙,否则王庭内的斯兰民众格杀勿论。” “拼了……”有几个青壮年一听这喊声,血气方刚的冲上去。还未近身,便被郢军一刀砍死。老弱妇孺的恸哭火星一样漫延开,和着新鲜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3 血液的气息。司马空皱着脸,撒蒙性情暴烈的冲到神庙门前:“郦宸风一定要我死,那就用我一条命换十万人的性命也算值……” 扎哈力一掌打在撒蒙的后颈,撒蒙栽倒在地上。扎哈力扛着撒蒙藏在神像的后边,冷眼看了司马空一眼:“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王,有他在,斯兰必定有复兴的一天。” 司马空转身走出神庙,街道上那些郢国的士兵正在张贴屠城告示,告示下朱红的大印血一样刺目。 军医替罕拔清洗伤口,重新裹好纱布。罕拔吐了口气,浮古依、拉齐耶和斯普坐在他下手一个个忧心忡忡的盯着他。 “杀,撒蒙来了也杀,郢军来了也杀。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罕拔恨声。 “那位凌姑娘,自我们同撒蒙开战后,一直都没有出现……”拉齐耶疑惑的看着罕拔。 罕拔用力的抿着嘴,这种疑惑他也早有,只是不敢想。一想到若这是凌落雪的计,那勃都就是他自己害死的。他吸了口凉气,看着下边的几位:“凌姑娘去救纳木尔王子了。” “那个叫凌落雪的女人跟你说过些什么?”司马空走到罕拔议事厅的门前。 罕拔吃惊的看着司马空:“王子殿下!” 浮古依和拉齐耶斯普等人诧异的站起身,他们多年没见过司马空,但是他的容貌还留有幼年时的影子,眉眼与先王极其相似。三人齐齐拱手:“王子殿下。” “凌落雪是怎么说的?”司马空又问了一遍。 听这语气,好像凌落雪所做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罕拔打了个寒噤。浮古依:“凌……手里有王子您的玉配,是王后以前的随身之物。” 司马空闭上眼睛,虽然猜到,但是现实跟猜测完全符合的时候,心里还是像被人划了一刀。 “王子您来了就好,我们重整士气,一定能抵住郢军的进攻。只要给我们一年的时间,我们就有够卷土重来。”罕拔硬着脖子走到司马空跟前。 “我早就已经说过,我对王位没有兴趣。现在依旧如此。”司马空看着罕拔:“王庭陷落,大批百姓被困在城中。郢军要求他们交出撒蒙,否则屠城。” 浮古依、拉齐耶等人都吃了一惊,回头看罕拔。 “把撒蒙交给他们不就好。”罕拔低声说,说到最后已经没有底气,脑子里嗡嗡乱成一团。 司马空右手搭在胸前朝罕拔行礼,罕拔立即还礼。 “我要去郢国的京城找他们的皇帝陛下,王庭之危若解,流民涌向葛斯城时请不吝收容。郢军若打过来,也请罕拔将军不要用蛮,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带着百姓后撤,以图将来。” “王子……殿下……”罕拔怔怔的看着司马空,扑咚跪在地上。 司马空快马出城往定州去。先制住冒、林两人将屠城令延后,只需要再多三天他就可以从京城来回一趟。 老马接近定州的时候,身后传来追踪的声音。司马空无暇顾忌,侧身一闪,三枚枣核钉从头顶飞过来。 “司马空。”凌落雪挡在他前面。司马空不理会,绕过她径直前行。凌落雪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挡住他的去路,司马空出手也不再留情,手掌翻转间就将她送出一丈开外。 “你竟然自己解了穴。”凌落雪捂着胸膛,吐了口血。 “谢谢你送我的那一掌,让我领悟到你的功夫出处。”司马空冷冷的看着她:“你该知道你挡不住我。” 凌落雪深深的吸了口气,跳到他跟前:“不要再往前一步,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需要操心。”司马空勒住缰绳,老马后退几步突然扬蹄从凌落雪的头顶飞跨过来。凌落雪飞身跟上,司马空一回手扼住她的咽喉。凌落雪挣扎着,张大口不停咳嗽。司马空凝着眉,头一回对一个女人带有恨意,但终究还是忍住。他将她重重的扔到一边:“杀勃都的帐,以后再向你讨回。” 凌落雪用力的呼吸着,看着司马空又废力的站起来,冷冷的笑道:“你要见陛下,不用去京城那么远。” 司马空停下脚步。 凌落雪揉着脖子冷酷的笑道:“就在落苍山的山顶,陛下在那里等你,晏大人也同他一路。” 司马空盯着凌落雪,看她的神情不像说谎,立即打马往落苍山去。凌落雪幽幽的吸了口气。 郦宸风站在山顶,虽然这里看不到前边的战事,但是他喜欢站在这里向远处眺望。这是郢与斯兰交界处最高的山,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片的土地将划入郢的版图。他想要的,终究是要得到,不论是胜利,还是别的什么。 “陛下。”田福安走过来:“纳木尔来了。” 郦宸风耸着眉回头看到被侍卫拦在距离自己三丈外的司马空浅浅一笑,抬手让侍卫放他过来。 司马空走到郦宸风跟前:“皇帝陛下。” “纳木尔,好久不见。”郦宸风笑盈盈的看着他:“谢谢你替朕救回皇长子,你是来拿解药的吗?” “我从王庭过来,郢国的士兵刚刚张贴了屠城令。三日内,如果他们不交出撒蒙,城内的斯兰人格杀勿论。”司马空看着郦蒙风,目光如炬。 郦宸风未置可否,稳稳的坐在一边的龙椅上。 “陛下曾经要我答应不替斯兰出战,我答应了。我要请求陛下不要伤及百姓,陛下也答应了。难道陛下忘了么?” “哦,是吗?”