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是只妖》 分卷阅读1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 《掌柜是只妖》作者:old九婴 文案: 奇幻诡谲的故事,欲说还休的爱恨。 在嵬城,有远古战将的魂魄、重生的鬼魅、千年的异兽…… 如果赠你一杯“解忧酒”,让你尽忘红尘离恨…… 饮?还是不饮?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前世今生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梦君 ┃ 配角:云洛莲君 ┃ 其它:异世情缘 =============== ☆、失忆的城主 大千世界,星辰斗转,总有很多不可捉摸的事物。嵬城,就是其一。 嵬城独立于三界之外,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找到它的入口。也因此,对它生出了许多妄想。 譬如嵬城是十万鬼域,熊熊恶火;再譬如,嵬城是不死之境,极乐仙山。 而事实通常令人大失所望,没有那么多奇幻诡谲。嵬城,不过是座小小的水乡,连房屋都只有黑白两色,寡淡的很。 若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是这里住着的“人”了。 远古战将的魂魄、重生的鬼魅、千年的异兽……不寻常的住户太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城南一角,梨花深处,有一小小酒馆。 青竹为基座,茅草为顶棚。唯有一个露台延伸到溪水之上,梨花飘洒,如梦境般美丽。 传说,这家酒馆的珍酿,能使人忘却所有烦恼,名作“解忧”。 酒馆的主人,叫梦君。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来,只是一夜之间,梨花酿的香气忽然飘满了全城,无数精怪闻讯赶来,只见素日荒凉的溪水旁,突然多了一座酒馆。 梦君穿着黑色底子的长衫,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金色线菊,夺目的美丽。 他正抱着一坛酒,缓缓倒在青碧的酒盏里。柔和的眉眼,雪白的肌肤。第一眼觉得十分惊艳,但第二眼,竟忘了他长得什么模样。 众人啧啧称奇,这大概是,未饮先醉了吧。 酒馆的第一个客人,是新上任的城主大人。 一双绣鞋踏上竹制的台阶,葱白的手指撩开青色的帘子。还在发愣的众妖猛然抬头,待见到来人后,吓得急忙奔走。原本喧杂的酒馆门口,转瞬间空无一人。 梦君抬眼,只见一个桃心脸的美人,一脸无辜的笑着,问他:“此酒香冽,可饮否?” 自此,她就成了解忧酒馆的常客。 日子久了,大家也不再害怕这位城主了。还常有心直口快的,将她从前的事迹调侃一番。 城主的脾气也是甚好,总是笑笑,并不多言。 临近入夜,梦君点上了廊角的灯笼。回身时,看到一只梳着双髻的团子小妖,蹦蹦跳跳的跑向露台,扑到城主身上。 “云洛城主,听说你是死而复生的,真的吗?” 手中的梅子酒洒了一滴,云洛失笑,“或许吧……我在冰牢思过五年,那里的万年玄冰,刺得每一寸骨头都在痛,害我忘记了许多事。我是死了后被扔进冰牢的,还是活着被关进去的,实在是记不清了。” 团子妖噘着嘴,指指她的胸脯,很不满的说道:“怎么会记不住呢?梦君哥哥都告诉我了,最珍贵的记忆,都存在人的心里。如果有无法承受的痛苦回忆,便可以找他沽一杯‘解忧’。难道,你已经喝了‘解忧’?” “哦?”,云洛抿嘴一笑,“但我的心已经丢了呀,所以才记不住的吧。小家伙,你如果有心的话,一定要好好守住呀。” 团子妖一脸惊诧,睁大了双眼。还是旁边的几位酒客好心地提醒,城主现在的心,是那只万年莲妖赠的莲子。虽让城主免受剜心之痛,但毕竟只是颗莲子,没有什么功用。 话已至此,众人又免不了一番叹息。多好的城主,多珍贵的九尾狐心。怎么到人间走了一遭,就落到现在这种境遇?听闻,她在人间辅佐出一代帝王,自己伤痕累累、剧毒淬体,最后却落得孑然一身的下场。 这样的城主,真是,脑筋有问题吧………… 云洛饮尽杯中的残酒,对月晃了晃酒盏。四月的梨花落在衣袍上,她懒懒的趴着,一头青丝便在地上铺散开来。 “老板,你这地方挑得真好。嗯,再给我来一壶竹叶青吧。” 梦君挑了个冰裂纹的酒壶,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睛笑成一弯新月,“我的小城主,夜已深了,莫要多饮。” 她还是懒懒地不肯动,“那城主府冷清的很,我才不要回去。哦,你给我再拿个软垫吧,这木头桌子真硌人。” “对了,老板。你能酿出‘解忧酒’,那有没有解药呢?” 梦君微笑,“想忘记一件事很难,但记起来,就很难了。” 云洛点点头,“我想也是,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梦里,我见到自己在等什么人,但那人总隐在一团云雾中,看不真切。醒来枕头总是湿的,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很是茫然。” 她接过梦君递来的软垫,又饮了两杯,便昏昏沉沉的睡了。 这位糊涂的城主,常常在傍晚,撑着竹骨的纸伞,在嵬城的细雨里走到酒馆,从入夜一直醉到第二日的清晨。酒客们,都失笑的看着她嚷着头痛,而后摇晃着身子去处理公务。幸好城中的大小事项,从无一错漏,众人也就随她去了。 但那日,她破天荒的没有醉。 嵬城多雨,数日才放晴一次。梦君拎着几幅湿淋淋的帘子,准备晾在溪水旁的梨树上。这不,刚出门,就碰见了小城主。 云洛背着手,正笑吟吟的仰头,看着一树繁花。 “梦君,我要去找我的记忆了,祝我好运吧。” 梦君眯起双眼,看到她站在树下,身上是新做的衣裳,上好的锦缎在阳光下泛着光。 她走了之后,深夜的酒馆变得冷清。 城中人家的灯火逐渐熄了,梦君倚在露台的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 夜已过三更,酒馆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云洛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跌坐在冰凉的露台上。 梦君回身,沉默半响,“你若是心里难受,可以哭一哭。若是无法承受,我可以赠你一杯‘解忧’。” 他走过去,摸了摸云洛的头发,“你在我这儿,赊账也不是一两日了,赠你杯‘解忧’,就不算酒资了。” 云洛茫然的摇头,“你知道吗?我施法看到那些记忆的时候,旁人都在哭,我却没有了一滴眼泪。那些真的是我吗?倒像在看别人的一生。” 嵬城去人间的大门,每五年开一次。她一半忐忑一半欢喜的过去,终于在重重的宫墙里,找到了自己的回忆。 她看到人间繁华,一个小女孩坐在男孩的肩上,看着热闹的社火。回去的路上,有萤火虫在林中飞起,点点荧光,令人沉醉。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 但记忆的最末,她被一把长剑贯穿心扉,狠狠地钉在灰黑的砖墙上,一滴泪便落在了地上。 现在,云洛抚着心口,很是疑惑,“我的心是千年莲子,怎么莲子也会痛吗……梦君,你的‘解忧酒’,能让我回到从前吗?” “你说的,是哪个从前?这酒能让你忘了所有,你在人间的一生,欢喜也好、痛苦也罢,一觉醒来,都尽归尘土。但是……”,他顿了顿,“它会带走你最珍贵的记忆,让你回到一无所知的从前。这样,你可愿意?” 云洛茫然,偏头想了半刻,终于浮起一个温暖的笑意,“那我还是不喝了。梦君,给我一壶青梅酒吧。” 她头顶的梨花,依然纷纷扬扬的落下,永不会凋零。 因为,这并非真的梨花,只是法力造出来的幻像罢了。 自那天起,城主喝得就更凶了。她总是从入夜,一直醉到第二日的正午,细雨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袍,却一动都懒得动。 她是城主,自然没人敢斥责于她。但凡事总有例外,梦君觉着,那个男人大概就是她的变数。 那是五年之后。 正午的天,依旧昏沉,下着毛毛细雨。一身天青色衣袍的男子,正站在露台上,为云洛撑着伞。 他有着如画的眉眼,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眼角一颗小的泪痣。只是握着伞柄的手在微微颤抖,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云洛还在睡着,头脑昏沉。 梦君远远地瞧着,见那男子俯下身来,几乎触到云洛的鼻尖。他差点以为那是一个亲吻,但片刻后,那人竟提起了云洛的衣领,把她重重掼到地上。 云洛迷糊的揉揉眼睛,一双好看的幽深的淡灰色眸子,懒懒的睁开,盯着那人。 男子语气冰冷,“你身为一城之主,整日来这里买醉,不觉得丢人吗?” 云洛冷笑,“你凭什么来斥责我?” 男子依旧站的挺直,从高处冷冷的俯看着她,“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诗书礼义,全是我教给你的。你说我凭什么?” “你是人间的王,却管不着异界的事。” “管不着?不管十年、二十年,你都是我的义妹。我在的一日,就不允许你如此放纵。” 他语气极淡,但云洛却像被踩着了尾巴似得,一下子气得跳起来。 她狠狠地推了那人一把,油纸伞从露台跌落,摔散在石头上。 “你利用了我十年,还不够吗!我被关在冰牢里五年,在嵬城又等了五年,你可曾来找过我?如今,还想利用我什么?” 她仰着头,“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早不欠你什么,这一次,我可以拒绝。” 男子低垂着眉眼,神情看不真切,“哦?那你要怎样,才肯助我呢?” 云洛一拂衣袖,“这倒也不难。你陪我七日,我让你往东你就往东,绝不忤逆我一句。若你肯答应,我就……” “我答应。”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云洛楞了一下,突然笑了。“你答应的这么爽快,早知我就多提几日了。” 她俯身,从桌上执起一只酒杯,挑衅似的递到那人跟前,“那现在,就算第一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城主云洛的故事,是我正在写的一个长篇~因为很爱很爱她,所以这里放在第一章来讲啦~ 本书是n个短篇的合集,各种神奇的精怪都在这里哦~总有你爱的那款妖~~~ 宝宝们!求评论和收藏~~ 么么哒 ☆、失忆的城主2 梦君漫不经心地擦着店里的桌子,数着日子。 一天、两天、三天…… ‘砰’的一声,一个凳子被踹到。云洛满身怒气的走进店里,奔了几步,又折回去把凳子扶起来。 梦君柔柔一笑,“这大清早的,怎么这样大的火气?” 云洛脸色铁青,眉目间都是倦色,“我饿得!” “啧啧,只是饿吗?莲君昨日来过,说你整整两天没睡了,估摸着,再过两天就要到我这里来讨酒了。我与他打赌,说你明日就会来。看来,我俩都输了。” 云洛坐下,带着桌椅叮里咣啷的一阵响动,“那我赢了。送杯酒吧,老板。” 梦君把青色的酒液,端到她面前,“昨夜的灯会真是热闹。我却听说,有人拿着根糖葫芦,在街上走得横冲直撞的,脸上糊得又是泪又是糖浆。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云洛把头偏向一旁,默不作声。 梦君这回倒是难得的话痨,“这几日,他不是事事顺着你吗?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云洛还是不作声,眉眼怔忡。 初时,倒是挺好的。 嵬城的路,大多是小巷子。她走在前面,云离就得落后她一两步,跟在后面。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青石板,觉得好像在做梦。 就这么七拐八拐的,回到了自己在城中的小院子。 是的,城主府太大太冷清,她早就自己寻了个小院子。二层的小楼,院角还有一棵百年的海棠,正是怒放的时节。很像,她在人间住的那个院子。 她一时口不择言,以七日之约,答应帮云离做一件事。但回到家里,两个人四目相顾,一时无言。 还是她先开的口,脸上笑得灿烂,拣了些在嵬城的琐事,说给他听。 云离时不时点个头,并没有什么触动。只是偶然间注意到,云洛总是站在他一步开外,不敢靠近。不像小的时候,总是扯着他的袖子,刁蛮的撒着娇。 表面的相安无事,却在晚上,被突兀的打破。 云洛虽身为城主,但无论长相还是性子,都有些像任性的孩子。嵬城的人,怜惜她孤苦无依,总是顺着她的性子。于是她曾消失的那股子脾气,这两年,又被养了回来。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任性得过了界线。 入夜,她辗转反侧,想去隔壁看看那人。而她也真的想到做到,呆呆地蹲着地上,盯了半晌。而后,指尖忍不住伸向那人的眉间。 他在梦里也皱着眉。 但就在那一刹那,一道寒光射出。云洛急忙翻身躲开,衣袖还是被划开,被银针擦伤。 她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站稳。只是个小伤口,但银针偏淬了毒,引发了她体内的旧疾。一时剧痛袭来,她忍了又忍,嘴角还是溢出血来。 云离翻身坐起,恍然道:“洛洛?抱歉,我不知是你……” 云洛惨然一笑,用衣袖擦了嘴角。“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 她顿了一顿,语气怅然,“我很想你。在冰牢里被关了许久,只有莲君,奉命每年看我一次。第一年,他问我是什么心情?我说是‘恨’,我为了你,犯下了罪孽,但到头来,把我送上绝境的人,也是你……莲君每年都问我同样的话,但我每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 年的心情,却大为不同。第二年,恨淡了,只剩嫉妒,嫉妒最后达成心愿的人;第三年,是愧疚,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以至于十里红尘,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第四年,是茫然,人命自有天定,那我的呢?我一介妖狐,命数是被上天牵引,还是自食恶果呢……” 云离定定的看着她,没有打断。 云洛语气颤抖,还是撑着说了下去,“第五年,我说我不恨了,也不怨了。我想念人间的天空,想念热闹的灯会,和烟火的气息……这份心情,该如何描述呢……” 她看了云离一眼,眼神哀伤,然后翻身从窗口跳下,在那海棠树下枯坐一夜。 旁人并不知道这段插曲,但第二天的灯会上,却有不少人见到了城主。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蹦着走在前面,一手举着冰糖葫芦。 远处的烟花散开,城主一个回眸,向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笑得灿烂。 那笑容晃得周围的人一阵恍惚,心想,若是城主对我也这么笑笑,那该多好。 烟花声很响,人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看到那男子回了一句,然后城主的脸色就慢慢暗淡下来。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而身后的人,只是怔怔的看着烟火,没有去追。 几日后的清晨,酒馆来了位特别的客人。 梦君笑着替他撩开帘子,斟了杯梨花酿。他身上有着人类的气味,和云洛并不一样。 旁人不敢去问,但梦君敢问,“那日的灯会上,你和云洛说了什么?” 云离垂着头,晃着手中的酒盏,“也并没有什么,洛洛小时候,我也带她逛过灯会。那是她一次见到人间的热闹,很是欢喜,我只好攥着她的手,怕她走散了。” 而那天晚上,洛洛像从前那样仰着头,眼睛灿若星辰,但他却突然觉得疲倦,于是对她说:“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我可以握住你的手。但是洛洛,你想握住的是我?还是心中的执念呢?” 云离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淡淡的笑着,“她对我很好,助我登上皇位,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我。但我拒绝了她。我身边的人,虽不敢表现出来,其实他们都在怪我,怪我对她太冷酷无情。但最后的那几年,她对我实在太好了,毫无脾气、一味地迁就。那种好,并不是爱情……” 梦君又替他斟了一杯,“执念如何?爱又如何?至少她为你付出的时候,那种憧憬着的心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云离手腕一颤,眼神晦暗莫名,“你说得对,但我却践踏了她的心。九尾狐的心脏,能生死人肉白骨。是我亲手将她的心挖了出来,安在了我的王后身上。我以为她会怪我,但她,只是笑着离开了。” 他酒量很好,喝光了一整坛梨花酿,也不曾醉。 那天,云离走的时候,表情已看不出喜怒。他站起身的那一刻,身上就自有傲气,那是属于王者的威严。 他的背影,如苍劲的青竹。 梦君想着,云洛不肯喝下“解忧”酒,这件事,该不该告诉他呢…… 人界的时间总是很珍贵,一生也不过匆匆百年。 但在嵬城,时间就像酒馆旁的溪水,不经意间就流走了。 梦君刚打开一坛埋了多年的梨花酿,香气扑鼻,正如酒馆刚建成的那一日。但第一个走进来的小城主,已经去了很多年了。 露台旁的梨花依旧,只是再没人整宿的睡在花下,发上浸满花香。 云洛走时,送了他一串风铃,挂在门前。有人经过时,就带起清脆的声音。 现在,也不知是风掀动了铃铛,还是人从门口经过。梦君抬眼看时,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只是少了那颗泪痣。 梦君笑笑,“你长得很像你父亲,不过比他多了些书卷气,想来人间最近很是安稳,不曾让你身上沾染血腥。” 那少年有些局促,冲他恭敬的施了一礼,“父亲曾与我提起嵬城的事,说起先生的梨花酿,是人间难得的美酒。他在人间找了许多年,却再喝不到那样纯正的味道了。” “是吗?云洛城主在时,也夸赞过‘此酒香冽’。不过她喝得很杂,什么酒都要来上一杯,不过是买醉罢了。” 少年却突然面上一红,“我初见云姨时,年纪还小,对她很不友善。一直,一直想与她说句抱歉……” “云洛生性纯善,并不会怪你。如今,斯人已逝,旧事也该被忘怀。” “我……知道……”,少年低着头,“只是总不相信……妖类的寿数漫长,她竟去得那样早……” 少年想起幼年时,父皇告诉他,嵬城之门每五年开一次,今年正好是五年之期。父皇杀伐果断,对他也十分严厉,他总是很害怕。但那一日,他却见到父皇目光柔和,吩咐下人去做米糕。 那只是市井之间最寻常的吃食,平日不会出现在御膳里。父皇却仔细的吩咐了下去,还嫌米糕的颜色太过素净,又嘱咐着加了些梅子。 但信使来时,只说嵬城的城主换人了,问父皇还去否? 那时父皇说了什么呢?他已经不记得了。 …… 梦君递给他一杯梨花酿,看着少年匆匆饮下。少年被酒液呛了一下,却终于笑了。 “果然和父亲说的一样,很是美味。只是不知道那味‘解忧酒’,可有如此清冽的味道?” 梦君眯了眯眼睛,不再说话。 少年说道,“我父亲勤政爱民,为天下事操心劳力。但是思虑过甚,近年来,身体……不是很好……我想着,他一生为太多事牵绊,若是能放下,是不是挺好的?” 梦君果真如那少年所言,替他包了一份珍贵的“解忧”酒。人间之事,他不便窥探,却也隐隐猜到了结局。 空荡的大殿里,威严的帝王打翻酒杯,宫人跪在两侧,噤若寒蝉。 帝王一阵猛烈的咳嗽,却拒绝了太子的搀扶,反而郑重的问他:“你想让我忘记执念,但你可知道,我的执念是什么?” 少年颤抖着,不敢回答。 帝王却说,“我的执念,是天下万民,是万里疆土。我为这执念而生,也注定为这执念死去。而其它的,是我早已舍弃的,又何来‘解忧’一说呢?” 但此刻,他突然明白了,当年云洛不肯喝下“解忧酒”的心情…… 因为回忆,是漫长人生里,唯一的欢喜和忧愁。 那种心情,该如何描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让我们大声回答! 那种回忆是啥啊!答案显而易见啊! 哭哭,抱抱城主~~ ☆、月亮上的恋人 嵬城里,有人誓死不喝“解忧酒”,也有人,咕咚一口就灌下去。 莲君,就是那少数的爽快人。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 莲君素来性子清冷,不喜喧闹。连去酒馆,都挑了个极其清净的时辰,渺无人声,连蚊子都在打着瞌睡。 他也不多话,问梦君要了杯“解忧酒”,一仰头就灌了下去。把梦君惊得目瞪口呆,他酿这琥珀色的酒液费了许多心思,不由得苦笑一声:“你倒是咂咂味儿再咽呀,平白费了我的酒。” 莲君把酒杯递还给他,道了声谢。原本就清冷的面容,就愈发清冷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酒的副作用,刚转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就扑通一声栽了下去,醉得很沉。 梦君无奈的踢了踢他,寻了个毯子替他盖上了。 而喝下“解忧”的莲君,自此以后,常来找他对弈。两人在梨花树下设了个白玉棋盘,看起来,也倒有几分风雅。 莲君的本名,并不是莲君。 他单名一个“莲”字,只因在嵬城的时间久了,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元老”之一。因而,很得大家的爱戴,被尊称为“莲君”。新来嵬城的鬼怪们,总是拿着贡品去拜访他。只是这莲君独来独往,不喜与他人应酬。 嵬城的鬼怪们瞧着,就愈发觉得莲君仙风道骨,颇有几分谪仙的味道,就对他愈发恭敬了。 莲君的法力自然高强,众人虽没见过他出手,但从前的故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更多了几分神秘。 别的不说,就说莲君原身上的十颗莲子,一颗就是千年修为。后来赠给了云洛一颗,旁人都替他惋惜痛心,莲君却毫不在意,只说: “千年万年,于我并没有什么分别。” 旁人听了,就更为叹服了。 莲君常撑了支乌篷船,在嵬城的水道里穿行。斗笠布衣,船头放着大束的莲花,清香扑鼻。 水道旁,拱桥上,众妖都只是远远的避开,神色很是畏惧。 云洛倒是少有的几个敢搭话的,她上前恭谨的长施一礼,笑着说:“我瞧着嵬城方圆百里,就您家的莲花养的最好,也是有福气的。” 莲君点点头,从桥下抛给她一束莲花。 云洛接住那一捧花,向着行船远去的莲君,长久的俯身。 莲君对她有救命之恩,因此,连一贯任性的云洛,都对他十分崇敬,视他为父。 解忧酒馆的梦君,一边闲散的嗑着瓜子,一边摇摇头。他想着,这莲君,真是没什么朋友…… 云洛走了之后,连向他讨花的人都没有了。 人们总觉得高人喜欢寂寞,将孤独视作一种修行。殊不知,高人也有过不寂寞的年岁,只是长久以来习惯了独行。 莲君饮下“解忧酒”之后,倒是经常来酒馆下棋,并不多饮。 他棋艺很高,梦君只好撑着头,绞尽脑汁的与他拼杀。时不时冲嚷着要添酒的客人,砸过去一颗棋子,“等一等!我忙着呢!” 客人揉揉脑袋,待看到莲君后,均是惧怕的吐了吐舌头。 没了烦忧的莲君,如玉的面上,神色很是平和。但梦君却在心里暗暗摇头,其实“解忧酒”只是个媒引,那些使人烦忧的回忆,均被他嚼碎,咽进了肚子里。 他尝着,莲君的回忆里,有桂花的甜味儿。 记忆的最初,是一汪池水。莲君的原身,自然是一株莲花。但这株莲花生长的地方,倒是尤为特殊。 他生在月亮上。 人人都知道,月亮上住着嫦娥和她的月兔,还有天天砍树的吴刚。但细节总是鲜为人知,譬如那红眼睛的兔子,其实是首代月兔的曾曾曾孙子;譬如奉命砍树的吴刚,偶尔也会擦着汗抱怨一句:“妈的,天上的公务员也不好当……” 再譬如,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月宫的小小莲池里,生出了一只精怪。 那是开得最好的一朵莲花,多瓣莲,重重叠叠的,很是美丽。 嫦娥在月宫呆久了,只觉得寂寞,因此看到这只成精的莲,不仅没有责怪,还赐了他名字。 那时,莲还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很拘谨。 仙子在漫长的年岁里,终于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自然十分欣喜。又觉得莲是在月亮上出生的,沾了月亮的光辉,将来势必大有作为。也因此,对莲十分严苛。 仙子常扔给他一大堆古籍,有四书五经,还有许多深奥的佛理。 莲十分懵懂,问她:“仙子,您精通佛理?” 仙子一挑眉,“我自然不精通,我若精通了,就该成佛了,而不是成仙。但你该好好的精通精通!我听闻佛祖座下的一个童子,就是从莲花瓣里生出来的,天生就有很好的悟性。你虽然没有生在佛前,但生在天上,也是一样的。” 莲垂着头,恭敬的应答了。从此,就愈发勤勉了。 梦君看到这里,并不觉得莲天生性子清冷,只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少年郎,装作冷心冷情的样子罢了。 这不,莲不过修行了百年,就犯下了弥天大祸。 从人界抬头向上看,偶尔会看到月食。传闻天狗由恶鬼所化,因十分痛恨玉帝,就追着太阳和月亮吞食。人们为驱赶天狗,只好燃起了鞭炮,那热闹的响声,通过祭台,传到清冷的月宫。 嫦娥抱着月兔,在一片爆竹声里,开心的旋身,足尖是轻巧的舞步,步步生莲,美丽至极。 莲一时有些怔忡,呆呆的看着仙子的裙摆,目光有些眩晕。 他刻苦钻研佛理,对天界之事知之甚少。见到那凶恶的天狗赶来吞月,顿时飞身而起,法力凝成数瓣莲花。 那天狗被打得吐血,哀嚎了几声,仓皇退去。 莲刚回到月宫,就被仙子痛心疾首的呵斥。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犯了错。 这原也不怪他,谁知道天狗早就被二郎神收服了呢,如今食月,不过是吃了再吐,吐了再吃。天界漫长的年月里,谁还没个变态的爱好呢。 但他打伤天狗,就是另一回事了。 莲在月宫外跪了三天三夜,连吴刚都扛着斧子来替他求情。但嫦娥只觉得痛心,她头也不回的从莲身边经过,抛下一句: “我让你通晓佛理,谁知妖性嗜血,天生就是凶恶的。早知如此,你何必生出来呢。” 莲跪在冷冷的地面上,身子晃了一晃。 天界的处罚,来得倒快。罚的也很没新意,只是以触犯天条为名,勒令嫦娥和莲一起下界投胎,轮回整整九世,以尝遍人生疾苦。 嫦娥其实并未迁怒于莲,临行前,她还带着兔子和桂花酒,去找了趟司命星君。她有两件重要的事,要拜托给司命。 其一,是让他照顾那只挑食的月兔; 其二,是给莲的天命簿子上,多设些难处,她还指望着莲能够看破红尘,顿悟佛理。只是最好生在富贵之家,让他免些苦楚。 司命星君很喜欢那只红眼睛的兔子,抱着就不撒手,也就很爽快的答应了她。 玉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 帝很忙,焦头烂额,每年还要罚好多神仙下界历练。因此,为神仙撰写命数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了司命。 司命勤学苦练许多年,终于成了仙界里一流的小说家,命数簿子拣出一章来,都让人啧啧称奇。 他斟酌了许久,为莲谋写了一个很曲折的命数,情节参照了人间的戏本。 生于帝王之家的小皇子,母亲早逝,只得一路隐忍,通读诗书、尤擅武艺。一路拼杀过后,终于成了王,替生母报仇。只是最后,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毒死。这命数,既曲折,又富贵,很满足嫦娥的条件。 司命摸摸怀里的兔子,对自己写的本子很是满意,便点了点头。这第一世,旨在让莲体会“贪”念的苦楚。人生如镜中花、水中月,对权势的贪念,最终会化为自身的业报。得到又失去,这就是对莲的惩罚。 而嫦娥呢,命数就平淡的多了。司命让她生在层层宫禁之中,是最美丽最多才的一个小公主。公主嘛,与皇位没有牵扯,一生也就平安富贵的过去了。 但人心多有变数,司命万万没想到,莲贪心的事情,不仅是权势。 梦君看到这段回忆的时候,不禁对莲君大为改观,很是叹服。 那是长在深宫里的恋情,不受宠的小皇子,偏偏对众星捧月的公主产生了情愫。而以人的身份活着的莲,没了那些清规戒律,行事异常阴狠。 他踩着十二位皇子的枯骨,登上皇位。 而美丽的公主,被一把黄铜大锁,关在了他的深宫,一生禁锢。 如果忽略这个插曲,余下的命数,倒和司命写的差不多。公主诞下了他唯一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在三岁的生日宴上,将一把短匕首,□□了父皇的心口。 小孩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因而那一刀插得并不深。但身旁的公主,却握着孩子的手,将刀刃狠狠送入了他的心脏。 莲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匕首,眼神却尽是释然,“我早知会有这一天,这不怪你,你不要害怕……不要……怕……” 他突然用力地抱住公主,金黄的衣袍上,淋满血迹。 后来的史官很是踌躇,一代帝王死的方式太过离奇,叫人不好下笔。好在公主随即就饮毒自尽,不然成为毒辣的太后,势必对皇室的名声有损。 司禄星君来天府宫喝酒的时候,拍着司命的肩膀,一脸惋惜,“你这回的本子,写得倒是离奇。但禁忌之恋,尺度也太大了些。我估摸着玉帝该找你喝茶了,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司命手一抖,也不便喊冤,只能吞下一口苦酒。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可怜的莲花(/_\) 其实嫦娥对他很好的嗯~但是,身在其中的人,往往看不出来啊! 嘤嘤~~明天那章是莲和仙子的结局哦 干一口闷酒!接着围观! ☆、月亮上的恋人2 酒馆里,常有奇怪的客人。有人喝醉了跳舞,有人喝醉了唱歌,还有的喝醉了就题诗。墨迹酣畅淋漓,很是豪放。 梦君提着一桶清水,一脸苦闷的刷着墙,冲刚进门的莲君抱怨着:“你瞧瞧这字,可得刷好一会儿!你先去坐着,等我刷完墙,再陪你下完昨天的残局。” 莲君点点头,走上前扫了一眼,见那墙上题的诗,是人间新传过来的句子: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梦君偷偷瞧着,见他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在人间的九世纠葛,他倒是忘得彻底。 且说那第一世过后,司命星君被玉帝好一顿训斥。玉帝觉着,处罚的目的完全没达到,还让莲变得更加狠辣了。很不妥,非常不妥。 因此,日理万机的玉帝,还亲自提笔,替司命拟了几个提纲。 司命连连称赞,见玉帝摸着胡须,心有成竹。司命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接下来的提纲是玉帝亲笔,那再产生什么变数,也就不怪我了。 后事,果真如司命所料。 玉帝的提纲是没什么毛病,只是把莲的命数写的更为凄惨——第二世,落魄的书生郁郁寡欢,赶考二十年无一所获,吐血而亡;第三世,忠心的将领被属下暗算,一生戎马为国,却惨死在边疆;第四世,路边的乞儿因缘际会,一夜暴富,却栽在酒肉香粉里,被宠爱的小妾夺了财产,打断了他的双腿………… 莲若想改变这些命数,只有一条路,就是遁入空门。若非得再找一条路,就是先变个性,再遁入尼姑门。 司命心想,玉帝不愧是玉帝,这几个本子拟得很是坎坷,很让人大彻大悟。 但巧的是,无论嫦娥仙子被扔得多远,这俩人总能在人间碰上。就譬如他当乞儿的那一世,嫦娥不仅生在富贵之家、还是别国的富贵之家。两人连语言都不通,身份更是云泥之别。但当一身破破烂烂的莲,偶遇到来异国和亲的嫦娥,还是挤过重重人墙,一把扯住她的手: “这位小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开场白真是烂俗到不能再烂俗,但两人偏偏又结下了孽缘,此后纠葛一生,不禁令人唏嘘…… 这几世孽缘过后,玉帝自然大为震怒,将回到天宫复命的嫦娥好一顿斥责。嫦娥素来娇美,不曾被人疾声厉色的训斥过,不由得双目浮上隐隐泪花,娇弱的很。玉帝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便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只是,莲却被勒令留在人间。 在天界看来,莲以一个妖的出身,在月宫里修行了百年,已经是难得的恩赐。犯下重错后,不仅没幡然醒悟,性子还愈发急躁了,平白浪费了嫦娥的一番苦心。 而此刻,跪在地上听训的莲,紧紧攥住了拳头。 如果是一万年之后的莲君,面对趾高气扬的天兵天将,也不过是面色如常的打个招呼,淡淡的回个“是”。 但年轻的莲,温和的外表下,是一颗如野兽般急躁的心。胆大如他,直接打伤了来使,一路杀到了南天门。 企图上天界闹事的妖很多,但闹事成功的很少。莲,很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嫦娥抱着许久不见的月兔,从南天门经过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莲。 平日里如谦谦君子的莲,此刻发髻散乱,脸上糊满了血迹,身上也被捆仙索牢牢缚住。被迫跪在地上,狼狈的很。 莲只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仙子穿着流光溢彩的衣裙,周身有祥云围绕。 刚才还桀骜不驯的他,不禁有些怯懦的,垂下了头。 裙琚擦过他的侧脸,毫不留恋的向前行去。 莲不敢置信,膝行了两步,又被天兵死死摁住。他的嗓音早已嘶哑,愤懑又痛心的喊着:“连你也认为我错了吗?为什么!我错了什么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6 !” 仙子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吼叫,终于顿了一顿。莲百年来的儒雅和乖顺,被绝望的嘶吼,彻底撕破。她头一次认真的审视了这个少年,原来,他竟不是清雅寡欲的灵胎,而是欲望纠葛的实打实的妖类。 就像那些被执念缠身的妖一样,一生难以解脱。 她皱起了眉,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就像在打量一只不知感恩的野兽。 莲被那目光刺了一下,眼眶酸涩。 仙子说,“我强求你修行佛理,是我看错了。你成不了佛祖座下的随侍,也成不了清心寡欲的仙人。你不属于天界,更不属于我的月宫。” 她樱唇微抿,如玉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莲,从今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莲眼看着那裙琚越来越远,四面而来的祥云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突然用力挣开了天兵的束缚,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嗓音凄厉: “你是天上的仙子,我却生在肮脏的淤泥!原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 这可能是,莲君活了万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失态。 他被扔到嵬城的时候,这个被天界造出来的异境,还是一片混沌。几个同样被扔进来思过的妖魔,对着他摩拳擦掌。几个人打了整整四十九天,终于力竭,各自躺在黄土碎石上,喘着粗气。 再然后,大家都懒得打了,索性各自找了一座山头,住了起来。 年月久了,被扔进来的妖魔,法力却越来越不济了。偶有闹事的,均被几人痛扁一顿,权当了出气筒。嵬城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却越来越像个人间的普通村镇,大家相安无事。唯有什么不同的,就是这里实在没什么烟火气息,十分冷清。 莲修行了万年,终于修成了仙子喜欢的那种性子。温润隽雅,目光如玉。 他没什么别的爱好,经常撑着乌篷船,在狭窄的水道里穿行。有时躺在船头,看着荡漾的水波,似乎能让心静下来。 嵬城的天气不好,一月中多半是阴雨缠绵。偶尔天气晴朗,他在夜间撑船时,一抬头,便能看到皎洁的明月。 有鬼怪效仿人间的祭月习俗,在水道旁摆了祭坛,对着月亮诚心祈求。莲看着他们燃起来的袅袅青烟,只觉得可笑。他不知道,远在天上的月宫里,能否瞧见这一缕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青烟呢? 莲独自生活了许久,被他人尊称为“莲君”。旁人都认为他无欲无求,既不贪慕权势,又不执着于爱恨。好像只有修行到千万年,才能修到这种超脱的境界。于是,那些被执念所困的鬼怪,无不以他为榜样,在漫长看不到尽头的年岁里,勤勉的修行着。 但莲君知道,他还未能修成佛心…… 城南一角,梨花深处,有一小小酒馆,名作“解忧”。莲君是第一个喝下“解忧酒”的客人,此事并无他人知晓,他也并未显露出任何异样。 但就在他喝下酒的两天后,嵬城竟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那是个难得的晴天,仙子踏着祥云,从天际缓缓而来。她周身仙气缭绕,高高盘起的发髻,像优美的灵蛇。身上的衣裳像云霞一样美丽,却比不过她的面容半分。如此隽逸脱尘的身姿,让众人不由得生了敬畏之心。 她缓缓地落在一个石桥上,身姿却如隐在了云雾里,让人看不真切。 正巧,莲君撑着船,刚好从桥下经过。 仙子微笑的着看向桥下,一双杏眼里波光粼粼,如樱花般娇美。 但莲君只是撑着船,如玉的面色不曾动摇半分。船头摆着一些新摘的莲蓬,随着船身的摇动,不小心跌落了两支,溅起一些水波。 仙子看着荡开的水纹,有一些疑惑。但她也没说什么,她是高傲的仙子,目光必须永远和煦,带着悲悯众人的神情。她看着乌篷船行远了,天上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太阳雨。 众人不由得懊丧,难得的晴天,怎么又下雨了。但仙子周围却有仙气环绕,如发丝般细密的雨丝,不曾接近她半分。 有大胆的鬼怪上前,问她是否要传唤莲君?仙子只是摇了摇头,她此行来嵬城,有别的一桩要事。 天界确实偶尔会派个公差,到嵬城办些公事,众人不疑有他。却没人想到,为何久居月宫的仙子,会主动领了这份差事,到了传闻中肮脏污浊的嵬城。 仙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片刻就交了差。只是在踏上祥云离去之前,突然冲着身侧的梦君,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有话想对他说,却没料到,他已经忘了。” 梦君垂着眼帘,微笑着问道:“仙子想说何事?” “我想告诉他,他并没做错什么……唯一的错处,就是生而为妖。” 莲君在嵬城的日子,依旧能淡得拧出水来。 那日,梦君与他对弈,终于赢了一局,十分欣喜。他摇晃着白玉酒壶,很是得意的笑了几声,然后似乎不经意地,问了莲君一句: “你喝下‘解忧’,是为了让自己放下?还是让她放下?” 莲君的面色依旧平和,却突然很累似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莲君的法力很是高深的说!~所以,他喝完酒,究竟是忘了?还是没忘呢??? 明日一个新的故事,希望诸君喜欢?~~ ☆、人如千面 你若认为,嵬城里都是俊男美女,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更何况“美”没有固定的标准——对人鱼来说,鱼尾的鳞片越金光闪闪越美;对鬼魅来说,身形越飘逸清瘦越美;但对魔物来说,肌肉发达、法力高强,才称得上“美”…… 但有一只妖,无论以哪个物种的审美来看,都说不上美丑…… 因为这只妖怪,没有自己的面容。 …… 但凡是个酒馆,总有个偏僻的座位。你往那儿一坐,就等于缩在了角落里,别人得伸着脖子才能看清。冷不丁的,还能把人吓一跳。 千面就老是坐在角落,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衣,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这一身打扮已经足够诡异了,更诡异的是,他那面具上根本就没有洞! 在嵬城,戴个面具上街并不奇怪,无论你是长得太美想遮一遮,还是长得太丑想挡一挡……再不济,闲着没事儿戴个面具出去溜达,大家也都表示理解。个人爱好嘛,总比闲得上房揭瓦强。 但是,面具上总得掏俩洞吧?不然眼睛怎么看呢?不然就超脱了“爱好”的范畴,到达了灵异科学的境界。 于是乎,头一回来酒馆儿的人,如果冷不丁的看到千面,总得被唬一跳!哎呦我滴乖乖!看来这人有神通啊,肯定是法力高强,不用眼睛也能视物! 嗯,嵬城众人的心理素质之强,可见一斑。 但没有眼睛就算了,没有嘴又是怎么回事儿呢?那面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7 具上,虽然像画脸谱一样画了五官,但都是封死的、紧紧扣在脸上的。 戴着一个不开口的面具,是怎么喝酒的呢? 众人都表示匪夷所思…… 这一天,梦君照例在柜台后面,慢悠悠的擦拭着酒杯。狭长的凤眼半眯着,高挺的鼻梁弧度正好,一点朱唇魅而不妖。只一个侧影,就好似一副美人图。 梦君却突然感应到了一道目光,他猛地抬头,正看见千面在瞧着他。被他看到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身子往角落里缩了又缩。 梦君毫不在意的笑笑,又接着擦杯子。忽听得门口的风铃一阵脆响,一个如黄鹂般婉转清脆的女声响起: “老板,给我来一壶梅子酒,要甜丝丝的那种!” 人如其声,也是十分清丽。一身碧色的衣裙,纤腰不堪一握,走路时不急不缓,姿态很是端庄。单看这气质,就定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再细细的打量下面容,更是惊为天人。肤色凝白如二月的大雪,柳眉杏目,清新可人。 来人名唤玉娘,是千年古玉的魂魄。 没有人见过她的原身,但据说是一枚千年的玉佩,玉色通透、手感温润,而且细细的雕了花纹,样式十分精美。玉是有灵性的,这样通透的美玉,更是难得一见。所以千百年的灵性积聚,才养出了通灵的玉魂。落地便能跳舞,翩若惊鸿,是一种让人不忍亵渎的美丽。 玉娘不胜酒力,只要多饮几杯,就会面色羞红。醉得狠了,还会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一甩水袖,在月下起舞。 玉娘跳舞的时候,店里的客人要比往常多三倍。因此,见她进来了,梦君很是欢喜的,给她拿了一大壶梅子酒。 “哎呀呀,老板,我可饮不了这么多!” 玉娘以袖掩面,笑得前仰后合,“老板你又拿我打趣!梅酒的味道虽清甜,但后劲儿十足,你一下子上这么多,是想看我出丑不成?” “这一杯倒的体质,如果安在旁人身上,我必定对他敬而远之,就算对我温言软语,也不肯给他多倒一杯。但玉娘你是个例外,上次你酒醉后跳得那支“虞美人”,舞步比平日要自如一些,多了几分灵性。可见艺术家和诗人一样,总是要用酒佐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酒液倒入瓷盏中,加了两块碎冰,备了一小碟盐渍梅子佐酒。现在正是入夏时节,这些精致的酒具一摆,不由得让人想多饮两杯。看来梦君对待美人儿,向来是温柔体贴的。 玉娘被说得高兴,眉眼间都染上了红晕,一时更像是水做的美人儿,让人不由得想多看两眼。 但千面却是个例外,他坐在角落的黑暗里,只是垂头盯着酒杯。 …… 且说玉娘多饮了两杯,果真面色绯红,眸中水光微颤,双唇如桃花般娇艳。她双手各执一支竹筷,在瓷盏上敲敲打打,奏出清脆的乐章。 倒也巧了,有酒客随身带了支竹笛,遂拿出来轻轻吹奏,与玉娘的旋律相和。 待到兴致浓了,玉娘把竹筷一扔,开心地在店里旋身,跳着新作的舞步。酒客无一不如痴如醉,纷纷高兴地拍起掌来。 一步、两步…… 玉娘转着圈,余光却瞟到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戴面具的人在静静地垂着头。她跳得开心,却见那人丝毫不为所动,不由得有些气恼,于是恶作剧似得,慢慢向他靠近。 她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转到了那人跟前,然后一把扯下他的面具,在手里高高举起。 “哈!被我拿下来了吧!让我看看你是谁!” 玉娘咯咯的笑着,却措不及防的,看到一张女子的面容,眉眼弯弯、十分清秀。 “诶?看你身形是个男子啊?原来是女扮男装的么?”,她不禁有些疑惑。 千面的面具被骤然揭下,不由得慌了神,他的脸上满是急色,急忙的去抢玉娘手里的面具。但他起身太着急了些,坐的地方又是角落,本来就很狭窄,结果被脚下的凳子一绊,竟朝前栽了下去! 玉娘正愣神儿呢,一时没有注意,扑通一下就被扑倒了,后脑勺磕在了地板上,怪疼的。 按照话本儿里的套路,这该是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十分旖旎的气氛,但店里的酒客却都像见了鬼似得,瞪大了眼睛立在原地。 那千面猛地一摔,脸差点撞在玉娘的脸上,于是急忙用双手支地,想要借势起身。但还没等到他站起来,他的五官突然开始扭曲变形,方才清秀的脸,一时间变得极为可怖! 不过片刻的光景,刚才的清秀佳人,居然换了一张面孔!容长脸、细长眉,也是个美人儿,但跟刚才的绝不是一个人! 一旁的酒客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却见到片刻之间,那人的脸又开始变形,又变出了另一幅面孔!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吓得差点把自己的拳头吞下去。 其他人站得远,其实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玉娘此刻躺在地上,与那人不过几寸的距离,连一根头发丝都能看清。方才的那一幕,自然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也绝不是醉得眼花了。那眼前这人…… 玉娘心中极为震撼,吓得一松手,攥着的面具就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千面急忙撑起身来,以袖掩面,挡着自己的脸。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跪在地上摸到了那块面具,匆匆的戴在脸上。 玉娘已经缓过神来,伸手想搭上他的肩膀,“对不起,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不知你……” 她的手还没伸过去,却被千面一掌击开,那一下真是用了全力,击得她手背生疼。 千面膝行两步,一下子捏住玉娘的下巴,声音低沉暗哑,十分气愤,“看我出丑,你可满意了?” 他的面具离玉娘只有咫尺之遥,联系到方才的场景,这幅画着脸谱的面具,就更为瘆人了。玉娘不禁吓得面色发白,声音都颤抖了,带着哭腔:“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早知如此……我不该去抢你的面具……” 玉娘只觉得捏住她下巴的手,十分滚烫,那热度透过手指传到她的脸上,连带着整张脸都烧了起来,灼热难忍。 已有酒客看不下去,强忍着害怕想过来替玉娘解围。 此时,千面却突然松开了手,站起身来,仓皇的逃开了。 酒馆的众人都愣了,有人喃喃的说道:“怪不得叫‘千面’,难道他有一千张面孔?天哪,这是什么妖怪?面具妖吗?” 旁边的人打了下他的脑袋,“乱说什么!他不是妖,是个人类的魂魄!” “你可别诓我了!什么人能长成这样!” ……… 身后嘈杂声一片。玉娘呆愣的站起身来,静立了片刻,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梦君还是站在柜台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8 后面,叹息着摇了摇头。他想着,玉娘素来是个性子软的,这回被吓了一跳,估计要有好几天不敢出门了。 但这回,玉娘来得倒挺快的。 那次闹剧过后,也不知她回去都想了些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居然又跑到了酒馆,步履十分匆忙。 梦君打量着她,只见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身,头发也只在脑后绑了个松散的结,有几缕已经散开了。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实在不像平日里灵气十足的玉娘。 “老板,我来是想问你,可知道昨日那客人的住址?” “嗯?昨日的客人有许多,且不知你说得是哪一位?” 玉娘着急的在柜台前踱步,神色很是惝恍,“还能是哪一位?被我得罪的那位啊!” “你昨日不是被吓到了吗,怎么,热闹还没看够吗?” “不是的!我不是要看热闹,真的!”,玉娘急了,眼里便又涌上些波光,泫然欲泣。 梦君慢条斯理的翻着账本,悠悠的说道:“城北第三条巷子的第七户,门口植了几根青竹的,就是千面的家了。你也不必着急,他……” 梦君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玉娘回了个“多谢”,然后匆匆地跑了出去。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接着瞅他的账本。 而玉娘一路小跑着过去,从酒馆到他家的路并不近,玉娘不由得跑得面色晕红,香汗淋漓。 她喘了两口气,又镇定了下心神,便踌躇着,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只听得一个暗哑粗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吓人否? 友情提示,莫在深夜阅读! 下一章并不可怕啦哈哈,不要担心~ 玉娘看似有些骄纵,其实是个乖宝宝,现在很内疚呢!~~ 求评论求收藏哦~~我会仔细看大家的意见哒 ☆、人如千面2 玉娘深吸两口气,憋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挂在脸上,仰头看着来人。 大门被缓缓打开,千面穿着一身浅蓝的锦袍,一手还拿着书卷。如果忽略脸上那个瘆人的面具,单看身形,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他好像没想到来的人是玉娘,愣了片刻,便狠狠的甩上了门。 玉娘一步跳开,心有余悸的摸摸鼻尖,“差点儿就撞上了……这人也太不礼貌了……” …… 而大门里,千面的心绪一片杂乱,他往里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仔细地插上门闩。手里的书册,方才不小心被扔到了地上,他便默默地捡起来,很小心的掸了掸灰,抚平书页的褶皱。 “我是来道歉的!你好歹听我解释一下啊!” 千面又被这清脆的声音吓了一跳,于是那本可怜的书,就又被摔到了地上。看来今日黄历不顺,不宜读书…… 他顺着声音抬头,看到玉娘正坐在围墙上,左右为难。似乎想跳下来,但又怕地面太硬会摔伤,只好在围墙上左看右看,最后一脸讨好地看向他: “你有凳子不?给我拿一个垫下脚,好不好?” 千面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玉娘心想,他面具后的脸,这会子肯定气得青筋直跳,面色涨红。 玉娘按耐住心里的笑意,抬头打量了下小院,只见院里摆着几块奇石,几丛修竹,墙角植了一棵芭蕉。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只在竹影里摆了一个躺椅,看来刚才正卧在上面读书。她想着,千面的面具那么吓人,没想到家里的摆设倒很是风雅,只是显得有些冷清。嗯,如果再凿一个小池子,养几尾金鱼就更好了! 她回过神来,看到千面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哎呀一声!莫不是自己太过鲁莽,又惹他生气了?不好,还是赶紧下去了。 她也不管那地面硬不硬了,闭上眼、心一横,一下就往下跳。 千面倒被吓到了,几步奔过去,赶紧接住了她。 玉娘以为自己会落在地上,没成想扑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就窝在他怀里开始偷笑。先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再慢慢地睁开另一只眼,然后终于憋不住似得,在他怀里笑开了。 千面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把她放在地上,双手不自觉的挡住了脸,又转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 玉娘理了理衣襟,走到他的面前,认真的行了礼, “我这回是诚心来道歉的。昨日在店里,我不知你有隐疾,害你在众人前出丑了。我本以为你戴面具是为了好玩儿,只想逗一逗你,实在是鲁莽了。昨日我回去想了一宿,觉得很对不住你……” 千面的身体震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半晌,他终于艰难的回了一句:“隐疾?……哦,我没有怪你。你今日在城中还有演出,不要在我这小院儿里耽搁了,还请速速离去。” 玉娘挑了下眉,“你怎知我有演出?难道……难道你一直在注意我吗?” 千面咳了两声,好像极为不耐烦的说道:“你也忒自恋了,我喜欢清静,还请你不要打扰我了。” 玉是有灵性的,玉里生出的器魂,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见千面虽然语气不善,但分明是死鸭子嘴硬,气恼的样子可爱极了。她便双手绞着衣带,盈盈地笑着。 千面见她半晌没有回答,终于将视线从地上移开,移到玉娘的脸上。却见到平日里灵气活现的她,此刻欲说还休的盯着他,一双盈盈眉目,动人之极。 他却被这极美的面容刺了一下,仓皇的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竟不敢再抬眼看她。 玉娘看到这幕,心里暗暗气恼,旁人都恨不得围在她身边多说两句。偏这人,嫌她长得碍眼似得,连看一眼都能被吓跑。 玉娘是个不服输的,于是偏偏又走近了几步,直接把千面给逼到了墙角,又笑着逗了他几句。 故事发展到这里,两个人不坐下来喝杯热茶,好像总有些说不过去。但那千面行事古怪,行为也出人意料。 等他回过神来,竟然毫不留情的,把玉娘拎着领子扔了出去。 …… 梦君听到玉娘抱怨这事的时候,不由得呛了一下,一口酒液就喷了出去。他用袖子擦着嘴角,忍了又忍,还是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好在此时店里没有客人,不然玉娘肯定要与他拼命。 玉娘被喷了一脸酒,很无语的很气愤的扯出了锦帕,仔细的擦了脸。 “你倒是说说,我长得有那么讨人嫌吗?他怎么见我跟见了苍蝇似得,跟我多待一刻都觉得晦气!” 梦君笑得肚子都疼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看了眼玉娘,又开始笑得前仰后合。 “笑、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下酒!” “好了好了,不笑了。”,梦君好不容易忍住,“或许他见你长得太漂亮了,自卑呢?” 玉娘郁闷的撑着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9 头,认真的想了下,复又摇头,“不会的。我能感觉出来,他好像是怕见到我。莫非他上辈子跟我有仇?” “啧啧,怎么不是你跟他有仇?” 玉娘白了他一眼,“我是在嵬城外的水潭里出生的,他是死了之后被罚到这里来、永世不得轮回的。我都不认识他,上哪儿跟他有仇去。” 梦君一只手指敲打着桌面,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这可说不定,这世间的渊源,可不是一言能道尽的。或许他在人间,曾是你的主人呢?曾经的翩翩公子变成如今的怪物,怕见到旧人也说不定。” “又乱讲!”,玉娘很不服气,“我在那深潭里不知睡了多久,才成了器魂,嵬城根本没人见过我的真身,更何况一缕幽魂!就算他是玉佩的主人,也不可能知道我是不是他的玉佩!” 梦君笑了两下,“许你乱猜,就不许我乱猜了?你若觉得困扰,别理他就是了。” 玉娘摇了摇头,“不,他为何讨厌我,这事我一定要查个究竟!” …… 梦君见她说的斩钉截铁,但这几日,却没有再去千面那儿敲门,反倒把城中的医馆逛了个遍。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知哪里出了毛病。 而玉娘挨个把医馆问个遍,都没能探听出自己想要的消息,低沉了好几天。突然灵光乍现,那城中的巷子里,不是有一位人间的医者吗!据传还是神农氏的后裔呢,虽不知为何被扔到了嵬城,但是他毕竟是从人间来的,说不定知道些□□。 玉娘想到做到,便包了几包精致的点心,前去拜访。 且说那医者,也是个脾气古怪的。长须儒衫,看着是个和蔼的老头,脾气却大得很。若是不合他心意的病人,不管怎么苦苦敲门,他都不予理睬。但若病症恰巧是他想治的,他就是拔腿去追,也得逼着那人来他的医馆看病。 此刻,他正研磨着药杵里的碎末,头也不抬。 “姑娘身体健康得很,来瞧我这老头子作甚?” 玉娘啧啧称奇,她刚进门没两步呢,这医者也没望闻问切,怎知她不是来瞧病的?她把点心放在老者脚边,很谨慎的请教着: “叨扰先生了。我来是有一事想问,我认识的一个人,得了种怪病,五官会在顷刻内变来变去,很是吓人。