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碧》 分卷阅读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 《对风流王爷说不:玉台碧》 作者:桩桩 内容简介 岑三娘前世就算和人斗心眼儿,也没上升到技术流的高度。穿越之后,岑氏三房毫不客气的对她进行了再教育。岑三娘望着奶娘丰盈的身体和丫头娇憨可爱的脸得意的想:这就是灯下黑啊!她们抢走所有的家产,忘了我还有两个自己人,实在不行,还能卖掉…… 关键字: 穿越 豪门 青春 世家 言情 楔子 初来乍道 第一场雪落下,尚未沾地,便融化在空气中。像是被吸走了周围的热度,岑三娘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开口说话时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响:“妈,妈妈,冷……” 奶娘许氏慌的将她连人带被抱着,迭声喊着:“百草!百草!三娘子醒了!” “三娘子醒了?”外间传来丫头百草惊喜的回答。 药罐一直煨在炉子上。百草用布巾包着药罐的提把,一只手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只竹筷搁在罐口,麻利的将药汤篦进只粗瓷大碗,再用汤勺舀进青花瓷碗里。动作行云流水,药汤半点没有溢出。 经她这么一倒腾,药汤便凉了下来。百草拿起小银勺尝了一口,满嘴苦涩,脸顿时皱得像只捏了十八道褶子的白面包子。 “百草!磨蹭什么哪?”许氏着急的催捉着。 “来了来了!”百草飞快的将青花瓷碗放在托盘上,拿了碟糖渍梅子,端着进了里屋。 岑三娘迷糊的靠在许氏胸前。睁开一道缝,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她本能的又闭上了眼睛。鼻端传来浓浓的药香,她听到许氏亲呢的叫她:“三娘子,喝了这碗药,发发汗,就好了!” 声音如此亲切,许氏身上传来的温暖如此熟悉,岑三娘顺从的张开了嘴。 热腾腾的药汤咽下去,她的背心立时腾起一层毛毛细汗。 “三娘子,漱下口再吃颗梅子就不苦了!”她听到百草清脆的笑声。一盏白水洗去了她嘴里的苦味,随即泛起了一丝甜。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许氏将岑三娘放下,细心的揩去她额头的汗,掖紧了被角。 那股子阴寒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被窝柔软而温暖,岑三娘换了个舒服的姿式。 “三房老太太说明日就请了族老开祠堂,要把四老爷的九少爷过继给咱们老爷。” “可三娘子的病还没好呢。” “三娘子又进不得祠堂……三老太爷是老太爷的同胞兄弟,三老太太说将来她会替三娘子作主,选门好亲事。” “咱们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吗?” “三娘子才十岁,有老太太在,总能护着三娘子长大……” 许氏和百草的说话声细细碎碎的传来。岑三娘迷迷糊糊的听着,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最终坠入黑甜乡里。 作者题外话:终于开坑了。没写过宅门生活类,新的尝试。 本想写写大唐,又懒得对照历史。所以呢,还是设定为穿越和另类大唐,以免细节经不得推敲。爱考证的朋友就别挑剔啦。 再唠叨句,我写故事有自娱自乐的因素,大家如果喜欢我更开心。不喜欢看的话也没关系,原创文很多的,点个x另找喜欢的文看。你懒得拍砖,我也阿q的自我感觉良好,皆大欢喜不是? 第一卷 色迷迷的四老爷 雨整整下了一宵,天明时分雨渐渐小了,像雾气般飘浮在空中。 岑三娘坐在二楼的美人靠上,拉起了竹帘,嗅着清新的空气,端着杯蜂蜜水小口啜着。 奶娘许氏正麻利的整理着房间。她突然瞥见屏风上搭着那件蓝青色绣百蝶交领襦衣:“咦,这不是昨儿溅了滴汤汁,叫百草好生洗洗的吗?怎么还搭在这里?” 她取下衣裳一瞧,衣裳倒是洗过的,可前襟破了个铜钱大小的洞。许氏心疼的埋怨起百草来:“这丫头用那么大劲干嘛,这倒好,洗出个洞来。” 岑三娘便笑着替百草开脱:“这衣料哪经得住洗穿三年的,百草已经很小心了。正巧是件百蝶衣,妈妈绣活好,用同色的线再补朵花儿蝶儿就能再穿了。” 许氏望着岑三娘脸上那蛮不在乎的笑容禁不住心疼起来:“若是老爷还在,哪能叫三娘子一件衣裳缝缝补补穿三年……” “我哪里是没有衣裳穿呢。这不是头一年进府时堂祖母特意让织造房为我做的么?我舍不得扔掉呢。” 岑三娘笑咪咪的回道,娇憨的语气让许氏忍不住嗔了她一眼。 舍不得扔掉这件旧衣,堂祖母才会觉得她是个会感恩的人,才会对她更好。她们将来的日子才会更好过啊。 这层心思却不方便挑明了告诉奶娘。十三岁的小姑娘就知道利用人心,许氏又会心疼了。正巧瞥见百草拎着食盒出现在院门口的巷子里,岑三娘话锋一转,“哎,百草回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许氏果然上当,放下手里的衣裳,急急的奔下楼去:“这丫头肯定拎着早饭又绕路看园子里的花草去了,看我不收拾她!” 许氏身材高大,三十出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脚踩着木质楼梯咚咚作响。 岑三娘笑着回头看向院外,笑容霎时没了。 隔壁院子住着岑家四老爷,后门便开在岑三娘所住院子的正门巷子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四老爷早起溜鸟偏爱走后门出府。 南方宅院和北方四合院的结构不同,院子之间的夹道狭窄深幽,不过丈许宽。四老爷提着鸟笼故意挡在了路中间,拦住了百草的去路。 四老爷年近四十,脸瘦黄且尖削,长着几络稀疏胡须的嘴撅得老高,学着鸟叫看似在逗弄着鸟,眼睛却色迷迷的盯着百草。 岑三娘在楼上看得明白,气得直咬牙:“不要脸!” 她提起裙子飞快的奔下楼去,嘴里故意大声的喊许氏:“妈妈,百草回来了没?我快饿死了!” 许氏这会儿正打开院门,抬头便看到百草被四老爷堵在巷子里。她张嘴便骂:“百草你皮痒了?拎个早饭转悠到现在才回来!饿着三娘子我揭了你的皮!” “来了!”百草看到许氏出来顿时松了口气。她向四老爷福了福,拎着食盒靠向墙边让道:“四老爷走好!” 四老爷听到许氏的大嗓门,就没了心思。见百草俏丽的脸,胆子越发大了:“百草儿,老爷讨了你去如何?省得那妇人成日骂你!” 百草又气又怒,似被四老爷的话吓懵了,身子一抖,松了手。 食盒摔在了地上,装着粥的罐子在四老爷脚边摔成几瓣,粥溅在了他的衣襟下摆上。 作者题外话:每天中午十二点正常更新。如有多的,大概就是晚上七点左右。 说明:古代一丈大概等于现代的2。6米左右,取了个平均值。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 还好能糊弄 “哎呀!”四老爷一惊之下跳开,手里的鸟笼便要脱手扔出去。 四老爷爱鸟如命,岑三娘赶到门口时,正瞧到四老爷身手敏捷的张开双臂,将那鸟笼抱在了怀里。 笼子里的画眉受了惊吓,在笼子里撞来撞去。四老爷心疼的掀起笼布一角,一声接一声的叫着宝贝儿,学着鸟叫哄着他的心肝。 岑三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四老爷的鸟出了事,百草这漏子便捅大了。 “死丫头!怎的这么不小心!哎呀,四老爷的衣裳脏了!”许氏也骇了一跳。 她大步走过去,一把将百草拉到了身后,抽了帕子弯下腰去擦四老爷的衣襟下摆。 “奴婢该死!”百草扑通跪了下来。 四老爷心疼两只画眉,心里烦躁,冲矮了身子擦试他衣襟的许氏喝道:“滚开!” “是是是!”许氏赔着笑脸退开,高大的身材有意无意的将百草挡在四老爷视线之外。 “四堂叔早啊!”岑三娘及时赶到,笑咪咪的对四老爷行了个福礼,板了脸喝斥百草,“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笨手笨脚的……” 百草和许氏如蒙大赦,快手快脚的收拾起来。 岑三娘走到四老爷身边,眼睛一亮:“四堂叔这对蜡嘴品相不错啊!” 笼子里的画眉渐渐安静下来,四老爷松了口气,这才放下笼布。岑三娘这声夸,正挠到了他的痒处,禁不住得意的说道:“三娘子好眼力,我这只雄的叫白眉,是鸟王!” “鸟王啊?”岑三娘满脸惊羡,使劲盯着笼子。虽然笼布挡住了鸟,她根本看不见。 “这隆州城还没有谁家的画眉能赢过它的!哎呀,今早约了城南方七少斗鸟,那厮一只杂毛鸟也敢激我和他赌百两银子……我得先走一步!”四老爷记起赌约,急匆匆的抽身就走,突然瞥见衣襟下摆上的污渍,顿时又想起了百草。 他低头哄鸟,和岑三娘说话时,许氏早拉着百草溜了。 见四老爷四下张望,岑三娘赶紧催他:“四堂叔赶紧着换件衣裳去,莫叫那城南方七少以为咱们不敢应战!” “等四叔赢了彩头,回头给你买花戴!”四老爷的心思顿时又被扯了回来,拎着鸟笼推开后院院门去了。 岑三娘正松了口气,却见四老爷急急的又探出个头来:“三娘子,莫要让你四堂嫂知道我拿了百两银子去赌。” 大夫人管家,银钱捏得紧。四老爷没个正经差事,四夫人又管不了中馈,月钱哪够四老爷赌鸟的。百两银子多半是四老爷从四夫人装私房钱的匣子里偷拿的。 捏着了四老爷主动递过来的把柄,岑三娘暗中松了口气。她眨了眨眼,笑咪咪的趁机勒索:“那四堂叔得送我盒天香阁的紫雪。” 天香阁专营各种脂粉首饰,总店在长安。紫雪红雪碧雪是浅紫,粉红,淡绿色的面脂,是天香阁的招牌。用粉之前抹了面脂不仅能滋润肌肤,还能调理肤色。天香阁每年都精心做一批彩色面脂供宫里的贵人们用。能上内造贡品的册,名声远扬,价格自然不菲,一盒面脂要三两银子。 岑六娘上月生日,正巧二老爷差府中管事送了一车礼品来,三老太太便挑了盒紫雪并一面泊来的银镜赏她。岑六娘特意打了根五福彩绳络子将银镜系在腰带上,时不时便拿着照照。小小一盒面脂托在手里在三娘和七娘面前转悠了半天,这才故作大方的让两人挑了一丁点抹手,足足显摆了大半月方才罢休。 岑三娘如她所愿摆出副羡煞极了的姿态。 她当然不能比划着说:“我家厕所的镜子都有两扇窗户大!我卧室的穿衣镜并排站两个人都不嫌挤的!我用的面霜都分早晚的……” 她对镜子并不渴望,却记住了紫雪抹在手背上的润滑感觉。镜子可以不照,肌肤是需要保养呵护的。 “一定一定!”四老爷见岑三娘提了要求,就放心了。匆匆回去换衣裳。 消弥了一场祸事,还得了盒昂贵的面脂,岑三娘心满意足的回到院子。 忠心的百草 岑三娘刚走进院子,躲在门后的百草迅速关上门,跟着她迭声问道:“三娘子,四老爷没说什么吧?” 岑三娘早敛了笑容,摸着头发被如雾的雨浸的有些湿润,便不理她:“我饿了。” “哎,你丫头没见三娘子头发都湿了!”许氏斥了百草一句,吩咐她拿布巾给三娘子擦头发,扭身走向茶水间:“三娘子换身干爽衣裳去,妈妈去给你煎两个荷包蛋垫着,回头去后门巷子里给你买碗鸡汤馄炖吃。” 许氏的关心让岑三娘心头暖洋洋的,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别忘了淋点豆油!” 百草给她擦着头发,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娘子,四老爷说什么了?” 岑三娘漫不经心的望着院里墙角那株老梅。 梅树的树叶在雨水洗刷之后显得的分外青绿。树后是雪白的粉墙,青色墙基石上生出了层厚厚的青苔,古意盎然。 岑三娘想起这四个字就烦躁,便转开头不再看。 “三娘子,您别吓奴婢了。”百草软了声音求她。 许氏端着荷包蛋进来,月白布衫下的大胸脯隐隐起伏,十分迷人。 黄橙橙的荷包蛋煎得八分熟,淋着酱色的豆油,冒出股诱人的香味。岑三娘欢呼了声,接过筷子大口开吃。 见岑三娘故意不搭理自己,百草幽怨的嘟了嘴,麻溜的往地上一跪:“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把食盒故意砸四老爷脚边。” 岑三娘真饿了,两只荷包蛋几口便下了肚。她放了筷子,擦了嘴,这才笑咪咪的看着百草说道:“哟,咱们家百草若是能当上我四堂叔的妾,大喜呀!” 百草顿时憋得满脸通红,杏眼似要冒出火来:“谁稀罕做他的妾……想吃嫩草,也不怕嚼到铁蒺藜豁了嘴!三娘子不带这样笑话奴婢的!” “那你敢把食盒故意砸了?”岑三娘便提高了声音。 百草只比岑三娘大一岁。十四岁的身体像春天最早抽出枝头的一茬嫩苗,清新的用手一掐,肌肤就能出水。圆脸上没消褪的婴儿肥配上那双大杏眼,娇憨可爱。 岑三娘想,如果她是四老爷,她也愿意每天推开后院的院门,赏一赏和自家院子女人们不一样的花。 如果四老爷不是那么糊涂,如果四老爷真起了心思……岑三娘心里生出一丝无力的感觉。 许氏一指头狠狠的点上百草的额头:“若是四老爷借机要讨你去呢?或者硬下心肠要打你板子,你让三娘子怎么办?” 百草直愣愣的回道:“打板子奴婢不怕。他敢来讨,奴婢便拿根绳子上吊去。” 无权无势,不能苟活,便只有一把子力气和寻死的决心了。岑三娘悲哀得两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 眼泛酸,望着百草鄙夷的骂道:“死脑筋,就只想得出上吊这条路?” 百草睁大杏眼,惊喜无限:“我就知道三娘子会有好法子的。” 岑三娘冷笑,一盆凉水浇了过去:“我会有什么法子?当妾有什么不好?瞧瞧隔壁院子里的妾室,吃香喝辣,四堂婶出了名的大度贤慧,我四堂叔纳了六房都没见她皱过眉。再说了,你当了妾每月还能接济我和奶娘把日子过好一点。就这么一根绳子上了吊,没给我赚一两银子,还叫我倒赔床草席雇人把你拉到乱葬岗去,我亏不亏呀?” 百草呆了半晌,居然开始考虑:“奴婢如果当妾的话,月例有四两银子。奴婢死了还要三娘子买床草席雇人扔乱葬岗……奴婢去寻死,倒不如当个妾。月例银子还能攒下来给三娘子。” 岑三娘一窒。一瞬间,一种酸涨的情绪涌上了她的胸口。 百草五岁时家里遭了水灾卖给了人牙子,被岑家买来做丫头。几年过去,百草对自家的情况早就记不清了,把岑家当成了自己家,压根儿就没有赎身做自由民的念头。 许氏是岑三娘母亲李氏的陪嫁丫头。先前嫁了家里的下人,孩子出生才三天就夭折,便做了她的奶娘。后来丈夫死了,便一心一意留在岑三娘身边。 许氏和百草和这时代的所有人一样,主仆观念根深蒂固,且忠心。 岑三娘可以不要她们,而她们只要留在她身边一天,也会忠心她,侍候好她。岑三娘毫不怀疑,如果生无分文,奶娘许氏和百草哪怕去讨饭也要先喂饱她。 这份忠心让岑三娘经常提醒自己,她有一碗饭,哪怕她能吃大半碗,她也必须留出小半碗。分一份给奶娘许氏,一份给百草。 岑三娘眼睛微红,瞪着百草骂道:“你是签了死契的。我不让你死,你怎么敢自作主张寻死?送不送你做妾,也是我作主。你成日里在胡思乱想什么?” 百草满脸羞惭,低着头认错:“奴婢错了。三娘子训的有道理。奴婢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万事都有三娘子作主呢。” 看她这模样,岑三娘无语之极。她若拉着百草的手说众生平等,咱俩是好姐妹,估计百草会以为她中了邪。岑三娘只得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只是以后不许拧着性子胡来了。亏得是四堂叔,若被四堂嫂瞧见,一顿家法板子少不了你的!” “我想起了隔壁院子的秋云……”百草站起身讷讷说道。 四老爷想纳四夫人的陪嫁丫头秋云。没想到是个烈性的,叫了声不让夫人为难,一头就撞死在廓柱上。 听到动静,岑三娘和百草挤在门口扒着门缝看。一张苇席裹着从后门抬出来,只见着一头杂乱的青丝,半边血淋淋的脸。许氏过来的时候,两人转过身,都骇得面如白纸。 岑三娘想起那一幕也有些心悸,两世为人,她也是头一回见着。她不再板着脸吓唬百草,撇嘴说道:“四堂叔一门心思想着他的画眉,顾不得被你弄脏了衣裳。放心吧,他就算有那心思,也万没有向侄女讨丫头做妾的道理,堂祖母还要脸面呢。你呀,以后收敛点脾气,少给我惹麻烦!” “是。”百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禁不住扬起了笑容。 “去买鸡汤馄炖。早饭被你砸了,我还没吃饱呢。” 百草高高兴兴的应了。 “买三碗回来吧。你和妈妈也一起吃。”岑三娘吩咐道。 百草转眼之间就把四老爷的骚挠抛在了脑后,雀跃着数了铜钱出了院子。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岑三娘羡慕之极。 如果有条大腿可以抱,自己也能像百草一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三房曾经给了卖身契赶走了几个奴仆,听说无一不是哭得天都要塌了似的。没有主子庇护,生存都会艰难。其中有一个出了府门就一头撞死了。岑三娘似乎有些明白了。在这个人当牲口可以买卖的时代,自由其实是更高层次的需求。对于没有土地,没有银钱的最低层百姓来说,活着才是首要的。 许氏在岑三娘训百草的时候,便收拾了桌子,拿了针线簸箩,配着线绣补那件蓝青色百蝶儒衣。 岑三娘帮她穿针,不甚唏嘘:“今天我真是害怕……” 寄人蓠下,哪能全由着性子来。岑三娘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寄人篱下的原因 隆州岑氏在岑三娘祖父那辈时就分了家。岑三娘家是四房。 岑三娘的祖父和三房老太爷是亲兄弟。祖父祖母和三老太爷前后过世。三房老太太仍键在,膝下有三儿一女。三房的大老爷如今是隆州岑氏的族长。 李氏在岑三娘九岁那年被一场风寒要了命。岑老爷为原配守孝一年,伤春悲秋的病倒在榻上。还没来得及继弦生下个儿子支撑门户,便扔下了年仅十岁的岑三娘随妻子去了。岑三娘就成了四房的孤女。 父母相继过世,岑三娘觉得天都要塌了,守了一夜灵就发起高烧来。 三房帮着打理岑老爷的丧事。三房老太太见四房惨状喊了声可怜,接了岑三娘回府,嘱人请了大夫给她看病。 四房有三百亩水田,一百五十亩桑田,并二进宅院一座,两间店铺。在隆州城也算得上中等殷实人家。 三房老太太放出话来,怎么也不能叫四房断了香火。大老爷便开了祠堂,请了族老作证,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将三房四老爷刚满四岁的小儿子九少爷过继给四房。九少爷成年之前,三房替四房打理产业,拿三成收益作为管事的红利。 三老太太当着族老的面许诺。岑三娘以后住在三房,吃喝嚼用比照三房的姑娘。将来公中再给她出一份嫁妆。等过继的九少爷成年,便将四房的产业交给他打理,由他继承四房香火。 岑三娘病好时,这事已经定了。 三房过继了个儿子,出一份嫁妆和几年的嚼用,便将四房产业全部拿走了。还替四房延续了香火,照顾了孤女,事情办得体面漂亮,叫人挑不出不是来。 岑三娘初来乍到,瞅了眼自个儿竹竿般细瘦的胳膊,知道拧不过三房的粗大腿。 往好了想,她只需要混吃混喝等着嫁人开始另一种新生活。往坏了想,反正四房已有了嗣子,她若不听话,轻松一个病逝,三房连几年的嚼用和嫁妆银子都省了。岑三娘瞪着房顶精描细绘的承尘只想了一个时辰不到,做出了最现实的选择。 她叫来百草侍候,病好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衣裳去给三老太太磕头谢恩。还欢喜的摘了从小戴到大的项圈给了自己才四岁的“兄弟”,九少爷岑知林。 从此,她便带着奶娘许氏和丫头百草住进了三房的这座小院里。 弹指,便是三年。 作者题外话:一些情况说明啥的,是夹杂在正文中写的。我是这样想的,做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 汇报一般交待背景难免会枯燥。 端午节的回忆 “三娘子,歇会儿吧,快晌午了。”百草端来一杯茶。 掀起白瓷盖碗,一层水雾在碗口腾起,带着令人宁静的茶香。 岑三娘放下笔,活动了下脖子,接过茶啜了一口,赞道:“手艺长进了!” 百草便站在她身后给她揉肩:“哪里是我手艺长进了,明明是从江心取来的水好,一瓮要卖三百钱呢。” 岑三娘蹙了蹙眉:“这么贵?以后别买了。” 百草笑嘻嘻的说道:“就知道三娘子会心疼。妈妈说三娘子爱吃茶,别的地方省点,每月也要买上一瓮好水给三娘子解解馋。” 一个月她有五两月例。三年孝期,除了年年清明上坟,庙里做法事,初一十五给三老太太请安,岑三娘几乎不出院子。但耳目却不能闭塞。打赏府里的下人月例银子就花去一半。再买个零嘴,添点日用品,用得紧紧巴巴的。岑三娘怎么算,都觉得银子不够花。一瓮江心水要三百个大钱,实在奢侈。 岑三娘摇头:“告诉奶娘下月别买了,井水煮的茶一样好喝。我哪有那么挑剔?尝过味道,知道江心水煎出来的茶是什么样就行了。” 此时大唐已有散茶出现,流行的仍是茶饼研碎了煎煮。三老太太嗜茶,岑三娘禀承要和大腿有共同语言的宗旨,没煎茶的技艺,也要能尝出个好歹来。 百草应了,接着说打听到的消息:“厨房的妈妈说端午有龙舟赛。府里年年都出银子造龙舟参赛,听说今年老太太兴致特别好。大老爷便喊人在城南外码头搭了彩棚,说让阖家老小都陪着老太太去看呢……可没人告诉咱们。”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满满都是渴望。 这时代娱乐少,龙舟赛算得上是能堪比过年的大活动了。 岑三娘闭上眼睛,享受着百草的拿捏:“阖府都去,一定会叫上咱们的。奶娘不喜欢走动,她会留在府里,我带着你去。” 百草欢呼了声,兴奋起来,吱吱喳喳的说起初到岑家四房那一年的端午,主母李氏的打扮。“……夫人穿着石榴红的大袖衫,浅碧的裙子。梳着云髻,戴着珍珠的发箍。后面插着老爷从长安买回来的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奴婢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簪子,风一吹那只蛾儿扑扇着翅膀要飞走似的。阳光照过来,晃得奴婢眼睛都花了……后来夫人还把绣了五毒的荷包赏了奴婢,让奴婢好生侍候姑娘。” 岑三娘便想起陆游的《长干行》 :“裙腰绿如草,衫色石榴花。十二学弹筝,十三学琵琶……” 她的心猛的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隐隐作痛。 李氏曾经穿着那般鲜亮的衣裳,插戴着夫君特意为她买的精美金钗,情意绵绵端午出游。那时她的心情如此喜悦,送给买来的小丫头精致的五毒荷包,希望她也能分享自己的快乐。才二十七岁,正灿烂的年纪,却被一个伤风感冒夺走了性命。 岑三娘对自己的将来感到茫然。 作者题外话:补个题外话: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的流通性银票应该是北宋的交子。唐朝主要货币是铜钱,能见整锭银子不容易啊。初唐甚至用绢麻之类的充当货币进行流通。本文穿越,虽写的是大唐,请相信绝不是历史上的唐朝,请无视文中会出现银票和月银的设定。主要是为了携带方便。一两银子就算以一千铜钱兑换。一千个铜钱串在一起,,,都是很重很重的。 一声叹息 京城长安似乎是历史上那个有着百万人口的长安。大唐似乎是那个胡风鼎盛,文化经济空前繁荣,对女子的约束最少的盛世唐朝。先帝的名号正是历史上那个开启贞观之治的唐太宗,如今为帝的也正是唐高宗。 然而,当今皇后并非是被武氏陷害废为庶人的可怜王氏,而是出身高贵的清河崔氏。高宗皇帝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受宠的武昭仪娘娘。 没了则天女帝,还会有太平公主高阳公主吗?将来的历史上还会有四大美女之一的杨氏玉环吗?似是而非的大唐让岑三娘疑在梦中。她望尽天穹,沉默良久之后,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看不清历史,也没疯到赶去千里之外的感业寺去找出一个宫里出家的武氏小尼姑和她交好。她要操心的是,本地习俗,女子十五及笄后就能成亲,最晚不过十八岁就要出嫁。 大唐对女子极宽容,允许女子独立办理户籍,立女户。可是四房过继了嗣子,她想立女户的路就被三房断掉了。三房巴不得早点打发了她,最多还有两三年,她就得盲婚哑嫁去。天知道堂祖母会给她找门什么样的亲事。 让你和一个陌生男人成亲,睡一张床上,侍候好他还要侍候好他妈。做饭裁衣当全职保姆不说,再抬个小妾回家你还得说好啊好啊,为夫君开枝散叶真是太好了!咱俩以后就是好姐妹……明明想一脚踹飞,还得装贤良淑德。胸口憋着的这口气要憋上一辈子啊。 岑三娘想到这里不是没有灰心过。最初她想过死。轮回么,三年前转到了这里病中的岑三娘身上,下一世谁知道又是什么命运,没准儿赌对了呢? 事情不落到自家头上,谁也不知道最真实的反应。 岑三娘夜里望着高高的横梁,想象着一条白布巾子挂着晃晃悠悠吐舌头的自个儿,当晚就噩梦了。 她白天做着针线,瞟着那把刃口雪亮的剪子,一不留神被绣花针戳着了手指头,痛得一哆嗦。想起剪子那么大,戳进胸口该有多痛?顿时打消了念头。 再瞧着院子里的白墙,没等她试,隔壁四老爷院里的秋云就撞廓柱自尽了。 亲眼看到一领苇席抬着扔去乱葬岗,岑三娘脑中跳出了黑漆漆的夜,野狗啃尸等等场面。从此打消了所有的轻生念头,沉下心来好好过活。 回想那时的心情,岑三娘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如今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伤春悲秋果然是要不得的,无济于事不说,还平添烦恼。 这声叹息却让百草误会了。她咬着唇有些难过:“三娘子是不是担心看龙舟没有新衣穿?那件百蝶衣被奴婢洗破了,妈妈补了只蝴蝶,一点也看不出来……” 百草突然停住了。她沮丧的想起了一件事。去年端午家宴,岑三娘便穿的是那件百碟衣。事后还引得三房老太太震怒,将大夫人叫去狠狠骂了一顿。 百蝶衣的妙用 岑三娘和三房的姑娘们一样,一年四季,公中每季给做三套衣裳。 岑三娘不是三房的正经姑娘。她搬来的时候,岑家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衣箱,两个包袱便是全部家当。别的,自然都归了过继到四房的九少爷了。 失去了全部家产的孤女,寄居在三房,将来还得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 靠三房找门亲事讨一份嫁妆。虽有老太太镇着明里不敢蹬鼻子上脸,家仆们多少起了轻视之心。每季三套衣裳,衣料款式和针线不讲究就算了,送来的衣裳经常不合身。 织造房的妈妈嘴巧:“堂小姐来了府里身体养得好,两月不见,便能窜上一头……” 许氏和百草一个举门栓一个挽袖子要去拉织造房的妈妈到三老太太面前告状。 论个头岑三娘不如许氏,论灵活不如百草。见这两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她只得搬了张圆鼓凳坐在了院门口,拦着不准去。 许氏和百草再激动,也不敢将岑三娘扯开,委屈的直抹泪。 岑三娘心里感动,却忍不住失笑。她抬脚往屋子走,没好气的说着:“多大的事啊,也值得哭?瞧你家三娘子如何兵不血刃……” 事情解决起来很简单,没多久就是端午家宴。 三年孝期,岑三娘不能穿的艳丽。在别人家也不能全身缟素。她本来托辞守孝不想出席,但三老太太坚持,她便穿着头一年进府时老太太赏的百蝶衣去了。 蓝青色的短襦,交领处用银线绣了百只蝴蝶,一条杏黄色的腰带系着高腰白色绸裙。岑三娘梳着小姑娘的双丫髻,只插着几枚拇指大小银质的花钿,戴着两粒珍珠耳塞,清丽如雪后晴空。 这是岑三娘到三房生活的第二年。十一岁的岑三娘猛长了半头,衣裳自然短了一截。让奶娘找出一件旧衣,裁了巴掌阔的明蓝色缎子镶了圈澜边。上面精绣着朵朵指头大小,或含苞或怒放的白玉兰,与衣襟上的银色蝴蝶相得益彰,倒似一件新衣裳。 岑家三房的姑娘们先是惊羡,接着便认出不过是去年的旧衫,耻笑起来。 岑三娘也不争辩,涨红着脸,一味低着头,心里乐开了花。 新衣会有的 隆州岑氏是绵延一百多年的大族。族中子弟出仕为官的不少。 想要过继儿子给四房继承香火的岑氏族人有的是。如今让三房占了先,不就因为岑氏三房的大老爷做着族长么?他若不善待岑三娘,出了门就会被人啐唾沫骂三房仗势侵占四房的家产,还不善待孤女。这名声传出去,岑氏在朝中做官的都免不了会受到御史弹劾。 如今三房的二老爷是从五品的吏部郎中,三老爷正外放洪州当着曹参军。 宴上三老太太没有发作。家宴之后,把主持中馈的大夫人叫去骂了一顿。随后织造房便换了管事妈妈,攆了几个做针钱的奴婢。 从此织造房每季送来的衣裳,再没出现不合身的情况。 百草眼尖,总会发现岑三娘的衣料虽然也好,但颜色花样子总比不过岑家三房其它姑娘。但是再没有克扣短缺,岑三娘已经很满足了。 再不知足,同情就会变成厌恶。 大夫人看岑三娘的眼神已经冷了几分。 过继的是四老爷的儿子,大老爷却要担名声,大夫人心里不痛快很正常。 岑三娘每次出现在大夫人面前,越发小意殷勤,感激二字几乎便如刻在脸上一般。漫长的三年时间,她总算让大夫人眼里的寒意渐渐融化,也替自己在岑家挣得了一个不惹人讨厌的乖巧形象。 岑家三房上下对她这件百蝶衣已经印象深刻。今年端午再穿着出门应酬,便是在打三老太太的脸,打岑家三房的脸。 …… “放心吧,公中会送新衣头面来。”岑三娘胸有成竹。 大老爷包了龙舟,搭了彩棚。老太太领着阖府女眷都去看热闹。正是宣扬岑家三房善待四房孤女的好时机。 古代有点好,诚信二字是招牌,人的脸面大过天。岑三娘安慰百草是有足够理由的。 茜红夏衣 果不其然,端午前两日,老太太房里的管事妈妈田氏亲自将一袭新衣送到了岑三娘院子里。 “老太太说了,难得出府游玩,晚饭在聚仙楼包席,饭后看过火龙游街再回府。”田妈妈团脸,肤白,笑起来极具亲和力。 盘子里是件茜红色大袖衫,月白色的长裙,白色的腰带。 田妈妈抖开了大袖衫,灯光一照,轻薄如红雾。晚风从门口吹进来,宽大的衣袖便轻轻飘了起来。 端午时节,大户人家都爱用新织的绢、纱、罗、绡做夏衣。料子色彩雅致轻薄透气,做成的衣裳能衬得女郎如仙子一般飘逸,这样的衣裳还得了个轻衣的贴切名字。 曹植《洛神赋》中形容说:“披罗衣之璀桀兮,珥瑶碧之华裾……” 只有轻衣的飘逸才能尽现那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身姿。 三年来,岑三娘主仆几乎都快忘记了世间还有这种朝霞般明艳的色泽。 瞧着看呆了的百草,田妈妈的语气就带出了几分矜持:“这是今夏江南最流行的夏衣料子。老太太说三娘子今年出了孝,头一回出府应酬,穿鲜亮点好。便作主将这身茜红衣料给了三娘子。这可是送来的料子里最出挑的。” “堂祖母待三娘真好!烦请田妈妈回禀堂祖母,今天晚了,明日三娘再去请安磕头。”岑三娘面露感激,示意许氏小心的将衣裳收了起来。 田妈妈看到岑三娘眼里的神色,满意的笑了:“老婆子这就回去了。老太太还让三娘子明日去选首饰呢。” 岑三娘神情更为感动,亲自送她出去:“田妈妈何必亲自来,遣个丫头来说声就是了。” 她扶着田妈妈的手,顺势递过一个荷包。 田妈妈哎哟一声:“使不得……” 岑三娘握住田妈妈的手,羞涩的低下头:“三娘少有出门,还请妈妈费心指点,免得闹了笑话失了府里的颜面。” 感觉到荷包里的份量,田妈妈满心欢喜,觉得岑三娘知情识趣,拍拍她的手道:“三娘子放宽心,跟在老太太身边,哪里会闹出笑话来。” 这也是提点了。 端午那日岑三娘公开露面宣告孝期解除,能正式交际了。她的形象直接关系到三房的形象。她是三老太太行善事相助四房的活招牌,站在老太太身边保持良好的教养微笑着当布景板就行了,不胡乱走动不乱搭话,自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送走田妈妈,关了院门。百草兴奋的说:“三娘子,那件夏衣真好看!” “是挺漂亮的。”岑三娘没什么兴趣。 百草纳闷的看她一眼:“三娘子不喜欢?” 岑三娘嘟囔:“喜欢啊!田妈妈不是说是最出挑的料子么?怎么会不喜欢?我是担心六娘七娘不高兴。明天堂祖母还让我去选首饰……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百草只听明白六娘七娘不高兴的话,捋着衣袖一副要打架的态势:“三娘子莫怕,我一直跟着你就是。” 岑三娘忍俊不禁。 三娘的担心 岑家分家之后,各房单独排序。岑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 三娘是独女,在她之前夭折了两个哥哥。所以论排行,家里人也叫她三娘。 岑家三房的男女分别论齿排序。 大老爷膝下两子一女。二老爷有一子三女。三老爷三子一女。四老爷有三子两女。四老爷的小儿子,九少爷岑知林就是过继到四房的嗣子,岑三娘如今的弟弟。 二老爷,三老爷举家都在任上。 大老爷的大娘子已经出嫁,岑三娘嘴里的六娘七娘是四老爷的两个女儿。六娘和岑三娘同岁,今年十三,只比岑三娘小两个月。七娘十二岁。 留在府里的女孩儿不多。年纪又相近。相互之间难免会攀比。 六娘七娘都是庶出。瞅着岑三娘虽是嫡出,却是个靠三房庇护的孤女。更加要强过三娘一头。 四老爷没个正经差事,赌鸟狎妾是他最大的爱好。四夫人管他不住。管家的大夫人拿捏着银子。四老爷便只能在府里下手。 六娘七娘的娘都是卖了死契的丫头,生了女儿抬了妾便自觉当上了主子。四老爷的女人一多,院子里争风吃醋撒泼骂架是常事。 四老爷素来只关心鸟儿的家事,自家事是从来不管的,提着鸟笼甩手便走了。 四夫人也是个妙人。府里虽说轮不到她当家,但她生了三个儿子,妾室通房们再闹腾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两个生了女儿的妾斗法,四夫人也从来不管,等闹腾得厉害了,这才出面各打五十大板了事,极享受主母的权威。 大户人家把女儿看得金贵。四夫人对六娘七娘倒也疼爱,当掌珠般娇养着。六娘七娘因着各自的娘也在暗中较着劲,只不过,一旦面对岑三娘,两人便会心照不宣的联手对外。 老太太将最出挑的料子给岑三娘做了夏衣。她是想让大家知道,岑家三房并没有虐待四房孤女。她却没顾及六娘七娘的心思。 在老太太看来。岑三娘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自己孙女尊贵,将来找个过得去的人家,一副嫁妆便打发了。岑六娘岑七娘的眼界却没那么宽,只知道今年端午节,寄住在她们家的岑三娘会穿的明艳,会抢了自己的风头。 算计来了 岑家三房的院子是串珠型结构。一重天井一重院。主院和偏院之间隔着窄巷,关上巷子间的门,便独立成院。打开门,便又连接成片。 岑三娘曾经参观过这类型的古建筑,听导游介绍这种结构是为讨个讲究的彩头:串珠型结构是珠玉满堂的意思。多子型结构叫多子多福。官帽式一肩两担型结构求个官运享通。 二是为了防火。院落之间的粉墙高耸,墙头高出房屋,呈现出优美的圆弧型。这是能隔绝火源的风火墙。旁边院子走水起火,火势通常会被这道风火墙挡住,保全别的房屋不受殃及。 三是出于战略需要。高门大户的院墙一般都以青石或青砖砌成,高达两至三丈,也就是六到十米。能防贼攀爬。江南水源丰富,院子里大都挖有深井。战乱时关上院门,召集家仆护院上墙头,便是座坚实的堡垒,能抵御普通的流寇入侵。 当家的权力交给了大夫人后,老太太就搬离了主院,住进了后院。后院虽然比主院少了两重院子,却离后花园近。经过后院的天井,开了后门,就进了花园。 主院右侧有两重院子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的住处。如今都封着。时不时开了锁让家仆去打扫,免得荒废了。 主院左侧靠北的院子是四老爷住着。岑三娘住在更偏北面的一重小院子,与四老爷的院子仅一墙之隔。 第二天一早,岑三娘带着百草去给三老太太请安。 三老太太注重养生,卯时起床,四刻用膳,十几年如一日。 三房两位夫人都是卯时三刻带着女儿前来请安。老太太心情好,便留膳。不留的话,大夫人和四夫人便辞了去,六娘七娘就留下来陪老太太用膳。 因要守孝。岑三娘得了老太太恩准,只在初一十五,逢年节时去请安。今年出了孝,又得了老太太召唤,她心里便生出了些许遗憾,以后每日都要早起了 出了自己的小院,岑三娘和百草顺着窄巷往前,拐进一道黑漆大门,穿过一重天井,再经过穿堂,过了月洞门,就能进后花园。 仲夏时节,后花园生机盎然。假山下的绣球花开得热闹,花球重重的坠着,几乎触着了那池碧水。 水面上睡莲轻悠悠的浮着,或深紫或粉红的花静静的怒放。清晨鸟儿在树梢脆鸣。园子里散发着静谧又活泼的美。 百草最爱这座后花园,去大厨房领饭时常常绕个大圈,也要经过这里瞧瞧。 想着清晨人少,岑三娘特意提前了两刻钟出门,为的就是和百草在后花园里静静的多待一会儿。 望着百草清亮的双眸,因为兴奋而浮起红晕的脸颊,岑三娘也禁不住被她感染着,加快了脚步。 两人进了穿堂,月洞门关着,百草不以为意,伸手去推。 门没有开。 百草急了,拍着门喊:“张妈妈,开开门,我是百草。” 无人应答,守院门的张妈妈似乎不在。 岑三娘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伸手拉住了百草:“别喊了,这门今晨不会开了。走快点,还赶得及。” 运气好啊 百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顺从了岑三娘。主仆二人迅速的折回。 岑三娘步子走的急,额头很快见了汗。 “平时这时辰月洞门早打开了。今天怎么回事啊?”百草喘着气不解的问道。 绕过了四老爷的院子,岑三娘算计着时间还够,这才放缓了脚步:“自然是有人巴不得咱们迟到。还好早出来两刻钟,否则真让她们如愿以偿了。” 百草恨恨的说道:“奴婢知道了,定是眼红三娘子新得的夏衣。故意叫张妈妈锁了门,好叫三娘子去得迟了……” “嘘!”岑三娘竖起食指,止住了百草的埋怨。 关上通向后花园的门,主仆俩就得回头绕过四老爷的院子,再顺着窄巷子走向后院。这条路需多花上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今天岑三娘主仆没有提前出门,就会错过向三老太太请安的时辰。 岑三娘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等她和百草赶到时,六娘七娘幸灾乐祸的模样,三老太太不愉的脸色。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偏偏提前了两刻钟出门。这算不算是上天在眷顾自己?岑三娘望着面前幽长的窄巷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我一向运气都极好的。今后,咱们也一定会过得很好!百草,你信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向百草承诺。只是见着巷子上空那方狭窄的天空,岑三娘便有种想插上翅膀飞出去的冲动。 百草不加思索的回答:“三娘子说什么肯定没错的。” 刁难 进了后院,岑三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 娘收敛起情绪,笑咪咪的向坐在穿堂里的大夫人四夫人请安:“见过大堂嫂,四堂嫂!三娘来迟了。” 大夫人矜持的点了下头。 四夫人伸手将她拉到了身边,吩咐站在身后的六娘七娘道:“还不见过你们堂姐!” 六娘和七娘笑嘻嘻的对岑三娘福了福。 七娘才十一岁,声音娇嫩:“堂姐真孝顺,赶着来给祖母请安走这么急,都见汗了。” 说着便抽出帕子给三娘擦汗。 臭丫头!那是你们三房的宅院太大,又逼得我绕了远路。岑三娘一边腹诽一边拦住了七娘,笑着说:“七妹妹真贴心,别污了你的帕子。我歇会儿便好。” 一股凉风袭来,六娘殷勤的替三娘打扇,打趣道:“堂姐该不是昨晚得了新裙子,兴奋得睡不着觉,起得迟了吧?” 垂手站在墙边的百草听了心里气不过,又不敢插话,只得死死咬住了嘴唇。 岑三娘笑着承认:“六妹妹猜的真准。正是昨晚堂祖母送了端午节的新衫裙来,兴奋得一宵没睡好,今晨差点睡过头误了请安的时辰。” 她大方承认睡过了时辰,大方的说自己眼皮子浅,得了件新裙子就兴奋得睡不着觉,直接把六娘和七娘想说的话说完了。 六娘最恨岑三娘摆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她和三娘同岁,发育的得早,胸鼓鼓的像个小包子,已比三娘高出半头来。六娘继承了岑家人的瘦脸,下巴尖尖的。眉眼继承了她当妾的娘,精致如玉雕。三老太太曾说过,岑家三房的女孩儿里,六娘是最美貌的。 虽是庶女,四夫人待六娘如珠如宝,三老太太也疼爱有加。六娘心气高,也就顺理成章了。 留在三房的同龄女孩儿就这么三个。六娘不会和七娘的婴儿肥包子脸比较,就盯上了三娘。 同样的瘦削脸型,六娘是副工笔牡丹,三娘就淡得像幅水墨画。 三娘守孝,这三年在岑家三房除了必须露面的时候,几乎足不出小院。三娘从来没在六娘面前得意嚣张过,说话做事几乎都顺着她。六娘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三娘不顺眼。 七娘也讨厌岑三娘。去年端午瞧着三娘穿那件百蝶衣,六娘惊羡不己。是她眼尖瞧出是件旧衣,耻笑了六娘没眼力,又讥讽了三娘几句。结果连主持中馈的大夫人被三老太太骂了一顿,何况是她。七娘从此见着三娘就巴不得她也做错事挨顿骂。 六娘七娘在对待三娘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今早还是七娘出的主意,六娘让丫头支走了后院门的张妈妈。结果三娘却没有来迟。 两人不甘心。此时哪肯被岑三娘一句话敷衍过去,交换了个眼神,便欲顺着这个话题讥讽岑三娘。 “三娘哪,端午学堂也放假,明儿你们姐弟俩在一起好生聚聚。九哥儿是你弟弟,他虽然去了外院读书,你俩却不能生分了。”四夫人突然插了句嘴,轻轻巧巧将话题引开了。 母亲开了口,六娘七娘便不好再插嘴,颇有些气恼。 岑三娘一怔。 九少爷 岑三娘最近一次见九哥儿是过春节吃团年饭的时候。 九少爷岑知林打扮得像年画里的善财童子,玉雪可爱。岑三娘本着大人的事,与小孩无关的态度和他说话。她内心深处其实比较同情这个孩子。眼下瞧着还是住在熟悉的院子里,养在四夫人膝下。可每年岑三娘和他去给爹娘上坟,岑知林显得都不是很开心。岑三娘想,换了自己被爹妈送人了,自己也不会开心的。 没想到岑知林压根儿无视岑三娘的同情。才七岁大的小男孩,摆出一副大人似的神情,斜睨着她:“听说你琴棋书画没一样精通的。虽然爱看书,字却写的不好。回头我叫阿富送本卫夫人的《名姬帖》摹本给你描红。夫子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子没有姣好的容貌有些才情也是好的。看来过了孝期,得请夫子给你授课了。” 岑三娘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九少爷还瞪她:“……否则嫁不出去,将来我会被人耻笑!” 一副当家男人管教她的模样。岑三娘气极,还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晓得了。我会认真写字。” 她回到院子里,念经似的将自己记得住的唐诗宋诗一阵狠背,胸口闷着的一口气才吐了出来:“姐没文化?!” 端午又要和那嚣张的小屁孩亲近?和他有毛线的共同语言!岑三娘心里一阵吐槽。然而表面上她仍然得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言不由衷的关心道:“九哥儿可又壮实了些?在外院住得可还习惯?” 岑府的男子秉承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古礼,启蒙之后便独自挪到外院居住。 四夫人抿嘴直笑:“那小皮猴儿正是贪玩的时候,两个小厮都看不住他。听说昨日描红,先生圈了八个红圈。他两个哥哥七岁时描红,不过得了四个红圈。哎,要不是老太太坚持,我可真舍不得……” 四夫人泫然欲滴。一副四房抢走了她优秀儿子占足了她便宜的可怜模样。 岑三娘心都在淌血,那是她的家产啊!四房没儿子,她立个女户,坐拥产业奴仆,在这开放的大唐活的会有多滋润?怎么也比寄人篱下,嫁给谁还要别人来替她作主强吧? 想明白了 六娘和七娘在一旁早憋的难受,终于有机会插嘴。 “母亲,九哥儿以后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七娘天真无邪的问道。 六娘更委屈:“母亲,九哥儿叫三娘姐姐,是不是和咱们就疏远啦?我从小就带着他玩呢。他可不能不认我。” 尼玛! 四夫人却收了那副伤心样,斥道:“九哥儿叫三娘姐姐是他俩有缘份。九哥儿过继到四房,也是你们的堂弟。什么叫和你们疏远了?以后不许胡说了,叫你们大伯母笑话。” 训得六娘七娘低着头称是。 大夫人被点了名,只得开口:“我家大娘子未出嫁时,和她哥哥们感情也是极好的。六娘七娘心疼九哥儿,弟妹应该欣慰才是。” 六娘七娘又向大夫人道谢。 岑三娘只能顺着大夫人的口风,赔着笑脸又说了好些感激三房的话,捧得四夫人笑意盈盈,连一旁端坐的大夫人也矜持的微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四夫人岔开话题,也算是出言相助了。说话间,岑三娘便已经捋顺了关系,想明白了四夫人这么做的原因。 四夫人的小儿子过继给了四房,名份上岑三娘是九哥儿的亲姐姐了。就算岑三娘嫁了人,九哥儿都是她的娘家人。 如果岑三娘嫁得好,将来九哥儿就多了一门可以借势的姻亲。嫁的不好,将来就会缠着九哥儿打秋风。所以四夫人巴不得她嫁得好。 岑三娘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个新的念头。这是否意味着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 ,四夫人在她的亲事上能使上一把劲? 她怎么以前没想到这点呢?不管九少爷对四房有无感情,他都是自己的兄弟了。虽然仍住在三房,过着原来的生活。但他从此称呼四夫人只能叫她堂婶了不是?岑三娘暗骂自己愚笨,三年时间也没能真正的领悟古代风俗人情的精髓。 她内心深处从来没把九哥儿当成自家人。逢年过节见着,也是浮于表面的客气。一旦想明白这层互利互惠的关系后,她眼前豁然开朗,顿时觉得在三房并非毫无借力之处。如果能策反四夫人,达成统一战线,她的亲事也未必悲观。 如今四夫人主动提及让她和九哥儿亲近。岑三娘想,她以前没出孝也不常出门走动,现在出了孝,她应该利用近水楼台的优势,多去隔壁串串门,抓住一切机会和九哥儿培养下姐弟感情。也许将来她和九哥儿还真能相处融洽,有几分亲情。 岑三娘开心的笑了:“等九哥儿得了十五个红圈,我就亲手做个书包给他。” 六娘七娘也转了口风,纷纷表示要给九哥儿做针线。 借着九哥儿的话题,众人聊得开开心心。 时间不长,田妈妈便从正房出来,恭敬请众人进去。 两虎相争 三老太太嗜茶。早起之后,喜欢亲手沏杯茶歇息片刻,再摆早饭。 众人进屋的时候,三老太太正坐在竹榻旁用竹夹炙茶饼。 三老太太六十高龄,头发尚未全白,整齐的在脑后挽成了一窝丝,用了枝凤头白玉长簪簪住,戴着一对金镶玉的耳塞子。庄重典雅。 等众人进来行了礼。老太太便招手叫岑三娘:“三娘,来替堂祖母分茶。” “是。”岑三娘乖巧的应了声。上前侍立在旁,待老太太泡好茶,将茶分到茶盏里后,便端了茶给大夫人四夫人送去。小辈是吃不到老太太泡的头壶茶的。 她送完茶便跪坐在竹榻前,手脚灵活的收拾茶具。 三老太太的茶具是全套邢窑细白瓷,二老爷孝敬的。陆羽《茶经》曾评价说:“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瓷类雪,越瓷类冰。”邢窑细白瓷胎质细腻,袖色白润。精品不易得,老太太平素爱若至宝。岑三娘生怕不留神摔碎了一只,越发小心。 等她收拾好,洗了手侍立在老太太身旁时,这才发现大夫人和四夫人已经打起了机锋。 “……大嫂今日这身打扮衬得我跟村妇似的。母亲,明儿端午把那套红宝石头面借给媳妇戴戴吧!” 四夫人瘦小个儿,脸不过巴掌大。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便极爱梳灵蛇髻,扭成卷的头发往后坠着,髻上一边插着一只坠着长长流苏的金步摇并几只金镶珍珠的花钿,让人不得不担心四夫人用力过猛,步摇花钿便会叮当掉落下来。 大夫人穿着件玫瑰红的大袖襦,橙黄色的镶边。梳着高高的牡丹髻,前面戴着黄豆大小的珍珠镶成的发箍,正中插了枝金观音的分心,后面戴着几朵酒盅般大小的杏花样金制的挑心。侧面插着一枚宝树形状的金步摇。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白玉坠子上坠着七彩缨络编的络子。腰间衣带上系着玉双环,腕间戴着金钏,华丽的像五月怒放的石榴。 和大夫人一比,四夫人的装扮就显得极为寒碜了。 大夫人虽不想掩饰自家有钱,却也不愿被四夫人拿来作伐,摇着象牙柄的牡丹团扇笑道:“四弟妹还缺头面首饰?听说有人出一万两银子买四弟一只画眉呢。先前四弟买的时候软磨硬泡在公中支了三千两银子,没想到转手就能赚七千两。还了公中的银钱,拿着七千两银子弟妹想打什么头面都足够了。” 四夫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年前四老爷买画眉从公中借银子打了借条,回回都要被大夫人拿出来说。四夫人又不可能拿自己的私房去填四老爷的窟窿,心里的委屈便如潮水般漫上胸口:“想让相公卖他的鸟,不如要了他的命!我那里能像大嫂一样,随便就能拿二两金子打枝观音分心戴。这只步摇还是过门时母亲赏的。明儿全城有头脸的女眷都要去城南码头看龙舟赛,大嫂自然不愁,我却只能求母亲借套头面撑脸面了。” “知道我给三娘她们备了头面首饰,跟着来打秋风,也不怕被小辈们笑话。”三老太太似乎已经习惯两人的斗嘴,也懒得教训,只笑咪咪的吩咐道:“田妈妈,去把我备好的头面拿来。” 大夫人便轻摇着团扇闭上了嘴。 挑衅 六娘七娘一直低头把玩着腰间悬挂的荷包玉饰小镜子,仿佛没听到似的。 岑三娘暗暗后悔手脚快了点。如果她现在还在收拾茶具该有多好,站在老太太身边望天么?事已至此,她只能垂下眼帘,厚着脸皮继续走神。 她的确也走神了。心思在大夫人和四夫人之门飘来荡去:四夫人是团结的对象,是否也可以争取下大夫人呢?夹缝里求生存,多拉拢一个能影响三老太太的人,就多一分保障不是? 岑三娘默默的悲伤……自己开始变邪恶了。 不多时,田妈妈拿了两只紫檀木包银角的匣子出来。 三老太太说道:“一套红宝,一套金镶玉,一人一套,我谁也不偏心。你们退下吧,留小辈陪我用早饭。” 红宝石头面是三老太太的陪嫁,每颗宝石都有手指头大。与之比较,金镶玉的那套头面就逊色许多。 大夫人虽然不愁头面首饰,却又见不得老太太总是偏心四房。见红宝给了四夫人,心里极为不忿。她转念一想,九少爷成年之前,四房的产业都由自己管着,说是三房只拿三成收益,帐还不是在自己手里,将来交出去多少还不是由自个儿说了算。大夫人心气便平了,笑着谢了赏。 四夫人银钱比不过大夫人,却总能在老太太这里得到更多的宠爱。拿到想借的头面首饰,脸上的委屈也早没了影。 待两人施了礼离开。三老太太便起了身。 岑三娘顺手就去搀扶。 六娘七娘早就按耐不住,雀跃的奔了过来,挤开岑三娘,一左一右的扶了三老太太,嘴抹了蜜似的甜:“祖母,给我们备了什么?” 三老太太叹了口气,笑骂道:“看看三娘,哪像你们这般沉不住气。放心吧,用过早饭,让田妈妈拿来给你们挑。” 岑三娘无语的想,她为什么要心急?头面首饰又不是给了自己就不用还了。撑脸面也是替三房撑。而且首饰挑得比六娘七娘好,只会增加两人对她的仇恨值。 心里这样想,却不能这样说。岑三娘笑道:“堂祖母这回可说错了。三娘从昨日起就开始盼着呢。只是想到堂祖母素来会打扮,替我选的肯定是最合适的。这才没有着急向堂祖母讨。” 马屁精!六娘暗骂,撅嘴嚷道:“看吧看吧,三娘一样心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 急的,只不过她肚里弯弯绕,不像我和七娘这般直爽罢了。” 臭丫头!居然讽刺自己有心机城府深。岑三娘想,让她和六娘七娘斗心眼绝对是在考验她的良心。就像让一个npa的明星和高中生抢篮球……要多心狠才下得了手啊? 可是,抢不过更丢人啊。 不方便和六娘斗嘴,还得撑出满面笑容当没听到六娘的话。岑三娘泪流满面,几乎忍成了内伤。 她笑嘻嘻的不接嘴,六娘便一个劲拿眼风挑衅她。 继续挑衅 “三娘是客,对堂祖母客气!哪像你们,没大小小的。”三老太太数落着六娘七娘,替三娘说话。 如果岑三娘像六娘七娘一样没有亲疏,就是不懂事了。相反,岑三娘的客气证明她清楚自己在三房的地位,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三老太太很满意这样乖巧懂事的岑三娘。 七娘极有眼力,马上说道:“三娘六娘都心急,七娘还小,祖母先替她们选吧。” 这回三娘和六娘同时想用眼刀子去戳七娘:你才心急!你赶紧着别废话了,赶紧选吧! “七娘真乖,祖母要打扮,也得先打扮我家七娘!”三老太太大笑着捏了把七娘的肥脸,终于结束了小孩子们斗心眼的前戏。 三老太太心情一好,便真的替小辈们用上了心。 “我记得七娘做的是件鹅黄色的襦衣,还是梳双丫髻。各插三对珍珠宝钿,用琉璃耳坠……”三老太太说着从妆匣里拿出珍珠宝钿。 每一支宝钿都由米粒大的粉色珍珠缀成花形,中心一颗莲子米大的浑圆白珠。耳环是指甲盖大小的琉璃芙蓉花,栩栩如生,通体透明晶莹。 《孔雀东南飞里》有“腰若流执素,耳著明月珰”的形容,这种通体透明能映月光的琉璃耳饰也被称为明月珰。 不喜欢首饰衣裳的绝不是女人。岑三娘虽说不贪慕这些,却也瞧得目不转睛,啧啧赞叹。特别是那对明月珰。 古代能烧琉璃,也能烧出晶莹透明的玻璃,但大片的透明玻璃安在窗户上的应用却是清代之后。 岑三娘浮想连篇,如果她能烧出大片的透明玻璃,推广运用到民居上,独家运营能赚多少银子?可惜她不仅不会做玻璃,她也不会做肥皂制胭脂,更不会设计服装,绘画弹琴她也一概不会,岑三娘遗憾的想,自己其实是个废柴穿越女。 “祖母,三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都瞧的痴了。她这么喜欢,我把这套首饰让给她吧。”七娘的语气格外真挚。 “我家七娘真大方,真是个好孩子。放心吧,祖母替你们三个都选好了的。”三老太太笑着又夸了七娘一句。 明着大方,实则讥她眼皮浅,没见过贵重的首饰吧?得了便宜还卖乖,标准的人小鬼大心眼多啊。岑三娘退出神游,把七娘和三老太太一并夸了:“珍珠宝钿精巧,明月珰剔透。七娘面容甜美,用这套首饰正合适。堂祖母真会打扮人哪。” 七娘听的眉开眼笑,脸颊笑出了两个米粒大的酒窝。难得的觉得三娘也顺眼了许多。 六娘生了小心眼,怎么听都觉得三娘虚伪,顺口也夸:“七娘的皮肤就是白,如果穿那件茜红襦衣就更漂亮了。” 说话间便盯着三娘。眼神明明白白的挑衅,七娘都舍得把她的首饰让给你,你好意思不把衣裳让给七娘? 七娘抢在三娘开口前说道:“六姐瞧错了,三娘的皮肤比我白很多呢。祖母都说三娘是咱们三个里面肤色最白的。” 这时候拆自己的台?气得六娘想伸手掐七娘的包子脸,看三娘的眼光更加不善。 岑三娘也想掐七娘的包子脸,这小丫头无时无刻不在替自己拉仇恨啊。 选首饰 “三娘出了孝,以后多出去走动走动。闷在楼里,见不着日头,肌肤倒是养白了,身子骨也太瘦弱了。比七娘大两岁,瞧着还没七娘结实。”三老太太给岑三娘做那身衣裳是有目的的,自然不会让六娘坏了事。一句话就将三娘的肤白归结于没晒着太阳,并非天生皮肤好。说着不给六娘再开口的机会,伸手将她拉到了身前:“来来来,祖母看看怎么打扮我家六娘……” 宠溺的语气顿时让六娘感到满足,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未及笄的少女一般都梳双丫髻,头发两边各梳一个小鬏的样式。六娘有着一头浓密的长发。三老太太让六娘梳双环髻,头发分成两半,紧紧的扭成两个环状,用织金的锦带系住,露出秀丽的脸部轮廓。给她选了一对金制的花簪,并一对金镶玉的手镯。 七娘想像着身材修长的六娘梳着双环髻,穿着鹅黄色夏衣的美丽模样,眼里情不自禁的流泄出羡慕。心思一转,便又落在了三娘身上。 她比不过六娘,还比不过十三岁了,个头和自己一般高的三娘么?七娘翘了翘嘴。 六娘满足了,盯着三老太太,想知道她怎么打扮三娘。 三老太太拿了枝银制的步摇:“三娘穿茜红色就极出挑了。才出孝,打扮得太过华丽也不好。我看这枝步摇最合适。三娘喜欢吗?” 银质的步摇,底子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飞燕,嘴里衔出了一丛寸余长流苏样的坠子,打造成轻薄的树叶形状,极为精致。论做工,丝毫不比七娘的珍珠宝钿,六娘的金制花簪差。三老太太在明面上不会偏心的太过。 岑三娘不仅嘴里要说喜欢,还得辅以行动表情。她两眼放光,爱不释手,啧啧赞叹:“好漂亮啊,我太喜欢了。多谢堂祖母!” 作工再好,比得上珍贵与金钿贵重吗?六娘七娘在心里鄙视着三娘。 “好啦,我也乏了,你们散去吧。”三老太太面露疲色,没再指点岑三娘梳什么发式。 三人行了礼,告辞离开。 出了院子,六娘就冲七娘发火:“你老是帮着她说话干嘛?” 七娘娇柔的说道:“祖母都说六姐是咱们这房长的最漂亮的,三娘拍马都及不上六姐一半。别忘了,那衣料是祖母特意替三娘挑的。六姐何必为了争一件衣裳失了祖母的欢心?” 六娘怔了怔,轻轻捏了捏七娘的脸:“有理。祖母不过给了她件衣裳,也没替她挑多好的首饰。她在祖母眼里毕竟还是个外人。” 得出这个结论,两人欢欢喜喜的联袂离开。 岑三娘带着百草去了后花园。 清澈的池水映出纤细苗条的身影。她用脚踢落一块土疙瘩,池水泛起涟漪。岑三娘冲水里的倒影扮了个怪脸,心情极好。 她懂得三老太太的心思。 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孤女能用得起比三房本家姑娘更名贵的首饰,所以只给她选了枝银质步摇。但是那身明若朝霞的茜红夏衣却能让人们知道,三房对她极好。 不费心思打扮自己,指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 点如何装扮,摆明了更疼六娘七娘。足以消褪她俩对那件衣裳的嫉妒。免得明日大庭广众之下两姐妹万一不懂事闹出笑话来。 岑三娘不得不佩服三老太太心思的慎密。 私财 晚间,岑三娘突然想起百草说起那年端午李氏戴了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 “妈妈,把箱子开了。”岑三娘吩咐道。 许氏从衣襟里拿出钥匙开了衣箱。 樟木包铜角大衣箱,百年牢,不怕虫蛀,很多大户人家都要打造这样的衣箱做为女儿的陪嫁。这只唯一带到三房来的樟木箱子是岑三娘母亲李氏的陪嫁。 许氏在箱子角落摸索了会儿,揭起一块木板,从夹层里拿出只紫檀木的匣子来。 当初开祠堂过继后,三房接了岑三娘来长住,许氏就多了个心眼,和百草一起悄悄收拾了些值钱的细软藏在箱子夹层里带了来。 岑三娘病好后才知道,箱子夹层有只这样的紫檀木匣子,高不过三寸,一尺见方,装着她们主仆三人今后傍身的财物。 岑三娘从脖子上拉出一根络子,下面坠着把精巧的钥匙。她用钥匙打开紫檀木匣子。灯光下,一片流光溢彩。 这些首饰没有列在李氏的嫁妆单子上,都是李氏婚后置办或是岑老爷送的。 岑三娘从里面拿出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金箔和银箔打的像纸一般薄,花瓣层层叠叠,上面伏着只栩栩如生的银制蛾子。吹一口气,轻薄的花朵便簌簌抖动。手指轻弹,蛾子的触须颤颤巍巍,似要飞了起来。 “老爷在京城特意请名匠打造的,夫人所有首饰里最喜欢它。听说给了一两金子的工钱。”许氏伤感的说道。 岑三娘痴迷的抚摸着,想象着将来有一天插在自己头上的美丽。 匣子下面还有一万三千两的银票,一叠契纸。 如今四房在册的房产地契都移交给了三房。岑老爷过世,得知过继了嗣子,李氏的娘家便遣人拿着嫁妆单子抬走了李氏的嫁妆。银票和田庄是岑老爷私下给李氏的,没入公账,倒给岑三娘留了条活路。 许氏轻声说道:“两处庄子三年来一共有三千六百多两进账。照您的吩咐,零头留着花销。刘伯和陈伯用三千两陆续置了一百亩上田,买了一座山头的桑园。买了原来管桑园的一房人继续管着。新买的田地也租了出去。明年大概能多挣一千多两银子。” 岑三娘长长的吐了口气,望着许氏微笑:“爹娘总是眷顾着我的,咱们将来饿不着!” 许氏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望着紫檀木匣子,嘴唇嚅嗫着:“我的三娘子怎么能饿着……” 后路 岑三娘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许氏温暖的怀里喃喃说道:“妈妈,每次瞧见这些,我心里就踏实了。谢谢。” 如果不是许氏和百草忠心,她一个病死移魂到岑三娘身上的人哪里知晓自己还有这笔财产。没有银钱傍身的孤女,在这样的世道,举步维艰。现在有了这些,她总算有了筹划将来的底气。 三年平静的孝期过了,岑三娘预感到,自己的人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她拿了一万两银票出来,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锁好匣子。许氏原样放回了箱子。 “妈妈偷个空把这一百两银票兑了。府里消息不灵通却是不行,这个银子不能省。城南新置的小宅子是落在妈妈头上的。三房不知道我早还了妈妈的契书,让你立了女户。将这一万两银票藏在那宅子里再安全不过。虽说刘伯和陈伯手里有庄子和田,咱们多有准备也多条后路。” 因为箱子里藏着的财物,三年来,院子里从来没有少过人。岑三娘带百草出门,许氏就绝不会离开院子一步。 见她这样安排,许氏有些心慌:“三娘子,是不是要出什么事?” 岑三娘一双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露出了可爱的小龅牙,轻轻笑着:“妈妈,眼下没什么事。可是我还是喜欢狡兔三窟……” 许氏又气又笑,伸手戳她的脑门:“就知道胡说八道宽妈妈的心。” 岑三娘摸着额头,扮委屈:“出了孝,堂祖母又舍得给我做鲜亮的新衣。怕是想要尽快给我订亲,等及笄就打发我出嫁。堂祖母是长辈,亲事论不到我自己做主。如果我不得己嫁了,这些银子出现在嫁妆上会惹人眼红,到时候不能和离怎么办? 许氏捏着银票,眼里透出股凌厉:“三娘子放心,三老太太为着名声也断不会将你胡乱许了人。……实在不行,妈妈会去求你外祖父替你作主。” “他们不是把嫁妆全要回去了么?一件东西都没留给我,三年来也没来人看望过我,哪里还会管我嫁得好不好。”岑三娘撇了撇嘴,又好奇的望着许氏道,“妈妈从来没和我说起过外祖家的情形。” 许氏欲言又止,摸了摸岑三娘的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明日要早起,三娘子早点歇着吧。得空妈妈细细说给你听。” 岑三娘也不着急,嗯了声,吹灯上床睡觉。 许氏守夜,睡在窗边的竹榻上。 一晚上,岑三娘迷迷糊糊的听到许氏高大的身材辗转反侧间压得竹塌咯吱作响。她迷糊的想,奶娘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外祖家难道有什么来头不成? 下注(一) 城南外码头的河滩空地搭起了一座阔气的看棚。坐着刺史大人和城中的官吏们,以及像岑家三房大老爷这种得了刺吏大人名贴相邀的世家富绅和当地的名士。 挨着高台的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彩棚。州府的衙役和大户人家的家将十步一岗,将彩棚团团围住,隔开了城中百姓,避免惊挠了女眷。 彩棚之外,放眼望去,能站人的地方,人头攒动。站不了人的地方,岸边树上,也挂满了身手矫健的半大孩子,黑压压的一眼看不到头。 古时娱乐少,逢年节这种活动基本上是全城参与的盛事,百姓倾城而出。不仅如此,城中的教坊乐役几乎全来了,一时间城南外码头丝弦管乐齐奏,高台之上更有舞妓翩然而舞。 三年来,在安静的小院呆久了,第一次踏足外面的社会场合。这种热闹的场面夹杂着笑声喧闹声,传进岑三娘耳中,让她生出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渐渐的,那种隔膜像被针刺破了,岑三娘眼里露出兴奋和激动。她健康的站着,人生才是个开头。她将要融入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真实而快活的过上一辈子。 大袖衫掩藏下,她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三娘子,我带了五百个大钱的私房,等会儿我也去下注。”百草站在她身后,快活的说道。 岑三娘吓了一跳,低声问她:“还能公开赌竟舸的?” 百草也低着声音回她:“这是自然。还是州府开的赌盘呢。不赌的没几个。不过,咱们府自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 己造有龙舟,老太太她们肯定赌自家的赢。” 岑三娘眼睛一亮,飞速的往左右瞧了瞧,低声说道:“你悄悄去打听下怎么开的盘口。” 百草机灵的偷偷溜了出去。 “母亲,那艘红色的船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夫人轻声告诉三老太太。 江边停着十艘船身遍绘五彩的龙舟。这种舟比岑三娘前世见过的大许多,大概能坐五十个人。每一艘都装饰得分外华丽。仔细一比较,十艘船之间也有区别。好几艘船上操舟的汉子穿着统一,大概是出资人有钱,刻意定制了衣裳。像岑府那艘船,船身装饰华丽不说,船上的人都穿着红色的紧身短襦,精神抖擞。 岑三娘的目光渐渐移到了一条飘扬着方色黑旗的船上,抿嘴笑了。 “来人,取二十两银子替咱们家的舟添个彩头!”三老太太笑容满面,当即便吩咐人去下注。 争舸赛舟开盘下注是游乐的一项。三老太太起了头,大夫人和四夫人跟着下了十两的赌注。 下注(二) 除了岑家大老爷和大少爷应邀去了刺史所在的看棚外,三房簇拥着老太太坐在彩棚中的尚有四老爷,大夫人生的三少爷,四夫人生的五少爷七少爷和九少爷。 四老爷只陪坐了一会儿,便向三老太太告了假,自去和他的鸟友们吃酒去了。 “祖母,我和七娘想要去下注。”六娘和七娘,兴奋的跃跃欲试。 大唐民风开放,三老太太心情好,叮嘱两人带好丫头,便允了。 六娘笑盈盈的望着三娘:“三娘和我们一起去吧!” 岑三娘正欲拒绝,七娘娇声说道:“祖母,我们三姐妹一块去!” 三老太太目光在岑三娘身上转了转,笑着说好。 六娘七娘怎么会想着邀自己一起?岑三娘心生警惕,无奈百草还没回来,只得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跟在六娘七娘身后。 “阿富,陪我一起去!”开口说话的是九少爷岑知林。 三少爷和五少爷已年满十六,七少爷也有十五岁了,懒得凑热闹,各自吩咐下人去下五两赌注。 四夫人赶紧叮嘱道:“阿富,小心侍候着,莫让少爷被挤着了。” 岑三娘迟疑了下,停下脚步等岑知林。 岑知林穿着件银红色的圆领深衣,头上戴着顶小巧的金丝冠,腰间丝绦上坠着块翠玉和小巧的荷包,唇红齿白,可爱极了。 岑三娘忍不住去牵他的手:“走吧!” 岑知林没有拒绝。 小手肥肥的,握着挺舒服。今天倒是乖巧,岑三娘瞅着身边的小不丁暗想。 两人才离开彩棚,见到百草急冲冲的回来,岑知林便扔开了她的手,喊着阿富:“拿来!” 阿富递来一个荷包。 岑知林将荷包往岑三娘手里一塞:“里面是五两银子。我听到六娘七娘嘀咕要出五两银子。你别丢我的脸!” 说罢带着阿富扬长而去。 这小屁孩!岑三娘捏着荷包哭笑不得。 百草看她脸色变幻,忍不住快嘴说道:“三娘子,九少爷对你真好。” 岑三娘心里涌出一股股暖意,嘴角上翘:“走吧,他还小呢,莫要被人挤散了。打听的如何?” 百草赶紧把打听的消息告诉岑三娘。 下注(三) 不少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为了这份热闹都亲自带着下人去下注。彩棚边下注的地方围满了人。 挤上前去的自然都是下人。姑娘们都站在一旁与相识的聊天。衣裳首饰妆容,这是女人聚一起永恒的话题。 突然有人看到了岑三娘:“哎,六娘,从你家彩棚里走过来的是谁呀?她身上那件衣衫比你穿的鲜亮多了。” 岑六娘哼了声道:“她是四房的孤女,寄住在我家的岑三娘。别说我没提醒你,她心眼多着呢。” 小姑娘们都笑了。有人便故意激岑六娘:“六娘不喜欢她?莫不是她抢了你喜欢的衣裳?六娘,你还斗不过客居在你家的孤女吗?” 岑六娘撇嘴道:“我犯得着和她计较?不过是瞧她可怜罢了。” 岑七娘娇柔的说道:“众位姐姐不知道,去年端午三娘子还在孝中,祖母因怕她孤单,请了她一并出席家宴。结果她穿着前年祖母给她做的衣裳,还特意拼了圈澜边。一副在我家没衣裳穿的架式。今年她出了孝,阖府来看赛舸,祖母最是心慈,也叫了她一起。咱们姐妹怕了她了,懒得和她争。不然哪,她恐怕要将前年那件旧衫再缝上一圈澜边穿出来呢。我们岑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围的几位姑娘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天底下还有这么厚脸皮的?” “嘘!她过来了。”六娘比了个手势,“什么都别说了。否则她满脸委屈回去,祖母会责罚我和七娘。” 方家小娘子和六娘最为交好,气愤的一捋衣袖:“你俩忍得了她,我可忍不了。看我怎么教训她。” 远远的看到六娘七娘和几个衣饰华丽的小姑娘站在一起说笑。待岑三娘走近了,就发现那几位陌生的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不善。岑三娘心里有了底,微笑着走了过去。 六娘七娘大声招呼着她:“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一起去下注呢。我们各出五两银子,三娘你呢?” 岑三娘笑道:“我和你们一样吧。” 方家小娘子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姑娘笑嘻嘻的围了上来,拉扯着岑三娘:“三娘子,我们一块下注去。” 岑三娘被拉扯着,正暗恨这具身体瘦弱,听到百草哎哟叫了声。她扭过头,看到百草已被挤到了一旁。她急了,用力挣开她们:“百草,你怎么了?” “三娘子,奴婢没事。被踩了一脚。”百草活动了下脚,见没什么事,赶紧站在岑三娘身边,牢牢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见百草没事,岑三娘松了口气。 下注(四) 围着岑三娘的小姑娘们突然散开了,有人便说道:“哎,人真多。咱们还是不过去了,叫丫头去就行了。” “对啊,把你们下注的银子交给紫儿。让她一并下注去。”方家小娘子不坏好意的笑着。 小姑娘们纷纷掏银子,七嘴八舌的叮嘱紫儿自己要赌哪条船赢。紫儿极聪慧,听一遍便重复一遍。 她走到岑三娘身边福了福:“岑家三娘子赌岑府的船对吗?” 岑三娘笑道:“我自然是赌岑府的船赢的。” 她一低头,就看到悬在腰带上的荷包不见了。岑三娘大怒,这帮小丫头竟扯了她的荷包。她只得吩咐百草:“拿五两银子给这位姐姐。” 九少爷给的荷包不见了,岑三娘知道百草还带着五两银子,和五百个大钱的私房。 百草应了,伸手去拿荷包,脸色一变:“三娘子,我的荷包被人偷了。” 做的真绝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 !岑三娘苦笑的摊了摊手:“荷包不见了,我没办法下注了。” 紫儿朝她福了福,径自去下注。 “等等。”六娘拿出五两银子给了紫儿,“我替三娘子出了。” “哎呀,六娘,你可真大方!” “是啊是啊,没准儿人家小气舍不得,故意说荷包被偷了呢。” “怎不见咱们的荷包被偷啊。” 七娘娇声说道:“各位姐姐,三娘子真是荷包被偷了。你们别说啦。” 岑三娘充耳不闻,气定神闲的带着百草站在一旁,等紫儿拿了下注的单子回来,给百草收好了,笑着谢过六娘:“多谢六妹妹啦。回头我还你。” 她带着百草离开。身后传来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奚落声:“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用六娘的银子就像是她自己的。” “吃用都是别人家的,还真当别人家是她家呀。” “六娘你就是心软。我才不会借钱给她呢。” …… 百草眼里的泪哗的淌了下来:“三娘子,都怪奴婢不小心。什么时候被偷走了荷包都不知道。” 岑三娘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五两银子咱们赔得起。” “是十两银子……五百个大钱!”百草心疼的直抹泪。 岑三娘找了处人少的地方站着,轻声说道:“赶紧把眼泪擦干净了,别回去让堂祖母瞧见。” “是。”百草抽了抽鼻子,抹了泪。 “正好站在这里歇歇,我还不想早回去呢。”岑三娘悠闲的看着风景。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她面前,掌心托着两锭银子。 “谁?”岑三娘下意识的抬头。 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个年轻公子,穿着件青色的深衣,身材高大,面如冠玉。 他的神色有些抱歉:“小妹胡闹,还请三娘子别见怪。这是二十两银子,不知够不够?” 作者题外话:今天很努力。恩恩,没戏肉对不住大家呀。 我赌你会赢 他妹妹是谁?岑三娘脑中闪过那群小姑娘,估计是其中的一个。既然他这样说,又拿着二十两银子来,想必是在旁边看到自家妹子支使人偷她和百草的荷包吧。 “如果不够,三娘子说个数,我回头一并赔你。”他含笑看着岑三娘,手又往她的方向伸了伸。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岑三娘没有接银子。 “我家小妹与岑家六娘七娘是好友。在下城南方铭,家中排行第七。方岑两府是世交,你可以叫我方七哥。小妹冒失,还请三娘原谅她一回。”方铭彬彬有礼,将银子放进岑三娘手中,拱手一礼,便要离开。 “等一等。”岑三娘叫住了他。 方铭回过头,有些尴尬:“不够是吧?我今日出门没带多的钱,三娘子凑和着先用着可好?回头我将你丢的荷包找回来送还于你。” “不是。是你给多了。”岑三娘将银子放回他手中,认真的说道,“我们丢了两个荷包,一共是十两银子和五百个大钱。既然方七哥应承替我们找回荷包,这两锭银子我便不能收。只是那五百个大钱是我家丫头特意攒了想去博个彩头,还请方七哥替她下五百钱的赌注。” 方铭哦了声问道:“想赌哪条船?” 岑三娘笑道:“今日多谢方七哥出手相助,便赌方七哥家里的船赢吧。你说呢,百草?” 百草听到能找回荷包,自己的私房钱还能下注,哪有不肯的,一个劲点头:“方少爷便替奴婢赌方家的船吧。多谢方少爷。” 方铭笑道:“三娘原本带了十两银子,六娘借了你五两赌岑府的船赢。还有五两银子不知三娘想投注哪家的船?我一并代劳了。” 带了十两银子,就得全部下注么?岑三娘正想回绝,突然看到了划向江面的数艘龙舟。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 岑三娘笑吟吟的说道:“既然方七哥热心,那五两银子也请下注方家的船。多谢了。” 方铭眼神闪烁:“三娘不怕方家的船输么?”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当着方七哥的面,我会说方家会输吗?” 方铭愣了愣,哈哈大笑,拱手一礼:“多谢三娘吉言了。” 他回头吩咐身边的小厮去下注。小厮片刻后便将单子拿回。 收好单子,岑三娘便对方铭行了个福礼,带着百草离开。 河风吹来,茜红的大袖衫轻盈飘动,一缕阳光从侧面照过来,那只衔着流苏的步摇折射出粼粼光芒。 方铭看着她离开,心里涌出股奇怪的感觉,喃喃说道:“为何我觉得她笃定知道我会赢似的?” 作者题外话:今天回家晚了,所以更新迟了.回头补上. 被盯上了 回到彩棚,六娘七娘也回来了。三姐妹竟似心有灵犀一般,绝口不提下注的事。围着三老太太说笑。 这时听到高台看棚上传来一声锣响,竞舸开始了。众人赶紧扶着老太太出了彩棚。 龙舟上鼓点敲得震江响,五十名操舟手齐齐划浆,争先恐后冲向终点。 “祖母快看,咱们府上的船领先呢!”六娘七娘和府里的少爷们兴奋的直嚷嚷。 隔壁彩棚范府的女眷们也走了出来。两府女眷极自然的见了礼。 范夫人个头不高,穿着高腰襦裙,显得胸脯越发的丰满。白花花一片,晃得岑三娘眼睛都花了。 见江面岑府的船领先着,范夫人出口便是一堆奉承话,瞬间说出十来句,还不带重样的。岑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大夫人和四夫人也笑了起来。 范家大少奶奶是个瘦削的妇人,行礼之后便垂头默默站在范夫人身边侍候。 范夫人说的高兴,难免口渴,回头便斥道:“伫这儿做什么?还不去调几碗酸梅汤来。” 范家大少奶奶轻声应了,转身便带着丫头调酸梅汤。 “这是我的小儿子范玉书,今年十六了。”范夫人扯过身边一男孩儿,向岑府众人介绍。 范玉书中规中举的行礼:“玉,玉书见过老太太,岑家伯,伯母。” 岑府众人眼里不免闪过诧异。这范玉书瘦的像根麻杆,和岑府与他同岁的五少爷比矮了一头不说,还口吃。 岑老太太,大夫人,四夫人都赏了见面礼。 范夫人看到六娘眼睛一亮:“好标志的小娘子。是六娘吧?早就听说岑家六娘有倾城容色,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六娘今年多大了?” 被范夫人的肥手握得紧紧的,六娘有些不快,勉强笑道:“今年十三了。” 范夫人回头看了眼范玉书:“哎哟,只比我家玉书小三岁呢。六娘可订了亲?” 岑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给四夫人使了个眼色。 四夫人笑着上前:“六娘还未曾订亲。她二伯母和她最是投缘,一直说想在长安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 替她选门亲事。” 她说着顺势将六娘从范夫人手里拉开。 范夫人脸上露出遗憾:“六娘这般美貌,进宫里做贵人也是够资格的。可惜了,我还想着替我家玉书说媒呢。” 她说着发现了三娘,直勾勾的盯着她:“这位小娘子在府上排行第几呀?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岑三娘吓了一跳,不得不对她福了福道:“三娘见过范夫人。” “哦,原来你就是寄住在岑家的三娘子呀。才出了孝是吧?怪不得从前没有见过。出落的真水灵,啧啧……听说当年大病一场,还是老太太会养人,瞧这小脸红润的。”范夫人两眼放光,伸手去捏岑三娘的胳脯。 岑三娘低着头装羞,手藏在袖子里暗暗捏了把百草。 百草机灵的指着江面叫道:“哎呀,咱们府上的船快被人赶上啦。” 范夫人扭头往江面上一看,直拍大腿:“我可是下了百两银子赌你们家的船胜。千万别被超过了!” 江面上,岑府的红舟领先,左右两只船只落下半个船身。 “三娘子,右边那艘是方府的船!”百草激动得双颊通红,拼命压低声音也止不住她的兴奋。 岑三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声如蚊蚋:“也不看站谁家的地盘上。方府的船等下超过了岑府,被人听到有你好果子吃的。” 百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这时范夫人又回过头:“三娘读过书没?可会算帐?” 岑三娘赶紧摇头:“能认得几个字,不会算账。” 她心里急得要命,这范夫人莫不是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吧? “女子会不会吟诗作赋不打紧,要紧的是能看得懂账目,知晓如何打理中馈。三娘也该学学了。”范夫人摆出副长辈的模样训诫三娘。 岑三娘头埋得更低:“三娘愚钝……” “祖母祖母,我饿了。我可不可以先去聚仙楼?”九少爷岑知林突然嚷道。 “九哥儿乖,赛舟马上就结束了。完了咱们就去,吃过饭晚上再看火龙游街。”三老太太说道。 岑知林拉着她的手撒娇:“祖母,让三娘陪我先去嘛,好不好?我好饿啊,想吃聚仙楼的点心。” 粉嫩的脸,乞求的目光,三老太太心都要化了:“行行行。不能饿着咱们九哥儿了。” 岑知林欢呼了声。 这一刻岑三娘真想捧着他的小脸狠狠亲上一口。 三娘偷跑了,范夫人会不会又盯上自己?六娘偷偷看了眼范玉书,心里有几分担忧。她撇了撇嘴,开口说道:“祖母,我也想先去。七娘,你呢?” 七娘毫不犹豫,笑嘻嘻的:“我跟着姐姐。” 老太太沉吟了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岑三娘,吩咐道:“赛舟一完进城人多。三哥儿你领着弟弟妹妹们先去。” 十六岁的三少爷已经有了大人般的成熟,沉稳的应了,吩咐人备了轿,安排家丁护着众小辈走了。 岑府的小辈们都走了。范夫人挤到三老太太身边,摇着团扇殷勤的问道:“老太太,我喜欢岑三娘,想向你讨来做小儿媳妇,你看如何?” 三老太太看着江面方府的黑色龙舟最终超过岑府的舟半个船身夺了第一,哎哟一声,折身返回彩棚:“得了第二名,少赢了好些银子。” “哎,老太太说的是。少赢了好些银子呢。”范夫人嘀咕着,挪动着肥硕的身躯跟了进去:“老太太,我也是个苦命的。我家老爷过世的早,我一个寡妇不得不抛头露面打理产业。大儿子三年前失足落了水,我就只有玉书一根独苗。他嫂子人还年轻,我也不能强留着她守节。范府将来就指望玉书媳妇当家理事。范府这万贯家业,普通百姓家的闺女那里撑得起来?我一心想替玉书聘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可我家玉书自小身体弱,说话不利索。世家名门的嫡女又瞧不上他。隆州岑氏是百年大族,三娘养在您膝下,知书识礼,和大户人家的千金没什么区别。我看哪,她和我家玉书正般配。只要您点头,无论她有多少嫁妆,我都出两万两银子彩礼。老太太,您看如何?” 心疼闺女的人家一般都会将男方的彩礼合到嫁妆里,一并送到男方家里。范夫人不介意三娘的嫁妆多少,意思是这两万两可以任由岑府留下。 两万两银子的彩礼,将来在范府中持中馈……大夫人挑了挑眉,四夫人也怦然心动。 讨价还价 三老太太呷了口茶,不动声色:“当初过继九哥儿替四房承袭了香火,我当着族老的面答应给三娘订门好亲事,置办一份嫁妆。我这做长辈的,一心盼着她好。承蒙您喜欢她,但你家小公子这般体弱……我岑家不缺两万两银子,总要替三娘着想一番。” “老太太心善啊。替四房延续了香火,又养得三娘子出落得这般水灵。她也真真是命苦,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我想着就心疼……老太太转告三娘。她若是进了我范府的门,我会当自己女儿般心疼她。”范夫人吸了吸鼻子,抽了条帕子按着眼角,“我就玉书一棵独苗,哪怕出再多的彩礼,我这做娘的也要给他聘个好媳妇。将来九泉之下见着我家老爷,我也有个交待。” 范夫人的意思是还能在两万彩礼上再加银子。大户人家聚媳妇,能给两万银子都是极厚的彩礼了。范夫人为了儿子真不吝啬银子。大夫人和四夫人惊诧的对视了一眼。 三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岑氏三房担不起薄待孤女的名声,需得三娘情愿才好。否则就算彩礼翻倍的给,此事也万万不成。” “三娘出落的这般水灵,就算出四万两银子的彩礼我也乐意。”范夫人琢磨着三老太太的意思,一咬牙将彩礼翻了倍。 她也不是傻子,岑三娘出身世家名门,可也不是真真矜贵的嫡女千金。范太太可不想任由岑家继续狮子大开口,摇着团扇开始敲打:“可惜三娘子毕竟是个孤女。老太太就算再心疼她,想嫁个门当户对,可高门大户人家的公子取个嫡妻也自有考究。如果给她选个小门小户人家,没本事,嫁过去也只有吃苦受穷的命,老太太也会心疼不是?我范家虽然是商户,也有良田千倾十来间商铺的产业。我看中了岑三娘的身份,她嫁过来也不委屈不是?” 三老太太端着茶慢慢啜着,不再开口。 范夫人也识相,寒喧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 四夫人嘀咕道:“范家那么有钱,可惜范家小公子身体羸弱,说话也不利索,唉。” 大夫人斜睨着她笑道:若非如此,范家怎肯出四万两彩礼娶个孤女做儿媳?要我说呀,嫁给范家小公子,总比嫁个没出息的男人强。吃穿不愁,还能继承万贯家业。有个当范府女主人的姐姐,九哥儿将来也多了份助力。” 四夫人心头一震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 :“嫂嫂言之有理……” “都给我听好了。”三老太太放下茶盏淡淡说道:“此事若非三娘心甘情愿,否则便作罢。” 四夫人脱口而出:“她必是愿意的!” 三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三娘出了孝,你们做堂嫂的,平日无事便多教教她理家管事的本事,就算尽了心了。” “是,母亲。”大夫人四夫人赶紧应下。 赛舟完了,百姓陆续回城。大老爷令人传话,他和大少爷要陪刺史大人晚宴。四老爷吃了酒回来,护着岑府的女眷们上轿回城去聚仙楼。 发展一个小眼线 岑家的小辈们先到了聚仙楼。 岑三娘牵着九哥儿的手故意将他带到室外长廊上,掀起竹帘的一角,装着去瞧下面的街道,低声问他:“为何要吵着先走?” 岑知林用力想甩开她的手。岑三娘握得紧,他脸上腾起一片绯色,愤怒的说道:“你放开我!” 岑三娘回头看了看,六娘七娘坐着厅堂里吃点心,两颗脑袋凑得近,不知在嘀咕什么。她微微一笑:“安静点,六娘七娘巴不得看戏。” 岑知林沉默了,哼了声道:“我看那范夫人不怀好意,特意替你解围,你别不知好歹!” 岑三娘觉得自己握住的小手其实是她捞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三房所有人里,只有身边这个七岁的小男孩肯真心的帮自己。她故作诧异:“范夫人待人热情,我觉得她极好呀,她怎么不怀好意了?” 夕阳从竹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照在岑三娘的银钗上。岑知林抬头的时候,仿佛看到一双狡黠的眼睛。他被那道光晃得闭了闭眼睛,歪着头再看,岑三娘正疑惑的看着自己。是他瞧错了吧?这个女人弱的像根草,哪里斗得过范夫人的一只粗胳膊呢?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放手!你手心出汗,我不舒服。”岑知林昂起了下巴。 转眼间又满脸拽拽的模样。 岑三娘松开手,抱歉的抽出手帕递给他。 岑知林擦了擦手,将帕子塞进岑三娘手中,无比严肃的说道:“五郎从学堂回来,说同窗都爱学那范结巴说话,后来范结巴就再没去过学堂。我不喜欢那范结巴做我的姐夫。我会被五郎他们笑话死!” 他说着握紧了拳头,嘴抿得紧紧的。 “九哥儿,那你悄悄帮姐姐打听打听可好?姐姐也不喜欢……只有靠你了。”岑三娘低下头。她沦落到连小孩子都要利用,岑三娘脸上的委屈和黯然并不是装出来的。 岑知林嗯了声,转过了身,快速说道:“谁都不准说,听到没有?” 岑三娘突然想笑,柔柔的应道:“是。” 瞧着她谦恭的模样,岑知林突然觉得极满足:“等我消息。”昂着头折回了内堂。 岑三娘站在廊上,聚仙楼下是城里南北走向的大街,繁华热闹。她静静的想着无数种可能性。 如果…… 万一…… 她该怎么面对?带着奶娘和百草逃离岑府去长安求从未谋面的外祖父?还是逃到外地隐姓埋名花钱立个女户? “三娘子,范家在隆州城里也算大商户了。听说范夫人极能干,你若嫁给范公子,以后可不愁银子使呢。” 六娘的声音出现在岑三娘身边。她转过头,斯斯文文的笑:“范家好像是很有钱,六娘想嫁给范公子?” 六娘脸色一变,呸了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 这一刻岑三娘突然就不想让着六娘:“可是你若嫁给范公子,将来不愁没银子使呢。” 六娘鄙夷:“谁稀罕他家的钱!” 岑三娘悠然说道:“有钱穿金戴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穿什么就买什么,有钱多好啊!” 六娘想起范玉书那结巴瘦弱的模样就来气:“再有钱又怎样?我讨厌范玉书!” “唉!”岑三娘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带着百草施施然往内堂去了,“堂祖母的轿子到了,我去迎迎。” 岑三娘就这样走了,六娘还在生气:“我才不会嫁那范玉书呢!” 七娘站在六娘身边摇头:“六娘,我记得你明明是想气三娘子的。怎么自己生起气来?” 六娘怔了怔,瞬间明白自己是被三娘拿话绕晕了,气得一跺脚:“我就说她狡猾心眼多嘛!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评头论足 岑三娘候在门口,亲热的上前扶三老太太上楼。 今年端午不仅江面上有赛龙舟,晚上更有火龙游街。大街两旁的酒肆茶楼都坐满了人。和岑家一样同时在聚仙楼订席的还有城南方氏,城北王氏。三家包了聚仙楼的二楼,干脆合在一起用膳,只二楼大堂隔断,男女分了席。 这厢尚未入席,女眷们齐聚在一处寒喧。 六娘七娘坐在四夫人下首。方家小娘子和她俩交好,禀了方夫人便挪了鼓凳和她俩坐在了一处。王家几位姑娘自坐在了一起。 岑三娘自扶了老太太坐下后,便接手了陶妈妈的活,站在了老太太身边服侍。 三位当家主母坐在一起,越发显得岑三娘抢眼。 王老太太扫了眼岑三娘,笑道:“瞧见三娘身上这件茜色衣衫,就想起当年姐姐也爱穿艳色,在城外赛马,像一团红云……岁月不饶人哪。” 王老太太和岑老太太是表姐妹。一个嫁到了岑家,一个成了王家的主母。 岑老太太笑道:“咱们都老了,如今哪还穿得了艳色,瞧着这些小丫头们穿得鲜亮,心里就高兴。” 两姐妹合作默契,王老太太接嘴说道:“我记得三年瞧见三娘病猫似的,姐姐可真会养人。这厢一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 岑老太太拉过三娘的手,怜惜的说道:“总算身子骨养好了,否则我那有脸去见过世的弟妹。” 岑老太太嘴里的弟妹说的是岑三娘过世的祖父母。岑三娘努力的想挤点眼泪出来应景,一时间又哭不出来,只能敛了笑容扮出副感激的模样低声说道:“没有堂祖母照佛,三娘怕是早就去了。三娘平安长大,四房又有了九哥儿承袭香火,祖父祖母和爹娘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岑老太太眼睛湿润了,拍着三娘的手哽咽:“好孩子。” “哎哟,都快别伤心了。三娘有老太太照应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哪。”方夫人劝了句,抿嘴一笑:“两位老太太养出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极好的,我家九娘就相形见绌了。” 方夫人是继弦,生了一子一女,在府中排行最小。女儿便是和岑家六娘七娘交好的方家小娘子,儿子才三岁,怕今日人多被挤着,未带出府来。 她的话成功的把岑老太太和王老太太的目光移到了方九娘身上。 岑六娘穿着粉色的高腰襦裙,梳着双环髻。亮出来的脸颊如满月,目光璀璨,十分美丽。岑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 七娘年幼,鹅黄色的衣衫和双丫髻上的珍珠宝钿衬得小团脸粉嫩可爱。她俩的打扮都是岑家老太太刻意指点过的。 坐在她俩身边的方九娘穿了身粉紫色的窄袖襦衣,曳地长裙,身材修长。长眉清秀如竹,散发出一股青春少女特有的生动活泼。没有岑六娘夺目的美丽,也没有岑七娘的娇柔,却无法被人忽视。 岑老太太情不自禁的赞了声:“这丫头瞧着就舒服!想必是个性子爽利的。” 王老太太打趣道:“姐姐喜欢,不如聘到府中给你当孙媳。” 方夫人看中了王老太太的长孙,想和王家议亲。王家却一直没有消息。长孙是将来的继承人,当家主母的选择分外重要。 城南方家靠经商发的家,说起来和岑氏一样是百年大族。隆州城有一半的商铺都属于方家,号称方半城。但是方家已经两辈却没有人入仕了。 一个大家族如果没有人入仕为官,就失了发展的前景,再大的家族指不定哪日说败就败了。 方夫人是方氏当家主母不假,方九娘也是娇宠长大的嫡女。可是方夫人的嫡子才三岁,前头正室夫人有五个儿子,妾室生了两个儿子,最小的都已经十六岁了。方家成年的儿子们都插手了家族生意,将来方家的产业由谁来执掌尚未得知。 方夫人急于用方九娘攀门好亲事,替幼子寻门有助力的姻亲。王家却思量着,如果方夫人的幼子无法胜过哥哥们执掌家业,自家的长孙娶方九娘就亏了。 见王老太太推辞,方夫人眼里飘出一股阴霾,转瞬就逝。 岑家在隆州的大少爷已经成了亲,适龄的三少爷虽是掌家的大老爷所生,但他不是长孙继承不了家业。五少爷是四夫人的嫡子,一旦岑老太太过世分家,成天只知道玩鸟狎妾的四老爷能有多大出息?方夫人自然也看不起。 哪里比得了王家大少爷长子嫡孙,是家族的铁定继承人。王家还有个在宫里做宝林的娘娘。 她心里失望,也只能笑着说道:“谁能看中我家九娘,赶紧聘了去,省得这丫头在府中闹得我头疼。她若有岑家三娘一半的娴静,我就放心了。” 再一次将话移到了岑三娘身上。 岑老太太含笑看了眼岑三娘:“三娘出了孝,也该议亲了……” 岑三娘装羞低头。 话题便不再围绕儿女亲事,移到了赛舟上。 方家赛舟夺了头名,方夫人的高兴却打了折。因为主持赛舟的并不是她的小儿子。 上头三个当家主母聊得高兴,岑家六娘七娘和方家九娘瞧着站在岑老太太身边的三娘却不顺眼之极。 “她身上应该没有银钱了,等会儿拉她出去,瞧她付不了账便丢人了。”方九娘继续出主意。 六娘这时多了个心眼,摇了摇头道:“和我们在一起,她没了银子,我和七娘有啊,不想丢岑府的脸面,又要帮她出钱。” 七娘娇声说道:“七娘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 三人商议停当,笑着闹作了一团。 这时仆妇们进来请大家入席,岑老太太让三娘露面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放了她去和小姑娘们一桌。 火龙游街(一) 岑三娘心里想着各种可能。六娘七娘和方九娘飘忽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笑容都让她感到不安。 百草站在身后为她布菜,岑三娘默默吃着。打翻菜盘溅污她的裙子?还是不小心碰翻一杯酒泼自己一身? 八仙圆桌坐着三家的姑娘们,身后又有各自的丫头小心服侍着,长辈们就坐在邻桌,两道十二扇绘四季花卉的屏风对面是三府的男人们……这样的场合,她们不敢。 纵然自己污了衣裙,谁都知道随行轿子里都会带着一套备换的。且一时失礼,丢的是岑府的脸面,老太太还没老糊涂,六娘七娘不敢使心眼。 岑三娘想清楚后,就放了心。 倒是百草,紧张得杏眼圆瞪,恨不得多长出几只耳朵几双手来。饭后上茶,百草站在岑三娘身边,低声抱怨:“奴婢紧张得不行……” 岑三娘轻笑:“你跟着我,别让我落了单。” 百草下意识的挺直了背:“三娘子放心!” 天空被暮色渐渐染成了深深的蓝。华灯初上,走廊外的竹帘通通撤下。隆州城栉比鳞次的粉墙乌瓦,雕梁画栋被点点灯光染得一片璀璨。 岑三娘恭顺的站在三老太太旁边服侍。 “好孩子,别陪着堂祖母了,让你三堂哥五堂哥陪着你们几个姑娘去逛逛街。”岑老太太今日心情极好,放了岑三娘。 “不是有火龙游街么?二楼看得清楚,我正想沾沾堂祖母的光,在这儿好生瞧瞧呢。”岑三娘绝不想和六娘七娘一起凑热闹。 “去吧去吧。出了孝,就别拘着了。”岑老太太向来喜欢活泼的女孩子。 岑三娘无奈,只得行了礼离开。 不陪着她老人家而己,六娘七娘也没听到老太太让自己和她们逛街的话。岑三娘悠然自得的在廊上寻了个角落坐下。 百草站在她身边,机灵的选择了一个角度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她兴奋的望向长街那头,快活的问道:“三娘子,我还没看过火龙。什么是火龙呀?会烧起来的吗?” 岑三娘努力的回忆前世记忆中曾看过的火龙表演:“龙不会烧起来,舞龙的汉子拎着烧化的铁水泼出去,似金非金,似银非银,漫天金银闪烁,龙在其中翻腾……” “不是吧?不是吧?铁水能泼么?”百草一声接一声的惊呼。 “我也不知道,来了就知道了。” 久远的记忆让岑三娘涌出阵阵伤感。那个世界多么遥远,渐渐陌生,变成了记忆。 远处的长街突然冒出了一团光,像金子撒在了深蓝的天鹅绒上,夺目璀璨。 “来了!来了!”廊上响起了欢呼声。 所有人都离了座,站在美人靠旁边往外张望着。 近了,更近了。 只见两条金龙翻腾着走近。 “六娘七娘,我们下去瞧!在下面比上面瞧得更美呢。火龙之后还有傩戏,踩高翘。”方七娘大声笑着。 “三哥儿五哥儿,护着妹妹们去吧!”岑老太太吩咐道。 方家和王家都同时分出人手护着府里的少爷姑娘们下了楼。 岑三娘不想和六娘七娘她们在一处,捏了把百草的手道:“我们也去,躲一旁看。” 百草兴奋的点点头。 火龙游街(二) 主仆二人悄悄下了楼。 也不敢走远,站在聚仙楼的檐下,等待火龙从身边经过。 十来步开外,小厮丫头们拦开人群,空出一块地界方便主子们观景。 百草踮着脚,生怕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 岑三娘不愿去冒险,扯了扯百草笑道:“不怕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 不怕,那龙举得高呢,看空中就好。” 虽然这样说,百草仍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着。 “哇!” 随着一声高呼,金龙未至,一瓢铁水就这样被泼向了天际。 众人的目光望向天空,这瞬间空中数朵金菊绽放,万千银雨倾落,美不胜收,夺目之极。 “赏!” 不知是哪府少爷喊了声,家仆们抬出一箩筐铜钱往外撒。 “乔家班谢少爷赏!”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火龙停在了聚仙楼外。几个乔家班的小孩子戴着傩戏的夸张面具,在场中翻滚腾挪,将地上的铜钱拾进腰间的竹篓里。 舞龙的汉子卖力的挥舞着,泼铁水的汉子将整片天空变成了金光闪烁的不夜天。 “好美啊……”百草痴迷的望着天空。 岑三娘眼睛有些发涩,微笑着想,美到极致,就有种想落泪的悲伤啊。 她感慨万千的时候,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岑三娘下意识的去拉百草的手,却捉住了一个男人的胳膊。她吓了一跳,说了声对不起,迅速的放了手。 就这么瞬间工夫,她被挤得晕头转向,等她清醒时,已被挤出了人群。 “当心!” 铁水浇成的金花银雨从头顶洒落。 这就是六娘她们商议恶整她的法子么?想看她尖叫着哭喊着狼狈着么? 哪怕不和她们站在一起,其实自己并没有脱离她们的视线和关注。岑三娘微笑着想,其实她很想说声谢谢来着。 谢谢她们给自己机会,享受其他人瞧不见的美景。 这种火龙表演岑三娘前世见过,她并不害怕。看似温度高,哪怕砸在地面也蹦出火星来,其实最多衣裳烫几个洞罢了。 她仰起头,能放肆的站在这里,看到的才是最美的景。 没有人,只有她自己,独自让这漫天烟花将她包围。可惜,只能放肆这一点时间。 眼前飘过一片暗红,有人撑开了一柄伞护在了她的头顶。 小狗转转圈 “三娘子当心!” 方家七少?他不会又识破了他妹妹和六娘七娘的计划,跑来充英雄救美了吧?他动作很快呀,这么会工夫就找了把伞还抢在百草护主之前奔了出来,他一直在注意自己?他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民风再开放,也能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岑三娘望着方铭,脑中飞快的闪过各种疑问。 方铭撑了柄油纸伞,眉心微蹙:“吓着了?” “哦,我吓着了。”岑三娘回过头,顺嘴说道。说完她都觉得有点假,讪讪的补了句,“多谢方七哥。” “三娘,三娘,你吓着了没有?” 六娘七娘高声叫着,几个下人就奔了过来。 “走吧!”方铭撑着伞,护着岑三娘走回去。 百草这时挤开人群,上前拉着岑三娘左看右看:“三娘子,吓死奴婢了。” 岑三娘笑道:“我没事。” 走了几步也就到了路边,终于还是和众人汇聚到了一处。 六娘七娘围着她上下打量:“三娘没伤着哪里吧?” 岑三娘摇了摇头:“多亏方七少来的及时……” 话还没说完,又听到一声惊呼。岑三娘扭头一看,方铭的伞被溅落的火星烧着了。 “七少爷快扔了伞!”方府的小厮大喊着冲了过去。 方铭尚未察觉,仍撑着伞走向人群,脸上还带着笑容。 这情景着实有点滑稽,岑三娘扑哧笑出了声。 火龙仍在挥舞着,人们的笑声赞叹声太吵。方铭只看到自家小厮煞白了脸冲向自己,又看到人群中岑三娘望向自己的笑容比这漫天金花还要璀璨。 就在这时,他闻到股烟味,头顶发热,下意识的抬头,骇了一跳,慌乱的扔了伞。一块火灰落在宽大的袍袖上,他用力抖落。 “七少爷!”小厮叫喊着跑过来,围着方铭上下察看他身上有无沾上火星。 身上也着火了?方铭转动的身体察看,挥舞着宽大的袍袖拍打着。 小狗努力想咬自己的尾巴,急的转圈……岑三娘笑得支撑不住,扭头将脸埋在了百草身后。 方铭确认只是伞着了火,松了口气:“无事了。” 他走回人群,被众人围着又一阵询问。 方铭笑道:“虚惊一场。倒是岑家三娘子吓坏了。” 众人的目光移向岑三娘,却见她脸红红的,目光清明,哪有半点被吓着的样子。 方夫人动了心思 岑三娘强忍着笑,却是怎么也装不出可怜害怕来,只得大方的朝方铭福了福:“多谢方七哥相救……” “卟!”岑知林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家兄弟便哈哈大笑起来:“七弟撑着把着火的伞尚走的镇定自若,为兄佩服,佩服!” 方铭厚着脸皮咧齿一笑:“比火龙还好看是吧?” “好看,好看!哈哈!”众人一阵狂笑。 王家姑娘们也掩唇笑了起来。 方九娘跺了跺脚,和六娘七娘咬耳朵:“七哥还叫小厮向我讨荷包来着!真讨厌!” 七娘眨了眨眼,轻声说道:“你七哥该不会是看上三娘了吧?” 六娘撇撇嘴:“方七哥为什么要替三娘解围?他俩以前认识?不是三娘看上了方七哥吧?” 方九娘哼了声:“我七哥才不会喜欢她!” 六娘有点遗憾:“出了这事,祖母怕是不会让咱们再玩乐了。便宜她了。” 几家长辈在楼上瞧得分明。 方夫人目光闪烁,轻声问岑老太太:“老太太觉得我家七少爷如何?” 方家争产,方夫人巴不得方家未成亲的少爷们的亲事都不如意。岑三娘是个孤女,方七少娶了她得不到妻族的势力相助。这是想打发一个算一个。 岑老太太笑道:“今日多亏了七少爷,回头补份礼谢他。陶妈妈,让他们都回来吧。今日人多,别被挤踩着再出什么事。时辰也不早了,回府吧。” 王老太太也倦了,也吩咐摆轿回府。 岑老太太只叫人补份礼,意思是不乐意和方家结亲。 岑王两家走后,方夫人这才鄙夷的啐了口:“一个孤女,还想嫁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嫌我舍不得多给彩礼罢了。” 她也没了心思再呆下去,吩咐丫头叫方家小辈们回来。 方家大少爷见兄弟们玩兴正高,便禀了方夫人。 “母亲,我也要和哥哥们去玩。” “夜深了,随我回府。成日疯耍像什么样子。” 方九娘前面还有个庶姐,今日病了没能出府。方家兄弟多,女儿少,方九娘是方氏夫妇的掌上明珠。没想到今日撒娇却正撞上方夫人不快,气得小嘴撅得老高。 “大少爷仔细看着弟弟们……”方夫人嘱咐了一番,带着方九娘离开。 再舞一场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 火龙过后,跳傩戏的,踩高翘的队伍走过。凑热闹的百姓跟随着队伍离开。聚仙楼外渐渐冷清。 “爷,夜深了。”小厮恭敬的说道。 聚仙楼一楼靠窗边的位置坐着个锦衣男子。他一手扶着下颌,撑着脸望着窗外空空的长街,仿佛没听到小厮的话。 客人们已渐渐散去,一楼大堂仅剩下几桌客人,好巧不巧的呈扇形围在那男子身边。 小厮不敢再催,垂手肃立在他身后。 隔了良久,那男子突然开口说道:“去,把那乔家班叫回来,再舞一场。” “是!” 小厮应了,使了个眼色,邻桌数人站起身,随他走出了聚仙楼。 无论是舞火龙,狮灯,还是跳傩戏,踩高翘的戏班,都是在州府报备之后才在城中表演。也是难得挣钱的好机会。 岑家方家王家这种隆州的大户人家也只在队伍经过包席的酒楼前时,撒上几箩筐铜钱,就是极大方的手笔了。有了打赏,队伍往往会停下来多舞一会,捡完赏钱又继续前行。 一条长街舞完,夜深了,大户人家纷纷打道回府,舞火龙的汉子们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也就收工歇息了。 望着小厮手里两锭二十五两的雪花银,乔家班班主忍不住咽了口干沫。 “我家主子瞧得高兴,赏银加倍。”小厮平静的说道。 乔家班众人面面相觑又跃跃欲试,别说一百两银子,五十两银子也抵得上一整晚的收入了。 班主深吸口气,说道:“乔家班接了!” “慢着!”小厮淡淡说道,“若力气不济,出了岔子,我家主子瞧得不喜,这世上就再无乔家班了。” 班主顿时又犹豫起来,想挣这笔银子,又怕惹恼了贵人。 小厮笑了笑:“你不接这活也不行的。走吧,别让我家主子等久了。” 班主一咬牙,喝道:“打起精神来!走!” 一柱香工夫,乔家班众人扛着龙,规规矩矩的站在了聚仙楼前。 “咦,乔家班怎么又回来了?”聚仙楼附近的百姓惊讶的议论着。 “听说有贵人出钱让他们再耍一回!”有人兴奋的说道。 锦衣男子缓步出了聚仙楼,身后数十名侍卫打扮的人雁翅排开,将他牢牢护在中心。 替我送份礼 小厮端来一把椅子,新铺上白色锦缎绣松鹤椅袱。 锦衣男子掀袍坐了,接过端来的茶盏。 小厮便对班主说道:“开始吧!” 班主亲自拿起两柄缠了红绸的鼓锤,敲出了密集的鼓点。两条龙随之舞将起来,如蛟探水,如龙穿云。赤膊的汉子们往天上浇出一朵又一朵的金花,化为漫天璀璨落下。 尚未夜归的百姓再次聚集,叫好声此起彼伏。 看了片刻,锦衣男子站了起来,漫步走了过去。 “爷!”小厮吓了一跳。 雁翅排行的两列护卫也跟着他往向前走。 舞龙的汉子还没发现,班主却看得分明,手里的鼓点不由一滞,不知这位出了大价钱的贵人想要做什么。 锦衣男子皱了皱眉:“退下。继续。” 小厮应声退下,不放心的朝他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快步走到班主身边冷冷说道:“卖力点,别扫了我家主子的兴。” 班主惶恐的应了,拼尽全力的锤响了面前的大鼓。 鼓点更急,像骤雨砸在瓦砾上。两个举着龙珠的领头汉子听着,心头大震,立刻明白班主在示意他们拿出绝活来。他们举着龙珠,引导着双龙做抢珠之势。铁水朝着双龙序次泼出,那一片片金花像撒开的扇面,龙穿行其中,如脚底生出了团团金云,生动之极。 这等美景引得四周百姓发出阵阵惊呼。乔家班众人却知道,这是最耗费体力的活计。只盼得那位贵人瞧得欢喜,及时叫停。否则继续舞下去,力歇了,铁水便再无力气泼上天了。 锦衣男子站在了中央,仰起脸来。 夜幕里似万朵烟花绽放,映亮了整个天际。他站在最耀眼的地方,俊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笑容。 “爷,你当心别被烫着了!”小厮哪里还有半点冷酷之色,急得握紧双拳伸长了脖颈,每一瓢铁水浇出,他就跟着心紧一回。转头就恶狠狠的对班主说道,“若烫着我家主子,便拿命来偿!” 班主满头大汗,手下鼓点一变,双龙飞开。看似将那锦衣男子围在其中,浇铁水的汉子们却再不敢往中间方向泼。 那群侍卫早已团团将双龙围住,目光盯紧了主子,蓄势待发。 “站这里瞧,果然美极……”锦衣男子喃喃说道。 他看了会儿,就走了出来。 小厮快步迎上,上下打量着他,生怕有一星半点落在了他身上。 “赏!备轿!”锦衣男子说道。 小厮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一停青帘轿子迅速抬来。 锦衣男子上了轿,众待卫簇拥着他往外走。 小厮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扔到了鼓上:“我家主子赏你们的。”说完转身追上了轿子。 “乔家班谢赏!”班主抹去额头的汗水,捧了钱袋,高声说道。 舞龙的汉子们停了下来,齐齐向轿子离开的方向施礼。 目送着轿子走远,班主这才打开钱袋,里面竟是两个黄澄澄的金饼子。他用指甲在金饼上用力划了划,确认不是自己眼花,激动的将钱袋纳入了怀中,喃喃道:“贵人哪……” …… 一行人护送着轿子沉默的行走在长街上。 “空青,明日你去趟岑府,替我送份礼给岑三娘。”锦子男子打了个呵欠,慵懒的说道。 走在轿子旁边的小厮空青恭顺的应道:“是。” 逗百草 给三老太太请过安后。岑三娘带着百草绕道进了后花园。 夏日的清晨朝阳初升,并不炽烈。风里带着凉爽,混杂着花香。这样的天气在花园里漫步,极舒服。 岑三娘穿着家常的丝布衫。这种布料是以蚕丝和细麻织就,轻薄光洁,夏日吸汗凉爽。丝布价格相对绸布便宜,且染色丰富,是夏季女眷们比较喜欢用的一种布料。形象点说,就是现在仍在生产的绵绸,丝棉布。 “三娘子,昨日奴婢不得闲,就让阿富去兑了赌注。你猜,赢了多少?”百草的眼睛很漂亮,像一颗黑亮丰满的葡萄。兴奋与高兴的时候总会闪烁着幸福的光,忧伤的时候就像可怜的小狗。 不论百草是快活还是伤心着,岑三娘都喜欢逗她:“一百两?!” 百草倒吸口凉气,嘴巴就瘪了:“怎么可能赢那么多嘛。” 岑三娘就摇着手里的竹柄团扇意兴阑珊:“还不到一百两,有什么可乐的呀。走吧,太阳升起来了,再呆下去,皮肤都要被晒黑了。” 百草闷闷不乐的跟着她,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 手指绕着腰带嘀咕:“三娘子一个月才五两月银呢。奴婢才八百文,有五两银子还是九少爷给的……” 意思是赢了一两银子也很多了。 岑三娘忍着笑,歪着头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啊,如果能赢五两银子,等于我拿了双倍的月例。如果赢了十两银子,就是三个月的月例。如果……” “是十八两!三娘子,咱们赢一共赢了十八两!奴婢赢了三两银子呢!”百草终于将憋着的喜悦一古脑儿说了出来。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岑三娘,满满的喜悦。 “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岑三娘紧握团扇,张开嘴夸张的无声大笑。 百草吓了一跳:“三娘子,你怎么了?” 岑三娘嘴一闭,轻摇着团扇斯文的微笑:“其实我高兴的不得了。逗你呢。” “三娘子你真是……”百草想说她坏透了,又不敢说,嘟着嘴不满,“就知道逗奴婢!” “赢了钱去扯身细布做件新夏衣穿呗。你喜欢白底染宝相花的还是浅粉染缠枝纹的?” 百草再次兴奋起来:“要浅粉染缠枝纹的,配月白裙子,扎阔阔的蓝色腰带。奴婢瞧到那天方家娘子身边的丫头这样穿来着。真好看!” “好!我再出钱给奶娘扯一身,我自己……百草,你赢了钱,是不是得孝敬点我呀?”岑三娘坏坏的又逗起百草来。 “奴婢早就想好了,要把银子攒着。将来三娘子出嫁,给你打副上好的钗环!”百草得意洋洋。 “逗你呢!我才不想嫁呢。”百草大方,岑三娘却没了兴致。 两人沿着石子甬道往外走,身后响起丫头的喊声:“三娘子留步!” 回头一瞧,是三老太太院里的小丫头。岑三娘停下来,微笑着问她:“可是堂祖母找我?” 小丫头点点头:“老太太请三娘子过去。” 大夫人呛着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岑三娘折了回去,走在了前头。 百草机灵的从荷包里掏了几枚铜钱塞小丫头手里:“天热,给你买凉虾吃。” 小丫头笑眯了眼,声音大了些:“谢谢姐姐。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客人,一早就来拜访老太太。” 京城来的?岑三娘第一反应是外祖家来人了。 李氏过世,外祖家不是拿着嫁妆单子拿走了全部嫁妆,对自己不闻不问吗?岑三娘脑中不由自主想起每次提到外祖家,奶娘许氏都辗转难以成眠。三年来,她总以大病一场后想不起外祖家的事向许氏打听,许氏都不肯说。如今,外祖家来人了? 来就来吧。一边是外祖父,一边是堂祖母,没准她还能混水摸鱼呢。岑三娘觉得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进得厅堂,却没见着人。岑三娘给三老太太,大夫人,四夫人行了礼,装着不知道,问道:“不知堂祖母唤三娘来可是有话要吩咐?” 三老太太笑道:“客人从京城来,我估摸着是受了你外祖家的嘱托来看看你。人在外院,你大堂婶陪你去见见。” “是。”岑三娘错愕了下,没有多问。 许氏说过,李氏远嫁,外祖家就从没使人来过隆州。过世时来人抬嫁妆,自己还病着呢。外祖家的人也从未没见到过自己。 但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吃惊。她还想借外祖家的势为自己谋得个好出路呢。让岑家三房摸不透自己的底最好不过。 辞了老太太,大夫人亲热的携了岑三娘的手出去。 大夫人依然打扮华丽,浅绿织金的纱裙,戴着金叶子编就的发箍,鬓旁插着数朵酒盅大小的金花钿子。三寸阔的金黄色绸腰带系在胸下,勒出丰满白皙的胸颈。 “三娘,我记得你的奶娘许氏是你母亲的陪嫁是吧?”大夫人笑着问道。 岑三娘马上明白大夫人是想探底来了。她轻声说道:“我从未见过外祖家的人,大堂婶,你看是不是叫奶娘过来?” “我已经叫她先过去候着了。说也奇怪,你娘嫁过来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外祖家来人走动。唉,可怜的孩子,这三年来,你外祖家对你不闻不问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来人了呢。”大夫人怜惜的看着岑三娘。 “还好有堂祖母大堂婶四堂婶照拂,不然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岑三娘说着,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疼得直皱眉头。 她明白,大夫人担心自己对外祖家的人说不好听的话。来人总会走的,这是岑家三房的地盘。岑三娘没那么傻。 “哎呀,都是大堂婶不好,又惹你伤心了。高兴点,毕竟你外祖家还惦记着你。”大夫人说着从头上拔了只金花钿插在了岑三娘髻边,端详了几眼道,“出了孝,别总打扮得这么素净!” 赚了,这只花钿至少值五两银子。岑三娘露出了笑容:“谢谢大堂婶,大堂婶待三娘真好。” 多说几句好听的,没损失。 两人出了月洞门,进了前院待客的花厅。 进了门,两人坐下。大夫人坐了主位,笑意盈盈的说道:“公子,三娘来了。”她端起茶盏,目光在那位年轻公子和岑三娘之间游走,似想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奶娘许氏表情有些奇怪,她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站在了岑三娘身后。 来人是个年轻公子。有多年轻呢,岑三娘觉得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千里迢迢,外祖爷就叫了个小屁孩来看自己?他穿了件墨绿织菱花纹绸圆领深衣,腰间丝绦上系了块白玉。看衣着是大富人家公子的打扮,难道他是自己的表哥什嘛的? 一见岑三娘,年轻公子就站了起来。 岑三娘也赶紧站了起来。 “小人名叫空青,奉我家主人之命送样东西给三娘子。”空青从袖中掏出一只匣子,恭敬的递给岑三娘。 居然是个仆从!大夫人一口茶卟的呛了出来。 不方便说 “谁上的这种茶?”大夫人将茶盏重重的放下,一副厌恶这种茶水的模样。 门口垂手站着大夫人的贴身大丫头,她机灵的回道:“夫人息怒,外院茶水房新来的小厮不知您的喜好。奴婢这就去给你换过。” 大夫人嗯了声,抽出帕子在嘴角拭了拭,脸上又堆出了笑容:“小哥儿说您从长安来,可是奉了三娘外祖父的令?” 称呼从公子变成了小哥儿。 空青微微一笑,对大夫人拱了拱手道:“我家主人和三娘子外祖家有些渊源。路过隆州,是以令小人备礼探望。东西已经送到,小人告辞。” “等等!”大夫人敛了笑容,盯着空青淡淡说道,“我奉了老太太的命陪三娘见客。既然你不是三娘外祖家的人,请问贵主人如何称呼?我们岑府素来不接来历不明者的礼。” 仆从的衣着打扮这么讲究,其主家身份也非同小可。大夫人不弄清楚,心里不踏实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 。 “大堂婶说的有理!”岑三娘也不愿意空青就这样走了。和外祖家有些渊源,对岑三娘来说,就是可以利用的对象,“就这般受了你家主人的礼,与礼不合。还请告知你家主人名讳。既与外祖家有旧,三娘自当登门拜访才是。” 空青微笑道:“我家主人名讳不方便告之。主人的行程小人也不方便透露。告辞。” 说罢团团一辑,便要离开。 “百草!”岑三娘给百草使了个眼色。 百草捧着那只匣子拦住了空青:“你拿回去吧,我家三娘子不会收的。” 空青皱了皱眉,从袖中拿出一片名刺放在匣子上:“这是隆州刺史的名刺。我家主人不过是对故交的外孙女略表心意罢了。三娘子放心收下便是。” 意思是刺史大人能为他家主人作保?大夫人再不敢拦着空青,堆出了满脸笑容:“小哥儿莫恼,我是三娘的堂婶,也是为她着想。” 空青笑了笑:“小人省得。” 岑三娘心里暗骂,又不是皇帝微服出巡,这么神秘干嘛?她迅速想出措辞,抱歉的说道:“母亲远嫁,一生不得再回长安。三娘也未在外祖父堂前尽孝……如果你家主人尚在隆州停留两日的话,我想赶点针线活给外祖父捎去,可以吗?” 空青爽快的应下:“待小人回禀主人之后再给您回话。” 他说完朝岑三娘拱手一礼,径自辞去。 点翠蝶钗 “这什么人哪!摆这么大的谱!”大夫人说着,看向了许氏。 许氏低头回道:“回大夫人,奴婢并不认识他。” 大夫人呷了口茶,笑道:“想必是李家老太爷交游甚广。长安多贵人嘛。不知送了什么给三娘子。” 就算她不问,岑三娘也不打算瞒着。她从百草手里接过那只匣子放在几上,笑道:“我也好奇的很。” 打开匣子一看,岑三娘倒吸口凉气。匣子里是枝金制的点翠钗。钗身是金包银,钗头是两只栩栩如生的翠蝶。 “这工艺……怕是内造才有吧!”大夫人看着岑三娘手里的点翠钗喃喃说道。 黄金为底,取翠鸟最青绿的羽毛一丝丝粘上。蝶翅轻薄如纸,蝶须以极细的几股金丝绞缠而成,顶端嵌着两颗蓝宝石。拿在手里,轻轻一动,便似要飞了起来。岑三娘想起了母亲李氏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的工艺。 因有交情,路过隆州看望下故交的外孙女,连名讳都不透露,随手就送出这么一枝贵重的点翠钗。岑三娘的外祖家究竟是何来头?大夫人直截了当的问许氏:“李家老太爷在京中任何职?” 许氏低着头,额头沁出点点细汗:“老太爷未曾入仕。” 意思是李家老太爷没当过官,只是和那送礼的人有些交情。大夫人释然了:“三娘想给你外祖父做针线,有什么需用的,直接去织造房取便是。” “多谢大堂婶。虽不知那人是否今日便会离开,三娘先做着。万一可以的话,三娘也能代母亲尽点孝心。”岑三娘中矩中规的答了。 回了院子,关上院门,岑三娘让百草在楼下守着,带了许氏上楼。 “三娘子……”许氏一开口,就哽咽了。 岑三娘叹了口气,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放到许氏手里:“妈妈坐下说吧。为何一提外祖家,妈妈就紧张。” 许氏放下茶,抹了把泪,欺欺艾艾的,嘴皮张张合合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岑三娘瞧着都替她着急:“妈妈一向爽利,我不是不晓事的人。有什么都照实说。” 许氏涨红了脸,声如蚊蚋:“夫人……夫人是私奔!” 岑三娘目瞪口呆:“私奔?你说我娘和我爹是私奔?不是有嫁妆有陪房,怎么可能是私奔?婚书呢?难道没有官府的婚书?” “有的。只是……都是后来补的。”终于张开了嘴,许氏源源本本的将故事说给岑三娘听。 私奔 大意是李氏在长安和四房的岑老爷一见钟情。李老太爷就一个独女,隆州在他眼里就是乡下地方,直接将岑老爷请去的媒人打了出去。 李氏就勇敢的收拾细软,在忠心且强壮的贴身丫头许氏帮助下翻墙私奔成功。李氏和岑老爷以天为媒地为凭成了夫妻。李老太爷带人在江上追上了两人的船。小两口决定跳江殉情。出于对独女的爱怜,也为了不致蒙羞,李老太爷补了婚书,送了嫁妆和陪房,吐了一口血后拂袖而去。 李氏陷入情爱,又心怀对老父的愧疚数年,终于一场风寒成了引子,病逝。岑老爷痴情男子一枚,一年之后思念成疾,也撒手人寰。 李老太爷虽说成全了女儿,但也气得吐了血。白发人送黑发人,压根连多看岑家人一眼的心思都没有,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岑三娘。所以抬了嫁妆走人,不留一针一线。陪房刘伯陈伯和奶娘许氏是出于对李氏的忠心,自愿留下来陪伴小主人。 听完长篇言情故事后,岑三娘终于明白许氏为何不提外祖家的原因了。 “我外祖父真没当过官?他怎么认得肯送我点翠钗的贵人的?”岑三娘问道。 许氏狠狠擦了把眼泪,挺起了丰满的胸,骄傲的说道:“三娘子莫要忘了,你母亲姓李。你外祖父虽然没有爵位没有入仕,但李氏一族谁人敢欺?” 大唐李氏是国姓。其中陇西李氏是天底下最出名的门阀,眼下就有一位正当着皇帝呢。岑三娘大汗:“妈妈的意思是,我外祖家和皇帝家是本家来着?” 许氏严肃的说道:“正是!你外祖家也出自陇西李氏。” 岑三娘再一次目瞪口呆。 可陇西李氏也不是人人都和皇帝这一支亲近,位高权重。她眨巴着眼睛只想确认一件事:“意思是哪怕我外祖父没有爵位也没当官,也有大把位高权重的亲戚熟人是吧?” 许氏用力的点头:“当今皇上和咱们家都沾着亲呢!” 好吧,还和皇帝沾着亲。岑三娘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她总算搞清楚了状况。就算到了她外祖父这代已经没落,身份仍然清贵无比。 她拿出那只点翠蝴蝶钗给许氏看:“你瞧这工艺和母亲那只金银团花蛾儿分心是不是挺像?” 我也不想这么聪明 许氏只瞧了一眼便道:“这两枝钗都是内造之物,三娘子看这钗尾的铃记。那枝蛾儿分心本来就是你外祖父送你母亲的生辰礼。” 岑三娘惊讶不己:“啊?外祖父不是照着嫁妆单子把东西都收回去了吗?为何还留下那只钗?从前不是说,那是我爹送给我娘的么?” “是老太爷让你爹送的,所以夫人才会那么喜欢。”许氏叹了口气道:“奴婢因此才有底气,如果三老太太随意替你订下亲事,奴婢便去求老太爷替你作主!” “觉得他并非对我绝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 情到底是吧?”岑三娘感慨道,“他老人家就一直一个人?外祖母早去了,没有续弦么?” 许氏犹豫了下道:“老太爷有继室,膝下有两位公子。三娘子,奴婢一直琢磨着,老太爷疼夫人,继太夫人却不喜欢夫人。老太爷没接您回去,也是怕你受委屈。你别恨他无情。” 继室夫人不喜欢母亲。母亲私奔,外祖父松了口,也有这样的原因吧。 岑三娘笑道:“怎么会?外祖父最终还是留了那枝钗给我……还给母亲补了婚书嫁妆,给了陪嫁。岑家无人知晓中个内情,全了母亲的颜面,我觉得他挺好。” 许氏松了口气。 岑三娘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妈妈为何不告诉大夫人我外祖家如何威风?咱们狐假虎威一把,不是挺好的?” 许氏苦笑道:“夫人毕竟……说起来岑李两家是姻亲。二老爷还在长安当着官,岑家三房又照顾着三娘子。如果二老爷有事去求老太爷帮忙,奴婢也不知道老太爷心里怎么想。万一他仍然恨着岑家人,伤了二老爷的颜面,反而对三娘子不利。” 岑三娘完全理解许氏的心态。一方面觉得外祖父未必对自己全然无情,万一有什么还想着能求他老人家撑撑腰。另一方面许氏其实也不敢肯定外祖父对自己的态度。 自己一半血缘是李氏,另一半血缘却是岑氏。李老太爷恨着岑氏,没准儿连自己这个外孙女一并恨上也有可能。父母过世这三年,李老太爷不就当自己是不存在的吗? “无论如何,那位贵人的出现对咱们来说都是好事情。我讨了个话头,那位贵人还会使人来回话。一来二往的,三房上下多少也有些顾忌,不至于随便把我打发了。妈妈将以往三年来给外祖做的鞋包好,那送钗的人不能帮着带去长安,也另托人送去。从前咱们没有送,这会儿不就有现成理由了?外祖父的故交来看望我,不表示孝心说不过去呢。希望这六双鞋能让外祖父心软一些,咱们就真的多了条后路。我倒不指望他能给我富贵,如果有一天他认了我,母亲在九泉下也会高兴的。”岑三娘极满意如今的情况。 许氏神情复杂的看着岑三娘,赞道:“三娘子真聪明,竟想得那么深远。不然也不会每年让我给老太爷做鞋。” 岑三娘扮了个怪脸:“我也不想这么聪明的,没办法呀对不?” 许氏扑哧一笑:“妈妈将来就指望你了。” 作者题外话:我也不想这么勤劳的。 老太太的心计 有着神秘主人的小厮空青的拜访引起了岑氏三房的疑虑。大夫人转身回到后院,一五一十的将情况告诉了岑老太太。 “送了枝内造工艺的点翠蝶钗,有刺史大人的名刺……来头不小啊。”岑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四夫人对神秘来客并不感兴趣,她心热的是范府的家财:“母亲,三娘外祖父会插手她的亲事吗?”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三娘和六娘岁数一样,还没及笄呢。不着急。” “可是范夫人那里……”四夫人心急。 老太太总有老去的一天,岑氏三房一旦分家,四老爷是靠不住的。五少爷七少爷还在读书,没个前程。九哥儿虽说过继到四房,四房早没了长辈,他只能认自己这个亲娘。将来四房的产业就等于自己的。 范玉书身体羸弱,一看就是个短命相。岑三娘嫁到范家,要想拿到范家的产业,更需要娘家人撑腰,也只能依靠岑氏三房,跳不出自己的掌握。 岑三娘嫁个硬气的夫家,不会拖累九哥儿,也许还能助九哥儿一把。但是自己又能得到多少实际的好处呢?四夫人左右思量,都觉得答应范夫人这门亲事是极划算的。 大夫人想着范夫人许下的四万两银子也有些心动。岑氏虽是大族,三房二老爷三老爷都做着官。但是谁又会嫌银子多呢? “母亲,李老太爷抬走了李氏的嫁妆,一件也没留给三娘。这三年来也不闻不问的。我看哪,也许也就是他的故交好友路过,念及老友的外孙女孤身一人,便送份礼看望一下。” 大夫人言下之意是就算送礼的人身份虽然贵重,一个过路的而己。李老太爷根本就没把岑三娘这个孙女放在心上,用不着顾忌。 老太太看了她俩一眼,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说过了,三娘还没及笄呢,亲事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范夫人就范玉书一个病弱的儿子,巴不得现在就给他娶妻,开枝散叶。眼下是看上了岑三娘出身隆州岑氏的身份,想和岑家结为姻亲。可也保不准范夫人为子嗣计,给儿子娶个大两三岁的媳妇。 四夫人正要开口,大夫人抢先说道:“母亲说的是。等等看吧。” 等什么?难道大夫人不乐意收范府四万两银子?四夫人不屑的撇撇嘴,心想你主持中馈倒是不缺银子使。 大夫人转过头对四夫人笑:“凉一凉范夫人也好,省得她以为咱们家真差银子呢。” 四夫人有些明白了。让范夫人等等看,没准儿还能再把彩礼加几成。 大夫人鄙夷的看了眼四夫人,暗骂一声掉钱眼儿里的蠢货。领悟到老太太的另一层意思就不肯明白告诉四夫人了。再等等,还能看那贵人离开,回了长安之后,京城李府会有什么动静。 “说起来三娘外祖家和咱们家是姻亲,不走动也不好。写信给老二,让他去拜访下李老太爷。”岑老太太淡淡说道。 “是。媳妇这就给二弟妹写信。”大夫人完全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这是要让二老爷去探探李府的虚实。 李府如果对岑三娘不上心,岑家就用不着顾忌那么多。李府如果在意岑三娘,那么范家那门亲就再也不用提及。四万两银子虽然诱人,却不值得赔上岑家的名声。 再则,二老爷如果打探到李府只是一般人家,倒也罢了。如果李府势大,善待岑三娘,能和李府多走动,这门姻亲就还有更好的利用价值。 大夫人为先前自己的短浅目光汗颜,越发佩服老太太老姜弥辣,行事周到。 “范夫人如果前来拜访,就说我端午累着了不见客。老四媳妇去陪着就是了。范夫人再提亲事,就说是我的意思,三娘一来还未及笄,二来……她毕竟是四房的女儿,寄住在咱们家,她的亲事也要问问京城她外祖家的意思。”岑老太太说道。 四夫人终于听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掩唇笑道:“范家不过有几间铺子几亩田,就想娶个高门大户的媳妇抬身份。咱们家三娘就算是个孤女,外祖在长安,那也不是一般人家。” 老太太赞许的颌首。 让她来 空青离了岑府,并未在城中停留,骑马出城,直奔城南码头一角停靠的船。 却见岸边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 自家侍卫严阵以待,将船围得严严实实,不由得心下一沉:“怎么回事?” “空青,瞧见那人没有?盯着咱们的船老半天了。”一名侍卫冷眼看向岸边一人。 空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码头茶寮里坐着个穿水墨色暗花绸衣的年轻男子,身边站着个五十出头管事模样的老者。两人正对着自家的船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 空青忍不住皱眉:“可有别的举动?爷知道么?” 那待卫摇了摇头:“没敢惊动主子。那人还想上船找船老大,被咱们拦下后,就去了那边茶寮。” “我去看看。” 空青进了茶寮,举手一揖,微笑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听府里侍卫说,公子一直盯着我家的船,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在下隆州方铭。”方铭眼睛一亮,起身回了礼,“公子便是船主?这下可好了,遇到正主了。请坐!” 空青掀袍坐了,笑道:“船主是我家主人。不知公子为何要见我家主人?” “你先回吧。”方铭打发了身边的老者,殷勤的给空青倒了杯茶:“我不是想见你家主人,我是想见这艘船的船老大。在下家中行商,因靠着这条江货物多行水路。家中正打算置办一条货船……听我府上的管事说,您主人的这艘船似与别的舟船大不相同,是以想请教船老大,这样的船是请何处的匠工建造的。” 原来是这样。空青再无兴趣和方铭交谈,离座笑道:“方公子可南下苏扬二地,那里造船手艺高的匠人甚多。我家主人的船也是购自那里。告辞。” “多谢!”方铭拱了拱手。 空青停下了脚步,转身又道:“方公子还请回府去吧。我家主子好静,不欲被人打挠。” 方铭愣了愣,心想自己在旁边看看就叫打挠?他家主人未免也太摆谱了吧?神情便有些不悦,看了眼那艘船,不觉又是一愣。 此时未过午时,阳光自东而来,码头上林立的船只都沐浴在一片温暖的光线中。那艘船停靠在码头边沿,与别的船刻意拉开了距离,显得异常醒目。船舱里走出一名男人,穿着件银白色的苎麻深衣,阳光映照,身姿如冰雪。 “叠雪裁霜。一件苎麻,十两金。我的钱还是不够多啊。”方铭羡慕的啧啧几声,摇头去了。 空青上了船,见自家主人出得舱来,赶紧上前将岑府一行细细禀告。 “她想托我带针线活儿?”男了笑了笑。 空青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 男子款步走向船头,享受着河风的舒爽,片刻后开口说道:“让她亲自送来。” “是!” 恶整范夫人 “三娘子!三娘子!”百草进了院子,提起裙子就往楼上跑。 许氏瞪了她一眼:“做什么这么急?三娘子午睡还未起来,吵着她我揭你的皮!” 百草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攀着许氏的胳膊兴奋的说道:“妈妈不知道,我在门口看了出好戏。” 许氏正要说话,楼上传来岑三娘懒洋洋的声音:“妈妈,百草回来了?” “三娘子!我回来啦!” 岑三娘穿着件白底撒蓝碎花的家常短襦,披散着长发,趿着双薄底软鞋慢吞吞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三娘子,我给你梳头。”许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去拿梳子和头油。 岑三娘最烦夏天用头油,赶紧制止:“我又不出门,天热抹了头油腻得慌。让百草给我编成辫子就好。” 许氏只好作罢,嘀咕着往外走去:“门没栓严实,来个人瞧着怎生是好……” 岑三娘饮了口百草递来的凉茶,笑着对百草说道:“九哥儿使阿富找你出去说什么了?” 百草细细梳着头发,想起方才那幕,笑得花枝乱颤:“范夫人今日登门造访,是四夫人接待的。九哥儿使坏,让阿富拿了把大钱让街上的小子捉了一口袋蚂蚱,悄悄放进范夫人的轿子里了。九少爷拉着奴婢躲在巷子里,一盏茶工夫范夫人就出了门,才上轿子就……哈哈哈哈!” “哎哟!臭丫头,扯着头发了!”岑三娘护着头发歪着头嗔道。 百草笑得直不起腰来,干脆松了手,一阵大笑。 岑三娘自己编起辫子,想起那情形也忍不住笑:“九哥儿也不怕被捉个现行,堂祖母让他屁股开花!” 百草接过岑三娘的辫子用头绳缠紧实了,咯咯笑道:“九少爷机灵着哪,警告奴婢不准笑出声,自个儿捂着嘴。听到范夫人在大街上叉腰大骂,拉着奴婢就跑了。倒是阿富那小子,胆小得很,一路哭丧着脸害怕被老太太知道发卖了他。气得九少爷踹了他屁股一脚说,范夫人是你主子么?你这般难受!你不说百草不说,难道少爷我会去告发自己?猪脑子!阿富这才不吱声了。” 岑三娘心里觉得温暖:“九哥儿还说什么了?” 百草歪着脑袋学岑知林的模样:“九少爷说,莫说四万两,四十万两也休想让我叫范结巴姐夫!” 岑三娘脸上笑容僵住,喃喃说道:“范家愿出四万两银子的彩礼啊。” 百草不服气的撇嘴:“九少爷说的对,四十万两彩礼三娘子也不稀罕。” “我是不稀罕,可有人稀罕。”岑三娘叹了口气,看到百草杏眼圆瞪,赶紧又叮嘱她一句,“你这些天多去走动走动,探探口风。别张嘴胡说,听到没?” 百草的神情渐渐变得惊惶:“三娘子,她们……她们真的想把你许给范家少爷吗?” “所以让你多去探探口风嘛。记着,不管府里传出什么风声,你听着回来禀我就是,别冲动和人家拌嘴。”岑三娘板起了脸。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见岑三娘敛了笑容,百草压下心里的害怕和愤怒,认真的回道。 这时院门口传来许氏的声音:“大日头的,田妈妈怎么来了?” 岑三娘无奈的转身上楼:“说我在楼上午睡才起,换件衣裳。给田妈妈端碗凉茶请她歇着。” 岑三娘上楼换衣裳,楼下传来田妈妈的声音:“那位京城来的小哥儿又来了,留了话。老太太嘱我来告诉三娘子一声。” 岑三娘大喜,速度换了衣裳下楼。 束腰圆桌上摆着六双鞋。千层鞋底针脚细密。雪白的鞋帮子,黑色的缎子鞋面用同色绣线绣着卷云纹,蝙蝠等图案。岑三娘每一双都拿到手里细细看过,满意的说道:“妈妈和百草的针线都做得极好。好歹我也帮着粘了鞋底,说是我做的,也说得过去。明儿我亲自送去就是。” 许氏有些担忧:“奴婢听田妈妈的意思,老太太嘱她陪着你去。” 岑三娘放下鞋笑了笑:“正巧不知那人底细,有堂祖母身边持重的老妈妈陪着,我也放心。” 作者题外话:明天,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 ,见个面吧。 初见(一) 轿子晃晃悠悠抬出了城。 空青走在轿子一侧,田妈妈本该走在轿子另一侧。她得了老太太的叮嘱,刻意走到了空青身旁:“你家主子没有住在城里驿馆吗?” 