郦宸风笑容不减:“朕几时这么说过?” 司马空心里一个咯噔:“王庭有近十万百姓,陛下一道屠城令没有关系,你叫周边诸国如何看待您。以后谁还敢归顺陛下。” “不服者,杀。”郦宸风轻飘飘的说:“斯兰扰我边境多年,烧杀掳掠。朕不过是要把他们曾经夺走的都夺回来。” “烧杀掳掠是守边将官的事,与百姓何干?那些人也同郢国的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没而歇,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斯兰好战,哪一家的男人没有去当过兵?”郦宸风闲闲的看着司马空:“纳木尔你莫不是离开久了,连你们斯兰的兵制都不清楚?那样到处都是好战的贱民。养着,终究会成祸害,倒不如杀干净的好。当然,王子殿下与郢有功,你又是朕的表弟,朕会对你格外开恩。” “皇帝陛下!”司马空皱起眉:“请皇帝陛下收回成命。自古兵书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皇帝陛下为什么一定要失去天下民心?” “将那忤逆朕的都杀光了,又谈何失去?”郦宸风的眼里浮起挑衅的眼神:“纳木尔你多说无益。”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4 司马空轻轻蠕动着手指。郦宸风想杀他,言语之间一直咄咄逼人就是要他出手。又是一个圈套。即便如此,也只能硬闯。不出手,屠城令断不会无故更改。他看了看田福安,田福安正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指点小太监煮茶。司马空掠身到郦宸风面前,郦宸风抬手抵挡,司马空挥舞着手里的酒壶,皮绳缠住郦宸风的脖子。田福安回看了一眼,要出手,郦宸风使了个眼色。他捏着拳站在一边:“纳木尔王子冷静些。凡事好商量。” “请陛下收回成命。你若是收回成命,纳木尔愿用自己的一条命来偿还方才的大不敬。” 郦宸风拧眉不语。 底下那些守卫的士兵纷纷拔刀出来。晏敏走到附近听到气氛不对,拉住一个侍卫:“怎么回事?” “斯兰的那个王子要杀陛下。”侍卫紧张的说。 晏敏一惊,斯兰的王子莫非是指司马空?他提着袍子飞快跑到山顶:“陛下,陛下!” “晏大人小心,陛下被纳木尔抓住,纳木尔要杀陛下。”田福安挡着他,不要他贸然靠近。 晏敏隐约感觉到司马空的戾气,他皱着脸焦躁的上前:“司马空,你松手。” 司马空要说话,郦宸风指尖抖出一把护身的匕首戳向司马空。司马空一闪,手里的绳子带着郦宸风跌倒在地,踢开他手里的匕首。 “陛下!”田福安扯过一条树藤将力道灌进去:“纳木尔,你不要一错再错。” “敏之救朕。”郦宸风朝着晏敏低声喊。 “司马空,你是怎么了?你放了陛下。”晏敏又上前一步。司马空看着郦宸风:“请陛下收回成命。 树藤蓦得扫过,司马空的手臂上重了一藤鞭,缠住郦宸风脖子的绳子也拉得更紧。郦宸风咳嗽两声:“朕……,朕对你还不够宽侑么……” “纳木尔,陛下若有三长两短,你的整个斯兰都会被大郢的兵马踏平。”田福安收回藤鞭。 司马空不为所动。 “敏……敏之……”郦宸风挥着手向晏敏求救。听声音,他的呼吸已经混乱。司马空也不知是怎么了,晏敏气急,跳到他面前掌风咄咄逼人的连击了十余掌。司马空单手应付着,只招架不还手。 “放了陛下。”晏敏厉声。 “现在不能。”司马空退到悬崖边上,回头看了一眼,脚步移动到安全地方。晏敏看不见前边,掌风依旧步步进逼。眼见着一只脚已经踏到悬崖边,他还无从知觉,司马空皱着脸扔下手里的郦宸风,身子一旋将晏敏拉回安全的地方。 晏敏不知他的好意,顺势一掌打在他胸前。司马空脚步蓦得一滑,身子随着崖边的碎石泥草飘飞出去。 “图雅……”他惊讶的看着上边的晏敏越来越远。 “司马空……”晏敏大惊,想抓住司马空,身子也跟着滑落下去。田福安藤鞭一卷,将他拽上悬崖。晏敏怔怔然坐在地上,脑子瞬间空白。 第72章 心死 耳朵时填满各种声音,听不见看不见,伸手也什么都摸不到。 “司马空。”晏敏感觉到恐慌,大声喊,没有人回应。 “司马空。”晏敏皱着脸又喊,还是没有人回应。他有些生气,连叫了无数遍,才听到一声“图雅……”声音远远的,而且越来越远,最后消失。然后周遭的一切都静下来,死一样的寂静。 “撒蒙自刎于王庭的城墙之上,屠城令也依陛下的意思取消了。” “嗯。”郦宸风点头。 “陛下这一石二鸟之计用得越来越精妙……”凌落雪低声。 郦宸风冷眼,凌落雪噤声。 晏敏惊醒,死死的抓住那只抱着他双肩的手。 “敏之,怎么了?” 晏敏愣了好一晌,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身后的人,是郦宸风。他松开郦宸风的手,坐直身体。 郦宸风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晏敏捧着水碗喝了一口。 “司马空呢?”他下意识的开口问。 郦宸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不记得了么?他意图轼君,你把他打下落苍山的悬崖了。” 晏敏微微抬头,想起方才迷蒙中听见的话,手里的水碗没端稳,掉了下来,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你小心。”郦宸风正要弯腰去捡那只碗,就听到晏敏咳了一声,血气瞬间溢满了整辆马车。 “敏之……”郦宸风吃了一惊,扶住晏敏,晏敏软软的滑倒,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的那一抹血痕却艳丽的像一丝火焰。 “敏之你怎么了?”郦宸风轻轻的晃着他的肩,他明明睁着眼睛,人却好像没有了知觉。 “田福安。”郦宸风抱住晏敏,挑开帘子叫。田福安立即伸到到马车跟前摁着晏敏的脉博,又看了看他的脸:“晏大人是急火攻心了,多休息休息就好。” “急火攻心!”郦宸风皱着眉看着痴痴的躺在怀里的晏敏,心里郁郁难平。顿了良久才吐了口气:“等回到京城一切都好了。” 晏敏也不知听见还是没听见,全无反应。 —— “宫里来人,传您进宫。”郑武拉着奶娘,往前厅走。奶娘蓦得一怔:“敏哥儿出事了?” “不知道。”郑武摇头。 奶娘急惶惶跟着宫里来的太监来到福宁宫。郦宸风坐在含香殿里,托着晏敏的身子,掰开他的嘴往里头灌汤水。花了十天才到京城,十天里,晏敏就这样不吃不喝不动不说话。他瞳仁本就是黯淡无光,眼睛虽然睁着,都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像个活死人一样。 “陛下,晏大人的乳母冯氏来了。”丁禄领着奶娘走到象牙床前。奶娘一眼看到躺在郦宸风怀里脸色灰白的晏敏,扑到床前推开郦宸风:“敏哥儿,你是怎么了敏哥儿?” “大胆……”丁禄尖着声音指责奶娘冲撞郦宸风,郦宸风横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退去。 “敏哥儿是怎么了?”奶娘回头瞪着郦宸风,原本就对郢国的帝王都没什么好感,才不到二十余天的时间,好端端的人又折腾成这副样子,必须同他脱不了干系。 郦宸风幽幽的起身:“身子不好,路上太辛苦了些。奶娘这段日子就留在宫里照顾他吧。” “我们回去。”奶娘扶着晏敏起来。晏敏全身好像没了骨头,好容易托起他的身子,他身子一歪差点翻滚下来。 “就在这里,随时可以传唤太医。”郦宸风扶住晏敏放回到床上,微微蹙眉。 奶娘还要坚持,丁禄拉长脸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5 :“这是陛下旨意,陛下爱惜晏大人,嬷嬷快领旨谢恩。” 奶娘放下晏敏,看他这模样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又一介妇道人家,搬不起扛不动。只好把坐在床边握着晏敏的手默默流泪。 郦宸风将手里的莲子汤递给奶娘:“奶娘喂给他喝吧。” 奶娘端起莲子汤,挑了一匙送到晏敏的嘴唇边:“敏哥,喝莲子汤。” 晏敏不动,强灌到他嘴里的又从唇边滑下来,滴得满身都是。郦宸风叹了口气,从一旁的锦匣里取出一颗丸药塞进他的嘴里,点住穴道强迫晏敏吞了下去。 “朕用晚膳的时候再来。”郦宸风起身离开含香殿。 “敏哥儿,你究竟是怎么了?”奶娘坐在床边抚摸晏敏的手。他自小习武,手掌比一般人粗糙得多,如今又瘦了,手上的茧子硬硬的刺刺的。奶娘擦了把眼泪:“你到底是怎么了,说给奶娘听。你这样子要吓死奶娘了。你从小就活得不容易,好容易熬到成年了,可别到这时候突然不管奶娘了。” 晏敏一动也不动。奶娘扯扯他:“你要是不喜欢这儿,你就吃点东西,自己有力气了站起来跟我回家去。回晏家的老宅子也好,回岭南也好。奶娘年纪大扛不动你。” “想怎么样,你给个准话儿。一声都不吭得,奶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儿。要是受了委屈什么的,你跟我说。不想说你就哭。谁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狗屁的混帐话。” 坐了一下午,奶娘就坐在晏敏的床边说了一下午。晏敏始终没有反应。转眼到了晚膳的时间,郦宸风又带着晚饭过来。几碗粥,几样精致小菜。奶娘喂了两匙,晏敏还是动都不动。奶娘叹了口气,也不再强迫他。郦宸风皱着脸:“奶娘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奶娘摇了摇头。 郦宸风无奈,只得又拿了一丸药强迫晏敏吞下。 待到郦宸风走了,奶娘坐在晏敏身边:“你有心结,我看出来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是这系铃人没了,你恐怕是要跟着他一起去。我在晏家做了一辈子下人,却了晏家也没别的去处。你要去,你只管去。料理好你,我也下去,还找你们给晏家当下人去。但求黄泉底下,老爷和夫人别责骂我。” 晏敏的喉头抽了抽。奶娘苦笑:“从岭南回来,我想着好好的看着你成家立业,这也算是对老爷夫人有个交待。结果,到底是天不从人愿。” 晏敏的手指动了动,握住奶娘的手。奶娘看着他枯瘦的手:“还有什么话要说?” 晏敏摇了摇头。奶娘将他的手握在双手中间:“你想怎样都好,奶娘不怪你。” 喉管里发出气流的声音,奶娘凑到跟前:“想说什么?” 晏敏只觉得脑子里终于清明了些,心便开始痛如刀绞。司马空所有说过的话都在脑子里清皙的盘旋着。他一直磊落爽朗,所记得的,全是他的笑声。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郦宸风兴冲冲的走进含香殿,晏敏吃了半碗粥便推开不吃了。奶娘也不勉强他,把碗递给宫女,放他躺下去。 “敏之。”郦宸风走到床前。晏敏翻了个身,背朝外边。奶娘替他掖好被角,朝郦宸风微施一礼。