不知这种病,人间可有记载呢?” 老者的药杵顿了一下,他极快的抬头看了眼玉娘,又目光晦暗的低下头去,“那不是种病,我也瞧不好。姑娘还是替你的友人另请高明吧。” “哦?”,玉娘倒是听出了话里的玄机,不由得一笑,“看来先生是知道了,还请先生赐教。” 老者的药杵,这回是真的停了……他恨自己失言闪了舌头,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 千面得知此事,已经是几天之后了。他心里着急,不知医者都说了些什么,但又不敢直接去找玉娘,心中烦闷的很。 他合衣在榻上躺了一下午,还是心绪不定,终于还是撑了把伞,打算去酒馆买杯解愁的佳酿。 千面却没想到,他又在这里碰见了玉娘。 酒馆的露台临水,溪面蜿蜒曲折,飘着几点花瓣,幽静美丽。他本来准备在溪水旁的石头上坐会儿,看看雨景,也是不错的。谁知,竟在这里碰到了玉娘。 毛毛细雨中,玉娘负着手,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千面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准备离去。 “你不必走,我已经都知道了。”,玉娘背着身,语气很苍凉。 千面的手一抖,提着的酒壶就磕在了碎石上,顷刻间就碎了。他突然愤恨的转过身,一把将玉娘拉到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都知道了,现在该厌恶我了吧?当初你看到我这张脸,就该立刻逃开的,何必纠缠不休!” 玉娘还是不说话,垂着眼帘。 千面更加生气了,他死死地掐着玉娘的胳膊,只觉得用了毕生的力气,“你该觉得我是个怪物了吧?用百名少女殉葬,也难怪神给了我这样的惩罚。我日日照着铜镜,看被我害死的少女一一出现在我的脸上!那种惊惶恐惧,日日毒心!你可知道那种感受吗,你……” 玉娘却突然瞪大了双眼,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殉……殉葬?……” 她开始奋力的挣脱,用力的掰着千面的手,想逃离这骇人的恶魔。 千面却突然意识到了,原来她并不知道内情,只是拿话诓自己呢。可怜自己心神不定,竟轻易的说了出来,但是…… 他不肯放手,又使劲儿一拽,把玉娘紧紧地箍在了自己怀里。 玉娘徒劳的捶打着他,“你这个恶棍!恶魔!快放开我!我先前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狠毒的人。早知如此,我何必去掀你的面具!” 千面身体颤了一下,却更为愤恨的说道:“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又何必如此惊慌?” 他将怀中的人紧紧抱住,明知不可为,却不舍得放开双手。怀中的温软,是他日夜思念,啃噬着内心的…… 玉娘却只想赶紧逃开,她情急之下,突然摸到了手上的镯子。她本身就是玉魂,自然很少佩戴玉器,手上的这只金镯,还是友人刚刚赠予的。她脱下镯子,用力的往千面的头上一磕。 她没料到那镯子这样结实,也没料到那面具这样不结实。只一下,就出现了细细的裂纹,从额头一直蜿蜒到脸颊。 千面僵住了,他撒开了手,双手紧紧的捂住了面具…… “对……” 玉娘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想说句对不起,但千面却猛地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见他背影虽挺拔,却在一瞬间泄了气,颓唐又失意的样子,刺痛了她的心。 …… 作者有话要说:  玉娘和千面的篇幅会多一点啦 毕竟这俩人是在嵬城闹别扭的~ 嘤嘤~大家记得加入书架呀~~~~ ☆、人如千面3 时隔数日,千面终于出现在了酒馆。 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恼,他在家把大门紧闭,足足呆了好几日。可不知怎么的,却总是心绪不定。练字时,写着写着就歪了。看书时,看着看着就愣神了…… 踌躇再三,他还是决定来解忧酒馆,小酌两杯。 “哟,千面!许久不见,今日要喝些什么?”,梦君看到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嗯,照例就好。”,千面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暗自松了口气,在角落的小几前坐下了。 奇怪的是,酒馆里几个零散的客人看到他之后,均露出了诡异的表情…… 千面坐如针毡,觉得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有惧怕、有嫌恶……让他十分不安。他想着,果然还是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0 不能常出来露面啊,上回不小心掉了面具,该是吓着大家了。 但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样简单,饶是他耳力再不好,也听到了周围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这就是那个用百人殉葬的恶鬼?瞧着不像啊……” “你懂什么,我最恨人间的皇室贵胄,生前玩弄权势,死后还要拉一堆人陪葬,真是肮脏……” …… 他们见千面没什么反应,不由得越来越大声了,用的词也越来越过分。 千面坐在阴影里,浑身冰冷,如堕冰窖……周围的窃窃私语,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脏。而就在此时,他却听到了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你们乱嚼什么舌根!有种大声说啊!” 穿着碧色衣衫的玉娘,刚撩开帘子走进门,就听到了这些。她还没待深想,辩驳的话就先出口了……说来,她的逻辑倒也奇怪,之前觉得千面做了恶事,打心眼儿里觉得害怕厌弃,根本不敢见他。但此刻,听到别人夹枪带棒的言论,看到别人对千面露出的□□裸的鄙夷的眼神,她却突然觉得,那眼神也扎在了自己的心上。 “玉娘,你是个心善的,还是别和这种人来往了。” 有一个酒客摇晃着站起身来,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后,他又走到千面跟前,满脸都是掩饰不了的鄙夷: “虽说酒馆是给大家开的,我也没有赶人的权利。但你既是来嵬城思过的,就该有个思过的样子。我要是你,根本就不好意思出门,怕把晦气染给别人!”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但终究只是说说而已。与他同行的一个酒客,就更过分了,竟然直接醉醺醺的跑过来,伸手就开始推搡千面。 “这种恶徒,你跟他多言什么!直接撵出去吧!” 千面的手攥得发白,指骨咯咯作响。身旁喷着酒气的大汉,又重重的推了他一下。千面生前也是个身份尊贵的,连粗使的丫头都是精挑细选的娇滴滴的人儿,何时受过这种待遇?更何况,是在那人面前…… 他终于没有忍住,一下子站起身来,提住了那人的衣领。 眼看着几人就要打起来了,剩下的几位酒客,均是两眼放光,开心地捧了碟瓜子,等着看热闹。 可惜的是,这热闹还没热起来,就散场了……连同玉娘在内的几个人,都被梦君冷冷的眼神一瞪,然后请出了门外。平素里笑眯眯的酒馆主人,发起怒来,还真是瘆人呢。 但玉娘觉得很冤枉,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刚进了酒馆不到一刻钟,就被请出来了? 她回过神来,扭头去找千面,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此时,天空的云霞灿烂,玉娘却突然有些失落。 此后整整两年,玉娘再没见到过千面。他好像从城里蒸发了似得,再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当中。 玉娘想着,那个只有几丛青竹的小院子,也亏得他呆不烦。 不过她只是想想,却再没去敲过那人的大门。 …… 上元佳节,灯会热闹非凡。人群涌着朝城中最大的戏台跑去,争着那头一排的位置,去看玉娘准备的歌舞。 那是个十多米的木制高台,四周都挂了红绸,带了几分节日的喜气。 牛皮大鼓被擂得咚咚作响,在人群热切的眼神中,玉娘单手挽着根绸带,一跃飞上了高台。 这是她头一回穿红色,层层叠叠的深红色舞衣,外头还罩了轻纱。行动间衣袂飞扬,迷了众人的眼。 这种张扬而恣意的美,让戏台下的人,一时有些呆滞。 她跳的是新创的舞步,乐曲也是拜托了相熟的伶人,描绘出她心中的曲调。初时是低声的吟唱,并没有乐器相佐,低婉的女声轻声哼唱着,曲调苍凉。她的舞步也如深潭里倒映的月光,腰肢柔软,舞出了月下独影的悲怆。 此刻是热闹非凡的灯会,众人却被这气氛感染了似得,眼眶都有些湿润。 而台上的玉娘接连旋身,跳出令人叹服的舞步,却在曲调的□□处骤然停下。不过吐息之间,乐曲突然由悲凉转向高昂,加入了几味乐器,就像黑夜里突然绽出了一丝阳光。而月下独舞的人儿,脚步也逐渐轻快,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快乐,舞得越发妖娆。 众人都睁大了双眼,生怕错漏了一个舞步。 但就在此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一只三足人面的怪鸟俯冲下来,冲高台吐出一个大大的火球! 这只怪鸟或许是被热闹的乐声吸引过来的,偏偏这个新搭的台子又是最惹眼的,四周明晃晃的红绸,激起了怪鸟的凶性,一时躁动难安。 事发突然,好在嵬城的众人,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这怪鸟的攻击虽然蛮横,但众人一下子就四散开来,未伤到分毫。还有几个法力高强的,当下就挽起袖子,骂骂咧咧的冲了上去。 玉娘躲得快,身上没被火燎到。但那高台是木制的,被火球猛地一冲,一下子就着了!不过片刻的光景,就开始散架崩塌。高台下的人群混乱,玉娘来不及找个下脚的地方,就觉得脚下一空,骤然跌了下去! 变故来得太快,四周的人逃得逃、躲得躲,玉娘便狠狠的跌在了火堆中,小腿传来锥心的剧痛。 玉娘试着动了下左腿,顿时觉得完了,断骨之痛事小,但她引以为傲的舞步,此后怕是跳不出了。眼前火光模糊了视线,玉娘一时怅然,不知该如何跑出去。 但火影晃动中,她却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冲进来。一身黑衣、白色面具,正是两年未见的千面。 方才断骨的剧痛,她只替自己惋惜。但此刻,却不知怎么的,脸上冰凉一片。伸手一抹,竟是满脸的泪水。 千面蹲下来,轻轻按了下她的左腿。玉娘瞬间脸色煞白,痛呼一声。 他楞了一下,赶紧抱起玉娘,冲出了残垣,逆着人流左右穿行,终于跑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 玉娘靠在他的胸口,听他微微喘着气,抬头看时,突然觉得那块面具十分碍眼,想揭开又不敢揭…… “方才……我看见你了。”,玉娘突然蹦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千面诧异的看着她,只听得她说: “方才我跳舞时,突然看见你了。谁让你戴的面具那么碍眼,躲躲藏藏的,还是被我一眼认出来了吧。”,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很委屈,带了哭腔,“我摔下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跑快些接住我!好疼啊!” “是我来得太慢了,乖,且忍一忍……” “我若是不摔下来,你还准备躲几年?” “……我以为你厌恶见我……” “我不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吗!你这个魔头、恶棍……” 流泪的闸门一旦打开了,就很难止住了。玉娘在温暖的怀里躺着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1 ,越哭越来劲儿,像个小孩子似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用人殉葬的事情,不是我告诉那些人的……” “嗯,我知道……” 千面无奈,两只手又都抱着她,腾不出手来。只好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低声安慰着。 这一场眼泪流的甚是汹涌,哭够了之后,又是一场酣睡。等到玉娘迷迷糊糊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她抬头看着床帐,迷糊了半晌。这青色的花纹,和玉做的帘钩……哦,对了,这是千面家……昨日自己哭得投入,千面拿她无可奈何,只好先带她回来了。 玉娘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腿有些沉。掀开锦被一看,左腿已经被板子和纱布固定好了,像个大粽子似得。 诶不对,怎么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玉娘面色一红,暗暗在心里骂了句“狂徒”。但奇怪的是,那该死的“狂徒”,此刻并不在屋里。 “你醒啦?真不愧是玉做的,啧啧,一摔就碎呀。” “怎么是你?千面呢?” 玉娘诧异的看着门口,梦君正端着药,施施然的走进来。他虽然嘴上像刀子似得,手上的动作倒是轻柔,扶着玉娘喝了药,又替她换了绷带。 只是不管玉娘如何追问,他都绝口不提千面,只说会替千面照看她两天,让她安心养着。 玉娘觉得十分委屈,自己受了伤,那人却不知去哪里躲清静了。莫不是嫌自己脏了他的屋子? 腿上的疼痛加上药力,让她昏昏沉沉的,也没力气挪地方,就将就着昏睡了好几天。 梦里有一汪池水,静静的,很让人安心。 玉娘沉醉在梦里不愿意醒来,梦里真好呀,没有人打扰,腿上也不疼了。嗯……诶?不疼了? 玉娘猛地睁开眼,此刻是夜半时分,床头的蜡烛爆了个灯花,灯影也闪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攥着,而那个衣衫褴褛、倒在床边昏睡的,可不就是千面! 她轻轻把手抽出来,想直起身,却突然感觉不对劲。探进被子里一阵摸索,发现腿上的绷带没有了,又试着动了动,断骨似乎愈合了…… 玉娘心中讶然,看向千面,只见他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面具上黑一道红一道的,睡得也很昏沉,看样子累极了。 灯光映着那个面具,有些阴森。玉娘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竟摘下了那个面具。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愣住了。 因为面具下,是一张俊雅的脸,半晌都没有变形,似乎是他的本来面目。但更让玉娘惊讶的是,这张脸,她竟然觉得似曾相识…… 她的手触到了千面的眉眼,千面动了动,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好像还没从梦境中醒来。 他痴痴地看着玉娘,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玉魂?……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我一直、一直在寻你……你可知否?”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 明天是千面的最后一章啦 这俩人的渊源也会在明天讲 t.t ☆、人如千面4 人在两种情况下,容易说大实话。一种是喝醉了胡言乱语,一种是半梦半醒间的呢喃……这两种的共通之处,都是脑子不太清醒。 所以,你若是有什么要保守的秘密,切记千万别喝醉,也千万别犯困。说来容易,其实甚难啊…… 千面与玉娘,确实是前世的纠葛。 他是秦国的次子,喜奢靡,于政事上毫无建树。要说平生有什么爱好,就是爱玉成痴了,也因此,被人赠了个“玉痴”的称号。 他的母妃对此痛心疾首,但大哥却十分欣赏他的爱好,经常派人送来美玉。这不,西边刚供奉过来的一块精美古玉,就马不停蹄的送到了他府上。 那时千面不叫千面,但时隔太久,他竟然忘了自己叫什么。只记得第一次拿到古玉的时候,手感冰凉,玉质却是难得的温润。那是块通透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玉,不过半个手掌的大小,却用镂雕的技艺,展现出一幅美人起舞图。其技艺之高超,令人叹服。 但千面欣赏的却不是这雕工,他坚信玉是有灵性的,而他拿到这块玉时,那种为之一振的感觉,令他颇为触动。于是将古玉日日带在身边,就寝时也不曾摘下。 那天晚上,是大哥登基的日子,他参加完宫宴回来,一身酒气,内衫都被冷汗浸湿了。他觉得累极了,草草的换了寝衣,就倒在了床上。 半梦半醒间,突然看见一个虚影从古玉中走出,在月下踏着舞步。他心中大为震撼,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身上也像被魇住了,沉似千斤,根本无法起身。 待到第二天,他把这桩奇事告诉母妃,母妃只觉得他疯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从未带给她尊荣,还一味的拉她后腿。不过,此时“母妃”已经变成了“太妃”,要老成持重,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易动怒打骂。因此,太妃娘娘听了此事后,脑袋上的青筋虽然跳了又跳,还是遵从了儿子的意思,替他请了几个法师,做了法事,希望那玉魂再次出现。 奈何那一夜的倩影,似乎真的是他的一厢情愿。刚被封成王爷的他,还没来得及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就身染沉疴、一病不起,最后含恨而终了。 听到这个消息,深宫里的太妃娘娘,直接气得晕厥了过去。好不容易被人掐着人中醒来,觉得要为死得冤枉的儿子,挣点儿死后的富贵。于是哭哭啼啼的去求圣上,望他看在兄弟素来勤勉的份儿上,给他的葬礼办得隆重一些。 圣上失笑,这个兄弟何曾勤勉过了?不过,他心中虽然不耻,面上还是颇为惋惜,于是大笔一挥,恩赐了无数珍宝。其中最珍贵的,是整整百名未嫁的少女!按照法师的说法开了祭坛,将少女的鲜血汇入其中,而祭坛的中央,是他的皇弟视为珍宝的那块古玉。 以血养玉,期望那块玉真的能显现出什么神通,好给皇弟下葬。 不过众人等了好几日,也不见这块玉有什么变化。只得摇摇头,还是按原计划随葬了。 至此,人间的荒唐事,俱被一抹黄土封存了。至于千面是如何变成一缕游魂,玉娘又为何跌入了嵬城的深潭,就不得而知了。 …… 且说那夜,千面被玉娘揪住了袖子,等到从困意里清醒过来,猛然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在玉娘的再三追问下,只好把陈年旧事过滤了一下,拣些轻巧的说给她听。 他只说自己见了玉魂一面后,就魂牵梦萦,含恨而终。至于那凶残的“以血养玉”的法子,自然不敢说给玉娘听。 玉娘听完后,面色很是疑惑,“我若是你的玉佩,应当在你身边呀。怎么我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嵬城外的深潭里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2 呢?你莫不是诓我呢?” 千面摇摇头,“你的原身,是镂雕的玉佩,刻的是美人起舞。雕工精细,玉质通透,唯有一点缺憾,是玉背面的右下角,有一道浅浅的白痕。那是下人在打理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摔的。” 玉娘浑身一震,他说得确实分毫不差。如此说来,自己当真是他的玉佩了…… 千面提起这桩旧事,只是想解释下他和玉娘的渊源,并没有叫她认自己为主的意思。却没想到玉娘是个死心眼儿的,器要认主人,那股钻牛角尖儿的劲儿,谁都拉不住。 “你且看看我这张脸,现在是三更时分,但只要天明,我的脸就会开始变形。那种可怖的脸,我自己都害怕。这是我的罪孽,我一人承受即可,你又何必跟在我身边呢……” 玉娘摇摇头,利索的跳下了床,一下就扑到千面身上,死死地扒住了他,耍赖似得。 这也奇了,她的断腿竟然愈合的如此之快,身手比上树的猴儿还要利索。 千面拽了几下愣是没拽动,不由得面色发青,“快下来……你还当自己是轻巧的玉佩呢?挂着就不撒手了?我……” 他还没说完,却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 玉娘连忙蹦下来,扶着他坐下。就着微弱的烛光,竟发现他身上全是伤痕,胸前染了点点血迹,不禁十分心疼…… …… 事已至此,此后总该是个美满的结局。两人也确实在院里相处了数日,千面在青竹下看书,玉娘就练着新作的舞步。往往练着练着,就冲过去拍掉千面的书,撒着娇让他看自己跳舞。千面虽然无奈,嘴角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两人过得惬意,梦君也是知道的。 直到那日,千面形容恍惚的出现在酒馆,灰败而颓唐,梦君不禁吓了一跳。 “是你?” 此时是深夜,酒馆已经准备打烊,悄无人烟。千面一身破烂的黑衣,陡然站在门口,确实有几分吓人。 他摇摇晃晃的走进来,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 梦君第一次见到他的本来面目,却见那张儒雅的脸上,是死寂的神情。 千面说:“玉碎了。” …… 那是个惯常的雨天,玉娘拎着个油纸包,里面是新出炉的糕点,香气袭人。 千面是个挑嘴的,要么不吃,吃就要吃些别致的。今日一早就被他支使出去买糕点,玉娘抱怨着路远,却还是高高兴兴的去了。 巧的是,平常要排上半天队的糕点铺子,今天做的糕点多了些,很快便买到了。玉娘拿着点心,脚步轻快的就往家赶。 但是,大门却是开着的…… 玉娘止住了脚步,探头朝里面一瞧,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千面正被几个人围攻,拿着把长剑苦苦支撑,半个面具都碎了,布满裂纹,甚是可怖。 她想都没想,就一把扔掉油纸包,扑过去想替他挡着攻击。 千面已经是强弩之末,看到玉娘之后,眼睛里反而多了些异样的光彩。他一把将玉娘拽到身后,死死地护着。 自打他在人间用百人殉葬的事迹败露后,隔三差五就有人来寻衅滋事。那些人打着卫道士的旗号,对他苦苦相逼。 千面生在帝王之家,自然从小修习武艺,功夫底子还是不错的。但不巧的是,玉娘前些日子摔断了腿,大夫说断骨愈合之后,势必不良于行。他想着,对嗜舞如命的玉娘来说,一定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西边的共舟山,有能肉白骨的灵药,只是有凶兽看护,常人难以接近。 他拿着心爱的长剑,一路杀了上去,剑刃都卷了边,浑身浴血……终于得了那支灵草。 昨夜,墙边传来异动,他料想定是这帮人来打探消息了。于是找了个由头把玉娘支了出去…… 千面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奈何他没考虑到身体还未痊愈,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他又奋力接下对方的一击,身子晃了又晃,终于气血攻心,晕死了过去。 玉娘扑到他的身上,准备用身体护着他,就在这一刹那,院门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 “是我太久闭门不出了吗?你们若闲得慌,可要与我过两招?” 莲君背着手,从门口施施然走进来。他连武器都没有带,却散发出了迫人的气势。而梦君,正揣着手,一脸阴郁的跟在他后面。 众人自然不敢与莲君过招,极为狼狈的散开了。但莲君终究来得晚了些,他蹲下身查看千面的伤势时,发现他已经形神俱裂,仅靠一股浊息勉强支撑。这缕幽魂,终于到了飘散的时刻…… 玉娘一脸希冀的看着他们,期盼着有什么救人的法子,却见莲君轻轻地摇了摇头,一颗心就栽倒了谷底。 她擦净脸上的泪痕,很是妥帖的谢过了两人,又送他们出门去。两人以为她要和千面说些体己话,就识趣的走开了。 所以,梦君万万没有料到,今晚来找他的,会是千面…… …… 千面走到自己常坐的位子那里,强忍着泪坐下了。 “玉娘跟我说,你这里有一味‘解忧酒’,让我务必要喝下。” 梦君默然了足足半晌,这杯酒,他今日已经备好了,却没有想到,来的人不是玉娘。他把琥珀色的酒液端到千面跟前,只见千面的眼里满是血丝,那种绝望的神情,让人不忍直视。 千面努力稳住心神,端起酒杯,但脸上却流下了两行清泪……他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强忍着,一口灌下了酒。而后一下子倒在桌面上,人事不省。 梦君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么痛苦的表情喝下解忧酒。他疑惑的闭上眼,千面的记忆便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个素雅干净的小院子。 玉娘扶着昏迷的千面,好不容易把他抬到了靠墙的竹榻上。她轻轻撩开千面脸上的乱发,很是珍惜的,吻了下他的额头。 梦君看到,玉娘的目光满是眷恋,却还是微笑着,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器魂由灵气汇聚而成,因此本身,就是大补的灵药……千面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伏在身边的玉娘,半边身子都变成了透明的。 他急忙去抓玉娘的手,却扑了个空。 玉娘却笑了,“你个傻子!你答应我一件事,去找梦君,找他要一杯解忧酒,千万要记得!我……我……” 千面痛吼出声,双目赤红。他朝渐渐消散的幻影扑了过去,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掌心里,是一枚断玉。 作者有话要说:  呐,千面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全书写完之后,可能再给他单加个番外。 明天是一个新的故事~大家继续支持哦~么么 ☆、雪生1 如若不相遇,便可不相知,便可不相恋, 如此, 便可不相念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3 …… ———————————————————————— 原则上来说,解忧酒馆是不招待小孩子的,但凡事总有个例外。尤其碰到二月这样冰雪可爱,又极其会撒娇讨巧的小朋友,饶是铁石心肠,也会被磨得没了脾气。 “好好好,只给你倒几滴果子酒尝一尝,回去可不许跟你爹爹说唷。” 梦君无奈的瞅着揪住自己衣服下摆的小不点,扶额一脸无语。 “梦君哥哥最好了呢,梦君哥哥是二月最最喜欢的哥哥哦!” 小二月还没有梦君的大腿高,彼时正是寒冬腊月,又裹得跟个小团子似得,只露个小白脸在外面。摇头晃脑的时候,头上扎的丸子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小二月,你上回不是说,我是最最最喜欢的哥哥吗?” 啧啧,要说事情赶巧了呢。这边小二月刚撒完娇,门口那边,莲君就施施然地飘进来了,一脸高深莫测的说着。 二月脸上一红,结结巴巴的辩解了几句,便害羞的躲到柜台后面去了。 梦君摇头失笑,转头去拉着莲君下棋了。而躲起来的小二月,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要来的一小杯果子酒,然后开心地吞了下去。嗯,味道甜丝丝的呢。二月探出小脑袋瞧了瞧,等到看不见梦君俩人了,就一蹦一跳的跑出门外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样养出鬼精鬼精的性格的。他的爹爹,是只憨厚的黑熊精,面相粗犷,性子也十分温吞。他的娘亲,是西巷里卖糕点的柳大娘,精明能干,为人很是爽朗。这夫妻俩,都是顶顶实在的性子,成亲百年有余,终于得了个宝贝娃儿,难免娇宠了一些。因娃儿生在二月,就取了个贴切的小名,就喊做‘二月’了。 哦对了,二月是个男孩子。 且说小二月讨了酒,蹦蹦跳跳的跑出店外。外面真冷呀,他想着,小手搓了搓,轻轻呵了口气。 此时嵬城刚下过第一场雪,银装素裹,屋檐下结着长短不一的冰凌。素日里就寡淡的小城,现在更只余下黑白两色,在雪幕里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就像是一幅水墨画卷。 这样清冷的日子,大人总是不愿意出门的,在家里围着火炉,喝上一壶热酒,聊着天嗑着瓜子,一天就昏昏沉沉的过去了。 但二月年纪尚小,正是好动的年纪,在家里哪里憋得住。向爹爹讨口热酒暖胃,又被说是小孩子,不能喝。这才气鼓鼓的跑出门来,找梦君讨几滴尝尝。 他出家门的时候,外边儿还是鹅毛大雪。等到在店里耗了半日,天色渐晚,雪也快停了。二月心里估摸着,离吃晚饭还有些时辰,不如再玩一会儿,堆个雪人多好。 说来,城里和二月一样大的娃儿,实在是没有。小家伙只能自娱自乐,闲时给自己找些事情去做。爹娘对他疼爱有加,却也做不出在冰天雪地里,陪他撅着屁股刨雪坑的事儿来。 幸好解忧酒馆本就靠近城郊,再往边儿上走走,顺着结冰的小溪一路往外,就有一片空旷的草地。现在被皑皑的白雪覆盖,除了几个小兽的爪印,什么都没有,很适合堆雪人。 二月一脚深一脚浅的跑到这里,瞧见一大片雪地,十分欢喜。正好有一只松鼠跑过,他瞬间就把堆雪人的念头给忘了,匆匆团了个雪球,就追着松鼠四处乱跑了。 跑着跑着,突然咚的一下,撞疼了鼻子。 二月揉揉小鼻子,哎呦了一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雪白衣裳的哥哥,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奇得是,这哥哥的头发竟然也是白的,但又不像老奶奶的那种灰白,是漂亮的闪闪的银白色,像一匹绸缎似得。眼睛也不像旁人的颜色那样深,浅浅的银灰色,像琉璃一样通透澄澈,在阳光下淡淡的泛着光。 小二月的眼睛都亮了,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个好看的哥哥。 “小家伙,走路小心些嘛,仔细别摔倒了。”,小哥哥揉揉他的头,语气十分温柔。说完,就举步从他身侧走过,准备往前走。 但刚走了两步,衣襟就被拽住了。 要说这嵬城上下,脸皮最厚的,可要非二月莫属了。这拦路搭讪的本领,便是自诩风流的人界浪子,也要自愧不如了。 “哥哥、哥哥,我方才撞了你,还没道歉呢!我叫二月,哥哥你叫什么呀?” “嗯……名字吗……”,小哥哥蹲下来,一手撑着下巴,眨了下眼,片刻又笑了开来,“我叫雪生。” 小孩子的爱憎,总是分明的。碰到讨厌的人,就把嘴一撅,脸一偏,一句话也不想说。但遇着喜欢的,就死命追着人家,甜得都能拧出糖水儿来。 要不说二月是个颜控呢,看见好看的小哥哥,就走不动道儿了。难得又是个没脾气的小哥哥,怎么缠着也不厌烦自己,于是就追着人家不放了。 可怜的小雪生,也不知原本准备做什么去,就迷糊的被二月拽走了,陪着他堆了半天的雪人。 “哎呀,雪生哥哥你好笨呀!雪人不是这样堆的!你看我教你……” 小二月在雪地里跑前跑后,你还别说,对雪人还真有几分心得,忙得煞有其事的。雪生就呆愣的站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堆雪人一事,他还真是不擅长呀。 …… 天色全黑了,二月夹带着一身的寒气,风风火火地冲进家门。把正在嗑瓜子的爹娘,给吓了一跳。 火光噼啪了一声,屋里的大人扔下了捧着的瓜子,急忙上去,给二月掸掉满头满脸的雪。 二月方才还不觉得冷,这会子到了温暖的屋里,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头都红了。 “这毛孩子……玩儿那么久,仔细感冒了!”,柳大娘对他敲了个爆栗。 二月嘻嘻哈哈的,把今天碰到白头发小哥哥的事情开心的说了,奈何他的爹爹根本不信。 “那溪水上游,除了几只野兽,荒凉的很,半间茅屋都没有,哪儿有人去住!不对啊,我怎么闻着,你嘴里有酒气呢?你这臭小子,该不是偷酒喝了,这会儿都说胡话了!” “没有、没有,哎呀爹爹,那扫帚硬的很,可不能抽我啊!” 夜幕里,火光下,二月被举着扫帚的爹爹追的满屋子乱跑。小屋子里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但到了晚上,果然就如柳大娘担心的那样,二月小脸一红,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这一病,就是好几日。 柳大娘心疼的掖了掖被子,摸了摸二月的额头,端着药碗,哄着他喝下。 小二月烧得面色绯红,还不忘嘴里念叨着:“雪生、雪生哥哥,哎呀,雪生哥哥还等着我去玩儿呢……” 原来,那日两人分别的时候,小二月蹦蹦跳跳的,跟雪生约好,第二日还是这个时间,要来找他堆雪人。雪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4 生也笑着点头答应了。 但二月一病就是好几天,浑身酥软,连吃粥的力气都没有了,哪儿下得了床呢。 爹娘听他一直嘀咕着,心想莫不是真有个白头发的哥哥,跟二月玩了半天,还害得二月冻病了。于是把斗笠一裹,就准备找人家算账去。但在郊外找了半晌,也没见人影。就更确定二月是偷喝了酒,在胡言乱语呢。 等到二月终于恢复了元气,生龙活虎的下了地,已经是五六天之后了。 他趁着爹娘不注意,踮着脚就顺墙根儿溜了出去。二月惦记着雪生哥哥,生怕人家白等了几日,就一路小跑,去到了上次的雪地了。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几日,地上的雪就积的更厚了。只是这林子旁边,除了零星的兽爪痕迹,却没有人的脚印。 二月很是失望,也不由得质疑自己。莫非正如爹爹所说,是自己喝多了酒,胡想出来的? 他懊丧着,揣着小手往回走。路过解忧酒馆时,又懊丧的进门,准备找梦君哥哥,要一碟油酥吃。 他前脚刚进门,一抬头,眼睛一下就亮了。欢快的跑过去,就揪住了雪生的衣襟。 “哎呀!雪生哥哥,你在这里呀!我方才去雪地里找了你半天呢!” 梦君正端着个托盘,把描着梅花的小酒壶,放到雪生面前。闻言,一挑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你俩认识吗?” 雪生身子一僵,尴尬的解释到:“偶然碰见的,我陪他堆了个雪人。” 梦君笑了笑,不再说话。心里却想着,恐怕不是碰见那样简单吧,雪生在雪地里晃悠了好几天,看来是在等这个小鬼头了。 二月碰到了雪生哥哥,也不认生,努力了几下,使劲儿爬上对面的凳子。站在凳子上,就热络的和雪生哥哥说着话。 雪生偏头听着,时不时点个头,答两句,眉眼间是柔柔的笑意。 只不过,他一壶酒还没喝完,等不及的二月就拽着他,要出门玩去。雪生任他拉着袖子,就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跨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得梦君说了一句,“如若不可见,不如未结缘。” 那声音极轻,自言自语似得。雪生觉得自己可能听岔了,就摇摇头,陪二月走了。 冬天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天色阴阴沉沉的,大家一睡就是半日,迷迷糊糊的,一冬就过去了。 二月拉着雪生疯玩了一冬天,等到开春,柳树绽了新芽,却找不到雪生哥哥了。但小孩子的忘性大,过了几日,找到了新玩意儿,也就忘在脑后了。 奇得是,来年入冬,他们便又碰上了! 如此几年过去,二月虽然年纪还小,也懵懵懂懂的明白了,雪生哥哥大概是个什么精怪,只能在冬天出现罢了。不过雪生没说,他也没问过。 大人们也不知这桩小事,缩在屋子里过冬,只把火炉烧的越来越旺,屋子里暖融融的。 但这天晚上,柳大娘和丈夫陷入了昏睡,突然木门被撞烂,一阵巨响。两人从梦里惊醒,只见浓烟四起,火光冲天。邻居披着棉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家着火了呀!还睡个什么!快跑呀!” 几人连滚带爬的冲出火场,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跌坐在门外。 突然,柳大娘一声哀嚎,眼睛赤红,不管不顾的就往火里冲。邻居急忙拦住她,却听见她大喊:“二月!我的二月还在里面!”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朝小屋看去,却见那半边茅屋,已经被烧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上周因为考研,就暂时停更了,忘了在公告里说啦! 今日起恢复更新哦,那么新更的一章………… “这么可爱一定是蓝孩子”哈哈哈 ☆、雪生2 这场火烧得极旺,原是巷子东头的杂货铺失了火,又正是深夜,等到众人惊醒的时候,那火已经在干冽的冬风里,一路蔓延,整条巷子都被火海淹没。 冲天的火光,和人群的吵嚷声,惊醒了半个嵬城的人。有几只水妖闻询赶来,赶紧施展法术灭火,这才把火势止住。 柳大娘家的火刚被扑灭,几根焦黑的梁柱轰隆隆的倒下。她也不管地上将灭不灭的炭火,就一股脑儿的往里冲。只是,刚跑了几步,就脚下发软,跌坐在废墟里,嚎哭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小二月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想安慰下柳大娘,又思忖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就在此时,众人突然觉得,那被烧塌的小茅屋里,泛出了丝丝凉气,似有幽蓝色的水光划过。 穿着雪白中衣的二月,从废墟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来,浑身都淌着水。他跌跌撞撞的走到人群里,站定,脚下就氤出一汪水渍。 大家都愣住了。 柳大娘先缓过神儿来,一下子便扑过去,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紧紧地抱住二月。 但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就像被魇着了似的,就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柳大娘心下惊慌,赶紧喊丈夫上前。两人从头到脚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二月毫发无伤,只是身上湿的很,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方才那几只水妖着急灭火,法术使得狠了些,水浇得跟瀑布似的。因而,柳大娘他们,都以为二月是被那水浇了一头一脸,也不疑他想。只是以为,二月刚才运气好,或许刚巧躲在了什么家具后边儿,才没被大火燎到。 但不论两人说什么,二月就是一言不发,眼神儿愣愣的,像失了魂儿。 柳大娘心下着急,使劲儿摇晃着二月的肩膀,可是平常鬼精灵的小孩子,现在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偶,怎么晃也没有反应。 柳大娘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还是她丈夫在后边儿赶紧接住了。 旁人见到了,也急忙围过来。有一个年岁稍长些的妖,捋着胡子,沉吟了半晌,这才谨慎的说道: “方才这样大的变故,孩子或许是魇到了。被吓丢了魂儿,这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 此话一出,大家都恍然大悟,极为赞同。又有人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呢?找个婆子给二月叫叫魂儿?” 老者点点头,“叫魂儿是肯定的,必须至亲的人,在床头连叫三夜,这才能把魂魄找回来。哦,还需记得,到解忧酒馆那里,讨一杯忘忧酒。小孩子忘记了,也就不怕了。” “呀,那酒该烈性很大吧,二月喝了没事儿吧?” 老者沉吟,“那也是没办法的,比起失了魂儿,顶多是醉几天罢了。” 柳大娘闻言,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房子都被烧塌了,一时间不知道把二月抱到哪里去。 幸好,隔壁巷子的人也都赶来了,众人涌上来,三言两语的说着,拍着胸脯要替大娘修房子,让她们先带二月去酒馆,孩子的事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5 儿要紧。 夫妇二人急忙道谢,抱起孩子,就匆匆跑走了。 解忧酒馆的位置偏远,清静的很。梦君正待在柜台后边打着盹儿,没注意到远处的大火。 他是被门口的响动惊醒的,抬头一看,只见柳大娘夫妇二人,抱着孩子疾驰火燎的冲进来,眼睛都红红的,神色急得不行。 梦君低头,看到小二月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偏偏气温又冷得很,发梢都结冰了。那神色木木的,往日里灵气活现的眸子,此刻一眨不眨的,像僵住了一样。他被吓了一跳,问道: “二月这是怎么了?” “刚才我家失火,二月这孩子,兴许是被吓着了!您看看,这可怎么办好呀……” 柳大娘没说几句,就抹起泪来,“原是不该跟您开这个口的。听闻那解忧酒,是店里的至宝,不是每个人都有缘能跟您讨到的。但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这孩子是我俩的命根儿,被吓成这样……我想着,兴许喝杯那个解忧酒,孩子的魂儿就能被找回来呢?” 二月的爹爹是个木讷的,但娘亲的口才却极好,一番话又是褒奖又是恳切,说得让人不忍拒绝。 但梦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眸色一深。 他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二月的发梢。酒馆里烧着炭火,温度比外边高,所以刚才结冰的头发,此刻又化了些,滴成了水。 梦君接了一滴水,突然浑身一震,神色复杂的盯着二月。但那孩子还是没有反应,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柳大娘着急,赶紧问道:“梦君,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梦君如梦初醒,移开了目光,“噢,没什么,这孩子确实吓着了。” 柳大娘点点头,又追问到:“那酒,能给二月倒一杯吗?” 梦君面色晦暗,摇摇头:“忘记,有时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们并不知,二月想不想忘。若有一天,他非要寻回这段记忆,代价也是极大的。” 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柳大娘也没听明白:“啊?哎呦,这一场火,该忘就忘了吧!是不是还有些副作用,不会喝傻了吧?” “那倒不会,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会都忘记些什么。兴许,之前几年的记忆,都没有了呢。” 柳大娘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解决现在的问题要紧,“二月还小,学堂还没去上呢,之前那些,忘了就忘了吧!您看他现在这样,跟个木头桩子,有什么分别……”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擦起泪来。 梦君沉默了,他目光晦涩的看了眼二月,终于轻轻地说了一句:“也罢,你们等一下。” 柳大娘点头,拉着二月,到木凳上坐下。 梦君转身进了后门,那边有一道落锁的木门,进去后,再沿着个不起眼的楼梯下去,就到了酒窖。 酒馆儿看起来不大,但酒窖的倒出奇的大,左右都摆满了酒坛,满当当的。 梦君站在酒架前,却不见他伸手取酒。他的双目微闭,凝神,捏了几个手诀。那似是极艰难的法术,至少对梦君来说是这样的。不过片刻,他的额头就渗出细密的汗珠,但身前,却有一缕淡蓝色的烟气,逐渐成型,凝成一股细细的烟雾。 梦君睁开眼,叹了口气,伸出手接住那缕烟。 “果然是你。” 那缕淡蓝色的烟,竟然颤动了两下,显得有些诡异。 梦君冷哼一声,“怎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安生在你的林子里待着不好?瞧瞧你百年的修为,如今就剩这一缕烟了。” 那蓝烟在梦君的指间,轻轻地绕了一下。 梦君叹了口气,“你救了那孩子?人家的爹娘找来了,要我给他喝解忧酒,你说,我该如何呢?” 蓝烟又颤动了两下,在梦君的掌心里盘桓着,轻挠着他的掌心,像在说些什么。 梦君的语气软了一些,“我也不知你愿不愿了,这回子,我定要做回恶人了。还有,我是没那个能耐助你凝聚,稍后我去问问莲君,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梦君又絮叨了两句,把那缕烟揣在了袖口里,又往酒窖深处走去。 酒窖里摆的坛子,都是深色的陶土坛子,贴着纸封。但往里走,最深处,有一个靠墙的木架子,上面只孤零零的放了一只瓷瓶。 那是个白瓷的瓶子,十分小巧,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凝神望去,在昏暗的屋子里,瓷瓶竟有隐隐的流光。 梦君从西侧的架子上,挑了只酒盏。他是个极爱风雅的,不管多紧急的时候,都得慢条斯理的挑个杯子。这回给二月的,是个淡蓝色冰裂纹的小盏,杯子很浅。 他打开白瓷瓶的塞子,一股异样的香气就充斥了整个酒窖。琥珀色的酒液从瓶口被缓缓倒出,在酒盏里晃了几下,就变得像镜面一样光洁,不泛起一丝波纹。 梦君咬破自己的指尖,却没有一滴血渗出,反倒是一缕黄色的烟气,从指尖缓缓注入到酒液里。 袖口处,那缕蓝色探出了一个头,似乎是好奇地在看着。 梦君微笑,片刻后收回了手指,弹了弹那缕蓝烟,“别看了,你可学不会这个,雪生。” 酒馆里,柳大娘早就等不及了,梦君刚把酒盏端给她,就迫不及待的给二月灌了下去。 旁人都以为,解忧酒的不传之秘,都在酿酒的方法里。殊不知,酒液的原料珍贵,只是其一。而真正“忘忧”的奥秘,是酒液作为媒引,将来人珍贵的记忆,都化作梦君的美食…… 只是,忘记烦忧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就像抽筋剥髓一样,将生命的一部分活生生剥离,虽没有血肉之痛,但精神力被骤然剖开,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果不其然,二月刚喝下酒没多久,就直挺挺的朝后栽了过去。柳大娘接住他,朝梦君投来疑惑的目光。 梦君垂着眼睛,拢住袖口,说道:“不必担心,二月年纪小,喝了酒昏睡一日,便可醒来。你们的房子受了火灾,若不嫌弃,可在酒馆暂居几日。” 柳大娘就此称谢,而二月是何时醒来的,醒来后又是怎样哭闹的,就都是后话了。 这一回,二月可把爹娘折腾的够呛,以至于十多年后,二月已长成了个小伙子,此事还是经常被拿出来调侃。 二月的身形随了爹爹,十分高大。小时候圆滚滚的,长大后反而一身的腱子肉,荷尔蒙贲张的样子,让无数少女迷了心智。 只是,对于爹娘说的,小时候被魇着的事情,他真的是记不得了。被调侃的次数多了,就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娘,我真是记不住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爹这两日老咳嗽,我想上山去打只狍子,给爹补补身子。” “你这孩子,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好,爹娘没白养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6 你。只是现在大雪封山,你去林子里也太危险了,还是等雪化了再去吧。” “今日大雪刚停,正是猎物出来觅食的时候,晚了就不好逮了。娘,你放心,我又不是没去过,没什么事的。” “唉,你可千万要小心点儿!我给你烙两个热饼子,你拿着路上吃……” 柳大娘年纪长了,絮叨的功力也长了,二月表面点头称是,内心却早飞到郊外的美景去了。只是,当他真的在林子里迷了路,啃着冷面饼苦笑的时候。不由得觉得,他的娘亲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二月长大后还是那么呆萌,逮个狍子都能迷路哈哈 ☆、雪生3 林子里很静,偶有雪从树叶上落下的声音。 二月把脚下的雪踩得咯吱作响,茫然四顾。按说,他是不该迷路的。他打小就跟父亲进过山,虽不敢惹那些厉害的精怪,怕惊动山灵。但打些小的猎物,兔子狍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这次,他一个人背着箭囊,穿过冰雪覆盖的山谷,预备在林子里搜寻些野物。万一运气好,猎到几只雪兔,还能给娘亲做个围脖呢。 但他万不该,去追那只麋鹿。 雪地上,密林处。美丽的麋鹿懵懂的站着,湿润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了片刻,又惊惶的逃开。二月心中一动,急忙搭弓射箭,箭矢如流星,穿过层叠的枝丫。 但那鹿逃得很快,二月的箭术精准,却只擦伤了它的后腿,滴下斑驳的血迹。 二月见一击不中,暗自懊恼,但又不想放过这次好机会。他的爹爹身有旧疾,现在冬日天寒,便整日咳嗽不止。他心想着,鹿血是大补之物,打一只回去炖汤,定能让爹爹的顽疾有所缓解。 心未动身先行,他拔腿便追,顺着血迹也朝林子里跑去。但这只麋鹿,也不知是不是成精了,在林子里左拐右拐,就是追不上。 等到二月回过神儿来,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他好像迷路了。 二月是个迷糊的性子,左绕右绕的,就失了方向感。踌躇着按记忆往回走,但不知怎么的,半天又绕了回来。他心里倒没什么害怕的,毕竟自己也是个妖怪,还能怕被人吃了不成?只是,天色渐晚,再找不到回去的路,爹娘恐怕要着急了。 腹中饥饿,他寻了个树墩子,拂干净雪,便坐了上去,从怀里掏出饼子来啃。面饼被冻得硬实,他咬了几口,觉得噎的难受,就打开随身挂着的酒壶,仰头倒在嘴里。 可惜了梦君的招牌酒梨花酿,竟被这么不懂风情的喝法给灌了下去,他若知道了,非得气得跳脚不可。如此佳酿,应当有一炉暖炭、温好的酒壶,再有三两知己相伴,把酒谈天。正应了那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二月咂咂嘴,只觉得满口余香,连清冷的空气里,也仿佛多了丝醉人的酒香。他正准备接着啃饼子,突然听到旁边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莫不是那只梅花鹿回来了? 二月赶紧把饼子包好,拉弓搭箭,对准林子后面。 一丛荆棘被碰的抖了一下,雪就扑哧扑哧的落到地上。二月眯起了眼睛,一双猎人的眼里,便闪过狡黠的光彩。他在心中默数,心脏紧张地跳动着,拉满了弓,蓄势待发。 声音越来越近了,二月估摸着,他与那猎物,只剩三四步的距离。他凝神,松开了手,箭矢就破空而去。 然而,预料中的箭尖穿破血肉的闷响声,并没有传来。那箭矢,竟在离荆棘丛寸许的地方,停在了半空中。 箭矢周围,隐隐有蓝色的流光划过。二月心叫一声不好,恐有变数,只怕自己惹上了深山里的精怪。他虽然也是妖身,但年岁尚轻,连天劫都没度过,法力低微。他心下一动,微微蹲下身,抽出了靴筒里的短匕首,屏息等待着树丛后的怪物。 一步、两步…… 荆棘丛被拨开,出乎意料的,走出的并不是什么三头六尾的怪物,而是一个银白头发的年轻人。 身材欣长,眸色银灰,神色却恹恹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正是消失了多年的雪生! 他伸出手来,捏住停在半空中的那支箭,寒气从箭尖一寸寸的攀援而上,转眼就结满了冰霜。而后,绽出丝丝的裂纹,骤然碎裂。 二月看到这幕,先是惊讶,而后是羞愧。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露出少有的羞色,“这位兄台,对不住了,我以为是只麋鹿呢……差点儿伤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雪生仰头,瞟了他一眼,眼神清冷。他知二月饮了忘忧酒,却没料到他忘得这样彻底。雪生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一晌无言,转身便要走开。 二月以为自己惹恼了对方,急忙追上去,“兄台!公子!小兄弟?” 恍惚间,二月脑中闪过一些碎片,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却记不真切。他心下一急,竟一把攥住了雪生的胳膊。他的力气极大,雪生挣了两下,没能挣脱,遂一脸羞恼的瞪了过去。 二月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撒开了手。脸上火烧似得,幸亏肤色偏黑,看不太出来。 雪生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臂,想到二月小时候,常拽着自己的衣角嬉闹。而自己沉睡多年,再见时,对方已成了高大的少年郎君,再不是那个时时黏着他的稚童了。 他心下一慌,竟想匆匆逃开。又突然摇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自己刚苏醒没几日,就能见到旧友,应当开心才是,于是理理衣袖,从容说道: “天色已晚,你为何还在林中徘徊呢?近日雪深,仔细别迷了路。” 二月叹了口气,作出无奈的神情,“我已经迷路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雪生觉得好笑,脸色不由得柔和了几分,“那我领你出去吧。那么大个人了,怎的还会迷路呢?” 其实,二月长大后,性子早就沉稳了许多。只是方才失了礼数,有意作出憨态,逗他开心罢了。现下见对方没有了羞恼之意,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温柔的浅笑。 雪生正好回头瞧他,措不及防,就瞧见这个笑容,心跳忽然漏了半拍。要说的话噎在了嗓子里,他不知自己怎么了。 二月没觉出什么不对,很是自来熟的凑到他身边,“我叫二月,公子怎么称呼?” 雪生低头,掩住自己的神色,轻轻说道:“我是雪生。” 从二月的角度望去,只见雪生的一头银发,泛着淡淡的光泽。偏生肤色又像雪一样白,几缕发丝落在了脖颈里,就要融化了似得。 他喉头一紧,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又掩饰的咳了一声,语气有些颤抖:“那个……雪生……劳烦你替我带路了,等咱们出去了,我请你去解忧酒馆吃酒去!他们家的梨花酿,可醇香了……”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7 二月的话渐渐多起来,一边又紧跟着雪生往外走。 雪生听着,心里却在苦笑。他想,若是梦君又见到自己与二月在一起,不知该作何感想呢?大抵会讥讽自己两句吧,兜兜转转的,怎么又与自己的“煞星”凑到一处去了…… 雪生想得确实不岔,梦君在酒馆见到二人的时候,那一双眉毛挑得,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二月见他愣神,疑惑的拿手在前面比划了几下,“梦君叔叔?你怎么了?” 梦君一把打开他的手,面色微怒,“会不会叫人!小时候还叫哥哥呢,现下怎么成叔叔了?” 二月见他回过神来,促狭一笑,“我小时候,你就是这番模样。这许多年过去了,你门口的招牌都掉了几回漆了,你也不见老去。可见是位不知活了几百年的妖,我今日思量着,是不是叫叔叔更显尊敬些呢?” “就你这巧嘴,看我不撕了下酒!”,梦君随手抄起账本,往他头上一瞧,又用下巴指了指雪生,问二月:“这位……是你的朋友?” 二月连忙点头,满脸喜色的引雪生来见梦君,“我在林子里迷了路,多亏雪生带我出来。我俩在雪地里行了半日,你看雪生,都冻僵啦!梦君大哥,你快给我们温一壶梨花酿好不好。” 梦君失笑,这个二月在外人面前也挺稳重的,怎么今日小孩子心性又回来了不过任二月长得怎样高大威武,在他心里,还是那个挂着鼻涕的毛头小子! 但雪生,这俩人怎么又碰见了?……梦君想到这处,不由得神情有些阴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眼睛一眯,突然冲雪生笑道:“我近日,烧制了几个新的瓷盏,不如你陪我去库房挑挑,寻个合意的?” 二月向来粗枝大叶,对这类风雅之事不感兴趣,甚是头痛。转头看见雪生,见他形容儒雅,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雅致,定是个精通文墨的。遂勾唇一笑,把他推上前去, “雪生,我梦君大哥烧得杯子可好看了,你快去挑个中意的!我忽然头晕,先去坐一会子。” “呀,那雪生公子,要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梦君笑着,热络的揽过雪生的肩膀,推着浑身僵硬的他向前走去。 待到了另一间库房里,他脸色骤然变冷,一下推开雪生,双手抱胸,冷冷地说道:“好家伙,你重塑人形没几日吧?怎么着,又想再被大火烤一回?我这店小,但还存了些炭火,剪雪烹茶最合适!” 