空青温和的解释:“我家主人行船经过隆州,所以暂居在船上。” 田妈妈不再问了。团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转头就给轿子里的岑三娘解释:“三娘子,咱们是要去城南外码头的船上见客。” 仿佛她刚才是替岑三娘询问来着。 轿子里传来岑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辛苦妈妈了。” 以田妈妈的年纪,一直跟着轿子从城里走到城南外码头,的确辛苦。端午阖家去城南外码头看龙舟赛,田妈妈也是坐了顶青帘小轿随行的。 田妈妈最喜欢岑三娘这点,体恤知礼。她心里暗暗琢磨着,尽可能在老太太面前给三娘子多说几句好话。 到了码头,百草扶了岑三娘下轿,瞟了眼田妈妈。装六双鞋子的包袱本该百草拿着的,田妈妈坚定的拎在了自己手上。 “三娘子小心脚下。”百草扶着岑三娘慢慢走上踏板。 需要当心吗?岑三娘垂着头,一副娇弱的模样。登船的踏板不像比的别船只仅两三块木板拼成,完全就是一个小楼梯。两端还有雕花的扶拦,铺着大红猩猩毡。这让她越发忐忑。若非大富大贵人家,行船在外,哪里会有这样的讲究。 上了船,空青引着她进了船舱:“三娘子稍事歇息,小人去禀报主人。” 舱房宽绰,装饰华丽。 岑三娘看了眼,在客位坐了。田妈妈和百草垂手肃立在侧。 才坐下,便有一名侍女端了茶奉上,行了个福礼离开。 百草见舱房里只有主仆三人,低声说道:“三娘子,她穿的是绉纱裙子呢。” “别说话。”送来的是盖碗茶,岑三娘揭开茶盖,愣了愣,慢吞吞的拂着茶沫子,缀了口。 氤氲的热气掩住了她眼里的惊诧。 侍女穿的绉纱裙子上有牡丹纹。这种绉纱料是织布时经纬线粗细不同,让衣料有了凹凸感。上好的绉纱能让布料上的花纹栩栩如生。侍女行走间,裙子上的牡丹花便似一朵朵正在绽放。 连侍女都比自己穿的华贵。 岑三娘穿了件白底满地撒玫红碎花窄袖襦衣,扎在高腰天蓝色绸裙里,臂间挽了条杏花色的披帛。梳着垂绍髻,戴了对金耳塞。她没有插神秘贵人送来的点翠蝶钗,也没有别的簪钗,用粉色的锦带系着发髻,锦带下一排流苏,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低头时,锦带的珍珠便落在腮边。出门时岑老太太瞧着,赞了声娴静温柔。 足足等了一柱香。案几上的茶只喝了一口便没再动过,岑三娘如老僧入定。 空青终于来了:“叫三娘子久等了。三娘子请随我来。” 岑三娘站起身,款款跟在空青身后。 船舱只有一层,上面四面围栏,搭起一座白色的帷帐。空青站在楼梯处躬身道:“三娘子请。” 岑三娘抬阶而上,在帐前停了停。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织花地毯,河风吹得纱帐飞起,露出一座精雕的冰山。她惊愕的眨了眨眼,有点想笑。 转过头,却看到田妈妈和百草被空青拦在了楼梯下。岑三娘深吸口气,低头走了进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多更.不过可以晚饭后集中看 初见(二) 帐中摆着个硕大的冰盆,精雕的冰山缓缓融化,将河风被太阳晒出来的热度消融,格外清爽。 岑三娘惊愕的是此人的豪奢。六月天若不在舱顶这处晒着,又有河风吹来,哪里需要摆上冰盆。但他就是用了,只为了享受舱房里感觉不到的蓝天白云和夏日阳光。她想笑,是她想起了空调,暗骂你再豪奢也是个古代土包子。 纱帐里安放着两处榻席,那人穿着件银白色的苎麻衣,像帐门口摆放的那座冰山,散发出冷咧之气。阳光照在他脸上,纤毫毕现。他的双瞳黑的发蓝,幽深的让岑三娘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 她并没有直勾勾的盯着他,轻垂下脑袋,以最娴静的姿态向对面榻上坐着的那人福了福。 “坐吧。”那人开口说道。 岑三娘在侧方找了一处榻席安静跪坐着。 “你想让我帮你带针线活给你外祖父?”那人淡淡的问道。 岑三娘轻声回道:“是。如果您方便的话。” 那人没有回答,帐中一片沉寂。 安静的让岑三娘听到河风吹过纱帐的声音。她没有抬头看过去,老老实实的盯着面前案几上的茶碗。 这是越瓷青瓷。岑三娘因想着讨三老太太欢心,在品茶和茶具上狠下了番工夫。岑府里的越瓷茶碗也是千峰翠色集一身的越瓷精品,但岑老太太拿出来赏玩的精品茶盏也不如眼前这个。岑老太太曾无限感慨,越窑青瓷里最*的只供皇家。 岑三娘仅凭先前奉上的那碗茶和眼前这只茶碗便谨慎起来。 那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不说话?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和你外祖父是何关系,为何要送你点翠钗?” 岑三娘轻声说道:“问过空青了。他说您的名讳不方便提及,行程也不方便透露。既然与外祖父有渊源,又送三娘贵重的点翠钗,三娘感激不尽,不敢询问贵人。”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不认得你外祖父。” 岑三娘愕然的抬起了头。 “很奇怪是吗?” 废话!岑三娘心里暗骂,脸上却仍一副呆愣惊愕的表情。 “如今还想让我替你转交针线活吗?” 一语点中岑三娘的死穴。田妈妈挽着的包袱里装着给外祖父做的六双鞋子。今日前来就是请这位贵人转交。难不成将鞋带回去,然后告诉岑家上下,这位贵人和她外祖父不认识?不知哪根筋扭着了,莫名其妙送一枝内造工艺的点翠钗给自己。 如果不能借势,范家已许下四万两彩礼。那个和皇帝是本家的外祖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长安。自己怎么办?岑家如果应允了亲事,就算外祖父想反对,也迟了呀。 岑三娘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初见(三) 可是他明明已经说了,他不认得李老太爷。不可能帮自己转交那六双鞋,为什么他还要多此一问呢?既然不认识李老太爷,他为何又要送自己贵重的点翠钗?岑三娘觉得有些糊涂了。 她从袖中拿出那只匣子放在了案几上:“三娘与贵人素不相识。既然您不认得我外祖父,这只钗我不能受。” “丫头准备的倒挺充分。如果我说认得你外祖父,你是不是还是要托辞这枝钗太过贵重,你不能收?” 一语道破岑三娘的打算。 岑三娘只能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 微笑:“是。” 那人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你知道那日我也在聚仙楼?” 贵人就是多疑啊。但是自己打算借势,早已做好以退为进的准备,这才将钗带来。倒也不是全无心机。岑三娘叹了口气道:“三娘只有十三岁,在岑府守孝三年,平时难得出府。哪里能知贵人行踪。” 那人一想,眼神便柔和起来:“那日我见你被挤出人群,独自站在漫天烟花之中并不慌张,好像甚是欢喜。我试了试,果然见到的是独一无二的美景。告诉我,为何你不像别的十三岁女郎一般害怕?”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就送了枝钗给自己?岑三娘惊诧。 那人突然站起了身,走到了岑三娘身前,然后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岑三娘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他伸出手,岑三娘下意识的往后仰头想避开。 “你就没有像样的首饰吗?”他的手捏住了脸侧垂下的锦带,摇了摇,然后松开:“我送你钗是那日瞧你头上只插着枝银步摇,太寒酸了。” 岑三娘抿紧了嘴。 “如今还想让我替你转交针线活吗?”他第二次这样问她。 他站在一步开外,眼瞳幽深,腰带上挂了只香囊,传来淡淡的香。岑三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正是因为不清楚他的意图,所以直觉的感到未测的危险。 “三娘无意中取悦了贵人,承蒙赠钗,多谢。既然贵人不认得我外祖父,不敢劳烦您转交了。”岑三娘礼貌的回绝了。 无论如何,田妈妈并未在身边,随便自己胡掐个理由吧,尽快托人把六双鞋送到长安。岑家再眼馋那四万两银子,也绝不会硬生生的逼迫自己。尚有周旋的余地。 而眼前这个人,来历不明,身份贵重,话语含糊……敬而远之吧。 岑三娘打定了主意。她福了福:“三娘告辞。” 她垂着头,转身离开。 初见(四) 绕经帐门口那座冰山时,那人再一次开口:“听说范夫人端午看赛龙舟时瞧上你了,昨日就急着上门替她那病秧儿子提亲。我猜岑家很满意这门亲事。你不着急吗?” 岑三娘缓缓转过身,轻声说道:“贵人神通广大,不过两三日就已查明了一切。恕三娘愚钝,贵人今日见三娘究竟想说什么?” “你真的不想求我帮你?” 岑三娘笑了,先前的矜持娴静全没了:“求求你帮帮我吧!” 那人扑哧笑出声来,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岑三娘转身就走了过去,仰起脸看他。 “身板太瘦了,再养两年吧。那只钗是给你及笄礼备的,及笄后,我会叫人来接你。”那人上下打量着岑三娘,有些不满意。 你当我是小猪崽儿,还养肥后再杀?岑三娘眨巴着眼:“三娘不明白。” “你能取悦我,以后就做我的姬妾吧。” “就因为我被挤出人群,抬头欣赏下了头顶撒落的金花银雨?”岑三娘觉得莫名其妙,简直不可思议。 那人没有回答,悠然看着她。 岑三娘叹了口气:“对不住。范家少爷我不想嫁,可也不想为人姬妾。” 那人并没有恼怒,淡淡说道:“如果没有我相助,岑家一定会让你嫁给范家那病秧子,你情愿?” 岑三娘微笑道:“范家只有一子,而且是个病秧子。将来我是个极有钱的女人,立个女户逍遥自在,没什么不好。” “这枝钗是你应得的,你去吧。”那人说道。 就这么算了?岑三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也不敢再拒绝惹恼了他,将匣子纳入袖中,福了福,款步离开。 下了船,岑三娘嘱百草再去租一顶轿子让田妈妈坐。 “三娘子,贵人为何不肯帮你将这些鞋带给李家老太爷?”田妈妈享受着岑三娘的尊敬,同时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岑三娘笑道:“贵人离开隆州并不返回长安,是以无法帮我。回府吧。我修书一封另托人带给外祖父。” 回了府,照例先去给岑老太太请安。 岑三娘告诉岑老太太:“……船上用的皆是越窑秘色瓷,茶是湖州紫笋。” 越窑秘色瓷是皇家御用。湖州紫笋是皇家贡茶。岑老太太一听就明白了,那位神秘的贵人是路过隆州的皇家宗室。便罢手不再问,让岑三娘回去了。 作者题外话:我很义气是吧?鼓掌! 一道难题 隔着若隐若现的白纱,那人远远的望着岑三娘的轿子离开。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喃喃说道:“究竟是真是假?空青!” “爷有何吩咐?”空青垂手肃立在纱帐外。 “袁天罡那老头儿说端午那日,我进城往东八百步观火龙游街,遇一女,能为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是八百步吗?”那人淡淡问道。 空青恭声答道:“进城往东八百步,正巧是聚仙楼所在。” 那人想起了那晚的璀璨,嘴角隐隐浮起笑意:“是啊,正巧停在了聚仙楼外。观火龙游街的女子甚多,但我只记得一个岑三娘。她才十三,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空青也很无语:“袁大人仙风道骨,有时就像个老小孩儿,我看他说的话爷未必信得。或许,爷想寻的并不是岑三娘。小的记得当时爷还赞过岑家六娘,说再过几年必是倾城之姿。” “美则美矣,却无甚特别之处。”那人话锋一转:“可是我现在却有些信了。” 空青不解:“爷为何这样说?难道那岑三娘真有不凡之处?” “她从见我到离开,一句也没问过我的身份来历。她早就看出来了。”那人叹道。 空青一惊:“她怎么看出来的?” 那人端起了手里的茶碗,揭开茶盖,茶香四溢:“真是聪明,一碗茶就叫她看出我的来历。她原本想借我的势敲打下岑府上下,知晓我的身份后,却果断放弃。十三岁的女子能有这份知进退的见识,我便多等她两年吧。” 空青听明白主子的意思后,迟疑了下道:“范夫人不是正向岑府提亲吗?是否小的去……” “你不要泄露身份,找个由头送份厚礼给隆州刺史,请他夫人去替范府公子再保一次媒。” 空青反应快,也不免吃惊:“爷是想试她?岑府对范夫人许下的彩礼心动,碍着名声不见得肯应允亲事。可刺史夫人作媒,岑家难保不会顺水推舟。” 那人轻轻笑了,黑得发蓝的双瞳深处闪烁着一丝残酷,“若她无力化解,又有何能力助我逢凶化吉?一个孤女能让刺史夫人为她作媒,也给足她面子了。” 她才十三岁啊。空青脑中浮现出岑三娘柔弱娴静的脸,想到自己见过的范玉书,替岑三娘难过起来 搬家 岑三娘坐在书案前,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 认真的写信。练了三年,字还是写得不好,她有些沮丧。写完细看,又觉得字还算工整,意思表达到位,还很骟情。想着李老太爷看得涕泪交加,她就忍不住得意起来——总算找着点穿越女的优势了。 “三娘子,范夫人许下的是四万两彩礼啊。还不计较嫁妆,这不是明摆着让岑家把彩礼留下的意思。长安……来得及吗?”许氏看看圆桌上的包袱,眼神都是绝望的。 “那也得我欢欢喜喜的点头答应不是?我这不是写信去向外祖父讨主意么?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个把月,堂祖母不会这么快就给我订亲的。” 岑三娘笑嘻嘻的模样让许氏松了口气:“也是。你外祖父再绝情,念着夫人,多少也会眷顾着你。” 将信封好,岑三娘让许氏开了衣箱,拿出了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她叮嘱许氏道:“鞋交给大夫人,她会让外院的管事送出去。这里还有封信和这枝分心,妈妈带给刘伯,请他亲自去趟长安,一定要当面交给外祖父。” 许氏又是一惊:“三娘子信不过大夫人吗?” “不是信不过,而是……咱们多个心眼,以防万一不是?如果鞋子顺利送到外祖父家,这枝分心不方便让别的人转交,外祖父也不会疑心为什么会这一前一后的送去。” 事前想得周密,没坏处。 两人商议停当,许氏便提着包袱要下楼,就听到院门口传来田妈妈爽朗的笑声:“三娘子,老太太吩咐我来拿鞋子。” 岑三娘站在二楼廊下往外看了一眼,照壁处田妈妈带了好几个粗壮的婆子丫头来。她心里一沉,低声说道:“妈妈,你收好信和钗子,叫百草偷个空去找九少爷,让他无论如何也找个借口来见我。别让人瞧见了。” 许氏嗯了声,提着包袱下了楼。 “听说新麦出了,府里正张罗着给二老爷三老爷送去。正好顺路将这些鞋带去给李老太爷。没想到老姐姐亲自带人来取了。”许氏笑着迎了上去,将包袱递给了田妈妈身边的小丫头。 岑三娘慢吞吞的下了楼,有些诧异:“田妈妈怎生带了这么多婆子来?” 田妈妈笑得和气:“天越发热了,老太太心疼三娘子。想着后花园水榭凉快,收拾出来让三娘子搬过去住。这不,打发奴婢帮三娘子搬家呢。” 岑三娘隔着裙子使劲扭了自己一把,痛得嘶嘶吸气,眼里浮出一层水汽,抽了帕子便擦泪:“这院子挺好,夏日里也不觉得热。堂祖母对三娘这么好,叫三娘怎么忍心去打挠她老人家。妈妈先行一步回了堂祖母,三娘换件衣裳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她说着就往楼上走。田妈妈一个健步上前拦住了她:“三娘子,水榭已经收拾好了。你念着老太太对你的好,还是早点搬过去让她老人家也早放心。” 这是要软禁着她了。也非搬不可了。岑三娘转过身道:“既是如此,那就搬吧。妈妈且带人在楼下歇着,我让奶娘和百草收拾下。” 见岑三娘没有坚持,田妈妈就应了。 “天热,奶娘熬了点绿豆汤,放在井水里冰着。几位妈妈都喝上一碗吧。”岑三娘柔声说道。 许氏便拉着百草去端绿豆汤。 “你也去搭把手。”田妈妈指了个丫头。 “楼上有风凉快,妈妈随我上楼坐坐。等收拾好了便走。”岑三娘摇着团扇拉着田妈妈上了楼。 楼上两间,上楼正对是宴息间兼岑三娘的书房。中间摆了个束腰小圆桌,几只圆鼓凳。岑三娘陪田妈妈在桌旁坐了,返身去了里间开箱打了锭十两重的银子出来。 “三娘子,这可使不得……”田妈妈见到那锭整银,笑容越发和气,声音却情不自禁的压低了。 岑三娘笑吟吟的将银子塞进她手里,轻声说道:“天这么热,难为妈妈领着人收拾水榭,又来帮三娘帮家。妈妈就别客气了。” “三娘子真会说话。”田妈妈笑着将银子袖了,又坐着接了岑三娘倒的茶,笑咪咪的说道,“三娘子是有福之人哪。” 岑三娘坐下,轻声说道:“这从何说起呀?我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 田妈妈神秘的凑近了她道:“刺史夫人上午登门拜访老太太,亲自为您保媒呢。这隆州城里有几家姑娘能有这样的福气啊。” 岑三娘娇羞的低下头:“妈妈别说笑了。” 得了岑三娘的银子,这点消息透露给她也不算什么,田妈妈低声笑道:“是真的!是为范家公子保媒呢。三娘子且想想,有刺史夫人保媒,将来你嫁到范家,谁敢欺负你?老太太先前觉得范家公子身体不太好,可刺史夫人说了,范夫人请了京城的御医,保管几年下来,就养好了。老太太这才放了心。但念着你呀,老太太还是说要亲自问过你的意思才肯订下这门亲事呢。” 岑三娘心里一片冰凉。长安在千里之外,就算信与那件金银团花蛾儿分心送出去,远水哪能解得了近渴。 带信 能说的都说了,田妈妈觉得自己对得起岑三娘的孝敬和以往对自己的尊敬。她也不催,饮完绿豆汤,安坐在一旁看许氏和百草收拾行李。 除了当初进府时的那口樟木箱子,只多了两件包袱。大概是这三年来府里为岑三娘主仆三人添置的衣裳。带来的粗壮婆子抬了那口箱子,许氏和百草的目光忍不住随着箱子移动。 精明如田妈妈本来就得了老太太的叮嘱,使了个眼神。那两个抬箱子的婆子在迈出院门的时候其中一人踩到了自己的裙子,手一松,那口箱子就摔了下去。 箱盖打翻,衣物散落了一地。田妈妈一拍大腿嚷道:“哎哟,这可怎么得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骂着失了手的婆子,顺手便收拾起来。 岑三娘瞟了许氏和百草一眼,两人不甘心的收回了脚步,紧张的双手都攥成了拳头。 箱笼里只有岑三娘的衣裳并一包银子。田妈妈掂了掂,不到百两,暗暗撇了撇嘴,心想岑三娘倒是真穷,顺手把那包银子装了进去。她转过身满面羞惭:“三娘子,都是奴婢带来的人手脚不利索,您想怎么罚都成。” 岑三娘摇着团扇笑道:“不过是几件衣裳罢了。这箱子是母亲的陪嫁,百年牢,四角包铜,哪里那么容易就摔坏的。倒是两位妈妈没崴了脚吧?” “粗手粗脚的,管她们作甚!当心着办差,磕坏了三娘子的衣箱发卖了你们也陪不起!”田妈妈喝斥着抬东西的丫头婆子,转过身又满面笑容,“她们走得慢,老太太还等着三娘子呢。” “那百草跟着我先去给堂祖母处吧。”岑三娘摇着团扇带着百草顺着窄巷往后院方向去了。 许氏捧了岑三娘的妆盒,和田妈妈领着一群丫头婆子自去了水榭收拾。 转过墙角,再也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 看不到田妈妈一行人,百草急声说道:“三娘子,妈妈把信和那枝分心都交给我了。三娘子可是要托九少爷将东西交给刘伯?奴婢这就去找九少爷。” “不用了。长安太远,来不及的。”岑三娘抬头望着被巷子割成一条线的天空,觉得留给自己的路太窄。 “三娘子,你赶紧想主意啊。我看这架式再晚一点,怕是奴婢连内院都出不去了。”百草焦急的说道。 岑三娘想了又想,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去找九少爷,告诉他端午那日他给的荷包被方九娘派的人扯走了。方家七少爷答应把荷包找回来,并答应请咱们吃饭赔礼,一直没有消息。让九少爷帮忙问问。只是这事不好让长辈们知晓,让他别声张。” 百草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把信和东西让九少爷带给刘伯?” 岑三娘迅速打断了她:“你照着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九少爷听。九少爷问起那天的情形,你如实告诉他。记得,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说给九少爷听。” “奴婢知道了。”百草虽然不明白岑三娘打什么主意,但她记住了岑三娘的话,提起裙子跑了。 岑三娘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约见方铭。更没有把握说服方铭当自己的盟友。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想起空青送点翠钗时拿出的那张刺史的名刺,心里明白,刺史夫人的保媒与那人脱不了干系,不由得涌出了一股恨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便要毁我终身。就不怕我假意从了你藏把刀捅死你?神经病!” 骂归骂,她深吸几口气,将恨意藏在心里,摇着团扇慢吞吞的穿过月洞门,进了岑老太太的院子。 作者题外话:上茶安客。 无奈 丫头掀起竹帘,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堂祖母什么事这么开心?三娘给你请安了。”岑三娘进去,见六娘七娘一左一右围着老太太正在说笑,上前福了福。 “快过来歇着。去给三娘端碗酸梅汤来。”岑老太太穿着香云纱的大袖连身裙,满脸慈爱。 岑三娘上前挨着竹榻坐了。 岑老太太笑道:“你们三姐妹以后便住一起,我这院子也热闹。” 六娘和七娘格外兴奋,一时间竟忘了对岑三娘的敌意:“祖母,过了夏日,我们也住在水榭好不好?” 岑老太太用扇子轻轻的敲了六娘一记:“傻丫头,过了夏日,水榭湿气重便住不得人了。” 六娘睁大了一双美目,楚楚可怜:“六娘想和祖母住一起呢。” 七娘也撒娇道:“七娘也不想离开祖母。” 岑老太太满心欢喜:“好好好,天凉了祖母就把碧纱橱收拾出来让你们住。” 岑三娘暗暗松了口气。老太太至少明面上同时照顾了三个小辈。虽说住在水榭,在她眼皮底下不方便,但总还没有撕破脸被逼到绝境,她还有时间。“住后花园好啊,三娘每日早起可以收集花叶上的露水给堂祖母煎茶。听说无根水煎茶,茶味极外轻浮。” 正说到岑老太太的喜好上,她笑呵呵的道:“三娘有孝心,堂祖母以后就有口福了!” 本是凑趣的话,六娘心里又不舒服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去收集花露呢?她悄悄撞了撞七娘。 七娘聪明的领悟到了,笑得可恶之极:“祖母,等三娘六娘出了嫁,七娘还能给您收集花露煎茶。” 七娘年纪小,这些话六娘不方便说,她却能极自然的说出来。 岑老太太伤感的叹了口气,顺着七娘的话说道:“女大不中留啊。三娘六娘都十三了,订了亲,我便只能再多留你们两三年了。” 岑三娘反应快,直接将头埋在了岑老太太膝间:“没有堂祖母,三娘哪能有今日。三娘不想这么早订亲,也不想出嫁。堂祖母多留三娘几年,让三娘也尽尽孝,侍奉您……” 谁也看不到她是否真哭了,只听得声音哽咽着,感伤着。 这一刻岑老太太犹豫了:“好孩子,堂祖母也舍不得你……” 她的手轻拍着岑三娘单薄的背,心里充满了无奈。 这时六娘插嘴说道:“祖母,你别伤心。六娘也不离开您!” 岑老太太几乎在瞬间回过神来。三娘比六娘大几个月,三娘的亲事不订下来,就会耽搁六娘。刺史夫人前来保媒,范夫人又加了一万两彩礼。 岑家和方家不同,每年的收益来自于手里大片土地。老二和老三虽然做着官,朝廷的俸禄多以绢帛粟米代银。朝政清明,手里没几两银子,全靠公中寄银子应付场面。老四过继了一个儿子,将来靠着四房的产业不愁,现在却是个只知提笼玩鸟的闲人。家里小辈多,这几年都渐渐到了该成亲出嫁的年纪,公中需要支出的现银缺口会越来越大。 五万两彩礼,嫁出的不是本家的女儿。对岑家三房来说,着实是笔不亏本的买卖。 范夫人的算盘,岑老太太清楚。范夫人再能干也只个妇道人家。范玉书身体羸弱,又是个结巴,只能和高门大户结为姻亲来保全范家产业。范夫人也明白,想娶岑六娘方九娘王家姑娘,人家绝不愿意,所以才盯死了岑三娘。 岑老太太暗暗叹了口气,这都是岑三娘的命。这门亲事虽说范玉书不行,但范家毕竟有钱,总好过嫁到小门小户吃苦受穷的好。她收回了手,伤感的说道:“两个傻孩子,我再心疼,也不能耽搁了你们。” 岑三娘就彻底明白了。想着刺史夫人的保媒,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真的落下泪来。一颗心在瞬息间像被冰封住似的,又冷又硬。她抬起头,笑容浅浅:“都是三娘不好,惹堂祖母伤心了。堂祖母,我想去瞧瞧新房子收拾得怎样了。” “祖母,我们也想去瞧瞧。”六娘七娘想着搬新家又快活起来。 “我也疲了,你们三姐妹一起去吧。”岑老太太放了三人离开。 不一会儿,田妈妈回来覆命:“老太太,都收拾好了。” 说着上前低声将给岑三娘搬家的情形说了。 岑老太太轻叹了口气道:“若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愿应下范家那门亲事。” 田妈妈奉承道:“老太太是真心疼三娘子。” “再等等。不着急。就算我答应,那也是范家求着……岑家在隆州城百年,家里的姑娘都矜贵。”岑老太太要银子,更要全了面子。 作者题外话:头盘菜。中午吃饱了,晚上再吃吧。 等 出了岑老太太居住的院子,顺着九曲回廓往前走,是座两层楼高的水榭。楼下左右厢房分给了六娘七娘,楼上给了岑三娘。 六娘有些不忿。七娘拉着她悄声说道:“祖母这是让咱俩盯着她呢。” “是吗?你怎么知道?”六娘想着岑三娘独自占了一层楼,心里别扭。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 “楼梯在中间,她下楼都要经过咱们的房间。田妈妈安排的,难道不是祖母的意思?”七娘得意的翘嘴。 “那也是你瞎猜的。”六娘半信半疑。 七娘低声说道:“祖母早饭时还没说起过呢。上午刺史夫人来给三娘保媒,午饭后就让田妈妈收拾了水榭让咱们搬过来住。你不觉得奇怪?” 七娘这么一说,六娘就真的觉得奇怪了:“是啊,这是好事,陪祖母用早饭时,她没理由瞒着咱们啊。” “可不是么?你没见刚才三娘是真伤心哭了。谁愿意嫁范家那结巴公子啊?祖母是怕她想不开,所以让她搬来水榭,住楼上有什么动静咱俩都知道。你听……声音大点,都能听见呢。” 六娘抬起头,头顶隐隐约约传来许氏和岑三娘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却能听得到。她不满的将帕子扭成了麻花:“真烦人!还有两年才及笄,难不成咱们要在楼下被她吵上两年?” 七娘白了她一眼,沮丧的发现六娘连生气都这样好看。将来六娘一定比自己嫁得好吧?她顿时没有兴趣去关心岑三娘:“急什么?亲事订了,她能怎么样?等过了这阵,她自个儿想开了,祖母也不会搭理她了。” 外面的楼梯突然被踩得咚咚直响。六娘蹭的站了起来:“还有没有规矩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走路带响的?” 百草刚上楼,一只脚踏下,听到六娘的骂声,吐了吐舌头,轻轻放下了另一只脚,对着楼下做了个怪脸。 “嘘!”岑三娘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说道,“果然不隔音的。以后说话走路都注意点。” 百草点点头,眼神兴奋,低声说道:“办成啦!九少爷说一定要讨回荷包,拉着阿富去找方家七少爷了。三娘子,咱们接着怎么办?” “等。” 作者题外话:吃晚饭了。 布局 岑三娘走到屋外,坐在美人靠上看风景,声音蓦然提高,“百草,从这里看园子真美啊!” 水榭临着湖,四周一片郁郁葱葱,比原来住的小院视野更开阔,景致更怡人,百草心领神会,高兴的欢呼:“住在这里就像住在画里一样。三娘子你快看,这里能看到晚霞诶!树和院墙挡不了。” 登高望远,视线一无阻挡。西方晚霞铺满天际,风吹起裙裾,岑三娘突然觉得搬到这里来住也是种享受。 一楼水榭外的平台上,六娘七娘临湖看景。百草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气得六娘抬头大骂:“吵死了!” 楼上岑三娘和百草对看一眼,吃吃的闷笑不己。 岑三娘想了想,提起裙子轻快的下了楼,坐到了六娘七娘旁边,抱歉的说道:“六娘,百草就是个毛糙性子,奶娘走路脚步也重,要不,我俩换个房间吧?你住楼上去。” 二楼风景更好,更宽敞,六娘巴不得,突然想起七娘说的话,只得违心的说道:“上楼下楼太麻烦,住楼下更方便,不换了。” “可是……我怕吵着你呢。”岑三娘轻声说道。 “让你的丫头奶娘都注意点。别非要打几板子才知道规矩。”六娘警告的看了眼三娘。 “六娘放心,我已经警告她们了。实在太吵的话,我就禀了堂祖母,还是回原来的院子去住。”岑三娘谦卑的态度让六娘心里舒服不少。 “这么美的园子,隆州城也没几家有吧?”岑三娘感叹了声。 这回六娘七娘都得意起来:“方家园子比我们家大两倍有余,可哪比得了这园子清幽。咱们家这园子是曾祖父从江南请来名家重新建的。满隆州城都找不出第二座来。” 岑三娘故作惊讶:“城南方家不是号称方半城么?据说这隆州城里过半的商铺都姓方。他家是隆州首富吧?我看那方九娘也是个争强好胜的,难道她也肯对咱们家这园子服气?” 朋友间也同样会有攀比之心,六娘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她爹她哥哥们没一个对修茸园子感兴趣的。有银子恨不得捂在坛子里生崽儿,九娘上回来便说若是能住在这园子里,睡觉也会做美梦的。” 七娘笑道:“咱们搬进水榭,不如邀了方家姐姐王家姐姐来玩。” 岑三娘满意的看着七娘,心里暗赞,这丫头是个当秘书的料,话接的真是太对胃口了。 六娘果然感兴趣,却用眼风扫了眼岑三娘。 “六娘七娘,我好静。你们请客那日我能不能悄悄回我那小院子歇着?你们不说,堂祖母也不会知晓,可好?”岑三娘哀求。 这不是在码头,是岑府。六娘七娘是主人,来者是客,不方便在自己家挤兑三娘,还要拥护着她。两人又不肯将三娘拉进自己的朋友圈里。岑三娘自己肯退避,正是求之不得。 “我出一百个大钱让厨房那日给你们加几道点心。就这么说定了。”不等两人答应,岑三娘就起身去了。 作者题外话:多吃点哈。 约见(一) 六娘七娘要在后花园请闺蜜。消息传开,五少爷嘀咕了句,三少爷便牵头也打算请客。大户人家小辈们相互交往是扩大交际圈,彼此熟悉的好事。长辈们乐见其成。选了个日子,在后花园湖边树下的草地上搭了两座阔气的大帐,铺上了厚厚的毡子,再铺一层雪白的苇席,设了数个案几。 此时的大唐民风开放,年轻男女并不避讳见面交谈。同坐一帐,行酒令,玩投壶。岑家还特意买了只羊,令小厮在下风处灸烤。 为让年轻人自在,岑家的长辈们不会出现后花园。岑三娘称病,带着百草避回了原来住的小院,留了许氏在水榭。 后花园的欢笑声顺着风隐约传来,衬得小院越发的清幽。 岑三娘坐在八仙圆桌旁,面前铺了张一尺见方的宣纸,她拿着竹夹,认真的选茶。渐渐的,心便静了下来。 选完茶,岑三娘怔怔的望着白纸上那一小撮条索分明的茶尖,慢慢的放下了竹夹。身侧的铁壶冒着热气,水烧开了。 她抬头望向院门处,雪白的影壁挡住了视线。她黯然的低下头,他不肯来了吗? “三娘子,方少爷来了。”百草刻意压低的声音掩不住兴奋。 岑三娘深吸口气,站了起来。 百草转身消失在影壁外,紧接着九少爷岑知林冒出个脑袋,又收了回去。院门吱呀一声后再无声响。 方铭从影壁旁走了出来,瞅到岑三娘独自在院子里,就停住了脚步,满脸无奈与困惑。 岑三娘快步迎了出去,福了福道:“七少爷别怪我九弟,是我想和你谈谈。” 民风再开放,如果被人瞧见两人单独在空寂无人的院子里私会,岑三娘就别再想有好名声了。 方铭迟疑着,扭头往后看。 “后花园过来必经月洞门,我的奶娘现在守在那里。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 从前面过来的巷子口有百草望风。您过来走的是四堂叔院子的后门。四堂叔今日陪着四堂婶回娘家去了。九哥儿会一直在后门的凉亭里等着你。所以,不会有别的人人知道我约您品茶。”岑三娘静静的看着方铭。 把他想问的都说了,方铭忍不住乐:“三娘,你心思细密,找我究竟何事?” 作者题外话:上安客茶 约见(二) 把他担忧的都说了,可是他的脚步仍然没有往前走一步。岑三娘站在廊下。两人之间隔了两三丈远。岑三娘心里失望之极,轻声说道:“您谨慎是应该的。我也知道这样请你来太过失礼。三娘只是不得己。” 方铭迟疑了下道:“需要我……我能帮你什么吗?” 看来想和方铭坐下来细细商议是不可能的了。岑三娘一咬牙说道:“端午赛舟,我知道你家的船会赢。” 方铭一怔。那天他就感觉岑三娘像是知道似的。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 “你家的船比和别家的船长一点,窄一点,还轻了许多。船身抹了桐油。”岑三娘说道。 这时候赛舟的船没有定制的标准,只规定每条船有五十人操浆。要坐上五十个人,船的容积比现代看到的那种窄长的扁舟大很多。端午岑三娘看过去,很轻易的就能发现方家那条船与众不同。 方铭眼睛亮了亮:“你懂得造船?” 岑三娘愣了愣,苦笑道:“我不懂。我只是知道像你家那样的船,一定会划得比别家的快。” 方铭有些失望。 岑三娘鼓足勇气道:“我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可能会帮到你。” 方铭哑然失笑。 “你能帮我什么呢?”方铭心里这样想着,嘴里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我现在不知道。” 方铭笑了。他看过去,眼前的岑三娘一片平静。心里一动,不知为何,他却似乎感觉到她平静面容下的焦虑和痛苦。 她没有岑六娘那种能与花争艳的美,也没有自家妹妹那种张扬的活力。可是方铭对岑三娘却印象深刻。他明明知道私下这样见岑三娘不妥,他脑中却总会浮现出那晚岑三娘的笑容。穿着身茜红衣衫,抬起头看漫天金花银雨自天而降,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他当时什么都没想,随手从身边一人手里抢了把油纸伞就走了过去。 他想起最近的传闻。范夫人替儿子向岑三娘求亲。因为自己撑了把伞向她走过去,她便有了别的想法吧?方铭心里有点慌,难不成她是想……方铭的脸渐渐红了,语无论次的说道:“三娘,我知道那晚是我家九娘不对,不该叫下人混在人群里推你。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九娘过分了……” 鸡同鸭讲。岑三娘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方铭也有种想扇自己一耳光的冲动。可是让他说什么呢?他匆匆的瞥了她一眼。岑三娘穿着家裳的窄袖襦,系着白色的长裙,个头还不到他的肩,瘦削的令人怜惜。父亲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娶王家五娘。王五娘出身王家长房,至少会有三家铺子的陪嫁。美貌如岑六娘,父亲嫌她陪嫁最多只有一百亩田和几千两银子。父亲会同意自己娶连一百亩田都没有的岑三娘吗?再说,范家已经提亲了,听说刺史夫人还保了媒。方家再提亲,岂不是和刺史大人唱对台戏?方家没有出仕的人,家产再厚,也斗不过官。岑三娘值得方家下那么大的本钱吗? “方……七哥。我知道你有路子找到船。我想求你帮我偷偷离开隆州去长安。我想去我外祖家。我现在说不出来我能帮你什么。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银子。”岑三娘见方铭陷入了沉思,知道没有时间去说服他合作什么的。只能许之以利。 “啊?”方铭回过神来,张大了嘴巴。岑三娘不满亲事,又没有别的办法,想偷偷跑了。可这件事如果被岑家知道,也干系重大。 “方七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岑三娘叫他方七哥,又发了张好人牌,再许以重利,“方七哥就当替自己赚一笔私房钱吧。请您送三娘去长安找外祖父。” “你不愿意,岑家也不能逼迫你吧?”方铭小声说道。 岑三娘低下了头:“三娘只是想得到外祖父的应允。” 不用说的太明白,这种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方铭同情的看着她。 “方七哥不用现在答复我。那事三五天也不会定下来。我等你三天,如果你不方便,就当今天没见过三娘。我,我再想法子。还请您无论如何都替三娘保守这个秘密。”岑三娘轻声说道。 这种信任让方铭瞬间热血沸腾,她还能想什么办法?方铭想帮她,又不知道能不能帮她,一时间竟不敢看岑三娘的眼睛,匆匆说道,“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三日内,我给你答复。告辞。” 方铭转过影壁,院门吱呀响了一声,四周一片寂静。 岑三娘闭上眼睛靠着廊柱。三天,如果三天后方铭说不行,那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人不是正等着自己吗? 作者题外话:这会儿吃午饭还不算晚. 商议 房中只有岑老太太和大夫人。 圆桌上包袱散开,摆着岑三娘做成李老太爷的六双鞋。 大夫人轻声说道:“母亲,都仔细查过了,没有夹带东西。你看……” “不急,搁些日子再说。”岑老太太不急不徐的说道。 “儿媳知道了。”大夫人将鞋重新包起来。 “来尝尝老二送来的茶。”岑老太太煎着茶。热气氤氲下,竹夹上一块茶饼散发出阵阵清香。 大夫人端坐在老太太面前,见老太太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笑道:“二弟真孝顺,得了饼御赐的湖州紫笋隔了千里也紧着令人送来。” “他呀,也就能搜罗这些讨我欢喜。哪及得上老大和你在身边事无事无巨细的替我打点。没有你们打点,老二老三在外面哪能过得风光舒适。老四又是个不争气的,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夫人眼睛顿时湿润了。 “我偏心老四,也是因为他最不争气。将来有四房的产业给他败,我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但终究亏着你们。老大当着族长,没得什么好处,反容易被人挑理。所以三娘这门亲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她心甘情愿的才好。”岑老太太见茶烤得差不多,将茶放进了玉钵中,细细的研磨。 大夫人面露感激:“母亲体恤,儿媳只能用心把这事打理妥当。三娘在咱们家住了三年,吃穿不曾短缺,就怕被人挑理。她的亲事儿媳也不敢多说什么,母亲作主便是。” 岑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替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范家公子身子弱了点,说话又不太利索。可除了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 范家,又有哪个大户人家娶嫡妻愿意娶个孤女?我寻思着范家又请得动刺史夫人保媒,将来范夫人也不敢欺了她去。五万两彩礼,我岑家差的就是现银啊!拿一万给三娘置办嫁妆。大娘子出嫁也不过五千两嫁妆,岑家对她也不亏待了。” “母亲说的是。这隆州城能有一万两银子办嫁妆的,屈指可数了。”大夫人有些心疼,想想还能赚得四万两,又彻底打发了岑三娘,心气也就平了。 岑老太太行云流水的煎好茶,分倒了两只茶杯里,“行事如煎茶,水好火候到方能煎出好茶来。可是对这门亲事,哪怕有刺史夫人保媒,我这心里也总觉得不安。” 大夫人疑惑道:“母亲可是担心那送钗的贵人会插手三娘的亲事?我嘱人去察看过了,贵人的船在当天就离开了。” 岑老太太慢慢啜了口茶道:“事出反常即妖。范家不过城中一富商,怎么会请得动刺史夫人保媒。我那日试探,刺史夫人言语含糊,听起来不像是受范家所托。” 大夫人灵机一动:“那日贵人的仆从来送钗,亮了张刺史大人的名刺,难道是贵人所托?” 岑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贵人所想,那是我们能妄加猜测的。所以这门亲事,还得三娘心甘情愿才好。去把她叫来吧。” “是。” 软肋(一) 岑三娘带着百草去见老太太,离开时叮嘱许氏:“妈妈闲得无聊便去和守园子的张妈妈作伴吧。” 许氏心领神会。如果方铭有消息,九少爷会让阿富到月洞门寻自己。她拿了针线簸箩去了。 “三娘子,老太太这会叫你去,会不会是那件事啊?”百草低声问岑三娘。 “应该是。提亲保媒都两天了,堂祖母也该找我谈谈了。”岑三娘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样的态度答复岑老太太。看到百草犯愁的模样,她笑道,“愁什么,定亲而己,又不是马上要嫁人。成了亲还能和离,退亲岂不是更简单?” 百草嘀咕道:“三娘子就会浑说,名声事大。” 岑三娘的人生观价值观自然和百草不一样,又不方便向她解释,只能一笑了之:“我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的。” 百草使劲的点头:“三娘子总会有办法的。” 岑三娘笑了笑,让她留在了门外,独自进去。 “三娘,来堂祖母身边。”岑老太太慈爱的向她招手。 岑三娘行了礼,在榻前鼓凳上坐了。进得门来,屋里只有岑老太太一人,摆明要和自己说私房话了。岑三娘虽有心理准备,仍有些紧张。 “当年你病重,我将你接进府来养病。转眼三年过去,眼瞅着就成大姑娘了。”岑老太太感伤的说道。 这戏码三年里岑三娘不知经历过多少回,台词早记得滚瓜烂熟,脱口而出:“若没堂祖母照应,哪有三娘今天……”说着就抽帕子按眼角。原本无泪,帕子一角浸了姜汁,一擦试眼睛就红了。 “好孩子,别伤心。”岑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语气突然一变,“我一心想护着你长大成人,嫁个好人家。没想到却有刁奴暗中算计着你。来呀!带上来!” 岑三娘一惊回头,竹帘掀起,田妈妈带着几个粗壮婆子绑了一人推搡了进来。 “奶娘!”岑三娘惊得站了起来。 许氏被五花大绑堵了嘴按倒在地上,鬓发散乱,半边脸被掌掴得肿了起来。望着岑三娘,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叫声,两行泪汹涌而出。 软肋(二) 岑三娘转身跪倒在岑老太太面前,一颗心揪得紧了,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堂祖母,奶娘究竟犯了何事?看在她忠心侍候母亲和我的份上,饶过她吧!” 许氏被绑了进来,百草在外面连声惊呼都没有。岑三娘不难想象,自己进来之后,百草定也被无声无息的带走了。 “忠心?哼!这老刁奴欺你年幼不懂事,骗你放了她身契,偷偷藏下主家大笔银子。在外立了女户不说,还置下了二进的宅子!今日我不处置了她,怎对得起你过世的祖父母!”岑老太太满面怒容,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案几上。 “堂祖母,你误会了。是我自己放了她身契的。那宅子是母亲的私房银子买的,是我给她的!奶娘立女户置宅子都是我的主意。”岑三娘一口气说道。 岑老太太压根不信:“三娘你就是心善,这会儿还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替这老刁奴说情。来呀,拖出去给我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两个婆子架起许氏就往外走。 “堂祖母,我说的是真的!”岑三娘叫了声,站起身就去拦。 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田妈妈伸手就拉住了岑三娘,团脸上还带着笑:“三娘,你年纪小,这事还得听老太太的。” 外面突然传来竹板打在人身上的闷响声,许氏发出一声惨叫。堵嘴的布团被掏了出来,这是打给自己听的。岑三娘怒极,挣不脱田氏的手,狠狠一脚踹了过去。田氏哎哟一声松了手,岑三娘便冲了出去。 许氏被捆在长凳上,掀了裙子,裤子上已渗出血迹来。肿着半张脸,嗫嚅着喊她:“三娘子……” “住手!”岑三娘冲过去,拦在了许氏面前。抬头又看到百草被绑得结结实实堵了嘴被两个丫头按在廊下跪着,杏眼里噙满了泪水。岑三娘咬紧了牙,难受得想大笑。原来,再多的打算,在岑老太太面前都像纸糊似的。 田妈妈扶了岑老太太出来。 岑老太太板着脸:“把三娘拉开,今日堂祖母让你亲耳听听这刁奴如何招供的!” “堂祖母,三娘说的都是实话,求你别打奶娘!”岑三娘缓缓跪了下去。她想哭,可眼睛干涩得连一滴泪都没有。 她心里清楚,打下去,要么打死许氏,要么许氏受不住,只能按岑老太太的意思招供。无论哪一种,许氏都没了活路。 “老太太,许氏不招供,等百草招认了,也是一样的。”田妈妈怜悯的看了岑三娘,轻声说道。 “三娘,你还念着情份替她俩求情。却不知这主仆二人欺你年幼,早就串通一气。你进岑家时身边只有一只衣箱,两只包袱。私财早就被他二人瞒了去。你重情份不看重钱财,可我岑家却容不得这等刁奴!”岑老太太说完,喝道,“打!” “不要!”岑三娘返身扑到了许氏身上,急促的说道,“堂祖母,您先听三娘说完再处置她们好吗?” 岑老太太皱了皱眉,满脸不赞同:“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也罢,我便听你一言,再处置这两个刁奴!” 田妈妈扶着岑老太太回房。 “三娘子,别……”许氏艰难的说着,嘴里流出血沫子来。 岑三娘柔声说道:“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 别担心。堂祖母误会你们了。听我说完,便没事了。” 她站起身厉声对手持竹板的婆子说道:“谁敢趁我不在动她俩一根头发,我让你们后悔不该生在这世上!” 三年来,岑三娘第一次露出锋芒。惊得院子里看习惯她柔弱斯文的丫头婆子们张大了嘴巴。 借势(一) 进了内堂,田妈妈知趣的低着头出去,掩了上房门。 岑老太太看似余怒未消,板着脸坐在竹榻上。知道三娘进来,头也没抬斥道:“三娘,你别替那老刁奴求情。” 岑三娘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老太太所居的后堂比平时安静。前后院门一关,隔着两重天井,别说打死一个许氏,就是让她们主仆三人无声无息死在这里都不会让别人听到半点风声。 可笑的是前两天岑家少爷姑娘摆席请客,自己又称病缺席。对外说声自己病重,隔上十天半月放出风声报个病逝,赏口棺材埋了,上下一打点,难道还有谁会挖坟验尸不成? 岑老太太最怕什么?最怕自己豁出去乱说,败坏了岑家的名声。想要银子不假,但在老太太心中,岑家的名声比范家的彩礼更重要。 她要想一个两全之策。岑三娘缓步走到岑老太太面前,没有跪。 意味着她并没有低头。岑老太太眼里飘过一丝阴霾。 “堂祖母。父亲的丧事是您一手操持,对三娘来说,是天大的恩德。三娘绝不会忘记。”岑三娘轻声说道。 能知恩,还好。岑老太太脸色缓和了点。 “若非堂祖母找来名医救治,三娘也许在三年前就随父亲一起去了。此救命之恩。三娘也绝不敢忘记。” 岑老太太不再板着脸。 “三年来,得堂祖母的庇佑,住在府里,吃穿住用都不曾短缺。养育之情,三娘铭感于心。” 岑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祖父叫我一声三嫂,你是我的亲侄孙女。堂祖母不会害你。难道你要为那两个欺主的刁奴忤逆我不成?” 岑三娘往地上一跪,趴在岑老太太膝上嘤嘤哭了起来:“堂祖母,三娘有愧于你!三娘私下里瞒了你好多事!” 说着号陶大哭起来。 借势(二) 岑老太太一怔,轻轻拍着她的背和声说道:“堂祖母知道你心慈。平时许氏和那小丫头看似忠心。可你毕竟年幼,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三娘,堂祖母不怪你替她们求情便是。” 还是不能让老太太心软半分。岑三娘暗暗叹了口气,抬起脸来:“堂祖母。放许氏自由身,让她立女户,以她的名义买宅子,只是三娘瞒着你的一件事情。我,我还瞒着你别的事情。” 说完她低下了头,露出羞愧之极的表情。 岑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并未发问。 “堂祖母可否令田妈妈去水榭取样东西。钥匙在奶娘身上。”岑三娘垂泪道,“堂祖母关了院门,一心为三娘着想,不愿让这桩事传扬出去。堂祖母替三娘担忧,三娘却瞒着您行事,惭愧之极。” 岑老太太拿起案几上一只金铃摇了摇。田妈妈推门走了进来。 “……箱底一只紫檀木匣子。”岑三娘交待清楚。 这是对自己掏家底了。岑老太太并不想赶尽杀绝,伸手扶起岑三娘,抽了帕子给她擦泪,感慨的说道:“是你母亲的私房吧?没在四房帐册上,也没入嫁妆。你留着也是应该。” 岑三娘低着头:“并不是母亲留下的私房银子……堂祖母且等等,三娘一定如实相告。” 岑老太太叹道:“你这孩子。” 不过片刻工夫,田妈妈就捧着那只匣子进来,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岑三娘从脖子上取下那柄小巧的钥匙,打开了匣子。 岑老太太瞟了一眼,看到那只点翠钗还有另一只钗,下面还有一叠薄薄的银票。 岑三娘把匣子放在案几上:“堂祖母您瞧瞧这两枝钗吧。” 一只点翠蝶钗,一只金银团花蛾儿分心。 岑老太太拿起点翠钗瞧了眼道:“这是那位贵人送你的。嗯,这是内造的工艺。” 她拿起那枝分心咦了声道:“这是你母亲的首饰?好像也是内造的工艺……” 岑老太太心头一凛,岑三娘母亲也拥有内造的首饰? “堂祖母,这枝钗是外祖父令人送来的。”岑三娘泪痕未干,头越发埋得低了。 “你外祖父令人送来的?”岑老太太惊讶的问道,看到岑三娘的表情,心头泛起丝疑虑,“你母亲过世时,你外祖家照着嫁妆单子抬走了所有的嫁妆。他什么时候送来这枝钗……” 岑三娘咬着唇,声如蚊蚋:“外祖父他不喜欢父亲,也不喜欢我。却碍着我是他的外孙女,碍着陇西李氏的名声,私下里送了这枝钗还有一万两银票来。那位贵人也是因着和外祖父沾点亲,所以路过隆州前来看望三娘。” 陇西李氏!四个字仿若惊雷在岑老太太心头响起。 借势(三) 她怎么没想到呢?岑三娘的母亲姓李!路过隆州的那位贵人当然和岑三娘沾着亲,所以也送了她一枝内造的点翠钗。岑老太太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扶手,仗着几十年的经历,强自压住了心里的震惊。 “外祖父他……他恨母亲一意要远离长安嫁到隆州来。对岑家人没有好感,奶娘的身契是他作主放的。拿银子让奶娘另置宅子也是他的主意。他说,说……”岑三娘尴尬无比,歇了好一阵才鼓足勇气说道,“外祖父让三娘……防着岑家。” “岂有此理!”岑老太太大怒,“你是他的外孙女,却是我岑家嫡出的姑娘,是我的亲侄孙女。难不成我会害了你不成!” 岑三娘离座跪下,掩面哭道:“一边是外祖父,一边是对三娘有再造之恩的堂祖母,这件事三娘哪敢说出口。所以许氏立女户买宅子的事都一直瞒着堂祖母。若非到了这地步,三娘也不敢将外祖父的话说给您听。” 岑老太太沉着脸道:“三娘,你要知道当今皇上便出身陇西李氏,话可能不乱说。” 岑三娘说道:“堂祖母唤奶娘前来,一问便知。” 岑老太太摇了摇金铃,吩咐站在门口的田妈妈道:“带许氏进来。” 两个婆子架着许氏进了屋。岑三娘一直低着头,一眼都没看她。 等到室内只剩下三人,岑老太太才厉声喝道:“许氏,你好大的胆,竟敢哄着三娘放了你的身契,还瞒下大笔银子去购置宅院!还不从实招来!” 岑三娘心里一叹,老太太真是老辣,半句不问许氏母亲的出身,仍坚持原来的问话。 许氏鬓发散乱,肿着半边脸,跪在地上却挣扎着直起了腰回道:“回老夫人,奴婢并未哄骗三娘子,这是老太爷的意思。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头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 ,虽然放了身契,立了女户,依然是李家的家奴。是以一直留在三娘子身边侍奉。” 岑老太太盯着她,看到许氏虽然狼狈,却不卑不亢的模样,心里已经信了。 许氏继续说道:“老夫人若然不信,可令二老爷去长安胜业坊打听便是。李老太爷没有爵位,所居府邸乃是前襄武郡王府,现改名为莲居池院。” 长安东贵西富,胜业坊靠近皇宫大内,王府云集。许氏能报出李老太爷所居坊名与府邸,岑老太太已然全信了。 她脸上浮起了和煦的笑容:“委屈你了。” 许氏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老夫人一心为三娘子着想,奴婢不敢有半点怨言。” 岑老太太叹了口气,将岑三娘扶了起来:“好孩子,堂祖母不怪你隐瞒不说。可叹你外祖父出身高贵,却置你于不顾。若是接了你去,在长安给你订门亲事怎么也比这偏僻的隆州强。你放心吧,堂祖母不会不顾你。他对我岑氏不满,你却是我岑家的嫡出姑娘。堂祖母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岑三娘便扑进了她怀里,感动的只知道哭了。 借势(四) 回到水榭,百草也被放了回来。 岑三娘拿了鸡毛蘸了药膏细心的涂在许氏伤处。 活泼的百草此时也安静下来,捧着药默默的垂泪。 “三娘子事先想得周到。否则今天奴婢怕是过不了这一关。”许氏轻声说道。 “……无论有没有今天这出,我都打算这样说的。现在堂祖母不会答应范家这门亲事了。二老爷肯定会去外祖家探底。我怀疑堂祖母早就写信令他去办了。”岑三娘低声说道。 许氏手肘一撑便要起来:“三娘子莫怕。你终究是老太爷的亲孙女。” “妈妈别动。”岑三娘笑道,“您别忘了外祖家可是和皇帝都沾着亲呢。哪怕外祖父真不管我,有陇西李氏这块金字招牌,保咱们平安足够了。长安与隆州相隔千里,有了信也需要也要月余才到得了。咱们还有时间。若办得妥当,咱们便离了岑家去长安。” “三娘子真的打算去你外祖家?”许氏又担心起李老太爷对岑三娘的态度。 岑三娘笑嘻嘻的说道:“如果能走,到时候再告诉你们吧。” 古代的户籍再严,也没有电脑联网。有着百万人口的长安是当世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能容纳八方四海的商旅,甚至还有进口的昆仑奴,她不信会容不下她们主仆三人。 大夫人晚间前来请安。岑老太太满面倦色,只问了声:“老二的信什么时候能到?” “管事送新麦,大概半月后回来。母亲是着急想知道李家的情况?”大夫人答道。 “回了范家的亲事吧。备份厚礼,你亲自去拜访刺史夫人。”岑老太太并没有多说。 大夫人惊疑万分。 岑老太太缓缓说道:“三娘母亲出自陇西李氏。” 大夫人愣住,又不服气的说道:“陇西李氏族人上万计,李老太爷又无爵位在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难道就将几万两银子生生推出门去么?” 岑老太太斥道:“你主持中馈,是岑氏一族的主母,目光要放长远一点。无论李家现在如何,单凭这陇西李氏四字,咱们就不能把三娘许给范家。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你记得,三娘还有两年及笄,这两年好生待她,咱们岑家和陇西李家就是姻亲。” 大夫人委屈的应了声。 岑老太太目中精光闪烁:“小丫头借着陇西李氏的名头狐假虎威。范家又不是隆州首富,我记得方夫人就曾向我提起过方家七少爷。放出风去,想要和陇西李氏攀上关系的人家有的是。何愁选不了一门好亲事。” 大夫人眼睛一亮:“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作者题外话:今天没有啦。都是女戏,明天上肉菜吧。 心思各不同 空青策着马一路狂奔,终于望见江面上那艘华丽宽大的楼船。 入夜时分,楼船靠了岸。空青策马也赶到了小镇码头。 剔透的琉璃宫灯将船舱映得如同白昼。圆桌露出黄花梨木金黄温润的色泽。那人穿着宽大的织金绸道袍惬意的享用着晚餐。 银箸挟起一片雪白的鱼脍,在青如玉的浅碟中蘸了蘸调料,缓缓送进了嘴里。 连夜赶路的空青喉间发出咕噜一声,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那人放下了筷子,站起了身,坐到了一旁,伸手端起茶盏啜了口道:“江里新鲜捞起的鱼,冰盘未化,赶紧吃吧。” 空青大喜:“谢爷赏赐。”挪到下首坐了,下箸如飞,就着鱼脍吃下三碗米饭。抬头看到那人微笑看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两天没吃饭了,饿得狠了。” 他净了手,垂手站在那人身前说道:“岑家回了范家,道岑三娘年纪尚小,不着急定亲。” 那人挑了挑眉:“哦?她怎么做到的?” 空青恭敬的回道:“岑老太太院子里一个婆子透露出说,岑三娘只拿了两枝钗出来。一枝是爷送的点翠蝶钗,另一枝是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她只瞧得一眼,隐约听到都是内造的工艺,别的就不知道了。老太太和岑三娘关在房中说了一柱香的话,老太太便让大夫人回绝了范家的亲事。不过,小人离开时,听到了岑三娘母亲出身陇西李氏的传闻。” 那人扑哧笑出了声来:“这丫头还真会拉虎皮扯大旗……找两个人去盯着。我现在没空,再放她两年吧。” “是!” ………………………… 方家八个儿子,前五个是嫡妻所生,两个妾生的庶子,最小的是继室方夫人的儿子。没成亲的只有方七少和方十少。 方老爷很头疼。说也奇怪,这么多儿子,个个都对读书入仕没有兴趣,都爱赚银子。方老爷六十出头,保养的极好,自然不肯放权给儿子,只把产业细分了,成年儿子们各管一处。方老爷心里明白,一旦自己驾鹤西去,方家就面临分崩离析,哪个儿子也不服气让对方掌了全部的家业。继室夫人都巴巴的盼着小儿子能当上方家的掌舵人。 方老爷却不喜欢看到诺大的家业一分为十。一旦分了家产,方家就不再是今日的隆州首富。他把儿子们叫到一处,用了传闻中那一招:掰筷子。 一根竹筷能轻松折断。同时折十根竹筷,就难了。 方大少率先表态:“爹,如果咱们兄弟中有一人能让众兄弟服气,我这个做大哥的也甘以他马首是瞻。” 儿子们都这个态度。 方老爷出了题:“我也不偏心你们中任何一个。每人一间新铺子一千两银子,三年内谁率先赚到五万两,谁就是方家下任家主。小十将来读书入仕吧。你们要明白,方家虽有钱,朝中无人,再大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 的家业说败就败了……” 方铭站在下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岑三娘。他有能力找条船让岑三娘走。他却承担不起事情败露后和岑家交恶的后果。听到父亲此话,神使鬼差的冒出一句:“爹,儿子想向岑家提亲,求娶岑三娘。” “岑三娘?岑家四房的孤女?家产都被岑家三房拿走了,取她有什么好处?”岑老爷没好气的拒绝。 “她,她母亲出身陇西李氏。”方铭说出这句话后,思路异常流畅,“不过是定亲而己。她才十三岁,成亲还早着哪。但咱们家却可以和陇西李氏结为姻亲,借此大开方便之门。儿子想过了,爹给一千两银子一间店铺,我便去长安开店。方家的丝绸不仅能在长安卖,还可以远销西域。据说在那些地方,一匹上等丝绸能换到同等体积的黄金珠宝……”方铭侃侃而谈,眼里闪烁着兴奋与激动的光。仿佛他已经骑上骆驼领着方家的商队踏上了西行之路。 方家众兄弟呆呆的看着他,像看一个怪物。 “咳咳。”方老爷咳嗽了几声,苦笑道,“小七,你可知道陇西李氏有上万族人?”他脑中灵光一闪,试探的问道,“小七,你给爹说实话。你是不是瞧上岑三娘了?” 方铭愣住。岑三娘在他脑中的形象突然就生动清晰起来。他看到她的茜红衣衫在河风中飘扬,鬓间银制流苏折射着粼粼波光。她转过了身,望着自己笑容灿烂。又仿佛看到岑三娘弱弱的站在自己面前,轻声求他相助。 他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是想帮岑三娘,还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或者……他有几分喜欢她的。 方老爷端祥着儿子的呆样,清了清嗓子道:“爹考虑考虑。回头将你们要开的店铺拿个主意来。散了吧。”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更少一点,出去玩了。大家周末愉快。 提亲 三天。岑三娘给了方铭三天时间。 三天后,九少爷岑知林来了水榭。 岑三娘现在有点喜欢这个过继来的弟弟了。岑知林显露出的那种别扭的保护欲温暖着她。 岑知林八岁生日快到了。岑三娘就动了一点点穿越者的心思。寻思着给他做点什么玩具好。变型金钢的模型?小汽车模型?还是来把酷一点的枪?小汽车还是算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只轮子的牛车骡车和马车。岑知林见四个轮子能在地上滑得飞快,万一出个主意要弄辆四轮马车出来,太惊世骇俗了。这样一想,小汽车,枪和变型金钢好像都不合适。 岑三娘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做一个微缩的景观沙盘。 如果她带着奶娘和百草去了长安,就给可爱的岑知林留作纪念吧。 许氏和百草按着她的吩咐将大匹白色的粗麻布像粘鞋底般浆了三层,在阳光下晒得硬直挺括。又买了几刀粗纸层层用浆糊了,晒干。 岑三娘寻了块方型的木板,抬进卧室关了门独自开工。 剪子细细的绞着浆直的纸和布,岑三娘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她是个原型设计师,做游戏动画里的手办。也做过房产公司的楼盘模型沙盘,景区的微缩景观沙盘。她的手虽然不能像奶娘和百草一样绣出栩栩如生的花样,却能做出和真人一模一样的模型。 一旦投入,她几乎废寝忘食。这种认真带给她无限的快乐。 许氏和百草望着面前的微缩景观惊愕的发呆。 “三娘子,是你做出来的吗?这是我吗?”百草看着水榭外的走廊上站着的自己,想触摸一下又缩了回来。 成就感啊。岑三娘满足的轻叹:“如果咱们离开,九哥儿应该会喜欢的。” 岑知林并没有看到。他穿着件红色的圆领纱袍,踩着绣蝙蝠的小布靴,头上戴了顶小纱帽,唇红齿白,就是脸色有点怪异。像是在和谁生气。可就算是生气,也那么的可爱。 “你们都下去,三娘,你随我来。”岑知林用眼神瞪退了许氏和百草,走到了走廊上。 岑三娘跟了出去,柔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岑知林望着她,愤怒的握紧了拳头:“三娘,你那日让我约方七少讨荷包,结果你俩是在私定终身吗?” 岑三娘愣住:“没有啊。” 岑知林气呼呼的说道:“方家使人来提亲了!” “啊?”岑三娘万没想到三天后,方铭居然给了自己这样的答案。 岑知林突然泄了气:“怎么也比范结巴强。我看方七少还顺眼。” 岑三娘不知说什么好,愣愣的站着,想苦笑都笑不出来。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岑知林闷闷的说完,掉头就走,嘴里嘀咕了着,“……前驱狼后进虎,就知道让我操心!” 岑三娘气笑了,隔了老半天才低声骂道:“小屁孩子!” 作者题外话:晚饭后再来看吧。为免得大家不停刷,我以后能提醒更新时间,尽量给大家说。 想起 方家的提亲让岑三娘再一次深深叹气。她的努力难道就是为了拒绝嫁给一个结巴一个身体瘦弱的人,然后嫁给另一个看上去比范玉书好的人? 难道她真的就不能在这个时代活得更肆意更快活?她难道就不能在这个时代找到……爱情? 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本能的趋利避害。岑三娘觉得自己像只蜗牛,在试探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危险有多大,在试探中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如果有天她发现自己的壳并不如想象中脆弱,发现自己不是只蜗牛而是只螃蟹,就可以横着走了。 问题是,她不是可以张牙舞爪的螃蟹。蜗牛壳上还压着许氏和百草的重量。这让她不得不走得更慢,更小心。 显而易见,岑老太太一招投石问路起效了。隆州首富方家有钱,朝中无人,急于靠联姻提高自己的身份。这意味着什么呢?岑家没有急着答复方家。 不用岑老太太说,大夫人已经领悟到了。才以岑三娘年纪尚幼拒绝了范家,回谢了刺史夫人的美意。自然不方便现在就答应方家的。 方家虽然来请亲,却没有范夫人那般直率,肯出五万两彩礼且不计较岑三娘的嫁妆。岑家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和方家成了姻亲,岑三娘毕竟是四房的姑娘。 岑家拒绝的理由找得极好。大夫人笑容满面的告诉媒婆:“三娘虽住在我们府上,她的亲事老太太能作主,但也要她外祖父认可才好。她是岑家的姑娘,也是李家的外孙女。这事不急,询问下李老太爷的意思,书信来回也要月余。” 接连两家提亲,无形中抬高了岑三娘的身份。不知道岑三娘的大户人家也意外注意到了她。起了心思想上门求亲的也都纷纷托长安的亲戚熟人打听李老太爷的底细。 岑三娘越发担忧,却找不到平安离开岑家的机会。 时间拖得越长,对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 自己越发不利。 看似岑家上下对自己一如既往,许氏和百草出入后花园都难了。百草私下塞银子给守月洞门的张妈妈。张妈妈没有接,为难的对百草说道:“姑娘需要买什么,老婆子替你跑腿去。” 许氏是自由身,想出去,被大夫人冷冷的训斥了一顿:“你既然愿意留在岑府侍候三娘,就得守府里的规矩。要么,你立了女户,就别再留在三娘身边。” 岑府的下人都是签了身契的。 岑三娘曾经试过,对老太太隐约透露出想带着许氏和百草搬回四房的老宅。 四夫人拉着九哥儿就奔了来,掩面大哭:“三娘,九哥儿虽然过继到四房。他才多大啊?四房又没个长辈照应,你过两年就要出嫁,你让我怎么放心?” 岑知林板着脸站着。过继对他来说,除了清明上坟,年终祭祀时拜牌位,生活并没有更多的影响。哪怕改口叫四夫人堂婶,那也是当着外人的面喊的。私底下他仍然叫四夫人母亲。 岑三娘在岑知林幼小的脸上看到一丝彷徨。岑知林掩饰得极好。正因为小小年纪努力掩饰又藏不住的情绪让岑三娘很心疼。 她心里清楚,无论如何,岑家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岑三娘无奈的再一次在岑老太太面前哭自己的不懂事。回了水榭淡淡的告诉许氏和百草:“……反正不会比嫁范家公子更差。” 是啊,有着刺史夫人保媒,范家愿出五万两彩礼。岑老太太不舍得给她找门更差的亲事的。 两厢对比,岑三娘就不经意的想起了船上那人。 散发着清贵之气,嚣张豪奢的作派……还有英俊的脸上那双带着幽蓝的眸子。 选衣料 这日请安之后,大夫人四夫人没有离开。岑老太太将三个小辈留了下来:“城里新开了家绸缎铺子,听说是从长安进的货。天气热了,我出银子,你们选匹料子做新衣吧。” 来了一个打扮得体的妇人,带着两个捧衣料的小丫头。 衣料裁剪成一尺见方钉在一起,好几本,足见这家铺子颇具实力。 那妇人一看就是在大户人家行走惯了的,进门行礼,不见丝毫慌乱:“徐氏这厢有礼了。” 她逐一行礼,笑容和气,举止大方。 人是大夫人荐来的,大夫人便起了头:“前几日看到新开张了家织锦阁,店里衣料花样挺新鲜,听说都是从长安进的货?” 徐妈妈笑着接过了话头:“夫人眼力好。隆州产丝绸,衣料花样多。我们掌柜的来此开店就是图个进货方便。船也不好放空,回程时就运些外地的布料,居中赚个差价而己。老太太您看这本衣料样子,都是长安最时兴的夏衣料子……” 夏季衣料除了丝绸,还有纱、麻、绢、罗等轻薄的织品。徐妈妈带来的衣料样品不仅有这些,最吸引人的还是衣料的花样与色彩。 拿在岑三娘手里的那本红色就有大红、橘红、莲红、焦红、银红、石榴红等二十几种。图案从时令花卉到遍地撒花,有鸟兽吉物也有菱形万字不断头的回纹。有印染的也有交错织成图案的。岑三娘叹为观止。 六娘拿过了她手里这本,将另一本放进了她手里。 岑三娘翻看着,看到了印染牡丹的皱纱料子,觉得有些眼熟。 “三娘子看看这个料子喜欢不?这种衣料不太适合您。”徐妈妈低声说着,捧来了另一本。 为什么不适合自己?岑三娘有点诧异。突然想起船上那人的侍女穿的就是这种,看徐妈妈就觉得她过分殷勤了。 徐妈妈手里的衣料薄子翻到一款水红色的轻罗指给她看。 水红色,接近白色,是极浅的红,像少女娇羞时浮起的淡淡红晕。极薄的衣料,手放在衣料下,隔着料子能清楚看到。衣料上印染着牡丹团花,艳丽绚烂。 岑三娘下意识的说道:“太贵重了。” 徐妈妈的声音更低:“三娘子随意挑选,贵人早吩咐过了。” 岑三娘猛的抬起了头。 徐妈妈微笑着看着她,身体背对着众人,嘴皮翁动:“三娘子有任意差遣,吩咐打理园子的丫头小青便是。” 那人在府里还安有眼线?岑三娘吓了一跳,震惊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急跳。 “三娘子再看看这款?”徐妈妈声量正常了,翻开了另一款衣料。 “这些太华丽。我喜欢简单的丝布。”岑三娘深吸口气,理智的回绝了徐妈妈手里这本奢侈衣料大全。 “丝布衣也有很多种,三娘子慢慢选。”徐妈妈并不多纠缠,捧着手里的那本衣料又向六娘七娘推荐。 岑三娘选了便宜的丝布,六娘却看中了那款牡丹花纹水红轻罗。 “……一匹轻罗三十两银子。来时掌柜的便吩咐过了,只收十五两银子的成本。将来小店在隆州还望老太太夫人们多照看。”徐妈妈恭敬客气的说道。 不仅打了五折,还附送了老太太一匹褐色的香云纱。又说下月船来有新货,主动送衣料样子来。 皆大欢喜。 作者题外话:今天木有了,明天再更啦。周末愉快。 思虑 回了水榭,岑三娘顾不得楼下住着六娘七娘,蹭蹭的上楼:“妈妈,端碗冰镇的酸梅汤来。” 搬到水榭,茶水间统一在水榭楼下偏院里。两只炉子,有专门烧水的粗使婆子。可这样一来,六娘七娘想吃什么点心,出入方便,还有四夫人疼着。岑三娘主仆就惨了。 守院门又多来了一个妇人,也姓田。和田妈妈一样笑的和气,伸手也自在。误了饭点百草想再去厨房端饭,使了钱不说,多耽搁了时辰就被好一阵数落。若是别的事情想出去,盘贼似的问半天,然后抬出岑府的规矩来,给银子也不肯让步。 张妈妈悄悄告诉百草,这妇人是田妈妈的远房侄女来着。 “老虔婆!”岑三娘低声咒骂着。 她自问平时待田妈妈恭敬,银子也花了不少。到头来,她还是岑老太太的忠犬一枚。该抄行李就出手,该带人绑了许氏,一巴掌打肿半边脸毫不手软。岑三娘恨岑家三房的作派,更恨田妈妈这种人。 恨归恨,办法还是要想的。 夏日岑府里按份例每日送冰。岑三娘就让许氏和百草动手做了个简易的冰箱。 原理和前世大街上的保温塑料盒一样。一口两层的藤箱,拆了许氏一件旧棉袄,用粗麻布缝了棉絮,在箱子里絮了厚厚一层。拿起中间的藤编搁盘,下面是装冰块的盆子,上面放了放绿豆汤酸梅汤,早晨剩下的粥饼点心水果等吃食。 这只冰箱藏在许氏和百草住的隔间里,外表看就是只衣箱。 小创意给了主仆三人极大的便利。望着许氏和百草惊喜的模样,岑三娘很快乐。 这种快乐让她觉得,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 不会琴棋书画刺绣,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穿越废柴。 大口大口饮下,凉意从咽喉滑进了心里。岑三娘心里泛起的烦躁不安渐渐消褪。冰箱都能有,自在快活的日子也会有的。她默默的想,她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三娘子,出什么事了?”许氏担忧的望着岑三娘。 “天……太热了。”岑三娘懒懒的躺在竹榻上不肯动弹。 许氏拿着蒲扇来回给她扇风,心疼的说道:“妈妈给你扇着,睡个回笼觉吧。” 这情形让岑三娘想起了前世的妈妈,眼睛涩的发酸。 前世她躺在病床上常胡思乱想,如果再有一世多好啊,如果可以健健康康的活着该有多好啊。真有了这样的机会,她又生出了奢望。希望能活得自在一些,有钱一些,还希望能拥有一次爱情。 那人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了兴趣? 岑三娘闭着眼睛问许氏:“妈妈,我好像没有六娘长的美吧?” 许氏轻摇着蒲扇,笑道:“六娘子生的美貌,三娘子也不差的。” 岑三娘叹气:“妈妈,我的意思是,六娘能让人一见惊艳,我是不是另一种美?比如那种只要看我一眼就永远忘不了我?” 许氏忍笑,宽慰她:“岑家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当年夫人遇到老爷……”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又禁不住哑然失笑。岑家人的确都生了不错,女子一色能上镜的小脸,白皮肤大眼睛。基因凑和得好,就如岑六娘,令人惊艳。凑和的不好,也或娇媚或清丽。照了千百回镜子,她算是中等偏上那类。 那人凭什么一眼就相中了自己,还紧抓着不放呢? 她突然想起徐妈妈说过的地下交通员,打扫后花园的丫头小青。岑三娘按耐不住,起身就想去认识认识。 “三娘子,我回来了。厨房今日炖了绿豆排骨汤。”百草拎着食盒回来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多更,但大家不用一直刷屏,晚饭后集中看吧。 困惑 百草摆好饭菜。照例服侍岑三娘先吃,吃完她和许氏再吃。 到了一个地方就要遵循这个地方的规则,否则会被视为异类。岑三娘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予许氏和百草尊重和爱护。让许氏和百草和自己一起吃饭完全没有必要。只能让两人惶恐,让别人瞧见耻笑自己不懂礼仪,嘲笑她们不懂得尊卑。 “百草,你打园子经过时,可见到扫园子的粗使丫头?”饭后岑三娘围着二楼的回廊散步。 目光所及之处,岑家带着江南园林风格的后花园尽收眼底。石子小路的深处,靠近院墙的东北角有几间屋舍。那是在院子侍候的婆子丫头们的住处。 百草哦了声回道:“三娘子是想问扫园子的丫头,还是管理花草的?扫园子的丫头一早一晚洒扫。管花草的一般在花圃里,每天会有妈妈巡视,随时更换的。” 岑三娘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小青的丫头吗?” 百草笑嘻嘻的说道:“小青啊?我认识啊。她才来没多久,待人很好的。早晨我去厨房拿早饭总会遇到她。三娘子怎么问起她来?” 来了没多久,偏就认识了百草。看来真有这么个眼线在府里了。岑三娘心里有了数,轻声交待百草:“你记住她就行了。平时不要和她太过热络,少和她说话。” 说得百草紧张起来:“三娘子,她是坏人吗?” 岑三娘笑道:“不是。她可能以后会帮到咱们。” 百草松了口气应道:“晓得了。” 话说出口,岑三娘心头一跳。明明小青是那人的眼线,为何自己有种没来由的安全感呢?这种想法真是要不得的。最好连想利用的念头都打消掉。她真的不愿意成为一位皇室宗亲成群姬妾中的一员。 人都走了,却特意安排了眼线进岑府。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上心?岑三娘想得头都痛了,也没想明白。 作客(一) 几日后,方九娘下了帖子,请六娘七娘和三娘去方家作客。 就在同一天,岑家送新麦去长安的管事回来了,带回了二老爷的信。 二老爷登门拜访。李老太爷不仅没见他,还让门房将岑二老爷带去的礼品扔出了门外。 岑老太太看完信后摔碎了珍爱的邢窑茶杯:“李家欺人太甚!” 大夫人低声劝道:“母亲,这也是好事,免得咱们像捧着烫手山竽。”说着就心疼起范家的彩礼来:“刺史夫人人保媒,五万两银子的彩礼。打哪儿寻这么好的亲事。虽然没有直接回绝方家,可方家有钱却是一毛不拔……” “等着看吧。”岑老太太心疼的看了眼摔碎的茶碗,把一腔怒气发作到了岑三娘头上,“满嘴胡言,实在可恶之极!” 李老太爷的态度无形中戳穿的岑三娘的谎言。如果真顾及这个外孙女,不会将二老爷扫地出门。 岑三娘彻底失去了一张重要的牌。只剩下陇西李氏这个身份可以让岑家三房借用。 “方家行商,消息灵通。方九娘下帖子请她过府,应该是方老爷的意思。”岑老太太沉思着,“方家若还有意,又肯出银子,倒便宜了她。” 大夫人轻声问道:“方家若不肯出大笔彩礼呢?” 岑老太太轻描淡写的说道:“找个小门小户提前打发了。她不是有心机留下她母亲的私房吗?早早打发了,省得成天在我眼前晃。” 十三岁出嫁也不是没有的事。大都是家贫养不起,早早嫁进婆家,待到及笄后再圆房。岑老太太显然对岑三娘厌恶到了极点了。 六娘七娘和三娘梳洗完毕,去给岑老太太请安。 岑府的规矩,去别人家作客之前,老太太都要先看看各人的穿着,唯恐失了府里的颜面。 三人都穿了新做的夏衣。六娘穿着水红色的纱裙,配了白色的半袖,蓝色的襦衣。婷婷如新荷初绽。七娘穿着蜜合色的襦衣,扎进了白色高腰裙里,甜美的像饱满的杏子。三娘的丝布衣揉蓝色,鲜如春水。 岑老太太审视了番,吩咐田妈妈从妆匣里取过一枝花簪。簪头是一串薄薄金箔打造的花朵,她亲手插在了三娘的髻旁满意的赞了声:“太过素净,反而有失身份。这样极好。” 阳光照进堂屋,花簪映亮了三娘的脸,添了几分华贵。六娘嫉妒的咬着唇,突然觉得头上戴着的纯金步摇太过陈旧,心情更加不好。想求祖母也借样首饰戴,却被岑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出门在外,你们三姐妹要相互包容。别丢了岑家的脸面!” 六娘不甘心的低下头,应了。 三顶竹帘小轿护着三人穿城而过,半个时辰后到了方家。方九娘打发了婆子在偏门候着。三人的轿子一路抬到二门,下了轿,方九娘早带了丫头站在了影壁处。 “等你们好一阵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 了,太阳都晒起来了。”方九娘一手挽了六娘,一手拉了七娘,嘟着嘴抱怨。 岑三娘带着百草沉默的跟在后面。 六娘回头瞥了三娘一眼,气呼呼的对方九娘说道:“你怎么连她也请了。” 方九娘压低声音:“我娘让请的。” 六娘更是不忿:“难道你愿意让她做你嫂子?方七哥这么好的人,凭什么偏要娶她?” 方九娘也不高兴:“我当然不愿意。先去见过我娘,回头咱们再细说。” 听到方九娘早有安排,六娘开心起来。 作客(二) 到了方夫人住处,请了安。方九娘拉着六娘七娘要说私房话。方夫人极自然的将岑三娘留了下来。 虽然大致猜到了一些,岑三娘仍有些不安。 方夫人是继弦,三十出头,身材还没发福,看上去娇嫩如少女。大夫人喜欢华丽的服饰。方夫人更甚一筹。银红色的苎麻连身裙,衣上的花鸟图纹都是用金银线刺绣而成。手指上戴着三枚戒指,黄金为托,镶着蓝宝与珍珠。工艺精湛,衬得十指如葱白一般。梳了半尺高的髻。正中一朵拳头大小红宝石花镶成的分心,左右各插着枝步摇,坠着细长的金制流苏。戴着对熏笼样式的金制耳坠子。 岑三娘暗赞,这位方夫人真会打扮。显露出豪富又不粗俗。她记得端午看火龙游街时,方夫人打扮要老成许多,大概是带着一群成年继子与女儿的缘故吧。 “三娘,听说你外祖父住在过世的襄武郡王旧邸?”方夫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岑三娘轻声回道:“襄武郡王无后,从本家过继了外祖父承了家业。爵位并非世袭,是以外祖父并无王爵在身。” 方夫人摇着团扇笑道:“李老太爷没有封爵有什么打紧。你一位舅舅如今可是幽州大都督,一位是折冲府的果毅都尉呢。” 岑三娘吓了一跳。大唐有只五个州才设有大都督,没想到母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居然手握重兵。李氏嫁到隆州已有十来年,许氏陪嫁而来,是以并不清楚。岑三娘心里哀叹,继外祖母对母亲并不亲近,这两位舅舅如果是亲的,自己就可以横着走了。 她面上却不显,谦和的回方夫人:“三娘还没见过两位舅舅呢。” 变相的承认有这么两位亲戚了。 方夫人在正堂接待她,身后是十二扇木屏隔成的内室。岑三娘听到里面有细碎的声响。她禁不住想乐,方老爷难道在里面听壁角不成? 方夫人并没久留她,吩咐身边的丫头带岑三娘去花园:“我们方家的园子比不得岑府雅致,不过湖里种有十来亩荷花,这时节正开得热闹。我家九娘爱同六娘七娘说私房话,三娘不必搭理她,可去凉亭瞧瞧。想划船采几朵莲蓬吩咐丫头便是。” 岑三娘求之不得,起身向方夫人告谢。 从内堂穿过一座月洞门,有一条回廓直通后花园。两旁载满了木芙蓉,桃红粉白的花朵开得正绚丽。远望去如一座花墙,美不胜收。 不和方九娘,岑家六娘七娘打交道,岑三娘有些开心。 引路的丫头回头瞧见,莞尔笑道:“三娘子定会喜欢荷花池的。” 说话间,一片碧色映入了眼帘。 百草喜欢花草,雀跃的指着连天碧的荷花说道:“三娘子,你快看!” 岑三娘伫足在岸边,瞧着一人来高的荷叶层层叠叠,中间花箭或怒放或含苞,翠绿的莲蓬鼓涨着,心里涌出了一种久违的清新感。 方家的后花园的确不如岑家精美雅致,却另有一番大气之美。 她想起方夫人的话,笑着对丫头说:“能划船么?” 丫头应了声,叫了撑船的婆子来。是条不大的画舫,坐里面可避日头。岑三娘和百草上了船,见船舱中间的矮几上摆放着点心水果与茶具,知道方家早有准备。引路的丫头笑道:“三娘子若想钓鱼这里有钓具备着。” 岑三娘笑着谢了,任由画舫划进了莲叶深处。 船只行了一盏茶工夫,荷叶间便出现了另一只画舫。 “是七少爷!”那丫头走向船头,两只画舫挨近,她上前行了礼,回到舱中笑咪咪的对岑三娘说道,“七少爷钓了尾鲤鱼,正亲自烤呢,想请三娘子去尝尝味道。” 岑三娘心里再明白不过,方家故意安排自己和方铭相见。她欣然同意。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到这里啦,明天再更啦。 咱俩不熟 方铭穿着件灰蓝色家常丝布圆领长衫,左手拿着蒲扇,右手握着双长长的竹筷。见岑三娘过船,也没起身,熟络的招呼她:“三娘,我的荷叶烤鱼马上就好,你且等着。绝对美味,不好吃我包赔!” 岑三娘忍笑,想起前世吆喝羊肉串的:“好吃的羊肉串,五块钱一串嘞!不好吃不要钱嘞!” 她进得舱来,在案几对面坐了,轻摇着团扇看方铭烤鱼。 小炭炉上放着铁网,上面搁着条用荷叶包着的鱼。 岑三娘真是没想到,这时候就有了烧烤架子的出现。而方铭的熟络让她有几分奇怪。这是古人吗?她记得上回在岑府院子里,方铭连多迈出一步都不肯。 她摇着团扇,遮挡着对方铭的观察。 方铭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身材高大。 岑三娘用面如冠玉形容他,并不是觉得方铭长得英俊,而是他的皮肤光滑白皙,没有青春痘痘的痘痕,眉宇间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朝气。他的眼神清澈,令岑三娘本能的愿意信任他。 她想起他托着银子替方九娘致歉的模样,又想起他撑着柄烧着的油纸伞恍然不觉,大步走向人群的样子。岑三娘在心里轻轻叹息。她有些歉疚……当她拒绝了船上那位贵人之后,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算计方铭。 鱼烤了有一会儿了,翠绿的荷叶已经变黄,飘散出一股荷叶特有的清香。 “应该好了。银子!”方铭朝身后喊了声。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百草咯咯笑了起来。岑三娘知道她在笑什么,只用团扇挡了脸,忍着没笑出声来。是的,方铭的贴身小厮叫银子。 银子听到了百草的笑声,羞红了脸,低着头将炉子移开,剪开了荷叶,用只木铲将鱼装进了只青花大瓷盘,端上了案几,又躬身退到了舱外。 一条一斤多重的鲤鱼,冒着热气。 方铭陶醉的嗅了嗅香气,笑道:“三娘,你不介意无人侍候吧?” 岑三娘便阻止了百草上前。百草对方铭福了福,退出了舱外。 方铭执了把小壶往鱼身上淋下酱油,然后手执银箸在鱼肚上一划,挟着雪白的一片鱼肉放进了自己面前的盘里:“三娘,请。” 岑三娘也没客气,挟了块鱼肉吃。肉鲜嫩无刺,只淋了酱油,单调却难掩鲜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 香。她挑了挑眉,鱼没有腥味。 “我在鱼肚里放了姜片。”方铭简单的解释,笑眯了眼,“君子远疱厨,有时候自己动手却也是种享受。三娘,上回在岑家说话不方便,你有什么话今日尽管畅所欲言。” 岑三娘斯文的吃完,放下了银箸。她凝视着方铭,轻声说道:“……咱们很熟吗?” 作者题外话:晚一点再集中看吧 旦说无妨 “在岑府内宅私会,咱们不熟吗?”方铭的目光毫不退却。 岑三娘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暗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睫。 方铭放下了筷子,吩咐银子将鱼收走,安置了茶具。他比划了个手势:“上次没能喝到三娘煎的茶,请。” 岑三娘没有拒绝,挽袖煎茶。 风吹过,阵阵凉爽。太阳初升,并不热辣。放眼望去,碧波清影,荷香幽幽。岑三娘想,这地方选的真好。敞所欲言不怕隔墙有耳的好地方啊。 “引你来此的丫头是我的人。”方铭打破了沉默,率直的说道。 意思是连操舟的人都是他的人,两人的交谈绝不会传出去。岑三娘想了想问他:“如果我不想划船呢?” 方铭笑道:“那我只能去凉亭邀你了。” 岑三娘将茶汤倒进杯中,垂眸问道:“方夫人为何也提醒我?” 方铭坦然:“我出了一百两银子。” 岑三娘去端茶杯的手僵了僵。一百两银子就让方夫人帮他?她记得刘伯和陈伯打听来的消息是,方家看似家大业大,儿子们暗中都在使劲想当方家家主。方夫人也想替三岁的小儿子争利益。难道方铭和方夫人联手了?方夫人是继室,得方老太爷宠爱,最小的弟弟才三岁,选择和方夫人联手是很明智的选择。总不至于方铭的哥哥们都看不透这点吧? 方铭直白的说道:“无利不起早。让方家人做事都要付钱。” 意思是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他和方夫人并不是同盟的关系。岑三娘愣了愣,忍俊不禁。这家人做生意真是入了魔了。不过她喜欢生意人,打交道简单一点,且讲诚信。 她啜了口茶,把话踢了回去:“你花了一百两银子约三娘来此,想说什么旦说无妨。” 岑三娘低着头,宽大的衣领间露出纤细的颈项。阳光不甚浓烈,透过翠绿的荷叶照在她脸上。柔和的光影映得肌肤如初雪般。小巧的脸上黑色的长睫与粉红的唇分外醒目。像极了一副水墨荷花图:睫是淡墨的叶,唇是绽开的花。揉蓝大袖在河风里轻轻飘荡,如同这一池碧波。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楚她耳际柔软的茸发。方铭觉得定是这阳光映射着水波耀花了自己的眼,让他恍惚得差点忘记了他想要说什么。 岑三娘就在这时抬起了脸,眸子里带着疑问与好奇直直的望进了方铭的眼里。 只能苦笑 她有双洞悉人心的眸子。但他心有疑问,不问不休。 方铭深吸口气,镇定的问她:“那日在岑府,你说想请我帮你找条船去长安。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对吗?因为我不可能答应的。” “明知独自来见我冒着风险,你为何还要应邀而来?”岑三娘柔柔的问道。 为什么?好奇,同情还是心底深处想见见她?方铭不知道。但他那日明知岑三娘寻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仍然冒险去了。就像那日当着兄长和父亲的面,他说,他想向岑府提亲求娶岑三娘一样。做了说了之后,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 他深深的呼吸,郑重无比:“三娘,那日我来,你是不是,是不是……” 他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尴尬。 “你放心,我绝没有设计与你私会,又引了别人前来撞见的打算。”岑三娘笑了笑。 这是方铭压在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 他不止想过一次,如果冒险去见岑三娘,她会不会引人前来撞见。那时自己该如何应对,方家又该如何应对。 岑三娘的话搬走了这块石头,方铭顿时松了口气:“你大可以在岑府宴会时找个机会让我荷包还给你的。或者我找回了荷包,我交给岑知林或你的丫头就行了。你根本用不着非要见我,还安排在空寂无人的院落。我明知有蹊跷还是去了。后来,我想了很久。你提的要求我不可能答应。为什么你还要提?我想,其实你并不需要我替你找船,你只是想知道我是否会冒险前来,对吗?当然,”他自嘲的笑道,“如果我把你邀我私会的事说出去,一来考验我是否可信。二来为了岑家的名声,我方家还只能上门来提亲。我怎么也比范玉书强。对你来说,都不会比和范玉书订亲更差的处境了。我说的对吧?” 岑三娘笑咪咪的说道:“第一次见你,你替方九娘还我银子。第二次你帮我,撑了把伞来护着我。范夫人上门提亲,还请动了刺史夫人保媒,彩礼又丰厚,岑家实在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我没有别的办法,也不认得别人。你肯来,至少你不讨厌我,还有想帮我的心思,不是吗?就算你说出去,我是不会承认我请你来的。你不好好的在花园宴会上呆着,闯到岑府内宅,理亏的当然不会是我。”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把方铭气乐了:“跟着岑知林走到后宅,我一路做贼似的。你倒算计的轻轻松松。” 岑三娘轻摇着团扇笑容可恶之极:“怎么是算计呢?那也得你肯来才行啊?你若无心,我又怎么算计得了你?更何况,我说过,也许我会帮到你。这话也不是假话。” 方铭觉得自己除了苦笑,找不到别的话说了。 你烤的鱼很香 岑三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手里没人可用,便算计着无意中对自己显露好感的方铭。如果不是那人在府中安插了眼线,也许今天她会在这里显摆显摆,让方家坚定娶自己的决心。 她认识的人不多。方铭内心善良,乐于助人。为人不刻板,长得不赖,四肢健全,说话不结巴。方家是隆州首富,其实真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惜,她被那人的执着吓着了。她哪怕为自己打算,却也不想害人。 岑三娘微微偏过头,看着画舫外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荷:“我给了你三天时间。这三天,无论怎样我都会让我母亲出身陇西李氏的消息传扬开去。方家是隆州首富,却在长安没有自家的商铺。在长安,卖隆州丝绸的却只有王家。因为王家在宫里有位做宝林的娘娘。你们方家甘心吗?可谁叫方家无人出仕,朝中无人呢?我就想啊,听到我外祖家的消息,也许方家愿意抓住这个机会,护送李家的外孙女回长安去。” 方铭有些好奇,觉得岑三娘想的太简单:“三娘,就算我方家有这样的心思。你怎么能肯定岑家一定会答应你去长安?岑家不答应,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 方家是绝不会偷偷用船带你走的。方家虽然行商,也要名声的。” 岑三娘轻描淡写的说道:“方家如果肯赌,何妨赌得更大一点。找条船扮作我外祖父家的人来接我又有何不可?” 方铭倒吸口凉气:“你好大的胆子。” “富贵险中求。”岑三娘淡然说道。 方铭想了又想,觉得好像真如岑三娘所说。如果方家愿意将赌注押到岑三娘身上,帮着她离开岑家也理所当然。 算计方家的事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有一件事,岑三娘觉得方铭有必要知道。她抱歉的说道:“方家提亲是看中了陇西李氏的名声。其实我外祖父三年来从来没有想起过我。我母亲过世时,他甚至遣人抬走了母亲所有的嫁妆。所以,我只是个孤女,岑家四房的孤女罢了。” 方铭一愣,诧异无比:“这是你最大的倚仗。你可知道隆州城里有多少人家因为你的身世起了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明知道方家提亲,为的就是和陇西李氏结为姻亲。” 岑三娘对方铭嫣然一笑:“方七哥烤的鱼很香,三娘一生难忘。” 算计着方铭,却又在方家提亲时放弃。 方铭愣愣的看着岑三娘,半晌说不出话来。 岑三娘已站起了身,福了福道:“与六娘七娘一起过府,独自盘恒过久终不妥。还请方七哥将船划回去吧。” 她走出了船舱,站在船头看连天碧荷,再不肯和他单独相处。 方铭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百味陈杂。说不清是叹服,还是怜惜。难道她不知道一旦这个消息传开,哪个大户人家肯娶一个孤女做嫡妻。或者,她不想嫁给自己……一瞬间,他情愿被她一直蒙在鼓里算计着。 风吹动岑三娘的大袖衫,她和百草兴致勃勃的采着荷花与莲蓬,玩得全无心事的模样。 笑声清脆,方铭心里却生出阵阵酸楚来。这样的岑三娘让他心疼无比。 画舫划回岸边,百草扶着岑三娘下船,远处凉亭里传来了六娘七娘的说笑声。岑三娘转身朝方铭施礼告辞。 “三娘,是我求父亲去提亲的。”方铭低声说道。 岑三娘愕然抬头。 画舫驶向荷花深处,方铭站在船头,笑容灿烂。 一股热意冲进岑三娘眼里,她喃喃说道:“谢谢。” 作者题外话:暂时今天更这些吧。 淑女有心事 凉亭里岑家六娘七娘和方九娘正说的开心。远远看到岑三娘带着百草过来,方九娘就问六娘:“岑三娘长得又不如你,寄住在你家的孤女罢了。六娘你可想清楚了。我反正是帮着你的。” 六娘望着案几上那只匣子,又有几分犹豫:“我虽然不喜欢她,这样做是不是过了?” “端午看火龙游街,漫天的火星子撒下来,也没见她吓着。”七娘侧身坐在凉亭的边上,头也没回的说道。 身后六娘和方九娘下定了决心,吃吃的偷笑。七娘的眼里盛满了伤心与嫉恨。她远远的看着方铭的画舫没入荷叶深处,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她从小就喜欢着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向三娘提亲?她日日盼着自己长大,盼着能嫁给他。她没有六娘美,她知道。但她的心也不大啊。十一岁的七娘想放声大哭一场。 “三娘过来坐吧!”方九娘热情的招呼岑三娘坐下。 七娘的心思被分走了,她悄悄的抹出眼里沁出的泪,依然望着荷花池,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凉亭临水而建,呈六角型。早来的三人占据了面水的位置,留给岑三娘的背临着湖水。 百草极自然的站在了岑三娘身后,虎视耽耽。她不屑的想,难不成你们还敢明着推三娘子落水不成? 身后传来百草的气息,岑三娘很安心。她笑着谢了座,摇着团扇纳凉。 “三娘尝尝西域的蜜瓜。听说这种瓜在长安市面上都是见不着的。母亲听说我请客,分了半个给我。”方九娘与有荣焉。 哈蜜瓜?黄玉似的瓜瓤,入口满口清甜。全靠商队骡马运输,的确难得。岑三娘用银签子挑了片吃,啧啧赞叹。 六娘突然失手撞翻了茶盏,站了起来。方九娘赶紧叫丫头收拾。 几个丫头就这样挤在了六娘和三娘之间。动作麻利,须臾就收拾停当。六娘重新落坐。 屁股还没挨实凳子,六娘尖叫着跳了起来,指着三娘哆嗦的喊道:“三娘,你身上有虫子!” 岑三娘也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裙角上爬着一只正在褪壳的蝉。褐色的成虫背面裂开,一只蝉努力的伸出了半个身子。 还好不是毛毛虫。岑三娘松了口气。 方九娘和岑六娘面面相觑,岑三娘为何没吓得倒处乱跑? 居然没动静?七娘也好奇的转过了身来瞧。 一只丫头得了方九娘的眼色,嚷道:“三娘子莫怕,奴婢将她打下来。” 抄起把鸡毛掸就往岑三娘身上招呼。 手腕突然被紧紧攥住。百草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姐姐当心伤着了我家三娘子。” 岑三娘伸手从裙子上摘下了那只蝉,托在手里笑咪咪的拿给方九娘看:“哎呀,你瞧还是活的呢。九娘可有匣子给我使使。装了回去放帐子里,明日它就脱了壳爬出来能飞了。” 方九娘呆呆的望着她,高声尖叫:“你居然要把它放进帐子里!快些扔了!” “九娘胆子小,六娘想不想拿回去玩?”岑三娘托着蝉送到了六娘眼前。 那蝉动作缓慢,却还在颤动着脱着蝉壳。六娘吓得想往后退,一时间忘了坐着的是圆鼓凳,身体向后一仰,幸亏丫头挡得及时,才没有摔倒在地上。茶杯再一次被带倒,茶水溅上了新做的水红纱裙上。六娘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很好玩的。你们不要我就拿回去吧。”岑三娘掏了帕子小心的将蝉包好,递给了百草。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瓜。西域运来的,太珍贵了,不吃白不吃。 方九娘深吸口气,拉着六娘勉强说道:“三娘胆子真大。我先带六娘去换身衣裳。” 两人一走,岑三娘更自在。转头看到瞪圆了眼睛的七娘,莞尔笑道:“七娘对蝉脱壳感兴趣?” 七娘勇敢的伸出了莹白的小手,认真的点头:“我想看。” 岑三娘怔了怔,吩咐百草将蝉递给了七娘的贴身丫头。 两人坐在凉亭里,一时间又话可说。七娘默默的吃果子,看荷花。 岑三娘打破了沉默:“西域来的蜜瓜可是稀罕物,盘子里还有六片,正好你们几个一人一片尝尝鲜吧。” 除了她和七娘一人带了个丫头,方家还留了四个丫头在凉亭侍候。岑三娘有心让百草吃上一口,干脆借花献佛把盘子里的瓜赏了。 丫头们惊喜交加。如果不是运气好得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 了主子赏,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西域蜜瓜是何滋味,纷纷谢了赏,将盘子端到旁边,一人一片吃得兴高彩烈。 百草眉开眼笑,偏着头望向岑三娘,杏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 岑三娘悄悄朝她飞了个媚眼,主仆俩心有灵犀,都知道占了方家的大便宜,笑得格外开心。 等到午时开席,六娘换了件新裙子与方九娘携手同来。午饭吃得沉默。饭后方九娘有心留六娘七娘去她的绣楼午睡,又不好意思撇下岑三娘。六娘七娘也明白,就说日头毒了,早些归家。三人便辞了出府。 府门口重上了竹帘小轿,银子带着两个小厮满头大汗的奔了出来。提了一大一小两只竹篓,说是夫人送给老太太的西域蜜瓜。却将那只小的塞到了百草手里,低声说道:“这只是给……三娘子的。” 百草笑咪咪的接了。 七娘最后上轿,看在眼里,重重的放下了竹帘。 作者题外话:晚一点再集中看吧。 听壁角(一) 几天后,方夫人亲自登门拜访岑老太太。 送走方夫人之后,岑老太太将大夫人留了下来。 岑知林下了课回内宅给四夫人请安,竖着小耳朵听四夫人愤愤不平的说道:“母亲就是偏心。三娘的亲事难道我就不能说上几句?都是她的堂婶来着,单就留嫂子一个。” 在议三娘子和方家的亲事?岑知林顿时紧张起来,腻在四夫人怀里不肯走:“三娘要和方家七公子定亲了?” 四夫人拍他的屁股:“这事与你无关,一边玩去。” 岑知林眨巴着眼睛,一脸不乐意:“怎么会无关呢?我将来是四房的主子,她嫁得好,我就省心了。” “哎哟,我的儿!”四夫人喊了声,眼泪就出来了,“娘怎么会把你过继到四房去?你如今都知道惦记三娘了,将来可还记得我是你亲娘?” 岑知林跳下她膝盖,皱着眉说她:“哭什么呀!我就一个亲娘,我还会忘记孝顺你不成?还和三娘争风吃醋!没出息!” 四夫人越说越伤心:“娘是没出息!这宅子里你祖母就偏心大爷一家,你爹又是个没前程的。娘不指望你们哥三指望谁去?” “好啦好啦。”岑知林伸着小胖手给四夫人擦泪,“大婶婶管家,祖母和她议事的时候多些。娘你过点省心的日子这才好呢。女人劳累了会老的快,明白么?甭管过没过继,我都会孝顺你的。 四夫人转嗔为喜,狠狠的亲了他一口:“就知道哄娘开心。” 岑知林偎依着她,开始套话:“方家会给很多银子的彩礼吧?” 四夫人哎了声:“方家有钱却怄门儿!那方夫人穿戴比你大婶婶还华丽,翻来覆去说三娘子是孤女,身无长物,就岑家公中那点嫁妆。说什么给嫡子娶个孤女会遭人笑话。一副方家娶了三娘,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似的。” 岑知林攥紧了拳头,不服气的说道:“啊呸!方家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商贾人家还敢嫌我岑家的姑娘。” 四夫人想起方夫人那通身的富贵劲就来气:“是啊,三娘如果不是孤女,那轮得到他方家来挑理!” 岑知林便问她:“娘,那祖母是什么意思啊?” 四夫人哼了声道:“我哪知道啊,你祖母不是撇下我正和你大婶婶私下里商议么?” 岑知林站了起来:“娘,我玩去了。” 一溜烟跑了出去。 听壁角(二) 岑知林带着阿富转身就去了后院。 “你在这守着,有人来就说和我在花园里捉迷藏。明白?”岑知林叮嘱完阿富,猫腰钻了狗洞。 狗洞彻得小,岑知林爬过去却完全没问题。 他爬进岑老太太住的内院,贴得墙根走到了屋子的背后,蹲了下来。 屋里隐隐传来岑老太太和大夫人的声音。 “母亲,照我说,方家虽然只出五千两彩礼,却答应以方家商号的名义开一间粮铺一间蚕丝行,分八成股给咱们。这可是大好事啊。” 岑家地多,却没有商铺。从岑家分家之后,三房老太爷以书香世家自居,不肯行商。岑家的铺面只租给别人收租金。庄子的产出都由像方家王家这种开商铺的大户收购。 老太爷过世,老太太把管家权交给了大夫人。大夫人就一直想开铺子。岑家地里产的粮食再多,山上桑园里养的蚕再多,隆州城有多大的购买力?方家收购蚕茧,有自己的丝绸作坊。粮食早销到了沿江的城市,并不仅仅立足于隆州城。想在城中商户里分一杯羹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铺子不用自己开,管事的作工的不用自己找,不操半点心,年年都能分八成股的红利。 范家出几万两银子彩礼,岑家就算留下大部份现银,也容易被人说嘴。这铺子的干股隐密,明面上五千两银子的彩礼都给了岑三娘。岑家面子有了,利也得了。所以大夫人觉得答应这门亲事是件划算的事。 岑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想答应?也不能把岑三娘嫁得太差,她好歹是岑家的姑娘啊。大夫人心里犯着嘀咕,没敢问出口。 “三房和四房自分家之后,几乎没有来往。”岑老太太神色有些激动。 大夫人接嘴说道:“是啊,我都不知道李氏居然出身陇西李氏。也就年年祭祖时见着她。母亲,这中间是否有什么隐情?四房老太爷和过世的公爹可是亲兄弟呀。” 岑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亲兄弟又如何?当年婆婆病逝时,你公爹病倒在外地,死活不知。四房老太爷说你公爹死了,带着人逼着我分家。差点就被赶出了这座祖宅……好在表妹嫁给了王家嫡长子,出手相助。我才没被四房老太爷逼死。后来你公爹又及时赶了回来,长兄继业天经地义,最终搬出了祖宅的是四房。” 大夫人倒吸口凉气,忍不住说道:“那四房绝后,只留下了岑三娘,母亲为何还要帮四房料理后事,过继香火?” “大儿做着岑氏的族长。三房四房的老太爷原是亲兄弟。我不这样做岂不是叫外人说道?”岑老太太感慨:“三娘私下里藏了钱财,还敢用陇西李氏的名声哄骗我,总让我回想起当年四房老太爷的狠辣劲儿。如今我还要顾忌岑家的名声给她选门好亲事……” 岑老太太眼角湿润了。 大夫人赶紧劝道:“母亲,那就应了方家的亲事,等她及笄就将她打发了吧。” 岑老太太终于点了点头:“四房的产业如今也全归了我三房的子孙。算了,我气也平了,不和她计较了。让方家再请媒人来吧。” 窗外岑知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脸上一片茫然。 墙外传来几声鸟叫,岑知林回过神,爬出了狗洞,板着脸对阿富说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8 :“你敢说出去,我就卖了你!” 阿富紧张的从他身上扯下几片草叶,委屈的说道:“少爷,我不会说出去的。” 岑知林望向花园深处的水榭,咬着唇,扭头就跑。 变数(一) 几天后,方家的媒人上了门。 岑家上下传遍了。岑三娘也终于知道,自己和方铭定亲了。 许氏没有见过方铭,紧张的不得了。 百草满面春风:“妈妈别担心。方家七少爷人可好了。模样长的好,对三娘子也好。上次还送了三娘子一个西域蜜瓜呢。” 许氏瞪她:“一个瓜就把你收买了。三娘子,你觉得方家七少爷怎么样?” 岑三娘坐在廊下,怔怔的望着园子深处下人居住的那几排房子。亲事终于尘埃落定,又轻飘飘的让她没有半点真实的感觉。 “三娘子,你倒是说说啊,如果这门亲有什么古怪,奴婢这就打发人去长安找你外祖父……”见岑三娘半点反应都没,愣愣的出神,许氏急了。 岑三娘抬起头,满脸无奈:“妈妈,我的亲事由不得我。定了亲又如何?一日未过门,我便算不得方家的人。” “啊?”许氏听得直犯糊涂,“三娘子,你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岑三娘站起了身,摇着团扇进了屋:“有客来了。” 许氏和百草面面相觑:“谁来了?” 院门处传来隐约的对话声,不一会儿,守门的婆子上了楼,禀道:“三娘子今早去逛园子,可是掉了个荷包?扫院子的丫头小青捡到了,说来还你。” 岑三娘笑道:“哎哟,原来是被她捡到了。我正想叫百草再去找找呢。” 百草纳闷的嘀咕:“啥时候掉的……” 岑三娘的团扇敲到了她身上:“还说?一路跟着我,连荷包掉了你都没发现,真真该打!”骂完百草示意许氏抓了把钱给守门婆子,“辛苦妈妈了,叫她上来吧。” 那婆子欢天喜地去了。 岑三娘收敛了笑容,转身去了内室:“百草,你守在外面,六娘七娘要上来,报个信儿。妈妈,你就守在门口做针线。” 见她严肃,百草和许氏心里有点发慌。 岑三娘笑了笑:“没什么事,回头再给你们说。” 两人照了吩咐去做,不多时楼梯就响起了脚步声。百草迎了上去:“小青,多谢你啦。我正想去园子里找呢。” 小青上楼的时候,楼下六娘七娘的丫头都朝着楼上看。百草大声说话,是说给她们听的。 许氏掀起了内室的竹帘:“三娘子,小青来了。” 小青进去后,许氏端着簸箩,坐在门口做起了针钱。 变数(二) “奴婢见过三娘子。”小青朝岑三娘福了福。 岑三娘抬起头打量着她。 十六七岁年纪,面容清秀,嘴角自然的往上翘,看起来随时都带着笑意。和那位徐妈妈一样,长了副讨喜的模样。 “奴婢在园子里捡到了一个荷包,记得好像是三娘子戴过的。”小青将一只深蓝色锦缎绣五蝠的荷包放在桌上。 岑三娘拿起来看了看,折转身从箱子里拿出同样一只荷包来:“眼力不错嘛,去方家游园子的时候我拿出来戴过。一次你就记住了。这针线活也不错,织锦阁做出来的吧?仿的真像。若不是我这只还在,还以为真丢了呢。” 小青微笑着,并不接话。 岑三娘将两只荷包扔进了箱子:“自从我知道了你,早起逛园子的次数一个巴掌数不完。说吧,怎么就能看得这么仔细?我很好奇。” 小青低声回道:“奴婢自幼就能过目不忘。” 手下有的是人才啊,岑三娘腹诽。她笑吟吟的说道:“你是为方家的亲事来的吧?堂祖母待我不错,方家比范家有钱,方七少至少不是个病秧子结巴。这门亲事我也挺满意。你可以离开岑家向你家主子复命了。再呆在我身边,没用。” 小青抬起头,轻声说道:“三娘子,我家主人让奴婢转告您,半月后,会有人接你去长安。” 岑三娘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小青恭敬的说道:“我家主人还说,请您放心,来接你的是你外祖父李家的人。话已带到,奴婢告辞。” 她转身欲走,岑三娘啪的将团扇扔在了桌子上:“站住!” 小青转过身:“三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岑三娘冷冷的看着她:“转告你家主人,我和我外祖父不熟,我不会去长安。” 小青沉默了下道:“奴婢知道了。” 小青一走,许氏端着簸箩进来,满脸震惊:“三娘子,她是什么人?老太爷真的要接你去长安吗?” 岑三娘摇头:“妈妈,她是得了送我点翠钗那人的吩咐……妈妈,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那人要盯着我不放?是不是母亲曾和那人有什么瓜葛?” 许氏手里的簸箩掉了下去:“……那人年纪不过双十,怎么可能和你母亲认识。你才定了亲,这可怎么是好啊!” “慌什么?”岑三娘撇撇嘴:“我就不去长安,他能怎么着?妈妈,把银票和地契拿来,我要去找大夫人。我会想法子让岑家留下我!” 作者题外话:暂时更到这里啦。 争取(一) 岑三娘照例早晨带了百草去给老太太请安。 岑氏立足隆州百年,官做的最大的莫过于三房二老爷,做到了从五品的吏部郎中。岑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四老爷再不争气,三个孙儿瞧着却是好的。岑家三房人丁兴旺,老太太更看重孙儿一辈。 九少爷过继到了四房,从名份上说,是岑三娘的弟弟。还有什么比岑家的将来更重要? 岑老太太算是过了自己的心里那道关,自觉大度,做了桩善事,给岑三娘选了门很不错的亲事。事已至此,多门亲戚比多个仇人强。她心里虽然不会喜欢岑三娘,那股怨气却渐渐消散了。 她不求岑三娘将来如何,只希望她不会拖累九哥儿就行了。所以岑三娘来请安,老太太一如既往慈爱。 往日若非老太太发话,岑三娘是不会留下讨没趣的。今天她留了下来。从百草手里拿过一只匣子,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到了老太太面前,言词恳切:“母亲过世时,外祖父照着嫁妆单子抬走了母亲所有的嫁妆,这三年来从未使人来问过三娘一句冷暖。这三年来,唯有堂祖母和堂叔婶婶悉心照拂于我。在三娘心里,堂祖母就像是我的亲祖母一般。想当初三娘年幼,双亲过世惶恐不安,是以瞒下大笔私财。堂祖母从没怨过一句,还尽心替三娘觅得一门良缘。我这心里真是又惭愧又难过。” 她跪在岑老太太面前,高举着那只匣子:“三娘吃住尽在三房,不敢再让长辈们破费,这些是爹娘留下来的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9 私财,还请堂祖母再费心替三娘置办嫁妆。” 一席话说得岑老太太心头熨帖,她虽然好奇四房究竟留了多少私财给岑三娘,面上却绝不会收的:“好孩子,快些起来。” 大夫人笑吟吟的伸手扶起三娘,嗔怪道:“三娘,你爹娘留给你的银子你自个儿留着补进嫁妆里便是,母亲与我们这些做婶婶的给你置办的是我们的心意。” 岑三娘将匣子放在案几上,抽了帕子在眼角一按,哽咽着说道:“得长辈们厚爱,是三娘的福气。三娘是岑家的女儿,吃住都由公中供给,哪有未嫁的女儿家自己拥有产业的道理。堂祖母若是不收,便是把我当外人了。” 说着帕子捂了眼,辣得双目流泪不止,不消片刻,就红肿起来。 岑老太太心里诧异,却也觉得欣慰,示意田妈妈收了匣子:“岑家姑娘出嫁,公中都出五千两银子置办嫁妆,你爹娘留给你的私财,堂祖母一并给你归置在嫁妆里便是。” 岑三娘破涕为笑,扑进岑老太太怀里喃喃说道:“堂祖母,等到及笄再出嫁也只有两年时间。这两年三娘日日都陪着您可好?出了门,哪怕同在隆州城,想要再陪堂祖母煎茶都难了。” 说着又落下泪来。 岑老太太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望向站在四夫人身后的六娘和七娘,想着远在外地的儿孙,也跟着伤感起来:“好好好,便陪着堂祖母吧。” 等到众人离开,岑老太太打开三娘送来的匣子,只见里面搁着许氏买的那座二进宅院的房契并五千两银票。她目中露出沉思,喃喃自语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何我越来越看不透这丫头?” 田妈妈侍立在旁,小心的说道:“您退了范家,给她定了方家的亲事,三娘子是明白您对她的好了。先前她抬出李家出自陇西李氏一脉,是怕您答应范家罢了。” “也许吧。”岑老太太合上了匣子,长长叹了口气:“可我不知为何,总觉得……罢了,府里不过再添双筷子养她两年,由她吧。” 这厢众人离开,岑三娘却亲热的挽上了大夫人的胳膊。 作者题外话:先上安客茶吧。晚饭左右再集中看吧,免得不停的刷。 争取(二) 这厢众人离开,岑三娘却亲热的挽上了大夫人的胳膊。 四夫人惊讶的瞥去一眼脚步放得慢了。 六娘不屑的嗤笑了声,扯了七娘的手道:“三娘要置办嫁妆,找大婶婶商量。七娘你还小,难不成你也急着想出嫁吗?” 七娘涨红了脸,甩开六娘的手,叫道:“我才不好奇呢!六娘你真讨厌!” 说着提起裙子跑了。 六娘便去扶四夫人,不满的嘟囔:“母亲,你瞧七娘这小家子气!” 难道自己就不是三娘的堂婶?难道自己就不能帮着她置办?人人都讨好当家夫人,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享受下前呼后拥的感觉?四夫人嫉妒心一起,没好气的说道:“那个姑娘家成日把嫁人挂嘴上的,难怪七娘恼你。” 六娘委屈的咬紧了嘴唇。 拐过弯,进了窄巷,四夫人才反应过来,唉了口气对六娘说道:“六娘,母亲说你是为你好。凭你的容貌,你将来是要高嫁到大户人家当主母的。别和三娘七娘一般见识。” 说的六娘破涕为笑,亲亲热热的扶了四夫人回去。 “大堂婶,三娘有事要求您呢。”这厢人都走光了,岑三娘仍笑嘻嘻不肯撒手。 大夫人笑容满面:“三娘有什么事能用得着婶子的尽管说。” 岑三娘面露羞涩,轻声说道:“大堂婶房中有扇黄花梨的苏绣插屏的花样子极美。奶娘绣工好,想借来瞧瞧那花样子。前些日子去方家,听说方夫人特别喜欢牡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羞得直把脸往大夫人身上埋着。 “我当什么事,回头我叫人送你那去。”大夫人笑道。 “都走到这儿了,就让百草顺便带回去,免得您还让丫头跑一趟。”说话间两人已穿过了天井。 过了前面的穿堂就是大夫人所居正院,大夫人便点了点头。 进得房来,大夫人让岑三娘在堂屋坐了,吩咐人从内室将那扇插屏捧了出来,放在了圆桌上。 那扇插屏极为小巧精致,只有一柄团扇大,安在花梨木雕花底座上。正中一方雪白的素绢上彩绣着一丛牡丹。用的是苏绣的双面绣,正反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岑三娘起了身,吩咐百草捧好了,便要告辞。 她转过身朝大夫人福了福,看似随意的瞅了眼那插屏道:“大堂婶,这插屏真漂亮,如果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就好了。” 大夫人掩唇笑道:“精致异常就是小了些,如果是一对当然更好了。这扇插屏是二老爷送的年节礼。听说苏州府特意寻了手艺上佳的绣娘做了一批送给京里的上司们。怎么可能寻得了另一扇来配成双。” “没准儿三娘能替大堂婶分忧呢?”瞅着大夫人惊讶的目光,岑三娘笑道,“大堂婶容我卖个关子,不出半个月我保管再给你寻一面来。外面管事妈妈还等着向你回事呢,三娘先告辞了。” 她带着百草离开。 “三娘能再寻一面一模一样的插屏?这丫头该不会是想让她奶娘绣出来吧。”大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想着那扇插屏,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要真有一对就好了,亲家太夫人年底做寿。她老家在苏州,送一对苏绣的小插屏再好不过了。” 争取(三) 回了水榭,岑三娘就让百草去把小青请了来。 岑三娘笑吟吟的看着她,小圆桌上就摆着从大夫人处借来的牡丹插屏。 “三娘子有何吩咐?”小青行了礼,静静的等着。 岑三娘笑道:“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你不是过目不忘么?三日内,我想要一座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插屏。能办到吗?” 小青仔细看了一盏茶时间,福了福道:“奴婢记住了。三娘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哎,等等。”岑三娘在屋里走了几步,想到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需要一些桂花树叶子,差你去寻。我不要树上现摘下来的,我要掉落的完整的落叶。你不是扫园子的丫头么,这差事交你最合适不过。” “三娘子要桂花树的落叶做什么?”小青好奇的问道。 岑三娘皮笑肉不笑的摇着团扇:“你以前也这么好奇的问你家主子?” 小青脸色一变,低下头福了福道:“奴婢多嘴了。三日内奴婢会送来三娘子要的东西。奴婢告退。” 小青急匆匆的走了。 岑三娘出得房来,站在二楼的回廊上,轻摇团扇看着她去了。 “三娘子,外间这么热,你在看什么呢?”百草挥着蒲扇帮她扇着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0 风,伸长了脖子往前望,却什么都没见着。 这时许氏从冰箱里取了碗绿豆汤出来,忍不住说嘴:“明知道不是好人,三娘子还吩咐她办事。” 只过了一柱香工夫,便见小青从下人房出来,沿着湖边小道去了后花院的月洞门处。岑三娘晒然一笑,回了房,端起绿豆冰美滋滋的喝了:“过目不忘的人才啊,不用白不用。” 许氏和百草完全糊涂了。 岑三娘无法,放了碗擦了嘴说道:“我大堂姐不是嫁到了巴州?听说她婆家的太夫人是苏州人。前几日我去请安,正好听见大堂婶在向堂祖母讨主意,看送什么寿礼好。我今日一提,大堂婶显然上了心。宅子和银子给了堂祖母,还能帮大堂婶弄到一座插屏,她们会想,我手里还捏着什么?就算不贪图我的银子,帮了大堂婶一回,她帮我说点话又不费什么劲。对了,妈妈开箱去取了那对翡翠箍金的长簪子,拿只盒子装了,晚间我去四堂婶处讨杯茶吃。” 听她说了一通,许氏和百草恍然大悟。许氏低声问道:“三娘子,咱们舍了这么些银钱,手里就没多少啦。” 岑三娘笑:“我知道,送了宅子和银子,咱们现在能挪动的只有五千两了。好在没有人知道咱们还有两处庄子。庄子不动,有田地就有出产。银子没了,总还能挣回来。给了这么些好处,我哭着不去,岑家总不能硬把我推出门去吧?我已经定了亲,就算他是个王爷,也总不能明着来抢人吧?” 许氏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多会儿拿了长簪出来,心疼的说道:“你母亲也没留几件首饰给你。那枝蛾儿分心无论如何都不能送的。” 岑三娘笑嘻嘻的扮了个怪脸道:“我知道知道的呢。若不是害怕那人,我倒想把那枝点翠钗送给六娘去。你们说,他干嘛不看上六娘呢?难道我比六娘还美?” 百草扑哧笑道:“我看哪,三娘子就比六娘子好看……十倍!百倍!满意了吧?” 岑三娘得意起来,拿手去掐百草的脸:“小嘴儿越来越甜了,还不赶紧着摆饭!想饿死我啊!” “哎呀,我得赶紧去厨房拿饭菜。”百草这才想起还没拎午饭,一溜烟下了楼。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到这里,大家周末愉快,我也出门玩去啦。 叶脉书签 第三日清晨,百草照例去厨房端早饭,回来时遇到了扫地的丫头小青。 两人同时回了水榭。 六娘七娘也已起了。因着岑老太太没有留饭,两人正坐在水榭院子里的平台上等着丫头端早饭来。 “你过来!”七娘眼尖,又瞅到了小青。心里好奇的很。岑三娘为何连着见了这丫头好几回。 小青上前行礼:“七娘子唤奴婢何事?” 七娘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的包袱上:“你不是园子里扫地的吗?手里拎着什么?” 小青恭敬的回道:“是三娘子让奴婢找的落叶。” 六娘也好奇了:“打开瞧瞧,她寻落叶做什么?” 小青顺从的打开包袱,里面包着一堆桂花树叶子。有的枯黄,有的中间破损,倒真是树上调落的树叶。 两人对视一眼,挥挥手让小青去了。 六娘寻思着:“该不会是三娘找小青有别的事吧?偏拿了堆破树叶当借口。” 七娘便叫了身边的丫头:“盯着小青,看看她都去了什么地方。” 这厢百草和小青上了楼,百草从食盒里拿了早饭,并从底下拿出了一扇插屏。 两只插屏摆在一起,同样的大小,同样镶在黄花梨雕花底座上。素绢上绣着牡丹双面绣,唯一不同的是牡丹的色泽与花样。岑三娘拿在手中一比较,啧啧赞叹:“难得你还有这细心思,花样子不同,摆一起更漂亮。” 小青轻声说道:“三娘子喜欢就好。这是您要的桂花树落叶。三娘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岑三娘歪着头看着她:“小青哪,不是我要为难你。我很想知道,我坚持不去长安……你家主人会如何?” 小青依然是那副带笑的表情:“三娘子,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对您并无半点怨言。至于主人的决定,奴婢不敢妄加猜测。如无别的吩咐,奴婢便告辞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岑三娘摇摇头:“滴水不漏啊,我倒真的很好奇,我偏不照他的意思去长安,那人会怎样?开饭吧,懒得去想了。” 饭后岑三娘选着桂花树叶,将形状完整的挑了出来:“百草,你抓把钱去厨房借个小炭炉来。顺便拿把烧碱。” “三娘子,你想做什么啊?”百草好奇的很。 岑三娘喜滋滋的说道:“九哥儿的生辰礼做好了,我突然想到还有样东西可以做来送他。你赶紧着。” 等百草搬了炉子回来,六娘七娘便上了楼。 岑三娘也不避她们:“我给九哥儿做小玩意来着,你们要不要?” 六娘七娘诧异对望一眼,坐在旁边看。 百草在走廓上支了炉子,照着吩咐将桂花树叶放进沸水里煮,加了把烧碱。煮了片刻就抬头嚷道:“三娘子,叶子都煮烂了。” “捞起来!”岑三娘看着捞在盆子里的树叶,用清水泡过后,就挽了袖子拿起一片小心的将叶肉剔了。 桂花树网状的叶脉完完整整的出现在眼前,透明的浅黄色,极为美丽。岑三娘得意的捏着给六娘七娘看:“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原来让扫地丫头找落叶是这个原因。六娘七娘解了心里的疑团,也觉得漂亮。问了方法,就下了楼,各自让丫头去找树叶。 岑三娘让许氏找了块靛蓝的缎子裁成长条,将叶脉用线细细缝了上去。她满意的拿在手里看:“这书签九哥儿肯定喜欢。百草,你给九哥儿送去。” 许氏赞了声:“三娘子手真巧,你怎么学会的?” 岑三娘愣了愣,笑道:“书里看来的。” 许氏哦了声,继续裁缎子。 下午百草去送书签,又被六娘七娘拦住,看完后放了百草去。等到百草回来,却把书签放在了岑三娘面前:“九哥儿……不喜欢,让奴婢拿回来了。” “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岑三娘愣了。突然想起自从和方家订了亲,九哥儿就再没来过水榭。她哭笑不得的想,这孩子该不会是有恋姐情结吧?岑三娘没有放在心上,“算了,他生辰的时候一并送给他吧。” 作者题外话:方法很简单啊,现在用点氢氧化纳煮煮就出来了。喜欢的可以去试试。 私会 方铭惊诧的看着手里的叶脉书签。染成了各种色,嵌在不同的缎子上。精致美丽。 “岑家姑娘送来的?”他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次。 银子挠挠头:“那小厮说是岑家姑娘送给少爷的书签。” 方铭这才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1 信了,眉开眼笑:“银子,你说我穿哪件衣裳去好?对了,我不是新做了件浅蓝色的绸衣?对对,就拿那件来。” 打扮停当,方铭正要走,又返身拿了卷书,选了枚书签放进去。带着银子去了城东的灵山湖。 隆州城东灵山,郁郁葱葱,山里有寺庙。山下有湖,水澈如碧。传说上古有仙在此修炼,得名灵山。 方铭带着小厮银子骑马前往,远远望见灵山湖旁停着一艘画舫。和岑三娘订亲之后,两人照理是不该私会。方铭却觉得岑三娘并不像普通的大家闺秀,胸中自有丘壑。他也有很多话想对岑三娘说,接了别致的叶脉书签和邀约,也没多想,兴冲冲的就去了。 站在画舫船头的丫头见着他行了礼,笑道:“七少爷来啦?我家姑娘在舱中。” 方铭下了马,掀袍上了船。站在帘子外深吸口气,满面笑容走了进去。一声三娘还没喊出口,方铭就愣在了原地。 岑七娘站起身,甜甜的叫他:“方七哥!” 方铭左右看了看,舱房不大,也藏不住人,他有些明白了:“是你约我来游湖?” 岑七娘撅嘴道:“方七哥看着我长大的,我不能约你吗?” 方铭苦笑道:“怎么?找我有事?” 岑七娘不高兴了:“今天我陪我娘去灵山上香,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方七哥不愿意陪我游湖吗?” 两人相熟,方铭便坐了下来:“姨娘进香何时返回?” 岑七娘咬了咬唇道:“我娘会在庙里吃素斋,午后再歇会才会下山回府。方七哥,我们钓鱼去,午饭就叫船家煮鱼吃好不好?” 方铭无奈。来都来了,想钓鱼就钓吧。 岑七娘雀跃着让丫头拿了鱼具,两人坐在船头垂钓。 “七哥,书签你喜欢吗?”岑七娘偷眼看方铭,小声的问道。 方铭随口答道:“喜欢啊,你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你以为是三娘送你的对吧?”岑七娘没好气的说道。 方铭讪讪的说道:“我怎么会以为是三娘送的呢,她又不方便出门……” 岑七娘鼓足勇气:“七哥,你真的喜欢三娘?还是你爹和你娘硬要逼你订这门亲事?” 方铭奇怪的看她一眼:“小丫头问这个干嘛?” 岑七娘不敢和他对视,盯着湖面半晌才一气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她,我有法子让你退亲。” 方铭手一颤:“你胡说什么?” 岑七娘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说我有法子不让你娶她!” 方铭也站起身来,放下渔具:“我回去了。见着你姨娘替我问声好。” 才转身,就听到丫头尖叫了声:“七娘子落水啦!” 方铭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岑七娘在水里扑腾,长长的披帛飘浮在水面上。他心里一沉,一把扯过银子,将他推了下去:“救七娘!” 谁比谁精明 一场慌乱之后,七娘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方铭紧拧着眉站在榻前,眼睛一亮:“七哥!” 方铭松了口气。 “七哥,你你救了我么?”七娘闭上了眼睛,眼睫颤抖着,满脸娇羞。 方铭淡淡说道:“是银子和你的丫头。七娘,我当你像亲妹妹一般,你真让我失望。” 岑七娘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七哥!” 岸边响起人声,进香的姨娘得了信从山上赶了回来。 “你娘来了。你放心,我当今天没有来过。”方铭说了声,转身就走。 岑七娘狠狠的捶着床榻:“七哥,我真是不小心崴了下脚掉进水里的。” 方铭脚步顿了顿。 “七哥!三娘心里没有你!你对她而言,不过是比范玉书好而己!” 方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岑七娘望着帘子外方铭朦胧的身影,隐约听到他对姨娘说道:“……她打小和我家九娘一块玩,两人还曾偷偷溜进我家湖里学会了凫水。姨娘不用担心……告辞。” 眼泪便从岑七娘眼里涌了出来,她狠狠的抹了把脸,喃喃说道:“岑三娘,我讨厌你讨厌你!” 回去的路上,方铭一言不发。 银子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低声说道:“是小的不好。都没分清楚是谁约了少爷。” 方铭突然勒住马,望定青山沉默了会,拿出那卷书一扬,书里的书签随风飘了出去:“回去吧。” “少爷,你别听七娘子瞎说。我看她就不是意外落水的。”银子嘀咕道。 方铭白他一眼道:“我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吗?做生意那还不叫人把骨头嚼来吃了。” 银子憨憨的笑了:“那是,少爷精明着呢。” “精明?那你说,少爷我为什么坚持要娶岑三娘?” 银子想了半天说道:“那天少爷躲在树后看三娘子和百草使眼色来着。说她真聪明,明明想让百草尝鲜,偏把瓜全赏了丫头们。” 方铭哈哈大笑,神秘的对银子说道:“谁都不许说,听到没有?” 来人(一) 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岑三娘面上不显,心里越来越紧张。那人不是说半个月长安会来人吗?人呢? 岑三娘现在的心态像极了一个故事。 有人习惯半夜上楼,重重的脱下鞋扔楼板上。某天突然担心这样会吵着楼下的邻居,扔完一只后,轻轻放下另一只。 不料邻居愤怒的敲门。他开门之后,邻居大声问他:“还有一只鞋呢?等着你扔完我好睡觉,你怎么还不扔!” 如果来了人,她布置了这么久,让岑家出面的保卫战就知道战况了。偏偏,长安没有人来。岑三娘等的着急。 她想把小青叫来,这丫头嘴像蚌壳似的闭得死紧,反而显露了自己的不安,只得作罢。她鸵鸟的想,也许那人知道自己决定不去,便放弃了。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小青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岑府? 夏季的雷滚滚响起,大雨倾盆。岑三娘默默的望着烟雨蒙蒙的园子,心里充满了不安。 大雨中,一辆马车停在了岑府大门外。 门房撑着伞上前迎着。掀起车帘,车里坐着个五十出头,蓄着长须的老者,满面风尘。门房禁不住惊道:“三总管,您怎么回来了?” 岑方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脚踩进水洼里,溅湿了半幅衣衫。他急急的往里走着,边走边问:“大老爷在府里么?” 雨太大,门房努力撑着伞,大声回他:“大老爷去庄子上了,大夫人在。” 进了大门,岑方夺了门房手里的伞交待他:“把车里的东西先卸了,我去见老太太。” 他顺着回廓进了正院,看了眼前面议事的花厅,迟疑了下,吩咐身边的小厮:“大夫人若在花厅,便通禀一声。” 小厮一溜烟跑到了廊前,对站在门口的丫头说了声。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2 花厅里正在看帐本的大夫人心头一跳:“他怎么回来了?传。” 岑方进得花厅,隔着老远给大夫人行礼:“小人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嗯了声:“三弟有什么事要劳烦你跑一趟?” 岑方原是岑家得力的三总管。年前三老爷去洪府赴任,老太太便吩咐岑方随同,当了三老爷家的总管事。 若非极重要的事,三老爷不会将岑方遣回来。 岑方垂手站着,恭敬的说道:“三老爷置办了些土仪令小人送回家里,让小人带个平安信回去。” 大夫人才不相信他的话,盯着岑方见他眼神往左右瞅了瞅,心里有了数,笑道:“老太太好着哪。母亲午睡还有小半个时辰,岑总管先去换件衣裳歇歇。” 岑方恭敬的应了声,出了花厅由小厮领着去了。 大夫人看了会账,合上账本交待管事:“地里才打下的谷子不知道入了仓没有,你盯着点。” 又处理了几桩事,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往后院去了。 来人(二) 才到穿堂,见岑方已换了身清爽衣裳候着了。还真有急事啊,大夫人心里暗忖,笑道:“我去瞧瞧母亲起身了没。” 进了内堂,岑老太太早已起了身,正由田妈妈和两个丫头陪着抹牌玩。 “这么大的雨,我早说免了请安了。”岑老太太低头着牌,并没注意到大夫人异样的神色。 “母亲,三弟府上的岑方回来了。”大夫人上前帮她看牌,轻声禀道。 岑老太太打了张牌出去:“他怎么回来了,人呢?” “在穿堂候着呢。” 岑老太太推了牌道:“叫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田妈妈和两个丫头收了牌,退了出去。 岑方进了内堂,大夫人便掩了门,走了出来:“去煮碗茶来。”一副守在外间的模样。 田妈妈心里犯了嘀咕,一边吩咐两个丫头去端茶,一边殷勤的给大夫人揉起了肩:“力道合适不?” 她竖着耳朵努力捕捉着内堂里的对话。 大夫人嗯了声:“妈妈拿捏的手艺府里再找不着更好的了。难怪母亲离不得妈妈。我记得原来母亲身边还有一个尚妈妈,也是母亲的陪嫁丫头。原以为等她老了,府里可以荣养她。没想到岑家分家的时候却迷了心,给四房通风报信……可惜了了。” 田妈妈额际沁出汗来,歇了手道:“我去咐咐小厨房给夫人做盘点心去。” 等她出去,大夫人嘴角扯出一丝嗤笑,耳朵也竖了起来。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岑老太太的声音:“……六娘……不是?” 话声渐小,大夫人心里越发忐忑不安,究竟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岑方从内堂走了出来,朝大夫人拱了拱手道:“夫人,老太太请您进去。” 大夫人起了身,岑方却在正堂下首坐了,和她刚才一样,守在外间不许人靠近的模样。 待大夫人进了里间,岑老太太坐在竹榻上,手里转动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手指一颗颗急速的拨着珠子,像是在急速的思考着什么事。 大夫人坐在下首,轻声喊了她一声:“母亲,出什么事了?” 岑老太太答非所问:“这雨怕是要连着下好几天了。” 作者题外话:周末愉快!今天更到这儿啦。 看上了 从窗户望出去,顺着瓦当滴落的雨水连成了一道道白线。天井里种着棵高大的芭蕉树,巨大的叶片被雨水打得沉沉坠了下去。刷刷的雨声不绝于耳,更显得内堂越发清静。 岑老太太终于停住了转动手里的佛珠,慢悠悠的吁出一口气来。 再着急,也不能逼着老太太开口不是?大夫人沉住了气,静静的陪着老太太坐着。 坐了一柱香工夫,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沉得住气就好。别看老二老三在外做官,咱们隆州岑氏的主母将来还得是你。” “母亲。”大夫人略松了口气,拍着胸嗔道,“儿媳哪里是沉得住气,心里早就急死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岑老太太看她一眼,淡淡说道:“心里着急,能做到面上不显。当家主母就得有这样的养气工夫。” 大夫人奉承道:“那也是母亲不吝教导儿媳。” “老四媳妇是个万事不上心的,家里的事也只能和你商量着办了。”岑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道:“新皇登基,宫里头今年要选秀女。老二家的五娘十四岁,三家的四娘十五岁,条件合适,都报了采选。咱们家相貌生得最好的是六娘。可惜了,老四没有官身,她又是个庶出,进宫只能从最下等的官女做起。