郦宸风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手全藏在被子里,想握也没得握,只好扳扳他的肩:“朕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点心,要不要吃些?” 晏敏没反应。 “睡起来了再吃吧。”郦宸风又道。 “敏哥儿精神还不好,陛下让他歇着吧。”奶娘开口逐客。丁禄又尖着嗓子要骂,郦宸风站起身:“朕明天再来。” 丁禄跟着郦宸风出了含香殿,忿忿道:“那老嬷嬷也太不知礼数,竟然对陛下一再无理。” “多嘴。”郦宸风斥了一句。奶娘无礼算不上什么,她能让晏敏开口吃东西那就是她的功劳。郦宸风吐了口气,总有一天,那些事就会被他淡忘。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世间还有人对他好。郦宸风扬起嘴唇,或许这一天并不遥远。回到御书房,他拿起桌上的折子。斯兰已经被打得再无还手之力,除了罕拔手上的几万兵马,剩下的便是上百万的斯兰百姓。二十年之内,那片土地上很难再成长起一支可以与郢抗衡的军队。想来这一切,纳木尔也功不可没。 “陛下。”凌落雪出现在御书房。 “落雪。”郦宸风淡笑:“你回来了。” “卑职回京交旨。”凌落雪将司马空的那块玉交还给郦宸风。郦宸风接过看了一眼,扔进手边的木匣:“这一役,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卑职……”凌落雪深吸了口气:“卑职想去侍卫一职。” 郦宸风耸起眉。凌落雪幽幽道:“卑职终究是一介女流,眼下天下已经大定,望陛下开恩。” 郦宸风扁着嘴点点头:“好,朕准了。” “谢陛下。” 到了四月,天气到底是暖了。含香殿里的火盆都撤掉,郦宸风走到殿前,丁禄刚要喊,郦宸风对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噤声。晏敏双眼看不见,由着一个小太监拿着一本《史记》读给他听。小太监读得抑扬顿锉,晏敏的神思却全不在那书的内容里。他呆呆的坐着,郦宸风走到身后,他也浑然不觉。 “敏之。”郦宸风顺手取过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夹衣搭在他肩上:“穿得太单薄了,春天的天气最是容易感染风寒。” 晏敏站起身,行君臣之礼。他的气色好了一些,眉目间虽有些病态,倒是比骑马驰骋的晏敏多了另一种味道。直叫人想捏在手里,拥在怀中。 “免了。”郦宸风拉他的手,晏敏生硬的把手拽回来。 “奶娘呢?”郦宸风看了看左右。 “去御膳房替大人熬粥了。”一旁念书的小太监说。 “哦。要不要出去走走,好些花儿都开了。”郦宸风问。 晏敏摇摇头,拱手:“我答应过先帝,助陛下匡复社稷。社稷已定,我也再无留在朝堂的理由。请陛下恩准我辞去朝内所有职务,还乡替父母守孝。” 郦宸风皱起眉:“替父母守孝哪里不能守,为什么一定要还乡?” “我心意已决,陛下请不要再勉强。” “朕请了一名天竺神医,过两天就到京城了。那名天竺医的医术相当高明,可以替人换眼。朕要让敏之看一看大郢的大好河山。” “不必了。”晏敏漠然的摇头。 “为什么不必,难道你不想看一看花红柳绿,看一看……” “我想看的已经看不到,有眼同无眼没什么分别。”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6 郦宸风心中一痛,他皱着脸:“你看不见时又有什么权力说想看与不想看,有些人和事看过后才知好与不好。难道你不想看一看朕是什么样子?” 晏敏摇头,不带半分犹豫。郦宸风心中浮起怒气,抓起晏敏的手:“自你十三岁回京,先皇留你在宫中伴读。朕一直视你如兄弟手足。不,比兄弟更好,朕一直疼你爱你,但凡你喜欢的,朕都给你,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朕待你的一遍心意?” 晏敏抿唇不语。 “留在朕身边,哪里都不要去。”郦宸风将他拥进怀里:“天下间最喜爱敏之的便是朕……” 晏敏用力将郦宸风推开:“谢陛下待我的心意,敏之无力报偿。” “什么叫无力报偿,难道在你心目中,与你朝夕相处了近十年的朕,还比不得那个你才认识一年的纳木尔?”郦宸风勃然大怒。 晏敏摇了摇头。 郦宸风凶狠的睨看晏敏,晏敏淡定的站在他面前。郦宸风拔出侍卫的剑抵住晏敏的脖子:“你以为朕不会杀你么?” 晏敏闭上眼睛,仰起脸引颈就戮。 郦宸风愤怒的将剑扔到地上,揪住晏敏的衣领将他扔到卧榻上。奶娘端着粥过来,郦宸风恶恨恨的回头:“把她轰出宫去。” 奶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推出宫门。 含香殿的大门关上,郦宸风幽幽道:“朕今日留宿含香殿,晏敏侍寝。” 第73章 天牢 郦宸风抓住晏敏的手腕,晏敏手掌翻复意欲挣脱。郦宸风一手妙手翻花又将他揽入怀中。晏敏回手一记排云掌,郦宸风不避闪,晏敏听他身形未动,怕真会伤及到他,重心微移,一掌落空。郦宸风趁势得空封住他穴道。晏敏皱着眉,动弹不得。郦宸风浅笑,将他抱起来放到卧榻上:“你到底是不舍得伤了朕。” “陛下的安危是社稷苍生的安危,晏敏不敢。” 郦宸风撑着手臂看着晏敏,指尖轻轻一抠,他的夹袍被解开露出里头空荡荡的亵衣。郦宸风拧着眉气息有些急促,隔着亵衣抚摸晏敏突起的肋骨:“敏之真瘦……” “请陛下不要逼我。”晏敏厉声。 “朕会对你好……”郦宸风慢慢的俯下身子,手指在晏敏脸上一寸一寸抚过。