雪生根本不抬眼看他,只慢条斯理的整理下衣服,说道:“你叙旧的方式,也太尖酸刻薄了些。怪不得被人叫成叔叔,瞧这些老气横秋的说词……” “你还不明白吗!”,梦君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他就是你的天劫啊!你若是长了两分脑子,就绕着他走路成不成?” 雪生神色暗了一暗,说道:“你也知他是我的天劫……这劫数,又怎是躲得过的呢?上回,我不过存了些到热闹处看看的念头,就撞上了这个小娃娃。又好巧不巧的,看见了那处大火,你说当时的情形,我是救、还是不救?……这会子,好不容易凝聚了魂魄,第一个碰见的人,竟又是他……天意如此,我如何躲得过……” 梦君神色黯然,也不忍再责怪他,只是觉得可惜。但他也明白天意难改,命数冥冥中自有注定。便不再搭腔,懒懒地挑了两只瓷盏,和梨花酿一起端了出去。 寒冬雪夜,正是饮酒时。 自此,二月常携了雪生一起来吃酒。他有意与雪生亲近,谈吐间言笑晏晏,让人不由得看痴了去。 于是,炭火、温酒,三两好友,就成了阴沉的雪日里,唯一的鲜活风景。 但好景总是不长的,雪生算着日子,在心里踌躇许久,终于在这一日对二月吐露了实情: “二月,从下月起,我恐怕不能来这里陪你吃酒了。” 二月的手晃了一下,洒了几滴酒液,脸色突然沉下来,配上深邃的眉眼,让雪生的心里忽的一跳,做贼似得。 “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怎的好端端的,就不来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来不了了……”,雪生摇摇头,“也难得你与我相处了多日,都不问我是什么精怪,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 二月把杯子重重一掷,“我不问你,是信任你、尊重你!可你为何对我处处隐瞒?你到底拿我当不当朋友?” 雪生的唇边,露出一个苦笑,“我何曾隐瞒过你?二月啊二月,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记得啊!雪生你……”,二月说到这里,忽然愣住了……雪生、雪生、雪生!他的脑里仿佛有闪电略过,骤然清明了起来。是的!雪生从未隐瞒过啊,他从第一日就说了自己的身份,是自己太过蠢笨,竟未能察觉! 大雪日,密林处,只有在寒冬才能出现的妖怪,可不就是雪花所化的吗!素日听惯了雪女的传闻,怎么不曾想到,也可能有“雪君”呢? ☆、雪生4 时值二月末,天气已逐渐回暖,窗外已不再是缤纷的大雪。 二月喝完残酒,目光凝重的盯着雪生,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而雪生还是神色淡淡的,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最后,还是二月先败下阵来,重重叹了口气,好看的剑眉蹙了起来。 “你何时能再回来?来年下雪的时候吗?” 二月点点头,“初雪即可。” “好吧”,二月又叹了口气,终于扬起脸来,勉强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食言啊!我好不容易交了个年岁相当的朋友,来年雪夜,你一定要来陪我吃酒啊。” 朋友?原来是朋友么……雪生身子晃了几晃,自嘲的笑了。是了,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呢?既不是亲族,也不是师徒,可不就是朋友么!这也不错……自己孤零零一片雪花,不知飘了几百年,化作人形时能交到朋友,已是天大的造化。 他心念一动,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身子还是冰冷的,脸颊却有了血的温度。 雪生浅笑着点头,伸出小指要与二月拉勾。 二月倒是楞了一下,笑着打趣他:“怎么跟个小孩子似得?好好,咱们拉勾,来年你能出来走动的时候,咱们就约在这酒馆见!” 雪生笑着没说话,这拉勾的约定方式,还是二月小时候教给他的呢。但这些旧事,自不必提。他能再次与二月结缘,心中已十分欢喜。 雪生回到深山里的那天,没让二月相送。二月与他争辩无果,只好站在山脚下,看着他逐渐走远。 积雪的蜿蜒小道上,如雪的发、一身白衣,很快变与山峦融为一体,难寻踪迹。雪生在原地站了许久,心中有些恍惚不定,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一只松鼠在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8 松树上扑腾,弄得二月一头一脸的雪。他用力甩开脸上的残雪,微微一笑。 都说深山多可怖的精怪,但他遇到的这个,倒是个难得的妙人儿。不知来年初雪来时,对方可会守约 雪生向山上走的时候,未曾回头,也就没瞧见二月看他的神情。他回了休憩的岩洞,不过才走了两步,就支撑不住,再也维持不了人形。 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他为了护住小小的二月,只能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凭自己微弱的精元,与大火抵挡。 但他不过是修行浅薄的雪妖,被那火舌吞噬,便一寸一寸的融化了,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雪水滴滴答答的,淋了二月一头一脸。那时二月哭得声嘶力竭,简直被吓傻了,他有心安慰两句,但已经虚弱至极,连手都无法抬起…… 那之后,虽侥幸残存了一丝魂魄,但百年修为都毁于一旦,不得不陷入无边的沉睡。在深山中吸取灵气,只盼能早日凝聚成型。 今年,他本不该化作人形的。但当初雪在夜空中飘散,他的一缕残魂,在洞口徘徊许久,眼前只有无尽的雪花在黑暗中落下。大雪簌簌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愈发孤寂。 他是冷心冷情的雪妖,但那时,忽然渴望曾经的温暖和热闹。 好不容易修回来的灵力,本不该浪费在化形上,但雪生却一咬牙,硬生生地变回了人形。 他必须拥有能行走的双脚,才能走到有烟火气息的小城;必须有人类的嗓子,才能与牵挂之人交谈;必须有宽厚的胸膛和修长的双臂,才能给出一个拥抱…… 雪生算的很有条理、脑筋十分清醒,却唯独漏掉了一件事……那个让他第一次感到温暖的小娃娃,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有所牵绊,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的拥抱对方了…… 雪生想着想着,灵力却越发微弱了。林中的气温比城里要低一些,却也逐渐回暖了。莺歌燕舞的春日,对他人来说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但对雪生而言,是无边的炼狱。 他本该用这个短暂的冬天,好好修行。却经常贪杯,跑到酒馆和二月谈天,一耗就是半日……雪生心里,只能存些侥幸,希望来年的时候,自己还能如约苏醒。 于是柳树抽芽、迎春吐蕊,而后草长莺飞,落叶漫天……时光的□□匆匆走过,转眼又是一年初雪。 雪生于无边的沉睡中醒来,只觉得灵力充沛,十分自在。他重回人形,伸了个懒腰,又寻了个梳子,仔细的梳理了一遍银白的长发。这才迫不及待的,朝嵬城跑去。 此刻,他满心欢喜,迫不及待。 梦君刚在门口挂了个“休”的牌子,表示今日停业。刚一转身,就看见了气喘吁吁跑来的雪生。 他有些惊讶,雪生向来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性子也像雪花一样,努力许久都捂不热。但现在却一路小跑,全没了章法,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梦君身形一动,转眼就到了他身前,问道: “雪生,可是出事了?” 雪生从山里一路过来,本来没想跑步的,但不知怎么的,下山的脚步却越来越轻快,最后竟一路小跑了!这不,刚到了酒馆门口,就觉得喉咙一阵腥甜,气息紊乱,显然是跑过头了。他努力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笑着答道: “哪里有什么事,好不容易变回人形,高兴罢了。” “嗯,也是”,梦君点点头,“你沉睡多年,灵力凝聚殊为不易,高兴些也难免。” 雪生笑着‘嗯’了一声,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沉睡多年?他不是去年也变作人形了吗? 雪生的脸色变了几变,薄唇紧抿,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我不是去年才来过?莫非……” 梦君挑眉,一下子就明白了。雪生的魂魄太过虚弱,在深山里沉睡后就难以苏醒,偏他自己毫无察觉,弄混了时日。不过对精怪来说,睡个十年八年的都是小事,毕竟生命漫长,有的是时间。 梦君双手抱胸,无奈的说:“你睡得也太死了吧,一点儿动静都不知道?让我想想啊,距你上次苏醒,过了多少年来着……嗯,三十三……不对,三十五年吧!” “什么?!”,雪生不禁失声惊呼,银灰的眸子里满是惊愕! “瞧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过睡得久了些……也正好让你能养养精神,不然魂若游丝,说不准哪天就又消散了。” “不,你不明白!我之前与雪生约好了,第二年要来找他吃酒的!我、我竟爽约了……” “嗯?二月那小子?这倒是奇了,你怎的对他如此上心?” 也难怪梦君有此一问,其实他与雪生相识的年头,要比他和二月长得多。早在百年之前,雪生初化人形,就到嵬城来逛过。只不过雪生天生性子清冷,又因为离群索居,十分害羞。梦君的性子好,容易相处,周遭的人都喜欢亲近他,所以雪生也愿意壮着胆子,和他说几句话。 但他们的交情,也就止在了几句话的地步。雪生是山中的精怪,根系在灵山深处,在城里待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断断续续的来找过梦君几次,都是淡淡的打招呼,淡淡的叙旧。 雪生出手救下二月的时候,梦君倒没太多想。他知道,雪生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单纯,见不得别人受苦。便是山中的雪兔崴了脚,也要心疼的吹一吹,更何况是个大活人了。见死不救的事情 ,换做谁也做不出来。 妖类的寿数虽漫长,却往往要度过天雷火劫,经历的考验也数不胜数。梦君原以为,二月是雪生的一个劫数,既然渡过了,也该翻篇了。怎的过了这么久,还对自己的劫数念念不忘的! “我……”,雪生垂下了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又鼓起勇气问梦君:“二月家住在哪里?我想去找他解释一下,我不是有意爽约的。” “那正巧了,我正要往他家中去呢,咱们一道吧。” 梦君甩开纷杂的思绪,举步往城里走。他平日穿衣很讲究,衣料刺绣无不精致,却偏爱颜色深些的,常穿着一身玄黑。但今日却穿得格外鲜亮,一身天青的深衣,袖口和下摆处,均绣了繁复的云纹,更显得气质如兰、丰神俊朗。 雪生心里正难过着呢,所以并未注意到梦君今日的不同,但当他随着梦君,到了二月的家门处,却发现迎来送往的宾客,穿得一个比一个鲜亮!连青石的街道上,都仿佛沾染了喜气。 他怔住了。 小小的木门,被红绸和彩花装点着,热闹又喜庆。红色的鞭炮碎屑,直铺了半条街,空气里还残存着些硫磺的味道,显然是刚放鞭炮没多久。 “哎呀,方才只顾着跟你说话!你瞧瞧,咱俩来迟了!” 梦君理理仪容,从袖口掏出沉甸甸的红包,微笑着跨过门槛,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19 还不忘回头招呼雪生:“愣着做什么?我替你准备好礼金了,你只管进来吧!” “这是……在办喜事?”,雪生虽久居深山,对人间的礼数还是有所耳闻的。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婚嫁的架势。 刚好有个来晚的客人,从二人身边匆匆经过,听到雪生问的这句,哭笑不得的接了腔:“哎呀小兄弟,你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来了!今天是二月那小子的婚礼,这会儿都该拜堂了!快进去吧,甭管你们认不认识,都来沾沾喜气!” 那人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喜堂,艰难地挤进人群里。雪生神色一动,走到梦君身边,语气冰冷:“方才在路上,你故意不告诉我二月成亲的消息,为什么?!” 梦君淡淡的笑笑,“我说上一万句,也抵不上你亲眼所见。我不愿干涉你的私事,但眼见着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却不得不借此提醒你一句!执念害人!” “我有什么执念?不过是拿他当朋友,你何苦几次三番的警示于我?” “雪生,你不明白……你那些微妙的心思,或许能瞒过别人的眼睛,但我见过太多人的记忆了,所以对你的所思所想,也能猜到几分。有些话,非要剖开了说吗?” 雪生神色一僵,还是艰难的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多虑了。” “那就最好了,随我进去吧。”梦君颔首,示意雪生随他进去。 大婚之日,宾客也该穿得喜庆一些。在一众大红绛紫里,雪生的白衣银发就格外显眼,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夫妻对拜,礼成!” 礼官尖锐的声音响起,音调拖得长长的。众人发出一阵热切的欢呼,怂恿着新郎官赶紧入洞房去。 牵着大红喜绸的二月,缓缓地转过身来,却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突兀的白色。 “雪生?是你吗?”,他不顾场合,就扯着嗓子高喊起来,但周围的人显然比他更大声,笑闹声把他完全淹没了。 二月被人潮簇拥着,层层叠叠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努力张望,却被几个喜娘拉扯着、推搡着,不由自主地向内堂挪动步子。 雪生见此,心中突然酸涩难言。他攥紧了拳头,用尽全身的灵力,才克制着没有逃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雪生的最后一章啦 熏疼~~ 梦君真的是一片好意呀~他猜到了雪生的心意,又不忍心看他求之不得,所以疾声厉色的劝说! 哈哈爱之深 责之切嘛 不过别多想……梦君和雪生确实只是朋友,雪生和二月嘛,就比朋友多一点点了…… ☆、雪生5 嵬城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因而办得格外热闹,人群足足闹了半日,直到街上都掌了灯,才悻然离去。 雪生恍恍惚惚的,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几杯酒、跟谁说了话,一直迷糊到了晚上,才被梦君给拽回去了。 街角的冷风一吹,几分酒意顿时消散无踪,雪生甩甩头,跟梦君致了声谢,就坚决的回自己的岩洞去住了。 梦君说:“更深露重,不如在酒馆将就一夜。” “你忘了么,我可是雪妖,怎会怕冷呢。” 雪生笑得神色温柔,轮廓被街灯勾上了柔和的光,气质温润如玉。 虽说是岩洞,好歹也布置得清爽可人。四下无尘,中间一个小小的石桌,上面铺了个雅致的竹席,却只摆了一个茶杯,和一个藤编的盛米糕的碟子。 怎么说呢,深山里的精怪都崇尚苦修,清心寡欲,方能得道飞升。但雪生的家,看着也太苦了些,连个床铺都没有,也不知平日是窝在哪里睡觉的。 “雪生!你在里面吗!” 洞口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大喊,雪生正喝着水呢,手腕一抖,洒了整整半杯。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二月的声音。但算算时辰,他早该进入梦乡了,这深山大雪的,是怎么过来的! “雪生!” 来人冒冒失失地从洞口冲进来,带着浑身的酒气,一把就扑在雪生身上。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三十五年,终于再见面了!” 雪生的身子整个僵住了,二月比他高、力气也大,双臂紧紧地箍住他,勒得生疼。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说话时的热气就在耳边,痒痒的,让人无所适从。他只当二月醉得不轻,只好努力站直身子,不被二月带的东倒西歪。 “你怎么来了?今日人太多,都没顾得上跟你说句恭喜。”雪生还是淡淡的语气。 二月却收紧了双臂,“我……脱身出来寻你,却找不到了……我去酒馆,梦君跟我说,你先前身子弱,所以沉睡了多年……他说你为失约的事情,很自责……” 他的语气低沉嘶哑,在黑夜中有着莫名的意味, “雪生,我很喜欢你,就像喜欢冬夜的雪,冰冰的,甜丝丝的……” 雪生浑身一颤,垂下目光,呆呆地盯着远处的地面,“你醉了。” “我娶她,是为了报恩……我以后会对她好的,会非常非常好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再陪我喝酒……喝……酒……去……”,二月头一歪,重重磕在雪生的肩膀上。 雪生伸出手,用力推了下他,奈何实在太沉了,怎么推都纹丝不动的。 “二月?你醉了,快些回去吧。山上雪大,夜深了,路不好走。” 他又低声劝了几句,却没得到一丝回应。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二月已经睡着了…… 今晚月色很好,照在莹白的雪地上,泛着银光。光芒几经折射,到洞口的时候,就很微弱了。 雪生艰难地仰起头,露出细长洁白的脖颈,几乎要与月光融为一体了。他依旧努力的撑着二月的身子,却几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 …… 那夜,雪生终究是醉了,在石洞的角落窝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身前是一堆快要燃尽的篝火。 石洞里空无一物,空无一人。 醉酒的第二日,脑仁儿总是生疼。雪生扶着洞壁,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只觉得冷意一阵一阵的袭来。 他来这里做什么? 头痛、实在头痛…… 幸亏多年来,雪生一直习武,身体底子还算不弱,才不至于在这荒山里生了病。虽然脚步还有些不稳,头也像锥子扎过一样痛,但还是摇摇晃晃的,下了山。 家里的反应自不必说,简直炸了窝。新郎官在大喜之夜没了踪影,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身上又是雪水又是树叶,脸上也脏兮兮的,好不凄凉。关键是,新郎官还说不出自己去哪儿了,只嚷着头痛头痛,要温水来喝。 柳大娘已经升级做婆婆了,自然端着点儿架子,不能像以前一样拿着扫帚满屋子追打二月。但也气得不行,碎碎念了半天。一口咬定二月昨夜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0 发酒疯,不知跌倒在哪个臭水沟里睡了一夜,累得他们好找! 新娘子的性子倒是温婉,不但没抱怨什么,还柔声相劝,让婆婆不要动怒。抬头看见新郎官的时候,脸上就迅速染上一抹羞色,红着脸低下了头。 嵬城里最年轻最俊朗的小郎君,已成为她嫡亲的夫君。她心里是满满的甜蜜和欢喜,责怪的话哪里说得出口。 从此,一日三餐、日暮炊烟,二月就是她朝夕相伴的挚亲了。 “夫君,厨房里有温好的蜂蜜水,我给你端一杯来吧?我知夫君不喜欢太甜腻的,但那东西对肠胃好,也很解酒。我还另备了粳米粥,煮的软烂,夫君先垫垫肚子,再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雪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与娘子在成亲前只见过几面,只记得人很娇婉,语气也柔柔弱弱的。现下,活生生的娘子站在眼前,温言软语的,让他顿时手足无措,说话都差点儿结巴了: “嗯,那……好……有劳你了。” “夫君说什么呢。”,新娘子又害羞的垂下了头,在心里默念了下一句……都是家人,不用客气…… 雪生笑了,这样柔弱的娘子,此后得好生供养才是。他是个粗人,不懂得风情和风流,但既成了亲,便会像待家人一样,一心一意。 只是……头实在是痛得很,还是先去躺一会儿吧…… …… 而此时,解忧酒官的炭火烧得正旺。 酒馆的客人,往往傍晚才来,现在正午刚过去没多久,自然没有客人。所以掌柜也能躲个闲,坐下来,静静地吃杯酒。 他的对面,是雪生。 两人喝的是梨花酿,一杯接一杯的,饮的痛快。酒味儿却有些醉人,连发丝都染上了梨花的香气。 梦君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随后问道:“你还记得数年前的那场火吗?”, “自然记得……” “嵬城多阴雨,冬日多大雪,很难失火。在我记忆里,那样的大火,还是头一遭。当时,城里的几只水妖都出动了,几人合力施展法术,天上浇下的水就像瀑布一样,很快就把火熄灭了。” 雪生听到这里,不由得神色一动。那场火对他实在是噩梦,火舌燎身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要知道万物相生相克,对他这种雪妖而言,大火不亚于地狱的酷刑。 梦君接着说道:“那你还记得二月吗?他那时还是个小不点儿,险些就失了性命。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湿淋淋的,样子十分狼狈。不过又有谁能想到,那个毛小子,长大后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少年呢。昨日与他结亲的,正是当年救火的其中一个水妖。虽然两人年岁不相当,但也算有缘分……” 一声脆响,是雪生失手摔碎了茶杯。 梦君讶然,问道:“你……你没喝解忧酒?” 昨日深夜,雪生用法术一路疾行,撞开他寝居的木门。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呢,恍然间睁开眼,看到一头银发的雪生,在夜里还真是瘆人。 雪生恳切的向他讨一杯解忧酒,说要消掉与二月的所有记忆。梦君本就对两人的命数很是担忧,见雪生能想通,不由得心里松了口气。 梦君自己是不做梦的,只有别人饮了解忧酒,他才能靠吞噬别人的记忆,看到一幕幕场景。那感觉与做梦也差不多,让空洞的人生多了点光影。而雪生和二月相处的画面并不多,他在脑海中看了没几幕,就回到一片混沌里。正如曲终人散,只余下悠悠一声叹息。 他确信自己吞噬了记忆,所以此刻能从容的与雪生提起旧事,带着几分惋惜。但看雪生惊讶的反应,难道…… 雪生方才打翻了酒杯,白衣上晕出一片酒渍,他出神了片刻,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梦君看着他的笑容,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吓人的很。 雪生却笑得溢出了眼泪,他说: “不,喝了。那酒,我给二月喝了。” 梦君皱眉,指尖轻敲着桌面,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也了解二月那脾气,不管忘记了几回,下次再见面,他还是会不自觉的亲近你……” “不会再见了,我既已渡过天劫,该潜心修行。” “你这,又是何苦呢?……” 雪生没有搭腔,只忽闪了银灰的眸子,笑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日头渐渐偏西了,店里稀稀落落的来了几个客人。梦君起身离席,宽大的袖口拂过冰冷的桌面。 他心中觉得,雪生真不愧是一块结结实实的冷冰,这般心狠。让对方忘得一干二净,如一张白纸般重新生活,而自己明明思虑更甚,却非得强撑着,带着自己的记忆再过个千年万年。 真是,何苦呢…… 雪生其实没想太多,再过几个月,他就要陷入昏睡了。在深山里不知年月,一年和百年,都是一样冰冰冷冷的过着。 但二月不一样,他属于那个有温度的小城,一颦一笑都有着温热的气息。二月曾用笑容温暖了雪生,雪生也想拼尽自己的气力,去守住这份笑容。即便那不是属于他的,但对妖来说,一生有一份回忆,足矣。 他想着山高水远、时光绵长,当年的垂髫小童,也能像他的父母一样,有家人相伴,有简单的一日三餐。傍晚炊烟升起的时候,嵬城里不知有多少孤独的精怪,要遥望着他家的窗口,心里暗自艳羡。 这样,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为啥分手了不能做朋友? 作者答:因为雪生太喜欢那个二货了!要么相忘于江湖、要么用火把他煎糊! 雪生:心疼心疼,挥挥小手,不带走一杯酒…… ☆、化龙1 《山海经-海内南经》:“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 —————————————————————————————————— “莲君,嵬城有海吗?” 问这话的‘人’,是位鲛人。彼时,莲君正坐在乌篷船的船头,好整以暇的剥着莲子。不小心有一颗掉进了水里,泛起了淡淡波纹。清香的莲子气味,弥漫开来。然后水下一动,月娘披散着长发,笑吟吟的探出头来。 她是嵬城唯一的鲛人,有着一头海藻般的墨绿色长发,瞳仁也是绿色的。浓眉大眼,生得极为艳丽。而从腰部往下,是一条淡青色的鱼尾,鳞片寒光闪闪。 月娘是三个月前被扔到嵬城的,传闻是犯了族规,被下令放逐。她从天水掉下来的时候,一只黑熊精正在路边晾床单呢。熊瞎子眼神儿不济,还以为天上掉了条大鱼,急忙回家取了长杆,去河里一阵乱捞。 最后,月娘气急,顶着片荷叶冒出头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叉着腰就开骂:“呔!你这混球!老娘可不是能下肚的鲤鱼,小心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1 噎死你!” 那熊精手一抖,吓得抱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荷叶成精了!救命啊!” 他一路小跑,竟然跑到莲君那里告状去了。莲君听得好笑,还以为自己的族类在嵬城修成了精怪,于是理理衣服,踩了朵云彩就飘去河边查看了。 结果,哪里是什么荷叶精! 水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他一来,人群自觉地空出条道儿来。莲君上前一看,得,这不是鲛人吗? 传说鲛人泪能化作明珠,更有一把好嗓子,唱歌时常把过路的旅人迷了神志。但这只鲛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柔弱都不娇媚,瞪着大眼睛把岸上的人挨个凶了个遍,最后又瞪了莲君一眼,一个猛子就扎回了水里。 莲君被溅了一脸水,也不生气,笑着让路边的人群都散了吧。一只鲛人而已,没什么可看的。何况人家一个姑娘家,被人当做锦鲤观赏,不生气才怪呢! 月娘的性子直,其实心地不坏。在这里呆了几个月之后,和周围的人都混熟了。而且培养了一个特殊的爱好,喜欢大半夜出来吓人。你想想,夜黑风高,一个人提着灯笼匆匆回家,结果河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尾巴一甩,就溅了你一身水!可不可怕! 而月娘,跌回水里后,就扒着河岸一阵狂笑,笑得眼泪就出来了,珍珠噼里啪啦的掉。而被吓得人,把灯笼往岸边一扔,就怪叫着跑开了。 这样的把戏玩多了,也有些无趣了。嵬城虽是水城,但面积小,河道也狭窄,一个多时辰就游完了。比起之前生活的汪洋大海,这里就像个曲曲折折的鱼缸,好没意思。 但月娘不死心往城外游的时候,砰的一声,就撞到了一个白色的光壁!她揉揉被磕痛的头,浮出水面一看,那乳白色的光壁竟然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而光壁的外面,依稀能看到有一些水波,却看不清楚。她不想轻易放弃,就退了几步,又使劲儿一游,希望能撞破光壁。但这一次,光壁似乎感受到了她心中所想,骤然间光芒大盛,发出蓬勃的灵气,一下把她弹了回去! 月娘痛呼着,跌到了岸上。鱼尾被烧焦了一大片,鳞片都翻起来了,渗出了一片血迹。她霎时就明白了,这座小城看似淡泊无争,其实就是个巨大的牢笼!要想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躲回水里,养了很久的伤,却还是不死心。她那天透过光壁,看到外面好像是一大片水,像是大海,再不济也是个湖泊。比待在小小的河道里,要强过千倍万倍!于是打定主意,趁着莲君行船时,扒着他的船头,锲而不舍的问他有没有海。 莲君也不隐瞒,“城中无海,城外倒有一个大湖……你若能从天空往下看,就能见到嵬城是建在水中的,四周都是深水。” 月娘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她开心的摆摆尾巴,扬出一道水波,“莲君,你法力高强,能否助我到外边去!这城里的河道太小了,游得我都烦了……” 莲君沉吟,嵬城是个监牢,非得令不可外出。他虽有出去的能力,但外面一片混沌,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而城里能自由穿过光壁的,确实还有一个人…… 月娘掉到嵬城的时候,城主大人还是那只九尾狐云洛。而嵬城与人间的通道。恰好在光壁之外,所以她偶尔会穿过光壁,到外面去。 “你去找洛洛问一下吧,那孩子最喜欢多管闲事,说不定能帮上你。” 听到莲君的推托之词,月娘有些丧气的甩了甩尾巴,她刚来的时候,就曾想去拜会城主。但那城主神出鬼没的,只有一次匆匆从她身边经过,手中还抱着一大堆书卷。她在水里喊了几嗓子,但那城主跑得也忒快了,愣是没听见。 莲君看到月娘踌躇的目光,犹豫了片刻,又说:“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你游去解忧酒馆附近,就能找到她了。” 闻言,月娘又高兴起来,打听了酒馆的具体位置,等不到晚上,就急匆匆的游过去了。 当火烧云爬上天空的时候,她果然看到了城主。 云洛穿着白色的深衣,正哼着小曲儿往酒馆走呢。行了几步,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四下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又跑到一旁的小石桥上,低头一看,哟,原来在这儿呢! “呀,是鲛人?你找我何事?” 月娘喘了口气,笑着游到石桥下,“我叫月娘,刚来嵬城没几日,多有叨扰……” 云洛是个好脾气的,当下就笑眯眯的挥了挥衣袖,说:“不妨事。” 见到云洛脸上的笑意,月娘心中松动了一些,就充满希冀的问她:“我听莲君说,你能穿过光壁,到城外去。下次能不能把我带上?我在城中待得可烦了,想去外面的水里游一游……” 听明来意,云洛却迟疑起来,说:“外面的水里危险的很,你还是在城中待着比较安全。若是无聊了,可以找别人聊聊天、喝喝酒。” 月娘不解,她在海里什么鱼没见过,鲨鱼鲸鱼她都不怕……外面一个淡水湖泊,能有什么呢? 云洛却让她等一下,自己跑去酒馆,打了两壶梨花酿。又跑到岸边坐下,把一个葫芦递给月娘,就与她讲起城外的事情。 原来,城外的水里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神造出这汪大湖,只是为了困住嵬城里的人。光壁外也没什么好看的,穿过一个细长的木制栈道,走很久很久的路,才能看到几个旋涡。那是嵬城和外界相连的大门,每隔数年才能打开一次。 所以除此之外,光壁外真的是空无一物了。但是几年前,有一尾恶蛟在人间犯了事,用大水淹没了几座城池。神一怒之下,就把恶蛟扔到了嵬城。 可想而知,那只乱扑腾的蛟龙,在城里砸坏了多少座房子!她无奈之下,才央了几只妖,和她合力把恶蛟丢到了外面的水里。说到这儿,云洛还有些心有余悸呢。那恶蛟简直有仇必报,她偶尔去一次光壁外面,都被他穷追不舍,淋得一身都是水…… 月娘的体型,和人类差不多,唯独鱼尾比人族的小细腿儿粗壮了一些。但就这几两肉,还不够那恶蛟一口下肚的呢! 云洛讲完,又上下打量了月娘一圈,颇为叹息,“虽说你们都是水族,勉强能攀个亲……但那蛟龙真的脾气暴虐,你出去讨不了什么好处。更何况嵬城有条令,禁止居民外出,我实在是帮不了你,抱歉了。” “不是都破一回例了吗?再帮我破一次好不好?外面水域广阔,大不了我离他远点儿就是了。” 云洛摇头,“你都不知道那只蛟龙有多大,又不会化成人形……城里实在放不下,才丢到外面去的。” 月娘温言软语的相求,却是无功而返,就几口吞下了酒,神色怏怏的顺着河道往回游。 但她没喝过梨花酿,不知道那酒后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2 劲儿大。游着游着,就觉得脑袋涨疼,在水里东倒西歪的,吓跑了几条小鱼。 都说酒壮怂人胆,月娘喝了酒,竟然一路七扭八拐的,游到了光壁旁边! 她也摸清了那光壁的脾气,只要没有出去的念头,就是趴在上面也没多大关系。于是就使劲儿擦了擦光壁,努力的往外看。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色已然全黑了。一轮满月挂在低空中,今夜月色似雪。 月娘都有些犯困了,眼皮耷拉着,困得直点头。光壁外,却突然有一尾蛟龙跃出了水面!他带起的水波,在月光下形成一条长长的光带。又在半空中碎裂成无数水珠,闪着银光变成水雾,漂亮极了。 月娘的三分困意,一下就被惊醒了。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外面。 那蛟龙似乎刚刚睡醒,在月光下恣意的游动,弄出很大的动静。从水面再跃出的时候,月娘终于看仔细了,是一尾巨大的绿色蛟龙!身上的鳞片有碗口粗细,形似蛇、无须,但腹下已经生出了一只细小的爪子。再过个几百年,想必就能化作龙形! 月娘借着酒劲儿,不但不害怕,还向外面奋力地挥手,一边还不停的呼唤那只蛟龙。但她都快喊破了嗓子,那只蛟龙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月娘忽然想到,这光壁可能是隔音的!自己那么小的一只,怎么挥手,对方都看不到吧…… 她不甘心地在水里游动,越想越气恼,自己被关在小小的水道,对方却能在百里水域畅游,好不公平!于是恶胆向边生,心想反正对方也听不见,就气愤地指着那头蛟,开骂起来: “恶蛟!坏蛟!凭什么你在外边儿逍遥快活,我就要被关在里面啊!你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得你落花流水!喂,你听见没有!你这只丑蛟龙!泥鳅!胖蛇!” 她用的词句越来越离谱,终于在说道“泥鳅”的时候,那头蛟龙似乎停下来,瞟了她一眼。大大的龙眼看过来,月娘一下就吓坏了,赶紧背过身藏进了水底。 但她等了半晌,都没什么动静,回头一看,那蛟龙还在远处游泳,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于是长吁一口气,心想幸亏这光壁够隔音。 但她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寂寞,夜晚大家都睡了,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外边儿的蛟龙又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好生无趣…… 她借着夜色,爬到岸边,坐在了一块石头上。鲛人天生擅长歌唱,声音缥缈空灵,直透灵魂。在海上航行的商旅,常因为听到这迷人的歌声,不自觉地改变了航向,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 此刻,月娘面色温柔,静静地用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轻启朱唇,开始唱歌。四下寂静,没有一人回应。她唱着唱着,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歌声带着一丝思乡的悲怆。 月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完全没注意到,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光壁之后……一对巨大的龙眼,正紧贴在光壁上,死死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洛:蛟龙大哥…… 月娘:what?!你管蛟叫大哥?? 云洛:大哥……这孩子傻,你别跟她计较…… 月娘:what?!我干什么了?我不就骂了两句,他又没听见! 蛟:玛德智障………… ☆、化龙二 月娘唱着歌,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冷飕飕的,猛地止住了歌声,回头去看。但四周却空无一物……光壁之外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水波。 她想着,难道那蛟龙又睡着了?她还没看够呢…… 月娘拍打着光壁,又喊道:“懒虫!别睡了!陪我出来玩儿会!喂,虫虫?大虫虫?” 她喊了半天,也没人理她,就闷闷不乐的游了回去,在水中昏睡。 看来她的确是醉得不轻,等到第二天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依稀记起几句昨夜说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那蛟龙没听见,不然一个尾巴就把自己拍死了! 自此,月娘虽然绝了去光壁之外的野心,但还是觉得城中寂寞,向往光壁之外的自由。 每到月圆之夜,她都悄悄地避开众人的视线,游到光壁附近,独自唱着歌: “离人旅思,明月皎皎;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她的声音灵透动听,像洒在荷叶上的点点露水,沾染到了听者的心里。那蛟龙本对她没什么兴趣,但却被歌声深深吸引,往往不自觉地就靠了过来,悄悄地躲在暗处,当一名无声的听众。 他有几次都想露个头,跟对方打声招呼。但想到对方的暴脾气,和对自己的惧怕,便不了了之了…… 那种畏缩恐惧的神情,他已经见得太多,实在是不想看到了。还记得自己还是一尾幼蛟的时候,好奇地游到人类的村镇附近,看几个小孩子在河中玩耍。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游得太远,呛了水,眼看着就要昏迷。他也没多想,就冲过去把孩子托到了岸上。 谁料!孩子刚上岸,就大哭着捡起石子,朝他砸去,神情十分惊恐。得了消息的大人们,也拿着铁锹鱼叉赶来,将孩子护在身后,对他一阵臭骂。他默默无言地潜入水底,自此再不敢接近村镇。 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也不会动怒,一气之下淹了好几座城池…… 这只小小的脆弱的鲛人,若是见到自己,也会害怕的吧…… 如此过了几百年,嵬城几经易主。 月娘已经与莲君熟识,常常跟在他的乌篷船后面,讨一杯酒喝。酒馆的掌柜梦君也是乌篷船的常客,常在船上笑着与她聊天,夸赞她生得美丽。 那日,她偶然听见二人的闲聊。 梦君说道:“算算时日,城外的那只恶蛟,也该化龙了吧?” “可不是,化龙少说也要千年时光,他却天赋异禀,修炼得十分快。想想也是,若不是这份天赋,怎会在刚成年时就能呼风唤雨,大水淹了无辜的城镇……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是想着,他有了这桩劣迹,即便化龙了,也难以从嵬城出去吧……” “啧啧,这你就不知道了”,梦君摇摇头,悄悄附耳说:“我听说,那恶蛟是西海敖王和一尾锦鲤的私生子!有了这层关系,想打通关节,应不是难事……” 莲君失笑,嫌弃的把他推开,说:“你就爱听这些八卦!多大的人了,跟个小娘子似得……” 听着两人的笑闹,月娘有片刻失神。她想着,那蛟龙真是运气好,眼看着就要出去了……自己也是鲛人族长的孩子,被扔到这里,父亲却从不过问。这待遇,差得也忒大了…… 她暗自嫉妒那只蛟龙,于是也不再去光壁旁边唱歌了,怕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3 见到他气闷。 直到数月过后,她正懒洋洋地在水里晒太阳呢,河水突然剧烈的翻滚起来,小鱼们都惊慌失措的乱逃!她被河水的暗流震得七荤八素,觉得水越来越烫了。一不小心,头磕到了岸边的石头上,好疼! “小心!” 就在她快晕过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把她从水里提了出来,放在岸边。她稳稳心神,看到莲君正背着手,一脸严肃的看向天空。她拉拉莲君的衣角,问道:“这是怎么了?” 莲君低头看她一眼,安慰道:“没事的,这水道和城外是相连的。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城中的河水才有些不稳。” 天翻地覆?月娘心中疑惑,正准备追问,突然发现城里的人都站到了街上,一起仰头看着天空。 难道天上有花不成? 她揉揉眼睛,仔细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反倒把脖子都瞧酸了。就在她丧气的准备低头时,天上突然传来一阵金光! 一尾庞大的青绿色巨龙,正咆哮着,顺着金光蜿蜒而上! 光芒的尽头,有一个旋涡缓缓地盘旋着,散出浩瀚的灵气。那巨龙长嘶一声,身形又暴涨了数尺,终于奋力一跃,身子跃进了那个旋涡里。 待到旋涡吞没了最后的龙尾,金光逐渐散去,天空回归一片寂静。 “太美了!” “天哪,我第一次看到化龙呢!这龙忒出息了!” “多嘴,人家本来就身份金贵,早晚要回去的……” 岸上的人群纷纷发出赞叹声,彼此闲聊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散开了。河水也重归平静,莲君见月娘还在愣神,就帮了她一把,一脚把她踹回水里去了。 “唉哟我去,老娘的腰闪了!莲君,你能不能轻点儿!” 月娘愤懑的从水里冒出头来,左右一瞅,发现莲君已经走了。刚好有几只红鲤鱼从身边絮絮叨叨的游过,月娘一拍尾巴,怒吼一句:“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那几只鱼一脸困惑,都不想惹这只脾气差的鲛人,悻悻然闭了嘴,赶紧滚远了。 月娘想着,那蛟龙真讨厌,自己在光壁旁徘徊了那么多年,也不见他露个头。好歹也都是水族,就这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不过,既然蛟龙已经走了,也没有去光壁旁唱歌的必要了。夜深人静,她就坐在桥头,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就这么唱了一个月,嵬城众人都挂上了重重的黑眼眶,神情萎靡。梦君耷拉着脸,一脸颓唐的来找她聊天: “月娘,你晚上能不能别唱了?” 月娘一拍尾巴,哼了一声,“怎么?嫌弃我唱的不好听?” 梦君委屈的答道:“好听好听,但是太好听了,晚上睡不着呀!要不你白天来我的酒馆唱?我还能付你点月钱呢……” “呸,当老娘是唱小曲儿的不成?”,月娘笑骂了一句,又钻回水底下去了。 她觉得月下独唱,才最有意境。大白天的,有什么好唱的……不过想到梦君的黑眼圈,她有些心虚,就不敢深夜在小城里唱歌了。 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光壁旁边! 月娘十分怅然,在岸边的石头上坐了很久,都提不起精神唱歌。尾巴也耷拉着,没有生气。 突然,身旁传来一个醇厚的男声,带着笑意问她: “怎么不唱歌了?” 月娘扭头一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穿着青碧色的衣衫,袖口处绣着层层叠叠的水纹。 月光下,他的轮廓更显得丰神如玉,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只是脸上的笑容带了些漫不经意的痞气,给俊逸的脸上,硬生生加了三分邪魅,颇有些摄人的味道。 月娘有些疑惑,这是何人?她也不认生,就气鼓鼓的说:“我又不是卖唱的!与你何干!” 她生气的时候,识趣的一般人都绕着道儿走。但这人却不怕死似得,反倒上前了一步,目光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了一圈。点点头,又看着她的鱼尾,目光颇有些遗憾。 月娘被他这么火辣辣的眼光,给打量个遍。瞬间觉得自己跟没穿衣服似得,脸上腾地就烧了起来。她是鱼尾,自然不能穿衣服,但上身还是穿了的!虽然……虽然布料少了点儿吧…… 她越想越生气,尾巴一拍水面,扬起一阵水朝那人浇过去。 “登徒子!” 那人被水淋了一身,上好的衣料都浸了水,发髻上也湿漉漉的,却丝毫没有生气。反倒又靠近一步,说:“原来你长这副模样,从前只听到你唱歌,没看清你的长相。” “你何时听过我唱歌了?”,月娘疑惑的问。 “你忘了?”,那人阴险的笑笑,一挥衣袖,在空中用法力幻化出一尾巨大的蛟龙。他控制着那透明的绿色蛟龙,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就像变戏法似得。 月娘失声惊呼:“哎呀,你是那头蛟龙!”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他:“那光壁不隔音?我唱歌你能听见?” “嗯”,那人笑着点点头,收回了法力幻化的蛟龙。 月娘脸色惨白,吓得哆哆嗦嗦的,又问他:“那我……那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哦?哪些?”,那人一挑眉,嘴角一勾,故意拖长了声调,不紧不慢的说:“泥鳅?胖蛇还是……虫虫?” “啊!”,月娘惊呼,蹭的就跳进了水里! 她一下子就潜到水底,摆动鱼尾,奋力向城中游去,头都不敢回。游呀游呀,尾巴都累酸了,估摸着没什么事儿了,就停下来,吐了个泡泡。 “游够了?”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月娘浑身一抖,准备再次逃跑!突然,一双胳膊伸到她的胸前,一下就死死地把她箍住。冰冷的身体贴近她,吓得月娘不停的哆嗦。 她想掰开胸前的手,低下头又是掰又是咬的,好一阵忙活。身后的人却叹了口气,说: “脾气怎么这么差呢……这样的暴脾气,怎么娶回去呢……” “什么玩意儿?谁要嫁给你了!登徒子,给我松开!” 也是她刚才犯糊涂了,那人本来就是龙,游泳肯定比她游得还快。刚才肯定慢悠悠地跟了她一路,还不出声,估计在心里偷偷嘲笑呢! 月娘又是一阵挣扎,墨绿色的长发在水里飘散,裹在了两人的身上。忽然,那人的发髻也散开了,黑色的长发散在水里,和她的头发逐渐缠在了一起,纠缠不清。 那人紧紧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悠悠的说道:“乖一些。” 然后又侧过头,在水里蹭了蹭她的脸,说:“我想你了,月娘。我回到龙宫后,处处掣肘。打翻了一众水兵水将,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你看看我这脸,还有伤呢……” 他语气温软,月娘就像被蛊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4 惑了似得,慢慢转过去,捧着他的脸仔细瞧着。剑眉星目、眸光含情, 脸上邪气的笑着……骗子!哪儿有什么伤口! 月娘生气,举手便要打他,却被捉住了手。那人轻轻把她的指尖,放在耳后。月娘顺着一摸,还真有个几寸长的口子,心中软了几分,语气也没那么别扭了。 “你就不能先放开我?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她羞红了脸,轻轻的扭动着身子,又补了一句:“登徒子!” 那人听着这句’登徒子‘,已经没开始那句’登徒子‘坚定了。就大笑一声,亲了下她的指尖,这才撒开了手。 “我叫应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应龙大哥……几百年前骂你的事儿,你记得这么清楚? 龙:嗯。 作者:哈哈厉害了我的龙! 龙:我还记得,是你挑唆月娘骂我的? 作者:啥?雾霾太大我听不清…… 被龙一尾巴抽飞 月娘摊手: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呀== ☆、化龙3 两人都静静地沉在水底,水草摇曳着,触感轻柔。 月娘头脑有些昏沉,面前这人也忒会撩人了,分明前不久还是只傻头傻脑的龙,怎的化成人形后,变得如此油腔滑调?不过那股迫人的气势,还真是没变啊…… 不过,她心底虽对应龙存了三分好感,却不是那无知的闺阁小姐,两句话就能被迷得昏头八脑的。 “应龙,你从蛟变作龙,又回来作甚?可别说是来找我的,当我是孩子呢……” 应龙笑笑,指尖勾起月娘的一缕长发,说:“哦?可我的确是来找你的,这可怎么办好呢?” 月娘打开他的手,“我在光壁前游了几百年,唱了几百年,从没见你露个头出来。现下你是高高在上的龙族,我只是个犯了错的小小鲛人。君在龙宫无事可做,到我月娘这里来寻开心?” “我想跟你打招呼的,但一开始,见你很怕我的样子……” 月娘哼了一声,“你的一对龙眼,都有我半个身子那么大了!又长得凶神恶煞的,我不怕才怪!” 应龙脸上青红交加,说:“可不就是怕你这样想嘛……但是,后来虽想出面与你搭话,但错过了最初的时机,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似乎很着急,神色匆忙,一把扥住月娘的胳膊,就说:“月娘,你随我回去好不好?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但是你相信我,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空突然出现滚滚的雷声,雨点大作,打得水面噼啪作响。 月娘诧异地看了看头顶,尾巴一动,浮出水面查看。只见嵬城的天空乌云翻涌,雷闪交加,大雨瓢泼而下,就像海面上骤然出现的巨大风暴,十分骇人。 又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正双手抱头,匆匆跑回家里躲雨。嵬城多连绵小雨的天气,这样大的风暴,月娘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是怎么了?”,她小声抱怨着。 一旁的应龙也浮上水面,脸色阴沉。他沉吟片刻,突然一手按住月娘的头,把她往水里按去。 “你做什么?放开我!”,月娘奋力挣扎,她是水族,自然不会被淹死,但看应龙的动作,似乎要让她藏在水底? 应龙本来准备把她按下去,先藏起来。谁料到月娘身材虽然娇小,力气倒挺大的。他无奈,就一个猛子扎了回去,匆匆地抱住月娘,让她不要挣扎。然后在她耳边说道:“月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去听你唱歌,从不缺席。虽没见到你的样子,但光壁之后,那只时而欢笑时而发怒的小鲛人,我已经再也忘不掉了……等我来接你可好?乖一些!”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用喊的!然后急匆匆地跃出水面,到了岸边。 月娘摇动尾巴想跟上,却突然被一个灵力作出的圆形气泡困住,她拍打着气泡的边缘,心中焦急。怎么办,她那句“不”字,还没跟他说呢! 别的不说,应龙做的这个气泡,灵气计算的还挺好。月娘在里面挣扎了半天无果,气呼呼的坐了一整夜,等到第二天清晨,气泡居然自己破了。 她急忙浮出水面,四下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河道一旁的房子倒了一片,青砖黑瓦碎裂一地。几个面无表情的妖怪,正慢吞吞地扫着街道。 月娘揪住一只妖询问,这才知道,昨日那一场武戏,打得可谓精彩!几乎全城的人都出来瞧热闹了,房子塌了也懒得收拾,都跑去酒馆喝酒八卦去了。就剩他们几只没瞧着热闹的,被扔在这儿打扫街道。那妖怪说完,还问了月娘一句: “貌似你也没瞧着热闹,不如留下来扫大街?” 月娘正色道:“不,那你可误会了。那热闹我瞧得真真儿的,跟你开玩笑罢了。我先走了,你慢扫。” “哦那成吧……唉你慢点儿游!小心撞到!” 且说月娘到了解忧酒馆附近,小声的唤着 ‘梦君’‘梦君’,声音跟蚊子似得,也不知梦君是怎么听见的。过了没多久,他就笑吟吟地拎着酒壶,到水边一撩衣摆,便坐下了。 “怎的?你也是来喝酒八卦的?” “你别调侃我了,昨天那些房子是怎么倒的?是不是应龙那混球弄得?” “哦?”,梦君笑眯眯地问道:“他对你做什么了,就成了混球了?” 月娘脸一红,支支吾吾的没有应答。梦君也没再打趣她,断断续续地把昨日的事情讲了。原来,应龙以戴罪之身从嵬城出去,已经是破例了。但他竟不顾亲族的劝阻,又偷偷地溜回了嵬城,这已经不是“破例”二字能概括的了……如果被天界发现,可是要剥龙皮抽龙筋的死罪! 西海敖王子嗣不旺,因此对这个私生子格外的包容。昨天,竟派手下的大将带着一众水族,前来把应龙给绑回去。如果能抢在天界发现之前,此事就还有回转的余地。但就像敖王预料的那样,这竖子根本就不配合!也不知道从哪儿修来的灵力,好一阵儿闹腾! 说到这儿,梦君品了口酒,咂咂味儿,又笑着称赞了水族的那名大将,说他也称得上是神勇……要不,最后也不会用捆仙索把应龙五花大绑,提小鸡崽儿似得提回去了。 月娘两只胳膊都趴在岸边,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她跟应龙毫无交集,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回来找她?更何况…… 她甩甩脑袋,把不该有的思绪都抛出去。 …… 而此时,在西海龙宫。 应龙真的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直愣愣的戳在大殿上。西海敖王的年岁已经大了,穿着华贵的袍子,胡须却被气得一跳一跳的。他在王座旁边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5 来回踱步,一双龙眼死死地盯着应龙。 奈何这孩子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之色,反而笑得吊儿郎当的,一脸的无所谓。敖王心中一痛,这都是他的错,才让这孩子疏于管教。如此顽劣的性子,要如何担当大任呢? 敖王清清嗓子,决定要给他来个下马威。就顺手抄过旁边的一个蚌壳,朝应龙砸了过去。 “你这逆子!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从嵬城捞出来,你可倒好,浪费了我的一片苦心!” 应龙头一偏,躲过蚌壳,又冷哼一声,很不屑地说:“如果我还是那只兴风作乱的恶蛟,你会救我出来?我化龙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你对我一无养育之恩、二无教导之恩……怎么,瞧见我出息了,要捡现成的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敖王当下就气得眼前发白,头晕得不行。他伸出一只手指,颤抖着指向应龙: “你、你……你真是出息了!先不说你私闯嵬城,犯下的死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干嘛的?非逼我杀了那鲛人吗?” “你有气冲我来!与她何干!” 应龙脸色沉凝,开始挣扎着试图摆脱捆仙索。 敖王身边的丞相大人,见两人争得厉害,生怕敖王一不小心就气晕过去,就赶紧上去打圆场。先是劝了敖王几句,又小心翼翼地到应龙面前,微微鞠躬,说: “应龙大人,请您体会敖王的拳拳之心。敖王大人在知道您的心意之后,就派我等去查过了。那鲛人月娘犯下的罪行,简直让整个鲛人族都脸面无光……啧啧,您是不知道啊!那月娘与一个人族相恋,结果不知为何,竟杀了那个人族,将他溺死在大海里!如此的凶残行径,简直闻所未闻……您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啊……” 应龙顿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抬头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按理说,两人的缘分就该从此断了,绝无往下发展的可能。 月娘心中也明白,自己那点儿事迹,早传到了四海八荒。应龙久居嵬城,并不知道那些往事。但回到龙宫之后,一定能弄清楚。 她苦笑一声,不知道他听到自己往事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月娘!”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月娘听到背后的喊声,不由得肩膀抖了三抖…… “月娘!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应龙一身墨绿色的深衣,从水岸边游了过来。月娘本来想逃跑的,又转念一想,就这么断了这只笨龙的心思也好,就立在原地没动,答道: “咳……你都听说了吧?不错,我杀了……” “你在人间有恋人?” “啊?哦……不、那是……”月娘一头雾水,这只笨龙,问什么呢? 应龙却一把抱住她,双臂收紧,“我不信他们说的,月娘,我只信你。” 月娘心中一凛,‘信’?…这句话,她等了几百年,但是父亲不信她,同族不信她……最后,相信她的,竟然是那只不开化的蛟龙? 