这宫里头啊,多少美人蹉跎到白头也见不了皇帝一面。六娘最好的归缩还是在长安选门显贵结亲。老三家的叫了岑方回来送信,却不是为着进宫参选的事。老三在洪州当着曹参军,请都督到家中宴饮,见过四娘一回,就起了心。知晓四娘报了采选,醉酒后放言,若她有姐妹必纳之进府。老三便急着让岑方回来送信。” 大夫人皱眉道:“咱们岑家的姑娘怎么能送出去当妾?三弟是不是糊涂了?” 岑老太太叹道:“我也奇怪着。老三怎么会这么做。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位洪州都督却不是普通人。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滕王!年不过双十,只有一位王妃,长年住在长安,并未随行。” 大夫人吓了一跳:“是位王爷?难怪三弟想讨好来着。” 她继而惊喜:“以六娘的容貌若得了贵人的欢心,封为侧妃也是大有希望的。方家是隆州首富,却一直压不过咱们岑王两家。王家在宫里有位做着宝林的娘娘,咱们家朝中有人,再出位王妃……母亲,这是大好事啊。” “是啊,我刚开始也这样想来着。六娘哪怕嫁入高门大户,也比不上嫁入宗室尊贵。”岑老太太目中露出隐忧,“老三的意思却不是送六娘去,而是看上了三娘。” 结果 “三娘?”大夫人大大的惊诧,没好气的说道,“三弟这才真是糊涂了,三娘又不是咱们三房的人,他这么上心抬举她作甚?咦,不对啊,母亲,三娘不是已经和方家七少爷订了亲吗?” 岑老太太道:“我心里担忧的可不正是这个吗?才和方家订了亲,没道理将三娘送给别人做姬妾的道理。若被方家知晓,告上衙门,咱们还要不要名声了?” 大夫人劝道:“三弟也不知晓咱们给三娘定了亲,也许他心里想着替母亲分忧,想着一来是岑家的姑娘,二来也想着早点打发了她。我看哪,还是六娘最合适。” 岑老太太想了想道:“没准儿还真如你说的那样。老三说如今洪州府好些人家都起了心思想往那位贵人身边送人,想趁热打铁,这才让岑方亲自跑一趟。不如这样吧,让三娘六娘一并随了岑方去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3 。” “母亲,三娘和六娘才十三岁,还未及笄。就算想侍候贵人,也小了些。我看这事没那么着急,不如去信问问三弟再做决定。”大夫人小声的劝道。 岑老太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今儿你怎么一个劲的想留下三娘?” 大夫人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儿媳正愁着送什么寿礼给亲家太夫人。手里正巧有屏苏绣牡丹插屏,想凑成一对。三娘正让她的奶娘丫头绣着呢。算算时间,也就几天工夫就完工了。儿媳想着正好再送封信去洪州,细细问下三弟。如果不是非三娘不可,咱们也省了麻烦不是?” “她奶娘还会苏绣?这倒是件怪事。”岑老太太不相信。 大夫人缠磨着:“会不会我倒真不知道。不过三娘保证半个月内一定给儿媳找一面能凑对儿的插屏。” “你说的也对,老三心急可以理解,三娘六娘还没及笄呢,岁数是小了些。先给老三去封信问问。如果六娘可以,也免了和方家退亲。”岑老太太做出了决定。 花钱买自在 岑三娘并不知晓这一切。算着日子让百草捧了插屏去拜访大夫人。 两座插屏排在一起。同样的样式大小,同样彩绣牡丹,只有花形与色彩不同,巧巧的一对儿。 大夫人眉开眼笑,捧在手里啧啧称赞:“三娘,没想到你奶娘还有这等手艺!” 岑三娘抿嘴笑道:“奶娘不会苏绣的技艺。这扇插屏是托织锦坊寻的。” “织锦坊不是卖布料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插屏?”大夫人觉得奇怪。 岑三娘笑道:“上回那个徐妈妈来送料子时不是说了?她家掌柜的从长安进的货。长安是京城,能寻到苏绣插屏也不是件难事。我便画了样子,多许了些银子让给找一面一样的插屏。” 一提银子,大夫人马上问道:“这插屏婶子正需要,真送我心坎上了。花了多少银子,婶子给你。” 岑三娘嗔了她一眼:“三娘得大堂婶照顾,想孝敬您,你还给我银子,三娘岂不是白费心了?” 寿礼有了着落,又听得顺耳,大夫人心里高兴:“好好好,婶子就领你的情啦。在府里短什么,下人不听使唤,仅管来找婶子好了。” 岑三娘笑咪咪的说道:“还别说,三娘正有事求大堂婶帮忙呢。” “什么事啊?”大夫人关切的问道。 岑三娘面露羞涩:“这月底九哥儿生辰,听四堂婶说会在花园子里办席。下月逢七巧节,六娘七娘商量着要请方家姑娘和王家姑娘来园子里游玩。接着便是仲秋节,府里也会请客。我已经定亲了。水榭毕竟在花园子里,府里请客办酒来往人多,撞着不太方便。三娘想搬回原来的院子,闭门绣嫁妆。水榭上下两层,六娘七娘也住得宽敞一些。原本该向堂祖母回禀,一来只是琐事,二来管家的是大堂婶,所以就干脆来求您了。” 大夫人听是这事,笑着应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我吩咐人把原来的院子清扫干净,你再搬回去吧。” 搬回去少了眼线,出府办事也方便许多。岑三娘大喜,起身朝大夫人行礼称谢。 大夫人扶住她笑道:“小事罢了。虽说定了亲,老关在院子里绣嫁妆也太烦闷了。如果有机会外出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岑三娘现在就怕离开岑家,坚决的摇头:“大堂婶好意三娘心领了。父亲过世时,三娘大病一场。这几年养的好了些,终究伤了根本。上回去了趟方家,在外强撑着,回家倒头就睡,两三天才回过神来。还是在家里舒服。做点绣活,看书习字倒也快活。不瞒大堂婶,搬回原来的院子,茶水间里做点吃食也方便。” 大夫人不疑有它:“还别说,婶子管着家,公中大厨房送的饭菜还是比不得自家院里的小灶。行了,你不想出门走动,再有请柬来,婶子替你挡了便是。” 岑三娘感激的望着她,从袖中抽出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案几上:“奶娘和百草出门采买不方便,麻烦大堂婶吩咐厨房采买帮着买些米面。” “你这是做什么?还当我是你亲婶子么?”大夫人面露不虞,暗想岑三娘果然还有私财捏在手里。 岑三娘将银票又推了过去:“实不相瞒,除去给堂祖母帮着置办嫁妆的,三娘手里还留着几千两银子。院子里开小灶,不能也用着公中的银钱,大堂婶当着家,不能坏了规矩。再说……”她再次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奶娘想给三娘好好补下身子……” 进府的时候差点病死,想在出嫁前调理补养也在情理之中。大夫人便收了银票。 两年时间,每天炖只鸡也花不了两百两银子。岑三娘舍得花钱,将来还有求着自己的时候。几千两银子大半都能揣进自己的荷包。大夫人心情大好。 脑残的四夫人(一) 岑三娘并没有如愿搬回原来的院子。 三老爷的信在两天后来了。 岑老太太纳闷了:“信才送出去,一来一回也要七八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回信?” 看完信后,岑老太太再没有招大夫人来商议,独自静静的煎了壶茶,慢慢品了。茶品完,心里也拿定了主意。 四夫人进了内堂,先是左右看了眼,行了礼坐下,赔笑道:“母亲,大嫂呢?” “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想和你商议。与你大嫂无关,我就没叫她来了。”岑老太太闲闲的说道。 往日单叫了大夫人议事,四夫人就有些泛酸。今天单单叫了她一人,四夫人又有些惶恐:“母亲,可是儿媳哪里做错了?” 岑老太太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斥道:“瞧瞧你那样子,哪里是大户人家奶奶的模样!受气小媳妇似的,你心虚什么?” 四夫人委屈的低下了头。 四夫人的父亲是个坐馆的先生,也算出自书香门弟。岑老太太自知儿子的秉性,十五岁就成了城里有名的纨绔,玩虫斗鸟狎妓无一不精。虽是嫡子,但大家出身的姑娘瞧不上,只能低娶。四夫人年轻时容貌秀美,虽有些小家子气,但四老爷也曾喜欢过,婚后很长一段时间过得和和美美,接连生下两个儿子。 审美会疲劳。尤其像四老爷这种一门心思不走正道的。接二连三的纳妾抬通房,四夫人又生下了九哥儿。有三个儿子傍身,四夫人破罐子破摔,守着儿子不管四老爷了。 岑老太太能说什么?指望四夫人管住儿子那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尽量的谋划。比如过继九哥儿到四房,继承了香火也拿到了四房的产业。比如耳提面命教会四夫人善待庶女,将六娘七娘养在膝下,捧在掌心,为她俩谋一个好归宿。 斥了几句,岑老太太缓和了语气道:“单叫你来是想和你商议六娘的亲事。” 四夫人顿时松了口气,浮起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4 了笑容:“母亲可是有了相中的人家?咱们家六娘生的那般美貌,不是我说,隆州城大户人家的姑娘还真没比得过的。不会是王家的嫡长孙吧?我记得方夫人就极想和王家结亲。还别说,王家大公子才十七岁,已经考过了明经,眼下王家正使力给他谋官呢。哎,可咱们家六娘才十三岁,王家大公子是嫡长孙,相差五岁,能等得了六娘及笄吗?” 岑老太太几次张嘴想打断她。结果四夫人压根没瞧老太太的脸色,一口气硬是说完了才笑盈盈的望着老太太。 岑老太太满脸无奈:“王家大公子是嫡长孙!” 脑残的四夫人(二) 嫡长孙三字念着重,四夫人反而瞪大了眼睛,不服气的说道:“六娘生的这么美,再过两年更不得了。母亲,我还觉得六娘嫁给王家大公子亏了呢。” “妇人见识!”岑老太太气结。想着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岑家分了家,四夫人就要当家作主,只得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我表妹是王家主母,岑王两家已经是亲戚了。王家大公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又过了明经科,王家要找的是能对大公子有助力的姻亲。找岑家姑娘亲上加亲有什么用?不如找别家姑娘,还能多份助力。我看哪,王家是想让宝林娘娘给他家大公子在长安选门官宦人家做亲。你就别多想了。” 四夫人听明白了,叹了口气道:“隆州城能配得上咱们家六娘的,我数来数去也就王家大公子合适。如果不在隆州找,那就得指望两位叔叔了。” 岑老太太便道:“这回你猜中了。我寻思着隆州也没有合适的人家,正巧她伯父写了信来想接她去。” “二伯要接六娘去长安?”四夫人喜上眉梢,“去长安好啊。高门大户权贵人家多。二伯再费点心,给她请个教养嬷嬷调教两年,六娘就出息了。” 岑老太太又给她浇了盆凉水:“不是去长安。是她三伯父想接她去洪州住些日子。” “洪州?”四夫人失望的撇了撇嘴,“洪州那比得上京城繁华?母亲,不如劝二伯接了六娘去吧。” “你听我慢慢给讲,”岑老太太笑道:“今年宫里选秀,四娘报了采选。一来是想让六娘去陪陪四娘,二来老三府中也请了个教习礼仪的嬷嬷,能一并教导了。我寻思着六娘学了礼仪,等及笄后再去长安更好。她二伯母到时带她出去走动,方有一鸣惊人的效果。现在去,难不成将六娘关在府里两年?她耐得住性子?若是带了出去,六娘年幼,稍有不慎便会落人耻笑。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四夫人恍然大悟:“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儿媳这就告诉六娘去。” 岑老太太摆了摆手道:“不急。四娘还有三个月就参选了。六娘独自在她三伯家人生地不熟,没个伴也不好。我想……” 四夫人抢着说道:“叫七娘陪她去,两姐妹同时学礼仪也好。” 岑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六娘七娘平日里连枝钗都要相互攀比。七娘跟在六娘身边,只怕不甘心做回绿叶衬她姐姐一回。再说七娘才十一岁,留在家里陪陪我,我再悉心教导她几年也好。” 四夫人总算开窍了:“三娘定了亲,不可能和六娘争什么。母亲的意思是想让三娘陪六娘去洪州住些日子?” 岑老太太露出了笑容:“正是。我看六娘对三娘心里有些隔应。你好生劝着,让六娘一定要情愿让三娘陪她同去。” 四夫人笑道:“这是好事,有没有人陪着,六娘想必都是愿意的。母亲直接让三娘去陪六娘不就行了。” “三娘毕竟是定了亲的人,也不见得想去。她又不是三房的姑娘。两厢不愿意,我怎么好开口?”岑老太太苦口婆心的说道,“只有六娘说要三娘去,我这个做长辈的才好顺水推舟。哎,为着这些小辈,我真是操碎了心。你去吧,记得我的话。” 四夫人应了:“儿媳明白了。” 她转身欲离开,岑老太太又叫住了她:“悄悄给六娘说,先瞒着三娘和七娘。” 作者题外话:晚饭后再集中看吧。今天保证有男人出场 报信(一) 四夫人疼小儿子,将西瓜瓤子用勺挖了出来,盛在银碗里用冰镇着。岑知林放学前来,总会吃上一碗。 岑知林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放了学去后宅给四夫人请安,连夏日他最爱吃的冰镇西瓜都失了兴趣。 “乖儿子,吃一口。”四夫人举着勺陪着笑脸哄岑知林。 岑知林扭开头,不耐烦的说道:“太凉了,不吃。” 四夫人放下碗,又端着盘花生馅糯米糕喂他:“饿了吧?刚蒸好的,还热着哪。知道你喜欢,娘特意给了钱让大厨房做的。” 岑知林没胃口,站起身叫阿富:“把糕包了,拿回去。我还有五篇大字,先回去了。” 四夫人放下盘子,吩咐丫头包了递给阿富,喃喃自语:“这天气热的慌,叫人没胃口。” 岑知林闷闷不乐的出了正堂,还没转过回廊就听到六娘欢快的叫着母亲进了内堂。然后尖叫了声。 岑知林停下了脚步,冲阿富招了招手,猫着腰转到了正堂的后窗。 “……母亲,我不要三娘陪我去洪州。”六娘拉着四夫人撒娇。 岑知林的耳朵嗖的竖了起来。 “七娘不行。你祖母说了,三娘陪你去最好不过……” 两人在屋里说话,岑知林蹲在后面墙根下偷听,小脸上充满了迷茫和挣扎。三房四房是有仇的。祖母原是不喜欢三娘的。家里的决定让自己——三房的孙子继承了四房的家产。 原以为过继到四房是为四房继承了香火,如今他羞愧的觉得自己像个贼,抢走了原本属于岑三娘的财产。 不仅如此,三娘还差点被许给了范家瘦弱的结巴儿子。 岑知林很长时间不敢去见岑三娘。他听着里面的对话,默默的想,明明六娘不喜欢三娘,为什么祖母一定要让三娘陪着六娘去呢?祖母难道又在算计三娘?他的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睛里都浮起一层水光,岑知林暗暗骂自己,你怎么能连祖母都不相信了呢?三娘和六娘岁数一样大,陪着六娘学礼仪正合适……岑知林替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站起身,带了阿富出了后宅。走在巷子里,岑知林又犹豫了。不管怎样,他现在是四房的当家男人,母亲让六娘暂时瞒着三娘,他必须告诉岑三娘。 这样想着,岑知林转身朝着水榭走去。 岑三娘主仆三人正在收拾行李。 “妈妈,我给了大堂婶一千两银子。她答应让厨房每日送新鲜菜肉还有劈好的木柴。咱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这两年就不用看大厨房的脸色了。”岑三娘很快活。 只要搬出了后花园,就能摆脱小青和六娘七娘的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5 视线。出入也会更方便。 她并不打算像古时的闺秀一样,关在后院两年然后再嫁出去。还有两座庄子,一座桑园需要她打理。她还想和方铭合伙做点生意——除了那人带来的隐忧,她似乎觉得自己可以开始过大唐平凡新生活了。 “九少爷!”百草惊喜的叫道。 九哥儿来了?岑三娘笑着出了卧房。 报信(二) 岑知林穿着件红色的圆领纱袍,黑色小布靴。腰间丝绦上挂着块玲珑弯玉,玉兰色缎子绣花小荷包,金三件儿。头发拢在头顶束成一束,用缎带系了,正中嵌着颗珍珠。皮肤柔嫩,两颊鼓鼓的像小包子。 岑三娘一见就喜欢,二话不说,上前就捧住他的肥脸揉:“九哥儿可是生姐姐的气了?好心好意给你做的叶脉书签居然不喜欢?嗯?” 岑知林涨红了脸,拼命从她爪子下挣脱出来:“都定了亲的人了,怎么可以随便摸别的男人的脸?” 岑三娘今天心情好,不和他计较,弯下腰和他平视:“你才多大啊?” “我是四房的当家男人!”岑知林愤怒了。 岑三娘哈哈大笑。 岑知林哼了声,跳上椅子坐了:“我来是告诉你。我三伯父来信了,四娘要入宫采选,想接六娘去洪州和四娘一块学礼仪。祖母让你和六娘一块去。” 岑三娘愣了愣,轻声问岑知林:“你是说三堂叔从洪州来的信?不是你二堂叔?” 岑知林板着脸道:“对,是三伯父来的信。四娘原先就和六娘要好。三伯父给四娘请了个嬷嬷,就想着让六娘陪着她学。四娘秋天就会去长安参选,在家里呆不了几个月,她一走,六娘一个人没有了伴!母亲说你和六娘岁数一样,学点礼仪将来嫁到方家没坏处,所以想你陪着六娘去。” 不是长安。岑三娘长长的松了口气。 岑知林从椅子上跳下来:“你做的书签不好看。我要亲自做,教我!” 岑三娘忍着笑,拿了钱叫百草去厨房借了炉子,在外间走廊里将剩下的桂花叶子煮了。 “真好看!” “太好看了!” 岑知林从清水里捞出叶脉,开心的不行。 小孩子谁不喜欢这样的手工?岑知林这会儿终于表现得像普通孩子了。 叶脉都泡在清水里了,岑三娘没有搭手,漫不经心的问他:“前些日子什么事让你不想来看我了?” 岑知林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想都没想脱口说道:“祖母说当初分家差点被四房逼得无路可走……” 他愣住,沉着脸将叶脉放在桌上,转过身盯着岑三娘:“你套我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三房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自己了。岑三娘笑嘻嘻的说道:“我没有啊。” “你明明就是!”岑知林气极败坏。 岑三娘打死不认:“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见她不承认,岑知林急了:“我偷听到的,你千万别去问祖母!” 岑三娘扑哧笑了:“我祖父母都过世好多年了。分家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你以为我要记仇啊?” 岑知林怀疑的看着岑三娘:“你不记恨祖母让我过继到四房,抢了你家的产业?” 岑三娘摇头叹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堂祖母替四房过继了个这么可爱的儿子,我爹娘将来不愁香火供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你不是四房的当家小男人吗?你将来有了出息,我不是就有了娘家兄弟?我若过得不好,回娘家来,你难道不肯给我饭吃?”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岑知林板着脸想了半天,终于重重的点头:“我会好好念书,将来方家敢欺负你,我替你出头。” 看他那严肃样,岑三娘忍俊不禁,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她拉着岑知林的手往卧房走:“这月你生辰,我做了份礼物给你。我要搬回原来的院子住。搬来搬去太麻烦,等会儿让阿富帮你搬回去。就当我提前送了礼了。” 报信(三) 进了卧室,束腰小圆桌上放着白布蒙着的东西。 岑三娘上前伸手揭开了布,得意洋洋:“喜欢吗?” 岑知林哇了声,走到桌前认真的看。 三尺长,三尺宽的方型木板上是岑家后花园的微观模型。涂成蓝色的湖水,假山。栩栩如生的花木。精致小巧的亭台楼阁。园子里的小路上有两个丫头正在扫地。 最大的一处是两层的水榭。廊上站着三个人。岑三娘和岑知林并肩而立,百草站在两人退后一步的地方。 走廊通向正厅的雕花门打开着,里面布置和现在一模一样。许氏膝上放着针钱簸箩,正在做活计。 岑知林伸出手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人像,傻呼呼的笑了:“三娘,你做的真像!” “喜欢吗?” “嗯。” 岑三娘笑咪咪的看着他:“想不想学着做?” 岑知林犹豫了下摇头:“不想。” 岑三娘分外诧异,小男孩难道不喜欢做手工玩的?“我可以教你做别的,不一定要粘房子啊花树什么的。” 也许小男孩更喜欢玩泥巴捏泥人呢? 岑知林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那闲工夫。我早晚要听夫子上课,课后要习字做文。我不要像我爹那样……嗯,夫子说那叫玩物丧志。” “可是总读书也不好,你还小呢,要劳逸结合,明白不?”岑三娘试图再劝。 “我才不会读成书呆子呢。我跟着护院学拳脚工夫来着。等我再大点,我还要学骑马,学剑击之术。夫子说了,我大唐是从乱世中立国。等我精通武艺,将来突厥吐蕃敢犯境,我便从军替皇上效力。男儿手中三尺剑,不叫胡儿过阴山!”岑知林说的铿锵有力,满面兴奋。 岑三娘默默擦了把汗。她却不能教育岑知林,替皇帝卖命,是炮灰懂不懂,懂不懂? 偏岑知林还鄙视她:“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内宅女子就是没见识。阿富,把这个搬回我的书房去。” 他昂着头带着阿富走了。骄傲的跟骑着高头大马上战场似的。 岑三娘失笑的摇了摇头:“能过好小日子才最实在,懂吗小子?” 她懒洋洋的躺在竹榻上消化岑知林带来的消息。大唐这么多州郡县,那人能安排人在隆州开织锦坊,又安排小青进了岑府。岑三娘心中一动,陪六娘去洪州三堂叔家,不正巧躲开了那人的视线? 岑三娘不相信那人也派人跟去洪州。她不信那人有那么大的能量。 这样一想,岑三娘反而期待着能陪六娘去洪州了。 起疑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岑老太太便说了这件事。 六娘主动的开口邀三娘:“三娘你陪我去吧。就算你及笄出嫁,也有两年时间。总闷在家里还不如随我去洪州三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6 伯父家小住。” 七娘才知道这个消息,正不忿撇下了自己,瞅着三娘她突然想起了方铭。如果三娘离开了隆州,自己时常去找方九娘玩耍,岂不是和方铭又多些相处的机会?她闭上了嘴。 岑老太太奇怪着七娘居然没有吵闹着要去洪州。七娘就偎进了她怀里,甜甜的说道:“祖母,七娘才不去呢。我要留下来侍奉你。” 岑老太太笑得搂紧了她:“乖七娘,等她们去了,祖母就疼你一个!” 六娘不干了,也搂着岑老太太撒娇:“六娘也不去了,六娘走了祖母就不疼爱了。” “哎哟!祖母说错啦。都是祖母的乖孙女,都疼,都疼!”岑老太太高兴的一手搂一个。抬起头看到岑三娘坐在一旁微笑,感觉有些孤单,便道,“其实啊,祖母也舍不得你俩。四娘和六娘交好,如果采选上了,进了宫。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再见面不。” 她伤感的叹息了声,给了岑三娘搭话的梯子。 岑三娘赶紧说道:“堂祖母放心。我陪六娘去,您有什么话想捎带给四娘的,尽管吩咐好了。” 岑老太太松开了六娘七娘,让田妈妈拿了两只匣子来:“虽说去你三伯父家,但出门在外,不能太寒酸了。我给你俩一人准备了一匣子首饰,还有二百两银票。又叫织锦堂的照着上次你俩的尺寸每人做了六身衣裳。让他们赶工,大概两三日就做好了。你们回去收拾行李吧。” 两人起身谢过。岑三娘突然想到一事,恭敬的说道:“堂祖母,我身边就奶娘和丫头百草两人。平日习惯了,侍候的也尽心,我想带她们一起去。” 岑老太太笑道:“两个人哪里够。我早想好了,你们每人带奶娘并两个丫头。三娘身边少了个丫头,我把我房里的大丫头知秋给你。百草年纪不大,出门在外,有个懂事的大丫头比较方便。” 岑三娘愣了愣,又不得不承认老太太说的对。老太太院里春夏秋冬四个大丫头。知秋她见过,十七岁,相貌端庄,办事稳重。跟着老太太见过世面。百草虽然忠心,这说起见识远不及知秋。 可是自己不把三房四房分家产时结仇的事放在心上。堂祖母就没有半点芥蒂?她对自己越好,越不对劲啊? 心里这样想着,岑三娘仍满脸喜色朝老太太磕头谢了恩。 回了水榭,岑三娘等到熄灯也没见小青来。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堂祖母让织锦堂做出门的衣裳。去洪州的消息也在府里传开了。自己要离开布下眼线的隆州,为什么当眼线的没有半点动静? 好在行程定在三日后。岑三娘第二天就向岑老太太请求,八月仲秋肯定不在隆州过了,因而想提前去灵山寺给爹娘上柱香,带着岑知林一起去。 岑老太太半点没有犹豫,吩咐大夫人安排马车随从。还给了五十两银子让岑三娘帮着捐香油钱。 上香(一) 灵有仙则名。隆州城里有大慈庵,大佛寺。百姓们更信奉灵山寺里的菩萨。炎炎夏季,只要到了灵山湖,暑热全无,山上更加凉爽。不少大户人家都爱在寺中住上些日子纳凉。时日一长,灵山寺前院庙宇香火鼎盛,后院则不断扩建出无出的跨院来。 放在往日,六娘七娘哪肯放过去灵山寺游玩的机会。听说是去灵山寺,七娘就歇了心思。再有两天出发去洪州,六娘知道离家时间长,着急的挨家拜访闺中好友,拉了七娘陪着。 岑三娘很满意的单独带着岑知林去了灵山寺。 山道上两匹马飞奔而来。 经过灵山湖的时候,方铭偏头问小厮银子:“你确定山上等我的是三娘?” 银子想了又想,肯定的回道:“少爷,这回不会错了。送信的是岑九少爷的小厮阿富。小的打听过了,三娘子今天和他一起去寺里上香。” 方铭笑骂道:“再弄错,少爷我就给你改名叫铜子儿!” 银子恼火的说道:“少爷,我的月钱是一两银子,你不能再降了。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儿的。” 方铭哈哈大笑,心情舒畅,忍不住逗他:“想改名叫金子不?” 银子想都没想,两眼放光:“月钱一两金子?成啊!” 方铭意气风发:“将来我的生意超过我爹,我就让你做总管事,给你一两金子的月钱!” 他一甩鞭子,马沿着山道飞驰而去。银子拍马跟着,喃喃自语:“做做梦也是好的……” 上完香,帮岑老太太捐了五十两香油钱。庙里的知客僧照例安排岑三娘一行去了跨院歇息。 “九哥儿,你来。”时辰还早,两人上完香并不累。岑三娘牵着九哥儿的手走向了后山。 灵山前山坡缓,后山面临深壑。悬崖边上建有一座听涛阁。九脊悬山式建筑。屋脊两端蹲座着两座螭吻。传说中龙的九子之一,好登高眺望。也是佛经中雨神座下之物,能够灭火。是以大多古建筑的屋脊上都立有螭吻。檐下又垂挂着两只悬鱼似的铜制风铃。山风吹来,风铃轻轻撞响。 知客僧在听涛阁内摆了茶桌,端了果子糕点等物。 得了岑三娘授意,随同来的丫头婆子都被百草塞了钱安置在跨院里吃茶歇着。听涛阁内只有姐弟二人。阿富守在了门口。 站在听涛阁边上望出去,翠绿的山谷尽收眼底。 “九哥儿,姐姐后天便启程去洪州了。”岑三娘静静的说道。 岑知林不以为然:“又不是去一辈子,不过是小住几个月,最多呆到过年节的时候,你们就回来了。” 春节阖家团圆。远在长安的二老爷都会携妻带子赶回隆州老家过年。岑知林说的并没有错。 岑三娘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从一开始就觉得不会是小住几个月。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那日才会开口请求岑老太太答应她带着许氏和百草一起。许氏收拾行装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叮嘱她,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好在她的行李并不多,全部带走,也就两个箱笼而己。 “如果……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事我赶不回来。你记得过年节的时候来给爹娘上柱香。”岑三娘说道。 岑知林愣了愣,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阿富走了进来:“少爷!” 岑知林低声对岑三娘道:“也别太久了。我在那边等着。” 岑三娘笑道:“是!” 岑知林在阁内的桌旁坐着吃果子,看着岑三娘的裙裾从眼前消失。他回头叮嘱阿富:“去门口守好了。连只苍蝇都别放进来!” 阿富退了出去,老老实实当起了门神。 上香(二) 拐过回廓,岑三娘便看到了方铭。 订了亲感觉真不一样。方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愣愣的看着岑三娘含笑走来。 山风吹起她臂间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7 的披帛,她梳着垂绍髻,黑鸦鸦的发半坠在脸颊处,露出一对金制的钟形耳珰。阳光照过来,映得白玉般的脸隐隐发光。 方铭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咚咚急跳起来。 “方七哥。”岑三娘对他福了福。 方铭回过神,忙不迭的长揖到底。 见他略显笨拙的还礼,岑三娘掩唇而笑,微微侧过身,望向山谷,平静的说道:“我后日陪六娘去洪州小住。” 方铭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深吸口气道:“我知道了。” 定了亲私下约见本不合礼数。但岑三娘就是托九哥儿给他递了信。方铭也应约而来。 “三娘,你可是还有别的事想对我说?”方铭并不觉得岑三娘喜欢上了自己。 岑三娘笑吟吟的转过头:“咱们不是定了亲吗?我就不能……”岑三娘突然看到方铭发红的耳朵,她咳了两声,咽下了调笑的话。古人,不是随便能开玩笑的。 “七哥,有些话走之前我必须告诉你。”岑三娘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看向他。 她的眼神清明,没有躲闪,也没有羞涩,平静的湖水。方铭有点心慌:“三娘可是在担心什么?我说过,提亲是我的主意。我……我不介意你是否和陇西李氏……” 他目光灼灼,脸颊也慢慢红了。 岑三娘认真的打量着他,心里一片柔软:“方七哥,如果岑家要退亲,你会怨我吗?” “什么?”方铭瞪视着岑三娘,眉心渐渐皱起,“三娘可是不满意这桩婚事?” “不是我……”岑三娘清澈的眼神里噙着一抹忧郁,“我只是担心。如果有一日岑家提出退亲,哪怕非我本意,请七哥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没有,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好不好?” 她没办法告诉方铭她的担心。 方铭觉得眼前有团迷雾。他看懂了岑三娘眼里的担忧,却不知道她的忧虑从何而来。她的语气诚挚,似乎很害怕伤着了自己。 两人对视良久。方铭洒脱而笑:“三娘,无论如何,我可以答应你,我会尽力争取。” 岑三娘笑了,语气轻快:“七哥,方家在洪州可有生意?” 方铭迅速反应过来:“开了家米粮铺子,方记粮铺。我大哥掌管着。” 岑三娘轻咬着唇,迟疑了下开口道:“七哥,我想和你合伙做生意。行吗?” 一提生意,方铭的眼睛便亮了:“三娘是想在洪州开铺子?你不是陪六娘去小住吗?” 岑三娘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七哥,此去洪州我心里不安得很。却又偏说不清楚为什么。虽说是住在三堂叔府上,但洪州毕竟人生地不熟,我总想给自己留条路……七哥,我认不得别人,只能求你。” 岑三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契:“我名下有座桑园,我以它为股本。七哥卖掉也好,卖蚕子开丝坊也罢都随你作主。我只占四成股子。我只求如果我在洪州遇到什么事,有个退身之所。” “你真的相信我?”方铭脱口而出。 岑三娘重重的点头:“我信你。” 方铭的脸色难得的严肃起来:“三娘,是不是此去洪州并非只是陪伴六娘那么简单?你可不可以想办法不去?” “我答应陪六娘去有我的理由,但是我就是觉得不安。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是不是错的。”岑三娘坦然承认,“我也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有种直觉,我必须做些打算。万一遇到什么事,也有应对的办法。七哥,我就是不安,你帮帮我好吗?” 方铭收下了桑园的契纸,郑重的说道:“我明白了。三娘在洪州除了倚靠岑三老爷,还想多一条路。你放心,我会安排好。” 他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三娘,两年一晃就过去了。你等着……” 岑三娘没来由的红了脸,她低下了头,唇角含笑。 方铭愣愣的看着她,心又咚咚跳了起来。 第二卷 晕倒 三娘六娘辞了岑家众人上了船。隆州去洪州行水路,船由嘉陵江进长江,十余日后靠上了洪州码头。 岑家三老爷接了信打发了管事在岸边候着。 下了船,岑三娘脚步虚浮,好在百草和知秋扶得牢靠,不然准会摔一跤。她转过头看,六娘也正死死抓住丫头的手,明艳的脸苍白一片。 两人相视苦笑。 船经巴州过三峡,船上岑府的人几乎倒下去一半。岑三娘前世也去过三峡,坐过海轮出海。但万吨重船和如今的木船相比,完全是两种概念。 船舱外的甲板上基本站不住脚,往外看上一眼就恶心的想吐。一颗心时而被掀到浪尖上,时而坠向深渊。 百草吓得除了尖叫就是哭。许氏也倒下了。只有知秋紧握着岑三娘的手不住的安慰她:“过了这截水路就好了。掌舵的是老船工,不会有事。” 纵然她是岑老太太的人,三娘仍无限感激:“身体太弱了,我不怕的。” 十三岁的身体还没发育本就单薄着。船上一折腾,许氏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肉又减没了,手腕细的都快戴不住镯子了。 六娘的情况和三娘差不多,下巴都尖了,散发着令人心疼的美丽。 等过了三峡,江面平静,两人却一直晕晕沉沉,仿佛惊涛骇浪仍没停止。 这会儿上了岸,脚底像踩到棉花似的。 老管事岑方上下打点,又亲自跑到两人的轿前问安:“回府喝碗安神汤,好生歇两晚就无事了。” 许氏和百草情况差点,被岑三娘打发到后面马车里去了,留了没晕船的知秋侍候。 不等岑三娘吩咐,知秋就从袖子里掏了锭小元宝塞进了岑方手中:“三娘子一路多亏岑总管照应,打壶酒吃吧。” 岑三娘歪在马车里晕晕糊糊的,瞅了知秋一眼,暗想这丫头倒真机灵。她没有精神,靠着车箱壁养神。 知秋倒了杯热茶递给她:“三娘子喝口热水吧,这样舒服一点。” 马车此时摇晃了下,岑三娘心里烦恶不堪,推开知秋,顾不得礼仪,掀了窗户帘子就吐。 马车停了下来。岑三娘无力的倒在知秋身上:“我没事,让车走吧,到了歇一晚就好了。茶端来我漱漱嘴饮几口就好。” 知秋将茶送到她嘴边,岑三娘漱了口,又大口咽下热茶,心里好受了些。 到了参军府已是掌灯时分。丫头婆子早在门口候着,手里提着的灯笼将门口映得亮堂。 见马车到了,有的进去报信,有的上前掀了帘子。管事的婆子见两位姑娘面色苍白,晕晕沉沉,赶紧吩咐去抬了软兜来。 岑三娘搭着知秋的手勉强站着。眼前两扇大开的黑漆大门,左右摆着两只石鼓,上方是木制的门楣,悬挂着两盏灯笼,清楚的映出门楣上刻着的岑府二字。门里一道照壁挡住了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8 视丝,只听到人声与说笑声。 声音越来越近,忽然就转过了照壁。 两名岑府的小厮在前提着灯笼。那人便出现在岑三娘眼前。穿着皂色的薄绸长衫,身影几乎和夜色融在了一起,衬得眼神像琉璃般闪亮。 岑六娘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好奇的看着那人施施然出府。 岑三老爷落后那人半步,满面笑容,高大的身躯自然的往下躬着。任谁都不难猜出他在奉迎着那人。 岑三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眼前一切都像是梦境,画面破碎支离,人影恍惚的移动。连身旁知秋的声音都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浮而来:“三娘子你怎么了……” 她双腿一软便往下滑。 “来人!三娘子晕了!”知秋用力的扶住她,两名丫头抬了软兜奔了过来,将她扶了上去。 “王爷,这是内侄女三娘六娘,小姑娘体弱……” 岑三老爷的话渐渐飘远,岑三娘不肯闭上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人。 他的目光掠过六娘落到三娘身上。他幽深双眸里一片得意之色,笑得优雅无比:“天热吹了河风最容易风毒浸体。都督府正配了对症的丸药,回头打发人送来。岑参军留步吧。” 万般情绪堵在岑三娘胸口,她脑中混沌一片,晕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晚上要出去吃饭,提前更新.明天再继续 安排(一) 歇了一晚,许氏和百草已恢复了精神,起了身赶来侍候。但是岑三娘仍昏睡着,没有清醒的迹象。 三夫人赶紧嘱人去请大夫。 切脉问诊后开了方子,大夫笑道:“风热入体,加之体弱劳累。吃几副药,静养些日子便好了。” 抓来药百草守着在廊下的小炉上熬。可是等到药熬好,端进去,却发现没用。 岑三娘一双手下意得攥得死紧,牙关紧咬。昏迷中一直保持着浑身紧绷的姿式,无论如何都不肯张嘴喝药。 三夫人急得在屋里打转。病是小病,喝不了汤药就会拖成大病。三夫人做了决心:“撬开她的嘴,灌!” 知秋扶起岑三娘,许氏含泪道:“三娘子,你张张嘴吧。” 硬捏开岑三娘的脸颊,将药喂了进去。 然而没有意识的岑三娘似乎连如何吞咽都忘记了。汤药顺着唇角淌了出来。 许氏大恸,抱着岑三娘放声大哭:“三娘子啊,你别吓奶娘啊……” 三夫人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只觉得屋里摆上了冰盆仍热得她心慌。她一把夺过丫头手里的团扇,用力扇着风。 扇了会儿,三夫人站了起来,对守在床前的许氏百草和知秋说道:“无论如何都要让三娘子把药喝下去。她吐一碗就再煎一碗。多多少少总要让她喝一点。屋子里冰盘融了禀我一声,我会嘱人换新的。” 许氏三人噙着泪给三夫人行礼:“奴婢代三娘子多谢夫人了。” 三夫人不耐烦的说道:“行啦行啦。赶紧侍候你家姑娘去。需要什么直管说,院里哪个婆子丫头不听话禀了我打发了便是。我还要去看看六娘,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三夫人带着人走了。 许氏扶着岑三娘靠在自己身上,对知秋说:“喂药!” 依然是喂多少淌多少。 百草哇的哭了起来:“三娘子,老爷过世的时候你病着。奴婢也这样给你熬药,还端了盘梅子给你。奴婢一直觉得你会醒的。你现在怎么不醒了呢?” 许氏感觉到有双手隔着薄薄的凉被捏了她一下,她惊喜的摇岑三娘:“三娘子,三娘子你醒了么?” 那双手又捏了她一下,岑三娘仍然苍白着脸,紧闭着双眼。 许氏心中一动,看着知秋手里的药碗已经空了,叹了口气道:“百草,再去熬一碗药!” 安排(二) 百草抹着泪去了。 许氏将岑三娘放平躺下,起身对知秋:“知秋,你也累了一宵了。你先去歇着,这里有我和百草。” 知秋应了声,叹了口气道:“妈妈,看情形三娘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们还是轮流侍候吧。不然到时候人全拖垮了。” 许氏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白天我和百草先应付着,今晚你上夜吧。明早再让百草来替你。” 知秋从昨晚一直侍候岑三娘到现在,双眼熬得通红,已然受不住了,便辞了许氏回了房间休息。 许氏又打发三夫人留下的两个婆子:“老姐姐辛苦了,三娘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不如你们去茶水间喝口茶吃些点心歇歇。” 两个婆子有些犹豫。 许氏又道:“两位妈妈放心,有什么事我会来叫你们。” 茶水间就在东厢房的耳室里,与正房相隔不过几十步,两位婆子便应允去了。 房里再无第三人,许氏这才轻声喊岑三娘:“三娘子。” 岑三娘睁开眼睛,唇间绽开虚弱的微笑:“妈妈,我没事。睡了一晚,精神好很多了。不吃药歇上几天也会好的。” 许氏含着泪嗔她:“何苦吓人来着。” “你听我说,”岑三娘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妈妈已立了女户,是自由民。等我病好,我就放你离府。妈妈在洪州开家茶铺子。” 许氏急道:“知秋是老太太派来的人,你身边就百草一个怎么行?” 岑三娘苦笑:“你可知洪州都督府里住着谁?住着位王爷!他就是送我点翠钗的人。妈妈昨晚和百草都没有瞧见。我下了马车就见到他从府里出来,三伯父陪着他。他知道昨日我和六娘到洪州,特意出现在我面前。他明白告诉我,我不想顺从他的心意去长安,他也有办法让我主动自投罗网。我当时急怒攻心又累又疲,这才晕倒。” 许氏手脚冰凉,继而愤怒:“原来是他让三老爷诳着你来。” 岑三娘叹气:“是啊,堂祖母好心计。只怕现在六娘还以为我是陪着她来的。” 许氏咬牙道:“三娘子让我开茶铺,可是为着方便传递消息?为将来做打算?” 岑三娘道:“妈妈只管把茶铺子开起来。都知道你是我的奶娘,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这样才会忽略其它的事情,让我寻着机会脱身。” 她眼里燃起一簇火苗,心里暗暗发狠,斗吧,我可不怕你。 他来了(一) 岑三娘自己控制着病情,耐着性子又在床上躺了七八日,这才由百草扶着下了床。 朝阳还没升起来,东方的天空一片澄红。 岑三娘坐在竹椅上细细打量着自己的住处。 院子不大,正房三间,左右厢房两间带耳室。庭院里种着棵高大的合欢树,枝叶葳蕤,遮蔽了半座院子。中间有座假山,下方围了浅浅的一弯鱼池。回廓连通着正房与厢房,尽头是出入的月洞门。沿粉墙种着数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49 株夹竹桃,粉红与纯白的花开得正热闹。 月洞门处响起了脚步声与说笑声。岑三娘抬头一看,赶紧扶着百草的手站了起来。三夫人带着四娘六娘来了。 “快些坐下!”三夫人急步上前。 岑三娘坚持给她行了礼,又和四娘六娘见礼,嘴里不安的说道:“三娘一来就给三堂婶添麻烦了。” 三夫人亲自扶着她坐了。婆子们赶紧又移来几张鼓凳,设了案几让三夫人四娘六娘落座。 三夫人细细打量着岑三娘,感慨道:“都瘦得浑身没二两肉了。婶子这就吩咐厨房,一定把你养得比生病前还壮壮的。” 岑三娘赶紧又起身道谢。 三夫人按着她不让,嗔道:“到了婶子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瞧着今天气色比昨日又好了些,再养几日便大好啦。这些天四娘和六娘学礼仪走不开,听说你能下床走动了,特意告了假前来探你。” 四娘鹅蛋脸,肤色红润。十五岁已经散发出少女独有的美丽。蓝色窄袖襦衣扎在高腰长裙里,露出了珑珑的锁骨,胸前一片莹白。 她甜甜的笑着:“等你大好了,咱们三人一起上课,人多好玩。” 六娘用鄙视的目光瞥了三娘一眼,违心的说道:“是啊,早些好起来吧,折腾得人仰马翻的。” 六娘和四娘住在一起。虽说和四娘要好,但岑三娘却是独居一个院子。六娘心里暗想,如果三娘没有晕倒生病,她最多住在西厢房,这正房三间应该由自己住才是。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三娘来了还没在府里逛逛。趁着天气凉爽,叫婆子抬了软兜四处走走散散心也好。”三夫人说着便吩咐了下去。 岑三娘也想看看参军府的环境,欣然答应下来。 一行人出了三娘住的院子出了月洞门。 四娘站在轿子一侧,指点着府里各处给她看:“咱们家比不得老宅占地广,只得三进院子。前院是爹爹议事的地方。爹爹是武将,所以第二进院子便拆了,建了座大的演武场。咱们女眷住在第三进……” 岑三娘大致弄明白了。第三进院子正院是岑三老爷和三夫人住所,东西各带了个小跨院,其中一个是自己住的,另一个跨院住着四娘六娘。后罩房有几排房子,是内宅后院的丫头婆子们住所。再往后走是花园子。 走了一程,三夫人开口道:“四娘六娘只请了一个时辰的假,这便回去上课吧。我还处理家事,就不陪三娘了。后面是花园子,假山上建有一座凉亭,能望见江景。三娘子去瞧瞧吧?” 能望见江景,想必景致不错。岑三娘这几日也实在躺的厌烦,便没有拒绝,任由婆子抬了软兜去了花园。 园子不大,也没有湖。花木扶苏,竹林成幽,倒也雅致。 墙边堆起一座高高的假山,上面有座八角小亭,四面有雕花门窗,高度超过了围墙。 岑三娘下了软兜,正想扶着百草的手拾阶而上。 一名随行的婆子挤开了百草,搀住了她,满面含笑:“老婆子扶三娘子上去吧。” 岑三娘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回头,只见百草和知秋都被跟来的婆子丫头拦住了。凉亭里有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岑三娘看了眼那婆子,轻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便是,我去瞧瞧上面的风景。” 上得假山,凉亭的雕花木门打开了,空青走了出来,对岑三娘揖首,轻声道:“三娘子请。” 果然是他。岑三娘深吸口气,提裙迈进了门槛。身后吱呀一声,空青掩上了木门。 他来了(二) 面向院外的雕花木窗开着,他站在窗边,太阳初升,将一缕金黄色投在他的侧脸上。岑三娘想起了阳光下的罗马雕塑。不仅是高富帅还出身皇族,他哪根筋抽了要盯着自己? 滕王转过身,望定岑三娘微微一笑:“原想着接你去长安你外祖家,看在我面上,你外祖父也会善待于你。我原是一番好意,你偏任性记恨着你外祖父,不愿去。我只好想法子将你接到身边来。是否觉得比隆州岑府自在许多?” 合着他是好意,自己是任性。还一副为了她着想的模样,岑三娘气极而笑。 滕王朝她招手:“参军府这处临江亭观景倒是不错的。过来。” 当我是小猫小狗,招招手就摇着尾巴冲你去了?岑三娘矜持的站着,利落的反驳着他的话:“我在隆州比在这儿自在!你是想法子骗我来的!我那晚见着你顿时被你吓晕了!” 滕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顿时被我吓晕了……” 他两步便走到岑三娘面前。 岑三娘紧张的挺直了背。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巧的将她拉到了窗边:“你瞧,天高云阔。隆州的天井小院里哪能见得到这般美景?” 宽阔的江面映入了眼帘。阳光将一江水染得绚烂,朝霞下,江心沙州上白鹭飞停,芦苇丛中有打渔人的窝棚升起炊烟——岑三娘尤记得从隆州岑家的窄巷子里望出去,天空被分割成高高的一线。 他在诱惑她。洪州唯他独大。三堂叔一家为讨他欢心甘心诳了自己的侄女送来。只要答应他,她岑三娘会从一只隆州蜗牛变成一只洪州大闸蟹。怎么横着走都由她。 可是为什么呢? 岑三娘不是真的只有十三岁。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紧张。猪被养肥后的命运是被杀了吃掉。 她退后了一步,勇敢的抬头和他对视:“你究竟是谁?如此看重礼遇,必有求之。贵人需要三娘做什么呢?” “先帝封我为滕王。今上封我为洪州都督兼刺史。我名元婴。”滕王含笑告诉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岑三娘不加思索的回答:“我不愿意。我已经订亲了。” 滕王看着她:“你会愿意的。” 岑三娘倔强的重复:“我不愿意!” 滕王脸一沉:“你不愿意?” 他眼睛深处闪动着冰冷的光芒,让岑三娘不寒而粟,她挤着两颊露出笑脸:“我说笑来着。您别介意哈。” 滕王乐了,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听说你好了许多,今日便抽空来瞧瞧你。等你养得大好了,我带你骑马打猎去。” 他走过岑三娘身边,拉开门,和空青顺着假山另一侧离开。 不多时,两骑从凉亭下驰过。素青缎子的披风飞扬起来,他突然拉住马,回过头望向岑三娘,笑了笑,挥鞭策马而去。 岑三娘怔怔的看着两骑走远,突然有种被五百万头奖砸中脑袋的眩晕。 要有被别人当成螃蟹的自觉,再像蜗牛缩着头走路是要不得的。岑三娘坐回到亭间桌旁,往外一瞧,先前那名搀她的婆子不知何时已垂手肃立在门口。 “叫百草和知秋来侍候。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0 午饭便摆在这里。砌壶茶,我喜欢喝散茶。病了几日,嘴里没什么味儿,洪州临江,做些河鲜吧。”岑三娘毫不客气的吩咐。 “是!”那婆子恭敬的行了礼,去了。 作者题外话:对手戏,肉戏,啥戏在第二卷都会展开的。别急哈。 试探之后 百草几乎的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上来的。瞪着杏眼探照灯似的在亭子里扫来扫去,还趴在窗台往外看。只有岑三娘一个人的凉亭让百草纳闷之极,嘟着嘴说道:“三娘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啊?她们为什么要拦着,不让我们上来服侍你?” 知秋一句话没有问,老老实实的站在岑三娘身后。 岑三娘白了百草一眼:“还质问起主子来了?忘规矩了?” 百草被数落得低下了头,呐呐道:“奴婢都急死了……” 岑三娘接着说她:“这是参军府的后园,我三堂叔的府邸。能出什么事?瞧瞧知秋,比你沉稳多了。你当咱们还在隆州老宅内院里哪?一点小事就咋呼呼的。你若改不了这毛躁性子,趁早离了我身边,我放了你身契由得你去。” “奴婢错了,三娘子别赶奴婢走。”百草扑咚就跪了下来。杏眼里噙满了泪,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岑三娘不理她,看似随意的和知秋搭话:“知秋,你在堂祖母身边管着哪一处?” 知秋恭敬的答道:“奴婢替老夫人梳头,管着衣饰。” 岑三娘笑道:“既然如此,以后我的衣裳首饰便归你管了。以往是奶娘替我梳头。她年纪大了,手没你巧,以后就你来梳头吧。” 知秋面露喜色:“奴婢定会尽心服侍好姑娘。” 吃完饭,岑三娘起身回去,这才让百草起来。 晚间,许氏上夜,岑三娘便轻声告诉她白天的事情:“……硬顶撞,他便要翻脸。拿鸡蛋碰石头,还是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如虚与委蛇再寻机会。自己还能过得好一点。” “堂祖母定是早知道了。知秋会梳头,会搭配衣裳首饰。堂祖母将她送我身边用意很明确,想让我打扮得美一些取悦贵人。” “知秋模样生得也秀美。机灵知进退,跟着老太太也见过些世面。但她心不善。今日我骂百草,她没替百草求情,连一句好话都没说。我想,她一定是得了老太太的指点,想挤开百草得我信任,没准也想挤上贵人的床榻吧。” “我总觉得他要我留在他身边有别的用意。他年不过双十,容貌俊俏,少年便被封王又身居高位,要什么样的美人不可得?也许……我能寻到另一条路,不做他的姬妾,也不会让他恼怒。” 岑三娘轻声说与奶娘听。 许氏突然想起一事:“他莫不是先帝最小的皇子?今上的皇叔?如果要算的话……你外祖父比他还低一辈呢,他是你的表叔祖。” 岑三娘一愣,表叔祖?改日再见面她这样喊他一声,那张俊脸会什么表情?她想着忍不住就想笑,怀着希望问道:“出五服了吗?” 许氏叹了口气道:“你外祖父都是过继到襄武郡王一脉的,不过是李氏同宗罢了。真算辈份亲戚,你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岑三娘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却也想起一事:“滕王李元婴?我还背得了滕王阁序,不知道他现在动工修建了没?” 她努力的在记忆中找寻滕王的记忆,最终除了一篇滕王阁序再无别的印象。此大唐事是而非,就算她记得历史,可高宗皇帝身边没有得宠的武媚娘,一切都是白搭。 宴请(一) 三夫人热心而殷勤,将岑三娘照顾得无微不至。养了月余,岑三娘身上重新能捏到肉肉了。 八月仲秋,都督府宴饮。 滕王酒肉款待下属并不奇怪。都督府帖子上却把女眷们一并请了。王妃在长安,并未随行,请了女眷谁代为款待? 官员们收到帖子后也觉得纳闷。暗中打听之后,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滕王妃将在八月十五前赶到洪州。 男人们巴结讨好上司,总少不了内眷之间的走动。做为当地的军政一把手,未带家眷赴任,让洪州大小官员们不知如何才能往都督府内宅送礼。滕王妃的到来,显然将在洪州掀起一股社交潮。有王妃坐镇,大家都有了走动聚会的理由。彼此家的儿女都到了订亲成亲的日子了。互相拜访,相互熟悉。洪州城里又该添几场喜事了。 对洪州官员女眷们而言。结识滕王妃不仅是内宅交际,还有滕王妃带来的长安流行文化。 通讯不发达的古代。发达城市来了个能站在高端前沿的代言人,洪州为之沸腾。 参军府内也有了种种反应。 率先发作是四娘。 三夫人找了洪州最好的裁缝铺子来做出门的衣裳,极大方的让姑娘们随便挑选。 岑三娘这回没有客气,选中一匹百蝶穿花的轻罗。雪白的绢织着百蝶穿花图案。岑三娘十三岁的身体太单薄,所以她打算做条高腰裙子,上身配件红色的大袖襦。 四娘愤怒了:“那匹轻罗要三十两银子!爹爹一月俸禄也买不起,她怎敢这般大胆!” 六娘忍了又忍。最初她觉得因为三娘病了,所以安排她独居一个院子。自己又和四娘交好,住在一起也不错。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三夫人对岑三娘的不同。 三夫人说岑三娘身体未养好,免了她每日前去请安。说她身体差,安排厨房每天给她炖补汤。岑三娘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厨房没有都会安排人现去采买。 四娘十月便要去长安采选。三夫人都舍不得给四娘买三十两银子一匹的轻罗。岑三娘选中了,三夫人马上掏银子。 六娘心存疑虑,偷偷拉了四娘的衣襟悄声说道:“四娘,你问过你娘没?我怎么觉得三娘不像是前来陪我学礼仪的。” “她不是一来就病了么?”四娘说完也觉得奇怪,“母亲好像待她极热情,几乎有求必应。” 六娘脑中飞快的闪过滕王的身影。年轻,富有,俊美……六娘的心悄然跳动。她有种闪电般的直觉,让她来不及去想清楚,就做出了决定:“四娘,滕王宴请,如果三娘不去会怎么样?” 四娘愣了愣,然后觉得无伤大雅。自己父亲任都督府的参军,府里正儿八经的女眷是母亲和自己。三娘六娘都是捎带的。三娘去不去能怎么样? 下药 刺史府自刺史以下有长史,别驾这些官员,还设有司功、司仓、司户、司法、司兵、司田等曹参军,各自分管一块。 都督府以下有长史一人及录事,参军等。滕王任了都督兼刺史,事实上皇族任都督一职大都是虚职,滕王可以呆在府里什么事都不做。 都督府和刺史府真正处理政务的实权人物便是长史别驾一职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1 。洪州刺史府的长史空缺,都督府的长史忙得脚不沾地。岑三老爷目前任着刺史府的曹参军,管着田地这一块。讨好滕王,是盯上了刺史府长史这一实缺。从六品和正六品差别大了。 岑三娘成了进身之阶,但这事岑三老爷夫妇却不方便告诉四娘。为了三老爷的前程,将四房的孤女诳来洪州送给上司为姬妾。这事一旦传扬开去,岑家的名声便毁了。 四娘自认为仲秋宴请三娘是否出席无伤大雅。念着和六娘交好,又实着不忿三娘理所当然的享用母亲的关爱。宴饮那日,四娘指使丫头在给岑三娘的炖汤里下了泄药。 岑三娘又没有第三只眼,只觉得这道酸笋鸡皮汤的确酸了点,少喝了两口。巴豆粉煮进去,颜色会变得比茶水更深一点。酸笋煨的鸡汤本来就是澄黄色,谁知道啊? 不仅岑三娘喝了,许氏,百草和知秋顺便把剩下的汤分来喝了。呼拉拉全倒了。 三夫人大怒。无奈之下,决定只带四娘一人出席。 六娘不甘心。三娘去了不,为什么自己也不能去。 三夫人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道:“你祖母还好没现在将你送去长安。六娘,就算你再嫉妒我疼爱三娘,也不该教唆四娘去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四娘自觉母亲话重了,争着替六娘分辩:“是女儿的主意。她算什么呀?咱们家养着她就不错了,她还成天趾高气扬的……母亲,为什么?” 三夫人眼睛酸涩,宠着岑三娘,忽略了四娘的感受。她只能从别的角度去解释:“咱们岑家传世百年。三娘是四房的孤女,寄住在咱们家,就要对她更好。见不得她有一点好,那是暴发户的所为。四娘,你进宫参选,难道只有你强过别人,没有别人强过你的时候?难道你都只有下泄药这一招?” 四娘红着脸低下了头。 六娘若有所悟。四娘不敢怀疑三夫人,六娘却在心底深处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三夫人请了大夫熬了药,见岑三娘躺着,脂粉未施,神情憔悴,知道她无法去了。 岑三娘其实挺开心的。她一点也不想和滕王妃见面,更不想挤在人群中任人参观。最大的目的是,岑家摆了她一道,她很想知道三老爷三夫人怎么解释今天的情景。 “拿纸笔来。”三夫人淡淡的吩咐了声。 岑三娘不解的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纸笔。 “给殿下写封信吧。”三夫人说道。 岑三娘突然就愤怒了。这叫什么事啊?又不是自己主动去不了,凭什么还要假假的写封信去致歉? “男女授受不亲。三娘已经订亲了。堂婶再耽搁下去,就误了晚宴了。”岑三娘板着脸翻过了身。 三夫人沉默了下,突然伸手,自岑三娘发间取下一枚绾发的花钿来:“我会转交给殿下。” 岑三娘气得脸色发白,怔怔的看着三夫人带着人离开。 作者题外话:抱歉哈,去了趟医院。先更这儿吧。明天睡醒再更啦。 芷汀别院(一) 岑三娘在睡梦中依稀听到有脚步声和人声,她迷糊的想,大概是夜宴完了,三堂婶回来了吧?对了,她拿走了绾发的花钿呢,要对他说什么呢?岑三娘猜想着,没等她猜出答案,就睡得人事不醒了。 一觉醒来,她闻到了药香,禁不住嘟囔:“我也没喝几口汤,腹泻早止住了……” 她的手摸到冰凉的席面,惊得睁开了眼睛。 “三娘子醒啦!”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掀起浅黄色的纱帐,将它挽在两柄象牙柄金勾中。床榻旁边放着一个矮几,药汤盛在白瓷盏里,散发着热气。 “你是谁?这什么地方?”岑三娘坐起身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丫头蹲下替她把鞋穿好,笑咪咪的说道:“三娘子,奴婢叫丹华,这里是芷汀别院。” 她笑的时候两颊有小小的梨涡,瞧着分外甜美。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双环髻,穿降紫色窄袖短襦,系着月白色高腰长裙。 能把睡梦中的自己不知不觉挪到这个别院的,除了滕王,岑三娘想不出第二个人。她关心的是许氏和百草:“我的奶娘和丫头呢?我习惯由她们服侍,把她们叫来。” 丹华有些诧异,岑三娘不惊不闹。她顺从的应了声,拍了拍手。外面进来两个小丫头,端着铜盆毛巾等物。 服待岑三娘洁面之后,丹华端起了案几上的药碗:“三娘子先喝药吧。治腹泻的。” 岑三娘没让她喂,接了药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喝了几口清水漱了口。 丹华又道:“三娘子,吃完药歇得两刻钟方可进食。奴婢先帮你梳妆吧。” 岑三娘耐着性子等她帮自己梳好垂绍髻,换上了一件粉色织百花纹的连身裙。 丹华在前面引路,卧室与正厅间垂着一面珠帘。她用手挽起,等岑三娘走过。帘子放下的时候,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岑三娘忍不住回头,拿起一串放在手里。珠子或洁白或呈粉红色,碗豆大小,串成这么一面珠帘,得几千颗珍珠吧?她敢肯定这时候肯定没有人工养殖来着。这得多少钱啊? 她叹了口气,放下珠帘。正厅小圆桌上摆放着数只小碟,玉片一般轻薄的瓷碟里盛着绿莹莹的韭菜花,脆生生的拌黄瓜,炸的酥透的小猫鱼,煎得嫩黄的荷包蛋。荷叶清粥盛在雨过天晴钵里。还有一碟小馒头,一碟水煎包,一碟葱油薄饼。 岑三娘沉默了会儿才动手开吃。 饭后给她沏了杯散茶。岑三娘嗅着茶香想,看来那人已经很了解自己的生活习惯了。 “三娘子,您的奶娘和丫头已经唤人去接了。您饭后如无事,可去园子里逛逛。有事唤奴婢就行。”丹华恭敬的禀道。 岑三娘嗯了声。迈步出了正厅。 外面是座天井式的院子,小石子铺就十字甬道连接着正厅与两边厢房。道路中间摆了一口大石缸,种了莲花,已开出两枝花箭来,清新美丽。 她顺着甬道走出了院子,不觉一愣。院子外面是一条紫藤覆盖的长廊,直通向花园。 初升的阳光从紫藤枝叶缝隙里照下来,映在地面形成金色的斑点。串串花朵瀑布般垂下。鼻端能嗅到若隐若现的香气。岑三娘喜欢上了这里。 走出长廊,是一大片修剪好的草坪,地上开着浅蓝色与白色的小野花。有道丈许宽的溪流潺潺流过。溪流上有座木制小桥,对面绿树成荫,一眼看不到尽头。树林之中隐隐露出白墙乌瓦,溪流的上方建有一座亭阁。岑三娘想了想顺着溪流朝那座亭阁走了过去。 亭阁朝外的窗户大开着,江水从眼前淌过,视野开阔无比。 她趴在窗台上瞧着,打量着亭阁与水面的高度,觉得跳下去顺着江游,不是很难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2 。心里就放心了一大半。 芷汀别院(二) “三娘子!”外间传来百草咋呼呼的声音。 岑三娘走出去,百草和知秋就迎了上来。百草拉着她说个不停:“妈妈去安置行李了。我和知秋姐姐就来寻你。三娘子,王妃长什么样啊?听说年纪也不大。” 岑三娘愣了愣,下意识的望向溪流那头树林中的院落,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又咋呼呼的。我还没见到王妃呢。” 知秋适时的插嘴道:“昨晚不知是喝了药汤还是怎的,奴婢几人睡得极香。早晨醒来时三夫人已经来了。滕王爷担心王妃寂寞,特意接了三娘子去陪,让咱们收拾了行李搬过来侍候。” 岑三娘没有说破自己是半夜睡着给掳到这里来的,嗯了声道:“王妃未曾召见,咱们也不便前去叨扰。权当来别院散心。陪我四处看看。” 岑三娘刻意没有越过溪水,她好奇的想,难道对面那片白墙乌瓦的院落中真的住着滕王妃?绕到后院,又是另一番景致。浓荫下还建有一架秋千。 岑三娘试了试,站了上去:“百草,用力推!” 百草哎了声,兴致勃勃的推起了秋千。 风吹过裙裾,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岑三娘抓紧了绳子,诧异的发现芷汀别院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 别院临江而建,她目测自己住的这重院子是最后一重。前面树林中散落着屋舍楼阁。 “三娘子,你怕不怕?”百草开心的在下面问她。 “不怕!我抓的可稳了。回头你们也上来玩!”岑三娘答着,突然看到有人进了院子,朝后院来了,赶紧叫百草:“有人来了,别推了。” 秋千慢慢的荡着,滕王带着空青走了过来。 他抬头看到岑三娘站在秋千上,粉色的衣裙随飞飘荡,轻盈的像只蝴蝶。滕王笑了,走上前去,秋千荡回的时候,他揽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抄抱了起来。 岑三娘惊呼了声,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暗骂,禽兽啊,俺才十三呐! 滕王眉梢一动,手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眼眸泛起幽幽的蓝:“太瘦了,得好生调养两年。” 百草和知秋和你那小跟班还在现场呢!岑三娘怒道:“放开我!” 滕王低头看她:“非礼勿视,空青早带她们离开了。” 不等岑三娘开口,他微微一笑:“你脸皮倒是薄得很,没人瞧着,大概不会这么气恼吧?” 被人瞧着谁都会不好意思的。当然,没有被人瞧着……也很不爽。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 消灾挡厄 滕王的脸色沉了沉:“原来是嫌弃本王抱你?” 他不等岑三娘反应,用力将她一扔。岑三娘顿时凌空,吓得挥舞着双手,大叫:“不要!” 他伸手接住了她,低头看着她不说话。眼睛微微眯着,似轻视又隐隐带着丝得意的笑。 这神情让岑三娘憋屈的觉得,自个儿就是他的一盘菜来着。 她眼睛一闭缩在他怀里当起了鸵鸟:“人家订了亲的嘛。听说是让我来陪王妃的,这样……不太好吧?” 王妃呢?传说中的王妃不是该带着一群人呼拉拉的出现吗?要么指着自己骂狐狸精,要么抹着泪扮小白花。亲人呐,你快来吧!岑三娘在心里千呼万唤。 “我会叫岑家去退亲。”每次岑三娘一服软,他就想笑。他放她下来,握住她的手走向院子:“总让你住在岑府太麻烦。只能请王妃来趟洪州,借她的名接你来别院住着。天转凉了,她便回长安去了。” 王妃从长安跑来过八月仲秋是假,找个理由把自己接走是真。堂堂王妃咩,大热天的大老远的跑一趟竟然就为了找个理由把自己接走?岑三娘难以置信:“我值得你花这么多精力去算计吗?王爷,能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啊?我实在不明白。” 滕王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有人说你会是我命里的贵人,能让我逢凶化吉。我自然要把你留在身边。” “哎呀,我还有这本事啊?王爷,您真信啊?”岑三娘笑咪咪的问道。 “对,我信。所以我一定要留你在身边。”滕王一本正经的说道。 原来自己头顶上是带着幸运光环的。这理由还不算差。岑三娘笑着谈条件:“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不做你的姬妾……也可以留在你身边的,对不?” 滕王敛了笑容,眼里有怒气堆积,凶狠而危险:“别以为你是嫡女,做我的姬妾就辱没了你。” 岑三娘连连摇手:“不不不,我那敢嫌弃您哪。这不您已经有了王妃,后院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嘛……” 滕王冷笑:“难不成你在觊觎王妃之位?” “我不是那个意思!”岑三娘苦笑。她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三娘真心愿意替王爷效命,为什么非成为您的姬妾不可呢?” 滕王面色古怪的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慢吞吞的说道:“本王认为……你除了做我的姬妾,也别无他用。” “你的意思是,我会在床上替你消灾挡厄来着?”岑三娘脱口而出,脸顿时羞得通红。她扭开头,心想,我是被气着了被气着了。 滕王眼里渐渐有了笑意,转开了话题:“我会请最好的先生教你琴棋书画,请最好的舞姬教你舞蹈。两年后,哪怕去了长安,你也不会丢我的脸。” 宣告式的告诉岑三娘,这两年对她的安排。 岑三娘握紧了拳头:“我不学琴棋书画,也不学唱歌跳舞。我要学做生意。” 滕王笑了:“果然与众不同。好,我给你找先生。” 总算争取到一样。 滕王接着又道:“你与那方铭没那么情深吧?岑家退了亲,你真以为他还会一直等着你?” 岑三娘没有说话。 说话间走到了前院。滕王戏谑道:“我原想把别苑扩建,沿江再起一片楼阁,能登高望远。可惜洪州财政吃紧,银子不够。你好好学做生意吧,没准儿将来本王还得靠你赚钱替我修园子。” 岑三娘心中一动。如果他修建了,会是滕王阁吗?她搜寻着记忆里的滕王阁,试探的说道:“如果我能证明我还能做别的事,你是不是就不会勉强我一定要做你的姬妾?” 滕王终于怒了:“哼!” 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岑三娘挠头,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作者题外话:好了,今天更到这里喽,晚上木有了,明天精神好再继续哈。 怂恿 岑四娘用不了多久就要和洪州的秀女们一起,跟着采选官出发去长安了。 新登基不久的皇帝才二十出头。年轻的皇帝需要加封嫔妃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也正因如此,只有六品官员的嫡女们才有资格报名参选。 正如岑老太太所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3 言,六娘若想进宫,只能从低等宫女做起。大明宫内前朝的白头宫人尚在,宫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年轻美貌的女子。进宫对六娘而言,像一滴水融进大海,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岑六娘明白,只能暗暗的羡慕着四娘五娘。谁叫四老爷不务正业没个官身呢?谁叫她只是个妾生的庶女呢? 比不过四娘五娘,岑六娘原先总还能从岑三娘身上找到平衡。然而现在,她原本看不起的岑三娘一夜之间成了滕王妃的陪伴。六娘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点翠蝶钗……送三娘点翠蝶钗的贵人是滕王!”岑六娘闪电般的直觉再一次让她离答案不远了。 岑三娘的母亲出身陇西李氏,拐弯抹角的和皇帝家还能沾着几分亲。因此得到了滕王和王妃的照顾。 “既然是这样的关系,三娘就该提携照拂家里的姐妹才是。听说滕王殿下和当今圣上是从小一起在宫里长大的。姐姐进宫参选,如果能得到滕王殿下的照应,岂不是会安心许多?”岑六娘怂恿着四娘一起去芷汀别院。探望三娘,顺便结识滕王夫妇。 四娘毕竟年长两岁,已经醒事了。先前愤而对岑三娘下泄药,被三夫人狠狠的斥责一通后,四娘多了个心眼:“我去禀过母亲。” 三夫人欣慰的将四娘揽进了怀里:“四娘长大了。知道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了……报了采选,不一定要进宫伴驾。滕王殿下已经答应不让你进宫了。” 岑四娘惊奇的看着母亲:“难道母亲不相信女儿能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吗?” 三夫人叹了口气道:“新皇年轻,后宫只有一后一妃,宝林美人数人。此次采选哪个大户人家不是盯着后宫空虚的妃位去的?洪州府就有十来名秀女进宫。举国上下得有多少?咱们岑家,就有你和五娘两个。母亲最怕是采选之后被封为最低等的才人,有着名份却得不到皇上的欢心。若无子嗣,将来皇帝驾崩,照宫规便得出家为尼。四娘,母亲不愿去赌,不愿看到你孤苦一生。母亲只盼着采选之后能在长安替你选门贵婿,这样咱们母女还能有机会常见。” 四娘眼睛慢慢红了:“娘,所以你才会对三娘那么好是吧?为了我,也为了爹爹的前程,想着法儿要满足滕王殿下。” 三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内疚:“咱们家也算养了三娘几年,滕王殿下相中她了,也是她的福分。你祖母原本给她定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只能找个理由寻方家退了。” 四娘诧异的抬起头看她:“难道滕王与王妃照拂她,不是因为她母亲出身陇西李氏,和皇帝家沾着亲么?” 三夫人自知食言,低声道:“莫要让六娘知晓了。这事说起来对不住三娘,也有损岑家名声。唉,为了你和你爹的前程,咱们家也没办法。” 四娘明白了,又不知如何推却六娘的要求:“六娘一心想接识滕王与王妃。都说了好几次想去别院看望三娘。咱们是姐妹,若扔下三娘不理不睬,外人瞧着也会奇怪。” 三夫人想了想道:“四娘,你心里有数便好。你写了拜贴让管事的送去,如果王妃允许,让厨房做些三娘爱吃的点心,你和六娘就去别院看望她吧。娘会另备份礼物给王妃的。” 召见 岑家的拜贴给岑三娘带来的直接影响是:滕王妃召见她。 也不知道滕王与王妃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反正岑三娘搬进芷汀别院后,她小心的没越过溪水上的小木桥。滕王妃也没有出现过。 传话的是丹华。岑三娘初到芷汀别院时见过的丫头。 “丹华姐姐,请问见王妃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不等岑三娘示意,知秋就主动拉住了丹华的手开口询问,当然少不了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锭银子偷偷塞进丹华的手里。 见知秋抢自己的活,百草嘟了嘟嘴,有些不开心。知道情报又是三娘子必须要知道的,百草又不敢使脸色,只好板着脸站在岑三娘身后。 丹华不动声色将银子塞回了回来,笑吟吟的说道:“王妃出身关中卢氏,最讲规矩。三娘子只要不逾矩,王妃不会为难你的。” 丹华传完话便离开了。百草抢先开口道:“三娘子,王妃讲什么规矩啊?” 知秋接嘴道:“她是提醒三娘子,打扮庄重一些。” 百草白她一眼道:“你什么都知道完了,就是不知道丹华姐姐从来都不肯收你的银子。” 知秋一窒,红着脸对岑三娘道:“奴婢也只是想多得些消息,忘了滕王府的规矩。” “百草,你去找空青讨我要的东西。等会儿知秋陪我去见王妃。”岑三娘支走百草。 百草正不服气想顶嘴,看到岑三娘对她眨眼睛,心里一咯噔自动脑补:要见三娘子的是王妃!这事得赶紧找空青搬救兵。 重任在肩,百草顾不得和知秋斗嘴,一溜烟跑了。 岑三娘看懂了百草在想什么,忍不住想笑。丹华明明是滕王的人,有什么事会不主动提醒吗?自己搬来小半月了,王妃要问罪早就扑过来了。今日突然召见,想来定是有别的原因。她只想支开百草,懒得听她和知秋斗嘴,也不说破,由得百草瞎猜。 她描淡写的对知秋说道,“百草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知秋赶紧说道:“奴婢不会放在心上的。三娘子,今日还梳垂绍髻吗?” 垂绍髻双环髻双丫髻都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常梳的发髻。 岑三娘正想点头,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初见滕王时梳的垂绍髻。扎着垂有珍珠流苏的锦带,他特意站起了身用手托着流苏上珠子说等她及笄。 当日扎上那条锦带时,许氏说显得分外柔美。她很满意,正想着用这样的姿态去打动外祖家的老朋友帮上自己一把。 “梳双丫髻吧,配几只花钿就好。衣裳也选素净一点的。”岑三娘不想在王妃面前展露自己柔美的一面。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她不想刺激王妃半点。 知秋给她选了件家常的白底红碎花丝布窄袖襦,扎在粉红色的高腰长裙里,挽着条杏黄色的披帛。梳的双丫髻上别着两只虫儿花钿,戴着对银丁香耳塞。没用脂粉,抹了口脂。清新可爱的邻家小妹妹装扮。 她本来就瘦,这样一打扮,看起来又小了些。刻意拉开与滕王的距离,想必安全系数更大。 “这样不错。走吧。”岑三娘赞了声知秋的机灵,带着她出了院子。 奇怪的王妃 丹华在前面引路,岑三娘带着知秋过了小木桥,穿过草坪,沿着园中小道到了一座院子外。 岑三娘抬头看了看,院子门楣上刻着沉园二字。 院子很安静,廓下侍立的婢女木雕似的站着。岑三娘有点明白丹华所说的规矩二字了,也半垂着低,摆出了端庄娴淑的模样,安静的行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4 走。 到了正房门口,有婢女打起了竹帘。丹华走了进去。岑三娘依然安静的候在门口。 等候的时间里,岑三娘突然想起了初到隆州岑家三房的时候。她老老实实的候在穿堂里,瞅着六娘七娘像穿花蝴蝶般快活的扑进堂祖母的屋子。那时候,她很羡慕六娘七娘,至少有一个完整的家。在自己家里过的总会肆意许多。 她好像还从来没有放肆的生活过。岑三娘想到这点,觉得很不舒服。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只要努力,总会过得好的。 等的时间长了点,保持微微低垂的脖子有点酸了。她抬起了头,极自然的左拧拧右转转,活动了下。 对面侍立的小丫头姿式未动,眼里有了惊骇。 岑三娘一下子警觉起来。难道这个王妃规矩大的能让坏了规矩的人害怕?滕王不应该任由王妃来折腾自己吧?这些天,王妃也没来找过自己麻烦啊?心里这样想着,岑三娘没有乱动了,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又等了一会儿,丹华总算出来了,声音轻柔:“三娘子请随奴婢来。” 进了门,岑三娘嗅到了佛香。心里暗暗猜测着,等这么长时间,王妃该不会正在诵经吧?绕过屏风,香气更浓,抬头便看到正中主位坐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岑三娘不敢直瞪着王妃细看,匆匆瞄了一眼就低了下头,听得丹华禀了声:“王妃,岑三娘到了。”便上前一步跪倒行礼。 “免了,看座。” 滕王妃的声音很淡,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岑三娘谢了座,靠着椅子坐了一半,挺直着背脊,眼神也不敢乱瞟。 “你闺名叫什么?”滕王妃问道。 岑三娘愣了愣,极自然的抬起头来。与滕王妃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她赶紧移开。 也许就这一愣神,让滕王妃误会了,话里有了淡淡的轻视:“听说你爹娘过世时你才十岁,还未给你取名吧?也罢,我便叫你三娘好了。” 这个时代很多人家都不会给女儿取名。照排行照呢称叫到大,嫁去夫家就冠以夫家的姓氏,加以自己的姓就当成名字叫了。岑三娘若嫁到方家,别人称呼她就是方岑氏这样。 岑三娘张了张嘴,正想告诉王妃她有名字。滕王妃身边的婢女捧了张拜贴过来。 滕王妃道:“你的堂姐妹想来别苑探望你。明日你出面招待吧,有什么需用直接吩咐丹华就行。我喜静,就不见了。你去吧。” 这就打发她走了?岑三娘赶紧起身行礼,低头后退,转过屏风,踏出房门,浑身轻松——滕王妃给人的感觉很是古怪啊!平静无波,在她眼里,自己算什么呢?滕王想纳的姬妾?不对,堂堂王妃之尊没必要为个姬妾千里奔波。难道王妃也相信那算命的话?把自己当成替滕王消灾挡厄的福娃了? 岑三娘怀着疑虑,带着知秋离开。 回到住处,岑三娘意外的看到滕王正坐在房里看书。 百草得意的朝她挤眼睛,意思是顺利完成任务。 岑三娘哑然失笑,心里又暗暗猜测着百草使出什么样的缠磨工夫说服滕王过来。她想着想着暗叫不好,这不是让滕王误会吗?就瞪了百草一眼。 滕王已放下书本,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岑三娘,揶揄道:“头发没少一根吧?说说,王妃都和你聊什么了?” 作者题外话:周末更新会少一点。将就看,明天再继续。周末愉快。 幽人独自怡 他站在她面前,身上散发着金桂淡淡的香,眼神带着笑意。 “王爷说笑了。王妃平易近人和善可亲,待三娘极好。”岑三娘下意识的偏开脑袋,想要和他保持点距离。 她遵守着这时的规矩,她的心和她的思想让她一直融不进这个时代。她没办法,只能将心藏起来,不交给任何人。 滕王特别讨厌岑三娘避开他,哪怕一个飘忽的眼神都让他生气。他好意前来,她却想躲开自己……他转过头看百草,冷冷说道:“该死的丫头,竟敢胡言乱语诳本王消遣来着。拉出去打二十杖。” 话音才落,丹华拍了拍手,门外拥进四个粗壮婆子来,拉着百草往外拖。 百草仿佛才反应过来,吓得尖叫一声:“三娘子,救我!” 声音穿透了岑三娘的耳膜,她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扯住了滕王的衣袖:“哎呀,你打百草做什么?是我害怕叫她去请你来的么。” 滕王只是低头看着她,黑得发蓝的眸子里半点笑意都无。 岑三娘听到门外有竹板子打在百草身上的闷响就慌了神,语无论次的说道:“王妃院子静的可怕,像是没有活物。低头久了,活动下脖颈,丫头神色大变……” 外间传来百草的哭叫,岑三娘说不下去,双膝一软便跪在滕王面前,拉着他的衣襟下摆求他:“别打她别打了……” 滕王摆了摆手,屋里的人退了出去,外间也没了半点声音。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岑三娘,看着她不敢移开脸,眼神想躲又不敢躲的可怜模样,心里那股无名火渐渐散了,转身坐了,拿起书慢悠悠的看:“都和你说些什么了?” 岑三娘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回答:“明日四娘六娘来别苑看我,王妃嘱我代为款待。” 安静的听到了翻书页的声晌。 “还有呢?” “王妃吩咐完就让我告退了。”岑三娘翻了个白眼。 “就没问你点别的?”滕王将书扔在了桌上, 岑三娘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滕王妃还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她问我闺名是什么?” 滕王挑了挑眉:“你闺名叫什么?” 岑三娘嘴巴像蚌壳似的紧紧闭着。 滕王笑了:“起来回话。” 岑三娘站起身,下意识的又想避开和他对视。 “看着我说话。” 她咬着唇,心里满满的憋屈与不甘,抬头看了过去。 滕王笑了:“不想说就不说。我会让许氏百草告诉我。” 岑三娘急了:“她们不知道。” 滕王瞟着她道:“多打几杖,就知道了。” 岑三娘气极,心想一定要将许氏和百草送走,见天这么来要挟,自己会连肚兜都输没了:“自怡。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自怡,岑自怡。”滕王念了一遍,感兴趣的问她,“你娘说过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奶娘拿给我看的。我娘在纸上写了句诗:古观岑且寂,幽人独自怡。用笔圈了后面两个字说给我取的名字。这句诗的意思是古刹远在山颠,寂寞无人来,喜欢清静的人却能自得其乐,享受独处的安宁。我娘希望我无论什么时候身处何地,都能快乐。” 岑三娘撇了撇嘴,她现在高兴不起来。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滕王瞅了她一眼道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5 :“听说你找空青讨了不少零碎物件儿,我很好奇你会做什么?” 他说完就走了。 许氏和百草还有知秋重新进得厅堂时,看到岑三娘正在出神。 百草揉着屁股上前行礼:“三娘子,多谢你替奴婢求情,只挨了四板子……” 岑三娘突然跳了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的双眼放光:“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她咯咯笑着,扭了把百草的脸,拉着许氏往内堂走:“妈妈,我要的东西都裁好了吗?” 作者题外话:今天要出门,就一更,也只有一章。周末愉快。明天再多更吧。 重建滕王阁 整座花厅被搬得一空,中间留了张极大的书案。岑三娘要做的滕王阁模型就摆在书案上。 空闲的地方放着成捆切好的麦桔杆。金黄色,笔直轻巧,晒得干透。还有成扎的玉米外瓤皮。浅黄色,像纸一样薄,又带着独特的韧性。 许氏这些日子只做一件事:守住花厅,做岑三娘要的材料。 百草知道岑三娘又要做那种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伸手去碰的亭台楼阁。但她另有任务,盯着知秋,打着要材料的旗号和空青往来,了解岑三娘想要知道的所有情况。 掩上花厅的门,许氏坐在凳子上绞麦杆。 岑三娘系了围裙,小心的用剪好的麦桔杆粘着殿宇,眉宇间难掩兴奋:“妈妈,也许王爷看到这个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对他而言纳妾是很容易的事,能为他所用的人才却极难得。” 许氏笑道:“难怪你这么开心。能为滕王所用,你就傍上靠山啦。只是,这模型再精巧,不过只是玩物而己,滕王真的会因此看重你吗?” 岑三娘重重的点头:“他想在江边建楼阁,却说洪州财政吃紧,没有银子。可是我却知道,他一定会花大笔银子修建江边别苑。我提前把这个做出来,一定会合了他的心意。” 这是岑三娘记忆中对历史上唐朝滕王唯一的印象。她在赌,赌此大唐的历史再变,几十年后王勃仍会因为滕王在赣江边建出来的华丽恢宏殿宇写出那篇滕王阁序。 书案上的模型长一丈,宽六尺。用了浆得挺括的粗布粘合做成临江的山丘。主楼之下是高耸的城墙。 自从滕王说她别无用处之后,岑三娘便找寻着记忆中的滕王阁,一点点的做这片楼阁的模型。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知不觉间,日头偏西,花厅内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温暖的橙色。 “三娘子,用晚膳了。”知秋在门外轻声禀道。 许氏抬起头。岑三娘恍若不觉,仍专心的做着手里的模型。 她暗暗叹了口气,又想到了岑三娘的外祖父。李家在长安也算显贵了,偏偏不认她这个外孙女,否则那怕是滕王,多少也要顾忌三分。 许氏走过去按住了岑三娘的手:“三娘子,该吃饭了。歇一歇吧。” 岑三娘恋恋不舍的放下,笑道:“好,也不急这一时,吃饭去。” 她想起明日四娘六娘会来,便叮嘱许氏道:“妈妈,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事情吗?” “记得。”许氏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岑三娘走出花厅,对知秋说道:“明日四娘六娘来,我要穿最华丽的衣裳,晚间配好首饰让我瞧瞧。” 知秋有些吃惊,三娘子明日是想在四娘六娘面前显摆一回吗?她不敢多问,低眉恭顺的应道:“是。” “百草今日挨了板子,明日叫她歇着,你跟着我吧。”岑三娘随口又道。 知秋应下。自从到了别苑,岑三娘越来越倚重自己了,她心里隐隐高兴起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多更,但不需要一直守着刷,最好晚饭时集中来看。 奶娘出府 岑家四娘六娘进了别苑二门,见立在垂花门侧等候的竟然是丫头知秋,心里就不痛快了。好歹是自家姐妹,又是前来探望她的,岑三娘不来二门处迎候未免也太不给两人面子了。 知秋得了岑三娘重用,这会又代表着她前来迎客人。见四娘六娘面色不虞,陪着二人进了回廊,便笑道:“王妃昨日请了三娘子去,特意叮嘱要陪好两位姑娘。三娘子道天热,还特意讨了临江的亭子摆席。穿过这座回廊便到了。” 两人脸色缓和了些,随意问了些岑三娘吃住可还习惯的话。 亭子四面的雕花门窗全被取了下来,挂上了雪白的纱幔。江风吹拂,纱幔飘起,一股沁人的凉爽吹了出来。 进去之后,地面铺着雪白的苇席,列了三张案几。 岑三娘坐在正中主座,笑吟吟的起了身,照序齿先给四娘行礼:“堂叔堂婶可好?”又招呼六娘,“祖母可有信来?七娘九哥儿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言语间透露出去岑家的亲呢以及对隆州的想念。 四娘借机细细看她,打趣道:“三娘,月余未见,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六娘满脸羡慕:“王爷和王妃待你真好。三娘这条裙子真漂亮,轻盈得像团雾气。” 岑三娘转了个身,浅紫色的纱裙飞扬起来,轻飘飘的像是没有半点重量。她语气里带着炫耀:“这条纱裙叠起来,能穿过铜钱呢!” 四娘见识广一些,吃惊的说道:“这就是苎麻料子里最名贵的綀子?” 岑三娘笑弯了眉眼:“四姐姐好眼力。我也是头一回见着,大为惊异,想着是见自家姐妹,就忍不住穿出来显摆一番。若是外人见我如此,倒要嘲笑三娘眼皮子浅了。” 六娘已到了嘴边的讥讽不得不咽了回去。她打量着四周,咦了声道:“怪不得如此凉爽,原来冰盘后面还驾着竹风车。” 亭子四周摆着硕大的冰雕,后面架着竹片做的风车。河风吹动风车转动,将冰的凉气扇开。 岑三娘笑嘻嘻的说道:“王爷王妃说要好好招待你们,吩咐别苑管事的,任意取冰。” 掩饰不住被宠爱的快活与骄傲。 六娘羡慕不己。 四娘心里暗暗起疑。她明明记得母亲曾说过,滕王相中了岑三娘。并非是瞧在陇西李氏一脉沾亲带故的缘由。王妃难道真有那么贤惠? “三娘,我们既来了,也该向王妃请安才合礼数。”四娘温婉的说道。 六娘也附和道:“我没见过王妃呢。王妃美貌么?年轻么?” 岑三娘很遗憾:“王妃苦夏,说今日不见了。” 四娘六娘都有些失望。 午时摆了席,三娘殷勤的作陪。不经意的透露出诸如:“这是太宗爷秘制的葡萄酒,王爷只收藏了一桶。”“我夏季爱吃飞鱼脍,这是正宗黄河鲤,与这江里的鲤鱼滋味大不同。”“我最爱吃这种猪肉胡饼,选的乳猪最肥嫩的肉做馅。可不是一般的猪,宰杀前饿其一日,再喂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6 一日羊奶,肉里就带着乳香。” 岑六娘从来没见过侃侃而谈的岑三娘,不知不觉间蛰伏在岑三娘透露出的富贵权势下。 两人告辞离开,岑三娘再次吩咐知秋送到二门,两人竟再没了觉得岑三娘失礼的感觉。 岑三娘想似想起了,唤了许氏来,对四娘六娘道:“三娘给堂叔堂婶做了两双鞋,想让奶娘亲自送去以示恭敬之心。正巧你们的马车回城,就让奶娘搭你们的车吧。” 小事而己,又是送孝敬父母的礼。四娘允了。六娘也未起疑。 许氏便挽着个小包袱陪着两人出了别苑侧门。守侧门的知晓这是岑参军府上的两位姑娘,验查许氏的包袱,里面的确放着两双鞋,又不方便当着两位姑娘挡她,只能放行,偷偷去禀了滕王。 许氏顺利的上了岑府的马车,离开了芷汀山庄。 惊大于喜 晚间滕王来了岑三娘的院子。 岑三娘关好花厅的门,除了搀袖的袖带,行了礼后笑意盈盈说道:“王爷居然来了别苑,不会是为了我让奶娘去见堂叔堂婶的事吧?” 滕王不答,用下巴朝花厅指了指:“这么神秘,还讨了两个婆子看守,现在还不让我见?” 岑三娘撒娇:“这不还未做好嘛,做好第一个请你看。” 滕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王妃在此,我总不好扔了她独宿在都督府内,顺道也来看看你。听说今日很是显摆了一阵?” “难得享受如此富贵,自然要显摆给六娘看的。”岑三娘故意摆出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滕王凑近她,轻声说道:“这样她们就不会拒绝带你奶娘出别苑了是吧?” 岑三娘心里哆嗦了下,笑嘻嘻的望着他道:“王爷从来没禁止过我和奶娘出别苑,我随时可以吩咐管事备车送奶娘进城。犯得着绕这么大弯子?” 四目相对,岑三娘用一副难道不是这样的眼神望着滕王。 他心里清楚,她心里也明白。事实上未得许可,她和她的人出不了芷汀别苑。但岑三娘就抓住了一点,你没说过。 滕王薄薄的唇一点点往外勾出笑意:“明晚我在江上画舫设宴,请了苏州的舞妓乐师,要不要来玩?” 岑三娘摇头:“三娘不擅长饮酒,怕扫了王爷的兴,还是不去了。” 滕王笑道:“你会喜欢的。” 岑三娘马上点头:“听说苏州歌舞名扬天下,明晚可以大开眼界。多谢王爷给三娘这个机会。” “明晚我叫空青来接你。百草被我打了板子,估计心情不会好,换个丫头陪你来吧。”岑三娘的知情识趣让滕王心情大好,并未就奶娘进城一事纠缠不休,说完便离开了。 岑三娘总算松了口气。九九重阳,数着日子就快到了,她盼着重阳那天。 出了院子,滕王回头。月光染在他鬓间,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俊美的脸更添几分出尘之色。 “我等着你给我的惊喜。”滕王笑了。 空青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禀道:“许氏赶在城门关闭出了城,雇了辆车回别苑。” “空青,我是不是太多疑了?我想尽办法把她留在了我身边,却总感觉她会离开。”滕王蹙了下眉,又舒展开来,“我看不出她有什么能力可以让我逢凶化吉。不过,倒是不断给本王各种惊喜。惊,大于喜。” 空青习惯了滕王在自己面前自说自话,只默默听着。陪着他往别苑外走。走了一程,他望向树林里那边白墙乌瓦,迟疑了下道:“爷,这么晚了还要回城吗?” 滕王明白他的意思,脚步未停,讥道:“王妃要成仙得大道,本王只是个凡夫俗子,去了没得亵渎了她。去卫姬处。” 作者题外话:明日继续哈 秋姬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己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岑三娘想起了这首著名的描写胡旋舞的诗句。 急促的鼓点,旋转间一闪即逝的美丽容颜。激起画舫之上阵阵叫好声。 她端坐在滕王下首,眼风偷偷扫过去。一堆金织银砌的织物包围了他。手搂了一个,膝上趴了一个,身边靠着一个。葡萄是剥了皮喂的,酒是用红唇渡的。岑三娘撇了撇嘴角暗叹,果然奢侈糜烂。 她端庄的端起酒杯,葡萄美酒夜光杯,少喝点葡萄酒还是可以的。冰镇过的红色液体,盛在琉璃盏中,散发着神秘芬芒的香气。岑三娘浅啜一口,还不错。 看了眼知秋,知秋顿时从歌舞中回过神,拿起银刀片下炙好的羊肉放在碟中。 岑三娘吃得津津有味。 不就是进了个ktv,你叫了一堆公关小姐作陪,我自个儿唱素歌玩呗?岑三娘想明白这点后,一点也不尴尬。 鼓点一停,台上旋舞的女子拧身顿停,看着滕王,媚眼如丝。胸因着大口的呼吸急促的起伏,极其诱惑。 叫好声如雷响起。她走下高台,丝竹声缓缓响起,有歌姬奏起了琵琶,歌声撩人。 “过来!”滕王倚在锦绣靠枕上唤那舞姬。 她走过岑三娘身边,娉婷下拜:“雪姬见过王爷。” 滕王伸出手:“留在本王身边吧。” 雪姬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惊喜来:“是。” 她站起身,腰肢扭动,身体一旋倒进了滕王怀中。 滕王大笑着推开身边的美人,搂住了她,随手端起一杯酒,从雪姬胸前淋了下去。红色的酒洒在雪白的胸上,顺着*流淌。他低下头吻了下去。 抬头就看到目瞪口呆的岑三娘,滕王挑眉:“知秋!” 岑三娘一怔,转头看向跪坐在身边的知秋。 知秋伏地行礼:“王爷!” 那声音柔媚得让岑三娘指尖都颤了起来。 滕王含笑招手:“愿意侍奉本王吗?” 岑三娘倒吸口凉气。 滕王推开了雪姬,像哄着三岁小孩:“愿意做本王的秋姬么?不愿意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知秋的身体颤抖如风中的落叶:“奴婢愿意。” 滕王开怀大笑,朝知秋伸出了手。 知秋匍匐过去,小心翼翼的靠着他,激动的双颊通红。 岑三娘心里叹了口气。人各有志,不是吗? “三娘,你不向秋姬敬杯酒,贺喜一声么?好歹她也侍候过你。”滕王轻笑着,用眼神挑衅着她。 你赔我一个 你的卖身契还在堂祖母手里呢,岑三娘心里一叹。倒也理解,大好机会,难不成岑老太太还舍不得送给滕王一个姬妾?只是滕王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呢?想炫耀权势,想让自己仰视他吗? 岑三娘半点也不恼,端起酒恭敬的说道:“秋姬夫人,恭喜你找得好归宿。他日得王爷宠爱,莫忘了照佛旧主人几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7 分。” 知秋涨红了脸,摇手不敢接:“三娘子,奴婢不敢受……” 啪! 知秋脸颊受了一掌,被扇倒在地。 琵琶弦停,歌舞暂歇。滕王一怒,所有人噤若寒蝉。 滕王脸色阴沉,以一方素绢擦着手,冷冷说道:“本王的姬妾只能对本王称奴为婢。扔下去。” 船停在江心,扔下去还能活么?知秋连脸都不敢捂吓得直磕头:“奴婢错了,王爷饶了奴婢。” 两人上前拖她,知秋奋力挣开,扑倒在岑三娘面前尖叫:“三娘子救救奴婢!” 泪水从知秋眼睛里疯狂的滑落,瞬息之间踏入云端,瞬息之间被践踏为泥。岑三娘对知秋再无感情,却不想夜里噩梦。她望着滕王笑:“王爷厌弃了秋姬,可否赐给三娘为婢?” 滕王拍了拍手,琵琶声又起,丝竹声悠扬。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松口。两个傍大腰圆的侍从正等着捉小鸡似的要拉走知秋。岑三娘不得不往前挪了挪伴置:“王爷……” 滕王一手抚弄着雪姬的青丝,一手朝岑三娘勾了勾:“过来。” 岑三娘只得再挪动得近一些。 “扔了一个姬妾,你赔我一个,我便饶了她。” “好。”岑三娘站起身步入了画舫深处,环顾着四周,勾手唤过一名舞姬,指着滕王:“你卖身银多少?我要买了你送与王爷为姬。” 舞姬倒吸一口凉气,喜不自胜:“当真?” 岑三娘认真的点头:“当真。” 舞姬含情脉脉的瞥了滕王一眼,笑道:“只需十两金便可赎了身契。” 岑三娘想了想道:“你能自赎身契么?这样,如果王爷收你为姬妾,你便自赎。他不收,便作罢,你不亏我也不亏,如何?” 能成为年轻英俊的王爷的姬妾,舞姬焉有不肯的道理,面露感激之色:“多谢姑娘成全。” 岑三娘带着舞姬走向滕王,笑道:“还你一个姬妾,你饶了知秋吧。” 滕王盯着舞姬道:“你想成为本王的姬妾?” 舞姬拜倒,声音发颤:“王爷垂怜。” 滕王淡淡说道:“我的姬妾随我处置。你既愿意,便从这里跳下去吧。” 舞姬惊呼了声,呆愣的望着滕王。 岑三娘叹了口气,上前挡在了她身前:“你下去吧,咱俩的赌约作废。” 舞姬吓得行了礼,匆忙退走。 滕王露出了笑容,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你答应做我的姬妾,我就放过秋姬。” 岑三娘有些好奇:“如果我不肯呢?” 落江 岑三娘有些好奇:“如果我不肯呢?” 滕王直接把头转开,含住了雪姬剥好的葡萄,顺带着咬住了她的手指。惹得雪姬娇声嗔怪:“哎哟,王爷你真坏……” 岑三娘呆住。这可怎么办? “三娘子!”知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两名侍从直接将她提了起来,举过了船弦。 捉着雪姬手指头咬着的滕王斜斜的睨着岑三娘,眼神里有着嘲弄,有着好奇,有着小小的兴奋。 我不是圣母。岑三娘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句,望着知秋已经吓白的脸道:“对不起。秋姬夫人。我觉得你求王爷比求我管用。” 滕王扬了扬眉,连看戏的心情都没了,干脆的转头噬咬着雪姬的耳垂。 侍从松了手,知秋怨毒的瞪了岑三娘一眼,尖叫了声,扑通掉进了江里。 听到扑通一声,岑三娘哆嗦了下。知秋从此就没了?她才十七! 音乐歌舞,贵人们聚在一起的欢笑都似远远的离开了岑三娘,她的心静的像这江夜。岑三娘一个劲对自己说,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害的……如果换作是百草呢?你会怎么办?你还会冷静的对她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一只手突然捉住了她的下巴,迫着她抬起头来。 滕王蹲在她面前。岑三娘看到他墨色的双瞳里那个小小的自己。对,小小的自己,渺小的像尘埃,他吹口气就散了。 “别哭了。”滕王轻轻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掌。 两名侍从抬了一团毯子裹着的东西放在了他面前。滕王揭开毯子一角,似不经意的瞥了岑三娘一眼:“秋姬,冷么?到本王怀里来。” 毯子滑下,露出知秋湿透的身体。滕王伸手将她扯进了怀里,宽大袍袖遮住了她,语气温柔如水:“你怨本王么?” 知秋哪敢说怨,拼命的摇头。她伏在滕王怀中像受惊的小鹿般,身体微微颤粟。 滕王大笑着抱起了她,径直进了舱房。 风吹起四面的纱幔,丝竹管弦继续,歌舞升平。 岑三娘用手摸摸面颊,摸到了满手的泪。她端起案几上的酒一饮而下,饮得急了呛进了气管里,咳得面红耳赤。她不管,继续倒了一盏饮下,渐渐眼前起了重影,她知道饮得醉了。 空青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跪坐在侧送过一碗热热的酸汤:“三娘子,醒醒酒。” 岑三娘偏头看他,没有接,就着他的手饮了几口。抬起头,看到空青羞得通红的脸便笑了:“空青,为什么是我?告诉我好不好?” 空青放下碗,低声说道:“王爷并非铁石心肠……” 岑三娘已倒了下去,像只猫一样蜷伏在案几上。 空青想伸手扶她,想想自家王爷又不敢。他左右环顾,客人们仍陶醉在苏州舞姬歌妓的怀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没有谁注意到滕王的离开,更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滕王下首的岑三娘。 空青扫视一圈,终于看到了滕王新收的雪姬,他赶紧上前:“雪姬夫人。” 雪姬被几个好姐妹围着,端着酒盏醉眼蒙胧:“叫……我吗?你谁呀?” 空青淡淡说道:“小的是王爷的仆从。” “王爷?”雪姬愣了愣神,大笑起来,“对哦,我是王爷的爱姬了!你们,要向我行礼,明白?” 她身边的女子笑成了一团。 空青叹了口气,直接将雪姬从女人堆里拖了出来,带到岑三娘面前:“雪姬夫人,你扶着她,我领你们去舱房休息。” “她……又是谁呀?”雪姬指着岑三娘问道。 “王爷的……妹子!摔着她王爷会不喜欢,明白?”空青板着脸说道,拉起岑三娘塞到了雪姬怀里:“扶好了!随我来!” 雪姬吓得酒醒了一半,扶着岑三娘摇摇晃晃跟在了空青身后。 走到一半,河风吹来,岑三娘醒了,胸口郁闷,推开了雪姬趴在栏杆上吐。不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酒后头重脚轻,岑三娘翻过了栏杆,掉进了江里。 空青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在雪姬的尖叫声中跟着跳了下去。 作者题外话:好了,明天再继续哈 搜寻 月升江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8 上,水面泛起银白色的波光。画舫上已撑起了所有的灯笼,将这一片江面耀得如同白昼。船上的侍卫们和画舫上会水的小厮纷纷跳下江里寻人。又有人快马奔向河岸,找寻沿江船家搜寻。 空青浮在水面朝画舫上望去。滕王站在船舷边,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宛如木雕,看不清悲喜。 *月的天气,江水并不寒冷。空青却打了个冷战。手指酸软无力,有种握不住手里那丝柔软的感觉。 “空青!你手里是什么!”滕王突然喊了声。 空青心神一颤,手松开,长长的披帛顿时要顺江飘走。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捉住,鼓足勇气答道:“小的只找到了她的……披帛。” 滕王沉默的看着那条披帛在水面荡漾,冷冷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便提头来见!” “是!”空青沉沉应下。 他将披帛递给船边的侍卫,深吸口气,顺着江水游去。 知秋穿着件连身裙,挽了个妇人的圆髻用根长簪子插住,默默的站在滕王身后。秀美的脸上半分表情也无,盯着江面,眼里却有了几分笑意。 滕王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 知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突然想到,岑三娘是自己的主子,掉进江里,她应该悲伤难过着急慌乱才对。可是……已经迟了。知秋的眼眸慌得乱闪,嘴里却道:“奴婢记得三娘子会水的……” 话未说完,喉咙已被滕王一手扼住。他掐得并不紧,手指摩挲着知秋的颈,淡淡说道:“你服侍她还不到两月,你怎知她会水?” 知秋手足冰冷,却知道一句话不慎,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她颤抖着回道:“府里六娘子七娘子都会凫水,奴婢也会。隆州靠江,奴婢便想着三娘子也会……” 滕王松开手,吩咐身边近侍:“回别苑。” 证实 许氏和百草在睡梦中被撞开门从床上拎了起来。两人穿着白色的单衣,披散着头发,满脸惶恐的跪着。 滕王缓步从两人身边走过,居中坐下,拿起了案几旁的茶盏。只看了眼,便知是冲泡的散茶。岑三娘喜欢喝散茶,不爱煎茶,是以她住的院子里备的全是上等湖州龙芽。睹物思人,滕王憋了一晚的火气终于控制不住,扬手将茶盏砸得粉碎:“岑三娘可会凫水?说!” 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骇得百草的身体簌簌发抖。 许氏左右张望着,没有见着岑三娘的影,嘴里发出一声悲怆的哭声,使劲的磕头:“王爷求求你,三娘子不懂事,你放过她吧!” “三娘子……三娘子呢?”百草仿佛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猛的抬头瞪着滕王,“你把三娘子怎么了?” 我把她怎么了?滕王恶狠狠的看着两人。只见许氏没几下额头便见了血,还一口一声请王爷饶了她。百草则咬着唇,一副想跳起来咬自己几口却又不敢的模样。滕王站起身喝道:“疯妇!再不老实回答本王,本王就撕碎了她!” 许氏骇得不敢再磕头,百草也软了腰,跪坐着,像孩子似的尽量的偎依着许氏。 滕王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看着二人,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岑三娘可会凫水?” “不会!”许氏和百草异口同声答道。 她不会凫水……滕王愣了愣。他相信她会,相信她像鱼儿一般自在快活的游出了他的掌心。那样,他就能再把这条鱼捉回来。煎着吃煮着吃片成鱼脍,都由得他肆意处置。 她不会凫水。心尖上的一点酸涩不知不觉的弥漫开来。等他发觉时,那股酸涩竟已冲进了鼻腔深处,难受得让他咬紧了牙。 “三娘子自小体弱,老爷夫人前面夭折了两个哥儿,就她一个女儿,哪敢让她去江里湖里凫水嬉闹。”许氏伤感的答着,又一个头重重磕下,“王爷,可是我家三娘子惹出了什么祸事,还请你饶了她这回吧。看在三娘子日夜不休替你做礼物的份上,您饶了她吧!” 百草不知原委,也跟着许氏磕头。 滕王站起了身:“她酒后摔进江里了,我已吩咐沿江找寻。” 他盯着许氏和百草,希望她们露出一点端倪来。他绝不会怪罪她们与岑三娘同谋……他不知道他眸子里已染上了一层希翼的光芒。 许氏重复了遍滕王的话:“……摔进江里了。三娘子呀!” 许氏放声大哭,一副悲怆的不想活了的模样。 百草杏眼里一片茫然,“三娘子怎么会摔进江里,她不会死的……” 滕王只觉得心沉沉的下坠,他再也不看这主仆二人,径直去了花厅,一脚踹开了门。 难过 蒙胧的月光照进去,花厅正中隐约看到一片巍峨的亭台楼阁。 “掌灯!” 灯光霎那间将茶厅耀得如同白昼。 他问她:“这么神秘,还讨了两个婆子看守,现在还不让我见?” 岑三娘撒娇:“这不还未做好嘛,做好第一个请你看。” 他曾戏谑的对她说:“我原想把别苑扩建,沿江再起一片楼阁,能登高望远。可惜洪州财政吃紧,银子不够。你好好学做生意吧,没准儿将来本王还得靠你赚钱替我修园子。” 她真的替他修了一座恢宏的园林。 青山掩映中,一幢幢楼阁飞檐如弯月,精致小巧。正中主楼是一幢七层的高楼。耸立在江面,外有回廓相连,栏杆精美的用不断头的回字相连。他能想象站在其中俯瞰整条赣江的惬意。 滕王目光移动,看到主楼旁边的浅坡,一色绿意,架着秋千。秋千上站着一人,裙袂翻飞。秋千不远处站着几人,有百草,有空青,还有自己。 他伸手将秋千上的人儿拿了下来,不觉一怔。一尺来高的人,梳着垂绍髻,扎着两根缎带,缎带的末端缀着流苏,轻轻垂在她的脸颊上。面目栩栩如生。她撇着嘴,脸微微偏着,像似看什么不屑之极。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自己。戴着金色的冠,穿着件白色长袍,腰间结着玉带,悬着只小巧的荷包。再仔细一瞧,背负着的双手上拿着东西。 滕王拿起自己的模型,背转身一瞧,手里拿着个书本样式的东西,封面写着蝇头小字:滕王姬证明书。他卟的笑出声来。 他轻轻将岑三娘放在秋千上,将自己也放了上去。小心摆好,满意的看着两人在秋千上对望。 他看到了主楼前面的江水。 金色的芦苇滩护着一弯清碧的江水。 木板刻有浅槽,刷成了蓝色,盛满着清水。 滕王用手指拨了拨江水,再也不看。将主楼小心的捧了起来,递给身边的侍卫:“本王要在江边照此建楼!” 他出了花厅,头也不回的下令:“封了,不准任何人进。” 遣退了左右,滕王独自去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59 了后院。 秋千静静的伫立在月光下。滕王坐了上去,仰起脸闭上了眼睛。晚风吹拂着他的脸,他想起第一次看到的岑三娘:她独自站在漫天金花银雨中,仰起来脸,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美丽的像谪落凡尘的仙子。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看吧。 空青 岑三娘会凫水,而且游泳技术相当不错。 在她遥远的家乡小县城,几乎人人都会凫水。岑三娘几乎是水里泡大的。她平躺着能飘浮在水面,想沉都沉不了。能在水流不是特别湍急的河面上,踩着水渡河。 她趴在栏杆上吐的时候,酒劲上头,一瞬间有了远离这一切的冲动。她任由自己摔了下去。江水扑上身体的霎那,她自然的放松了身体,顺江飘下。 就在这时,她看到空青跳下了画舫,朝自己游来。岑三娘下意识的不想回去,往前游得更快。 身板瘦得像小鸡仔儿似的,游了百来米就累得浑身酸疼。她没有办法,只得游向岸边,跌跌撞撞的进了芦苇滩。 身后水声响起,岑三娘绝望的回头,空青已经上了岸,朝着她走来。 岑三娘望着他,知道不可能再逃走。最好的解释就是醉酒意外摔进了江里,被空青救了回去。 一念至至,她放松的仰倒在地上,望着头顶那轮清月无力的喘息。 空青手里攥着她的披帛。他死死的捏着,好像一松开,岑三娘就顺水飘走了。这时,他听到了轻轻的笑声。她在绝望的,悲伤的笑着。空青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蹲在了岑三娘身旁,轻声说道:“葡萄酒也会喝醉的。” 岑三娘愣了愣,从地上坐了起来。 空青扭头看向前方,岑三娘也扭过头去看。 百米开外的画舫灯影闪动,显然已经惊动了滕王。 空青说,葡萄酒也会喝醉的。他是在向她保证,绝不会提她凫水想逃的事情。 空青向她伸出了手。 岑三娘往后退缩:“求求你……” 明明她只要跟他回去,这件事就是一场意外。岑三娘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神使鬼差的向他哀求。 空青是滕王的心腹,贴身小厮。他怎么可能放过她。背主的奴仆,滕王杀了他也不为过的。 岑三娘只说了一句。她也只有一句求恳的勇气。她低下了头:“对不起,我胡乱说话……真是醉了。” 月光透过芦苇照在岑三娘身上,她浑身湿透,双手环抱着膝坐着,脸埋在了手臂上不敢看他,似是因为向自己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而感到羞愧。 “就当我没找到你。”空青看到岑三娘惊愕的抬起头,脸上突然有了光彩,美丽的像一朵在月光下颤抖着绽放的花。他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他绽开了笑容,“我回去了。” 他像鱼一样轻盈跃进水里,轻盈的游向画舫,直到看到船舷边站着的滕王。身体像是被江水浸得发软,软得差一点抓不住岑三娘的披帛。 “空青!你手里是什么!”滕王突然喊了声。 空青心神一颤,手松开,长长的披帛顿时要顺江飘走。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捉住,鼓足勇气答道:“小的只找到了她的……披帛。” 滕王沉默的看着那条披帛在水面荡漾,冷冷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便提头来见!” “是!”空青沉沉应下。 他将披帛递给船边的侍卫,深吸口气,顺着江水游去。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继续吧。 离开 岑三娘蜷在芦苇丛里没有动。她累了。大半夜的,她也无处可去。江边宽阔的芦苇滩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往里走,寻了处干爽的地面蜷着。如果有蛇,基本上也是无毒的蛇。只要躲过一夜,天亮进了城就好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离开隆州之前,约见方铭。交出了手里的桑园,用六成股换得方铭一个在隆州开铺的承诺。 在她和六娘到洪州府时,方铭已经在参军府的巷子口开了间杂货铺。奶娘搭四娘六娘的车进城去了趟参军府,在杂货铺接了方铭的信,留下了岑三娘的约定。 滕王把岑三娘接走了。岑家心领神会,告诉方家岑三娘病了,被滕王妃接去了别苑照顾,以不耽搁方铭为由提出退亲。方铭十八岁,岑三娘才十三岁。等岑三娘及笄还有两年时间,方铭便二十岁了。若岑三娘一病不起,没准方铭还会背负着克妻的名声。 方铭信中告诉岑三娘,方岑两家解除了婚约。他是聪明人,有了岑三娘的提醒,他不会让方家和一个王爷作对。但这不妨碍他和岑三娘之间的约定。杂货铺子继续开着,给岑三娘留了条后路。 九月初九重阳节,祭祀父母,登高望远。 岑三娘和方铭约好,这一天杂货铺子会安排一辆马车停在城郊梅岭山脚,等到日落西山。不论上来什么人,只要持有岑三娘的信物,马车就会驶向长安。 不论是在岑府还是在滕王别苑,岑三娘想过了,滕王没有理由不让她去梅岭登高。就算不让她去,她也能安排奶娘和百草替她去。只有远远的打发了她们,她的心连最后一丝柔软的缝隙都不会有了。 岑三娘用双手环抱着自己。好在天气还未入秋,湿透的衣裳被体温慢慢烤干,还不是特别冷。 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岑三娘透过芦苇的缝隙往外看。空青从水里上了岸。 “三娘子。”空青轻轻喊了一声。 岑三娘拨开芦苇:“我在这儿。” 空青松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沿江都有人搜索,他不敢生火。水从湿透的身上往下滴落,空青没有感觉到丝毫难受。他皱眉看着她,蹲在了她身前:“这里不能久留,天明更容易被人发现,我背你走。” 岑三娘没有动,轻声问他:“空青,你当没见过我吧。就算被找到,我也能解释被水冲上了岸。我不能连累你。” “我不能让你留在他身边。”空青静静的看着她,“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没有退路了。” 岑三娘想问为什么。仅仅是可怜她同情她吗? 参军府巷子口新开了家的杂货铺。那铺子是你到洪州时才开的,掌柜的是隆州人。王爷猜是方家少爷开的。”空青叹了口气。 真正一桶凉水迎头浇下,岑三娘哆嗦了下,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滕王了。她紧张的问空青:“我若跟你走了,奶娘和百草会有危险吗?” “如果你回去,你永远不可能再有离开的机会。王爷不会吝啬利用她们让你听话的。你能做到对许氏和百草无情吗?” 岑三娘不能。她顺从的趴上了空青的背。 他走得很快,像一只鸟飞行在芦苇丛中。身上散发出的热气隔着湿衣透过来,岑三娘的脸靠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0 在他背上,听到了空青沉稳的心跳。她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空青绝不是因为同情自己才背叛滕王。可是她也做出了选择,没了退路。 守船人 岑三娘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一惊之下便醒了。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四周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村落房舍的暗影。几步开外,空青的声音低低的传来:“……现在就要走,不能等天明了。” 她坐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听到声音,空青朝她走来,弯腰抄抱起她,低声说道:“事出从权,抱歉。” 岑三娘没有矫情,默默的靠在他怀里。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夜色里空青的眸子很亮,脸颊紧绷着,显露出坚毅的神色。这神色让她安心。 前方有个瘦削的小个子男人引着路。他背着两只大包袱,带着两人走到河边。 拨开芦苇露出一条小小的乌蓬船,那人将包袱扔进舱里,解开了缆绳:“少爷,年年都上着桐油保养着,真没想到还有能用得着的时候。” 岑三娘感觉得到那人话语里的黯然和不舍。她分外好奇空青和那人的关系,听起来这条船像是一条准备已久的逃跑工具。岑三娘忍不住猜想,这是空青替他自己准备的后路吗? 空青抱着她上了船,将她安置在船舱里,站在船头和那黑影低声说了两句。操起长长的竹篙在水中一点,乌蓬船离了芦苇滩,划进了江里。 岑三娘看到芦苇摊里那瘦削汉子跪了下去,磕了个头。船越行越远,那人一直没有起身,慢慢的融进了夜色里。 空青一直没有回头,他立在船头的身影站的像标枪一样直。操舟的手法极为娴熟,小船顺江而下,速度非常快。 他不是滕王的贴身小厮吗?岑三娘对空青充满了好奇。 这时空青突然想起来,回过头歉疚的说道:“船舱包袱里有干净的衣裳,三娘可换了去。只是最好别点灯。” “知道了。”岑三娘摸到一个包袱,就着夜色打开,瞧着是麻布的女衫。她放下了乌蓬船口的布帘,在黑暗中摸索着换上。她解开了发髻,将就用换下的衣裳擦试了,在脑后编成了一股辫子。 “睡会吧,我会叫你。”空青话不多,手中竹篙点下,船在江面上飞驶。 岑三娘哪里还睡得着,掀起帘子,坐在舱里看他:“我们去哪儿?” 空青轻声回她:“我们顺江进鄱阳湖躲些日子,再去长安。藩王未经召见,不得入京。王爷在长安的势力最弱。” 岑三娘哦了声,不再说话。 隔了会儿,空青轻咳了声打破了沉寂:“为什么肯相信我?” 岑三娘撑着下巴看他:“你为什么要带我逃走?” 空青看着前方,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隐约能看到云层的色泽呈现出淡淡的温暖的橙色。他没有回答,手里的竹篙点得更急,船如离弦之箭朝着有光亮的方向疾驰。 荷包 到鄱阳湖的时候,朝阳初升,天地间一片辉煌。水天一色,湖面浩瀚无际。 “真美!”岑三娘痴痴的瞧着。这样光明的景致,实在让她想不到滕王的冷酷与任何阴谋。 空青将船划进了一片芦苇荡,像是极熟悉这里的水路,小船在芦苇丛中的水路中穿梭,半个时辰后,终于停靠在了一处岸边。 他跳下船,系好了缆绳。 岑三娘很自觉的背起一个包袱,又拎上另一个。 空青忍不住笑了,上前从她手里将两个包袱拿走:“这里不比城里,要委屈你一些日子了。”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吗?”岑三娘跟着他,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空青嗯了声,带着她穿过了岸边的芦苇。 沙洲地势高一点的地方搭着一座茅草屋,旁边还有一棵不高的歪脖子槐树。树下搭着一座土砌的灶台。檐下有口水缸,墙上挂着口铁锅,下面摆着只有盖的竹筐。 岑三娘走过去顺手掀起盖子,看到里面放着碗筷等物。看着有点脏,却细心收拾过。 茅屋很小只有两间。外间放着张木桌几根长凳。墙边摆着几只陶缸,后窗下摆着张竹榻。墙上挂着渔网绳索等物。 进了屋,空青放下包袱,进了里间。 岑三娘跟过去靠着门槛看他。 里间摆着一张床,垫着草垫。空青从墙边抱起一卷苇席铺上去,开了床头的大木柜子,抱出被子枕头铺好:“都是新的,黑七每隔三个月便来换一次。你歇着吧,这里很安全。我就在外间,有事喊我一声。” 岑三娘看到空青脸上的倦意,将好奇心又压回了心里。 空青出了房门,放下了苇杆编成的帘子。 岑三娘也累了,倒上床不一会儿就睡得熟了。 空青听到里间渐渐没有声音,轻轻走到门口,将帘子掀开一道缝,怔怔的看着床上睡熟的岑三娘,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他放下帘子,走到外间墙角处抽出一块木板,从里面拿出一柄剑来。他的手指在吞口处微微用力,剑发出一声轻吟,自鞘中跳了出来。空青爱惜的还剑入鞘,抱着剑躺在竹榻上阖上了眼睛。 岑三娘一觉睡醒,看到屋缝间的阳光照出缕缕光柱。她下了床,掀起帘子看到空青躺在竹榻上睡着了。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居高临下打量着空青。 好像这是她第一次把他看仔细了。滕王的长相能用英俊来形容,他身上自然溢出的清贵之气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离开滕王,岑三娘这才发现空青其实长得也不赖。他有着很漂亮的眉,像柳叶般挺直精神,斜斜的插入鬓角。她的目光下移,落在空青腰间悬着的一只荷包上。 她相信他,就因为这只荷包。 岑三娘伸手去摸那只荷包。 手腕被突然攥住,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将她摔倒在竹榻上。她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光,岑三娘吓得叫出了声。 空青已站在她面前,手里的剑出了鞘,剑尖对着她。 发现是她,空青收了剑:“抱歉,没伤着你吧?” 岑三娘摇摇头。 “饿了吧?我去煮饭。”空青将剑放在木桌上,走了出去。 岑三娘坐起身,拍了拍胸口:“反应这么大,吓死我了。”她站起来,跟着走了出去,挽着袖子:“我来帮你。”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更。 你是谁的人 空青从屋后抱来一堆柴禾,利索的升起了火。 岑三娘很自觉的没和他抢,挎上竹篮,装了碗筷,拎了锅拿到水边去洗。包袱里的衣衫估计是临时准备的,偏大。衣袖可以挽起,裙子系成了高腰,仍拖在了地上。她没有在意,一手提着裙角就朝水边走。 “等等。”空青叫住了她。 他走过去瞧了瞧,伸手从靴子里摸了把匕首蹲在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1 了岑三娘身前:“事先没想到准备你的衣裳,委屈你了。” 岑三娘知道他的意思,想撕下一截裙摆,免得裙子过长。她站着没动,觉得这办法挺不错的。 空青捏着裙角割了个口子,用力一撕。 哗啦一声,裙子没有像预料中那样顺着裙角撕下一圈,居然一下子朝上面的方向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雪白的小腿。 空青瞧着眼前白生生的腿,顿时呆了。 岑三娘下意识的后退,发现他还愣愣的抓着裙角,尴尬的伸手推他:“松手啊!” 空青如梦初醒,松开手,头迅速的扭向一旁:“对不起。” 岑三娘哭笑不得的看着撕破的裙子,只得放下篮子和锅,回了里屋。 昨晚换下的衣裙沾满了污泥,实在不能穿了。包袱里还有几套男式衣衫。深衣宽大,一看就是比着空青的身材做的。岑三娘只好选了身男式短褐换了。上衣下裳,裤子肥大。她系好腰带,细心的将裤脚挽了好几圈。 等她收拾好再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歪脖子槐树下锅已支在了灶上,烧起了火。空青不在。 岑三娘走过去揭开锅盖看了眼。她只会用电饭煲,来了之后也轮不到她进厨房。这种铁锅焖饭难度实在太大,她盖上了锅盖,坐到旁边的树疙瘩上等。 隔了好一阵才看到空青回来,手里拎了枝洗净的莲藕。 岑三娘终于觉得有活干了,伸手去接:“我来切,晚上炒莲藕吃。” “你歇着。”空青拒绝了她。 “我真的会切。”岑三娘觉得自己还是能干点活的。 “好吧。”空青愣了愣拿着莲藕进了屋,从墙上摘了只竹簸箕放桌上。 岑三娘屁颠屁颠的跟进去,兴致勃勃的伸手:“菜刀给我。” 空青刷的抽出了长剑。 岑三娘傻傻的看着他手里的剑,眨了眨眼睛,让贤:“你来吧。” 空青紧抿的唇角流泄出一丝笑意,将莲藕往空中一抛,剑光闪烁……雪白的藕片下雨似的落进了簸箕里。 岑三娘张大了嘴巴,崇拜极了:“厉害!” 空青脸上飞过一抹红晕,端起簸箕出去:“要在这里住些日子。明日我去湖边镇子采买一些东西。” 日头偏西的时候,饭菜上了桌。焖好的米饭,素炒的藕片,还有一盘腌制的小鱼。两人累了一晚,饿得狠了,将饭菜一扫而空。 太阳沉到了湖面下,晚霞漫天。缓过劲之后,岑三娘坐在檐下的树疙瘩上看空青往几只小竹篓里装剩下的饭团。 “放一晚上,明天会捉到鱼虾。”空青解释。 岑三娘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歪着脑袋专心的看着他。 空青终于受不了她的灼灼目光,低下头道:“等到了长安安顿下来,过得一年半载,我就送你回家。” “过一年半载,滕王就不会找我了吗?空青,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岑三娘好奇的问道。 “我不会害你。”空青装好竹篓起身朝水边走去。 “我知道。”岑三娘盯着他的背影,笑吟吟的说道,“你会是我外祖父的人吗?” 空青猛然回头。 岑三娘下巴朝他腰际点了点:“母亲留给我一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你荷包上绣的图案和那枝钗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花朵少了些。我数过了,我那枝钗上有二十七朵花。金十三银十四。你荷包上只有几朵金色的花。” 空青低头看腰侧的荷包。荷包精致小巧,褐色的缎子上用金丝绣了九朵金花,花间伏着一只银色的蛾儿。他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诧,一丝明悟。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继续吧 赶场 空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只荷包和岑三娘有关系。但岑三娘感觉得到空青已经不打算再回滕王身边。 她有些担心:“要不,你回去吧。找不到我,你也该回去禀报一声,不然他会对你生疑。” 空青坐在茅屋台阶上扎着一捆捆晒干的苇草,头也没抬的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岑三娘咬着唇,蹲在他面前认真的说道:“这里水路复杂,不会有人进来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再过得月旬,天便凉下来了。我再晒些苇草垫垫屋顶。”空青抱起一大捆苇草,攀着竹梯上了屋顶,一层层的铺好,再用石块密密压住。 见他又转移话题,岑三娘怒了,插腰冲他发脾气:“你是我什么人啊?放跑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赶紧回去啊,传个死讯我才会更安全。你跟着我想连累我啊?” 空青不答,埋头铺着屋顶。 岑三娘在下面气得跳脚,仰着脖子气呼呼的望着他。不知怎的,心里就涌出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就像当初许氏和百草为了自己想去找岑家织造房的婆子们打架一样,让她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空青,你回去复命吧。这样也许他会以为我真的死了。对你对我都好。”岑三娘试着和他讲道理。 空青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从屋顶一跃而下:“我知道。但是我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机会过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放心不下。” “这里很隐密,我也不喜欢乱跑。如果有人来,我会躲进水里去。你放心吧。” 在沙洲已经呆了七八日,空青再不回去,滕王便真的会起疑了。岑三娘希望空青回去能让滕王相信自己死了,这样奶娘和百草就会有离开的机会。 “你说的对,只有让他以为你真的死了,才不会再找你。”空青认真的想了想道:“明天咱们一早就划船去湖对岸的镇子里采买。这样我离开了,你也能过些日子。”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两人便划着乌蓬船去湖对岸的小镇。 “这里离江州不太远,上岸往那边去便是芦山。再住上月余,风声没那么紧了,我便找机会送你去长安。”空青轻声说着安排。 岑三娘算着日子,有些想念许氏和百草:“今日重阳,不知道奶娘和百草是否会照计划去梅岭。” 空青想了想道:“你说的对,我回去报讯,王爷不会强留她们。”他有些歉疚,“留你一个人在沙洲,你会害怕吗?” “不会!”岑三娘扬起了笑脸。 朝阳初升,两人已靠了岸。 正是镇上逢场的日子,住在附近湖边的渔民都来赶场。挑着一担担新鲜的菱角,芦笋。巴掌大绿莹莹的莲蓬,结实壮硕的莲藕。簸箕里装满了欢跳的虾,沉淀淀的蚌。水桶里是今晨才打的鱼。还有湖边苇地里捕到的野鸭,捡拾的鸟蛋。卖了钱,转身就去铺子里给家里人扯上几尺布,或添置油盐米醋,针头线脑。逢场的日子,人们热热闹闹的将小镇唯一的主街挤了个水泄不通。 岑三娘一副渔村姑娘打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2 扮。蓝底染碎花的窄袖襦衣,青色的布裙。头上戴了顶竹编的帏帽。一尺来长的白色细麻挡住了容貌,让她感到安全。 空青也换了身麻布的短褐。背着大竹篓,戴着竹笠,从背影看,和街上穿梭的渔民没有区别。 瞧着眼前热闹的镇子,岑三娘突然想起,好像这是自己第一次逛街。街上的热闹让她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兴趣,生生看花了眼。 “以后有的是机会。”空青看出了她的兴奋,却怕有个万一。 “嗯。我知道。”岑三娘懂事的跟着他迅速的采买。 空青没有还价,看中东西便付账。不多时两手就拎满了各种物品。岑三娘手里也捧了一堆。 “差不多了吧?”岑三娘觉得采买的东西足够自己在沙洲住上两三月的了。 空青左右看看,想起来了:“再买个大澡盆。” 岑三娘想起这些天只能擦澡,也有些渴望:“在那边!” 两人拎着满手的东西走过去。突然前面有人在喊捉小偷。人群中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男子。他跑的慌忙,手挥动着,一不留神将岑三娘的帏帽勾掉了。 后面追来一人,霎时便和岑三娘打了个照面。他已跑出几步,硬生生的停住,扭过头看她。手直直的指着岑三娘,张口便要喊叫。 电光石火间,一个拳头击中了他的咽喉。那人一声未吭,瞪着眼倒在了地上。 “杀人啦!”不知是谁喊了声。街上顿时混乱起来。 岑三娘还没回过神,只见空青已扔掉了手里的东西,拉住她挤进了人群:“滕王府的侍卫……” 岑三娘吓得魂飞魄散。滕王侍卫出现在小镇上,滕王也来了吗? 她被空青拉扯着朝湖边飞奔,一颗心几乎要从心口飞了出去。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更.周末愉快 发现 今日重阳,滕王妃慕庐山有仙气,决定在秋季回长安之前游览一番。七八天来,空青没有传来消息,滕王心里烦闷,也想出门溜达,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开拔。昨日便到了庐山脚下的这座小镇歇脚,打算今日登山望远。 恰逢镇上集市,随口吩咐几名侍卫去买几只野鸭子烧了下酒。集市向来是偷儿们最爱的场所,有个不长眼的见侍卫衣着华丽,趁着人多扯了荷包便跑。那侍卫追来,好巧不巧的看到了岑三娘。 两人跑到湖边,空青拔出匕首斩断了缆绳,拉着岑三娘上了船:“进船舱去!” 岑三娘进了舱,抱着膝坐着,身体瑟瑟发抖:“空青,他会知道是我们吗?” 空青将船划进了湖里,望着越来越远的镇子镇定的说道:“会。那个侍卫看到你了。” 岑三娘哆嗦了下:“我们跑得掉吗?他会放过奶娘和百草吗?” 空青沉默了会儿道:“你放心,许氏和百草会没事的。” 船划进芦苇滩,岑三娘上了岸,放眼看去,芦苇丛挡住她的视线。扭头一看,空青却没有下船。 空青站在船头,静静的叮嘱她:“我要去打听消息。这几天你别生火。当心一些。” 岑三娘心里有点慌:“你会回来吗?” 空青微微一笑:“会。” 他用力将船撑离岸边,消失在芦苇丛中。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岑三娘突然想起,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她想知道空青为什么要背叛滕王,也想知道空青为什么肯冒死救她。她喃喃说道:“你真是没用。” “王爷,人醒了,咽喉受伤说不了话。他确认出手的人是空青。他带着岑三娘跑了。” 滕王站在岸边,望着被斩断的那截缆绳出神。水天一色,近岸处芦苇滩一眼望不到边际,岑三娘会躲在里面吗?空青为什么要藏着她? 滕王眼里闪过一抹狠色:“知会江州刺史,本王听闻鄱阳湖近日有湖匪出没,特调府兵进湖剿匪。送王妃回洪州,本王亲自督战。” “是!” 受伤 空青撑着船连夜赶回了洪州。 他换上了平时的衣裳,进了芷汀别苑。如他所料,别苑里的人见着他并无半分异色,热情的打着招呼。 空青直奔岑三娘住的院子。 丹华开了院门,看见空青有些开心:“空青你总算回来了。可是王爷和王妃去了芦山,大概要明日才会回来。” “我知道。我在山脚下见到王爷了。”空青微笑着看她。 丹华被他看得有些羞涩:“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有岑三娘下落了。王爷吩咐我带许氏和百草过去。”空青面不改色的撒谎。 “岑三娘没有死?这下好了,这几天她们俩哭天抢地的,我生怕吵着王妃了。”丹华拍拍胸松了口气。