精致细腻的脸,早就已经看过无数遍,却是头一遭这么近这么细的看这么细的触摸。 晏敏咬住舌头,郦宸风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你这是做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晏敏抖着下巴,虽然说得含混,语意冰冷如见风雪。 “不可辱?你跟纳木尔又算什么?你以为你们苟合的事情朕一无所知?”郦宸风凉飕飕的笑问。 “我跟纳木尔相情相悦,两个人的事与陛下无关。” 郦宸风额上青筋暴起,一手捏着晏敏的下巴,一手扯他的衣带。晏敏催动体内真气蛮横的冲撞被封住的穴道,血水从唇角溢水。郦宸风挥手一记耳光,在他颊上留下几个鲜红指印。晏敏咳了一声,依旧运气。郦宸风气急败坏解开他的穴道,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到眼前:“你情愿筋脉尽断而死也不要朕碰你?” 晏敏不出声。 郦宸风将他狠狠的扔到床上:“好,朕成全你。来人!将罪臣晏敏押入天牢。” 殿外的侍卫听到声音,面面相觑。 “来人,是听不见朕在说什么还是全部都要忤逆犯上?”郦宸风大声咆哮。 殿门推开,几个侍卫把晏敏从床上架起来押入天牢。 —— “晏大人。”田福安走到天牢里晏敏住的那一间门前。晏敏盘坐在牢房里闭目养神,神态平和。 “晏大人,我奉陛下旨意来给您送来些宫里的点心。天牢里的食物粗糙,陛下怕您吃不惯……” “谢谢田公公,不必了。” “大人这是何苦。”田福安叹气:“天下间有多少人为沐天恩耍尽手段,而陛下一直对大人情有独衷……” 晏敏充耳不闻。田福安也不是第一天识得他,晓得这些话他不想听,多说也无益。只是…… 田福安清了清嗓子:“有几人能得陛下亲手替他换鞋,又有几人能让陛下牵手游园。大人昏迷时,陛下片刻不离身边,执手相看。陛下这一遍情真意切换不来大人分毫情意么?” 晏敏依旧不动。 “纳木尔王子已死,大人又何必固执……,欢爱这种东西……” “公公也懂欢爱?”晏敏不急不缓的反诘了一句。 田福安被噎,无语应答。往牢里看了一眼,摇摇头:“大人心意已决,老奴也不再多说了,请自保重。” 田福安的脚步渐渐远去,晏敏倚着墙,身子萎顿下去。虽然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入了夜依旧清寒,牢房的地面上升起阴冷的寒气,透过草垫直入骨髓。犹记得在斯兰时身陷冰窖时的情形。司马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晏敏眉头紧蹙,眼角发酸,双手穿过地上的草垫抠住冰冷的青石地板。他当时只回应了司马空一句:匈奴不灭,何以为家。司马空笑而不语。现在匈奴已灭,斯人也没。世事总好像是一抹冷嘲。坚持和毁灭,原都是在一线之间。欠下他的,只用一条命能还得清么? 田福安走到天牢外,看着伫立在夜风中的郦宸风,拱手:“陛下!” “他吃饭如何?” “正常。” “气色怎样?” “还好。” “离了朕他便一切都好。”郦宸风阴戾的笑道:“他想求死,朕就遂了他的心愿。” “陛下……”田福安惊了惊。 郦宸风甩袖坐上轿子回宫。 闻到饭菜的香气,晏敏坐直身体:“奶娘。” 奶娘将小碗鸡汤从牢门外递进来,闷不吭声。晏敏爬到牢门跟前,食盒里还有几样家常小菜在面前一字摆开后,郑武把筷子碗递进来,奶娘倒了一杯酒给晏敏:“敏哥儿,吃饭。” 晏敏心里一紧。自入天牢已经十来天,奶娘和郑武都是头一回进来。一进来奶娘没有骂他,也没有骂郦宸风,只摆好饭菜叫他吃。晏敏吁了口气,接过酒杯将酒一口饮尽,笑了笑。以郦宸风的性子,兴许也该结束了。 “这酒怎么样?”奶娘也笑,淡淡的,像是在掩饰。 “好酒。”晏敏赞了一句。世上最好的酒已经喝不到,余下的,无论是什么酒喝到嘴里统统都是同样的滋味。 “再来。”奶娘坐在牢门外,拿过他的酒杯,又替他倒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7 了一杯。晏敏接过酒杯又一口饮尽。连饮了三杯,晏敏放下酒杯,端端正正的跪在牢门前,对着奶娘磕了三个响头。 奶娘坐在地板上,强作笑脸。 “郑武。”晏敏转向一边的郑武,冲他拱手。 “大人。”郑武跪在晏敏跟前。 “你跟了我也有五六年了,出身入死。晏敏也无以为报,我敬你一杯酒,聊表谢意。”晏敏拿着酒杯将一杯酒敬花郑武。郑武看了奶娘一眼,接过酒杯,饮尽。 “奶娘孑然一身,含辛茹苦照顾晏敏许多年。晏敏本来该替她老人家养老送终,结果看来我是要先她一步了。我去之后,奶娘只有托你代为照顾。” 郑武连连点头:“我必对奶娘如我自己母亲。” 晏敏又倒了一杯酒敬郑武:“谢谢你。” 郑武接过:“大人放心。” 晏敏松了口气,再对奶娘又磕了一头:“敏之不孝。” 奶娘吸吸鼻子,吐气笑道:“这是你们晏家男儿的宿命。也好,日后就再不用被那皇帝呼来唤去,餐风宿露。吃饭吧,把汤都喝光,一会儿都凉了不好热。” 晏敏点头,端起鸡汤喝了个精光,又每样小菜都吃了几口,放下碗筷:“好吃。” 奶娘低头轻轻擦掉眼泪,还要劝晏敏多吃一点,走廊里响起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奶娘回头看到丁禄拿着一道圣旨朝这边走来,他身后的侍卫端着一只酒壶。奶娘瞪大眼怔忡的看着,丁禄走到牢门前停下,狱卒拿着钥匙打开牢门上的锁链。 “晏敏接旨。”丁禄面无更让看着晏敏。 