她嘴角冷笑,就要推开应龙,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泪珠化作滚圆的珍珠,在水里接连滚落…… 梦君见过一见钟情的,却没见过钟情的这么快的。当应龙来店里,送给他一筐喜饼时,梦君吓得差点儿闪了舌头。 他不知道,应龙和月娘算起来,也相伴了百年的时光……更何况,感情这件事本就没有定论。对从不按常理出牌的两人来说,只管自己过得舒心就行了,其他人怎么看,他们并不在意。 但是…… “应龙,你来嵬城定居,西海那边能放过你?” 应龙一笑,眼角上挑,“我顽劣惯了,做西海的少君太不适应,会让老头子失望的。反正我都做错了,自己来嵬城领罚,也没什么不对吧。” 梦君释然,“你倒是想得开……但是,月娘的旧事,你当真不在意吗?我倒是知道些隐情……” 应龙对梦君原本十分客气,此时却变了脸色,冷冷地扔下一句:“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那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告辞。” 看着应龙气鼓鼓离开的背影,梦君笑着摇头,对帘子后面的月娘说:“你都听真切了?出来吧。” “嗯”,月娘从后面缓缓走出来,裙琚飞扬,隐约能看到一双腿修长的形状。她竟然完全变作了人形! 此刻,月娘手里还拿着个小酒杯,脸色有些疑惑:“你这是解忧酒,还是什么灵药?我一直难以化人,怎么一杯酒下肚,腿就出来了?” “你的灵力修为早已足够,只是心中有所牵绊,怨念纠葛,才难以化形。如今你喝了解忧酒,心中杂事尽除,自然可以得偿所愿了。” 月娘笑了,如一汪春水,柔美惑人。“嗯,我被心中的‘不甘愿’折磨了许多年……早知道你这酒这么灵验,就早点来讨一杯喝了。不过我要忘记的是什么来着?真的全不记得了……” 梦君说:“忘了就忘了罢,应龙在等你,早些回家吧。” 月娘应了一声,小心地提起裙摆,跌跌撞撞地跑出店门。 百年前,月娘在海上的氤氲风暴中,救了一艘商船。商船的少主人年轻有为,信誓旦旦的要报答恩情。月娘那时候还是个单纯害羞的小鲛人,对人类感到好奇,就迷迷糊糊地上了船。 同族以为她恋上了人类,扼腕叹息,都远远地游开,不愿意再见到她。谁知,船只航行了三个月,眼看着就快要靠岸了,月娘却被人下了麻药,扔在了巨大的水缸里。鲛人的眼泪是宝珠,活得鲛人更加价值连城。商船的少主人自以为得了便宜,独自在甲板上喝酒庆祝,醉态毕现,面相丑恶。 但月娘却奋力打破水缸,破碎的陶片划得她满身是血。她双目赤红,一步一步爬到那人类的面前,质问他为何恩将仇报。 两人争执之中,商人失足跌落水中。月娘心中犹豫,并未施以援手,她也因此,付出了百年的代价。 所幸,在赎罪的路上,多了一个人与她朝夕相伴,相濡以沫。 “应龙,谢谢你……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你毫无立场的相信我,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米娜桑,抱歉……周末去郊区玩耍了 今天更新没有及时 反省中…… ☆、饕餮 第章饕餮 采薇蹦蹦跳跳上山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阳光暖洋洋的。山上有几株野樱,开着层层叠叠的花,微风一动,就漫天飞舞。 狭窄的山道上,也积满了落樱。 不过,采薇现在没多少心思去赏景。她要去山顶找一味名作‘桑’的草药,那东西只在三月开花,不过一两日就会凋谢,她要抓紧时间了。 采薇是个孤女,十几岁的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6 年纪,无父母亲族可以依靠。不过嵬城的孤女、孤男实在太多,大家也没多少余力可以互相照料。好在采薇的生命力极强,性格也开朗,每日笑呵呵的,对清苦的生活不太在意。 不过再超脱尘世的人,也得吃一日三餐,也得去买点油盐酱醋啥的。采薇年纪小,只能在几家客栈、酒馆旺季的时候打打零工,擦个桌子拖个地,挣上几钱银子。而“桑”是一味珍贵的中药,一株能卖好几两银子呢!足够采薇一个人吃好几个月的。 嵬城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口稀少,没什么竞争,大家也懒得争。尽管都知道了西山上产这味草药,但既然是采薇先发现的,那这项生意就归她了。每年三月份的时候来找找草药,是个不错又清闲的差事。 采薇想到卖完草药后,可以买几只烧鸡打打牙祭,还能给自己做一条新裙子。心里高兴的很,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再往上走,山势变得陡峭,也没有修好的山道了。而前几日刚下过一场春雨,地面的土壤还有些潮湿。 采薇把裙角掖在腰带上,一咬牙,就手脚并用的接着往上爬。 她记得,那种草药长在山顶北侧的一个草洼里,开白色的花。虽然植株紧紧依附在地上,花也细小,但仔细找找,总能找到一两株的。采薇也懂得让草药休养生息的道理,就算找到了多的,每年也只采那一两株,生怕这味草药绝迹了。 又是半天的攀爬,采薇气喘吁吁的,脸上也蹭上了泥土,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样子有些狼狈。她抓住一颗柳树的枝干,奋力一跃,终于到了山顶的一小片平地。 但她傻眼了。 山顶虽然植被稀疏,但好歹也有几颗树、一片草洼。但现在,那几棵小树东倒西歪的,草地也被践踏得泥土都翻了出来。一只羊身人面的巨大怪兽,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的啃着树。 采薇觉得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两下……那榆树老硬的!怎么嚼的动啊! 不过俗话说得好,遇事先逃跑……采薇瞧着那怪兽听眼熟的,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万一是个食人的凶兽,她这一趟,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的,准备偷溜。俗话又说得好,凡是偷溜,必有踩断树枝发出响动的戏码!采薇刚走了两步,就不知道踩到了那根倒霉催的树杈子,发出咔嚓的声响。 她闭着眼睛,心想完了完了。 后面的怪兽果真听到了响动,疑惑的抬头看过来,往前走了两步。采薇默默算了一下,她如果就势从这儿滚下去,逃跑的几率是多少多少,被发疯狂追的野兽吃掉的几率是多少多少。 又想到老人说遇到野兽,千万别害怕,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不动! 于是采薇心一横,颤抖着转过身来,哆哆嗦嗦的摆了摆手,说:“嗨,你好呀~” 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怪兽咽口水的声音,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那怪兽果然是个食人的吧!只瞧了她一眼,嘴里的树叶子就全吐掉了,一脸“哎哟我去这个看起来更好吃”的表情…… 采薇抖成了筛子,觉得自己是躺下来装死呢,还是站着装死呢? 谁料到,那怪兽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虽然脸上是心有不甘的表情,但却极为惧怕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莫非我是什么神仙转世?百兽不侵? 采薇想多了……她身子不抖了,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往前迈了一步。 那怪兽又退了一步,吼中发出警告的嘶吼! 不错不错,原来我也有打怪的能力。采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敢在怪兽的地盘多呆,准备转身下山去。 但就在此时,采薇突然眼尖地看到,那怪兽的嘴里,好像还叼着一根草?植株细长,顶部有小小白花……正是她要找的那味草药! 采薇心中狂喜,暗暗祈祷着那怪兽千万别嚼,千万别把她的药吞下肚!她还是有些害怕的,但这怪兽虽然长得奇怪,但好像挺怕人的……要不,上前试试? 正常人想到‘试试’,应该是蹑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试试。但采薇偏不,她心想早一刀晚一刀,还不如跑快点儿一把将草药抢过来! 她活动了下脚腕,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狂奔,朝着怪兽直直地跑过去。 那怪兽彻底傻眼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果他会说话,此刻一定边爆粗口边骂采薇:“姑娘,没吃药吧?!” 他吞口水吞得更剧烈了,想赶紧跑开,脚下却像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就在犹豫的时候,采薇却越来越近了。 终于,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兽性,长嘶一声,咆哮着向采薇冲了过去。 采薇大惊失色,急忙刹车,准备向山下狂奔。但那怪兽的速度太快了,她眼前一花,就被重重地扑到了地上。两只巨大的兽爪按着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巨大的冲击力,让采薇的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地上,传来一阵钝痛。采薇疼得呲牙咧嘴,眼前冒出来许多小星星。她晕眩了片刻,迷糊地睁开眼,却见到怪兽的脸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口水都滴到了她脸上!吓得她一声惨叫! 怪兽表情狰狞,露出了獠牙,那株草药就从血盆大口里掉落,刚好砸在了采薇的脸上。 采薇身子哆嗦着,觉得自己就像被猛虎扑倒的小白兔,脸上写着‘好吃’‘鲜美’‘大爷快来吃我呀’…… 她颤抖着声音,说:“别、别吃我……我、我给你买馒头成么……不!买包子!西市上最好吃的那家肉包子!” 采薇壮着胆子,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儿,看见那怪兽的表情十分挣扎。虽然爪子紧紧地按住她,但脸却努力的扭过去,似乎在和一种力量抗衡。那动作,就跟人格分裂似得! 采薇脑中轰然巨响,她终于在这生死关头,想到了这怪兽叫什么!妈呀,是饕餮!传说中什么都吃,饿了连自己都吃的饕餮! 怪不得自己一路上山,连个鸟鸣都没听见,八成是被饕餮给下肚了。人家天赋异禀,啃个房子都跟啃豆腐似得,怪不得连硬硬的榆树都啃……、 采薇又默默地算了一下,自己的体积好像是那棵树的三分之一?虽然肉质鲜嫩了一些,但肯定没大树抗饥啊! “饕、饕餮大哥……求求你别吃我,我瘦骨嶙峋的,不、不好吃……你要是放我回去,我肯定给你买一笼、两笼肉包子!” 西市的肉包子味道鲜美,价格也昂贵,采薇两三天才敢买一个尝尝味儿。眼瞅着生死关头,许诺出两笼肉包子,心疼得都在滴血了。 这只饕餮不会人言,低声嘶吼着,采薇也搞不懂他的意思。兽爪尖锐的指甲已经陷进了她的皮肉里,淡淡地血色染红了她的肩膀。 而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饕餮似乎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7 更狂躁了!他的双面赤红,脸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突然,那饕餮抬头大吼一声,爪子一推,把采薇给拍到了三步开外。 此刻采薇的肩上剧痛,但她哪里有心思管这些,赶紧捂住伤口,踉跄着朝山下跑去。刚跑了没几步,就脚底一滑,顺着山坡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撞在了一大从荆棘上,才止住了冲势。 她已经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额上是大颗大颗的汗珠。荆棘的倒刺勾住了她的皮肉,虽然伤口不深,但浑身刺痛。那一刻,采薇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那饕餮要是敢追上来,她就破罐破摔的刺他一刺! 山顶的一块巨石上,饕餮缓步走了上去,朝山下低吼一声。 采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滴乖乖,自己真是乌鸦嘴!但是,那饕餮探头朝下看了两眼,竟然扔下嘴里的一株草,高傲地抬步子走了。 采薇愣了,忍着浑身的酸痛往前爬了两步,愕然发现那是刚才的草药!她喜不自胜,将草药紧紧攥在手里,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跑去! 梦君每回慢悠悠擦杯子的时候,总有些不识趣的人一头冲进来,冒冒失失的扰了他的性质。 今日擦了十三个杯子,门口没有不识相的冲进来,他十分满意。 但好景不长,一个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小不点儿,竟然砰得一声砸门进来!然后舒了一口气似得,一头栽在了地上。 梦君手一抖,差点儿把上好的瓷杯给摔了。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理理袖子,走到地上摊成‘大’字的采薇面前,皱眉问道:“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礼吧?说吧,找我作甚?” 采薇经常来解忧酒馆打零工,知道梦君最是心善,而且酒馆离山脚也近。于是她没有多想,就一头冲了进来。此刻终于如释重负的摊在了地上,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气若游丝地说: “帮我……把这草卖了……然后……我要包子、肉的……” 梦君诧异地看着她举起的手,用两根手指嫌弃的夹起那株蔫头巴脑的草。再往下一看,采薇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蹲下身,仔细地把了把脉,确定这丫头只是累极了,那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作者有话要说:  惨遭流感侵袭,发烧了t.t 哆哆嗦嗦的码了字,更新的时间晚了,请大家见谅! 饕餮这个故事……算了不剧透了……总之会跟之前的情节不同,大家多多支持哦! 么么哒…… ☆、饕餮2 采薇醒来的时候,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她揉揉眼睛,掀开身上的棉被,又伸手在四周摸索了一圈。发现身下虽然垫着厚厚的棉被,但这床板也忒硬了,怎么还有裂缝呢?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能隐约看到一点物什……但四周好像空空旷旷的,不像是个卧房…… 她心下惊疑,正准备摸索着下去呢。门口的帘子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一个红彤彤的圆形物体,就在半空中飘进了屋子! 采薇惊叫一声,吓得躲进了被子里,瑟瑟发抖! 然而身上一凉,她能感觉到被子被掀开了一个角儿,于是赶紧抱住了头,嘴里念念有词,祈祷着幽魂鬼怪都离她远点儿! 一个凉嗖嗖又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采薇,你作什么妖呢?” “啊……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采薇终于颤抖着抬起了头。诶?!这不是掌柜梦君吗!穿着玄黑的长衫、手里还提着个红色的灯笼,这吓人劲儿的……此时,屋子四周的油灯都被点亮了,她借着灯光往旁边一打量,原来自己还在酒馆的大堂里呢!身下是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为了避嫌,前边儿还替她放了一扇屏风挡着。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呆若木鸡…… “梦君掌柜的……按话本里英雄救美的情节,你不是应该把我放到你的房间里,再把唯一的床铺让给我吗?” 梦君挑眉,促狭的说道:“哦?可是我都没有床呀。原本是有两间客房的,不过你来的不巧,客房被我借给几只新来嵬城的小妖了,没你的份儿。你要是觉着酒馆不够你躺的,外面还有露台呢,吹吹风看星星,多惬意!” 采薇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说:“那、那您就不能把我送回家吗……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在酒馆睡觉算怎么回事……” 梦君疑惑的瞥了她一眼,说:“你才活了十几年?在人族那儿还算个姑娘,在我这儿还不如个小鸡崽儿呢……要不是医女说你伤到了血脉,不宜挪动,我才懒得替你搭床铺呢。想当年,城主洛洛都直接趴桌子上睡,连个枕头都用不着……” 末了,梦君又加了一句:“枕头被子别弄脏了啊!从临街大娘家借的,明儿个还得还回去呢。” 采薇觉得自己的脸抽风抽得快木了,也懒得和掌柜争辩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疑惑的问道:“梦君掌柜,你为什么没有床?莫非你是马妖,都站着睡觉的?” 梦君漠然答道:“哦,那你真是想多了。我是食梦兽,原本晚上就不用睡觉的。” 他不说实情还好,一说实情,立马把采薇听戏的热络劲儿给勾出来了!她也不害怕,反而两眼放光,特别期待的看着梦君,希望他讲讲‘食梦兽’是个什么来头。 但梦君懒得与她废话,把手里的药碗往前一推,说:“赶紧喝了吧!医女说这补血的药得两个时辰喝一次,上次是我硬给你灌的。现下你醒了,正好自己喝吧。” 采薇接过药碗,默默道了声谢,小口的喝着苦药。她心中一阵感动,原来梦君掌柜是掐好了时辰,来给她送药的。自己一介孤女,能在受伤的时候被人惦记着担忧着,心里真是说不上来的暖意。掌柜的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嘛。 夜已经深了,梦君送完药就退了出去,没打扰采薇。 等到第二日,采薇心有余悸地跟他提起山上的饕餮,梦君难得的惊讶了一回。 “竟是饕餮?他竟然没把你吃了?” “就是说呀!要不说我命大呢……我看那饕餮简直是精神分裂,明明爪子按着我,头却死命往另一边扭。莫非是嫌我难吃?还是气味不好闻?” 梦君思索再三,眯了眯眼睛,说: “不对,照你的形容,那饕餮也不是个完全未开化的。虽不能说人言,但恐怕心中也有几分灵性。贪食是饕餮的本能,但他却能抑制自己的本性,不去食人,也算是难得了……” 虽然嘴上这样安慰采薇,但梦君心里却有了几分计较。看那饕餮的作风,估计是因为食人吃过什么大苦头。恐怕这也是它被赶来嵬城的原因……饕餮性本贪吃,也不挑嘴,发作时连亲族同类都不放过。但那只饕餮也不知来了多久,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8 却一直躲在深山里没有被人发现,可见是在苦苦压抑自己的本性。如果不是采薇恰巧撞见,那厮肯定还躲得好好的呢。 梦君觉得此事有些棘手,应当和莲君商量一下。饕餮在山里怎么祸害,都与他们无关。但万一跑到城中伤了人,事态严重,就不太好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梦君掌柜,我让你帮我买的肉包子,你买了没有呀?”,采薇正趴在柜台前,一脸期待的问他。 梦君回过神来,笑笑,“买了,喏,给你。还有卖草药得来的银子,你可要收好了。” 采薇接过荷包和两个用油纸包着的肉包子,甜甜地道了声谢,脸上是可爱的小酒窝。她身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伤势也过了最紧要的时辰,现在可以小步挪着回家了。 眼瞅着采薇跨过了门槛,慢悠悠地走远了。店里的几个酒客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就叹着气对梦君说: “她带的草药都被攥烂了,卖不上价钱吧?掌柜的你说实话,是不是自己添的银钱?” 梦君好整以暇的笑笑,说:“那么珍贵的草药,便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更何况是几两银子呢。” 他转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几个酒客面面相觑,还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珍贵’是何意。 要知道,那种舍命的情义和胆气,才是真的珍贵啊…… …… 采薇不是娇气的孩子,身上被荆棘扎的伤口虽然刺痛,但她都没太在意。只是肩膀被撕裂的地方,确实有些痛。举着包子啃两口,都觉得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她经历了生死大劫,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打打牙祭,奖励自己两个肉包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真是个小吃货无疑。 不过她吃着吃着,突然就想起自己许诺给饕餮的事,要给他买几笼肉包子。于是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心里面十分踌躇。那饕餮会记得这事儿吗?不会因为俩肉包子就来追杀自己吧? 按常人的想法,在饕餮那里随口许下的诺言是不作数的,犯不上冒着生命危险去送包子。但要不说采薇这丫头与常人不同呢,也不知道缺了哪根筋,一想到这件事就坐立难安,觉得自己欠了饕餮几百两银子似得!不履行诺言,总觉得心里难安。 在家里躺了几天,肩上的伤口结了痂,采薇就坐不住了。赶着早市买了两笼肉包子,包的严严实实的,就提着往城外走。 卖包子的大娘见采薇这么大方,还以为她要一口劲儿囤下半月的分量呢!忍了又忍,还是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 “姑娘,吃多了要发胖的……” 采薇脸一红,想想饕餮的食量,就答道:“不多、不多,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呢!就是解解馋!” 大娘晕倒,原来人族的小姑娘这么能吃!竟比那些熊妖虎妖还能吃!啧啧,真人不露相嘛,自己真是小看人族了…… 采薇虽然打定了给饕餮送包子的主意,但还没真傻到送到他嘴里去。万一对方食兴大发,再把自己三两口吞下肚了呢。 她料定饕餮不会在一个地方待着,但估摸着洞穴也不会离得太远。就还是爬到了上回的山顶,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就把包子放下,蹑手蹑脚地下了山。 薄皮大馅儿的美味包子,香味儿自然没得说,飘得满山头都是! 饕餮原本在一个山坳里午休,闻到味道,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鼻头抽动了几下,就循着香味儿,找到了一堆包子。他一口就吞了三个下肚,草草地嚼了两下,觉得味道鲜美、肉汁醇厚,好吃得差点儿把舌头吞了! 于是食指大动,低下头来,几口就把包子吃干抹净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他心里高兴,就在草地上就势打了两个滚儿,甩甩身子。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蹦起来,几步跑到山崖边,朝山下看去。 有层层叠叠的密林遮着,他没看见采薇的身影,似乎有些失望。在原地转了几圈,哀鸣几声,就盘腿坐下了。 采薇走到半山腰,忽然听见远处有饕餮的叫声,吓得哪儿敢多呆,赶紧加快了脚步。她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和饕餮打交道了,从此就能离那只怪兽远远的。但谁能料到世事无常,几个月的光景,他们竟然又碰上了! 嵬城的众人日子过得很无聊,于是纷纷仿照人间的节日,该庆祝的日子都张灯结彩,大肆庆祝。春节自然不能落下,有些人家早早的就贴了福字和对联,就等着日子一到,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庆贺新年呢。 人们放炮仗都图个热闹,但归根究底,还有个‘除祟’的意思,让‘年兽’不敢靠近家门。殊不知除了‘年兽’害怕鞭炮,很多穷凶极恶的怪兽也害怕鞭炮呢。譬如有几户大门紧闭的,一看就是远古的精怪,对这种新鲜玩意儿喜欢不起来,还不如远远躲开。 采薇虽然是人类,但也不太喜欢放炮仗。兴许是没有亲人,所以觉得放鞭炮无聊罢了。于是她一大早儿就跑到解忧酒馆去躲清闲,咂着小酒、嗑着瓜子,多惬意! 新年嘛,梦君也懒得拾掇她,就随她去了。但莲君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刚迈步子进入店里,就刚好看到这孩子大马金刀的瘫在椅子上,没个正形!莲君皱皱眉,重咳了一声,还不待教训这丫头呢,采薇自己倒一个激灵,就蹦起来了! “莲君大人你好,新年好,恭喜发财、长命百岁,哈哈哈哈哈~”,采薇脸上笑开了花,先是躬身行礼,又是殷勤的擦凳子让座,一阵儿忙活。 莲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一只懒猫突然鲤鱼打挺,像个正人君子似的作揖行礼,好不滑稽……罢了,反应倒还挺快的,就不多嘴训斥这丫头了。 来酒馆过年的除了莲君,还有几个妖魔和精魅,都是声名显赫、举足轻重的人物。因此,梦君备下的酒菜也格外丰盛。倒也不是他自己做的,是从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提前订好的,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 大人物既然是大人物,对吃食是不太在意的。但采薇蹭了这顿晚饭,蹭的满脸油光、食指大动!荷叶鸡、炖肘子、红烧狮子头……太太太好吃了,简直停不下来。 几个大人物眼睁睁看着这丫头吃到撑,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迈着艰难的步子,说要去后院儿溜溜弯消食……还说菜先别撤,等她回来‘收拾’。 真奇女子也! …… 正是欢庆新年的时刻,城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的。也不知道是哪几家的混孩子,还跑到山上去放烟花。好看是好看,但把林子里的鸟都惊飞了,扑棱着翅膀四处乱转。 采薇坐在溪水边,打着饱嗝儿,泛着困意。突然一个黑影滚落在了溪水里,又踉跄着站起身来,哀嚎一声。 这不是饕餮吗?!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29 采薇大惊,“你咋来了?怕烟花?城里鞭炮烟花更多呀,你跑错方向了!” “采薇,怎么有声响?有事吗?”,梦君听到动静,正背着手站在门口呢。而采薇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此时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饕餮要被屋里的一堆大人给打趴下了!饕餮素来恶名昭着,去到哪儿都被喊打喊杀的。但好歹饕餮也放过自己一马,让她如何忍心! 于是她挺身上前,揪住饕餮的毛就往上拽,说:“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饕餮:妈呀人好多,怕怕! 采薇:别怕!主子罩着你! 饕餮:小姐姐最好了,嘤嘤~~~ 梦君:呐呢?我说过要打他吗??? ☆、饕餮3 梦君目瞪口呆的看着采薇拽着一个黑影跑了,看形状似乎是只羊。他心想这孩子跑得还挺快,方才不是还嚷着吃多了吗。 他摇摇头,又进到内室去了。 而饕餮的鬃毛被采薇揪着,一路狂奔之下,竟也忘了反抗。就随着她跌跌撞撞的,藏到了一个柴垛后面。这里虽然离解忧酒馆不远,但位置在酒馆的背面,是背阴处。又因为靠近溪流,不易着火,被附近的居民当做了堆放柴火杂物的地方。 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溪水都结了薄冰,冷飕飕的,平时根本没人会来。采薇对自己选的这个藏身之地非常满意。 她干惯了杂活儿,动作十分麻利。迅速的把饕餮推到柴垛后面,用一堆枯树枝把他围了起来,又随手寻摸了一把稻草,塞在他耳朵里,防止他听到鞭炮声发狂。 采薇抱手站在柴垛前面,瞅了两眼,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把饕餮藏得挺严实的。 但这孩子天生少根筋……和这种食人的怪兽离得那么近,直到现在,才突然觉得后怕,准备撒开腿儿逃跑。 刚迈了一步,几只穿着红色新衣的小妖怪,就蹦蹦跳跳的来到了这里。 “咦?采薇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啊!我在这里……”,采薇尴尬的笑笑,冲几个人摆了摆手,算作打招呼了。她眼珠一转,俏皮的笑了一下,就开始瞎编:“我在这里夜观天象呢,你们看今日月朗星稀,风向又从西北而来……看到那颗白虎星了吗?没错,就是正乾方位的那颗,我跟你们讲啊……” 几只妖随着采薇指向的地方,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名堂。他们是特意来这里放烟花的,听到采薇有开堂授课的意思,生怕她啰嗦起来没完了,赶紧干笑了两声,打断她: “唷!这冷呵呵的,咱们还是赶紧的放烟花吧!采薇你也一起来放吧?” 采薇偷偷朝身后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听到了饕餮的低声哀嚎?她心道不好,万一烟花声音太大,把这野兽刺激得发狂了怎么办?还不如找个借口,把这帮人支开好了。 “啧啧,你们都不会挑好地方!南边儿不是有片空地吗?去那儿放烟花多好!” “别提了,早就去看过了,城里总共就那么片空砖地,早被人占满了。我们觉得这溪水边挺好的,地方空旷,还不容易着火呢。” 采薇一脸严肃的指了指身后,“柴垛子就在后头呢,多容易着火啊!” 她心想,几位大哥大姐们,吃人的饕餮还在后头呢,你们能不能走远点儿? 几只妖果真认真想了一下,觉得她说得蛮有道理的,就往前挪了两步,再挪了两步……干脆跨到小溪对面去,摆开阵势就开始点火,准备放烟花了。 “采薇,你要是怕火就先回屋子里躲躲!我们玩完就回去,不会点着柴垛子的!” 采薇哪是怕他们点着柴垛啊,就算烧个精光,大不了再上山劈点儿柴火就行了……但万一把饕餮惊出来了……这家伙可是连树皮都啃的野兽,怎么会放过几只妖怪呢。万一发生了意外,真是百死难辞其咎……不行,这种时候决不能独自逃跑! 采薇苦笑两声,朝溪水对面挥挥手,说:“我不怕火,你们快放吧!” “哦!好!”,几只妖扯着嗓子答道,“诶!采薇!你爬到柴垛上面干嘛,小心摔着!” 采薇刚费力的爬上柴垛,往后面看了一眼,见饕餮还顶着满脸的枯草,乖乖的站在地上呢,于是稍微放心了一些。转过身朝对面喊道: “站得高看得远!我再观观天象!”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几颗火星从地上升起,在天空中猛地炸开,化作万千光点落下。采薇捂紧了耳朵,眼神却艳羡的看向了天空。这彩色的烟花真美呀,就像万千星河,点点银光如此夺目。 而饕餮听到砰的几声,猛地抖了一下,伏在了地上。两只前爪紧紧捂住耳朵,努力缩成一个毛团。他是天生的凶兽,任何动物见到他都要退避三舍。但凡是生灵都有软肋,炮仗声就好比他的催命符,把平日威风凛凛的凶兽吓成了小野猫…… 嗯,当然也没有那么夸张。饕餮心想,等这些震山裂石的声响都停了,他还是山上最威风最帅气的神兽! 饕餮捂紧耳朵,抬头看天。正碰上一朵烟花刚刚炸开,金色的光点如雨般撒下,映照在他的瞳孔里。 他还看到柴垛上的小小人类,张开嘴喋喋不休,似乎在冲他絮叨着什么。但烟花声加上妖怪的欢呼声,他听不真切…… “饕餮大哥,你看在我给你送包子的份儿上,千万别在这时候饿了,把我当垫肚子的了!我这里有个油酥鸡腿,先给你塞塞牙缝儿,您就当开胃小菜……啊不对!是餐后甜点!吃完这个先忍会儿啊!” 采薇一边说着,一边忍痛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叶包,里面是她偷偷藏起来当夜宵的美味鸡腿。但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先甩给饕餮吧。 她瞄准饕餮的嘴,往下一扔。那饕餮反应倒是十分灵巧,虽然一脸的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的张嘴接住了。一口就把鸡腿吞下了肚子,连嚼都没嚼。满口馨香,更觉得饥肠辘辘了。 饕餮咽了几下口水,觉得不能对善良的小人类恩将仇报。 他方才被炮仗声惊到,一时慌不择路。但跑到房子附近时,突然嗅到有几股强大的气息,压迫感迎面而来。所以忍不住腿一软,倒在了冰凉的溪水里!人类的小姑娘拉着他逃跑,肯定是怕他被别的妖怪和野兽吃掉吧! 尽管这小姑娘闻起来挺香的,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下嘴,但馋虫蠢蠢欲动怎么办呢……饕餮忍啊忍啊,干脆张嘴叼了一根稻草,开始嚼枯草了…… 采薇:“嗯?嗯嗯?饕、饕餮大哥,要不我再去帮你偷俩馒头?” …… 这一夜竟然相安无事!但到了第二天,在家中的采薇和在洞穴里的饕餮,想起自己昨天和那个人/那只兽干的蠢事,都纷纷撞墙,觉得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0 没脸面出去晒太阳了。 不过饕餮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因为采薇在见过他嚼草杆的颓唐模样后,觉得这家伙虽然馋了点儿,但是根本不食人,没什么可怕的!于是隔十天半个月的,就山上给饕餮送一笼新出笼的白乎乎的馒头,权当做见面礼了。 为什么不送包子了呢,自然是因为包子太贵了…… 于是乎,山上的野獐子野狍子,都躲在树丛后边儿,奇怪的看着饕餮趴在馒头山上大快朵颐。而不远处,还有个小姑娘坐在石头上,喋喋不休的…… “哦饕餮,你知道吗。隔壁李大娘家的母鸡下蛋了,送了我几个。我弄的荷包蛋,挺好吃的,下回给你拿。” “哦饕餮,我昨天做梦,梦见我也是一只饕餮!你说可怕不可怕!我长得这么白净,要是变成全身是毛的饕餮,太瘆得慌了……” “哦饕餮,我看城里的妖怪都能变成人形,你怎么那么笨?嗯哼?” “哦饕餮,来伸爪子击个掌玩呗!别、别炸毛啊!我错了,别追我!啊啊啊……” …… 山上的野狍子都下了三窝崽儿了,但唠叨的小姑娘还是没被饕餮吃了。狍子觉得,此事非常奇特。 采薇只是个人族的小姑娘,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她来到嵬城这事儿已经足够奇特了,因此碰上再奇特的事情也不害怕了。晚上舒舒服服的往床上一躺,就能进入沉沉的梦乡。 但或许是最近老看见饕餮,被那凶恶的模样吓到了……采薇最近,竟然老是做恶梦。 梦里是一团白色的浓雾,一只巨大的灰白色饕餮走在雾里,很迷茫的样子。渐渐前方传来光亮,一大群人持着火把越走越近,火光一寸一寸的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见了……她嘴里叼着的,那个血淋淋的兽爪……她竟然就是那只饕餮! 火光突然晃动起来了!人群拿着刀斧,惊惧的朝她扑过来,人声嘈杂、声音凄厉!采薇的心脏猛地一紧,从床上惊坐起来! 又一场噩梦! 她心有余悸的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压压惊。身上都被冷汗湿透了,寒意瑟瑟。采薇渐渐平静下来,准备回去躺着。最近总做噩梦也不是回事儿啊,白天里都恹恹的没有精神,去打零工也提不起劲儿来。 嵬城的大多数人都是来受罚的。虽没人日日监督他们,但一想到神明通晓万事万物、明察秋毫,就不敢太过懈怠了。就算晚上做了噩梦,都权当做对自己的考验了。比起上刀山下油锅,这点儿对意志力的磋磨,他们还是愿意受上一受的…… 但采薇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扔到了嵬城,在人间的记忆也稀薄的很,犹如一册被虫蛀过的书简,千疮百孔…… 她想着,自己就没必要被噩梦折磨了吧?不如想想法子,让自己能在夜里安眠? 此刻,采薇忽然想到,掌柜梦君好像说过,他的原身是一只、是一只什么来的…… 哦对了!是食梦兽!她似乎在哪本古籍上见过这种妖怪的记载……罢了,实在想不起典故就不想了。顾名思义的话,总归跟梦境有关吧? 采薇想起了这桩关系,觉得明日可以去求求掌柜的,是不是有法子把自己的噩梦拿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吃瓜群众:饕餮到底吃肉还是吃素? 饕餮:看心情 吃瓜群众:那吃人吗? 饕餮:这个嘛……主要看脸。 采薇:嘤嘤嘤泪奔~你居然嫌我不好看~ 饕餮:………………………… ☆、饕餮4 “掌柜的,你就帮帮我嘛~” 采薇跟在梦君身后,转悠了整整一早上了。她不过听了梦君的三言两语,就断定他能给自己解梦。于是温言软语,希望他能让自己免受噩梦所困。 梦君倒是真不着急,先慢条斯理的擦擦桌子,再慢悠悠的泡了壶香茗。光品茶就品了半个时辰,急的采薇在一旁直跺脚! “您都不知道那噩梦多诡异!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害怕饕餮,结果天天梦到饕餮!现在每天吃不好睡不饱的,您看,我脸都瘦了!” 梦君好笑地看着她饱满的脸颊,终于无奈的笑道: “你当我是饥不择食的野兽不成?我可不是什么梦都吃的……算了,也罢!就帮你这一回,下次这种小事别来叨扰我了!” 采薇笑着答应了,又依梦君所言,戴上了他给的一串珠串,晚上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子时,采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她睡得很沉,额头却全是汗珠,眉头紧锁。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截皓腕上,一串碧色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那珠子在白日里看起来平凡无奇,没料到在夜间竟如此光彩夺目。可惜采薇陷入了梦魇中,无缘见此奇景。 而解忧酒馆里,梦君跪坐在一个小几前,手边是一杯清茶。茶香袅袅,隐约散发出一丝烟气。奇的是,那细小的烟气没有飘散在半空中,反而扶摇直上,轻轻贴上了梦君的眼睛。 梦君本是闭着眼的,此时,却忽的睁开了双眼。原本温润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一派清明。 而茶杯中,水面平静无波。从茶杯底部向上,渐渐出现了一幅画面! 在那算不上清晰的画面里,还是能隐约看出一只白色的饕餮,正缓缓地向前走着,步态倨傲而优雅。 这正是采薇记得的梦中场景。但人族虽然容易做梦,醒来后却很难记住。梦里连贯的场景和对白,醒来后却只记得两三个零散的画面。更有甚者,连今夕何夕都忘了,在梦里还以为是现实,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梦君作为旁观者,却可以看到完整的梦境。他自己从未入梦,却常在他人的梦里看尽悲欢离合。而他也逐渐明白了,梦有时只是现实的折射,将个人经历扭曲放大。但将冗余的信息抽丝剥茧后,还是能窥探出一丝真相。 而他在采薇的梦里,看到的是一只成精的白色饕餮。那饕餮身姿优美,还能口吐人言,显然是饕餮一族难得的精锐。旁的饕餮都是独自去找寻食物,她却常常被一众跟班簇拥,宛如女王。有只刚出生的小饕餮,躲在暗处,艳羡的看着前辈的风姿,自己却满脸的自卑和沮丧。 但妖界和人间一样,树大难免招风……白色饕餮日益被同族推崇,引起了嫡系的不满和猜忌。原来,饕餮一族的王室,历来只生一子,王位代代相传。但到了这一代,王室只生出了一只体弱的母饕餮,自幼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 白色饕餮行事高调,自持法力高强,常在妖界的各种场合出风头。在这个以武力为尊的地方,自然受到各类妖怪的尊敬。渐渐的,妖界众人只知道,饕餮一族出了只美貌高贵的白色饕餮。而完全忽略了,还有个在跌撞中成长的嫡系公主。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1 后面的故事,自然不必多说。在嫉妒中长大的小公主,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设计了一桩拙劣庸俗的戏码。白饕餮在闭关修炼时误食丹药,一度发狂,在妖界大闹一场,还打伤了几只妖怪!众妖惊恐万分,纷纷四散奔逃。白饕餮平日的跟班们,唯恐殃及自身,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 而白饕餮双目赤红、鼻息粗重,竟然一路穿过了结界,跑到了人间!她体型巨大,又天生神力,将人间一座小城搅得不得安宁。幸得人界出了位骁勇的将军,带众将士奋力抵抗、不惧生死,这才止住了她的脚步。 而药力逐渐散去,双目逐渐变得通透的白饕餮,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一副精钢的枷锁就从天而降,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神界的天将恰巧路过人间,见饕餮闯下如此祸患,怒意大生!他毫不留情的拖着白饕餮回了天界,禀明了君上,恨不得将这孽畜剁成肉泥! 可怜那白饕餮被绑着一路拖拽,血痕从南天门一直延伸到了神殿之外。到最后,竟没剩几滴血了,只剩下一口气死死吊着。而就在她头晕目眩之际,却看到自己的几个同族,假惺惺来天界求情。那声泪俱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感情有多亲厚呢!但明为求情,实为求死,将她的罪状数落得一清二楚,句句都把她往绝路逼。 白饕餮怒极,透过眼前的血痕,隐约辨认出有一只,是与她素来交恶的小公主。她原本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此刻却突然像回光返照一样,猛地蹿了几步,一口咬下了公主的前腿! 那是血淋淋的兽爪啊,所有神将都惊呆了,觉得这孽畜胆大包天,到这时候了还敢伤害同族,当真是罪无可恕! 原本她犯下的罪行,从轻发落是费尽一身法力,从重发落就以命相抵。但现在可好,天帝觉得这只饕餮本性凶恶,应当重入轮回,历经磨练才好。遂让她托生成人族,先识得人界的七情六欲,再打入嵬城,在那里受尽煎熬。 的确,按白饕餮原本的秉性,被打入嵬城后势必郁郁寡欢。一面想着报仇雪恨,一面对这肮脏污浊之地厌恶不已,和居民们常起冲突。但天界也有漏算的时候,谁知道这饕餮转世后脾气大变,虽没有了一丁点法力,却长成了人人喜欢的开朗性子…… 最关键的是,不知为何,她没了一点儿过去的记忆。就算在梦里记起了往事,但凭现在的脑袋瓜儿,醒来后就记得两三幕! 梦君神色微微疑惑,伸手把面前的那杯茶倒在了地上。此事实在太过离奇,他还不确定是否要跟采薇解释。 他觉得那孩子原本少根筋,整日里无忧无虑的。如果贸然知道了真相,接下来的日子,不知还能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过得顺遂…… 梦君想着想着,突然笑了。那孩子的上一世,是那样高傲张扬的性子,怎么转世为人之后,却天天傻乐傻乐的呢? 诶、等等?……她现在的脾气,就像少根筋一样、少根筋、少……人有三魂七魄,如果少了其中之一,严重者整日精神恍惚、疯疯癫癫的。采薇虽然精神正常,但遇事的时候总是慢了半拍,就像少了一魄! 梦君猛地抬头,他好像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但是嵬城的能人异士众多,采薇也来了不少时日,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梦君百般纠结,苦思不得其解,竟然一夜枯坐到天亮。 等采薇蹦蹦跳跳来店里找他的时候,看到掌柜还跪坐在地上,冲着空中的某一处发呆呢。 采薇疑惑的打量了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伸出手指在梦君的眼前晃了晃,说: “掌柜的,你咋了?” 梦君回过神了,微微一笑,招呼采薇坐下,又替她张罗了几样简单的早饭。采薇惦记着昨晚的事情,没吃早饭就跑过来了,此刻见到掌柜这么贴心,也不扭捏作态,大方的道了谢,就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梦君站在她身前,苦笑着摇头。从前怎么没发现呢,这孩子总像三辈子没吃过饭似得,总惦记着好吃的,有点儿闲钱也去打牙祭了。就在这一点上,还真挺像饕餮的习性的。 采薇左手用筷子插起一个大号肉包子,右手直接拿着一块黄金糕,吃得满嘴流油,大快朵颐。她嘴里塞满了东西,却突然发现掌柜在看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 “哈哈掌柜的,你这儿早餐挺丰盛的嘛。从前来你这儿打秋风,我都只打晚饭,看来以后可以早点儿来啊!” 她心想,有几道早饭的分量虽然少了点,但味道着实不错。待会不如打包几个,带去山上送给那只馋嘴的饕餮好了。 梦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准备给她倒杯茶水,免得被噎着了。 而采薇开心的吃了半天,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就赶紧从怀里掏出珠串,还给梦君。又问道:“怎么样?看到我昨日做的噩梦了吗?” 梦君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洒了两滴,他悄悄用衣袖遮住茶杯,没显露出丝毫痕迹。又在脸上酝酿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眼睛微眯着,笑着说: “我就说你这孩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梦。偏生你还整日记得,当个事儿似得!” 采薇讪笑着挠了挠头,说:“哎呀,麻烦您啦!我就知道掌柜的心底最善良,不会不帮我忙的!” 梦君把茶杯递给她,顺势弹了下她的脑门,说:“你这点儿小噩梦,用不着妖怪的法子来治……其实我略通点儿小医术,待会给你开几个小方子,补气宁神的。这药方连用七日,保证你不会胡思乱想了。” “嗯那也好,掌柜的你把药方告诉我,我待会儿就抓药去!” 梦君哪儿敢真的让她去抓药,毕竟药材只占一小部分的功用,他还得往里加几味自己的秘方,才能彻底封印住采薇的梦境。他笑笑,又说道: “就你那糊涂脑子,会煎药吗?左右都是麻烦,我还是给你都弄好吧。今晚你看下时间,睡前来喝药就成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采薇脸上一红,扭扭捏捏起来。她每年会来酒馆打几个月零工,所以梦君好歹也算是她的顶头上司。这种粗活,怎好意思让他来代劳! “可不是白给你煎的”,梦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故意做出倨傲的神色,说:“本来现在是淡季,应该没什么人光顾。但这几日,或许是后院儿的花开得好,来的酒客多了些,我正忙不过来呢。你傍晚来替我打点一下,就几日光景,就不给你算银钱了。” 采薇连声答应了,喜不自胜。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红着脸向梦君打包了几块点心,都是肉馅儿咸口的,准备拿去给那只饕餮。 梦君问她:“方才你不是爱吃那碟子甜的吗,怎么打包换口味了?再说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2 早上吃得那么多了,再吃这么油腻的,小心积了食!” “没事儿没事儿,我肚子里能撑船呢!”,采薇笑着迈出了大门,哼着歌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想看到大家的评论~批评鼓励灌水吐槽均可!这样才有动力码字哈哈~ 过完小年啦,年味儿越来越浓了,送大家一个迟到的小年祝福~祝万事如意,新年吃啥都吃不胖!么么哒~~~~ —————————— 【小剧场】 梦君:麻蛋这孩子深藏不露啊! 采薇:我是谁、我在哪儿? 饕餮:这集都没有我,蓝瘦、香菇... 采薇:大哥,我给你打包吃的了…… 饕餮:小姐姐你最好了!笔芯! ☆、饕餮5 采薇和那只饕餮已经混熟了, 她轻车熟路的上了山, 把点心远远的抛给了他。自己就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抬头望着天空。 今日风轻云淡,天气舒朗。午后的阳光又最是舒坦, 晒得人暖洋洋的, 采薇不一会儿就打起盹来, 快要进入梦乡。她最近夜夜做恶梦, 醒来后浑身酸软, 而此刻到了山上, 那些烦恼反倒烟消云散了, 困意也接连袭来。 饕餮几口就吃完了点心, 舔舔嘴边的残渣,望向采薇这边。他年纪尚幼,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食欲, 生怕一不小心把采薇给吃了。因此始终不敢离得太近, 只能远远地看着。 只是未曾想到,他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五十年。 …… 五十年对妖来说不算什么,对饕餮这种凶兽来说更不算什么。他不过是体型又大了一圈, 鬃毛更油光水滑了一些。 但采薇, 已经垂垂老矣……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在妖鬼横行的嵬城,居然有一个弱小的人类能平安长大,平安的老去。或许是上天庇佑, 又或者是有人暗中相助…… 总之,乐观开朗的采薇,从明眸皓齿的明艳少女,变作了满头银发的老妪。她没多少烦心事,所以脸上也没什么皱纹,皮肤也依然白皙光洁。单看面容,不过像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但在阳光下白到通透的头发,却暴露了她的年纪。 采薇从十年前起,就不再上山了。她在靠近山脚下的地方,置办了一间屋子。面积不大,但房子青砖黑瓦,看上去非常清爽。 每年三月,山上的饕餮会趁着夜深人静时偷溜下山,将一株名作‘桑’的草药,轻轻放到她的门口。然后留恋的冲门口呜咽两声,才一步三回头的上山去。 他体型巨大,又素来贪食。所以不敢在白天下山,一是怕吓到花花草草的,二是怕自己忍不住,把什么不该吃的活物给吃了…… 采薇的睡眠浅,其实早被惊醒了,但慢吞吞的穿衣穿鞋,又费了许多功夫。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只看见偌大一只巨型饕餮,偏生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走着,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只野猫似得。 采薇哈哈大笑,笑声依旧爽朗: “喂,前面那只长毛怪!吃不吃包子呀?” 饕餮猛地止住了步子,犹豫着回头,见采薇笑着向他招手。于是欢快的叫了一声,撒开蹄子就朝采薇跑去。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太大只太笨重了,若是直接扑到采薇身上,恐怕得压断她两根骨头!于是他在地上一个猛地急刹车,生生止住了脚步,离采薇只剩半臂距离。 采薇温和地笑笑,她活了这许多年,早就不怕饕餮了,心里只把他当做一只贪吃的野兽看待。况且这野兽又十分有灵性,虽不能开口和她聊天,但偶尔烦心的时候,将心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给他,倒解了自己的许多心结。 饕餮于她,是年少时偶然认识的朋友,更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其他的?就没有了…… 采薇努力垫高脚尖,伸手拍了拍饕餮的头。饕餮畏缩的缩了缩脖子,又赶紧挺直脊背,一脸严肃的让采薇摸。 “好了好了,乖饕餮!我就想着你这几日该来了,所以提前给你蒸了几大笼包子呢,可香了!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端去啊。” 饕餮亲昵的蹭了蹭采薇的手背,双眼放光的看着她端出一大盆肉包子,咕咚咕咚的咽了口水,然后风卷残云,整个头都埋在了包子堆里。 “没人跟你抢,慢点儿吃哈哈……”,采薇体力不济,就坐在门槛上,微笑着看着饕餮。只不过笑着笑着,笑容突然有些怅然。她突然觉得这只饕餮跟自己一样,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了多年,没有同伴……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还有没有人陪这只贪吃鬼说话呢? 天上星辰密布,自己却形单影只…… 饕餮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终于从包子堆里抬起头,舔舔嘴角的残渣。他犹豫再三,最后轻轻的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采薇。 嗯,真香! 饕餮又咽了口水,赶紧立正站好,气恼自己的胃不争气。都过这么多年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贪食毛病! 采薇倒没在意,她觉得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被饕餮吃了就吃了呗。更可况那傻孩子,刚才分明是想安慰自己!不过,啧啧,弄得一脸口水,也太邋遢了! 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口水,咯咯直笑,笑容依然像年少时那样不含杂质,十分清澈。 饕餮僵了一下,垂下了头…… …… 巧的是,采薇走的那天,也是一年的三月,正是风轻云淡的季节。 她的墓碑就在山脚下,四周都植了柳树。垂柳飘飘,嫩芽呈淡绿色,在空中舞得轻柔灵动。 梦君弯下腰,将一大束梨花放在她的碑前。梨花是从酒馆旁的百年梨树上剪下来的,还带着浓郁的甜香,引来蜜蜂嗡嗡飞舞。 梦君脸上没有什么悲切之色,只是淡淡的,有些遗憾。他叹了口气,轻轻掸掉墓碑上的几片花瓣,轻声说道: “浮生若梦,梦若浮生。你这一生不算太过绵长,好在还算顺遂,没磋磨了你的性子。你瞧,这样不争不抢、不温不火的日子,不也是挺好的吗。” 他又低声说了几句,突然冲一旁的柳树喊了一声: “树后的小家伙,别藏了,出来吧!” 饕餮正缩着身子,躲在阴影里呢。闻言,就抖抖毛,一脸沮丧的出来了。饕餮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兽,天生对灵气有着敏锐的感知,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的灵力充沛,所以不敢太过靠近。更何况,他用鼻子闻了闻,好像隐约嗅出了一丝天界的味道?那对他来说可是噩梦般的场所,一想到就不敢靠近…… 梦君打量了一圈这只饕餮,点点头: “倒是比数年前长大了一些,不过比起你的同族,还是太弱小了。此地非你修炼之所,不宜久留。既然采薇已经……你还是早些回到族里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3 吧。” 饕餮不安地在地上踱步,低声哀嚎了几句,终于开口了: “我、不想、回……回去……” 他的声音像一个变声期的小男孩,有点儿嘶哑,但清朗的童音还没有完全褪去。只是不曾开口说话,所以几个字念起来都有些吃力。 梦君听到他的回答,神情却突然严肃起来。他其实早就知道采薇在和饕餮来往,但是采薇那孩子怕他们伤害饕餮,躲躲藏藏的不肯告诉他。他也懒得辩解,就任由她胡猜去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只幼年的饕餮,应该是跟着转世的采薇一起来到嵬城的。比起饕餮一族修炼的仙山,嵬城这里灵气稀薄、食物匮乏,实在不适合饕餮居住。这只傻饕餮,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私闯嵬城乃是重罪,你回到族内少不得吃苦头。但一直躲藏于此,就是正确的选择吗?你想见的人不在这里,快回去吧。” 梦君安抚了他几句,见饕餮还支支吾吾的,不由得有些生气,语气也严厉了起来:“好歹也是远古凶兽的血脉,怎生如此畏缩!你若执意留在此地,别怪我上告天庭!” 饕餮被惊了一下,赶紧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不是那意思!采薇回去就不认得我了,但在这里,有、有采薇住过的屋子!我、我不舍得离开……” 他在族内是最不起眼的一只饕餮,年纪又小、又没有天赋。父母亲族常常斥责于他,责怪他体弱无能。而采薇却是族里最受追捧的天才,犹如众星捧月,让他心生羡慕。