她引着空青去见许氏和百草:“王爷王妃刚走,她二人说今日重阳,三娘子不见下落,怎么也要去山上烧些纸钱告诉她家老爷夫人。吵着要去梅岭进香。没有王爷的命令,我哪敢放她们去。那许氏便撒泼,我拦不住,只好令人把她俩关在房里。” 丹华停在房门口,从腰带上解下钥匙开了锁。她才推开门便听到百草的骂声:“你们家害死了三娘子,凭什么还要关着我们?我们又不是你们家的奴婢!” 丹华无奈的朝空青笑笑:“骂一整天了。” 滕王往回传的消息恐怕不会比自己迟多少,空青心里着急,上前一步冷冷说道:“岑三娘没有死,已经找到她的下落了。王爷令我接你们去侍候。” 许氏和百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娘子真的没有死?你没有骗我们?” 空青嗯了声:“王爷令我送你们过去。收拾几件三娘子的衣物,现在就动身。” 许氏和百草顿时高兴起来,冲出房门去收拾东西。 丹华看着空青关切的说道:“连夜赶过去吗?你吃过饭没有?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空青摇了摇头:“王爷吩咐不得耽搁。” 许氏和百草挽着两个包袱出来,空青抱歉的看了眼丹华,领着两人出了别苑。 侧门外有辆马车等着,驾车的正是那日送空青和岑三娘上船的黑瘦汉子。上了车,扬鞭驱走便走。 空青坐在车上,脸上露出了倦容:“你俩现在仔细听我说。许氏,你和百草留在三娘身边只会拖累她。这辆马车会送你们去长安。去了之后隐姓埋名,将来会有你们主仆相见的时候。” 许氏一下子紧张起来:“三娘子怎么了?你真的找到她了?她没事吧?” “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们多说。记着我的话,这辆车会送你们去长安。三娘子被我藏起来了,我现在要去接她。”空青拍了拍车厢,飘然下了车。 他突然想起一事:“三娘子是不是有枝钗?一枝内造的金银团花蛾儿分心?” 许氏哎呀一声:“三娘子那枝钗还留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3 在她房中箱子里。我以为只是去接她,没想着带在身上。” 空青深吸口气:“这枝钗不能留下。在哪只箱子里?” 许氏连划带划说了,掏出一把钥匙给他。 空青接了:“我会去取,你们走吧。” 马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空青回头望着别苑,一咬牙又返身回去。 他去而复返,丹华并没有起疑。跟在空青身后,见他从岑三娘箱底拿出了一只紫檀木的匣子放进了怀中。 这时,院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丹华嘀咕道:“出什么事了?” 前头已有侍卫大声喊道:“丹华开门!空青是叛贼,千万别放他跑了!” 丹华一惊,身体自然的旋转,一脚踹向身后的空青。 空青早已退开数步,低声说道:“丹华,是误会。” 丹华紧抿着嘴唇,脚步移动,已摆出防御的姿势:“那就留下来等王爷回来再定夺。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出手伤你。” 空青笑了:“丹华,咱们从小一起习武,跟在王爷身边侍候。你信不过我吗?” “为什么你不肯等王爷回来?空青,你真的背叛王爷?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丹华盯着他,也不着急出手。 心知她在拖延时间,拖得越久,来的人越多,他就走不了。空青掏出匣子递过去:“说了是场误会,你想知道就拿去看吧。” 丹华伸手去接,空青突然变招,匣子收回怀中,一脚踹向丹华。手已从靴间抽出匕首来。丹华没有武器,猝不提防间被他制住。 匕首压在脖颈边,丹华喘着气道:“空青,你要杀动作快一点,别让我痛苦。” 外间听到门被撞开的声响,空青一收匕首:“看在同门学艺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他倒转匕首重重敲在丹华颈侧,看她软倒在地,转身直奔后院。 身后风声袭来,空青偏了偏头,后背传来尖锐的痛楚。他的身体在墙头变得僵硬,像石头一般摔落。 外间的侍卫冲了进来。 丹华撑着地,脸色煞白的望着后院:“我用花钿伤了他,他从后院跑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继续啦。 放火 战船开进了鄱阳湖,数千府兵分乘小舟沿着芦苇滩拉网似的搜寻。湖旁的空地上建起营帐,滕王默默的注视着地图。 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他身旁的近侍轻声说道:“王爷,他们只能在芦苇滩躲藏。湖边的滩涂在洪州江州与饶州三州范围,面积过大。要全部搜完,没有半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的。” 滕王注视着地图,夕阳从帐外射进来,投下一大片温暖的橙色。他站在阴影之中,冷洌的气息让近侍闭上了嘴巴。是啊,王爷信任的贴身小厮为了一个民女敢背叛,空青的身后站着何人?王爷紧张的那个岑三娘又有何来历?就算岑三娘什么都不是,空青也没有被人指使,背叛本身就不可饶恕。因为他羞辱了王爷的尊严。也羞辱了整个滕王府侍卫们的尊严。 “放火烧。”滕王冷冷的下令。 近侍愣了愣,火攻的确是将二人逼出来的最快的办法。可这一烧,动静就大了。要知道不少渔民是靠湖吃饭的,家就安在芦苇滩边。 滕王瞅了他一眼:“几千府兵进湖剿匪,不用火攻,难道让兵士们和湖匪在芦苇滩里捉迷藏?今秋烧掉,明年芦苇再生,烧出大片空地,还能让百姓开垦出田地来,有何不妥?” “是。”近侍躬身领命。 府兵们欢呼起来,一把火烧掉芦苇滩,别说湖匪,便是只野鸭子也得飞出来。守在湖面盯着就行,简单方便。 一只只火箭射出,攒了一夏的枯苇叶噼里啪啦烧了起来。载着府兵的小船敲着锣沿湖警告,渔民们大都以船为家,就算在岸边搭着茅草屋,家当也极简单。得了通知,纷纷收拾了物品摇着自家的小船离开。 府兵们只需盯着搜查这些船只就行了。 岑三娘呆呆的站在茅屋旁,远处的芦苇滩一经点火,火势势不可挡,浓烟顺风卷起。虽离她所在的沙州还远,烟雾已经顺风飘了过来。 空青没有回来,她也没有船只可以划离。她心里清楚,大部份人都是被浓烟呛死,而不是被烧死的。岑三娘进了屋,搜罗了些鱼干和打火石火绒用油纸包了,拿了件绵麻的衣衫做了个简易的口罩,做了两根竹管。她能做的,已经做了,能否逃过这一劫,她不知道。 空青……岑三娘想着这个身上充满神秘的男子,无声的叹息。算是她善良吧,她并不希望空青来。远处的锣声与公告所有渔民离开的声音让她知道,这片水域已被包围,空青来了,不过是自投罗网。 烟雾已渐渐飘过来,视线看不了更远的地方。黄昏的时候,有几枝火箭射了进来,其中一枝射到了茅草屋的屋顶上,火在霎那间烧了起来。岑三娘知道,她就该下水躲着了。 宝剑 她冷静的将水缸滚到水边倒扣着,推着水缸慢慢走到齐腰的水中间。她用芦苇叶密密的裹在水缸底部,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杂草。她选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深吸口气,下了水。 水缸浮在空中,里面有着空气。岑三娘只能等待空气用完,再浸在水里用竹管呼吸。她希望空气耗尽的时候,火已经烧完了。 停留在密封的水缸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安静的可怕。岑三娘想起了前世今生。似乎重新拥有生命之后,她一直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在岑家算计着怎样才嫁得好一点,到了洪州后算计着怎样才能不沦为滕王的姬妾。 如果她能躲过这一劫,摆脱掉岑家和滕王的控制。她能重新拥有一个身份,肆意的生活吗?也许,她还有机会的。空青突然的忠心,他那只绣着与钗头花纹一样的荷包仿佛在告诉她,她的身份也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普通。 奶娘和百草现在会怎么样呢?她们只是两个下人,如果找不到自己,滕王哪怕关着她们,也不会杀了她们。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如果自己有能力,她自然会照顾她们,保护她们。自身难保,岑三娘苦笑着想,真的对不起了。 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过去。水缸里的空气渐渐混浊,她感觉到了胸闷头晕。岑三娘含着竹管,从水缸里游了出来,悄悄的探出水面,呼吸进一口带着烟气却清新无比的空气。她松了口气,感谢这片广袤的湖水,感谢九月的风没有让四周一片混沌。 她睁开了眼睛,天已经黑了。岑三娘松了口气,游到一丛未烧尽的芦苇里慢慢的探出了头。 声音涌了进来,她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几条船正驶向沙洲。 船上的灯笼火把映出了滕王的身影。他站在船头,穿着银白色的苎麻深衣,披着件青色的斗蓬。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4 晚风拂起他的衣襟,身姿如冰雪般清洌。 一队府兵早在沙州上等候着,见滕王上了岸,捧出一把剑来。 岑三娘立时明白了,因为空青藏在墙角的剑,让滕王来到了这里。当时她只想着怎么在火中逃生,完全忘记了空青并没带走这把宝剑。 滕王接过了剑。剑鞘烧得漆黑,他按住吞口用力一拔,剑发出一声轻吟,火把照耀下闪出一片雪亮的剑光:“好剑!” 剑已被擦试过了,滕王挥了挥剑,看到了剑柄上镶嵌的宝石与字,瞳孔一缩,凑近了又仔细看了看,负手阖上了眼睛:“退兵。” 近侍不解:“这肯定是空青与岑三娘的藏身之处。留下这柄宝剑证明他们离开得仓促。王爷,没准火起的时候,他们只是躲进了水里。只要仔细搜查,空青带着个小姑娘绝对逃不了。” “收兵。回洪州。就当世上没有空青与岑三娘二人吧。以后不准再提起这二人的名字。”滕王一声叹息,握着剑头也不回的上了船。 隔着几丈远,岑三娘听清楚了全部的对话。她满心惊诧,对空青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她看着几条船簇拥着滕王离开。火几乎烧尽了芦苇滩,让岑三娘的视线再无阻碍。船行至湖间,她吃惊的看到滕王将那柄剑远远的抛进了湖底。 人声渐渐消失,灯光越行越远,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回来 岑三娘爬上了岸,瘫倒在地上。 上弦月升起来,天上晴空无云,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水里泡着很长时间,衣裙湿透沾着污泥紧贴在身上极不舒服。晚风一吹,凉得沁人。 岑三娘不敢任由自己疲倦的睡过去。她爬起来,看到沙洲上的茅草屋被烧得只剩下墙基一圈石头。歪脖子槐树烧得只剩下一截光光的树身。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她四下张望,芦苇滩烧得像癞疤头,东一块西一块的参次不齐,隐隐有未烧烬的余烬在发着光。远处湖对岸隐隐有着几星光亮。四周安静的……你吼破喉咙都没人能听见。 岑三娘叹了口气,这样孤寂的夜晚,她估计自己再累也睡不踏实。至于明天怎么办,如何离开,她实在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先对付眼下吧。 她打开油纸包,狼吞虎咽的吃着鱼干。有了点力气后,岑三娘搜寻着屋子四周没烧尽的木柴堆在了墙基角落里,寻了些干枯的枝叶打燃了火。热气扑来,她瞬间有种想哭的感觉,幸福的想落泪。她麻利的*了身上的衣裳,搭在那段墙基上晒着。 岑三娘光着身子蹲在火堆旁,手抱着双臂自嘲的想,万一有人来,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妖精。 才这样想着,她便听到了哗啦的水声。岑三娘吓了一跳,迅速拿过衣裳披好,一面伸出头去看。火堆实在没办法灭掉,她认命的想,哪怕是滕王去而复返,也是她的命。 “三娘,三娘……”小小的乌蓬船撞上了岸,一个人影从船上冲了下来,带着哭音与绝望。 “三娘!”上了岸,空青才看到墙基角落里的火光和探出头来的岑三娘。他的声音蓦然变得喜悦,身上突然充满了力气。他不加思索的朝她跑了过去。 “你真的回来了。”岑三娘喃喃说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意外的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出现,岑三娘激动的喊了他一声,喉间就哽住了。空青来了,她不用害怕会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片沙洲上呆着,不用害怕发现她的人是好是歹。 空青像股风奔到她身前,不管不顾的将她抱进了怀里:“你还活着,还活着……” 他抱得那样紧,胸膛透出热意,温暖得让岑三娘有了放声大哭的力气,她推搡着他,用拳揍着他满腔委屈:“你去哪里了,我差点被烧死,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回来了。”空青脸上泪水汹涌奔泄,嘴角含着幸福的笑容:“上天待我不薄,我发誓除非砍断我的四肢让我无法跟随,否则我绝不再离开你。” 烙印 岑三娘抽咽着,卟的笑了:“不用发这么毒的誓,起火的时候我冷静的很,躲在水里就害怕了一点点,连根头发都没被烧到。对了,滕王找到了你的那柄剑。很奇怪,他看到剑之后就说撤兵,还说以后当你和我不存在。然后将你的剑扔进湖里去了。空青,究竟怎么回事呀?” “宝剑?”空青愣了愣,看着岑三娘花猫似的脸,笑了,“这样也好。王爷不再追究,你就自由了。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岑三娘越听越不对劲,她和他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的让她有点不适应,她和他好像还没那么暧昧吧? “空青,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你为什么要背叛他,照顾我啊?” “因为……”空青嘶的吸了口凉气,双腿突然一软坐在了地上。他苦笑道,“帮个忙好吗?帮我拔出来……后背。” 岑三娘蹲下身往他身后看去。月光照耀下,空青背后有几点光芒闪烁。她伸出手指碰了碰,硬硬的。仔细一看,像是女人头上插的花钿,一共两枚,插在他背心上。 受了伤,连拔个暗器的时间都没有赶过来,他去哪里打探消息了?岑三娘心里想着,捏住一枚花钿用力往外扯出。 空青的身体颤抖了下,疼的醒了:“好,就这样,还有一枚。” 花钿是银制的,大概有七公分长,插在他背上只露出了钗头。岑三娘想着就疼,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拔出来。” “着急赶回来,没时间。还好没有粹毒。”空青咬着牙,这时才觉得手足酸软。连续整整两天,他划着船往返,力气透支,却没有时间停下来。 当他划船终于再次靠近湖水的时候,只看到星星点点的余烬与未散去的烟雾。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船划到了这里,找到了她。 第二枚花钿被拔了出来。空青再也支撑不住,指着岸边飘荡的船说:“船没系,船上有药。” 岑三娘一看,船已飘了出去,她匆匆说了声:“你歇着。” 等她系好船,从船上拎出伤药和衣物返回沙洲时,空青已紧闭着双眼昏睡过去。 她费劲的脱掉他的衣裳,他怀里掉出一只匣子。岑三娘一眼就认出是自己那只首饰匣子。他回别苑了?她想到空青离开前说过的话。他是为了让她放心,去救奶娘和百草了。 这时,她看到了他的手。掌心已经磨破了,红肿渗着血丝。撑着船从这里赶到洪州别苑,再撑着船赶回来……就算是习武之人,又有多少体力能这样消耗?他为了自己在拼命。 岑三娘眼睛顿时湿润。 空青裸背的后背上两个血洞汩汩流着血,肩胛处有一团模糊的印记。岑三娘拿起一只瓶子,认得金创二字,拧了盖子悉数洒到了伤口处。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5 空青太重,她没办法扶起他,只能拿件衣裳撕了盖在他的伤处。 她坐在他身边,眼睛瞄到了他肩胛处的那团印记。心里一机灵,从脖子上拉出小巧的钥匙打开了匣子。 “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岑三娘拿起它看了看,放在了那团印记处,顿时呆住。这团印记明明就是这枝钗烫出来的。这算什么?梅花烙的现实版?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晚了,抱歉。明天中午继续更新。 侍卫 丹华跪在滕王面前,脸色苍白,惴惴不安。 除了她以外,大厅里还跪着四人。这些人和她与空青都是十岁左右被选进滕王府,跟着师傅学艺,成为滕王的近身内侍。从小在脑海里只接受一个观点:忠心护主,哪怕牺牲性命。 他们六个是滕王最信任的人,空青的叛离意味着所有人都有叛主的嫌疑。 滕王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他记得十三岁那年才被当皇帝的兄长封了王爵。几个侄子一两岁,三四岁的时候便封了太子王侯,和他的年纪相差都不大,如今为帝的侄子只比他小两岁。名为叔侄,太子却比他大六岁,私下里更像一个兄长照顾着他。那时候他和废黜的太子最为交好,最不喜欢带着性情温和的像绵羊的今上一起玩。 也是封王那一年,他和还是晋王的今上挑选贴身内侍。二十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站在他们面前。他是长辈,晋王请他先选。 练武场的一侧有个荷花池。他跳了下去,泡在水里看那二十个面面相觑的小孩。空青是第一个跳下来的,紧接着又有五个跳了下来。他便选了他们。连一句你们为什么要跳下来都没有问过。 他记得,今上温和的对剩下的小孩说:“皇叔选了六个,本王不能越过长辈,只选五名。”晋王让他们对练,然后选了五名被揍得最惨的孩子。 也许,不管他选谁,里面总会有一个像空青那样背负着使命的人。也许,除了空青,面前跪着的这些人里还有受了皇兄遗命的人。 他的皇兄靠玄武门之变夺了太子长兄的皇位。他的皇侄因两位兄长相争,最终当上了皇帝。天子家最忌讳的人永远不是突厥吐蕃这些外强,而是骨肉兄弟。 滕王意兴阑珊。 他想到了那柄被他扔进湖里的宝剑,想到了袁天罡的批命。他选择暂时放过岑三娘。他相信只有放一只鹰高飞,将来的她才会成为那个能为自己消灾挡厄化解危难的命定贵人。 “空青过不了美人关。念在他忠心侍候本王多年的情份上,本王放他一条生路,许他带着岑三娘远走高飞。你们几个将来如看中了谁,不管她是本王的姬妾还是本王厌恶的朝官之女,只要如实禀告,本王都成全。”滕王淡淡说道。 空青是因为看上了岑三娘,才背主带她私奔吗?他甚至为了岑三娘冒险回来接走她的奶娘和丫头。丹华心里吼出了一连串的不字。她不相信。 滕王扫了众人一眼,冷冷说道:“告诉岑家,岑三娘酒后坠江而亡。空青忠心入水相救,江中丧命。本王许他们恩德,也许你们。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外传半字。” “谢王爷恩典!”丹华黯然,跟着众人叩谢。 滕王摆手让他们散去,出了大厅,远远望见树林掩映的白墙乌瓦,想了想,漫步走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继续 牡丹 九月初临秋,风柔软的像层轻纱。 院子里的花还开得热闹,树不见叶枯。 滕王妃的院子里安静的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淡淡的檀香在空气里飘浮着,滕王讨厌这样的香气。 美丽高贵的牡丹,千金难买一本珍品。滕王却不喜欢。在他心里,滕王妃便像那珍品牡丹,因为美丽,因为高贵,买回家来只能小心翼翼的供奉着,捧出去让人嗟叹连连,却不能摘下来放在掌心蹂躏。看得久了,不过一件摆设。 他更喜欢嗅到了岑三娘发间的皂角香,更喜欢像秋日野菊开得漫山遍野。能让他肆意的躺在花丛中。打个滚,都不怕压碎了花瓣。 王妃院里的侍女宛如木雕。不论滕王何时见着,她们永远微微低垂着头,那姿态常让他好奇她们的脖子累否? 丹华是掌管内院的女官。她亲自挑起湘妃竹帘,引滕王进去。 滕王妃在静室里修行,并未起身迎接。 滕王看着她坐在蒲团上,穿着苎麻綀子做的连身衣裙,神情如白莲花似的不可亵渎。他指着她身边的两名侍女道:“出去。” 滕王妃眼皮动了动,姿态优雅的挥了挥手,侍女躬身退出了静室。 滕王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王妃面前的青砖地面上,像个无赖似的勾起了她的下巴,璨然一笑:“本王众多姬妾中,唯王妃此时模样最诱人。” 滕王妃眼里的怒火一闪即逝,平静的说道:“王爷莫挠了妾身清修。” “哈哈!”滕王放声大笑,手指捏着王妃腰侧的衣带玩弄着,*的说道,“听说修仙之人合和双修进展奇速,王妃想试试么?” 滕王妃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粟了一下,恢复了平静:“王爷心不诚……” 滕王一记耳光狠狠掴在她脸上,掏出条白绢擦拭着手,将白绢弹在了地上:“长安上百座寺院,王妃心慕已久,本王成全你。入教修真,你再不是滕王妃,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听说今上在大建大明宫,你便是想去也由得你。” 滕王妃吃惊的看着他。 滕王已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本王不过是游戏野花间的蝶,春日短暂,只盼着能及时行乐。你是别人爱慕的牡丹,不宜长在野地,回长安去吧。” 他转身出去,行至门口攸的回头,浅浅微笑:“将来你不会还记恨着本王这一记耳光吧?” 滕王妃呆呆的摇了摇头。 “那便好。收拾行装吧,我令人护送你回去。”滕王大笑着离开。 滕王妃跌坐在地面良久,突地伏地痛哭起来,哭过之后阵阵大笑,优雅的站起身,眼里露出激动之色:“来人!” 作者题外话:晚饭后再来看吧。 长安行 壮阔的长江之上,一艘大船正缓缓的逆流而上。 岑三娘站在甲板上,望着山间蜿蜒的山道。几十名*着上身的纤夫背负着绳具艰难的行走着。阳光下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隔得近了,能看到每一次用力时贲张肌肉。她目中隐含怜悯。 空青抖开披风搭在她身上,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那些纤夫,轻声叹息:“三娘,你心太软。” 岑三娘点点头:“我虽无救他们于困境之策,却不能无怜悯之心。更何况,我瞧着他们在告诫自己。若非出身有异,状况不同,我也许会比他们过得更凄惨数倍。身为女子,比不得男儿。”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6 “我会保护你。”空青静静说道。 岑三娘转过脸看他,认真说道:“空青,我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上上一辈便结束的事情,我并无意再自持身份去做些什么。你是自由的,到了长安寻到奶娘和百草,安定下来你便走吧。” 空青摇了摇头:“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勉强你。我也不会离开。” 他固执的站在她身后,紧紧闭上了嘴。 岑三娘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多好的保镖,干嘛不用白不用呢?她有些赌气的扭过头不看他。 空青眼里流泄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岑三娘偶尔露出的孩子气,总让他想乐。 船过江夏,入汉水,经襄阳郡、浙阳郡、上洛郡终于进了长安所在的京兆郡。水路缓慢,却胜下轻松。漫长的路途,让岑三娘一路坐马车,没有减震设施,她想她一定会被颠成疯子。 长安城外草成枯原,已是深秋时节,风里带着萧瑟之意。 从久远的记忆里搜寻到的信息让岑三娘激动万分,她远远的膜拜着这座号称当今世界最大的城市。 它占地八十多平方公里,拥有一百零八座坊市。方正齐整。拥有外廓、宫城与皇城。这里万商云集,汇集着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商人,这是座日日流淌着黄金的城市。 高耸的城墙,甲胄加身的城门卫,幽深厚重的城门洞里那条宽阔的能让马儿就地打滚跑欢的大街终于出现在岑三娘眼前。她真想欢呼一声:“美丽的大明宫!我来了!” 好像不是景点诶。她自觉的将这声欢呼咽回了嘴巴,小声的问赶车的空青:“你说我如果做一个缩小版的皇宫模型,会有罪吗?” 空青吓了一跳:“画宫城地图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这是谋逆!”他的脸色变得沉重,“你想进宫瞧瞧?三娘,你不会还想去那里拜祭……” “手痒痒而己。”岑三娘打断了空青的想象。不知为何,又因他的话窝了一肚子火,压低声音道,“空青,我姓岑!你说的那些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空青哦了声,转开话题道:“黑七将她们安顿在永平坊。那里靠着永安渠,出入方便。” 出事 说话间马车从延兴门进了城,顺着平整的街道往西行驶。金色的夕阳迎面照过来,街道两旁一片繁华。岑三娘掀起马车的帘子对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初更时分,马车进了永平坊。华灯初上,蒙胧的灯光照出一片低矮的民居。有狗吠有鸡鸣,低矮院墙内晒着花布衣衫。岑三娘心里一片温暖。 “租了个小院子暂时住着。你住不习惯的话,就换个地方买座大一点的宅子。”空青将车停在了一座院子前。 岑三娘跳下马车,用力的拍着门板:“妈妈!百草!我是三娘啊!” 院子里传来一声悲伤的惊呼,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哐当一声打开了门。许氏望着岑三娘,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她面前:“三娘子,你总算来了!” 许氏放声大哭。 “妈妈!”岑三娘蹲下身,用力的抱住她,“我回来了!” 两人在门口抱着开哭。空青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皱紧了眉。邻居听到声响开门张望,空青赶紧拉起岑三娘:“进去再说。” 他关了院门,直接问道:“百草呢?出什么事了?” 岑三娘这才发现许氏增添了不少的白发,不过三十出头,两鬓已呈斑白之色。再看小院,竟有杂乱的家什破碎摆在地上。 许氏抹着泪,却避口不提:“三娘子歇口气,奴婢去倒水。” “妈妈,究竟出什么事了?你别让我着急行么?”岑三娘嗔怪的拉住她,心里明白,百草肯定出事了。 “三娘子能逃到长安来,妈妈怎么能让你为那丫头再去涉险?你别问了,百草……那是她的命!”许氏哽咽着。 岑三娘火了:“她的命也是由我来作主!” 空青第一次看到岑三娘摆主子的款,不由得挑了挑眉,好奇的看着她。 许氏不想让岑三娘涉险,又可怜着百草,原来强悍的妇人陷入了两难之中,一愁莫展。 “怎么着,我放了妈妈身契,妈妈便再不是我的奴婢了对吗?” 岑三娘的话像恶毒的刀插在许氏心上,她委屈的跪了下来,“三娘子,妈妈看着你长大,你怎么能赶我走啊。” “说话!再哭下去,我现在就走!”岑三娘逼迫着许氏。 许氏拭着泪,哽咽道:“里坊里的裘老爷看上了百草,要讨去做小。我们说有主家在,不能应。结果前日有个婆子来订做针线活。百草去交活计,结果被领进了裘府。我去打听,听百草打碎了裘夫人价值十金的玉镯,赔不起裘家便要她卖身抵债。当时走的急,黑爷安顿好我们留了二十两银子。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岑三娘心想,终于撞上古代强抢民女的戏码了,想抢百草,门儿都没有:“明儿我便去裘家讨人!就算先赔他们十金,也先把百草救出来。”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继续吧。 身份 空青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瞥了眼许氏道:“三娘坐一天马车了,晚饭还没吃,妈妈能去厨房做点吃食吗?再烧锅洗澡水,三娘泡个澡也能解乏。” “哎,奴婢都忘记了。三娘子,你且进屋歇着,妈妈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许氏擦了把脸,匆忙的往厨房去了 支开许氏,空青往里屋走:“院子里说话不方便,进屋去。” 岑三娘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事情暂时不让许氏知道的好。 进了屋,空青站在窗边,将窗户开了道缝。 岑三娘没好气的看着他:“真是当奸细的好苗子。警惕性真高。” 空青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此才能活得长久一些。” 噎得岑三娘翻了个白眼:“说吧。你有什么好计策。” “明天你不能去裘府讨人。” “什么?”岑三娘一想以为自己明白了,“对哦。我可以不露面,明日你去就行了。拿百草的身契去裘家救人。多亏你将我衣箱的匣子拿出来了,里面还有几千两银子可以先对付着花销。另买栋宅子也足够了。” 空青无奈的说道:“三娘,你忘啦?滕王对外宣称你醉酒坠江身亡。你若让裘家去官府查百草的身契,上面有你父亲留下的印鉴,很容易就能查出你的身份。你还想不想改头换面过日子了?再说,裘老爷想纳百草做小,拿钱去恐怕轻易赎不出来。” 走到今日,滕王放她一马,让她终于可以重新换个身份生活。外祖父一家还在长安呢。难道被查出来死而复生,重新听岑家或者李家的长辈们安排她的将来吗?她不愿意。但是,她不能不管百草。 “那怎么办?”岑三娘看着空青,突然觉得自己傻了,不有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7 这么个万事通似的高手在身边吗?她笑嘻嘻的盯着他:“你今晚夜探裘府,先把人救出来吧。永平坊住不得了。长安你既然熟,再安排个地方让我们躲一阵子呗。” 空青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长安再大,说不准就有再遇见裘家人的一天。那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裘家若是去报了官,你用什么身份站在公堂上与之对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空青,你究竟想说什么?”岑三娘急了。 空青一字字说道:“无权无势无财,你想过平静日子,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岑三娘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是天底下所有人都有权有势有财,也一样的过日子!” 空青失望的看着她:“我会去裘家救百草出来。也会照你的意思,天一亮坊门开了就带你们离开,别觅住处。可是三娘,你是隐太子唯一的血脉,我没有叫你召集旧部举旗谋反。我只求你见见他们。昔日东宫隐卫二十七人,父死子承,无子女继,无子女者会事先挑选过继。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你。我们,足足等了两代人!为什么你宁肯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也不肯接纳我们的忠心?” 岑三娘无语。 玄武门之变东宫齐王子女被屠杀干尽。家眷没入宫中成为先帝的嫔妃姬妾。再*,追谥个隐太子的称号。难不成她就能站出来让今上赏她个郡主啥的封号?她脑残了还差不多。唯一的血脉,有多少不甘心的旧部会暗中利用她来折腾?皇帝不盯死她才怪。 滕王看出了空青的来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放过了她。她为什么还要自己跳进去?大好的重新作人的机会,她为什么要放弃? 空青叹了口气:“我说过。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会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去裘府了。” 他开门出去,正碰到许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进来:“空少爷要出门?吃了东西再去吧。” 空青轻声说道:“妈妈等下收拾好东西,明天开了坊门我们就离开。” 许氏懵懂的点了点头,端着面片进了屋。 疏离 热气腾腾的汤头,雪白的面片,上面卧着黄澄澄的鸡蛋。岑三娘坐下来,挟着鸡蛋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她绝不要亏待自己。 见她吃着香,许氏脸上浮起了笑容:“三娘子到了长安就好了。离开了滕王也好。他毕竟是个藩王,在长安可兴不起风浪。” 岑三娘吃着香喷喷的面片直点头:“未经召见,他不得入京,他来不了长安的。再说,他都说我溺水身亡了,也不会来找我了。以后重新置办户籍,我立个女户。等百草回来,我们做些小生意过平静的日子便好。” 许氏犹豫了下道:“立女户是好。三娘子,不如去找你外祖父吧?反正你都到了长安。老太爷可是过继给了前襄武郡王。你两个舅舅都做着大官……” 许氏越说越兴奋,岑三娘啪的放下了筷子,没了胃口:“妈妈这是怎么了?” 许氏嗔怪的看她一眼:“岑家和方家的亲事算是作罢了。可三娘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呀。哪个大户人家会和自立女户的孤女作亲的?” 岑三娘明白:“外祖家也算是家世渊源。妈妈可是想着我若去了外祖家,将来能嫁得好人家?” 许氏点了点头。 岑三娘叹了口气:“妈妈你不明白我的心思。锦衣玉食虽好,万事却要由别人作主安排,仰人鼻息,又有什么意思?隆州还有两处庄子,我拿桑园与方家七少爷合伙做着买卖,会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的。” 许氏嘴皮嗡动,还想再劝,突听得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岑三娘推开窗户一看,空青背着百草回来了。她松了口气,走了出去。 空青将人背进了堂屋放下:“她没事,裘家没对她动私刑,只是饿了两天没了力气,路上睡着了。” 岑三娘笑道:“这也能睡过去?真是只猪!妈妈,你扶百草进屋躺着。早些歇了。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这里。” 许氏哎了声,将百草半扶半抱的弄进里屋去了。 岑三娘看了空青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救百草时顺利么?你,你没受伤吧?” “没惊动裘家,护院的功夫还差了些。”空青淡淡答道:“如果顺利,明早开了坊门咱们就离开。” 岑三娘想说点什么,空青已吹熄了堂屋的油灯,抽出靴中的匕首放在桌上,坐下来闭上了双眼:“睡觉别脱衣衫。坊门关了,万一裘家今晚发现百草失踪找了来,你们就从后院墙翻出去,黑七驾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你们。我养养神。” 一副疏远的神情。岑三娘默默的转身进了里屋,又不甘心的掀起门帘一角看他。堂屋的门开着,隐隐的光线下空青的身影像尊雕像。她放下门帘,合衣上了床,狠狠的捶着被子,心想我没错,就没错! 空青慢慢睁开眼睛,从怀里拿出那只绣有金花蛾儿的荷包紧紧的拽在了掌心,无声的叹了口气。 作者题外话:先更到这里。 抢人 快天明的时候,岑三娘听到了动静,一激灵便清醒了,起床穿鞋,迅速的奔向门口:“空青,是不是裘家来人了?” 手才触到门帘,空青已一把掀了开,扶住她的肩镇定的说道:“叫上许氏和百草去后院,墙边我搭了架梯子。快走。” 这厢许氏和百草听到动静也起了床,两人背着大包袱,事先已收拾好了,惶恐的望着岑三娘。 “你小心。走。”岑三娘率先走向后院。 绕过屋子时,她往外张望了下,矮墙外露出棍棒的影子,吵吵闹闹的至少来了十几号人。她心里一紧,忍不住去看空青。 他站在院子里正好转头看她。 “三娘子,快走!”许氏拽着她往后院走。 岑三娘只看到空青对她笑了笑,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紧了紧。 爬上院墙,后院巷子里停着辆马车,黑七沉默的朝她伸出了手。岑三娘一咬牙跳了下去。 上了马车黑七一刻也没耽搁,抽了马匹一鞭子,朝着巷子口驰去。 岑三娘掀起马车的窗帘,听到前院传来打杀声。她紧张的扭头问黑七:“至少十来人,空青能对付吗?” 黑七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下去。 鞭梢掠起风声,岑三娘哆嗦了下,觉得那一鞭子像在抽她似的。她抱着双臂靠坐在车里,心里不停的问自己,她会害了空青吗?会吗? 百草一边抹泪一边骂:“天杀的老色鬼……三娘子,都是奴婢不好。” 许氏担忧的看着岑三娘,脸上也一片惶惶然的表情。 岑三娘振作着精神:“没事。他这是强抢民女,他不敢见官的。” “拦住那辆马车!”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8 岑三娘探头一看,心沉入了谷底。巷子口被裘府的人堵住了。巷子狭窄,马车无论如何都冲不过去。 黑七使劲勒住缰绳,冷冷的看着裘府的人。 一名管事打扮的人站了出来:“敢从我裘府劫人,活腻歪了!去把那丫头给我拉出来!” 岑三娘按住百草,一掀车帘站了出去:“要拉哪个丫头呀?” 她不过十三岁,身材瘦弱,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也显得气势不足。 对方哈哈大笑:“黄毛丫头也敢管我裘府事!把百草那贱婢交出来,否则大爷我连你一块抓。” 岑三娘气定神闲说道:“百草是我的丫头,不知道与你家有何干系?” “她摔坏了我家夫人价值十金的玉镯,卖身抵债。她现在是我裘府的丫头!”管事的大声叫嚣。 “你说是百草摔坏的,我就信啊?我只知道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挡了我的马车,想强抢我的丫头。”岑三娘声音突然提高,拉开嗓门吼道,“各位街坊邻居来评评理啊!当街抢人哪!强盗啊!” 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早起的街坊从家里走出来看热闹,一时间后院小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赔银 她朝车里使了个眼色。百草便从车里探出身来,哭叫道:“裘老头快七十了,硬要纳我做妾。骗我交针线活进了府,诬陷我摔了他夫人的玉镯,我连他家夫人的面都没有见着。我家主子年幼,惹不起想带着奴婢远远的离开,裘家居然连我家姑娘要一起抢啊!各位街坊替奴婢作主啊!奴婢给好心的大叔大婶磕头了!” 百草一哭,岑三娘也抹起了泪,主仆二人不过十三四岁,抱头痛哭起来。 就有街坊呸的朝裘府的人吐了口唾沫。 看着人们不善的眼神,裘府管事根本不怕:“起什么哄?知道我家大爷是做什么的吗?羽林军的校尉!再起哄把你们通通抓起来!” 羽林军的校尉是多大官?岑三娘不懂。只见四周的议论声小了下去,百姓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便是一凉。 裘府管事哼了声,手指向马车:“把那个贱婢带走!” 哭求不管用,百草也慌了神,站起身跳下马车尖叫道:“你们敢过来,我就撞死在这里!”说着便要去撞墙。 岑三娘吓了一跳,跟着下了马车,拉住百草。 黑七一直悠闲的坐在车辕上,一语未发,仿佛与他无关。 岑三娘瞪着裘府的人,又忍不住扭头往后看。裘府来了这么多人,空青撑着住吗?他会不会被裘家的人揍死?百姓害怕裘家的势力,自己该怎么办? “见官吧!我不会让你们强抢我的丫头!她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你们说她打坏了你家夫人价值十金的玉镯,要卖身抵债。那就让官府来评评理。玉镯如真是我的丫头摔坏的,我赔。没有随便让你们混淆黑白,强行逼人卖身抵债的道理!各位街坊邻居如有闲,便请与我们一共去官府做个见证!”岑三娘朗声说道,顾不得死人复活,身份暴露了。 裘府的人哈哈大笑,那管事的挤眉弄眼一副小人得志样:“也不打听打听,实话告诉你,我家二公子便在长安府任县尉!我们老爷是员外,民告官,嘿嘿,你挨得了三十鞭子吗?” 民告官先挨顿揍?岑三娘憋屈的也想撞墙。 百草一听进衙门哇的吓哭了,挣脱了岑三娘便往围墙上撞:“让奴婢死!” 岑三娘用力抱住她,扭头怒视着裘家管事:“我偏不信天下脚下没了王法!” 裘府管事连话都懒得说了,挥了挥手,身后的家仆拿了绳子便来绑人。 “百草可以随你们去,伤一根头发,你们裘家恐怕也赔不起!”许氏威风凛凛的站在马车前。 岑三娘几乎在瞬间便知道许氏想要做什么,厉声喊道:“妈妈!” 她松开百草,挡住了许氏:“你们说百草打碎了你家夫人价值十金的玉镯。好,我陪你们二百两银子!十金的玉镯不过百两银,我双倍赔你们!” 她从怀里拿出藏着的银票,双手拿着亮给周围的街坊看:“二百两!我赔!大家做个见证。你们若还敢抢我的丫头,我就是滚针板也要告御状!” “三娘子!”百草不知是感动还是害怕,哭得浑身发软。 围观的人里也不乏热血之人,当即便叫道:“十金的玉镯赔了你家二百两,裘家占足便宜了!” “就是!” “欺负两个小姑娘一个老妇人算什么本事!” “拿了银票走人!不准绑人家小丫头!” 看群情激愤,裘府管事黑了脸,上前拿过银票,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们走!” 岑三娘如听到天籁之音,身体这才瑟瑟颤抖起来。她哆嗦的去拉百草:“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百草抱着她又一阵痛哭。 仗势 “我家姑娘是胜业坊莲居池院李家的孙小姐。你们裘府不长眼睛敢欺负我家姑娘,还敢抢她的丫头。羽林校尉算什么东西!我呸!我家姑娘的大舅舅是幽州大都督,二舅舅是折冲府的果毅都尉!” 许氏的声音钉住了裘府人的脚步,也钉在了岑三娘的心上。 她茫然的看过去。许氏挺直了腰板,满脸傲色,越说越激动。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惊叹连连。裘府的人满面惊诧,那管事的瞪大了眼睛。 岑三娘悲哀的望着许氏,突听到一声嗤笑声:“姑娘既有如此来历,何必让我家少爷涉险。” 黑七不屑的摇着马鞭,眼里却燃着一团火,恨不得用目光里的怒火烧死她去。 围墙上突然滚落下一人,黑七愣了愣,从车辕上一跃而下,飞奔了过去:“少爷,你没事吧?” 岑三娘一惊回头,空青浑身浴血。他推开了黑七,踉踉跄跄走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别怕。” 他握疼了她。岑三娘咬着牙没有吭声。 空青望着被许氏的话说愣住的裘府家仆,突然回头对黑七冷冷说道:“你为何不动手?” 黑七低下了头。 空青哼了声,松开岑三娘的手站得笔直:“想抢人?过来!” 裘府的人吃惊的望着他,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声:“他是个疯子!前院去了十七个人都被他打倒在地!他疯了!” 一个满脸是血的裘府家仆从巷子那头奔来,嘶声力竭的大吼着。裘府管事如梦初醒:“疯子!疯子!走!” 带着人呼啦啦的就跑了。 岑三娘望着空青的背,雪青色的深衣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他握着匕首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血顺着长长的刀尖往下滴落。她捂住了嘴,眼里蓄满了泪水。 身边传来许氏梦呓般的声音:“走了,终于走了……三娘子,回家吧,回家有老太爷,谁也不敢欺负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69 你了。” 岑三娘不想听下去。她走到空青身后哽咽的说道:“空青,带我走。” 空青没有回答。 黑七奔过来狠狠的推开了岑三娘,扶住了空青,惶恐的喊他:“少爷!” 空青一声不吭的倒在了黑七的怀里。他抱起他放在马车上,跳上车辕使劲的挥了一鞭。马车带着空青奔出了巷子。 岑三娘追了两步,轻轻的喊了声:“空青!” 马车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许氏上前扶住她:“三娘子,没事了。百草没事了。裘家的人走了。” 百草这时也擦了泪扶住她:“咱们回去吧。” 岑三娘朝围观的人默默的福了福:“今日多谢大家了。” 人群散去,有多事的婆子媳妇聚拢了来,七嘴八舌的关心着,打听着。 岑三娘扶着百草的手慢慢走出巷子回小院。身后传来许氏矜持的声音。她只觉得胸腔里有块地方又涨又疼,偏偏又有团棉花塞到了嗓子眼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直噎得她喘不过气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就更到这里啦。 思量(一) 午时了,袅袅的炊烟静静的飘荡着。偶有孩童的奔跑声,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口经过。 岑三娘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深秋的天空蓝的纯粹,几抹白云衬着,异常的干净。天空下的民居像古旧的明信片:黄土与劣石筑起的低矮院墙,时光留下了斑驳印痕的粉墙。掉了漆褪了色的门窗,青灰色屋瓦间被秋风吹黄的枯草。墙根阴暗角落里仍旧青绿的苔鲜。 仔细听听,巷子里牲口脖上挂的铃铛悠悠响起,挑着担的货郎摇动着拨浪鼓走过,做好饭菜蹲家门口吃的汉子在相互调笑。 她一直热爱着,喜欢着这样的生活。充满生活气息,又兼静谧安宁之美。 岑三娘突然看到一人字形的雁,好奇的盯着它们南飞。现代城市里瞧不着这样的景了。她有些满足。 能看到更多更美的风景,也是种享受。 来了这世一遭,过过贵族生活,近距离欣赏下掌兵大都督的威风谁说不是另一种享受,当旅游吧。 “三娘子,吃饭啦。今天妈妈买你最爱吃的猪肉馅胡饼……”许氏和百草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了堂屋。 “那可得多吃点儿!”岑三娘笑吟吟的站起身,该吃就吃,怎么也不能亏待自个儿。 许氏和百草在门口支了张小方桌,不和岑三娘同桌吃。 岑三娘慢慢撕开一张胡饼,突然想起,在岑家,好像只有自己在吃饭的时候,从不让许氏和百草服侍,总捡了好菜让她们端到一旁吃。虽不是同桌,三年多了,却几乎是一起开饭的。 许氏和百草都吃的快,吃完一人收拾,另一人便去泡茶。等岑三娘慢条斯理的吃完,在小院子里走动消食后,泡好的茶便递到了她手里。 她接了茶碗,汤色澄黄,芽尖挺直。饮的一口,入口清香:“挺好的茶。” 听得岑三娘赞,许氏有些高兴:“想着要回家去,也不用那么俭省了。” 当年陪着母亲私奔,在偏远的隆州住了十来年,可是在许氏的心里,长安胜业坊的李府终究才是真正的家吧。 “等老太爷遣人来接了姑娘,回头必好生教训裘府一番!”许氏脸上的自矜之色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 岑三娘心头已扎了根刺,偏偏许氏还喜欢拨弄着,让扎刺的地方不经意的传来痛楚。岑三娘便搁了茶碗,淡淡问道:“妈妈,给我说说当年母亲在外祖家的事情吧。我很好奇。” “三娘子从来没去过,奴婢自当和你细细讲来。”许氏搬了张矮凳坐在岑三娘身边,笑容浅浅在她唇边荡开。 思量(二) 那个时候,正当妙龄的许氏做为李府大姑娘的贴身丫头,日子是相当滋润的吧? “……夫人想染指甲,院子里便种了成片的凤仙花。大红色的,紫红色的,粉红色的,明黄色的,一簇簇的开着。清晨露珠未干,便嫩嫩的掐了下来,用白玉钵捣成了花泥。那时候屋里有八个丫头侍候着,夫人让每人都染上,结果发现没法做事了。呵呵!” “继太夫人总想找茬,夫人便赌气装病,老太爷从此便不让夫人去给继太夫人请安。” “小厨房的采买也不用经大厨房,靠着后院特意开了道门。夫人想吃什么,便嘱人去买……夫人每季做的衣衫连衣箱都装不下呢。” “夫人贪玩着哪,上己节总爱带着咱们悄悄从后门出去。有一年玩的晚了,都交了三更天才回来。老太爷守在院子里急的直扯胡子。夫人便掏出个泥人来。那泥人是特意寻了巧手匠照着老太爷的模样捏的,老太爷便笑了,斥责的话一句也没有了。” “大公子二公子比夫人小十来岁。继太夫人拘着,少有出门,最爱缠着夫人说外面的见闻。常把继太夫人赏的玩意儿送给夫人。继太夫人不喜,在夫人十四岁的时候便成日摆宴,想把夫人早早打发了。夫人性子外柔内刚,成日对我们说,她一定要自己挑个中意的,那年便遇到了老爷……” 岑三娘默默的听着,母亲李氏的形象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深受宠爱,养的矜贵,继母不喜,也影响不了她的生活。 李氏过世之后,岑家的三年多寄居日子全憋在许氏心里。在她眼里,李家门弟何等高贵,母亲原来的生活何等优渥,一夕之间竟要忍气吞声。岑家甚至还为了五万两银子想把自己嫁给一个结巴。对在豪门中生活过的许氏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啊。 离了岑家又遇上了滕王的软禁,在别苑里受尽委屈。 在自己未到长安前,裘家抢了百草之后,许氏是多么惶恐无助。百草仿佛一夜间成熟了许多,许氏在短短的时间里两鬓已然斑白。自己再晚几日来,许氏也许就撑不住向外祖家求助了。 岑三娘再一次将对许氏的斥责咽了回去。 被裘家堵在巷子里的事情是压跨许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不管不顾,疯狂的想重新回到从前的风光。 也许,在许氏看来,只要岑三娘回到了李家,便会像李氏一样得到所有的宠爱,优渥的生活,高贵的人生。她便知足了。 思量(三) “妈妈可有想过,外祖父放任我在隆州十来年,未曾嘱人来看过一眼。如今也不会接我回去?”岑三娘淡淡问道。 许氏猛的摇头:“不可能!李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在长安受裘家欺负?” 顾忌颜面,所以有可能会来接她。岑三娘心里暗叹。 “就算来接我,可是我不想回李家呢?”岑三娘微笑着,和蔼的问许氏。 许氏愣了愣:“三娘子为何不想回去?那可是你外祖家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0 呀!你外祖父虽未入仕,但他是襄武郡王的子嗣!你两个舅舅又出息。你外祖家出身陇西李氏,岑家也是百年世家。两个小庄子,一座桑园。这样的嫁妆在大户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没有家族门楣撑腰,三娘子难不成要和……” 她看到了岑三娘眼里的讥讽,许氏不是蠢笨之人,猛然住了嘴,叹了口气道:“三娘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听不进奶娘的劝了。我虽奶了你,又侍候你长大,终究是个奴婢。可奴婢是为了你好啊……” 许氏苦口婆心的唠叨声中,岑三娘突然平静了。 眼前的许氏油盐不进,一心盼着回到李家重获昔日的威风与荣光。 是这几年自己把她们当家人看待,太放纵了。哪家的奴婢敢不顾主子的意思肆意妄为的?还能数落主子的不是。不听她的,还对不住她了。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 岑三娘突然想起空青撑船回别苑救她和百草,两手磨掉了皮,红肿渗着血丝。想起那两寸许的花钿插在他后背,他连停下来拔掉暗器疗伤的时间都顾不得。 她又想起空青夜探裘府救出百草,想到他一人打趴下裘府十来名手持棍棒的家仆,累得手抽筋晕倒。 一枝神秘的钗啊。 岑三娘轻叹。 她听到了巷子里传来的嘈杂人声。 该来的总会来的。 薄薄的门板被有礼的敲响。 “妈妈,去开门吧。”岑三娘镇定的站在院子里。百草有些惶恐的站在她身旁,紧张的望着许氏去开门。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哈 总管 一群看热闹的孩子簇拥着来人挤进了院子,外面站满了围观的街坊邻居。小院霎那间挤得满满当当。 “方总管!我是晴澜啊!大姑娘身边的丫头晴澜!你还记得我吗?”不等来者开口,许氏已激动的抹起了眼泪。 李方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笑容和煦了许多:“还真是你这丫头。” 见认出自己,许氏哎了声,转身就寻到了岑三娘:“三娘子,这是李府的李方总管,我们都尊称他方总管来着。方总管是老太爷的伴读,深得老太爷信任。没想到老太爷竟然令他来接姑娘。老太爷必定太过想念姑娘了。” 也许心里起了芥蒂,看一个人便哪里都不顺眼。外祖父让信任的总管来接自己,以许氏的语气,难不成自己要跪谢才配得上这位方总管?岑三娘心生厌恶。 她面露微笑,矜持的站着。 许氏看在眼里,伸手悄悄的扯了看她的衣袖,见岑三娘不动,便赔着笑脸解释道:“方总管,三娘子下月才十四岁,一直住在隆州,胆子小,您莫见怪。” 百草听得有些刺耳,低声喊了她一句:“妈妈,你太激动了。” 许氏愣了愣,再不开口,却频频用眼神去催促岑三娘上前见礼。 李方抬眼看岑三娘。她穿着件白底染碎花的葛布窄袖襦衣,系着湖绿色的高腰布裙,头发拢在头顶用了根缎带系了,髻上只插了枝玉笄。戴了对粉色的珍珠耳钉,双手自然的交叠放在身前,腕间戴着对银镯。衣饰简单,不事梳妆,却像深秋微凉的风,不冷不热却又让人觉得清爽自在。 她微笑的注视他,并不因许氏对自己的夸耀抢上前来行礼讨好。个头不高,下巴微微的上扬,使得她的眼神充满了上位者的矜持与高傲。 ? 眉眼恬淡,秀美如画,与出嫁的大姑娘如出一辙。李方再无怀疑,上前几步拱手作揖:“小人李方,奉老太爷之命接孙小姐回府。” 岑三娘微微欠了欠身:“有劳方总管。三娘昨日才到长安,不敢妆容不齐前去拜见他老人家。请回禀外祖父,容三娘三日后再登门领罪。” 李方一听就明白了。岑三娘不愿意身着布衣不事梳妆,两手空空进府。他拱了拱手道:“小人三日后再来接您。” 岑三娘看了眼百草。百草便上前递过一个装了银锭的荷包:“方总管辛苦,拿去打碗酒喝。” 李方连称不敢,岑三娘瞟了他一眼,他双手接过,沉淀淀的感觉传来,李方不觉一怔。这位孙小姐极大方啊。他深揖首大声谢赏,带着小厮离离开了小院。 许氏激动的送出门去,打发了好奇的邻居,关好院门,兴奋的回头寻岑三娘:“三娘子,回府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岑三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妈妈,咱们还有两千多两银子,你拿一千两去。你我三人的衣裳,还有首饰,李府上下的见面礼。别吝啬银子。” 许氏接了银票笑道:“三娘子放心,绝不会让李府上下瞧不起咱们。奴婢这就去。” 兴奋的许氏出了门,百草关了院门,心直口快的说道:“三娘子,我怎么觉得妈妈今日不正常?” 岑三娘打了个呵欠,昨晚没睡好,一早便起来逃命未遂,真有些倦了。她随口说道:“以后咱们回外祖家享福,你难道不高兴?” 她往里走着,耳朵却竖了起来。 只听百草嘀咕道:“我就觉得别扭,又说不出哪不对。哎,反正我只要跟着三娘子就好。” 岑三娘鼻子一酸,总算百草没有再往她心头再插把刀。她忍着吩咐道:“我补会眠,你别侍候了。” 进了里屋,岑三娘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许氏。她喃喃说道:“对不起,妈妈。我原想着替你养老……” 一闭眼,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翻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心里轻声对自己说,缘尽了。 作者题外话:先更到这里了。 玄机 岑三娘并不是胡乱开口说出的三天时间。 她敢肯定,李方那日带人来不过是打探下情况。就如许氏说的,李家对她可以不闻不问,但让一个小小的羽林校尉家去欺负她,李家就不肯了。事关颜面,无他。 李方能当上豪门总管,自有过人之处。打量岑三娘半晌之后确定了她的身份,也肯定了她的身份,于是揖首,谢赏,尊重她的意见,同意三日后来接她。 如果那日她兴奋激动的跟着回去。李家大门一关,脸放进荷包里外人瞧不见了。原本就厌恶不喜,如今再觉得她寒酸不知礼没骨气,谁知道会如何待她。 这三天时间的设定事实上充满了玄机。 时间能试探出彼此的态度。 李方回去禀告之后。李老太爷如果重视,想让长安的豪门交际圈知道自己外孙女回来了,三日后来接她便不会是总管带着两个小厮。好歹也会来几个知礼的婆子丫头。再隆重点,送贵重的衣衫首饰让她打扮好了风光回府。 没准儿她花出去的一千两银子还能赚回来。 李家不重视呢,来个婆子,一辆青布马车就能接了她去。 那样的话,李家大概和岑家三房一样,顾着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1 颜面养她两年。也许,告诉岑家她落水后还活着,再把她送回去。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三天,足够李家想清楚如何对侍她。岑三娘也心里有数。 反过来。这三天,李家必定也会在暗中窥探岑三娘主仆。如果十来年间真的从来没问过母亲和她的情况,三天不够李家去隆州打听消息。他们只能凭借对自己的观察做出一定的判断。 大树底下好承凉。李家总管都带着人来了永平坊。裘家会怎样呢?彼时岑三娘主仆又哭又求,还硬生生赔了二百两银。此时,岑三娘当然要报仇。 补个觉起来,岑三娘叫来百草嘱咐了一番。在院子里支了短桌,燃了炭炉,慢吞吞的煎茶。 她虽喜欢喝散茶。可谁叫长安贵人们别扭着就喜欢手法讲究用料上承的煎茶?跟着岑老太太学了三年,摆出副高雅的姿态还是能唬人的。 裘家捧着礼物上门来的时候,院门虚掩着。因知道院子里住着岑三娘主仆三人,来的是个管事的婆子。和岑老太太身边的田婆子一个类型,未语先笑,教训府里丫头打死打残都是笑咪咪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赔礼讨好岑三娘的任务就落在花妈妈身上了。她带了两个捧着礼盒的丫头来了。 “三娘子在煎茶啊,茶香隔着门就闻到了,好手艺啊!” 不得不说,裘府花妈妈的功底确实深厚,鼻子也太灵了。她说着顺手就去推院门。 岑三娘使了个眼色,百草拎起桶,一桶水朝着院门浇了过去。 好处 门口响起尖叫声。 百草猛的拉开门,看着被浇湿半幅裙子的花妈妈大惊失色:“哎呀,这不是裘府的花妈妈吗?院子地上有血迹,我家姑娘不喜。我正提水冲洗院子呢,哪知道妈妈居然正巧站在门口,这这……” 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转过头去看岑三娘。 岑三娘坐在院子里,四周方圆一丈被清水洗得干干净净。她穿着白色的丝麻布襦衣,广袖长裙,腰间束着粉红的腰带,头发结成一条长辫,半点首饰也无。她一手执着尺来长的竹夹,一手轻轻挽着垂下衣袖,旁若无人的炙着茶饼。那姿态那神情,仿佛她坐的地方不是破旧的院落,而是华美的高台亭阁。 茶香浮动,裙裾在风里轻轻飘动。一派大家风范。 花妈妈和两个丫头看傻了眼,忘记被泼溅了一身水。 百草转过身,静静的一福:“我家姑娘煎茶时不喜客人造访。我还要洗去院子里的血污,见谅。” 她轻轻掩上院门。 回头见岑三娘抬脸对她飞了个媚眼,那还有半点端庄娴静。百草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笑出声来。 院门再次被轻轻推开,百草满脸疑惑的看去,花妈妈赶紧提起裙子迈了进去,笑咪咪的轻声说道:“百草姑娘,都是我们府上的家仆太过鲁莽,特意前来赔罪。” 她偷眼看过去,岑三娘优雅的研着茶。 百草看了眼岑三娘,拎着水桶为难的说道:“妈妈也见着了,这可不是我要为难你。” 花妈妈既然来了,哪有离开的道理,叫来身边两个丫头把礼物捧进了堂屋,低声吩咐道:“把院子洗了,手脚麻利些,不得挠了姑娘的心境。” 百草正要劝阻,花妈妈已笑嘻嘻的拉了她的手坐下:“让她们忙活去。百草姑娘,先前多有得罪,都是为自家主子做事的奴婢,你就别再生妈妈的气了。” 百草没有吭声。 花妈妈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塞进了百草手里:“那几日委屈姑娘了,我家夫人特意叮嘱一定要将这个送给姑娘赔罪。” 百草打开一看,里面是只玉镯。圆润的白玉镯,上面还有一截浅浅的红色。不算特别昂贵的玉料,却如春日桃花般美丽。她忍着笑,板起脸将玉镯塞了回去:“难不成你们裘家还想再用玉镯来诬陷于我?” 她还了玉镯甩手就出了屋。 两名丫头卖力的提水冲洗院子,不敢弄出声响,只能用葫芦瓢舀了水去洗。百草撇了撇嘴,袖子又被花妈妈轻轻扯了扯。 她有些恼怒的回头。花妈妈满面带笑,不仅将那只白玉镯放进了她手里,上面还压着一只精致的荷包。手里一沉,百草就露出犹豫的神色。 花妈妈一见有门儿,赶紧又把她拉了回去。 几番耳语般的好话说出来,百草总算将东西收了。花妈妈长舒一口气。 敲诈 此时,岑三娘已冲水泡茶,端着粗陶茶盏,满脸惬意悠然。 花妈妈就笑着扯了扯百草的袖子。 百草心想,我折腾完了,可我家三娘子还没过足瘾呢。也不推辞,走到岑三娘身边俯身轻轻说了几句。 岑三娘点了点头。 百草就朝花妈妈招了招手。 花妈妈心头一喜,快步走了过去,行了个福礼:“奴婢是裘府的内管事,姓花。前两日请百草姑娘去交针线活儿,没想到府中一名丫头摔碎了夫人的玉镯诬陷百草姑娘。那丫头已被家主发卖了。今日特遣奴婢来陪罪。除了退还姑娘的二百两银,还置办了一只玉镯给百草姑娘压惊。听说姑娘三日后要盛装回去拜见外祖,备了些衣料钗环以示心意。” 银子还回来了,还赔送了礼物。错也不是裘家主子犯的,是丫头诬陷了百草造成的误会。这位花妈妈有耐心,也有好口才。 岑三娘浅浅啜着茶汤,眼皮都没抬起来。 今日裘家当着街坊邻里的面冒犯了人家,几句话就花妈妈也不恼:“哎,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那丫头平时看着老实,没想到却是这般狠毒,我裘家哪里出过这样的事情。夫人直接气得病了。叮嘱奴婢无论如何也要取得姑娘的谅解。只要姑娘能解了气,便是叫奴婢做什么都行!” 岑三娘抬起了头,微微一笑:“既然是误会,令主人又遣妈妈来赔礼。三娘便不追究了。” 花妈妈大喜:“姑娘不愧出身名门,奴婢谢过姑娘了。” “只是……”岑三娘一垂眸,脸上露出淡淡的愁容,“那日贵府家仆十来人打伤了我的侍卫,让他伤重昏迷。大夫说伤势沉重,怕是要休养一年半载的。远行千里才到长安,我也不好带着受伤的人回去见我外祖父,人生地不熟的,住客栈也不是办法。听说这院子是裘家的产业,我想出银将这院子买下来让他静养。请花妈妈转告你家主人,说个价吧。” 花妈妈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心想你那侍卫将我府上十来名家将揍得爬不起来,骨折内伤的,得花多少银子养多少日子?算起来谁吃亏啊?送还了银票,赔了一百多两银子的礼物嫌不够,还要讨要一处院子? 就这么一怔的工夫,岑三娘便翻了脸:“百草,送客!” 起身就进了内堂,连多一句话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2 都不肯。 百草满脸无奈,低声唱着红脸:“妈妈,那侍卫千里护送我家姑娘,原是要投到我家姑娘舅舅帐下效力的,有着大好前程。李家的孙小姐,还差这样的破旧院子?我家姑娘不过是想顺顺气罢了。” 花妈妈清醒过来,人家大舅舅可是幽州大都督!府里的家仆能和一名前程远大功夫身手绝佳的侍卫比?想来孙小姐极看好这名侍卫的前程,再说永安坊这样一座院子着实也值不了多少钱。她满脸堆笑:“应该的应该的,老身这就回府禀告家主。” 百草一看,不行,院子才洗了一半:“妈妈自去,留这两个丫头把院子清洗干净吧。这样,我家姑娘心情也好一些。” 又不是自己提水洗地,折腾两个丫头而己,花妈妈自然不会拒绝,对两个裘府丫头嘱咐一通后离开了。 不过傍晚时分,许氏大包小包采买回来时,裘府已叫来了知客里正,以一百两银的价格将院子卖给了岑三娘。 第二日,因裘府二公子在长安府衙做事,很顺利的在官府上了档换了契书。 岑三娘算是在长安城有了自己的房产。 夜思 拿着房契,百草神清气爽,看岑三娘的目光越发崇拜。 许氏欲言又止。 岑三娘笑道:“妈妈可是觉得裘府既然送还了银两还赔了礼,我便该大度一些?” “三娘子,你如今的身份不比往昔。府里哪里会缺这么个一进的破院子。就算去牙行正经商买,不过就三五百两银子。犯得着花一百两银子逼着裘家卖给你?本来占了理,倒叫人说小气了。”许氏说道。 不等岑三娘开口,百草抢先说道:“三娘子哪里逼着他们贱卖了?不过说想买下来,裘家心虚理亏,自愿卖一百两银子。转手就能赚几百两,有何不可?再说,我差点就被裘家老不死的东西给纳了小,空青少爷还不知道怎样呢,三娘子只赚了几百两银子就放过他们,我还嫌少呢。” 许氏教训不得岑三娘,板了脸斥百草:“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救你!给三娘子惹出这么些麻烦事来,回了李家,叫老太爷怎么看三娘子?继太夫人又落得讥讽三娘子的话柄,你还逞强嘴碎?” 百草被骂得眼里浮起了泪,委屈的扭头跑了出去:“我才没有勾引那老色鬼!” “好啦!”岑三娘淡淡说道,“我也不是瞧得上这几百两银子,不过做出来让外祖父瞧瞧,李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罢了。” 许氏听了脸上浮起了笑容:“三娘子心里有数就行。奴婢担心……” 岑三娘站起身打断了她:“若不让裘家付出一点代价,李家的颜面往哪儿搁?事是我的丫头惹出来的,自然我得处理好。如果还让外祖父插手,未进府便惹来麻烦,阖府上下怕是更不喜欢我。这代价又不易过高,半卖半送一座破旧院子正好合适。妈妈不用担心。后日外祖家就来人了,妈妈手巧,抓紧时间将衣衫不合身的地方改了罢。” “三娘子说的有理。”许氏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瞧着买回来的衣裙爱惜的说道:“三娘子放心吧,一天工夫就改出来了。” 岑三娘出了屋,轻轻叹了口气。 回李府是许氏压在心里多年的梦吧?还没回去,她已经开始用记忆中高门大户的规则来要求她了。 岑三娘不难想象,回去之后,为了让李府上下看得起自己,许氏还会列出多少规矩来改造她。 她知道,许氏一门心思为她着想为她好,只不过忘了主仆的名份,忘了问她的喜恶。在她付了二百两银平息了事件的瞬间,许氏害怕失去这个机会,再也回不了李家。她不顾一切的嚷出了自己的身份。 岑三娘想起三年前那个极冷的冬天,醒来后看到许氏温柔关切的目光。她摇了摇脑袋,不想再让回忆与今日重叠。 她可以理解,可以原谅,却不能再放纵许氏去掌控她的人生。 选择 夜空蓝的深遂,一弯月牙儿像枚勾子嵌在上面,银光闪烁。 一夜过去,再等一天,李家就会来人。 她留出的三天时间,不仅是对李家的试探,也不仅是要从裘家找回公道,还是为了等空青回来。 从江中落水到躲进沙洲,从滕王放火放手到不远千里回长安,这几个月来,空青一直陪在她身边。坐船雇车,住店打尖,换季衣裳无不安排的妥当。直到他离开,岑三娘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了安全感。 她凝视着夜空,他会回来吗?喊他少爷的黑七分明恨透了她,觉得她拖累了空青。如果空青伤的重了,黑七会让他回来吗? 自己这个主子明确表示放弃他们,空青伤了心,还会回来吗? 百草挽着披风走到她身边,默默的披在她身上:“深秋了,当心着凉。” 岑三娘回过头,百草已擦干了眼泪。她往屋里望去,油灯将许氏穿针引线的身影投在了窗户纸上。她心里又一阵酸涩,轻声说道:“要回外祖家了,奶娘也害怕着担心着,怕外祖父对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百草低着头,她已经及笄了,大半年来原来丰润的脸颊瘦了下去,渐渐显出少女清秀的轮廓:“三娘子,我们回去了就真能过得好吗?原来不是说好,到了长安隐姓埋名,等你来了立个女户,咱们想干嘛就能干嘛……” “大树底下好乘凉。你瞧,永安坊这一片房屋,高门大户极少。裘家就算得上是坊间大户了。知晓身份来历后,裘家前倨后躬,不是他们自知理亏,而是屈膝于能居住在胜业坊的李家的权势。咱们主仆都是女子,哪怕得一夕自由,再遇到裘家之流也许连这一回的好运都没有。百草,咱们自己不强势,便只能忍气蛰伏。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可那是插进心里的刀,会让人疼,不会让人死。只要忍过去,就总会有好起来的时候。” 岑三娘柔声给她讲道理。 百草睁着大大的杏眼,露出了笑容:“奴婢明白了。三娘子你放心,奴婢再不会轻易寻死,也不会蛮着来了。” 岑三娘的目光无意中瞟向窗户:“百草,将来如有一天,我和奶娘的意见相反,你会听谁的?” 百草愣了愣:“三娘子为何要这样问?妈妈也是一心为了三娘子好,她怎么可能会……” 岑三娘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天上明月,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今晚对你说的话,谁也不能说,奶娘也不能,你能做到吗?” 百草呆呆的点了点头。 岑三娘已经后悔不该对百草挑明了。都是她的错,是她纵容着她们在潜意识里忘记了和她的从属关系。将来的路只能她独自走下去了。 她转身往屋里走去:“天晚了,歇着吧。” 百草看看她,再看看窗户纸上许氏的身影,想着这两日许氏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3 的言行,蓦的明白了岑三娘话里的意思。三娘子是那样厌恶回李家啊,她是被奶娘给逼回去的。她仿佛又看到岑家三人做低伏小生活的情景,想到了滕王,想到了空青,想到了走在岑家窄巷里,岑三娘说有天会飞出去。她下意识的伸手扯住岑三娘的衣袖,身体颤抖着:“三娘子,你千万别扔下奴婢。奴婢只有你……” 岑三娘忍着眼里涌出的泪意,淡淡说道:“若你忠心于我,我必不会弃你不顾。” 百草拼命的点头。 岑三娘再没有像以往那样亲呢的露出笑容,安静的回了屋。 三娘子变了……百草心里阵阵失落。 来迟 李府的人再次来到了永安坊这座破旧的院子。 巷子里堵的水泄不通。 三辆宽敞的马车,衣饰华丽的四名侍女,两名面容端庄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婆子,八名身着蓝色短褐,收拾得清爽整洁的家仆。骑在马上,身着箭袖锦衣,腰配长剑的年轻公子……平民区的百姓好奇的围挤着,等着看李家孙小姐的姿容。 李尚之任京畿折冲府的果毅校尉,本是带兵之人。眼神锐利的往四周一扫,四周的声音被眼风割去了一大半。他满意的下了马,径直走进了院子。 “这是……是二公子!”许氏惊喜的认出了他来。 李尚之看了她一眼,终于有了印象:“大姐身边的丫头?怎老成这样了?” 许氏激动的朝他行了福礼:“隆州乡下地方……哎,没想到来接三娘子的竟是二公子。不对,我该叫二老爷才对。” 李氏十七岁出嫁的时候,李尚之才五岁。李氏成婚一年就有了岑三娘,算起来他今年才刚满二十岁,还未成婚。被许氏一声二老爷噎的一窒。心想,来了个外甥女,平白的就增了一辈。 思索间已走到了门口,抬头看到屋里走出来一个纤纤少女。她穿着件银白色绣花鸟百蝶的大袖衫,石榴红的高腰裙子,挽着杏黄色的披帛,梳着双丫髻。行走间,髻上的金步摇发出了簌簌的轻响,腰间垂着压裙的玉饰,长长的流苏在风里轻轻摆动。面容像春日堤岸初绽嫩芽的新柳,如雾如画。 他怔怔的站着,突然想起了藏在孩童记忆中的李氏。娇弱妩媚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讨好她。 “见过二舅舅。”岑三娘柔弱的福了福。 李尚之被这个娇嫩的声音惊的回了神,虚扶了把:“免礼。怎生住在这破院子里?”他不是嫌这院子破旧,而是觉得岑三娘这一身打扮实在和这院子不协调。 岑三娘低垂了眼眸,没有回答。 看在李尚之眼里就是副委屈样。他咳了两声吩咐前来的婆子丫头:“扶孙小姐上车。” 众人一拥而上,给岑三娘戴了顶帷帽,扶着她往外走。他撇见许氏和百草手里挽着的包裹,点了两名家仆接了过去,看着外面密集围拢的人群,一刻也不想多待:“回府!” 待到人出来,却是戴着帷帽,众人不免又阵阵失望。却有人瞧着她的步履身段,议论猜测着必是美人儿之类的。 还是来迟了一步。空青穿着身短布褐,戴着斗笠,默默的看着岑三娘被迎上了车。 黑七站在他身边不时担心的望着他。 人群渐渐散去,空青轻叹一声:“走吧。” 黑七跟着他走了一程,小心的问他:“少爷,李府势大,瞧今日李二爷亲自来接,李家必定待岑姑娘不薄……” 空青淡淡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她回了外祖家定能富贵安逸的生活,我便不用再留在她身边保护她了?” 黑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少爷,她现在明明不需要你保护!” 空青没有回答,直到上了永安渠上的船,他才低声说道:“我承诺过师傅,替他找到手执那枝钗的人,带她去见他。我也答应过她,会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就算她去了李府,没了危险,我也不能把她扔在那里不管。” 黑七用力划着橹,心里闷闷不乐:“好不容易你才从滕王身边脱了身。少爷,当了滕王九年侍卫,难不成现在又要去李家当个侍卫?” “也未曾不可。”空青觉得这办法也不错。 黑七怒了,把橹浆一扔,转身像石头般跪在他面前:“李家会让个男人进后院呆着?少爷你醒醒吧!将来她出嫁了呢?难不成你还要当侍卫跟她到夫家?” 他重重的磕头:“少爷,你别犯傻成不?” 磕完头他站起身抓着橹浆奋力的划着,像是宣泄着心里的不满。 空青沉默的看着他。黑七说的不错,李家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去了他又有多少机会能进后院?如果把岑三娘劫走呢?长安不比隆州,李家两位公子都是习武之人,家中侍卫功夫高的不少。岑三娘身边还有许氏和百草,让她扔下她们,她肯吗?从李家劫了人,岑三娘就别想再在长安露面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主意,无奈的说道:“先去见师傅吧。” 作者题外话:明天周末,家人要聚,所以更得少,今天便多一些吧。 书房 李府宅邸位于胜业坊。胜业坊靠近繁华的东市,又离皇城并不远,王公贵族聚齐而居。门楣上简简单单的挂着莲居池院的匾额。一色的黑瓦白墙,入内甚至宽敞。主院屋檐飞翘,端庄大气。四周有回廊相连,连接处又建有高两层的亭阁。放眼望去,建筑层出不穷,错落有致。单是这一方在胜业坊内占地颇广的庭院,就能判断李家是豪富人家。 进了府,李尚之令人引着许氏和百草去岑三娘住处收拾。亲自带着她去了外书房。 “父亲在书房等你。”李尚之说完后,踌躇了下道,“你和大姐长得很像,父亲必定喜欢。” 意思是让她别害怕。 岑三娘对这个便宜舅舅颇有好感,福了福谢过:“多谢二舅舅提点。” 大张旗鼓回了自己回府,一进门外祖父连客套礼节都懒得做了。原以为还要来场认亲痛哭的戏码,白准备了。岑三娘自嘲的想,他真不是一般的厌恶岑氏。 她深吸口气,淑女的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被轻轻掩上。 听到声响,李老太爷从书架旁转过了身来。 李老太爷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有些斑白,满面红光。穿着件青色道袍,头发随意的挽在头顶,插了枝白玉簪子。眼神有些凌厉。 四目相对,岑三娘眨了眨眼睛,行了大礼:“三娘见过外祖父。” 没有听到起身,她便跪伏着,看到双青绸面绣圆福字纹的布鞋停在了面前,头顶响起一个极冷淡的声音:“既然在大街上嚷着说是我李家的姑娘。不接你进府也是不行了。起来吧。” 岑三娘顿时涌出种被羞辱的难堪。她谢过,静静的站起身。 李老太爷已坐在了主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4 位上:“坐吧。” 她默默的坐下。 “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带来了吗?” 岑三娘一愣,直奔主题啊?她从袖中拿出用布包着的那枝钗,双手递过去:“外祖父说的可是这枝钗?” 李老太爷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有些意外岑三娘随身带着它。他接过去打开看了看:“就是这枝钗。” 岑三娘一直以为自己会花很多工夫才能探知当年的秘事。没想到李老太爷这么光棍。他拿过钗,在手里用力的又掰又拔。转眼间,那枝钗就被分成了几部份。 “很奇怪对吧?想来你母亲的遗物,你也不会这样折腾,自然发现不了它的秘密。”李老太爷叹道。 他拿起一枚单独分开的银花给她瞧:“这朵银花与众不同,着着像枚含苞欲放的花蕾,也因为它的造型,使得它不会像别的金银花朵那么轻薄。” 他站起身取来一盒朱砂一张纸,用那朵银花蕾沾着朱砂印下。纸上出现了清晰的花状印记:“这是信物。持此印记,可在四海钱庄提走数量惊人的金银。四海钱庄你知道的吧?分号遍布大唐,通存通兑。银票四海商人皆认可。” 岑三娘心头一跳,见面就说这么隐密的事情,他想做什么? 作者题外话:大家周末愉快。可以攒文到周一再看。 交锋(一) 李老太爷站起身,将那朵银花蕾放在雨过天晴的笔洗里清洗干净,用软布擦拭干净。 他做这些的时候,岑三娘望着他心思数转。 如果空青说的是真话。那么这枝钗就是东宫号令二十七隐卫的标记。空青并不知道钗中的秘密,也就是说除了昔日的东宫隐卫,李建成还另有安排。 众所周知,玄武门之变事发突然。李建成当场身亡,不可能有死前托孤的时间。如果这枝钗能提取的金银是李建成之前存在四海银庄的,那么定是玄武门之变前托付给李老太爷保管的。 李氏显然是不知道钗中的秘密的。李氏没有遗言交待,自己也不知道。李老太爷也明确了这一点,所以说是母亲的遗物,想来自己不会随意折腾破坏,自然也就发现不了它的秘密。 岑三娘清楚的记得许氏和百草都说过。李氏最钟爱这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时常插戴。她能理解。李氏私奔在先,虽然最终得到了李老太爷的同意,心里始终还是对老父充满了歉疚。得到李老太爷送来的精致金钗,李氏会以为得到了父亲的原谅,所以经常插戴这枝钗。 那么,钗能提取大笔金银,还能让李建成的隐卫认持钗人为主。这么重要的东西,李老太爷为何在李氏婚后几年突然送给了她?且并不言明其中的秘密。 他就不怕李氏插戴这枝钗时被李建成隐卫无意中看到,认出她的身份?经常使用,也意味着遗失的可能性,他就不害怕李氏弄丢了这枝钗? 如今她初回李府,和李老太爷是第一次见面。他就揭穿了钗的秘密。为什么? 团团疑问涌上岑三娘心头。 她突然想起另一种可能。空青说的话是假的。那么就不存在李建成忠心的隐卫。她和李氏也不是李建成的遗孤。 空青会骗她吗? 如果不是持有金钗让他认为自己是李建成的血脉,空青还会拼死护卫吗? 交锋(二) 李老太爷走过来,将散开的金钗部件慢慢的拼好还原,只将那朵银花蕾抽了出来:“看清楚了?” 岑三娘点点头,疑惑的望着他。 李老太爷依旧用布包好那枝钗,将那朵银花蕾一并递给了她:“你母亲去了,这枝钗便是你的了。” 岑三娘起身跪地推辞:“外祖父先前说过凭这个印记能在钱庄提取一笔数量惊人的金银……三娘受不起。” “不过十万两银子罢了。我给你母亲的傍身钱。她性子倔强。当初我不同意她远嫁,后来见她与姑爷情深一片只得顺应了她。岑家颇有家底,她也没有能用到这笔银子的时候。所以她从来没告诉过你,只把这枝钗给你做个念想。”李老太爷伤感的说道。 李老太爷在说谎。 岑三娘敢肯定,李氏绝对不知道这枝钗的秘密。 “你既然回了长安,这笔钱便是外祖父给你的嫁妆银子。十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老夫承了襄武郡王的香火,虽然如今没了爵位,但你要记得你的祖辈曾是从龙受了御封的功臣。你好生收好印记吧,这枝钗如今只是普通的首饰,时常戴着留个念想。起来吧。”李老太爷眼神分外慈爱。 “三娘谢外祖父厚爱。”岑三娘惴惴不安的磕个了头,双手接过。不用装,她心里被各种秘密折腾得忐忑不安,手微微颤抖。 起身抬头时,却看到李老太爷微笑。那笑容让岑三娘又是一惊,外祖父显然极满意对她的胆怯。为什么呢? “坐吧。”李老太爷仿佛已经交待了最重要的事情,唤人端了茶点进来,温和的说道,“你出生之后,你母亲写了信来,说生有一女,取名自怡。我知道,她是想告诉我,她过得很好。给你取这个名字,大概也是想告诉我,不回长安,她也会让你在隆州过得自在快活。方家那门亲也极不错的。方家是隆州首富,就算方老爷过世,兄弟分了家。烂船尚有几斤钉,保你一生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意思是这些年他明着没有过问,其实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百草是爹娘在的时候买的丫头。许氏看那模样并不知内情。岑三娘突然想起母亲没有入四房公账的两个庄子,管理田庄的刘伯和福伯。 李老太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刘伯和福伯一直都与老夫有书信往来。” 交锋(三) 如果真对她好,为什么要冷眼旁观,从不插手?岑三娘再一次在心里问道。她脸上适时的露出了感激之色:“原来外祖父一直都顾念着三娘。三娘还以为……” 她的声音哽咽了,掏出帕子一擦,泪水滚滚。本来是为了走正常程序认亲痛哭的道具,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派上用场。 “此事是外祖父不对,心里始终对岑家不喜。想着你订了方家那门亲事,有了好归宿,就没有出面。没想到滕王意外经过隆州竟看上了你,想着法子将你诓去了洪州。”李老太爷叹道。 岑三娘既已起了疑心,自然不肯再相信他的说辞。 她尚记得在方家亲事之前,岑家原想把她嫁给范家少爷。刘伯福伯早知道这一切。当时李老太爷哪怕来封书信,她也不会绞尽脑汁,借滕王的势,用陇西李氏的名声去威胁堂祖母打消主意。 如果没有滕王意外出现,也许她的好归宿就不是方铭,而是那个结巴瘦弱的范玉书。这不是真心疼爱外孙女的表现。李老太爷虽然一直注意着自己,但他关注的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5 并不是她的幸福。岑三娘判断李老太爷另有所图。 她将疑问死死藏在心里,柔柔弱弱的啜泣着。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准备随时应对李老太爷的询问。 李老太爷继续说道:“后来便从隆州传来消息,说滕王江中夜宴,你不慎溺水身亡。滕王也损失了一名侍卫。没想到你竟还活着,兜兜转转回了长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岑三娘为难的咬着唇,半晌才喃喃说道,“滕王想纳我为妾,还退了方家那门亲事。我不愿为人姬妾,便起了轻生的念头,借着酒劲从船上跳了下去,被滕王的侍卫救了。我求他让我诈死。他心很软,便答应了……答应让我诈死就是背主,他便索性让王爷以为他也溺水身亡,听我说外祖家在长安,便送了我来。” 窗棂透过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目光迷茫没有焦距,像迷了路的孩子。李老太爷仔细的观察着她,没看出半点破绽。 岑三娘越说越顺畅,半真半假的说道:“奶娘和百草也是他雇了车先送走的。从来不知道外祖父在暗中照应着我,不敢擅自登门。本想见了奶娘和百草先安顿下来,手里还有母亲留下的两千多两银子,将来改个户籍,寻门营生也能好好过活。没想到一到长安就发生了裘家那事……” “原来是这样。”李老太爷皱紧了眉,盯着岑三娘厉声说道,“自怡,你可是与他有了私情?否则他怎肯为你背主,又一路忠心护卫?” 交锋(四) 岑三娘惊得离了座,跪了下来,紧张到了极点。 不承认吧,空青又凭什么要背主保护她?承认吧,这年代对私订终身的人都充满了鄙夷,认定不识礼数。坏了名声会有什么后果? 两种念头闪了闪,岑三娘就做出了选择。她绝不能让李老太爷知道空青告诉她的事情。绝不能让空青和那枝钗联系在一起。名声与谋反相比较,后者是杀头的罪。 她心一横,掩面哭道:“我,我并未与他有私情,只是江中肌肤相亲……他便说要对我负责,所以便答应与我一同诈死,护送我回长安。到了长安知道百草出了事,他就去裘家救了她。结果第二天还没来得及离开,裘家就来抢人。他受了重伤,就离去了。到今日也无半点消息。我只知道他是滕王护卫,别的一概不知。” 李老太爷眼里神色闪烁不定,最终也只能相信这样的说辞,他长叹了口气道:“此事也怪不得你。事出从权,纵然他救了你,若他寻了来,外祖父自当厚礼相谢。断不能因此便误了你的终身。那侍卫也算对你有恩,就当他已经溺水身亡了。对外只说遇到了好心人送你回的长安。起来吧,万事有老夫替你作主。” “是。我会叮嘱奶娘和百草的。”岑三娘这才抽泣着起了身,帕子太辣,眼泪就没有停止过。她觉得不错,占着岁数还小的便宜,不管再试探再询问什么,她只管哭就是了。 李老太爷想了想再问:“滕王不过是路过隆州,为何会看上了你?他见过你插戴过这枝钗吗?” “这枝钗一直藏在箱子里,从未示人。”岑三娘否认所有人见过,照着空青告诉她的话原样回答:“听那侍卫说,袁天罡大人曾为滕王做一批语,道我能为他消灾解难。是以滕王便想留我在他身边做他的姬妾。” “荒唐!”李老太爷愤愤的说了声,“有机会老夫倒要会会那袁老头儿。他一番胡言乱语差点害了我的外孙女!” 他又柔声说道:“滕王殿下仗着是今上的皇叔,向来不受羁绊。听说他在江边大兴土木,害的洪州一地入不敷出,前些日子御史纷纷奏本弹劾。哪怕他是王爷,也不能为所欲为。你放宽心便是。下月你便十四岁了,外祖父摆宴替你庆生,待到及笄,自会在长安替你寻门好归宿。我会去信告知你堂祖母,安心的在外祖父家住着便是。” 岑三娘又再次离座,施礼谢过。 “去吧。你还住你母亲原来的院子。那里一切照旧,自她出嫁便不曾动过。有什么需要让许氏找李方去置办就是。”李老太爷慈爱的说道。 岑三娘起身离开。 出了书房,岑三娘只觉得怀里的那枝钗分外沉重。 尽管李老太爷一个字都没提及李建成。但岑三娘几乎能肯定,空青说的不假,这枝钗必定和李建成有关。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才能说的通——李老太爷安插在隆州的眼线,关注的是这枝钗能引出什么人来。 从前他不在意自己的幸福,放任她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如今他再将钗给自己,是为了让她继续担任李氏的角色,以身为铒,诱出能识别这枝钗的东宫隐卫。 他特意问到了滕王是否知道这枝钗。 他特意的告诉她钗的秘密。如果有隐卫认出来,揭破了她的身世。如果她与之联合,她必然会拿出银花蕾去取银。谋反,不都需要大笔银钱支撑的么? 风吹过来,岑三娘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已汗重衣衫。 如今的她只能装糊涂。 此时,她盼着空青悄悄的出现。她会坚决的告诉他,永远不要去联络那些隐卫,永远不要告诉那些忠心的隐卫,他已经找到了她。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更新吧。 因果 书房的门再次被轻轻掩上。屋顶明瓦漏下的天光淡淡洒下来,形成几道明亮的光柱。 李老太爷静静的坐着,望着光柱里浮动的尘埃,脸上终于露出一线哀伤。他嘴唇嗡动,低声自语道:“这孩子,和你真像。” 一语至此,心里的牵挂再一次被触动。李老太爷站起身,走到书架旁打开了一个暗格,拿出一轴画卷。 他拿着画轴自语道:“先帝对昔日东宫齐王旧属宽大,不计前嫌委以重任。后又追封息王为隐太子,并过继了两子分别承袭李建成和齐王的香火。如今大唐安定繁荣,先帝亦是有才能的明君。往事已矣,如果李建成的余党不死心意图谋反,只能陷大唐于战火之中。”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声音放得更轻:“我岂能容许奸人得逞,对吧?” 他展开了卷轴,将它挂在了书柜上。画面上绘着一个身着胡装的美人,骑在匹大黑马之上,腰跨宝剑,英气勃勃。她的面容却与岑三娘有七八分相似。回首间含情颦笑。她梳着坠马髻,髻上插着的正是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 李老太爷痴痴的望着她,几十年的时光也未能消褪他的记忆与思念:“自从我下定了决心去做那件事,我就一直少有来看你。我利用自己的女儿,你泉下有知,一定恨极了我是吗?可你那知道,就算是恨着我,我也不在乎……你已经随他去了,我想做什么,你也没办法阻止了。” 他闭了闭眼,眼神重复清明锐厉:“你当我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6 不知晓你与李建成之间的龌蹉?你嫁了我,却私下保管着他的信物,管着他的大笔私财。他一死,你竟然一病不起。是你害的我被人私下耻笑,无颜踏入仕途!可惜呀,他虽被立为太子,最终还是没能争过先帝,嘿嘿……”李老太爷阵阵冷笑,“你我的女儿,我曾捧在手心,待之如掌珠。可惜她却和你一样不知羞耻,竟与人私奔。她何曾顾忌过我李家的名声!何曾顾忌过我的感受!她做出当日之事,就别怪我这个做爹的无情!好叫你知道,李建成存下的私银已被我悉数取出交给了先帝,用这笔巨额钱财换来了先帝的信任与我两个儿子的锦绣前程。不对,先帝圣明,尚留下了十万两银和那枝钗,以方便诱建成余党上勾。” 李老太爷面容扭曲,咬牙说道:“不用我分辨,他的余党恐怕也会认定她是李建成的血脉!就连先帝也曾试探过我。做男人落到我这般田地,就算我的手段再卑劣,那也是你种下的因果!” 他的声音再复变得温柔,像是哄着画中的美人儿,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把那枝钗又给了自怡。如果建成余党真的认出了那枝钗,从暗处浮出水面被今上一网打尽,她也算为我李家立下功劳。说不定今上还会赐下襄武郡王的爵位,也不枉我承袭了郡王府的香火。” “自怡的容貌与你极像,却一派柔弱斯文,甚得我心。女子温柔可人相夫持家才是本分。当年你若不是精通武艺与他征战沙场,就不会被李建成引为知己。你再怎么对他倾心,对他忠心,他可会为了你休弃郑氏改立你为太子妃?你真傻啊!他是在利用你,可惜你至死都不曾明白。” 李老太爷微笑着卷起画轴,将它放进了书房的暗格。 作者题外话:写到这里,主体事件的前因后果都清楚了。男主也该出场了。 一年 时光荏苒。转眼间一年便过去了。 空青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滕王倒是有了消息。他说岑三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送来一份厚礼给她压惊。接了礼岑三娘还有些忐忑不安,但见滕王再无消息渐渐就平静了。 滕王妃出家为女冠的事轰动了长安城。她在翠华山的老君庵出家为女冠,成为皇家女眷里头一个出家的。翠华山因风景秀美被僻为皇家林苑,倒也符合她的身份。 岑三娘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武则天与杨玉环。不知道出家的滕王妃是否也会演泽一出换个身份回到宫中的戏码。 见她回了外祖父家,岑家并无异议,送年礼时给李家和岑三娘备了厚礼。李老太爷似乎忘记了岑家郎拐走李氏的事情,也备了回礼。逢年过节岑家二老爷与夫人嘱人请岑三娘过府,李老太爷也并不阻挡。两家姻亲算是走动了起来。 也有了岑四娘的消息。她选秀之后没有进宫,被赐了婚,公公是大名鼎鼎的尉迟恭。也来接岑三娘去玩过,能亲眼见一眼历史上的尉迟敬德,岑三娘又感慨了数日。 这一年岑三娘过得提心吊胆,却又平静无比。 岑三娘记得一年前到外祖家没多久,李府就为她的十四岁生日摆了宴席,隆重将她介绍给了长安的亲友与知交。 一年过去,再过得一月,她就十五岁行及笄之礼了。 也许是李氏早早过世的缘故,又或许是自己两个儿子都极出息的缘故,李太夫人韦氏早没了看李氏不顺眼的心思,待岑三娘极客气。每月只让初一十五前去请安,别的时间,无事从不叫她。 岑三娘乐得自在,也不主动讨好。 只是奶娘许氏吸取了李氏的教训,觉得岑三娘应该多多讨好太夫人,在亲事上能多争得几分好处。她说的多了,也不见岑三娘有所改变,私下里对着百草长嗟短叹,黯然抹泪。 十六岁的百草比原来多了几分心眼,心知在岑三娘心目中已不再像原来那样信任许氏,也不敢接话。她偶尔忍不住对岑三娘说道:“在李家比岑家自在许多,至少这里的人都当三娘子是主子姑娘看待。” 李家大爷驻守在幽州,膝下有两子。两个小表弟正是启蒙的时候,与大夫人一起留在了京中。 二爷李尚之还未成亲。岑三娘虽是外孙女,却是李家第三代唯一的姑娘。李老太爷宠爱孙小姐,二爷也是如此,主持中馈的大夫人待岑三娘热情。好东西自在居都是头一份。李府上下从没人敢给岑三娘眼色瞧。在外人看来,岑三娘如同李家掌珠一般。 “百草,你是不是觉得当初奶娘主张回外祖家做对了?”岑三娘听出了百草的意思。 百草并不笨:“奶娘不该越过三娘子自做主张。可她也是一番好心。” 岑三娘笑道:“你可见过我斥责她,不给她颜面?” 百草摇头。 岑三娘又问:“她是不是自在居的管事妈妈?” 百草点点头。 岑三娘叹道:“那你觉得我哪里对不住她?” 百草说不出来,却又觉得不对劲。 岑三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否觉得奶娘劝诫我,我总是置之不理?” 百草一想,好像就是这个原因。 当时岑三娘正带着百草去议事厅见大夫人。大夫人坐在上首,院子里站着几个前来禀事的妈妈,均静神屏气,垂手肃立,静候大夫人召唤。 她带着百草等在廊间。诺大的议事厅里,只听到大夫人的说话声和茶盏放下时碰出的清音。 岑三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百草一眼。等着大夫人理完一桩事,这才让小丫头进去禀传。 百草跟着她进去,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背,垂眸站在岑三娘身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等到离开,她紧绷的背脊就松懈了,神色也变得自然。 岑三娘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百草愣了愣,也觉察出异样,良久若有所思。回到自在居再听许氏唠叨自哀,百草总是找借口避了开去。直到许氏某日堵住她,斥她人长大了,心也大了,再不听自己的话了。百草无奈之下说道:“三娘子待我们宽厚,奴婢们却不能忘了本分。妈妈虽然一片好心,却管的太多了。” 许氏又气了一回,径直找到岑三娘质问她。 她历数如何奶大岑三娘,李氏过世之后如何照顾她,愤怒的问岑三娘:“你如今成了李府上下疼爱的孙小姐,有的是人侍候了,不差奶娘了是吗?” 岑三娘挥退了左右,安静的问她:“妈妈觉得我要如何做,才依然尊敬你?” 许氏张了张嘴,那句你不听我的话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良久才道:“三娘子仍在记恨妈妈当日喊破你的身份,让你回李家的事,对吗?你莫非……莫非在来长安的路上与那位空青少爷私下底有了……” “住口!”岑三娘板起了脸。 许氏竟然猜测她与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7 空青有了私情,和李氏一样想私奔,所以才不愿回李家。岑三娘心里微微寒冷,冷着一张脸道:“他不过是名侍卫,我是名门之后,如何可能乱许终身?妈妈再胡言,传到了外祖父耳中,怕是我也保不了你。” 虽得了训斥,许氏却高兴起来:“是妈妈糊涂了,三娘子心里有数便好。” 岑三娘微笑道:“下个月外祖父为我行及笄礼,不知道衣裳做好了没有?” 许氏顿时转移开注意力:“衣裳已经送来了,正想问三娘子什么时候试衣。” 岑三娘就站起身道:“送来了?这就去试。” 与许氏的对话无果而终。 大夫人与继外祖母是姑侄,都出自京兆韦氏一门,性情却大不相同。小韦氏颇好交际,性格爽利,会骑马射箭。大唐仅有五个掌兵大都督。幽州大都督便是其中之一。大夫人身份贵重,在长安交际圈中薄有盛名。 在大夫人的带领下,岑三娘正式的融进了长安贵人们的交际圈。开春之后,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游园,邀约不断。 岑三娘从不拒绝。盛妆打扮之后,习惯性的戴着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出去玩。 李老太爷没有过问什么。岑三娘却隐隐觉得,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带着李老太爷的眼睛。而她,则无可奈何的只能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作者题外话:过渡章 乐游原 秋风萧瑟。长安贵族们的兴致丝毫不减。 小韦氏瞧着秋景想念着幽州城的都督,想念骑马狩猎。她发帖邀约了韦家杜家邹家这些姻亲通好,又请了尉迟少夫人,也就是岑四娘。 因打算是去骑马秋猎,又选了个沐休的日子,叫上了二爷李尚之。李尚之自然不肯一个大男人随行,便又叫上了一群好友。 十月深秋,队伍浩浩荡荡的去了乐游原。 乐游原地势高耸,占地宽广,南面就是唐三藏取经藏经的大慈寺与美丽的曲江池,能俯望整座长安城。三月上己节时是长安最有名的踏青之地。秋高气爽适宜登高望远。原上古木森森,野兔正肥,林间野味膘正厚,是狩猎的好去处。 有许多古诗词都大赞乐游原的美景。最平易近人的当属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岑三娘带着百草前往,两人都穿了胡服。岑三娘喜欢胡服,比裙子行动更方便。更让她想起前世穿衬衫着西裤的精干打扮。 她穿着淡青色的窄袖短襟,宽阔的衣领上镶有金色的澜边,凭添了几分丽色。脚下是柔软的小鹿皮靴。原本戴了顶防风的鹿皮小帽,娇俏中显露出几分英气。谁知出门前去拜见李老太爷和太夫人,李老太爷微微蹙了眉。岑三娘明白了,重新梳了髻,插上了那枝金银团花蛾儿钗,爽利中显出几分纤美来。 李老太爷便笑着赞她:“下个月自怡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如此打扮更多出女儿家的温柔,甚好甚好。” 岑三娘再一次提醒自己,眼前的花团锦簇都是一场幻境,莫要被乱花迷了眼去。她恶毒的想,这枝钗掉在原上怎办?她还是不敢将它真的丢弃。如果昔日的东宫隐卫们不再谋反,没准儿会成为她将来的势力。 大唐靠武力建国,民风开放,举国尚武,对女子的约束甚少。闺秀骑马打马球开弓狩猎是常事。在隆州时岑三娘和百草没有这样机会。到了长安,开始学会了骑马。 李尚之对她极好,买了匹温驯的小青马送她。今日也牵了出来。 百草趴在窗前,兴奋无比:“三娘子,今天你会射中一只兔子吗?奴婢带了好多调料,正好烤着吃。” 风吹过来,头顶蓝天白云,阳光不骄不躁。岑三娘惬意的眯缝着眼睛,撇了撇嘴:“有那么多背弓跨箭的男人,犯得着自己跑出一身汗来?等小厮们洗剥干净了,你只管烤就是。” 百草争辨道:“别人射中的和自己猎的不一样嘛。” 瞅着她眉宇间那片活勃与跃跃欲试,岑三娘觉得培养下百草的武力值也蛮不错,指着李尚之给她买的小弓道:“今日我许你去狩猎,你跟着大舅母多学学,将来也能多猎几只兔子山鸡孝敬我。” “真的?”百草激动了。 岑三娘一本正经说道:“我几时说话不算数来着?你尽管去,不用侍候我了。我还盼着你和红鸾红莺一样威风呢。” 红鸾红莺是双生子,十七岁了。大夫人亲自调教,弓马娴熟。大夫人组马球队,总带着二婢上场。球技不输男子。 溜马 到了原上,各家带的小厮支起一座座帐蓬,婆子忙着烧水煮茶。 空地上铺上了地毯,支了案几,锦垫。男人们到了原上就像放飞的鹰,带着各自的侍卫,策马奔远了。 女眷们坐车出来,总是先要歇歇,顺便相互认识结交一番。 已婚的夫人们照例坐在了一处。岑三娘远远的看到四娘冲她笑了笑,便回了个笑脸。四娘今年十七岁了,是众夫人里最年轻的一位。她嫁了尉迟恭的二公子。尉迟恭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被封为鄂国公,如今在家养老。虽不领朝廷实职,但谁敢小瞧了尉迟府。四娘嫁的是二公子,将来不继承家业,但只需看看围着四娘聊天的热闹,便可以知道四娘嫁得极好。 岑家二老爷有三个女儿,两嫡一庶,三娘远嫁山东周家。二娘却在生子时过逝。五娘去年选秀时留在了宫中,被封了美人。 如此一来,四娘在长安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只有岑三娘。四娘觉得三娘温婉,岑三娘也觉得四娘颇为懂事。一来二往,一年来两人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六娘还留在洪州。四娘说,岑老太太打算六娘及笄之后,来年开了春送她来长安。四娘颇为想念六娘。岑三娘想起六娘的好胜之心就觉得头痛。 今日坐在岑三娘上首的是韦家的姑娘,韦小婉韦小青姐妹。下首是杜家的三位姑娘:杜蒹葭,杜燕婉,杜静姝。韦家姑娘的名字普通,长得如牡丹般艳丽娇美。杜家三位姑娘名字优雅,得名于诗经,容貌却是平平。交谈之下,岑三娘发现韦家姑娘傲慢自持,因是李家的姻亲,只得淡笑待之。杜家三位姑娘极有意思。蒹葭温柔沉静,静姝活泼可爱,燕婉却是个火爆性子。还有一位安静坐在角度,一语不发的邹家姑娘。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最大的是韦小婉,今年十七了,听说还没定亲。杜蒹葭只比她小几个月。岑三娘和杜青姝都是今年及笄,便互相邀请对方参加自己的及笄礼。 此时几家姑娘坐在一起闲聊,不知怎的,杜燕婉和韦小青争执了起来。韦小青说她的马叫乌云踏雪,价值千金。杜燕婉就嗤笑起来。那笑声恰恰在韦小青得意炫耀时响起,韦小青就怒了:“敢与我比试一番么?” 正巧大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8 夫人早坐烦了,开口说道:“今日秋阳正好,平日坐在府里处理家事,难得闲上一日,不如去骑马松松筋骨。” 如四娘之流不喜欢骑马的便留了下来。 这边姑娘家早就坐得不耐烦,纷纷起身叫小厮去牵了马来。 韦小青的马很漂亮,通体黝黑,只四蹄雪白。她穿着大红色的胡服,不用小厮,踏着马蹬便上了马,手执一张描金的精致小弓,居高临下的睨着杜燕婉:“你敢和我比谁取的猎物多吗?” 杜燕婉也翻身上了马,伸手从小厮手里取过一张大弓,不屑的说道:“你那弓箭怕是只能射射家雀吧!比就比,别比输了哭鼻子!” 韦小婉和杜家姐妹都不相劝,笑看两女扬鞭策马奔驰而去。 杜静姝也骑了匹小马,给岑三娘解释:“她俩从小到大都这样,哪一回不争个高低的。岑姐姐,咱们溜马玩吧。” 百草早去求了红鸾姐妹,红莺就让出了坐骑给她,自己留了下来。岑三娘见杜静妹热情,心想有个伴也好,就随她一起去了。 京兆韦氏和杜氏都是豪门大族。杜静姝是杜家长房的幺女,在家深得宠爱。所幸性情并不刁蛮。她一路说个不停,倒让岑三娘对这群人的家世又增加了几分了解。 杜九 长草萋萋,上午风不甚烈,眼前视野开阔,激起了岑三娘蛰伏多年的血性。她指着前面一排树林掩映下的庙宇说道:“咱俩也跑一跑吧,就在前面的庙宇相会如何?输的人送赢家一份小礼物。” 杜静姝欣然同意。 两人相视一笑,拍马开跑。 杜静姝的马好,转眼间就抢先了几丈,她回过头咯咯直笑:“岑姐姐,你要准备好礼物哦。” 岑三娘大声喊道:“这才刚开始,我的小青马体力可好了。谁赢还说不准呢。跑到终点再分输赢吧!” 杜静妹笑着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追着,跑到庙宇旁,岑三娘最终还是输了。她爽快的应承道:“回头我做个小东西给你玩。” 杜静妹笑嘻嘻的道了谢,指着面前的小庙说道:“岑姐姐,跑了一阵累了,咱们进庙里讨杯茶吃歇一歇好吗?” 下了马,两人牵着马过去,有小沙弥双手合什迎了上来,将马拉走。 “哎,等等。”岑三娘此时才觉得头上少了点东西,一摸之下心就咚咚直跳。那枝钗居然真的被颠掉了。有时候盼着没有这枝钗,真掉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什么事,岑姐姐?”杜静姝见她脸色变了,也停住了脚步。 岑三娘叹了口气道:“我的钗掉了。你先进庙里歇会,路不远,我沿途找一找。是母亲留给我的钗,我得找回来。” 杜静姝倒也热心,也牵过马来:“我陪你一起找找吧。两个人找到的机率更大。” 岑三娘愣了愣,杜静姝已上了马,笑盈盈的说道:“正好就骑回去,说不定已经在烧烤猎物了呢。” 岑三娘难得遇到一个待她热情的,也不推辞。两人上了马沿途找寻。 阳光照在原上,金钗映射着光芒,走到中途便找到了。岑三娘松了口气,捡起来后却不再插戴了,放进了荷包里。 杜静姝笑道:“看吧,两个人找果然更快。” 这时,从树林里奔出一只鹿来,后面有马匹追赶,它身上插着一枝雕翎羽箭,慌不择路窜了出来。林间又飞射出一枝羽箭,那只鹿倒了下去,身体抽搐着。一下子惊了杜静姝的马。 那马恢恢直叫,双蹄上扬,杜静姝尖叫了声,手里竟失了缰绳,在马背上前仰后合,霎那间便有坠马的危险。 “静姝!抓紧马鞍!”岑三娘喊了她一声,奋力的跳起来伸手想去拉杜静妹的缰绳。 这时林间又冲出一匹马来,一只手抢在岑三娘前面拉住了那匹受惊的马。 岑三娘抓了个空,身体失了平衡,脸朝下摔倒在地上。她双手条件反射的想撑地,顿时磨破了皮。正在发育的小包子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眼冒星星。 “九哥!”杜静姝惊魂未定了喊了声,转头就看到岑三娘摔倒在地上:“岑姐姐你怎样了?”她下了马去扶岑三娘。 岑三娘疼得开不了口,只能吸着气勉强冲她笑,抬头看到一名年轻男子手持长弓利落的跳下马来。 他穿着件白色的箭袖长衫,衣领上绣着精致的银色花纹,身材修长。背对着阳光,脸上一片坚毅之色。 岑三娘恍惚起来,喃喃吐出两个字:“空青。” 阳光太烈,刺得她的眼睛一片酸涨。耳边传来杜静姝带着哭音的声音。她想告诉她自己没有大碍,歇一歇就好。可是心跳的这样急,咚咚如同擂鼓一般。 他拿了个水袋喂到她嘴边。清凉甘甜的水灌进嘴里,岑三娘咽了几口,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擦破了皮,没大碍,歇一歇就好。” 杜静姝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赶紧掏了帕子出来替她包好手上的伤处。 岑三娘对她笑了笑,眼神悄悄从他脸上掠过,没看到半点波澜。 杜静姝恢复了活泼:“九哥你也真是的,一头鹿都射不死。” 他抱歉的哄着她:“这只鹿算是你猎的好不好?” 杜静姝笑弯了眉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敲了自己一记:“岑姐姐,我忘了给你介绍啦。这是我家三房的九哥杜燕绥。燕婉姐姐的嫡兄。九哥,这是李府的孙小姐,岑家三娘。” 杜燕绥冲岑三娘微微一笑算是见了礼:“三娘伤了手不能持缰,十一妹你与她同骑,我送你们回去。” 他伸手将岑三娘抱了起来,把她放上了马背。转身将那只鹿绑在自己马上,骑上了杜静姝的马道:“走吧。” 杜燕绥?京兆杜氏的子弟怎么可能去做滕王的侍卫。是她认错了吗? 作者题外话:明天继续吧。 赠鸡 大夫人和姑娘们还没有回来,营地里异常安静。 杜燕绥接了杜静姝和岑三娘下马,叫了两个小厮去打理那只鹿去了。 岑三娘忍不住扭过头看他。脑中闪过永平坊巷子里空青浴血的背影。他像一柄深深插进地里的剑。凡是敢越过他的,注定要用鲜血为代价。她又想起洪州坠江的那一晚。她缩在芦苇丛里,空青对她笑了笑说他回去了。他转身走出了芦苇滩,像鱼一样轻盈跃进水里。还有在沙洲上,他撑着船出去……是了,她怎么这么笨。空青的肩胛处有那枝钗烙下的印记。只需看看杜燕绥的背不就清楚了? “岑姐姐……三娘……” 谁在喊她,声音这么鬼祟?岑三娘转过身,看到杜静姝抿着嘴吃吃的笑,一副偷吃了鱼没被主人发现的贼猫样。 岑三娘奇怪:“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笑成这样啊?” 杜静姝故意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79 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声音不紧不慢的:“我九哥早就走得没影儿了,三娘,你还在看什么哪?” 岑三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杜燕绥时间太长,这妮子误会了。她又不方便解释,哼了声举着双手往里走:“我摔伤了手都是为了谁呀?我看风景不行么?” 杜静姝忍着笑将她的手拉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好啦好啦,我不笑你成了吧?不说就算了,将来想问,还得看本姑娘心情好不好呢!” 岑三娘大恼,追着杜静姝进了帏帐。 “哎呀,三娘你怎么了?”没去骑马的岑四娘一眼就瞧出不对。 岑三娘赶紧举起手来笑道:“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今天注定不能自己动手烤兔子了。” 岑四娘嗔了她一眼,取了帕子,见的确只是擦破了皮,有些红肿,叫侍女取了药和白布,重新裹了伤。 岑三娘看了眼紧跟着她的杜静姝,对四娘说道:“四姐别扔那帕子。杜家妹妹给我裹的伤。” 岑四娘嫁进尉迟府,对京中的豪门大族比岑三娘更了解。听了笑吟吟对杜静姝道:“杜妹妹,多谢你今日救我家三娘。正巧河南道送了四只曹州府的斗鸡,我便送一对给妹妹以示谢意。” 只见杜静姝已激动的双颊通红,眼睛熠熠生辉。 岑三娘虽不了解,见她这模样就知道曹州府的斗鸡想必是珍品。 杜静姝虽然激动,大户人家的教养毕竟不同,她摇了摇头拒绝:“尉迟夫人,这份礼太贵重,静姝不能受。其实今日是我的马受了惊,我扔开了缰绳。三娘想拉住惊马才摔倒。说起来应该是我谢过三娘才是。” 此话一出,岑三娘对杜静姝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面对诱惑能忍住,且敢于说真话,可见杜静姝良好的品质与教养。 烤鹿肉好吃吗 四娘存了心思要和杜静姝交好,给三娘使了个眼色。岑三娘虽然不清楚四娘为何要这样做,却也想满足杜静姝喜欢斗鸡的愿望:“静姝,你这样说就不对啦。如果不是你热心陪我去找金钗,你也不会惊了马。找回母亲留给我的金钗时,我就想,我一定要送份最特别的礼物给你。当然,四姐想送的是她的心意,我的,是单独一份。你不收就是不当我是朋友啦。” 岑三娘半是撒娇半是威胁。岑四娘又在旁边打圆场。杜静姝不过十四五岁,哪是这两人的对手,只觉得不收下斗鸡就是自己不对,但仍红着脸坚持:“曹州府的斗鸡必定是选来孝敬尉迟公爷的,太过珍贵。尉迟夫人这般热情,静姝再推却就显得无礼了。但是,我只讨要一只便可。” “叫我四娘便好。静姝妹妹,我回府给你下帖子,你来瞧瞧我府里的斗鸡,再选一只回去可好?”岑四娘笑咪咪的说道,又给岑三娘递了个眼色。 岑三娘笑道:“四姐也要请我去。我还从来没见过斗鸡呢。静姝,你给我说说,斗鸡是什么样的?” 两人就斗鸡慢慢聊了开去。 日上三竿,帏帐外渐渐热闹起来。跑马望远的人们渐渐回来了,各回自己的小帐更衣歇息。 各种猎物被小厮们洗剥干净,在下风处支了锅灶,开始烹煮烧烤。 岑三娘轻声问杜静姝:“烤鹿肉好吃吗?” 杜静姝愣了愣,扑哧就笑出声来,笑得浑身颤抖,指着岑三娘说不出话来。 “我那丫头说,自己猎的,自己烤着吃,味道绝对不一样。”岑三娘厚着脸皮装不知道她笑什么,一本正经的说道。 岑三娘奋不顾身的去拉马的缰绳,岑四娘又大方慷慨。杜静姝对岑家姐妹大有好感,此时被岑三娘的话逗的大乐,拉了岑三娘往外走:“今天九哥射鹿让咱们受了惊,罚他烤鹿给我们吃!这就找他去。” 岑三娘还装:“这恐怕不好吧?” 杜静姝目瞪口呆:“原来你也是个会装的!” 岑三娘眨了眨眼,拿出副风萧萧兮一去不复返的架势自说自话:“也罢,谁叫咱们是朋友呢?我便陪着你好了。” 说完用眼神嗔着杜静姝。这模样可爱之极,杜静姝哈哈大笑,不再取笑她,拉着她出了帏帐。 杜燕绥果然在烤鹿。只不过身边草地上还坐着三个女子。韦小婉韦小青姐妹,还有杜燕婉。 “九哥!我们也要吃烤鹿!”杜静姝喊了声,拉着岑三娘过去,吩咐婆子摆了张案几,拿了两张苇席来。 五个女子等着吃杜燕绥烤鹿,岑三娘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比较 杜燕婉看了眼埋头烤鹿的亲兄,又睨了韦小婉一眼,撑着下颌说道:“哥哥,来吃你的人真多呀!” 岑三娘适时的低下了头,掩饰住眼里的笑意。 她偷偷的抬眼看他。杜燕绥像是没听到似的,接过小厮递来的盘子,用竹夹夹着肉铺在烧烤架子上。白衣如雪,银线绣就的衣领反射着阳光,动作优雅斯文。 目光转过去,十七岁的韦小婉穿着娇嫩的鹅黄色衣衫,臂间挽着春水蓝的披帛。挽着蚕髻,插着枝花形金制的宝树步摇。五个女子里唯有她没有穿胡服,显露出少女独有的娉婷妩媚。她看着杜燕绥的目光热烈如火。根本不害怕被人瞧出她对他的倾慕。 如果他是长年陪侍在滕王身侧的空青,难道韦小婉对他的心思是在这一年里产生的吗?岑三娘越发想弄明白。 杜燕婉说话意有所指,韦小青顿时像炸了毛似的瞪了眼:“这只鹿又不是你猎的!杜九哥也没你那么小气!” 杜燕婉横了她一眼,直接对杜燕绥道:“哥哥,第一份得给我!” 韦小青气结,又没立场和杜燕婉争,只得气鼓鼓的哼了声。 杜静姝念着岑三娘的好,笑咪咪的说道:“九哥,我记得你说过,这只鹿算是我猎的,头一份得归我才行。” “静姝!”杜燕婉恼怒的喊了她一声。 “燕婉姐姐,我好饿的。你就让让我嘛。”杜静姝撒娇。 杜燕婉眼珠一转:“好啊,你是妹妹,我让着你。第二份归我。” 她突然看到杜静姝与岑三娘同席。岑三娘手上还扎着白布,便指着她说道:“岑妹妹受伤了,第三份便给岑妹妹好了。” 韦小青气得站了起来,低头却看到一直不发一言,只用眼神望着杜燕绥的姐姐韦小婉,心又软了下来。她招手叫来婢女:“把我今日射到的两只兔子一只山鸡烹了送来。”又道,“我才不像有些人那么小气!别看有人今日拿了把大弓唬人,没想到却把野味都吓跑了,只捡到一只兔子而己。猎物那么少,小气点也正常。” 杜燕婉顿时火了:“韦小青你在说谁?” 见她发火,韦小青开心了:“你管我说谁!” 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开吵。只听韦小婉离了座,走到杜燕绥身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0 边微笑道:“九哥,我来帮你烤。” 杜燕绥却在此时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韦妹妹手艺好,我家妹子有口福了。” 韦小婉欣喜的一笑,正想接口,却见杜燕绥左右看了看,喃喃自语道:“今日好像就我射到一只鹿,这么多人看来真的不够,我再去林子里转转。说不定还能再射到一只。” 说着竟扔下一群姑娘,径自跳上马,扬鞭去了。 韦小婉站在烤肉架旁,娇艳的脸上阵红阵白,一跺脚扭身就往自己的营帐去了。韦小青赶紧跟了过去。 剩下三女面面相觑。杜燕婉突然放声大笑:“哎哟,笑死我啦。哥哥,你真是……” 杜静姝也笑了起来:“好吧,咱们三个人放开肚皮吃!” 岑三娘也忍不住乐,心里却又再一次暗暗比较着杜燕绥和空青。 记忆中的空青跟在滕王身边一口一个小人,恭敬知礼,随时都保持着一副谨慎的态度。不见丝毫锐气。离开滕王在沙洲上住着的时候,空青温和如玉,像勤劳的顾家男人,做饭菜捕鱼虾扎草排盖屋顶。没有半点豪门公子的气场。和裘家打斗,浑身浴血站在巷子里时,有着锐气,岑三娘更多的感觉到他是名武艺高强的侍卫。 初见杜燕绥,好像他也像空青一样沉着冷静。此时的他,却分明像豪门大族的公子一样,懒得搭理小姑娘们的争吵,也不顾忌韦小婉的感受,拍拍屁股潇洒走开。 是同一个人吗?岑三娘想得到答案的心思越来越烈,望着他奔向乐游原的方向,心里主意已定:“杜姐姐,静姝妹妹,我回帐子换身衣裳,失陪了。” 杜静姝这才发现她衣裳下摆蹭脏了少许,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拉着你说话,都忘了你摔脏了衣裳。你去吧,我给你留最好的鹿脯肉。” 岑三娘朝燕婉福了福,去了自己的帐篷换了身衣裳。悄悄出来,去牵了小青马朝着杜燕绥离开的方向追去。 “哎,三娘子!”百草正巧和红鸾回来,脸红扑扑的,杏眼里闪烁着快活与兴奋的光。她瞧见岑三娘离开,显然没听到自己的叫声,便和红鸾说道,“姐姐,今日谢过你啦。我再借用下红莺姐姐的马追三娘子去。” 红鸾也看到了:“我与你同去吧。三娘子一人骑马出去,万一有了意外,夫人会责罚的。” 两人掉转马头,跟着也追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这些啦,晚上要出门吃饭,不更啦。明天再继续吧。 否认 西北地区把地势高而平坦的地方称为原。形容宋词风格曾有两种说法:念去去,千里烟波的婉约与大江东去浪淘尽的粗犷。站在西北的原上,视野极其开阔。西北民歌一亮嗓子,才会明白真正的粗犷与豪爽不是一江之水惊涛拍岸所能比拟的。 岑三娘寻着方向追来,往四周一看,哪里还有杜燕绥的身影。风吹长草,天地间仿佛只她一人。她骑在马上,不知是被这一望无垠的乐游原感染,还是急于想把握住自己的未来。将单身小姑娘的危险抛在了脑后,狠狠的抽了小青马一鞭子,朝着树林的方向飞驰而去。 就在她转过土丘的瞬间,一马斜斜的奔出,拦住了她进山的去路。岑三娘使劲一勒缰绳,小青马扬起了前蹄,圆地踏着步,消弥了冲势。 两人之间隔了数丈,岑三娘的视线有些模糊,他那身白衣像团光晕,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她假装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悄悄的抹去盈满眼眶的泪。再看,清楚的将他脸上的神情瞧了个清清楚楚。 杜燕绥纵着马走向她,蹄声得得踏破了宁静,却让四周显得更加安静。 岑三娘望着他,心想,他不是空青自己就见鬼了。双胞胎长大之后再相似也不会绝对的一模一样。他的眼神告诉她,杜燕绥就是空青。 终于,他走到了她身边。岑三娘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一个笑容:“空青?” 杜燕绥扬了扬眉:“什么?” 什么? 她叫他的名字,他听不明白?岑三娘笑容淡了下去。 空青好好的,成了京兆杜氏的子弟,还装着不认识自己。好吧,不认识也好。可您老告诉我钗的秘密,李建成二十七隐卫的存在,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吧?难不成自己还会哭着求着说我是李建成的孙女,你们不能抛下我不管?或者摇身一变成了京兆杜氏的子弟,害怕自己会揭发他? 而她在这一年里,曾千百次的盼着他悄悄的出现。想告诉他与那些昔日的东宫隐卫们当自己不存在,好好的过日子去。她不曾因为自己是李建成孙女拥有尊贵的血脉而骄傲,没有答应空青去见那些忠心的隐卫,没有答应做他们的小主人。但她从来都不希望他们死。 她已经烦透了常插戴在髻上的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它就像悬在她头顶的剑,一不留神就会落下来,让她身首异处。她经常在外出的时候神经质的打量着每一个多看了她几眼的人,猜测着他或她是否是隐卫们的一员。 这种精神上的压力真叫人崩溃! 他却装着不认识。 岑三娘愤怒了。人极其愤怒时有几种表现,因怒而安静是其中一种。她冷漠的望向古木参天的森林,冷漠的说道:“我从前认得滕王身边的一名侍卫叫空青。我不慎坠江,他跳下来救我,死了。” 杜燕绥哦了声道:“真遗憾!你可以找家寺院替他点盏长明灯,请高僧为他超度。一个人跑树林来做什么?很危险的,回去吧。” 这是岑三娘听到的最不好笑的冷笑话。 她笑了起来,笑得悲伤:“今日和静姝妹妹溜马,看到了一间小庙。本想进去讨杯茶吃,顺便替那侍卫点盏长明灯,结果发现我的钗掉了。那枝钗是母亲留给我的,外祖父希望我日日插戴着它缅怀母亲。他说有母亲生前曾有一个仇人。戴着那枝钗,那人就会知道我的身份,会来找我报仇。只要他敢出现,外祖父就会对付他,以绝后患。静姝妹妹陪我找到了这枝钗。我却得到一个消息,母亲的仇人早死了,我不用再担心了。心情一好,就想跑出来溜溜马。天再冷下去,乐游原就不适合来了,要到明年春日才有机会呢。没想到竟迷了路。这里的确危险,多谢提醒,告辞。” 她掉转马头,再也不看杜燕绥一眼,急驰而去。 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空青,永远消失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杜燕绥身上,拉扯出一抹孤独的影子。 作者题外话:晚上不更新了。 训奴 岑四娘一心要结交杜静姝,回去没两天就发帖子邀请她过府选斗鸡。自然也请了岑三娘。 李老太爷骨子里深恨着岑家。对岑二老爷一家人只能做到有来往。李老太爷用出嫁的女儿泼出的水,将岑四娘的身份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1 转换成了尉迟二夫人。能和尉迟府交好,他极赞同。 大儿子已经贵为幽州大都督,他心里惦记着二儿子李尚之的亲事。李尚之嗜武成痴,他琢磨着尉迟家的三姑娘大概能合儿子的脾性。如果李尚之得了尉迟老国公的青眼,没淮儿还能舍了老脸请今上赐下襄武郡王的爵位。 李老太爷是过继给襄武郡王的,在皇族同宗面前自然而然就矮了三分。因嫡妻一事羞入入仕,又短了三分气势。两个儿子虽有出息,但李老太爷心里最记挂的仍是入土之前能被皇帝名正言顺的赐下爵位,扬眉吐气。 一年来,岑三娘听话的戴着金银团花蛾儿分心招摇,却没引来任何动静。李老太爷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擒住隐太子余党立下大功。因此,岑三娘去尉迟府,李老太爷让李尚之以保护的名义陪着去。 许氏摒退了房里的丫头,亲自给岑三娘换上出门见客的衣裳。樱桃红及腰长的大袖襦衣,系着玉兰白高腰长裙。襦衣扎在裙子里,下面是云一般的洁白的裙裾,像美丽的燕尾。红白相交分外醒目,因是深秋,怕着了凉,外面套了件浅红色掐蓝色牙边的半袖。挽了块蔚蓝色边上坠金珠的披帛。 她蹲下身整理着腰带上悬挂的金桂香囊、压裙边的玉坠子,笑咪咪的起身端祥着岑三娘:“三娘子长了一头,下月及笄礼后还能再长点个儿。葵水来得迟了些。” 岑三娘开始发育,再不是平胸,鼓起了两只小包子。她不以为然的回道:“十六岁之前来都正常。” 许氏大惊:“三娘子如何知道?” 这是常识好不好?岑三娘只得含糊着说是小韦氏说的。许氏这才放了心,满脸失落。大概是觉得自己份内的工作被大夫人抢走了。 岑三娘不愿意一直惯着许氏,也念着情份,所以待她越来越客气。 许氏却没有察觉到这份客气其实是疏离。 “妈妈支开小秋小夏,是想单独给我说点什么吧?”岑三娘挽了个蚕髻,头发拢在头顶一束,像卧蚕的形状,比丫髻,双环髻干练。她对着镜子插上那枝金银团花蛾儿钗,怔怔的看着铜镜里映出的清丽少女。 许氏站在她身后,低声说道:“三娘子,四娘既有交好之意。你便别再把洪州她对你下泄药的事放在心上了。四娘子嫁进了尉迟府,我看老太爷也看重的。不然也不会让二老爷护送你去了。” 岑三娘回过头,似笑非笑:“我有记恨过四娘吗?” 许氏一愣,嘟囔着:“没有最好。四娘子如今身份不比往昔。” 岑三娘霎时收起了笑容,冷冷说道:“妈妈,我如何行事还由不得你来教训。我差点忘了,妈妈已是得了身契恢复了自由身,早不是我的奴婢了。” 许氏脸色大变,手脚气得发颤:“三娘子,你,你嫌弃奶娘了?” 岑三娘早想敲打她。以往许氏露出这样的委屈与难过,她总是心软。可越心软,许氏越是颐指气使,到头来,难受的却是她自己。 “念着与妈妈的情份。我这个做主子的从来都给足你颜面。妈妈好生想想,是继续签下卖身契,忠心服侍我。还是离府去养老。若签下身契,我身边留不得日日教训主子的奴婢。若离府养老,当日我买下的裘家院子便送给妈妈栖身。百草!”岑三娘连珠炮似的说完,高声叫来百草,也没看许氏一眼,径直出了内室。 许氏震惊的看着岑三娘带着百草离开,半晌才反应过来,眼泪滚滚而下,喃喃说道:“你不是三娘子,不是三娘子。” 她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高大的身躯抖的糠筛似的,末了号陶大哭。哭了一会儿,许氏觉得胸口被堵的难受,她本是性烈之人,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泪,疾步往外走:“不行,我要找老太爷评理去!” 斩断 岑三娘走的快,最主要的还是不忍心看到许氏那副难过之极的模样。训了许氏,她自己心里其实也不舒服。 百草进来时看到了许氏的脸色,知道因由,心里也难过。她小心的看着岑三娘的脸色,心里却是一暖。少有主子把奴婢看的这么重,三娘子其实并不过错。她和自在居别的丫头处久了,自然知道自己和她们在岑三娘面前的态度。 岑三娘终于开口道:“百草,我今日告诉妈妈两条路可选。要么重新签卖身契,忠心服侍我。要么让她离府养老,我送她一座院子,还有供她生活的金银。你也一样,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就只能忠心对我,将来我也不会亏待你。若你想离府,我会放了你的身契,还会给你找个好归缩,风光发嫁。这些是我能为你们做的全部。如果你们觉得还不满意,咱们的情份就到此为止。” 百草浑身一颤,脱口而出:“三娘子,别不管奴婢。” “我知道,你从小就被卖进岑家,也无所可去。如果奶娘改不了对我指手划脚的习惯。我也没办法留下她。你也是她一手看大的,情同母女。一面是对我忠心,一面却又不忍不听奶娘的话。如果你愿意就认她做干娘吧。我放了你的身契,把裘家那院子给了你们。再送你们足够了银两,你们自己过日子。将来若有难处,我能相帮定不推辞。也全了咱们这些年的情份。”岑三娘淡淡说道。 如果能有一把刀,她希望切断所有能影响她情绪的过往。她从前像水一样,岑家拿只瓶子装就成了瓶子的模样,拿只盒子装,就是盒子的模样。 她心软,记情。可是为她浴血的空青都能变成陌生杜燕馁。岑三娘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顶了。 成为自由民,认许氏做干娘,有栖身的房屋,有足够的银两,日后自己作主,不再为人奴婢,随意嫁得良家子。百草脑中想着这些,勾画出一副美妙的图案,她不免心动。可是看着岑三娘的身影,她涌出种难言的感觉。 岑三娘是极好的主子。从来没有打骂过她,有好东西总不忘分给她。她和奶娘走了,她就是独自一人。身边连个说私房话的人都没有了。 也许是相处的日子久了,曾经也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百草思索的时候,岑三娘就明白了她内心的矛盾。她转过头对百草嫣然一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恼。你放心吧,我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吗?你也知道,我是不愿回李家的,将来,我会离开。我下月就及笄了,外祖父也会张罗我的亲事。我会另有归宿。没准儿哪天混得惨了,我还会去找你们收留我。” 百草咬着唇,眼睛慢慢红了:“三娘子,我知道你对我们好。” 她跪了下来:“奴婢也是奶娘一手带大的。奴婢知道奶娘心里是为三娘子好,但她管的太多了,失了本分。继续留在三娘子身边,迟早会把情份磨得没了。她若离了府,身边又没人侍奉,奴婢于心不忍。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2 三娘子你放心,奴婢虽然离了你,这一生仍是您的奴婢。” 纵然心里有准备,听得百草的决定,岑三娘心里仍一个劲的冒冷气。她强忍着伸手将百草扶了起来,绽开明媚的笑容:“起来吧,我没有怨你们。等及笄礼过了,我便送你们去永平坊。都在长安,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快点擦了泪,今日有二舅舅陪着,咱们还能逛着街,回府迟些都没关系。走啦。” 百草哎了声,不多会两人便有说有笑起来。 岑三娘笑着,只觉得心慢慢的变冷变硬。都是她的错啊。她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纵容着许氏和百草。许氏便觉得奶了她,自己就得听她的。百草心疼着许氏孤单,却忘了她在这诺大的李府更加孤独。 也好,没有羁绊。她才会把自己保护的更好。 岑三娘挺直了背脊,笑着同李尚之行了礼,坐进了马车。 将军 尉迟府在永兴坊,更靠近皇城,在胜业坊的西北角,两坊相继并不远。 马车行直偏门,正巧看到杜静姝刚下车。 岑三娘下了车高兴的招呼她,一抬眼就看到杜燕绥下了马,正和李尚之打着招呼。两人视线一碰,杜燕绥反应快,脚步移了移,极自然的用背脊对着岑三娘。直把岑三娘差点气个倒仰。她还不想搭理他呢,她把头一拧,挽着杜静姝便走。 听到李尚之热情的问杜燕绥:“杜九,听说你才升任了千牛卫将军,哪日沐休哥几个给你贺贺……” 岑三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生出了好奇,悄悄问杜静姝:“你九哥升了千牛卫将军,是干嘛的?” 杜静姝性格开朗活泼,附在岑三娘耳边笑道:“你二舅舅不是在折冲府任果毅都尉,怎不见你问他?上回去乐游原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九哥了?” 喜欢你妹!岑三娘板了脸:“不说拉倒!” “人家逗逗你嘛。”杜静姝摇了摇她的手,往后瞧了瞧,见尉迟二公子迎了李尚之和杜燕绥去了外院演武场,便轻笑着说道,“你瞧他们三个。尉迟二公子在右羽林军做校尉。你家二舅舅在折冲府。我九哥进了千牛卫。其实啊,如果不是你外祖父没入仕,你二舅舅也能进羽林军和千牛卫……” 一番讲解,岑三娘终于大致弄明白了。 大唐分内府兵和外府兵。李尚之所在的折冲府属外府兵,一般由六品官员以下的子弟和良家子组成。内府兵则是招收六品官员以上的子弟,还能世袭。老爹死了,儿子能顶名额继续抱铁饭碗这类。 通俗点的形容,羽林军是守皇宫大门的,千牛卫就是后院贴身护驾的。 折冲府的兵临到打仗是要拉出去见真章的。羽林军和千牛卫是皇帝私人护卫,守在家里当保镖的。 大唐设九寺五监,分别对应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尉迟大公子任卫尉卿,从三品的九寺主事,只比兵部尚书矮一篾片。掌管着全国的武器库,管着大祭祀与皇帝出行的仪仗等等。位置重要,又常在皇帝面前露脸。称得上是红人一枚。完全继承了尉迟恭原有的地位。将来尉迟府分家,他也是家主不二人选。 尉迟宝树和他大哥比较,就是个混混了。照例进了羽林军这种功勋世家子弟扎堆的地方,混了个七品校尉,手下管着十人的小队。但是羽林军属于皇帝的私人卫队性质,又聚集了大量的高干子弟,所以裘家才会那么嚣张。 李尚之所在的折冲府,驻守关内道的京畿这片,是营中坐第二把交椅的副将。官至正六品。看着没有羽林军风光,实则手底下带着兵是有真功夫的。 相对这二人,杜燕绥封了千牛卫的将军,上头只有一个领军的千牛卫大将军。皇帝近身保镖的二把手,武艺过人不说,也极得皇帝重用信任。份量和前途都不是尉迟二公子和李尚之能比的了的。 岑三娘打了个寒战。杜燕绥不是李建成二十七隐卫的一员么?高级卧底兼刺客?如果自己是个男的,要举旗谋反,杀唐高宗岂不是很方便? 桃花 杜静姝骄傲的对岑三娘说道:“三娘,我九哥极有本事的,少小便离家,他有今日可不是靠了他祖父与我京兆杜氏的荣光。” 岑三娘心头一颤,随口问道:“你九哥几时回的杜家啊?” “九哥幼时随我三叔去了岭南。后来我三叔过世了,他回杜家呆了大半年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每年他都有记得给家里所有兄弟姐妹带礼物的。去年他回来后我爹说以后他都不走了。” 岑三娘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确定,杜燕绥就是空青。 她仿佛眼前展开了一副叫无间道的画卷。七八岁的杜燕绥和一帮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起让滕王和今上挑选。七八岁啊,杜燕绥就明事理了,和当年才十岁的晋王殿下合谋,跑十三岁的滕王身边当卧底去了。 她越想越吃惊,这么说,杜燕绥还是双重卧底的身份?一边得了今上的信任,一边还是李建成隐卫来着? 岑三娘瞬间想对杜燕绥说声谢谢。不认自己实在太英明了。用背对着自己太好了。她会求神拜佛保佑杜燕绥继续扛着京兆杜氏的身份,继续当着前途远大的将军。这意味着李建成的隐卫们也不会再来找自己联系了。 只要没有那批隐卫,李老太爷又没有让自己曝光身份的意图。李建成后来不也被封了隐太子?还从宗室里过继了个儿子继承他的香火。对自己这个不会暴露身份的正牌外孙女,就算皇帝知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的。 人家夺了皇位都传到第二代了。天下稳定,经济继续繁荣。你突然跳出来要谋反,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占不了。更别说她半点谋反的心思都没有。如果万一有一天,别的隐卫找到她。