晏敏跪好接旨,丁禄慢慢展开手里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没有大理寺审案,无凭无据,谋逆罪从何说起?”奶娘扶着牢门大声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姓郦的皇帝统统言而无信……” 丁禄读完旨,把圣旨交到晏敏手里,清冷的看着奶娘:“轰出去!” 两名狱卒拉着奶娘和郑武往外推。郑武气不过,回手掀翻一名狱卒。晏敏低吼了一声:“郑武!” 郑武顿住。 “奶娘就拜托你了。”晏敏拱手。郑武无奈的搀着奶娘被狱卒驱赶着,离开天牢。 丁禄退了一步,身后的侍卫将酒壶放到桌上,倒了一杯酒递到晏敏手中:“晏大人请……” 晏敏握着酒杯,嗅到里头砒霜的气味。他弯起嘴唇,眼睛又似乎能看到,司马空的脸浮现在眼前。眉骨很高,眼窝很深,鼻梁又直又挺,嘴唇衔着淡淡谑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晏敏心中默念着将酒杯举到唇边。若是能将这酒换成了熏风就再美也不过了。 “叮!”晏敏手中的酒杯被什么东西打翻。众人惊了惊,还没回过神,守在牢门前的四名侍卫硬绑绑的栽倒。 “快快,有人劫狱!”丁禄回过头看到一个黑衣人走进牢房,惊慌失措的大喊。守在他身边的两名侍卫还来不及拔刀,黑衣人刀峰凌利,那两名侍卫没抵抗住两个回合。 丁禄看着面前的死人,吓得摊软在地上,抖擞着下巴:“大……大胆……” 黑衣人提着逼近他。晏敏伸手挡住黑衣人:“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收起刀,没有说话,拉起晏敏的手往牢房外走。 “来……来人……”丁禄摊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喊。 晏敏抽手:“我是罪臣,不能走……” 身后一记重击,晏敏身子软软的滑下去。黑衣人将他扛在肩上,飞速离开天牢。 第74章 完结 晏敏感觉身体轻轻的飘摇晃荡,有很重的不实感。撑着手臂身下是木板,坐起来,下边又轻晃了两下。听到船浆激起的水声,才醒悟自己身在船中。 “这是在什么地方?”晏敏伸手摸着四周,厉声问正在划浆的那个人。只是一艘小篷船,船篷不高,坐直身体头就快碰到顶。狭窄的船舱内还浮动着幽幽兰麝香气,不像是寻常渔家的船也不像是摆渡用的船。 那人不吭声,继续有节奏的划浆。晏敏摸摸后颈,还隐隐有些疼痛。按照这个疼痛的程度,他大概昏睡了两、三个时辰。两、三时辰内若是骑马,能到的有水的地方应该是京城以南四百里之外的小满河。晏敏挪动身子走到坐船头坐下,伸着手探到水里。河水还有些凉,刺得人更加清醒了些。 “多谢这位侠士相救,你我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救我?”晏敏靠着船舷斜着身子问船尾摇浆的人。 那人依旧不答。 晏敏伸手进水里:“如果你不说,我就翻身跳下去。” 那人微微吃惊,掠身到晏敏的面前拉起他探进水里的掌,用手指在他湿淋淋的掌中写:“不要。” 原来是个哑巴。晏敏皱起眉:“谁让你来救我的?” 哑巴静静的蹲在晏敏面前,好一会儿才从衣服里摸出一只玉放到晏敏手里。晏敏摸在那块玉,玉质温润,雕工精细。鸾凤齐鸣纹环绕在四周,一面的正中用汉文和斯兰文写着“天作之合”,另一面用汉文和斯兰文写着锦城公主和多罗伊的名字。 晏敏吃了一惊,能有这种东西的人,只有可能是…… 那人又在晏敏的手心里写:“不要死。” 晏敏怔忡的坐在船里,哑巴又回到船尾去摇浆。船行了又约摸两个时辰到了一个小小的渡头。哑巴拿着一顶斗笠盖在晏敏的头上,拉着他往在僻静我小路上行走。哑巴好象还有点瘸,脚步一轻一重,身法倒也极灵活。走到路边的一间小屋,哑巴拉着晏敏进去,递给他一身粗布的干净衣裳。 晏敏依着他刚把衣服换好,远远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哑巴冲进屋子拉起晏敏往外跑,刚要上马逃走,一阵乱箭雨点一样的射过来。哑巴用身体护住晏敏,变听到一声闷响,一只箭射破了衣服,划破皮肉。晏敏耸起眉。马蹄声到近前,哑巴腾得站起来一手拉着晏敏,一手挥舞着刀,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他跨马逃走。哑巴的这匹马脚力也极好,负着两个人的重量,还是将身后那些追兵远远的抛在后边。 不敢在显眼的地方落脚,两人停在一遍小树林里。夜间清冷,哑巴起了堆火,在火堆边铺了个位置让晏敏坐。晏敏一恍神,恍惚间又记起在萨拉山冰冷的雪峰上。不能生火,司马空捡了好些树枝,把衣服铺在上头让他睡。他也很冷,于是两人挤在一起,相拥暖。 眼角微微湿润,手指落到他的眼角,晏敏蓦得用力一推,哑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8 巴被掀翻在地。哑巴爬起来没有理会晏敏,坐在火堆边拔下肩上的箭。 晏敏摸到从他身上拔下来的剑,上头刻有禁军的标志。他眉毛跳了跳,仔细听着哑巴的举动。哑巴动作有些粗,将金创药整瓶洒在伤口上,又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来包扎伤口。晏敏摸到他身边:“我帮你。” 哑巴闷闷的抬起头把裹了一圈的布片两头递到他手里。晏敏接过来,仔细的缠好,用力扎紧。哑巴咝了两声。 “疼?” 