但月亮从高处骤然跌落到泥地里,旁人都避之不及,他却犯了傻,呆呆的就追了过来,还差点儿把转世后的采薇给吃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几十年,是他和采薇离得最近的日子!一旦回去了,两人就又是云泥之别,总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嗯,原来如此。”,梦君沉吟了一下,采薇是下来历劫的,按规矩来说,这一段记忆确实会被消除。但饕餮留在这里,早晚会被发现,难免受到处罚…… “既然不认得,那就重新认识好了。你也快成年了,怎的连这点骨气都没有吗?采薇可不喜欢别人畏畏缩缩的性子,你也知道她那个人,向来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梦君笑着说,“反正你们有的是时间,百年千年,还怕说不上一句话么?” 饕餮愣住了,他又思索了片刻,终于恭敬地朝梦君点点头,转身飞快地跑了。 他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开场白,终于涨红着脸回到了族里。而奇怪的是,他转遍了采薇从前常去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她。 别的饕餮见到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妖族自己闭关修炼个几十年,都是常有的事情。这只小不点儿,不打招呼就失踪了几十年,恐怕是找仙山福地修炼去了吧。 “草芝大哥!”,他气喘吁吁的拦住一只认识的大饕餮,问道:“你可见到采薇姐姐了?” “你找她作甚?”,被叫住的这只饕餮一脸困惑,他记得这小子跟采薇一点儿都不熟啊。若是小跑着来看热闹的,那也来得太晚了!采薇都回来个把月了,轰动的时候早就过去了,现在有什么好看的…… “她在仙竹峰修炼呢,你自己找去吧。” “仙竹峰?”,那是这里最高最远的一座山峰,山势陡峭险峻,很少有饕餮去那里。莫非采薇的处罚还没结束,被独自扔到了那穷山恶水之地? 他还不待细问,就心急火燎的冲上了山,一路跑到崖顶。 天清气朗,一只白色的巨大饕餮,正懒洋洋的卧在草地上,看着远处起伏的云海。她身姿优美,周身灵气萦绕,和数年前的风姿相比,又少了两分傲气,显得更加柔和亲切了。 小饕餮远远地看着,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叫到: “采薇姐姐……” 他声若蚊蝇,一开口就后悔了,这样的开场白,也太不像个男子汉了!但采薇却听到了,慢慢的回过头来,又慢慢的打量了他一圈。 小饕餮紧张极了。在嵬城的时候,采薇是瘦瘦小小的人类,而他是巨大让人害怕的饕餮。但回到族里,自己还是那个没发育好的小不点,在已经成年的采薇面前,真真是没有一点儿气势…… 他觉得采薇打量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一只宠物一样……这让他愈发没有底气了。 “采薇姐姐?你怎么自己住在仙竹峰了?可是那些人还为难你?我去替你说理去!”,他越想越生气,脸都涨红了。 采薇却突然笑了,用戏谑的语气说道:“谁敢为难我?你莫不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几月前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你竟一点儿都不知晓?” “嗯……啊??” “还不是咱们的女君嘛,之前给我下了药,害我发狂一路祸害到了人间。好在这事终于查清楚了,也算还我了一个清白。” 她三言两语就把近几个月的腥风血雨给说完了,语气轻巧,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而事实上,饕餮一族最近可算是目睹了一场复仇好戏!被重重处罚的采薇,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回到族里,对女君做小伏低,所有饕餮都对她的行为极为不齿,觉得没有一点儿复仇的血性。谁能料到!不过一个月过后,采薇竟然在女君醉酒后,翻出了当年陷害自己的证据,一路闹上了天庭! 既然是一桩冤假错案,当然要平反给个公道。有好事的饕餮们起哄,要让女君下台,让采薇承袭大位。一时间,众饕餮又拉帮结派的,赶紧去讨好采薇。谁知道采薇竟然像转了性子似的,对女君的位子不屑一顾,只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要一个公平的待遇! 天帝无奈,就罚女君也下界历练去了,只不过历练的地方换做了人间,要使劲儿磨下她的性子。 而风风光光回到族里的采薇,谢绝了那些狗腿子的邀约,一个人住在最偏僻的仙竹峰上,说自己要清修。 唉,那山峰除了竹子松树,就是大片大片的云海,有什么好修的! 小饕餮闹了个大红脸,低下了头,准备告辞下山去。 “诶,我还没让你走呢,你预备到哪里去?”,采薇含着笑,懒洋洋地说着:“那是几十年前来着?你竟然差点儿把转世为人的我给吃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给我过来,咱俩好好清算清算。” “啊?”,小饕餮又愣住了,“你还记得那些事?” “啧啧,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想起来的呢。在这儿等了你几个月了,还以为你饿死在嵬城了呢。” 采薇又打趣了他几句,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又无奈的说道: “还不快过来!你这只傻子!” 小饕餮抬头,满脸欣喜的朝她跑去。他的年纪还小、法力还低微,但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长大。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4 日月斗转,他可以陪在采薇身边,慢慢长成希冀的模样。至少再与她说话的时候,不会再次羞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大年三十了,祝大家新的一年事事如意、身体康健!提前拜个年啦! 年前事多,没及时更新请见谅,嘤嘤…… 过年期间暂停更新几天,节后恢复哦!我会在放假期间多存稿,年后恢复日更哒! 这章是饕餮的终篇,但显然不是小说的终篇啦!下一个故事更精彩哦,敬请期待! —————— 【小剧场】 饕餮:小姐姐,我饿了…… 采薇:吃吃吃!过年胖三斤知不知道!好吧,这只烧鸡是最后一只了! 饕餮:小姐姐最好了! 采薇:滚…… 饕餮:嘤嘤(装可怜) 采薇:好吧,过来顺顺毛…… 饕餮(扑倒) ☆、鬼怪的苹果1 据说西方有个顶顶厉害的科学家, 叫牛顿的, 被苹果砸了脑袋,还能想出厉害的原理公式来。 但正常人被砸了脑袋,会怎样呢? 当然是一口吃掉啦! —— 千叶正躺在苹果树下午睡呢, 躺的四仰八叉的, 嘴里还叼了根儿狗尾巴草, 模样吊儿郎当的, 让人一看就来气。 睡着睡着, 他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被重物砸到了! 这晴天白日的, 还有天外飞石不成??千叶甩甩脑袋, 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不开眼!敢往爷头上扔石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但他环顾四周, 连个鬼影儿都没瞧见,心生疑惑。又往地上一瞧,好嘛!原来砸他的是个熟透的红苹果! 他哼了一声, 不屑地从地上捡起苹果, 在空中抛了两下。 “小苹果呀小苹果,你可真是个不长眼的,连爷的脑袋都敢砸。你可要谢谢我了,要不是被我看到了, 你就活该烂在泥地里了。瞧瞧, 长得还挺红的,就舍身让我打个牙祭吧!” 他冷笑着逼近苹果,张大了嘴,就要咬下去! “呸呸呸、你个混蛋!别吃我!” 苹果竟然会动!从千叶的手上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然后砰的一声,摇身变作了一个红衣裳的美人儿。 千叶双手抱胸,斜挑着剑眉,很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圈儿。这苹果精身材倒是前凸后凹的,也算是个有料的。脸蛋儿长得也水灵,唇红齿白,两颊红扑扑的。可惜啊可惜,长得太孩子气了一些,不像别的妖孽那样妩媚惑人。 美人儿揪着衣服,原地转了好几圈,再三确信自己没被啃了边边角角。这才气鼓鼓的叉着腰,一手指着千叶说: “你不过是个游魂,怎么连妖怪都敢吃!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千叶听得好笑,白了她一眼,说:“是你先砸我脑袋的,怎么还有理了?不过是个胖乎乎的苹果,我尝一口怎么着了?” “你你你!”,美人儿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胖!她不过是胸前有料了一些,撑得衣服有些鼓鼓的,但腰肢还是顶细的,哪里胖了!她气得脸色涨红,于是捏了个法诀,让树下的苹果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千叶冷哼一声,灵活的躲过了这场“苹果雨”。他心想这小苹果也太幼稚了,使得都是小孩子家家的把戏,真懒得与她浪费时间。更何况这小妖精不知好歹,三番两次的来挑衅他,真当他是吃荤不吃菜的!不过是一个脆嫩多汁的小苹果,看他不两口把她给吃了! 美人儿仗着自己有妖法,丝毫不把这只鬼怪放在眼里,存心要给他点儿苦头吃吃。但她哪里知道,千叶生前虽是身娇肉贵的权臣,但自小师从名师,武功那是一等一的好! 这不,千叶三两步就到了她身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件,一下子就罩在了她头上! 天哪,谁能想到一只鬼怪,竟然随身带着法器呢!美人儿在罩子里挣扎了几下,终于抵抗不过,变回了原身——一个光溜溜的红苹果! 千叶收回法器,把苹果在手里上下抛着,笑着说: “你别白费力气了,被这个法器收过的妖怪,起码得三四天才能恢复原形呢。这时间足够我把你煎炒烹炸了,你是想凉拌呢?还是红烧苹果呢?” 美人儿虽然被打回了原形,但还是能说话的,就是声音有点儿气急败坏的:“你个混蛋!你敢!看我不噎死你!” 千叶哈哈大笑,把苹果随意地揣进袖袋里,大摇大摆的走了。 一介鬼怪,身上怎么还有法器呢?这就得从他的出身说起了。 人间的朝代几经更替,每代都得出一两个奸臣。千叶他爹就是当朝顶大的奸臣——首席宦官是也! 千叶在人间的名字叫叶千,随了他那个宦官爹爹的姓氏,名字嘛,却隐喻了‘千岁千岁千千岁’的意思。不过他死去后嫌弃这名字晦气,就自己倒了过来念。千叶、千叶,这不挺文雅的嘛。 宦官自己当然不能生育,千叶是他收养的众多孩子的其中一个。唷,我滴乖乖!怎么还收养了众多孩子呢? 这又得提到宦官老爹的变态爱好了,许是自己子嗣不旺,他就养成了个挑选漂亮孩子收养的爱好。坊间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都以为宦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爱好。其实哪儿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宦官老爹养孩子就跟养宠物似得,还不许挑几个长得好看的了? 宦官老爹深得皇帝老子的信任,大权在握、富贵滔天,宅子比一品大臣的都要豪气。不过这么大的宅子,内院却一点儿都不显得冷清。除了七八个半大的孩子,还有一堆莺莺燕燕呢!除了娇俏的歌女、文采风流的秦淮名妓,还有几个是清白的家生子呢,模样和性格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还擅长侍奉男人,把宦官老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千叶自小就在女人堆儿和宦官堆儿里长大,要是不长成一个变态性子,都对不起他的宦官老爹!武功文采自不必提,他对琴棋书画也都十分精通,连刺绣也很精通!可惜是个男孩儿,若是个姑娘家家的,定被宦官老爹给送到了宫里去,去当那千娇百贵的娘娘了。 不过千叶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眼光被养的太刁钻了。吃穿住行无不讲究,对女人也挑剔的很,一般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也因此,千叶虽然一路做到了宰相的位置,身边儿却连个暖床的妾侍都没有!说起这事,朝中同僚对他的取向纷纷表示怀疑。不过再仔细想想,千叶自己就长得细皮嫩肉的,比寻常女子还要娇艳三分,也怨不得他看不上庸脂俗粉了…… 朝中同僚们想明白了缘故,纷纷叹气,小跑着回家去教养女儿去了。希望女儿及笄后,能被千叶宰相挑中,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呢!千叶宰相的爹爹虽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宦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5 官,但他又不是宦官,想必龙精虎猛的很! 当然,有对他溜须拍马的同僚,也有气得胡子都能飞上天的同僚。千叶在朝中把持大权,连新上任的小皇帝都得敬他三分!他说哪个官员好,可以提拔提拔,小皇帝就给人家提拔提拔;他说哪个县市过于富庶了,小皇帝就得给那个县市多加点儿赋税。小皇帝虽然年纪小,但好歹是个七尺男儿呢,就这样被指东指西的,难免令朝中大臣不满。 于是朝中又悄悄蔓延开另一种传言,就是千叶宰相和小皇帝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啧啧,饶是千叶再好脾气,也得被惹得炸了毛。更何况他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养着,眼睛都恨不得长到了头上。有人对他不满怎么办?那就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吧! 唉,千叶在位十余载,当真把“奸臣”这个词儿给演绎到了极致,朝中对此是敢怨而不敢言啊。好在这位大奸臣英年早逝,让他们平白少了许多烦恼,吃晚饭都能多吃两碗了。 千叶这个“奸臣”的名号实在太响亮了,又怨在他自己运气不好,上一辈儿的皇帝老子刚好上了天庭,当了个芝麻小官儿。但芝麻官也是官儿啊!眼见着这坏小子祸害自己的大好江山,还把乖巧可爱的小皇帝给带坏了,听说俩人还有一腿?!已经升天的皇帝老儿,暗中参了千叶一本,把他给打落到恶鬼横行的嵬城,让他永世不得为人。 这招儿可真够阴损的,千叶嘴里骂着皇帝老儿的八辈祖宗,扑通就掉进了嵬城。听说这里都是法力高强的精怪,他心里可忐忑了呢。幸亏小皇帝还算有义气,在他的墓葬里放了一个顶值钱的法器,据说能降服妖魔鬼怪的。千叶紧攥着那个法器,在嵬城里战战兢兢的逛了好几天。 结果!这里就是白墙黑砖的一座破落小城,穷酸的很!虽然居民都有点儿奇怪,时不时拖着一条尾巴出来吓唬人。但见到了千叶,也没人跃跃欲试的跟他打架,都打个招呼就回家了。 千叶在这里呆的好不郁闷,虽说城主还给他分了房子,待遇还不错。但比起人间的山珍海味、奇珍异宝,这里也太单调了一些,无聊死了! 不过他正百无聊赖呢,就有一个饱满多汁的苹果砸到他头上了。真是上天眷顾啊!千叶激动地两眼泛着泪花,就差上柱香拜一拜了。 他偷偷摸摸的揣着苹果回了家,把大门、房门一落锁,就鬼鬼祟祟的掏出苹果,放在了木桌上。 小苹果看着一脸坏笑的千叶,身上的颜色又红了几分。 “你个大奸臣!你敢碰我试试!” “碰下怎么着?你还能咬我?呦呵,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会咬人的苹果呢!来来,咬一口让大爷瞧瞧。” 千叶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来,在苹果上摸了一把。小苹果觉得自己的清白被人冒犯了,急的都快哭了,可惜苹果没有眼泪,撑死了也就掉点儿渣子。 “我可是嵬城登记在册的妖怪,有户籍证明的!你别欺负人!” “哈哈哈,还是一个登记了的小苹果……你叫什么名字?小红、小果、小苹果?” 苹果说:“滚,我叫红红。” 千叶:“……………………”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新年快乐!今天起恢复更新啦~~ 新的小故事是霸道狂拽的帅气公子 和熟透的美人儿苹果~啦啦啦~ —————— 【小剧 场】 千叶:真胖~(嫌弃脸) 红红:那是胸………… 千叶:真的假的?你证明一下? 红红:……证明你个大头鬼!(一记飞踢) ☆、鬼怪的苹果2 千叶好歹也当了多年的权臣, 虽然变作了一只鬼魅, 但秉性和处事方式并没多大变化。碰到平白来找茬的小苹果,他面上虽然装作气急败坏,心中却有许多弯弯绕绕。 莫不是自己得罪人了?在嵬城损害了别人的利益了?又或是身上的秘宝招人惦记了?…… 他的想法虽多, 却还没傻到上来就亮出自己的底牌。他觉得这么傻的苹果妖, 多半是被别人当枪使了。要想问出幕后主使, 约莫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凡间审犯人怎么审?先拖到牢里痛打一顿, 挨个刑罚都来一遍, 还偏不让人晕死过去。待犯人饿了三四天, 手软脚软的时候, 再一边用恶心的法子腻歪人、一边层层剥茧。就算是硬气的铁血壮汉, 经受了这么一遭,也少有不松口的。 但这里是嵬城,红红又是个正经有户籍的小苹果, 用审犯人那一套铁定没戏。更何况她好赖是只妖怪, 打两下又掉不了肉,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千叶眼珠一转,心中已然有了妙计。 他假意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 眼中挤出了困倦的泪花。 “爷的午觉都被闹没了, 先睡会儿得了。” 小苹果红红还没跟他吵够呢,就眼睁睁看着这个泼皮走到床边,先慢悠悠的脱了罩衫,再慢悠悠的解开腰带…… “混蛋!流氓!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睡个午觉脱那么多件干嘛?我还在屋里呢。” 千叶解腰带的手略微顿了一顿, 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哟,敢情妖怪是分男女的呀,我还以为你雌雄同体呢。歇午觉当然要穿中衣啦……哦也是!你身上的红衣服是自个变得吧?里面没有中衣吧?要不要爷给你裁一件啊?” “你、你你、……”,红红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口气差点儿没背过去。她好不容易捋顺了舌头,正准备再骂他两句呢,就见千叶已经麻溜的钻进了被窝里,帐子都放下了。 嗯,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 红红一头雾水……她确实是故意来找茬的,又因为轻敌被抓了回来,本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再不济还有一场嘴仗呢!但现在,千叶那小子蒙头就睡,丝毫不搭理她。这又是什么套路? 红红生性单纯,当然不知道千叶在跟她玩心理战呢!横竖苹果也没长腿,蹦跶不出这个屋子。与其费尽心思恐吓这个笨苹果,还不如玩点儿高级的心理战术,让对方不攻自破好了。 于是心理战第一步,就是把她晾在那儿,先挫挫锐气得了。 譬如一只斗志高昂的斗鸡,正准备跟另一只鸡掐架呢,结果另一只鸡去吃午饭了,留下那只斗志高昂的炸着毛一副傻样。炸毛的状态维持片刻还好,维持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试试?保管自己先蔫儿了! 红红现在就是一只不能动弹的斗鸡,心里憋着火呢,冲床铺的方向叫骂了半天: “懦夫!有种起来咱们再过两招!晴天白日的你睡什么睡!我跟你说啊……” …… 千叶听得好笑,好不容易忍住了,在床上悄悄翻了个身儿,面朝墙壁,就不理她了!他心想这傻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6 苹果段位也太低了,骂人跟挠痒痒似得,还比不上市井泼妇呢。这种渣到极致的战斗力,也就是那种养在闺阁里的小姐,能跟这个苹果较量一二了。 果不其然,红红骂了半晌,就开始蔫头耷脑的,气鼓鼓的没有动静了。 各位看官可能有疑问了,她怎么不趁机偷溜呢? 啧啧,这就要夸赞下千叶的那个法器了。小皇帝对他确实倚重,见自己心爱的大臣英年早逝,生怕他在地底下受了欺负。就特意派人找到高僧,连抢带骗的弄来了个迷你金钟罩,传说是收服妖魔鬼怪的利器。再不济,纯金可是硬通货,比冥币值钱多了呢! 不过小皇帝没去过地府,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果千叶按标准流程变鬼等投胎,这法器也到不了他的手里,多半要被地府收缴了。就算没被收缴,普通的鬼怪也控制不了这种法器,弄不好还得被反噬了! 所以说嘛,千叶虽然运气不好,成了一只受罚的鬼魅。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发现自己的陪葬品里有这个宝贝。于是他在阎王面前哭了一遭,哭诉一缕游魂在嵬城生活多么多么不易,说不定刑期未满,就得被撕成碎片了。阎王大哥被哭得头疼,干脆把他陪葬的法器扔给了他,不耐烦的让他走了。至于其他陪葬的金银细软嘛,自然是,嘿嘿…… 千叶是经过特批的加强版鬼魅,轻易消散不了,所以勉强能使得动这个法器。虽然只能发挥出三分威力,但对付红红这种修炼不久的苹果妖,那可真是绰绰有余了。 红红不过被罩了片刻,全身的经脉都被封了,变作原身动弹不得。好在精元还在,勉强凝聚了几丝法力,才能用妖法发声,和千叶隔空对骂。不然呀,作为一个没有嘴的苹果,真是哑巴吃黄连,连话都说不出来呢! 千叶这个午觉睡得昏天黑地的,外面天色都黑透了,他才懒洋洋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润口。 红红憋了好几个时辰,憋得都红透了。眼看着千叶好不容易起来了,就像看到了一丝曙光,跃跃欲试的准备说话了! 但千叶动作真快,刚喝了口茶,就一下子把苹果揣进了袖子,大步向厨房走去了。 红红在黑咕隆咚的衣袖里滚来滚去,滚得头昏脑涨,差点儿要吐了。好不容易被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她迷糊的一看,周围是案板和明晃晃的菜刀……我去!这货真的要把自己吃了! 红红登时就晕过去了。 …… 千叶准备好的一整套恐吓大法还没用呢,小苹果就没出息的先没动静儿了,也忒不济了。他撇撇嘴,把苹果扔到一边,自己撸起袖子做起饭了。 其实鬼魅是不用吃饭的,吃了也没法子消化,顶多补充一点元气罢了。但千叶在人间享惯了富贵,口腹之欲太难戒掉了。嵬城又没什么正经的馆子,他只好自己学起做饭了。 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埋头苦练了两个月,做的还真有模有样的。河里捞的鲤鱼去鳞洗净,切十字花刀,先大油猛炸定型,再用调料勾芡浇汁,一道黄河鲤鱼就做得了。 单有肉菜还不行,可不得荤素搭配吗。厨房里有鲜笋,切片儿清炒一下,就图个新鲜爽口。 千叶慢条斯理的清了盘,连葱花都没放过,又姿态优雅的捏起帕子擦了擦嘴。他鼓捣了半天,小苹果红红才悠悠醒来。 看到几个被吃光的盘子,红红松了口气,小声嘟囔着: “吓死我了……” 千叶耳朵尖,听到了这句。他嘴角邪气的上挑,把随身带的精巧小刀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语的说: “饭吃饱了,削个饭后水果好了。” 那小刀寒光凛凛的,红红觉得全身都抖了一下,然后很不争气的,又晕了…… …… 千叶也略有些无语,这傻苹果的胆子也太小了。折腾了半日,他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问呢。长夜漫漫,连个戏耍的人都没有,真是无聊的紧。 人间的夜晚从不无聊,酒宴歌舞一个接着一个,戏班子杂耍连番上场。千叶从不是两袖清风的君子,对写字做酸诗没有兴趣,就喜欢热闹红火的地方。 只有屋里热闹了,心中才没那么冷清。 嵬城的日子悠闲,但于他而言,真是长夜漫漫,不知何去何从。千叶思索了半晌,就把苹果揣进怀里,大马金刀的去街上乱逛了。 已经入夜了,街上的行“人”很少。一只鳄鱼精拖着尾巴在街上乱晃,冷不丁被拍了肩膀,他一回头,吓得连忙跳开了。 “哦!有鬼!吓死我了!” 千叶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兄台,你头巾里裹着个鳄鱼脑袋,我还没吓趴下呢,您怎么先蹦跶上了…… 他咳了两下,努力温柔的问道:“兄台啊,你知道城里,有什么找乐子的地方吗?” 他问得已经十分露骨了,奈何鳄鱼兄根本没听明白,思忖了半晌,往远处一指,说: “晚上也就解忧酒馆热闹点儿了,你去那儿喝酒呗!” 千叶一听有酒馆,双眼都放光了,又问道:“兄台,劳烦你再指个路,走哪条道儿过去呢?” “你等着他指路,还不如自己瞎逛呢!跟我们去吧。” 一旁的水道里突然传出声音,千叶疑惑的低头一看,原来方才跟他搭话的是一个顶漂亮的大美人儿,一头海藻般的墨绿色长发,瞳仁也是绿色的。和她在一起的是个年轻公子,也算是郎才女貌了。不过大半夜的,俩人泡在水里作甚?爱好有些特别啊?? 千叶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来的这俩人是月娘和应龙,一个是鲛人、一个是正经的龙族,都喜欢在水里飘来荡去的。俩人正闲逛呢,就听见岸上一个愣头青在问路,所以热心肠的冲上来了。 千叶问道:“嗯……那劳烦公子和夫人上岸,带我去酒馆?” 月娘听了哈哈大笑,尾巴扬起来使劲儿一拍,溅了千叶一头水。千叶擦擦脸,嘴角抽搐着,这才发现跟他说话的是个鲛人。他恨恨的想到,果真嵬城里就没有正常东西,苹果都能成精,鱼都会说话! 应龙的脾气没月娘那么好,都懒得跟千叶废话,一下把他揪到水里,一路狂游。千叶反正也是个鬼了,也不怕水,就任由对方把自己一路拽到了酒馆附近,湿淋淋的爬上了岸。 他摸了摸衣服,确认苹果还在怀里。扭头一看,把他拽过来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千叶的脸又抽搐了两下,无奈的撤了。 酒馆就在不远处,他闲庭信步的走过去,才发现门口亮着的两个灯笼,竟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灯笼发现了新客人,还晃了两下,发出一声怪响。 这灯笼是梦君弄得新鲜玩意儿,既能照个亮,还能提醒他来了新客。这不,听到门口的动静,他难得殷勤的走到门口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7 ,替客人打起了帘子。 “客官,要酒吗?” 千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见梦君穿着玄黑的衣服,上面又用金线绣了麒麟瑞兽,十分华美。千叶在人间有个臭毛病,见人先在心里打个分,容貌气度都得考量。这个掌柜的气质从容、温润如玉,不错不错,勉强打九分吧。 他抬脚跨过门槛,刚低头就觉得不对劲,怎么一下就忘记掌柜的长相了呢。他又反复抬头看了几眼,盯着梦君瞧的时候还能记住长相,只要一移开眼就浑然忘了。唉,还想说难得碰上个正常人,结果这也是个不正常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妖怪。 千叶不太想跟妖怪打交道,但又忍不住酒瘾,还是进去了。 酒馆布置得清雅,三两酒客聚在小几周围,低声交谈着。梦君却没让他坐在大堂里,反而领着他拐了两道门,到了露台上。 现在天气暖和,露台旁又有梨花飘洒,风景雅致的很。千叶很满意的点点头,挑了张桌子,从容的坐下了。 梦君顺手从门边抓了个拖把,把千叶弄的一地水渍给清理了,这才走到他身前,笑着问道: “酒舍简陋,没什么珍品,只一味梨花酿还算得上清冽,客官要尝尝吗?” 千叶从容的点点头,“那便有劳了。” 他自己在家的时候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在外人面前,该有的架子还是有的的。人的修养往往体现在举手投足的细节中,而此时的千叶,看起来还挺像个文人雅客的。 梦君眯了眯眼,又笑着问道:“红红你呢?想喝什么?” 此话一出,千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迅速向怀里伸手,但小苹果竟然骨碌碌的滚了出来,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大声喊道: “梦君叔叔,救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碰上傻傻的小苹果 千叶的一肚子坏水都没处使了哈哈~~~ —————— 【小剧-场】 红红:千叶是坏蛋,整天吓我。嘤嘤,梦君叔叔救我~ 梦君:……两口子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红红:叔叔你脑洞太大了…… 千叶:真是亲叔叔,爱你么么! ☆、鬼怪的苹果3 梦君脸色冷凝, 伸手便往地上探出, 却被千叶给拦住了。两人飞快的过了几招,脚法灵动,竟形成了虚影。 在武功实力差不多的时候, 那些取巧的手法都是虚的, 正经的拳脚功夫才是正事。武功底子差些的, 难免弄得四周断壁残垣, 血光四溅。但高手过招, 却收放自如, 身若游龙、翩若惊鸿。 两人又对了一掌, 互相都被逼退了两步远, 堪堪稳住了身形。 梦君笑着说:“阁下好身手。” 千叶的脸色却不大好,他只是一介幽魂,没有法力。方才两人拼的只是武功, 若是对方使出妖法, 恐怕就难以应对了。他那个迷你金钟罩,也不是对所有妖怪都有用的,对付下苹果小妖还行,而面前的人功力难测, 不便妄动…… 而红红看到两人打成了平手, 生怕自己被千叶抓回去,努力的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向梦君的方向滚去。 千叶用余光瞟到了红红的小动作,冷哼一声, 用脚挡住了她。红红滚啊滚,却撞在了一方皂靴上,又是一阵头晕。 梦君敛了笑意,眯着眼问千叶:“不知红红犯了什么错?公子为何不放人?” 千叶吊儿郎当的笑着,说:“我还说苹果上来就打人的毛病是打哪儿学的,原来是叔侄情深,都是一个套路啊。” 苹果开口了:“我们不是亲戚,梦君叔叔是好人,我敬重他才喊叔叔的!” “哦?那你的好人叔叔可曾告诉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是错的?” “我跟你有深仇大恨,砸你一下怎么了!怎么着了!哼!” 梦君听得失笑,“你一个苹果,与人家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苹果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 梦君扶额,原以为是这个鬼怪不知轻重,拐了小苹果红红作耍。但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是红红不对在先,自己贸然出手,倒是莽撞了。他是个心胸豁达的,当下就从容的道了个歉,对千叶行了个礼。 千叶也回了个礼,事情该点破的已经点破了,再穷追不舍自己就该吃亏了。强权当前,硬骨头都是个渣滓! 两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那亲热的架势,俨然都快拜把子了! 红红一时间没跟上情势变化,看到两人把她忘在了脑后,急的都快哭了。 “梦君叔叔,你怎么跟这个混蛋聊上了!快救我啊!” 梦君瞪了她一样,这孩子太单纯了,怎么丁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他又冲千叶微笑了一下,说: “小孩子不懂事,我代她道歉了。” 千叶很是豪迈的摆摆手,“不妨事嘛!我还能跟个苹果置气不成?我扣着她也不太对,还是兄台把她带回去吧。” “不好不好,她那脾气也该挫挫了,就劳烦公子管教两天了。” “兄台你太客气,谈不上管教,请她回家吃几顿饭罢了。我与兄台甚是投缘,叫我千叶就行了。” “千叶,那你也称呼我为梦君吧。方才你那招回旋踢使得不错,看来是练家子?” “咳,雕虫小技罢了,见笑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聊上了。梦君还搬了一整坛梨花酿过来,借着月色,两人饮的很是豪迈。 红红在袖子里欲哭无泪,本来指望着梦君叔叔救她的,但梦君好像恼了她,都把她忘在脑后去了……身上的法力还没凝聚,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不多时,千叶醉醺醺的告辞,摇晃着身子往回走了。 红红正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呢,忽然身子一热,一股灵气被注入体内。她的精神一下就抖擞了,就说梦君叔叔不会抛下她的嘛!现在有了这股灵气,再休息一会儿就能变回人形了!哼,看她怎么报仇! 梦君笑着挥手送别两人,他本意是让红红找机会偷溜的……要是知道这小丫头会错意了,非得吐血不可! 梨花酿酒香醇厚,入喉清爽,余香无穷。千叶许久没喝过这种佳酿了,真是比起皇宫里的贡酒,也丝毫不逊色呢。他难得的贪杯了,这酒的后劲儿又大,酒意慢慢的就涌上来了。 等到强撑着洗漱完毕,千叶已经醉得头昏脑涨的,身子重重的倒在了床上,连外衣都忘记脱了。 红红又等了片刻,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她凝聚法力,重新变回了人形! 只是……她忘记自己在千叶的袖子里了,骤然变成了人形,一下子就坐在了千叶身上,维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 红红一脸嫌弃的从他身上爬下去,比划了两下,准备掐住千叶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8 的脖子。千叶正睡得香甜呢,衣襟都敞了大半,肌肉的线条隐约可见。 红红的指尖刚触到他的肌肤,千叶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又重重的把她压在了身下。抱着蹭了两下,又睡过去了…… 红红的脑袋磕在床板上,气得脸色绯红。千叶那厮的胳膊正搭在她的胸前,许是醉得深了,竟还揉了两下?!真个是不要命了,气煞我也! 她起了杀心,掌心光芒吞吐,竟使了十成的功力,朝千叶拍去! 那光芒离千叶只有咫尺之遥,眼看着就要触到他了!千叶的怀里突然爆出一阵金光,重重的击打在红红身上!原来那个法器不止有降服妖魔的作用,还有几分灵性,能够保护主人。 这不,光这反噬之力,就够红红喝一壶的了! 她眼前一黑,嘴中腥甜,终于一天中第三次晕了过去…… 千叶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苹果被自己压在了身下,居然还没压碎。他揉揉一头乱发,先把苹果扔到了一边去了。 红红被摔醒了,恨恨的说:“我跟你势不两立……” “嗯?我又怎么着你了?大早上的这么大气性?”,千叶不明所以。 红红当然不能说昨天自己险些被非礼的事情,遂不理他了。但千叶却不依不饶的问:“昨天喝得起兴,都忘了问你了,咱俩有什么深仇大恨?” 红红早就想跟他理论理论了,就说:“太傅杨大人,是我在人间的爹爹!我就是杨家唯一的嫡女,杨烟……我身死投胎后,才变作妖怪的……这都怪你,大奸臣!” 千叶皱眉,说:“杨……是谁来着?” …… 他还真没装样子,是真的不记得了。朝中大臣众多,跟他有仇的都能绕皇城两圈了!除非是长得特别好看、或是长得特别凶残的,一般的,他还真不记得…… 而红红口中的太傅杨大人,是小皇帝做太子时的老师,地位举足轻重。不过杨大人是寒苦出身,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学问是有的,为人却有些文人的酸腐习气,很不招千叶的待见。 这不,当太子成了皇帝,杨大人也跟着脸上有光,在朝里的分量也加重了。他被人追捧,在处理朝政时难免刚硬了一些,时常与皇帝对着干,有时候唾沫星子都喷到皇帝脸上去了。小皇帝念在他是自己的恩师,又是一介清流,都默默忍了…… 但千叶何须忍他!两人常在朝中对着干,杨大人骂他是奸佞、祸国殃民,他就骂杨大人酸儒、冥顽不灵……两个人在朝政上也经常意见相左,杨大人带着一帮学生上奏折,千叶就在宫里烧炭盆,把奏折都给点了…… 杨大人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反对千叶改革学制,把算术、工商、水利工程等也纳入授课范围内。开玩笑!他可是正经的状元郎,向来都瞧不上这些投机取巧的玩意儿!自古商人都是贱民、工匠也是上不了台面的,那些旁门左道的学问,哪儿比得上正统的四书五经啊! 他觉得小皇帝简直糊涂了,都跟着千叶奸臣瞎胡闹了。于是写了好几封慷慨激昂的奏折,又带着一帮人在大殿外长跪不起,势要皇上改口。 可是金口玉言,皇榜都张出去了,哪儿是说改就改的呢! 小皇帝劝了他几回,反被喷了一脸唾沫。一气之下,就开始杀鸡儆猴,把杨大人的官职给撤了,包了几箱银子,给他打包送回老家了! 其实皇帝还算是个厚道的,既没有打板子、也没有牵连家人。虽说是罢官,但还给了金银田地做补偿,足够他下半辈子生活的。 但小皇帝忘了,杨大人是个正儿八百的文人,铮铮铁骨啊!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没过几天就气得吐血身亡了,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看,家产又被族人剥削……不过三两年的功夫,曾经风光无限的杨府,就彻底败落了…… 红红,也就是当时的杨烟,是杨大人的独生女。她还有个幼弟,不过三岁的年纪。家中出事后,寡母带着她俩搬回了乡下,却被族里的远亲给夺了家产,生活的十分艰难。幼弟和母亲先后撒手人寰,杨烟一介女流,又怕被别人欺辱,只得抹脖子上吊了。 但她不知道,轻生可是大罪过!因此死后无法投胎做人,只好托生成了苹果……她也算是运气好的,竟然修成了妖怪。要是运气不好,就被人吞下肚子,生生世世都是苹果了…… 按说投胎是要喝孟婆汤的,但红红使了诈,就咽了一小口,余下的都偷偷吐了。所以她还留有前世的记忆,一直等机会报仇呢!这不,简直天助她也,竟然在嵬城碰到了千叶这个大混球! 眼看着对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红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若不是你进谗言,让皇上罢了我父亲的官职,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怎么会横死!你这个大奸臣,我必定要你偿命!” “哦,是那个杨大人啊……” 话已至此,千叶可算是想起来了,头疼的皱了皱眉。他官居高位,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当初好不容易推行的改革,被一帮子文官劝阻,简直窝了一肚子的火,摔了好多盘子……杨大人被罢官,虽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别人哪信啊,都以为是他从中作梗呢。 千叶也没辩解过,他又不想青史留名,被人骂几句不妨事。而且一个有仇必报的形象,更有助于他在朝政上指手画脚呢,保管没人敢来触霉头! “对不住了,我并没关心杨大人辞官后的动向,还以为你们回老家了。让你们受苦了。” “若不是你搞那劳什子改革,我父亲怎么会以命相谏?你身居高位,怎能为了自己的私利,而祸害百姓呢?” 听得这话,千叶彻底被惹毛了。他生气的拂掉了桌上的茶具,说:“一个二个都是没脑子的!头发长见识短!科举只重视八股文有什么用?是修河堤用八股呢、还是买卖盐铁用八股呢?爷高瞻远瞩,你们这帮子文臣,就只知道吟诗作对!有拿命威胁圣上的功夫,怎么不拿着笔杆子去边疆呢!有种跟爷干一架也成啊,就知道背后泼脏水!反了你们了!” 千叶从小被养的脾气很大,此时生气也不是冲着红红,而是想起了自己受的那些个委屈,一时间气愤难平罢了。但红红却被他掀桌子砸碗的架势吓到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我、我爹纵然思想守旧了一些,但他两袖清风,一直为百姓打算,自己连绫罗都不舍得穿,俸禄都捐给穷苦百姓了……你们那些有实权的,只知道搜刮百姓,家里金银都成山了!你说自己是为了朝政,但实际上呢?还不是打着为民着想的幌子,干中饱私囊的事情罢了!” “是,我中饱私囊,我还私相授受呢!爷贪点儿银子怎么了?爷干得是实事,拿的是地方孝敬的银子。而你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39 爹呢?说好听点儿是两袖清风,说难听了是榆木疙瘩!他断自己的财路就罢了,还断了许多官员的财路,怨不得大家都落井下石了。你想想他被罢官后,跟你家交好的官员们,可有上门拜望的?不都是清官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都成缩头乌龟了呢?” 千叶又冷笑一声,说:“他若真是好官,就该为百姓着想。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而不管百姓的发展。是他的俸禄有用?还是实业兴国有用?” 红红说不出话了,她知道千叶说的没错,爹爹为人刚正不知道变通,明里暗里得罪了许多同僚。家里得势时,还有许多人巴结,但真出了事,连个送炭的人都没有……而爹爹生前太过清廉,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经常做散财博名声的事情……家里若有些家底,母亲和弟弟也不至于无钱治病了…… 她想得入神,不留神变回了人形,一身红衣的坐在凳子上。 千叶正准备接着讲道理呢,一扭头,突然看到红红双眼泛红的坐在一旁,小鼻子委屈得一抽一抽的。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有些不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哼,叫你跟女生讲大道理,把人家说哭了吧? 千叶表示心里慌慌,不会哄老婆呀,嘤嘤~~~咬帕子…… —————— 【小剧-场】 千叶:(跪搓衣板中)我错了…… 红红(嗑瓜子):你哪里错了,你什么错都没有。 千叶(哭):我错了我真错了 红红:不不,你没错呵呵。 千叶(大哭):老婆我错鸟……嘤嘤嘤嘤 红红:早干嘛去了………………………… ☆、鬼怪的苹果4 美人垂泪, 自然也是让人心疼的。 千叶阅尽天下颜色, 却也不得不承认,红红此刻的模样,真担得上‘风情万种’四个字。 这四个字对官宦人家的女儿来说, 还真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儿。但对千叶这种目光毒辣的人来说, 却已是顶高的赞誉了。 没想到傻苹果发脾气时娇俏蛮横, 哭的时候反而显得娇柔可人了。 “你……别哭啊……” “啊?”, 红红抬头, 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突然发现自己变回了人形。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脸上一红, 就匆匆的跑开了。 千叶这回没有拦她,默默的把被踢倒的凳子扶起来了。 此事过去几天后,千叶依旧很困惑, 困惑得早起都多喝了两碗粥……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小苹果究竟走的是什么寻仇的路数? 要说从小到大,找他寻仇的人,实在是多不胜数。那些个跟他宦官老爹有过节的男男女女,不敢明着下手, 就暗地里给他下了无数绊子。对此, 千叶永远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见招拆招……而且乐在其中,拆得特别爽! 但这个红红是怎么回事?血海深仇的事儿,砸两个苹果就算完了?千叶不太相信…… 他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喝口水都先用银针试一试,生怕红红给他投毒。但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他依旧吃好睡好,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千叶一拍大腿,觉得自己简直蠢到了家!自己已经是个鬼魅了,还能再死一回不成?有什么可怕的! 想通了的千叶,大摇大摆的走上了街。 好巧,今晚正是人间的元宵节。嵬城的居民们闲得无聊,就也仿照人间的习俗,在河边挂上了形色各异的花灯。远远看去,一片迷蒙之色,红色的光晕倒映在河道之中,景色醉人。 千叶背着手,欣赏的看着街边的花灯,觉得这个冷清的小城总算有了些生气。再往城中心走,声音逐渐变得嘈杂起来。两个总角小童提着花灯,蹦蹦跳跳的跑向城中的小广场,一边跑一边喊着: “快一些!来不及看表演啦!” 千叶想揪住一个小童问个究竟,但他手慢了半拍,就被小童笑嘻嘻的躲过去了。反正路也不远了,他索性也小跑起来,带着满心的好奇。 而嵬城里的灯会,自是和人间不同的。 小广场里并没有搭台子,但半空中却有几朵高低错落的祥云。几个身着彩衣的女妖,手提花灯在云间穿行,时不时翻个跟头,长长的衣袖便在空中舞出优美的弧度。 千叶看得眼睛都亮了,人间哪里有这等奇景! 再向周围一看,墙边还支了几个摊子,卖的都是奇巧的小物。譬如会说话的糖人、能跳舞的毛笔、还有能变幻图案的走马灯……最神奇的,是一个面具摊子,摆的各色面具看似粗糙,但带上之后,竟然能改头换面!两个小童一人买了个面具,戴上后竟变成了猴头和猪头,互相咯咯笑了半天,又牵着手跑远了。 千叶啧啧称奇,上前一问,原来只是个取巧的小法术,只能维持一夜时间,图个乐罢了。他玩心顿起,买了个狐狸的面具,戴上后果然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头。配上一身银白的儒衫,可滑稽了。 而就在此时,街心传来响亮的擂鼓声,千叶随着人潮涌上去,看到一个红衣女妖正在半空中擂鼓。脚踩祥云、衣袖迎风,身姿在半空中舞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又偏偏和着气势万钧的鼓声,阳刚气与妩媚气完美的交织。女妖一个回眸,众人都发出惊艳之声。 千叶也愣住了,这不是小苹果红红吗? 在他的印象里,这苹果又傻又单纯,看起来柔弱极了。但此刻,她的眼神却犹如万千星辰,让人移不开眼去。鼓声不似琴声柔婉,传达的是豪情壮阔、万里河山,只要闭上眼,脑中就仿佛有万千铁骑踏过红尘,心中顿时触动。 一曲尾音之时,红红一甩衣袖,十丈长的红色衣带仿佛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左躲右闪,最后准确的缠住了千叶。 千叶不明所以,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四周的人群却突然热切的鼓起掌来。 “恭喜你啊,兄台!红红之前说了,今夜谁接到这条绸带,她就陪谁畅游元宵灯会!你艳福不浅啊!” 千叶皱眉,正准备挣开绸带,红红却已经从空中飘然而下,立在他身前,笑吟吟的伸出手来: “这位狐狸公子,你是想游船呢?还是去猜灯谜呢?” 千叶被那笑容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戴着面具,红红认不出他是谁。他笑了,内心挣扎片刻,终于下决心伸出手去: “既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咯。” “嗯?”,红红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正撞到他的胸膛上。 千叶低头,正对上她投过来的盈盈目光。面容美好如怒放的海棠,红唇娇艳欲滴……他心中一动,咽了下口水。 人在有面具遮挡的时候,行事总能大胆一些。抱着‘反正也没人认识我是谁’的想法,脸皮三尺厚也不以为意。而千叶显然被自己的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0 面具影响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低头轻啄了下红红的嘴角。 红红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狐狸公子,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四周的人本来目瞪口呆呢,此刻却突然齐齐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千叶脸一红,就拽着红红跑开了。 你问他俩都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乘着乌篷船在城里逛了一圈。躺在船板上看着万千星河,吹着徐徐的夜风。 船上备了薄酒,两个人略饮了几杯,话就多了起来。安静的夜,安静的船,最适合吐露心声。 千叶有了面具的遮掩,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也卸了下来,语气都平白带了几分伤感。他与红红谈起自己的家人,一共十八个姨娘和三十二个兄弟姐妹。此事听着滑稽,也常被世人诟病。但对无父无母的千叶来说,后宅的那一方天地,就是他儿时最温暖的窝。 他与红红说起家乡的糕点,刚出笼的还冒着热气。还有清明前的龙井茶,香飘十里,茶色清淡。 他想家了。 红红被他说得勾起了往事,也目光怅然的喝着酒,说起了闺中琐碎的小事。被养在深宅大院的贵女,本该在绣架和女戒中蹉跎一生,所见最多不过一方窄窄的天空。但她却经历了家中的变故,遇到了其他贵女一生也不可能遇见的事。是幸耶?是不幸耶?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而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一花一叶,却固执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与众不同的一生。 两人讲到伤心之处,彼此都有些触动,眼中也泛起了森然泪光。此情此景,酒上心头,竟然彼此都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黑夜将近,东方露出鱼肚白。千叶与红红约定,今夜子时在桥头相见,他有话对她说。红红笑着应了。 面具上的法术快要失效了,千叶算着时间,有礼貌的告辞了。他走得飞快,心中也如翻江倒海,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但此刻,他还不能明说。 他没有回头,所以也不曾看到,立在桥头的红红,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冷笑,表情森寒至极。 “红红,你可知‘业障’二字,往往都来自于强求的缘分?”,清冷的声音从桥上传来。 红红缓慢的回头,朝梦君恭敬的福了一福:“梦君叔叔。” 梦君摇头,神情严肃。上回他与千叶打了一架,回去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所以偷偷的探知了红红的记忆。但一看吓一跳,看似单纯的红红,竟生出了执拗的想法。他见过太多因执念而蹉跎一生的例子,决不能袖手旁观。 此时周围没有行人,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劝诫晚辈:“往事如烟如尘,你已经获得了新生,当忘尽前尘,过好你的此时此刻。而旧人、旧事,不可过于执着。” 红红冷笑,不过是一个表情的变化,却让她全没了之前的傻气和单纯,浑身都透着阴冷的气息。她说:“神让我没有忘记往事,是给我一个了却心愿的机会。杀父之仇,为人子女者怎可轻易忘怀?” “哦?那你可曾想过,你未曾丢失的那些记忆,恰恰是神给你的惩罚呢?你脑海中的每个画面,都是淬了毒的利刃,让你日夜诛心,辗转难眠。而唯一消除业障的方法,不在旁人,而在你自己。” 一瞬间,红红的面色变得惨白,她的身体晃了几晃,终于稳住了身形,神情坚定:“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善恶因果,我自会承担。”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梦君转身走开了,留下红红一个人立在原地,半晌无言。 入夜,子时。 红红一早就立在了桥头,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仰头看天,脸上无一丝波动。 层层雨幕中,千叶身着青色的圆领长衫,从容的走过来。他的手紧攥着一把伞,指节分明、手指修长。伞上画了几片墨色的竹叶,有雨滴接连滑下。 “原来是你。”,红红侧着身,微笑着说了一句。 千叶实在太过紧张了,所以没注意到红红的笑容有些勉强。他藏在袖中的一只手微微发抖,青筋毕露。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红红俏皮的抿嘴一笑,回到:“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这是写新婚之夜的诗句吧,你与我说这个,是否太孟浪了一些?” 千叶展颜一笑,“按人间的规矩,你我也算有过了肌肤之亲,当然是非我不嫁了。” 红红红着脸唾了他一口,“好厚的脸皮!” 千叶却收敛了神色,郑重的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碧绿的镯子,执着的递到她面前:“在人间,是我害的你一家风雨飘摇,不得善终……但我想从此照顾你,让你再无冻馁之患、衣食之忧。你的平安喜乐,就是我的喜乐平安。你……愿意吗?” 红红眼眶微红,“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要我如何……如何……” 千叶见她没有多少抗拒之色,心中顿时大胆起来,上前把她轻轻拥在怀里,说:“都是我的错,你尽可以拿我出气的。只是别打坏了,我还得为你砍柴洗衣呢!” 红红本来都哭了,听了这话,却破涕为笑,恨恨的捶了他几拳,却没下多重的手。 怀中的人巧笑嫣然,千叶一时都看痴了。他下决心照顾红红,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此事来得突然,但他足够的时间展现自己的诚意。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夜并不是幸福的起航点,而是不折不扣的、噩梦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之前的小清新到此夜结束了,千叶和小苹果要互相折磨了……嘤嘤嘤、咬手绢…… 明天是洞房花烛,记得关注更新哦,么么哒~ ______ 【小剧场】: 梦君:你是傻吗?对苹果都能一见钟情? 千叶:可是苹果好看……还……好吃…… 梦君:等着吧!红苹果有毒! 千叶:没事儿、你就当我是白雪公主,有贵人相助! 梦君:脸皮比城墙厚啊…… ☆、鬼怪的苹果5 洞房花烛, 自是莫大的喜事。 来恭贺的妖怪络绎不绝, 千叶不免多喝了几杯,脚下轻飘飘的,眼前也出现了虚影。他醉醺醺的回到卧房, 掀开一层又一层大大红色帷幔, 心情急切。 待他掀开最后一层床帏, 却放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浑身冰凉。 红红正端坐在床沿上, 脊背笔挺。她没有穿准备好的金线纹绣的嫁衣, 反而一身缟素的麻衣。头发盘成了严肃的妇人发髻, 上面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纸花。 这显然不是新婚的装束, 而是守灵的打扮。 千叶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勉强扯了扯嘴角,轻唤了一声: “红红, 你这是?” 但红红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1 却猛地一笑, 笑容妩媚至极,全没了之前的单纯和傻气。她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指抚过千叶的咽喉,引起他的一阵战栗。 面前依旧是那张海棠般娇艳的面容, 千叶却突然感到了说不出的恐惧。他听见近在咫尺的红红, 用缓慢而阴冷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说道: “今日是五月初十,正是我父亲的祭日。而你,就是我送给他最好的贡品。千叶, 你这一辈子,休想再从我的身边逃开。” 千叶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志,皱眉,推开红红的手,说道:“我从未见过用自己的婚姻复仇的,横竖我已经是孤魂野鬼了,你还能再让我死一次不成?红红,你也已经投胎转世了,何苦对前世的事情如此执着?” 