对不住了,她只是穿过来的,对血脉亲情并不看重,没准儿为了活命她会把隐卫们全卖了。 想到这里,岑三娘心情开朗了许多。 如果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李建成外孙女,岑三娘会做梦都笑醒,她还担心毛线啊! 说话间两人被迎进了后院。 岑四娘和尉迟宝珠早等的不耐烦。尉迟家的三姑娘宝珠在家也穿着一身胡服。今年十七岁了,头发束在顶金丝冠里,容貌说不上美丽,倒也端正,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显得一双眼眸黑葡萄似的闪亮。 尉迟宝珠一看就常在阳光下运动。不像岑三娘见过的其它豪门闺秀。乐游原秋日的阳光一点不晒,骑马回来之后却能聚在一起商量用珍珠粉敷脸还是用羊奶加鸡蛋清更美白,一聊就没个完。 往日岑三娘过府,少有见到尉迟宝珠。今天她居然也在,岑三娘想了想就明白了。这位不惧阳光晒黑肤色的尉迟姑娘没准儿也是斗鸡爱好者。 果然,见过礼之后,尉迟宝珠便嚷道:“十一娘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3 ,二嫂说要送只斗鸡给你。你想必也好此道,什么时候咱们比试一番?” 杜静姝居然笑道:“今日便可以啊。四娘要送我只斗鸡。我想府上定也爱斗鸡,便带了一只来。” 几句话就扯到了斗鸡,岑四娘见小姑和杜静姝一副磨拳擦掌的模样,也懒得再坐着喝茶了,索性吩咐人去斗鸡馆准备。又叫人去通知李尚之三人。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往后园去。 尉迟宝珠和杜静姝聊得开心,这时岑三娘才逮着机会询问岑四娘:“四姐姐看似对静姝妹妹格外关心?” 岑四娘微笑着,低声说道:“宝珠十七了,我公公老来得女,宠得很。想与杜氏联姻,相中了杜燕绥。” “啊?”岑三娘就想起了那日烤鹿五女围着杜燕绥的情形,韦小婉好像也看上了他。她不由暗骂,杜燕绥你这枝烂桃花! 作者题外话:明天继续更啦。得了大家的暗示明示,我决定中秋和国庆和大家一起放假。节日断更,平时照常更吧。 坦白 见岑三娘面露惊异,岑四娘继续给她解释道:“照说杜燕婉是他的亲妹,我应该和杜燕婉交好才对。他兄妹俩自幼丧父,亲事由杜老夫人作主。杜老夫人孀居在家,足不出户。我公爹又不方便上门,便想着通过杜家族长去探口风。杜家族长正是十一娘的父亲,是以,我才百般与十一娘交好。” 尉迟国公府和京兆杜氏也算门当户对。一般大家族联姻,媒人上门前两家基本已达成共识。不会出现一方拒绝让另一方难堪的场面。又需要私下里找个稳妥的中间人牵线搭桥。亲事不成,也不至于有伤颜面。 以尉迟恭的身份,自然不方便亲自去见杜老夫人。尉迟大公子虽当着卫尉卿,老父尚在,妹子的亲事轮不到他作主。所以想到了杜氏族长。 岑四娘意外在乐游原见到了杜静姝,为了自己在府里的位置,便抓住机会结交杜静姝。 想来尉迟家早就了解到杜氏族长是个斗鸡爱好者。无论杜静姝是否也喜欢,能为父亲弄只品种好的斗鸡都会高兴。 只是没想到杜静姝本人也喜好此道。岑四娘借机邀请她过府,更促成了尉迟宝珠和杜静妹结交。 脑子里想了这么多,而在当时岑四娘顺水推舟,结交杜静姝做的无比自然。岑三娘不由得佩服起她来:“四姐是极聪明的人。” 岑四娘经过宫里采选,又嫁了人。心思和从前在家做闺秀时完然不同,握了岑三娘的手认真说道:“三娘,我坦然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也是岑家女儿。莫要计较在洪州时我那些小孩子心思。到了长安,嫁进尉迟府,我才明白在家未嫁时有多幸福。好在二伯父在长安任职,你也来了长安,否则我连个能说上话的娘家人都没有。” 岑三娘略微一想就觉察到了差异。 尉迟宝珠十七岁,岑四娘也同样才十七岁。前者还飞扬跳脱玩着斗鸡,岑四娘却在细心的替小姑谋划着亲事,努力的做好尉迟家的儿媳。将来尉迟老国公走了,岑四娘结交大嫂,爱护小姑。尉迟宝树就算没什么前途,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夫妇二人也有家族可以倚仗。 娘家人?岑三娘想到今日对许氏对百草说的话,心里一片茫然。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岑四娘。做姑娘时有岑三夫人替她谋划,嫁了人,有夫家和娘家给做倚靠。自己一样都没有。还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不,她还拥有四娘所没有的眼界与潇洒。她不会拘泥于一个家族,一个国家。只要给她机会,她会活出另一番滋味。 想到这里,岑三娘心平气和。 斗鸡 岑四娘略带伤感的情绪转瞬消失,笑着说道:“哎,相公他们竟然比我们先到。” 岑三娘抬头望去。斗鸡馆前正站着尉迟宝树李尚之和杜燕绥三人,正和走在前头的尉迟宝珠杜静姝见礼。 穿一身藕白色暗花缎深衣的杜燕绥彬彬有礼,正和尉迟宝珠见礼。岑三娘想起那日乐游原上他的冷淡,情绪低落了下去。她又不能让岑四娘瞧出半点端倪,便借口不懂,让她找了个懂斗鸡的丫头给自己讲解。她只需要装出副聆听的模样,免得自己不吭声不搭话显得另类。 尉迟府和李府极像,两个儿子都习武,前厅外建了个宽阔的演武场。后院填了一半花园,开辟出马场,建了个斗鸡馆。 斗鸡馆占地至少有两亩,修有精巧的鸡舍,每只斗鸡都单独养着。全白的,全黑的,锦羽的,大致有十来只五彩缤纷的斗鸡。侍候斗鸡的婆子小厮就有十来人。 馆里修了宽敞的回廓,摆着案几椅子,上了茶水点心。廊外的空地里用锦缎围了一丈方圆,中间拦着。 里面一旁已放有一只浑身全白的斗鸡。个头挺大的一只公鸡,却与普通买来吃的公鸡不同,脖子显得更长更粗壮,一身羽毛好似贴服在身上,鸡冠血红,气势十足。最耀眼的是它的双足是金色的,爪尖锋利。 尉迟府的丫头便给岑三娘解释:“足上套了金距,这样更厉害。” 岑三娘理解了,手上戴有刺的拳套。 杜静姝一拍手,便有个杜家丫头提了只楠竹编就用布蒙着的笼子进来,放出一只浑身锦羽的斗鸡。 尉迟宝珠笑道:“十一娘,你家这只论个头离我家百胜差远了。看着灵活,体力没准不及啊。” 杜家这只是母鸡,体型要小上一圈,看上去灵活之极。鸡冠上缠着红绸,鸡爪上同样金光闪闪。 那丫头又给岑三娘解释,鸡冠上缠红绸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斗鸡时鸡冠是双方攻击的重点,缠红绸是为了保护。 杜静姝翘着下巴,此时不经意便流露出豪门贵女的骄傲来:“别看个头小,我家这只无双还没败过呢。尉迟姐姐,你家的斗鸡不系花冠,我家的也取了罢,只用金距好了。” 杜家侍候斗鸡的丫头便上前解了鸡冠上的红绸。 “都来下注罢!”尉迟宝珠笑着说道。 也许是大家都赌习惯了,无不应允。就有丫头捧了两只盘子来收赌资。 杜静姝说道:“三娘,九哥,你们得下注我的无双!” 尉迟宝珠也不甘示弱:“二哥二嫂,你们得支持我才行!” 杜静姝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望着李尚之:“二对二,还多一人哪。李都尉,你赌谁赢?” 因和岑三娘交好,李尚之便平白涨了一辈,因此杜静姝干脆以官职称呼。 她这么一说,尉迟宝珠便不干了,多一人支持没开打心里也舒服,也叫了起来:“李都尉,我家百胜不会输!” 众目睽睽之下,李尚之哭笑不得,拿着荷包的手不知扔向哪只盘子。 杜燕绥突然伸手抢过了他的荷包,扔进了尉迟府的那只盘子,满脸理所当然:“客随主便,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4 既然来了尉迟府,尚之便赌百胜赢吧。” 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杜静姝便不争了,只是笑眯眯的往杜燕绥和岑三娘中间一站:“九哥,三娘,咱们一派的。” 说着还用手肘悄悄撞了下岑三娘,凑近她耳边狡黠的低语:“我可是帮你把九哥拉过来了,怎么谢我?” 岑三娘又好气好笑,心想杜静姝真是乱点鸳鸯谱。她瞪了杜静姝一眼低声说道:“净瞎想些什么啊?我对你九哥半点没感觉。” “是不是啊?”杜静姝促狭的笑。 “是!”岑三娘没好气的说道,“快看,开始了!” 杜静姝的注意力马上移到了场中。 岑三娘松了口气,抬头看到杜燕绥正睨视着自己。她哼了声,扭头跟上了杜静姝。 加油 两只斗鸡就像生来有仇似的,中间的隔断一取开,两家侍候斗鸡的稍一撩拨,两只鸡就飞扑起来。鸡脖子上的短羽根根绽开,鸡爪上的金距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道耀眼的光芒。鸡毛飞舞,不多时便见了血。 杜静姝和尉迟宝珠早坐不住,奔下回廓盯着。一个喊无双给我咬死它,一个攥拳大叫百胜抓的好。 尉迟家的百胜一身百羽染了血,看似凄惨,体力却甚好,半点不露败像。杜家的无双小母鸡胜在灵活,动作却缓显迟缓。 杜静姝喊的口干舌躁,眼见无双略有退缩之意,一急之下扭头看到岑三娘,几步奔过来拉了她,召呼杜燕绥:“你俩都来给无双壮声威!” 岑三娘虽看得惊奇不己,但要她和杜静姝一样又蹦又跳的给只鸡喊加油,她还没那么投入呢。 那边尉迟宝珠也不输气势,回头招呼了声。坐在回廓上的人就都离了座,围在战场边看两只鸡争斗。 尉迟二公子和自家二舅舅摩拳擦掌,恨不得下场的是自己。岑四娘也扔了二夫人的稳重,盯着斗鸡又喊又叫。 杜燕绥一声不吭,岑三娘软绵绵喊了一嗓子:加油! 两厢比较,己方气势明显不足啊。 这时她听到一声轻笑。岑三娘突然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加啥油啊?古代又没汽车。听不懂也不准笑!她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杜燕绥一眼。 杜燕绥咳了声,转开了脸。 杜静姝看到对面几人的疯颠状,不满了:“三娘,九哥!你俩还想不想赢啦?无双,咬它的冠子!使劲咬!对,扑扑,扑!” 这也喊得太带劲了。岑三娘盯着两只难分难解的斗鸡,突然想,要不,喊声雄起?呃,好像无双是母鸡诶。大唐再开放,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公开喊雄起,大概秒杀在场所有人吧?她想着,自己扑哧笑出了声。 她专心盯着斗鸡,看了一会也就入了戏。斗鸡果然刺激,她跟着杜静姝不一会儿就吼出了声:“咬啊!啄它眼睛!” 喊过之后她忍不住回头,看到杜燕绥没来得及收敛的笑容,忍不住磨了磨牙暗骂,叫你娶了尉迟宝珠天天陪她斗鸡去!还要逼着你跟他二哥似的咬牙切齿,又蹦又跳! 岑三娘脑补完杜燕绥将来的悲惨生活和小丑样的表情后觉得心头大爽,继续和杜静姝拼嗓门。 最终杜家的无双凄惨无比的后退,被尉迟家的百胜追得满场子跑。 杜静姝心疼无双,赶紧认输:“好啦好啦,我认输了。” 下人们便撤了锦围帐去分开两只鸡。这时,无双突然飞起来啄了百胜一口,两只鸡又扑到了一起。没了锦帐围着,扑腾着就撞向了尉迟宝珠。斗鸡飞得高,两只包了金的爪子凌厉的张着,百胜的爪子竟勾住了尉迟宝珠的衣袍。 哪怕她平时也爱骑马射箭,发了怒的斗鸡勾住了衣袍,无双跟着就跳了起来,也往她身上扑。尉迟宝珠尖叫了声,下意识的用手想打开两只鸡。 李尚之站在她身边大喝:“畜生休得伤人!”先伸手拉住尉迟宝珠,再迅速出手将两只鸡拍开。整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下人们赶紧上前分开了两只斗鸡。 李尚之回头看尉迟宝珠:“你没事吧?” 惊魂未定的尉迟宝珠怔怔的望着他,这才回过神来,斯文的对李尚之福了福:“多谢都尉!” 先前不是叫李都尉么?这会儿省了姓氏叫起来怎么有点妩媚的感觉啊?岑三娘眨了眨眼睛,想起四娘先前说的话,不会就这一掌一扯,二舅舅就扯动了尉迟宝珠的心吧? 杜静姝输了,撅着嘴闷闷不乐。岑四娘赶紧上前说那只百胜也是河南道曹州府送来的斗鸡训出来的。杜静姝顿时有了兴趣,跟着岑四娘去选斗鸡。 尉迟宝树对家里的安排也是心知肚明,马上制造新的相处机会:“她们去选斗鸡,咱们去马场玩玩如何?” 尉迟宝珠也是个坐不住的,站起身对李尚之杜燕绥道:“时常听二哥说起你们俩武艺不凡,不知道箭击之术如何?要不要比试一番啊?正巧三娘不会,咱们四人分两队比箭如何?” 岑三娘心里叹气,尉迟宝珠真不会说话啊。有这么明着鄙视人的么?我只是射的准头力道不足而己,射个近一点的靶子,还是会的。 杜燕绥说道:“久闻尉迟姑娘能开二石弓,有百步穿杨的准头,我便和宝树兄一组吧。” 岑三娘瞥了他一眼嗤笑着想,上赶着挣表现啊?人家尉迟姑娘的眼睛可是一直看着我二舅舅的。她开口说道:“我就不去了,在这儿等静姝妹妹吧。” 四人往马场去了。岑三娘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杜静姝笑嘻嘻的领着丫头过来。看来是选中了只优良斗鸡。 听说那四人去骑马射箭,杜静姝来了兴趣:“哼,和我九哥比射箭,我要下注去!” 看来是想把银子再赢回来。 岑三娘突然也想下注了:“好啊,我也赌!” 三人又带着婆子丫头去了马场。 作者题外话:晚上无更啦,要和朋友吃饭玩.明天再继续吧. 无心 尉迟家的男人都习武,真正的花园只占了极小的位置,马场占地极宽。 岑三娘她们到的时候,正瞧见那四人上了马,草垛箭靶摆在了一百五十步开外。岑四娘看习惯了,告诉两人比赛规则很简单,策马跑过去,抽十箭朝着十个箭靶射,看谁射中的多。 “我出十两银赌九哥和尉迟二爷赢!”杜静姝想也不想就做了决定。 岑三娘也扔了十两银赌杜燕绥这一队赢。 岑四娘看了眼岑三娘,笑道:“没道理不支持我家相公,我也赌相公和杜九公子胜。” 这边丫头上前向场中四人一说。尉迟宝珠气结:“李都尉,这回他们可是五个人下注,咱们得狠狠的赢上一把!” 李尚之听了,笑咪咪的朝尉迟宝树和杜燕绥拱了拱手:“两位,开始吧!”说完一拍坐骑,闪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5 电般冲了出去。 张弓抽箭一气呵成,一圈跑下来,便有小厮奔去箭垛,摇旗示意。十个箭垛全中。 尉迟宝树紧随其后,却只中了六个。 尉迟宝珠洋洋得意的朝看台上的杜静姝几人大喊:“你们输定了!”手持长弓,策马奔驰而去。 杜静姝怒了:“难不成你也会十个全中不成?” 岑四娘忍笑道:“十一娘,我家小姑最得意的便是箭击之术,别说一百五十步外的箭垛,便是一百五十步外的铜钱,也能射中的。” 杜静姝气得直跺脚:“尉迟二爷箭术这么差,四娘你明知道还赌他俩胜,为什么啊?” 岑三娘悠然说道:“你九哥又不是傻子,早和尉迟二爷认得,又和我二舅舅相熟,对他们的箭术心知肚明,却主动和尉迟二爷一组。你九哥要么想输,要么就有必胜的法子。” 杜静姝看着她,悄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九哥的?”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猜的。” “猜错了呢?” “输呗。” 岑三娘光棍的回答噎得杜静姝没了脾气,撅嘴道:“难道今天我逢赌必输?” 说话间尉迟宝珠已经射完十个箭垛,每箭必中之外还有七个中了红心。杜燕绥射出十四枝箭,每枝都中才拉平。杜静姝已经垮下了小脸。 岑三娘却兴趣来了,心想杜燕绥不是要挣表现么。显露一手绝技啥的,就能镇场子了。 杜燕绥策马奔了过去,同样十箭在数息之间射出,结果大大出人意料。他只比尉迟宝树多中一箭。 尉迟宝珠高兴的大呼小叫。李尚之瞧着尉迟宝珠的箭枝眼睛都亮了:“三姑娘,听说你五岁便开始练箭击之术,果然神箭!” 两人越说越投契。尉迟宝珠干脆说道:“我能开二石弓,射中二百步开外的柳叶!” 李尚之自然想见识一番。于是尉迟宝珠吩咐人将在二百步外立了根竹竿,系了根红绸。洋洋得意表演去了。 见此情景,杜燕绥早就掉转马头奔向了看台:“十一娘,你去坊市挑你喜欢的物事,九哥买了送你。” 尉迟宝树看看拍马离开的杜燕绥,再看看和自己妹妹聊的正欢的李尚之,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无奈的想,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 岑三娘有些傻眼。杜燕绥不是想挣表现么?怎么输得这么干脆?她望着马场那边聊得正开心的李尚之和尉迟宝珠,心里闪过一丝怀疑。该不会是杜燕绥知道尉迟府的打算,存心输掉的吧? 尉迟宝树和岑四娘交换了个眼神。岑四娘便挽了三娘的手道:“我吩咐在花厅摆宴,尝尝我家厨子做的胡饼。” 岑三娘哭笑不得。知道尉迟宝珠明显和李尚之对眼,四娘要从自己身上套李尚之的情报了。 这厢杜静姝听了杜燕绥的话又高兴起来:“三娘,我们下午去坊市好不好?” 坊市?正是岑三娘今日的安排之一。看着杜燕绥,她想到了别处,摇头:“今日我不能陪你了。改日可好?” 杜燕绥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云裳 午饭之后众人纷纷辞去。 杜静姝和岑三娘约好下月及笄礼来李府相见,便和杜燕绥走了。 岑三娘自与李尚之一道回府。 “二舅舅,今日你赢了两场银子,我可是输得惨哪。陪我去东市逛逛可好?”岑三娘掀起车帘的一角笑嘻嘻的和李尚之说话。 李尚之心情大好,豪爽的说道:“时间尚早,难得我沐休,便陪你去东市走走,你相中什么我买与你便是。” 马车径直去了东市。 做为长安最大的两个贸易集中点,东市集聚着全国的商人,销售着全国各地的出产。繁华热闹。 岑三娘逛得两间首饰店,进了著名的天香楼,买了数盒曾经从岑家四老爷处讹来的紫雪面脂。 李尚之初初还兴致勃勃,后来便兴趣索然。 岑三娘指着街边一座酒肆道:“二舅舅不如上去叫壶好酒歇着,我去瞧瞧那里的衣裳便回转。” 她正巧站在酒楼对面的一间叫云裳制衣的成衣铺子外。从酒肆二楼的窗户可直接看到那间绸缎铺,李尚之也能放心。 李尚之求之不得,下了马去了酒肆。 瞥了眼手里抱满东西的百草,岑三娘的心轻轻的加速了跳动:“百草,你抱着这么多东西累不累?放在马车上去吧。我选完衣料就回来。” 百草习惯了岑三娘的体恤,抱着东西回了马车。 岑三娘疾步进了铺子,轻声对掌柜的说道:“七少爷可在?我姓岑。” 那掌柜的惊诧的看了她一眼,从柜台后走出,亲自挑起了通向后间的布帘:“请。” 岑三娘说道:“一会儿我的丫头会来寻我。” 掌柜的不动声色:“我会吩咐伙计请她稍后,姑娘去试衣了。” 岑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 掌柜的领着她穿过后罩房,推开一扇门,进了座小院子。他指着正厅说道:“姑娘请自去。” 岑三娘慢慢走过去,正厅主位上方铭站起了身,微笑着看着她。 “方七哥别来无恙?”岑三娘施了礼,坐在了方铭对面。 方铭望着她,良久才感叹了声:“三娘,你终于来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啦。周末愉快哈。 分钱 两年未见,方铭变化大的让岑三娘努力再努力才保持着平静。原来用面如冠玉形容他,岑三娘觉得如今只能用脸似银盘来形容了——方七少居然发体了。 方铭瞧着岑三娘一时间有些舍不得扭开头,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是在隆州的城南码头看赛舟。她沿着河岸走回去,河风吹起轻薄如雾的茜红衣衫,头上银饰闪闪发亮,身姿比蒲柳还柔软。两年后,十五岁的岑三娘正像枝头鼓鼓囊囊的花蕾,柔嫩着新鲜着,也许下一刻就会绽放出惊人的美丽。 “第一次见你,你也穿着红衫。”方铭憋了一肚子的话,脱口而出的仍是这句。也不知这两年他如何修炼的,顺势又道,“可惜咱俩解除婚约了,哎,三娘,你如果不是李家的外孙女,我大概还有机会的吧?” 轻轻松松的化解了尴尬。两人乍见面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岑三娘掩唇笑道:“方七哥,你该不会退了亲之后,一气之下猛吃解忧吧?或者,你莫不是觉得商人都该是个胖子,才能和气生财?” 方铭拍拍了略微突显的肚子满脸哀怨:“三娘,我不过比原来胖了一点点而己。被你一说,就像我长得肥头大耳似的。” 岑三娘咯咯笑了起来。 方铭也没恼,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两年纯利,你六我四,六千两,如何?” “这么多?方七哥真是经商的天才!”岑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6 三娘眼睛一亮。 “不止。这间铺子是用纯利开的,你仍占六成。”方铭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得意。 岑三娘笑道道:“铺子位置极好,不过店面太小了。如果不是你以前曾说过方家在长安花了重金买下了两间铺面,我还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方铭摊摊手,无奈的说道:“你也知道,隆州的丝绸销到长安,我方家的货都是转给王家代销的。我家不甘心,奈何朝中无人。花再多的银子也只能巴结上管东市的小官,王家在宫里有位娘娘,如果恼了方家,银子就全扔水里了。我爹要选家主,我们兄弟几个每人给了一万银子,我没要银子,讨了这间铺面三年的租金。用那间桑园赚到的银子开了这间小成衣铺。还有两年,如果赚不到五万两银子,我就争不过兄长他们了。” 岑三娘完全明白方铭话里的意思。原来给了他桑园和他约定在洪州开间小店让自己有条退路。洪州先是放出消息说她溺水身亡,方铭自然就关掉了那间铺子。 等到长安再传消息到隆州,说她没死,回了外祖家。方铭就心动了,奔长安开了这家云裳制衣。 照约定,方铭不能来联系自己。她也不可能单独出府。前两次来的时候,这间铺子还租给他人做着别的买卖。这一次来,看到是间绸缎庄,她才知道方铭来了。 谈妥 “王家凭借的不过是宫里那位宝林娘娘。岑五娘进宫封了美人,我打听过了,王宝林进宫几年了也没怀上,没有原先那么得宠。一个宝林娘娘在隆州时看着已无限风光,到了京城,就不值价了。”岑三娘直接了当的说道。 瞧着方铭越来越亮的眼神,岑三娘嫣然一笑:“我与四娘交好。你知道她如今是尉迟国公府的二夫人。她夫君在羽林军当着校尉。官职不高,羽林军中全是功勋子弟,六品官员以上的家境。我二舅舅在折冲府任果毅都尉。我还和京兆杜氏的嫡小姐要好……” 方铭越听越激动,不用岑三娘一气报完手里的筹码,便起身一揖:“如果三娘能助我方家在长安立足,原赠一成干股。” 岑三娘摇了摇头,盯着方铭道:“我愿倾力相助,也不要你方家的股子。我只有一个要求。” “请讲。” 岑三娘沉默了下,将桌上的银票推了过去:“请方七哥替我另办户籍,寻支可靠的商队,我想走一趟西域。” 方铭万万没想到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豪门大户人家的姑娘跟商队去西域,除非她不是岑家与李家的姑娘了。岑二老爷有女进了宫,岑四娘嫁进了国公府。李家有位大都督,果毅都尉。方家如果因此在长安立足,一旦查出岑三娘失踪和方家有关,那就是覆顶之灾。 岑三娘也知道这要求干系重大,方铭实在做不得主。心里也不免惆怅。如果不是许氏越了自己作主,让她回了李家,那一次溺水该是多好的换头换面,重得自由的机会。 也许,空青不会回到杜家,她身边有高手护持,便是想走一趟丝绸之路,也有了底气。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方七哥,那你答应我,如果哪天我再出现溺水那样的情况,你一定帮我另办个户籍。” “三娘,难道是那滕王……” 方岑两家退亲是因为滕王,如今可不是洪州地界。藩王不得宣召不得进京,滕王的手伸不到长安。方铭满脸疑惑。 “与他无关。”岑三娘悠悠叹了口气,“我只是很想经商,可惜……” 方铭懂得。他劝道:“三娘,你毕竟是大家闺秀。” “所以,也只能替自己找个好归宿了。世间无奈之事万千,我会想明白的。”岑三娘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方七哥,先前我说的当你没听到吧。还是你说的条件实在点,如果方家能在长安立足,我得一成干股。写了契书,我另找机会来取。今日不方便耽搁太久。再不出去,百草和我二舅舅都会起疑。” 方铭松了口气:“好。若我方铭力所能及,三娘尽管开口。” 岑三娘福了福,离开了后院。 早有一名精干的婆子在外候着,陪着她出去。 耳光 百草已等得不耐烦:“三娘子,你试衣衫怎去了这么长时间?” 岑三娘还没开口,那婆子已满脸堆笑:“老身侍候姑娘试衣扯了些闲话耽搁了。” 百草嘀咕道:“三娘子和你有什么话说……” 岑三娘板起了脸:“怎么,我和这位妈妈多聊几句还要向你禀告一声不成?” 掌柜的拿出早准备好的两套成衣递了过去:“姑娘走好,一共十六两银子。” 百草撅着嘴付了钱,抱起包袱随岑三娘出去,嘟囔:“今日出门因二爷在也没多带几个丫头婆子侍候。没等奴婢回来,三娘子怎能独自随了这小店的婆子去试衣。” 岑三娘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是我错了行吗?以后绝不单独离开了。” 百草竟还接嘴说道:“李家的姑娘身份何等尊贵,万一有事怎么办?三娘子日后再这样扔下奴婢,奴婢就禀了老太爷去。” 一口气就堵在了岑三娘胸口。不提李老太爷便罢,一提起那老奸滑,她连一日都不想在李家呆下去。偏偏说这话的人是百草。一个许氏已够让她伤心了,现在百草也这样。她们知道什么?只瞧着李家如何势大,结交无白丁。何曾想过她的感受? 百草仍不停嘴:“瞧这家店小里小气的,两身衣裳居然还要卖十六两银子。三娘子莫不是被讹诈了吧?回头看那衣衫如何,若是不好,定让二爷替三娘子讨回公道。” 岑三娘能感觉到脑门的血管突突的跳了起来。这一年在长安李府住着,和岑四娘结交,和杜家相识,她真没见过哪家的奴婢敢这样理所当然的插手管主子的事。她实在忍不住了,停了下来:“百草,你是不是觉得我连买两件衣衫都要事先问过你?” 百草性子倔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担心三娘子受了蒙骗!” 岑三娘气得手脚发颤。 “啪!”旁边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一巴掌就掴在百草脸上。 岑三娘吓了一跳,只见杜静姝和杜燕绥正站在一旁。 杜静姝满脸怒意:“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三娘,你别怪我替你教训这贱婢!哪家的奴婢敢和主子当街顶嘴?你说一句她居然要回你三句,真真气死我了!” 这一巴掌下去,百草嫩生生的面颊就浮起了红影,杏眼里蓄满了眼泪。见打自己的人是杜静姝,心里再不忿也只得捂着脸道:“奴婢并不是和三娘子顶嘴,奴婢是在替三娘子着想……空青少爷?” 心碎 见百草竟然认出了空青,岑三娘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挡住了百草的视线黑着脸说道:“回马车上呆着去。” 百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7 草望着杜燕绥满脸都是惊喜,一时间忘了被杜静姝打了一巴掌,仿佛也没听到岑三娘的话:“空青少爷,我是你从裘家救出来的百草啊!你不认得我了?” 岑三娘抚额,都是她惯出来的祸啊! 空青变成了杜燕绥自然有他的秘密。可这样的秘密却不是百草能知晓的。 “百草你认错人了!”岑三娘几乎磨着牙说出这句话。 “三娘子我没认错!” 百草的犟脾气竟在此时体现得淋淳尽至:“我不会认错的,你是空青少爷!我绝不认错的,那晚我被关在裘家柴房,饿了两日,是你救了我。” 百草美丽的杏眼里闪烁着崇拜与激动。 她仰慕的望着杜燕绥,让岑三娘的心沉沉下坠。 岑三娘霎那间明白了。身陷裘府失去希望的百草,在那个夜晚突然看到了身手不凡的空青时,就有了异样的心思。那时的空青只是一名侍卫。在百草看来,和自己的身份正对等。侍女喜欢上侍卫,再正常不过。如果继续相处下去,也许哪天就求自己成全他俩。空青受伤离开,百草的心思便被压在了心底。今日却在大街上再次相遇。百草激动了,舍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离开。 “百草,这是杜家九公子!你认错人了,将包袱拿回马车上去吧。”岑三娘淡淡的说道。 可惜百草早乱了心神,不仅没有离开,还固执的问道:“三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是杜家九公子啊?” 杜静姝看得一头雾水,瞪大了眼睛:“九哥,你以前认识她吗?她怎么老叫你空青少爷?” 岑三娘的心顿时缩成了一团,突然想起那一年在岑家,织造房的人为难自己,百草和许氏要去找织造房的婆子算帐。自己力气小,拦不住身材高大的许氏,也拉不住力气比自己大的百草,只得搬了张凳子堵住门。今日百草这样,自己还是拉不住。她又急又气,只觉得自己没用之极,低吼道:“百草,你住口!滚回马车上呆着去!” 百草被岑三娘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茫然的看着她,仍没有挪动脚步。 岑三娘见状气得手足都在颤抖,勉强的对杜静姝说道:“叫十一娘见笑了,我这丫头时不时的会犯痴病。” 杜燕绥望向她,眼里的寒冰与疏离仿佛瞬间消融了,只有浓浓的怜惜。他低声对杜静姝说道:“我奉皇上的旨意在外行走时,用过空青的名字。” 岑三娘吃惊的看着他。他就这样坦然的承认了。 杜静姝明白了,狠狠的瞪了百草一眼,心想我九哥奉皇令换了身份行事,难不成还要给你一个奴婢解释不成? 杜燕绥转过头,讥讽道:“你认出又如何?我不需要对你解释什么。” 百草的眼泪哗的淌了下来。 岑三娘叹了口气:“杜公子,十一娘,我已经决定放了她身契。待我及笄一过,便送她们离开李家,自己过活去。二舅舅在对面酒楼等我,我们上去吧。” 杜静姝睨了眼百草,挽着岑三娘的胳膊走向酒楼:“三娘,不是我多嘴,你实在把下人惯得不成样子了……” 百草看着走向酒楼的两人,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仿佛突然间明白了,抱着包袱蹲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三娘子,原来你早就烦了奴婢和奶娘了。你不要我们了。怪不得你要放了我们身契让我们走……” “她对你们仁至义尽了。”杜燕绥想到因为回去救许氏和百草,差一点让岑三娘被烧死在芦苇滩里,心里仍阵阵后怕。如果自己没送走她俩,滕王就算不杀她们,发泄的怒火足可以将她们折腾得半死不活。 他望着杜静姝和岑三娘的背影,看到她头上一直插着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心就如利刃划过似的疼痛。 如果不是顾念着这二人,岑三娘不会回李家。他也不用这般为难。 那些秘密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底,让他想朝她走近一点,都迈不开脚步。 百草抬起头,看到了杜燕绥眼里的冷漠和厌恶,忍不住哆嗦了下。记忆中的空青少爷脸上总带着笑容…… 杜燕绥冷笑:“如果我是你,就会劝许氏把嘴都闭严实了。你当所有人都像三娘一样心底柔软顾念旧情?” 他再不看百草,大步走向酒楼。 杜家少爷怎么会做滕王身边的侍卫?百草机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本能的觉察到了异样与危险。 作者题外话:晚上没有了,明天再更吧。 询问 坊间偶遇,代岑三娘出手教训丫头。再听到杜燕绥被岑三娘的丫头认了出来。杜静姝心里犯了疑。与李尚之打过招呼后,理直气壮的要和岑三娘说私房话,拉着她避到了角落里坐下。 见杜静姝一脸逼供的架势,岑三娘无奈:“静姝,不是我要瞒着你。你九哥不也说了,他是奉皇令办差。我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宣称从前认得他,把他那时的身份宣扬开去。” 杜静姝好奇的却不是这个,兴致勃勃的问道:“三娘,你什么时候认识我九哥的?你俩之间怕不是认识这么简单吧?” 岑三娘抬眼望去,杜燕绥与李尚之交谈正欢。他今天终于承认了。那么,他是否也该给自己一个交待?为什么消失了整整一年。为什么在乐游原见到自己矢口否认。为什么两次见着,他再不提自己头上插着的这枝钗? “你快说啊!”杜静姝急了。 岑三娘垂眸:“他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他救过我的丫头……” 杜静姝见岑三娘这模样不由泄气的说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我九哥会救了你的丫头?” “裘家老头儿想纳百草做妾,诬陷她摔坏了裘夫人的玉镯。你九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她悄悄救了出来。知道我是李家的姑娘,裘家便登门赔礼,这事就结了。你九哥救了人就走了。”岑三娘痛快的说道。 杜静姝眨了眨眼:“就这么简单?” 岑三娘一本正经:“就这么简单。” “然后呢?” 岑三娘截住话头:“静姝,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他好了。” 杜静姝嘟嘴:“我九哥那人,不想说的嘴闭得比蚌壳还严实。” 岑三娘想起滕王火烧芦苇滩的那个夜晚,他撑着船回来,见着自己那样的激动。想起他赌咒发誓说除非斩断他的四肢,否则他绝不会离开自己。 岑三娘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自己像个傻子。杜燕绥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消失一年后,他摇身变成了杜家九公子。乐游原上说不认识自己,转身在大街上就坦然承认用过空青的名字。 枉她两世为人,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他?岑三娘意兴阑珊:“静姝,我和你九哥之间真的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我那丫头对你九哥念念不望。出来一整天了,我有些倦了。” 杜静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8 姝怔了怔,感觉到岑三娘情绪的失落。想到她身边那个嚣张的丫头,忍不住劝道:“三娘,我房里也有从小侍候我多年的丫头。我待她们也极好,但是尊卑有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好也要有个度。将来你如果嫁到别人家主持中馈,阖府下人都像你那丫头一样,你还如何管家?你放了她身契也好,以后重新买几个调教好了。别为了一个下人心情郁结。” 她说的这些岑三娘都明白。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就和许氏与百草寄居在岑家三房。主仆三人一致对外,对岑三娘来说,三人是一体的。然而现在环境变了。李家上下待岑三娘如珠如宝,当她是尊贵的孙小姐。许氏和百草从身份地位到思想都发生了改变。 岑三娘并不是想让许氏和百草成日在自己面前卑躬曲膝,她只是觉得,自己给了她们尊重与呵护,她们为何不尊重自己的意见,只一味的照着她们所思所想行事。口口声声为了她好,这样的忠心让她伤心。 “静姝,谢谢。”杜静姝的关心让岑三娘觉得温暖。 出卖 听岑三娘说累了,李尚之便起身向杜氏兄妹告辞。 岑三娘故意离杜燕绥近了,她早将头上的钗拨得松了,一歪头便掉在了他脚边。 杜燕绥极自然的弯腰去拾,看了眼,终于说了句岑三娘想知道的话:“这枝钗瞧着眼熟,我好像还见过一模一样的一枝。” 岑三娘故作好奇:“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知杜公子什么时候见过?” 她只想找个机会和杜燕绥聊聊。如果杜燕绥有心,自然知道怎么制造机会。如果他无心,岑三娘觉得自己以后就可以当他是陌生人了。 杜燕绥仔细又打量了下这枝钗道:“还真是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这金银花朵上面伏着的银蛾子。我见过的那枝上面的蛾子是金的。” “还有另外一枝钗?你在哪儿见过的?”岑三娘失声说道。她万万没想到,杜燕绥说的见过,是指见过另一枝一模一样的钗。 杜燕绥将钗还给她,想了想道:“这是内造的工艺。我去尚宫局打听下是谁的手艺。看是否同时造过两枝一样的钗。查一查御赐的薄子就知道赐给何人了。如有了消息,我再告知。” 岑三娘只能福了福称谢。她突然想到,御赐之物都造过册,如果赐给李建成的钗在自己手上,这身份岂不是会惹人怀疑?这枝钗杜燕绥是见过的,当时他并没有提起过还有另一枝钗。现在他这样说,难道另有隐情?这是他消失一年,回到杜家的原因吗?她看了眼杜燕绥,又放下心来。查这事的人是他,他自然有办法遮掩 回李府的路上,百草一直蔫蔫的。岑三娘想到另一枝钗的出现,心里又涌出种种疑问来。也没有心情和百草说话。 沉默的回到李府,才进门,就见管事的上前:“三娘子,老太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岑三娘嗯了声,正想打发百草先回自在居。那管事的看了眼百草又道:“老太爷让百草也去。” 岑三娘警觉起来,带着百草去书房。见回廓里左右无人,停了下来:“百草,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说不得。你心里要有数。” 百草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瑟缩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是。” 岑三娘见状,心里暗暗叹息,沉默的继续前行。 进了书房,她便看到许氏跪在地上,一看就是哭过的。李老太爷坐在正中主位上,神色阴晴不定。岑三娘皱了皱眉,上前行了礼道:“外祖父,可是奶娘犯了过错?还请你念在她尽心服待外孙女的份上,网开一面。” “跪下!”李老太爷不咸一淡的说道。 岑三娘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百草也跟着跪了下来。岑三娘满脸惶恐的问许氏:“妈妈做了何事惹得外祖父发怒?” 许氏不敢看她,躲躲闪闪的低着头。 李老太爷冷笑道:“是你做了什么好事至今还在欺瞒老夫!” 门轻轻被掩上。不知为何,岑三娘又想了进李府的第一天,在这书房与李老太爷相见的情形。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更了. 对质(一) 外祖父这样发问,必定是听许氏说了什么。许氏能说什么呢?岑三娘心里飞快的转着各种念头,偏过头看了眼许氏道:“我还以为是妈妈犯了什么错,想着替妈妈求情来着。没想到竟是妈妈来外祖父身前告了三娘一状。” 许氏低着头不敢看她。 岑三娘笑了笑,挺直了腰背,眼神清明:“三娘不知,还请外祖父告之。” 她竟然还装做不知?!李老太爷看着岑三娘,愤怒的想,他怎么就被这张和前妻相似的脸骗了呢?原以为她柔弱听话,没想到骨子里却敢将这天大的事情隐藏下来。他想到那事能带来的好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我问你。护送你回长安的滕王侍卫可是叫空青?” 许氏说的事情与空青有关,她并不知道空青如今的身份是杜家九公子。她能说什么让李老太爷大怒?岑三娘转动着心思,讶然道:“我回府的第一日便已经告诉过外祖父了,那侍卫的确叫空青。” 李老太爷冷笑一声:“那好,我再问你。他是否见过你插戴的这枝金银团花蛾儿钗?” 岑三娘便明白了。那日空青趁着滕王留在鄱阳湖畔,打了个时间差,赶回芷汀别院送走了许氏和百草。他再回来找她的时候,就带回了这枝钗。自然是许氏告诉他搁在什么地方。所以许氏知道,空青是见过这枝钗的。 她想通了此处关节,又迅速的想到了另一点:李老太爷最看重有人和这枝钗发生关系,否则也不会时时提醒她戴着它。 岑三娘记得第一次见李老太爷,他就问过她,滕王是否见过。她当时直接否认,说从来没有将这枝钗示人。如今他大怒,恐怕是知道自己骗了他吧。 “那侍卫见过这枝钗对吧?”李老太爷猛的一拍几案,怒道,“说!究竟有哪些人见过这枝钗?你为什么要将他见过钗的事情瞒着老夫!” “冤枉啊!外祖父!”岑三娘暗暗使劲掐了自己的一把,痛得拧眉,生生逼出泪来,颤声说道,“我怎敢欺瞒您老人家!那日落水之后,我便生起病来,他找了处地方安置我。昏昏沉沉数日后,我醒来便见到这枝钗放在枕边。只听他说已将奶娘和百草送往长安,我以为这枝钗是奶娘托他转交给我,便没再多问。三娘自幼与外祖父从未谋面,回府后又被这钗子的秘密惊了一回。外祖父问什么,我便答什么。记得当日外祖父也只问起滕王是否见过这枝钗,我从来没有插戴过,就说没有。根本就忘记了除了我们主仆三人之外,空青还见过这枝钗的事情。外祖父明鉴,三娘如有一字谎言,便让那天雷落下生劈了我去!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89 ” 末了一句天打雷劈的毒誓震住了厅里所有人。 岑三娘掩面哭着,心里不屑的想,不懂科学了吧? 李老太爷也没想到她说的这么毒,岑三娘的话又句句在理,一时间有些信了。语气缓和了些道:“说实话就是了,胡乱发什么天雷誓。你真的不是因为和那侍卫一路结伴而行有了私情才隐瞒老夫?” “啊?私情?”岑三娘惊得抬起头来,拼命的摇头,“我幼承庭训,怎么敢和一个低贱的侍卫有私?外祖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羞辱三娘?” 对质(二) 她悲愤的望着李老太爷,直看得李老太爷有些招架不住,指着许氏道:“许氏,你好大胆,竟敢胡言乱语污蔑主子!” 岑三娘像是不信似的转头看向许氏,颤声说道:“妈妈,我待你不薄,让你当着自在居的掌事妈妈,你,你还有何不满足,竟要到外祖父面前毁我清誉?” 许氏的表情挣扎着,脸色变幻不定,突然重重的磕了个头:“老太爷,奴婢所说句句是真。三娘子根本就不想回府,如果不是念着想和那侍卫私奔,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放着富贵不享,想立个女户流落在外?三娘子不是从前那个温柔可亲的三娘子了。她恨奴婢拦了她的路,一心想将奴婢赶出府去呀!老太爷,奴婢忠心为主,却落得百般不是,遭主子嫌弃,奴婢……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许氏说到伤心处,号陶大哭。 岑三娘终于明白许氏为何跑到李老太爷处告密。许氏不想离开李家,要不要自由身她无所谓,她只要留在李家,享受豪门内院管事妈妈的荣光。 眼角余光扫到李老太爷一脸看戏的表情,岑三娘掩面痛哭:“谁不想过好日子?谁又愿意寄人篱下,四处飘泊?回府之前,从不曾有过外祖父的消息。心里只当外祖父厌弃我姓岑。生怕找上门来被外祖父赶了出去。怎生到了奶娘口中,却成了想与他人私奔。服待我长大的奶娘这样说,叫别人不信也得信了。外祖父若是疑我,给我三尺白绫让我清白去了罢!” 李老太爷听够了,重重一拍:“百草,你是三娘的贴身丫头。你说,三娘是否和那侍卫有私情?” 百草脱口而出:“没有。” 岑三娘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百草对杜燕绥有了思慕之情。无论百草还愿不愿意帮自己,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承认心上人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许氏听到百草否认不由得急了:“老太爷,奴婢的本意并非要中伤三娘子。三娘子自进府之后性情大变,奴婢心里总担心着她还念着那侍卫。奴婢的话她也听不进去,无奈之下才禀明了老太爷。如果三娘子哪天再与那侍卫相见,奴婢担心……她会与夫人一般,回不了头啊!” 李老太爷大喝:“你住口!” 许氏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李老太爷的痛处,跪伏在地上伤心的哭着:“奴婢实不想再看到三娘子走错了路……” 岑三娘挺直了背:“外祖父,许氏只是猜测,并无实据,您要因此就定了我的罪,三娘无话可说,只能一死以证清白!” 知道了空青认识那枝钗,她就有还用呢。岑三娘大义凛然,神情坚定,直视着李老太爷,眼都不眨一下。 如果她真和那侍卫有情,自己找人盯着她,还怕找不到那侍卫的下落?李老太爷转念一想重提轻放:“许氏,你忠心为主是好事,但是空口无凭,你怎可凭自己的猜测便胡言乱语?” “我……”许氏急了。 李老太爷根本不想在这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打断了她的话:“念在你一片忠心,又侍候自怡多年的份上,这次便罢了。出得这间书房,若让我听到有半句风言风语,我就绞了你的舌头!” 许氏吓得哆嗦了下,低下头应了:“奴婢不敢!” 李老太爷满意的哼了声,柔声对岑三娘说道:“自怡啊,你知书识礼,外祖父极为欣慰。如果再见着那侍卫,或他起了非分之心,你定要告诉老夫。” 这是想用自己诱捕空青吧?岑三娘暗暗叹息,心想,如果您老知道他如今成了京兆杜氏的九公子,会是什么表情?网到大鱼了? 正想着,听到跪在一旁的百草说道:“老太爷,奴婢今日见到了空青少爷!” 岑三娘的思维突然就飘远了。满脑子都是在隆州岑家和百草亲如姐妹般的画面。 作者题外话:好了,明天再更啦。 如获至宝 一瞬间岑三娘心静如水。 曾经,她记得告诫过自己。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个奴婢依附她生活。她得了她们的忠心,她便要为许氏谋划养老,替百草谋划终生。 岑三娘无声的叹息。有点伤心,也有点轻松。 她纳闷的想,杜燕绥能坦白承认,他自是明白,京兆杜家不是小门小户,迟早会有人认出他来。她也没想过能彻底瞒过李老太爷。只是,她不想主动说起罢了。百草跳出来揭发,对她有什么好处? 李老太爷闻言兴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细细说来!” 百草咬着唇,大声说道:“今日奴婢本来是随三娘子去尉迟府作客。因三娘子之前说要放了奴婢身契,奴婢一直魂不守舍。三娘子见奴婢脸色不太好就让奴婢在马车上歇着。从尉迟府出来后,二爷带着三娘子逛东市,奴婢便在一旁侍候。结果在街上遇到了杜家十一小姐。当时空青就站在她身边。奴婢认出了他来,三娘子非说奴婢认错了,说他是杜家九公子。后来杜九公子便承认了他是空青。” “外祖父,百草说的没错。可是当时我以为认错人了。一个是滕王府的侍卫,一个是京兆杜氏的公子,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没想到那杜家九公子竟承认他就是空青。是何缘由我就不清楚了。”岑三娘神情自若的补充道,哎呀一声又想起来了,“我记得上次大舅母带我去乐游原,杜九公子应该也去了。我当时看到他和空青长得太像了,就想跟上去问问。结果没找到人。百草,就是你和红鸾见我出去跟上来接我那次,你还记得吧?” 百草愣愣的点头,仿佛有些不适应岑三娘竹筒倒豆子般坦白的态度。 “杜家九公子?滕王的侍卫?”李老太爷喃喃自语,又问岑三娘,“这么说来,你也是今日才确定那侍卫就是杜家的九公子?” “对呀,杜家十一娘还追问我来着,问我什么时候认识杜九公子的。我只能告诉她杜九公子曾经救过百草,别的也不敢提。” 李老太爷嗯了声道:“离你行及笄礼也没几日了,这些日子便留在府里别出去了。此事不得张扬,老夫自有主张。回去歇着吧。” 就这样让她们走了。 岑三娘站起身,福了福,离开了书房。 许氏和百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0 草也跟着走了出去。 临走时岑三娘瞥去一眼,李老太爷负手在厅中踱着方步,眉眼的褶皱都笑得展开了,捞着什么宝贝似的。她暗暗啐了一口,鄙夷的想别踢中铁板就好。 出了书房,岑三娘这才伸手去揉膝盖,腿有点发麻。 许氏见状伸手扶她:“三娘子,跪久了腿不舒服是吧?奴婢扶着你!” 岑三娘顿时气笑了。 变化 岑三娘没有拒绝许氏的搀扶,搭着她的手慢吞吞的走着,活动着双腿。 许氏回头看了百草一眼,百草咬着唇没动,许氏便大声斥道:“百草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着三娘子。” 百草这才低着头上前扶着岑三娘。 走了一会儿,岑三娘这才觉得腿好受一些。脚步一转,走向了小韦氏处理家事的花厅:“去大舅母处讨杯茶喝罢。” 许氏愣了愣,好言劝道:“三娘子还是先回自在居吧。今日出府一整天,也乏了,好生歇歇,明日再去拜见大夫人。” 岑三娘想了想道:“也好。行了,妈妈也歇着,不用扶我了。” 踏上了回自在居的回廓,她若无其事的走着。 许氏一时间拿不准岑三娘的心思,跟在她身后一步开外轻声说道:“三娘子莫要恼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你好。那日奴婢在永平坊巷子里听得清清楚楚,你对空青少爷说,让他带你走。奴婢都忍着没对老太爷说。三娘子,你还小,不懂得个中厉害。奴婢当日遂了夫人的心愿,却眼瞧着她埋骨异乡,如果还在长安,哪里请不到好医生……” 说着伤感的抹起泪来。 岑三娘不动声色的说道:“妈妈从来对三娘都是好心。我晓得。外祖父方才说过,出了书房就别再提起了。祸从口出,妈妈还是谨慎点。” 许氏眼里就放出光来,激动的说道:“奴婢明白。三娘子也一心待奴婢好的。” 百草听到这话拿眼睛偷看了眼许氏,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回到自在居,岑三娘舒服的泡了个澡出来,躺在榻上拿了卷书看。百草搬了矮凳坐着,拿了张干布小心的替她绞干头发。 夕阳从窗棂照进来,房里只听到书页翻动的声响。 隔了一会儿,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岑三娘持书的手停滞了下,继续看了下去。 百草终于没忍住,放下干布,转到榻前跪了下去哭道:“三娘子,奴婢错了,奴婢求你看在侍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给妈妈一条活路吧。” 岑三娘半侧着身,一只手撑着下颌,细细打量着百草。 十六岁的百草褪去了婴儿肥,肌肤如雪,大大的杏眼,尖尖的下鸽,灵性十足。胸被高腰裙子束着,像倒扣的鼓鼓的莲蓬,散发着诱人的青春气息。 岑三娘想起百草的经历。五岁前也许遭了些罪,被卖进了岑家。岑家四房并没有虐待过她。她的童年与十岁前的岑三娘是一起渡过的。十一岁跟着自己搬进了岑家三房,独居小院,受了冷落,也没受多大的罪。进了滕王别苑,也没人三天两头折腾过她。想想,好像百草从来没有挨过打。许氏被岑老太太打过板子,百草也没有。她受过的罪恐怕就是被裘家关了两天柴房,差点被迫嫁给快入土的裘老爷子当妾。 她还真没吃过大苦头。 长长的黑发从岑三娘肩头倾泄滑落。她没有回答百草的话,懒洋洋的说道:“我饿了,摆饭吧。” 百草抬起头,倔强的望着岑三娘。 岑三娘笑吟吟的看着她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给奶娘活路的?” 百草不答,手紧紧的攥着裙子的一角。 “我记得我在走廓里叮嘱过你,有些话该说,有些话说不得的。告诉我,你当时怎么想的?想让外祖父惩罚我?还是一条白绫子勒死了我,你就能当上李家的小姐?”岑三娘是真的很好奇。 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百草眼里落下,她向来是爽直的,不乏勇气的:“奴婢当时就是不想让你好过。空青少爷看奴婢的眼神好可怕……” 她说着,委屈的将头埋了下去,痛痛快快的放声大哭。 作者题外话:抱歉,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午饭后一觉睡到现在。先更着。 打人 岑三娘无语,缓缓说道:“杜公子今日在街上对你没好脸色,你把火都发作在我身上了,所以想给我添添堵,是这样吧?” 百草哭得声嘶力竭:“他自己都承认了,说出来也没大的事。” “哎哟,挺聪明的哪。添堵还知道拿捏分寸,长进了。”岑三娘赞道,手指绕着一络青丝慢吞吞的说,“那你想过后果吗?外祖父眼瞅着怒气消了,你再添上一瓢油,不怕他老人家一怒之下用根白绫子绞死我?” “老太爷最多骂三娘子瞒着他。”百草哭得身体抽搐起来:“奴婢知道三娘子再不会要奴婢了。” “其实你做事从来都知道分寸和后果的。”岑三娘笑,“从前敢泼四堂叔一身粥,也知道装着不小心打翻食盒。你自忖了解我的性情。你知道我心软。最多不过不要你们侍候了。百草啊,你让我放过奶娘。你可知道你被关在裘府的时候,奶娘不想让我涉险去救你,说那是你的命。回想起来,如果不去救你,倒也少了好些烦心事。”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我是妈妈一手带大的,她说没有女儿,拿我当亲生女儿待的。我还要侍奉她养老的!妈妈说过如果你不来她就豁出去找老太爷来救我的!”百草尖叫着捂住了耳朵。 岑三娘怔忡着,原来情比金坚的是许氏和百草,没自个儿什么事啊。也罢,成全她俩吧,反正她也干不出转手卖掉百草打杀许氏的事,眼不见心不烦吧。 这时门帘子挑起,许氏走了进来。她见看着百草跪坐在地上哭的伤心,皱了下眉上前说道:“怎生伤心成这样?” “妈妈!”百草像小鸟般转身抱着许氏的腿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妈妈知道,你是为三娘子着想。”许氏轻轻拍着百草的背哄着。转过头对岑三娘道,“三娘子,不是妈妈说你,空青少爷突然成了杜家九公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老太爷呢?百草说出来总比日后被老太爷查出来好。百草打小侍候你,她也是为了你好……” 脑袋都被驴踢傻了吧?还是真当自己是包子,只会受气来着?岑三娘赤着脚从榻上站了起来,扬手一巴掌打在许氏脸上。仔细看着许氏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欣赏着她震惊的表情,哆嗦的嘴皮。 耳光惊醒了百草,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许氏,杏眼里流露出惶恐与惊诧:“三娘子,你,你会打人?!” “长见识了吧?傻妞。”岑三娘甩了甩手:“从前的情分一笔勾销。要出府我仍然把永平坊那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1 间院子送给你们,还有百草的身契。想留下来,从此别在我眼前晃。从现在起,许妈妈你再不是自在居的管事妈妈,百草你也不再拿一等丫头的份例,自在居的内堂不许你们进来。” 许氏和百草呆若木鸡。 作者题外话:好了,明天再更啦。 换人 岑三娘扭身趿了鞋,大步掀了帘子喝道:“什么时辰了还不摆饭!” 外间廊下听热闹的丫头婆子们一轰而散,不到片刻就将饭菜摆上了桌。 岑三娘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吃,听到里屋传来许氏和百草的哭声,眉梢一扬:“把屋里那两人拖回她们房间哭去!” 侍候的丫头婆子面面相觑。都知道里面是岑三娘最信任的许氏和百草,谁也不敢动手。 岑三娘撕着胡饼,头也没抬:“使唤不动的奴婢拿来何用?明儿禀了大舅母,通通卖出去。” 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便有胆大的进了里屋,又劝又扶将许氏和百草硬生生从里屋拉了出来。 许氏挣扎着发髻散乱,瞪着眼睛,瞧着岑三娘突然涌出了无穷的力量,硬生生的又抓又挣甩脱了挟持着她的丫头,大喝一声:“我侍候了夫人一辈子,从小带大了孙小姐。老太爷都夸我忠心,要留我在府里。没有老太爷的准许,谁敢攆我出去?!” 她本是自在居的管事妈妈,身材高大,抬出李老太爷来,再一发威,顿时震得自在居的丫头婆子瑟缩着不敢上前。 “三娘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许氏望向岑三娘,脸上露出凄然心酸的神色来。 厅堂里站满了丫头婆子,个个惊惧不安,只有岑三娘置身事外照常吃饭。许氏心凉了,“我是奶了你一手带大你的奶娘啊!你如今连看奶娘一眼都不肯了么?老爷去的那年,如果不是我和百草细心服侍,去求了三房老太太,三娘子你还能活着回到长安李家吗?我和百草对你有救命之恩哪,你这是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啊!” 许氏对着下人们的威风瞬间变成了哀怨。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口口声声喊着李氏的名字,说着这些年的辛苦委屈。 渐渐的,擒着百草的两个婆子松开了手,百草扑到在许氏身上哭着拉她:“妈妈别说了,三娘子不要我们了,她不会再要我们了。我们走吧。” 岑三娘充耳不闻,咽下胡饼,喝了口汤,平静的说道:“谁去把管厨房的方婆子叫来。” 便有一名小丫头机灵的跑了出去。一会儿便领着方婆子进来。 管厨房的方婆子有手好厨艺,也有个大嗓门。曾经威风的操起两把菜刀赶走了府里三等管家的提亲。才做好晚饭正美滋滋的端着海碗和厨房众人吃饭,听阿秋说岑三娘叫她,又不知什么事,抹了把油嘴便来了。 她进了厅堂行了个福礼:“奴婢见过三娘子。” “你以后就是自在居的管事妈妈。厨房继续管好,别坏了我的胃口。”岑三娘说道。 此言一出,满堂惊愕。 “做不来,我就换人。” 作者题外话:继续哈,中午大概两更,晚上再更. 交待 方婆子啊了声,见许氏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心知许氏得罪了岑三娘。再看满屋子下人,个个都神情怪异。方婆子有点迷糊:“莫不是晚饭老婆子没做好,三娘子消遣奴婢来着?” 岑三娘一本正经:“方妈妈只说做不做得来。做不来我就换人,做得来就你了!” 方婆子这才信了,满脸喜色给岑三娘磕头:“奴婢做得来!”磕完头站起身冲交头接耳的众人吼道,“谁不服管教,我就把她扔泔水桶里泡着!” 厅堂立时安静。 许氏猛的扶着百草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三娘子,你居然叫个管厨房的腌臜婆子做管事来羞辱我。你今天若不给我个交待,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好。我今日便给你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岑三娘也怒了,大喝道,“方妈妈,去把自在居所有的人都叫来。锁了院门,不准出入。谁没来,以后就不是自在居的人。” 方婆子虽然信了岑三娘要提拔自己的话,心里却还不踏实。这时听到许氏说自己是管厨房的腌臜婆子,就有了操菜刀的冲动。她伸出手指随便指了个离自己的丫头吩咐她去叫人。对岑三娘禀道:“厨房的人只听老婆子使唤,奴婢亲自去叫。” 不消片刻,人便来齐了。 岑三娘亲自去内堂取了钱匣子出来,放在了案几上。她在正堂主座上坐了,方妈妈自觉的站到了她的身边,得意的冲着许氏冷笑。 岑三娘看了看厅堂里的人,看到有些丫头婆子虽然躲闪却不屑的神色,不由得笑了笑:“许氏先侍候母亲,后来成了我的奶娘。救得我的命,忠心服侍过我。我下了她的管事,便成了恩将仇报。我原不想再说什么。但若不说,传了出去,却碍了我的名声。方妈妈,我既然提你做管事妈妈,有几个问题你得答我。” 方婆子福了福道:“三娘子想问什么?” 岑三娘问道:“为人奴婢,见主子于危难之中,该不该尽心服侍?” 方婆子想都不想答道:“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岑三娘又道:“为人奴婢,得主子信任,便能事事替主子做主吗?” 方婆子答道:“主子信任是奴婢的福分,心里再有主张,也得经主子同意才行。没听说过哪家的奴婢能替主子作主的。说出去也是笑话。” 岑三娘打开钱匣子,取出一袋银子:“为人奴婢还该如何,上前回话者,一人一锭银。” 灯光下银子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先前去叫方婆子的丫头咬咬牙站了出来:“奴婢阿秋见过三娘子。回三娘子话,为人奴婢当事事以主子为重,尽心服侍。” 岑三娘拿起一锭银:“赏你的。” 阿秋喜滋滋的上前接了,紧紧的攥着那锭银,心砰砰直跳。 “还有人补充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案几上的银锭便分完了。 许氏和百草孤零零的站在厅堂里,听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为人奴婢需尽的本分,渐渐的低了下头去。 岑三娘望着二人悠悠的吐出一口气来:“许氏,百草,你俩都听清楚了吧?还需要我再给你们什么交待吗?” 许氏双膝一软,泪水汹涌奔出:“三娘子,奴婢对你忠心耿耿,奴婢越过你自作主张,去找老太爷,都是为了你好啊!” 岑三娘听到这句为了你好烦的想仰天大吼。尼玛,遇到了活生生的母唐僧啊!“方妈妈,你觉得许氏说的对吗?” 方婆子恨着许氏先前那句管厨房的腌臜婆子,狠狠的啐了口道:“什么为了主子好。三娘子明显不喜欢嘛!” “对,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2 就这句话,我不喜欢。”岑三娘接口说道,“很简单,许氏,你觉得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喜欢。” 许氏急了:“三娘子,奴婢真心是为你着想,是为了你好啊!” 岑三娘倦了,指着阿秋道:“随我出去走走。方妈妈,这里交给你打理了。将许氏和百草送回她们的房间。我先前对你俩说的话仍然算数。” 她起身便往外走,阿秋机灵的跟了上去。 提拔 晚风吹来身后厅堂里拉扯叫骂的声音。岑三娘撇了撇嘴。自在居能和许氏的高大身材叫板的,就只有腰如水桶敢操菜刀的方婆子。 “阿秋,你最擅长什么?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也别给我说你什么都不擅长,只有忠心二字。”岑三娘深深吸得一口晚秋的清凉夜风,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阿秋中规中矩的站着,轻声回道:“奴婢特别擅长买东西。院子里姐妹要去坊市买东西都爱拉着奴婢。” “你是说你讨价还价很厉害?”岑三娘明白了,“这也算本事。你先替了百草,做不好我马上换人。” 阿秋高兴的扑通跪在了她面前:“谢谢三娘子,奴婢会做好的。” 这么积极,看来一等大丫头待遇不错啊。瞧这丫头先前第一个听话跑去叫方婆子,也是个机灵的。她不需要笨的,机灵点好办事,但她再不需要付出情感了。保持好上司与下级的关系就行了。岑三娘想着,打探起阿秋的底细:“起来吧。你是哪里人,父母在么?怎么卖到李家来的?” 阿秋站起身笑着回道:“奴婢是长安县人,家穷,父母都在,还有哥哥嫂子。奴婢每月的月例一半是要拿回家的。奴婢只是个三等丫头,只有五百钱月例。做了大丫头就有一千五百钱了。” 岑三娘好奇的问她:“给我算笔帐,极普通的人家,四口人一个月吃喝花销需要多少钱?” “一担柴十文钱,一月需四担。冬天多买四筐木炭一百二十文。米面各一百斤,三百文。油盐一百五十文。菜蔬肉食二百文。八百一十文钱,就能吃饱过冬。如果有一两银子,攒着新年还能扯布做新衣。”阿秋算账极快,没有半点停滞。她算完望着岑三娘,“三娘子,奴婢算得可对?” 贫富差距太大了。岑三娘感慨的想,去尉迟府赌两场她就输了二十两银子。听阿秋算的利索,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她对阿秋说道:“回头和百草交接下。做的好,逢年节我会额外打赏。做的不好,我就换人。明白吗?” “是!” 一生的路很长,害怕孤独的人都渴望有个同行的伴,或男或女。没有人能打包票,那个她或他能一直陪着自己。 岑三娘闯进这个时空,睁眼醒来时,对天地起了敬畏之心。正是这份敬畏之心让她藏起了骄傲、锐气、张扬、愤怒、忧伤等等不合时宜的性情。 但是她现在发现,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穿了个小姐的命,非要和下人们一样活得战战兢兢,这叫什么事! 岑三娘散完步回到自在居时,方婆子已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笑吟吟的等着她。 “回三娘子。奴婢已将许氏和百草架回她们的房里了,为免她们闹腾吵着三娘子,奴婢找人守着不让她们出来。自在居一共八个丫头,四个婆子。奴婢让她们依旧做着原来的职司,只是您原来身边只带着百草一个大丫头,如今贬了百草,您看是不是再提一或两个做大丫头更合适?” “一个就阿秋了,再提一名会梳头选衣打扮的做一等丫头。自在居就交给妈妈打理了。不过,我先说明,谁要逢高踩低为难许氏和百草,也不用留在自在居了。守着她俩,想见我的时候随时通禀。” 方婆子满脸堆笑:“是。” “行了,就这样吧。方妈妈尽心办事,我自然有赏。办的不好,你还回去管厨房。” “奴婢一定尽心侍候好主子。” 岑三娘往四周一看,丫头婆子们有条不紊的点起了灯笼,自在居慢慢融合在静谧的夜色中。只是远处的厢房里仍有细碎的哭声传来。 岑三娘在厅里站了会,转身进了书房,找出工具箱给杜静姝做礼物。也许,只有沉浸在工作中,才不会一再去想起曾经的岁月。 阿秋安静的侍立在一旁。她并不知岑三娘的喜好,却也不会贸然开口。 岑三娘再也不做那种真人玩偶了。玩偶一类的在这个时代是禁忌,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巫盅之术。她细心的用笔绘着画稿:十二只可爱的q版猪。岑三娘打算让匠人用银子打了送给杜静姝。 她放下笔看了看,正想叫百草,突然看到站在那里的阿秋。岑三娘开始教她:“我习惯晚上饮杯蜂蜜水,戌时睡,卯时起。晚上不会起夜,除非拉肚子。你可以睡在房里的榻上守夜,但是如果你有打呼噜的习惯就睡到外间去。早餐前我先要饮杯蜂蜜水。” 阿秋眼睛一亮:“奴婢记住了。” 她转身去了外间,不多会儿便端了杯蜂蜜水进来。 岑三娘饮了口,放在一旁,将画稿卷起递给她:“明日去寻银楼照图打了。明天告诉方妈妈上帐,称二十两银子。” “是。” “歇了吧。”岑三娘打了个呵欠,走向了内室。 作者题外话:哎,搞定。晚上有事更不了啦。明天情节推进。 离府 一晚过去,岑三娘整治自在居的事情传遍了李府上下。 李老太爷和继太夫人都没有插手的意思。主持中馈的小韦氏反而遣人过来询问是否要再买一批奴婢。红鸾也算与百草结交一场,到了厢房传了小韦氏的话,让许氏终于死心了。两人选择了离开。 岑三娘没有见她们。方妈妈带着阿秋将两人送到了角门外,看着她俩上了李府的马车。 方妈妈在厨房做惯了粗活,心却细,感叹道:“三娘子用府里的马车送她们,提前叫了人去打扫院子,这是给她们做脸面哪。” 阿秋抿着嘴没有接话。岑三娘装东西的时候没有避她。岑三娘送了裘家院子的房契,一千两银子,还有一套银头面,一副金钗并耳环手镯。一千两银子足以让许氏和百草过上富足的日子了。首饰是她提前送给百草的嫁妆。 钱匣子里只剩下了几百两银子。她心里震惊,却没敢插嘴。 岑三娘装好所有的东西,随口问她:“阿秋,你是否觉得我拿一千两银子给她们,只留得几百两银不妥?” 阿秋接了匣子答道:“奴婢是很吃惊,但三娘子肯给,定是有所考虑的。” 岑三娘沉默了下,望着厢房的方向感慨的说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哪有人行事都不出错的。做我的贴身丫头你大可以说你的想法。我觉得有理,自然会采纳。” 阿秋知道岑三娘在感慨许氏和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3 百草的所为,机灵的接嘴说道:“奴婢记住了。” 岑三娘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她并不希望因许氏和百草一事,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哑巴和木偶。 许氏和百草下了马车,看到裘家院子已打扫干净,家什齐全,门窗修补一新,不觉愣了愣。 赶马车的仆役帮着搬了东西,向许氏行了礼:“妈妈可还有要吩咐的?” 许氏恍惚的摇了摇头。车夫和蔼的和街坊们打了招呼,驾着马车去了。 街坊邻居热情的围拥过来:“许妈妈是出府荣养了吧?真真好福气啊。” “百草姑娘越发漂亮了,不知可许了亲事?” 许氏心情再低落,也知道人情冷暖,撑着精神应付着邻居。 没用多久,永平坊都知道坊间住着李家出府荣养的奶娘和放了身契的贴身丫头。再一日,许氏又买了个小丫头做粗活,过着平静舒适的日子。裘府的花妈妈也提了礼品上门祝贺乔迁之喜。上门向百草求亲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许氏沉默而伤感,百草却焕发出活力来。自由的生活让她觉得新鲜,慢慢的习惯了使唤小丫头。只是对媒人登门提亲的对象挑剔了些。许氏也不愿她过早出嫁,留下自己一人,以百草想多孝顺自己两年应付着媒人。 作者题外话:中午约朋友吃饭,晚上回来再更新。 第三卷 赠钗 天空飘起了濛濛的雪,远望着像绵绵细雨,伸手接着,掌心一点芝麻大的小冰霜晶莹以眼见的速度化开。 “入冬了。”皇帝披着厚厚的大麾站在太液池畔,年轻的脸上跳跃着一丝快活。 滕王和他年纪相差不大,却有了孤寒之意。年轻的皇帝则像日渐温润的玉。 “燕绥,那年你随皇叔跳进湖里的时候,朕记得你只有八岁。”皇帝想起了往事,面容越发温和。 杜燕绥嗯了声。 “皇叔泡在池子里望着朕笑,朕其实一点也不恼。因为朕那时就知道,你是父皇的人。大哥与二哥相争,让朕捡了便宜,得了天下。朕便想着,等你回到朕身边的时候,皇叔想起当日你第一个跳进池子里陪他那情景,会不会气得吐血。”皇帝笑了起来。 不等杜燕绥附和,皇帝自言自语道:“那时皇叔与太子交好。父皇忌他,将他远远的打发走了。还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朕让你回来,是向他挑衅。忠臣不侍二主,但在皇叔心里,你却是背叛了他。你心里怨朕么?” 杜燕绥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平静的答道:“忠心侍君,是家训。去滕王身边是先帝给杜家的恩赐。皇上召臣回来,封臣为千牛卫将军,杜氏阖府上下唯有感恩之念。” “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皇帝话峰一转。 杜燕绥便接口说道:“皇上移驾吧,天有雨雪,湖边风寒。胡公公已急出一身汗来了。” 皇帝身体畏寒,今日兴致却不减,站在湖岸久久不愿离开。急死了身后一干宦臣侍婢。紫宸殿总管胡公公只得巴巴的给杜燕绥不停使眼色。 皇帝转过身看到一干人眼巴巴的神情,也不坚持,上了步辇。 杜燕绥才松了口气,便听到皇帝叫他:“燕绥,你上来。”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皇上,不合礼数。臣随侍一旁则可。” 皇帝没有勉强,吩咐就近去了太液池旁的清心馆。进得其中,铜兽里熏着的香与暖意迎面扑来。皇帝除了大麾,换过一身常服,舒服的倚在榻上:“燕绥,李宗义的外孙女及笄,你替朕送份礼给他吧。” 胡公公奉上一只匣子,杜燕绥接过。 “打开瞧瞧。”皇帝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 “是。”杜燕绥依言打开。 匣子里搁着枝金银团花蛾儿钗,与岑三娘那枝不同,这枝团花上面伏着只金蛾子。 杜燕绥眼眸垂下,不见丝毫波动。 “比起我皇叔想送她及笄用的那枝钗如何?”皇帝笑眯眯的望着杜燕绥,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没那枝点翠钗美。”杜燕绥将匣子合上说道。 好在胡公公早得了皇帝示意,领着一干宦臣宫婢离开了。否则定会觉得杜燕绥胆肥了,公然嫌弃皇帝的东西不好。 皇帝不以为忤,歪在靠枕上,打量着穿戴着胸绣斗牛服饰,腰挎千牛刀的杜燕绥。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得意:“燕绥,你娶了她吧。” 杜燕绥的背因为深呼吸挺的更直。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来看吧,今天多更一点。 两难 皇帝终于开怀大笑:“你小子板着脸以为朕就瞧不出来了?既然心里有愧,又怜惜她,干脆娶回家算了。” 杜燕绥脑中浮现出岑三娘的身影,想着她的身世,心里阵阵难过:“冯忠逃了,没准儿哪天会去找她。皇上是想让臣留她在身边张网以待?” “父皇后来封了建成皇叔为隐太子,还从宗族里给他过继了香火。朕是皇帝,一个小小的冯忠还轮不着朕为他费心思。”皇帝摇了摇头,难得的认真:“燕绥,你伯父迁涉进我皇兄谋反一案被斩。你父亲因此被贬,客死他乡。但你别忘了,你祖父是杜如晦,凌宵阁里的功臣。你接了天策剑,先帝肯用你,朕更不会疑你。” 杜如晦自先帝为秦王成立天策府时,便随侍左右。房谋杜断名声远扬。下场呢?伯父牵涉进太子承乾谋反一案,全家被斩。父亲贬往边穷之地郁郁而终。房玄龄之子,驸马房遗爱与公主一家同样因谋反的罪名被杀。 父亲过世后,他背着先帝赐给祖父的天策剑进了京。也许是那把剑让先帝顾念起祖父,给了他一个选择。从此,他跟随在滕王身边做眼线。 一年又一年过去,先帝过世,今上登基,他仍随侍在滕王身边。很多时候杜燕绥都绝望的想,如果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许这一生他都会是滕王信任的侍卫空青。不能堂堂正正的让世人知道,他是杜如晦的子孙。 意外让他遇到了岑三娘。 他照规定一月一次密信送出,提到了袁天罡,提到了岑三娘。 皇帝也许是不乐意看到滕王身边有人替他消灾解难,也许是顾忌着袁天罡的话,毕竟滕王和废太子承乾要好。那时她坠江想逃离。他就顺水推舟放过了她。 当年师傅用另一枝一模一样的钗在他肩头烙下了印记。制出了一色隐卫们识别身份的荷包。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感到绝望的时候,没想到岑三娘认出了他的荷包,提到了那枝钗。 杜燕绥知道。自己拿到了改变命运的钥匙。 如果岑三娘知道那时他拼命保护的,是杜氏一门的荣辱,她还会走近他吗? 皇帝却想让自己娶她。杜燕绥的心越发沉重了。当年玄武门之变,祖父是出了大力的。自己祖父助先帝杀了她的外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4 祖父。岑三娘将来知道,她又如何看他? “李宗义给朕上了密折。他想着襄武郡王的爵位想疯了。瞧瞧吧。”皇帝将一本密折扔在了几上。 作者题外话:我才吃过饭回家,晚一点再更点. 怜惜 杜燕绥拿起密折打开,只读得几行便倒吸口凉气。 密折言语严谨,罗织的罪名与证据一看就不是凭空捏造。 密折中说道,滕王府的侍卫空青一路护送岑三娘,是因为认出了那枝可提取巨额金银的金钗。滕王府的侍卫怎么知道的?必是滕王与昔日李建成东宫隐卫有勾结。隐太子与滕王虽年纪相差悬殊,玄武门事变时,滕王尚未出生。但是滕王自幼生于宫中,与先帝的儿子,废太子李承乾关系亲密,甚过今上与废太子之间的兄弟之情。那么,滕王极可能是想借李建成余党势力替废太子报仇。甚至肖想过皇帝之位。 密折中李宗义得意的指出,意外得知空青居然是杜家的九公子。单凭滕王一人的势力难以成事,滕王非传诏不得回京。所以,其必在京城有眼线和同党。这个同党最大的可能会是谁呢?自然是因废太子事谋反一事被杀的京兆杜家,以及曾有过谋反之意的房家。 “皇上明鉴。此密折虽凭一些蛛丝蚂迹看似严谨,实则毫无真凭实据。李宗义……岂能凭空想象,诬陷一任藩王与我杜氏一族!”杜燕绥板着脸将密折放回。 杜燕绥只道万幸,他如果不是先皇指令的人,又对今上效忠,奉旨布下陷井剿灭了以李忠为首暗中谋划着行刺皇帝的李建成隐卫。凭这道密折,杜家和滕王怕是逃不过全族被诛的命。 就为了一个襄武郡王的爵位?杜燕绥觉得不可思议,转而便想到了岑三娘的身世。李宗义这是在向皇帝表忠心,害怕今上惩处他收留李建成外室,有谋反之意才是真。 这样一想,杜燕绥禁不住觉得李宗义又可怜又可恨。 “哈哈!李宗义哪知道你有天策剑,是朕的人。朕给你说实话吧,她不是建成皇叔的外孙女,你莫要想歪了去。” 皇帝笑吟吟的看着杜燕绥,这才是最后的谜底,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杜燕绥的反应。 “什么?”杜燕绥又是一惊,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岑三娘不是李建成外孙女,这么说来……“皇上,李宗义也未免太过心狠!”杜燕绥强行压住心底不断上涌的怒气。 为了爵位,他把外孙女当成了什么了? 一瞬间,他仿佛又听到岑三娘噙泪对他说:“空青,带我走。” 杜燕绥脱口而出:“臣愿娶她。” “哦?为什么不再犹豫?因为朕告诉你她不是隐太子外孙女?”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杜燕绥。 “三娘太可怜了。臣怜惜。”杜燕绥坦然说道。 出尘 皇帝在心里反复念叨着那句臣怜惜,轻叹一声,站起了身:“燕绥,你且随朕来。胡公公,摆驾三清殿。” 杜燕绥随驾前行,寒风一吹,他蓦然才觉得内衫早被冷汗浸湿了。 他长年跟在易怒多心的滕王身侧,乍对着性情温和的皇帝,未免习惯性的多看多想暗自揣摸。 今上封他做了千牛卫将军。这样的信任让杜燕绥更加警醒。他进千牛卫不到一年。看今上登基不久就果断除掉驸马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等人。温和也许只是老虎晒太阳的时候。一旦猎食,老虎便会发威。 他默默的跟着步辇,心里回想着今日所听所见所说的每一个细节。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皇帝为什么突然想让他娶岑三娘。 步辇停在了三清殿外。杜燕绥心里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 三清殿是大明宫内的道观。信教的宫人们不必出宫,就能入教观听真人讲义道法。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宫人都进道观修行。太和宫和大明宫宫人上万,三清殿香火极为鼎盛。 皇帝下了步辇,信步进了三清殿。胡公公显然是来得熟了,早令人传了信,主持赵真人吩咐众人回避,只身迎了出来。 “燕绥,你随我进去。”皇帝吩咐了声。 在赵真人的指引下未进大殿,顺着回廓往里走。一直走到个僻静的院子,赵真人在门口便自觉停了下来,唱了声无量佛:“出尘真人在清修,皇上自便。”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进了院子不自然的加快了脚步。 院内正房一明两暗,左右两间厢房,中间院落极大,从太液池引水进来造了个小巧的池塘。 走到门口,便看到一名穿着白色道袍,头束道髻的女子跪在蒲团上。青烟袅袅,那女子像婷婷白莲。 杜燕绥一怔,心怦怦一阵急跳。 皇帝喃喃说道:“朕对她也……不甚怜惜。” 仿佛感觉到屋外有人,那女子缓缓转过头。一张艳丽绝论的芙蓉脸,似嗔似怨。 在翠华山老君庵出家为女冠的滕王妃居然进了宫在三清殿修行!皇上的意思好像真的就是那个意思!杜燕绥用力咽了口唾沫,垂下眼帘挡住心头的震惊。 只听皇帝轻笑道:“燕绥,你既然怜惜于她。她及笄那日朕就下旨赐婚。” 杜燕绥回过神来,他愿意娶,三娘愿意嫁他吗?他现在能说不愿意吗?他收摄心神,露出羞涩的笑容:“臣谢皇上。” 他转过了身,站在檐下,握紧了腰侧的千牛刀,目不斜视。 皇帝哈哈一笑,迈步进了正堂。 杜燕绥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和滕王之间除去天家常有的猜忌之外,还有这一层恩怨。 滕王妃,不,现在叫出尘真人,她那么恨滕王吗?恨到离开了滕王,还要将他在意的女子赐婚给他曾经的小厮。 寒风卷着雨雪冻僵了杜燕绥的脸,温和的皇帝,让他不寒而栗。 看似风光无限的皇帝赐婚,半点也让他高兴不起来。 作者题外话:好啦,明天再更啦。今天补偿大家,周末愉快哦。 求娶 密折送上去之去,李老太爷一直处于亢奋之中。他呆在书房里足不出户,叮嘱管家只要来人求见速度通报不得耽误。 第二天,府里真来了一人递名刺求见。管家拿着名刺一溜小跑送到了书房。 “岑郎中?怎么来的是他?”李老太爷有些纳闷。皇上看了密折,这等大事怎么也该遣胡公公之类的人来传他进宫见驾才对。怎么岑家二老爷来了? “莫不是此事机密异常,岑郎中的女儿进宫封了美人,倒和皇上走的近了。皇上此时已微服出宫去了岑府等候?”李老太爷一门心思想着密折与皇帝,给岑二老爷登门造访寻到了理由。 此非常时期,无论来的是什么人,他都不能拒之门外。虽然心里厌恶着岑家,李老太爷决定忍了。吩咐管家请岑二老爷至书房。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5 岑二老爷来李府次数有限。他永远也忘不了首次登门拜访被李家扔出门外的羞辱。可谁叫岑家四房出了个岑三娘,谁叫岑家三房贪图四房的家业,收养了她呢? 岑二老爷抬头看了眼古朴苍劲的匾额,暗暗啐了口。心道自己闺女被封了美人,听说皇帝颇为喜爱,李家不过一臣子罢了。自己假假的还是皇帝的老丈人呢。想到此处,岑二老爷昂首挺胸,迈着官步随管家去了书房。 一番寒暄之后,岑二老爷的目光在书房里转悠了圈。李老太爷心里一喜,果然有机密之事商谈,摆了摆手,下人们离开,关上了书房的门。 “此处不得我召唤,无人近前。岑郎中有事旦说无妨。”李老太爷抚着颌下白须,颇有些自得。识破惊天阴谋立下大功,皇上赏个爵位顺理成章。想他一生忠心耿耿,终于能为自己博得王爵,李老太爷心情大好。 岑二老爷也矜持着,自傲着,言语里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三娘子没几日便行及笄礼了。我家老太太和她两位堂叔堂婶都嘱人送来了贺礼。宫里的小主也备下礼物嘱人送出宫来。” 李老太爷一听皇宫二字就来了精神,客气道:“自怡是我的外孙女,也是岑家女儿。及笄礼在李家置办,我家夫人为主宾,少不得要请尊夫人为正宾为自怡加笄。” 说完便等着岑二老爷继续。 “如此甚好。”岑二老爷语气顿了顿,又道,“昔日我家老太太在隆州给三娘定了门亲事。后因她在洪州大病一场,方家七公子年与她年纪相差五岁,恐耽搁了人家,便把亲事退了。三娘及笄,岁数也不小了。如今滕王爷正妃脱离凡尘修行,王爷欲求娶三娘为妃,是以请本官牵牵红线,不知老太爷意下如何?” 岑二老爷也抚着颌下胡须,坐直了腰,等着李老太爷惶恐着,惊喜着一口给答应下来。 “岑郎中今日造访便为了此事?”李老太爷根本没把这亲事放在心上,不死心的问道。 “就为了此事。”岑二老爷心里鄙夷着,惊喜了吧?激动了吧?外孙女能做王妃了,你还坐得住? 李老太爷顿时没了兴趣。 “滕王爷年轻,已为一州都督,他许的可是正妃之位!”岑二老爷见李老太爷怔忡,手指在案几上重重的敲了几下提醒他。 皇上看了密折,滕王的项上人头恐怕都保不住了,还一州都督呢。李老太爷心里冷笑。这节骨眼上,他才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他举报的滕王,转眼就答应把外孙女嫁过去。又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了,他才不会把自己卷进滕王与杜家企图谋反的漩涡里。 咦,滕王求娶自怡为正妃,难不成是图谋她钗里藏着的巨额银两?李老太爷一念至此,两眼放光,脸上浮起了笑容,虚与委蛇:“能得滕王厚爱,是自怡的福气。只是兹事体大,老夫还得与内子商议商议。虽说自怡的亲事由长辈作主,但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也想问问她是否愿意。” 如果不是岑三娘住在你家里,岑家早就允了这门亲事,与滕王结亲家了。老东西还摆什么架子,你是外祖家,岑三娘可是我岑家的姑娘!岑二老爷暗骂,面上也不显,微笑道:“如此本官便静候佳音了。” 李老太爷敷衍着,端茶送客。 送走岑二老爷之后,速度挥毫再写一封密折,嘱人火速递往宫中。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啦,大家周末愉快 旨意 酉时末牌,太阳已完全沉入了西山背后,李老太爷终于等来了宫中的旨意。莲居池院正门大开,李家阖府上下备好了香案齐聚在正堂候旨。 李尚之在京郊大营执守,李老太爷亲自将紫宸殿总管胡公公迎进了正堂大厅。 他瞅着胡公公身侧那人着深绯色圆领襕袍,胸前绣有斗牛图案,腰系金带,挎千牛刀,身形挺拔如青竹一般,知是皇帝身边的千牛卫将军。皇帝派亲卫护送胡公公,大抵对此事也重视之至。李老太爷心里不觉又是一喜。 进了正堂,胡公公看了眼堂中众人,笑道:“时辰不早,咱家得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李老太爷请将岑家姑娘请来,速速接旨吧。” 李老太爷一愣,转念想着此事确与岑三娘有关,叫了管家速去请。 岑三娘听到前堂接旨,吓了一跳。直觉告诉她,这道她也有份的圣旨,多半与那枝钗脱不了干系。她迅速换了身大袖礼服,带着阿秋心事重重去了。 才迈进大堂,小韦氏迎了上来:“三娘,就差你了。赶紧着,别让胡公公等急了。” 岑三娘抬头一看,却看到杜燕绥身着官服站在胡公公身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跟在小韦氏身后,与两位小表弟站在了一起。 她自然而然的看着杜燕绥,目光相碰,杜燕绥却迅速的躲开了。岑三娘气得磨了磨牙,心想是好事还是坏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递个眼色来不行么? 李老太爷率先掀袍跪下,身后众人也纷纷跪地接旨。 胡公公说了一堆赞赏李家大爷李晟之幽州如何忠心为国抵御突厥的话,又褒扬了李老太爷教子有方,小韦氏贤良淑德执家有道,然后赐下大量绢帛财物。 李老太爷有些发愣,旨意就传完了? “老太爷谢恩吧!”胡公公双手将圣旨递过去,不见李老太爷来接,等了几息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老太爷这才回过神,口呼万岁接过了圣旨起身。 “皇后娘娘怜惜你家姑娘病逝,听说你接回了外孙女,不日便要行及笄礼,特赏赐金钗一枝。岑姑娘谢恩吧。”胡公公又道。 岑三娘云里雾里来接了回旨,突然听到叫自己,赶紧上前跪下:“民女叩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胡公公将一只匣子放在她手里。他瞥了眼李老太爷企盼的神情,笑道,“老太爷,皇上令杜将军与咱家同来,办的却不是同一件差事。杜将军另有事造访。咱家这就回宫了。” 原来皇上私下另有话对自己说,李老太爷顿时又有了精神,眉开眼笑的送走胡公公。轻咳一声:“都散了吧,我与杜将军去书房。杜将军,请。” 杜燕绥心里暗骂皇帝的安排,板着脸道:“贵府孙姑娘也一起去吧。” 李老太爷心里更加高兴,赶紧叫住岑三娘:“随我一起去书房。” 岑三娘只得应了。 作者题外话:先去吃饭,饭后再更. 口谕 李老太爷的书房取名三省斋。取自《论语》“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胡?” 三省斋坐落于外院左侧。四周遍种松柏绿竹,环境幽静,独立自成一院。 李老太爷一心想着皇帝另有密诏或口谕,早打发了书房侍候的下人,留下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6 了亲信的管事李方一人守在院门口。 进了院子,杜燕绥看了眼松竹林停住了脚步:“老太爷留步。” 初冬的季节,松柏青翠,却架不住扑面而来的寒风。李老太爷愣了愣,以为杜燕绥担心房里藏有他人,隔墙有耳:“将军放心,我的书房已经肃清,只有管家在院门口听候差遣。” 杜燕绥觉得耳朵有点烧,板起脸道:“皇上有口谕给岑姑娘,不得广而宣之。是以本官托辞将老太爷一并请了过来,掩饰一二。” 皇帝有口谕单独给岑三娘?李老太爷转念一想,认出杜家公子与侍卫空青的是岑三娘,皇帝询问也在情理之中,心里的诧异散开,笑道:“老朽明白。” 转过身对岑三娘却板起了脸:“自怡,皇上问话你只管照实回答,若有隐瞒就是欺君之罪,你可明白?” 岑三娘没好气的想,难不成自己还要跪在杜燕绥面前接旨?想着就憋屈。嘴里也只能答道:“晓得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杜燕绥掩上了房门,将李老太爷扔在了松竹林中。 房里安静下来,四目相对,杜燕绥发慌的移开了眼睛。 岑三娘见他半天不发话,心想难不成是在等我跪?她憋气的问道:“要我跪着接旨?” “不,不是。”杜燕绥脱口而出,耳际那边热度慢慢的朝脸颊散开。他被岑三娘清澄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干脆找椅子坐了,闷声闷气的说道,“皇上没有口喻。” 岑三娘奇了:“那你在做什么?” 皇帝没有口喻,他支走李老太爷想干嘛? 杜燕绥搁在膝上的手情不自紧的握紧了:“皇上接了你外祖父上的两道密折。” 岑三娘在他对面坐了,好奇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短暂的相处,李老太爷还在书房外吹着凉风,没时间从头细说。他也不可能托盘相告。杜燕绥住了口,沉默了会儿又道:“皇上让我来是……” 皇帝戏谑的对他说:“朕给你一个私会心上人的机会,你如何谢朕?” 作者题外话:昨天吃完晚饭回家,街道变压器烧了,停电.今天多更新补偿大家 留步 想到皇帝的话,杜燕绥坐立不安。然而他没有拒绝,因为他想见岑三娘,想问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自己。 真与她独处,杜燕绥却开不了口。他想起初见岑三娘时,他随侍在滕王身边,一起瞧着她被挤进人群,金花银雨漫天洒落,她没有惊慌,只抬起头去看。茜红的衣衫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年纪虽小,却像一枝清美的莲花,独立于尘世之外。 携重礼说服刺史夫人为范家提亲是他亲自安排的。他记得滕王布置这道难题时,心里对岑三娘的同情与怜惜。 她坠江落水,正好如了皇帝的愿,让她离开滕王。杜燕绥分明记得她蜷缩在芦苇丛中,柔弱的身姿与那叫人难以拒绝的眼神。 他想起皇帝问他时,他下意识的回答:“……臣怜惜。” 可是心里沉沉的放着那么多的秘密。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她愿意与他一起吗?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喜欢自己。杜燕绥想到了李老太爷上的第二封密折。 滕王妃出家修行,道号出尘。她被皇帝悄悄接进了三清殿,也许再过得些日子,滕王再娶妃之后,所有人淡忘了原来的王妃,宫里就会多出一位宠妃。 皇帝巴不得滕王早点娶妃。看到密折上求娶的是岑三娘,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先是令胡公公带了厚礼酬劳李都督,探望大夫人。又让自己借机与岑三娘相会。 杜燕绥事先并不知道胡公公颁的旨意,听完之后他就明白了。也许滕王只是单纯的念着袁天罡的批语,或者对岑三娘本人有了兴趣。皇帝想到的却是李家大爷如今是大唐五位大都督之一,手握重兵,镇守边关。李家二爷只是折冲府的副手,却是镇守京畿的折冲府。 明知李老太爷密奏之事是无稽之谈。皇帝却绝不希望滕王和领兵大将之间有纠葛。 先帝玄武门弑兄夺位后,本能的防着自己的兄弟。废太子李承乾谋反案,让今上得了帝位。滕王却与废太子交好。 若不疑,先帝就不会让自己跟随在滕王身边。 杜燕绥突然意识到,不论岑三娘是否愿意,皇帝都不会让她嫁给滕王。除非皇帝疑心了李都督与李尚之。 他心里暗叹,李老太爷求爵心切,无意中却消淡了皇帝对李家二子的疑心,歪打正着,替子孙谋了福荫。 杜燕绥心思百转千回,岑三娘已等得不耐:“我外祖父没准儿在院子里急的扯胡子呢。” 是啊,不能让李老太爷久等。杜燕绥思虑再三,缓缓说道:“三娘,我知你心有疑问。我没有时间一一和你细说。滕王请你二堂叔向你外祖父提亲,求娶你为正妃。皇上有意在你及笄之日下旨赐婚,将你许配于我。” 岑三娘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一时间竟自愣了。 滕王的日子不会好过。跟着自己也不会轻松。杜燕绥暗暗叹了口气道:“滕王远在洪州,非召不得入京,否则以谋反论处。多半……便是赐婚了。” “啊?”岑三娘仍处于惊诧之中。 没有半点惊喜,她心里恐怕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吧。杜燕绥这样想着,却微微笑了:“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会求皇上拖延婚期。你如果不愿,想改名换姓离开,我来想办法。” 杜燕绥起身,长揖一礼:“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亏欠你甚多。燕绥身负家族复兴的重任,许多事情不得己而为之,请你谅解。你如有所托,必倾力相助。” 他站直了身体,看到岑三娘手里仍捧着那只匣子,轻声提醒道:“皇上托皇后娘娘的名义送你的这枝钗,便是那一枝。如今这枝钗已没多少用处了,你不必当它是负担。皇上的口谕,你不必向李家人解释半分。告辞。” 他拉开了房门,果见李老太爷满脸焦急。杜燕绥心里厌恶,想着岑三娘的处境露出了笑容:“劳老太爷久候了。杜某这就回宫复命。” 李老太爷哦了声,亲自相送。 出了院子,杜燕绥抱拳一礼:“老太爷请留步。您是长辈,燕绥受不起。” 李老太爷满脸堆笑,示意李方相送。看着杜燕绥的背影,他脸色大变:“姓杜名燕绥?他就是化名空青的侍卫?如今成了千牛卫将军,还替皇上来传旨意。这,这怎么回事?” 他越想越不对劲,匆匆跟了过去,高声喊道:“杜将军留步!” 噤声 杜燕绥心知李老太爷上了两次密折,憋了一肚子问题,闻言停住了脚步,睨了身侧的管家李方一眼道:“本官知道老太爷想问什么。我曾用过空青的名字奉皇令行事。” “那那……”李老太爷一惊,空青曾随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7 侍滕王身边,这么说皇上早就怀疑滕王? 杜燕绥眼神突变得凌厉:“皇上看了折子,叹老太爷一家忠心耿耿,是以才令胡公公传旨褒奖。皇上早有旨意,若老太爷问起,嘱本官告诉老太爷,不可妄猜圣意。告辞。” 李老太爷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一阵紧似一阵。他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只换来皇帝借口对儿子们的褒奖,赏了一堆绢帛了事? 不可妄猜圣意……难道说皇上自有决断,在警告自己别在插手捉拿隐太子心怀不测的余党? 李老太爷按着胸,大口喘气。他猛然想起了岑三娘,转身就往书房赶去。 岑三娘没有离开。她知道李老太爷迟早会进来询问自己。 她已经打开了匣子,看到了那枝一模一样的钗。不同之处在于皇后娘娘赐下的这枝是金色的蛾儿。名义上是皇后娘娘赐的,及笄礼上必须用这枝钗。及笄礼能得皇后娘娘赐钗,这是极大的荣耀。她不会拒绝,传扬开来,没准儿将来还能狐假虎威一把。 岑三娘回味着杜燕绥的话,这枝钗没用了?李建成的隐卫们呢?杜燕绥回到了皇帝身边,当上了心腹。是他这个卧底干的吧?所以得了信任,升了将军。 可是为什么皇帝想让他娶自己呢?让他贴身看管李建成的外孙女?对杜燕绥来说,有什么好处? 滕王求娶……岑三娘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冰雪般冷洌的面容。对她来说,那人也是一个谜啊。反复无常的性子,强势的作派,古怪的脾气。听杜燕绥的意思,皇帝不喜欢让自己嫁给滕王,又是顾忌着什么呢? 她想起遗落在洪州芷汀别苑的那枝点翠钗。想起滕王曾说送给自己及笄时用。两枝钗都同样精致美丽,华丽贵重。只不过,皇后娘娘所赠,王爷的身份再尊贵,也越不过她。 岑三娘想起一年前滕王送来的那份厚礼,心里微动。不过是一些丝绸帛绢与首饰,当时直接锁进了库房,可她现在觉得可能自己遗忘了什么。 灯光拉扯出长长的身影,岑三娘抬起头。李老太爷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眼睛粘在了她手上的那枝钗上。 他大步走到岑三娘身前,拿起了那枝钗,惊得声音都变了:“这,这不是……” 他瞧见岑三娘发髻上正插着另一枝,伸手便从她头上摘了下来。两枝钗放在一起,俨然如出一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手里还有一枝?自怡,这是怎么回事?” 岑三娘再一次想起杜燕绥的话,为难的说道:“皇上口谕,令三娘噤声。外祖父见谅。” 李老太爷气了个倒卯。 岑三娘憋在胸口的一团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她福了福,轻轻从李老太爷手里取过两枝钗收进了匣子:“外祖父,三娘只能告诉你,及笄礼上皇上会有旨意。恕我不便多言之罪,外祖父如无吩咐,三娘便自去了。” 踢到铁板了是吧?她坏坏的看着灯光下李老太爷难看之极的脸色,行了礼,轻盈的迈步出了书房,吸得一口初冬沁人肺腑的晚风,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也不清楚内情,可这不妨碍岑三娘借用下皇帝的威仪。 至于求娶与赐婚,她不用纠结也不用多想。杜燕绥说的明白,就算她想当王妃,皇帝也不干。 此时回想着远在洪州的滕王,岑三娘生出一丝怜意。皇帝家的事,果然复杂无比。命运既然让她远离滕王,她只能庆幸自己并未付出感情。至于将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燕绥纵有再多秘密,两人间纵有着疏离与隔阂,他却肯许下拖延婚期承诺。甚至尊重她的意思,如她不愿,可以替她安排别的出路。 天黑着,岑三娘仿佛看到了既将到来的曙光。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继续 及笄 岑三娘及笄礼由继太夫人大韦氏做主宾,请了岑二夫人做正宾,岑四娘杜静姝任有司和赞者。 原本及笄礼应在三月初三上己节举行。念及三娘没了双亲,便将她十五岁生日与及笄礼合二为一。 钗定了皇后娘娘名义送来的那枝金银团花金制的蛾儿钗。笄便定了岑老太太送来的一枝玳瑁笄。大韦氏这些年儿子飞黄腾达,膝下两孙儿乖巧可爱,小韦氏又是自家内侄女,孝敬有加,对李氏的厌弃早已淡了,特意掏了私房钱叫小韦氏去银楼打了一顶宝石珠冠。 这日方妈妈和阿秋一早起来,便看到东方朝霞涌动,天空澄蓝,直呼好兆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侍候。 三身礼物均平挂在衣架上。 初加前穿的采衣,用了方七少曾经感叹过的雪白苎麻,上襦下褂裤。初加则是条红色的襦裙,无任何花饰,用了皱纱,在腰间一围,系上腰带,便有了雪里红梅的夺目。再加礼选了件玫红色的连身长裙,衣襟袖边裙边用了金银丝遍绣花卉,后背绣着一只凤鸢,精致华丽。三加冠礼时是件粉蓝色的大袖礼服,腰间垂着蔽膝,遍身绣满了怒放的牡丹,庄重大气。 李府宾客云集。 岑三娘一次次更衣挽发出现,像一朵花蕾徐徐在众人眼前缓缓绽放。 礼成之后她起身向宾客行礼致意。 阳光照在那顶镶满宝石,做工精巧的珠冠上,她的脸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粉蓝色的大袖衫像流云一般轻盈,杜燕绥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一夜他在江里捞到的她的披帛。柔软的让他险些无力握住。 他默默的望着她,想起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他并不知道,对席的韦小婉同样盯着岑三娘,看得眼里起了恨意。 “圣旨到!”尖利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拉了过去。 颁旨的还是胡公公,笑咪咪的向岑三娘祝贺,然后在李老太爷紧张的眼神中泰然自若的展开了圣旨。 “赐婚。”李老太爷喃喃重复着这道旨意,心头阵阵刺痛。他花费了这么多心血,猜测着今日这道圣旨,全然没有想到,竟然是赐婚。 岑二老爷也板起了脸。目光不善的望着李老太爷,暗骂老东西居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又自苦如何给滕王报讯。想着滕王送来府中的重金厚礼,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杜燕绥离席与岑三娘并立一处,接过了圣旨。 起身时,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岑三娘对他笑了笑道:“多谢” 杜燕绥没来由的觉得失落。 唐风再开放,有了婚约的两人却不便再像从前一样能站在一起说笑。杜燕绥低声道:“备了生辰礼……。” 话没说完就听到身旁有人扑哧一笑。 李尚之上前一拳打在杜燕绥胸口,语气含酸又不无得意:“小子,长辈在侧,还不快快行礼改口。” 杜燕绥再脸皮厚也经不住这声长辈在侧,像平时一样搭着李尚之的肩用力将他推走,低声警告他:“还长辈呢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8 ,说不定哪天就变我妹夫了。” 李尚之涨红了脸,正想反驳,却见上前簇拥着岑三娘的姑娘里尉迟宝珠正爽朗的冲他笑着,话便咽进了肚里。 岑三娘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抿嘴偷乐。 杜静姝与她交好,此时拉着杜燕婉和尉迟宝珠一同上前。 知道是杜燕绥的亲妹妹,岑三娘则报以微笑。 几人说笑着回席,岑三娘才坐下,就有人撞翻了一碗酒。她胳脯一紧,被人扯开了。却是杜燕婉挡在了她身前。 六娘 打翻酒盏的是韦小婉。天地良心,她只是意外加难过,将酒盏重重的搁下,没想到却打翻了。她心里本就难过,却死命的忍着。 韦小青和杜燕婉从小斗到大,护自己姐姐护得厉害,也粉面含霜杠上了,干脆又取了一盏酒喝了一口,故意往地上一泼:“姐姐,这酒味道确实不好!” 杜燕婉哼了声:“我看是有人心里不舒服吧。” 席间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岑三娘便扯了扯杜燕婉的衣袖:“燕婉,陪我回自在居歇歇可好?” 她打了圆场,杜燕婉无论如何也要给她面子。不再搭理韦小青,拉着三娘与杜静姝尉迟宝珠离开。 才走得几步,就见岑四娘拉着一人匆匆走来,高声叫她:“三娘,你看谁来了!” 四娘身侧站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黑发往两边挽成了高高的双环髻,插着数枝玳瑁嵌宝石的钗子,额如满月,目如灿星。穿着件橙黄色底印金泥四瓣小花大袖衫,阳光下金泥底的提花像嶙嶙波光,美艳不可方物。 席间众女以韦家姐妹最为美貌,此时见得她,韦氏姐妹也有些移不开眼睛的感觉。 “六娘。”岑三娘最先回过神来,微笑着迎了上去。 六娘大方的行礼贺喜:“三娘,恭喜你了。万幸没有来迟。” 岑三娘只得回礼称谢。这一来,却是不好离开。只得重新回席,将六娘介绍给众女。 四娘和六娘最为交好,不用多久,除了冷着脸的韦氏姐妹,六娘就和杜家姐妹尉迟宝珠有说有笑了。 岑三娘冷眼旁观,总觉得六娘像变了个人似的,举止大方,将以前的要强脾气悉数全收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开窍了,还是在洪州被教养嬷嬷调教出城府来了。 “三娘,我此行还带来了小九给你的贺礼。”六娘结识着新朋友,也不忘偶尔与三娘交谈。 小九啊,岑三娘的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了隆州岑家。想起九少爷,她心里就觉得温暖:“你回隆州了?堂祖母身体还好?小九长高了没?” 岑六娘笑道:“我没回隆州,堂祖母来了信,顺便让我捎带上小九的贺礼与书信。” 还给自己写了信?岑三娘来了兴趣。 六娘见状笑道:“瞧你心急的。不止小九,还有三伯与三伯母的贺礼,还有……”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三娘一眼,声如蚊蚋,“还有王爷的。” 作者题外话:好了,明天再更了。 担心 岑三娘心里冷笑,当我还是隆州岑家三房寄人篱下好欺负的小姑娘?若不是瞧在四娘脸上,岑三娘当场就想发作。待六娘的神色淡了下来:“六娘,今日是我生辰,也是我行及笄礼的日子。你来得迟,怕是没见着刚才宫里来人宣旨。皇上给我赐婚了。” 言下之意是皇帝已经赐婚了,你就别再把心思往歪处想了。再者,她绝不相信滕王会托六娘给自己带信。 六娘脸上笑容不减,低声打趣道:“赐婚归赐婚,这天下间哪里还有男子能堪比王爷的丰姿。妹妹甘心给你做回信使,姐姐就别害羞了。” 好像她与滕王真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事似的。岑三娘大怒,心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她心里鄙夷,连敷衍六娘的心思都没了,冷冷说道:“六娘慎言。再胡言乱语休怪我这个做主人的不给你脸面。” 岑三娘几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不就是仗着有个过继给襄武郡王的外祖父吗?哼,做大都督的大舅舅还不是亲的呢。她才不信滕王和三娘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六娘心里暗恨,撇过脸去娇笑着和四娘说起了洪州府里的趣事。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岑三娘就这感觉。本来就起得早,又折腾一上午的礼仪,她早就倦了。干脆起身对席间众人福了福道:“各位姐妹稍坐,三娘去更衣。” 她瞟了杜静姝一眼。杜静姝会意,也起身道:“三娘,我与你同去罢。” 两人径直离了席。 拐过回廓,见左右无人,杜静姝停了下来:“三娘,究竟有何事?” 岑三娘拉着杜静姝的手道:“静姝,我那六妹妹恐怕是来者不善。我不方便去见你九哥。你帮我悄悄带句话给他。让他当心岑六娘。” 杜静姝大吃一惊:“岑六娘难不成和我九哥曾经……” “不是你想的那样。”岑三娘嗔了她一眼,叹了气道:“六娘与四娘交好不假。但我和她从来都不好。原在隆州我双亲过世,寄住在岑家三房。六娘好胜,处处和我做对。我离席避开,担心她会寻你九哥找茬。” 她其实是担心滕王不肯放过杜燕绥,又不能对杜静姝说实话。岑六娘从洪州来,她真不知道现在的六娘是否和滕王有瓜葛。岑三娘相信,杜燕绥一定会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让他留心的不是岑六娘,而是远在洪州的滕王。 杜静姝爽快的答应了:“行。我去悄悄告诉九哥一声。” 口信 六娘已坐到了杜燕婉身边。 “他就是三娘的未婚夫女婿?”六娘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嗔道,“没想到来长安赶上了赐婚。燕婉,你介绍你哥哥给我认识。我要看看你哥哥究竟哪点好,能配得上我家三娘。” 杜燕婉是个直爽脾气。见六娘说话行事大方,比韦家姐妹美艳却不傲慢,有了几分喜欢。起身挽了六娘,故意对着韦氏姐妹说道:“六娘,我带你去见我哥哥。他定会吃惊三娘竟然有这么美貌的妹妹。某些人原以为自己是凤凰,与你一比,才知道鸦雀为何物。” 韦小青顿时又炸了窝,站起身冷笑:“乡下来的土包子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这等场合,不过是想多认识几个年轻公子。杜燕婉,我劝你擦亮眼睛别被骗了。” “燕婉,算了,我不去了。”岑六娘闻言委屈的埋下了头。 杜燕婉哪里肯依,瞪了韦小婉一眼,拉着她就走。 韦小青狠狠跺了跺脚,一把拉着韦小婉道:“姐姐,咱们还没贺喜九哥呢。一块去。” 韦小婉正伤心着,不想去。眼睛瞅着杜燕绥挺拔的身躯,不知不觉中已随韦小青起身离了席。 杜燕绥正被一众好友围着灌酒,见妹妹与一个美艳女子款款行来,正觉得眼熟,听到岑六娘脆生生的喊他:“姐夫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99 !” 杜燕绥闻言呛咳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想起来了,这个身材高挑,美艳如花的女人正是岑家六娘。 杜燕婉赶紧介绍:“她是岑家六娘,三娘的堂妹。” 杜燕绥故作不识,揖首见礼。 “杜九哥,你没事吧?迟早要叫姐夫的么。”岑六娘调皮的说道。 杜燕绥正尴尬着,韦小婉插话了:“杜九哥,恭喜你了。” 韦小婉一双妙目望着杜燕绥,似嗔似怨。 杜燕绥不由得头疼,含笑谢过:“多谢韦妹妹。” 说完悄悄用脚踢了李尚之一脚。 韦小婉心仪他的事众人皆知,李尚之颇有眼色的提起一樽酒起哄:“杜九你今天可不准藏私。皇上赐了婚,你还没过我这关,想娶我表侄女,得看你有无酒量。” 杜燕绥偷偷瞪了他一眼,无奈之下只得接过酒樽畅饮,又引来阵阵喝彩。 “杜九哥,我也敬你。”岑六娘笑盈盈的拿起酒樽又给他倒了碗酒,低声说道,“有人托我带个口信给你。他住在怀远坊的福来客栈,请你空了去寻他。” 杜燕绥心里一惊,一口将碗里的酒饮尽:“那人何事寻我?” 岑六娘靠得又近了些,声如蚊蚋:“杜九哥去了就知道了。” 杜燕绥不动声色的后退,胳膊突然被人挽住,一看却是杜静姝。 “九哥,你叫我好找。我找你有事,你随我来。”她扯着杜燕绥往外走。 杜燕婉瞧着正想开口,杜静姝冲她扮了个怪脸:“七娘,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不由分说扯着杜燕绥走了。 杜燕绥一走,韦小青就道:“道过喜了,人也认得了。姐姐,咱们也走吧。”那目光瞟着岑六娘和她周围慕色而来年轻公子们,明明白白的嘲讽她本意并非是来认识杜燕绥。 岑六娘装着不懂,坐在杜燕婉身边与四周的公子们聊得开心。 韦小婉深深看了她一眼,拉住了韦小青:“妹妹,走吧。我倦了。” 离开了宴席处,杜静姝这才松了手:“三娘让我告诉你,当心岑六娘。不过我看七娘挺喜欢她。九哥,我是不是要去提醒姐姐一声?” “不用。燕婉脾气直爽,眼里却揉不得沙子。现在告诉她,一来岑六娘瞧着没什么不对劲。二来燕婉非追根究地不可。她要是有你一半心思机灵就好了。”杜燕绥宠溺的看着杜静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回头你替我给李尚之赔个不是。” 杜静姝懂事的点头:“好。” 杜燕绥悄然离开李府,想着岑六娘的话与三娘的提醒,对那位约他相见的人起了疑。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更了. 拜访 怀远坊靠近西市。坊外便是永安渠。 西市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来自中亚、南亚,以及新罗,高句丽,日本等国的商人都聚集于此。 怀远坊交通便利,杂居着各色人等,极适合隐匿。 客商云集,福来客栈是老字号车马店。当街是酒楼。进去是个极宽阔的四合院子,均是两层。后院也是围合型建筑,有前院两倍大,建有马棚车厩,还有两排供车夫及下人所居的客房。 客栈前门正对坊间大道,侧面临永安渠。后院依着永安渠建有停船的小码头,方便运送货物。 杜燕绥穿了身箭袖圆领长衫,解了千牛刀,换了柄剑。他站在二楼厢房里,推窗就能看到永安渠对面的福来客栈。 “将军,有四个兄弟已经住了进去。酒楼也换着人守着。只要发出信号,长安州府衙门便会调集府兵封了怀远坊。”一名千牛卫禀道。 “盯着福来客栈外的码头与行船。看我信号行事。”杜燕绥吩咐了声,提了剑下楼。 这只是一种本能。杜燕绥直觉的认定在福来客栈等他的人来头不小。岑六娘从洪州来,要么是滕王府的人,要么就是潜逃的冯忠。 杜燕绥并不惧滕王,他担心来人是冯忠。 当年他二伯父牵涉进废太子谋反,全家被斩首。他父亲被贬官之后,全部希望都放在杜燕绥身上,为他找教习。冯忠武艺高强,进府成了他的师傅。 先帝为秦王时建有天策府。李建成手下有长林军。长林军论武力并不输给天策军,冯忠是长林军的首领,死忠李建成,常悔恨当日来不及救援。他暗中组隐卫,一心想找到李建成暗藏的财物起兵报仇。 杜燕绥祖父杜如晦在杀李建成一事中出谋划策。然而他死后,杜老夫人尊荣不衰。两个儿子的下场却甚是凄惨。 冯忠教杜燕绥是想趁虚而入,借杜家的势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没有料到,杜父被遣出长安流放到边远山区郁郁寡欢,心里想的却是如何让杜家重获昔日殊荣,对皇帝毫无怨怼之心。冯忠恰巧成了送上门来的敲门砖。杜父与冯忠虚与委蛇,临终时让杜燕绥拿着天策剑见先帝表明忠心。 杜燕绥借发现岑三娘持有金钗一事,布下陷井,将冯忠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冯忠只身逃脱,对杜燕绥恨之入骨。 再见面,必是不死不休之局。 杜燕绥深吸口气,走进了客栈。目光在大堂里一扫,看到两名正在吃酒的千牛卫。他收回视线,小二迎了上来:“客馆吃饭还是住店?” “我姓杜,前来找人。”杜燕绥和气的答道。 小二眼睛一亮:“杜公子里面请。” 杜燕绥跟在他身后,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人等了我几日了?” 小二笑嘻嘻的答道:“有两三日了。公子放心,小的嘴严实着呢。” 才踏上楼梯,杜燕绥脚步停滞,从怀里掏了锭碎银给小二:“多谢小二哥,我自去便是。” 小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楼梯处站着位清秀的姑娘,极有眼力的离开了。 着一身绿衫的丹华静静的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杜燕绥。 对峙(一) 杜燕绥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下她,缓缓提步上楼:“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两年不见,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稳,个子长高了一头。紫红色的妆花缎箭袖长衫修裁合身,宽阔的腰带间镶嵌着一块白玉,坠着只银色的鱼袋。富贵之气扑面而来,与昔日温和低调的空青判若两人。想着他现在的身份,丹华只觉得自己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瞎子,越看杜燕绥越觉得碜得慌。她冷冷的说道:“既然来了,房里说话吧。” 她扭身回转,走到回廓尽头,推开了房门:“杜将军,请进。” 杜燕绥随她进去,窗户开着,下面正是永安渠。 丹华关了房门,守在门口,目中盛满了敌意。 杜燕绥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看向里间:“还有谁来了?” “取你性命的人!”丹华双手一翻,掌中蓦然出现两柄短剑。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0 里间卧室的门帘掀起,滕王款步走了出来:“丹华,你先出去。” 他穿了件天青色的锦袍,头发束了个道髻,仿佛在家中一般,闲庭信步走了出来。 “王爷!”丹华嗔怒的叫了他一声,收了短剑狠狠的瞪了杜燕绥一眼,拉开房门去了。 杜燕绥眼瞳陡然收缩。藩王未经传召不得私自入京,滕王竟敢只身犯禁?他深深吸了口气,抱拳行礼:“王爷安好。” 滕王悠然坐在了桌旁,手指敲了敲桌面:“免礼,坐吧。” 杜燕绥极自然的走到窗前,朝对面看了眼,掩上了窗户:“天凉了,王爷要顾忌身子。” 滕王目光闪了闪,轻轻笑道:“两年不见,还这般罗嗦。不如仍回来侍候我吧。” “谢王爷赐座。”杜燕绥返身在滕王下首坐了,“如果没有变故,空青会侍候王爷一辈子。现在我是杜燕绥,不能再随侍在王爷身边了。” “两年不见,果真变了模样。从前你可不会拒绝本王。”滕王认真的打量着他,叹道:“杜燕绥,杜燕绥,好心机啊。本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挑选侍卫,八岁的孩子竟早已有了秘密。本王身边侍从无数,唯有你自幼气度与旁人不同。九年,你跟在本王身边整整九年,大概日夜都记着自己是京兆杜家的子孙,从没把自己当成仆役吧。不过,你不觉得你欠着本王一个解释吗?” 滕王的要求并不过分。在自己看来,是忠君。在滕王眼中,却是背主。但他能说什么呢?杜燕绥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父亲临终前的脸,想到太和宫中不怒自威的先帝,想起了岑三娘和那枝钗,想起了三清殿偏远小院袅袅青烟笼罩下的出尘真人。 他迎着滕王的目光,无奈的说道:“王爷在鄱阳湖见到先帝赐给我祖父的天策剑时就已知晓我的来历。对外宣称空青已溺水身亡时,王爷就已经料到会有另一个人出现。我进千牛卫时,王爷恐怕猜出是我了。还让我说什么呢?” 作者题外话:朋友们中秋节快乐!顺祝那位今天生日的朋友快乐。有时间先更着。 对峙(二) 是啊,让他说什么呢?说他叛主,他却是奉皇兄的命令随侍在身侧。就算有个先来后到吧,自己也是后来的那个。他难道能指责皇帝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难道皇宫里朝臣中就没有自己的人吗?自己身边只有皇帝的人,皇宫里却是一锅杂脍。各家藩王的,公主家的,臣子家的,谁没在宫里安双眼睛?身在帝王家,皇帝的无奈怕是比自己更多。 “还和从前一样嘴利。倒叫本王无话可说。”滕王忍不住笑了,“本王小时候见过那柄天策剑。可惜一气之下将那柄剑扔进了湖里。水太深,怕是捞不起来了。你可怨我?” “从前它悬在我头领,日夜提醒我不要忘了祖父和父亲,不要忘了自己是谁。我既然离开了王爷,扔进湖里正好。王爷不必挂怀。”杜燕绥想起带着岑三娘住在沙洲草屋时,那把剑最大的用处,脸上露出浅浅笑容,“其实除了带它觐见先帝,在我手里不过是用它砍瓜切菜罢了。” 话才说完,杜燕绥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既然不是空青,滕王也不再是两年前待己宽厚的主子。 剑是滕王在湖中茅草屋残垣处找到的。滕王率众沿江寻找两人,他们却躲在沙洲结芦而居,捕鱼捞虾过得逍遥。这不是往滕王心头插刀子添堵么? 滕王没有大怒,像似极感兴趣:“三娘还会做饭?她几时学会凫水了?” 杜燕绥收敛了心神,心知滕王此时反常的温和,怕是心里已在酝酿风暴。他下意识的为岑三娘遮掩:“是我救的她。她不会凫水。做的饭菜么,能学会烧火就很难为她了。王爷,藩王不经召传不得回京,您身份贵重,特意寻我来,不仅是想要一个解释吧?” 皇帝赐婚又怎样,那位主子连叔叔的王妃都敢动。滕王如果铁了心要岑三娘,叔侄俩一商议,岑三娘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杜燕绥想到滕王冷酷时的手段,迅速的将话题转开。唯一能让滕王忌惮的只有皇帝。 学会威胁自己了?滕王笑道:“这不正好么?你去禀告皇上,顺便再立件功劳。皇上待你不错呀,进千牛卫一年,就封了你将军。从三品吧?多少人仁途浮沉一生也挣不来这样的品阶。十九岁的从三品,你祖父父亲泉下有知,定欣慰不己。你面对本王,就没有一点点羞惭之意?” 滕王声音一变,鄙夷有之,讥讽有之,不屑有之。明明白白的将杜燕绥当成地上的蝼蚁,心情好了一脚踩死,心情不好,连踩都懒动脚。 对峙(三) 杜燕绥咬紧了牙关。 从他答应先帝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被滕王羞辱的这一刻。他只能忍着。 从三品?正三品又如何?皇上三岁封王,滕王十三岁封王。比得了么?他要的不是高官厚禄。他不过是替父亲站在这个从三品的官位上。 滕王只要不谋反,他可以一世富贵。 祖父深得先帝宠信,任兵部尚书,封蔡国公。二伯父娶了城阳公主,父亲承了爵。杜家荣耀一时。祖父逝后,转眼间二伯父被冤挑唆废太子谋反被斩,父亲贬至岭南病逝异乡。杜家支离破散。杜家三房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与满门妇襦。 京兆杜氏并没因三房的惨变衰落,依然维持着世家大族的气度。杜燕绥看到的却是祖母与母亲青灯礼佛以泪洗面。 杜燕婉泼辣出了名,如非得己,哪个世家女子不是娇养着,温柔着?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门老弱活在国公府的光环下,顶着京兆杜氏的名,却穷居闹市,受尽世人青白眼。 他不忍不争,他用什么去保护她们? 一念至此,杜燕绥平静而坦然:“王爷怨我,我无话可说。” 滕王有些诧异他的反应,沉默了会儿道:“蔡国公剖评天下兵事,了如指掌。房谋杜断,杜公看事极准,得舍之间果断异样。你像你祖父。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我还真没想到蔡国公的亲孙会在我身边做了九年侍从。” 杜燕绥心道,你贵为王爷,却受皇帝猜忌,不也一样只能忍受。天底下哪有真正一帆风顺没有烦恼的生活。前因后果他早得明白,大方的谢过:“多谢王爷赞誉。” 滕王话峰一转:“如果你不告诉皇上我私自回京,岂非不忠?” 杜燕绥却不上当:“伴随王爷九年,王爷喜欢享受,却更……惜命。年终将至,应是皇上召王爷回长安。” 滕王哈哈大笑:“本王早该想到,以你八岁之龄就能隐藏秘密,本王唬不住你。确是皇上召本王回京。本王不过赶路急了点,提前了几日。” 杜燕绥心头一跳,想起了岑三娘。滕王是为岑三娘生辰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1 而来。 滕王斜斜的睨着他:“本王托岑侍郎向李家提亲求娶,皇上紧着就下旨赐婚。本王可以不究你从前所为,你却不该坏了本王的姻缘。你亏欠本王甚多。让皇上收回成命,本王与你之间的账便一笔勾销。” “是我欠你,她不欠你。”杜燕绥直视着滕王的目光,缓缓说道。 对峙(四) 滕王淡笑:“本王想要的人,论不到她说不。” 到底是天潢贵胄,霸道如斯。 可惜他不再是那个对滕王唯命是从的空青了。 杜燕绥沉下了脸:“王爷似乎忘了,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论不到王爷说讨就讨。” 他望向紧闭的房门,自顾自的说道:“福来客栈中除去十人是行商,剩下的都是王爷的人。后院下人房里住进了五十人。码头还有三条船。王爷诱我来此,若瞧燕绥不顺眼,打算顺手除去是么?” 滕王不否认:“不枉跟在本王身边九年,倒也清楚本王的布置。” 杜燕绥自嘲道:“王爷杀了我皇上还能说什么?本来就是笔糊涂帐。只不过,我也惜命,并没有引颈就戮的打算。哪怕隔壁有弩箭待发,逃命的法子还是有的。” “为什么?”滕王问道。 杜燕绥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绪回到了从前:“那年王爷初次见她,她才十三岁。双亲过世,寄人篱下。外祖父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王爷为了应证袁大人的话,火上浇油,险些让岑家为了几万两银子把她许给一个短命的结巴。那时王爷可曾对她有丝毫喜欢?洪州掳了她进别院软禁着,她不过是王爷养着的一道护符。她的倔强不过是小猫挠痒痒,王爷闲时逗弄着的玩物。因着袁大人的那道批语,也许三娘对王爷而言是极特别的存在,许是有些与众不同,王爷又动了几分真心?” 滕王冷冷说道:“你以为随侍在本王身边多年就能知晓本王心思?” 杜燕绥心里有个声音轻声在说,你倾心相许的女子,是大明宫三清殿里的出尘真人。哪怕你恨着她,放了她,却无法忘记她。 杜燕绥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了那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望着滕王俊美的脸,心里泛起了淡淡的怜意。 他静静的起身:“王爷,我只知道三娘的心思。她从来都不曾答允做你的姬妾。虽然现在王爷能许她正妃之位,但是您别忘了,她有位做着幽州大都督的舅舅。燕绥言尽于此,告辞。” “你呢?你对她又有几分真心?”滕王玩味的看着杜燕绥。 “隆州以厚礼说服刺史夫人保媒,是我做的。夜里从岑参军府掳了她到别院,也是我做的。从前我总是因着他人意愿行事,如今我至少可以找回自己的姓氏。王爷你知道同病相怜这四字的含义么?看着三娘隐忍着无奈着,就像当日的我。不过八岁,便背着天策剑觐见先帝。我不知道情为何物,只要她肯跟着我,我会一生怜惜她保护她。王爷,你身边从不缺女人。岑六娘肯为你传信,丹华梳了妇人发髻,想必还是跟了你。王妃眼中,岑三娘是特别的。特别到她不想让你娶她。所以王爷偏要提亲求娶。纵然你能许三娘正妃之位,纵你能为她散了所有姬妾,你真是为了她吗?” 杜燕绥背对着滕王,挺拔如竹。 良久,身后传来一声谓叹:“你见到出尘真人了?” 杜燕绥沉默的拉开了房门。 各人有各人的命,滕王堪怜,岑三娘又何其无辜?他能护的只有自己的家人,他没有能力顾及滕王的感受。 一只茶杯哐当擦身而过摔在了地上。与隔壁房间相连的木墙轰然推倒,一排八人,手执弓箭对着杜燕绥。箭簇雪亮,寒意逼人。 杜燕绥仿佛没有看到,抬脚迈出了门槛,大步离去。 丹华眼里有泪,却当他不存在,连一眼都不看他,只痴痴望向房中已背转身的滕王。 滕王猛的推开面前的窗户,站在窗前久久不语。 侍卫们无声的退离,让滕王独自留在房中。 他静静的站在窗前,直瞧到永安渠对面民居处出入数十名执刀男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终究还有点良心。不枉本王饶你性命。” “我若不向她提亲想再立王妃,皇上怎能安心迎她进宫?”他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倒忘了她那个便宜舅舅李悠之了。李治啊李治,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忌惮?修个别院被参了几本了。看来本王日后还得变本加厉,多花银子买安心哪。” 滕王清俊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落寞与悲伤。 作者题外话:晚上木有更新了。这几天有空就更,没时间,大家都放假吧。中秋之后我出去旅行,大家好好过双节。 嫁妆 赐婚的旨意下了之后,杜家与李家开始进行繁复的婚前礼仪。因是赐婚,纳采问名纳吉都是补走仪程。 深秋雁南飞,初冬时节长安城郊已少见南飞的雁。杜家从南方擒得一双活雁快马送来,令李家大为欣喜。 待到纳征送聘,杜家送来二十四台聘礼。这是和李家商议好的。杜家送的聘礼多,李家发嫁必然花费更大。世俗如此,女子嫁妆会包含一些男方的聘礼。疼女儿的人家会悉数将聘礼全部并入嫁妆里。 岑三娘倒底只是外孙女。李老太爷将李氏的二十四嫁妆都给了她,再陪送了五千两现银。岑老太太带信说岑家女儿出嫁都以五千两银子置办嫁妆,因三娘在长安,于是将五千两银票送了过来。 李氏的嫁妆归岑三娘是习俗,李家和岑家一样都出了五千两银子,倒也公平。大小韦氏都没有异议。 小韦氏又单独给了两千两,李二爷也给了一千两。 事到如今,李老太爷对爵位也没了盼头,一腔热情转移到了两个孙儿身上。想着杜燕绥在皇帝面前的受宠,念着孙儿的前途,倒也没有多为难,大方的将杜家的聘礼全部给了岑三娘。 杜家提出婚期不宜托延太久,李家也无意多留三娘。因是赐婚,请了钦天监测算。婚期便定在来年四月。 四十八台嫁妆,一万多两现银便是岑三娘的嫁妆了。 小韦氏开了库房,领着岑三娘去清点收着的李氏的二十四台嫁妆。 一番清点之后,岑三娘便忍不住苦笑。 李氏嫁妆当年是匆忙中置办,二十四抬里有十箱都是衣料布帛。多少年过去,李氏在成婚之后用掉不少,剩下的衣料颜色晦暗。嫁妆收回来之后,大韦氏懒得理,小韦氏又不方便插手小姑的嫁妆,毛皮料子都被虫蛀坏了。李氏的首饰装了三箱,要么过时,要么陈旧了。岑三娘挑选了些留下做纪念,别的都只能全部送到银楼重新融了打造。 陪嫁的家具就是七八抬,年生久远,漆都掉落了,也不能再用。嫁过去,新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2 房里的家具布置都由女方操办。这么一捡看,全部的家具都需要重新置办。 一番挑拣之后,只收拢了六箱古玩字画屏风。 自李氏嫁妆抬入库房后,小韦氏还是第一次验看,也觉得为难。她心里不免犯了嘀咕。 李家没有爵位,也无商铺,全靠京郊的两座庄子与李家两位爷的俸禄。李二爷在折冲府任职,交到公中的俸禄转手又给了他花销。李家主要的开销来自做幽州都督的李大爷。但这是小韦氏自家的银子。她已经单独给了两千两银,还要为两个儿子着想,不可能再给岑三娘添补。 岑三娘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笑道:“岑家女儿出阁,公中都出五千两银子置办嫁妆。如今我在京城,堂祖母嘱人送来了银票。外祖父也给了五千两,还请大舅母替我操办。大舅母和二舅舅给的三千两银子足够让三娘压箱底花销了。” 有一万两现银,哪怕是物价昂贵的长安,小韦氏也自信能置办出全套家什和二十四抬嫁妆了。当即拍胸脯表示包在她身上。又询问了岑三娘的意思,决定花三四千两在京郊买点田产。 回了自在居,岑三娘又领着方妈妈和阿秋看杜家的聘礼。 杜家的二十四台嫁妆倒也实在,绫罗绸缎不少。玉如意玉盆景等摆设一应俱全。送来的钗环等物都极精致贵重,折合现银大概也有上万两。 毕竟都是物品,岑三娘算来算去,自己手里也只有不到五千两银子。她想了想,写信给隆州的刘伯二人,嘱他们卖掉两处田庄来长安。打算在京郊另置土地。想着和方家的合作正在进行中,将来每年还能得一成红利,心里渐渐踏实起来。 谁曾想元宵节前,滕王嘱人送来了一万两银票并遗失在洪州的点翠钗,道赠她的嫁妆。 岑三娘不会嫌银子多,却不敢接这一万两银票,点翠钗收下了,恋恋不舍的退回了银票。她心里对滕王的占有欲和翻脸无情的脾气始终充满了阴影。 元宵节,长安城取消了宵禁。小韦氏性子跳脱,携了岑三娘,由李尚之陪着换了华服出门观灯。 岑三娘没有想到,原本该在宫里陪皇帝进宴的滕王出现在了她面前。 作者题外话:嘎嘎,恢复更新啦。晚上再集中来看吧。 侧妃 花灯摇曳,渠水泛波,画舫穿行于璀璨灯影之中。两岸红男绿水摩肩接踵,丝竹声不绝于耳,欢笑声顺江传来。 李家的画舫悠悠的行驶,岑三娘陪着小韦氏说笑。 滕王迎风站在一艘华丽的大船船首,纱帏中隐约能看到乐师操琴,乐伎吟唱。灯光朦胧,映出里面几名女子姣好的身姿。 瞧见李家的画舫,滕王似笑非笑,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比划了个手势。 此时李家的画舫正靠向码头,打算上岸沿街观灯。船工蓦然看到一条大船霸道无比的驶来,慌乱的操浆往边上停靠。 那大船行到码头船首又转开,擦着画舫停了下来。虽没有撞上,却仍让小小画舫为之一荡,摇晃不己。 正在舱内说笑的三人猝不提防,小韦氏哎呀一声倒在了岑三娘身上。李尚之从窗口看出去,只看到一截高大的船身,不觉大恼:“长安城豪门权贵甚多,也少见如此霸道的。” 说着就起身出了船舱,却见对面大船将码头数只小画舫都挤了开去,船首数名带刀侍卫簇拥着一位年轻华服的公子挽着位戴了面纱的华服妇人下了船。他瞅着滕王腰间的一只金鱼袋,认出是皇子所佩,正疑惑是哪一位皇室宗亲。对面传来一声冷哼:“滕王殿下在此,还不速速行礼。” 却是嫌他直瞪的模样冒犯了。 李尚之一惊,想起被封为洪州都督的滕王。知道是今上的皇叔,只得忍了气行礼:“京畿折冲府果毅都尉李尚之见过王爷。” 滕王摆了摆手,温和之极:“侍卫无状,李都尉莫要见怪。本王的坐船没惊着府中家眷吧?” 他的眼神越过李尚之望向船舱。 如此谦和好说话,李尚之心里的气顿时消了:“舱中是嫂嫂与外甥女,虚惊一场,劳王爷惦记。” 滕王眉眼含笑:“本王座下鲁莽,惊挠了李夫人。” 舱中,岑三娘闭了闭眼,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滕王到了长安,她安心呆在内宅,连四娘相邀都以赶绣嫁衣推脱。她知道滕王呆不长久,她希望不再和他有交集,没想到还是见面了。 她默默的起身,随小韦氏下了画舫,上前见礼。 论官职,大都督高于滕王,但他是皇子是王爷,所以仍是小韦氏向滕王行礼。 滕王受了,虚扶一把笑道:“说起来本王与李家拐弯抹角都沾着亲,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小韦氏以为他说的是同为李家宗亲,却见滕王身边的华服女子摘掉了面纱,露出一张美艳之极的脸,正是岑六娘。 她梳了妇人的发髻,高耸的髻间插着一朵鎏金的牡丹绢花,两侧步摇垂着细长的金制流苏,映射着灯光,熠熠生辉,满江的花影波光都在她的美貌下变得黯然失色。 滕王温柔的看了她一眼:“今日皇上摆宴,本王御前请封了侧妃岑氏。得皇上恩准,提前退席陪侧妃观灯。改日再摆席宴请,还请夫人前来喝杯喜酒。” 李家和岑家是姻亲,岑六娘成了滕王侧妃,拐弯抹角的不就沾了些亲么。小韦氏赶紧又向岑六娘行了半礼:“恭喜侧妃娘娘。” 小韦氏是大都督夫人,岑六娘也不敢托大,侧身避过,还了一礼,快活的招呼三娘:“姐姐,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你。 岑三娘心里翻江倒海,有了几分明悟。岑六娘竟然是随滕王一同进京。她想起及笄礼上六娘的话,不觉苦笑。六娘怕是恨她恨进骨头里去了。 “王爷,妾身已许久没见到三娘。王爷先行一步,妾身与三娘说说话便来,可好?”岑六娘娇柔的恳求道。 滕王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对岑三娘道:“侧妃开了口,本王今日也不愿违了她的心意。你们姐妹便聚一聚吧。” 小韦氏看了眼岑三娘笑道:“三娘,你去吧。” 岑六娘上前挽住了三娘,亲热的说道:“三娘,真没想到今天能遇到你。” 美目似嗔似怨,又似有无数心事。流光宛转间朝四周一扫,堪堪的闭上了嘴,显然觉得此地非说话之处。