哑巴拉过晏敏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不。” 晏敏轻轻的吐了口气,哑巴又坐到他身边,继续在他手心里写:“对不起。” 晏敏苦笑:“陛下这是何苦。” 哑巴怔怔然。晏敏拱手:“请陛下回宫吧,晏敏可以跟您一起回去喝下那杯毒酒。” “你怎么听出来是朕的?”郦宸风幽冷的看着晏敏:“为了不让你分辨出是朕,朕带着麝香混淆你的嗅觉,朕还故意装成是瘸子让你听不出我的脚步。不说话,让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陛下虽然做了改变,但从您的脚步依旧判断您的身量。晏敏十三岁进宫至今,陛下总怕晏敏绊倒,喜欢牵着晏敏走路。您手中的掌纹,我了然于胸。” 郦宸风微微一怔,旋即苦笑,举起手掌看自己的掌纹:“连朕自己都不熟悉自己的掌纹,你却能了然于胸。你那么熟知朕了解朕,为什么不可以跟朕一起。只要你能留在朕身边,便是要朕把江山分你一半,朕也毫吝惜。” 晏敏盘坐,双手放在膝上摇了摇头。 “朕到底输他哪一点?”郦宸风暴躁的提着晏敏发髻逼视他的脸:“他可以给你的朕统统都能给你。” 晏敏轻笑:“陛下一定拿不出一坛熏风。” “熏风?熏风是什么?”郦宸风咬着牙:“朕派人去找。” “熏风是只有司马空才全酿的酒。” 郦宸风怔忡,良久才呵呵的干笑了一串,将刀抵住了晏敏的脖子:“看来朕只能杀了你。” 晏敏面朝郦宸风宁静的等待死亡。只有死后,才能见到司马空。 郦宸风无力的抽刀:“你以为死了就可以跟纳木尔在一起了?朕偏不杀你。” 晏敏不以为然。 郦宸风收刀回鞘:“你走吧,我朝从来都不曾出现过那个叫晏敏的人。” 晏敏蹙眉。郦宸风又笑了笑,乜斜着眼:“落苍山虽高,你觉得以纳木尔那样的高手掉下去,会死么?” 晏敏微微一惊。 郦宸风瘪瘪嘴:“朕派人下去找过,下头有很多残缺的尸骨。有些被野兽吃掉了脸,有些被虫儿咬空了肚肠。不知道里头有没有纳木尔的。兴许已经被野兽啃食也未可知。” 晏敏全身发麻,额头上浮起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栗。 “去找吧,也许你能找到他,向他解释当日的一切都是朕一手策划的阴谋。也许你永远也找不到。朕祝你这辈子都找不到,让你活着体会着那种噬骨的疼痛。就像朕每日所受。” 晏敏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郦宸风怨毒的看了他一眼,跳上马背远去。 —— 司马空呆坐在简陋的屋子里,脑子里那些凌乱的画面渐渐拼接起来。如梦幻泡影,又似真实经历。他回头看晏敏,黑漆漆的屋子里,晏敏的脸上有两道浮光。司马空伸手才触摸到,晏敏退了一步。司马空呆滞的站在屋子里,看着他的脸,心像是被一跟绳栓住,微微牵动。从看到他的那一眼起,就觉得他跟自己似乎认识,却不知道这里头的根已经埋得那么深。他又往前边走了一步,晏敏拔出剑递给他:“你想怎样都随你。” 司马空拿着那柄细剑倏然回手,将凌落雪从背后悄悄刺向晏敏的匕首弹开。凌落雪连退了数十步,退到门外。 “哈吉,你在做什么?”凌落雪声色俱厉:“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个样子么,是他杀了你,他嫌你挡住他的仕途,将你从悬崖上推了下去。现在他没有仕途了,才又假惺惺的来找你。” 司马空皱着脸盯着凌落雪,凌落雪一时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继续:“哈吉,杀了他。他欠你的太多太多,完全不值得你再为他有任何付出。能救回他的命,他就该千恩万谢了。” “有谁会用自己的命去骗别人?”司马空扶着隐隐作痛的头淡淡道:“他差点就死在庄子门前。若不是我回来,你可能将他悄悄的埋了,只对我说他走了。” 凌落雪惊悚的看着司马空。司马空的头又疼痛起来,就像一有只手在里头粗鲁的翻找那些他曾经遗忘掉的事情。每疼一次,便又想起一桩。 “司马空。”晏敏听到他混乱的气息上前扶住他。司马空推开晏敏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嚣叫声。 “司马空,你冷静些。想不起来不必再想。”晏敏又走到他面前,扶着他的双肩。司马空抬眼看他,他的脸一下子变成四年以前在扬州初见到时的那样,冰冷的美艳,叫人过目不忘。一转眼又回到现在,清瘦憔悴得叫人痛惜。 凌落雪咬着牙,握紧手里的匕首拼尽全身力气刺向晏敏。司马空抱着疼得像要裂开的头,将晏敏挡在身后。凌落雪惊讶的看着他,他用胸膛对着她的匕首,就算痛得全身佝偻目光迷离,护住晏敏的姿态也不带半分犹豫。 匕首的尖刃刺破他的衣服。 “司马空!”晏敏惊叫。 司马空抬起头,目光突然笃定。凌落雪呆呆的看着,喉咙里涌出一抹咸腥。凌落雪扔掉手里的匕首,按住胸膛。 “司马空,你怎么样?”晏敏扶住司马空,将他胸前摸了个遍。司马空淡笑:“我没事,受伤的是她。她突然停手被自己的内力反噬。” 凌落雪缓缓的抬头起,无神的笑着。 司马空将一股真气灌入她体内:“虽然你一直在我喝的汤药里加入忘忧草,但是这三年来还是多谢你的照顾。若非是你,我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不需要你假惺惺。”凌落雪推开司马空,失魂落魄的扶着门慢慢走出去。 世间又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头只剩下自己和司马空。