红红冷笑一声:“这世上复仇的法子多了,我不要你的性命,我只要你经受我经受过的那些生不如死!你说我执着?你生活在金汤玉池里,一切麻烦都有人替你料理。我的那种绝望,你见过吗!我亲眼看见,看见父亲在面前呕血而亡、看见亲弟高烧没了声息、看见母亲为保名节撞了柱子……哪怕我转世千遍万遍,这些画面也如跗骨之蛆,令我挥之不去!” 她的一身白衣,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森冷。今夜燃的是龙凤喜烛,烛身有尺余高,若能燃烧一整夜不曾熄灭,就代表了新人能一生白头,永不分离。 千叶看着烛光下新娘扭曲的面容,脸上终于露出了倦色。他转身,步伐如千钧之重,踉跄着推开了门,走向门外寒冷的夜风。 他不明白。红红是他真心想娶的女子,但他的新娘,却想用自己的一生做赌注,来埋葬他的幸福。 嵬城只是一个小小的水乡,他却忽然觉得这里成了地府鬼狱,处处都燃烧着熊熊烈火,炙烤着他的一缕游魂。 神,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千叶独自站在狭小的院落里,抬头望天。他的酒意逐渐散去,头脑变得清醒。他忽然觉得这不算什么,不过是一场儿戏的婚姻,作废就罢了!他珍藏了多年的真心,就权当做是被狗吃了吧! 话虽如此,千叶还是不舍得亲口提出和离。 他日日早出晚归,在解忧酒馆磋磨一日的光阴。家里的气氛实在太过冰冷,红红每天都穿着一身孝衣晃来晃去,形容举止虽无一丝错漏,但脸上的笑容就像美人蛇,让人心生寒意。千叶实在害怕见到她。 如此过了半年有余,烂醉的千叶,竟然带了个妖艳的女妖回家! 那女妖生得美丽,穿着也十分豪放,还笑嘻嘻的一直往千叶身上贴。红红正端坐在正厅里饮茶,抬头见到如胶似漆的两人,脸上反而浮现出笑意。 她说:“这位姐姐今夜可要留宿?千叶,你带的这个姐姐和你甚是般配,也不浪费了你一身的好皮囊。” 千叶单手揽过女妖的肩膀,醉醺醺的说:“你倒是不吃醋,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情态。” 红红笑得灿烂,说:“瞧你说的……人间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既为你的正妻,应该不骄不妒,处处以夫为纲……西厢房一直没人住,我这就去收拾出来,给这个姐姐可好?” 千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眼睁睁看着红红从库房里搬出了一床锦被,又仔细地打扫了西厢,笑着邀请他和女妖进去。 他一步一顿的走到床前,看到锦被正是他们新婚用的,颜色大红,绣着龙凤呈祥。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千叶喉头发紧,压抑了多日的怒意终于喷薄而出。他绝望的将红红推到床上,身侧的女妖便化作一个小小的人偶,掉落在地。 原来,那女妖只是市井里卖的法术木偶,维持不了片刻的光景。 而千叶双目赤红,死死地摁住红红,哑着嗓子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知道我在宦官的后宅里长大,见识了妇人们的种种心机,而一生所愿,不过是寻一良人……你拿捏的正是我的痛处,好深沉的心机!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狠毒妇人!” 红红丝毫不反抗,柔柔的说道:“那又怎样?你不还是,爱上我了吗?” 千叶浑身一震,良久,终于绝望的将头地下,紧紧的抱住了她。 就像抱住汪洋里的浮木。 千叶和红红统共就在一起这一夜,还是借着酒劲儿。 所以他万不曾想到,不过几个月之后,他竟然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了红红怀孕的消息。 说来奇怪,此事红红未曾向他吐露半字。千叶天生粗心,也未能察觉。 但天煞鬼婴,又岂是瞒得住的!鬼魅只是成型的亡魂,天生体弱不易生育。而果子妖也是脆弱的体质,往往几百年都难有子嗣。所以众人见他们结为伴侣,也未加阻止。但就是这一念之差,却铸就了大祸! 鬼魅和妖类的胎生子,在娘胎里便凝聚四方鬼气,出生后更极易化为恶煞,能吸引十万鬼众!而对嵬城这样脆弱的异世空间来说,绝对经不起上万恶鬼的冲击,四周的封印很容易破裂。 鬼婴的孕育不易,不仅会吸收母体的精华,还会吸引空气中的怨灵,吞噬后以为己用。随着鬼婴的逐渐成型,需要的能量也越来越多,在空气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天有异象,瞒得过一众居民,却瞒不过法力高深的妖类。城中的大妖早已蠢蠢欲动,想找出异象的来源。而梦君时常接触千叶,终于有一天,从他身上嗅出了鬼婴的气息。 “我能与你解释的就这么多,总之鬼婴绝不能留!你若不想让这里被恶鬼吞噬,便早早打算,劝说红红落胎吧……更何况,鬼婴对母体有损,生育时极为凶险,你……” 千叶听了梦君的话,眼神呆滞,突然拔腿就往家里狂奔。他风风火火的冲进家里,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却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对红红解释此事。 他初为人父,自是欣喜的,对梦君的话将信将疑…… 千叶觉得,红红瞒着有孕的消息,应该是喜欢这个孩子,不想让他知道罢了。毕竟她对自己心有怨怼,难以接受与自己有子嗣的现实…… “红红,你可听说过……鬼婴一事……” 红红绣着帕子的手猛地一顿,抬头展颜一笑,说:“你都知道了?” 千叶正纠结着要如何开口呢,红红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好歹也是个人精,哪儿能不明白红红此刻的打算,顿时两眼一黑,一阵眩晕袭来,只能用手死死地抓着门框。 千叶原本不明白,红红要怎样报复自己。但此刻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她一开始,就是奔着鬼婴去的! 红红温柔的用手抚着肚子,说:“千叶,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我们有了孩子,你不该高兴么?” 千叶面如冷霜:“我若早知道这孩子会是鬼婴,一开始,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2 就不会娶你。” 红红的笑容僵住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表情却依旧狰狞。她扔掉手中的绣棚,站起身来,说道:“你终于还是后悔了!我早就说过,你我的婚姻会是炼狱,是你偏偏不信!现在你待如何?逼我打掉孩子?还是让我们母子一同去死?” 千叶苦笑,“红红,你不能意气用事……鬼婴会给嵬城带来灾祸,在这里生活的上千居民,都会受到牵连。更何况这孩子会吸收你的精气,生育时极为凶险……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我会一生对你好的,你听我说……” 他逼近了几步,红红却接连后退,两人隐隐成了对峙之势。 “千叶,我就是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自己的亲生骨肉,是怎样亲手毁了你的。这就是你的报应,是你应得的!” 红红嗓音凄厉的喊着,突然推开了千叶,朝门外跑去。千叶哪能让她逃开,赶紧伸手去抓,却没料到红红却身如灵蛇,巧妙的避开了他。 她使出腾跃之术,几步就跳上了墙头,灵活的逃开了。千叶没料到她之前的半吊子武功都是装的,急忙追去,但跃上墙头,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千叶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惶恐,为什么没有人早告诉他这些?鬼婴鬼婴,真的会如梦君所言,带来十万鬼众吗? 妖类善于藏匿身形,红红又有心隐藏自己的行踪,千叶遍寻不获。 千叶找遍了城中的每一处角落,甚至去了小城四周的几座深山,寻遍了山溪深谷,却没能找到他的结发之妻。离孩子出生的时间越来越近,他无比心焦。 鬼婴一事早就瞒不住了,城主和几名法力高深的妖怪,在嵬城四周分头搜寻,却也没能找到红红的踪迹。几人聚集在城主府的议事厅里,商量着应对之策。 “梦君,你擅长追踪,可嗅到了那小妖的气息?”,城主问道。 梦君摇摇头,“她的原身只是个苹果,如果收敛气息,化作果子藏匿在山上……难,实在是难。” 城主沉吟,说:“如此,那便不找了。鬼婴即将降生的一刻,她想瞒也瞒不住!只要我们将她和鬼婴一起封印,便可……” 千叶躲在屋子后墙的阴影里,听到这句话,心道不好,他们已经起了杀意!他顺着墙根儿又偷溜出去,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四周是茫茫黑夜,而他的妻子却依旧不知所踪。 而此刻,黑云翻滚汇聚。仲夏的天气,空中却降下阵阵冰雹,砸碎了许多瓦砾! 行人纷纷避到家中,但以城主为首的几人,却使出法术冲到半空,向着黑云聚集之处匆忙赶去。 千叶踩着屋檐,也一路急追,终于在西山的一侧山坳里,找到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从这里开始狠虐了……明天是小苹果的最后一章,后天是新的故事…… 已经存稿啦,定时在明天上午十点更新…… 其实小苹果心底对千叶是有感情的,我们可以总结为爱恨交织…… 但是一孕傻三年啊!小苹果犯傻的时候,八头牛都拉不住啊…… ☆、鬼怪的苹果6 但是, 他们已经来晚了, 鬼婴已经出生…… 红红披头散发的瘫在地上,一身红衣。比起刚出生的雪白婴儿,她更像是地府的恶鬼……而她和婴孩的四周, 土层正在不停蠕动, 一个又一个的怨灵从地底爬出, 向婴孩的地方爬去。层层叠叠的, 搭起了一个包围圈…… 不仅如此, 嵬城四周的结界, 此刻正被数万鬼煞冲击!比起地底爬出的怨灵, 那些从异界赶来的成型的鬼煞, 才更为可怖,透明的结界摇摇欲坠。 情形刻不容缓,城主和几名大妖有默契的四散开来, 先去解决袭击结界的鬼煞。而梦君和莲君被留在这里, 试图封印鬼婴。 莲君手指捏出繁复的法诀,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在空中逐渐成型,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红红和婴儿砸去。 那巨型莲花旋转着往下,带动四周的灵气剧烈的震动着。而一个金色的法器突然飞出, 重重的击飞那朵金色莲花, 在空中发出嗡鸣之声。 千叶在地面上气喘吁吁的,还维持着方才攻击的姿势,他身后是红红和刚出生的孩子。千叶心道好险,晚一刻就来不及了, 他不能让红红也被封印!幸好,这法器竟然有这么大的功力,竟为他争得了片刻的功夫。 而莲君表情淡漠,冷冷的俯视着下面,说:“你也看到十万鬼煞正汇集于此,百鬼夜行一旦成型,这座小城必将被踏毁。” 千叶不为所动,转身将外袍盖到红红的身上。红红产后虚弱,已经不省人事,怀里是啼哭不止的孩子。 是个女孩儿…… 千叶留恋的摸了摸红红的头发,用袍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狠心将孩子抱了过来。而鬼婴离开母亲的怀抱,哭声瞬间变得凄厉,四周的怨灵蠢蠢欲动,准备发动攻击。 梦君见千叶似乎要犯傻,急忙拦住了莲君,让他先不要出手。而后急忙向底下喊道:“千叶!你疯了吗!快出来!鬼婴是天生凶煞,只有封印才能制住她的戾气!” 千叶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衣袍随风烈烈鼓动。他说: “我知道。只是内子无辜,不该受此牵连。我会带着孩子进到封印里,日夜教化,等待有一日能化解她的煞气。” 空中的金色法器迎风暴涨,发出璀璨的金光,然后在主人的指引下兜头罩下,将千叶和孩子吞没在金光中。 鬼婴挣扎着,向母亲的方向凄厉的哭喊,绝望的伸出手去,却被父亲紧紧的抱住,一同隐没在了金光里…… 变故发生的十分快,莲君和梦君都愣住了。 那法器封印了两人,又变回了拳头大小,砸到了地上。而四周的怨灵都像被火灼烧了一样,痛苦的嘶嚎着,逐渐化作了青烟散去。 天空中的冰雹逐渐停歇,黑云散去,天空是万千星辰闪烁,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红红醒来的时候,是在梦君的酒馆。她面前是一杯琥珀色的酒液,酒香扑鼻。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梦君。 梦君坐在她的对面,眯着眼睛,低声向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又说道:“这是解忧酒,喝下能忘记所有往事,让你宛如新生。我觉得,这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红红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并未像她预料的一样发展……嵬城依然矗立着,像一座巨大的牢笼。而她的丈夫和孩子,却因为自己的野心,被悉数封印…… 她苦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中都冒出了泪。她问道:“我若不喝这酒,又如何?” “你故意孕育鬼婴,意图毁掉嵬城,所犯何罪你心中清楚……城主将此事秘而不发,是看在千叶的一片痴心。你若不喝这酒,此事断不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3 能就此揭过,必将被上报天庭……” “上报天庭,又如何呢?” 梦君缓缓地答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新的刑罚。或许是让你转世历经劫难,又或许是让你在地府受尽酷刑。无论哪一种,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就是你再不能回到嵬城,再见不到千叶。” 红红目光一滞,心头如千钧之重,喉中也猛地泛上一阵腥甜。她努力咽下嘴里涌上的鲜血,手指紧紧的掐着自己的皮肉。 半晌,她终于颤抖着向前伸出手…… 西山之上,从此多了一座小小的庵堂。 一个灰衣的尼姑,在这里日日洒扫,坐在蒲团上低声诵经。她的面容如海棠花般娇美,三千青丝却尽数剪去,头上是一顶朴素至极的帽子。 她的红衣被收在了箱底,偶尔翻到的时候,会有片刻的疑惑。 这是谁的衣服?我为何会在这里? 她的记忆尽归混沌,却隐隐觉得自己和这座山有着千丝万缕吧的联系,绝对不能离开。 古佛青灯,日日年年。 她坐在西山的小小庵堂之上,看着日复一日的残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很虐……求轻拍…… 预告一下,明天是一个人物线更复杂的故事,消失了n章的城主云洛也会客串出现一下…… ☆、竹之子1 竹栖山上, 大雨。 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跪在泥地里, 衣袍已经泥泞不堪。他的面前,是一个身着淡绿色锦衣的瘦削身影,正背对着他。 两人在大雨里半晌无言, 都被淋得形容狼狈。 又过了许久, 还是绿衣公子先转过身来, 叹了口气, 从泥地上捡起一柄被丢弃的长剑, 递到那人的面前, 说: “你图谋许久, 为的不就是我的性命?此刻, 为何又心慈手软了呢……” 白衣公子面如死灰,颤抖着接过他递来的佩剑,几次想站起来, 却又重重的跌落在泥地里。他干脆在泥水里躺成了一个‘大’字, 紧闭着眼,在大雨里扯出一个苦笑…… ……………………………………………………………… 三百年前。 解忧酒馆的门外,两个来喝酒的客人偶然抓到了一只闹腾的白狐狸,提着它的脖子, 准备扭送到梦君跟前。 “这是哪里来的野狐狸?瞧瞧, 把一地白梨花踩得全是泥爪印!” “这狐狸生得体型真大,皮毛也光滑,我看肯定不是一般的狐狸。说不定,是灵狐的后代?” “嗯, 你说的在理!还是提溜进去,给梦君看看好了。” …… 白狐狸被提在半空中,乱扑腾着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灵狐白狐的?我呸!本君可是大名鼎鼎的青丘九尾狐!若不是硬闯嵬城的结界受了伤,也不会被你们两个小妖给抓住……哼!等我找到我表姐,让她治你们的罪! 提着狐狸的妖怪,早就累得手腕酸痛。他一走进酒馆的大门,就迫不及待的把白狐狸给甩在地上,随后又手疾眼快的用一只脚踩住它蓬松的狐尾,生怕这狐狸溜走了。看着脚下张着爪子、龇牙咧嘴的白狐,小妖怪得意地叉着腰,冲柜台后面的梦君大喊: “梦君掌柜的!看我抓到了个什么野物!” 梦君打算盘的手为之一顿,懒洋洋的抬起头,又懒洋洋瞥了地上的狐狸一眼。哎呦!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吓了他一跳!这只胖狐狸的障眼法,骗骗其他的小妖怪还好,在他这儿可真是没什么用处。他只扫了一眼,就看出地上挣扎的这个家伙,哪里是什么白狐,分明是有着九条蓬松狐尾的九尾狐嘛。 啧啧,九尾一脉向来人丁稀少,珍贵的很。这只蠢狐狸,怕不是城主云洛的亲戚吧? 梦君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慢吞吞的整理了下袖口,又背着手走到狐狸面前,上下扫视了一圈……这才对叉着腰的妖怪说: “这狐狸胖得很,不好逮吧?” 妖怪摆摆手,故作谦虚的说:“咳,不值一提!我俩正准备来吃酒呢,看到这家伙在酒馆旁边扑腾着,把地上漂亮的落花踩得一塌糊涂。总不能叫他一直闹下去!我们就给抓过来了!” 小妖怪自豪的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梦君,一副‘我好棒你快来表扬我呀’的表情。 梦君无语的看着小妖怪闪闪发亮的眼睛,眉毛挑了一下,冲他露出个无比温柔的笑容。求表扬的小孩子最好应付了,摸头夸赞几句,再赠予一壶好酒,这事就算解决了。 而可怜的白狐狸呢?被梦君一脚踹进了柜台后面,随意拿根儿绳子拴住了。 狐狸委屈巴巴的咬着自己的爪子,大大的眼睛泛起了一汪水渍。嘤嘤,这些坏人都好凶呀!我的表姐呀,你何时才来救我啊! 可惜,从天亮到日落,白狐都没等到他的表姐。直到酒馆打烊后,梦君慢吞吞的收拾好了屋子,又品了半天香茗,这才终于把他从柜台后给拎了出来…… 狐狸瞅着这个哥哥长得倒挺好看的,就伸出爪子求抱抱。结果梦君嫌弃地皱了皱眉,拎着他的后脖处就走了。 狐狸无语凝噎…… …… 梦君就这么拎着狐狸,一路到了城主府。 此刻,大厅里还燃着烛火。城主云洛趴在书桌上,埋头处理着一堆公务,不时打个呵欠,漂亮的小脸儿皱成一团。 “洛洛,你认识这货吗?” “啊?”,云洛抬起头来,手中的毛笔吓得掉在了桌上,“白泽?!” 白狐狸和梦君默契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对城主的大惊小怪深表鄙视。而梦君一松手,白狐狸就机灵的抖抖毛,一溜烟儿跑到桌子底下,委屈的摇摇尾巴,嘤嘤的假哭起来。 云洛无奈的抚了抚额角,“真是服了你了,怎么受伤了?青丘的家风向来严肃,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熊孩子……罢了罢了,我先帮你一回吧。” 她咬破自己的指尖,点在狐狸的额上,又借此渡了些灵气予他。白狐狸眯着眼睛,舒服的叫了一声,身上灵光大盛,砰地一声变成了人形。 “表姐!我来寻你啦!” 云洛看着笑眯眯的表弟,无奈的捂住了眼睛…… 梦君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相信了这俩人真的有血缘关系。云洛是顶美的妖怪,桃心脸、杏核眼,五官精致又灵动,就像是玉雕的娃娃似得。 而这个年轻公子,生得与云洛竟然有五分相似,脸庞精致极了。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立体,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无比灵动,长长的睫毛在眼眶投下一片阴影。许是因为年纪尚小,脸庞尚带着几分稚气,少了些男子汉的粗粝……就愈发显得雌雄莫辨了。 梦君眯着眼,语气很是赞赏的说道:“洛洛,你们狐族都是这样的美人儿么?这只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4 狐狸虽蠢笨,皮囊倒还不错。” 云洛撇了撇嘴,“哦,你没见过我的哥哥白青吧!我们是双生子,长得有九分像呢。我哥哥可比这家伙好看多了!” “你这是夸你哥?还是夸自己呢?” “自然是夸我哥哥,他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狐狸……” 被两人晾在一旁的狐狸云来,见话题歪向了奇怪的方向,急忙出声打断: “表姐!你还没问我来干嘛的呢!” 云洛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还有脸说!嵬城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敢来?你爹娘难道没拿嵬城的故事吓过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扔到嵬城喂妖魔好了’……” 白泽讨好的给她捶了捶肩,笑着答道:“可不就是这么吓我的!我还当嵬城是多么穷凶极恶的地方呢,鼓足勇气才来的。不过我看这里安宁的很,倒像是人间的小镇……” “你真当这里是江南水乡啊?!”,云洛气呼呼的拂开他的手,:“这里的大部分居民,都是修炼了百年千年的妖魔、精魅……随便哪个拎出来,都够你喝一壶的。幸好你遇到的是梦君,不然被人扒了皮做成围脖,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白泽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身子,对表姐的话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熊孩子心大的很,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又求饶了半天,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求得梦君替他开脱,这才止住了云洛话头。 梦君笑吟吟的说:“洛洛,这孩子也吃了些苦头,也算是长教训了。你要训他,也不急在今日。我瞧着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他千里迢迢来寻你,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今晚我就不叨扰了,明日带他来我那里吃酒吧。” 云洛极有礼貌的谢过了梦君,又一路送到门外。转身回到屋里,便大大咧咧的瘫在了椅子上,半抬着眼皮瞅着白泽:“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何事?” “此来嵬城,确有一正经事来求表姐。” 云洛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好奇的问道:“我住在三界之外,既不能插手族中事务、又不能带你去人间游历。你找我能有什么正经事?” 白泽笑得特别真诚,说:“我是来拜师的!” “哦?”,云洛有气无力的答道,“可是我身染沉疴,没有力气教你啊。” “表姐,你误会啦!我是来找九婴魔君拜师的!” “噗!”,云洛一口茶喷了出去,拍着胸口顺了半天的气,脸颊都被憋红了。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为什么……是他??” “正是!九婴魔君是魔界万年一遇的将才,他能以一己之力,先后单挑人界、妖界和天界的几员大将,真真是厉害得很!我要拜师,自然是要找最好的!” “你要拜他为师,族人是不可能同意的。” “正是知道族里的长老不会同意,我才来求表姐的呀!反正他如今住在嵬城,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云洛问他:“他曾几次重伤九尾族人,你竟一点儿都不恨他?” 白泽不以为意,说:“打仗的时候,我尚且年幼……何况当初的三界之战一片混乱,伤亡在所难免。现在四海升平,大家都签了和平契约,若是再揪着那些陈年旧事不放,岂不是太小气了吗……” 听闻此话,云洛轻轻一笑,说:“你倒是比族老们想得通透!我再问一遍,你可是真心要寻九婴为师?嵬城里还有许多隐居的高人,法力都不在他之下。你若是只想找个厉害的师父,我可以替你引荐他人。譬如莲君,他是生于天界的青莲,在天宫修炼多年、法力高深,而且为人谦和,很好相处………” 白泽摇摇头:“九婴是我的偶像,我只想寻他做师父。” “真是个倔孩子!九婴喜欢独处,独居于太巫山上,很少与他人来往。你想拜他为师,可他不一定愿意收你呀!” 白泽抿嘴一笑,“好表姐~你不是与他有过露水情缘吗?你帮我说个情,说不定他就松口了呢!” 可怜云洛刚举起茶杯吞了口茶,闻言,又尽数喷了出去,呛得咳嗽了半天。“你在哪儿学的古怪词?我与他是……”,她脸一红,“唉我跟你解释什么!总之他看见我,就跟看见一朵云似得。哦不,就跟看见一个烂菜帮子似得,嫌弃得很!” 烂菜帮子?有这么形容自己的吗……白泽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罢了,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 “多谢表姐!” 白泽安顿好了表弟,又独自回到大厅,看着一堆书卷发呆,心中思绪万千。九婴魔君是魔界的大将,论法术论武功,教十个云来都绰绰有余。但他脾气硬得很,都不听别人劝,又与自己有桎梏,这可如何是好呢…… ☆、竹之子2 嵬城是建在曲折河道旁的一座小城, 而城外, 有着几座深山。 九婴是魔界战神,法力高深,懒得与一众小妖混居在一起, 就独自占了个山头, 常年隐居。 太巫山地势险峻, 高耸入云。山谷里有多只凶兽把守, 不过它们似乎都认得云洛, 纷纷避让开了。 白泽看得咋咋称奇, 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 机灵劲儿全写在脸上。他一直缠着云洛打听九婴的往事,云洛刚开始还回答几句,后来干脆翻个白眼, 没好气的说道: “待会你自己问他去!” 白泽讪笑着挠挠头, 继续情绪高涨的往山顶蹦跶。但当他最终蹦跶到一个茅草屋门口时,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表姐……不会吧?大名鼎鼎的魔界战神,住在这破草庐里?” 云洛抿嘴一笑, 揶揄地说:“可不是嘛!夏天漏雨冬天露雪的!怎么着?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呢。” 白泽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咬了咬牙,还是坚定地说道:“不!高人隐居都是这个套路,算不得什么!我的狐狸洞府也没多豪华,怎么就住不得茅草屋了?” 他一边往前走, 一边探头探脑的,却没找到九婴的身影,于是问道:“表姐,九婴魔君不在家?” 云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前方,说:“喏!不就在那儿吗……” “表姐……你一定是在逗我……”,白泽的肩膀都垮下来了,扁着小嘴儿,样子委屈极了。 前方简陋的小院儿里,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人,正弯着腰,一下又下一的劈着柴。看背影倒是挺高大威武的,但是丝毫没有魔君的气度啊!裤腿儿还粘着泥巴呢,也忒不讲究了。 云洛在心里偷笑,小表弟肯定是话本儿看多了,记住的都是九婴威风凛凛的模样。殊不知,九婴脱下战袍后,最讨厌穿那些绫罗绸缎…… 她缓步走到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5 院门口,轻轻唤到:“九婴。” 劈柴的身影为之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 白泽本来蔫头耷脑的,但看到那人转过身后,眼睛却都瞪大了,脚底也开始发软,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那人的眉眼,和画上的一般无二!剑眉入鬓,五官仿佛刀凿,每一个线条都透着冷硬。更可怕的是那双绛红色的眼睛,只消淡淡的扫上一眼,就能让人浑身战栗。 云洛用余光扫到表弟的动静,不动声色的侧移了一步,替他挡住九婴的视线。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九婴在战场淬炼多年,不怒自威,气势吓人的很。而表弟身为老幺,从小就被千娇万宠的,没经过什么历练…… 而九婴只是懒懒的瞥了白泽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洛。白泽觉得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暗中松了口气。他偷偷观察着九婴和表姐的神色,见两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坦荡,云淡风轻的,没有他想象中尴尬的场面。幸好幸好,白泽吁了口气…… 九婴不是讲虚礼的人,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问: “洛洛?你找我何事?” “嗯,这是我表弟白泽,他想拜你为师。” “魔族和妖族的术法不同,你何不亲自教他?” “我旧疾未愈,只能教他些心法,武功教不了……更何况他倾慕你,非你不拜!” “你身体……可好?” 说到这里,云洛终于沉默了。片刻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答道:“我一切都好,只是不想再打打杀杀的了,现在这样挺好。” 九婴的眉头紧蹙着,并不太相信她的话。他转头打量了下白泽,见他身量未长成,脸上稚气未脱。不过看样子明明很怕自己,却强撑着与自己对视,也算是个硬骨头。 “那只蠢狐,你过来叩头拜师吧。” “啊,这么简单……连个入门考试都没有?”,白泽难以置信,传闻中难以接近的魔神,就这么轻易的收他为徒了?还没看过他的资质呢…… “你呀!”,云洛轻笑出声,踢了他一脚,“就你那几斤狐狸骨头,一眼就看出深浅了!还不快过来拜师谢恩!” 幸福来得太突然,白泽昏头昏脑的拜了师父,又继续昏头昏脑的挥了挥手,和表姐说再见。他在小院儿里足足愣了半晌,才突然醒过神来,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蹦到师父面前,一脸崇拜地问道: “师父师父!我今天学什么!” 九婴的眼神还盯着下山的小径呢,头都没回的把斧子扔给白泽,没好气的说道:“砍柴去!” 白泽无语望天,表姐啊,你前脚刚走,师父后脚就本性毕露了啊……表姐啊,你能不能经常来探望我一下啊…… 许是上天垂怜,白泽拜师后的三年里,他的表姐还真来看了他几次。只不过次数不多,统共只有三回…… 白泽的法力根基不错,但跟九婴相比还差得远,只能从基础的开始练起。妖魔修炼往往需要百年千年,三年根本就不算事儿,所以云洛也没对他抱什么指望,都懒得考究他的武功。 不过表姐毕竟是表姐,操心着他的衣食住行呢。衣服和点心,零零总总的也送了不少,虽然大部分是借别人之手,不过嘛……每年还是会来一次,勉励他几句的…… 想起这事儿,白泽就咬着帕子、无力地望着天空……表姐呀,你没看到师父的眼睛都快黏在你身上了吗!就不能多坐一会儿吗! 他还记得表姐最后一次来看他的时候,像往常一样给他送了新裁的衣服,又嘴损的打趣了他几句,然后又让他到外面玩一会儿去,她有话要跟九婴说。 白泽的眼睛都亮了!哎呦苍天开眼呀,表姐终于肯跟师父说几句话了,上回来连招呼都没打,害得师父冷眼迁怒了他小半年,搞得他战战兢兢的…… 白泽是个跳脱的性子,遇到这种难得一遇的八卦事件,当然要听听墙角了!他变成九尾狐的原形,偷偷溜到墙根儿底下,支愣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 “九婴,我表弟他活泼调皮,但心地纯善,也有几分悟性……都说玉不琢不成器,往后,你只管严苛的管束他就是了。” “你不必见外。” 云洛的眼神有些怅然:“我曾经就是太不见外了,失了轻重……” 九婴漠然,半晌才答道:“我初见你时,你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奶狐狸。幻做人形时,又时常耍赖坐在我的肩头。你曾那样小,却一转眼就长大了……洛洛,我知你心里,也是从未拿我当外人的。今后……搬来和我同住吧。” 九婴的语气不容置疑,但屋子里却半晌寂静。 墙根儿边的白泽,努力的听着动静,终于听到了表姐轻叹一声,说: “命数天定,你我前路不同,何苦执着。” 白泽听得云里雾里的,这是什么意思?他又往墙上贴了一贴,脑袋却突然被石子砸了一下。 “哎呦!”,白泽用爪子抱着头,哀嚎一声。 云洛从门内走出来,含着笑意说:“听了半天墙角,这一下不白挨!且看你师父怎么罚你吧!” 白泽摇着九条狐尾,蹭到表姐身边撒娇,“表姐,我不是故意的嘛!” “好啦”,云洛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蹲下来说:“你休要顽皮,日后跟着师父仔细学武功,要勤勉要自律,记住了吗?” “嗯!”,白泽欢快的答道。 云洛来太巫山,终究只是片刻的停留。 白泽目光留恋的看着表姐走远了,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她的叮嘱有些奇怪。表姐最爱打趣他了,平常都是拿话损他,很少有严肃正经的时候。怎么今天转了性子,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白泽摇摇头,思绪又跑到别处去了。 而长大后的白泽,想起自己的年少幼稚,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该的! 当初表姐那么明显的告别之语,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不光他没听出来,活了几百年的九婴魔君也没听出来…… 太巫山上消息闭塞,两人还是从一只误闯的鸟妖嘴里,得知了云洛仙去的消息。 接到消息的九婴难以置信,压抑了多年的脾气尽数爆发,一路腾云闯进了莲君的府邸,拍碎了檀木桌子,质问道: “何必跟我开这种玩笑!云洛又去哪儿了?她是不是滚回人间了?” 而一贯好脾气的莲君,也面色冷硬的回瞪他,怒道:“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从此天上地下、三界之内,你再也见不到云洛了!满意了吧!” “说谎!她是九尾神狐,身死都能复生,还有什么能要了她的性命!” 莲君冷笑一声,“她就是有九条命,也都被你们给败光了。你当年若肯施以援手,她也不至于无路可走,落到今日的下场!”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6 、竹之子3 九婴双目充血, 脸上魔像毕现, 戾气逐渐加重。而莲君自是不甘示弱,撩起衣袖就跟他打了起来。 白泽跟不上师父下山的速度,只得变回九尾狐原身, 一路狂奔, 循着气息找到了莲君的府邸。 “师父!莫要打了!” 白泽扒着门框, 刚探了个头, 就险些被一个术法丢到脑袋上, 急的原地踏步。糟糕, 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他曾听表姐说过, 莲君大人对她有救命之恩, 是她最为尊敬的长辈。现在两个人斗法正酣,而他帮哪一方都是个‘错’字,该如何是好呢! “师父, 快停手吧!莲君大人是表姐的恩人, 她若在此,看到你对他动手,会生气的!” 情急之下,白泽胡乱喊了一句, 没想到师父竟果真停手了!莲君也随即收敛了灵气, 立在一旁。 “你对她有恩?我为何不知?”,九婴问道。 莲君已坐在圈椅上,面若冷霜,说:“你初来嵬城时, 洛洛还在冰牢。她出来的时候,你已在太巫山隐居,自然不知晓她的景况……我对她也没有什么恩情,不过是借了她一颗千年莲子,让她免受剜心之苦罢了。” 九婴的目光一紧,他知道云洛的九尾狐心被人类夺去,当做了复生的灵药……但妖魔失了心也不会危及性命,顶多是折损一半的功力。所以当年,他对此事并未在意。但听莲君冷硬的语气,恐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莲君抿了一口冷茶,目光低垂,低声说道:“九尾狐心能净化天下奇毒,但心一旦被剜去,体内累积的毒素会加倍爆发。不知为何,她体内竟有千年寒毒,此毒无化解之法,只能靠狐心来压制,但是……总之,她失了心、身上又有旧伤,所以法力全失、体质与凡人无异……我这么解释,你可明白了?” “原来……”,九婴难以置信的退了几步,“可你是万年莲妖,原身上的十颗莲子,每个都有千年功力!你既然送给她一颗莲子,难道治不好她么?” 莲君冷哼一声:“你知道的倒挺多。但我赠出的莲子,只能让她多坚持几年,并不能根治!” 白泽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左看右看,心中一片冰凉。表姐在他面前永远巧笑嫣然,似乎什么都不能把她击垮。但是,他竟不知表姐的身体已经残破至此!都怪自己太过粗心,若能早些知道、若能早一些………… …… 九婴和白泽两人回到太巫山的时候,俱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白泽尚在暗自懊恼,恨自己没能帮上表姐半分。但他想着想着,脑中突然一个机灵,糟糕!师父和表姐相识多年,感情深厚非他人所能比拟……而表姐骤然离去,自己尚且自责痛心,那师父该有多难受啊! 白泽来到太巫山几年,调皮捣蛋的事儿没少做,而弟子应尽的孝却没尽到多少。而他突逢变故,却多了些曲曲绕绕的心思……少年还未长成,却稳重了三分,也觉得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些担子。 他见师父还是颓唐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撑着头,平日里凌厉的气势,好像突然就垮了下来。 白泽想安慰几句,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心下一动,转身跑去了灶房,想烧些温补的汤粥给师父端过来。 师徒俩人吃饭都十分随意,想起一顿是一顿,有时甚至拿白薯干馍来充饥。白泽这还是头一回认真的下厨,鼓捣了半天灶火,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又接连熬糊了两锅粥。这才折腾好了一碗温粥,小心翼翼地给师父端去。 “师父,你一天没有用饭,我做了些粥,先垫垫肚子吧!师父我……” 白泽单脚跨进门槛,下一刻却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把手里的托盘丢了出去。快跑了几步扑倒在九婴身前,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三界最强的战神,哪能为了个女人就寻死觅活的?!” 白泽心惊胆战的看着师父手里的利刃,那是把精巧的匕首,刀尖泛着凛凛的寒光,一看就并非凡品,定是削铁如泥的!而更可怕的是,那刀尖还滴着血呢! 再仔细一看,师父的衣襟此刻半敞着,而左心口被划开了寸许的伤口,都翻出了皮肉,鲜血淋漓的…… 他联系了下前因后果,觉得师父八成是自责愧疚,一时想不开了,竟然想随表姐而去!这可如何使得! 而九婴紧蹙着眉,漠然的把白泽推开,说:“你想多了,我不会自尽的。何况这小伤口,对我也无甚影响。” 白泽还是不相信,谁没事儿划自己的心脏玩儿啊!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这样折腾的。 九婴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心口处的伤口尚在滴血,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着。白泽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九尾狐的自愈能力算得上强悍了,没料到师父更…… 这画面实在太过诡异,让一向多话的白泽都沉默了下来。 而九婴还是一贯冷硬的表情,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他对白泽说:“你表姐被剜了心后,曾来魔宫找过我,想让我分一半心脏给她。我当时很气愤,她在人界失了心,却跑到我这里讨要,不就是仗着我喜欢她么,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时,他本来心痛异常,但听到她的请求后,却被气得笑出了声!真当他是有求必应的奴仆么?在义兄那里吃了亏,就到相好的男人那里讨要?如此冷心冷情,让人寒心! 他与云洛,本就经历了许多变故,关系大不如从前。而云洛骤然提出如此离谱的要求,就消磨掉了他心中仅剩的三分情意。 九婴是魔界威风凛凛的战神,从来都不是心软的性子,只是从前太惯着云洛,才让她有了误解。而九婴一旦恢复本性,其雷霆手段,便让人不寒而栗。 …… 九婴想到当时的情形,他质问云洛为何要向他借心,而一向机灵的云洛,竟然嗫嚅了半天,然后面色绯红的解释到: “我的伤口虽能痊愈,但还是会痛的。” “你会痛,难道我就不会?云洛,你好狠的心。” “不、不是这样的!”,云洛结结巴巴的抢过话头,却不知从何解释,“你是厉害的魔君,即便失了一半的心,伤口也会很快愈合。但我、我……” “你什么?”,九婴坐在金鸾宝座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冷笑道:“你的脸皮之厚,真是令本君叹为观止。” 那时,云洛听到了这句,原本涨红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端着茶杯的指尖微微发抖,弄洒了几滴茶水,然后沉默的低下了头…… 那时候,殿里还有几名妖娆的舞姬。魔族的女子穿得清凉,露出雪白的大腿和胸脯。而能接近魔君,她们更是喜不自胜,使出浑身解数,摆出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7 魅惑妖娆的姿态,美目含情。九婴对此照单全收,一手揽了一个,毫不顾忌的上下其手。 云洛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双手紧紧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问道:“九婴,你曾经说过‘要护我一世’……原来是骗我的么?” 九婴大笑着饮下舞姬递上来的酒,说:“自然是骗你的。天下美人何其多,你有甚么特别的?”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妨明言。”,云洛答道。 九婴却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嫌恶,冷冷的瞟了她一眼。 云洛却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问道:“我不借心了……让我留在魔宫可好?” “云洛,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的族人还在与我军交战,你却跑到我这里摇尾乞怜?你留在我身边做什么呢?做婢女吗?” 云洛讶然,半晌没有答话。她的眸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九婴的逐客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她再接腔,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她平素是十分骄傲的人,从不向人低头。今天的一番话,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拼尽了所有的颜面。 她默默地喝完了杯中的冷茶,把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向九婴行了个礼,“是我唐突了。多谢魔君的款待,云洛告辞了。” 她抖抖衣袖,步伐急切的向门外走去,却在过门槛时踉跄了衣袖,十分狼狈。 旧事如烟,九婴回忆起来,只记得她最后苍白的面色,和欲语还休的神情。 …… 而九婴今日捅了自己一刀,其理由也令人费解。他对白泽说:“我方才想,现在把心剜出来给云洛,还来不来得及呢?” 白泽还是觉得师父疯了,只好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住的摇头。 但九婴却丢掉了匕首,说:“我在想些什么,她是真的不在了。罢了、罢了!早知有今日之痛,当初……” “不是的师父!表姐她当时确实过分了一些……但她肯定有苦衷的,她……” 白泽的话说到一半,惊觉自己失言,立马止住了话头,险些闪了舌头。他越想越后怕,当年的事情必定有隐情。表姐为何甘心被人类剜心?又为何去求师父分给她一半心脏?九尾狐族中并非无人,而她独独向师父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心思实在难猜…… “再谈这些也没有意义。这把匕首是你表姐的东西,你若喜欢,便送与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竹之子】是一个小章节,但其实讲了两个小故事。 九婴和云洛的旧事比较虐,而之后,被虐的就成了可怜的小徒弟白泽…… 不过放心啦,这个章节不是耽美,白泽很尊重师父,也因此才有了后面的情节…… ☆、竹之子4 三百年后, 太巫山顶。 白泽的法术已经略有小成, 他本就是九尾灵狐,天生悟性极高。三百年的隐世苦修,他不仅修习了本族的法术, 又跟师父学了许多魔族的招式。行动间如笔走龙蛇, 身法灵动, 出手时又气势万钧。 但九婴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他不愿白泽再继续留在身边。几次赶他下山, 但白泽却拿出了小时候耍赖的性子, 死活不肯离开。 他又不傻, 师父近年来夜夜噩梦, 精神极其萎靡。虽然极力掩饰,但精气神儿却一天一天的垮了下来,再也不像之前那个神采飞扬的魔界战神。他若在此时下山, 师父他无人照料, 身体定会垮得更加厉害! 白泽很害怕……九婴是他心中高高在上的战神,又是永远也打不败的严师。他是高山仰止,永远在触不到的云端。但亲眼见到师父一日日的颓靡,那感觉, 就像自己做的英雄梦将要破碎…… 这令白泽十分恐惧。 他能接受师父成为战场的英灵, 在关外的萧索北风中燃烧英魂。但他绝不能接受师父被疾病缠身,在漏雨的茅屋中行将就木!曾在三界呼风唤雨的战神,不能这么窝囊的死去! 人有了心事,自然想借酒浇愁。 白泽在解忧酒馆的角落坐着, 心不在焉的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梨花酿。他心神恍惚,连舌头都是木的,丝毫没品尝出酒液的香甜。 嵬城不乏隐居的名医,能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但白泽寻访了一圈,却没能找到一个称心的大夫。往往是他刚讲明来意,就被人给轰了出来。 “去去!九婴不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吗?在人间威风得很,哪儿用得着我等庸医?”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和善些的大夫,皱着眉头听完他汇报九婴的身体状况,却连连摇头,神色颇为惋惜。 “你师父已有惊厥、咳血之症,可见内脏受损严重,应是之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多年来未能仔细调理,所以折损了根基。况且他神思不定、焦虑过甚,精神游丝紊乱,平日里全靠灵气硬撑。这样的景况,哪怕是华佗再世,恐也回天乏术啊……”,老者捋捋胡须,沉吟半天,又斟酌着说道:“你……也不必如此介怀,人死如灯灭,众人皆有此一劫。魔族又或许能转世投胎,三魂七魄并不会化为烟尘……” 白泽听到医者的解释,脸上气得青筋直跳。他一忍再忍,想着对方也是一片好意来安慰自己,才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此刻,白泽在酒馆里静坐,内心却是一片焦灼。 邻座的几只妖怪在低声闲谈,他们白日无事,只能讲讲八卦权作消遣。 “你听说了吗?又有人去竹溪山找竹之子,结果失踪了!太可怕了!” “竹之子?那不就是竹笋吗?挖个笋都能失踪?” “啧啧,那你就不知道了。”,讲故事的妖怪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故意慢吞吞地说:“竹之子不是一般的竹笋,是得灵气滋养,在土中埋藏超过百年的灵药。据说此药周身通透,像碧玉一般,其中蕴含着天地灵气。甭管是人是妖,只消吃上一口,病痛就尽数可解!” “哎呦,你就吹牛吧!世间哪有这种灵药?更何况竹笋也不难挖,怎么从没见人找到过……” “那么好找的话,还能叫灵药吗!据说竹之子有灵性的!你在左边的土里挖,它就跑到右边的土里,难挖的很!我估摸着,上山找竹之子的人,肯定是越找越远,最后在深山里迷路了吧!” “唔,你说得有道理……我觉着吧……” …… 白泽支愣着耳朵听八卦,听得心惊肉跳。这种小道消息向来是以讹传讹,把五分的事情夸大到了十分。但既然是传言,必定是有所根据的!那什么‘竹之子’,肯定不是包治百病的灵药,但说不定真的蕴含了灵气,对身体大有裨益呢。 横竖竹笋是能吃的蔬菜,就算不能治病,也不至于中毒吧。 白泽心中一喜,这酒是再也喝不下去了!他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8 匆忙的饮尽杯中的残酒,急急忙忙地就窜出门去了。师父的病等不得,他早一点找到竹之子,事情就或许有转机。 而柜台后的掌柜梦君,看到白泽急切的背影,被唬了一跳!他就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猜到白泽是听了邻桌的闲谈,急忙替师父找药去了。只是这孩子也太心急了!他倒是知道一些竹之子的内情,但还来不及说,这孩子竟然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竹溪山是与太巫山南辕北辙的一座深山,高度和太巫山不一样,气候也千差万别。 白泽一边爬山,一边惊叹于竹溪山的美景。 他在太巫山住了三百年,山上山下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荆棘,鲜有人迹,野物都上蹿下跳的。但他在竹溪山爬了半天,触目可及都是碧绿的竹林,碗口粗细的毛竹高耸入云,竹叶在风中摇曳,景色甚美。只是林子里十分寂静,连个竹鼠都不曾见到,显得很冷清。而地上有大量被翻出的新土,坑坑洼洼的。 他走过石子铺成的小径,行了半晌,竟然见到了一座巨大的石制的山门。山门上没有雕花装饰,却有几个气势万钧的刻字,题的是:大道半途且小休憩去、灵山有会不为等闲来。 不仅如此,石门两侧竟然还有两座石头雕像。上头是风雨侵蚀的痕迹,已经看不太出形貌,但雕像十分巨大威严,倒像是守门的神兽。 白泽跨过山门,心头疑惑更甚。这座山有明显的人为修葺的痕迹,但是却有新有旧,十分奇怪。山门和神兽都显得陈旧,但脚下的石板路却十分簇新,排列得整齐清爽。 莫非此山有人居住?不对啊,从未听说过有人住在竹溪山啊……又或者,是来此挖竹之子的人修缮的?又莫非是,来这儿赏景喝茶的人修的? 白泽心中闪过数种可能性,逐渐变得警惕起来,狐疑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进山已有半日的时间,却没见到一个活物,诡异得很,必须小心应对…… 虽说四周都是竹林,但他却不敢太多逗留,只一个劲儿的往山上奔。他目之所及,这竹林足有万亩!若是将每一寸土地都细细翻找过,不知道要翻上几年!他的时间不多了,不能盲目的瞎翻,还不如直奔山上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如果真的有竹之子这种灵药,必定就生长在那里。 没座山的风水都不尽相同,灵气的排布也千差万别。有的山灵气稀薄,尽是黄土飞沙;而有的山灵气氤氲,山林鸟兽无不欣欣向荣。但这两种都不是最好的风水!那最好的,是有“山眼”的。借着地势,山上的灵气能尽归一处,吸收天地精华。 许多的妖物散仙,都是在这种“山眼”处修行的。 而这座竹溪山,显然就是有“山眼”的。白泽凭借自己过人的搜寻能力,一路循着气息向上攀爬,终于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理想的地方。 三面悬崖、一面临水,地势低平,正是能吸收日月精华的最佳场所。而且这里的竹子生得更加高大,密密匝匝的,都争相恐后的向天上伸展。 就是此处了!白泽撸起袖子就开始刨地,弄得一身白袍脏兮兮的。他出来的匆忙,忘了带工具,四周又没有趁手的物件,只好用手去挖坑。他紧贴着竹子的根部,一路猛挖,弄得双手血肉模糊的,却只挖出了几根脆生生的竹笋。 他晃晃竹笋,又咬了一口,再三确定这只是普通的笋,才恹恹的扔到一旁。人类的双手最是娇嫩,禁不住他这样折腾。白泽叹了口气,看看四周无人,干脆变回了九尾狐原身,两只前爪灵活的刨土。 还是狐狸的原身方便多了,白泽大汗淋漓的,神经时刻紧绷着,生怕地里的竹之子逃跑了。 “嗯?这里怎会有狐狸?呀,怎么挖了这么多坑,地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白泽的身后响起,白泽瞬间就呆住了。他早已成年,再不是那个随意变幻原身的不懂事的少年了。在陌生人面前变成原身,就像是扒光了衣服赤条条的任人观赏,太丢脸了! 白泽两只爪子都顿住了,僵硬的一点点回头,看到一个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他身形修长瘦削,气质温润,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端的是翩翩佳公子的好形貌。 这可就尴尬了!是继续假装狐狸呢,还是变回人身好呢,白泽纠结的咬着爪子…… 但那绿衣公子,竟然恬不知耻的走过来了!白泽心中大惊!他飞快地从土坑里跳出来,撒开蹄子就准备逃跑。 “呀,别跑呀小狐狸,陪我玩一会子吧!” 白泽在心中冷哼一声,老子才没时间陪你作耍,老子忙得很! 他撒足狂奔,在竹林底部穿行。但跑了半柱香的功夫后,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儿,急忙刹住了车。他嗅嗅空气中的味道,再看看四周一模一样的密集竹林,忽然觉得自己深陷迷宫,迷失了方向。 他闭上眼睛,顺着山风的味道往西走。左三步、前四步、右一步……糟糕!白泽猛地睁开双眼,炯炯有神的打量着四周,目光如炬。 果然如他所料!兜兜转转了半晌,竟然又回到了方才挖坑的地方!光天白日的,哪儿有什么鬼打墙,肯定是那个绿色衣服、瘦成竹竿的坏人干的! 果不其然,绿衫公子正懒洋洋的靠在一颗巨大的竹子上,吹奏着一直竹笛。乐声清越动听,如山泉洗涤心灵,荡尽一切尘埃。 但白泽却炸了毛,前爪不安地俯在地上,亮出嘴里的獠牙,发出威胁的吼叫声。方才是他大意了,这竹溪山荒无人烟,而这个人形迹可疑,八成是成型的精怪,保不齐打了什么主意呢!之前在山中失踪的那些人,莫不是被这野妖拖去吃了? 也难怪白泽这样想,妖界的人口远没有人间兴盛,由几个兴旺的大族管理着一众小妖。而那些个远古大族,都是聚族而居,人口都登记的仔仔细细,对后代的教养也十分严苛,绝不容许他们作乱。但自己修炼的妖怪就不一样了!有的走的是旁门邪道,在人间作乱不说,还伤人性命! 白泽出身自世家望族,在妖界的地位极高,向来看不上那些成精的散妖。而今日,他只嗅到了竹林的清香,却没嗅到对方身上的妖气,这才大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竹之子姗姗来迟!久等了! 解释下九婴的身体情况,他身为魔界的战神,却被扔到了嵬城,必定是在三界之战中受了重伤,一时间战斗力大大削弱。而云洛的事情只是个诱因,让九婴心神恍惚间,引发了体内的伤势,无法静养。他在白泽面前肯定是极力掩饰的,但白泽听过九婴的事迹,多少能猜到一些,这才对九婴的身体格外担忧。 只是他能否顺利的让师父吃下竹之子呢?请期待下一章…… ☆、竹之子5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49 而浅绿色衣衫的年轻公子, 往前走了两步, 突然停了下来。原本淡然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他的右脚向后撤了一步,手中的竹笛缓缓举起, 周遭灵气汇聚, 俨然是准备攻击的姿态! 见此, 白泽愈发紧张了, 气息躁郁难安。他原本只想吓唬下对方, 但或许是九尾狐的皮囊太过可爱, 没什么威慑力。面前清瘦的绿衣公子竟然不以为杵, 反而绷着一根弦, 时刻准备进攻。白泽不是主动挑衅的性子,但更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敌人越强大,他就越起劲, 势要拼个鱼死网破。 风动, 竹影动。 绿衣公子将手中竹笛向上一抛,停在半空中。竹笛飞速转动,竹叶争先恐后的涌来,绕着竹笛飞速旋转。 