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岑三娘打消了借口身子不适想要回府的念头,只朝李尚之飞快的扔去一个哀求的眼神。 李尚之一怔,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朝滕王拱了拱手道:“今日是王爷娶侧妃的好日子,也不可太过唠叨。戌末我嘱家仆前来接三娘回府。” 岑三娘暗暗松了口气。有李家的人来接,滕王不至于扣着人不放。好歹今天才请旨封了侧妃,怎么说也是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3 岑六娘的好日子。滕王没理由不给六娘颜面。 于是小韦氏自与李尚之带了仆从离开,这厢六娘挽了三娘,漫步在街头观灯。滕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莫叫本王久候。”留下两名侍卫护卫,自行先上了回燕楼。 见滕王进了回燕楼,三娘挣脱了六娘的手,淡淡说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今日原在府中与二伯父一家商议好出来观灯,没想到临时来了圣旨召我进宫。御前请封,转眼间,我便如愿以偿。”街边无数的彩灯将柔和的灯光投在岑六娘脸上,她眼里闪过一丝迷惘,眼底沉淀着欢喜又有丝忧伤,越发低沉的声音带着股冰棱般的寒意与尖锐,“他向皇帝请辞,说想携我一起观灯共度良宵。直到撞上李家的画舫,看到你,我才明白,绕了这么大的弯,他不过是想要见你罢了。今日见不着,明日也有了借口。谁叫咱们是姐妹呢?” “六娘,你想多了。不过是偶遇罢了。若非你出口相邀,你在回燕楼观灯,我早随了大舅母二舅舅走开了。”岑三娘心里早就信了,对滕王的固执暗暗心惊,嘴里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岑六娘美丽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我说过了,今日他不得见,明日他也能找着机会。你躲是没用的。三娘,别忘了你已经快嫁进杜家了。” “男人在外花心,女人总是怪小三,哦,就是责怪别的女人狐媚,呵呵。”岑三娘只觉得好笑。她瞟了眼六娘,冷淡的说道,“你听清楚,我对别人的丈夫没兴趣。既然你说滕王一定要见我,我这就上回燕楼去。” 她甩下六娘大步走上酒楼。 回燕楼建在通衢大街上,二层的酒楼,外间建着阔气的回廊。居高一望,满街灯火璀璨如画卷一般绮丽。 滕王包了间宽敞的雅间,进了门,他正负手站在回廊上。 岑三娘回头一看,却没见到六娘跟上来,知道必是滕王的主意。她犹豫了下,身后的门被拉上了。房门隔出了一片静默的空间,岑三娘深深吸了口气。 滕王转过身来:“过来。” 还是那么霸道。唤宠物狗一般。岑三娘咬了咬唇,没有动。 隔着两丈的距离,滕王的脸隐在蒙胧的灯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滕王却将厅堂明亮灯光下的岑三娘瞧了个一清二楚。 一明一暗,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激怒 “离开两年,胆子倒养不得小。没听到本王的话?” 话里隐含的威摄与压力扑面而来,岑三娘只是警惕的望着他。 今日请封六娘为侧妃,她不晓得是否是滕王有意想变成自己的亲戚。不过,岑三娘可不认为诺大的长安城观花灯就能这么巧的遇到滕王。瞧六娘那又欢喜又愤怒失落的模样,滕王必是特意要见自己。也许如六娘所言,今天自己不出门,明日也会被请去喝喜酒。谁叫她们是堂姐妹呢。 不过,他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还惦记着袁天罡的批语,生怕能为他消灾挡厄的福娃飞了? 见她脚步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一簇火星渐渐的点亮了滕王幽黑泛蓝的双眸。他的语气反而柔软起来:“这倔强的性子就不肯改改,本王真拿你没办法。这两年日思夜想,总担心你在长安被人欺负了去。过来,让本王好生瞧瞧你。” 说得这般深情款款,岑三娘暗中撇嘴,丁点也不相信。 两年前,胸前的小包子还是煎饼来着。一个纸片小萝莉哪有什么魅力让阅女无数的滕王如此牵挂? 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事她脑子被门板夹了才会去想。 “蒙王爷大度,这两年外祖家过得还算如意。还没恭喜王爷,今日娶得我美貌的六堂妹为侧妃。”岑三娘回道,却仍不肯走近他身边。 “呵呵,原来是为了六娘和本王置气。若你不高兴,本王请旨迎你为正妃便是。相信今上极欢喜本王心有所属。赐婚给杜燕绥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滕王温柔的朝她走来。 岑三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满脸防备。 滕王在她身前数步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道:“怎么,不相信本王的话么?本王可是今上的皇叔,从小在宫里一处长大。本王不过求个正妃罢了,陛下怎会不肯?自怡,放宽心吧,静待本王的好消息便是。” 岑三娘脱口而出:“王爷,我不愿嫁你。” 这话太直接,滕王的笑容在脸上闪了闪消失了,板着脸道:“难道本王待你不好?知你不愿,便说你溺水而亡,放你离开洪州。千里之遥,本王日夜兼程赶到长安替你庆生。又肯悖了皇上旨意求他撤消赐婚的旨意,许你正妃之位。费尽心思打听你的行踪,只为见你一面。就换来你一句不愿意?” 岑三娘紧张的望着他。听起来好像都是真的,可她就是觉得别扭。她好像没和他暧昧到能相思入骨的地步吧? 耳边突的响起滕王暴怒的低吼:“说!为何不愿?” 还情 岑三娘吓得哆嗦了下。 “你既然怕本王?为何还敢拒绝?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掐死你?”滕王咬牙切齿。 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兽,终于有了拼死一博的勇气。岑三娘大声说道:“对,我怕你。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怕你。我难道要嫁给一个随时让我怕得发抖男人过一辈子?我又不是只知道对主人摇尾巴的狗,啃着块骨头就能心满意足。我要的是和我并肩一同过日子的丈夫。我不是你的秋姬雪姬,想宠爱搂在怀里肆意怜惜转眼间扔下河都不会皱眉!你是王爷不假,可我不是你那盘菜!想吃就吃,不吃就倒掉!” 第一次被人顶撞成这样,滕王终于被激起了怒火:“放肆!” 岑三娘一呆,她干什么了?忍了这么多年,她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她紧张的左顾右盼,瞬间悔的肠子都青了。自投罗网,她往哪儿跑啊?大声呼救来得及不? 瞧着她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随时想夺门而逃的怯怯模样。滕王突然想笑,放缓了声音道:“给本王赔个不是,本王就原谅你这回。” 岑三娘挺直僵硬的脊背瞬息间垮塌,露出讨好的笑容,福了福:“我错了,求求您原谅我吧!” 滕王最见不得岑三娘瞬间变成软骨头的模样,让他有种小狗转圈咬尾巴咬不着似的。板不起脸来教训,又恨不得能一把将她拿捏在手里。 “说,为何不收本王的银子?莫不是怕传出流言蜚语叫杜燕绥那小子多心?收了那枝点翠钗就不怕么?”滕王偏着头睥睨着岑三娘,显然对此事极为不爽。 “银子数目太大,想收怕烫手。再不收那枝钗,怕惹恼你了。”岑三娘满脸委屈实话实说。 “真想嫁给杜燕绥?真心喜欢他?说实话,本王不怪你。若有半字虚言,哼!”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4 岑三娘觉得对滕王好像也就说实话一条路可走:“王爷不插手,我和方家的亲事不会退。总不能让我退两次亲吧?杜燕绥年纪合适,长得不赖,有一身本事,关键他肯对我好。嫁他没什么不好。” 滕王笑了:“你是说其实你也不是很喜欢他?” 岑三娘警觉的看着他,撇撇嘴道:“有好感行不行?将来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了呢?王爷,说实话吧,您若真为了袁天罡的批语,我可以承诺你,若我真能帮您消灾解难,我尽力而为。我只想过简单一点的舒心日子,老公儿子热炕头,所求不多。王妃什么的,您另觅闺秀吧?我的婚期定在来年开春,您别再折腾小女子行么?” “你怎么就不信本王对你倾心呢?难不成做我的王妃有那么难受?” 见他脸又黑了,岑三娘慌乱的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滕王逼近了她,岑三娘往后再退,贴住了房门,退无可退,她眼一闭牙一咬:“您的女人太多了!” “笑话!杜燕绥将来就不会纳妾?以他千牛卫的将军身份,皇帝没准儿都会塞几个美人以示宠信。难不成你会将皇上所赐赶回宫里去?”滕王冷笑。 岑三娘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她无力去改变别人,也没有改变这个世界观念的能力。她唯一能作主的是自己的心:“如果我爱上他,我就离开。如果我不爱他……自然就不会在意了。” 滕王怔了怔,默默的咀嚼着岑三娘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扭头望向外面。 北方,巍峨宫城静默的矗立在黑夜里。那里吞噬了他所有的情感。滕王自持内心已冷硬如铁石,想起过往的点滴,不经意间泛起了缕缕酸涩。 他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但愿他日你能记得今日所许的承诺,应了袁天罡的批命,为本王消灾解难。你去吧,若有求于本王,可传讯前来。” 岑三娘睁大了双眼,暗暗腹诽滕王喜怒不定。既然放她走了,她当然不会再留,行了礼道:“王爷保重。” 岑三娘离开之后,滕王手掌一合,轻拍了几下。与隔壁雅间相连的墙左右分开。他头也未回的吩咐道:“放了他。” 两名侍卫闻言将架在杜燕绥脖子上的刀移开。 杜燕绥站起身来。 “未到戌末,她尚在楼下不远,还不去追?”滕王扬眉问道。 杜燕绥想也不想就往外走,拉开房门迟疑了下道:“王爷,先帝曾有遗命,武才人若不甘心留在感业寺,杀之。” 滕王震惊回头。 杜燕绥已快步离开。 滕王脸色苍白,喃喃道:“为何你不杀她?” 心中念头数转,便已知晓先帝驾崩,昔日的空青终究顾念着自己。一时之间,他眼里酸涩,望着远方皇城的阴影哈哈大笑起来,直至泪流满面。 听着隐约传来的笑声,杜燕绥喃喃说道:“王爷,我再不欠你。” 放眼望去,灯火阑珊处,岑三娘正站在一处卖灯的小摊面前伸长的脖子张望着,等着李家来人。 纤细的身姿让杜燕绥心头微热,大步走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嘎嘎。看文愉快哦。 元霄 岑三娘正在犹豫是等李府来人接,还是雇辆轿子回去。她带了丫头阿秋一同出来。人没养熟,加上百草与许氏的前车之鉴,她暂时不愿让阿秋知晓自己和滕王见面。是以六娘挽她逛灯市的时候,她朝阿秋使了个眼色。阿秋听话的随大夫人走了。 身边没个侍候的,本是件奇怪的事情。大夫人见她无意留阿秋,也许误会三娘想独自和六娘说话,也没有阻挡。 以至于岑三娘出了回燕楼后才后悔——别说钱放在阿秋身上,单身女人雇轿,万一遇到拐子抬到烟花柳巷卖掉,麻烦大了。 她有些无奈的停留在卖灯的摊点处。李家来人之前遇到麻烦,身后不远就是回燕楼,少不得还得先让滕王为她消灾解难。 岑三娘慢吞吞的一家家看过去,又折返回来。 离戌末还有大半时辰,岑三娘走的有点累了。停下来一抬头,意外看到空中有尾金红色的鲤鱼在游动。细看却是挂在丈二竹竿上的一盏鱼儿灯。五寸大小,扎得精致,下面还缀着一排流苏。夜风一吹,摇头摆尾活灵活现的。她心里便喜欢上了,仰着头瞧着那条小鱼在空中轻轻游动。 杜燕绥走近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空中那盏鱼儿灯,提气纵身,轻轻巧巧摘了下来递给了她:“拿着。” 他从荷包里数了钱给老板,转身对岑三娘笑:“我送你回府。” 见到熟人,岑三娘蓦然松了口气:“真巧。二舅舅戌末遣人来这里接我。” 杜燕绥看了看四周,指着几丈开外一处卖元宵的小摊道:“离戌末还有些时间,不如买碗元宵坐着等。” 正合岑三娘心意,她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杜燕绥侧过脸看她。半尺来长的细竹竿握在她手里,指节如白玉一般。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她也没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杜燕绥知道她的行踪,她是否也猜出了他来此的目的呢? 他不知何时已伸出手去,极自然的握住了她笼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轻声道:“人多,别走散了。” 岑三娘极自然的抬头看他,正巧看到他躲闪的目光。再看,杜燕绥转开了头,紧抿着嘴带着她往前走。侧面看过去,极为严肃。 她敢打赌,滕王牵她的手,绝没有这样的羞涩之意。一瞬间,她记起自己情窦初开的模样。不知不觉,有些想笑。 岑三娘乖巧的跟着杜燕绥。她悠悠然的想,至少现在放在自己面前的是张白纸,大量的空白等着她添上能令她心仪的颜色。 她用勺舀起雪白的元宵,皮薄馅浓,轻轻一咬,里面的芝麻糖馅淌了出来。元宵烫嘴,她鼓着嘴边吹边吃。 夜里很冷,一碗元宵下肚,暖着胃极舒服。她不知不觉吃光了一碗,舔了舔嘴,意犹未尽。抬头去看杜燕绥,层层热汽衬得他眉眼分明,极为儒雅。她突然想起那年他奉了滕王的命令来岑家送钗,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大夫人也看走了眼。滕王就没有发现他与别的侍从不同? 杜燕绥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道:“还要一碗吗?” 岑三娘抿嘴笑了起来,调侃道:“想让我低头不停的吃,免得盯着你瞧吗?” “不是!”杜燕绥的目光又不敢看她了。他心里一直想着的话,此时不加思考的脱口说了出来,“三娘,婚期定那么早,委屈你了。” 岑三娘并不觉得仓促,嫣然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外祖父如何待我。” 杜燕绥摇了摇头,眼里有丝伤感:“我祖母年事已高,身体还好。可我母亲……”他顿了顿道,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5 “母亲撑不了多久了,大孝三年。我担心留你在李家又生变故。” 岑三娘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说不准了。她脱口而出:“不如再提前!” 话说出口她的脸烫了起来,讪讪的低下了头。 她绝没有上赶着要嫁他的意思。她只是想离开李家的深闺生活,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 杜燕绥耳边又响起她对滕王说的话:“有好感行不行?将来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了呢?” 他有些失落。在她眼中,更喜欢的是他承诺过许她自由吧?他小心的将这个念头藏进了心底。瞬间恢复了爽朗:“你且耐心等等,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他能为她做出的许诺。 不是情话。 岑三娘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杜燕绥也太功利了些,心里生出一丝尴尬。 元宵摊的热汽顺风飘荡,隔在两人之前。模糊了彼此的面容,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好在没坐多久,岑三娘就看到了李家的仆从抬着顶青帘小轿匆匆行来。 坐进轿子,她总觉得之前的对话让她感觉别扭。岑三娘掀起了轿帘,轻声对杜燕绥说道:“今日让下人送了节礼去府上。我……我做的。” 她飞快的放下了帘子。 杜燕绥没听得的太明白,脑中只想着岑三娘放下帘子前脸上那抹动人的羞恼神情,直到轿子走远,这才快步走向马厩。牵了马飞驰回府。 杜家 提起杜氏,姓氏能追溯到三皇五帝,是帝尧的后代。也有称上古酒神杜康遗脉。后李商隐写有望帝春心托杜鹃。望帝名杜宇,古蜀王之一,也有杜氏敬为先祖。杜氏在大唐的名望仅次于五姓七家。尤以京兆杜氏为首。 此时岑三娘了解的杜氏中还没有出现杜牧杜甫这样的文豪。京兆杜氏因杜如晦声名鹊起,又因杜如晦儿子牵涉进废太子李承乾案而陷入低谷。 太宗皇帝感念杜如晦功绩,他逝后蔡国公府并没有被撤掉。然而杜家大爷与公主牵进谋反案后,杜燕绥父亲被削去了承袭的国公爵位。蔡国公府名存实亡。 杜如晦任兵部尚书被封蔡国公时,宅邸扩建,杜家将相邻的两座院落分给了他。杜家大爷尚了公主,又拆了两座宅院修了公主府,与国公府只一墙之隔。 平康坊有一半以上的面积都是京兆杜氏的宅院,国公府与公主府又占了一半。公主府被封了门。面对东市大街的国公府大门数年紧闭,僚属尽散,与一街之隔的繁华东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国公府诺大的府邸里住着杜老夫人,杜燕绥的母亲,杜燕绥兄妹四个主子,显得格外空旷。 国公府正气堂里,杜家三位女主人正在看李家送来的节礼。 老夫人满头银发,精神矍铄,手腕上绕着串沉香佛珠。 杜二夫人是个瘦弱的妇人,四十出头,头发已花白了大半,脸上始终罩着一层消散不开的哀愁。半倚在罗汉榻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清咳。 杜燕婉换下了外出的华服,穿着半旧的襦衣,兴高彩烈的翻看着:“祖母,这件紫红的福字缎料正好给你做件新衣,过年时穿。” 放下那匹衣料,又快活的拿起匹秋香色的在母亲身上比划。 杜二夫人宠溺的望着女儿,想着未来儿媳家送来的节礼,迅速想着女儿也快十八岁了,心里又犯起愁来。 李家送来的节礼符合礼制,不厚不薄。 杜燕婉拿起一件大红的胡服,高兴的叫了起来:“哇,这件衣裳真漂亮!” 她拿在身上比划了下,可不正是比着她的身材裁剪的。大红的妆花锦缎,二十两银子一匹的好衣料。最合杜燕婉心意的却是领口与下摆镶上的那圈黑色的貉子毛。正适合她冬季出游。 再看,却是件雨过天晴色的男式长袍,显然是做给杜燕绥的。包袱里还有两条锦缎抹额。一条深红的料子,绣了万字不断头的福字,正中缀了颗红宝石。这是给老夫人的。另一条抹额是鲜亮的蓝色,用粉色的珍珠拼了珠花缀上。是给杜夫人。另外还有一打白色的细绵袜,袜口有的绣着蝙蝠,有的绣着宝相花。也是给杜燕绥的。 杜老夫人笑道:“看来我这未来的孙媳心思倒是个巧的。” 一般送这样的节礼,并不需要全部由岑三娘做完。都是身边的婢女妈妈帮着一同做。 杜燕婉想起从杜静姝嘴里打听到的岑三娘,扑哧笑道:“祖母怕是要失望了。我这位嫂嫂听说绣不来花样子的。” 她捧起那样男式长袍送到杜老夫人和母亲身前,哈哈笑道:“这个必是三娘亲手做的。看到没,边上这么多针眼,不知道拆了几回才缝好。” 杜老夫人凑近一看哎哟一声也笑了:“怕是还没有燕绥的手艺好。将来谁给谁做还不知道哪。” 一句话说完,厅里连侍候的婢女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杜燕绥踏着笑声走了进来。 众人瞧着他笑得更厉害。 杜燕婉将那件袍子拿在手中,递给自己的婢女枣子:“这件衣裳针脚粗鄙,拿去拆了返工吧,免得哥哥穿着滑了线丢人。” 她扬着手,故意抖着那件长袍,挑衅的瞅着杜燕绥。 三娘亲手给他做的?杜燕绥眼睛一亮,却板了脸道:“胡闹,如此轻视未来嫂嫂的心意。叫她知道,岂不难堪?” “好啊,护着媳妇就教训起妹子来了。母亲!”杜燕婉将衣裳往枣子手里一塞,扑到杜二夫人怀里撒起娇来。 杜燕绥这才整了衣裳向祖母和母亲见礼。 一家人重新摆了席,清清静静的过元宵节。 杜二夫人支撑不住去睡了。杜老夫人也有些倦了。见杜燕婉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终于伸手敲了一记:“丫头,赶紧去睡。祖母还有话和你哥哥说。” 杜燕婉听话的去了。临走拉了枣子一把,示意她捧着衣裳离开,促狭的朝杜燕绥眨了眨眼睛。 杜燕绥心中大急,直冲杜燕婉瞪眼:“我今日外出,也买了几个花灯……” 杜燕婉一喜。她性子活泼想看花灯,又舍不得扔下母亲和祖母。听到哥哥给自己买了花灯,便不再捉弄他了:“枣子,你拿未来嫂嫂送我的衣裳就好,怎么连哥哥的都拿走了。” 枣子拍了记脑门,赶紧放下那件外袍,朝杜燕绥行了礼。跟着杜燕婉去了。 “听说三娘不擅绣工。心思却细。备的节礼颇合祖母心意。”杜老夫人笑吟吟说道,从榻旁拿起一只匣子放在了矮桌上,“元宵一过,紧着就过春节。你母亲身体不好,燕婉大大咧咧的。这事还得交你去办。把这些送到银楼,金银融了拆了宝石重新打两套头面。节后开了春,新人过门见礼,不能亏了人家姑娘。余下的都拿去当了。祖母已请了你大伯母过府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6 操办婚事。修茸府邸,置办宴席,请戏班,下人的红包,都少不得银钱。” “祖母!”杜燕绥喊了她一声,缓缓摇头,“家里凑二十四抬聘礼已经掏空了家底,燕婉快十八了,还没定人家……” 他低下了头,难过的说不下去。 杜家除了爵位,没了年俸。公主府被抄没。家中留得三个妇孺更谈不上经商,只靠昔年积蓄与不多的田庄出息维持着诺大的府邸开销。每年杜二夫人的药钱就是大笔支出。杜家早就空了,担着国公府的虚名,苦苦支撑罢了。 这些年杜燕绥跟在滕王身边,吃穿不愁,俸银与滕王赏赐大都陆续寄回了府中,自己并无多少积蓄。 回京一年,单是与人结交,俸禄更不经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身为杜家唯一的男人,得了皇帝赐婚,封了将军之职,却囊中羞涩,让年迈的祖母操心,杜燕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放心吧,燕婉那份祖母给她留出来了。”杜老夫人轻轻抚摸着首饰匣子,“皇上一天没有撤了国公府,杜家就得留着国公府的体面。赐婚是皇上给你的体面,别的还得靠咱们自己撑着。祖母知道,你想说三娘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可天底下哪个姑娘不希望风光出嫁呢?你今日多疼她几分,他日她多体贴于你。国公府的大门紧闭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打开了。需知世人多青白眼。这场婚礼,不仅仅是为了你才操办。” 杜老夫人说到这里激动起来:“杜家男人还没死绝呢!现在你已回来,难不成你认为杜家将永远如此?” 杜燕绥攸然惊觉过来,肃穆道:“祖母放心。” “你明白就好。”杜老夫人慈爱的看着他,将一匣子首饰放进他手里,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倦意。 杜燕绥捧着首饰匣子离开。 肃立她在身后的尹妈妈上前侍候她梳洗躺下,轻声说道:“奴婢的儿子已经从隆州回来了。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听说曾与隆州首富方家订过亲。后来去了洪州得了场大病,方家少爷年近二十了,相差七岁,怕等不及,便退了亲。” 杜老夫人嗯了声。 尹妈妈犹豫了下又道:“听说先前的滕王妃对她甚好,曾接到别苑陪伴。后来溺水,听说是孙少爷救的她。滕王府没找到人,还传出她与孙少爷身亡的消息。后来是孙少爷送了她来长安,不知为何却没回隆州,中个缘由就不太清楚了。” 杜老夫人良久没有说话,瞧着像是睡觉了。尹妈妈小心的给她掖好被角,正欲离开。听到杜老夫人一声叹息:“原来我想给他定韦家的女儿。尉迟府也有意将他家的三姑娘嫁来。没曾想燕绥却走了皇上的路子赐了婚。但愿他选人的眼光没有错。杜家未来的主母容不得选错啊。”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啦。 新妃 李老太爷先是满腔热情想博得功劳,得个爵位。一朝落空,心思便淡了。 大韦氏全副心思都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儿子争气,又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孙子。母以子贵得了三品的诰封,倒也满足。丈夫得了爵,于她而言不过锦上添花而己。 先前的继女死在她前头,心头那根刺没了,渐渐也不甚在意继室的身份。反而劝着李老太爷多疼岑三娘一些。将来多门姻亲为助力,为子孙积福。 劝得多了,李老太爷寻思着如果杜家能因杜燕绥重新拿回蔡国公的爵位。有位国公爷当外孙女婿,面上也同样有光。对岑三娘与这件婚事的态度渐渐变了。 正巧原先安置在隆州的两位庄头,刘伯和陈伯写了信来,说岑三娘嘱他们卖了田庄来长安。李老太爷干脆将刘伯和陈伯两房家人给了岑三娘做陪房。叫他们今后便认了岑三娘做主子。 得到这个消息,岑三娘大喜。银钱可以再赚,能干的人却难找。从前以为刘伯和陈伯忠于母亲,外祖父也没有勉强他们留下。如今拿到两房家人的卖身契,才真正的有了自己人。她对李老太爷千恩万谢的态度,也让李老太爷觉得自己做对了。 薄如纸的亲情中多了几分互利互惠,明面上大家都满意。 想到即将来长安的两房陪房,岑三娘不免想到离开的许氏和百草,又阵阵叹息。 不破不立。人的心思变了,她初初不懂如何驭下,只得一刀切。换做今天,岑三娘这才明白原来的自己错在哪里。懂得身份有别,自在居众人各司其职,赏罚分明。厨娘老大出身的方妈妈虽然粗陋了些,却忠心热情。阿秋机灵懂事,另提起来一名叫夏初的一等丫头做事沉稳。 事情往往在回过头时,会比原先瞧得清楚些。岑三娘暗暗嘱阿秋去打探许氏和百草的情况。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自己也是有错的。如果能帮,她也不会置两人不顾。 谁知阿秋却回来禀道,那间小院子已换了主人。听街坊邻居称百草嫁了人,带着许氏一并去了夫家。至于嫁的是什么人,只知是外地的富商。 岑三娘呆了半晌,有些黯然。主仆一场,连个信都没有。对两人最后一点牵挂也散了。只能祝福百草终身有靠,许氏能平安养老。 日子一天天过去。岑三娘一直忙着自己的婚事,也不便出门。消息有些闭塞。然而出嫁前半个月,皇帝突然封了尉迟家的三姑娘宝珠为滕王正妃。又封了滕王为隆州刺史。十日内奉旨成亲后再赴职。 李家二爷李尚之悔得肠子都青了,拿了柄精致的牛角弓来寻岑三娘,托她将弓转交给尉迟宝珠。刺激之下干脆搬到了拆冲府住着,不肯回城。 紧接着岑四娘也发了帖子请她过府。杜静姝也赶来李府,邀岑三娘一并前往尉迟府给尉迟宝珠添妆送嫁。 这一消息震得岑三娘目瞪口呆。她打死也没想明白皇帝怎么点的鸳鸯谱。她仍记得当初杜燕绥告诉自己,忌讳大舅舅是手握重兵的幽州大都督。皇帝是不肯让滕王有这门姻亲。身为初唐大将的尉迟恭威望更盛。尉迟大公子又身居三品要职。皇帝怎么就肯了? 岑三娘迷糊的跟着杜静姝一起去了尉迟府。尉迟宝珠握着那张弓哭得死去活来。众人也不知道如何相劝。岑四娘脸色也有些憔悴,岑三娘和杜静姝也不好多留。出了尉迟府,两人分别时,杜静姝执了三娘的手,有些惶惶然:“三娘,我九哥是个好的。我却不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人。” 岑三娘一时无语,只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般沉重。她禁不住的想,其实她也不爱杜燕绥。这样的婚姻会不会摆脱了未嫁时困在深宅的处境,而套上另一重难以摆脱的枷锁?谁知道已嫁女子又能有多少自由?嫁了之后想离开,杜燕绥真能和她和离,放她自由吗? 回程的马车上她沉默着不肯说话。听到阿秋劝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7 姑娘想开点吧。” 岑三娘心头一凛,自嘲的想她真是想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滕王再没消息给她。尉迟宝珠出嫁时,岑三娘也没办法去送嫁,离她的婚期只有五天了。 作者题外话:与女主无关的事,就略过一些吧。有关事情的内幕,大概明天,写滕王番外。 娘家兄弟 从前只听说出嫁是件极耗人心神的事。事多。岑三娘长这么大,只给尉迟宝珠添了回箱。因要悄悄给她李尚之送的弓,还特意嘱了四娘避开了其它闺秀。和杜静姝两人单独去了。尉迟宝珠的闺房里没有半点为婚事忙碌的场面。更无喜庆之意,倒让两人陪着她难过了一阵。 轮到岑三娘,自在居有的忙了。也轮不到她动手。嫁妆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杜家送来的二十四抬原封不动的抬过去。原先打算给她准备二十四抬,岑三娘又自作主张减了一半下来,留出银子央大夫人城郊又多买了一百亩地。 隆州一亩上田二十五两银子,长安城郊的上田要六十两银子一亩。 关中沃土,自古都是粮仓。绫罗绸缎摆设装饰,都不及土地年年生息重要。岑三娘也想在城里买铺面出租,将来还能自用。结果铺面地价竟贵得吓人,背后各方势力盘根错结。她才明白,为什么隆州首富方家,想在长安城开店如此不容易。 吉服就挂在卧室衣架上。大红绣凤的外裳,里面一件大红连身裙,腰间垂着红色绣吉祥花鸟的敝屣。从里到外复杂到大小七件。岑三娘试过嫁衣,层层叠叠,将她包成了一只蚕。幸亏是四月天,她觉得尚能忍受这样的厚度。 管自在居的方妈妈一家给了她。身边的阿秋,夏初也给了她。小韦氏另请了人牙婆子来,让岑三娘自己选,又买了两个十岁的小丫头:逢春和冬暖。 其它……请全福人,喜娘,等等事情都由小韦氏一手操办。岑三娘想了半天,得了的结论是,她闲闲的等上几日就行了。 前世岑三娘没有嫁过人,只见过猪跑。两世为人,倒让她忽略了虚岁十六的情形。岑三娘想笑,十六岁的小丫头啊,前世活到三十二岁了生了病还没着急结婚呢。她情不自禁的想到圆房这两字,饶是再镇定,也有点不自在起来。 正巧阿秋进来禀道:“姑娘,你娘家兄弟来了。大夫人请你过去。” “谁?”岑三娘愣了愣,跳了起来。该不会是九哥儿来了吧?她露出了笑容,想起九哥儿故作老成的模样,带了阿秋匆匆去了。 还没进去,听到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家姐出阁,理应有兄弟背出门去。小子年幼,烦请李家二爷代劳。” 李家也是这样商议的。但听到虚岁才十岁的岑知林这样说,小韦氏仍用衣袖掩了唇笑。 岑三娘听到他的声音一步迈进屋里,笑嘻嘻的喊他:“真是九哥儿来啦!” 岑知林站起身,上下打量了岑三娘两眼,板着脸道:“长辈在侧,先向夫人请安之后再论。” 两年多没见,岑知林长高了半头,仍是玉雪可爱的婴儿肥,却没改掉那副老气横秋的性子。 岑三娘又好气又好笑,上前给小韦氏行了礼。她满肚子话想问岑知林。却见他端坐在椅子上继续客套。 换了别人,小韦氏寒喧几句就端茶送客了。明明和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行事像大人似的,长得又可爱,小韦氏就喜欢上了。扬声吩咐去端点心来。 岑知林又起身谢过。 “我家两个小子和哥儿年岁相仿,正是读书的年纪。九少爷不如搬来府里,读书也有个伴。”小韦氏是诚心相请。也想让自家两个成日撒娇的儿子向岑知林学学礼仪。 岑知林摇了摇头:“多谢夫人盛情。待小子送完家姐出阁,便要去嵩阳书院求学。” “嵩阳书院?”小韦氏倒吸了口凉气。 嵩阳书院位于嵩山南麓。创建于北魏。极有名气。 京兆韦家杜家等高门大户的子弟挤破头了都想进,百者取一的机会。 岑三娘不知道,只看小韦氏惊诧的目光和臭小孩隐藏不住的得色就知道必定了不起。她没有开口,一直等到岑知林斯文的吃了块点心,小韦氏这才让他走了。 进了自在居,岑知林看了又看,嗯了声对岑三娘道:“你住在这里,我便放心了。” 岑三娘喝退了左右,再不顾忌,扭了把他的脸大笑道:“小孩子家家,成天板着脸装大人,看着你我就手痒。” 左右无人,岑知林没那么别扭,摸着脸哼了声道:“你出阁之前,我要见见他。” “见谁?你要见杜燕绥?”岑三娘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难不成你还要端着小舅子的架子训导他一番?” 岑知林沉默了会道:“我要看看他哪点比方七哥好。” 私房话 看情形小家伙有些不满从前自个儿的全情投入落了空。“过几日就知道了。能有多好你姐也不清楚。不至于比方铭差倒是真的。”岑三娘记得那一日在山间与方铭私会。那时她觉得嫁给方铭也不错。 如果嫁给方铭,以后她和他是不是把赚钱当成共同语言?大唐对商人极为宽松。行商应该是最接近现代观念的。有些思想是骨子里根深蒂固形成的,再想着适应这个时代,也是在勉强自己。 嫁不了方铭,她也没多少难过。嫁给杜燕绥,她觉得也可以。除了滕王。岑三娘只要一想到俊美的滕王,就会想起船上那一幕。 岑三娘有些恍惚,难道自己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只要对方不触及她的底线,好像谁她都能将就。可她有什么办法?能由着她挑挑拣拣,婚前最好能自由恋爱一场? 她笑了笑,想那些有什么用?将来尽量的过得好就是了。她撑着下巴看岑知林,转开了话题:“那个书院很难进么?” “当然!”岑知林骄傲的昂起了下巴,“别鹤先生一年只收五名弟子。” 他歪了头斜斜的看了眼岑三娘:“蔡国公昔日曾在书院读过半月书,深受先帝倚重。” 好吧,意思是他将来不得了了不得了?岑三娘挤着笑脸哄他:“哟,我家九哥儿出息大了。” 一夸之下,岑知林粉嫩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缎包着的物事放在桌上,清了清嗓子绷着小脸道:“你出嫁,这是我给你的。” “什么啊。”岑三娘打开一看,一双金手镯和一千两银票。玉的成色极好,金的份量也不轻。她皱了下眉,“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哪来的?” 岑知林撇嘴,有些不自在:“方七哥不方便见你。他说送你什么都不如银子实在。金手镯是我攒的私房银子打的。你是四房的女儿,本应给你多添些嫁妆……你放心,等我长大成人袭了四房的家业,再补贴你银子。”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8 “好,我也有娘家兄弟撑腰了。只是婚期就这几日,大概只有出嫁那天你能见到他了。”岑三娘心头又是一暖。 “怎么你身边换了人。许氏和百草呢?”岑知林这才问道。 岑三娘笑了笑:“我放了她们身契。” 岑知林的小眉毛皱成了疙瘩:“发生什么事了?” 岑三娘云淡风轻的说道:“百草认了许氏做干娘。她年纪也不小了,放我身边怕误了她的前程,就放了她们身契,让她嫁人给许氏养老。” 岑知林嘀咕了句:“正是你用人之际……”他往外瞧了瞧,压低了嗓子道,“你身边还有可信之人不?如果没有,我托方七哥给你买两个。蔡国公不在了,国公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你身边得有自己人,别傻呼呼的。” 被个十岁的小孩教她如何应付大宅门,岑三娘觉得自己还真是傻呼呼的。空有两世为人的经验,还不如这里的小屁孩警惕性高。她好像就从来没想过杜燕绥家的情况,十足的缺心眼啊。她认真的应道:“我晓得了。才买了两个十岁的小丫头重新调教。” 岑知林看了她一眼:“京兆杜家你知道多少?” 岑三娘好笑的看着他道:“总比你知道的多。这么小就操心,当心未老先衰。” 岑知林哼了声站起身道:“内宅我不宜多留。好在方七哥在长安做生意。我去了书院,有什么事你便让阿福去寻他。出嫁那天我再过来。” “等等,让阿福去找他?你要把阿福留给我?那你身边有谁侍候?你才十岁呢。”岑三娘大惊。 岑知林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阿福的爹叫何老杆,会赶车。他娘一手好厨艺。我讨了两房家人陪我去书院。他们暂时借给你做陪房。等你站稳脚跟,将来还回来跟我。免得阿福那小子守着我哭。” 看来自己的运气着实不坏,用四房的产业换了个好男人。丈夫如衣服,兄弟却是一辈子的。倒也划得来。岑三娘这样想着,一口应下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中午更不了,有饭局。晚上再更。 叮嘱 婚礼前一天铺床是小韦氏和岑四娘带着人去的。回来后说起岑三娘听:“……不是居中的正院。两进的套院,胜在环境清雅。后面那座园子和公主府的后花园只有一墙之隔,望出去的景致极好。” 言词中颇有些遗憾,又带着宽慰之意。 杜老夫人和杜二夫人键在。杜燕绥虽是唯一的男丁,也没有越过两位长辈住进正院的道理。岑三娘能理解。她默默的听着,在心里大概想象了下杜家的概貌。 她对那座花园挺感兴趣。栽花种草打发时间,没准还能研究下怎么种牡丹名品,赏完了能卖钱。 小韦氏离开之后,岑四娘拉了她在院子里散步。 瞧见岑四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岑三娘拉了她去凉亭坐了,打发阿秋去厨房端点心。左右没了人,侍候的小丫头站在亭外。她这才笑道:“四娘可是在杜家看出什么来?有话直说无妨。” 岑四娘嗔她一眼:“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怕坏了新嫁娘的好心情。” 岑三娘笑了:“难不成我嫁过去后就不知道了?我宁肯现在知道,心里有个底,也免得临时惊到措手不及。” “我也是这样想。”岑四娘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是姐妹。我也不怕说那些话叫你多心。依我看哪,杜家作派有些奇怪。细细一想,恐怕杜家只剩得一副空架子了。” 岑三娘略微一想便已明白:“蔡国公逝后,公主府被封,爵位也削了。原先的家底再厚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三娘,怕不止这样。”岑四娘憋了一天,心直口快的说道,“杜二夫人在病中,我们拜见了老夫人,老夫人手上连对镯子都没戴。吩咐她身边的尹妈妈陪我们去新房,她身边就一个尹妈妈,一个小丫头服侍着。那尹妈妈只穿着八成新的衣裳……杜家下人连今年的新春衫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杜家,已经如此艰难了吗?岑三娘讶然。 “三娘,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得把嫁妆看紧了。可千万别一时心软大方拿了出去补贴家用。没有钱财傍身,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岑四娘殷殷叮嘱道。 岑三娘感激的点头:“四娘,多谢你。” 见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岑四娘松了口气。又低声给她说了些管家的经验,这才告辞。 等她离开,岑三娘这才犯起了愁。 古代女子的嫁妆是私房钱,女方不愿,男方就没有权利动用。将来过世,也是留给自己的儿女。若没有儿女,娘家有权收回。就像李氏过世后,李老太爷抬走了所有的嫁妆,也没有动用,存在库房如今又给了岑三娘。 岑三娘想的却不是这样。在她看来,丈夫的钱就是她的钱,夫妻俩应该是不分彼此才对。如果杜家有钱,她自然不会轻易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公中。可是杜家空了,没钱。难道让她拥有着钱财却看着全家节衣省食的过苦日子?岑三娘觉得别扭。 她心里一动,杜燕绥会怎么想?他会因为府里开支艰难动用她的嫁妆补贴家用吗? 她可以主动大方,却容不得杜家动心思打主意。 岑三娘想了一会,突然觉得她把成亲嫁人看得还是过于简单了。 全福 一夜的时间过得极快。 岑三娘尚未睡醒,才听到鸡鸣一声就被叫起身沐浴更衣,梳理妆容。 等她穿好衣裳装扮整齐,天已经放亮了。 她打了个呵欠,看戏似的看着小韦氏指挥着下人忙得团团转。自在居涌进李府的家丁,将早已收拾好的嫁妆一抬抬的抬走。 方妈妈换了簇新的新绸衣扭着水桶般的粗腰大着嗓门喝斥着小丫头。要用的东西陆续收捡拿走,她的闺房显得空空荡荡。 阿秋和夏初穿着粉色的窄袖襦衣,系着盈蓝色的长裙,施了脂粉的脸闪动着珍珠般的光芒。脸上带着傻呼呼的笑。好像比她还紧张。 大概是起得太早,起床照例饮了一杯蜜水,岑三娘突然内急。她以为是小事,结果一起身发现新衣太繁复,裙子拖在地上有两尺长。为了小解,被迫脱掉外裳,解了敝屣。 等她坐在马桶上,阿秋和夏初两人将裙子托起。岑三娘左右看了眼,憋了半天才听到水声,无语的要死。 再重新整理好衣饰,她不敢喝一口水,吃一点东西。 吉时是酉初。黄昏交替的时候。掐指一算时辰,岑三娘终于不淡定了。胜业坊到平康坊只隔了两个坊市,坐轿前行最多一个时辰。难道要她这样忍一整天? 她自己动脱了外裳,又开始解腰间的各种坠饰:“别吵!把门守好了。” “不行啊,姑娘,你就忍着吧,谁不是这样忍过去的?”阿秋急了。 夏初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09 却出人意料的去了门外守着。 岑三娘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对阿秋说道:“着什么急,穿几件衣裳能花多长时间?万一姑娘我想要便便,难不成你俩还站在我身后给托着裙子?我会连屁都憋不出来。” 阿秋扑哧笑出声,看岑三娘的目光带着几分惊奇,大概第一次听到岑三娘说的粗俗,心里却多了几分亲切:“姑娘这话可不能叫别人听到了。我去厨房给姑娘备些小点心。和方妈妈再叮嘱一声,让她别放人进来。” “这才是替主子考虑的好丫头,去吧。我歪着靠枕补眠,我会当心不弄乱头发的。”岑三娘夸了她一句,小心的半靠在锦枕上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了外面的鞭炮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岑三娘惊醒了。 “姑娘,该准备了。”夏初和阿秋都站在榻前唤她。 重新穿好衣裳,坐在妆镜前,就听到方妈妈热情的大嗓门:“岑夫人,您费心了。” 全福太太请的是岑二夫人,岑三娘的二堂婶。 她和喜娘进来,给岑三娘补了妆,笑咪咪的将望着她:“三娘,你今儿可真美。” “我那有娘娘生得美貌。”岑三娘也笑嘻嘻的回道。 五娘前些日子升了四品美人。元宵节滕王求封侧妃,又迎了正妃回封地。估计刺激到年轻的皇帝了,一下子新封了七八位宫嫔,原有的都升了品阶。 提到五娘,岑二夫人眉开眼笑,悄声说道:“有侄女婿在宫里,婶子也安心不少。你日后有什么事婶子能办的,尽管说。” 岑三娘愣了愣才明白她是说杜燕绥。 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宝。怪不得二堂叔和二堂婶给了她一千银子的重礼,原是应在杜燕绥能有机会照顾五娘的份上。岑三娘恍然大悟。 她眨了眨眼睛,看来利益网已经结出了一个结,将来她少不得请做侍郎的二堂叔帮忙了。 说笑一会儿便听到自在居门口鞭炮响起,小韦氏急急的进来嚷道:“花轿到门口了,快扶新娘子出去!” 岑三娘眼前一暗,一方喜帕已挡住了她的视线。 意外消息 出门之前,她去叩别李老太爷和大韦氏。李尚之背她出门,趴上他的背走了几步,听到岑知林令人磨牙的稚嫩声音:“哭啊!不哭叫人瞧不起!真是急死我了!” 岑三娘真想扯开盖头对岑知林做怪脸气他。自然只能忍了。叫她哭,岑三娘的嘴张了又张,想象着岑知林急得跳脚的小大人样,忍笑忍得难受,在李尚之背上一颠一颠的。 喜娘眼尖:“新娘子舍不得家人了……” 一番喜气洋洋的说辞滔滔不绝。 岑三娘笑得更厉害。听到李尚之轻轻的说了声:“不知道她出嫁时开心不。” 岑三娘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三娘,杜九对你不好,舅舅揍得他满地找牙。”李尚之大概觉得自己不该说那句话,赶紧补救。 “好啊。二舅舅你可要记住这话。还有啊,你记得要找个心疼三娘的舅妈。”岑三娘顺着他的话和他低声说笑。 李尚之脚步停了停,轻笑道:“好。” 上了轿,李家岑家的人就停下了脚步。鞭炮声中目送着岑三娘的喜轿离开。 岑三娘掀起喜帕,悄悄的将轿帘拨开一条缝。暮色中只看到杜燕绥一袭大红深衣,端坐在马上,衣襟上绣着的金线闪烁着光亮。她轻轻放下轿帘,听到外面看热闹的人哄笑着,小孩欢快的喊着:“新娘子,坐花轿子……撒糖了撒糖了!” 心里升出莫名的滋味,好像生活真的拉开了暂新的一幕。 她所有的思想都集中在听觉上,听到杜家门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听到喜娘说着吉祥话引导着婚礼的进程,听到司仪朗声喊着仪程,听到杜家正厅里各种交谈声欢笑声。 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如潮水般退去。 杜燕绥挑开喜帕的瞬间,岑三娘下意识的把头往后仰,迎上了他的脸。 梳得光洁的鬓发,眉若青竹,带着羞涩的浅浅笑容——喝醉了酒,只知道傻笑的那种。岑三娘想笑,低下了头。 “新娘子害羞了!”戏谑的笑声在新房里响起。 好吧,低头。其实她很想仔细看看杜家的女眷们。因为太多,多的让她吃惊。杜家在长安有九房。大概今日都来了。挑开喜帕的瞬间岑三娘模糊的扫了一眼。密密麻麻,香风呛人,她没看清楚。 “生不生?”喜娘在问话。 岑三娘已将咬到的一小块生饺子咽了下去:“还好。” “哈哈哈哈……”周围响起阵阵哄笑声。 喜娘也被这个答案噎着了,机灵飞快的抓起一大把莲子枣子花生抛向两人:“莲子枣子,早生贵子……” 不疼,却让岑三娘回过神来。往旁边一瞥,杜燕绥坐在她身边。他的手放在榻旁,捏成了拳头。他也会紧张吗? 正想着装着米酒的一半葫芦递到了她手中。这是合衾酒。金黄葫芦柄系着短短的红线。岑三娘有点为难,这样喝交杯酒会不会泼他一脸啊?见杜燕绥飞快的睃了她一眼,端着葫芦送到嘴边。 哦,直接喝的。岑三娘一抬手,红线绷紧了。 杜燕绥吓了一跳,赶紧靠向她,紧紧张张的饮了。 “瞧这小俩口多恩爱。”有人打趣,又一阵笑声传来。 低头装羞,新娘子都这样。岑三娘低头装听不见。 喝过酒,杜燕绥就站起身团团作揖,出去应酬宾客了。满屋子的女子都看熊猫似的望着岑三娘,只听见杜燕婉笑道:“各位伯娘嫂子,前面宴席已开,让嫂子梳妆换妆吧。” 众人渐渐离开,岑三娘抬起头舒了口气,看到门口肃立着两个陌生的丫头,不见阿秋和夏初。她正想吩咐她们寻了自己的丫头来,杜静姝就提着食盒从门外走了进来:“三娘,我来陪你。芜儿梅儿你们去叫少夫人的丫头来侍候,再去前面帮忙。” “是。”那两个丫头行了礼退下了。 岑三娘笑了起来:“她们是你的丫头?” “对啊。”杜静姝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几碟菜和点心,还有罐肉粥,“国公府人少,九哥身边只有几个小厮,一个丫头都没有。燕婉身边只有两个丫头,都陪着她在宴席上了。婚礼是我娘帮衬着打理,从府里调了些人过来帮衬。你先吃,吃完再叫你的丫头帮你换妆。她们都安排在第一进院子歇息。一会儿就过来了。” “今日怕是也累着你了。”岑三娘看得出来,杜静姝也出了不少力。 杜静姝舀了碗粥给她,自己挟了个点心吃了:“九哥才累坏了。我娘只是过府帮着打理。下贴子请司仪请鼓乐戏班,全是九哥办的。” “看来我嫁了个能干的男人,真好。”岑三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0 。 杜静姝像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方妈妈带着阿秋和夏初来了。杜静姝就放了筷子:“三娘你先歇着,我去前面看看。” “劳你费心了。”岑三娘真心谢她。 “后天认亲给我备份好礼谢我就成。”杜静姝扮了个怪脸,笑嘻嘻的走了。在门口又回过头来,“忘记提醒你了,认亲那天最好穿双护膝,杜家大概要来一百多号人。” “等等。”岑三娘吓了一跳,“真有那么多人?” 杜静姝想了想道:“你再问问九哥吧,他知道。我先去啦。” 方妈妈三人也听到这件事,不由得紧张起来:“姑娘,照事先杜家给的名单,咱们只备了五十份礼。” “先帮我换了衣裳。”多出一倍的人,来吃大户的呀?岑三娘也有些恼火。 为了顾全双方的面子,认亲会来多少人,长辈平辈小辈都列在单子上清清楚楚。免得漏了谁的礼脸上不好看。谁知道杜静姝扔了这么个消息来。 洗个了热水澡,换了件家常的儒衣,将发髻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用枝长玉笄绾住。拍着不施脂粉的脸,岑三娘觉得轻松无比。 “姑爷院子里没有丫头侍候安排起来倒也轻松。方妈妈,你先把这院子的内务管起来,姑爷的人应该不会插手内务。逢春和冬暖还小,你先带在身边教着规矩。阿秋和夏初仍在内堂侍候我。别的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安排。”岑三娘先把人事安排了。 岑三娘又道:“方妈妈,你拿着荷包,大房的人过来帮衬,你见着先赏下去。不够再来领。至于要补多少礼,回头我问过姑爷再说。” “是。”见岑三娘不慌乱,方妈妈几人的心渐渐安定。 “姑娘,我和夏初今晚都住在旁边东厢侍候着。东厢空着没人住,西厢好像是姑爷的书房。有事喊一声就能听到。”阿秋说道。 “行。”岑三娘想了又想,好像没别的事了,“有事明天再说。给我找本杂书来。阿秋先去歇着,夏初留下来侍候。” 感觉进入战斗状态似的,岑三娘被杜静婉带来的消息绷紧了神经。 作者题外话:有什么明天晚上再更,抱歉,这两天中午总是有事,只能晚上多更了。 新房 平时岑三娘养成了亥中睡,卯中起床。换成现代的计时,大概晚上十点半睡,早晨六点到六半起床。午饭之后再睡个午觉补眠。 她拿着书瞧着瞧着眼皮直往下坠,干脆扔了书起身,叫夏初给她说说衣饰等物的怎么放置的。 新房极为宽敞,正房五间,正中进门是宴息处,东西各两间。西厢两间打通,中间用雕花木屏隔了个小小的起居间。东厢两间,一间放置着她的嫁妆,另一间还空着。 岑三娘目测了下,卧房大概有四十平米大。北窗下盘着炕,却不像东北的火炕,四周用雕花木栏围了,竖了床柱,挂了她从李家带来的红色绣花鸟绫缎帷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南方用的拨步床。 一侧放着妆台,挨床头有只双开门的小立柜,两只胳膊粗的红色龙凤喜烛吹放着光明。 衣柜不像现代的立式柜子,春夏秋冬四口红漆包铜角描花樟木大箱子靠东墙一排搁着。收着她的四季衣裳。新衣柜旁还有四只旧一点的衣柜,不用说,肯定是杜燕绥的衣箱。 岑三娘知道,多半都是没有穿满的。她越看越觉得丑,寻思着等手里宽余了,再找木匠照自己的心意重新打造。 南窗下放着架罗汉矮榻,中间搁着小矮几,放着一只凸肚青瓷花瓮,插着大把粉色的桃花。铺着锦缎垫子,两端放置着长枕。上方是一排窗户,可以想象阳光明媚的时候,靠在上面看书的惬意,她总算觉得这一角能看得过眼了。 卧房一侧有道小门,挂着彩绣的门帘。她更衣洗漱时瞧过了,是净房。 看了一圈,岑三娘精神好了些,上前开了杜燕绥春季的衣箱。里面有两套官服,六套外出见客的深衣。衣料都是极好的,绣工也极为精湛。还有一件是她元宵节给他做的。中衣却仅有两身,瞧着还是半旧的。岑三娘哑然失笑。杜家在外苦撑场面,从杜燕绥的衣裳就可见一斑。 关了衣箱,她叮嘱夏初:“这么晚还没回来,估计是宾客多,军中朋友灌酒厉害。醒酒汤备好了吗?” “姑娘放心,在茶水间炉子上热着呢。热澡水也早备好了,厨房还继续烧着,今晚不会停。”夏初笑着回道。 今天会烧一晚上的洗澡水啊,岑三娘有些汗颜,傻子也知道原因。她突然有丝恐慌,什么事都想完了,偏偏避开了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她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鸡血呢?”她清了清喉咙,低声问道。 夏初从袖子里飞快递过一只瓷瓶,脸涨得通红:“姑娘,这样总不是办法。” “有备无患。”岑三娘接过塞进了枕头下。看了眼夏初,听她声如蚊蚋的说道:“奴婢亲自去办的,方妈妈都不知道。” “好。”岑三娘露出了笑容。有个聪明人在身边就是好用。 这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声。阿秋并未睡着,连方妈妈都一直在院子里候着。方妈妈迎了上去,大嗓门开始报信:“姑爷回来啦!” 意乱 阿秋进了茶水间端来了醒酒汤。 门被大力推开,却是四个小厮打扮的人将杜燕绥抬了进来。 岑三娘帮着安置好杜燕绥,不用她递眼神,方妈妈就掏了四个荷包塞过去:“今日辛苦大家,我家姑娘有赏。” 等到将人打发走,岑三娘低头一看,杜燕绥脸如红霞,满身酒气。她如释重负的吩咐道:“阿秋把醒酒汤放下,我来侍候姑爷,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关好房门,一回头,杜燕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贼亮贼亮的望着她。岑三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贴紧了房门。 “喝了一些,不敢喝醉。你等我片刻。”杜燕绥眼神闪了闪,端起醒酒汤一口饮尽,转身进了净房。 岑三娘按住胸微微喘了口气,犯起愁来。原以为他醉了,今晚先含糊过去再说。他没醉,接下来怎么办?眼睛一闭?她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慢吞吞的移到罗汉榻上坐着。 没等多长时间,杜燕绥披散着头发,只穿了身中衣走了出来。 雪白的中衣宽大,衬得发丝如墨。他的脸偏瘦,长发披散,比平时多了些洒脱儒雅。记得第一次在岑家见着他,年纪尚小,十五六岁的男孩儿。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记忆中的空青不一样了呢?是隔了一年多时间,乐游原秋猎再次遇到他吧。 她怔怔的想着,杜燕绥已走近了,坐在了矮几的另一端坐下:“夜已深了,我长话短说可好?” “哦。”岑三娘被这句夜已深了再次浮想联翩。 “皇上赐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1 婚,所以明日咱们要进宫谢恩。后日再认亲。认完亲才能陪你回门。”杜燕绥见她躲闪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啊?”岑三娘猛然惊觉,“明日要进宫谢恩?” “没人告诉你这个礼仪吗?”杜燕绥苦笑。他轻声说道,“别怕,只是去给皇上磕个头,以谢君恩。起的时间要早一些,大概等到皇上散了朝召见,就完了。不明白的,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皇帝赐婚要进宫谢恩,豪门大户都知道这个规矩,偏偏岑三娘不知道,而众人都以为她知道。忙乱之下,就让岑三娘在今晚听到了第二件让她吃惊的消息。她分外为难,也有些着急。她所了解的宫廷,印象最深的就一条:御前失仪是重罪。 想到这个重罪,岑三娘急了:“我对宫里的礼仪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要穿什么衣裳,备什么首饰。” 杜燕绥微微一笑:“你没有诰封,穿新嫁娘的衣衫,梳庄重一点的发髻,不失礼就行了。” “这么简单?”岑三娘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皇帝会问我话吗?我该怎么答?”岑三娘好奇的问道。 杜燕绥想了想道:“大概不会问什么话的。慎言为好。” 岑三娘点了点头。 然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杜燕绥有些疲倦,伸手揉揉眉心,强打起精神说道:“见着九哥儿了,去迎亲的时候。他考我学问,答不出来不让进门。” 岑三娘笑了:“人小鬼大,我很喜欢他。考你什么了?能进嵩阳书院读书,他可是骄傲得不得了。” “还好。过关了。”杜燕绥也笑了笑。他看了岑三娘一眼,终于站起身道,“三娘,我承诺过你的事情我不会抵赖。你睡炕上,我在榻上睡。明日起得早,睡不了几个时辰。早些歇着吧。” 他从炕上抱起一条锦被,回过头看她。 岑三娘哦了起,站了起来,拿掉插瓶,去端小矮桌。 “我来。”杜燕绥放下被子,抢先几步,将矮桌移开。 他铺好被子,错身从她身边走过,拿起一只方枕,低头看到枕下那个小巧的瓷瓶,床榻上铺着的一方洁白的缎子,大概猜着了几分。杜燕绥扭过头,走到榻上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赶紧睡,别的事明日过了再说。” 岑三娘嗯了声上了床。放下帷帐,喜烛的光变得朦胧。她阖上双眼,心里涌出乱七八遭的念头。好像顺着了她的心意,又好像不是她想要的。岑三娘幽幽叹了口气。 难得 许是错过了生物钟,岑三娘睡不着。 她想起那日在李家。杜燕绥打着颁口喻的机会和自己见面。他提醒她,大概只有接受赐婚这条路。他对她许诺:“……你如果不愿,想改名换姓离开,我来想办法。” 当时的她确实没有选择。嫁给滕王,皇帝不肯,她也不愿。 赐婚,也由不得她拒绝。无论他是否许诺过她。 杜燕绥今日和她分开睡,是想保着她的清白,应付过去,将来想办法让她改名换姓离开吧? 在他的承诺下,她虽然嫁了,好像真的可以选择新的人生。自己究竟想怎么过呢?岑三娘默默的回想起再世为人后的想法。 在岑家的时候,她最怕被岑老太太随意给自己找个不喜欢的男人嫁了。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她最想做的是离开岑家的掌控,改头换面立个女户。在大放的大唐做个有钱的女商人。将来遇到自己一个喜欢的男子,然后幸福的过一生。 后来滕王强势的介入了她的生活。她每天想的都是能够离开他的视线。她怕他,怕和雪姬和知秋一样的下场。任他呼来喝去,一个不如意随意打杀了。 再后来,她恨李老太爷为了爵位利用自己。她不想和皇帝家的事情沾上半点关系。杜燕绥消失的那一年,她过得胆战心惊。至今都糊涂着,不知道那枝神秘的钗最真实的故事。也是因为杜燕绥的出现,她对李建成外孙女的身份没有再多过问。 她一醒来,双亲过世。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岑家女儿,也没把自己当成李家的外孙女儿。对这两家,她没有半点血脉亲情。哦,除了可爱的九哥儿,除了后来交好的岑四娘。 杜家,如果真的哪天离开了,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世,多么孤单。 她想念和许氏百草在岑家那三年的生活。那时,再多的忧虑,她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可是她们也离开了。岑三娘翻过身,将被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倦意袭来,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迷糊中,她听到杜燕绥轻声叫她:“三娘,醒醒,时辰差不多了。” 她一机灵睁开了眼睛,伸手掀起帷帐的一角。 杜燕绥已收拾妥当,身上的官服穿得整整齐齐。他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大红衣裙:“我从你衣柜里寻的。配的钗饰帮你选好了。” 岑三娘目瞪口呆,这也帮她弄好了?也太难干了吧?被滕王训练出来的? “本该叫你的丫头来服侍……有些事还是别让她们知道的好。”杜燕绥放下衣物,脸不知是否被红烛映的,有点红。 岑三娘拿起衣衫迅速的穿好,下了床。 “水备好了,你先去梳洗。”杜燕绥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一只瓷瓶。 岑三娘顿时明白他不叫丫头侍候的原因。想着自己枕头下也有一只瓷瓶,她逃也似的进了净房。 等她出来,悄悄的瞄了一眼,床上那幅白绸已不见了踪影。 “我去叫你的丫头帮你梳头。”杜燕绥对她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 岑三娘走到床头,看到一只木匣,轻轻揭开盖子,果然在里面,白绸上点点殷红的血。她心情有些复杂。杜燕绥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在这个时代已经极难得了。 患得患失 夏初给她梳了个高髻,插了只鸾凤步摇,凤口吐着一串红宝石坠子。髻后插的分心却是两枝,一只李氏传下来的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另一只却是以皇后名义赏赐的那枝。 夏初捧了镜子让她看。两枝分心一左一右嵌在乌黑的发髻上,光芒闪烁,贵气十足。岑三娘瞧着,杜燕绥从妆匣里选出它们,他应该知道所有的真相吧? 她自己动手戴好金制的花形耳坠子,将那只瓷瓶递给了夏初:“拿去扔了。没用着。” 夏初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模样,喜滋滋的收了:“恭喜姑娘!” 岑三娘暗叹,她带来的所有人,都盼着她和杜燕绥双双燕好的吧?她没有说破,瞄了眼桌上的那只匣子,站起身来。 “恭喜少夫人。不知少夫人习惯,老夫人嘱奴婢让小厨房多做了几碟早点送来。”尹妈妈笑着走了进来。 阿秋赶紧捧了那只匣子递过去,笑道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2 :“麻烦妈妈了。” 尹妈妈接了匣子,打开看了眼,眉开眼笑。阿秋又递过一只荷包,也大方的接了,谢了赏:“老夫人吩咐了,少夫人与孙少爷进宫回来不用去请安了,歇足精神明日再认亲。” 岑三娘点头应下。觉得杜家老夫人还算体恤。 她出了卧室,起居间已摆了早饭,杜燕绥坐在桌边等她。 岑三娘穿着茜红色的连身衣裙,那料子极为轻薄。她走过来时,衣裙轻轻漾动,腰间系着的缨络和玉环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头上的步摇簌簌抖动着,金色的光一闪闪的,映花了他的眼睛。她束着高高的腰带,勾勒出莲蓬般的胸。里衣是深红色的缎子抹胸,衬得肌肤初雪一般。那种妇人才梳的高髻,让她的头微微朝后仰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 杜燕绥从前只看到岑三娘清丽如画的淡雅,从来不知道盛妆打扮的她能这样美丽。一时间竟愣愣的出了神。 岑三娘被他的目光止住了脚步:“这身打扮不合适?” “不是。很美,我看傻了。”杜燕绥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自嘲道。 他心里有些发酸,他记得他曾问过,会不会看错了人,袁天罡说的女子应该是美艳至极的六娘。滕王当时答他,放眼望去,他只看见一个岑三娘。杜燕绥觉得此刻自己才明白,滕王的眼光比他老辣太多。现在的岑三娘和岑六娘站在一起,绝不会输她半分的。只可惜,她的心里还没有自己。杜燕绥低下了头,“坐下吃吧,别误了时辰。” 岑三娘哪里知道杜燕绥此时的复杂心思,很开心的坐了。她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两只包子。 “怎么吃这么少?”杜燕绥有些奇怪。 岑三娘当然不好意思告诉他,万一在宫里想如厕会有多麻烦,随口说道:“没睡够,胃口不好。” “回来好生歇歇,明天认亲会很累。”杜燕绥说道。 岑三娘这才有机会问他:“究竟有多少人?我怕备的礼不够。” 杜燕绥突然想逗她:“那怎么办?” 岑三娘傻眼了,问她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咬了咬唇:“早晨尹妈妈来说,从宫里回来不用去请安。你再备份名单给我,我去东市买。” 她的银子啊,捏在手里能用的现银不过五千多两。添几十份礼,至少要多花几百两银子。 见她肉疼的皱眉,杜燕绥又是愧疚又是好笑:“傻子,不知道让我帮你么?” “你帮我买去?”岑三娘眉开眼笑。 杜燕绥嘴角微微翘起:“先前递来的名单既然有误,怎么也不会让你出丑丢脸的。放心,我都备好了。”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岑三娘松了口气,由衷的说道:“你真好。” 杜燕绥心头一热,连日来奔波忙碌的疲惫一扫而空。就因为她夸了自己一句好?他微微怔住。 作者题外话:咳咳,看了留言我就多说几句吧。催文这事呢,我自己是不干的。因为我收藏着七八个文,可以连续打开看更新,哈哈。更文的速度呢,我的原则是有空多更,没空少更或不更。入v呢,迟点吧,免得更少了心里过意不去。顺便多谢大家的关心啦。明天中午再更新了。 进宫(一)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都城是大唐长安。最恢宏的宫殿是大明宫殿宇群。后世已见不到它的全貌,只举一个事例就能简单直观形容它的规模:一座大明宫相当于四个北京紫禁城。 岑三娘带了阿秋坐马车。杜燕绥骑马。 他身边带了个长随。 岑三娘出府上车的时候才看到。黑瘦个儿,穿着短襦箭袖衫,裤脚扎进了牛布短靴里,腰间挎了把扑刀,正是黑七。她不觉多看了他几眼,黑七举手抱拳,瓮声说道:“黑七见过少夫人。” 说罢便翻身上马,脸黑黑的,也看不出喜怒。 岑三娘撇撇嘴,心想我又不嫁你,你喜欢与否我才不在意。 杜燕绥背对着二人,正在问阿秋:“清晨寒气重,披风带了么?” “带了。奴婢还备了热茶点心,抱了床被子。少夫人倦了还能睡会儿。”阿秋脆生生的答道,同时机灵的将披风递给了杜燕绥,“给你。” 杜燕绥愣了愣,心想他不过是问一问罢了。见阿秋笑得意味深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披风,喊了岑三娘一声。 岑三娘抬头看他,杜燕绥笑了笑:“别凉着。” 他熟练的结着披风带子,岑三娘越过他挑衅的瞪了黑七一眼。她得意的看着黑七扭开了头,向杜燕绥伸出了手:“扶我一把。” 杜燕绥扶她上了马车,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他骑着马伴在马车旁,黑七默不作声的跟着,一路无语。 马车出了坊门,驶上丹凤门大街时,天还黑着。岑三娘打了个呵欠,问阿秋:“什么时辰了?” “姑娘,卯初了。” “卯初啊?”岑三娘苦笑,岂不是寅时就被杜燕绥叫起来了?怪不得自己被马车摇晃着想睡。 她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四周黑漆漆的,只听到车轱辘声和马蹄声。渐渐的,又出现了星星点点灯火,丹凤门大街在隐约的光晕中显得更外空旷。 “那是上早朝的官员们。”杜燕绥挨近了马车,给岑三娘解释。 “同志们辛苦了。”岑三娘喃喃的感慨着。 杜燕绥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岑三娘笑道:“我说起这么早,很辛苦。” 杜燕绥误会了她的意思,轻声说道:“忍一忍,等皇上早朝毕,磕了头谢恩就能回家歇着了。” 岑三娘嗯了声,放下了轿帘。 黑七和阿秋都不能进宫,马车停在了丹凤门外。 下了马车,岑三娘仰头看了看高耸的宫墙,心里模糊的想起那一世的《大明宫词》。 “三娘,你不用再惦记宫城了。他和你没关系。”杜燕绥满脸懊恼,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岑三娘说那枝钗的故事。误以为岑三娘还想着那一年的玄武门之变。 “哦,我只是好奇。”岑三娘拢紧了披风。春寒料峭,她只穿了件连身轻衣,有些冷。 杜燕绥朝她靠近了些,手悄悄从披风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年我进宫见先帝,在偏殿坐了一整天。见我是小孩子,没有人搭理我。口渴,很饿,一直忍着。” 他的手很暖,岑三娘像捧着暖宝宝似的,用心的听着:“后来呢?” 进宫(二) 杜燕绥笑了,一双眼眸在隐约的光里熠熠生辉:“后来先帝见我,第一句话是,你既然能忍,朕便给杜家一个机会。” 岑三娘听懂了他的意思:“先帝故意不给你吃喝,想看你的心性如何是么?你放心吧,进了宫,我再好奇也不会东张西望,随意走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3 动的。” 杜燕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目光中隐隐有些歉疚:“忍过这一时就好。”他嘴皮嗡动,想要说什么,最终紧紧抿住,没有说出来。 他是想说,等过了这阵,将来她若想离开,他会给她安排新的身份吧?岑三娘垂下双眸:“你好像觉得特别亏欠我似的。” 她记得滕王放火烧芦苇滩,杜燕绥发现她没死时激动的模样。那时的他和现在叛若两人。那时她以为劫后重逢,人再激动再高兴都是极正常的。换成自己,她也会激动万分。可现在岑三娘不这样认为,杜燕绥心里的秘密太多。就像她想不明白乐游原上再见面时,他为什么不愿意和他相认。下一刻,却能坦然的对百草承认自己用过空青的身份。 “以后我告诉你。”杜燕绥松开了她的手:“接咱们进宫的内侍出来了。” 丹凤门是太明宫的正宫门,如无大事并不打开。出入都从正门两侧的望仙门和建福门入。 杜燕绥递了宫牌,说明事由之后,他们大概等了半个时辰。这时,望仙门出来几名内侍与宫婢,抬着一乘青帘小轿。 杜燕绥低声说道:“别怕,我就在你旁边。” 岑三娘点了点头,上了轿。听到杜燕绥与领头的内侍说笑了几句,轿子离地,晃晃悠悠进了宫。 她老老实实的坐在轿子里,想着杜燕绥就在身边,一点也不害怕。 足足走了有半个多时辰,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下了轿,天色已蒙蒙亮了。岑三娘飞快的扫了一眼,今天是个好天气啊,东方一线太阳初升前的紫气。眼前是座秀美华丽的宫殿,正中匾额上书蓬莱二字。她看了一眼,就老实的低着头,跟着杜燕绥一起,由内侍引着进了旁边的偏殿。 “杜将军与夫人暂且歇着,静候皇上召见。”内侍行了一礼出去了。 不多时,又有两名宫婢端了茶水点心进来。 四名宫婢和两名内侍在殿内静静的站着,门口还有两名。 解了披风交给一名宫婢收着,岑三娘和杜燕绥安安静静的变成了椅子上的两座木雕。时间一长,岑三娘就坐不住了。这种挺直腰板坐半边椅子不能靠,不能动,太难受了。她悄悄的瞄了杜燕绥一眼,见他坐得四平八稳的,心里阵阵叫苦,这坐功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练出来的。她现在很想站起身伸懒腰。 杜燕绥含笑朝一名宫婢招了招手。待她近前,轻声说道:“麻烦引我夫人前去更衣。” 古时更衣便是如厕,就像现在说我要去洗手间,比直接说我要去厕所嘘嘘更文雅。 岑三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她实在坐不住了,溜哒几步也好。 那宫婢就对岑三娘行了礼道:“夫人请随小婢来。” 岑三娘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杜燕绥。 “速去速回,免得误了皇上召见。”杜燕绥说这话时却盯着那宫婢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告诫。杜燕绥在宫中行走,不比一些外臣。千牛卫将军一职,外臣敢惹,宫里的内侍宫婢们却是惹不起的。岑三娘放心了。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领着岑三娘的宫婢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出了偏殿还主动向她解释:“如无大事,早朝辰中就完了。还有半个时辰,夫人不必着急。” 早朝七点半到十点左右结束。大臣们住得远的,寅时便要起身。三点多就起床。七点左右进宫列班,静候皇帝临朝。岑三娘感慨,古代当官也不容易啊。 她如厕之后,净了手。再次由那名宫婢领着回去。溜了弯,岑三娘舒服很多。眼看蓬莱殿就在眼间,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姐姐留步!” 那宫婢停了下来,岑三娘也闻声转过头。只见一名内侍笑咪咪的走过来,眼睛滴溜溜的在岑三娘身上转了转:“这位可是今日进宫谢恩的杜将军夫人?” 宫婢上前行了礼:“见过成公公,小婢正引杜夫人前去候驾。” 成公公笑道:“昭仪娘娘召见杜夫人,你去回了杜将军便是。”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更了。 昭仪 岑三娘心里一惊。她万分不愿离开杜燕绥的身边去见什么昭仪娘娘,就算是岑五娘,她也不愿见。杜燕绥在宫中行走,后妃巴不得和他攀上关系。但是从自己这方来看,为了让避讳,外臣却是最好别和后妃有所牵连才好。见那宫婢品阶低于这内侍,不敢抗命为难不己,她只得上前施礼道:“民妇多谢昭仪娘娘青睐,待叩谢过陛下,民妇夫妇就去给娘娘请安。” 有杜燕绥陪着,皇帝知情。怎么也好过无声无息被带走强。 成公公脸上的笑攸的没了,声音尖锐而冷漠,讥诮道:“杜夫人的意思是让娘娘屈尊等候吗?” “民妇不敢。只是今日进宫谢恩,不敢让皇上久候。是以才想叩谢天恩之后再去给娘娘请安。”死太监竟想挖坑给自己跳!岑三娘神情越发恭敬。杜燕绥是从三品将军,她是从三品将军夫人,你个死太监!你家娘娘再尊贵,也是皇帝的妾好不好?她心里一阵痛骂。 谁知成公公根本不吃这套,径直吩咐那宫婢:“娘娘吩咐了,她与杜夫人有缘,先接了她去。待皇上见过杜将军,请皇上移驾。” “是。”宫婢恭声应了,转身又对岑三娘福了福道,“杜夫人随成公公去吧,小婢会转告杜将军。” 话里意思是让她安心。杜燕绥会知道她的下落。 岑三娘无奈之极,只得跟了成公公走。 “哼,咱家又不会吃了你!多少人想进昭元宫都没那福气。”成公公嘀咕着,引着岑三娘离了蓬莱殿,拐进旁边的甬道。 事已至此,犯不上去得罪一个内侍。岑三娘赔着笑,袖中早备好的荷包拿出来一个,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塞进了成公公手里:“妾身初次进宫,心中惶恐,生怕违了宫里的规矩,公公莫要见怪。” 成公公在手里一惦,迅速堆满了笑容,尖着嗓子道:“咱家知道,杜夫人是担心误了皇上召见罢了。杜夫人有所不知,这宫里头啊,皇上最是宠爱昭仪娘娘。杜将军又深得皇上宠信,夫人安心便是。”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宠臣之妻,所以最受宠的昭仪娘娘特意召见示好?岑三娘想着,又低声问道:“还请公公指点一二,免得妾身冲撞了娘娘。” 成公公矜持的笑着:“我家娘娘最讨厌别人欺瞒于她。若娘娘问话,夫人定要照实说便是。” 等于没说。有些话哪能照实说呢。岑三娘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打起十分的精神。 昭元宫离蓬莱殿并不远,听到传昭声,岑三娘转过头还能看到蓬莱殿高高的飞檐沐浴在朝阳中。杜燕绥知道自己来了这里,有什么不妥,他定会想办法的。岑三娘暗暗告诉自己别怕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4 ,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殿堂宽阔,远远的能看到正中凤座上坐着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岑三娘半垂着头,见一名宫婢在地上摆了垫子。距离凤座大概有两丈远的距离,知道就此止步了。她走过去,跪下磕头:“民妇见过昭仪娘娘。” 昭仪没有叫她起身,她只能低着头跪着。耳旁听到衣料摩挲的声响,看到深紫色的裙子,然后一根冰凉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巴。 岑三娘被迫抬起了头,瞳孔骤然放大,认出滕王妃来。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紧张的咽了口干沫。 作者题外话:明天继续。 武曌 滕王妃在她眼前,岑三娘眼里却看到了滕王的身影。 滕王,冷的时候像冰山那样孤傲。怒的时候像暴风雪,难以预测,戾气十足。 那些过往从岑三娘脑中飞快的逝去。认得滕王这几年,岑三娘唯独没有他高兴欢喜的印象。她望着昭仪,替滕王悲伤。 昭仪松开了手,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岑三娘:“听岑美人说,岑家出美人,尤以滕王请封的侧妃最为美貌。本宫觉得她错了,杜夫人才是千娇百媚集一身。” “娘娘谬赞。”岑三娘听到自己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这一刻她真是恨死杜燕绥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会吓死人的好不好?她邪恶的安慰自己,别看杜燕绥是当保镖的,皇帝去翠华山老君庵私会滕王妃,没准儿他在外护驾时也吓得腿发软。 滕王这绿帽子戴得云淡风清的,真能忍啊他?他不是皇叔么?皇帝登基才一两年,他要吵闹起来,皇帝也没脸啊?难道滕王自己心甘情愿的?岑三娘心里又是一寒。 “起来坐吧。”昭仪回转身坐下。 岑三娘心里乱糟糟的,强行收拢了发散的八卦思维,告诉自己得专心应对才是。她谢了恩起身。 岑三娘恨不得跪在两丈开外,最好昭仪娘娘还是个近视眼。可惜事与愿违,一名宫婢搬了张圆鼓锦凳放在凤座旁,离昭仪越发近了。她心里纵然万分不愿,也只得慢吞吞的走过去坐了。 “都下去吧。本宫和杜夫人聊聊家常。” 岑三娘觉得颈后的寒毛嗖的竖了起来。散去侍候的人,是要警告她闭紧了嘴巴,还是要和她聊聊滕王?哪一个话题她都避之不及啊。 “修真之人断了前缘,便如新生。本宫放弃修炼,断了前缘,重新入世。前事早已忘却。你不必惊诧。杜将军最是清楚不过。”宫里只留得她二人,昭仪缓缓说道。 好吧,我肯定会闭牢嘴巴。后世如果有唐玄宗,他会说祖宗有先例,他娶儿媳做贵妃算不得开先河了。岑三娘恭敬的应了声:“是。” 只听昭仪继续说道:“女人在这世间备受轻视。出嫁前大多有姓无名,就如你吧,本宫也只知道你姓岑,依排行叫做三娘。本宫娘家姓武,原也有个名。既然再世为人,也新取了个名,我想了很久,造了个字,上为日月下为空……” 卟咚一声,岑三娘凳子没有坐稳,摔倒在地上。 柔情 “对不起,我没坐稳……”一慌之下,她根本记不住尊卑称谓。自己爬了起来,扶正了凳子坐稳了,讪讪的看了武氏一眼。 “本宫给自己造的字,你似乎大为惊讶?说说吧,这字读什么音好?” 岑三娘已经凌乱了。她心头飘过自己所看过的所有关于武则天的种种事迹,眼前从前的滕王妃,现在的武昭仪,将来真的会建立大周天下当女皇帝,会杀尽李氏皇族么?听说她爱用酷吏,信赖狄仁杰……她惶恐的想,这不是穿到了未知的大唐朝了么?高宗的皇后是崔氏啊,不是和武则天斗得死去活来的王氏,啊,还有萧妃。宫里有受宠的萧妃吗? 细密的汗爬满了她的额头。难道历史会在这一刻重新归位?她该怎么办? “胆小如鼠,真不知他喜欢你什么!” 耳中突然传来武氏鄙夷的话,惊得岑三娘脱口而出:“娘娘取的名读照,日月行空,普照天下之意。” 武氏一愣,蓦得放声大笑:“哈哈,好,没想到你竟说中了本宫心意。女子又如何?照样能光明正大活在这世间。” 岑三娘傻呼呼的陪着笑,心里泪流满面。如果可以,她肯定抱头鼠窜,一溜烟奔出宫去,永不回头。 “什么事这么开心?”随着一声温和的询问声,一道明黄身影踏进殿来。 变戏法似的,昭元宫的内侍宫婢们陆续出现,自然之极。连岑三娘自己都没看出来,曾经和武氏单独相处过。 “皇上。”武氏起身行礼。 岑三娘又一次从凳子上滑到地上趴着。不是她软骨头,皇帝的到来暗示着杜燕绥的到来,救命草啊!“民妇杜岑氏叩见皇上。” “平身。”皇帝说着伸手扶起了武氏,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召了杜夫人来,是想见朕不是?” 武氏抿嘴笑了笑,芙蓉脸上风情宛转,眼风朝垂手站在一旁的岑三娘扫了眼,又嗔看了皇帝一眼。心意尽在不言中。 皇帝温情脉脉:“春光明媚,朕在太液池设宴,陪你赏景。” 武氏小声说道:“明日再去吧。寻个理由见见你就好,今日你要去皇后宫里的。” 皇帝不依:“时辰还早呢,朕去用晚膳不迟。” 能不能先让小的告退,你二人再继续啊?岑三娘的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耳朵堵住,一句都听不见。 皇帝能视而不见,武氏却没有忘,扯了明黄衣袖的一角轻轻晃动:“杜将军怕是等的着急了……” 皇帝恍然,转身对岑三娘说道:“昭仪与你有缘,日后多进宫陪她说话吧。小杜在宫外等你,你去吧。” “是。”岑三娘跪下再叩头辞行,离开了昭元殿。 远远的看到玉阶之下站着的杜燕绥,岑三娘忍不住奔了过去。 “三娘。”杜燕绥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岑三娘站在他面前,开口时牙齿都在打颤:“吓……吓死我了。”眼里就浮起了泪光,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双腿发软,“我走不动了。” 杜燕绥吓了一跳,顺手将手里的披风围在她身上,搂紧了她的肩:“撑着,咱们这就回去。” 岑三娘忍着,出宫上了马车。杜燕绥吩咐黑七另雇了轿子让阿秋坐,弃了马也钻进了马车里。 看到岑三娘缩在马车角落,怔怔的看着自己。杜燕绥迟疑了下,伸手揽了她入怀,轻声说道:“别怕。” 岑三娘吸了吸鼻子,挥拳就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边打边哭。她今天见的是未来的女皇帝诶。女人心思多变,一个不慎,对付她像砍瓜切菜似的。 杜燕绥只当她被武氏是滕王妃的消息惊着了。见她崩溃,心里又急又怕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5 ,默默的让她发泄着,嘴里小心的哄着她:“是我不好。没想到她要见你,我以为你没有诰命,也不会进宫。一直也没时间说……” 岑三娘发泄了,脑子也恢复了精明,望着杜燕绥道:“回去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实情,不准再瞒着我。” 她鬓发散乱,噙着泪瞪圆了眼睛。像朝开的花,露水未散。杜燕绥心里软软的,伸手将她发间一络散发捋顺,轻声说道:“好。” 作者题外话:晚上没得更了。呃,是我偷懒,今天周四,魔兽更新cd,我要去打副本。 揽事 回到国公府,已接近午时了。 虽说杜老夫人与杜二夫人说了不必去请安,从宫里回来时,岑三娘眼尖的看到了尹妈妈的身影。老夫人心里仍然惦记着的。 岑三娘就抬头去看杜燕绥。意思我对这儿不熟,你拿主意。 杜燕绥会意,上前温和的对尹妈妈说道:“祖母用过膳否?” 尹妈妈笑道:“老夫人早吩咐过了,孙少爷和少夫人回来报个平安就成,不用去请安了。”她看了岑三娘一眼,从袖中拿出几页纸递给杜燕绥,“族长昨日前来道贺,说孙少爷年少离家,不少族亲都不认得。想明日认亲时一并让孙少爷见了。老夫人琢磨了下,理了名册,嘱孙少爷务必记熟了,认亲时方好应对。” 杜老夫人也知道认亲的人数成倍增加,怕自己心里怨怼,把事揽过去了。岑三娘心里有些发酸,有家人疼的孩子是块宝啊。小韦氏把自己出嫁的场面打理得风风光光,岑家送了银票,把过继到四房的小九也遣了来送嫁,对自己这个孤女也算仁至义尽。除了岑四娘说了几句贴心话,没有任何人提醒她成亲如何与长辈相处。就连杜老夫人和杜二夫人的喜好,都是杜燕绥托了静姝一一写来。 想到这里,岑三娘又知足了。杜燕绥的细心体贴,也是她不反感先嫁给他的原因之一。 杜燕绥接了名册笑道:“烦请妈妈转告祖母,今日尚有空闲,回头便强记苦背,定不会丢了咱们家的脸。” 这话也是他才能说,换了岑三娘,肯定恭敬无比,如奉圣旨。 尹妈妈笑得满脸菊花开,行了礼回正院复命去了。 两人自回了所居的偏院。才进门,就看到方妈妈迎了上来行了礼,转身就吩咐身边带着的逢春和冬暖:“姑爷,少夫人回来了。去厨房提午膳。” 她跟在两人身后到了正屋侍候。夏初早备好了热水。 等两人洗漱换了衣裳出来,起居间里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吃过饭,岑三娘见方妈妈对自己使眼色,便让夏初泡了茶给杜燕绥,去了宴息间。 “少夫人,明日认亲多出的礼怎么办?”方妈妈心里记着这件事,只需岑三娘吩咐一声,下午好出门采办。 岑三娘笑道:“让妈妈劳心了。姑爷已备好了。下午没有重要的事就别来打扰。小事情妈妈酌情处理就是。妈妈且闲上两天,等认完亲,拜了宗祠,再慢慢拾缀院子。” 得了岑三娘吩咐,方妈妈一想,心急也没用,明天认亲拜宗祠是头等大事,就放下了心事:“奴婢去厨房瞧瞧,下午做两道点心去。” 打发走阿秋和夏初。岑三娘心想,今天有的是时间审杜燕绥,她非把事情都弄清楚不可。关了门,进屋一瞧,杜燕绥歪在罗汉榻上,已经睡着了。 岑三娘一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滕王妃摇身一变成皇帝的昭仪娘娘,尼玛还是未来的武则天。她都心惊胆颤,不晓得是否得罪了未来的女皇帝,神经都绷紧了。杜燕绥居然没事人似的睡着了。 岑三娘真想端起桌上的茶杯,一杯茶泼醒了他。 作者题外话:晚下再来看吧. 春光 气鼓鼓的瞪着杜燕绥,岑三娘看到他眼下一抹淡淡的青色,不由一怔。瞬间就想起静姝曾说过的话来:“……我娘只是过府帮着打理。下贴子请司仪请鼓乐戏班,全是九哥办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国公府不仅是个空架子,连婚礼的杂事都要杜燕绥费心。突然福至心灵,岑三娘明白过来。老夫人不让他们去请安,哪里是体恤自己,分明是心疼杜燕绥,想让他多体息。 她从床上抱起一床薄被搭杜燕绥身上。 杜燕绥瞬间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抱歉的笑了笑:“不用。就你和方妈妈说话的工夫打个盹就好了。” 他说着坐起身来,端起那杯已经变凉的茶一口饮尽。抱起被子放回床上,转身说道:“三娘,好不容易有时间,咱们说会话吧。” 午后的春阳从窗外透射进来,窗外那株桃树缀满了粉色的花朵。杜燕绥坐在罗汉榻的一侧,认真的望着她。 一瞬间,岑三娘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知道了那些秘密,便会辜负这美好的美日一般。 她喃喃开口:“明天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认亲?” 杜燕绥愣了愣,从袖中拿出那几页纸放在了矮几上,想着明天,也有些头疼。看岑三娘的目光充满了歉意:“明日要劳累你了。京兆杜氏共有九房。静姝的父亲如今是族长,乃是长房。祖父承袭的是三房……” 时间在杜燕绥温和的声音里匆匆流走。 住在平康坊里的只有杜家长房,三房和二房。这是先辈分家时分出来的嫡系。别的六房都是庶出和旁枝。共奉了一座宗祠。 岑三娘松了口气,揶揄道:“经杜老师一讲解,学生总算开窍了。真正重要的是平康坊里嫡系的三房。对长辈们恭敬逢迎。平辈如君子之交,晚辈多给点笑脸。杜老师,学生说的对否?” 杜燕绥板起脸道:“偷奸耍滑!明日随我见礼,祖母也会让尹妈妈陪在你身侧。你现在记不住不打紧,将来熟悉了慢慢就记得了。对了,一会儿我瞧瞧你备下的礼物。多出来的份子,我早让黑七买来放在西厢房里了。” 岑三娘笑着起身:“方妈妈一早说去厨房做点心,她手艺不错,看看做了什么。” 她回家换了件家裳的春衫。石榴红的襦衣扎在柳绿的长裙里。去了假髻,长发松松挽了个坠马髻。新嫁娘穿的鲜艳,髻旁插了枝小巧的红宝石花簪并几朵金制宝钿。流露出浓浓的妩媚。 杜燕绥心中一动,喊住了她:“三娘,你怎么不问我了?你不是很想知道个中缘由吗?” 岑三娘仰起了下巴,翘起了嘴:“今天天气好,不想坏了心情。等着吃点心吧。” 她走了出去,杜燕绥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下定了决心想要和她说个明白,她不想听了。 她不想听,是不是她害怕听了之后从此和自己冷了心?她想留在他身边?瞬息间,杜燕绥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 他站在起居室的窗口往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6 外看。夏初从东厢房里出来,岑三娘和她站在院子里说着什么。春光明媚,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听得言语里透出来的好心情。 方妈妈端着盘子绕过二门的照壁出现,岑三娘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盘子,快活的朝正房走来。 主子抢了奴婢的活。杜燕绥看到方妈妈哭笑不得的模样,忍不住也偷偷笑了。 生气 愉悦和谐的气氛在晚间歇息时散去了。 杜燕绥瞧着岑三娘利落的抱起被子枕头铺在罗汉榻上,转身上了床放下了帷帐,还笑着对他道晚安。 他有些愕然的看着罗汉榻,望了眼放下的帷帐,目无表情的躺了上去。 猜测着岑三娘的态度,杜燕绥失眠了。 这时,帷帐那头传来岑三娘好奇的声音:“明日认亲之前,卯初便得先去请安,你不是倦了么?怎么睡不着?” 杜燕绥闷声说道:“明日事情多,想事来着。” 他哪好意思告诉她实情。 岑三娘轻声笑了起来:“撒谎!” 杜燕绥气得抓紧了被子,郁闷的想就算我撒谎,你能不揭穿吗? 该说的闷在心里总像插了根刺,杜燕绥深吸口气开口说道:“三娘,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是我先对不住你。所以,我愿尽我所能,让你如意。” 岑三娘纳闷的想,杜燕绥有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不会是抢在滕王之前得了个赐婚吧?可这也算不上对不起她。她又没和滕王山盟海誓,算不得拆散了他们。 “若不是你认出了我的荷包,让我知道你拥有了那枝钗,我可能还留在滕王身边,不知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杜家。那时候,你是我唯一能把握的机会……如果你被烧死在芦苇荡里,我就算回了杜家,也不可能得到皇上信任提拨。出头之日遥摇无期。” 许是闷在心里太久,一口气说出来之后,杜燕绥反而轻松了。 岑三娘想起了住在芦苇荡里的日子。那时他找到她,那么激动……她心里阵阵难受,原来是害怕自己死了,他再不能出头。 她赌气的翻了个身,心想,看吧,这就是听大实话的后果。虽然知道杜燕绥一开始是冲着那枝去的。但听他说出来,却忍不住生气。 “那枝杈是先帝用来诱建成余党,我知道,却不知内情。先前我也以为你是隐太子血脉。自我祖父逝后,大伯与公主牵进废太子谋反一案被斩,我父亲被夺了爵,贬到岭南为官。杜家一厥不振,只有我一个男丁。一路护送你至长安,我其实和你外祖父打的是同样的主意,以你为诱饵,将不死心的长林军余党一网打尽,立下大功,恢复杜家昔日的荣光。那时候,在我心里,你的命比我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短短几句话,岑三娘脑中的乱麻找出了线头,疏理的清清楚楚。 “我记得裘家来抢百草,你拼了命的护着我们。后来你受伤,黑七带着你离开了。那一年你消息全无。是回了杜家,灭了李建成的余党,建了功劳。得偿所愿,所以……最好别再和我有交集是吗?” 岑三娘替他补充着后面的一段。她讥讽道,“可笑的是我外祖父,利用完女儿,又想利用外孙女。没想到他想占的功劳,被你抢走了。害我那一年戴着那枝钗提心吊胆,生怕你找来自投罗网。” “我以为从此以后和你不会再有交集。”杜燕绥不知死活的又补充了一句。 “没事。你不是说过虽然皇帝硬要赐婚,只要我想离开,你会想办法的。你有什么计划吗?放心吧。我好歹会呆上三五个月,总不能一过门就暴病身亡吧?睡吧,明天还要认亲。”岑三娘冷冰冰的说完,再不肯开口了。” 她不会原谅他了。下午她的笑语欢颜仿佛还在眼前,杜燕绥拧紧了眉,难受得心阵阵抽搐。种因得果,他怎能怨她?他阖上了双眼,一声叹息。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了 请安(一) 卯初,岑三娘梳洗已毕。 杜燕绥没有等她用早饭,在外间等她。 起居间摆了粥,面点和小菜。岑三娘恨恨的想,小气。想着今天认亲会累得半死,她喝了一碗粥,啃了两个小馒头,撕了半张胡饼,还消灭了一拌豆腐。吃的浑身舒坦,这才漱口起身。 见着岑三娘带了阿秋夏初出来,杜燕绥转过了身,眼神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过去。 岑三娘穿了件朱砂红的大袖衫。没有用假髻,头发头顶绾成圆髻,正中插了枝纯金打造的大朵牡丹。金打成了薄片,花形立体,用的金并不多,胜在轻盈精巧。戴了钟形的金耳坠,简单却华丽。与之相衬,抹胸上也以金线绣就一枝牡丹。衣襟裙摆也以金线绣就了花鸟相衬。 鲜亮的衣饰掩饰了她仍单薄的身材,衬得面容娇嫩如花。 岑三娘没好气的说道:“不好看就直说。” 阿秋和夏初听她语气不善,心里不免惴惴不安,生怕杜燕绥生气。 岑三娘也觉得当着阿秋和夏初的面不该这样说。他不会真生气吧?她悄悄的看了他一眼。 杜燕绥穿了件朱底小团花的窄袖圆领襕袍。腰间革带上挂着银鱼袋,玉佩等物事。脚上一双皂靴,鞋帮雪白。戴着的幞头正中镶了块翠玉。灯光下肩背挺直,英气十足。她暗暗撇了撇嘴,你穿的倒是干练,引我认亲,你又不跪。想着自己裙子遮掩下的护膝,有些心安。打定了主意,打死她也不会往头上插几斤重的首饰。 杜燕绥笑了笑:“不论哪种红,都极衬你的肤色。首饰倒也简单。” 新嫁娘的首饰太简单容易被别人误会嫁妆单薄,看不起。 他语气温和,颇多赞美。岑三娘反倒觉得自己小气了。她低声解释道:“来的亲戚多,首饰戴多了,我怕头太重撑不住。” “我是说你的衣裳够华丽了。这枝钗和耳坠配上正合适。”杜燕绥又是一笑,下了台阶,“走吧,先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岑三娘在背后瞪了他一眼,不满的想,有话也不知道一次说完。她慢吞吞的落后半步,心里对支撑着杜家的老夫人充满了好奇。杜如晦的夫人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杜燕绥步子迈得小,慢悠悠的领着她出了院子。 今日认亲会开国公府正门,府里的下人都早起了。府里四处灯火通明。 “出了这道穿堂就是外院。是国公府的正堂浩然堂,书房,花厅,僚属办公所在。今天认亲会在浩然堂。后院与前院正堂相对有两进院子。府里人少,祖母和母亲都住在第一进的正气堂里。燕婉住在正气堂旁边的跨院里。后面一重原是国公所居的养气居,现在锁着。咱们住的偏院原是内书房所在。我回家一直住着,成亲前才重新修茸粉过的。” 杜燕绥仔细的给岑三娘讲解着国公府的布置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7 ,倒让岑三娘忘记和他置气了。 请安(二) 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门,岑三娘不觉一怔。 正气堂的院子里没有花草树木,青砖地洗得干干净净,院子极为宽敞。正北三级台阶之上是座重檐殿堂般的建筑。白墙乌瓦,大气庄重。院子两边各建有一排厢房。 李家的府邸是前襄武郡王所居,内院种满了花草树木。尉迟国公府的内堂也花团锦蔟。岑三娘没想到杜家主母所居的内院连盆花都没有。 她按下好奇心,规规矩矩的随杜燕绥上了台阶,进了正气堂。 正中摆了罗汉榻,两边一排官帽椅。铺了半新的锦缎椅袱。罗汉榻左边坐着满头银发的杜老夫人,右边坐着杜二夫人张氏,杜燕婉正侍立在张氏身旁。 两人进来,榻前已摆好了垫子。杜燕绥身先士卒的掀袍跪了,岑三娘赶紧跟上。挨个磕头敬茶。 杜老夫人和张氏在茶盘中放了红包,笑着让两人起了,便吩咐摆早饭。 岑三娘一愣,她才吃过了呀?她不敢问,低眉顺眼的站着,打算当回小媳妇侍候长辈。谁知杜老夫人一把拿着她挨着自己坐了:“咱们家人少,不讲那些虚礼。辰中族亲们就来了,坐下陪祖母吃早饭,可不能饿着了。” 杜燕婉扶着张氏起了身。张氏温和的对岑三娘说道:“三娘,你进了门,就是自家人了。听祖母的话好生吃饭。我且去歇歇。” 岑三娘起身行了礼,看着张氏脚步虚扶,神情疲惫,想起杜燕绥曾说过怕张氏一病不起的话,心里生出几分怜意。 尽管杜老夫人一味相劝,岑三娘也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个小馒头。她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吃了早饭才过来。否则,哪好意思大口开吃。 不经意抬头时,看到杜燕绥吃的大方。两碗粥,一碟金银馒头,一碟胡饼,三盘小菜清扫得干干净净。这厮胃口真好啊!岑三娘感概不己。 杜老夫人看着杜燕绥吃,笑咪咪的对岑三娘说道:“丫头,你以后别有什么顾忌。多吃点长胖一点,身体才好。” 岑三娘一下子想到大屁股好生养的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低声应了:“是。” 饭后,杜老夫人看了眼沙漏道:“你们先回吧,辰初记得去浩气堂。” 告辞出了正房,岑三娘瞪了杜燕绥一眼:“你怎么不告诉我要陪祖母用早饭?” 杜燕绥没有回答。 两人默默无语的回去。杜燕绥在西厢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岑三娘算着时间决定打个盹,养精蓄锐。也不理他,径直往正屋走去。 身后传来杜燕绥低低的声音:“告诉你,你还不是只会斯文的吃一点。” 岑三娘愕然。回过头,杜燕绥已进了书房。她恨恨的跺了跺脚,招过阿秋问道:“姑爷没吃早饭的?” 阿秋点了点头,眉眼带笑:“早饭姑爷只让端了少夫人那份。姑爷是担心您吃不饱。” “胡说!我会亏待自己吗?”岑三娘嘴硬的斥了阿秋一句,悻悻的看了西厢亮起的灯光,旋风般的进了门,“盯着沙漏,我眯会儿,记得叫我。” 阿秋和夏初行了个蹲礼,相视而笑。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哈。 认亲(一) 辰中,正是八点朝阳升起的吉时。 一阵密集的鞭炮声中,关闭了数年的蔡国公府两扇黑漆大门缓缓打开。 穿着簇新衣裳在门口迎客的是尹妈妈的大儿子,杜家管事杜知书。 他大约三十出头,穿了圆领青衫,腰间坠着一只半新的蓝色荷包。颌间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府中下人不多,他带了两个小厮在身边跑腿,堂中诸事早已安排妥当。 杜家长房族长杜晗松进得浩气堂,被让到右边第一张椅子坐了。他抚摸着官帽椅两端光滑的扶手,手指不经意的在扶手下端一抹。手指纤尘不染。杜晗松眼里就有了几分满意。 嫡支三房同住在平康坊里。 大房老太爷早过世了。二房老太爷仗着是长辈,处处摆长辈架子,杜晗松这族长当得恼火之极。 就拿三房的宅邸来说吧。 长房占了祖宅,供着宗祠,地方宽敞。 三房是国公府,原来还有公主府。合在一块,能和祖宅比肩。 长房三房人丁都少。偏偏二房人丁多。二房老太爷有四房妻妾。又没有分家,如今祖孙四代人同住在一间三进宅子里,打个转身都会撞着仆从。 三房牵涉进废太子李承乾谋反案之后。杜燕绥父亲被夺爵贬出了京。二房老太爷就嚷着要收回原来划给国公府的宅基地。 长房除了祖宅的五进大院子外,还占得不少宅基地。二房借去了两座院子居住,一副不还的架式,杜晗松早就窝着火。 拿国公府开了刀,担着落井下石名声的是自己这个族长,占便宜的却是二房。损人不利己,长房凭什么要替二房出头。他偏要和三房交好,落了个淳厚的好名声。如今三房嫡孙杜燕绥当上了从三品的千牛卫将军,长房更不会与之交恶。 杜晗松满意的瞧着杜家浩气堂一如往昔,就等着看二房老太爷的笑话。 这时听到外面侍候的小厮传了声:“老夫人到。” 杜晗松就站了起来,笑意盈盈的朝老夫人揖首行礼:“三婶娘安好。” 虽是隔房侄儿,杜老夫人比二房老太爷会做人,笑着摆了摆手道:“今日认亲,族人甚多,又要偏劳你了。” 一番话说的杜晗松心里舒坦,脸上偏偏带出惶恐之色:“本不该来这么多人唠叨。可燕绥得了皇上青睐,实是我杜氏之福。他离家数年,族亲们都想见见。侄儿先给三婶娘赔个不是了。” “国公府大门关了十来年。燕绥打小就跟他父亲去了岭南,也该让他给族中长辈们见个礼。”杜老夫人笑容里带着几分骄傲。 又等了两刻钟,杜家族人陆续来了。浩气堂坐得满满当当。 杜老夫人在主位上首坐了,瞥了眼右方的空位,笑着说道:“听说二叔近年来身子骨不大好,贤侄可遣了软轿去接?” 三房和二房起了隔阂,正如了杜晗松的意。族长么,起的作用就是居中调停。你们没有了矛盾,怕是想不起自己这个族长侄儿来。他忍着笑道:“侄儿有心,可二伯父不领情,道身体硬朗,将软轿打发走了。” 杜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呵呵笑了:“那就再等等他二叔吧。” 此时,杜燕绥陪着岑三娘早就等候在浩气堂旁边的花厅里,只等着正堂诸人坐定后来人传唤。 作者题外话:继续 认亲(二) 花厅里摆放着几担礼品。 有一担是岑三娘自己准备的,别的却是杜燕绥准备好的。 闲着无事,岑三娘就看了几眼杜燕绥备的礼,顿时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8 呆了。 她扯着杜燕绥到一旁低声问他:“男的一副文房四宝,女的一只空心银镯,小辈每人五分银子的红包。这就是你备的礼物?” 礼是新嫁娘送出去的。认亲的族人见礼薄了,会嫌弃的。岑三娘埋怨的看着杜燕绥。 杜燕绥又想逗她了,苦着脸道:“没办法啊,人太多,备好一点的礼要花一大笔银子啊,我私房银子全贴进去了。” “那你早给我说啊。”岑三娘气得跺脚。 “我已经买好了。你再花银子去买,这些不就浪费了?”杜燕绥露出无辜的表情。 岑三娘忍不住着急:“现在怎么办?每人多准备一个一两重的银元宝?这时候上哪儿去兑一两的小元宝嘛。” “你怕当众出丑失了颜面对吗?”杜燕绥轻声问道。 岑三娘瞪他:“我怕丢人?没脸的是国公府好不好?” 话说出口,看到杜燕绥眼神亮了起来,岑三娘清了清喉咙,没好气的补了一句:“不是为你着想,而是等我以后走了,我就不欠你了。明白?” 杜燕绥使劲点头:“明白。”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眼里的笑意不加丝毫掩饰。岑三娘的脸腾的就红了,嘀咕了句:“你明白什么呀?” 杜燕绥见她如此,也不好意再逗她,轻声说道:“长辈和近支平辈的礼你都备妥了。那些来打秋风的,给这样的礼已经很不错了。” “文房四宝一两银子一副。空心银镯子只要八分银。我记得我及笄礼时大舅母打赏下人都包了八分五分的银子。今天是认亲,会不会……太小气了点啊?”岑三娘仍有些不放心。 杜燕绥往后扫了眼,见方妈妈知趣的带着阿秋和夏初分着礼,离两人两丈开外,便低声笑道:“小傻子,都说了是来打秋风瞧热闹的。你别担心了。我保证他们给你的见面礼会让你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岑三娘歪着头想象着什么样的见面礼会让自己惊诧。 清澈的双眼带着疑惑,流露出少见的天真。杜燕绥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拂了拂:“相信我好了。” 见岑三娘仍在发呆,杜燕绥不由得叹了口气:“三娘,学着相信我可好?” 相信他?岑三娘望着杜燕绥,心里有点苦涩又有点甜蜜。自从许氏和百草离开,她早就不相信任何人了。回想起来,她又好像一直信任他,直到他消失,直到重新在乐游原见到陌生的他。 可是他现在又来告诉她,让她相信他。 岑三娘喃喃说道:“空青辜负过我一回,杜燕绥还会吗?” 杜燕绥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他想告诉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可是岑三娘已经越过了他,朝方妈妈她们走了过去。 “少夫人,都备好了。” 阿秋和夏初手里捧好了托盘。 方妈妈紧张的当着岑三娘的面再次叮嘱:“一个送完了就赶紧过来拿。轮流着过来,别让少夫人身边少了人。” “妈妈放心吧。”阿秋和夏初笑着答道。她俩可是国公府少夫人身前露脸的大丫头了。在这种场面露脸多少有点激动和雀跃。 这时外间来了人,站在门口说道:“老夫人请孙少爷和少夫人去正堂。” 岑三娘深吸了口气。 杜燕绥大步走向她,在岑三娘迈步出门的瞬间,低声说道:“你放心。” 她没有抬头。这是他又一次对她许下承诺吗?岑三娘的唇角微微扬起,心里的阴霾被风吹的散开了。 作者题外话:昨天玩晚了,起得迟。今天更得迟了些。抱歉。明天中午照常更新啦。话说,新娘子太漂亮了,都不想和她合影。 认亲(三) 暮春时节的阳光最为舒适,温暖又不急燥,能照进浩气堂的最深处。 站在门口,里面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出来,岑三娘腿软的想扶墙——不是吧?满屋子的人都要自己挨个儿去行跪礼行福礼? 尹妈妈得了太夫人示意,微笑着站在岑三娘身后。杜燕绥也认不全所有的族亲,还得靠尹妈妈出言指点。 “跟我来。”杜燕绥率先抬腿进去。 岑三娘把头一埋,温婉斯文的跟在他身后,小媳妇么,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的像什么话。 早晨才请了安,这会儿还面善来着。拜主位的杜太夫人,顺溜极了,茶刚举起,杜太夫人就接了过去,爽朗的笑道:“老婆子等了这么多年,早就等不及喝这杯茶了。起吧!” 尹妈妈正要伸手去扶,杜燕绥已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脸上堆着谄媚讨好的笑,像小孩似的和杜老夫人打趣:“祖母,三娘送了双亲手做的鞋啊?” 废话。阿秋托盘里可不正是一双鞋。唐朝的鞋又称为履。女子的鞋和后世的绣鞋不同。一种鞋尖向上高高翘起,有点像大臣们上朝用的朝芴,又称重台履。大概就是鞋前面多了块方型或花形的挡板,穿曳地长裙时,鞋头是露在裙子外的,可防止踩着裙子摔倒。 岑三娘女红不好,自然是做不来鞋的。整双鞋,她只画了要绣的花样子,有美工底子,画绣样她还是极不错的。 她送太夫人的鞋,鞋尖高翘,前方没有朝芴那种方片状的履子,顶端缀着颗珍珠。鞋底纳得偏薄,用了枣红色的缎子做鞋面,上面绣着福禄寿喜,鞋口用了万字不断头的回头纹。精致美丽。 一双鞋罢了,还不是她一针一线做的,杜燕绥你刻意提起,想干嘛?岑三娘心虚,生怕有人问起自己女红。 杜老夫人把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啧啧赞叹:“哎哟,这鞋尖收的真巧,我一个老太婆,哪里穿得了这般精巧的鞋。你们瞧瞧……若不是这深枣色老身瞧着喜欢,这双鞋可还真不好意思穿。” 老太太这么一说,坐在前面的女眷哪肯败她的兴,瞧鞋尖上缀着的指头大的明珠,再看岑三娘那身金线绣花的衣饰打扮,想着她是赐婚,家底定然丰厚,迎奉的人就多了。 前面的人能瞟上几眼,后面的女眷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 杜老夫人干脆让身边侍候的丫头端了鞋,巡场一圈。 听着四周的赞语,岑三娘半低着头满脸羞色。她心想,千万别跟风向我讨鞋子穿。这鞋可是李府绣房的绣娘做的。她带来的阿秋夏初可没这手艺。方妈妈做几道菜还行,做鞋,还不如让她把鞋底吃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耳边突然想起杜燕绥蚊子般的感慨声。 岑三娘飞速的抬眼瞥去。正巧看到杜燕绥冲她眨了眨眼睛,她一怔,差点笑出声来。看双鞋就花了这么长时间,等到午时,可没有留认亲的人吃饭的传统,饿着肚子,后面自然就草草了事了。 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猛咳了声道:“三弟妹,堂上尚有众多族亲。若再拖下去,恐明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19 日都认不完了。” 杜太夫人见好就收:“哎哟,二叔啊,您身子骨差,不敢让您久候。燕绥,带你媳妇去给你娘敬茶吧。” 杜二夫人张氏坐在杜太夫人下首。主座右方一个胡发皆白的瘦削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冷哼了声,不语了。 岑三娘知道,他就是唯一身份能和杜太夫人比肩的二房老太爷了。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看吧 认亲(四) 太夫人赏了只匣子,里面装着一顶花冠。唐代女子喜欢戴冠。中间像男子用的纱笼帽样式,一般以金银打造,可嵌珍珠宝石,两端像伸出的羽翅,可华丽如步摇,精致如簪钗。 太夫人赏的这顶花冠是顶点翠冠。就工艺而言是花冠中的*了。中间是一片片花瓣组合而成的,像发箍似的可弯着插进高髻里。两端伸出薄薄的翅,翠蓝为底,上面嵌满了各色宝石。大如莲米般的红宝,小如绿豆的绿松石。美得令人窒息。 此物一出,堂间传来阵阵吸气声。 “孙媳谢祖母赐。”岑三娘哪里还不明白,这会也不羞了,朗声谢赏。 太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杜燕绥一眼,满意的将各色羡慕眼光收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烂船尚有三斤钉,此物一出,谁又敢打包票说国公府败了? 收了太夫人的礼,杜燕绥领着岑三娘向张氏敬茶。 张氏身体不好。杜燕绥曾说过不知何时逝去的话。岑三娘仔细看她,施了脂粉,掩饰住了她的脸色。张氏极瘦,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憔悴。她伸手接茶时,岑三娘看到她的手枯瘦如柴,微微有些发颤。 岑三娘大惊,竟连接杯茶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这回杜燕绥倒是没有折腾,张氏接了茶道了声起来,就搀着岑三娘起了身。 看到张氏的见面礼,堂间又传来阵阵窃语。 这是套白玉头面。一色十二支洁白无暇的玉镶金笄,一双白玉镯。每枝笄大概有半尺长,笄头雕成凤形,笄身包了截金,雕有卷云纹饰,大气庄重。 岑三娘又是一双鞋换来重宝,喜滋滋的大声谢过。 开头赐下两件重宝做见面礼,主位右首坐着的岑二老爷脸阴沉了下去。 杜燕绥已领着岑三娘在他面前跪了,没有敬茶,只恭敬的行了见长辈的大礼。 岑二老爷早备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此时拿出来,他脸往哪儿搁?岑二老爷心疼的脸皮都在发颤,从袖里掏出了另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往夏初捧着的托盘里一放,扭过头不想看:“既进了杜家门,方守杜家家规。杜家百年传世,不得骄奢,不得……” 他咬牙切齿的将杜氏族规一口气说完,气才顺了,这才叫起。 岑三娘送了只绣工精湛的荷包,就换来五百两银票,喜的眉开眼笑。反正腿上套了护膝,她跪的不难受。接下来隔房伯父伯母不用行大礼,跪一跪就起了。估计跪完九房,早就过午时了。 岑二老爷这般一折腾,时间已到了巳时。 杜晗松送了二百两银票,夫人送了枝累丝金凤钗。二房大老爷杜晗风送了一百两,夫人直接从腕上抹了只二两重的金镯子。二老爷杜晗雪送了五十两,夫人送了枝金制的宝钿。三老爷杜晗水也是五十两,夫人只送出一对金耳坠子。 岑三娘送大房二房隔房长辈平均都是一百两银的礼品。接下来的六房长辈价值五十两银。居然小赚了一笔。 平辈只备了长房和二房的礼,像杜蒹葭杜静婉都是价值三十两银的首饰。男子是荷包挂件文房四宝等物。别的几房平辈有准备的价值二十两,多出来的人就全给了杜燕绥准备的礼。 轮到收礼,岑三娘终于大开眼界。 长辈赐块手帕,从腰间解个半新的空荷包,一串红线串好的九文铜钱……印象最深刻的是九房的十一伯,赐下了一番训戒。 她心里一算帐吧,默默流泪,杜燕绥备的礼都嫌重了。 到了后面,亏得尹妈妈在身边说个不停,介绍对方的身份,巧妙的打圆场,岑三娘只需要微笑见礼就行了。饶是如此,她脸都笑僵了,笑容抖都抖不掉。 平辈行福礼,小辈直接从托盘取个红封递过去。岑三娘眼花缭乱。估计再见面,也没有印象。 最亏的还是二房。长辈多,平辈多,小辈也多。送出来的礼合在一起是最多的。二房心里不舒坦。二房老太爷又出了头:“三弟妹今日连水酒都未曾备下一杯么?” 此言得到了堂上众族亲的认可。来一趟,收了些薄礼,总要吃回来心里才舒坦啊。 杜老夫人笑道:“老身可不敢坏杜家百年规矩。此事自有族长操持,对吧二叔?” 族里开宗祠请吃饭有公账,百来号人想白吃三房,门儿都没有。杜老夫人态度坚决。 杜晗松笑着起身:“公中备了流水席,远来的族亲可自去用饭,申时开宗祠。” 家住平康坊的三支嫡系,谁也不会去吃公中备下的流水席。远来的族亲们都饿了,纷纷散去。 请求 送了众人离开。张氏率先撑不住,半阖着眼,有气无力的歪倒在椅子上。 杜燕绥没等下人抬软轿来,一把将张氏抱了起来,大步走回内堂。 岑三娘愣了愣,听到杜老夫人吩咐:“三娘你去吧,燕婉扶着我就行。”她赶紧跟了上去。 送张氏回了正气堂,丫头打了水替她洁面,岑三娘这才看到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白的几近透明,没有半点血色。 杜燕绥怔怔的看着她,伸手替张氏掖了掖被子,照岑三娘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 尹妈妈正指挥丫头在正屋摆了饭菜。 杜燕绥站在廊下,突然轻声对岑三娘道:“我娘时日怕是不多了。” 他说的那么平静,让岑三娘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 “晚间拜完宗祠才能歇着了。明天还要回门,忙过这几日就好了。”杜燕绥抱歉的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瞳乌黑,看不出是伤心还是真的平静。直瞅得岑三娘心头一紧,情不自禁的想安慰他。 她迟疑了下伸出了手想握握他的。回廊那头杜燕婉扶着杜老夫人坐了软轿过来,她又缩了回去,静静的站在杜燕绥身边候着。 都累了,午饭都没吃多少。 杜老夫人眉间倦意浓深,放了筷子,笑容有些虚弱。她对岑三娘道:“三娘,今日你也看到了。国公府人丁单薄,燕婉总要嫁人。你娘身体不好,我也老了。燕绥在外,日后国公府便要靠你撑起来了。” “祖母,我不嫁!”燕婉才一开口,眼泪就淌了下来。她不想当着岑三娘的面哭,扭头就往走,“我去照顾母亲。” “这孩子……好在燕绥回来了。这家里啊,没有男人就没了主心骨。”杜老夫人笑容里有抹凄凉。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0 可以想象杜燕绥隐姓埋名留在滕王身边的那些年,国公府三个女人有多么不容易。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杜燕绥多久才能回来。也许没得皇帝赏识,一生就背负着先帝的旨意留在滕王身边了。那样的日子,对杜家三个女人来说是煎熬,对杜燕绥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岑三娘心里微微发酸。 “祖母,您先歇着吧。三娘刚进府,还不太熟……”杜燕绥抢着开了口。 杜老夫人看了杜燕绥一眼笑道:“是我心急了。去吧,都去歇着。晚间我们都不过去了,燕绥陪三娘去宗祠便是,回来不用请安了。” 行了礼告辞出来,岑三娘终于不用再挺直腰背,恨不得把身体全挂在阿秋和夏初身上。虽然两婢也累得半死,还没吃饭,但她顾不得了。 方妈妈便道:“我叫软轿抬少夫人回去吧。” 杜燕绥蹲下了身子:“杜总管也累坏了,我让他们去歇着了。我背你回去吧。” 方妈妈阿秋夏初还跟在身后呢,岑三娘看了她们一眼,摇头:“又没多远,我能走回去。” “我想背你。”杜燕绥坚持。 岑三娘迟疑了下就趴了上去。 “三娘,你留下来可好?你累了,我可以背你。”走了一程,杜燕绥突然轻声说道。 祖母老迈,母亲时日不多。他需要她。 太需要,所以他想她能留下。 哪怕他打断了杜老夫人的话,没有让自己一口应下,他心里仍和杜老夫人一样,盼着国公府能有个女主人,能操持家务,让他无后顾之忧。 岑三娘心里一阵怜惜又一阵难过。 事情好像偏离了她的初衷。有些是她想要的,却不完全是她所盼望的。这一刻她分外矛盾。想象中的,想得到的生活是和爱着人一起开心快活。可是她却说不出半句拒绝他的话,闷声问他:“你会背我一辈子么?” 杜燕绥毫不迟疑的答道:“会。” 你会爱我一辈子吗?岑三娘没有问出口。 就这样放弃梦想了吗?岑三娘很迷茫。她并不知道她梦想中的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在人海中能遇见。 也许没有情深似海,至少她可以安心的倚靠。 她迟疑着将脸贴在他背上,松懈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啦。 装傻 不知道睡了多久,岑三娘慵懒的醒来。 她伸手掀开帷帐,看到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满室温暖。 “夏初。”她喊了声。 帘子打起,夏初端了盆热水进来,笑道:“少夫人睡好了?” 岑三娘起身趿了鞋,接过夏初递来的热帕子。她捂在脸上,热气扑上来,舒服的想呻吟:“什么时辰了?姑爷人呢?” 夏初答道:“才未时末牌呢。姑爷出去了。见您睡得香,吩咐到了申初再叫你。” 岑三娘哦了声,坐在妆台前梳头。 夏初收拾好,走过来接过了梳子:“梳百花髻可好?” 岑三娘打开妆匣掰着指头数:“成亲时用了珠冠,十二宝钿。进宫用了金凤钗并金银团花蛾儿分心。今天用了牡丹挑心。反正要穿红,用这套红宝头面吧。” “那就梳翻荷髻好了。”夏初将她的头发梳顺,分成了两边。 翻荷髻沿自隋朝,头发两边分开,再向上翻起,像两片翻开的荷叶,因而得名。李氏留下了的头面中最贵重的就数这套红宝石头面。有两枝钗,项链和耳坠子。钗呈花树形,金制的底,嵌着大小十来颗红宝石,正好一边插一枝。 红宝石没有现代的打磨技术,光洁度不够,却另有一种古朴之美。 打扮好,岑三娘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乌黑的发髻上缀着星星点点的红宝石,再插了几枚金钿,十分美丽。她满意的说道:“夏初,你的手真巧。” “那是少夫人生的好看。”夏初心里高兴,将项链给她扣好,转身去拿拜宗祠的礼服。 成亲前岑三娘足足做了六身红色的礼服。新嫁娘每出现一次都要换衣裳首饰,免得叫人看轻。她伸着手,任由夏初帮她结着衣带,感叹道:“还好祖母和母亲温和,只需要应付族里两回,否则压场的首饰都不够。” 夏初笑道:“明日少夫人回门,就可以用太夫人和夫人赐下的头面了。少夫人,奴婢看到那两套头面眼睛都直了。大夫人都没有这般精致的头面呢。” 她嘴里的大夫人是指小韦氏。大都督的夫人,贵重头面不会少。岑三娘有些吃惊:“大舅母怎么会没有?” 夏初知道多嘴了,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大夫人自不会缺少贵重首饰的。奴婢是说,没见着工艺那般精湛的。那套点翠冠,没有宫里的手艺是做不出来的。想必是先前老太爷留下的。” “看成色,不像是太夫人曾用过的。”岑三娘想着就让夏初拿出来瞧。 点翠冠翠蓝的色泽一看就是崭新的。岑三娘从妆匣里拿出先前收下的滕王那枝点翠钗子一对比,心里就起了疑:“国公府还有财力新打造这么贵重的点翠冠?” 国公府下人少,就算她不说,夏初几人心里都有了数。夏初低声说道:“烂船尚有三斤钉,国公府可能没有咱们想象中那样薄的家底。” 这时,杜燕绥走了进来,扫了眼桌上的首饰,又看了眼夏初。 夏初识趣的福了福,出去了。 他笑了笑道:“在清点收到的回礼么?” 岑三娘点了点头。 杜燕绥的手指轻轻从点翠冠上拂过,想着祖母让他典当的首饰,心里微微酸楚。脸上扬着笑意:“我记得你极喜欢点翠。” 桌上放着点翠冠还有那枝点翠钗。岑三娘顺口问他:“我记得当初这枝点翠钗还是你送到岑府来的呢。” “是啊,当时你坚持不收来着。”杜燕绥笑了笑转开了话题:“三娘,你极会打扮。这套头面配翻荷髻极美。” “是么?不会丢你的脸就好。”岑三娘孤疑的看了眼他,总觉得杜燕绥哪里不对劲。 见他的目光仍不时扫过那顶点翠冠,岑三娘试探的问道:“你该不是想着滕王送了我一枝点翠钗子,便怂恿着祖母送我顶点翠冠吧?” 杜燕绥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嘴里抵赖:“祖母想送你什么头面,我哪作得了主。我叫了软轿来,去宗祠要走半个时辰,这就走吧。” 说着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岑三娘扑哧一声笑。 杜燕绥恼怒的转过身,见她眼睛清亮的盯着自己,里面明明白白的戏谑。雪白的肌肤泛起浅浅红晕,分外美丽。他有点尴尬,又有点惊艳,唇角不经意的往上翘着,一副想抵赖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近,鼻端嗅到淡淡的脂粉香,任由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1 她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腰。 “你要是一直对我好,我就不走了。” 柔软的声音敲在他心上,杜燕绥闭上了眼睛。 “可是你不喜欢我。”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奈而心酸。杜燕绥脸上挂不住了,伸手推开了她,转过身语无论次的说道:“我答应过你的……” 岑三娘恨恨的瞪着他,没见过这么别扭的男人。 越过他就往外走。经过他身边,心里气不过,抬脚狠狠的踩了下去:“不喜欢你就不能想办法让我变喜欢啊?蠢!” 杜燕绥傻傻的看着她,像是不明白。 岑三娘扑哧笑了,瞪了他一眼,昂着头掀了帘子出去。 杜燕绥吡着牙吸了口凉气:“还真用力踩啊……我这不是装着傻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说着,眼里露出了一丝狡黠。 诗经 拜宗祠由族长杜晗松主持,有几名族老在场。让岑三娘跪拜敬香,再将她的名字写进族谱就完了,还算轻松。 回来用过晚饭,岑三娘召了方妈妈几人清点收到的回礼。 杜燕绥洗澡更衣完毕,出来仍听到起居间算盘拨得噼啪响,不觉一笑。 他看了眼沙漏,隔着门帘道:“三娘,你做完事去瞧瞧备的回礼,看妥当不。” 阿秋停止了打算盘,用眼神询问岑三娘。 “你们继续吧,算好了记在账薄上,我回头再看。”岑三娘站起身,掀了门帘站在门口问杜燕绥,“现在去瞧吗?” 回门礼是杜家准备的。岑三娘对李家岑家感情不深。杜家准备的是否周到,对她来说只意味着杜燕绥是否看重自己。李府瞧着回门礼也会知道出嫁的闺女是否过得好。 杜燕绥既然主动让自己提前看看,想必不会是一两银子的文房四宝一类。这厮是想炫耀来着?岑三娘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她已经打算留下来,她就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能了解对方的机会。 “走吧。”杜燕绥走出来,领着她朝西厢房去。 推开门,杜燕绥点燃了灯。 岑三娘好奇的进了屋,这是她第一次进杜燕绥的书房。西厢两间打通成一处,显得极外宽敞。 靠窗是张大书桌,靠墙有一大排书架。墙上挂着书法字画,还挂着杜燕绥的官服和千牛刀。她注意到书桌上铺着一幅纸,上面写着字,显然是杜燕绥才写没多久的。 岑三娘来了兴趣,走过去瞧。 中国的文字差不多在汉代末就基本成形了。唐朝用的楷书只不过是繁体字。岑三娘看书久了也习惯了,很容易认出来写的是什么。她虽然背不全所有的古诗词,但像这几句诗经里有名的句子她还是知道的。 杜燕绥极随意的说道:“读兵书,记了些心得。” 岑三娘手指点在纸上:“你写的是读兵书的心得啊?”哄鬼去吧?你以为我是不识字的文盲? 杜燕绥很认真的点头:“对啊,我读兵书记的心得。三娘,你不识字?不对啊?我记得在洪州的时候,百草曾找我帮你寻些话本打发时间。” 岑三娘气结:“你才张口瞎说呢。什么读书心得,明明写的诗经嘛。” “咦,我记错了?”杜燕绥凑过去看,恍然大悟,“这两日忙晕头了,昨日写的才是心得,这是今天写的。我的字如何?”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他要自己看的是情诗还是他的字?岑三娘抬眼看他,杜燕绥看起来一本正经。只是他离她这么近,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这伎俩真不够姐看的。岑三娘笑嘻嘻的回答:“比我写的工整多了。” “哦。”杜燕绥暗暗磨了磨牙。他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岑三娘像鱼一样滑开,指着旁边堆放着的礼品道:“你准备了这么多呀?” “嗯。”见她转开话题,杜燕绥有些不爽。想着她下午主动的拥抱,他不趁热打铁,他才是真傻了。 他慢吞吞的走过去:“给外祖父的是玉搔头和一坛御酒,外祖母和大舅母是两身衣料。两个表弟每人一个玉佩。李尚之是柄剑,海外传来的工艺,他想了很久了。另外给你二堂叔二堂婶备了一坛御酒和两匹衣料。听说你二堂兄爱音律,那支湘妃竹笛是专供宫中乐师所用,想必他会喜欢。打赏下人准备了五十个八分银的荷包,你想想,可有遗漏?” “想得真周到。”岑三娘赞了他一句,心里犯起了嘀沽。杜燕绥心思细密,在滕王身边如何应酬送礼早就熟了,叫自己来是为了确认一番,还是写的那篇诗经?她打定主意装傻,笑呵呵的往外走,“我对应酬回礼其实不太懂,你比我想得周到,不用叫我来瞧的。” 杜燕绥看似无意,一脚迈出拦在了她身前,眼睛望向墙上的字画:“三娘,我想知道……你真的愿意留下了来了吗?” “嗯。”岑三娘点了点头。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就想笑,“还有别的书法想让我欣赏欣赏?” “没。”杜燕绥的脸瞬间着了火似的烧了起来。 “那我回房了。”岑三娘忍着笑,低头绕开他开门走了。 杜燕绥呆了半晌,突然笑了:“这丫头在学我装傻是吧?”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了 偏差 回到正屋,方妈妈瞧见岑三娘晕红的脸,朝阿秋和夏初使了个眼色,迎了上去:“少夫人,账算好了,让阿秋拿回去登记上册,明日再给你过目吧。” 瞟了眼沙漏,岑三娘点了点头:“行。明天回门,阿秋和夏初跟着我,辛苦方妈妈看家。待过了明天,咱们再慢慢理院子里的事。” “是。”三人收拾了东西,行了礼离开。 正房和东西厢房离着一段距离,岑三娘也不习惯有丫头在外值夜,所以备好茶水等物,三人都回去歇着了。 岑三娘进得卧室,从床上抱起被子枕头整整齐齐的搁在罗汉榻上,哼着歌去了净房。 她决定留下,可没决定让这不满十六岁的身子和杜燕绥滚床单。想着十五岁嫁人,她都汗颜。 她舒舒服服的洗着澡,想象着杜燕绥的脸色,心情愉快之极。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给我消息?就算我不去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吗?这首诗经就一个意思,抱怨情人不够主动。 “对不住啊,杜九哥。我对你还没有山不就我,我就山的觉悟啊。”岑三娘站起身扯了块布巾擦试着身体,一声叹息。 “洗好了没?” 净房门口悠悠然响起了杜燕绥的声音。 岑三娘吓得尖叫了声,闪身躲在大澡桶背后,这才发现门帘并没掀起。灯光映出杜燕绥倚在门口的身影。她松了口气,飞快的取了中衣穿上,恨恨说道:“吓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2 我一跳。” 杜燕绥想一把扯下挡在两人之间的门帘,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三娘,你不是说你留下来不走了吗?” 岑三娘穿好衣裳掀开帘子出去:“嗯,我说过不走了。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鼻端传来澡豆清爽的香,杜燕绥低着着她,冲动的想拉她入怀。胳膊抄在臂弯里,没有听他的。 杜燕绥看了眼放下的帷帐,又扫了眼放着被子和枕头的罗汉榻。男人的自尊受伤了。他慢吞吞的去了净房,出来后径直吹熄了烛火。 在暗下来的室内站了片刻,他抖开被子在罗汉榻上躺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疏离:“三娘,你只是不知道去哪儿所以决定暂时留下来是吗?我不想让母亲和祖母起疑心,所以就不去书房住了。好在府里人少,你管好你的丫头就行。” 岑三娘愣了愣。她觉得有必要和杜燕绥聊聊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啥的。两人的思想明显出现了偏差。 杜燕绥接受的思想是,只要成了婚,没感情基础都能上床。何况两人并不是陌生人,他还很喜欢她。她既然决定留下来,就是他老婆了。同床共枕理所当然,至于感情,将来有一辈子时间可以升华。 岑三娘对杜燕绥有好感。可这样的情感离滚床单尚有距离。 在她心里,她和杜燕绥还是两个熟悉有交情还彼此有好感的陌生人。 其实岑三娘决定留下来,是她觉得庆幸遇到了杜燕绥。换个人,比如嫁给方铭,她会两眼一闭,护着心交出身体。比如嫁给滕王,不需要她两眼一闭装死,滕王根本不会问她的意思,直接推倒了事。 该怎么对他说呢?岑三娘很为难。 可是什么话都不说,她和杜燕绥之间就会起芥蒂。这是岑三娘不想看到的。 神使鬼差的,她喃喃说了句:“……我葵水都还没来。” 话才说完,帷帐被猛的掀开。 岑三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杜燕绥伸手将她抱住了:“对不起,我不该疑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脸贴在他胸前,岑三娘听到他的心跳得很急。 只抱了一下他就松开了手,细心的给她掖好被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放心,我不急。” 一句话说得岑三娘面红耳赤。她转过头去,听到杜燕绥闷闷的笑声:“睡吧,小丫头片子。” 岑三娘暗暗在被子里攥紧了拳头,又气又窘。什么叫歪楼,这才叫彻底歪了楼好不好? 杜燕绥起身放下了帷帐,脚步轻快的走到罗汉榻上躺了,侧着身子盯着那片垂下的帷帐,脸上的笑容久久没能散去。 作者题外话:啊,我十点就手机上新浪发留言.居然没有人看到.九点停电到现在啊.原来说是要停到晚上*点的. 真心 新媳妇回门对别的女子来说,是嫁人后回家享受亲人们的疼爱,满足对家的依恋。对岑三娘来说,是场走秀。 她从外祖父家出嫁,只能回外祖父家。岑家是她的本家,所以还得去在长安任职的二堂叔家再走一回。 李老太爷是过继到襄武郡王名下的,又因前太夫人的缘故一直被襄武郡王这支的亲眷们瞧不起。岑三娘又不是嫡亲的孙女,只是外孙女。回门这日,李家大门口能看到挂起了红灯笼,里面一片清静。 李悠之远在幽州。李尚之请了假回府。他还没有成亲。府里几位主子合一起,两桌坐着都嫌太空。只办了一席。 岑三娘用了杜老夫人赏的那顶点翠冠,穿了鹅黄的大袖衫,系着高腰白绫裙子,娇嫩的像枝头初绽的迎春花。 李老太爷瞥了眼她的打扮,对杜燕绥又热络了几分:“姑爷可曾想过重新袭爵?” 杜家蔡国公爵是先帝削的,想让今上重新赐爵,并非易事。杜燕绥跟在滕王身边,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联想到李老太爷的心思,心里有了谱。当即恭敬的回道:“回外祖父,能在皇上身边办事,燕绥已知足了。” 杜家再想拿回爵位,也不能明着说。纵是家宴,杜燕绥也不想给利欲熏心的李老太爷半点插手参合的机会。 “皇上如今正看重你,让你重新袭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从三品的将军在长安城里可算不得什么,有了爵位可大不一样。”李老太爷殷殷劝道。 杜燕绥恭谨的听着,并不接话。 李老太爷就有些意兴阑珊。坐席过半,便与太夫人道了声乏,离了席。 两位长辈走了,席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小韦氏也盼着杜燕绥能袭爵。丈夫官拜大都督,人远在幽州。能拉拢个常陪侍在皇帝身边的人,消息灵通,对丈夫大有助益。她看了眼李尚之和杜燕绥,笑着将岑三娘拉进了内堂说私房话。 人终于走完。李尚之就换了大碗,和杜燕绥拼酒。 “其实我爹说的也不无道理。燕绥,你虽不明说,我也知道杜家对重新拿回爵位一事也极看重的。你若袭了国公,也能给三娘挣个夫人的诰命。”李尚之说的极为中恳。 “没有功劳,谈何容易。”杜燕绥笑了笑,扯着李尚之去试剑:“去试试我送你的剑,海外的工艺,你不是想了许久么?” 想着杜家爵位的由来与被削的原因,李尚之也不再追着这个问题深谈,拿起杜燕绥送的剑,拔出了鞘。 剑发出一声轻吟,剑刃雪亮。剑身能看到清楚的锻纹,层层叠叠,如水波纹一般。 “好剑!果然是百炼钢!”李尚之眼睛一亮,几步踏出,抖手舞动。 这种来自大马士革的锻剑法,在唐代兴盛。百炼钢成绕指柔,说的就是这种经过反复锻打的兵器。集柔韧锋利于一身。可惜现代只知资料,看不到实物了。 岑三娘跟着小韦氏进了内堂。小韦氏屏弃左右,拉着她的手悄声问她:“杜将军待你可好?” “挺好的。” 小韦氏就嗔了她一眼道:“傻孩子,舅母问的可不是这个。” 岑三娘便明白了,照例装羞。 小韦氏急了:“此处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话不能对舅母说的?你俩尚未圆房吧?” 这能看出来?就算有变化,不可能三天就变少妇吧?岑三娘真吃惊了。 小韦氏撇了撇嘴:“舅母可是过来人。瞧你俩神态就不像。” 原来不是看体形变化啊,岑三娘只得低了头,又搬出了借口:“我葵水未至,所以……祖母和母亲都未知情。是他同意了的。” 