晏敏踩到被司马空扔掉的剑,弯腰捡起来。司马空拿过那把剑,蓦然扼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面前,手指粗暴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将先前那两道浮光擦去。就是这张脸,是这张脸。总在不经意的浮现在脑子里,想忘都忘不了。司马空细细的抚摸,指尖触到红色的疤痕,晏敏打开他的手。司马空皱着脸又粗鲁的把他拥入怀里:“你果然欠我很多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熏风 作者:植树 分卷阅读109 。” 晏敏捂着脸上的疤,不言不语。司马空拉开他的手,嘴唇印在疤痕上。晏敏像是被雷电击中,泥塑木雕似的动也不能动。司马空扳过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捧在手里,低声:“图雅……” 晏敏喉咙一哽,眼睛酸痛到无以复加。伸出手,摸到司马空的脸,高高的眉骨,深深的眼窝,又直又挺的鼻梁,温暖又略显得粗糙的嘴唇。司马空的鼻尖触到他的鼻子,晏敏仰起脸,温暖又略显得粗糙的嘴唇吻住他的嘴唇,轻轻一碰,一直紧绷的身体解除全部防备。他将全身投入司马空的怀里,口舌缠绵。 “欠我的,就用以后的日子慢慢的还我。”司马空抱起晏敏走向屋子里那张简陋的床。 衣带厮磨间,司马空的酒壶踢翻在地。酒气溢满了屋子,微熏如风。 --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完结了! 第76章 定制番试读一 一、 “孟西拉顿卓咧,东也呀啦……” 伴着悠扬歌声,司马空手起斧落,圆木劈成几段。柴房里的木柴足堆了有整整一间屋子,外头倚着墙根还整齐的码放着半人高的一排。眼见就要入冬,多备总是无患。 “吃饭。”毡帘挑开,晏敏在帘后露着半张脸冲院子喊了一声。 “就来。”司马空爽朗应着,扔下手中柴斧。才直起身便看到雪沫子飘飘扬扬从眉尖落下,他蹙眉伸手,几颗雪沫入掌即化。 “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图雅只怕又要受冻了。” 他挑开毡帘走进温暖如春的屋子,晏敏穿着貂领胡服坐在火塘边,司马空取下架上火堆上的肉汤,拿起火塘边烤得焦黄的大饼。 “小心烫。”肉汤盛在碗中放在火塘边的桌案上,大饼盛在碟子里摆在晏敏手边。晏敏拿着木勺喝了口汤,眉头微皱。这肉汤,他又放多了盐。生火做饭这种事,当真比习武练剑还难。煮了几次肉汤,没有一次恰到好处。他听到司马空畅快吃喝的声音,低叹了一声,“咸。” “咸么?”司马空浑然不觉的匝匝嘴唇,搬出一瓮熏风替他倒了一碗,“用来佐酒正好,今天初雪,应该当喝酒庆祝。” 晏敏贪婪的吮吸熏风的醇香,端起送到面前的酒浅酌一口,不舍得吞下。 司马空笑道,“喝个酒也这么不痛快。这种酒,该是大口大口才有滋味。” “只怕喝得痛快,少时便没。花掌柜那里取回来的陈酿,都快喝完了吧。” 司马空浅笑着满饮一口,捏住晏敏的下巴,将那口酒喂哺入他口中。到底是封存过数年的陈酿,经年戾气都化成馥郁醇香。酣畅淋漓又兼回味无穷。晏敏吞下这一口,打开司马空捏住他下巴的手,面上浮起淡淡酡红。 “这滋味,可好?”司马空似笑非笑。 “好得很。”晏敏敛着眉一本正经的又喝了口咸肉汤,抿起嘴唇不觉笑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用完饭,司马空出门去羊圈马厩里照料了一番,再转身回屋,火塘里的火势渐弱。他拿起火柴扔了两段进去,火焰毕毕剥剥,火星四溅。就见一颗飞向晏敏。司马空拉他不及,火星落在右手手背,烫起一颗针鼻大小的水泡。司马空端着他的手,舔了一点口水。水泡的疼痛本是无妨,却不妨被他舔得心里痒了起来。晏敏抽手回来,被司马空捏紧指尖,抬头看他发红的脸笑道:“怎么?老夫老妻,还不好意思?” “谁跟你老夫老妻?”那清俊人沉着脸冷笑。 “呵。”司马空唇角微扬,附身亲吻他嘴唇。晏敏自自然然松了牙关,任何他的舌头在口中摧城拔寨。耳鬓厮磨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正动情,忽得想起自己刚否认跟他老夫老妻,这一切却又做得如此自然,岂非正应了他的话。晏敏推开司马空,擦了把湿润的嘴唇敛眉做清冷状。司马空莞尔,心知道他喜欢装模做样,也不多说,横抱起他放到火炕上。 “慢着,”晏敏自然晓得接下来要做什么,故作恼怒道,“冷。” 司马空嗯了一声,替他脱下靴袜,打来一盆热水,抓着那双脚放在木盆里细细搓磨,指尖间或抠抠他的脚板。晏敏怕痒连忙缩回,又被他抓住按在水里,又无意又似用心:“图雅体寒,要多烫烫脚才好。” 晏敏不语。等他替自己把脚擦干,抱起双腿放进被褥,司马空又拔下他束发的带子,一头黑发散落肩上,俊脸更显妩媚。司马空轻轻一挑去了他的腰带,替他脱去外衣,“好好睡吧。” 火炕上的温度正好,晏敏全无睡意。这种意懒懒的闲适日子,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每天的欢愉便是夜间这刻。刚才也不过是故作矜持的随口一说,司马空倒果真是老实躺在他身边,气息均匀的在耳际吐纳。 分卷阅读1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