白泽的后腿蓄力待发, 准备高高跃起。 忽然, 竹叶动了!密密匝匝的细长竹叶划过空气,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狠狠的擦过白泽的身侧,切断了他的几根白毛。而后, 白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生生止住了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去。 这一看,直叫他羞得只想钻到地下去! 而在白泽的身后,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正愤怒的咆哮着,挥动着双爪想驱赶身侧的竹叶。只是这老虎一动,竹叶就嵌进他的皮肉里,令他痛呼出声,变得愈发狂躁。 白泽看得目瞪口呆,这什么品种的老虎?怎么生得这样大?他看看对方十丈高的身躯,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迷你前爪,顿时后怕的抖了三抖。别瞧他是九尾灵狐,但真论起来,林中还是老虎称霸王的,更何况是这样明显带着魔气的老虎。 “小狐狸,愣着做什么,快跑吧。”,温柔的声音传来。 白泽回头看了绿衣公子一眼,见他正急切的冲自己招手。白泽转念一想,自己和白虎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但那个公子的小身板,看起来一咬就碎了,不妥不妥。 “喂!我跟他打,你快跑吧!”,白泽喊完这句,就准备朝老虎冲过去。 “逞什么强!这是入魔的凶兽,打个屁啊!” 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公子,竟然口出脏字,一下子就把白泽惊得一个踉跄。而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随后,他的尾巴一痛,竟被那绿衣公子拖着尾巴,一溜烟儿的向竹林跑去。 白虎被密集的竹叶围着,一时半会儿还突破不了包围,但他见一人一狐逃跑了,瞬间变得异常狂躁,双目赤红充血。只见他向天咆哮一声,竟然从竹叶阵中直直的冲了出去,皮肉被竹叶划得鲜血淋漓的,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魔性。 而白泽被拖得七荤八素的,吃了一嘴的土,气急败坏的喊道:“你奶奶个腿儿的!放开爷的尾巴!我自己跑!” 绿衣公子也不扭捏,闻言就撒开了手,带头一路狂奔。他带着路,示意白泽紧跟自己,在竹林里七拐八拐的,跑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才甩开了那只巨大的吊睛白虎。 两人都喘着气,累极了。白泽浑身瘫软的爬到附近的溪水旁,将脑袋整个扎下去,咕咚咕咚的喝着水。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瞒下去了。在喝饱水之后,干脆变回了人形,大大咧咧的走到绿衣公子身前,问道: “那老虎是怎么回事?怎么成魔了?” 绿衣公子冷淡的回瞪了他一眼,说:“我怎么知道。你这狐狸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人了?” 白泽被他噎得哑口无言,转念一想,嵬城的四周都被严密监视,这只老虎成魔的时间估计还短,所以未被发现。待他回了城,便向城主报告好了,请某位前辈出马搞定这只蠢虎。而师父最近气力不济,这事情还是别叫他知道好了。 白泽想赶紧回去,就匆匆地说:“方才没注意到那白虎靠近,险些让他伤了,还未多谢公子。我叫白泽,居于太巫山上,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我没有名字。”,公子答道。 白泽皱眉,妖类没名字的还真不在少数,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得紧。于是,他的态度也不自觉地软了三分,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到绿衣公子语气清冷的说: “我倒是有个代号……山下的那些人,都唤我‘竹之子’。” 什、什么?白泽心中大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见竹之子身形清瘦、气质眷雅,倒真有几分青竹的气韵。世人常用’竹’来形容君子,而面前这人,倒真是飘逸出尘…… 等等!这都不是重点啊!白泽心中哀叹一声,都怪自己没有打听清楚,竹之子怎么会是修成人形的妖怪呢?他既然已经脱离混沌,进入了妖道,那就是自己的同类了。而自己居然想把竹之子挖出来炖了,真是想起来就遍体生寒…… “白泽公子,你面色怎么这么难看?”,竹之子状若关切的问道,但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白泽有些尴尬,故作平静的答道:“哦没什么,我家中还有事,就先下山了。” “这样着急?我看你方才一直在挖土,可是落了什么东西?要我帮你找找么?” “没有,就是挖挖竹笋。”,白泽刚说完,就痛恨自己口无遮拦,恨不得打自己的嘴一下。 竹之子用衣袖掩嘴,轻咳了一声,说:“我家中倒备了一些鲜笋……我独居山上,一个人也吃不完,公子不如带些回去?” 白泽整只狐狸都是懵的,他尴尬的随竹之子去了他的居所,在青竹搭建的竹舍里喝了半壶茶,又打包了一大袋新鲜竹笋,这才尴尬的背着包裹下山去了…… 待到他回到太巫山,九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打开包裹,从里面骨碌碌的滚落出一堆竹笋。 “你出去一整日,竟是挖笋去了?!” 白泽面色微红,低头答道:“听人说竹溪山上的鲜笋好吃,就挖些给师父尝尝鲜。师父你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弟子炖一道火腿竹笋汤可好?” 而九婴诧异地挑了挑眉,白泽做饭一向难吃,炖汤尤其难吃……不过弟子一片孝心,手都挖破了,可见是费了不少心思……他静默片刻,终于艰难地说:“那便劳烦你下厨了。” 白泽面露喜色,很是自豪的拍了拍胸口,豪气十足的说:“师父你先进去休息!我待会就把汤端过来!” 九婴欲言又止,眼瞅着他抱着笋出门,终于又补了一句:“盐罐子在架子上第二格!第三格是碱面,别认错了!” …… 白泽又去解忧酒馆喝酒时,跟梦君讲了自己在山上的奇遇。 此时,城主派出的人早将成魔的白虎给抓了回来,关在大铁笼里驯养着。但去抓虎的人却发现,在那荒凉的竹溪山上,除了这只闹腾的白虎,竟然一个活物都没有,奇怪得很。 白泽听梦君这样说,十分不敢置信。他那天明明和竹之子说了好久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0 的话,还去他的竹舍里喝了茶呢。那竹舍建的十分精巧,又与周围的竹林浑然一体,怕是去的人没看见吧? 梦君却摇摇头,说:“我那天想叫住你的,偏生你是属兔子的,跑得那样快!竹之子邪乎的很,他长在山的灵眼处,周身灵气氤氲……虽听说没什么攻击力,但还是少接触为妙。你也别信那些‘吃了竹之子就能长命百岁’的谎话,你师父是心病,就是饮琼浆玉液也无甚用处。” 白泽讪讪的,他自是知道师父的身体情况,所以才病急乱投医。甭管那竹之子能不能入药,单就他已经修成人形这一点,就已经可以登记在妖册上了,决不是一颗任人宰割的鲜笋…… “我师父他任性的很,又不肯调理自己的身体、又不注意自己的伤势……我实在是担心!你不知道,我师父他昨日……”,白泽说到这里,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又凑到梦君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师父昨日呕血了!我真是害怕,要给他找什么灵药才有用!” “呕血?”,这回轮到梦君惊讶了,他与九婴的关系一般,但也没什么仇怨,自是不希望看到他死去。原以为九婴身上是战场带来的旧疾,阴天下雨会痛上一痛,但对身体不损根本。但三百年都过去了,什么旧疾这般顽固…… 梦君沉思,如果九婴真的到了强弩之末,那恐怕也只有竹之子能救他了……但竹之子已经修成了人形,也有了自己的意识,该如何是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竹子其实知道小狐狸的来意,只是在逗逗他。 而白泽面临两难抉择,一边是恩师、一边是翩翩公子小竹子,他该怎么办呢? ps,这章有几个小伏笔来着。譬如山中为什么只有白老虎?竹之子身为竹笋,为什么还吃鲜笋?…… 嗯,不要捉急,会一一揭晓的…… ☆、竹之子6 白泽这只狐狸, 说聪明倒也挺聪明的, 但犯蠢的时候也简直蠢到家了!他在酒馆跟梦君磕了半天牙,硬是从梦君嘴里套出了话,确信了‘竹之子’真的是对身体大有裨益的灵药。师父的情况每况愈下, 他就想再碰碰运气, 万一山上还有未成精的竹之子呢? 于是, 他竟然再次上山, 想打听下竹之子的情况。 这不, 说来也巧。他刚上山没多久, 就找到了上次的那个竹舍, 厚着脸皮去叨扰主家了。 “竹兄, 你可知这山上,有没有未修成妖的竹之子呀?” 自称是‘竹之子’的公子,听到这句话, 扑哧一笑, 把一口茶尽数喷了出去。而后扶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就岔了气!他一只手指着白泽,笑意盈盈的说: “奇哉奇哉!我活了这么久, 头一回见到这么直白的!那些来山上挖竹之子的蠢妖, 都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你倒好!竟敢问我哪里还有竹之子!你也不想想,我自个就是竹之子,怎会把同类的藏身之地告诉你呢?” “不,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泽急了,被羞得面色通红。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可是不替师父求一求,他实在是不甘心!别说是豁下脸皮去求别人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去闯一闯的。 白泽一张俊美的小脸儿涨成了猪肝色,踌躇的解释到:“我听说,竹之子就是生长在‘灵眼’处的竹笋,恰巧得了天地灵气,才有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但是!灵智未开的竹之子,不就是一根儿脆笋吗……我、我就挖一根儿入药,煎炸烹炒,我找一个最快的法子!绝对不弄疼竹之子!” “啊?哈哈哈哈”,竹之子看着结结巴巴的白泽,笑得险些厥了过去!他想这只狐狸怎么这么逗呢,还‘煎炒烹炸不弄疼’,这话颠三倒四的,也亏得他听懂了。 竹之子笑了半晌,眼中都渗出了泪,终于止住了,正色说道:“并非我不助你,只是山上的‘灵眼’只有一处,‘竹之子’千年来也只生出了一个。你若真着急用药,喏,你看看我身上哪处好下刀吧!” 他把话说完,又转身去柜子里寻了把大刀,远远地扔到了到了桌子上。 精钢制成的宽刃大刀,在桌子上弹了两下,发出一声巨响。白泽面色抽搐的看着那把大刀,再抬起头,看看站在他面前的竹之子。 只见竹之子已经撸起了衣袖,露出瓷白的肌肤。他一副’任君采劼‘的样子站在那里,还怕白泽看得不够仔细,就又张着胳膊转了个圈儿,说: “可看清楚了?你准备剁我的手还是脚?我怕疼的很,你下手快一些。” 白泽大惊,“你不怕死的么?” 竹之子委屈的说:“正是怕死呀,这才’断尾求生‘的!我今儿个舍不得自己的胳膊,明儿个,你说不定就要把我整个炖了!人心贪欲无穷尽,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恰巧需要灵药,必然对我穷追不舍……与其稀里糊涂的失了性命,还不如现在忍忍疼呢。” 白泽真的百口莫辩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来得唐突,可没想到让对方误会了。他看着竹之子瘦削的小臂,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血淋淋的可怕场景……试想一下,他用那把精钢大刀剁下一截小臂,滴着血的拎回家中,再放在瓦罐儿里炖了……呕…… 白泽咽了口口水,忍住想吐的感觉。他站起身来,连连摆手,说:“竹兄,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再找找好了!” 竹之子笑着逼近一步,故作惋惜的说:“白兄,你太客气了!我不就是现成的么?你就甭推辞了。” “还是算了吧……” “没事儿你砍吧!” “竹兄我知错了……” “客气啥!砍吧!” “我……”,白泽都快急哭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蓄着泪,委屈巴巴的。 竹之子也不逗他了,把自己的袖子整理好,安抚的拍了拍白泽的肩膀。谁料白泽被拍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白兄啊,这世上的灵药并非‘竹之子’一种。嵬城四周荒凉,未必就没有长了百年千年的灵药。我在山上住了许久,对找草药还有些心得。你若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与你一起去采药。” 竹之子说这话,确实是真心的。他久居山中,闲得无聊,原本只是想逗逗小狐狸。白泽若真的对他起了歹心,他保管让白泽有去无回,成了他伺候花的一堆肥料。但言谈之间,他发现白泽虽然看起来精明,其实是个实心眼儿,又耿直又憨厚。也不知是怎样的长辈,才能把孩子教养出这副好性子。 而白泽听了他的话,自然是喜不自胜,连连谢过。 两人的缘分就此结下。 灵药难得,往往长在深山峭壁处,四周都有凶兽看护。白泽和竹之子一起,踏遍了嵬城四周的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1 深山,携手走过溪流山谷,也一同躲避着凶兽毒蛇。两人一同历经了几次劫难,倒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成了莫逆的好友。 采药一事极耗功夫,两人陆陆续续的找了五年时间,才采到了名为“沙棠”的草药。这味药极其难找,它生在沙土之上,枝叶长得像海棠树一样,春天也开花、夏天也有郁郁葱葱的绿叶。唯有深秋季节,生长超过百年的沙棠树,才会结出赤红色的小果子。整株树只结一颗,藏在层层叠叠的黄叶中,必须把叶子扒开仔细搜寻。 亏得白泽有追寻灵气的本事,竹之子又对山林十分熟悉,两人才排除万难找到了一颗沙棠果。白泽用树叶仔细地把果子包裹好,捧着傻笑了半天。还是竹之子先回过神来,打趣道: “先前你急得不行,怎么现在浪费时间傻笑呢?你师父不是急着用药吗,你快回去吧。” 而白泽和竹之子相处了许久,早就混熟了,彼此间都换了称呼。他说:“阿竹,你与我一道回去吧。你陪我找了这么久,我都没好好的谢过你,咱们一起回太巫山,我给你炖鸭子吃。” 这几年时间,九婴的身体不好,白泽变着花样的给他做饭,倒练出了一身好厨艺。竹之子帮了他大忙,比起用金银俗物答谢,他反倒觉得做一桌好菜,才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我不喜欢见生人,你若真要谢过,下回来竹溪山,给我带一壶好酒吧。” “那也好,解忧酒馆的梨花酿最是香醇,我给你抱一坛子过去!” “那说定了,你快回去吧。” 白泽笑着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跑回了太巫山。 此时是暮秋时节,整座山都是金色的,景色极美。 但白泽回去的时候,发现师父正站在一株红枫下。精巧的枫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肩头。 高大英俊的魔君,和一株极美的红枫,按说是一幅精致的工笔画。但白泽在远处骤然看到,却猛地觉出了几分萧索的味道。 正可谓是—— 【岁岁叶飞还有叶,年年人去更无人】 白泽小心翼翼地把果子捧到师父面前,献宝一样的打开树叶,露出周身通透的朱红色沙棠果,解释了这味果子的药效。 “师父,这果子灵气十足。我采药的时候,发现它周围卧着许多野物,竟是靠嗅者果子的气息修炼!有那受了伤的野物,在果子旁转了片刻,伤口便能痊愈如初。师父,你快尝尝看!” 九婴目光晦涩的看着白泽,一阵心酸。三百年前蹦蹦跳跳的小狐狸,如今也是懂得担当的男子汉了。道法修行固然重要,但一片赤诚之心更为可贵。九婴自己的性子冲动暴戾,幸好白泽没受到影响,依旧像他的表姐一样。 感谢的话都是多余的,九婴揉了揉白泽的头,然后慎重的接过他手中的沙棠果,一口便吞了下去。果不其然,这果子虽然小,但其中却蕴含着霸道的火系灵力,抵得上百年的修为。若是寻常的小妖怪吃了此果,对飞升都是大有裨益的。但是…… 九婴刚吞下果子,就觉得不对劲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伤势,虽然外表看起来无甚妨碍,但内里却像被白蚁蛀空,独剩腐朽的架子。他的功力强盛时,吞十颗这样的果子也能尽数吸收。但现在,他的经脉已经经受不起这样霸道的灵气冲击,奇经八脉瞬间如火烧一样,被灵气冲出了数个口子。 九婴咬牙支撑着,说他要回房中闭关修炼,匆匆转身。 白泽不疑有他,期待的看着师父的背影,希望他能吸收这味沙棠果的灵气,治愈身上的旧疾。但他嘴角的笑容还没咧开,就看到师父的身影晃了一晃,而后猛地向后栽倒! 白泽大惊失色,撒腿就向师父跑去。 此时,漫天红枫,像洒不尽的血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竹之子的终篇…… ☆、竹之子7 白泽跑到竹溪山上的时候, 时间已近傍晚, 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滴。 秋雨最冻人,他的一身白袍都被淋得濡湿,嘴唇冻得青紫。他颤抖着站在泥地里, 指着面前的竹之子, 悲愤交加的喊道: “阿竹!那红果子到底是什么?为何我师父吃后, 竟有性命之忧?你是诓我的吗!” …… 先前, 九婴在吃下沙棠果后, 竟昏迷不醒, 身上的经脉不断鼓起, 爆出一个个血泡, 十分骇人。白泽虽不懂医术,也知道师父这次的病情来得凶险,恐有性命之忧。 白泽别无他法, 只得下山求了梦君, 让他去瞧瞧师父的状况。而梦君在嵬城的人缘极好,只忙活了一会儿,就集结了好几名德高望重的大妖,一起去探查九婴的病情。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山, 太巫山上的小小木屋, 被围得水泄不通,白泽只能在门外干着急。他支愣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一会儿针灸、一会输灵气的,竟然都如石沉大海, 没有一丁点儿作用!他还听到屋里有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说: “经脉都断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白泽在门外听到这句,眼前一黑,险些就撅了过去。他与师父朝昔相伴了整整三百年,师恩重于山!但听屋内长者的语气,今日若找不到灵丹妙药,师父的性命恐怕难保! 他急的双目泛红,心头如擂鼓,一下一下跳得生疼! 忽然,白泽想到,离他最近的山头不就有一味灵药吗!他没有多想,拔腿就往外跑去,身上的衣裳都被荆棘刮破了,他也毫无察觉。 而天空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先是阴云一片,而后逐渐下起冰冷的秋雨…… 竹之子见到白泽,很是惊讶,但白泽的质问更让他惊讶。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原来白泽在怀疑他!他陪着白泽找了整整五年的药,一片赤子之心,日月可鉴。但这般纯粹的心思,竟被对方当做污泥秽物,口口声声都是对他的践踏,这让他如何忍得! 竹之子平日里是十分温柔的性子,笑起来如清风拂过竹叶。但此刻,他真的气急了,对白泽也不由得横眉冷对,语气冰冷的回到: “我与你师父有何仇怨,竟费尽心思找□□给他?白泽啊白泽,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想害他不成?在你心中,我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做出怎样的事!” 白泽目呲欲裂,他当然不相信竹之子会害师父。只是师父之前的病情还算稳定,但今日吃了果子之后,病情竟然来势汹汹,让人不得不怀疑。但在他心里,还是想听听竹之子的解释,想证明这一切都是误会。 但白泽处世未深,又怎会知道,有时候话一出口,就是对别人莫大的伤害!甭管是友情还是亲情,都最禁不住猜忌。你质疑对方一句,就等于用淬了毒的刀子,硬生生捅了过去。更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2 何况对方还没有丝毫的防备,就这样被一刀穿心,痛得浑身都在抖! 竹之子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他的性情孤傲,没什么朋友,亲人就更别提了。但对于白泽,他却觉得一见如故,后来相处久了,两人的性格也果然投缘,既能聊些家常,又能畅谈天下。知己之交,一人足矣!但被他视作知己的人,竟然不相信他,忒让人寒心了。 他哪能不知道白泽在想什么,来质问自己只是其一,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得到灵药竹之子吧! 而白泽恰恰在此时说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一时着急……阿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父他快死了……阿竹,我……” 竹之子冷笑一声,答道:“你想让我,舍身去救你师父?” 白泽一个机灵,颤抖着想摇头否认,却半晌说不出话。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身子摇摇欲坠,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泥地上。白色的衣裳溅满了泥点,瞬间变得脏污不堪。 白泽是随身佩剑的,走到哪儿都带着自己心爱的兵器。而此时,绑住长剑的布带恰巧断了,剑直直的砸到了泥浆里。 见此情景,竹之子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怒极反笑,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一片真心都被狗吃了。他不想再看白泽,冷冷地转过身去。 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有时候你明明觉得已经死心了,却还是想试一试、再试一试。万一对方是无意的呢?万一情义尚有转圜的余地呢? 事情到了如此境地,竹之子的心里却还存了几丝希望,他不敢相信白泽要害自己的性命。除非那把长剑□□他的心窝,否则他决不会信的! 又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从泥地上捡起那柄被长剑,递到白泽的面前。他直视着对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动摇,故意硬着声音说: “你图谋许久,为的不就是我的性命?此刻,为何又心慈手软了呢……” 白泽面如死灰,颤抖着接过他递来的佩剑,几次想站起来,却又重重的跌落在泥地里。他干脆在泥水里躺成了一个‘大’字,紧闭着眼,在大雨里扯出一个苦笑…… …………… 太巫山顶,有一个人姗姗来迟。 梦君急忙到门口去接,怒问道:“早就给你递了消息,怎么这会儿才来。”,他瞧瞧四周,又降低了声音,附耳说道:“我知道你不喜九婴,但他好歹是云洛的熟识。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快去瞧瞧吧,看还有没有救治的法子。” “你想岔了,是那只信鸟飞到半途迷了路,才刚飞到我的府邸。我说你也是,火急火燎的时候,就别使那笨头笨脑的鸟了。” 来的人是莲君,他因云洛的事情,对九婴一直都没有好脸色。但到了生死关头,那些旧怨也就微不足道了。但他进屋探了半天脉,却发现对方的肺腑早已受损,经年的旧伤一层垒着一层。而经脉里的魔气四处乱撞,已经失去了控制,就像喷发的岩浆,将体内灼烧得满目疮痍。 如果九婴是寻常的小妖怪,他还能用自己的功力去压制魔气,好歹能拖延半年光景。但九婴是法力高深的魔君,修为与他不相上下,根本就压制不住! 莲君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九婴不可能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觉。倒像是,他在放任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坏下去。 莲君摇摇头,对梦君说:“为今之计,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梦君蹙眉:“那我把白泽叫进来吧,让他再见师父一面。” 但梦君冲出屋门找了一圈儿,才发现白泽不见了! 他忽然想到白泽与竹溪山的灵药‘竹之子’有交集。而此时九婴的性命危在旦夕,白泽该不会去找药了吧。 “糟了,他定是去找灵药竹之子了!” “竹之子?不可能……”,莲君诧异。 “白泽上山采药,却碰到了修成人形的竹之子。我听白泽经常提起他,说他们成了好友呢……” 莲君闻言大惊,“不好!竹之子确实修成了人形,但只是个四五岁的孩童形状……而且五年前,竹之子已经死了!白泽遇见的那个,必然是假的!” “我去找他!你想办法叫醒九婴。” 事情突生变故,梦君匆匆赶到竹溪山顶的时候,看见白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而一身绿衣的瘦削公子正站在他的身前。 梦君把白泽挡在身后,似笑非笑的对他说:“公子何人?为何要假扮竹之子?” “哦?公子又为何有此一问呢?” 梦君拂袖,“我也是今日才知晓,竹之子早在五年前就命丧黄泉了。你与竹之子又有何亲故?竟要假借他的名号?莫非……你正是害他性命之人?” 白泽原本瘫在泥地里,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疑惑更甚。但他却条件反射的弹了起来,挡在梦君面前,生怕他出手。 “梦君,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阿竹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让开!亏你和他相处了五年,竟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白泽目光闪动,急忙扭过头去按着阿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逼问:“我只问你一句,你是骗我的吗?” “是,我骗了你。” “好、好……你!”白泽手中愈发用力,死死地捏住对方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但阿竹却冷笑着,接着说道:“我不是竹之子,更不是能救人性命的灵药。不能取我的性命,你很失望吧?” “不,我反倒庆幸。”,白泽逐渐冷静了下来,放开了对方的肩膀。 阿竹讶然失色,“我骗了你,你不生气?” 白泽惨然一笑,说:“我一直在想,你如果真是能救人性命的灵药,我该怎么办?师父危在旦夕,我哪怕犯天下之大不违,也要就他性命!但对你,我要如何下手……” 他退后两步距离,冷冷地说:“我不怪你骗我,但这样耍弄人心的事情,以后请不要再做!我相信竹之子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但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才能洗脱自己的清白。” 他说的是“我们”,表明他和梦君是在一个战线上的,而阿竹却成了外人。 此时秋雨潇潇,冷得人浑身打颤。阿竹目光悲伤的看着白泽,淡淡的解释了事情经过。 原来,五年前成魔的那只白虎,才是吃掉竹之子的罪魁祸首。世人对竹之子的传言没错,他虽然是绝无仅有的灵药,但本身攻击力很弱,很容易被吃掉。但偶然闯进来的白虎,阴差阳错的吞掉了竹之子,成了魔。发狂的吊睛白虎将山上的野物吞噬殆尽,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而这动静,引出了一名在山中修行的散妖。 他不是什么竹之子,而是百年毛竹上的一片竹叶,吸收天地精华,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妖怪。白虎对他穷追不舍,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3 他只能打两下躲两天,十分头疼。但就在此时,却遇到了一只来挖坑的九尾白狐,一时兴起,才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 若知道日后纠葛之深,他在遇见那只白狐时,恐怕会远远逃开吧…… …… 且说白泽回到太巫山后,九婴已经不见了。 白泽双目赤红,跪倒在地,厉声质问莲君: “我师父呢?” 莲君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深深地看了白泽一眼,说: “他去了……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能去哪里?恁大一个活人,竟凭空消失了吗?还是你们怕我伤心,竟将师父的尸首藏起来了……” 莲君犹豫了一下,上前安抚的拍了拍白泽的头,说:“他在这里也是虚耗时光,想必心中,也是想去见你表姐的。此事不便明言,但你……你其实不必伤心的……” 白泽那时哭得伤心,对莲君的话充耳不闻。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掏空了,又是失落又是难过…… ……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白泽在嵬城三百年,却只像做了一场大梦。而他离开的时候,依旧是孜然一身,而相熟的人和事,都似一场空梦。 那是个雨天,他撑着伞,站在竹溪山的山峦。周遭是大片的竹林,他却找不到了那个绿衣的身影。 而梦君对他说: “你不必找了,阿竹他找我沽了解忧酒,已将你尽数忘了。你若觉得伤心,不如我送你一杯可好?” “不了,”白泽说,“师父、表姐、阿竹……还有嵬城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我不想忘了。” “不后悔?” “何须后悔?曾以真心换真心,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咬帕子跟阿竹说再见…… 话说我写得比较隐晦……n年前,莲君也只是说云洛“走了”,如今,九婴也是“走了”…… 嗯,我的意思,是‘走了’不一定是‘死了’哦t^t……三界之外、十亿凡尘,总归有许多的去处! ☆、凤歌1 嵬城出了件惊天大事, 凤歌居然和萋萋和离了! 为何说此事惊天动地呢?原因无他, 只因凤歌和萋萋成婚百年,两人如同神仙眷侣,让人好生艳羡。那凤歌是凤凰一族的后裔, 性格似火。萋萋却是一只通身雪白的果子狸, 喜欢吟诗作画, 性格恬静。而凤歌却对萋萋百依百顺, 惧内的名号传遍了三界。 这样恩爱的夫妻俩, 怎会和离呢? 酒馆里, 酒客们喝的正酣, 正面红耳赤的谈论着这桩惊人八卦…… 酒客甲:“真的假的?怕不是小两口闹别扭吧?凤歌那样喜欢萋萋, 怎么会跟她和离呢!” 酒客乙:“哎呦你可别提了,我还以为他俩是在闹着玩儿呢,还去凤歌面前闲侃了两句。谁知!他俩是真的和离了!凤歌可没给我好脸色看啊, 吓得我赶紧跑了……” 酒客甲:“那是萋萋提出来的吧?凤歌那小子又做什么惹她生气了?要我说呀, 这女人心可真难猜,还是像你我这样的千年光棍儿过得清静!” 酒客丙:“我倒是知道些秘闻!” 甲和乙:“速速说来!” 酒客丙:“你们可知道樱娘?” 甲皱眉……“略听过一些……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丙:“凤歌移情别恋,喜欢上樱娘了!也不知萋萋是如何晓得这件事的,当天就收拾东西, 独自搬到东边儿的荒山上去了。那凤歌也是个无情的, 竟连追都不追,两个人就这么闹掰了!” 甲和乙同时失声惊呼,“不会吧?!” 正巧此时,掌柜的梦君提了壶梨花酿, 笑意盈盈的来给几位酒客斟酒。窖藏了多时的梨花酿刚刚开封,香气浓厚,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吸引力转移了过去。 而梦君一边慢条斯理的斟酒,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提到:“听说城里新建了座送子娘娘庙?诸位兄台可知是何人建造的?” 哎呦,这可就是另一桩八卦了。几位酒客顿时转移了兴致,唾沫横飞的给梦君介绍起那座小庙了,把凤歌家的一档子事忘得干干净净。 梦君微笑着听着,装作聚精会神的模样,手指却无意的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 凤歌遇见萋萋的时候,并不在嵬城。 那时他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年郎,刚修炼成人形没多久,敛去了一身火红的羽翼,换上了处处掣肘的锦缎儒衫。他玩心大起,就独自去人间游历四方,历经趣事。 只是在人间红尘中待久了,未免觉得喧闹,心中很难清静。凤歌白日里忙着呼朋唤友、游山玩水,日暮后又忙着品尝饕餮珍馐,还有莺歌燕舞相伴、丝竹之乐不绝于耳,委实热闹。 那天,他与结交的酒肉好友推杯换盏,喝到了夜半三分,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于是借口离席,去外边儿透气。他所在的是人界一条有名的花街柳巷,装饰富丽堂皇,夜半依然人声鼎沸。 凤歌生得好看,一双丹凤眼状若含情,高鼻薄唇,一派风流模样。因此他不过在街上走了几步,就引得莺莺燕燕羞得面红耳赤,壮着胆子给他丢帕子、掷香果。若在平日,凤歌还会敷衍的笑上一笑,勾得四遭的少女魂魄春心荡漾。但他今日只觉得酒热,又有些想念妖界了,十分烦躁。于是便没有理会旁人,独自拐到了旁边的小巷。 说来也奇特,离花街不远的斜巷里,竟然安静许多。 房子都是木制的,顶高也不过两层小楼,修建得十分雅致。而巷子周围的人家,灯火都已经熄了。只有几家小酒馆还亮着灯笼,透出柔柔的灯光。 天空微雪,细小的雪粒子落在发上,寂静无声。 凤歌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唇边带笑,漫步在青石板小路上,欣赏着这夜半的景致。 方才他只顾着喝酒,腹中并无多少食物果腹,又走了半晌,突然觉得有些饥饿。而就在此时,前方飘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荞麦面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凤歌大喜过望,没想到这种僻静的街巷,在深夜还能有如此美食。他饥肠辘辘,当下就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 那家面馆的门脸儿十分低调,木门低矮,门前悬了一副深蓝色的朴素布帘。房檐上挂着的灯笼也不甚亮堂,只透出悠悠的暖黄色烛光,照亮了布帘前的一方天地。 凤歌离那家面店,只有两三步距离,忽然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响动,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从他的角度,看到一双纤纤素手缓缓的撩起门帘,又似是被门外的雪凉到了,迅速地又缩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一个穿着淡紫色深衣的窈窕身影,撩开帘子行了出来。一双手修长葱白,动作优雅的撑开一把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4 油纸骨伞,伞上没有一点纹饰,十分素净。 凤歌刚在人界的红尘里滚了一遭,入目皆是大红大绿,女子们面色含春,穿着万分富贵的绫罗绸缎,酥胸半露。 但此刻,他看到一个极其清瘦的侧影,被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而那女子犹嫌不够,又用一只手紧了紧衣领。凤歌的目光向下望去,见那淡紫色的裙裳,只在下摆绘了浅浅的白色水纹,寥寥几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女子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灯光在她身后投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凤歌心头一热,忽然追了两步,喊了一句:“姑娘留步!” 话已出口,他却有些后悔了。方才并未见那女子的面容,若是形容俗艳之辈,岂不是要扰了方才清雅的印象?他对美人儿,向来都存了欣赏的心思,并未亵玩之意。 而前头的姑娘,居然真的顿了一顿,疑惑的回了头。 小巷有风吹过,携着雪粒的冷风吹乱了她的发,如墨的发丝微微扬起,又服帖的落在肩头。几点碎雪,落在她的发梢,化成了水珠。 凤歌的眼睛陡然亮了,他一颗炽热的凤凰之心,忽然就滚烫得让他承受不住。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而身上只觉得麻木,嘴里喃喃的出不了声。 面前的人儿,就像是在梦里出现的面容,清淡至极,带着拒人千里的森然冷气。但任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衬得上这雪夜的景致、能比得过这个清瘦的身影。 他心动了。 而这,就是凤歌见到萋萋的第一眼。 ……………… 后来的许多年,当有人问起凤歌与萋萋的初识,凤歌都很难解释那种心情。若说是一见钟情,似乎显得有些轻浮,衬不上当时庄重真诚的心境。若说是两情相悦吧,又欠了些火候,毕竟萋萋那时很瞧不上凤歌这等花花公子,浑身的气场都如冰霜飞雪,连话都懈怠多说两句。 所以其他人想破了头,硬是把他们初见的场景,归结为人在异乡的惺惺相惜。一个是浪荡人间的少年凤凰,一个是久居人界的白毛果子狸,两只妖怪在异界相遇,总该有些他乡遇故知的热泪吧…… 但说实在的,萋萋那时候,是真的没瞧上凤歌。 她是三界唯一的一只白毛果子狸,自小便在族中受了冷遇,于是干脆躲到人间修行。也巧了,人族的诗书礼乐,让萋萋分外入迷,她辗转多地去求见名师,只为了提升自己的技艺。 都说独居清苦,但萋萋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她顶喜欢读书作画,一个人自得其乐,十分悠哉。 那个春夜,天气本已回暖。她在家中绘制一副春江图,下笔很是精细,却总觉得太过匠气,怎么看都不满意。她揉了画纸,在书桌前挥毫泼墨,画得十分投入,待到有所觉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她觉得有些饥饿,就去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荞麦面店,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谁料出门时,门外竟然飘起了细雪。 她刚用手撩开门帘,几点雪粒子就落在了掌心,微凉的触感。 萋萋忽然就有了作画的兴致,她向店家借了一把油纸骨伞,急切的想回到家中,画下灯下飞扬的细雪。 但就在此时,一个莽撞的少年郎却急切的唤住了她。萋萋有些疑惑,却还是本着应该有的礼仪,礼貌的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少年风流恣意,暗夜的冷风也无损他的气质,倒像是一展骄阳,晃的人睁不开眼去。 萋萋不习惯与这样张扬的人结交,心中颇有些反感。 但那少年郎竟然不依不饶的缠上了她,一路跟着她到了家门外,好一副癫狂模样。萋萋心中恼怒异常,当着他的面儿甩上了房门,险些撞上了他的鼻子。 而少年郎摸摸鼻梁,不知所措。 雪下了一夜,越来越大。萋萋在床榻上却辗转难眠,总觉得心中不静。直到天色蒙蒙亮了,她忽的惊醒,披上外裳下床,一把拉开房门。 果不其然,那个莽撞的少年郎,竟然还站在门口,肩上都积了雪花。 萋萋没遇到过这样的鲁莽之徒,但她却是个极其心软的性子。于是静默半晌,开口说道: “你虽是妖族,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喝热茶吗?” 那是,她与凤歌说的第一句话。 而那个早上,凤歌居然在她屋里喝了整整三壶茶水!萋萋以为他渴坏了,于是又续了一壶。 但她后来才知晓,凤歌本人,并不爱喝茶…… …………………………………………………………………………………………………………………… 两人的情缘来得蹊跷,令人措不及防。 萋萋性格清冷,不喜欢与人深交,待人总是淡淡的。但凤歌却恰巧相反,性格如七月骄阳,对中意的人极为热情。 萋萋的心思细腻,见到凤歌时总是百般顾忌,愁肠难解。先不说两人的身份如同云泥,凤歌是凤族的娇娇之子,前程似锦。而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果子狸,法力低微难以精进。 再者说了,凤歌的性格也让她招架不住。她也不是没碰到过爱慕之臣,都是遵循礼仪与她相约。而萋萋多番婉拒后,那些公子也都自知没趣,桃花债便慢慢的四散无踪了。 但凤歌却不一样,他虽高贵自傲,对待萋萋却称得上死缠烂打,缠的对方都没了主意。萋萋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连吃饭都非要坐在同桌。 而萋萋哪里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气得饭都食不下,却偏偏无处发作,只能尽可能的躲着他。 但事情往往都有转机,两人之间的转机虽说是残酷了些、跌宕了些,但却让对□□淡薄的萋萋,头一回动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嗷 凤歌的第一章就让他渣男了== 嗯,事情总是错综复杂的,请看后文揭晓。 ps,后几章都写好存稿啦,设定了每天晚上八点更新。 ☆、凤歌2 萋萋虽然常住在人间, 但碰到族中的大事小情, 还是不得不回去的。 果子狸一族虽然法力低微,是妖界末等的族群。但胜在数量庞大,又传承已久, 族中的事务盘根错节、人和事都十分复杂。 萋萋在族中一向不受人待见, 因为她的性格太过孤傲, 跟一贯喜欢成群结队的果子狸格格不入。她的父母多子多福, 膝下儿孙绕膝, 也顾不上对她照看一二。也因此, 萋萋常被同龄的小果子狸欺负, 暗地里受些委屈。 不过她向来柔顺, 觉得对方只是年少无知,并不多加计较。况且她想计较也没处计较去,族中的长老们并不喜她, 言语间常常颇为严厉。她委婉的提过几次自己的处境, 却无一人相帮,反倒落得一身埋怨,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5 于是也灰了心,独自跑到人间躲清静。 但族中的重大祭司, 她却不得不回来参加。她多年未归, 同龄的果子狸少女们,都已经婷婷长成,在闺中待嫁。其中,容色艳丽者有之、身材窈窕者有之, 引得无数少年趋之若鹜,暗地心动。 但萋萋一回来,形势便大不相同。 祭祀那日,萋萋一身素衣,照着规矩上香祭拜。从门口到香案,不过短短几步,却叫人看直了眼睛。无论是步履间的婀娜姿态,还是周身的清冷气质,都让少年们怦然心动,目光都热切了三分。 萋萋无意与他人相争,却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一大帮人。等到她发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时,族中已有了愈演愈劣的传言,说她在人间混迹于花街柳巷,从不洁身自好,还素爱勾引权贵,以满足自己的虚荣之心。 连长老们都听到了传言,虽不尽相信,却还是把萋萋叫过去,训导了一番。 萋萋百般辩解,但族中无人相信,反倒越描越黑了。她哪曾受过这等委屈,夜晚自己在被窝里哭了半晌,眼睛都红了。但她的性子确实太过柔软,遇到事情只想着逃跑,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她万不曾想到,就在自己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到人界的时候。几个少年果子狸竟然结伴而来,语气酸涩的讽刺了她几句,言行间极为轻薄。她愤怒异常,只觉得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快要把自己烧成一副白骨。 而她少时关系不错的一个果子狸少女,竟然也施施然的走过来,极其恶毒的说了她几句,神情全是鄙夷。这无疑是在烈火上填柴,让萋萋最后一点儿理智全无。 她厉声质问那少女为何如此,谁知,那少女竟然娇笑着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桩秘密。 原来,那无稽之谈,竟是她的少时好友传出去的。可见嫉妒之心是多么可怕,竟让人不顾旧情,非要将人逼到绝境。 也是那帮果子狸们觉得萋萋软弱,翻腾不起多大风浪。但谁能料到,萋萋竟然一把扔了包袱,上前与那少女厮打开来。而上前劝架的少年们,也受到了波及。 女孩子们打架,不过是抓抓头发、动动指甲。但萋萋下手却十分狠辣,招招见血,打得其他人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萋萋恰巧碰落了对方头上的一根金簪,锋利的簪尖狠狠划开少女娇嫩的脸颊,留下可怖的伤痕。少女摸着满脸的血,愣了半晌,突然尖叫出声,势要与萋萋不死不休。 而此时,族中长老们刚刚赶来,就看到萋萋毫无所动的站在一旁,而地上的少女满脸血污,状若癫狂。长老们大惊失色,厉声让萋萋跪下。但她竟然冷冷的瞥了过来,然后脸上扬起一个冷笑。 那个笑容太过冷血冷情,毫无悔改之意。长老们一怒之下将此事上报天庭,罚了萋萋去嵬城受苦。 而此事过后,萋萋的心头也清明了一些,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那样冲动。事后回想起来,这可能是自己修炼的一个劫数吧,只是他人都是情劫,怎么到了自己,就变成血光之劫了呢? 她也没有反抗,就被人剪着双手,预备丢到嵬城。 嵬城与妖界的大门,每五年开一次,只有专人才有资格靠近。而大门开时,四周风声猎猎作响,时空扭曲,常人靠近往往有性命之虞。 萋萋听到大门后,传来四方鬼嚎,凄厉骇人。她叹了口气,对未来生了三分担忧。也不知那嵬城是何景况,准不准她继续执笔作画呢…… 她闭上眼睛,感受身体从高空坠落,嵬城的气息拉扯着她,不容拒绝。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模糊中听到身边有人大喊,而后被人抱住,一同坠落向嵬城的大门。 萋萋疑惑的睁开眼,发现抱住自己的是凤歌,体温灼热,怀抱温暖。 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凤歌来得理所应当,似乎一早就料到了他会来。于是在无边的风声里,她也伸出了手,轻轻回抱住了凤歌。 凤歌楞了一下,而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用下巴抵住萋萋的头。他身量比萋萋高许多,能将她完全的纳进怀里,不受一点风吹。 此后的事情,嵬城的众人倒是都知晓了。凤歌与萋萋结成了夫妻,住在城南的一个小院子里,日日都在一起。 如此百年过去,凤族曾有人来催凤歌回去,但他却铁了心,只一味地腻在萋萋身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萋萋就算是石头做的心肠,也被撬开了三分,对凤歌变得十分依恋,片刻都不想分开。 嵬城有些女妖,时常拿了凤歌做例子,去敲打自己的情人。她们总说:“你瞧瞧凤歌,再瞧瞧你!你对我,若是有凤歌对萋萋的三分好,我便知足了!” 情郎们赔着笑,暗地里却把凤歌痛骂了一顿。都说堂堂男儿,怎么对一个女子如此俯首帖耳呢?不过痛骂归痛骂,众人心底还是佩服的。毕竟妖类重情,崇尚一生一世不分离。因此,鹣鲽情深的爱侣们,总是被人们赞叹的。 所以,当凤歌和萋萋突然和离的时候,众妖们都吓得摔碎了茶杯,不敢置信。就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信凤歌会移情别恋啊,此事莫非有隐情? ……………………………………………………………………………… 而唯一知道实情的外人,只有掌柜梦君了。 萋萋对人淡淡的,朋友不多。但她和梦君却是好友,两人时常在一起交流诗文画作,十分投契。 许是因为梦君骨子里也是风雅的人,喜欢摆些不能果腹的风雅之事,所以和萋萋一见如故,煮茶论诗。 凤歌可不喜欢这些酸溜溜的东西,他是浑身烈焰的火凤,也喜欢些风风火火的东西。他喜欢最烈的酒、最热情的歌舞,他宁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懒得弄个精致的小杯子,花费半个时辰去品茶。不过他自己不喜欢弄这些,却对萋萋的爱好十分宽容,甚至十分欣赏。 按说男女成为莫逆之交,身为丈夫的怎么着也得醋上一醋。但凤歌知道萋萋为人坦荡,也知道两人就是单纯的朋友,实在没什么可暧昧的,也就不打扰他们了。 况且,他的一颗心都扑在萋萋身上。从一开始的备受冷眼,到现在的缠绵缱绻,他已颇为知足。 梦君曾好奇的问过萋萋,为何性子清冷的她,会选择凤歌这样截然不同的伴侣? 萋萋笑了笑,很不好意思地答道:“他待我最好。” 梦君了然,萋萋自小没什么朋友,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就回以十分的感激。而这样热情阳光的凤歌,也难怪她深陷其中了。 但一个是冰、一个是火,彼此相容了百年,还是出现了裂痕。 一日深夜,酒馆的门被敲开,萋萋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跌坐在店里。 她说凤歌恋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6 上了别人,该如何是好呢…… 梦君不敢相信,询问她事情的始末。这一问,才觉得萋萋真是心思细腻,能发现蛛丝马迹。但也正是这种细腻,让她成了现在这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萋萋说:“他待我一向很好,近来却有些冷淡,时常魂思别处,没有听我在说些什么。你也知道,他是个在家待不住的,总是约上好友去附近山中游玩,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今日,他刚回了家,我很高兴,问他晚饭想食些什么?但他却突然生气了,怒斥我整日就知道这些琐事,说我小家子气、十分扫兴。我不明所以,却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于是留了心,晚上偷偷起夜,却发现、发现……” 她说到这里,颇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咬着银牙向好友倾诉:“我发现他外衣里藏了张字笺,有女子的香气。字笺打开后,开头是他的字迹,写着:‘早樱开了,与你的名字十分相衬。明日午后于西山赏花,只你我二人,去否?’。下面是一行女子的字迹,写着‘君相邀,奴甚喜’。” 梦君听萋萋说到到这里,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凤歌的好友多是男子,唯有一个樱娘,却是娇滴滴的女儿家。樱娘可不是什么花妖,而是山中长大的一只雀儿,得了灵气修炼成妖。凤歌怜惜她算是同族,就唤了她一同出外踏青,这事情旁人都是知晓的。 而樱娘的性格也真的像雀儿一样,十分跳脱灵动,说话时语音清脆,面上永远带着笑意。她长得也甚美,眼中波光流转,有着少女的娇艳。 但萋萋对凤歌的交友,一向不多加干涉。一是因为她信任凤歌,二是因为凤歌性子火爆,若是说得多了,反而引得他不快。 但谁能料到,他能对樱娘动了心思呢! 梦君算是萋萋的闺蜜,感情之事也能说上一二。于是劝到:“他与樱娘相识不久,应当未越雷池。只凭一张字条,你未免果断了些。” 萋萋却十分颓唐的摇了摇头,说:“我看到后心中一时急切,不知该怎么办,就逃出了家门。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樱娘家门口。我一时冲动,就进去找到了樱娘,问她事情的始末。原来我设想的不错,是凤歌主动挑起这桩□□的,我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梦君皱眉,说:“你不是冲动的人,怎么一遇到凤歌就失了冷静。此事先不要盖棺定论,你该与他当面问问。” 萋萋茫然的点头,她也觉得自己不该去找樱娘,横竖是自家相公行为不妥,关人家小姑娘什么事呢? 但她心中悲恸,自然不愿意现在回家,接着与凤歌同床共枕。就在酒馆处借了间客房,枯坐一夜,难以成眠。 此时她心中尚且存了三分庆幸,希望能听到凤歌的解释。两人在一起百年时光,从来都是凤歌对她百般迁就,哄着她的小性子。她也习惯了发发脾气,使出女儿家的娇蛮。 但第二日,晨起的凤歌发现枕边无人。他起身一看,自己与樱娘的字条儿被扔在了地上,顿时就慌了心神。他一路疾驰,找到了萋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萋萋问他:“你可是对樱娘有了好感?” 凤歌不愿说谎,于是点了点头。人心易变,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他与萋萋初时情浓,但在一起久了,双方的性格爱好截然不同,难免有些说不上话。而且嵬城就是一方天地,处处约束着他,内心躁动难安。 就像萋萋设想的一样,他见到樱娘的时候,久无波澜的心境突然泛起了涟漪。樱娘性格活泼,笑容灿烂,让他不由得生出了柔情。 待到他发觉到的时候,心思已被少女的一颦一笑给牵动了。但他已经成婚,对萋萋又一贯迁就,便心生愧疚,觉得对不住萋萋。但他越是愧疚,就越无法面对萋萋。所以回到家中时,才百般看她不顺眼,语气行为不自觉地恶劣了起来。 而萋萋原本以为他会反驳,哪怕虚情假意的骗她几句也好,总能过了心里那道坎儿。但这样直白的承认,倒让她失去了冷静。 两个人又互相谈了几句,俱是掏心掏肺的话。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萋萋回家收拾了东西,毅然决然的搬了出去。而凤歌,并没有拦住她。 凤歌了解萋萋的性格,她一向清冷,自尊心极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愿意见到自己。 而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萋萋。嵬城的山水寡淡,他已经烦不胜烦了。心高气傲的火凤,怎会甘愿拘泥于一方山水?他属于更广阔的天地,身边也应有更加志趣相投的人。 他的内心燥热,想飞出这一个囚笼,羽翼也已经蠢蠢欲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吗?莫要打我啊啊……生活往往比故事更狗血! 凤歌的作为也符合他的性格,他是那种‘喜欢的时候超喜欢 不喜欢的时候超级不喜欢’的直白个性……萋萋也是了解他,所以能理解他的作风。不过萋萋也必须经历这一遭,才能真的成长。 命中劫数 不可规避 ☆、凤歌3 旁人都以为萋萋很坚强, 事实却往往出人意料。 她心思细腻, 所以留意到的生活小事很多,感触也比别人深了三分。凤歌对她嘘寒问暖,眼神里永远透着爱慕。但她满心欢喜嫁与的郎君, 却忽然心系他人, 毫不留恋的与她和离。如此落差, 她实在难以接受。 而后, 她搬至郊外山上的一处茅庐, 隐居山中。山里的日子清静, 她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竟然挑出来自己的一二三条错处。譬如对凤歌时常发脾气耍小性, 譬如不够体贴温柔,譬如不曾照料他的感受…… 她的心思,若让旁人知晓了, 定然要大吃一惊。如此敢于自省的性格, 并不像她平常清冷的作风。 不过她虽然想得很多,却还没做好见凤歌的准备。凤歌几次到她的居所门口苦等,她却因为心思杂乱,都不敢开门。 …… 直到那天, 萋萋鼓足了勇气, 有话想对凤歌说。但她下了山,却发现小院儿里空荡荡的,凤歌连只字片语都不曾留下。 她脸色发白,心中仅剩的一点儿勇气都荡然无存了。 嵬城与妖界的大门五年一开, 今天正好是那个日子…… 而梦君看到火焰绕身的凤凰展翅高飞,穿过空中的层层气浪,消失在另一方天地。他料想到萋萋定会难过,却没想到她会那样癫狂。 梦君赶到小院子的时候,萋萋竟然把所有的东西都砸碎了,衣裳都剪成了布条。她在一地狼藉里嚎啕大哭,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全没了平日里清雅的气质。 此刻,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梦君想她这样也好,平日里隐忍得太过,偶尔宣泄一下,也不至于郁结于心。 