小韦氏心头一喜,低声说道:“舅母明白。你且放宽心,左右不过一年。日后有什么事,打发丫头来说声,舅母帮你。” 小韦氏示好,岑三娘也不会拒绝,低声应了。 “三娘,舅母有一事不明。虽然杜家没有拿回爵位。以姑爷从三品的官职,照理说,应该给你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3 请封诰命才是。为何进宫谢恩,没见一纸封诰下来?这事你可得问问姑爷。”小韦氏见岑三娘领了情,又细心的提点了她几句。 有无诰命,岑三娘原不在意。经小韦氏一说,也觉得奇怪。 两人说了会话,岑三娘还要去岑侍郎家,小韦氏也不再多留,送了她出去。正巧看到李尚之和杜燕绥在比剑,就停下了脚步。 两人穿花蝴蝶一般,只见剑划出的光芒闪烁。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李尚之面对岑三娘和小韦氏,心中一动,借着长剑相击之机,哎呀一声剑脱了手,嘴里急得大喊:“三娘快躲开!” 杜燕绥吓了一跳,根本没看清剑的方向,只瞧到岑三娘那袭鹅黄身影,一个纵身只顾挡在了她身前。 耳边听到叮当一声,李尚之那把剑却是朝他自己身后扔了出去。正笑嘻嘻的抄着手望着他:“身手尚算敏捷,反应尚算满意。小舅舅我可以放心把三娘交给你了。” 杜燕绥一手执剑,摆出副老鹰护崽的架式,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没想到被李尚之耍了。转过身看到岑三娘和小韦氏笑得乐不可支,一时之间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的瞪了李尚之一眼,朝小韦氏行了礼告辞。 出了李家,他跟在岑三娘身后钻进了马车。 岑三娘还没乐够,不知死活的逗他:“怎么,耍剑累了不想骑马?” 杜燕绥望着她,翠蓝的首饰映得她肤色如雪,心头的恼意被她清亮的像湖水般的眼眸洗的干干净净。他喃喃说道:“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裘家来抢百草那天,远远的看着你被那么多人围着,生怕赶不过来了。” 岑三娘笑不出来了,伸手去握他的手:“你不是来了么?” 手被杜燕绥握得紧了,他将她拉进了怀里:“三娘,那天挡在你身前的时候,我没有想过利用你去立功……” 一丝暖意与酸楚泛上了心头。岑三娘放松了身体,柔柔的靠在他怀里。至少,那一刻他曾真心想护着自己。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更吧 诰命 岑二老爷的儿子岑知柏带着一家老小特意回府。 岑四娘和尉迟宝树也赶了来。 最让岑三娘吃惊的是,七娘居然从隆州来了。 十三岁的七娘没有六娘的美艳,出落的珠圆玉润。和六娘相似的是,两人发育都早,七娘的身段竟不比大她两岁的三娘矮小。 岑三娘和杜燕绥进了侍郎府,一时间被眼间热闹的场面镇住了。 七娘欢天喜地的凑过来,眼睛在杜燕绥身上一转,就伸出了手:“姐夫,我是岑家七娘,给见面礼!” 岑三娘记得杜燕绥好像没有准备七娘的礼物,甚至也没有备四娘的礼。她有些懊恼,以后像这样的场面,实在应该多准备几份礼应急的。 杜燕绥笑道:“七妹的礼自然是少不了的。”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红封,笑咪咪的送到七娘手里。 不会是那种八分银子的红封吧?岑三娘心里哀叹。以岑七娘的心思,只接了八分银子的红封,不整死杜燕绥才怪。 “哇,姐夫真大方!有二十两银子啊!”七娘高兴的眼睛眯成了缝,真心实意的祝贺三娘。“……长安果然人才济济,六娘做了滕王侧妃,三娘也嫁进了国公府,祖母便答应我来。姐姐嫁得好,日后可得多照应我。” 七娘凑在三娘耳边低语,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甚是可爱。 可惜岑三娘早知道,六娘好对付,七娘却是个人精。几岁就能撩拨着六娘和自己争。讨好堂祖母的功力,普通的成年人恐怕都斗不过她。她微笑道:“有堂叔堂婶在,谁还能欺负得了你。” 七娘听出三娘话里的意思,并不着恼,反而亲热的挽着她,小声说道:“您如今有了好归宿,二伯二婶都瞧在你夫君面上热情待你。三娘,你便忘了当初在隆州的不愉快吧。七娘所求不多……” 她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急切的哀求。 真的假的?古灵精怪的岑七娘真有事要求着自己?岑三娘有些诧异。 这时四娘与岑知柏的媳妇一同走了过来,七娘匆匆说了句:“回头我找你细说。”就放开了三娘的胳膊,笑嘻嘻的陪着三娘走了过去。 外间男客坐了一桌,里间岑二夫人,岑氏三姐妹,外加岑知析媳妇邹氏坐了一桌。岑二夫人坐了首位,笑吟吟的把三娘拉到下首坐了。 岑三娘和四娘交好,邹氏不知性情如何,通身富贵气派,当着婆婆的面话并不多,只是看岑三娘的眼神有些古怪。 岑二夫人刻意讨好三娘,七娘也有求于她。众人话语间倒有一半是在赞杜燕绥一表人材,前程远大的。 饭后在花园里摆了席,请了说书先生讲戏。七娘又想凑到三娘身边,却被邹氏抢了先。 四娘坐在三娘右边,左边坐着邹氏。七娘只得回到岑二夫人身边坐着,支着耳朵听那边说话。 “……三娘这顶点翠冠造型别致,价值不凡。”邹氏抢先开了口。 岑三娘以为不过是寒暄起个引子。四娘在旁笑道:“三娘怕是不知吧,堂嫂家可是长安城鼎鼎大名的邹家。邹家伯父号称邹百万来着。” “原来是邹家啊!这顶点翠冠怕是入不了堂嫂的眼。”岑三娘听后适时的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事实上,她还真不知道这个邹家。 邹氏眼里闪过几分骄傲,嘴里谦逊道:“别听四娘胡说,家父不过是个买卖人罢了。三娘,嫂子也没别的本事,自幼喜爱钗环物事。我瞧你这顶冠没有三千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 岑三娘只得笑道:“祖母给的见面礼。” 邹氏眼睛一亮,身子朝岑三娘靠得更近。例数长安城的银楼匠工,今年流行什么式样,海外又有甚稀奇首饰。 女子本就对这些感兴趣,一时间倒也不怕冷了场。 岑三娘悄悄的看了岑二夫人一眼,见她面带微笑,心想邹氏定是奉了二堂婶的意思与自己热络交际。 四娘又悄悄问三娘:“你的诰封几时赐下?” 今天第二次有人提醒了。岑三娘有些不解。 四娘低声说道:“你日后免不了参与聚会,从三品将军夫人没有诰命,你难道要对四五品的诰命夫人们行礼吗?需知长安是京畿所在,皇亲国戚不少,身份二字是顶顶重要的。” 岑三娘想了想,觉得四娘提醒的有道理,就轻声道:“我回去问问他。” 临走之时,果然邹氏令人捧了只匣子出来塞给岑三娘道:“堂妹成亲,我这个做嫂子的也没来给你添妆,今日便收下嫂子补送的礼。” 岑三娘行了礼笑着收下。 离开侍郎府。杜燕绥一天赶上两回豪饮,有些疲倦,也上了马车。 “大舅母和四娘都在问我,以你的官职朝廷应赐下诰命封赏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4 。”岑三娘倒了杯茶递给杜燕绥,见眉头微微皱起,赶紧又补道,“我不是在意这个诰命,我只是觉得奇怪。就像……你消失一年后,突然进了千牛卫,又被封了将军。照理该有诰封,却偏偏没有。是有什么缘故么?” 杜燕绥低头看她,轻声说道:“进宫谢恩那日就该赐下来的。我对皇上说,我进千牛卫不到一年,封我从三品将军已惹来千牛卫诸多老人不满。皇上又赐了婚给足了颜面。请皇上推迟些日子再赐你诰命。你有诰命在身,从三品将军夫人已算外命妇。宫里的人宣诏你进宫不算违制。三娘,我不想你常进宫去。” 岑三娘一惊:“你是指武昭仪?”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啦.没有边写边发,合在一起的,边写边发每节字数太少了. 原委 杜燕绥阖着眼,用手指轻轻揉着眉心。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三娘,有些事一直没来得及对你说。那年我回府养伤一个多月后,进了宫。皇上让我进了千牛卫,我寻着机会将怀恨在心的隐太子长林卫余党一网打尽。我本以为能回到杜家恢复身份,能进千牛卫已是造化了。没想到皇上借此功劳封了我做将军。后来我才明白,是昭仪向皇上进言,我才能一步登天。她需要宫里有她的人,我是当下不二人选。于我于她,都是双赢的局面。可你也知道,这中间的复杂关系。女人心,尤其是有了野心的女人,心思最难猜度。看似皇上与她情深似海,我却总忘不了当初她与滕王在一起的情形。毕竟滕王曾有心娶你,我怕她对你不利。” 武昭仪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岑三娘打了个寒战,急切的说道,“咱们能不能离她远一点?” 杜燕绥苦笑:“不能。” “为什么?因为她能让你做从三品的将军,将来能帮你拿回杜家的爵位?你就这么看重权势?”岑三娘想着将来因武媚娘掀起的风暴就不寒而栗。 她满脑子都是武媚娘生了公主掐死嫁祸皇后,一步步成为六宫之主的各种故事。今天武媚娘羽翼未封,抬举着杜燕绥引以为自己的助力。将来,杜燕绥这个对她知根知底的人,就会成为她的心头刺。要想一直得她宠信,比走钢丝还难以把握分寸哪。 杜燕绥有些难过的看着岑三娘:“我想为杜家正名,想重复杜家昔日的尊荣。我却不是为了权势。三娘,你还不懂吗?皇上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自我进宫,自她选中我,我还有拒绝的可能吗?杜家原就历经风雨,若我稍有差池,没准就是覆顶之灾。我一人,牵着整个家族,你,或许还有滕王。” 他的声音很轻,眼神那样疲惫。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乐游原见到他时,冷漠的连多说一句话都懒得。 岑三娘像被迎头浇了盆凉水,冷静下来。 一件件看似不关联的事,堆在一起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范玉书,方铭,滕王……他们都曾经是她也许会嫁的人,范玉书结巴瘦弱,家有悍母。方家家大业大,为争家产,宅斗不可避免。滕王冷酷,姬妾成群。好像都比杜燕绥麻烦。如今的结果却是,杜燕绥身处漩涡中心,是最容易沉掉的船。 杜燕绥矛盾着,眷恋着,看着出神发愣的岑三娘,一咬牙说道:“三娘,你还是走吧。” 岑三娘一惊。 留下 杜燕绥脸上漾开了笑容:“也许将来会平淡度日,粗茶淡饭,总也好过跟着我提心吊胆,勾心斗角的强。至少,现在我还有能力可以让你平静的淡出所有人的视线。” “我走了,你怎么办?”岑三娘眼里闪过一丝古怪。 “你大概不知道,皇上提出让我娶你,我想大概也是昭仪的意思。我不娶你,皇上也不会让滕王娶你。我当时想,将你赐婚给个陌生人,不如我娶了你,还了你的自由,我心里也不用愧疚。没有你在身边,我少一重牵挂,反而更轻松。”杜燕绥笑了笑。 这个坏心肝的家伙。岑三娘眼睛浮起了水汽,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杜燕绥猝不提防,往后仰倒,脑袋重重的撞在了车厢壁上。 他揉着头,看见岑三娘飞快的抹了把泪,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杜燕绥一时间有些急,伸手去拉她:“怎么哭了?” “能脱身我喜欢我高兴!”岑三娘一把挥掉他的手,转开了头。 杜燕绥怔怔的看着她,心里隐隐感觉到阵阵喜悦,可这喜悦中又夹杂着酸楚,他不知道怎么安抚她,情急之下将她揽进怀里:“三娘,你别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你去幽州可好?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可以找你大舅舅。哦,幽州苦寒。去苏杭吧,江南富庶,买个园子买些地,我让黑七去保护你……” 岑三娘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袍。她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幼时的杜燕绥跟在滕王身边服侍的模样。他让她心疼。 “……我哪儿都不去。” 如果需要,我会讨好武昭仪。她想做皇后,我帮她。岑三娘没有说出这句话来。 她想到初来乍道时,曾想过,是否在遥远的感业寺里有个先帝的才人。命运兜兜转转,她真的来到了长安,认识了那个将李唐江山捏在手中的未来女帝。 杜燕绥浑身一震,低头看岑三娘。 她仰起脸,眼里噙着泪,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我不去幽州,也不去江南。我喜欢长安。” 杜燕绥看着她,突然笑了:“那你喜欢我吗?” 这人,这人……岑三娘顺手拿起身边的靠枕狠狠的向他砸了下去。 杜燕绥轻松挡住,胳膊收紧,看着岑三娘气恼的像虫子似的在怀里扭动,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你想走,我现在也不肯了。” 他先前不是这样说的吧?岑三娘呆呆的望着他。 杜燕绥松懈的把头往她肩上一靠:“为了凑聘礼,家里倾家荡产了。我没钱再娶了。” 就因为这个?岑三娘气得半死。 “山不过来,我会过去的。”杜燕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岑三娘呆了呆,昨晚她洗澡自言自语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三娘,我头疼,让我靠着你睡会儿。”他很自觉的把脑袋移到岑三娘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大概连赴两局酒宴累了,不多会儿他就发出浅浅的鼾声。 岑三娘磨了磨牙,却不忍心叫醒他,只得将心里各种念头压了下去。 作者题外话:晚上再有了 偷听 第二天一早,岑三娘卯初就起了床。 天还黑着,起居间的灯已经亮了。她听到院子里传来阿秋和夏初低低的碎语声。 罗汉榻上杜燕绥也睁开了眼睛,头枕在颈后,侧着身问她:“怎么起来了?” 岑三娘趿了鞋去净房:“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5 前几日是祖母和母亲体恤,昨天回来也让尹妈妈来说让歇着不用去请安。今天再不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说着闪身进去。 杜燕绥眨了眨眼睛,身手敏捷的从榻上起来,抱着被子枕头飞快的掀了帷帐上了床。床里似乎还留着岑三娘的味道,他深吸口气,翻了个身继续睡。 岑三娘从净房出来,吃惊的看了眼空空的罗汉榻,嘀咕道:“这厮早起练剑去了?脸都没洗哪。夏初!” 听到她喊,夏初端着水从起居室进来,阿秋则去叫方妈妈准备早饭了。 净了脸,岑三娘坐在妆台前让夏初梳头,一边挑选着钗环:“今日不出门,别弄高髻了。梳个螺髻,用几只钿子如何?” “少夫人今天正式去给太夫人和夫人请安,会不会简单了点?”夏初麻溜的用桃木梳理顺着头发。 岑三娘摇了摇头:“衣裳选件亮色喜庆的就行了。我估计今天祖母会留我说说府里的事。头上插多了东西,脖子疼。” 夏初应了声,将头发往上梳起,盘旋成螺形,轻声说道:“少夫人过了门,管家是情理中的事。只是太夫人会不会觉得您太过急切?” “若是嫁到别人家我自然不会主动。可国公府不同。祖母年纪大了,母亲身体不好,燕婉这一两年便会找婆家。我看祖母巴不得我早点熟悉府里的情况。”岑三娘说着,从镜子里给了夏初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别担心说错,心里想什么告诉我好了。我也不见得事事能想得周全。你放心,我也不会一副要抢过家事担身上的模样,祖母要塞给我,我嘴里也会推辞几句的。” 夏初放了心,笑道:“奴婢也是想到哪儿说哪儿,万事有少夫人作主,奴婢可不敢擅拿主意。” 梳好头发,夏初取了两件衣裳给岑三娘看。一件樱桃红大袖碎花连身裙,一件粉色窄袖配杏黄高腰襦裙。 “窄袖的吧,如果祖母再让一起吃早饭,我侍候布菜方便些。”岑三娘选中衣裳换了,突然想起来了,“姑爷外穿的衣裳这季够了,中衣里衫却极少。我记得箱笼里有好几匹茧绸,你去找方妈妈领来比着大小裁了。好在不用绣花样,缝布我还是会的。” 夏初抿嘴直笑:“不是奴婢说您。少夫人还是学着绣花吧。学会了那天给姑爷缝个荷包啥的都好啊。” 岑三娘的脸垮了下来:“将布料缝一块我行,绣花我真做不到。荷包么,改天上街买个精致的,就说我做的好了。反正他也不知道。” 阿秋从门外进来,笑道:“方妈妈说早饭就早备好了,问少夫人是现在用,还是请安回来再用。” “赶紧端盘点来。趁姑爷不在,我偷偷先吃两块。祖母留不留早饭,我都心里不慌。” “不等姑爷了?” “你没见前天去请安,他在祖母那里吃的像小猪拱食一样?我哪好意思。我先垫两块点心去。阿秋,你去找找,看姑爷是不是在后园里练剑啥的。催他快点回来换衣裳去正屋。”岑三娘说着进了起居间。 杜燕绥躺在床上先还听得津津有味,越听越不是滋味。本想装装睡让岑三娘哄他起来。躺在床上他也有理由啊,不想让丫头们知道他睡榻呗。谁知岑三娘压根就没往床上瞅一眼,这会儿起来从卧室出去倒显得他作贼似的。他飞快的下了床,支开后窗跳了出去。穿着件中衣装模作样的打拳。 果然一会儿工夫,阿秋就绕到了园子里,见着他上前行礼:“姑爷,少夫人请您回去,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杜燕绥收了拳,嗯了声:“好。” 等他绕道回了院子,进了起居间,看到岑三娘装容整齐,正在饮茶。桌上光溜溜的,就一杯清茶。杜燕绥磨了磨牙,笑咪咪的凑近了:“呀,好香。” “是么?这瓶刨花油的味道还算不错。”岑三娘站起身,催促着他赶紧去洗漱换衣。 杜燕绥应着,走了几步又回头,满脸不解:“怪了,这刨花油咋闻着像点心的味道呢?” 岑三娘吓了一跳,干笑着推搡着他:“鼻子真灵啊,厨房那么远,你都能闻着点心味。哎呀,你倒是快点。” 杜燕绥撇了撇嘴去了。 “夏初,你能闻到点心味吗?”岑三娘疑惑的问道。 夏初嗅了嗅,有点拿不准了:“您刚才用了两块蜂蜜蒸糕,好像是有点甜香味。” “狗鼻子。”岑三娘嘟囔了句。 等到杜燕绥收拾好出来,两人去了正房,半路上杜燕绥突然说道:“三娘,你给我做个荷包好不好?” 岑三娘一惊:“啊?荷包?” 杜燕绥瞟了瞟她道:“对啊,等我回去消假时,穿你亲手做的衣裳,腰间挂着你亲手做的荷包,羡慕死那帮小子去!” 岑三娘紧张了:“皇上放了你几日假啊?” “十天!还有六天,能做出来吗?我陪着你做。”杜燕绥一脸幸福样。 陪着她做?岑三娘呆了半晌。 “送我个荷包嘛,你瞧我这个,都磨出毛边了,还是娘几年前给我做的。燕婉只爱武艺,女红不行。我娘病了之后也没精力给我做了。好不好?”杜燕绥可怜兮兮的托着腰间一只蓝色缎面的荷包。 “哦,好……吧。”岑三娘心里打定主意,偷梁换柱。一时也不悚了,笑嘻嘻的跟着杜燕绥进了正气堂。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啦,周末愉快.出门吃饭去了. 静好 张氏卧病在床,没有起身。 杜老夫人一大早就起来了。穿了件家常襦衣,额间系了岑三娘元宵节送的那条抹额,梳了个圆髻,插着几只碧玉簪。简单中透出华贵。 她跟着杜如晦享尽尊荣,又因丈夫过世,两个儿子的遭遇受尽世人白眼。大起大落,一双老眼看透了世间百态。如今瞧着唯一的孙子做了将军,娶了媳妇。老夫人欣慰之即,又有些不安。 人老了,活不了多少年了。那种重新拿回爵位,让国公府名副其实的执念从杜燕绥回到长安之后,就盘恒在她心里。 岑三娘能否是杜燕绥的贤内助呢?老夫人心里没有底。 用过早饭,杜老夫人并没有急着留岑三娘聊府里的事,慈祥的说道:“燕绥还有几天假期,正好让他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你。待他去消了假,这国公府就由你管着了。老身也享几日清福。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问他便是。这几日早间就不用来请安了。府里人少,晚上一起过来吃饭,也热闹些。” 岑三娘恭敬的应了。 出了正气堂,岑三娘睨着杜燕绥道:“祖母的意思是,国公府原来是你在管家?” 杜燕绥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三娘你真聪明。” 他心里苦笑,国公府早成了空架子,祖母不好意思开口,把这事推自己身上了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6 。他嘴里从善如流的说道:“我回来以前,府里大小事情都是她和燕婉操持。我回来以后,燕婉专心照顾母亲,府中事情都由我和杜总管商量着办,大事回祖母一声即可。” 他悄眼望去,岑三娘并没有半分生疑,反而有些高兴。杜燕绥一想就明白了。岑三娘也巴不得由自己说给她听。 想起府里的情形,岑三娘能接受吗?杜燕绥无比苦恼。 “今天我要和方妈妈商议院子里的安排,还有我的陪房也从隆州来了。现在安置在外院住着,我还没见着人呢。反正也不着急,你慢慢告诉我好了。”岑三娘得先把自己带来的陪房安顿好了,才有精力去管国公府的事。所以,她也不太着急。 杜燕绥灵机一动,何不趁岑三娘和方妈妈商量事情的时候找个由头,他笑道:“那我坐旁边听着好了。院子里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我。” 两人说着回了院子。 岑三娘叫了方妈妈来。杜燕绥拿了卷书坐旁边看。 方妈妈坐了下方的圆凳。她原先是管厨房的,开口就从厨房说起:“少夫人,国公府只有一个大厨房。有个管厨房的吴妈妈,还有两名厨子,都做不来南方菜。你看是不是再买个厨娘回来?这几日都是奴婢给您单做的菜,日后忙起来,怕是不能常去厨房。” 杜燕绥竖着耳朵听着,接口说道:“三娘习惯吃南方菜,那就添个厨子。” “那不用呢。”岑三娘想起了岑知林,脸上露出了笑容,“九哥儿将阿富一家三口都带了来,借给我使。阿富他娘厨艺甚好,让她去厨房好了。你去告诉她,让她也学着做本地菜,府里忙碌起来,也能搭手帮忙。” 方妈妈应了。又道院子里下人太少,是不是添买些粗使婆子和丫头。 岑三娘只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小丫头逢春和暖冬都还在方妈妈手下调教着。指望将来能帮上忙,并不打算用来做粗活的。 说到要买人,她就问杜燕绥:“府里买下人是要让杜总管去办吗?我还不认得他。” 杜燕绥找到了话引子,对方妈妈说道:“妈妈先下去吧。我和少夫人先说说府里的情形。” “也是,方妈妈你先下去吧。等姑爷给我说过,我们再议。” 方妈妈行了礼退下了。 “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岑三娘心想该不会是杜总管奴大欺主,主子添几个粗使丫头婆子都拦着不让吧? 杜燕绥笑嘻嘻的望着她:“你猜。” 岑三娘被这两字噎得半晌没回过神来。杜燕绥笑容灿烂,眼神闪烁,瞧着瞧着,岑三娘便明白了。她眉毛一挑:“你不好意思说?府里差钱差到买不起下人的地步了?” 杜燕绥顿时尴尬起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哪。岑三娘感慨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柔声说道:“我早就知道啦,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不然我大手大脚的花销,坐吃山空怎么办?” 杜燕绥歉然的看了看她,轻声说道:“三娘,让你委屈了。” “真会说好话,哄人高兴。”岑三娘白了他一眼,笑道,“帐册呢?赶紧交出来吧。” “跟我来。”杜燕绥站起身进了卧室,从床头柜子里抱出只匣子,把钥匙一并给了她:“府里公账和所有的银钱都在这儿。” 岑三娘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本帐册,旁边还有一只钱袋。她拎起来摇了摇,这也太轻了吧?她往桌上一倒,大小银锭滚落出来。她看了眼,呆了:“这才四十六两银子?” 杜燕绥撑着下巴认真的点了点头。 岑三娘一屁股坐下,又数了一遍:“你确信你鞋底没藏两张银票啥的?被我搜出来,你就死定了!” 她的语气让杜燕绥心里感激不己,配合的大呼冤枉:“真没有攒私房钱啊!” 喊完才细细说给岑三娘听。从三品有月俸禄米四百石。贞观盛世沿续至今,很大程度上可以从米价上看出来。如今三文钱能买一斗米。四百石等于四千斗。一两银能换一千文钱,也就是说,杜燕绥的月俸折成银两大概是十二两银子。官职田和永业田合在一起有三十五倾地,这个收入是算全年地里的产出。大概有三百两银子。还是去年封了从三品将军才有的。 “因祖母在世,仍有国公夫人的诰命,皇上天恩,没有收回国公府的称谓。我爹被夺了国公爵,在职田和永业田却没有了。府里的产业只有两个庄子,大概一百五十倾地。连同我的俸禄,全年收入大概不到两千两。”杜燕绥苦笑。 岑三娘用手指拨拉着桌上的几十两碎银,全明白了。 享受不了国公的待遇,却还撑着国公的架子。杜老夫人没受两个儿子拖累,还有国公夫人的诰命,还得苦苦撑着场面。这场婚事,真如杜燕绥所说,倾家荡产了。 见她沉默,杜燕绥心里也不好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着实让她为难了。 这时,岑三娘深吸口气:“太好了,再等四五个月,就秋收了。今年风调雨顺的,这几十两银子撑到秋收不就行了?” 杜燕绥扑哧笑出声来,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膝上坐着:“我以为你要大哭一场呢!” 岑三娘搂着他的脖子,眨了眨眼睛:“怎么我觉得你不是想夸我,而是在见缝插针的找机会摸摸抱抱呢?” 她仰起脸等着欣赏杜燕绥脸红害臊。 见他果然红了脸,岑三娘便闷声笑了起来。 杜燕绥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道:“你就不想想,在滕王身边那么多年,我脸皮早练得刀剑不入了。” “这红红的是啥?”岑三娘手指在他脸上刮了刮。 杜燕绥若无其实的答道:“刚才羞着了。” 岑三娘于是瞪大了眼睛:“原来你这么奸诈啊?” 杜燕绥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微微一笑,眼里流露出一丝忧伤:“不控制住情绪,怎么应付得了王爷那脾气。三娘,有你真好。” 他收紧了胳膊,让她静静的倚在怀里,喃喃说道:“母亲药石无效,太医说短就两三月,长不过一年时日。后事要打理。燕婉十七了,守孝三年,就耽搁了。婚事得尽快。祖母说已给她备好了嫁妆,可我不想让她委屈匆忙的出嫁。跟了王爷八九年,年年攒下银子都寄回府里了。三娘,我一穷二白……” 岑三娘伸手拦在了他嘴边,轻声说道:“都会过去的。” 早晨的阳光渐渐升起,从窗棂透进来。 她偎依在他怀里,想起那句话:岁月静好。 作者题外话:合成一大章发的。明天还是晚上更吧。祝大家周末愉快。 难题 用了一整天,岑三娘终于对国公府的情况了解个大概。 五进的大宅,前院正堂基本处于关闭状态,每天需要四个下人打扫卫生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7 。侍卫和车马夫小厮都住在前院的跨院里。 后院正气堂里住着老夫人,张氏。跨院里住着杜燕婉。 岑三娘和杜燕绥两人住的偏院其实也属于正气堂这一进,原来国公府的内书房所在。这一进还有座待客的花厅,在偏院与正气堂之间。 正气堂后面还有三进的院落,以及一座花园。已锁了十来年,从没打扫过。偏院隔壁是原来的公主府,据说比起国公府来只大不小。当初奉旨赦建,如今被户部抄没了,也空着。 国公府人少。尹妈妈是正气堂的管事妈妈,有四个小丫头侍候老夫人。张氏身边有两个陪房来的妈妈和两个丫头。杜燕婉院里是乳娘管事,也只有两名丫头。厨房如方妈妈所言,管事的吴妈妈和两名厨娘。府里另养着十名专做打扫清洁的粗使婆子丫头,每天有四人轮流在厨房帮工。 府里总管事的是尹妈妈的大儿子赐了杜姓,名唤杜惜福。还有个小儿子叫杜知恩,做着府里的侍卫总管,负责府里的安全,车马出行。连侍卫带小厮,以及马夫轿夫,加起来才三十来号人。 至于杜燕绥,身边就带着一个黑七。 国公府的人手已不能再少了。如今才四月,秋收出粮卖了,也要九月才会有进账。四十六两银子连发月银都不够,几十口人还要吃饭……岑三娘叹了口气,默默的想,老夫人还真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杜燕绥在旁边还说了句:“三娘,你可千万别想着用你的嫁妆来填补家用。杜家还没脸动用媳妇嫁妆。” 岑三娘当即跳起来狠狠的掐了他一把,怒目而视:“敢情你早知道这情况,伙同祖母考我来着?” 杜燕绥揉着胳膊,满脸堆笑:“我自然是和你站一起的。这样,你让我上山劈柴去卖,我绝无二话。” “如果我不接这账,我不信国公府就不过日子了!”岑三娘才不相信呢。 杜燕绥掰着指头数给她听:“一,祖母会典当首饰嫁妆,二,母亲也会典当东西。三,后面三进院子里的家具摆设,祖父留下来的古籍字画墨宝都能典当。你不接手,至少府里有三条路可以撑到九月收粮。” 说完朝岑三娘眨了眨眼睛。 岑三娘一听笑了:“算你聪明。” 杜燕绥像是突然想起,笑道:“我记得四月初厨房一次性采买过大量的米面油盐和柴禾,以备成亲时摆宴使用。” 意思是每天吃饭只需要买菜切肉就行了。岑三娘又松了口气。 她心里着急,叫来方妈妈和阿秋夏初,道是要熟悉府里的情形,从杜总管那里讨了钥匙,让杜燕绥陪着,开了锁去了后三进院子。 筹银 杜府的格局比较方整,院落设置都差不多。院子里不见树木,整整齐齐的铺满了青砖。 四月的阳光照着砖缝里长出的青草,瞧着就生出了寥落之意。 “当年祖父和祖母就住在这里。”杜燕绥轻声说道。 承尘上的藻井蒙着厚厚的灰,斜撑上有蜘蛛结了网。 岑三娘好奇的四下张望着,心想杜燕绥敢给自己支招,她就敢卖。 方妈妈上前推开门,一股久闭的霉气传来出来。 杜燕绥揽着她的肩轻巧的将她移到身后:“歇会再进去。” 岑三娘深深吸得几口新鲜空气,估计差不多了,急不可耐的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空的?” 杜燕绥只笑不语。 岑三娘急了,提起裙子走了进去。家俱搬得干干净净,连张小几都没留下来。房梁上连片布都没有。干净的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最值钱的东西是正屋的家俱摆设。正屋空了,下人住的厢房那些粗笨桌椅能卖几个钱啊?她赶紧带着方妈妈三人继续往后面走。 杜燕绥看着她的神态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 直到推开门,眼前一片绿意扑面而来,岑三娘这才彻底相信,国公府没有一件值钱家俱可以让她拿去典当变卖了。 她狠狠的瞪了杜燕绥一眼:“你明明知道……” 不准她动嫁妆,杜家拉不下这个脸。让她捧着四十六两银子生崽啊?岑三娘扭过头不看杜燕绥。明明知道早被卖空了,这不是逗她玩么? 杜燕绥悄悄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 岑三娘用力甩开。 当着方妈妈三人的面,她那好意思和他争吵,板着脸望着宽阔的花园不肯理他。 杜燕绥扶着她的肩硬把她扳转过身,微笑道:“你既然接了帐目,迟早要来这里瞧瞧的。我有空,正好陪你来。告诉你了,你就没兴趣来了。万一你还能发现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岂不就错过了?” “来窝耗子都会被活活饿死的,哪还有值钱玩意儿啊?”岑三娘嘀咕了句。 “既然没有,那就借钱先花着呗。”杜燕绥倒是半点不急。 “借?国公府找别人借钱过日子?”岑三娘心想,你们不怕丢面子? 杜燕绥忍俊不禁:“私下交好的人家,拆借几个月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皇上都有缺银子的时候,大臣们没地方借了,去户部写借据的多的是。” 岑三娘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古代大户人家之间借钱是常有的事,自己只顾着想着面子问题,孤陋寡闻了。她没好气的瞪杜燕绥:“你心里有谱怎么不提醒我?” 杜燕绥眨了眨眼睛:“我很好奇,如果你想不起去借钱,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是啊,借钱总是要还的,还要算上利钱。九月收了粮卖掉,还了钱,手里一样的紧张。年底过年节。杜家亲戚多,外祖家,二堂叔家,隆州还有个堂祖母,还有尉迟府都要一一打点节礼。别人家送了礼,还得回。 万一张氏过世,燕婉许了人家,都需要钱。 岑三娘越想越愁,得想办法赚银子啊。自己的嫁妆杜家不想用,她还舍不得呢。可杜家就一百多倾地,又没有商铺啥的。怎么办呢? “走吧,我去借笔钱,先撑到九月。以后再想赚钱的办法。”杜燕绥握着岑三娘的手,转身出去。 出了最后一道门,方妈妈拿钥匙锁了。岑三娘突然叫道:“等下。” 方妈妈愣了愣:“少夫人可是掉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开门。”岑三娘等她开了锁,拉着杜燕绥重新走了进去。 杜燕绥也疑惑了:“三娘,这些年母亲看病吃药,府里花销,后面三重院子的家什物品都典卖一空了……” 岑三娘已走到正屋前,问杜燕绥:“这院子里有水井吗?” “为了防止走水,每重院子都有水井,就在厢房背后。”杜燕绥指了个方向。 岑三娘扬声叫道:“阿秋,夏初,你俩去打盆水来。再找几块抹布。” 两人朝着厢房去,不多时找到个木盆,打了盆水抬过来。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8 “把这里擦一下。”岑三娘指着正屋前的回廓说道。 阿秋和夏初挽起衣袖,依言拿抹布浸了水擦地。 “好了好了。”岑三娘蹲下身,用手抚摸着地板,啧啧赞叹,“我就觉得正屋廊前的地板有些特别。原来真是金丝楠铺的啊。哎哟,太华丽了,像缎子似的。” 杜燕绥低头一瞧,擦洗干净的那处显露出一团锦绣。木纹宛如金丝般,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岑三娘仰头看他,目光有些惴惴不安:“你不要告诉我长安城家家户户都用这样名贵的木板铺地!” 杜燕绥卟的笑出声来,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滕王用得起紫檀,也不见得府里的地板都能用金丝楠。” 岑三娘眼睛亮得像星星:“这么说,还值点钱么?” 杜燕绥仔细的在廊前来回走了一圈,大笑:“保存完好,全起来卖了,两千两没问题。” 岑三娘高兴的跳了起来,急声说道:“方妈妈,阿秋夏初,四下再找找看,别的地方是不是也用的这种木料。” 听到正屋前这处回廊的地板能卖两千两,方妈妈三人也高兴起来,匆匆去了。 几人在三重院子里找了一圈,也只有这处正屋前才有,不由有些遗憾。 杜燕绥笑道:“这样已经不错了。回头吩咐杜总管去办。这事可不能声张。借钱过日子可以,国公府穷得把地板都起来卖了,传出去,就成笑话了。” 方妈妈三人连声答应下来。 想着不用借钱,找到两千两银子,岑三娘的心情骤然欢快起来。 作者题外话:明天继续吧. 禀告 晚间,一家人聚在正气堂吃饭。张氏没有起身,席间只有老夫人,杜燕绥兄妹和岑三娘四人。 岑三娘让方妈妈去厨房,吩咐照国公府平常的饭菜做,不必单给自己炒南方菜了。厨房便做了烩面,炒了五个小菜送来。 杜老夫人扫了眼饭桌,温言问岑三娘:“不习惯的话,还叫厨房单给你做南方菜吧。” 岑三娘笑道:“偶尔做几顿米饭就行了。我不挑食的。” 杜老夫人心里一暖,看了眼杜燕绥,没有再说。 一家人平平静静的吃完了晚餐。杜燕婉起身去看张氏,杜燕绥和岑三娘没有离开,留在老夫人房里叙话。 两人想告诉老夫人下午起了地板去卖的事情,又怕老夫人生气。左一句右一句陪着老夫人叙家常。 她对岑三娘是极满意的。别的不说,过门接本空账。开了国公府后面几重院子瞧了,空空如也,还能神色如常,已经不容易了。 知道杜燕绥打了头阵,岑三娘也知晓了国公府的家底。杜老夫人猜测两人留下来,恐怕是为了府里无钱开销的事情。她早做了准备,从榻旁拿起一只匣子让尹妈妈拿去给三娘:“当家不嫌银子多。老身这些年攒了些私房,也没个用处。三娘你拿着,手里也宽松些。”、 老太太拿私房钱补贴公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岑三娘瞟了眼杜燕绥,见他想开口又抿紧嘴的模样,就知道这笔银子有问题。 她笑吟吟的起身,捧着匣子又搁回老夫人身旁的案几上,语气欢快:“知道祖母疼三娘,府里暂时不差银子使。哪天万一手里紧了,孙媳一定记得来找祖母借银子。” 不差银子?杜老夫人皱起了眉,拉着岑三娘在身边坐了,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娘,祖母知道你好。俗话说嫁鸡随鸡。杜家穷了,只要你还愿意做杜家的媳妇,穷日子就有穷过法。杜家再穷也没脸用媳妇嫁妆的。” “九哥早就给我说过了。祖母放心吧。”岑三娘知杜老夫人误会了,赶紧朝杜燕绥使了个眼色。 杜燕绥清了清喉咙,起身掀袍往地上一跪:“孙儿不孝。” 岑三娘只得起身在他旁边跪了。 杜老夫人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道:“起来说吧,什么事?” 两人没动。岑三娘埋着头,心想我一过门就把你家的地板起来卖了,您老人家会不会骂我明天要拆房卖瓦啊? 杜燕绥心一横:“下午我陪三娘去后面的院子瞧了瞧,自作主张典当了一点东西……” 岑三娘看了他一眼,心里舒服了。知道把事揽自己身上,肯保护自己。就算老太太责骂是她出馊主意,她也不会太难过。 “哦?”杜老夫人惊诧不己,后院还有东西可以典当?她顿时笑了,“起来说话吧。我当是什么事呢。” 两人站起来, 杜燕绥尴尬的说道:“孙儿见正房前回廊铺着一地上好的金丝楠地板。想着锁着也是锁着,不如拿来应急,就让杜总管悄悄起去卖了。祖母放心,他日有钱了,孙儿定重新修膳国公府……” “哈哈!”杜老夫人发出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杜燕绥的话。 老太太不生气?岑三娘和杜燕绥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哎哟,老爷子当年说的话原来在今日应验了。”杜老夫人笑的开心,指着两人让坐了,这才说道,“你们今天不说,老身倒忘了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当年老头子在南方的下属在山中寻得几根好木头孝敬他。路途遥远,送来的时候国公府已经建好了。家什摆设清一水的楠木花梨木。打造一屋家俱不够,做小件又可惜了。本想存进库房,库房却是堆满了。老爷子就拿来铺了正屋前回廊的地板。阳光一映,真正是灿若云锦。我总觉得可惜了,老爷子就说啊,府里若来了贼,把家里偷光了,这地板还能起了去换点银子。” 老夫人回忆起旧时光,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眷恋。 那时的蔡国公正得先帝宠信。国公府富裕得连库房都满了,名贵的金丝楠竟拿来铺了地板。 如今却腾空了府邸,灿若云锦的地板也起去卖了。 看着高兴的祖母,杜燕绥心里分外难过:“孙儿不孝。” 杜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骂道:“那些是死物,留着有什么用?杜家只要有人,比金山银山填满了府邸都强!” 说着她想起了被抄家斩首的大儿子一家,想起流放岭南客死他乡的二儿子。杜老夫人眼睛湿润了,不看杜燕绥,温和的对岑三娘道:“三娘,这府里将来就交给你了。你放手去管。如果有为难之处,祖母这里还能想些办法。” 爽快又通情达理的老太太让岑三娘喜欢。她用力的点点头:“祖母放心。” 两人辞了出去。 杜老夫人这才舒了口气,对尹妈妈说道:“这孩子我挺喜欢。燕绥对她真上心了。” 尹妈妈笑道:“老夫人是在猜起地板去卖是少夫人的主意吧?” 杜老夫人笑骂道:“燕绥这小子卖个地板哪会这般惶恐?他是怕我埋怨三娘。”她叹了口气又道,“皇上一日不撤了国公府的建制,咱们就只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29 能摆着国公府的谱。她嫁过来接本空账,没有抱怨,已经极为难得了。我哪里还会责骂她。我倒想看看拿着这笔地板卖出的银子,她会怎么做。”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哈。 偷吻 回到自己的院子,杜燕绥也问岑三娘:“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银子?” 岑三娘拿了枝笔,在纸上一笔笔记着国公府目前需要的开支:正气堂主子们的月银,府里下人们的月银。一月的吃食。 她记得四娘曾说过,铺床那日尹妈妈的衣裳都还是半新的。春末夏初,府里所有人都要做换季的新衣。又添上一笔。 有了银子,该多买几个做粗活的下人。大厨房供应全府的伙食,加阿富他娘在内四个厨子,需得固定四个下人去做事。府里原来都是主子身边的侍候的奴婢做针线,需要单独建个针线房,至少要四个绣娘。算了算添置的人,又提笔记下。 听到杜燕绥问,她头也没抬:“先把府里的开支应付了。多的先攒着。想着主意再花出去生崽儿。” 杜燕绥听到后面一句,心思微动。想着岑三娘居然还没来葵水,又把心思按耐下去。总是看着见吃不着,这罗汉榻他还要睡多久啊?杜燕绥越想越不舒服。磨磨蹭蹭的挨近了岑三娘:“你的字怎么写的这么丑?来,我教你。” 不等岑三娘答应,从她身后伸出手去,握了她的手教他:“小时候父亲都让我手里握着鸡蛋练字,这样握笔的姿势才标准。” “你别落笔写啊!这可是我辛苦记的账本!”岑三娘急了。 “明天去书房教你。以后每天教你写篇字。字必须练好,否则人家会笑话你。”杜燕绥讪讪的松开手,同时理直气壮的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真的那么丑?岑三娘握着笔认真看自己的字。 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着望着眼前那片又白又嫩的耳坠,杜燕绥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的舔了舔。 岑三娘痒的哆嗦了下,吸满墨汁的毛笔软软的在纸上斜斜划下。她的脸犹如火烧,愤怒的指责他:“你别捣乱好不好。” 声音又娇又柔,听着像是在撒娇。 杜燕绥心底一把火轰的烧了起来。他从她手里拿开笔,扶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软得不可思议,像年节时蒸的糯米糕,那样香甜可口。杜燕绥深深陷了进去,那么自然的舔了舔,轻轻咬了咬,辗转留恋。 岑三娘突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推他。 他扶着她的脸,不让她转开头,低声说道:“……我还没吃饱。” 岑三娘羞涩的低垂下眼帘。正手脚不知往哪儿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阿秋的声音:“少夫人,方妈妈怕你晚上饿着,让阿富他娘给你做了南方的点心。” 岑三娘扑哧笑出了声:“赶紧端来,姑爷饿了。” 戏弄 她抬头示威的瞪着他,眉毛一跳一跳的,似在说,等会儿阿秋进来,你就用糕点填肚子吧 杜燕绥又气又恨的捏了把她的脸,哼了声,坐到一旁拿起账本来瞧。 岑三娘得意了:“阿富他娘厨艺极好,做的烤酥饼面上涂了蜂蜜,里面放了肉馅,又香又脆。你不是饿了么?待会儿多吃点。” 杜燕绥头也没抬:“你头发乱了。” 岑三娘赶紧伸手抿鬓角:“还乱不乱?” 杜燕绥仍专注的看她记的账,手指在唇间点了点,没有说话。 哎呀,她的嘴怎么了?岑三娘旋风般跑去照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桃花般嫣红的脸,她舔了舔嘴唇,左右打量自己有什么不妥。不经意间,从镜子里看到杜燕绥贼贼的笑。岑三娘顿时明白被他耍了,脸瞬间如同火烧一般,烫的厉害。 “少夫人,我进来。”阿秋在门口说了声,掀了帘子进来。 杜燕绥扔了账本,深吸了口气:“烤的肉酥饼啊,真香。”说着拿起一只放进了嘴里。 岑三娘坐在妆台前梳头发,努力让声音平静:“去吧,早些歇着,明天你拿了算盘来算账。” “是。”阿秋行了礼离开。 岑三娘这才扔了梳子,大步走过去要揍杜燕绥。 杜燕绥一手拿着酥饼,笑着避开:“真的很好吃!” 岑三娘追不上他,气呼呼的瞪眼。 她的脸红红的,嘟着嘴。杜燕绥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把饼往嘴里一塞,含糊的说道:“三娘你真美,比四月的牡丹还美。” 岑三娘愣了愣,目光直直的望向他。 这机会不抓住他脑袋肯定被门板夹了。杜燕绥果断的大步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腰,抬起了她的下巴。 “你刚才说什么?” 岑三娘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杜燕绥心神摇荡:“我说你真美。真的,比这时季开的牡丹花还美。” “府里也种过牡丹吗?” “原来花园里种了些。公主府牡丹名品甚多……你喜欢,明天我陪你去花市瞧瞧。”杜燕绥含情脉脉的说道。 今晚,大概他不用睡榻了吧?他低下头寻找着她的嘴唇。 “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岑三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拉着他往外走,“这会儿懒得找杜总管拿钥匙了。我记得你能轻松翻墙的,你带我去看。” “什么?”杜燕绥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半晌没回过神来。 岑三娘回头看他:“去找后面花园里的牡丹啊!大唐不是最爱牡丹吗?看看还有没有,长了十几年,找到一盆名品咱们就发财了!” 她越说越心急,又拉了杜燕绥一把:“快点嘛。正巧四月开花,今晚月色又好,打个灯笼去。有的话肯定能看到。” 杜燕绥这才反应过来,磨了磨牙,心道你可真会煞风景。他顺手从衣架上取了披风,板着脸给她系好,眼珠一转又道:“如果真能被咱们找着,你怎么奖励我?”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下巴往罗汉榻上一扬,催促道:“走啦!” 杜燕绥大喜,如果找到,他就不用睡榻了?一时间变得比岑三娘还心切,拉着她提了个灯笼,从院子后墙带着她跃进了公主府的后花园。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了。 收获 自从这座宅邸被户部收回之后,就一直闲置着。 无人打扫,后园的野草蔓生,一丛丛占据了整座园子。 月色明亮,树木与齐人高的野草投下重重阴影,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枭叫。 岑三娘突然想起了夜半歌声那部电影,情不自禁的靠近了杜燕绥:“你说……你大伯家会不会有忠心的仆人舍不得离开,偷偷住在里面?” 杜燕绥提着灯笼,感觉到岑三娘的害怕,不觉失笑:“如果有人,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人?” “驼背的老家人啊,毁了容的侍女啊,白发拖地的老婆婆啊……”岑三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0 娘纯属自己吓自己,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寒战。 杜燕绥听得目瞪口呆,叹了口气道:“三娘,咱们是来找牡丹的,不是来捉鬼的。你真怕的话,咱们白天再来?” 岑三娘握紧了他的手,嘟囔道:“来都来了,就瞧瞧呗。” 往前走得几步,岑三娘听到踩着野草的脚步声,又开始想了:“会不会踩到一条蛇啊?” 杜燕绥哭笑不得,眼珠一转,喊了声:“当心蛇!” “有蛇啊!”岑三娘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了他。 “乖,不怕,有我呢。”杜燕绥得意的咧着嘴,拼命的忍着笑。手轻轻的拍着岑三娘的背安抚着她。 惊慌也就一瞬间的事,岑三娘埋在他怀里突然就反应过来被他恶整了。她恨自己胆小没出息,听到杜燕绥带着笑意的声音,又羞又气。她深吸了口气,用力的抱了抱他,在他怀里蹭蹭,然后推开了他,不屑的说道:“真以为我吓着了?配合下你而己,免得有人觉得无趣。” 说着提起裙子大步往前走。 杜燕绥笑了,跟了上去:“是,我家三娘最胆大不过……当初在芦苇丛里被我找着的时候,蜷着身子,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小模样可怜的呀!” 岑三娘转过身道:“上当了吧?杜大爷高抬贵手一走,我乐得差点打滚。这叫策略。” 嘴硬的模样可爱之极,杜燕绥蹲下了身体,闷笑道:“好吧,我家三娘的美人计奏效了,杜燕绥认栽了,决定甘当苦力,背着你去找牡丹可好?” 岑三娘趴上他的背,接过灯笼朝前晃了晃:“你要记住,你找的不是牡丹,是银子!瞪大双眼,出发!” “遵令!”杜燕绥背起她大步向前。 公府府后花园建了座湖,挖湖的土石堆砌在一旁,上面造了亭台假山。杜燕绥背着岑三娘顺着园子里野草淹没的石子甬道在花园里逛了半天也没看到一株开花的牡丹。只好在湖边停了下来。 放下岑三娘,杜燕绥道:“许是天晚的缘故。白天再来,或有收获。” 岑三娘叹了口气:“我估计白天来也找不到。我想岔了,公主府抄没,那些名品牡丹焉有被人放过的道理。” 杜燕绥一想,确是这样的道理。他怕她失望,轻言安慰道:“你瞧,月上树梢,湖如银盘,就当咱们来赏月好了,也不枉半夜翻墙。” 岑三娘放眼望去,喃喃说道:“是啊,湖面的月光像碎银子似的……” 杜燕绥扑哧笑了起来:“三娘,你现在看什么都想到银子是吧?” 岑三娘本来没想到银子,只不过随口形容了下,被杜燕绥一打趣,也忍俊不禁:“是啊,那水面的波光可不像银子么?就是捞不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没找到牡丹,心里却涌出莫名的欢愉。 杜燕绥伸出手:“回去吧,明日我们再去府里的后花园瞧瞧,没有牡丹,或许能寻到些别的。” 岑三娘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下了土坡,她回头看了眼建在高处的亭子,不死心的停住了脚步:“九哥,咱们上去再瞧一眼可好?找遍了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杜燕绥有些为难:“野草把假山通向上面的路都堵住了,那亭子都被藤蔓缠住了。不如明日清理下再看?” “走嘛走嘛,就看一眼,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岑三娘摇了摇他的手。 “好吧。”杜燕绥干脆抄抱起她,脚尖一点跃上了假山一处。正寻着落脚步的时候,岑三娘惊叫了声:“九哥,你看下面!” 假山背后靠湖的地方,一株高大的乔木静静伫立在月光下,枝头绽放着雪白的花朵。如月下美人,美不胜收。 杜燕绥心头一喜,低头在她脸颊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是牡丹。” 他抱着岑三娘轻轻巧巧的越过面前的几座山石,落在了湖边。 离得近了,浅浅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株牡丹有半人来高,枝叶呈现半张开型,枝头密密坠满了十来朵碗口大小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打起灯笼细看,花芯又带着点点翠绿。 岑三娘只觉得极美,却不了解。 “三娘,这是玉楼点翠啊!”杜燕绥轻触着花朵,仔细看了看道。 “值钱吗?”岑三娘只关心这个。 杜燕绥肯定的点了点头:“估计当初还是株小苗,又种得偏僻,没有被人注意到。十来年后却便宜了咱们。这么大一株,又是上品,肯定能卖上一千两银子。” “那还说什么,挖走。” 杜燕绥笑道:“那不行。得准备大瓮移植,还得用这里的土。现在挖回去,放到明天就蔫了。” 岑三娘也觉得自己心急了,想着总算有了收获,又高兴起来:“走吧,明天再来瞧瞧,说不定还有收获。” 杜燕绥揽住了她的腰:“它开得真美,三娘,咱们瞧会儿再走吧。” “嗯。” 两人静静的偎依着,瞧着面前的玉楼点翠,一时间竟舍不得回去。 不知站了多久,杜燕绥看到岑三娘打了个呵欠。他没有吭声,揽着她,让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片刻之后,低头再看,岑三娘已经闭上了眼睛。 “三娘,困了么?咱们回去吧,明天再来。”,杜燕绥终于开口说道。 “嗯。”岑三娘迷迷糊糊的应了。 杜燕绥伸手抱起了她,柔声说道:“你放心睡好了,我抱你回去。” 岑三娘什么话都没说,埋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杜燕绥咧嘴无声的笑了。 回到府里,杜燕绥低头一瞧,岑三娘早就睡熟了。他轻轻的抱着她进屋,阿秋和夏初知道两人出去,一直没睡,见着就迎了上来。 杜燕绥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都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两人便行了礼,回房睡了。 杜燕绥将岑三娘放在床上,给她解了披风,脱了鞋。岑三娘很自觉的翻了个身,趴床上睡了。 “今晚收获不少啊……”杜燕绥笑咪咪的看着她,脱了外裳,吹熄了烛火,心安理得的躺上了床。 污蔑 这一夜岑三娘睡得极舒服,被子软软的,暖暖的。生物钟到了醒的时间,她迷迷糊糊的抱着“被子”蹭了又蹭。 杜燕绥被她蹭醒了,低头看着她趴在自己胸口,小猪拱食似的。他微微一笑,手指拈着衣带扯带,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衣襟掀开,闭了眼睛装睡。 岑三娘扭了一会儿,彻底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杜燕绥敞开的胸膛,她顺着往上瞧,身边可不正睡着杜燕绥么。这就是她抱了一晚暖呼呼的软被子?她飞快的抽回手,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裙,连发髻都没有折散。 很明显她睡着了杜燕绥抱她回来的。可他咋这么不自觉呢?她还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1 没满十六岁啊!岑三娘决定先发制人。 “你醒了?”杜燕绥适时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大叫一声,双手一合拉上了衣襟,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岑三娘被他吓了一跳。 “三娘,我们不能那样……”杜燕绥仿佛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点,系好了衣带认真的望着发呆的岑三娘,“你那……还没来,对身子不好。懂么?” 懂你妹呀!岑三娘回过神气得舌头打结,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燕绥忍着笑,轻叹了口气,手臂一伸,将她捞进了怀里:“好了好了,别生气。以后我让你抱着睡就是了,我忍得住的。” “我才不要抱你!是你自己偷着上床睡的!”岑三娘挣扎着抬起头,努力辩解着。 “知道知道,是我偷着上床让你抱的,是我厚脸皮,不是你的错。”杜燕绥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污蔑我……” “我的错我的错,好吧?” 岑三娘还想争辨,杜燕绥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口,动作迅速的起身:“吃过早饭咱们去后花园瞧瞧,看还能找到牡丹不。” 他像阵风似的从岑三娘眼前消失了,不多时,听到净房有了动静。 岑三娘如梦方醒,狠狠的捶了下床:“想上床睡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杜燕绥,你敢污我清白,你死定了!” “我去练会拳。你收拾好了叫丫头来唤我。”杜燕绥心里仍有些发虚,直接避开岑三娘,神清气爽的去了后面的院子。 岑三娘冷笑,下床梳洗打扮。 摆好早饭,让阿秋去叫了杜燕绥回来。 吃完后,当着杜燕绥的面吩咐阿秋和夏初:“把书房收拾出来,这几日姑爷去书房睡。” 杜燕绥愣了,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阿秋和夏初也有点紧张,不知道两人是否闹别扭了。 岑三娘低下头,娇羞着,难为情着,声如蚊蚋:“小日子来了,不太方便。” 少夫人终于来葵水了。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少夫人就能有身孕了。阿秋和夏初惊喜不己,连声应下:“少夫人放心,奴婢定把书房收拾得舒服一些,不会委屈了姑爷。” 杜燕绥看到岑三娘偷偷的撇了撇嘴,得意的像狐狸,不由得哭笑不得。心里念头数转,心想回头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竟笑了起来:“也罢,我便在书房歇几日。” 不哭着喊着求着,还倒打一耙。想睡我的床,那有那么便宜的事。岑三娘挑衅的瞪了他一眼。 如愿 用过早饭,杜燕绥去了书房。岑三娘叫来方妈妈,把昨天自己记的账目给了她。又商议着添减了些。叫阿秋重新算了账记下。天色便大亮了。 心里惦记着公主府后花园的牡丹,岑三娘就去了书房找杜燕绥。 “你小日子来了,还是在家歇着。我去挖回来就是。”杜燕绥关切的说道。 那神色怎么看怎么假。 岑三娘还想白天再仔细找找呢,哪肯在屋里坐着,脸色一变,笑着蹭了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摇啊摇:“我错了么,错了还不行么?” 杜燕绥被她摇得心软:“那还让我睡书房不?” “阿秋她们都知道了。你就忍耐五天好不好嘛。” “不行,三天!” 岑三娘眨巴着眼睛:“这样,如果再找到一株减一天,好不好?” “如果找到十株,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睡罗汉榻了?”杜燕绥趁机讨价还价。 岑三娘白了他一眼:“十株价值一千两银子的还差不多。你觉得咱们能在两座荒废了的花园子里捡到一万两银子?” “先说答不答应吧。” “成交!” 杜燕绥迅速的拉了她的手往外走:“从公主府挖牡丹的事不能传出去。毕竟那是被封了门由户部收回的府邸。咱们先去公主府,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去。” 他去找杜总管拿了钥匙,提了铁锹箩筐等物,和岑三娘两人开锁进了后院。 杜家的后花园和公主府的连成了片,只是那座湖公主府占了一大半,杜家占了一小半。中间修了道矮矮的院墙,有道月洞门相连。 锁已经锈住了,杜燕绥一锹打落,打开了门。 白天进院子,看的清楚。两人把公主府后花园的犄角旮旯逛遍了,真找到了十来株牡丹。和杂草长到了一起,被抢了养份,开的花朵小,没有一株名品。 “得找个花匠好生养着,也能值些银子。长了这么多年,可惜这么粗壮的枝干了。”杜燕绥仔细分辨后说道。 “蚊子肉也是肉。挖。”只要是牡丹,岑三娘也不嫌弃。她脑子里想起了嫁接种植。她不会,没准儿花匠能试出来呢? 杜燕绥让她站在旁边,挥动铁锹开挖。 足足忙活了一上午,才将挖出来的牡丹全用箩筐移到了杜家花园里。 他填去了湖旁那株玉楼点翠挖出的大坑,擦了把汗,拿起水囊喝着水。他看到岑三娘呆呆的望着湖面出神:“弄好了,别的地方不用填了,反正都是野草窝。三娘,走吧。回府赶紧让杜总管买些大瓮回来。” “是得多买几只大瓮。”岑三娘念叨着,眼睛骤然冒出了光彩,握着他的胳膊,兴奋的又蹦又跳,“九哥,湖里有银子!” 杜燕绥身体剧烈的抖了抖,被岑三娘吓着了:“你说什么?” “鱼啊!九哥,刚才我看到湖里的鱼好肥!这湖里的鱼不知道长了多少年,好大好肥!咱们网去卖掉,又是一笔银子!”岑三娘激动不己。 杜燕绥虽然也想多赚点银子,却没想到岑三娘看中了湖里的鱼。 “你看你看,那里!”岑三娘指着水面,老大一尾鲤鱼跃出了水面。 杜燕绥喃喃说道:“好大好肥的鱼!”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仿佛记忆被打开了一扇窗户,他轻声说道:“花园的湖里还种了很多荷……” 岑三娘咯咯笑着:“能摘荷叶,挖莲藕。煮荷叶粥,炒藕片,炖藕汤,做糯米甜藕点心!” 杜燕绥看着她笑得那么欢快,鼻端隐隐发酸。有多少嫁给从三品官员的夫人会像她这么过日子的?她的一颦一笑此时都像刀在戳着心窝,让他心疼不己。他背转身轻声说道:“你回去歇着,这些事我来办。” 岑三娘开心的跟在他身后:“还没去咱们家的园子里看呢,没准儿还能找到些值钱的宝贝。” “先把这事办妥了。公主府不能来了。家里有的,明后天我再陪你去找。” “你怎么了?”岑三娘听到他的声音有异,跑到他前面去看。 杜燕绥仰起了脸,不肯看她。 岑三娘将他的难过瞧在了眼里,啐了他一口道:“真是的,那有高兴得想哭的。” 杜燕绥被她说的越发难过,伸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2 ,低声说道:“三娘,你真让我心疼。” 岑三娘嗅着他身上的汗味,嘴角弯了起来。 “三娘,我要和你同榻,你别赶我好不好。”杜燕绥闷声闷气的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委屈,让岑三娘心软。她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小声说道:“能不能等我大一点啊。” 杜燕绥耳尖,听得清清楚楚,那股心酸蓦得化为了阵阵狂喜,大声说道:“好啊!我一点都不急。” 岑三娘臊得面红耳赤,用力推开他,扭头就走。 杜燕绥哈哈大笑,扛起铁锹慢悠悠的跟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啦 惜福 岑三娘虽得了老夫人的话,把府里大小事物接了过去。杜惜福仍习惯的的去了正气堂。 午后,杜老夫人小憩未起。尹妈妈就在起居室招呼着儿子。 “母亲。”杜惜福朝母亲揖首问安,笑容满面的坐下了。 他来正气堂几乎都这个时间。老夫人起身前,他能先和母亲说上话。 然而今天尹妈妈却没有让他等:“惜福,日后府里的事你直接去找少夫人。老夫人没叫你,就不要再来了。” 杜惜福愣了愣。 “儿子,少夫人没有过门之前,虽说孙少爷管家,但他有职司在身,老夫人只能传了你来回禀。如今老夫人已经放权给少夫人,你若再来,少夫人难免心里会不痛快。”尹妈妈温言说道。 杜惜福脑子里就想起岑三娘的模样来。不过十五六岁,娇小玲珑,瞧着还二姑娘岁数还小些。心里就些不服气,国公府如今这状况,一个小姑娘能撑得起来吗? 知子莫若母。尹妈妈轻声说道:“惜福,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眼里就有了几分严厉。 杜惜福讪讪的垂下头,低声说道:“儿子也是为着府里着想。” 尹妈妈叹了口气道:“孙少爷回来了,得了皇上赏识。你是不是想着熬了那么多年,现在日子会好起来了,生怕少夫人会用了她的人做总管?” 杜惜福被说得哑口无言。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一家人都是老夫人的陪房,是家生子。府里最难的时候,他兄弟二人忠心侍主。知恩做了府里的侍卫长,他做着总管。黑七是孙少爷的贴身侍卫,自不会和知恩抢。可自己呢?如今少夫人主持中馈,外院还住着她的三户陪房。 有一户他打听清楚了。是岑三娘娘家兄弟暂借给她使的,当家男人姓王,是车把式。媳妇会厨艺,去了厨房。小子如今留在门房当着小厮。他不担心这户人。 另外两户主事男人一姓刘一姓陈。听说原先在隆州时就管着少夫人母亲的陪嫁田庄。两人一看就极精明。并不是只知晓农事的普通庄头。眼下少夫人刚过府,还没给他们安排职司,杜惜福忍不住就想远了。 “就算少夫人另有安排,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哪。”尹妈妈苦口婆心的劝着儿子。 杜惜福目光闪了闪,嘴里顺从的应了:“儿子明白。” 如果岑三娘没那个能力,处事不公道,他还是要为自己讨个说法。毕竟他对国公府尽心尽责,岑三娘说换人就换人,只会让府里的仆役们寒心。 这时里间传来老夫人的声音:“惜福来了?” 杜惜福赶紧站起身,恭敬的禀道:“老夫人安好。” 尹妈妈看了眼儿子,进去服侍老夫人起身。免不了也为儿子说上几句好话:“他习惯了,一时没改掉。奴婢已嘱他日后直接向少夫人回事了。” 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哪里不明白,笑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说说。这几日燕绥和三娘折腾些什么。” 尹妈妈哎了声,挑了帘子唤杜惜福进来。 “……地板没有典进当铺,在东市找了家木材行寄卖。正巧有户人家给女儿打嫁妆,看中了这木料,卖了两千二百两,除去铺子的抽成,得了两千两整银。孙少爷嘱咐从后花园湖里捞鱼去卖。头天捞了八百斤,还捉得三只脸盆大的老鳖,悄悄从后门装了车,又从城门绕了进来。孙少爷真能干,他认得城里的几间大酒楼的东家,托辞鱼是咱们田庄自个儿养的,对方爽快的买了,得了二百两银。湖里没有捞尽,看情形还能再买几百斤。”杜惜福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老夫人哈哈大笑:“他俩真把咱们家挖地三尺了。” 杜惜福迟疑了下又道:“少夫人让她的管事妈妈送了单子来,府里要添二十个下人。还要买四个绣娘,两个花匠。” 他看了眼老夫人。手里才宽裕点,一口气添的人让国公府增加了三分之一的人。做粗活的下人身价银就是二百两。绣娘和花匠身价银更高,转眼三四百两银子就出去了。每个月府里还要增加三分之一的月钱和用度。两千二百两银子,能花多久? 孙少爷为了赚银子已经想尽了办法。少夫人富贵人家出身,大手大脚的买下人铺排场,将来可如何是好? 杜惜福心里担忧着。 他还有一重忧虑,这么多人进了府,都只认少夫人,将来这府里怕不是自己兄弟能管得住的了。 “既然是少夫人的意思,那就照她的意思去办。老婆子日后享清福就是了。”杜老夫人笑容满面的说道。 “是。”杜惜福听到老夫人这样说,知道老夫人真正的放了权,心里有些失望。他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满,站起身恭敬的朝老夫人行了礼退了出去。 岑三娘今天传了他去议事,他倒想看看这位少夫人还想做什么。外间春光明媚,杜惜福深吸了口气,爱惜的理了理身上的长袍,朝偏院行去。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哈。 簪花 从公主府挖来的十来盆牡丹全摆在后院花园里。 岑三娘正和杜燕绥商量:“银子暂时还能用,多一千两少一千两也没多大的区别。我是想请来好花匠,把这株玉楼点翠分株栽活了再卖。” 杜燕绥忍不住笑:“你这是留着母鸡只卖蛋的法子。培育一株名品出来,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总要试一试么。”岑三娘越看大瓮里那株牡丹越舍不得。 “你作主。”卖地板和鱼有了缓冲的银子,杜燕绥也不着急。见岑三娘喜欢,心想让她闲时养着打发时间也好。 正说着,阿秋领了杜惜福进来。 杜惜福上前见了礼,便恭敬的候在一旁。眼睛瞅着那盆玉楼点翠,心里越发佩服杜燕绥。他倒不知道是从公主府挖来的,只当是杜燕绥在自家后花园里寻出来的。 “是这样的,杜总管。前院我有两房陪房住着……”岑三娘找他来主要是为了刘伯和陈伯两家人的去处。 杜惜福心头一紧,低垂了眼继续听着。 “原先他二人就在隆州管着田庄。如今来了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3 长安,我仍想让他二人去管田庄。杜总管在外行走方便,能否找家妥当的牙行。我嫁妆里有处小庄子,还想再买一处。关中素来是粮仓。土地肥沃,买地总不会亏的。”岑三娘笑道。 杜惜福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拱手道:“少夫人吩咐了,小的这就着手去办。” 岑三娘又道:“府里要添置的下人还请杜总管多上心。绣娘要寻,当务之急却是找两名精验老到的花匠来。” 杜惜福看了眼那盆玉楼点翠,迟疑了下道:“少夫人,小的有几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岑三娘和气的说道。 “少夫人寻花匠是想培育牡丹吗?长安城的贵人们哪个不爱牡丹,真有此手艺的花匠大都被搜寻了去。小的担心寻不到中意的。”杜惜福心想,不如趁这四月花开的时候把这盆名品卖掉,府里还宽绰一些。 “这样啊。”岑三娘有些不舍。 既然岑三娘不打算换了他的总管,杜惜福觉得自己需提点这位年纪小的少夫人几句:“牡丹名品难求,就因为分枝难以成活。少夫人若想养出更多更好的牡丹,没有几年工夫是不行的。” 杜燕绥听到这里瞟了他一眼。 杜惜福话说的中肯,他却能听出言语中对岑三娘的不信任和轻视之意。 “知道了,你先去办那几件事吧。我和少夫人再想想。”杜燕绥不等岑三娘开口,先出声打发了杜惜福。 待人走后,岑三娘就苦恼起来:“杜总管说的也有道理啊。” 见她半点没听出来的模样,杜燕绥就来气:“不就是一株名品牡丹么?卖出去也不过一千两银子。我做主了,回头给你找几本书,你自己学着分枝插种。哪个花匠是生来就会的。” “我?”岑三娘摇头,“养不活可惜了嘛。” “三娘,反正是咱们顺来的。怕什么?”杜燕绥劝道。 “算了。是我贪心了。把它卖掉吧。那些普通的给我留着,长了十来年,枝干这么粗壮,拿给我练手,没准儿还有意外惊喜呢。”岑三娘做了决定。 花要卖出去了,这么美,岑三娘瞧着有些不舍。拿起剪子剪下一枝交给阿秋:“送我房里去。” “想簪花?”杜燕绥突然想到,府里早辞了花匠,后花园早荒废了。岑三娘想簪花也没有,心里又生出内疚来。 岑三娘笑道:“我才不喜欢在头上插这么大朵的牡丹呢……” 她突然想起这时候的女人都爱簪花,不同的时令喜欢簪不同的花。尤其爱大朵牡丹。她暗骂自己笨,盯着那盆玉楼点翠仔细看了又看,得意的对杜燕绥道:“我能做和这一模一样的绢花。宫里制的绢花有么?想办法去尚宫局给我讨几枝最精致的行么?” “好。”杜燕绥笑了笑,他不信岑三娘能比尚宫局还做得好。 称呼 晚间在老夫人处用过饭,杜燕绥领着岑三娘去看张氏。 四月暮春,张氏还盖着厚厚的冬被。脸上不带一丝血色。见杜燕绥和岑三娘来,眼里有了笑意,说话声音极轻,几句话就微微喘着气。 坐了一会儿,张氏精神不济半阖了眼。 杜燕婉就送两人出去。 她迟疑的看了眼岑三娘,低声说道:“哥,韦小青又下了帖子来。她邀我后天去乐游原赛马打猎。我还没答应。” 杜燕绥点了点头:“去吧。我还有两日假,后天我在府里守着娘。” 他想了想道:“找知恩多带几名侍卫去。” 杜燕婉咬着唇,看着杜燕绥没有吭声。 岑三娘迅速就明白了。原先府里管账的是杜燕绥,现在换成了自己。杜燕婉清楚家里的情况,这是担心出去交际的衣裳和花销。 她上前拉着杜燕婉的手笑道:“这天气正适合去乐游原踏春,呆在府里岂不浪费了春光。明日相公要陪我去东市逛逛,辛苦你照顾母亲。后天我们就留在府里,你尽管放心去玩。如果运气好,晚间没准儿咱们家的饭桌上还能添道野味尝尝呢。” 岑三娘一句不提银子花销,见杜燕绥微微点头,杜燕婉心里有了谱,眼里多出几分感激“嫂嫂放心,等着我给你们打野味回来添菜。” 回了院子,岑三娘就叫来夏初开了箱笼。 杜燕绥见她将首饰摆了满桌,就明白她想做什么,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说道:“你做什么?燕婉不差首饰。” 他说完发现自己语气有点生硬,站在那里板着脸不说话了。 为了认亲那天让族人们知道国公府还没有垮,典当了祖母一匣子首饰给岑三娘打了顶点翠冠。添置了套十二枝白玉笄。都是他亲手去办的。回府一年多,他心里清楚,祖母和母亲没舍得当出去的首饰是留着穿品级礼衣时与之相配的头面。不会适合燕婉这样的少女踏春狩猎时插戴。 明知燕婉借不到新首饰,只能用自己以前的头面,可杜燕绥就是不舒服。 岑三娘越明理大方,越让他难受。 他是国公府唯一的男人,让杜燕绥选,就如他对岑三娘说过的话:让他上山砍柴去卖,他绝无二话。 然而看到妹妹犹豫,看到岑三娘回家大方的挑选自己首饰给妹妹,他心里就窝着一团火。矛盾着,苦恼着,别扭着。 “哎哟,这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岑三娘是局外人,却敏感的察觉到杜燕绥努力想维持的自尊心。干脆开着玩笑,伸手去揉他的眉心。 “别闹!”杜燕绥被她盯着追着,左躲右闪,气恼无比的低吼了声。 岑三娘一愣,瞪着他也吼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听燕婉说起韦小青,想起她姐姐韦小婉了是吧?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在乐游原,你烤鹿肉给她吃来着,见我来了,拔腿就跑!杜燕绥,你想和燕婉一起去应了韦家姐妹的约便去吧!我留在府里陪着母亲和祖母就是了!” 说着坐了下来,转过身不理他了。 杜燕绥听得瞠目结舌:“我……我哪有!” 岑三娘背着他心想,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我就要这样说怎么了。 “三娘,你听我说,当时在乐游原遇到你,我脑子里像塞了把草似的,都不知道怎么对你说话……我哪有给她烤鹿肉,见了你就跑?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杜燕绥急了,伸手去拉她。 岑三娘用力一挣,就是不肯转过身来:“我这个当嫂嫂的,借几件时新首饰给燕婉撑面子,有什么不对了?你要板着脸吼我?我好命苦啊!” 说完就抽了帕子趴在桌上捂了脸开嚎。 杜燕绥惊得手脚发颤,心酸得咬紧了牙。他用力将她抱了起来,紧紧的按在怀里:“我不好,是我不好……” 说着他眼里也酸涩起来,暗骂自己莫名其妙。 “嘿嘿。” 岑三娘听到他认错就抬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4 起了脸,笑咪咪的搂住了他的脖子:“逗你的嘛!” 见她这模样,杜燕绥一口气憋得脸都红了。 岑三娘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亲亲就不生气了哦。” 杜燕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气又无奈,又拿她没辙,干脆把脸一转:“这边!” 岑三娘毫不犹豫吧唧又是一口。 “若不是瞧在你年纪尚小,我就……”杜燕绥威胁了句,又不好意思起来,下巴一点,“选首饰去!” 岑三娘见好就收,干脆坐在他身上摆弄起满桌的首饰。最终选了套八枝的金镶珍珠宝钿,用匣子装了。 “出嫁前熔了母亲的一套金头面打造的,小舅舅送了匣珍珠,我自己画的花样,长安城找不到重复的。燕婉要骑马来着,头上要简单又不累赘的。”岑三娘很满意。 她又想起来府里春装都没添置。成亲时燕婉穿了身新衣,估计也就做了那么一身,春游再穿出去被人瞧着就不合适了。 “添置下人,采买布匹给府里人做新衣,一共给了杜总管五百两银子。把这个月府里的花销除开,再留点余钱,咱们可以动用一千两银子。明天陪我去逛街,给燕婉买两身新衣。等府里有了绣娘,就不用买成衣了。” 杜燕绥不干了:“我呢?你答应给我做的荷包呢?” 岑三娘心虚的低下了头:“打算明天一并买。” “我要你亲手做的!” “我不会绣花么。不用绣花的荷包,我也会做啊!你要么?” 杜燕绥紧抿着嘴,半晌才道:“叫声好听的,我就将就用了。” 岑三娘甜甜一笑:“九哥!” “不满意。换一个。” “相公?夫君?老爷?” 哎呀妈呀,岑三娘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再换!” 这还换呀?岑三娘没招了:“你说吧,想让我叫你什么?” 杜燕绥宛尔一笑,眉眼含春:“我族里排行第九,你叫我声九郎好不好?”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 杜燕绥低头在耳边轻声说道:“叫声好哥哥也行。” 岑三娘哆嗦着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困了,我先去洗漱了!” 杜燕绥哈哈大笑,心情愉快的躺上了床,胳膊闲闲的撑在脑后:“九郎听起来不错,好哥哥听着也不错……” 作者题外话:明天中午更不了,晚上再更新了。这是提前加餐。 逛街(一) 第二天,杜燕绥就带着岑三娘去了东市。 他骑着马,岑三娘带了阿秋和夏初坐马车。 路过方铭开的云裳制衣,岑三娘挑起帘子瞅了几眼。叫阿秋来看:“记住这家铺子了?” 阿秋认真的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她和方铭的生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阿福在门房当着差,阿福爹赶马车。方铭有什么消息,可以通过阿福父子传进来。 岑三娘有意的在国公府里布置了一条完整的情报通道。 今天出门,她特意让阿福爹赶了车,走这条路。万一阿福父子离不开,阿秋也能找到这里。 国公府的事情渐渐理顺,她盘算着该腾出时间理理自己的私房了。 方家在长安开了店,会送自己一成干股,这事少不得要给杜燕绥过了明路。否则生了误会就不好了。 “三娘,这条街都是卖绸缎布匹成衣的,下车吧。”杜燕绥下了马,站在车旁说道。 岑三娘掀了帘子出来,没等阿福爹放好踏脚小凳子,杜燕绥就伸手接了她下车。 放眼望去,一整条大街人来人往,车马喧嚣,极为热闹。岑三娘兴奋起来:“总算可以自由自在的逛街购物了!” 杜燕绥不由失笑:“有这么高兴?” “当然!”岑三娘眼睛不停的往两边的铺子里张望着,一边告诉他,“在隆州,我就没逛过街。到了外祖家,出门不外是赴宴请聚会。上回和小舅舅来了一趟,也没认真逛过。” 她抬头看他:“不准喊累,明白?” 杜燕绥笑道:“今日我可以陪着你逛一整天。累了,咱们就去酒楼吃饭。” 他指着前面一间商铺道:“那是长安城最大的成衣铺子,王爷在里面有份子,你还记得吗?” 岑三娘依言看过去,匾额上鎏金的三个大字:“织锦阁。” 她就想起来了。曾经滕王离开隆州后,城里新开了家织锦阁,把衣料送到府里来。那位低声告诉她,让她随意选衣料的徐妈妈。不知道那个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丫头小青如今跟在滕王身边,还是送到了京城的织锦阁。 往事,恍然如梦。 岑三娘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位熟知滕王事物的杜燕绥,便好奇的问他:“你知道王爷那么多事,他还肯放过你?” 杜燕绥低声说道:“男人的秘密。” 装神弄鬼!岑三娘白了他一眼,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进去。 织锦阁不愧是城里最大的成衣铺。各式衣料,制成的衣裳琳琅满目。 女子都爱新衣裙,岑三娘也不例外,挨个的翻看衣料。 “哎,让让,让让!”旁边突然跳出个伙计,救火似的扑了上来,挡在了岑三娘面前。 岑三娘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伙计拿着根油光水滑的鸡毛掸子,轻柔的拂过岑三娘摸过的布匹,漫不经心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将鸡毛掸子往腰后一插,神色异常恭敬:“这位姑娘,可是看中了这匹綀子?” “什么?”岑三娘没听清楚。 伙计满脸堆笑:“难不成姑娘以为这是普通的苎麻?” 岑三娘听懂了:“你是说最好最贵的那种苎麻是吧?” 伙计的嗓门蓦然提高,尖声说道:“十两金子一匹,手按上去都会留印儿的,懂不?” 他个头瘦,伸长了脖子,像斗鸡似的。震得岑三娘主仆三人连退几步。 杜燕绥站在店铺门口闷笑出声。 怪就怪岑三娘主仆出门时都换了身半旧的家裳襦衣。白底小碎花配湖蓝色的高腰裙子。头发挽成了紧紧的螺髻,只插了两枚金钿子。手腕上也只戴了双空心的金镯。简单的像普通的平民女子。 阿秋和夏初早得了她的吩咐,也是一身简单的绵布衣裙,梳了偏髻,用了两根银簪子。 岑三娘还得意洋洋的解释给他听:“穿得太华丽,准被人当肥羊宰。进铺子你离我们远点,别拖累我砍价。” 他当时忍着笑连声应下。进了织锦阁就站在门口候着。果然被他瞧到了这一幕。 夏初稳重些,上前一步挡在岑三娘面前,对伙计说道:“我家主子是杜国公府的少夫人。” 那伙计瞅了她一眼,嘿嘿冷笑:“说的可是东市对面平康坊的杜国公府?杜公子小的也见过,身边陪着的可是韦家的大小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5 姐。告诉你们,韦家小姐正在里间试衣,识相的就赶紧走。长得花骨朵似的,我猴三儿能说这番话是可怜你们别被正主儿逮着下不了台。” 岑三娘大怒,回头瞧到杜燕绥抱着双臂笑得正欢。她一巴掌拍在那匹雪白的苎麻綀子上,大声说道:“我摸了怎么着?我偏不买!”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了.今天少 逛街(二) 平滑如雪的綀子上压出了一个浅浅的掌痕。 “你你……哎哟!十两金子一匹哟……”猴三儿心疼的取了鸡毛掸子小心的抚平那个掌痕。他自己不敢伸手去摸,掌痕又抚不平,猴三冷笑一声,“告诉你,我家店里就这么一匹綀子!瞧这掌印儿,你不买也得花五两银子赔我!” 织匹綀子需花上一年时间。真正的豪人家做件衣裳穿出去,也能显摆下。来这店里的人非富即贵。猴三只需要摆张苦瓜脸,叫声可怜小的。别说五两银子,没准儿就掏十两金子买下这匹布了。猴三也会从中抽得几两银子花花。 只不过,今天猴三对岑三娘存了轻视之心。见她年幼,穿着简单,不打同情牌,反而想讹诈几两银子。 知道滕王有份子,杜燕绥对织锦阁似乎也极熟悉,岑三娘心里有了倚仗。她存心要惹着韦小婉出来看热闹,昂着头抄着胳膊冲猴三翻白眼:“我没钱!” 猴三油嘴滑舌,说话有趣儿,常得些打赏。遇到没眼力的人进来看看,听着猴三儿报出的价,也会羞惭而去。岑三娘的无赖行径刺激得猴三蹦了起来:“没钱你来做什么?织锦阁是你这种人也能进来的么?” 这时看到内堂帘子一挑,韦小婉和韦小青带着丫头走了出来。 岑三娘眼睛一亮,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织锦阁店堂大,卖布料的在一旁,成衣挂在另一端。岑三娘背转了身,韦氏姐妹一出内堂没有看见她。 杜燕绥站在门口,正想进来替岑三娘解围,迎头和韦小婉打了个照面。 “杜九哥!”韦小婉惊喜的喊了他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韦小青暗暗叹了口气,也朝杜燕绥福了福:“杜九哥。” 杜燕绥只得停住脚步,朝两人拱手一揖:“韦姑娘。” 他眼睛朝里面瞟着,见岑三娘躲在夏初和阿秋身后朝自己吐舌头,心里苦笑:“失陪了。” “杜九哥!”韦小婉急切的喊了他一声,手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衣袖,满脸热切,“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也不肯多说几句话便要走么……” 岑三娘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娇柔的喊了声:“相公!” 这声相公叫得杜燕绥机灵灵打了个寒战,甩开了韦小婉。他一时心急,用力过猛,韦小婉竟被他甩了个趔趄,幸好被韦小青及时扶住。她脸色苍白,看到岑三娘奔到杜燕绥身旁,羞愤的不知所措。 当我面和杜燕绥拉拉扯扯,还让店里伙计误会你俩是一对,岑三娘心里冷笑,冲韦小婉甜甜一笑:“韦姑娘,好久不见!” 韦小婉咬着唇,勉强的喊了声:“三娘,你也在啊。” 作者题外话:先安客,我慢慢更着 逛街(三) 声音发颤,听得韦小青心疼。她一把将姐姐扯到身后,却看着猴三道:“先前在里间试衣裳,听到你说有人买不起衣料是吧?” 猴三的鸡脖子早缩了回去,赔笑道:“误会误会。” 韦小青几步走过去,目光在布匹上一扫,看到了綀子上的掌痕,便皱眉问猴三:“猴三,我想买匹綀子,店里还有货么?” 猴三愣了愣,苦笑道:“韦姑娘,就这一匹了。” 韦小青啧啧几声:“这可是十两金一匹的綀子,买不起看看就算了,糟蹋成这样。啧啧!” 岑三娘走过去,两巴掌拍在綀子上,又压出两个掌痕,皮笑肉不笑的对韦小青道:“是啊,买不起……就只好多看几眼多摸几下了。” 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韦小婉。 自己情急之下拉杜燕绥的衣袖分明被岑三娘看到了。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说自己。韦小婉又羞又气,扭头就跑了出去。 韦小青大怒:“这匹綀子是我要买的,岑三娘你拍来拍去什么意思?” 岑三娘就委屈的靠向杜燕绥,“相公,我只觉得好看,才多摸了两下。我不知道韦姑娘要买呢。也没见她给钱啊。” 女人的小心眼一来,杜燕绥头大如斗,只能牺牲韦家姐妹哄着岑三娘:“你喜欢,相公给你买可好?” “可是店里只有一匹,韦姑娘说她要买的。”岑三娘开始歪楼了。 杜燕绥只得向韦小青揖首道:“可否让给我们?” 韦小青梗着脖子道:“杜九哥,这匹綀子是我先说要买的。对不住了。付钱!” 她身边的丫头就掏了钱给猴三,把布包了起来。 “正好明天去乐游原,拿回府里赶制身胡服出来穿。”她得意的瞪了岑三娘一眼,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杜燕绥担心岑三娘生气,转过头看到她咯咯直笑:“十两金子买匹我揉搓坏了不要的布,有什么好得意的。” 几句话绕下来,韦小青竟忘了自己挑刺是为了给姐姐出气的初衷,花钱把布买走了。杜燕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岑三娘,低声说道:“出了气,也树了敌。三娘,日后别这样了。” “如果不是你拈花惹草,会让我误会?还没说呢,你和那韦小婉怎么回事?”岑三娘板起了脸。 杜燕绥苦笑,哪里敢告诉她,原先祖母想和韦家联姻来着,只好使了个拖字决:“回家告诉你可好?这里说话不方便。” “回家再审你。”岑三娘白了他一眼,笑咪咪的给阿秋使了个眼色。 逛街(四) 阿秋心领神会,脆生生的问猴三:“我家夫人不计较你先前的态度,还帮你做成一笔大买卖。在你店里买东西你可要便宜一些。” 猴三愣了愣,发现是这个理。难得的是杜夫人不和自己计较,谄媚的说道:“那是自然。绝对是最低的价给夫人。” 岑三娘笑道:“刚才韦家小姐买胡服了是吧?我也要买一件。” 猴三连声说道:“夫人随小的来。” 岑三娘跟在他身后慢条斯理的问道:“韦家姑娘没买成衣,大概是没有喜欢的。我总不能买件人家看不上的回去吧?” 猴三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店里确有一件极好的胡服,只是价格有些贵,韦姑娘倒是极中意,碍着价钱就没有买。夫人稍等。” 他小心的从里面拿出一件胡服来。 是件雪白的綀子,大翻口的衣领,鎏了金,用金银丝线遍绣花鸟。宽阔的腰封上金银丝线绣了花,镶嵌着细密的珍珠。托在手中轻薄如云,望之灿烂生辉。 岑三娘一见就喜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6 欢上了。她记得杜燕婉的尺寸,告诉给猴三,用尺子一量,刚好合适。 阿秋不等她示意,问猴三:“多少钱?” 猴三迟疑了下道:“光这衣料和金银丝线就值一百五十两。还不算成衣刺绣的工钱。店里原来要卖二百两银子。夫人给一百九十两可好?” 杜燕绥听到价钱,扯了扯岑三娘,低声道:“别乱花银子和人置气,划不来。” 府里能动用的钱有一千两,花近二百两给燕婉添这件华服,是有些贵了。岑三娘犹豫了下,心有不甘:“韦小青买了那匹綀子赶制胡服,肯定明天要在燕婉面前显摆。如果因为我今天的行为害的燕婉伤心,我更不好受。都怪你不好。” “是是,我不好。”杜燕绥长叹一声,心想还不是这个猴三多嘴,就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猴三吓得又缩了缩脖子,讨好的说道:“这样吧,一百八十五两。猴三只能卖出这个价了。” 阿秋悄悄的扯了岑三娘一下:“少夫人交给奴婢来办可好?” 岑三娘有些好奇,阿秋还能讲到多少,就点了点头。顺便将先前看中的几匹料子一并交待给阿秋,和杜燕绥走出了店铺。 过了片刻,就看到阿秋和夏初笑嘻嘻的出来,手里不仅捧了布匹,还拎着穿衣裳的纸匣子。 “少夫人,一共花了一百八十五两银子。”阿秋得意的直乐。 “连这几匹布一起吗?”岑三娘有些惊喜。 阿秋笑道:“是啊,买了那件衣裳,这几匹布是添头!” 这添头未免也太多了吧?岑三娘怀疑的看着阿秋。 阿秋就附耳告诉她道:“少夫人一走,我和夏初就吓唬那小子来着。要不让咱们满意,回头就告诉韦家,他说韦姑娘和姑爷是一对。吓得那小子直哆嗦。” 岑三娘卟的笑出声来,觉得阿秋确实是砍价的一把好手,满意的让二婢把东西放马车上去。 杜燕绥好奇的问她:“这丫头怎么说的价?” 岑三娘笑吟吟的答他:“女人的秘密。” 杜燕绥伸手弹了她一个爆粟,笑骂道:“小心眼儿!” 岑三娘正高兴着,揉着额头只笑不语。 两人逛了一整日,岑三娘把东市走了个遍,晚饭时间才赶了马车回去。 照例去了正气堂吃晚饭,又去探望张氏。 岑三娘把那套金镶珍珠的头面装了,又拿了一百两银,和衣裳一起叫夏初捧了给杜燕婉。 她心里有些心虚,小声的告诉杜燕婉今天发生的事。 杜燕婉眼里只有感激:“嫂嫂放心,韦小青欺负不了我。” 岑三娘这下松了口气。 这时杜总管却匆匆叫人进来禀报,说织锦阁送了礼来。 拿进来一看,盘子里放着一百八十五两银子,还有两匹綀子,四匹绢。素白的名刺上方印着织锦阁三个鎏金大字,正中绢秀的用笔落了个款:徐夫人。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了.周末愉快. 徐夫人 岑三娘将印着徐夫人的名刺递给杜燕绥,他想了想问报讯的小厮:“可留有什么话?” 小厮恭敬的道:“那位夫人还没走,递名刺想拜见孙少爷和少夫人。总管见天色晚了,就让小的进来传话。” 竟是徐夫人亲自来了。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杜燕绥道:“天晚了,行走不便,让总管安排顶软轿接她进内院来。” 小厮领命去了。 徐妈妈是滕王的人。杜燕绥谨慎的让阿秋夏初退下,和岑三娘守在正堂候着。 岑三娘回忆起昔日的徐妈妈,知道她是个懂分寸的精明人物。她有些好奇:“你说,这么晚了,她来会有什么事?” 杜燕绥想了想告诉她:“王爷除了自幼收的护卫,暗中也有些人脉。有些事情王爷交给我去办并不交待首尾。像这位徐妈妈,我只知道王爷让她在隆州开了间织锦阁,吩咐我和她联系。我也只是认识,却不知道她的底细和来路。” “他可真够深谋远虑的。当初还安插了个叫小青的丫头进了岑家。”岑三娘嘀咕了句。 听她说到小青,杜燕绥就笑了。趁着堂上无人,伸手圈住了她的腰,笑得得意之极:“王爷深谋远虑,倒头来你却嫁给了我。” 岑三娘白了他一眼,嗔道:“门大开着哪,也不怕被丫头们瞧着笑话。” 杜燕绥低头在她脸颊旁亲了口,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三娘,我觉得应该去帮你请位大夫瞧瞧。” “瞧什么?我身体好好的。”见他眼神在自己腹部扫来扫去,岑三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照壁处亮起了灯笼,一名身披斗蓬的妇人被夏初提了灯笼迎了进来。 杜燕绥就住了口。 进了正堂,那妇人脱了斗蓬,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面容,正是岑三娘在隆州见过的那位徐妈妈。 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挽了高髻,插了步摇。穿着一身茧绸的衣裙。瞧着比那位看着普通的徐妈妈年轻了几岁,通身的富贵气派。怪不得落了徐夫人的款识。 阿秋上了茶。岑三娘使了个眼色,二婢就退了出去。 徐夫人大方的行了福礼:“徐氏冒昧求见,打挠两位了。” 杜燕绥请她坐了,笑道:“都是熟人。承蒙夫人厚仪,不知夜里来访有何要事?” 徐夫人看了眼岑三娘,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以为少夫人会成为我的主子娘娘。缘份一事,果然玄妙。都是认得的,妾身就不赘言了。将军与少夫人今天不去织锦阁,妾身也要来一趟的。王爷有信给将军。” 有杜燕绥在,牵涉到滕王,岑三娘没有吭声,等着听杜燕绥如何说。 杜燕绥沉默了会道:“拿来吧。” 徐夫人挑了挑眉,眼里有了几分赞赏也有几分感叹。她从头上取下一枝钗,旋去钗头,从中抽出一张薄绢递给了杜燕绥。 岑三娘瞧得惊奇无比,这样的事她从前只在电影电视里瞧到过,今天见到现实版的了。 杜燕绥看完,当着徐夫人的面递到烛火上烧成了灰。 岑三娘心痒痒的好奇的要死,结果杜燕绥坐着就是没开口。 “少夫人,白天店里伙计多有冒犯,还请您宽侑。”徐夫人也没催促,拉着岑三娘说话。 岑三娘只好接过话来:“无妨,织锦阁的客人非富既贵。我今日穿着打扮不够得体。” 徐夫人温言说道:“长安城里贵人多。为避免冲撞贵人,穿衣打扮都有品阶之分。日子长了,少夫人就知道了。” 言语温和,含蓄的提点岑三娘。 现代人逛商店,买不起也能随便看。营业员最多不上前招呼你,口出不逊,就会被投诉。这时代不同啊。穿差一点,人家视你为平民,没有半分尊重。阶层分得清清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7 楚楚。 “多谢夫人提醒。”岑三娘想起出门时杜燕绥听着自己一番防宰高论笑而不语,心想,这家伙怕是有意让自己去碰钉子的。 “今日我凑巧不在,少夫人日后得空就来织锦阁坐坐。想买衣料或要做成衣,吩咐个丫头来传个信,我让裁缝师傅上门给您量尺寸。”徐夫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总带着微微的笑容。不会特别热情,也不让人觉得冷漠。 岑三娘点头应了。 “三娘也极喜欢织锦阁的衣料与成衣,将来少不得要让夫人费些心思。夜深了,夫人路上小心。”杜燕绥打破了沉默,端茶送客。 徐夫人嘴里谦虚了两句,眉宇间却有几分喜色,行了礼就离开了。 看到人走了,岑三娘起身拉杜燕绥进屋,急不可待的问道:“你俩打什么哑谜呢?信里说什么了?你快说啊?我坐在旁边好奇的要命。” 杜燕绥伸手插到她肋下将她抱了起来。 “做什么!”岑三娘捶了他两下。 杜燕绥将她放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有好处我就告诉你。”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呼吸间传来的气息让岑三娘脸红心跳,她不自在的嘀咕道:“爱说不说。” 杜燕绥将头埋在她脖颈间,挨着她的耳朵低语:“滕王把他名下织锦阁的份子转一成给咱们。” “什么?”岑三娘惊诧推开他,“他是不是要你给他做什么事?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杜燕绥轻描淡写的说道:“信里说,为了让你这个护身符过的好点,活的长命些,所以决定送一成干股,让你吃好穿暖。” “切!”岑三娘才不信呢。 “滕王有习惯,密信看过就烧掉。我也没办法证明给你看。”杜燕绥说着低头去亲她。 岑三娘努力的撑着他的胸,不让他亲:“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说清楚!” 杜燕绥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含糊的说道:“我亲你会转移注意力么?转到哪去了?” 热热的吻从耳朵移到脖颈,再噙住她的嘴唇。岑三娘的思维被感官的刺激一点点打乱。她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去想徐夫人到访的真实目的,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杜燕绥的纠缠。知道他不肯说实话,岑三娘回吻着他,恨恨的想,反正能看不能吃,憋死你丫的! 小日子 杜燕绥的思维在这一刻停滞了。他觉得身下的岑三娘像极了河畔依依垂下的细柳,纤细柔软。他就像那风,努力的想捕捉,却无能为力。顿时急出了满额的汗。 “三娘,三娘……”他呢喃的叫她,手不知不觉的握着她的衣襟用力往下一捋。 望着如雪般的肌肤,他咽了咽口水,想控制自己却又舍不得放开她,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潮。 岑三娘吓清醒了。就算心理上她早有准备,可这小身板还没呢。她用手撑着他的胸,转开头:“我,我肚肚疼,要入厕!”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杜燕绥瞪着她,气不打一处来。 岑三娘光棍的耍起了无赖:“我疼!” 那目光明明白白的告诉杜燕绥,我说肚子疼,你还不放过我,你就是对我不好! 杜燕绥难受得想撞墙。他突然飞快的下了床,冲进了净房。 听着净房隐约传来了水声,岑三娘转身趴在了枕头上,笑得不可自抑。 笑了会,她真觉得小腹坠涨,隐隐的疼。她按着肚子心想,不会真这么巧,大姨妈来了吧? “啪!” 屁股上被重重的拍了一掌,岑三娘哎哟叫出了声。她转过头,看到杜燕绥坐在床边恨恨的看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杜燕绥又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杜燕绥,你找死!”岑三娘气炸了,敏捷的坐了起来,想都没想,先退到了床里边保持安全距离。 瞪圆的眼睛,紧握的拳头,怎么看怎么可爱着。 杜燕绥消气了,慢条斯理的说道:“下次再撩拨大爷,屁屁都打肿你的。” 岑三娘又气又恼,捞起一只枕头就扔了过去,恶毒的说道:“憋死你!” 杜燕绥伸手接住枕头,大笑着去捉她:“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岑三娘灵活的左躲右闪,咯咯笑道:“滋味好受不?杜大爷?” 腹部突如其来传来一阵抽痛,疼的脸一白,岑三娘笑容僵住了。 杜燕绥捉着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笑道:“错了没?”用手挠她的痒痒。 岑三娘躲不开,又想笑,又难受,哇的哭了起来:“叫方妈妈来!你快叫方妈妈来!” 杜燕绥这才觉得不对劲了,赶紧放开了她:“三娘,怎么了?” “我肚子疼!”岑三娘只觉得下腹抽筋似的疼,白着一张脸蜷缩着。 杜燕绥着急的让她躺着,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一会儿工夫方妈妈就带着阿秋和夏初进了卧室。 杜燕绥看到三人挤在床前,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虚的想该不会真被自己两巴掌打的吧?他记得他没怎么用力啊。 他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话,又听不清楚,急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时,阿秋和夏初满脸笑容的放下了帷帐。 方妈妈朝他走了过来:“姑爷莫要担心,少夫人没生病。只是这几日少夫人身子不太方便,还请姑爷去书房歇着吧。” 真来葵水了啊?杜燕绥两眼放光,迭声应了,扬声说道:“三娘,你好生歇着,我去书房歇了!过几日我就搬回来!” 只差没咧嘴大笑。 方妈妈本是粗鄙之人,瞧在眼里,忍不住大笑道:“姑爷,夜深了,你赶紧去吧!好日子在后头呢。” 听她这么一说,杜燕绥的脸又红了,转身就走了。 岑三娘任由阿秋夏初侍候着更衣,听到这话,心里又生出了绵绵恨意,咬牙道:“从今天起,你俩轮流值夜吧。让他睡一辈子书房去!” 二婢忍着笑,低声应了。 方妈妈笑吟吟的对岑三娘说道:“少夫人歇着,老婆子去吩咐厨房熬红糖水去。” 又叫来二婢仔细叮嘱了一番,扭着水桶腰去了。 喝了一碗热热的红糖水,岑三娘舒服了许多。 夏初留下来值夜,抱了被子在罗汉榻上铺开睡了。 岑三娘躺着不敢动,越想越不舒服,就吩咐夏初:“明天去买几刀澄心堂的宣纸来。” 夏初应了。 岑三娘觉得自己没改造出冲水马桶已经很对不起这穿越身份了。小日子用香灰袋,她真受不了。心里盘算着怎么对自个儿好点,一时间把滕王的密信抛到了九宵云外,慢慢的睡着了。 缠绵 西厢房的灯一直亮着。 清静下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8 来,杜燕绥就想起了滕王来信。 信上廖廖几句话。 一是告诉他,有人西边行商在吐蕃境内见到了冯忠。 二是送织锦阁一成干股。 滕王示好,没有提任何要求。但杜燕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庙堂虽远,仍在江湖。 发配至隆州的滕王对皇帝充满了防备之意。他虽没有谋反之心,却敏感的察觉到皇帝对他的猜疑。 是和废太子承乾情如兄弟。又和皇帝爱上的武昭仪有过交集。皇帝不疑不喜滕王是明摆着的事。 滕王绞尽脑汁花银子以示没有谋反之心。 皇帝便暗示官员们上折弹劾。将他一贬再贬,贬到了隆州。 王妃修道成了真人,又进了宫。 皇帝也不亏待滕王,赐了尉迟国公府的三姑娘为王妃。明着告诉你,我不会杀你的。你老丈人可是尉迟恭。 反过来讲,尉迟恭十几年不上朝,不与人结交。而且一个老人能活得了多长时间? 皇帝达到的目的就是,你不喜欢尉迟宝珠,你也要宠。 偏偏长安城人人都知道,尉迟宝珠简直就是尉迟恭铁匠出身的翻版。脾气耿直,烈性如火。比不得别家闺秀,面上过得去,就能装出副恩爱夫妻模样。 皇帝使的软刀子,让心中无情的滕王有苦说不出。 银子还是要花的,弹劾也会继续。 尉迟宝珠也是要哄的。尽管他不喜欢。 可谓外忧内患。滕王想过安生日子难上加难。 滕王未雨筹谋。 杜燕绥敢肯定,像织锦阁这样的干股,滕王不仅仅只送给了他一人。 两人相处多年。滕王相信,有朝一日,或许杜燕绥能出手相助。 大概袁天罡的名头太响,滕王仍记得那句批命。 岑三娘有什么能耐?但恰巧就嫁给了杜燕绥。滕王怕是心里想着,那道批命最终是落在了杜燕绥身上。 就算滕王不示好不送重礼。杜燕绥想,他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至于冯忠去了吐蕃。这个消息让杜燕绥警觉起来。 大唐西边的吐蕃,西北的回鹘,北边的突厥。无一不对大唐虎视耽耽。如今休养生息着,没准儿哪天就野性大发,纵马入侵。 冯忠若没有野心,只是想逃出大唐。他大可以去南面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南诏国,或者远走海外。偏偏他却去了吐蕃。 杜燕绥翻阅着祖父留下的笔记,在心里默默的思索着大唐的兵力格局。 更夫敲着竹梆,有锣声隐隐传来。 二更天了。 他晒然一笑。真要打仗,大唐国力正强,有的是带兵大将,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他还是先过好自家的小日子再说吧。冯忠再恨自己,那也得有本事带兵破了长安城攻进大明宫。 杜燕绥放下笔记,想着织锦阁一成干股每年能有几千两银子入帐,武昭仪未必会狠心对滕王下手,皇帝也不好意思明着除掉滕王,越发觉得和滕王的这笔买卖划得来。又想着岑三娘终于来了葵水,愉快的吹熄了烛火上床歇了。 早晨不用去请安,岑三娘饱饱的睡了个懒觉。 等她收拾梳洗完,阿秋都吩咐外院的小厮去把宣纸买回来了。 宣纸雪白,抚摸着厚实而柔软。 岑三娘恨不得马上裁来用掉。 “二小姐一早出门去了,姑爷留了话,说出门一趟回来用午饭。方妈妈去了外院。杜总管叫人来传说,牙婆带了人来瞧。少夫人还没醒,方妈妈就作主先去了。”阿秋脆生生的汇报着情况。 岑三娘觉得这种事就得放权,什么事都要她去过问,还不被烦死。 她想了想道:“阿秋,你去看看逢春和暖冬跟了方妈妈去没?若留了个守院门,就打发去告诉方妈妈一声。她和杜总管选定了人,先领去请老夫人掌掌眼,让正气堂先挑。” 阿秋应了。 岑三娘就问夏初:“隔壁厢房一间做了库房,另一间我让收拾出来做我的书房,收拾好了吗?” “好了。少夫人要不要现在去瞧瞧?”夏初伸手扶她。 岑三娘起了身,去了正堂左侧的第一间厢房。 两间打通成一间,显得极为宽敞。 南窗下摆着张楠木大书桌,放了文房四宝。靠西墙是一溜同色楠木打造的书架。 这些都是岑三娘的嫁妆。书架也是她设计的。不是博古架的样式,极简单的横格。下方造成了一排柜子,方便放置东西。 中间有张圆形的束腰桌子,四周是圆鼓凳。上面摆了个细腰的青瓷花瓶,插着她剪下的那枝玉楼点翠。 她剪下来的时候还是半开着的。养了两日,花全开了,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北窗下是一排宽敞的坑,正中摆了张方桌。铺着垫子和引枕,上方糊着雪白的窗纸,光线明亮。 她想,在上面歪着看书肯定极舒服。冬天烧了炕,还能带着两个丫头窝在上面做活。 这样一来,杜燕绥如果想在卧室休息,丫头们出入就不会受影响。 岑三娘瞧着就夸了夏初:“布置得不错。” 夏初笑道:“夫人喜欢就好。” 岑三娘又道:“去把宣纸抱来。还有针线筐,找匹细绵布来。” 夏初应着出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和阿秋两人大包小包的揍了东西进来。 岑三娘已经脱鞋上了炕。 她穿了件蓝底碎花的绵麻家常窄袖襦衣,系着大红的裙子。只戴着对金耳钉,头上斜斜插了只长玉笄,手上连只镯子都没戴,简单之极。 见夏初将抱着的宣纸放在桌上,就喊她:“先扯一张过来。” 夏初依然拿了一张给她。 岑三娘比划了下,让两人裁小了,叠成了长条。又做了几只细长的布袋,塞进去试了试,满意了。 阿秋和夏初这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由得面面相觑。 “少夫人,这样怕是不妥……”阿秋跟岑三娘时间久些,性子更活泼,忍着羞意,低声提醒她道,“……若被人知道,会说对读书人不敬。” “啊?”岑三娘大吃一惊。 她心里暗暗咒骂这个古板的时代。可让她继续用什么香灰袋子,她实在受不了。 她瞅着二婢慢吞吞的说道,“这里就咱们三人,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在说,你俩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传了出去,我能落个骂名,你俩就死定了。 两婢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和岑三娘是紧紧紧相连的,互看了一眼,竟发起誓来。 岑三娘哭笑不得。 有那么严重么?至于要赌咒发誓? 可看两人的神情,她就蔫了。 古代有文官说激动了敢当皇帝的面撞金銮殿的柱子。万一被人无意中知道了,口诛笔伐。她不死都会脱层皮。 岑三娘不敢冒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39 天下之大不讳。 她动手将宣纸抽了出来,撇嘴道:“算了吧,当我没说过。把剩下的纸送姑爷书房去,就说我特意给他买的。” 阿秋和夏初松了口气。 阿秋欢天喜地的抱了纸出去。 岑三娘想起那香灰袋子,气呼呼的想,不能用宣纸,就用丝绵好了。 这时代还没有棉花,只有蚕吐丝制的丝绵。 一个月那么几天用下来,少说也要一两匹布。一匹布五百文,一个月一两银子。这个,绝不能省。 丝绵比宣纸贵,可不会被骂有辱斯文。 这时,她看到了夏初穿的衣裳。 夏初穿着丝绵麻的衣裙。 岑三娘愣了愣,把新念头又咽回了肚子里。 她心想,人家用来做衣裳,自己拿来过小日子。好像真有点不太地道。用草纸总没有人多嘴了吧? 这个提议,马上就得到了夏初的肯定:“少夫人实在不想用香灰袋。我和阿秋就多揉些草纸出来。” 大唐入厕用的纸偏硬,需要下人们一张张的揉过。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普通老百姓舍不得买草纸的,用竹片的都有。 总算解决了一桩人生大事,岑三娘长舒口气。 “少夫人,这些纸怎么办?”夏初心疼的问道。 裁成小块,折成长条的宣纸已堆了一桌子。府里也不需要将它展平了拿来写字。没有新用途就浪费了。 岑三娘的目光落在了圆桌上的那枝牡丹上。 “我曾和姑爷说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绢花,用这些纸练手吧。”岑三娘打定主意后,就拿起剪子开工。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见岑三娘不再纠结着做月事用的东西,夏初也兴奋起来。 阿秋回来,两人就用心选了粗绵线拧成粗粗的花蕊。 岑三娘一边瞧着牡丹,一边绞出各种大小的花瓣。 刚开始还掌握不了花瓣的大小和数量。 多试了试,岑三娘心里就有了底。 过得半个时辰,就扎好一朵相似的牡丹。 岑三娘调了绿色的颜料,细细在花心染上。放在那朵牡丹旁一比,得意的笑了。 “真漂亮啊!” 阿秋和夏初眼里露出欢喜来。 阿秋笑道:“少夫人的手真巧。可惜只是宣纸做的。” 岑三娘想了想问她们:“如果是绢做的呢?能卖多少银子啊?” 夏初答道:“我记得大夫人插戴过几枝宫里年节时赏下的绢花。尚宫局做的,在外面一枝要卖二十两银子呢。少夫人做的这枝不比宫制的差。” “发财了!”岑三娘大笑。 “去拿一匹綀子来。” 要做就做最好的。 綀子是苎麻中的**,一匹布轻薄的能束成一束穿过铜钱中间的方孔,因而得名。 岑三娘告诉两人:“就拿它来做头花。” 二婢顿时惊了。 岑三娘耐心的解释道:“普通的绢做的再巧,总会被人模仿了去。綀子珍贵,能舍得拿来做身衣裳的都少,更别提拿来做头花了。” 阿秋反应过来,接口说道:“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聪明!”岑三娘赞了声,让去抱了匹綀子来。 瞧着岑三娘拿起剪子对着綀子比来比去,夏初忍不住心疼:“少夫人,这可是十两金子一匹的綀子。老夫人怕是都舍不得拿来做衣裳。剪坏了怎么办?” 岑三娘做别的不行,做手工小玩意儿是她的老本行。她把那枝牡丹看得熟了,心里有了谱,根本不怕。 她毫不迟疑的裁下了一块,兴奋的说道:“如果开个店,做出来的头发一枝能卖二十两,一匹布能做二十枝,岂不是赚双倍了?” 她先剪出了外层大的花瓣,又依次绞出了内层。再剪出更小的内层。用了上好的黄色丝线拧紧做成花蕊。 又在自己妆匣子里找了枝长长的银簪子做底。 一个时辰后,就做出了一朵玉楼点翠。 她拍拍手,将做好的牡丹头花往花瓶里一插:“先插着,回头让姑爷瞧了,看他能分出真假不。” 阿秋抿嘴笑了:“别说姑爷了,奴婢没走近细看,都分不出来。” “拿算盘来算算成本。” 阿秋依然捧了算盘来,连银簪子在内一算,一会儿报出了数目:“银簪子一两银子打一根,綀子一匹一百两银子,少夫人用的大小有十两银子,加上丝线手工,成本要花十二银子呢。” 夏初轻声说道:“十二两银子的成本,如果卖二十两一枝也能赚八两。少夫人,头花不比金银饰物,用些日子污了,又不能洗净再用,除了银簪子外,就没有用了。再说,少夫人一个时辰才做一枝,要开店,需要找很多人来做,长安城手巧的人很多……” 言下之意是费时高,一枝才赚八两,还要请绣娘,请掌柜,租店铺,向朝廷纳税,还没多少技术含量……总之赚的不多。 “唉。”岑三娘大受打击。 她也不可能每天花几个时辰做几枝头花去卖。 她叹了口气道:“我再研究研究。” 她心想,如果能制成标准的模子,算好一朵花需要的花瓣。流水线作业,批量生产的话,成本会降低,数量会上去。那样才能开店。 可是眼下手里一千多两银子,能撑到九月收粮。以后呢?靠地里出息过日子吗?靠天吃饭也太不踏实了。 岑三娘望着窗外那盆怒放的玉楼点翠,恨不得把它迅速变成银子使。 想着杜总管说能打理牡丹的好花农大都被豪门雇走了。就算请了来,要想把那十盆长野了的牡丹养好,也要花上好几年工夫。 “做什么事情才能多赚银子呢?”岑三娘犯愁了。 她突然想到昨晚杜燕绥说的,滕王送了一成织锦阁的干股。显然杜燕绥收下了,会有多少呢?她还没问清楚呢。 “去瞧瞧,姑爷回来了没?顺便去看看方妈妈那边选的如何了。”岑三娘心急的吩咐道。 阿秋便去了。 夏初轻声劝她:“照奴婢看哪,少夫人还是先歇几日将养着。国公府家底薄,终究是国公府。” 夏初说话一般都是点到为止。 岑三娘经她这么一说,猛的反应过来,自己从起床到现在,风风火火的做这做哪。大概是生理反应,她显得烦躁心急。 正如夏初所说,国公府终究是国公府,差银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着。赚银子的事自然也急不得,需要慢慢的等待机会。 她能想到的卖地板卖鱼卖牡丹,都只能解燃眉之急。做头花这种高成本低销量的事不可能让国公府瞬间暴富。 想到这里,她朝夏初笑了笑:“我心急了。日后有什么想法,大胆提。我会仔细考虑的。” 夏初觉得岑三娘最能让自己信赖的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0 就这点。一个好主子知晓轻重缓急,还懂得倾听他人的谏言。岑三娘的鼓励让她越发自信起来。 那匹綀子剪下了一块,也废了。 “时间尚早,今天又不出门了,不如多做几枝。反正料子也用了。”岑三娘平静下来,慢悠悠的继续做。 夏初知道她想开了,抿嘴一笑,就给她打下手。 到午饭时,两人又做了两枝出来。 岑三娘调了颜料,仔细的上了色。 一朵玫紫,一朵蛾黄。 都是重瓣的牡丹。 朝花吹口气,薄薄的花瓣就飘动起来,煞是美丽。 “拿匣子装了,晚间顺便给二姑娘。多的材料先收着,空了也给你和阿秋做几枝戴。”岑三娘扭动着脖子,不打算再做了。 夏初惊喜不己,笑吟吟的找匣子装了:“我和阿秋瞧着这头花,心里早馋了。只是奴婢那能插牡丹呢。” “放心吧。我又不是只会做牡丹。回头问问阿秋喜欢什么花,空了就做。”岑三娘笑着答道。 坐了一会儿,方妈妈和杜燕绥同时回来了。 杜燕绥带了个大夫回来。 “……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刘太医。今早进宫给昭仪瞧喜脉去了。我等了一上午才请了来。”杜燕绥悄悄的告诉岑三娘。 武昭仪怀孕了?她生的儿子好像是被她杀了的吧? 岑三娘脑子里猛的想起一段流传的历史故事。 历史上说武媚娘在感业寺时和高宗有了首尾。进宫七八个月后就生下了皇子。 恰好见杜燕绥进来,夏初就避了出去,书房没有别人,岑三娘脱口说道:“好在武昭仪七八个月前早就出家当了真人,否则这儿子是谁的还真说不清楚。” 杜燕绥唬了一跳,伸手盖在她嘴上,急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岑三娘吐了吐舌头:“我错了。” 杜燕绥认真的告诫她:“三娘,有些事,打死都不要吐露半句。明白?” 岑三娘也认真的点头,小声的嘀咕道:“皇上本来就宠爱她。她这回有了身孕,再生下皇子,不知多少人嫉妒眼红着。你明天就回宫里消假当差了,可得小心点。皇宫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她整了整衣裙,去正堂让老太医看脉。 听了她的话,杜燕绥心里翻江倒海。 皇帝还是晋王时,东宫里的女人为他生下了如今的太子李忠。皇后无出,宫里几名嫔妃生的皇子尚幼。 以皇帝对武昭仪的宠爱。如果武氏生了儿子,会怎样? 他想起了先帝玄武门变杀隐太子李建成。想起皇帝同胞兄长李承乾被废。隐约的觉得如今的皇太子李忠前程不妙。 母凭子贵。如今武氏只是个昭仪,招缆他只想自保。可等她有了儿子,难免不会生出野心。 杜燕绥想到了先帝说的话。 那时滕王想着武媚娘无子,侍奉过先帝。先帝一旦驾崩,无子的嫔妃依律会被送进感业寺。就遣他先回了长安布署。他则趁机进宫见了先帝。 先帝告诉他,袁天罡和李淳风曾批语,当心女主天下。他思来想去,眼前总晃动着武氏初进宫时驯马的豪气。先帝道,此女心志不输男儿,又艳若桃花,留下唯恐祸乱朝纲。留下遗诏,嘱他侍机除去武氏。 他心想武氏离了宫,跟随滕王。除非滕王想谋反,否则这个女人不会对大唐江山有什么影响。 顾念着滕王的情谊,他藏起了遗诏,放过了武氏。 一朝留手,武氏反而进宫成了昭仪。 武氏让皇帝提拔重用他,有意招缆。他回到长安,也正需要皇帝提拔。 等他知道被封将军是武氏的推荐时,他已经被动的接受了武氏的示好。杜燕绥想,如果武昭仪只是求个平安,他能做到。 等武氏生下皇子,又有皇帝宠爱,她要的不仅仅是在宫里平安渡日呢? 他该怎么办? 是遵从先帝遗旨除掉武氏。还是配合她,让她一步步成为后宫之主? 一时间,杜燕绥心乱如麻。 刘太医在宫里甚受嫔妃们欢迎。宫里虽有医女,平安脉一类仍由他主脉。杜燕绥等了一上午,才候着刘太医得了闲,请了他回府。 刘太医诊了脉,摸着下颌的山羊胡慢条斯理的开口:“少夫人脉微芤,弦滑。不妨事,多休息,开副药调养着就好。” 岑三娘听不懂。 老头儿笑呵呵的:“少夫人无需担忧便是。” 说着起身去了。 杜燕绥陪同着,等他开了方子,就交给阿秋去抓药。包了诊金,送刘太医出去。 他迟疑着,终于没忍住:“刘太医,内子还会疼么?” 刘太医冲他眨了眨眼睛:“少夫人葵水初至,腹抽搐只是不适应而己。日后若有了身孕,什么不适都没了。全赖将军照顾了。” 这话说的,杜燕绥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心里仍记着岑三娘的话,顺着刘太医的话问了下去:“听说脉象就能看出怀的是男是女。将来内子如有身孕,还请太医多多费心。” 武昭仪怀有身孕,宫里宫外关注的人多了。刘太医不免敏感起来。 杜燕绥是皇上的亲信,他也不愿得罪他,含糊的说道:“只有七八成把握。月份大了,把握大些。但毕竟没有百分百把握,一切还得看天意。” 说完拱了拱手,笑呵呵的去了。 话里意思是,他已把过脉,有七八成把握武氏会生皇子。 杜燕绥品味了番刘太医的话,嘴里苦涩无比。 回屋之后,摆了午饭。 杜燕绥食不知味,吃完就进了卧室。 才吃完不能睡午觉。岑三娘正好听方妈妈禀事。 “上午一共买了四十个粗使下人。四名绣娘。照少夫人吩咐,让正气堂先留人。尹妈妈作主留了八名。”方妈妈有板有眼的回禀。 “祖母母亲和燕婉都住在正气堂。母亲病着,房里要多几个下人使唤才行。” 方妈妈看了她一眼又道:“少夫人,你明日是不是要见见府里的人?” 岑三娘想了想道:“既然添了人,还是要见见的。正气堂由尹妈妈作主,咱们不去插手了。你去告诉杜总管一声,把正气堂和前院之间的穿堂打扫出来,明天巳时把人都叫齐了,我见见。” “是。”方妈妈应了。 岑三娘就告诉阿秋和夏初她去睡午觉,挑了门帘进了卧室。 进屋就看到杜燕绥坐在罗汉榻上发呆。 “太医说什么呢?你摆出副苦瓜脸来。”岑三娘好笑的伸手去揉他的脸。 杜燕绥捉着她的手,不怀好意的看着她道:“太医说了……” 岑三娘嗔道:“说什么哪!我都听不懂。” 杜燕绥故意唉声叹气:“太医说,你怀了孩子就不会疼了。那得等多久啊!” 岑三娘挣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1 脱他的手,啐了他一口道:“去书房睡去,不正经。” 她打了个呵欠,径自放了帷账脱了外裳,小心的上床躺了:“我要睡午觉了哦。你打算在我房里赖到几时?” “我哪点不正经了?我都愁成苦瓜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何必担忧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先把岑三娘吃到肚子里安了心再想别的吧。 和岑三娘调笑着,杜燕绥脸色放了晴,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脱了鞋上床,靠了床板坐着:“昨晚我不在,你睡着了没?答案不满意的话,哼哼。” 岑三娘吃吃笑着:“是,相公不在身边,小女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意了吧?” 杜燕绥满意的伸出了胳膊,将她连人带被揽进了怀里。 “真是的。”岑三娘一边埋怨着,一边将脑袋靠在了他胸口,找了个舒服位置躺着。 杜燕绥伸手抱着她,就舍不得放了。 他又不敢给她说宫里的事惹她担心,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三娘,明天我回宫销假。府里就靠你了。我不在身边,偏偏你又不舒服。” 岑三娘心里一暖:“你听到我和方妈妈说话了?” 杜燕绥点了点头,突想起一事来:“你还不知道吧?我进了宫,十天才沐休一日。晚间就住在宫里的北门禁军营里,回不了府的。” “啊?”岑三娘大吃一惊,这岗位也太辛苦了。 她撑着脑袋,仰起头看他,嘟着嘴不满的说道:“真的不能回家呀?” 嫁过来才几天,自己就要离开。杜燕绥心生不舍,无奈的说道:“千牛卫和羽林卫都是如此。” 好吧,岑四娘都能习惯,她也能。 岑三娘抱着他,脸贴在他胸前闷声说道:“我知道了。” 一时间就觉得有好多事情要说。 “……方妈妈是我从厨房提拔起来的。管咱们这个偏院还行。总管整个府邸的内务经验就少了。” “手里虽然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可就怕出个什么事,应付不了。到时候怎么找你呀?” “对了,你昨儿说滕王送织锦阁一成干股,有多少钱啊?你还没说他为什么要送重礼,是不是和武昭仪怀孕有关?” “我今天瞧着那株玉楼点翠,还是决定让杜总管拿去卖掉,现银比那盆花好看。你说呢?” “我还带着阿秋和夏初做了头花出来。你下午去瞧瞧,看分得出哪朵是真哪朵是假。本想着还能开家店,结果成本高,又费时,只好算了。” 岑三娘喋喋不休的说着。 杜燕绥听着,觉得心里渐渐踏实起来。 他抚摸着岑三娘的头发,轻声告诉她:“我看夏初和阿秋都能帮得上你的忙。何必另选你不熟悉的管事妈妈。何不用她俩?” 岑三娘点了点头:“这办法好。” “王爷只是示好,想着我在宫里,消息灵通。不求别的,只求能应个急。所以那成干股我就收下了。过几日,徐夫人大概就会登门送银。你尽管收下就行。别的推我身上,不用和她多说。” “……府里若有什么急事,去找黑七。他不受侍卫班管,也没住在前院。他住在咱们后门旁边的小屋里。顺便还能帮着守门。” 岑三娘来了兴趣:“黑七对我不满的很呢。” 杜燕绥微微笑了起来:“黑七父亲是祖父的亲兵。从小看着我长大,他从前只是误会你而己。你别和他那臭脾气计较。” “他成家了没?我瞧着他三十出头了。”岑三娘又歪楼了。 杜燕绥摇了摇头:“我在王爷身边**年。我随王爷去哪儿,他就跟着来。每到一地都事先安排好退路。生怕哪天我被王爷识破身份砍了,哪有心思成家。” 听他这么一说,岑三娘对黑七的印象就改变了。 她又打了个呵欠,想着杜燕绥今天又不会走,就闭上眼睛抱紧了他的腰道:“我抱着你睡好不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杜燕绥正舍不得,昨晚睡了一夜书房,总感觉身边少了些什么。得岑三娘应允,不由得心花怒放:“行啊,咱们各盖各的被子睡就好了。” 胳膊搂着他的腰,极踏实的感觉,岑三娘嘟囔了几句就睡着了。 感觉着身上压着的重量,杜燕绥微微一笑。 他小心的给她掖好被子。 和岑三娘说着府里的琐事,沉重与忧虑心情渐渐放得轻松起来。 从前他肩上压着国公府的重量,如今又多了一个岑三娘。可多出来的她,却让他从这沉重中感觉到一份甜蜜。似乎为了她,那些勾心斗角与算计的日子也轻快起来。 岑三娘睡足了一个下午。 醒来时,杜燕绥已不在她身边。 她正有点失望,听到杜燕绥翻书的声音:“醒了么?” 岑三娘掀起帷帐,露出脑袋看他:“我睡得真舒服。你呢?” 杜燕绥放了书,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朝外面看了眼道:“你那两个丫头给我添了无数次的茶水!生怕我怎么你似的。” 岑三娘听了闷声发笑。 杜燕绥又道:“你记着等会儿吩咐她们多抱床被子来,免得她们哄我出门。” 岑三娘忍俊不禁,伸出了手掌:“给我好处才行!” 杜燕绥握着她的手,作势要打,最终放在唇间亲了口:“我不打你手板心了,这好处够不?” 岑三娘啐他:“无赖!” 杜燕绥哈哈大笑:“我去书房了,你梳洗好了,再叫我。” 岑三娘趴在床头看他出去,嘴角噙着笑容,久久不散。 晚间照例去了正气堂用饭。 杜燕婉一早就回来了,餐桌上果然添了只炒兔肉。 吃过饭看过张氏,岑三娘就递过上午做好的两枝头花。 杜燕婉惊叹的瞧了瞧,但看着好象没有多大兴趣似的。谢过岑三娘,让丫头收了。 好不容易做的头花,没得到意想之中的效果,难道是自己做的很一般?岑三娘郁结了。 无意中问了句:“今天玩的可好?” 杜燕婉神色间就有些慌乱,支支吾吾的说道:“还好。韦小青为难不了我。” 她身边的贴身丫头朵儿露出愤愤的神色,咬着唇低着头,受了委屈的模样。 岑三娘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回了院子就让阿秋去悄悄把朵儿找来。 “……韦二姑娘故意射偏,害姑娘的马受惊。又装好人,去拉姑娘,扯破了姑娘的衣裳。吵了起来。”朵儿的性子和杜燕婉有几分像,大胆泼辣。 岑三娘就知道了原委。事情果然出在那件价值不菲的胡服上。 “韦二姑娘拿了二百两银票要赔。明着暗着都在说咱们家姑娘打肿脸充胖子。姑娘撕了她的银票,走了。” 朵儿说到这里,瞟了岑三娘两眼,见她镇定自若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2 的听着,没半点受惊的模样,胆子越发大了:“韦家二姑娘打小就许了崔家的三公子。今年就要过门。崔家几位公子今日都在,明里暗里都帮着韦二姑娘。回来时姑娘在马车上哭了好一阵。” 岑三娘听着就心疼了,赶紧打听:“韦家二姑娘许的崔家是哪个崔家?” 朵儿撇了撇嘴,小声回道:“皇后娘娘是他的亲姑姑。” 岑三娘不屑的想,等着被武媚娘收拾的皇后家啊。 她让阿秋塞了个荷包给朵儿,柔声说道:“你好生陪着你家姑娘。万事有我和她哥作主呢。有什么事你就悄悄来报个信可好?” 朵儿就笑了起来:“多谢少夫人。朵儿明白。” 晚间岑三娘吩咐抱了两床被子来。 杜燕绥对方妈妈和两个丫头的目光视而不见,又歇在了正房。 明天他就回宫消假当差,岑三娘就留了盏羊角小灯,裹了被子靠他身上说话。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杜燕婉十七岁了还没有定下亲事。老夫人也不像不管孙女的人。 杜燕绥犹豫了下,轻声说道:“伯父未出事之前,父亲袭了国公爵。燕婉和崔家大郎口头上订过娃娃亲。后来崔氏封了后位,咱们家却牵涉进废太子一案。伯父被砍了头,公主改嫁,随新驸马赴任离开了长安。父亲也削了爵,贬到了岭南。祖母留了燕婉在身边,就念着这桩亲事。结果崔家从此和咱们家再无往来。当时也是口头订亲,崔家不认咱们也不能上赶着巴结是吧?” 岑三娘明白了。 杜韦两家都是长安大族。韦小青和杜燕婉自幼就认识。性情相投,最初也许还是极要好的闺蜜。 结果杜家垮了,韦小青偏偏今年就要嫁进崔家。 杜燕婉心里恨着崔家势力。 韦小青知道崔家不肯应诺,为了讨好未来夫家,当着未婚夫婿的面,当然不留余地。 杜燕婉在外强硬,想起自己的婚事与家里的状况,再坚强也难免伤心落泪。 “以燕婉的人才,哪里找不到好人家。崔家也不见得就是良配。”岑三娘说道。 杜燕绥并不知道,岑三娘其实想说,等到武媚娘除掉崔氏当了皇后,崔家就要倒大霉了。 清河崔氏是大族,岂会坐视崔皇后被废。 可是自从武媚娘回到历史的轨迹当上了昭仪。岑三娘就相信,和未来的女皇帝作对,清河崔氏注定会失败。就算不会连根拔起,武媚娘肯定会废了崔氏的实力,让崔氏老老实实的回原籍当缩头乌龟。 “燕婉有了心结。我去年才回府。母亲又病重……祖母一提亲事,燕婉就说不嫁。”杜燕绥深深叹了口气。 岑三娘就怂恿他:“你不是住在禁军营里么?千牛卫和羽林卫都是家世清白,六品官以上人家的儿子,你留心替燕婉瞧瞧。” 杜燕绥嗯了声道:“初回京进了千牛卫尚不熟悉。如今得了将军一职,就有了底气。我会留心的。” 岑三娘就嘀咕了句:“如果你每天都能回府就好了。照我说,伴君如伴虎,你倒不如想法子挪个地方。” 杜燕绥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武昭仪,轻叹道:“我根基太浅。能混个从三品的将军,都因武昭仪向皇上谏言。” 岑三娘下了决心:“你帮她吧。” “什么?” 岑三娘深吸口气道:“如果杜家要找靠山。不如投靠武昭仪吧。” 杜燕绥又想起了先帝的遗诏与滕王。 “真的。她现在需要你,皇帝也听她的话提拔了你。将来她如果有了权势,至少会念着今天你对她的好。” 如果杜燕绥离不了庙堂之争,好歹要选将来的胜者投靠。 这个胜利者,当然就是武媚娘。 杜燕绥却没有答应:“三娘,我摸不透她的心思。如果她对滕王还念着旧情,就不会看着皇上一步步的流放王爷。你不知道,她虽在长安,却对王爷的一举一动极为熟悉。她离开长安去了洪州,表面看是王爷请来的。实际是她自己决定来的。她对你有心结。” 杜燕绥不想承认,滕王对岑三娘的执著并不仅仅因为那道批命。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却不敢拿岑三娘去赌。 武昭仪要用他,将来呢?当她站稳了脚跟,羽翼丰满,不再需要他的时候。武昭仪会不会想起前尘往事,对岑三娘不利? 岑三娘不信:“我在别苑那么长时间,她只见过我一次呢。半点没有为难就让我走了。” 杜燕绥只说了一句话就堵了她的嘴:“一个能让滕王冒险从感业寺里救出来。做了滕王妃还能让皇上念念不忘的女人。你觉得简单吗?” 她是不简单,可那是全大唐最粗的大腿啊。岑三娘也拿不定主意了。只好提醒杜燕绥:“反正咱不贴过去,也别和她作对行不?” 杜燕绥就笑了:“我又不是傻子。她在宫里受尽宠爱,又怀了身孕,我才不会和她作对呢。” 他的手揽着岑三娘,想着要分别十天,又有些蠢蠢欲动。 杜燕绥侧着身,低头亲她:“三娘,十天后你小日了就完了。你等我沐休回府……” 十天沐休一天,不惦记着其它,脑子里全是些渣渣!岑三娘腹诽着,又怕再让杜燕绥情憋屈着。她伸手挡住他的唇,嗔道:“你再乱来就让你抱着被子回书房睡去。” 灯光透过帷帐照在她脸上,眼睛里像汪着水,黑发像缎子般铺开……杜燕绥拿开她的手,低头狠狠压着她的唇亲了口,迅速的转过脸去:“睡吧。不准和我说话了。” 岑三娘偷偷的笑,挨着他睡了。 第二天一早,杜燕绥就起身。 岑三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喃喃说道:“你就要走了啊?” 看到她裹的像只蚕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自己,杜燕绥就有些难过。 他的手盖在她眼睛上,柔声道:“天还没亮呢,再睡会……早间风大,别凉着了。”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细密的睫毛弄的他的掌心有点痒,像小刷子拂过他的心。 杜燕绥果断的离开。 岑三娘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我等你回来。” 曾经祖母母亲和妹妹倚门翘盼,盼着他回来。如今,又多了一个等他回家的女了。 杜燕绥嗯了声,走了。 “我还没给你做荷包眼谗你军中的弟兄呢。”岑三娘望着垂下帷帐,想起还有裁好的杜燕绥的中衣还没来得及缝。只一会工夫,打了个呵欠,就开心起来,“等你回来,有新衣裳,有新荷包,新袜子,感动死你!” 这样想着,她又甜甜的睡了个回笼觉。 思念 早晨夏初和阿秋侍候岑三娘梳洗之后,她特意叮嘱夏初梳了高髻。 头发里裹了假发,渐渐的堆成半尺高的云髻。插了张氏赐的十二枝白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3 玉笄。配了锦绣花鸟的襦衣,大红的长裙,臂间挽着杏色的披帛。 对镜一照,岑三娘也觉得富贵逼人。 织锦阁穿了件普通衣裳被伙计瞧不起。那位通透的徐夫人也提醒岑三娘,衣裳代表着地位。 岑三娘第一次以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下们们的面前。所谓声先夺人,她觉得首先得从服侍上突显自己的女主人地位。 前院与后院之间是座有着十二扇雕花木门的穿堂。 穿堂前方是座天井,左右还有两座厢房。 正厅可以回事。两座厢房正好做账房,随时能请账房先生到正厅喝茶查帐目。 岑三娘看过地理位置后,就选定这里做自己的议事厅。 既让男仆们不用再出入内院,内院的管事妈妈们也不用总是跑到自己住的院子回事。 在岑三娘看来,家和办公室是不能混在一起的。 她昨天吩咐说巳时见人,提前了一刻钟就到了。 她兴奋的想起了各种宅斗小说片段。心里嘿嘿冷笑,如果有人今天敢迟到,就打烂那人的屁屁。 为此,岑三娘特意问了尹妈妈府里的规矩。 尹妈妈告诉他,府里行的是军规。犯了错,一律军棍侍候。 碗口粗的棍子,柞木制的。据说军营里如果下狠手,一棍就能敲断个壮汗的腿,直接打残。 岑三娘听着就想起杜燕绥两记巴掌,有点不自在的扭了扭屁屁。想着想着,觉得十天很漫长。 他才走,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有多喜欢他呢,才会这样想念?岑三娘默默问自己。 她说不出来。只觉得如果杜燕绥在身边,就好了。 出了会神,穿堂前的院子里已经慢慢站满了人。 春日的阳光静静的洒满了院子,映亮了岑三娘身后那道黑檀木花卉孔雀的屏风。 岑三娘坐在正中的矮榻上,大红的裙子铺成了一扇优美的弧形。 她身边站着方妈妈,阿秋夏初四个婢女。为了让逢春暖冬尽快的成长起来,也一并带了来。 方妈妈梳了牡丹髻,插着枝金钗。四个婢女清一色的粉色襦衣,紫色高腰长裙。梳了双丫髻,插着一色的银钿子。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 屏声静气的站着,众星拱月一般护侍在岑三娘身旁。 岑三娘面带微笑的坐着,暗暗偷笑着。这气势亮出来,哪个下人敢不敬着。所以啊,该虚张声势的时候,不能谦虚。 