但看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7 着萋萋哭得撕心裂肺,他还是颇为不忍的劝到:“一个负心郎而已,不值当如此。” 萋萋却哭着摇头,断断续续地说到:“我不是要阻拦他,只是还有话没对他说。” 梦君疑惑,“你想说的是什么?” 萋萋上气不接下气,答道:“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我还想与他道个歉,我一直对他颐指气使,并未尽到一个妻子的职责。还有、还有……” 梦君听得心中不忍,但接下来的话,却更为骇人。 “还有,我已经身怀有孕。只是他一向不喜欢小孩子,嫌太过聒噪,我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但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做一个母亲……我今日来,是想来问一问……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虽然同我和离了,能不能帮我一起抚养孩子?我不想让孩子没有父亲,我想着他一贯迁就我,应当会答应我的请求的……但是……” 萋萋说到这里,终于止住了哭泣。 梦君看着她从一片狼藉里站起来,神色逐渐没那么失态。梦君在心中微微叹气,旁人都说萋萋性子绵软,但若真是软弱的人,当初也不会豁出命去与人厮打,可见内里还是个倔脾气。 而这个倔脾气,在想通了之后,必定会自己抚养孩子。自己就算劝了也无用…… 梦君沉默片刻,说:“日后有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我。你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但太过客气,反倒生分了。” 而萋萋方才发泄了一通,这会子的神情已经如常。她点点头,说:“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以后也确实需要你帮忙。” 她扫视了一圈院子,突然浮现出一个苦笑,“呀,现在就需要你相助了!我一个孕妇,收拾不了这么乱的屋子呀!” 梦君见她的心情恢复了些,竟有心思开玩笑了,也就接着她的话茬,佯怒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孕妇砸砸瓷器也就罢了,好好的衣服你剪它作甚!” 萋萋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那就有劳梦君替我扎了抹布了。” 梦君一挥袖子,答道:“好说好说,请我出手,定给你弄个最漂亮的。” …… 此去经年,萋萋的腹中爱子,已经长成了小小少年。 萋萋给他起了小名叫“莺哥”,因为莺哥刚生下来时,一双大眼睛就灵动可爱,哭声也清脆,像一只黄莺。不过他的原身,却是一只凤凰。也是奇了,萋萋生得孩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像她,长相酷似了父亲,连原身都随了父亲! 萋萋很无奈,她原先以为会生出一只红色的果子狸、或是一只白色的凤凰?但谁知这臭小子,竟然肖似凤歌,让她又气又好笑。 而她也隐隐有些怅然,毕竟凤凰生性喜爱自由,早晚会飞出小小的嵬城。而且凤凰血脉珍贵,又天生异能,确实不应当被束缚在这里。也不知她的小小莺哥儿,还能陪伴她多久…… 莺哥这孩子,被萋萋教导得极为懂事。 按说被母亲独自抚养的孩子,内心总归有些缺失,少了些家庭的温暖。但莺哥却性子爽朗阳光,对现状很是知足。而别人隐晦的提起他的父亲时,他也浑然不在意,反而豪气的把手一挥,说:“我娘亲说了!我父亲是顶顶喜爱我的,虽然暂时不能陪在我身边,但父子连心、血脉相通,他对我的感情,和我娘亲对我是一样的!” 众人皆是大惊,小少年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是他的母亲耳提面授,才能培养出这种大气的性子。于是有多嘴之人,就好事的接着问了一句:“那……如果你父亲娶了别的妻子,有了新的孩子呢?” 这话问的已经十分过分了,简直是毫无教养,会带坏小朋友的。所以话音刚落,问话的人就被旁人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也自觉失言的缩了缩头。 况且这个问话十分玄妙,让一切父母和离的少年少女都不好作答。若说不难受,定是骗人的。但要说难受得紧了,那又显得心胸不够开阔、视界不够宽广。 但莺哥依然笑着回答:“娘亲没有夫君都不难受,我难受个什么劲儿?”,他眼睛骨碌碌一转,故意拖长了音调,狡黠的说道:“况且……我娘亲说,男子汉心中应有丘壑,当心怀天下、志气高远,不应拘泥于内宅琐事……只顾着谈论情爱,未免有些小家子气,显得婆婆妈妈的呢!” 这一番话绵里藏针,将问话之人羞得面色通红,自觉眼界狭隘,竟整日执着于鸡毛琐事,倒像个长舌妇了。 而这个话题也甚是尴尬,所以众人便没有接茬,就嘻嘻哈哈的岔开话头了。 而这个小风波过去没多久,让人更加血脉贲张的一桩事就发生了…… 因为莺哥的爹爹,回来了…… …… 这也不怪众人惊讶,当初凤凰飞出嵬城,众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虽说嵬城的大门五年一开,可是好几个五年都过去,萋萋都独自把奶娃娃拉扯长大了,凤歌都没有回来过,可见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当事人凤歌,虽不知道大家所想,却依然有些忐忑。 当初他与樱娘互通有无,也就是图个新鲜,一时冲动罢了。待到新鲜劲儿过了,夜夜闯入他梦中的,竟然是萋萋浅笑着的神情。 按说萋萋笑起来的样子,是很令人愉悦的。但这个梦境,对他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 凤歌原本以为自己对萋萋的情缘已了,虽然心中很是愧疚,但也只是愧疚,没什么旁的心思。他从嵬城走的时候,也是满心期待的,对萋萋并无多少留恋。甚至,还有些厌烦…… 萋萋的性子敏感,他常常要为莫须有的事情认错,费很大的功夫哄她。昔日里恣意风发的火凤凰,日日为了柴米的琐事纠结,心中早就不忿。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长情的了,虽然最后出了点差错,但并没有太对不起萋萋的地方。 但离开的久了,他却惊觉自己犯下了错事! 凤歌当初能狠心离开,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萋萋对自己的感情,并未像他自己付出的那样深厚。日子久了,就觉得有些不甘心。但凤歌后来仔细想想,萋萋原本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后来又是如何,就发现自己犯了顶大的错误! 萋萋原本对他不喜,虽然举止谦逊有礼,但处处都透着冷漠。但成婚的时日久了,却对他越来越依赖,有时过于粘人,甚至让他有些厌烦。 而那事发生的前不久,他在院子里看书,冷不防脸上被亲了一口。他顿时愕然,颇觉得有些尴尬。晴天白日的,萋萋突然而来的亲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时萋萋的神情是怎样的?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记得她那时晶亮的眼神,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身在棋局的人,往往是不为所动的。 但他离开多年,忽然有一日回想起来,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8 眼前便全是萋萋的影子。原来她亦是爱慕自己的,只是从小习惯了独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想着萋萋一贯娇气,他不在的那些年,一个人会不会哭呢? 但世事变迁,往往超出人的掌控范围。 凤歌一边四处历练修行,一边凝神思忖着自己的旧事。却没料到凤凰一族内出了变故,他被几个长老拎着翅膀押解回族。 总之变来变去,凤歌作为同辈中最年幼的一只嫡系火凤,竟然成了凤族的王! 此事可谓是让人惊讶,他自己也很惊讶。但毕竟天生气度异于旁人,稳住心神后,行事竟然张弛有度、恩威并施,几番明里暗里的交锋过后,让族中众凤凰也不得不服。 但王位要想坐得稳,还须得世家大族的扶持。 凤歌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拗不过族老们的意思,迎娶了重明鸟一族的小公主为妻。彼时四方张灯结彩,十米长的红绸从楼顶垂下,迎风飘展,一派富丽奢靡的热闹景象。 凤歌身穿大红色喜服,头发被高高绾起,露出如玉的面容。曾经含笑的丹凤眼,变得冷毅凌厉,有摄人风姿。旁人分明不敢直视,却还想壮着胆子抬头,偷偷打量下英俊的年轻的王。 他走上绛红色的羊毛红毯,尽头也是一派大红色的喜堂。脚下的地毯触感绵软,身上的绸缎喜服丝滑妥帖,处处都透着贵气华丽,却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彼时在嵬城,他还是少不经事的少年凤凰,单凭着一颗冲动的心,和萋萋在房中设了简陋的祭台,潦草的拜了天地。他那时并未成过亲,并不知道亲事该弄得庄重繁复,方能显出对新娘的尊敬。 此时忽然想起,并未让萋萋穿过这样布料上乘的喜服,也并未将她的名字纳入族谱。 过往百年,竟都像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梦醒后便是长长的红毯,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 但他刚刚举步,一只极小的青鸟却扑闪着翅膀,灵巧的落在他的前方。凤歌挑了个没人看见的角度,从青鸟喙中取下发黄的信纸,不露痕迹的藏在袖中,低头极快的扫了两眼。 他在族中有隐秘的势力,随从们总是用这种方式传递重要信息,以隐人耳目。 但凤歌刚看了两眼,就陡然变色,手指颤抖得快要抓不住信纸。 那其实是萋萋写给他的一封信。嵬城与外界的通信极难,但她实在有事情拜托凤歌,所以托人辗转送了出来。 原来,是萋萋念着莺哥的年岁渐长,应当勤勉修行、潜心学艺。但苦于嵬城没有合适的学堂,又没有能教导凤凰的师长。而她虽然与凤歌相伴百年,却实在不了解凤凰修行的法门,唯恐耽搁了莺哥的修行。 不过她向来尊重莺哥的意见,所以将莺哥唤到面前,慎重的问他的意思。而莺哥自是不愿意留母亲独自住在小城,无人照拂。但萋萋却严肃的告诉他: “母亲曾犯了错,所以在这里居住修行。我原不明白这牢笼有甚可怕的,但住的久了,就明白与世隔绝本就是一种惩罚。年岁漫长,日日清苦。但我却因此能静下心想一想,突破心境上的桎梏,从前停滞不前的修为境界,也因此提升。但你不一样,你本无错,不该困居在此。我也舍不得你一个人出去求学,但未来的路怎样走,还得你自己澄心细思,自己决定。” 莺哥拜别了母亲,当真在房中静心思量了一整日,终于做下决定,要出外闯荡历练一番。 既然儿子有如此高的觉悟,那萋萋自然也能豁出面子,去求一求故人。于是她辗转送出信件,只是考虑到两人的情缘已了,唯恐叨扰了对方,所以措辞十分的委婉小心,信上只写了寥寥几句: [凤歌:我生下了一只小凤凰,本想告知你的,却错过了合适的时机。此事是我擅自决定,所以本不该叨扰你。只是小儿年岁渐长,在嵬城耽搁了修行。望你念在他是同族的份儿上,替他寻一位良师。我来信唐突,有何不妥帖之处,还望见谅。] 只是从嵬城送信实在是难得很,此信辗转了多年,才被交到了凤族的手里。而收信的恰巧是凤歌的心腹,看过此信后大惊失色,觉得此事刻不容缓,就派青鸟递给了凤歌。 只是这时机也太过巧妙了,凤歌刚踏上成亲的红毯,众人还在等着看意气风发的新郎官。 凤歌收到的信根本没有落款,但字迹自有风骨,再无第二个人能写出。 如果是少年的凤歌,收到信必然拔足狂奔,姿态风度都全然不顾。但今日不同往日,凤歌早已变得沉稳有余,脸上再找不出半点儿少年郎的痴狂。 他将信紧紧捏在手中,从指尖到肩膀都是颤抖的。 但他只失态了片刻,脸上竟然酝酿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而后步伐从容的接着往前走去,他的终点是赤红色的喜堂。 新郎官的行事,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娇俏的新娘亦满脸羞涩的看着自己的良人,看着他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在族谱上。从此两人的名姓紧紧依偎,再不分离。 而凤歌也极为温柔细致,对待妻子十分尊重,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几年之后,嵬城与妖界的门大开之际,凤歌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桩公事,要出外几日。他的夫人不疑有他,自是目送他步伐稳健的远去。 而火凤一路避开耳目,展翅冲进了嵬城,却立在一个小小的桥头,不知该往何处去。 萋萋,你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火凤回来惹! 莺哥儿终于要见到野生的爹爹了…… ☆、凤歌4 凤歌虽然失魂落魄的杵在桥头, 却惊动了路过的一堆人。 有只妖怪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很是诧异的揉了揉眼睛,直勾勾的盯了半晌。直到凤歌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小妖怪才如梦初醒, 拔腿就跑, 气喘吁吁的奔到了解忧酒馆的后院儿。 他扶着树, 喊道: “莺哥小子!你爹来了!” 梨花树下, 莺哥正在跟梦君叔叔讨教棋艺, 杀至正酣…于是头也不抬的回到: “下次换个玩笑开!无聊!” 小妖怪也不气馁, 想着这小子从没见过爹爹, 一时羞恼也是有的。所以他就再接再厉的劝到: “当真来了, 就在城南的桥头呢,你快去看看吧!” 饶是少年好气性,听到这里, 手中的棋子也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了。他抬头, 问对面的梦君叔叔: “我应该去吗?” 梦君眯着眼睛,微笑着收起棋盘,说:“自然是去的,你不是一直想见爹爹吗?” 可是平日里开朗的莺哥, 却难得的面露难色, 犹豫的说:“可是不知道娘亲会不会高兴……” 梦君哈哈笑着拍了下他的头,“你的小脑袋瓜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59 儿都在乱想什么!你娘亲自然也是高兴的!” 莺哥本来既是兴奋又是担忧。喜的是终于能见到自己的亲爹,忧的是听闻娘亲和爹爹不睦,不知两人见面后会不会怄气呢。不过被梦君拍了下脑袋, 他倒是想清楚了些,横竖都是要见面的,自己瞎踌躇些什么! 于是他横下心,告别了梦君,就一路小跑到了桥旁。 他停下脚步,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风姿卓然,令人心生仰慕。 莺哥走到他身后,语气故作欢快的问了一句:“我是莺哥,你是我爹爹吗?” 他的音调清脆,却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忐忑。 而凤歌愣了一下,站的笔挺的身子忽然垮下了肩膀。他迟疑的回过头,正看到小少年笑吟吟的望着他,左脚却很不好意思的在地上画着圈。 凤歌笑了,他根本无须追问,只因面前的小少年与他太像了。同样是斜挑的丹凤眼,薄唇高鼻,笑的时候嘴角微抿,眼中带有狡黠之意。 只是身高才到他的腰部,像个迷你版的自己。 凤歌对他点点头,说:“我是你的爹爹。” 但莺哥儿却歪着头,疑惑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何不回家?是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吗?” 凤歌摇头:“我知道,只是太久没见你娘亲,怕她见到我会生气。” 莺哥儿听到他说的,反倒长吁了一口气,蹦蹦跳跳的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仰头说到:“真是巧了!我方才也怕娘亲不高兴,所以犹豫要不要来找你呢!不过…” 莺哥儿故作老成的上下打量了一圈,点点头,严肃的说:“不过你长得算是玉树临风!我娘亲是个喜好颜色的,一定不会讨厌你的!” 凤歌听的好笑:“哦?你怎知你娘亲喜好颜色?莫不是她见到英俊少年就走不动道儿,所以给你留下了这种印象?” “非也、非也”,莺哥摇头,“我曾问娘亲,爹爹有什么优点?她憋了半天,最后甩给我一句'长得好看吧'……所以我想着,我娘亲是个看脸的!” 凤歌简直要扶额叹息了,萋萋哪儿是在夸他好看呀,这分明是怨了自己,随意拿话搪塞儿子罢了! 而莺哥是个活泼的,就拽着爹爹的袖子,一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萋萋原来说的没错,凤歌的确不喜欢小孩子,尤其讨厌呱噪难缠的。不过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却越看越满意,嘴角笑的都快咧到了耳后。 凤歌就这么被一路拽到了院门,抬脚进了院子。 小院儿的布置和当年很不一样。原来的地上铺着白色的鹅卵石,墙边植了青竹,布置得十分风雅。但现在,地上的砖竟然被起了一半,密密匝匝的种着各种菜蔬。一进门就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桃树,桃枝险些撞到了他的脑袋。 而仅剩的青砖地上,左右散落着许多木制的玩具。有漆成彩色的小木马,还有零七八碎的积木…院角竟然还搭了一架秋千! 铺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让凤歌彻底愣住了。他只知道萋萋爱好高雅,喜欢摆弄些书画琴筝,从不知她还有这等爱好!倒把这里弄得像人间的小院儿,处处都透着烟火气息。 凤歌现在居住的宫殿,是前任凤王按喜好布置的,极为富丽堂皇,亮的人睁不开眼睛。大殿空旷庄严,随便一件摆设都价值连城,所以侍女们走路都蹑着步子、敛着呼吸,生怕碰坏了东西。 但这里,却有着一种家的氛围。 “莺哥,你回来啦?” 萋萋听到大门的响动,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凤歌浑身一震,慢慢的将目光投过去。他看见萋萋穿着藕荷色的家常便衫,头发在脑后松松的挽起,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但是那如玉的面容,和嘴角明快的笑意,一如百年前的初见时光,分毫未变。 凤歌突然觉得手脚有些僵硬,不自在的理了理袖子。他穿的是织金的云锦,腰带是环环相扣的玉环,衬得十分庄严,很符合一族之王的气势。但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打扮太过老气,面皮也紧绷得很,不像少年时那样带着笑意。 他面前的人儿却气质纯净,许是没什么心事,所以脸上丝毫不见风霜,一双眼睛也清澈灵动,带着自然的少女气息。 而莺哥儿早已蹦跳着走到娘亲面前,乖巧的向她解释了遇见爹爹的事情。 凤歌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绞尽脑汁的在想要怎么道歉,才能平息萋萋的怒意。 但出乎他的意料,萋萋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然后面色如常的邀请他进屋喝茶。 直到一杯浓茶下肚,凤歌僵住的思维才清醒了一些,他也不知从何开口,就问道: “院子里的东西是你弄的?倒不像你的性格。” 话一出口,他都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哪有上来就挑刺儿的!他也是脑子糊涂,口不择言了。 但萋萋却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回到:“都是给莺哥儿做着玩的,一些小木雕罢了……哦对,那些菜是新种的,给莺哥吃也新鲜一些。” 凤歌倒是真没想到,他原以为那些玩具是旁人送的,却没想到是萋萋亲手切割打磨的。他不由得偷偷看了看萋萋纤长的手指,指尖果真起了薄茧,不像从前那样细嫩,一看就是经常操持家务的。 萋萋也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的指头,却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她从前自视清高,很不耐烦做琐碎的家务。但有了儿子后,做这些琐事反倒十分开心。毕竟小儿爱笑爱闹,她总不能让小家伙和自己一起弹琴作诗、饮风露而食吧…… 凤歌又尴尬的喝了口茶,却忽然想到自己不爱喝茶,所以萋萋从来都给自己准备果汁甜浆。许是今日匆忙,一时忘了? 萋萋要知道他的想法,必得喷一口老血!她不是忘了凤歌不爱喝茶,只是懒得另外准备了。就像她现在敷衍的答着话,眼睛却一直瞟着在桌边吃点心的莺哥,生怕他噎着了。 “我突然造访,原以为你会惊讶的。”凤歌这样说。 “嗯?”,萋萋奇怪的答道:“不是我给你去信的吗?”。她说完,忽然想起以自己之前的脾气,肯定会和凤歌怄气,摔盘子砸碗的把他轰出去。于是脸色有些微红,颇为当年的幼稚感到羞愧。 而莺哥这小子,聪慧的很。许是感觉到了爹爹和娘亲之间的气氛不对,就转了转眼珠,随意找了个借口溜了。他虽然很想腻在爹爹身边不走,不过权衡之下,还是想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毕竟天长日久,有的是时间慢慢叙旧。于是他欢快的跨过门槛儿,还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 “娘,不用给我留晚饭啊!我去梦君叔叔那里吃!” 萋萋无奈的看着一溜儿小跑的儿子,不由得在脑中感慨‘儿大不中留啊’。明明都感受到了她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60 和凤歌之间的尴尬气氛,还非得找个滑稽的借口遁了,真真是…… 凤歌倒是在心里暗笑,好小子!知道心疼爹爹了!当着儿子的面儿,有些话总是不好说,现在倒是方便了,可以把心中的打算全盘托出了。他思忖了一下,斟酌着语气说道: “我预备把你和莺哥儿都接回去。你看是今天走?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过两日再去?”,凤歌说完又顿了一下,“其实也不用收拾什么,我宫里都齐全的很……若有短缺的,再叫宫人给你们添置。” 萋萋听得十分无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凤歌霸道的性子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决定好的事情完全不听别人的意见。她说: “我是戴罪之身,不便出去。让莺哥儿跟你去罢,这孩子性格独立,对他我也很放心。” 凤歌不满地皱眉,“你那破档子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自有办法替你解决。” 许是怕萋萋不相信他,凤歌还言简意赅的介绍了自己现在的景况。身为凤族的王者,总有些门道替她开脱的。 但萋萋关心的显然不是他的王者之位,她听闻凤歌已经娶了新妇,不由得有些担心。她相信凤歌会对莺哥儿好的,但新进门的王妃呢?设身处地的想想,小姑娘刚过门没几日,夫君就抱回来一个半大孩子,还是个妥妥的男孩子!这哪儿是什么孩子呀,简直是拦路虎了! 萋萋自然没有让孩子争夺王位继承权的想法,她相信莺哥这孩子也没有。但事情牵扯到旁人,就复杂的多了。若那王妃是个心胸狭隘的,必定将莺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那王妃是个心地善良的,那倒还好说些…… 萋萋斟酌了半天,问道:“你的王妃,可知道莺哥的事儿?” “自是不知”,凤歌毫不在意的答道,而后十分肯定的说:“我来得匆忙,回去再告诉她。你不用担心会受到刁难,王妃性情纯良,必能接纳你们母子。” 凤歌是个性格直爽的大男人,又习惯了身居高位,说话就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习惯单刀直入主题。在他想来,他与王妃纯粹是政治联姻,双方都清楚自己的地位与责任。他们给对方的,是地位与尊重,而绝不是普通夫妻间的感情。 所以他决定带莺哥母子回去后,就从未担心过会受到王妃的阻挠。即便是王妃想阻挠,他也有千百种方法让她闭嘴,也让那些老臣闭嘴。 但萋萋的想法自然跟他不一样……她听凤歌说完,心中就泛起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似乎自己和莺哥儿,是凤歌豢养的外室,而且是羞于见人的那种…… 一想到自己要带着孩子,身份尴尬的在王宫住着,对着正妃战战兢兢的,她就浑身地不自在……更何况方才凤歌说王妃性情纯良,那是什么意思?是说她的性格狭隘,锱铢必较吗? 如果是以前的萋萋,这时候必定要摔了茶杯,语气冷硬的跟他争执一场。但她毕竟是当娘的人了,性格起码比之前多了一条优点,那就是——能忍! 于是她自己多灌了几杯茶,把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说:“此事牵扯甚多,我还得再想想,晚些再与你答话。” 说完,她竟然跟莺哥一样,找了个借口遁了! 凤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提起裙子,步伐轻快的跑了。心想梦君家的晚饭有那么好吃吗?一个二个的……都去那儿躲自己?? 如果是凤王凤歌,此时肯定一拂袖子,气愤的走了。但他回到了嵬城,却似乎拾起了当年冲动小子的劲头,变得没脸没皮了些。于是也提起步子,大摇大摆的往酒馆儿方向走去。 于是乎,梦君看到接二连三来他家“吃晚饭”的人,不由得面部抽搐,在心中哀嚎: 万事都好说……只是待会吃饭的时候,千万别吵起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家有木有发现,萋萋在听到凤歌娶了新妇后,满心想的都是儿子的未来。而自己,丝毫没有吃…醋…… 并不是因为当娘了,变得婆妈了…而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早不是凤歌了……或许她曾经挣扎过、彷徨过、埋怨过,但现在,她做到了内心平静无波,把前相公从脑海里踢出去了!快哉! 嗯,这是个可怕的现状,但呆呆的凤歌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 所以萋萋会跟他回去吗?请期待下一章…… ☆、凤歌5 这顿饭吃得异常尴尬。 萋萋全程面无表情, 凤歌全程眉头紧锁, 梦君全程欲言又止。 只有心大的莺哥儿,一个人埋头苦吃,对此浑然不觉。 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一顿饭吃完, 萋萋竟然平静地擦了擦嘴, 跟凤歌说她要和梦君商量一下莺哥的事情, 让他先回避一下。 顿时, 凤歌心头一股邪火上冲!若不是莺哥儿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他都要以为是梦君亲生的了!他冷哼一声, “你俩倒是熟稔。” 萋萋瞟了他一眼, “谁还没个闺中密友呢。” 而梦君正低头用茶水漱着口呢, 闻言,一口茶呛在了嗓子里,咳了半天。他承认, 自己跟萋萋的关系确实跟闺蜜差不多, 但怎么话一出口就变味儿了?梦君脑补了一下自己捏着帕子,娘里娘气的跟萋萋讨论绣花的场景,不由得浑身都抖了一下。 莺哥和他娘亲一样淡定,递了条帕子给梦君, 又转头很无辜的说:“爹, 你还是先走吧。我跟娘说完正事儿,就回家。” 他的语气严肃的很,但“回家”这两个字,却让凤歌心里乐开了花儿。也是!甭管是什么牛鬼蛇神, 都是外人!于是,凤歌露出了一个十分欠抽的表情,对儿子招了招手:“小子,爹先走啦!” 莺哥扶额:“再见爹……” 也不知萋萋和梦君商量了些什么,总之当她牵着莺哥儿的小手回去后,兴奋的莺哥一脑袋就扎到了亲爹的怀里,仰头高兴地吼道: “爹!娘亲答应和我们一起回去啦!” 凤歌勾起嘴角,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用力揉了揉儿子的头。 “好小子!在这儿等我消息,我过两天就回来接你们。” 凤歌说完这话,就风风火火地飞了回去。他做事也很麻利,没几天就把母子俩接到了凤宫。 若不是要跟那些老臣周旋,他简直恨不得当天就办成了这事儿…… 只是他没想到,萋萋竟然那么快就接受了新的身份、新的宫殿。他原以为以萋萋的性子,必定对侧妃的位子不屑一顾,连踏进宫殿的大门都觉得是种侮辱。 但面对他安排好的一切,萋萋竟然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牵着儿子的手就施施然走了进去。而立在两旁的宫娥,原本预备着瞧上一场后宫大戏,却没料到当事人既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61 不撒娇也不闹别扭,冷得就跟块儿冰似得,好没意思…… 凤歌按说是该高兴的,但他其实有些疑惑。便立在汉白玉的台阶上,远远地看着萋萋迈入寝殿。她的脊背挺直,背影清瘦,牵住莺哥的一只手指骨修长,泛着如玉的冷色。 他看着萋萋微微偏头,对莺哥儿露出一丝浅笑,清雅的面容被仲夏的光晕模糊了轮廓,显得分外柔美。只是感觉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又觉不出来。 凤歌失笑,觉得自己多虑了。他觉得萋萋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此番肯委曲求全的跟着他,必定是念着当年的种种情谊。 他想着这样真好,他曾以为丢失了百年的东西,又回到了身旁。此后的日夜,他必要对萋萋母子千百倍的好,才能弥补上缺失的时光。 他站在阳光下,眉头渐渐舒展。 但日子滑走了月余,凤歌的眉头竟再度皱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萋萋对正妃很客气、对近臣随侍很客气、对端水倒茶的宫娥很客气,而对凤歌,也很客气…… 这种客气早就超出了‘礼貌’的界线,从里到外都透着冷意,纯粹是对陌生人的敷衍委蛇。 凤歌有次想在寝殿留宿,夜至三更都赖着不走。而萋萋也不说什么,就在烛火下淡淡的看书,瞥都不瞥他一眼。 莺哥儿早就有了自己的宫殿,现下只有他们两个独处。 凤歌凑到萋萋的面前,离她的鼻尖只有一寸,而后酝酿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凤眼微挑、神情散漫,白日里的威严被尽数卸下,此刻的表情,唯有‘勾人’二字可以形容。 站在角落里的宫娥都羞红了脸,把头深深埋下,不敢再看。 但萋萋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些许,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凤歌很不满她的动作,一把把她扯到怀里,却觉得胸前硌硌的。他不耐的皱眉,把萋萋手里的书册抽了出来。 “你看的是劳什子书?有我好看吗?” 萋萋柔顺的待在他怀里,不说话,也没有反手抱住他。 而凤歌自然不肯放过她,他紧紧地箍住萋萋的身子,低头衔住她柔软的唇瓣,恣意摩擦。 两人曾经有过更亲密的时刻,也曾赤诚相对,彼此都触到微凉的肌肤。但凤歌多年不见萋萋,心头的那把火烧得更盛,从发梢到指尖都泛着生疼。 他想把萋萋揉碎在怀里,成为他的骨他的血,永不分离。 但萋萋没有任何反应,她乖巧柔顺,不曾反抗,更不曾给过丝毫回应。凤歌对她辗转厮磨了许久,她的脸色也不见半分潮红,眼神一片清明。 凤歌终于觉得不对劲儿,努力控制着移开了唇,却见到萋萋的眼中刚好闪过一丝厌恶,神情冷淡的如冬夜的冰。 这不是他熟悉的萋萋。 凤歌知道的那个萋萋,会害羞、会耍小女子的脾气,偶尔对他投来晶亮的眼神,一颦一笑都是甜蜜的爱意。 凤歌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萋萋,你还是怨我了,是吗?” 他又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用低沉地音调说着:“我会对你们好的,相信我,萋萋。” 事已至此,他对过往的事情,还是未表露出丝毫的歉意。许是男子抹不下那张脸皮,又许是对旧事不太在意,更看重未来的触手可及。 但这无疑让萋萋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轻轻推开凤歌,说:“你若让我履行做侧妃的职责,我并无异议。但别对我要求太多,毕竟人心,是无法控制的。” 凤歌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凤眼里满是冷凝。 他看着萋萋慢条斯理地解下外袍,露出一大片莹白的肌肤,而后微微低头,又浑不在意的要去扯内衫的带子。 凤歌一把攥住她的手,低声呵斥:“够了!” 而萋萋抬头,露出多天来的唯一一个笑容,轻佻又妖冶。她说:“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她的神色刺痛了凤歌,凤歌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他要的当然不是宽衣解带的美人儿,那样的人有太多太多……娇艳的脸、美好的酮体,带着对权力和财富的贪欲,一个又一个的爬上他的床,柔若无骨的贴上他的肩膀…… 他曾以为那样才是男子的极乐,但午夜梦回,他不知餍足的抱住身侧的人,无意识地呢喃了句:萋萋。 那时他从梦中陡然惊醒,翻身坐起,看着一床的狼藉。帷帐里充斥着刺鼻的香味,让他的神经一阵赛过一阵的痛,胃里一阵翻涌。他从雕花大床上翻下,扶着床柱止不住的干呕…… 他想起了小城里破败寒酸的屋子,两个人共用一床薄被,怀中是幽然的冷香。 但此刻,凤歌与梦中萦绕的人儿近在咫尺,心却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他森然冷笑,“萋萋,如果这是你的报复,那很好、非常好……” 萋萋无辜地眨眨眼,说:“你是莺哥儿的爹爹,我报复你做什么?” “除了爹爹这个身份呢?”,凤歌痛苦地后退着,“我和他人,有什么差别?” “自然是有差别的”,萋萋说,“我曾真心的爱慕过你,曾不舍的和你道别。但现在,你就是风中的杨絮、水中的沙砾,虽有些碍眼,倒也可以忍受。” 可…以……忍受吗? 凤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双目赤红,愤怒地吼着:“那你为什么要再嫁给我?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哦?”,萋萋莞尔,“因为嫁给你和嫁给他人,没什么差别吧。凤歌,我还是……想有个安稳的家的。” “安稳?这就是你所求的吗?”,凤歌冷笑,“那便如你所愿吧。” 萋萋看着凤歌大步流星的离开,微微叹了口气。她确实想试着回到从前,但她却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凤歌每靠近一寸,她都感到深一分的厌恶,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妙。 所以他走了,也好。 凤宫里的侧妃娘娘失宠了,凤族的人对此都很诧异。明明当初接回来的时候,费了那样大的力气。何况还有个正经皇子在那儿撑腰呢,怎么就忽的失宠了? 流言传来传去,就传到了莺哥的耳朵里。他找个机会溜出族学,甩掉身后跟班儿的一大堆宫人,径直去他娘亲那里敲门。 而前不久还人满为患的寝殿,短短几日就显出了颓色,宫人都没精打采的。 萋萋站在窗户旁,神情柔和的修剪着盆景,招呼莺哥儿过来出主意: “过来帮娘亲看看,这个侧枝还要不要再剪一下?” 莺哥儿气鼓鼓的走过来,委屈地说:“娘亲,你和爹爹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你听旁人说什么了?” “娘亲!”,莺哥儿急了,“你不是和爹爹和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62 好了吗!可是、可是我听说……” 萋萋放下手里的剪刀,蹲下身把莺哥抱在怀里,解释道:“莺哥儿,娘亲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和你爹爹的情谊淡了,但这不会影响他对你的感情。” “可是……我还是想让爹爹和娘亲在一起!我讨厌正妃娘娘……” “莺哥!你就是这样尊重长辈的吗!”,萋萋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她的脾气和善,对你未有不妥帖之处。你即便做不到亲近她,也不能失了伦常,说出让人寒心的话来!” 萋萋说的确实是实情,她原本不放心莺哥儿在凤族求学,所以特地跟了过来。没料到凤歌新娶的正妃,真的是个性情单纯的美人儿。虽然见到莺哥儿后也有些酸涩,但却很快的接受了他,甚至小心翼翼地去讨好他。 萋萋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对少女怀春的心思摸得通透。因为喜欢一个人,便无条件接受他的一切,百般迁就……她甚至有些心疼正妃,觉得这个小姑娘太过懂事了一些,也更为自己的到来而感到愧疚。 莺哥儿受了训斥,低下了头,声若蚊蝇的道歉:“对不起,娘亲,我知道正妃娘娘是好人……可是,莺哥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 “莺哥儿”,萋萋温柔地打断了他,“娘亲从不觉得孤单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那么柔软的一团,我抱着你都有些不敢置信……但从那天起,我就多了个至亲的家人,每时每刻都觉得很满足。我曾经怨恨过你爹爹不在身旁,但当我有了你之后,却非常非常的感谢他,感谢他能把你带给我。我想有一天能和他分享这份喜悦,也希望,他能在别处过的幸福。” “为什么是别处?娘亲不喜欢爹爹了吗?” “不,我喜欢。是亲人间的那种喜欢,和从前的心情是不一样的。莺哥儿,你能明白吗?” “娘亲……”,小莺哥终于没忍住,埋头在萋萋的怀里大哭。 而窗外,凤歌立在窗棱投射出的阴影里,面色阴沉。 此事过去几年后,一道旨意到了偏殿,废侧妃为庶人。 萋萋对这事的反应很平淡,将来时带的东西打了个包裹,拢共也没几件东西,轻轻巧巧的一团。 莺哥儿也明白了娘亲的心思,没有阻拦。他在亲卫的陪同下,一路送娘亲到了人界,百般不舍的看她安顿好了一切,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已经长到了要独立的年纪,想试着独自去承担风雨。待他变成最强壮最厉害的小凤凰,再亲自接娘亲离开。 萋萋年少时在人间游历,买了个两进的院子,托一个相熟的猫妖替她料理着。此番她又住了回去,但人间早已年代更迭,沧海桑田。 她终于恢复了一个人的清静日子,除了偶尔和莺哥儿通信,并未跟凤宫的他人联系。这个“他人”,自然包括了前夫君凤歌。 想来也是好笑,她竟然两次都跟同一个人和离。只不过第一次还心有不甘,第二次却恨不得快点儿打包走人。 她想念年少时在人间游历的时光,寄情于山水书画,而不是儿女情长。她想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吧,断了念想,就再也不会感到失望。 这天,萋萋去江边作画,空中却飘了细雪。 “刚过了冬至,这就下雪了吗?”,萋萋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看着它们融化在掌心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好笑的摇了摇头,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身后是熟悉的气息。 萋萋整个人都僵住了,动作缓慢的回头,看到凤歌正用一双丹凤眼,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你怎么来了?莺哥儿呢?” “哦”,凤歌很不耐烦的跺着脚,说:“那小子够大了,我禅位给他了。” 雪明明刚开始落下,地上也没有结冰,萋萋却觉得脚下一滑,险些就站不住。她没绷住情绪,气呼呼的对凤歌说:“他才刚刚行冠礼!你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 凤歌没好气地答道:“那你当娘的,不还是狠心丢下他那么久!” “你、你!”,萋萋气得浑身颤抖,“你强词夺理!不是你把我休了的吗!” “哦!我不休你!眼睁睁看着你在宫里磋磨时光吗!我看你在人间过得倒是惬意,都把我们父子忘在了雪堆儿里!” 萋萋楞住了,她本以为凤歌是被她的态度伤了心、再度厌弃了她,才让她出宫的。怎么现在听来,是看出她在凤宫的不自在,让她自己去玩儿的这算个什么事儿?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凤歌抖了抖伞,问:“跟我回凤宫吗?” “不回。” “好,那我跟你回家。” 萋萋气红了眼眶,“你这人怎么这样……”,话没说完,就被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萋萋,我想你了。” 细雪无声,凤歌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句轻飘飘的回应…… “凤歌,我也想你。” “嗯,我知道。”,他顿了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嗯,不晚。” …… 多晚都不算晚,因为我爱你,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凤歌】这篇结束了,下一章是新的小故事。 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就打算写十个不一样的小故事,【凤歌】是第九个。 这个篇章里的人物没有十全十美的,都有着各自在人性上的缺点。他们都不是完美的,凤歌刚愎自大、萋萋软弱逃避,但他们都逐渐发现了自己的缺点,并愿意试着去收起自己的棱角,去让对方幸福。 人是需要成长的,期间经历许多事,也必将导致他们无法回到原点。 但他们会有新的起点,只要足够勇敢,足够坚定。 …… 据说今天是白□□人节还是啥的?所以写了个有情人的结局。 望天下有情人都有勇气相聚。 晚安咯 ☆、梦君 【终篇】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 栩栩然胡蝶也, 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梦君是只魇兽。 按说,魇兽是要归星君养的。但梦君的原主, 竟然是二郎神君…… 此事说来也巧, 二郎神君某日闲来无事, 在天宫遛哮天犬。但神犬的智力非一般家犬可比, 很不耐烦主人遛他, 只一个劲儿的撒欢儿跑。这跑着跑着, 就闻到远处一阵香甜的奶兽气息, 貌似很好吃的样子。 哮天犬吞了吞口水, 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似得! 二郎神“卧槽”了一声!腾起祥云,也跟着像箭矢一般的飞了过去。 而可怜的星君, 分明是个翩翩如玉的佳公子, 结果今天走了背运。尴尬的替自己的魇兽接生不说,还被破门而入的哮天犬给扑在了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63 地上,撞得后脑勺生疼。 星君的脸色都绿了,一脸嫌弃的推开哮天犬, 却发现这畜生竟张开了大嘴, 跃跃欲试的要吃小魇兽! “二郎神!把你的狗给我牵走!!”,星君怒吼。 二郎神刚赶到门口,闻言哈哈一笑,脸上尽是促狭之意。笑得浑身发颤的拱了拱手, 说:“对不住啊星君!不知你今日事忙……竟然在……接……接生?” 星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梗着脖子争辩道:“我就是担心这魇兽难产,在一旁看看罢了……你还不把哮天犬给拉走!仔细他吃了我的小魇兽!” 也难怪星君紧张,魇兽的繁殖不易,天上拢共也没有几只。这回可得了个宝贝疙瘩,又长的十分灵动乖巧,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咦?”,二郎神凑近看了一眼,正瞧见这小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模样甚是可怜。他沉吟了一下,就问到:“这是鹿?能吃不?” 星君瞪大了眼睛,觉得这厮真是暴殄天物,真真是个粗人!当下就恼怒的赶他走,骂道:“吃你个大头鬼啊!我看你的哮天犬挺好吃!” 二郎神蹙眉,很是严肃的教育他:“不管是神犬还是家犬,都是有灵性的,万万不能吃的!” 他被星君推着往外走,却觉得裤腿儿被拽了一下。低头一看,这只小魇兽正咬着自己的裤脚,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呢! 二郎神君笑了,“你看,这只小兽想跟我走呢。” “你浑说什么?”,星君讶然,但低头一看,小魇兽果然追随着二郎神君,那模样竟似极为依恋似得。他心中纳罕,大为不解。但是灵兽妙就妙在这一个“灵”字,修行、认主都有自己的主意。 而星君本就有了一只魇兽,这只小不点儿,原本想着养大一点儿,再让他自己认主去呢。这可倒好,刚出生一天时间,就自己巴巴的认主去了,真是气煞他也! 星君看看自己清瘦的身姿和瓷白的皮肤,再看看二郎神的一身腱子肉和古铜的肤色,顿时摇头叹息。小魇呀小魇,你这审美品位真是堪忧呀…… “罢了罢了,你既喜欢二郎神君,就跟他回去罢!” 小魇兽松开嘴,欢喜地叫了一声儿,又跑回去,亲昵的蹭了蹭自己的娘亲。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二郎神很郁闷,他本来是遛狗的,怎么又捡了一只新的? 哮天犬也很郁闷,他本来是遛弯儿的,怎么多了一只竞争对手?于是他暗暗咬牙,不若等二郎神睡熟了,自己偷偷把魇兽吃了?嗯,反正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但小魇兽似是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紧紧的跟着二郎神君。到了晚间,竟非要歇在二郎神君的寝殿里! 二郎神被他缠的没法子,又觉得不过是只小奶兽,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也就随他去了。 这是梦君出生的第一天,彼时他得了个很清雅的名字,就叫“木夕”。双木夕,正是一个“梦”字。 天宫从来不养闲人,也不养闲兽。其他的灵兽们,要么骁勇善战,要么能当坐骑。 木夕的娘亲,是负责给小孩子织造美梦的魇兽。晚上打卡上班,清晨日头初升时,才打着呵欠回宫。将小孩子的噩梦都嚼碎当了食物,却将美梦送出去。 但木夕很闲,只因他跟的是二郎神君,用不着管那织梦吃梦的活计。原本他还想着,不如再勤勉的修炼修炼,也当个能作战的小灵兽好了。 但某年某月某日,他亲眼目睹了哮天犬这厮,竟然手撕了一只巨大的灰熊,搞得血雨纷纷……木夕有洁癖,当下就发誓要离哮天犬远远儿的,才不要跟他一起并肩作战呢。 木夕转念一想,要不当二郎神君的坐骑好了?别的神仙都骑个仙鹤呀、麒麟呀,让神君骑个魇兽,多么的与众不同、标新立异!但是……二郎神君身高八尺有余,铮铮铁骨、肌肉贲张。那张脸蛋儿虽长得挺俊朗的,但那个身板儿,实在是……实在是让木夕不堪重负呀。 而二郎神君也没有拿木夕当坐骑的意思。开玩笑,他的重量再加上兵器的重量,还不把这小玩意儿给压碎了? 所以木夕足足闲了五百年,每日的工作只有一个,卖萌! 幸好他长得灵巧可人,虽不比那些长毛畜生,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就能让一众小仙娥尖叫着扑过来,对他好一阵儿揉捏。哮天犬对木夕卖萌的行径很不齿,只因他是个浑身漆黑的英武神犬,威风凛凛、体型巨大,从来都把仙娥们吓得落荒而逃…… 但二郎神君很有风骨,也可能因为他是个粗人,对木夕的大眼睛十级免疫。每日晨起,都先揉揉哮天犬的脑袋,再揉揉木夕的脑袋。那下手重的呀,把木夕揉的七荤八素的! 木夕很无奈,他觉得自己跟哮天犬不该是一个待遇。而且更气人的,是二郎神君常常扔给他一块儿肉,还说:“瞧你瘦的!快把肉吃了,像哮天犬一样长得英武些!” 木夕想想星君给自己娘亲准备的那些风雅吃食,再看看眼前血淋淋的巨大肉块,顿时觉得此生无望,只能仰天嗟叹了! 但其实……他和哮天犬,都是能化成人形的…… 下界的那些个妖怪们,修炼个两三百年的,都能化作人形,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悟性极高的灵兽了。 哮天犬这厮,平素虽十分血腥。但摇身一变后,却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一身黑衣,又加上黑发如瀑,更衬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但哮天犬觉得这样不够英武,所以很不耐烦变作人形。偶尔二郎神支使他去下界办事儿,非得让他变成人形,说什么“打入敌人内部好办事儿”。哮天犬都哼哼唧唧的,百般不情愿的化形去。 而木夕修炼了几百年,有一日忽然发现自己能化形了!他跑到仙娥的屋子里,借了个镜子照了一下。发现自己长得跟二郎神君很不一样,反倒有些像星君。个子虽挺高的,但肤色白皙莹润,脸蛋儿也秀气的很。他不知这样好不好看,就犹豫的问了问仙娥们。 谁料,仙娥们见了他,竟不像往常那样扑过来揉捏了。反倒羞红了脸,盯着他的脸半晌都转不开眼睛,最后都娇嗔的跺跺脚,跑开了。 木夕不明所以,这到底是好看呢、还是不好看呢?? 他心中忐忑,就拖拖拉拉的去拜见二郎神君。谁料二郎神君正叉着腿坐在圈椅上,见到他十分诧异,问: “你谁呀?” 木夕很委屈,他虽变了形态,但气息是没变的呀。就说:“神君,我是木夕呀!” “木夕?”,二郎神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长成这样儿了?” 二郎神君很郁闷,他喜欢英武些的灵兽,最好是像自己一样有男人味儿的。结果哮天犬长得眉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64 清目秀就罢了,木夕怎么长得这么……楚楚动人?? 乖乖,他养的分明是两只公的,怎么都娘里娘气的…… 木夕见他颇为不喜的样子,极受打击,就恹恹的变回了魇兽,懒懒的去睡午觉了…… 在木夕心里,神君是无所不能的,打遍三界无敌手。 但他心中最为高大的神君,到了某日,竟被一个泼猴给伤了心脉,不得不回到府里养伤!木夕心疼的舔舔神君的脸颊,帮他舔掉嘴角的血丝。却看到神君冷哼一声,神色很是倨傲的说:“不过是个泥猴儿罢了!待我再去与他战三百回合!” 只是他牵扯到了伤处,不由得嘶嘶的吸气,很吃痛的模样。 木夕很是不忿,都道是那泼猴儿有神通,其实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兵器奇特,又学了些恼人的变化之术,这才钻了空子,竟把神君给伤成这样! 前几日,神兵天将们下界时,木夕并未跟着去。但巴巴地等了几日,哮天犬和神君竟然都受伤了,让他又是心痛,又是自责。 当日,入了夜后。木夕便悄悄的潜到下界,找到了那泼猴儿。 彼时,泼猴儿正在一棵桃花树上睡得正香。他喜爱吃桃子,可惜人间的桃树刚刚开了花,只能在枝丫间闻些甜香罢了。 木夕来时,看到一个少年侧卧在花枝中,花瓣纷纷洒下,少年的嘴角带笑。 这幅形容,应该是在做美梦吧。木夕想着,待他吞吃了这厮的美梦,再给他织个最复杂的噩梦好了! 都道是魇兽无害,但其实,梦境是比兵刃更可怖的东西,能杀人于无形!魇兽们还没被带到天界时,曾被有心人利用,当成是杀人越货的兵器。令魇兽织造一个迷幻的梦境,让人困于其中,跋涉至死而不可逃离。但此举有违人伦,所以被天界严令禁止,当做了禁术罢了。 但这是魇兽天生的能力,禁是禁不掉的。 木夕进了那泼猴儿的梦里,拨开层层的白雾,见到一座仙山似得地界儿。花果环绕、瀑布直流,小猴儿们和鸟雀徜徉其中,其乐融融。 这就是那泼猴儿的美梦?当真是无趣的紧。 木夕张开嘴,正欲将这一幕咬碎,梦里却忽然风云突变,翻腾起十丈的黑雾! 那山石竟然寸寸碎裂,所有生灵都被定在了原地,血肉剥落,变作森森白骨! 不好!这并不是美梦!木夕急忙后退,梦境里的东西对他来说是真实的,稍有不慎便会殃及自身。 但就在他退无可退之时,忽然撞到一方宽阔的肩膀。那气息太过熟悉,令木夕一下子就愣了神儿。 他回头,看见二郎神君站在十万天兵身前,穿着锃亮的铠甲。神君的面色清冷,很不耐的蹙了蹙眉,挥手示意天兵上前。 木夕的血液一瞬间都冻成了冰,他能看到梦中的场景,但这毕竟是梦,他无力阻拦。他复又回头看向那一座祥云缭绕的花果山,一个仓皇逃出的小猴子,跌在他的脚下。 木夕愣神,不自觉地就伸出了手。但那小猴儿瞪着大大的眼睛,身上忽然燃烧起熊熊烈火,在火中发狂的打滚儿,叫声凄厉。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身冷笑,“怎样?你看够了吗?” 木夕飞身跃出梦境,只余得一身冷汗。 那少年也醒了过来,翻身站在桃花树下,手中棍棒迎风暴涨十丈,抵在了木夕的心口。 木夕见那少年挑了挑眉,很是不屑的对他说:“小鹿儿,你的招数对我没用。若不是孬种,便来真刀实枪的打一场吧。” 木夕默然,低头沉吟片刻,忽然抬头问:“你的梦是苦的。我可为你吞了此梦,另织就一个甜美的梦境。” 少年笑得猖狂,眼中却泛起滔天恨意,说:“日日剜心,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为何?”,木夕追问,“在梦里,人们总是追求一个‘圆满’的。” “虚幻的美梦有何意思,我活一日,便会保护身边儿的人圆满。” 木夕听了,很是怅然的摇头,说:“我不懂。” 少年静默片刻,突然撤了兵器,不耐的说:“你走吧。你这人,什么都不懂,没意思的很。” 木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腾空而起。但他行到半途,却被匆匆赶来的哮天犬拦住了去路。 “你去哪儿了” 木夕目光闪烁,回道:“你不在床上养伤,又乱逛个什么。” 哮天犬低声咆哮,似是警告,“就你那点儿低微法力,又乱逛什么?仔细我告诉神君。” 木夕却笑了,忽然抱住哮天犬,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说:“你不会的,你不过是担心我。” 哮天犬僵直了身子,冷硬地说:“你、你肉麻个什么?快放开!” 木夕哈哈大笑,撒开了手,又凑近哮天犬,神色认真的问了一句:“哮天,你可知天界为何要追杀那泼猴儿?” “有什么‘为何’?”,哮天犬很奇怪,“定是做错了事罢。哦,他在天宫闹腾了一场来着。” “闹天宫……可有伤亡?” 哮天摇头,“都是神君仙子们,哪儿就伤得了他们了。” 木夕长叹一声,说:“我原先不明白,忽然又像是明白了,但现在又不明白了。” “你说甚么?脑子糊涂了吧?” “或许吧……”,木夕沉思半晌,说:“我是没有梦的。但我忽然想,会不会我住的天宫、碰见的神君和你,都是一场幻梦?你说梦醒后,我是在神君的寝殿打盹儿呢……还是,从不曾遇见过神君呢?” 这下,哮天犬更确定木夕疯了,都说魇兽吃梦吃多了,脑子容易糊涂。看来木夕也是入了魔怔,在胡言乱语罢了。他便狠狠地踢了木夕一脚,喝到:“疼不疼!醒了没有!” 木夕蹙眉,不再言语。 那日他回了宫殿,在神君的门口等了许久,直到四周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白雾,远方的天色开始泛白。房门被骤然拉开,二郎神君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陷在了屋里的黑影里。他像往常一样大步上前,揉了揉木夕的头,笑着问:“怎么不进去?” 木夕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忽然说:“神君,我想去下界历练。” 二郎神蹙眉,“你这家伙……修炼倒是勤勉……那便去吧,只是别白逛一遭儿。七情六欲、是非对错,好歹都见过一遍,再回来罢。” “神君,你也曾在人间,可知什么是‘对错’么?” “这个……大概没有一定的条框吧,‘汝之蜜糖、彼之砒{霜’,立场不同罢了。懂了么?” 木夕依旧摇头,“我不懂。” 二郎神君拍了拍他的头,“你去罢,见得多了,便懂了。” 木夕拜谢了神君,摇身变作少年郎的模样,倒也显得气宇轩昂、仙气飘飘了。他往宫门口走了几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掌柜是只妖 作者:old九婴 分卷阅读65 步,忽然回头,极为清浅的笑了一下,说: “神君,无论发生了何事,你都是我心中最最英武、最最厉害的神君。” 二郎神君不明所以,挥手跟他道别,“去吧,小家伙。” 木夕又笑了笑,纵身跳下层层的祥云。 他想要见识人间百态,也想要尝过梦境百味。待到他终于懂了些什么,那一日,便再回来吧。 从此,他有了个化名,就叫“梦君”。 彼时,他仍在嵬城历练,借酒馆儿之名体会悲欢离合。他微微懂了些什么,但还不是很懂,所以还没有动身回程。 只是偶尔抬头望天,会想着那遥远的天上,有一神君、一哮天犬,正等着他呢。 如此,便很好。 【终篇】 分卷阅读6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