杜惜福进了厅来,扫了一眼,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他想起上一次看到的岑三娘。娇憨可爱的偎依在孙少爷身边,异想天开的想种名品牡丹。今天一副端庄贵夫人模样,心里生出一丝荒谬的感觉。他暗暗问自己,这是同一个人吗? “杜总管,今天是我第一次认识府里做事的人,你先介绍下吧。”岑三娘端着架子,不急不徐的说道。 “是。”杜惜福有些诧异自己走神了。他收敛心思想,等听完岑三娘处理,自己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恭敬的应了。拿了本名册递过去。 阿秋上前接了,也不递给岑三娘。捧着名册坐到了旁边的圆凳上。 夏秋也坐了下来,慢吞吞的研着磨,在桌上铺了纸。 这是岑三娘一早吩咐的。让她俩边听边记。 “……账房先生两位:徐先生,田先生。”杜惜富不用名册,早已烂熟于心。挨个儿的介绍起府里的人来。 徐先生和田先生大约五十出头,瘦削身材,身着藏青色的圆领茧绸长袍。颌下留着山羊胡须,极符合岑三娘印象中的账房先生形象。 杜惜富简单介绍了下。两位账房先生都是先前杜家还没被削去国公爵位时的僚属。 国公府,依制有自己的僚属。是有品级的。由户部颁月俸银子。国公府多增加的人则是府里自己掏钱养着。爵位没了,僚属们又回户部,等待另行分配。 这二位年轻时曾受过杜如晦的恩惠。精于理账算账,别无他长。算是国公府自己掏钱请的人。国公府垮了,僚属四散。徐先生和田先生忠心,不肯离去,誓与国公府同富贵,就留了下来。 理账好手,是可用之人。岑三娘朝阿秋点了点头,二婢就仔细记了下来。 杜知恩二十来岁,身着武士服站在旁边,听到哥哥介绍自己,上前朝岑三娘揖首行礼。 他和统领的府里侍卫们站在一侧。 岑三娘看过去,侍卫中竟有两位头发全白了的。 她愣了愣,听杜知恩沉着大声的介绍。才知道这些都是昔日跟在杜如晦身边出生入死的亲兵。 成立国公府后当了侍卫。国公府垮了,老夫人也不忍心让他们没了去处。只要肯留的都留了下来。 他们静静的站在院子里,武士服洗得干干净净,只是旧了些,料子都洗的褪了颜色,隐隐发白。 岑三娘鼻子发酸,觉得自己这身衣裳华丽的让她不安。心里又记下了。 一圈介绍下来,岑三娘心里就有了数。 “……吴妈妈你依旧管着大厨房。连你在内四个厨子。给你八个干粗活打下手的丫头。每天全府的伙食都交给你了。你回头细细报个账目来,每餐须得有肉有菜,米面管饱。每月用多少石米面,多少肉食瓜果菜蔬,多少柴禾。大概需花多少银子,按月拨给你。只需府里无人投诉吃了霉米坏掉的肉菜,或是被克扣了份量,如何采买都由得你。正气堂,我的院子,还有府里其他人,需要另行添菜,各掏胸包单付你银两。” “是。”吴妈妈应了。 厨房的花销是大头,岑三娘不能放手。 把厨房单列出去之后,正气堂也说明让尹妈妈单独管理。 绣房新买了四名绣娘,岑三娘看了看,点了一名面相和善的王妈妈做管事的。 外院仍让杜惜福做了总管。迎来送往,打点回事。侍卫班,车马处,门房,只要对外事宜,都归了他管。 基本上没有削减他的权力,还能让他更专心处理对外的事宜。 这样一来,岑三娘就放心提了方妈妈做内务总管事妈妈。 方妈妈本来管着岑三娘院子。院子里有四个丫头帮忙,岑三娘住着,出不了什么事。又点了四个粗使丫头到自己院子里来做粗活。 方妈妈多出来的任务只有两处。一是进入内院的二门和后门的守门婆子和负责跑腿报讯的小丫头。二是分配完之后几十名做粗活的丫头。要负责前院和内院的洒扫清洁,洗衣裳等活。 安排之后,国公府的管理变得简单明了,井井有条。 没有出现岑三娘想象中的刺头儿,也没有出头鸟给她教训。她颇有些遗憾。 杜惜福此时才觉得自己小看了岑三娘。隐隐对国公府的将来有盼头。 “……各司其职,外男不得入二门。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4 有事需得二门妈妈们通传。每天巳时正,各处主管和管事妈妈来议事厅碰头。议事厅外会设一个信箱。所有人如有意见和建议,都可以写了匿名投进去。不用担心无法面见,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知道。钥匙只有我才有。接了投诉,我自然会查证落实。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对出现的问题置之不理。” 岑三娘示意,方妈妈抱起准备好的一个木箱,亲自钉在了墙上。 这一招倒是新鲜。院子里众人都兴致勃勃望着那个信箱。 岑三娘从方妈妈手里收了钥匙,当着众人的面收进了腰间挂着的荷包里。 她想起了武媚娘当了皇帝后在全国设置的告密箱,就出了这个主意。只不过武氏的告密箱因此催生了诬告陷害,还培养出唐代有名的酷吏来俊臣之流。 这个人也许很多人记不住他的名字,但说起那个著名的请君入瓮的故事,就知道他是怎样的逼供好手了。 岑三娘觉得,国公府不比管理一个王国。人少,相对简单。方法得当,自己处事公正,反而有益处。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接下来该打个总结了。 她站起身朝院子里的人行了一礼,惊得众人躬身的躬身,回福礼的忙个手忙脚乱。 岑三娘脸上扬起了明朗的笑容,煽动式做激情总结发言:“这里有国公府的老人,也有新进府的人。这一礼是三娘谢各位把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尽力尽力,不离不弃。你们不负国公府,国公府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一席话说完,场里静的连针落地都能听到。 岑三娘不安的想,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还是一直摆主子的谱比较好? 突然听到一个侍卫声音洪亮的喊道:“少夫人若有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卟通就跪了,正正经经的朝她磕了个头。 瞬息间,院子里就跪了一地。 杜惜福微笑着想,孙少爷娶了个贤慧的夫人。国公府真有希望了。他掀袍和众人一起跪了,认真的向岑三娘磕了个头。 “都起来吧。”岑三娘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突然有些理解杜燕绥身上背负的东西了。 除去新买来的下人,那些国公府原有的侍卫和仆人都陪着国公府渡过了最清冷的岁月。受了自己一礼,就能感动的高呼万死不辞。 看来古有忠仆,的确不假。 只是经过奶娘与百草一事后,感动归感动,岑三娘仍选择这种关系处理成融洽的上下级关系。 请起众人后,她微笑道:“杜总管,侍卫长,两位账房先生和绣房的王妈妈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阿秋夏初,备茶。” 方妈妈大手一挥,领着几十名新下属去了。 这厢岑三娘请了众人坐下。 阿秋拿了卖地板和鱼得的一千多两银子,让账房记了公账。 岑三娘就开口说道:“当务之急是添置春夏时的衣裳。侍卫长你回去统计下,该做的武士服有多少套,回头王妈妈领人去量尺寸。先做两位账房先生的,然后是外院侍卫门房们的,内院丫头婆子稍候。统计好了,麻烦杜总管安排人去买了布匹。都要上好的细绵麻布。回头把账给我瞧了,领了对牌就去账房支银子。府里开销五十两银子以下,杜总管可以先行支取,记账既可,无需报备。五十两银子以上,每天议事时报我知晓。” 见杜家兄弟都抢着想开口,一脸的拒绝之意。岑三娘知道他们的心思,怕府里银子不够,得省着花。她笑道:“侍卫,门房都是府里的颜面。包括车马夫。国公府别的地方能先省着花销,这事却不能拖着不办。” 两人这才吞回了拒绝的话。 “杜总管,你安排几名粗壮的小厮将后花院清理出来。能卖掉的山石草木都卖掉。花园太大,目前也无法清理出来。正气堂和我院子后面都自带小花园,后花园关着也是关着。能卖出多少是多少。” 杜惜福愣了愣,心想,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此时才想到,卖地板卖鱼恐怕都是少夫人的主意。先前只觉得她年纪小,自己都想成孙少爷的功劳了。 “还有那盆名品牡丹,你也使人抬了去卖掉吧。” 杜惜福想起那日杜燕绥的话,犹豫道:“少夫人喜欢,不如先留着吧。” 岑三娘摇了摇头:“过了四月花期,可卖不了好价钱。趁着花开的正好,卖掉吧。将来,国公府有钱了,还愁买不到名花?”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岑三娘就让大家散了。 今天的事,她觉得有必要去向老夫人汇报一番。 老夫人放权是一回事,你向她报告是表示尊重,她会更喜欢,更支持自己。 想到这里,岑三娘起了身,让阿秋和逢春暖冬领着那四个丫头回去。只带了夏初去了正气堂。 腰酸哪,她扭了扭腰,见左右无人,就问夏初:“今天我表现如何?” 夏初笑着伸手给她揉着后腰:“少夫人今日震住场面了。听你一一吩咐下去,我都对国公府各处有了了解。” 岑三娘就正色的对她说道:“夏初,你素来稳重,又认字。好好学学,将来做个管事丫头。” 夏初满脸喜色,朝福了福:“我会努力的。” 进了正气堂,尹三娘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安排告诉了老夫人。 “祖母,只是我让尹妈妈单独管正气堂,不归内院统管,没有事先和您商量。”岑三娘表情讪讪的。 杜老夫人哈哈大笑:“这才好嘛。各管一处,哪里出了问题就找哪处的管事。三娘,你这法子极好。祖母其实是想看你闹个笑话,再指点你的。没想到你这么聪慧,祖母也放心了。日后享清福就成了。” 岑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不想设一名内院总管事,只是府里人少。尹妈妈又要侍候你脱不得身。方妈妈原先是管厨房的,耿直有余,管家经验不足。我只好分而化之。如果让她又管我的院子,又管厨房,绣房,她脑子肯定早就绕成了一堆乱麻。” 杜老夫人看了眼夏初,心里有了谱:“人才么,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忠心第一,能力第二。哪有一辈子做管事妈妈做到底的,年轻的慢慢学会了,才能接任。” 夏初听明白是说给自己听的,眼神闪了闪,神情越发恭谨。 杜老夫人笑着拉了岑三娘的手,让她中午就在正气堂用饭。 这时,有丫头在外间禀了:“老夫人,二门传了话,少夫人娘家嫂子,岑少夫人和岑家七姑娘递帖子,道是明天来拜访。” 托盘里放着拜贴,落了邹氏的款。 杜老夫人看了眼,将拜贴转给了岑三娘:“既是你娘家嫂子和堂妹,明日吩咐厨房摆了席留午饭吧。” 岑三娘应了。 回去的路上,她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5 就想起回门那日邹氏送的礼和七娘奇怪的态度。 “还记得二堂嫂当时送的是什么礼么?” 夏初想了想道:“是对纯金镯子,份量不轻。一只足有三两重。您平时基一不戴那么重的金镯,就搁在箱底没拿出来过。” 岑三娘吃了一惊,邹氏这哪是在送金镯子,明明是在送金子。 她心里越发对两人的来意犯了嘀咕。 第二天,岑三娘换了见客的衣裳,告知了杜总管一声,让他代为处理府里事务,留了夏初在场旁听。 自己带了阿秋去了正气堂。 摸约巳时左右,两顶软轿从门口接了邹氏和岑七娘进来。 邹氏穿了件湖绿的襦衣,系着鹅黄色的长裙,外间披了件红色的薄纱连身大袖连身开衫。那件纱衣轻薄如云,风一吹就飘动起来,衣上彩绣的花鸟像活了似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梳了尺余高的髻,浓密的黑发上插着样式繁复的金饰,长长的流苏下坠着一颗颗红蓝宝石。手腕上戴着好几只或宽或细的金镯子。 腰带上不仅系了荷包,玉饰,金饰,带着流苏。 遍体金光闪烁。 岑三娘瞧的目瞪口呆。 这也太华丽太隆重了点吧?邹氏是来炫富的? 岑七娘和她一比顿时黯然失色。双环髻上步摇小巧玲珑,浅紫色的绢衣,白色的高腰裙子,腕间一只坠着白玉兔子的细金镯子。得体简单。 十三岁已经能勒出饱满的胸,脸又白又圆,配着一双大眼睛,娇憨可人的蜜桃似的。 两人拜见了老夫人,就坐下来吃茶叙话。 杜老夫人也被邹氏这一身晃花了眼睛。听得她娘家姓邹,就想起来了:“长安城里有名的邹员外可是你父亲?” “正是家父。”邹氏笑吟吟的答道。 看得出杜老夫人没像岑四娘那样介绍邹百万,而是客气称员外,邹氏相当高兴。 大唐对商业放得开,做生意的人比比皆是。台面上虽然仍摆在士农工商四行之末,可这是经济繁荣的大唐。有钱的商人地位并不低。 这也是邹氏能顺利嫁给侍郎府公子的原因。 邹氏赞老夫人精神矍铄,又赞岑三娘打扮清雅。夸了国公府建筑大气,又夸老夫人处布置精致华丽。八面玲珑的商家女儿本色尽显无疑。 花花轿子人抬人。 邹氏嘴里都是恭维的好话,又挑着喜庆的笑话哄老夫人开心。 杜老夫人也相当给面子,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岑三娘见七娘一边伶俐的插着话,一边悄悄的给自己使眼色。就回了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邹氏的来意尚不清楚,小丫头的事延后处理吧。 可能感觉距离拉近了,说话不再那么生分。邹氏就笑吟吟的说道:“亲家么,应时常走动才对。听说杜夫人身子骨不太好,正巧家父收得几枝有了年头的老参,我就讨了来。不知去看望杜夫人,会不会打挠到她?” 岑三娘曾暗暗猜测,张氏得的是白血病一类的。别说在古代,现代都是重症。这时没有化疗,也不可能进行骨髓移值,只能拖着听天由命了。 老参补气血。只要国公府有银子,张氏的药里就不会断了参。 听到邹氏是送的老参,杜老夫人也动容了:“初此登门就送如此名贵的礼,叫国公府还礼都为难了!” 一般人家登门,会带礼盒,六色八色不等。多是表示礼节。回去的时候,主人家也会准备相应的回礼,才不会失礼。 有年头的老参有价无市。几十年参龄,能卖出千两银子。若是百年难遇的参,几千两银子也值。 邹家这礼,的确让国公府为难了。 邹氏笑道:“老夫人这话叫我这做小辈的就汗颜了。这两枝参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随便打发妾身两匣子点心,妾身都受宠若惊。还望老夫人一定收下。” 想着张氏的病,老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是从前的国公府,哪里瞧得上这两枝老参。如今能让张氏用药好一点,老夫人就不忍回绝了。 邹家这礼送得太巧,必有所图。老夫人迅速和岑三娘交换了个眼色。静静的等着邹氏说出来意。 杜老夫人笑道:“既是你一片心意,老身便替我媳妇收下了。本该领你去看看的,只是她身子太虚,恐会失礼。” 邹氏就道:“等他日杜夫人身子好些,再去探望也一样……咦,怎么不见二姑娘?” 岑三娘愣了愣。 杜老夫人心里也咯噔了下。 难道邹家看上了燕婉? 燕婉是国公府的正经姑娘。邹家再有钱,也是商人。 杜老夫人笑容就有些淡了:“平日都是燕婉亲自在照顾她母亲。我媳妇身边一刻也离不得她。改日得了闲,再叫她与岑少夫人见礼。” 这是回绝之意。 邹氏送了重礼,见不着人不打紧,关键是说出自己的来意。 她笑道:“二姑娘真是孝顺。三娘有这样的小姑子是她的福气。”说着朝七娘使了个眼色。 七娘正巴不得和岑三娘单独说话,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娇憨的说道:“老夫人,七娘想同三姐说说私房话。” 杜老夫人也想听邹氏说明白一些,就对岑三娘说道:“留了你堂嫂陪陪我这老婆子吧,你们姐妹自去叙话便是。” 小姑子的亲事轮不到她说话。岑三娘就起身携了七娘告辞出去。 杜老夫人示意尹妈妈出去守着,房里只留得她和邹氏两人时,杜老夫人就微笑着开口问道:“岑少夫人有话尽管说。” 邹氏却叹了口气,脸上笼上了一层愁云:“老夫人见谅。家父经营得道,在长安城也颇有薄名。只是再有钱,仍是低贱的商户人家。二姑娘是国公府的小姐,老国公爷是被先帝请进了凌宵阁受世代香火供奉敬仰的功臣。我娘家再有钱,也配不上您家的姑娘。家父素来敬重仰慕老国公,借着我嫁进侍郎府,与三娘成了亲戚,就三番五次的要我开这个口。老夫人,如您怪妾身冒昧唐突,妾身绝不敢有半句埋怨。” 杜老夫人看了眼她的打扮,心里明镜似的。 邹氏打扮的这般富贵,出手就是有了年头的两枝老参。明明白白的显露着财富。 话却说的极委婉。有钱是有钱,就是没地位。人家看上的就是儿子能娶到国公府的姑娘。想必当初把邹氏嫁进侍郎府也同样的想法。 如果国公府还有爵位,如果儿子没有牵连进废太子一案。娶国公府的姑娘,邹家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杜老夫人心酸无比。 可燕婉如今又有多少选择呢? 燕绥进了千牛卫,得了皇上赏识。根基尚浅。从三品将军和从三品的文官是两码事。管不了一户一部。 高门大户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6 顾忌着废太子一案,更在意后族崔家对杜家的态度。 万一娶了燕婉,得罪了崔家,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杜家就指望着一个杜燕绥。人家看重的嫡子,绝不会提出娶燕婉。就算来提亲,也不过是旁支庶子或不成器的嫡子。 燕婉看似嫁得大户人家,其实日子还不如小门小户实在。 最重要的是,燕婉翻过年就十八岁了。张氏的病拖不了多久,母丧守孝三年。这一耽搁,燕婉能选的人家就更少了。 老夫人心酸着,难过着,沉默了。 邹氏一直注意着老夫人的神色。见她没有怒斥自己,赶紧又开口说道:“我娘家哥哥今年二十二岁了。打小被家父寄予厚望,不说文武全才,也粗通笔墨与武技。他跟着家父行商,邹家的生意有八成都交给了他打理……” “邹公子既这般能干,提亲的人想必不少吧?”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的问道。 邹家有钱,不是国公府这类豪门大户,皇亲国戚,总有几品官会舍得将女儿嫁过去的。毕竟邹家极富有。 二十二岁还没有订亲,总不可能单单是为了等着娶燕婉。 “哎呀,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哥哥十六岁跟着船出了海。海外生意可是一本万利。原计划一两年就回来,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四五年。出海有风险,谁家姑娘肯上门说亲的?这不,一耽搁,他回来就二十一岁了。家父着急的不行。原也不敢肖想国公府的姑娘。只是我那哥哥曾在乐游原时见过二姑娘一面,被家父一逼就吐露了心思。家父又对老国公敬重无比,就有心成全他。” 燕婉,式微的国公府姑娘,剩下的只有这重身份了……杜老夫人心里长叹一声。 “此事容老身想想。三娘嘱厨房做了菜,留你和七娘午饭。岑夫人自去吧,不用陪老婆子了。”杜老夫人温和的说道。 邹氏暗暗松了口气。杜老夫人没有一口回绝,此事就有希望。 她脚步轻松的出了门,目光在送她出门的尹妈妈身上打了个转,看着她穿着半旧的衣裙,心里又多了几分轻视。 她心想,你杜家连国公爵都没有了。皇上碍着老国公的面子没有收回国公府的建制罢了。一朝收了回去,这里不过只是座从三品的将军府而己。 哥哥长相随父亲,不太俊美而己。行商手腕却是老练无比。将来继承了家产必不会败了家。有钱,什么美姬找不到?他却对你家二姑娘念念不望。否则,自己怎么会低声下气的自贬身份向一座空架子国公府求亲。 想着杜老夫人没有一口回绝,必定也是对邹家的财富动了心,邹氏越发瞧不起杜家。 偏偏家里小姑子又进宫封了美人。婆婆小心讨好岑三娘,盼着杜燕绥在宫里能帮扶女儿一把。 算来算去,邹氏都糊涂了。她还真想不明白,不知道这门亲事是谁家占了便宜。 岑三娘携了七娘回自己的院子。 岑七娘机灵无比,早发现三娘面色憔悴,一开口并不提自己的来意,反而嘘寒问暖,小心迎奉着。 这让岑三娘十分感慨。 搬进岑家三房寄居的三年里。六娘七娘的内斗就转向了她。 岑七娘最擅长的就是撩拨着六娘和三娘斗,自己扮乖巧,隔岸观火,从中得利。 “说吧,上回见你就有急事想和我说,趁二堂嫂留在祖母那边,此事清净,有什么话尽管说。”岑三娘饮了口红枣甜汤,感觉舒服了些。 “三姐,你帮帮你!” 屋里没有人,七姐就跪在了三娘面前。 雪团似的脸上布满了惶恐不安的神色。 想着她从小机灵,脑子里怪点子层出不穷。岑三娘小日子来了,也没力气拉她,端着甜汤慢慢喝着,淡淡说道:“起来说话。如果我办不到,你跪着求我也没用。” 七娘咬了咬唇,站起了身,深吸口气道:“祖母给我定了门亲事……我其实是偷跑出来的。从隆州到长安,书信往来大概要半月时日。二伯还不知情,我,我来长安是找方七哥的!” 十三岁就敢千里私奔!岑三娘差点被喝进嘴里的枣子噎着。 她看着岑七娘,果然人小主意大。岑三娘心里又是一惊,七娘喜欢方铭? 方家是隆州首富,和同在隆州的岑家也算通家之好。就算方铭也喜欢七娘,他也不敢接纳私奔出来的七娘啊。 “我知道方七哥在长安东市开铺子,可我不知道他开的是哪间。我把东市都逛遍了,都没见到他。三姐,你帮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的。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祖母的信一旦到了长安,二伯一定会把我送回隆州的。”七娘说着,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 岑三娘略松了口气。试探的问道:“你只是想找到方铭?” 岑七娘坚定的点了点头。 岑三娘苦笑。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啊。她就算找到方铭,方铭也会第一时间会找上侍郎府,接下来七娘的结局还是被送回隆州。 “三姐,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七娘毕竟还小,沉不住气。 岑三娘哦了声:“是么?” 七娘急切的说道:“是有关滕王的!你知道六娘虽和我有些不和,我俩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姐妹。她做了侧妃,总找了理由回家。每次都拉着我喝酒,有次她喝醉了就告诉我,王爷喜欢的人不是王妃……” “住口!”岑三娘胆战心惊的喝止了七娘。 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七娘一跳。 岑三娘一字一句的说道:“七娘,忘记你从六娘那里听到的一切。” 岑七娘后退了一步,又挺直了胸,眼睛里再没半点惶恐,闪着异样的光彩,也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告诉堂姐夫。你喜欢王爷,王爷也喜欢你!” 岑三娘提在心口的一口气就泄了。哭笑不得的想,真真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岑六娘跟在滕王身边,知道了滕王和武昭仪的过往。 “你已经嫁得好夫婿了,帮我一把,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己!” 岑七娘又回到那个小小年纪就设计一出落水的狡猾模样。 岑三娘受了她威胁,连说话劝她的心思也淡了。 关她什么事?她和岑七娘除了骨子里有点血缘关系外,她从来不认为彼此有多少交情。 方铭还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论情意比七娘深厚多了。她又凭什么作主给方铭引个麻烦去? 岑三娘叹了口气:“七娘,你也别威胁我。我连方家七公子是否在长安都不知道。就算他在长安。原先我还和他订过亲呢,我也得避避嫌不是?” 彻底否认了和方铭有过来往。 岑七娘气得握紧了拳,咬牙说道:“我会找到他的。一定会找到他的。三娘,你难道就不会有求我的时候么?”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7 岑三娘笑了:“七娘,你自幼聪明。你找到他又如何?他难不成还真敢和你私奔?你别忘了,方岑两家在隆州的关系。” 岑七娘如何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定要见方铭一面。从小到大,她心里就只有她的方七哥一人。想着要嫁给一个陌生男子,她就受不了。 此时被岑三娘说破,七娘想到自己哄着六娘,寻了机会让人护送着离开了隆州。如今却连方铭一面都见不着。她心里又酸又苦,趴在方桌上哇的哭了起来。 岑三娘同情又无可奈何。 七娘就是这样的人。能示弱能扮可怜还能用话威胁岑三娘。六娘空有美貌,心机就不配给七娘提鞋的。 岑三娘打赌七娘哭完,又会想出新招来。 她任由她哭,连劝都懒得。探了身子正想喊阿秋去打盆水给七娘洗脸。岑三娘突然看到门帘下有影子。 “谁在外头!”她喊了声。 那影子消失了,隔了几息,窗外响起了邹氏的笑声:“三娘和七娘可在里头?” 阿秋答了声:“您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原来是邹氏,她听到了多少?分明是退了出去之后,故意装着刚进院子的模样。岑三娘后怕的想,还好七娘只说了自己的嫌话,没提到武媚娘半字。 想到这里,她狠狠的瞪了眼七娘,低声说道:“二堂嫂来了。” 七娘也听见了,吸了吸鼻子,冷静的说道:“她听到了又如何?二伯母百般讨好你,只要三姐说一声,堂嫂必不会管这事。” 岑三娘被她气笑了。这时候还不忘利用自己。 阿秋挑了门帘进来。 岑三娘就看了她一眼道:“刚才做什么去了?我想让你打盆水给七姑娘洗把脸,也没见着人。” 阿秋看到邹氏在外面,屋外一个人都没有心里早就急了,低头说道:“我在茶水间教新来的丫头怎么烧水。一时间竟没见着岑少夫人进来。” 自己院子的事也需要管管啊。岑三娘知道邹氏在外间等着,就压下了脾气,吩咐道:“打盆水给七姑娘洗脸。” 她走了出去,邹氏在正堂坐着饮茶,热情如旧:“好像听到七娘的哭声,你俩很久没在一块儿说私房话了吧?” 怎么,七娘为了逢迎二堂婶一家,竟私下里说和自己极为要好么?岑三娘又骂了声鬼精灵,笑着答道:“七娘成了大姑娘了,也有心事了。” 含含糊糊的不肯说清楚。 这事她才不要插手管。 邹氏听到的内容,自己会有决断。是纵容七娘去丢岑家的脸,还是不关己事,冷眼旁观,都和岑三娘无关。 没多久就有丫头提了饭菜来。 七娘洗了脸,乖巧的出来,眼红红的也瞒不过,低声寻了个理由:“叫嫂子见笑了。两三年没见到三姐,一时激动没忍住。” 邹氏顺水推舟的拉了她坐下,笑道:“还真是个孩子呢。” 三人坐下吃饭。席间邹氏就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去乐游原踏春秋猎冬狩的盛况。再一次提到了杜燕婉:“二姑娘的马骑得好,一匹枣红马,一身红色的胡服。远远瞧着了,像雪地红梅般耀眼!不知迷煞了长安城多少男子。” 岑三娘笑了笑道:“嫂嫂未出嫁时,肯定也极喜欢去骑马打猎行宴吧?” 一句话扯回到邹氏身上。 邹氏抿嘴一笑:“我哪能和二姑娘比。二姑娘在长安城的贵女中骑术都是拔尖的。又生得端庄秀美。三娘,我倒是想和你提提,你叫我一声嫂子。嫂了就不和你客气。我今日来是向你小姑提亲的。我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你可得帮帮忙,有了好消息,嫂子绝不亏待你。” 果然与燕婉有关。 既然已经和老太太说过了,自己更不能拍胸口拿主意了。 岑三娘笑道:“此事既有祖母作主,嫂子就回家等消息吧。” 邹氏也知道这事岑三娘作不得主,只盼着她能替自己兄长美言几句,敲敲边鼓就不错了。于是话锋一转,聊的都是自家哥哥如何。 邹氏的大哥叫邹雄杰。听到他曾坐船去海外行商,岑三娘心里有几分羡慕。不知道邹雄杰坐船去了什么国家,那些国家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她多问了几句,邹氏就把从哥哥那里听来的新奇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岑三娘默默的听着。心里对邹雄杰有了几分好感。 他见多识广,眼界必不比普通男子低。从商知道人心险恶,自保能力就强。如果能一心待燕婉,这门亲倒也做得。 饭后,邹氏和七娘就告辞了。 岑三娘送走她们,匆匆睡了个午觉起来。先是听夏初说了今天府里有什么事情。接着就把阿秋叫了来,当着夏初的面开始教训。 “夏初去了议事厅没回来。你就算在茶水间教小丫头煮水煎茶,难不成后院里就你和一个一个丫头值守?逢春和暖冬呢?一共还拨了四个粗使丫头进来。这院子前院后院两重,总不能所有人都在外间守大门吧?方妈妈有了多的差事,以后我身边得力管事的就你们两人。阿秋,你好好想想。岑少夫人进后院来居然出入无人之地。咱们这院子是不是也该好好管管?你和夏初商议一下,院里怎么安排值守与差事。想好了再来回我。” 阿秋被她说的羞红了脸,低声应了。 岑三娘腰酸背疼,心想小日子来这几天,她可真是一刻不得闲。 晚间她去了正气堂吃饭。却没看到杜燕婉。 饭后杜老夫人留了岑三娘说话。 “……你堂嫂说,她娘家哥哥曾在乐游原见过燕婉。” 仿佛邹家提亲的目的变得单纯浪漫了一些。 邹家肯定查过国公府的底。 否则邹氏就不会送给张氏入药的老参,敢贸然登门提亲。 岑三娘对邹氏嘴里的邹雄杰有一些好感。但不意味着,她不反感邹家这种商人作派。 摆明了是场交换。邹家要国公府这门姻亲提升地位。没有爵位的国公府姑娘,空有架子,却没有钱。正是互利互惠。 岑三娘喜欢杜燕婉,希望她嫁的男人能够爱她。 然而,听到老夫人说邹家大郎心里仰慕燕婉,她真是不敢相信。 岑三娘抬头看向老夫人。 灯光下老夫人脸上掩饰不住的苍桑。 岑三娘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捏紧了。她瞬间明白,这门亲事,老夫人觉得是可行的。说邹家大郎喜欢燕婉,是老夫人努力想要说服自己,说服别人的话。 可是,燕婉呢?不问问她是否喜欢对方吗?邹雄杰长什么样啊?他纵有见识,脾气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怪癖隐疾?邹家有钱,他都二十二岁了,他身边会不会早就蓄养了大批的美姬? “太医说,你母亲最迟拖不过年去。燕婉的亲事需得早早定了。年前就过门。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8 不然,再拖上三年就更难了。”老夫人淡淡的又说了一句。 三年后,杜燕婉才二十一岁啊! 岑三娘低下了头,心在发抖。 “燕婉说她想嫁。燕绥当着差。只有你这个做嫂嫂的,仔细再打探下邹家大郎的情况。如有不妥,此事休再提起。” 岑三娘缓过一口气,毕竟老夫人还是替燕婉着想。 “祖母放心。我会仔细打探清楚。”岑三娘郑重的应承下来。 离开正气堂,她望向北面大明宫的方向,喃喃说道:“杜燕绥,我真想你回家啊。” 鼻子发酸,眼睛就湿润起来。 极品 只用了一夜,第二天阿秋就把院子里事理顺了。 安排了丫头们轮值,逢春和暖冬也排了进屋侍候的差事。 岑三娘看到阿秋忐忑不安,想着在李家和阿秋的谈话,微笑着对她说道:“阿秋,我从前和你聊过。我不是不允许下面的人犯错。也会给机会改正。这次你做的极好,我不奖励你,功过相抵,也不罚你了。” 阿秋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她见过岑三娘打发奶娘许氏和百草。那时候,许氏是自在居的管事妈妈。百草是岑三娘最信任的贴身丫头。 跟着岑三娘,月钱提了一倍,能送回家的钱也多了。岑三娘不是苛责的主子,阿秋很想留在她身边继续做掌事大丫头。 国公府的掌事大丫头,懂礼节,见过事面,还很能干。很多清白人家甚至低等的官宦人家,都愿意争着娶回去做媳妇的。 只要讨了岑三娘的好,她的将来也会美好起来。 岑三娘照例巳时去了议事厅。 府里今日没有大事,杜总管带着小厮把后花园清理了一遍,将能卖的花草山石都搬去市场。有些卖掉了,得了大概五百两银子。听说最贵的是从江南太湖运来的假山石,卖了一百两。有些还没有卖掉。 都是由牙侩介绍的。这时代,只要有买卖,基本都是找牙侩出面。 主家自持身份不方便露面,也不擅长讲价。买方当着卖家的面不好挑剔,如果是熟人,也碍于情面不方面开口。出笔佣金,皆大欢喜。 岑三娘好奇的问杜惜福:“总有嘴不严实的。知道是咱们府卖花草山石,传了出去,会不会有损府里的清誉?” 杜惜福笑道:“我只说府里要重新修茸花园,清理出多余的才拿去卖。我没有把花园全刨尽了。好在咱们府后花园的花草疯长了十几年,清理卖掉一些才是正理。” 岑三娘心里好笑。大概富贵人家手里差钱典当东西时,也会说清出来多余的。她想起锁起来的三重院子和诺大的花园,不由有些可惜:“那些房子院子空闲着,着实可惜。但这是国公府的建制,也只好如此。” 杜惜福苦笑道:“咱们可惜闲置着,二老太爷一房的住处却挤得转不开身。” 岑三娘灵机一动:“你说,租院子给二房如何?” 杜惜福唬得直摆手:“这可使不得。二房是出了名的吝啬。借用大房的院子说是借,就没有还的意思。名义上是借,租住着就从来不付租银。大房族长老爷都头疼不己。老夫人吩咐锁了空着,也不敢和二房沾上关系。” “这样啊。”岑三娘叹了口气,仍觉得可惜。上好的地段,闲置着这么宽的地方,太可惜了。 她开了信箱瞧瞧,见没有人写信来就锁了箱子。吩咐杜惜福尽快把那盆玉楼点翠卖掉。带着夏初回了院子。 走了院门口,她停下了脚步。扁额上空空的,没有写院名。 “原先就内书房的叫着。也没取名字。少夫人不如取一个?”夏初说道。 岑三娘不知怎的,脑子跳出来的全是怡红院飘香馆之类的,然后一个人笑得直揉肚子。 夏初笑道:“少夫人想到什么名字这么高兴?” 岑三娘心想,这些名字可不方便告诉她们,笑道:“就叫归燕居吧。回头告诉方妈妈一声,这事归杜总管办,让她使了小丫头去传话。尽快刻了扁额挂上。免得成天咱们院子咱们院子说,有个名儿也方便些。” 夏初应了。 想着离午饭还有时间。岑三娘心里记挂着邹家提亲的事,停住了脚步,朝后门那条路看了眼:“陪我去找黑七。” 查邹家大郎的事,也可以交给杜总管去办。他要管着外院,还要处理变卖花草山石。黑七这会儿不是闲着么。而且杜燕绥交待过,黑七值得信赖。 岑三娘打定主意,带着夏初去了。 后门离她住的院子不远。沿着石子甬道走了一程,离后门不远有间小院子。岑三娘估计应该就是黑七的住处。 后院住着女眷。小厮都不能进二门。偏偏黑七能住在后院的小院子里。尽管这里离后门近,那也是后宅。黑七住在这里,是得了老夫人应允的。 岑三娘想,黑七的身份不同寻常可见一斑。 她想到杜燕绥曾说过的话,下意识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杜家后门出去是条小街,一大片低矮的平房里住着杜氏普通的族人,还有国公府下人们的家眷。黑七的小院正靠着院墙,四周被树林包围着,环境幽静。离后门虽近,那道院墙后面却是另一条小街了。 岑三娘就想,黑七果然走到那里都不忘布置逃跑路线,敢情是因为这个,老夫人才允了他住在这里吧。 她带着夏初走了过去。夏初上前拍门:“黑七大哥,在吗?少夫人来了。” 木门打开,黑七看了眼岑三娘,黑瘦的脸上半分笑容都没有,淡淡的说道:“见过少夫人。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岑三娘见他堵在门口,态度冷淡,有些讪讪然:“能进去说话吗?” 黑七转过身,让开了。 岑三娘跟进去,见他在院子里坐着,拿着篾刀在削竹条,头也不抬。一副你有话就说,说完快走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夏初看了眼尴尬的岑三娘,这时候就需要她这个丫头发挥作用了。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说道:“黑七大哥,少夫人找你有事。” 黑七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岑三娘身上转了转,又低下了头。 仿佛在说,我这不是听着么。 岑三娘气得内伤。 “夏初,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打挠我和黑爷。”岑三娘吩咐了声。 夏初也有些替岑三娘抱不平了。好歹你也是府里的下人,怎么能态度?性情温和的夏初大声说道:“是,奴婢就在门口,少夫人有事喊奴婢一声就行。” 黑七全当没听见,篾刀利落的削着竹肉,一片片薄薄的青色的竹片就剥离了出来。 看到他旁边还有张小板凳。岑三娘不客气的拉过来坐了。看到空地上编着几只竹篓,她顺手就拿过一只半成品,抽了根竹片动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49 手编了起来。 做手工活还难不倒岑三娘。雪白的手指灵活的翻动着青色的竹片。 黑七眼里闪过一丝惊奇。 竹片又薄又韧,自己双手长满了老茧,一不留神都会被割伤。看岑三娘的架势,就像从小做惯了——不,比自己做的还灵巧。 岑三娘装做没看到黑七的注视,悠闲的编着背篓。 总有一种人,心里只对有本事的人服气。黑七不服杜燕绥娶了自己,成了他的女主人。但他会服自己的能力。比如,编的背篓比他漂亮。 “邹家,就是长安城号称邹百万那家,向二姑娘提亲了。说亲的是邹家大郎,今年二十二岁。一直跟着邹员外行商,还曾出过海。”岑三娘有条不紊的编着背篓,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她没有忘记,当初裘家管事的带着人堵了马车,羞辱她和百草的时候,黑七没半点怜香惜玉替她们出头的念头。 也许,自己还真使唤不动他。 黑七手里的篾刀停顿了下,又继续。 岑三娘看在眼里,微微松了口气,知道他听进去了:“母亲的病拖不过年去。二姑娘守孝三年就耽搁了。原也托了相公在千牛卫和羽林卫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先有个崔家不守信用,别家又瞧着崔家,提的人家又不甚满意。祖母说邹家大郎在乐游原见过二姑娘,颇为心仪。邹家富贵,二姑娘也不会吃苦。只是……” 岑三娘停了停,深吸了口气,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你去查仔细了。长相身高嗜好,邹家人丁关系。我要最全面的。要快。” 她低着头将竹片插进缝隙,剪掉多余的,放在了一旁。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黑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当是为了二姑娘吧,请你尽力。” 岑三娘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走向了门口。 黑七看着那只编得精巧的竹篓,低声说道:“少夫人放心。” 黑七不再那么讨厌自己了?岑三娘背对着他的脸蓦的就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黑七低垂下头,继续削着竹片,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出了院子,夏初紧张的朝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问岑三娘:“他没欺负您吧?看着那张冷脸我都害怕。” 岑三娘笑嘻嘻,还原地转了个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才转完,她就哎哟一声,苦了脸。 夏初赶紧伸手去扶她:“怎么了?” 岑三娘按着肚子:“头晕,疼。” 夏初一手扶着她四处张望着:“也没个小丫头在,叫顶软轿送您回去才行。这几日真累坏少夫人了。” 岑三娘靠着她歇了会儿,等那阵抽搐过去,站直了腰道:“好了,没事呢。今天第几天了?快要完了吧?哎。” 扶着夏初的手,两人慢吞吞的走回去。 还没到门口,一个小丫头坐在台阶上看到她回来,就跑了过来:“少夫人,来客人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圆圆的脸,稚气未消,大大的杏眼,眉眼间竟有几分像百草。岑三娘微微一笑:“你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少夫人,奴婢十一岁了,阿秋姐姐给我们四个取了名叫:‘四季发财。’我最大,叫小四儿。”小四儿笑咪咪的回答,脸颊有个圆圆的梨涡。 岑三娘哭笑不得。自己想赚钱吧,阿秋直接给四个小丫头取了名字都叫四季发财。前面两个喊着还顺口,小发儿小财儿叫什么事啊。 “去给少夫人叫顶软轿在门口候着。再打发个人去正气堂说一声。少夫人换件衣裳就过去。”夏初吩咐了几句。 小四儿哎了声,提起裙子撒腿就跑。活泼可爱的像株狗尾巴草。岑三娘瞧着脸上就露了笑容。 “阿秋也是胡乱取的名。少夫人觉得不好改了就是。”夏初扶着她进去。 正巧阿秋在训一个丫头:“你才七岁,怎么能进茶水间呢?我昨天不是吩咐你坐在门口候着,有事就跑跑腿吗?” “小四儿说要和我换。她比我大,让我听她的。”那丫头抽泣着告状,伸着手,让阿秋涂着治烫伤的油膏。 岑三娘听着,想起小四儿活泼的性子,失笑的想,那丫头太机灵了,才进院子就知道欺负比她小的。 见她进来,阿秋恨铁不成钢的戳了记那丫头,上前行了礼:“少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好像是二老太爷家的大夫人过来了。” “嗯,我换身衣裳。”岑三娘低头问那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少夫人,奴婢叫阿财。”阿财眨着红红的眼睛看了眼岑三娘,怯生生的。 岑三娘看了眼她烫红的手,轻声说道:“日后阿秋姐姐和夏初姐姐吩咐你办的差事,别人要找你换,你就告诉她,这事得姐姐们说了算。否则,也算你没办妥差事,明白吗?阿财不像女孩子的名字,我作主叫你采儿可好?” 采儿比阿财好听,她嘴唇动了动,不好意思的笑了。 岑三娘对阿秋说道:“小四儿采儿我都认识了,还有你给取了什么名字?” 阿秋不好意思的回道:“一个叫小季了,一个叫阿发。” 岑三娘闷笑:“小季儿就算了,阿发也改了吧,告诉她,改做花儿好了。她们四个谐音听着也像四季发财么。” “是!”阿秋也跟着笑了。 “对了,回头那小四儿和采儿的事,你处置吧。好好想想怎么管教,要因材施用,也别逼着她们做不喜欢的事。回头禀我一声。”岑三娘有意把管理归燕居的事交给阿秋。 夏初比阿秋稳重。两个丫头她都有意培养成日后的掌事。阿秋算帐利害,就需要在怎么管理上磨着学经验了。 换了衣裳,岑三娘坐了软轿过去。又倦又饿,强打起精神思考着二房大夫人的来意。 进了正气堂,行了礼。又朝大夫人福了福。 大夫人刘氏一把就扶住了岑三娘的胳膊,拉着她在身边坐了,亲热的像她妈一样:“哎哟,瞧侄媳妇这脸白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岑三娘斯文的笑:“小日子来了而己。多谢婶婶关心。” 岑三娘年纪尚小,这几日忙活府里的事不说,接连着来了两拨客人应酬,杜老夫人有些心疼了。就叫了尹妈妈让厨房这几日每天都给岑三娘炖碗鸡汤。 府里兴了新规矩,老夫人这是掏私房银子贴补自己来着。岑三娘赶紧谢了。 刘氏笑咪咪的看着,马上吩咐自己带来的丫头:“回去包两斤益母草送来。”又转向岑三娘道,“这女人的小日子啊可马虎不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婶子来串门也没带什么好礼,呵呵,咱们门挨门的亲戚,也不需要那些虚礼不是?三娘,你才过门,千万别不好意思,和婶子客气什么呀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0 。” 空中一群乌鸦飞过。两斤益母草,二十文钱一斤。说的送了我多大礼似的。岑三娘满额黑线。她心想,我没和你客气啊,你都把我的话抢着说完了。 杜老夫人开口道:“燕绥他婶子来的巧,就叫了你来一起吃午饭。” 那边有丫头摆好了饭桌。看到老夫人站了起来,岑三娘越过刘氏伸手去扶。杜老夫人朝她眨了眨眼睛。 没带礼盒来串门。大手笔送两斤益母草。时间来的巧,不留她吃午饭,她不走,大家都得饿着。 岑三娘看懂了,二房是来占便宜的。 既然来了客。再不喜欢,国公府也不能丢自己的脸。 老夫人喜欢吃面食,主食通常煮碗麻食面片,配四个小菜的份例。岑三娘的份例是三菜一汤。两荤一素的南方炒菜,煮个丸子汤或别的汤。主食是米饭。 饭桌上新添了一锅羊肉汤,配了四个肉夹馍,三个硬面饼子。 各种菜饭摆了满满一桌。看着极丰盛。 天气渐渐热起来,四月份女人们最爱里面穿抹胸长裙,外置透气的薄衫。岑三娘瞟了眼刘氏的水桶腰,透过薄纱衣能看到两条堪比自己小腿的粗壮胳膊,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夫人添的菜是这一大锅羊肉汤和结实的面馍馍。 刘氏自打看到羊肉汤就兴奋了:“就数三伯娘最疼我。知道我最爱吃这个……一只羊得八百文呢,公爹一个月才肯让厨房买两只。二房人多,两只羊熬了汤端来,筷子下去都捞不出几片肉来。啧啧,真香。来,你们也吃!” 不等丫头动手,刘氏亲自盛了三碗汤。一碗递给了杜老夫人,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给了岑三娘。 她是长辈。岑三娘只得起身道谢。 洒了葱花的羊肉汤冒着热气,入口带着躁性,喝下去胃热乎乎的极舒服。但羊肉性躁,她不敢多吃。喝了半碗就停住了。 老夫人也只喝了小半碗,就是一碗麻食,配着小菜吃着。 刘氏见她两人吃的斯文,不由嗤笑:“三娘,你要多吃点。在婶子面前,又不是外人。这能吃身体才好。要我家天天都有这样的好饭食,我就舒坦了。” 杜老夫人笑道:“他婶,三娘是江南人,吃不太习惯咱西北吃食。老婆子也羡慕你有副好胃口,只是人老了,吃不消啦。你慢慢吃,这锅汤伯娘特意给你点的!你吃的香,伯娘瞧着胃口跟着好。”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伯娘说的对啊,一家人不需要客气。”刘氏放开了手脚,硬面饼子撕碎了泡汤里,手里拿起一个肉夹馍狠咬了一口,里面的卤肉汁顺着肥白的手淌了下来。 岑三娘突然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这样说了。看人吃的开心,其实自己也高兴。她好奇的想,刘氏的脑子会和她的吃相一样直爽粗鲁吗? 杜老夫人使了个眼色,丫头去拧了块湿布巾放在了刘氏手边。 直啃了两个肉夹馍,吃掉半锅羊肉汤。刘氏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洗了手。 就在岑三娘以为吃完了的时候。刘氏指着剩下的羊肉汤肉夹馍和两块硬面饼子笑道:“杜氏家训,不得豪奢浪费。三伯娘,这些我就装回去了。” 岑三娘汗就下来了。勤俭节约是美德。也没见过去别人家吃了饭要打包带走的……她颤了颤,刘氏嫌汤装食盒不方便,直接让跟来的丫头连锅端走了。 她低下了头,搀着老夫人慢吞吞的走回去。让上了茶,慢慢品着。 杜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岑三娘一眼,又瞟了刘氏一眼,端着茶盏慢慢品着。 岑三娘明白了。老夫人在告诉自己,瞧清楚了没?这位可是习惯了连吃带拿的主儿,当心点,别被她白白占了便宜去。 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刘氏吃饱喝足,又饮了一盏茶去油腻。舒舒服服的坐着,满脸幸福:“哎,一晃人就老了!” 卟! 刘氏的话拐弯拐得太急,岑三娘差点呛着。 杜老夫人继续云淡风清的饮茶。 “恭喜大伯娘哪,咱们家有喜事啦!” 刘氏第二句话让杜老夫人端茶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难不成又是一个上门给燕婉说亲的?岑三娘和老夫人交换了个眼色。 刘氏笑道:“对啊,你家大侄子,我那不成器的小三要娶媳妇了!” 真真……是无语了。杜家嫡支三房早就分了家好不好?你儿子娶媳妇关我家屁事啊!一惊一乍的。岑三娘没好气的想。 杜老夫人开口笑道:“恭喜他婶子了。几时办喜事啊?老身年迈,国公府只能让燕绥和他媳妇登门道贺了。” 刘氏笑吟吟的道:“哎哟,我家小三可当不起三伯娘亲自来。老九和他媳妇来送份贺礼就成了。” 好吧,岑三娘真觉得刘氏无敌了。他们去喝喜酒肯定会送礼,也架不住这般明晃晃的讨贺礼的。 “哎,三伯娘哪,都是做娘的。你也知道做娘的有多操心!”刘氏说变脸就变脸,笑容一把抹进了荷包里揣着,抽了手绢就按没有半滴泪的眼睛。 岑三娘挺直了背,竖起了耳朵。知道戏肉来了。 刘氏戚戚哀哀的说道:“也难怪公爹骂我。三年生俩,才吃下去就能生出来!” 岑三娘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抽了手绢装咳嗽。 “……人家都说多子多福。要生在这国公府,诺大的府邸,才叫上辈子修了福。生在咱们二房,我那院里四个贴身丫头都只能挤在一间厢房里睡通铺。可怜我家小三儿,又争气,中了明经科,如今在兵部当差来着。前途似锦哪。” 杜老夫人和岑三娘就明白了。这是借房子来了。 刘氏抽开手绢,也不哀号了:“三伯娘,你可知道我家小三儿娶的是谁?韦家的大小姐!” 韦小婉?不是吧?这么快就成隔房嫂子了? 岑三娘告诉自己,绝不借房子。绝不! 刘氏满面堆笑,凑近了老夫人道:“三伯娘,您也知道。韦家大小姐可不是谁都能娶得到的。还不是我家小三儿争气,韦家看好他的前程。妾身就想着,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人家的大姑娘把新房安在我家那小院子的偏房里。这不,国公府空着那么多院子。您心疼小三儿,就把靠近花园子那座芷汀园借他住几年嘛。将来小三儿发达了,哪能忘了您的大恩大德呢!呵呵!” 杜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借院子。这座府邸没准儿哪天就被户部收回去了。国公府又没有真正袭爵的国公。皇帝赐的宅子,老身也不敢借。” “哎呀,三伯娘。燕绥不是正得宠么?皇上哪能不给老国公给您这位一品诰命夫人面子呢。不可能收回去的。这样吧,就暂时借给小三儿住着。哪天皇上要真收回去了,小三他们再搬走也不迟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1 嘛!我都看好了,芷汀院嘛挨着后花园的院墙,墙上开道门,就是二房的后院。往来也方便。这样他们就可以不走国公府的正门。对国公府没影响!” 刘氏已经盘算好了。 杜老夫人是长辈。也不好说不借院子给小辈。就推到了岑三娘身上:“哎,年老不中用了。用过午饭总要歇个午觉。他婶子,如今府里是三娘在管事,老身可做不得主。三娘,你送送他婶子。尹妈妈,扶我去歇着。” 不是吧?杜老夫人斗不过刘氏的纠缠,把她推给了自己?岑三娘目瞪口呆,眼瞧着老夫人歉意的冲她笑了笑,扶着尹妈妈的走进了里间。 “小九媳妇哪!”刘氏一屁股移到了岑三娘身边,胭脂吃掉一半的嘴离她越来越近。 岑三娘背后直透汗,她对这种泼辣厚颜女人也没办法啊。 “哎哟!”岑三娘肚子抽了抽,她立马放大,捂着肚子叫夏初,“去叫大夫来瞧瞧,怎生喝着药这么疼!” 夏初扶了她,大声备软轿。 岑三娘虚弱的对刘氏道:“婶婶,今日可真对不住了,我这小日子来了,实在疼得没法招呼您。” “哎,哎,三娘!”刘氏跟着她出来。 尹三娘迅速坐进了软轿,吩咐夏初:“你找顶轿子送了婶婶回府。” 软轿抬着她一溜烟去了。 夏初忍着笑,赶紧又叫了几人抬了软轿来,笑着把刘氏塞了进去,抬了她就出了府。 刘氏掀起帘子叫道:“回去告诉三娘,我明日再来寻她!” 明天,还来啊?夏初深深的为主子叹了口气。 回去给岑三娘一说。岑三娘抱着被子捶床打滚:“……我不活了!” 阿秋夏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劝她:“少夫人,躲也不是办法啊?今天送走了,明天她再来。明天打发走了,后日她还会来。” 岑三娘恨恨的说道:“一锅羊肉汤也要一两银子。连吃带拿还要占咱们家的房子。想着我就呕。不行,明天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知道国公府男人不在,也不是好欺负的!” 杜燕绥在的时候没见这位伯婶登门,必是怕了他。以为府里张氏病着。燕婉没出嫁不方便吵架,就欺负望七十的老夫人和刚过门的自己。 “少夫人,你这身板可抵不住人家一个巴掌,硬来不行啊!”夏初担忧的说道。 听她说起体型,岑三娘突然想起来一人,眼睛一亮:“去,把方妈妈找来。我看这府里能和二房大伯婶叫板的,非她莫属了!” 阿秋和夏初也叫好:“对啊,想当初方妈妈手提两把菜刀,那可真是威风凛凛!” 三人总算找回了点自信。 梦游 第二天一大早,杜燕婉带着丫头朵儿来了。 她穿着一身见客的大袖衫,挽了个偏髻。那朵岑三娘那日送去的紫色牡丹插在髻上,衬着清秀的脸多出几分娇媚来。 岑三娘正要使人去正气堂报讯,请老夫人装个病啥的,见着杜燕婉登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燕婉,你陪着母亲和祖母便是。” 杜燕婉进了屋,刷的从袖子里抽了根马鞭出来,往桌上一放,柳眉直竖:“嫂嫂,你别和那些不要脸的说道理。听我的,敢撒泼,直接挥鞭子赶出去!” “原先哥哥不在的时候,祖母说家里没个男主子,不方便,关了门谢绝见客,谁都不让进。二爷爷来了,侍卫们就不敢拦了。祖母每次只能装病。二爷爷就去找族长,从大房借了两座两进的院子。一文钱租金都不曾给,也不提什么时候还。我看那,二房那是打着白借一辈子的念头。” “依我说就不该留饭。两家就隔一道围墙,出了门,几步就能迈过来。吃顺嘴了,以后全家都会来蹭饭吃。” “……祖母是长辈,拉不下脸,咱们顾忌什么?” 岑三娘哭笑不得,让朵儿把马鞭收了,轻声说道:“既然是隔房的长辈,用鞭子赶出去总不太好。” “嫂嫂!心软不得!”杜燕婉想着从前府里只有祖母母亲和自己,没向大房二房伸手求助过,反倒成日被二房纠缠着,心里就恨极。 “我知道我知道。”岑三娘安抚着她,把话题转到了杜燕绥身上:“你哥回来后,二房还来借过房么?你哥怎么应付的?” “我哥?几位大伯说,他就听着。说久了,哥哥还让奉茶。” “就这样?”岑三娘心想,这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杜燕婉清了清喉咙,站起身来道:“我每次都看到二房几位大伯气咻咻的离开。哥哥站在门口送,大声喊,‘小侄受益非浅,明天小侄再听几位伯父教诲!’” 她将杜燕绥一揖到底,扬手大喊的模样学得活灵活现。逗得岑三娘和屋里侍候的丫头们都笑了起来。 杜燕绥左耳进右耳出,态度还恭敬。二房几位做伯父的除了说,又不能打他。当然只能铩羽而归。 所以这次二房的伯父们不出面了,改让自家的媳妇来找岑三娘了。 既然都有过失败的经历,在自己这里撞一鼻子灰也没什么大不了。岑三娘想着,胸有成竹的对杜燕婉道:“燕婉,这事你出面不方便。你记着守好正气堂,不要放人去打挠祖母就行了。我有绝杀技!” 杜燕婉心想,你比我还小两岁呢。 “好了好了,快点回去吧。关好门,等我好消息便是!”岑三娘催着她走。 “嫂嫂,你要抗不住了,就叫个丫头来喊我!”杜燕婉紧张的叮嘱道。 “知道了。” 也许是岑三娘的神情太淡定,杜燕婉半信半疑的走了。 她一走,岑三娘喃喃说道:“要真能用鞭子棍子赶出去就好了,府国公还缺武力不成?” 阿秋有些担忧:“少夫人,咱们想的办法行不行啊?” 岑三娘翘着嘴:“对付别人不行,对付二房的大伯婶,准没问题。你吩咐下去,叫大伙儿都准备好了。” 看着巳时快到了,岑三娘带着夏初去了议事厅。 杜惜福回想着从前二房来借院子的事:“……来的是几位爷,孙少爷不在,老夫人一抱病,自然也就落了空。可少夫人您在府里,小的也拦不住几位夫人少夫人。总不能,一家子都生病了吧?” 国公府孙少爷成了亲,大开中门,意味着不再闭门谢客。二房就在隔壁,几步就能迈过来。 生病总有好的时候。二房子孙多,借房子能借上几十年。 岑三娘点了点头:“生病这办法不能治本。” 杜惜福眼神有些热切了:“少夫人可想着什么好办法了?” 岑三娘就趁机问了:“杜总管,记得上回我问过你。咱们家空置的院子能不能租出去?我是说租给二房以外的人?” 杜惜福苦笑着,说出的事令岑三娘大吃一惊:“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2 其实原先老国公在的时候,皇上赐下的宅邸并不是这一座……” 杜氏几兄弟分了家之后,三房分到了如今的国公府这一处。也是座五进的宅子。但宅基面积并没有现在这么大。 后来得了爵位,按制就要赐座府邸。 大房的老太爷在世时是族长。他巴不得国公府建在平康坊。嫡支三房都住在一起,说起平康坊杜国公府,大房二房也沾光涨了身份。就开宗祠请得族老们见证,把后面那一片祖产都划给了三房建国公府。老国公在家住得习惯,左右都是兄弟。就辞了朝廷赏赐的宅邸,重新在这里建起了国公府。 那时,二房老太爷膝下才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明白了。哪天国公府真的撤了建制,族里就会有人跳出来提出当年的事,想要收回多分给三房的宅基地是吧?” 杜惜福忿忿不平的说道:“老公爷还在的时候,少爷还尚了公主。他们难道没沾光?国公府败了,就撇的干干净净。那宅基地分给三房,老国公也不是白受的,也给了银子的。想要收宅基地,当年买地的利息这些年积攒下来都能买座三进宅院了。” “能租出去不?”岑三娘想,租给别人,二房想来占院子都没有。 杜惜福摇了摇头:“不仅仅如此。国公府是工部按照规定修建的。一天还叫国公府,这宅子就不能租出去。否则人人都拿朝廷的宅子出租,王府里住的不是王爷,侯府里住的不是侯爷,朝廷的面子往那儿搁?也是因为这府邸是咱们家的宅基地上修建的。否则啊,当年削了爵,先帝再一走,礼部就会收回赐下的国公府,留着皇上赏赐给别的官员了。当然,不能出租给外人,亲戚家借住,朝廷却是说不了什么的。” 好吧,闲着还只能闲着啊。 岑三娘看到杜惜福这神色,就转开了话题:“对了,那盆牡丹如何了?” “小的送到了一个花农家里,让他放出风去了。去看的人络绎不绝,相信会卖个好价钱。另外,牙侩听说要买田庄,提供了几块地。需得您亲自去瞧瞧才好定夺。” 岑三娘想了想道:“这样,你让牙侩领着我那两家陪房先去瞧了。明日叫他们来议事厅,我先听听再说。” “是!”杜惜福见她又叫了账房先生和管绣房的王妈妈来回事,就问她:“二房不是说今天还会再来吗?” 岑三娘看了眼沙漏:“放心吧,快午时,该到了。” 话音才落,门房的小厮就来禀报说,杜家二房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来了。 一来还来三个!真当我家是开饭堂的啊!岑三娘头也没抬的说道:“咱们府上可没备着那么多软轿。只能麻烦几位婶婶走着去花厅了。夏初,你去照应着,就说我在办事,请三位婶婶候着。” 杜惜福笑了:“少夫人一早忙到现在,要不,先用几块点心垫垫?” “……那就多送几盘来,你们也垫垫!”岑三娘眨了眨眼。 杜惜福忍了笑,知道岑三娘今天打算饿着二房几位夫人了。 点心一人上了碗结实的揪面片,还卧着黄澄澄的鸡蛋。 岑三娘吃完,摸摸鼓起来的肚子,又听账房先生算了账,催促着绣房赶制新衣。她看了眼沙漏,让跑了几个来回报讯的夏初坐下吃完,这才慢悠悠的起了身。 她走的慢,权当散步消食。 等走到了花厅,这才加快了脚步,未进屋先扬声:“哎呀,这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的,怠慢三位婶婶了!” 转过屏风一瞧,岑三娘也乐了。 阿秋在厅里侍候。她拎了茶壶正挨个的添水:“夫人,奴婢再给您添添!” 几上空落落的,连盘点心都没有。 二夫人宋氏穿的是窄袖襦裙挽着披帛,中等个子,不胖不瘦。 三夫人季氏身段极苗条,声音柔媚。 上前见了礼坐下,大夫人刘氏看了眼岑三娘,气不打一处来:“侄媳妇,坐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端盘点心来。你怎么当家的?这是国公府的待人之道吗?还不摆饭,存心要饿着你三位婶娘吗?” 刘氏一张嘴就是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婆婆呢。岑三娘腹诽着,赶紧赔礼,望着阿秋开骂:“你怎么服侍客人的?我在前院议事厅办事,不是早吩咐先请几位婶婶用午饭。眼见都过了正午了,怎么还没开饭?” 转过身就对三位抱歉的说道:“祖母病了,相公又不在,府里忙得鸡飞狗跳的。我先前吩咐过了,就在议事厅胡乱吃了碗面片。那曾想这丫头竟然忘了我交待的事。” 三人瞪着岑三娘,看怪物般稀奇。 往日前来,虽说讨不了多少好,国公府毕竟还管饭。 昨天刘氏吃饱喝足,端了半锅羊肉汤,包了饼回去。没曾想今天连汤花都没见着,喝杯茶都不得安生。 阿秋委屈的往地上一跪:“少夫人,不是奴婢不去传饭。厨房原不知道要来客,说是事先没吩咐过,就没有采买。” 话说到这份上,茶也喝了个半饱。岑三娘兴致勃勃的想,厨房没有采买做不出菜来,二房几位婶婶会怎么办呢? 刘氏轻而易举的识破了这种小伎俩:“没有鸡鸭鱼肉,咱们也不挑剔了。三娘,你让厨房和点面煮锅刀削面来吃。” 岑三娘乐了。敢情只要自家厨房还有点米面,这顿饭都一定要吃啊。她笑道:“婶婶这主意好。阿秋,去吩咐厨房和面去。别饿着三位婶婶了。” 阿秋应了出去。 宋氏酸溜溜的说道:“敢情还是大嫂和侄媳妇感情好啊,昨儿来请吃羊肉汤,今儿咱们来了,就一碗刀削面打发了。” 季氏柔声说道:“二嫂也别挑剔了。谁叫咱们来的不巧呢。” 那眼波往岑三娘脸上一扫,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那些小伎俩咱们都清楚。没用! 岑三娘笑吟吟的想,反正我不饿。气定神闲的等着。 夏初接了阿秋的活,继续给几个添茶水。 “三娘,咱们今天来,一是你两位婶婶想见见你。亲戚嘛,总是要走动才会亲。二来,还是昨儿那事。三哥儿要娶的是韦家的大姑娘,怎么说韦氏也是名门大户,杜家娶到这样的媳妇面上也有光彩。要让韦家知道自家姑娘嫁过来连个单独的小院都没有,丢的是咱们杜家的脸哪。三伯娘说国公府你当家,芷汀院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借给你三哥吧!”刘氏抢先开了口。 宋氏也帮腔说道:“想当初如果不是修国公府,后面那一大片宅基地也足够咱们三房的子孙修房子住了。都闲置了十几年了,咱们就自己掏银子修修,将就着住了。” “是啊,都是一家人。又都是空着的破房子。三娘,你只要点个头,修缮的事不用你管,二房掏银子便是。”这是季氏。 一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3 个赛一个脸皮厚啊。岑三娘气乐了。 她直接站起身福了福:“三位婶婶,三娘过门还不到一个月呢。借院子这样的大事,三娘可做不得主。再过几日,相公沐休,不如等他回了府,问过相公的意思再给婶婶们答复?” 她想拖到杜燕绥回来。 “侄媳妇!你今天不点这个头,我们三个就不走了!”刘氏理直气壮的说道。 “哎哟,婶婶哪,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岑三娘也不是吃素的,在外面耍无赖她没底气,自家地盘,谁能耍得过她? 她抽了浸过姜汁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擦,泪水滚滚而下。 手往头上一扯,拔出枚束发的金钿子,发髻就散了,两络头发垂落下来。人顺势往地下一坐,拍着大腿就哭闹起来:“要逼死我了啊!” 长声吆吆,声音凄惨而尖利。 刘氏宋氏季氏顿时傻了眼。谁也没想到看着清秀斯文单薄的岑三娘竟是个能撒泼的主! 刘氏大恼,扭过头当没看见:“侄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叫人瞧着还以为咱们三个婶婶打了你骂了你……” “谁欺负我家少夫人?!”方妈妈身系围裙,手执两把尺余长,磨得雪亮的菜刀冲了进来。 方妈妈敢情很久没有嚎上两嗓子了,声如春雷炸响,震得屋里的人都抖了抖。 她进了屋一眼看到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拍腿开嚎的岑三娘,就发了疯:“少夫人,谁打你了?我要杀了她!” 挥舞着菜刀就扑了过去。 岑三娘看到她尖叫一声:“不好了,方妈妈梦游了!” 夏初拉着她站起身,两人飞快的朝桌子后跑,边跑边喊:“她睡着了会梦游,自己在做着梦,这是当在梦里呢!” 方妈妈转头就盯上了刘氏,提刀就走了过去,她身材壮硕,堵在椅子前像山一样。 “你,你干什么!”刘氏带来的丫头壮着胆子阻拦。被方妈妈拎小鸡似的推到了旁边。 吓得刘氏尖叫起来:“快来人捆住这个疯婆子!” 方妈妈手里的菜刀划过一道雪亮的刀芒,夺的一声钉在了案几上。 宋氏和季氏发出一声尖叫,刘氏直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方妈妈也不管她的刀了,朝岑三娘温柔的说道:“少夫人,别怕。她死了。没有人敢伤你。” 岑三娘呆呆的点头,身体抖啊抖啊。 然而方妈妈梦游般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拔起了刀。两把刀在手里敲来敲去,喃喃说道:“少夫人吩咐做刀削面,我该削面了。” 当面前的宋氏和季氏不存在似的。 一手摆了个托面饼的姿式,一手提刀,刷刷刷的削着空气。只一会儿把刀往围裙上一插,扭头大喊:“面好了,给几位夫人送去!” 在空中舀起面,装好。 岑三娘就推了推夏初。 夏初战战兢兢的走过去,端了面,哆嗦着做了个捧面的姿势,给三人端过去。 “少夫人,你也乖乖吃一碗,妈妈做的刀削面可好吃了。” 岑三娘马上就做捧碗状,大口大口的吃。 宋氏和季氏吓得端起面前不存在的碗,装吃。 这时刘氏的丫头掐着她的人中醒了,她看到几人捧着空气开吃,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跑了。 宋氏和季氏看到刘氏跑了,相互看了眼,也跑了出去。 身后方妈妈咧嘴大笑:“几位夫人明天再来吃刀削面哪!敢说不好吃,老娘一刀砍死她!” 阿秋在外头望着风,过了会儿回来直笑:“三位夫人已经出府了。” 方妈妈笑道:“奴婢装得真辛苦!” “得,晚间就做刀削面吧。我瞧你手痒痒的早想做了。多做点,加些羊肉片进去,府里今晚饭都吃这个好了。”岑三娘把头发捋了,插上钿子,拍着裙子上的灰说道。 “好咧,今晚我亲自去做。”方妈妈大笑,“敢说不好吃,老娘一刀砍死她!” 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演戏的事不能外传。岑三娘特意让把花厅收拾了出来当舞台。也不让府里别的人靠近。说出去可不光彩。 她撇嘴道:“能吓唬几日罢了。我看回头二老太爷要亲自登门了。” “那怎么办?躲也非长久之计啊。”夏初说道。 岑三娘掰着指头数日子:“姑爷会有办法的。” 回了院子,又使人去正气堂报了信。岑三娘正打算歇个午觉。黑七来了。 怪人 这么快就打听清楚邹家大郎的情况了?黑七的能耐不小啊。岑三娘想着去了正堂。不多时丫头就领了黑七进来。 他仍然穿着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衣裳是麻布做的,洗得久了,衣料有些发白,瞧着轻飘飘的。 岑三娘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身材,心里约摸估计了下,记住了。 黑七放下手里的包袱,朝岑三娘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给黑爷看座,上茶。”岑三娘不敢把黑七当成下人看待,对他极为客气。一来是黑七对她有成见。二来,对黑七尊重,就是对杜燕绥的尊重。 黑七毫不客气的坐了,对岑三娘道:“茶就不必了。这是少爷托我带给您的。” 杜燕绥有礼物给自己?岑三娘心里一喜,叫夏初收了。 黑七目光往屋里一扫。正厅里除了夏初,还有逢春和暖冬跟着侍候学规矩。他淡淡的吩咐了声:“你们都下去,外间守着,我有事和少夫人商量。”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这是下人的态度么? 岑三娘有些尴尬。 黑七使个眼色,她自然会吩咐丫头们下去。他越过自己这么一吩咐,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岑三娘恼怒的看了黑七一眼,看到他露出了挑衅的神情。 这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啊。 不叫丫头们下去吧,又不方便问他查到的情况。让丫头们下去吧,自己多没面子。 “黑爷都吩咐了,你们还伫在这儿干嘛?去,外间守着。”岑三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讨好的问黑七,“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几个丫头不满的瞪了眼黑七,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居然没跳起来骂他没规矩?黑七觉得有点意思了,见好就收:“日前少夫人吩咐在下去办的事,已经妥了。” 说着从身上取下一卷纸放在了桌上。 岑三娘坐在正中主位上,黑七坐了右方第一张椅子。这卷纸就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根本没有送到岑三娘手上的意思。 真真骄傲的像只掉了毛的老孔雀! 不就是要自己放下身份过去拿么?黑七不停的挑衅,反而让岑三娘生出了斗志。 反正丫头们都不在,伤不了她半分面子。现在他对自己不敬,将来总有收服他的时候。 岑三娘暗骂了声,笑嘻嘻的离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4 了桌,走了过去,伸手拿起那卷纸。 她展开一瞧,惊了:“这……这就是邹家大郎?” 水墨几笔勾勒出一个男子的头像。怎么看,怎么……难看! 黑七没有直接回答,悠悠然开了口:“邹雄杰,二十二岁。幼八岁便随父行商,十五岁就独自开商铺。被其打败的商家数以百计,坊间得了个绰号叫邹阎王。手段还算正派,信誉极佳。” 岑三娘听到这里恼火的说道:“这声邹阎王倒是在夸他来着了?瞧他长得尖嘴猴腮的,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我可不信他没在暗中使手段。” “暗中使了手段又如何?被他打败的商家还能夸他讲信用,是经商的天才。只能证明邹家大郎很不错。至于长相丑了点,人又不残不傻。难不成少夫人相中少爷,相的是少爷的皮相?妇人就是见识浅。”黑七毫不客气的回嘴。 岑三娘气极。恨不得把手里的画像扔到黑七脸上去。 他哪里懂得女孩儿的心思。就算不找个帅哥,谁也不愿意找个歪瓜裂枣啊! 这画像上的邹雄杰长了张公鸡脸,一个人的脸要长成上半部分八角形下巴像椎子,还是很有难度的好不好? 燕婉没有韦家姐妹明艳,怎么也是个清秀佳人。鼻子小巧,嘴唇可爱,不胖不瘦。常年运动,那精气神正是青春无敌的时候,是这只丑公鸡能配得上的么? “他收了几房美姬,府里蓄有舞姬歌伎,非美人儿不纳。”黑七火上浇油。 “不行。他真配不上燕婉!”岑三娘听到这里,心想长得丑就算了,还贪图美色,燕婉嫁给他,有什么好日子! 黑七看着岑三娘快要暴跳起来,唇边隐隐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你还真的是在替二姑娘操心。” 这,这叫什么话? 就算她和燕婉交情没那么深,她也不至于随便就能把燕婉往火坑里推的人好不好?岑三娘终于被黑七挑起了怒火:“你什么意思?” 黑七毫不退缩的正视着她:“就我说的那个意思。” 岑三娘冷笑一声:“我早说过了。你看我不顺眼没关系。这事是二姑娘的终身大事。你只需要尽职尽责查实了邹家大郎的情况。作主的是祖母,是相公。不是我!” 她回身坐下,面色淡淡的:“继续说吧。邹家的情况,邹家大郎除了蓄养过美姬舞女,还有别的不良嗜好没?他性情如何?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对我说,我领你去见祖母。” 黑七当没看到岑三娘变脸,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邹员外有四子三女。嫁进侍郎府的那位是大姑娘。她和邹雄杰及邹家二公子是嫡出。别的都是庶出。邹员外除了夫人外,能在府里被称为小夫人的妾室有七个,无身份的就数不清了。” 又是一个大家族啊。岑三娘暗暗叹气。除非燕婉嫁到小门小户,人口简单的人家,否则无可避免。 “他有美姬,有给了名份的妾室没有?有没有儿子女儿啥的?”岑三娘关心的事情比较实际。 大唐有钱人家都爱蓄养舞姬歌伎。彼此攀比,转手能当礼物送人。 只有给了名份的妾室和有了子女的姬妾不同。 “这倒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岑三娘稍稍松了口气。 谁愿意过门就当后妈来着。美姬什么的,还能想想办法。只要管得住男人,婚前有多少,婚后都能一个不留。 “邹雄杰有个怪僻,从不饮酒。宴请时,面前只一杯清水。众人独醉他独醒。身边自有能饮酒的美姬相伴,倒也不影响众人的兴致。” 这时代是个男人就爱喝酒。不喝酒好啊。喝醉了,什么丑态都有,借着酒意揍老婆的事太多了。岑三娘总算听到了一个优点。 “邹员外最喜欢邹雄杰的一点是,邹家大郎继承了他的相貌和吝啬。家产百万,据说邹员外的姬妾多年前曾共用过一把木梳。后来传了出去,实在听不过人笑话,这才一一添置。至于邹家大郎继承了多少乃父之风,听一名与之打过交道的商人说起。曾有一回与邹雄杰同行。邹雄杰吃的是随身家仆自带的囊饼。最后囊饼吃完,数了五个铜板,买了五个馍。他吃三个,家仆吃两个。旁人看不过眼讥讽之,邹家大郎只说了一句,此行贩卖同样的货物,我的成本至少比你们少两个铜板。”黑七说到这里,明显语气里颇为佩服邹雄杰行事。 间接告诉岑三娘,这也是邹雄杰行商成功的原因。 岑三娘抚额。 男人和女人想的真不一样。省到这个地步,邹家再有钱,可舍不得花,燕婉难不成也跟着他啃馒头过日子降低成本? 钱就是用来改善生活的。不然赚钱干嘛?堆在银库里过干瘾? 她想起杜燕绥让黑七带了东西回来,反应过来:“相公知道了这件事?他怎么说?” 提起杜燕绥,黑七的背都挺直了些,恭谨的答道:“少爷说,婚事总得二姑娘心甘情愿。二姑娘不愿意。他养她一辈子。少爷对邹雄杰并无恶感。” 岑三娘沉默了片刻又问黑七:“这画像真和邹雄杰长的差不多?” 水墨画出来的,又不是写实素描。她有些怀疑。 黑七哼了声道:“见过的人无不称赞此画像尽得邹家大郎神髓!” 神你妹!这跟漫画画出一个人的性格啥啥的有什么区别?关健是本人长的是不是出来就会被城管喊着影响市容好不好! 听完了,岑三娘再无心情敷衍黑七。客气的谢了他:“黑爷辛苦了。我会如实告诉祖母和燕婉。” 意思是,您老别担心我这个嫂子要从中作怪了。 黑七站起身,拱了拱手。 他想了想,又对岑三娘道:“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二房几位夫人面如土色的离了府。少夫人,女人是经不得吓的。你行事前该想清楚,三房要包多少银子给二房当药钱才是。” 那眼神,那神情。 岑三娘气得站了起来:“病了才好!省得三天两头无事跑来骚扰!” 黑七嘴角翘了翘:“毕竟是长辈……您不怕二房就此闹到族长那里治你个不孝的罪名?啊哈,二房也不会要三房掏药钱,心病嘛,借了院子心气就平了。” 岑三娘的气突然消了,想了想,露出了笑容:“黑爷这是在提醒我关心我吗?” 黑七一窒,粗声粗气的说道:“我是担心少夫人办岔了事,被二房讹诈。掏银子的是咱们三房!” 黑七说话阴阳怪气的。要说的事一件没拉下。看着和自己抬扛,最后也忍不住提醒自己。难不成这个人是暖壶型的?面冷心热来着?真是个别扭的老男人! 岑三娘笑了起来:“哦,原来黑爷是想指责我办错了事,得不偿失?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黑七看了她一眼,这女人不是被自己气得要失控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5 了么?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倒真想看看,如果二房要说被岑三娘吓病了,以此要挟,岑三娘会怎么办?他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么拽?杜燕绥,他是你的跟班还是你师傅啊?”岑三娘恨恨然。 岑三娘回想着黑七说的每一句话,看着那张被自己揉皱的画像,又摇了摇头。她真不看好邹家这门亲事。 心里搁着事,又被黑七一耽搁,岑三娘没有了睡意。 她喊了夏初进来帮她重新梳洗打扮。叫了轿子匆匆去了正气堂。 消息 这时候杜老夫人午觉没起。岑三娘叫尹妈妈别惊醒了老夫人,带着夏初去看望张氏。 说起来自她过门,还从来没有亲自在床前服侍过张氏。想到这里,岑三娘也有几分汗颜。她心里对张氏没有半分不敬。也曾问过杜燕绥,究竟张氏得的是什么病。 杜家请过无数的名医。只给出一个心力焦悴,气血不足,只能静养的答案。 岑三娘自己不通医术,毫无半点办法。 坐在旁边陪伴着,她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 张氏的唇色都是苍白的,四月天盖着厚被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热。她看到岑三娘来,就想和她说话,才几句就喘起气来。 杜燕婉在旁边侍候,见这情形,急得将岑三娘拉了出去:“嫂嫂别介意,母亲见到你,总觉得要和你说些话才好。偏偏说话费精神,咱们还是外间说话吧。” 岑三娘笑了笑,望了眼低垂的帷帐轻声说道:“母亲您歇着吧。” 张氏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这才随了杜燕婉出去,在外间坐了。 “哥哥没回来前,母亲虽然身体差,吃着药,还能起身。哥哥回来之后,许是心里放下了包袱,母亲就卧床不起了。来的大夫都说,拖不过年去。”杜燕婉很平静,眼里流露出几分伤感。 张氏从前苦苦支撑着,盼着儿子回来。人有了盼头,往往会爆发出难以强象的力量。杜燕绥回来了,进了千牛卫,封了将军,娶了媳妇。张氏放心了,一口气泄了,人就垮了。 这样的情形,最难过的会是杜燕婉。 尽管张氏并不是只偏心儿子,女儿家本来就更敏感。感觉母亲眼里只有兄长,忽视了自己。 岑三娘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母亲总说哪家哪家的姑娘好,书念着比我好,字写的比我好,长得比我漂亮。我就想,她一定不喜欢我。和别家的孩子起了冲突,总是先骂我。后来有次我病了,要扎针,大夫没扎好,她就急得骂那个大夫。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极爱我的。后来她没了,我再也见不到了,就觉得,只要母亲还在,对我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的都是前世的记忆,眼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 杜燕婉一怔,回味着岑三娘的话,眼睛渐渐的就红了。 岑三娘吸了口气,抛开那些记忆,语气轻快的说道:“燕婉,二房几位婶子被我吓走了。” 杜燕婉蓦得想起丫头探听到的情况,扑哧笑了:“你究竟怎么做的,听丫头说,吓得面如土色,急匆匆的,遇到了鬼似的。” 笑了就好啊。岑三娘眨眨眼:“总之比用马鞭子抽她们还厉害!” 她不肯说自己和方妈妈几个装疯卖傻,话峰一转:“燕婉你记着,我虽然不会用马鞭,也不会拘泥她们是长辈就放不开手脚。” 杜燕婉笑道:“能赶走她们就好,吓死活该!” 岑三娘从袖子里抽出了那幅画像:“燕婉,你不是那种性情古板,死守成规的人。我不是,你哥也不是。祖母嘱我去打听邹家大郎的消息。已经得了回信了。这是他的画像。你哥说了,不论是邹家大郎还是别人,婚事得你心甘情愿。你不乐意的话,府里养你一辈子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嫂嫂!”杜燕婉喊了她一声,眼泪哗哗的淌了下来,“祖母说……怕耽搁了。邹家富贵,不会亏了我。” “祖母是关心你。你哥和我也关心你呀。来,咱们研究研究。” 性子再爽直,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人处在不同环境下,受的影响不同。大家都晚婚,杜燕婉也不会在意守孝三年,二十一岁还没有出阁。周围的人大都在十七八岁出嫁。岑三娘还没满十六岁呢。最重要的是韦小青马上要嫁进崔家了。还是曾口头许过娃娃亲,对杜家避之不急的崔家。那种和人比较的感觉,岑三娘相当理解。 听岑三娘的语气,要和自己讨论邹家大郎,杜燕婉有些羞涩。 “丫头们都出去了,这里就咱俩。”岑三娘泰然自若。 杜燕婉嘴唇动了动,仍不好意思。 岑三娘只能自己厚着脸皮抛砖引玉了:“知道为什么我同意嫁给你哥么?就是因为事先有过交集。知道他人不坏,还能让着我。” 杜燕婉掩唇笑了起来。 “对啊,不嫁给他,万一我外祖父给我选了一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揭了盖头看到人不喜欢了,我能嚷着说我不嫁了,要回家去么?”岑三娘循循善诱,“所以啊,瞧瞧呗。自个儿心里踏实些。” 她说着,把画像展开了。 杜燕婉忍不住的瞄了眼,愣了愣说道:“他长得像邹员外。” “你见过他爹?”岑三娘对这位名震长安的有钱人好奇的很。对杜燕婉没有立时嫌弃邹家大郎有些吃惊。 杜燕婉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道:“有次在街上吃小食,有个老头儿也买了吃。吃完给钱时嫌贵。人家就说,有名的邹百万邹员外忒的小气,五文钱一碗的面皮都嫌贵。听过邹百万的名号,就多瞧了他两眼。眉骨很高,脸瘦,下巴留得几径胡须……” 她说到下巴时,手指点了点画像上邹雄杰的椎子下巴。 岑三娘突然想起了电影《惊声尖叫》里的那个鬼脸面具,无语的扁了扁嘴。能稍稍好看一点点行么? 她忍着评论邹家父子的长相,一五一十告诉杜燕婉黑七打探来的情况。 杜燕婉沉默着。 “祖母估计也起身了,我去告诉她一声。燕婉,此事不着急,你慢慢想。反正你记得,我和你哥都支持你,你别有什么顾虑!”岑三娘留时间让她慢慢想。 “嫂嫂!”杜燕婉叫住了她,“先别急着告诉祖母可好?” 岑三娘诧异的看着她。杜燕婉是担心这画像被老夫人见着了,绝对不同意? 杜燕婉深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嫂嫂。我想见见邹家大郎!” 不是吧?岑三娘没想到杜燕婉还真对这门亲事感兴趣。 “嫂嫂,你,你陪着我去……你说的对,我要见见邹大郎,我才能知道……知道……”杜燕婉脸颊上烧起了两团红晕,眼睛亮的惊人。她嘴皮颤抖着,手紧紧的捉住了岑三娘的胳膊。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6 岑三娘突然镇定下来:“好,相亲么,简单。嫂嫂去安排!” “嫂嫂你胡说什么啊,人家就是想偷偷看上一眼。”杜燕婉娇嗔的跺了跺脚。 岑三娘笑嘻嘻的望着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瞧他不顺眼,一鞭子打跑了事。” 杜燕婉吃吃笑了起来。 等老夫人起身后,岑三娘去请安,果然没有说打听到了邹家的情况。才交待给她办,老夫人也没太在意。 岑三娘略过了这个话题,告诉老夫人上午将二房三位伯婶气走了。 只要二房不来纠缠,怎么气走的,杜老夫人才懒得过问。她兴高彩烈的吩咐尹妈妈,掏荷包添菜留岑三娘吃晚饭。 晚间杜燕婉也来了,脸上带着笑容,不时给岑三娘挟菜。 见姑嫂俩亲热,相处融洽,老夫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事不宜迟,岑三娘晚饭后直接去了黑七住的小院子。 院子里点了盏灯笼,昏暗的灯光下,黑七坐在院里默默的编着竹篓。 “你说什么?胡闹!”听到岑三娘说要陪着杜燕婉去相看邹家大郎,黑七惊的差点划破了自己的手。 是有点不合规矩,是有点……不太闺秀了。岑三娘心里默默的说。 杜老夫人可以出面相看,她这个嫂嫂也可以出面相看。偏偏当事人杜燕婉不行。这就是规矩。 她脸上神色异常坚定,半步不让:“对,二姑娘要亲自相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邹家大郎长得像画像上那么难看,二姑娘要亲眼看看本尊哪里胡闹了?他再是经商的天才,再会赚钱,二姑娘看着那张脸饭都吃不下有屁用啊?青菜萝卜各有所好,看着顺眼了,没准二姑娘不觉得他丑呢?” “你你,你这就是胡闹!如果传了出去,邹家这门亲成不了,你让别人怎么想二姑娘?”黑七气得把手里的背篓狠狠的扔在了地下。 能把他气成这样,岑三娘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贼贼的笑:“所以这就得看黑爷的本事了。要让二姑娘见到邹大郎,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本夫人亲自陪同掩护,以逛街为由。大唐律法没有规定女子上街不能撞见男人吧?” “我不同意!” 岑三娘冷笑:“黑爷,您这是逼我去找我堂嫂给邹大郎下贴子,说二姑娘要相看?邹家只想攀上国公府,才不会在意被谁相看呢。” 黑七气极:“你敢!”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算算哈,相公还有五天才会沐休吧?足够我先斩后奏!您不乐意就算了呗。我明天就写贴子去侍郎府找我堂嫂。” 她扭头就走,心情爽快的真想哇哇大叫。 数着步子,岑三娘心想,离院门越来越近了哦。黑爷,黑大爷,您敢给我脸子瞧,您老千万别出声喊我回去!千万别啊! “站住!”黑七一阵风似的移到了她面前站定。 岑三娘强忍着笑,板着脸绕开他继续走。 “我来办!” 身后传来黑七咬牙切齿的声音。岑三娘一个漂亮的旋身,笑嘻嘻的朝他福了福,“多谢黑爷了。我和二姑娘等着听您的好消息。” 黑七看着她,握紧了拳头,冷冷的说道:“少夫人喜欢惹事黑七管不着。惹了事别连累我家少爷就好。” 岑三娘也来气了,露出一副讨打相:“可惜的是你家少爷乐意娶我这个惹祸精啊。我有什么办法?” 灯笼的光映在黑七脸上,他猛的举起了拳头。 “夏初!”岑三娘大叫一声,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夏初提起了灯笼:“奴婢在这儿呢!” 看到她,岑三娘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黑七一拳头揍下来。这混蛋没准儿还真的敢顶着杜燕绥的怒火先揍了自己再说。 “回去吧。黑爷今天对我客气极了。”岑三娘故意大声说道,笑嘻嘻的和夏初回去。 走在路上,她想起黑七身上那件洗白洗薄了的衣衫,又想起给杜燕绥裁好的中衣还没缝,就吩咐夏初道:“黑爷的衣裳旧了,回头你和阿秋给他做两身。这两日估计二房暂时不会来,我也把姑爷的衣裳缝了。” 夏初不满的说道:“黑七眼里没有少夫人,凭什么我们还要给他做衣裳?” 岑三娘哼哼:“你就不懂了吧?他越不敬,我越要对他好。等他醒悟了,我再给他娶个恶婆娘!让他悔不当初!” 夏初闷笑:“少夫人您真是……” 岑三娘越想越得意,只差哼着小曲儿偷着乐了。 院子里,黑七放下拳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嘀咕道:“少爷,你这位夫人的鬼点子真是层出不穷。” 回到自己房里,岑三娘发现小日子飘然而去,高兴的让人打了水痛快的洗了澡。 整理好之后,她打开了杜燕绥送来的包袱。 有张药方。方子上有太医院的铃记。大致看清楚了几味药,这是女子行经之后用来补气血的补药方子。 岑三娘心里暖暖的。 另有一个匣子。她打开瞧了,里面放着三枝堆纱宫花。 纱,纺丝而织,经纬有孔,透明度高,极为轻薄。堆纱方法做的头花,是用纱层层叠叠堆成花形,和岑三娘做的那种仿真度极高的头花不一样。 这三枝堆纱宫花用的料色彩鲜艳。一枝粉红,一枝明黄,还有一枝是蓝色的。都是用金丝串了珍珠为蕊,花瓣上用金银丝线镶了边。 其中一枝堆纱销了层金。灯光下珠光流动,点点金色璀璨夺目,显得异常华丽。簪身是象牙质地,做的极为精致。 “真漂亮。”阿秋和夏初见着啧啧赞叹。 她曾告诉杜燕绥讨几枝尚宫局做的精致头花做参考。杜燕绥回宫当差,真给她寻了来。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好。 岑三娘拿在手里,嘴角翘得老高,嘀沽道:“算你小子识相,还记得。” 她仔细欣赏了会堆纱宫花,见阿秋夏初眼热的模样,把花往匣子里一搁:“不是还有多的材料吗?明天空了多做些,你们戴着玩。” 二婢不由大喜。 岑三娘看到匣子里底下还压着封信。拆了来瞧了,脸上就收了笑容。 先前还欢欢喜喜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呢? “少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岑三娘把信收了,叹了口气:“姑爷回宫销假当差。皇上见到他就想起我了。说吩咐礼部最近就把我的诰封赐下来。” “恭喜少夫人!”二婢齐声贺喜。 “是啊,得了诰命,少夫人该欢喜才对。” “哎,谁说我不高兴来着!我是担心进宫去谢恩。我还没见过皇后娘娘呢,心里担心着哪。”岑三娘挤出笑容说道。 夏初抿嘴一笑:“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进宫回数多了,她肯定会指点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7 您的。” “对啊,我一紧张差点忘了。睡吧,今儿没睡午觉,乏了。”岑三娘敷衍了两句,打了个呵欠上了床。 帷帐放下,隔开了她和守夜的阿秋。岑三娘睁着眼睡不着。 信上说,赐了诰封,她要进宫谢恩。向谁谢恩呢?皇后娘娘。杜燕绥信里让她在家熟悉宫廷礼仪,免得贻笑大方。 他才不会担心自己贻笑大方呢。这是在提醒她,这次进宫不比寻常,不能让人挑理。 既然向皇后谢恩,能挑错的就是皇后。皇后为什么要挑错呢?一,杜燕绥和武昭仪走得近。二,皇后姓崔。 岑三娘进宫行差踏错。崔家就有话说了:瞧瞧,杜家娶了个这样的嫡孙媳妇,杜家姑娘能好到哪儿去?我家大郎是长子嫡孙,将来要掌门户的。哪能娶个不懂礼仪的姑娘回来呢?当年订娃娃亲只是嘴里说说,谁知道他家的姑娘长大了就长歪了呢。 进宫谢恩让岑三娘紧张。另二件事就很耐人寻味了。 杜燕绥说她身子不好,请太医院开了副补药方子。让她拿了方子去朱雀大街安仁坊里的济世堂抓药。还叮嘱她不得拖延,拖久了对身子不好。 就岑三娘所知,国公府大门一街之隔的东市就有好几家药铺。批发零售药材,样样齐全。抓副补药还要大老远的跑到朱雀大街的安仁坊去。还不要拖延,得速度办。这不得不让她想到宫里头怀了身孕的武昭仪。难道这副药是给武昭仪的? 会是什么药?打胎药? 武昭仪头胎不是生了个皇子吗?有故事传说,武氏后来生了个女儿,知道皇后去看望,自己把小公主闷死了。皇后成了头号嫌犯,后来因此被废。皇帝力压群臣封了武氏做皇后。武媚娘从此步上千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之路。 可是时间不凑巧啊。武氏现在也不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头胎孩子。现在平安生下儿子,她才更得宠,地位更牢固。 杜燕绥究竟要她抓副什么药呢? 岑三娘想得头疼。突然想起,现在的皇后不姓王,姓崔。难道历史的终点是一致的,过程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亏她还以为给自己开的补药方子,没想到另有玄机。 岑三娘翻了个身,暗暗咒骂着杜燕绥。千万不要让她真的抓副打胎药给武媚娘啊。她心里会产生阴影的! 突然又想到,诰封赐下来她要进宫谢恩,不就能看到杜燕绥了?岑三娘兴奋起来,想了会儿,摸摸旁边空着的地方又叹了口气。 砌的火炕太大了,能让她在上面模着竖着打滚。也太空了,空的让她觉得孤单。 当归 礼部得了圣喻,前来颁诰封也没那么快。 第二天岑三娘见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吩咐人去正气堂向老夫人禀了,一早就带着阿秋和逢春暖冬三人出门。 逢春和暖冬都是出嫁前才买的丫头。两人都只有十岁。 逢春是新罗人。岑三娘不知道朝鲜岛上这会正发生着什么事件。逢春告诉她新罗和百济高勾丽彼此打了很多很多年。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叔叔来到了大唐。叔叔没了钱就把她卖了。 昆仓奴和新罗婢都是大唐贵人们最喜欢爱用的奴婢。前者忠心能干,后者温顺也能干。逢春不仅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会写字。 暖冬读过两年私塾,是被拐子拐来卖掉的。十岁已经有记忆了,记得家在西北鄯州,父亲是私塾先生。大概离今天的甘肃西宁不远。岑三娘应诺,如有机会就替她打听着。如果找回到她父母,就让她赎身回家。 岑三娘当初选中她二人,一是怜惜,二是她俩会写字。阿秋和夏初都十五六岁了,再过两三年,都是要择人出嫁的。她需要现在培养下一梯队。二婢跟着方妈妈学了些规矩和礼节,她就有意带着她俩在身边了。 她叫了阿福爹赶车,盘算着回去的时候正好去找方铭。 朱雀大街是长安的南北主干道。往北一头连接着皇城,往南直通明德门。宽约三百丈。大气磅礴。街道两边种着高大的槐树,春季绿树成荫,吐出一串串雪白的花朵,香气喷鼻。树后有排水沟,再后则是高达一丈的坊墙。 掀起轿帘往外看,随处能看到披着肩布,缠着盘头的天竺人用怪异的发音叫卖着胡椒肉豆蔻。穿着木屐,披着大袖宽袍,顶发结着小鬏的倭人三五成群在游荡。颈间挂着串串五彩缤纷的珠串,搂着胡姬招摇的波斯人。商贩推着小车沿街叫卖着果子。不时有穿着长衫,腰悬长剑的男子骑马而过。 繁华热闹与喧嚣和平康坊胜业坊这一片王公大臣的聚居地截然不同。 马车拐进了安业坊,入目又是另一番热闹场景。 早晨开了坊门之后,小摊贩抢着烧燃了炉火,热了锅子,开始了一天的生意。煮面片的,烤芝麻胡饼的,卖蒸糕的。空气中飘荡着香气,热气与热情的叫卖声。栉比鳞次的店铺开了门,红男绿女穿梭往来。 阿福爹问了济世堂的所在,没用多大工夫就找到了地方。 岑三娘戴了顶帷帽下了车。她抬着看了眼高悬的黑漆匾额,吩咐三婢在车上等着,一个人走了进去。 济世堂很大,一侧坐着两名坐堂大夫,这会儿正悠闲的喝着茶静候患者登门。 靠墙一溜到顶的中药柜,有四五名伙计等候着。 岑三娘径直走了过去。 “这位娘子可是要抓药?”帷帽的面纱一直垂到了腰间,伙计见她身段苗条,吃不准她是少女还是少妇,只能称了声娘子,热情的招呼着。 岑三娘心想,杜燕绥也没说这方子得交给掌柜的,小伙计不知道看得懂不。她从衣袖里拿出药方:“照方子抓一副。” 伙计接过药方看了看,神色就有些古怪。太医院的铃记不假,但药方怎么看着不对啊。他请岑三娘稍等,拿着药方去寻了掌柜。 不多会儿掌柜的就过来了,朝岑三娘拱了拱手道:“这位客人,此药方是帖补药,小店也常卖这样的药。只是方子尚少了味当归,这药本是补气血的,少了这味药,药效会大打折扣。不知是否是遗漏了?” “照这个方子抓便是。我的方子,不会责怪你们。”岑三娘静静的说道,心里有了谱。 掌柜的就不再坚持,吩咐伙计抓了药。 付了药钱,岑三娘拿回了药方,提了药转身就走。 看着岑三娘上了门口的马车离开,济世堂的掌柜沉默了会儿,匆匆去了后堂。 他提笔写下当归二字,卷成细小的纸卷塞进竹管,放飞了一只信鸽。 这厢岑三娘去了东市。来回一折腾,就近午时了。她心情大好的决定吃过午饭再去找方铭。拿了钱让阿福爹自去买吃食,领着三婢进了家酒楼。 这间酒楼正是当初李尚之陪她逛东市来过的。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8 坐在窗前正好能看到方铭开的那间店。 “都坐吧,别站着侍候了。”岑三娘吩咐了声,叫来小二点了菜。一道五生盘,一道水炼犊,一盘汤洛绣丸,一盘胡饼当主食。 五生盘是用羊,猪,牛,熊,鹿肉这五种切成丝,腌制后的冷盘。水炼犊有点像红烧牛肉,炖得极烂,汁水收干,浓香扑鼻。汤洛绣丸则是用肉裹鸡蛋做成。胡饼是猪肉馅和牛肉馅。上面的芝麻烤得焦香。 菜送上来,岑三娘就咽了口口水,拿起一个胡饼对三婢道:“吃吧。” “多谢少夫人!”三婢开开心心的在下首坐了,见岑三娘动了筷子,这才开吃。 “水炼犊比咱们家做的好,等会儿打包一份给正气堂。胡饼也多买些,给归燕居的丫头们分了。”岑三娘吃的兴高彩烈,吩咐完之后,无意的往对面瞟了一眼,差点噎着。 云裳制衣铺子前正好驶来一辆青壁马车,这种马车大都是从车轿行租来的。岑七娘手里拎着个小包袱下了车,付了车钱,看了眼匾额,走了进去。 岑三娘坐不住了。七娘怎么找了来?还带着包袱? 可她现在过去,在七娘眼里少不得会认为岑三娘和方铭私下有点什么。 “暖冬,你进那家铺子里瞧瞧,看看那位姑娘究竟干什么去了。尽量呆久点,别说自己是杜国公府的。机灵点。”岑三娘派了七娘没见过的暖冬去。 暖冬哎了声,放了筷子下了楼。 岑三娘从窗口往下张望着,心想不知道二堂叔会不会找了来。 又坐了一会儿,她又叫逢春过去把暖冬换回来。 暖冬匆匆的上了楼,小脸上满是惊色:“少夫人,不得了啦,那姑娘冲进了后堂,然后我听到后面响起了哭声,哭的可大声了!” 七娘见到方铭哭诉,这在岑三娘意料之中。她也没办法,更不方面过去,只好留在酒楼等逢春的消息。 这时候,又有两辆马车奔来停在了商铺门口。 车上下来了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还有几名小厮,直接就冲了进去。岑三娘又是一惊。 请柬 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岑三娘坐立不安。 一会儿,只见掌柜焦虑的将逢春请了出来,开始下门板来着。 逢春得了岑三娘的吩咐,想多留一会。眼见着被请出了门外,竟大声喊了起来:“你家开店做生意,怎把客人往外赶哪!” 东市繁华热闹,呼啦啦的围了一圈人上来。个个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逢春个小,猫腰就进了人群里躲着,偷偷的看。 掌柜的一下子慌了,着急的下门板。 “店里出什么事了?怎么听到有女子哭叫声?” “呀,该不会是间黑店,专门拐了去买衣裳的单身女子吧!” 就有热血青年上前一步,拦住了掌柜:“你家店里怎会有女子哭叫?看你行色慌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黑心烂肺的事吧?” 掌柜叫起了撞天屈:“天地良心!小老儿在此开店一两年了,怎会做什么坏事!小店东家家务事,各位还请散了吧!” 突然里面就传来一声尖叫,竟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来,大喊:“救命啊!救命!” 众人唬了一跳。 岑三娘在楼上看得分明,可不正是七娘。她发髻散乱不说,外罩的纱衣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肩来,腰带也扯得松了,狼狈不堪。岑三娘猛的站了起来。 这时后院呼啦啦的涌出几个婆子,高喊着:“快拦住她!” 岑七娘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婆子们扭手捂嘴按住。 有个婆子聪明,眼瞅着店外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伸手就从店里取过一件做好的披风,连头带身蒙在了七娘身上。几个人抬了七娘就走。隐隐能看到七娘不停的扭动着。 “各位,我家捉逃奴,与他人无关,请让让!”一名婆子喘着粗气,捋了捋头发,气定神闲的说道。 一群粗壮有力的婆子外加衣衫整齐的小厮,看热闹的人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行事。偏有热血青年不肯让道,大声说道:“天子脚下,焉知你们捉的小娘子是不是良家?你们是哪家的?” 那婆子也不惧,上前一步正色道:“我们是永乐坊岑侍郎府上家人。这位壮士想抱不平,也得看看是什么事!” 她说着,一个眼色扔过去。婆子和小厮们就抬了七娘上马车。一溜烟走了。 听那婆子敢报出府邸来处,众人知道必定差不了,纷纷散了。 掌柜的扶着半边门板,呆呆的出了会神,也没了心情做生意,慢悠悠的挂出了今日歇业的牌子,打算关门了。 看到这里,岑三娘只能深深叹了口气,结了账,下楼走了过去。 “杜夫人!”掌柜的认出了岑三娘,眼睛一亮,让开了道。 这时他看到跟在岑三娘身后的三名婢女,认出了逢春和暖冬二人,不由一怔。 “掌柜的,先前是我七堂妹,我不方面让她撞着,只好使了小丫头来听听消息。您莫见怪。”岑三娘解释了句。 掌柜苦笑道:“杜夫人若是在就好了,唉!” 他掀起了往通后院的门帘,满脸愁容:“东家在后院,您劝劝他。” 发生什么事了?岑三娘心里咯噔一下,对三婢道:“你们留在这里。掌柜的,招呼下她们。” 她匆匆进了后院,只见厢房门大开着,方铭脸色难看的坐在桌旁,连束发髻的头巾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知。 “方七哥!”岑三娘站在门口喊了他一声。 方铭迟钝的抬起头,想对她笑,又笑不出来。低头瞧到自己的头巾,伸手拾了起来:“三娘,你来啦?” 岑三娘进了屋,坐在他对面。 “七娘实在……”方铭说的这一句,抿紧了嘴。 方铭的脸越发圆润。他皮肤又白,此时一抿嘴,脸颊上就挤出两团肉,生着气却多出几分可爱。 “她怎么了?方七哥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对我说,这样我才有可能帮到你。”岑三娘脑补着各种情形,心想七娘该不会那么生猛进来就将方铭扑到吧? 方铭想了想道:“三娘,你容我换件衣裳。” 他出去进了旁边的厢房,不多会儿换了件玉蓝色的绸衫,重新系好了头巾。再过来时心情已平复了许多。 “三娘,我就照直说吧。我确实不知七娘何时来了长安,更没有和她约着私奔。”方铭说到这里,显然已是气极,一拳狠狠揍在了桌子上。 岑三娘试探着把事补全了:“七娘找到你才说会儿话,我二堂叔家的人就冲进来了是吧?就误会你要勾引七娘私奔?” 方铭怒道:“怎么能不误会?你家七娘听到声响就扯住了我……” 他扭开了头,等心情平静了点又道:“那婆子劝七娘跟她回去,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59 七娘拉着我就不松手。那婆子就说,知道方岑两家的交情,请我得闲去侍郎府一趟。她们先带了七娘回去。她们来拉她,被七娘挣脱了跑了出去。” 他看了眼岑三娘道:“你来的这么凑巧,该不会是进来前先瞧到七娘进来就躲起来了吧?” 岑三娘苦笑道:“我还能怎样?上回她来国公府就缠着我讨你的地址。我哪里能让她知道咱们在合作做生意来着。” “后面的你都看到了。”方铭没好气的说道。 “七娘说堂祖母给她定了门亲事,她不满意。是偷跑来长安的。”岑三娘生怕方铭不知道。 “我知道,她一进来看到我就开始哭,说她不愿意。”方铭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三娘,我这就去侍郎府。这事不说清楚,我还真有麻烦了。” 岑三娘起身笑道:“你不是没成亲么?七娘对你一往情深,两家又知根知底来着,你就顺水推舟从了吧。” 方铭斜斜的睨着她,哼了声:“我家兄弟多,我爹都不着急,你操哪门子心!走吧!” 两人在门口分了手,岑三娘叮嘱方铭,如果需要她帮忙,就递信给阿富。 方铭应了。 岑三娘上了马车回府,心想特意走一趟,结果和方铭一件事都没说成。下次出府不知道是哪天了。 回了府,先去了正气堂给老夫人说了声。又去瞧了瞧张氏。等回了院子,都未时未牌了。她正想歇会,黑七又来了。 岑三娘强打精神出去。 黑七这回没有替她赶走身边的丫头了,只简短的告诉她:“少夫人和二姑娘明天去随园赏牡丹,黑七来驾车。” 随园赏牡丹?随园是什么地方啊?岑三娘没听过说。 黑七连半句解释都没有,掉头就走了。 气得岑三娘又捏起了拳头。 “少夫人,明天带着奴婢去开开眼吧!”阿秋和夏初满脸喜色。 岑三娘诧异的看了她俩一眼,心想,难道是长安城人人都知道的著名景点?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慢条斯理的套两人的话:“有那么好看吗?你俩口水都流出来了!” “哎呀,少夫人,这可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牡丹会!”阿秋快言快语的说道。 稳重的夏初也心动不己:“全长安城的名贵牡丹都会抬了去。还会选出魁首和花后。哪家府上的牡丹被点了魁,封了后,身价当场就能看涨数倍,主家还会被请至上席。想想多风光啊!记得两年前大夫人去后回来说,有盆魏紫被点了魁首,原只值一千两银的,卖到了四千两银子!” 阿秋接着说道:“是啊,年年此时,百两银子都买不到一张随园主人的请柬呢。那随园主人的请柬只发给他的知己好友和拥有名品牡丹的人。否则,哪怕你是王爷,没有请柬都入不得园子。” “随园主人?”岑三娘心想,该不会是邹家那个丑大郎吧? 真会做生意,一招限量请柬和看似清高的只认花不认人,就把牡丹会炒热了。 她心里奇怪着,黑七上哪儿搞的请柬啊?从公主府挖来的那盆玉楼点翠不是被杜总管送到花农家里寄卖了么? 正想着杜总管就来了。进门就惊喜的告诉岑三娘:“少夫人大喜!” “那盆玉楼点翠入了随园主人的法眼,给了咱们家一张请柬是吧?”岑三娘眨了眨眼问道。 杜惜福嘴巴张得老大:“您怎么知道?” 岑三娘笑得神秘莫测:“我反正就是知道。” 杜惜福来不及去想岑三娘的消息来源,一口气把憋着的惊喜说了出来:“……原先寄放在那花农家,放出风去,喊价一千二百两。今儿了一早,随园主人听到了消息去瞧了,问那花农可愿带着花参加随园牡丹会。那花农就告诉他这是人家寄卖的,得问过主家的意思,就匆匆来问我。争不上魁首花后,咱们家这盆玉楼点翠枝大叶茂,花开十几要,朵朵碗口般大小,也极为难得。放在牡丹会上竞拍,肯定比寄卖的价钱高。我当即就允了。” 他从袖里拿出那张请柬。 岑三娘接过来看了。请柬是素白的绸底粘在硬纸上做的,上面画着一枝水墨牡丹,写意**。打开一瞧,里面极简单的写着:兹请贵主人赴随园牡丹会。有年月日落款和一枚随园主人的随形印章。 “少夫人,这请柬的封面都是请崇文院的才子们画的。说不定将来哪一位位极人臣或出了名,都值好些钱。”杜惜福又提醒道。 合着就她一个人是土鳖啊!岑三娘合上请柬道:“那盆花抬回来了?” “抬回来了,给了那个花农五两银子,明天雇了他照顾。连人带花都安置在前院的厢房里,修剪一番,明天就使车先抬了去。”杜惜福仍沉浸在兴奋中。 “杜总管想的周到。”岑三娘赞了他一声,道,“明日我和二姑娘同去,黑七给我们赶车,你再安排一辆车让丫头们坐。随行的侍卫都换了新衣裳去。” “我这就去安排。”杜惜福兴冲冲的去了。 阿秋夏初听到岑三娘叫马车给她们坐,兴奋的笑了起来。 “好吧,今天午觉也不睡了。去把那天剩下的料子拿来,做几朵头花,你们明日好插戴。”岑三娘笑道。 开战 第二天,花农与另两名侍卫一大早就赶了车将牡丹送去了随园。 吃过早饭,岑三娘和杜燕婉收拾停当,禀了杜老夫人出了府。 杜燕婉穿了件浅紫色的翻领胡服,脚上一双黑色的翘头布靴。头上戴着顶胡帽。 胡帽的式样是浑脱毡帽形,帽顶略尖,帽身织着花纹。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红蓝宝石镶嵌在上面。这种宝石碎料不太值钱,但镶在起做为装饰却极为美丽。 她的个子本来高挑,这身衣裳和整个的气质极为相衬。那帽沿露出的鬓旁又插了朵酒盅大小的黄色的玫瑰。这花是岑三娘昨天做了送来的,酒盅大小,含苞欲放。别在鬓旁,别有一番娇俏滋味。 岑三娘心知肚明是去相看的,昨晚问过杜燕婉怎么穿着,就打消了穿胡服的主意。选了件浅色衫子,挽了披帛。梳了螺髻,髻旁只插了数枚金制的花形钿子,髻后系着一串银链子串粉色珍珠璎络。腰带系出盈盈可握的纤腰。刻意不去抢杜燕婉的风头。 和杜燕婉站在一起,一个英姿飒爽,一个娇小秀美。 黑七看了她俩一眼,嘴角不经意的翘了翘,拿了小凳子让两人上了马车,自坐了车辕赶车。 阿秋夏初和杜燕婉的丫头朵儿都梳了双丫髻,穿了粉色窄袖襦系着大红高腰长裙。三人丫髻上都绕着手指头大小的一串粉色的茉莉。坐了后面一辆车。 府里出动了六名侍卫,个个身着新制的黑底红襟箭袖武士服,骑在马上昂首挺胸颇为神气。 通善坊靠近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0 启夏门,有曲江经过。离皇城远了,通善坊居住的人口相对较少。曲江从坊里经过,两岸绿树成荫,风景秀丽,沿江两岸修得不少别苑。 随园是这众多别苑中的一座。平时并不接待客人,只在每年牡丹花开时季举办一次牡丹会时,才开门迎宾。 黑七路上慢悠悠的说给车里两人听。然后提了一句:“随园主人向来神秘,每年开牡丹会,却从不出席。不过,邹家大郎连续两年都出重金在牡丹会上买过牡丹。今年估计不会缺席。” 杜燕婉脸红成一片,装着没听见。 岑三娘则撇嘴想,什么人养牡丹,能把牡丹名品炒成天价?当然是达官贵人有钱人。牡丹会是结识这些人最好的机会。说不定这个随园主人就是邹家大郎,只不过他是商人,被人知道了身份,找他索要请柬,他就不方便扮清高不给了。 不过,她不得不赞黑七这主意,比自己和杜燕婉逛街偶遇的主意强上百倍。 她低声对杜燕婉道:“来的人多,多瞅瞅,别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杜燕婉听她说邹家大郎是歪脖子树,闷笑着直点头。 杜府一行人到了随园。下了车后,黑七不知从何处抽了把剑提在了手里,站在了岑三娘和杜燕婉身边。 岑三娘这才注意到黑七换了衣裳,长衫上尤有折痕,看得出是才从衣箱里拿出来的。头髻束了头巾,气质一变,和坐在院子里编竹篓的那人不太一样了。 黑七扫了眼她们身后的三婢,轻视的翘了翘嘴,伸手道:“请柬。” 岑三娘交给他。黑七上前递了。一行人就被迎了进去。 一名相貌秀美的婢女充当了知客,见岑三娘她们进了门,就上前行礼道:“河边设有帷账,摆有宴席。东园摆放着各府送来的名品牡丹,各位可随意观赏。西园是竞拍会,已经开始了,若有兴趣,不妨前去一观。若走的累了,可去河边休息。” 给众人指明各处方向,施了一礼,请她们自便。 既然来了,肯定先去看花。就去了东园。 园里引了曲江水进来,蜿蜒成渠。渠旁就摆着一张张矮几,放着各式牡丹。每张几相隔两三丈远,倒也不怕被相互比了去。每张几都则站着名小厮或婢女。一旦有人上前观赏,就微笑着介绍。 正当春日,放眼一望,满园春色。 岑三娘一行人慢吞吞的走着,三婢却一心想去瞧自家府上那盆玉楼点翠,伸长着脖子四下找寻。 园子里人已不少,时不时就能看到一盆牡丹前聚着几人,或讨论花形,或争论好坏。 这时,听到前方一人高喊了声:“十八学士!居然能见到十八学士!” 这一声嗓门传得远,吸引着众人围了过去。 岑三娘心想,十八学士不是茶花里的名品么?说是一棵茶花上开出十八朵花,大小不同,色彩各异。牡丹也有十八学士?也有些好奇,就拉着杜燕婉去看。 那盆十八学士被摆在一方案几上,花枝粗壮如矮树。绿叶如团,衬着十来朵牡丹,远远瞧着,果然每花各有不同。 “怎么可能会有十八学士?”有人吃惊。 也有人立时反驳:“先生有所不知吧?选以山中野山粗壮凡品牡丹,每枝分别以插嫁接驳法移载,有成活三色的,称为三元及弟。有成活五色的,称为五福临门,个中**就是十八学士。能成活一盆,不知费了多少年工夫。” 此言一出,懂的纷纷点头,不懂的也赞叹不己。 可还是有人不信,凑过去细看。 人人都想看仔细,就这么一挤,岑三娘差点被挤进水渠里。她落脚不稳,伸手乱抓,抓到了一柄剑。稳住身体转身一看,可不正是黑七用剑拦住了她。 “谢谢。”岑三娘说了声。 黑七没有说话,那眼神分明在说,知道某家为什么要跟着来了吧?两个婢女在身边屁用都没。 岑三娘马上决定不感谢他了。正懒得去凑这个热闹,带着二婢想叫上杜燕婉换个地方。听到黑七低声说道:“你瞧!” 瞧什么?岑三娘左右找寻着要瞧的目标,手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只见杜燕婉抄着手,对面一男子也抄着手,仿佛斗鸡的相互瞪着。 “燕婉!”岑三娘急的叫了声,抬脚就要过去。 胳膊一紧,黑七把她拉了回来:“少夫人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此行目的有二,一相看邹家大郎,二高价卖掉那盆玉楼点翠。岑三娘怎么可能忘。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背对着自己和燕婉摆出副斗鸡架式的男人是邹雄杰? 这么一想,她倒不急着过去了。慢慢打量着邹雄杰的背景。他穿了件绿色的纱袍,个子倒不矮。极瘦。岑三娘能看到衣领支出来那截细长的脖子。头上系了头巾,不过还好,不是绿的。 两人什么时候对上眼的?难道是自己注意那株异品牡丹的时候? 就在这时,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杜燕婉脸一红,一脚就踹了过去。 那角度……踹扎实了当心断子绝孙哪。岑三娘的手移到眼睛处挡了挡,手指分开继续看戏。 邹雄杰反应还快,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没踢着。 杜燕婉要走,邹雄杰又横跨出一步拦住了她,说了几句话,杜燕婉绕开她带着朵儿就过来了。 “他说,只要你中意的牡丹,某愿费千金购之相赠。”黑七悠悠的在岑三娘耳边说道。 “啥?他不是出了名的老抠儿么?你会读唇语?”岑三娘惊奇的问道。 “嫂嫂。咱们去河边坐会儿可好?这里人太多。”杜燕婉脸上红晕未消,也没有半点笑容,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愤怒。 岑三娘心想,正好满足我的好奇心啊。挽了杜燕婉的胳膊朝园门走去。 才走到门口,涌进来一大群人。个个衣饰华丽,神态倨傲。当先两人正是韦氏姐妹,身后还站着四五个年轻公子。 “哟,杜燕婉,你怎么混进来的?”韦小青上下一打量杜燕婉,口气泛了酸。 她个子比燕婉矮一点,也穿了胡服。头上没戴帽子,挽了个灵蛇髻。她本来比杜燕婉长得娇艳美貌,却失了杜燕婉这身英气。一见杜燕婉,觉得她这身打扮再舒服不过,再加上鬓旁插朵鲜艳的玫瑰,英气中不失娇柔。韦小青就觉得自己不伦不类,输了一截。 对韦小青,杜燕婉从来不知道让字怎么写。从前只是争斗着玩的两个人,因为崔家的婚事,反目结了仇。 “当然是有名品在手,拿着请柬被迎进来的。”杜燕婉淡淡回道。她太了解韦小青,话里没有刺,手却扶了扶鬓旁那朵玫瑰。 韦小青也看到了岑三娘,恨上加恨,口不择言:“杜家有名品吗?杜家的花园子锁了十几年长的全是野草吧!”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1 韦家的婢女和随行的几名男子附和的笑了起来。 岑三娘不咸不淡的说道:“对啊,杜家的花园锁了十几年,随便拨出一棵来都是名品牡丹。怪不得有人还没嫁进杜家,就想着要占国公府的院子,挨着花园住了。” 韦小婉的脸蓦然变了色。 二房三公子年轻有为,父母都看好他的前程。杜家也是大户。二房家底并不薄。只不过二老太爷尚在,子孙们不好分家,蜷在老宅里手脚都伸不开。 结这门亲事,韦家只提了一个要求。杜家没有房子,就让小两口住韦小婉陪嫁的宅子。放话杜家提供的新房连韦小婉的嫁妆都搁不完。 这时候夫家提供房子,内部的家具等物都由女方去定制。 杜家当然舍不得韦小婉赔送的嫁妆少了,就打了包票说借国公府闲置的院子。岑小婉知道这件事。但被岑三娘说出来,就紫涨着脸皮难堪了。 “姐姐,有的人家明明没了爵位,却还硬撑着场面。真真好笑之极。随便拔棵草都是名品牡丹?我看哪,全府上下也就那么一株长野了的吧!”韦小青扶着韦小婉,讥道。 岑三娘拉着杜燕婉就走,边走边笑:“韦家既然觉得自家牡丹比我们家的好,有本事点个魁首来瞧瞧啊。” 韦小青一蹦三丈高:“我家的牡丹点不中魁首,崔家的十八品学士肯定中魁!怎么着也比杜家送来的野草强。” 十八学士是崔家的?岑三娘暗叫一声坏了,嘴里不服输:“哟,还没嫁过去就护上了啊,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真贤惠!” 暗暗讥讽韦家去攀附崔家。 韦小青气得直嚷:“偏偏有人想嫁却没人肯娶!你家若拿得出十八学士,我韦小青从此见着你杜燕婉就绕道走!” 杜燕婉挣脱岑三娘的手,冷笑:“你说谁想嫁,谁不肯娶?别以为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敢揍你!” 要打架?谁怕谁? 韦小青捋衣袖准备开战。 伪君子 “崔仲冬!父亲叮嘱你在家温习书木,准备明经试,你又到处闲逛,想挨家法板子了?”一个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横空插了进来。 站在韦小青身后的崔三公子失声惊呼:“大哥!你怎么来了?” 崔家两兄弟对话一出,韦小青哼了声,抄着手望着杜燕婉笑得意味深长。 杜燕婉脸色一白,紧抿着嘴唇,不服输似的瞪向声音出现的地方。 月洞门处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件雨过天青色的宽袖长衫,腰间随意系着根带穗的明蓝色丝绦。衣饰简单,却让人觉得分外的优雅从容。等走的近了,细看他的容貌,宛如春雨洗刷后的竹林,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崔家大郎崔孟冬,乳名玉倌。”黑七在岑三娘耳边低低说道。 岑三娘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杜燕婉。见她倔强的挺直背站着,满脸傲色,可手却紧紧握在了一起。她心中暗叹,上前一步,侧身拦在了燕婉身前。 崔孟冬走过来,扫了眼韦家姐妹和自己的弟弟,举手一揖:“家中兄弟年少不懂事,在下向杜夫人赔个不是了。” 一句话把韦家姐妹摘了出去,半字不提韦小青和杜燕婉的口角之争。 这长相,这风度……岑三娘心里长叹一口气。如要要排个名次,崔氏是顶级,京兆韦氏杜氏最多只能算是一流。清河崔氏纵然没有出皇后,名门大族的嫡系子弟也亦不凡。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然把韦小婉挑起的事揽了过去,护短之意显而意见。但却让人挑不出错来,只会赞崔家大郎风度翩翩,有长兄风范。 “小孩子嘛,少年气盛,不值一提。崔公子客气了。再会。”对方给了台阶,岑三娘也没有大闹一场叫人白看笑话的打算,顺嘴揭过。 听她把在场的姑娘公子们称为小孩子,她自己还没满十六岁呢。黑七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 崔孟冬露出了浅浅笑容,仿佛清幽的树林中透进的一道阳光:“杜夫人教训的是。三郎,速速向杜夫人赔礼,回家温习书去。” 崔仲冬满脸不情愿,朝岑三娘拱了拱手,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韦小青,低声说了句:“改日我再陪你。” 他叫了声:“大哥,我回家去了。”带着自己的伴当去了。 韦小青眼珠一转,甜甜的冲崔孟冬笑:“大哥,杜夫人不信你送来的那盆十八学士能点魁首呢。我真好奇,杜家送了盆什么牡丹来。” 摆明了要缠着崔孟冬,扯住杜家一行人不让走。 只要崔孟冬在场,杜燕婉也在场。崔杜两家就免不了尴尬和冲空。 狗血剧情总少不了一根搅屎棍!岑三娘暗骂。这种情形下,吃亏的都是女方。她正想随便客气两句就离开。 没想到杜燕婉冷笑一声道:“可惜并非生来就花开十八朵,朵朵各异。生拼硬凑的十八学士在我眼里,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两拨人堵在院子门口,进出的人好奇心切,不知不觉都停下来瞧热闹。听到杜燕婉这句话,当即就有嫉妒羡慕崔家那盆十八学士的人扑哧笑出了声来。 崔孟冬再好的脾气也笑不出来了。 岑三娘没来得拦住,心里哀叹,这话跟直接骂崔家是伪君子有什么区别?她皱眉斥了燕婉一句:“燕婉,心里清楚就行了,说话总这么直接,岂不是得罪人?” 你这样一说,不是摆明支持二姑娘说的对,更得罪人家了?黑七满头黑线,咳了两声道:“少夫人,你身子骨不好,赶紧去河边歇歇吧。少爷吩咐过,你站久了容易头晕。” 岑三娘趁机下台,盈盈一福:“小姑年幼不懂事,多有冒犯,还请崔公子见谅。咱们走吧。” 将崔孟冬先前赔礼时说的话原样不动的还了回去。 她说完把手搭在杜燕婉胳膊上,一副娇弱不堪的样子,轻轻捏了把,示意她占了便宜赶紧走。 杜燕婉忍着气,高傲的看了崔孟冬一眼,不情愿的道:“嫂嫂,我扶你。” 一行人眼瞅着出了月洞门,岑三娘松了口气。 “杜姑娘请留步!”崔孟冬眼里飘过一丝阴霾,喊了声。 杜燕婉回过头,脱口而出:“怎么,听着我说你的十八学士是伪君子不痛快了?” 我的小姑奶奶诶!岑三娘又气又急。 崔孟冬大概很少被人直接这么不客气的拿话打脸,强忍着怒意,淡淡说道:“在下是想说,你我幼时崔杜两家长辈许过亲事,过些日子,在下便央媒人登门提亲。” 平地一声雷!这消息炸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杜燕婉气得浑身发抖,韦小青则看怪物似的望着崔孟冬。 想起过往,杜燕婉手里真带了马鞭,没准儿一鞭子就抽了过去。她浑身颤抖着,用力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2 甩开了岑三娘的手。 “崔公子慎言!”岑三娘暗叫一声不好,板起脸大声斥道,“我公爹已过世多年,我婆婆也从不知晓崔杜两家有过婚约。枉你身为世家嫡孙,将来要执掌宗室,难不成凭你一句话,就要毁了我家姑娘的清誉?岂有此理!” 娃娃亲是订过的,口头订过的。岑三娘当然知道崔家拿不出凭证。 崔孟冬一时无语,心头连连冷笑,若他放了杜家一行人离开,这声伪君子传了出去,崔家大失颜面,皇后娘娘脸上也没了光彩。他不找回来场子来,就枉为崔家嫡孙。 “杜夫人新婚不久,自是不知个中内情。待到崔家媒人登门提亲时,杜老夫人自有决断!”崔孟冬淡淡说道。 言下之意是你岑三娘才过门,不知道很正常。他颇为自信,杜家难以拒绝家里出了个皇后,又是百年大族的崔家。 想你杜燕婉骂崔家是伪君子,回头你却要嫁进崔家来。世人笑话的,只有杜家。成为宗妇又如何?这世道终究还是男人说了算。 崔孟冬心里只转了几个弯,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岑三娘一笑:“崔公子说的是。婚姻大事,自有长辈们作主。哪能由得了你随心所欲!” 她握紧了杜燕婉的手,朝黑七使了个眼色,拉了她就走。 黑七此时甚是听话,抱着剑板着脸断了后路。 崔孟冬只是笑了笑,转身欣赏起就近摆着的一株牡丹来。 韦小青脑子有点糊涂,轻声问韦小婉:“姐,崔大哥真要向杜家提亲?” 韦小婉看了一眼道:“别掺合,看戏就成。” 这边岑三娘拉着杜燕婉走得远了,这才放开她的手,喘了口气。 杜燕婉埋怨道:“嫂嫂!你硬拉我走干嘛呀!” 岑三娘无奈:“我不拉着你,你怕是要当众骂崔家不守信诺,背信弃义。就算崔家上门提亲,你也绝不答应!” 杜燕婉高傲的说道:“他们家做的出来,我为何不能骂?” 岑三娘服气了:“我的姐哎,你没听到崔大郎说要央媒人来提亲吗?你骂的话,崔家只用一个当时岁数还小的借口就能敷衍过去。人家还当杜家急着嫁女儿,对崔家提亲迟了心怀不满。到时候崔家来提亲了,杜家不答应,就是杜家背信弃义,不守信诺。你岂不是要把骂他家的话都吃回肚里去?” “哦!”杜燕婉突然极佩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嫂嫂,知她说的有理,可心里咽不下那口气,转过话头骂崔孟冬,“长得斯文一肚子黑子忒的奸滑!竟然在话里下套!哼!他家媒人敢上门,我一鞭子给抽出去。” 骂完又有些惶惶然:“嫂嫂,崔家是大族,又有皇后撑腰,万一求个赐婚,可怎么办?” 岑三娘算是明白了。杜燕婉也就是个外强中干。 崔孟冬敢当众提出这件事,崔家就一定会请了大媒来。崔氏还端坐在皇后宝座上,过几日自己进宫谢恩,皇后提出两家订亲的事,她难不成指责皇后也在撒谎? 岑三娘愁死了。 黑七在旁插了句嘴:“回府后,我再跑一趟北宫门见见少爷。” 也许凭着杜燕绥在皇帝和武昭仪前的受宠,也许不会怕了皇后。岑三娘心头微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走一步看一步吧。 “嫂嫂,咱们回府吧。”杜燕婉没了兴致。 “不成。咱们现在走不得。匆匆走了,别人还当咱们着急回家商量亲事呢。”岑三娘冷笑。 杜燕婉低下了头:“怨我按耐不住性子,惹出祸事来了。” 岑三娘安慰她道:“人活一世,总是忍耐着,又有什么意思。咦,这随园主人安排倒是周到,你瞧河边景致倒也舒服,咱们过去歇歇。” 三婢听了就前去寻了个空帐蓬,有接待的婢女上前问了喜好,不多时就安排了菜肴送了过来。 曲江水蜿蜒淌过,水波清澈。帐中设有榻与靠枕,三面放下了帷帐,只余一面对江。小小的半封闭空间隔开了人流,顿时觉得时光迟缓,闲适无比。 吃着美食,望着美景,渐渐的,竟将先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杜燕婉也恢复了活泼的性子。 “请问,帐中可是杜国公府杜少夫人?”帐外来了两婢,盈盈施了礼,礼貌的问道。 阿秋迎了上去,还礼道:“正是我家少夫人。姐姐可有事?” 一婢笑道:“但凡参与牡丹会竞拍的贵人,我家主人感念对牡丹会的支持,特遣小婢赠礼以示谢意。” 另一婢便将手里提着的食盒交给了阿秋。 “有劳姐姐了。”阿秋见只是个食盒,又是随园主人的谢意,便收了。 拎进去禀了岑三娘,揭了盖子,里面是一盘铺在冰上的鱼脍,一樽葡萄酒。谢意恰到好处。 岑三娘点了点头:“转告贵主人,多谢。” 两婢又道:“竞拍会未时开始,夫人歇足午觉如有兴致,可移步西园。” 岑三娘突然问道:“那盆十八学士可有参与竞拍?” “十八学士未参与竞拍。看来魁首非它莫属。另一盆姚黄大有封花后的成算,会参与竞拍。晚宴设在临江楼。夫人若兴致不减,可留下一观。”二婢说完,施了礼离开。 竞拍 二婢走后,杜燕婉有些兴奋:“嫂子,你说随园主人对咱们家那盆牡丹颇为赞赏,会不会卖个极高的价钱?” “肯定比咱们家先前想卖一千二两高。”岑三娘可以肯定。 杜燕婉眉开眼笑:“不知道会被谁家高价买去。” 岑三娘端起一杯葡萄酒看了看,饮了口,颇有些诧异这酒的品质。 今世自从太宗皇帝爱酒,亲自酿酒,朝廷上下爱酒成风。酒已经融进了大唐文化。胡姬美酒是生活的一部份。 市面一樽好酒值万钱。十两银子及得上杜燕绥的月俸了。贵人们一瓶好酒,穷人们一年的生活费哪。 前世她虽说不是酒鬼,葡萄酒也喝过不少。她默默的想,这樽酒的价值恐怕不止万钱。恐怕随园主人也不是每一个参加竞拍的都会送出这种品质的酒。越发猜疑起随园主人的身份来。 她只倒了两杯出来,浅尝便罢,吩咐夏初将剩下的酒送给黑七。 看杜燕婉对牡丹竞拍感兴趣,岑三娘不禁好笑:“你是想卖个好价钱,能堵了韦小青的嘴吧?” 杜燕婉被她揭穿也不恼:“是啊,最好韦家也抬了牡丹来竞卖,然后没咱们家的值钱!我就开心了。” “燕婉,不是我抬着嫂嫂的身份说你。”岑三娘懒洋洋的说道:“竞卖会上,你只能看,只能听,谁撩拨你都别发怒。卖完咱们就回府,晚宴就不必去给十八学士凑趣了。” 杜燕婉听得满头雾水:“难不成崔家韦家在竞卖会上还要找茬?” 岑三娘哈哈一笑,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3 戏谑道:“我猜啊,崔家和韦家忍不了那口气,没准儿要在咱们家的牡丹上做文章。不过,不是有人愿意出千金买你心仪的牡丹赠你么?韦氏姐妹动用不了那么多银两,崔家吧,估计财力上也非对手,有好戏看喽!” 杜燕婉听明白她说的是邹家大郎,忍不住气道:“那邹家大郎也不是个好东西!” “哦,说来听听,方才我好像瞧着你想踹他?”岑三娘凑过脸,仔细的看杜燕婉。 “嫂嫂!”杜燕婉嗔了她一句。她心里渐渐把岑三娘当成闺蜜一般,迟疑了下小声说道,“咱们去看那伪君子时,他凑过来打招呼,说他是邹家大郎。问我是不是喜欢那花,说如果我喜欢,愿买下送我。平白无帮的,我怎能受人重礼。他又问我是否同意亲事,这叫我如何作答?想走吧,他偏拦着道不让,我就踹了他一脚……没踹着。他说只要我同意嫁她,他会对我好。” 说到最后,杜燕婉已满脸红晕,声如蚊蚋。 岑三娘关心的不是这些:“他长得啥样儿?我没瞧清楚。和画像上一样吗?很丑还是勉强看得?” “嫂嫂!”杜燕婉转过背不理她了。 岑三娘心里像被猫爪子挠着似的,捉着杜燕婉的胳膊摇:“说说嘛说说嘛。” 杜燕婉被她求得心烦意乱,半晌才低低说道:“也没那么丑,极瘦……” 见岑三娘眼睛眨呀眨,杜燕婉脸上火烧似的,站起身道:“嫂嫂,已经未时一刻了,你要不要去西园看竞拍的?” 岑三娘懂了,至少在杜燕婉眼里,她不觉得邹家大郎相貌丑的难以见人。她站起身道:“走吧!” 进了西园,空地上零散的摆着案几垫子。两人寻了个角落坐了。 岑三娘往四周一望,居然没看到邹雄杰。 崔孟冬和韦家姐妹也看到了她们。韦小青和韦小婉执了圆扇低声说着话,崔孟冬遥遥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像是和杜家并没有生出嫌隙来。又引得身周的人频频看过去,低声议论起来。 “不要脸!”杜燕婉骂了声。 岑三娘当没看见:“你越这样,人家越来劲。当没看到,他就无趣了。” 杜燕婉果然坐直了身板,只盯着场中抬出来竞卖的牡丹。 已有不少人在叫着价,场中正两婢站在一盆牡丹旁,是盆豆绿。 阿秋撞了撞夏初,夏初就悄声求岑三娘:“少夫人,我们轮流去东园瞧会牡丹,可以么?” 黑七在身后的案几旁坐着,自己和杜燕婉也不会竞价。场中有婢女小厮穿梭往来服侍。岑三娘便道:“你们三个一起去吧,给你们半个时辰。” 一个小时够她们玩了。 “是,奴婢会准时回来。”三婢惊喜不己,携手去了。 这时候场上又新抬来一盆牡丹。枝形低矮呈现分散状,叶如羽状。这是一株荷包牡丹。这株牡丹的花形并不是球状或碗状。而是一排倒坠着,小巧玲珑,枝头像坠着一枚枚紫红色的小荷包。 主家开价二百两银,最终以二百八十两被买走。 又接着抬了几盆来。有中规中矩的品种,如魏紫,绿香球,夜光白等,也有山中新寻到的野生新品。 待到一品种在白玉瓮中的青龙卧黑池抬上来时,岑三娘注意到韦家姐妹脸上溢出了笑容。 青龙卧黑池是牡丹珍品之一。墨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的绽放,包裹着中心绿色的花蕊。像一条青龙横卧在黑池中,是以得名。 这盆青龙卧黑池枝干挺拔,花枝疏密有致,怒放着四五朵大花,又有数朵蓓蕾含苞欲放,一看就是养了多年的。旁边婢女介绍完之后,报价一千五百两起。 韦家姐妹既拿来竞拍,本意就是赚足风头。虽及不上被众人推选为花后的那盆姚黄,想来也是此次竞拍会上排第二的名花。 两姐妹虽许了人家,但人极艳美,追随男子众多,都竞相出价讨美人欢心。瞬间就叫到了三千两银子。 “四千两。”崔孟冬开了口,生生多出一千两银,成功拍下此花。 韦小青今年就要嫁进崔家,是崔孟冬的准弟媳。未来的姐夫高价竞得此花,是告诉众人崔家对韦家的重视。韦小青满脸喜色。 洋洋得意的朝杜燕婉笑。 接下来抬上来的是杜家那盆玉楼点翠。此花就品种而言赶不上青龙卧墨池珍贵。胜在长了十来年,枝干异常粗壮,株形大,像株树似的种在一口两人合抱的大形花瓮里。开出的花比碗口还大,十来朵白玉般缀在翠绿的叶间,又有数十枚花苞待放。 崔孟冬露出了一个微笑来。场中除了随园主人,杜家人,恐怕只有他知道这盆花来自杜家。 “两千两。”他比起价一千二百两加了八百两银。 韦氏姐妹坐在他旁边,韦小青微微一笑,对姐姐说道:“比不上咱们家的有名,却也极为少见长得这般繁茂的。两千两倒也使得。” 杜燕绥曾告诉岑三娘,值一千两银。翻了一倍,是此次牡丹会的功劳。当初放在花农家寄卖,一千二百两银,看者众多,真正下决心买下的,直到牡丹会前还没有人。 崔孟冬叫出两千两高价,场中再无人相竞。 杜燕婉不甘心到了极点:“嫂嫂!” 岑三娘知道她的意思,不卖了。她叹了口气:“燕婉,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要这样想,有人要当棒槌,自以为这样就能气着咱们了。为什么要让他得逞?依我说啊,我恨不得去感谢崔公子。赚了他的银子,自个儿好吃好喝的,生气的应该是他才对!” 杜燕婉知道应该像岑三娘那样想才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岑三娘胸有成竹:“别急,他能否抬得回家还不一定呢。” 这时场中无人相竞,想着回头将这盆牡丹送至杜府,岑三娘和杜燕婉的脸色必定精彩万分。崔孟冬微微一笑。 “我家主人出四千两。”站在花旁一婢清脆的报出了新的价格。 席间众人哗然。 她朝崔孟冬行了一礼,“我家主人甚爱此花,请奴婢代为出价。还请崔公子割爱。” 四千两是相当高的价了。此婢说得极为客气,并不成心和崔孟冬较价。都知道随园主人爱牡丹,崔孟冬若不想得,客气两句罢手就行了。 杜燕婉惊愣之后,捉着岑三娘的手兴奋起来:“嫂嫂,随园主人真的出四千两买咱们家的牡丹!” 岑三娘此时对随园主人的身份再无疑惑,心里感慨,有钱真好,有钱耍排头都能耍得风度翩翩。她瞅着杜燕婉想,杜燕绥怎么没多几个妹妹呢? “嫂嫂!你乐疯了是吧?怎瞧我的眼神这般古怪?”杜燕婉嗔道。 何止乐疯了,她恨不得拍案大笑,主意一定,放长线钓大鱼,燕婉哪,你就当为咱们家做贡献了。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4 “此花乃杜国公府所有。瞧这花长势喜人,必得主人喜欢。在下欲买下此花回赠佳人,恕某要和贵主人争上一争了。五千两。”崔孟冬缓缓说道。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岑三娘和杜燕婉。 为博佳人一笑,崔孟冬造出了声势。随园主人再爱此花,听到他说的话也会成人之美。再加价,众人都会觉得不齿了。 杜燕婉才开心起来,瞬间笑容就没了。 岑三娘低声道:“咱们赚大发了,崔孟冬就是个地道的冤大头,你还难过什么?” 杜燕婉被她逗得扑哧笑出声来,埋怨道:“真是的!” 只见外间匆匆又来了一名婢女,附耳说了几句。叫价的婢女便行了一礼道:“我家主人问崔公子那盆十八学士可否以一万两银相让?此花归崔公子之外,公子还可在主人园中再任选一盆牡丹以作补偿。” 崔孟冬花五千两银买下杜家的玉楼点翠,让出十八学士,两相抵销可获利五千两。都知道随园主人爱牡丹,所藏必是精品,任再选一品。既赚了银子,又能博佳人欢心。 随园主人可谓是下了重铒。 崔孟冬极有风度的推掉了让他再选一品牡丹的事,又得众人称赞一番。让出了十八学士。得了五千两银,得了玉楼点翠,得了众人交口称赞,名利双收。 哎哟,回头崔大郎知道十八学士被送进了杜家,该不会气得开跳吧?岑三娘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没想到邹家大郎吝啬归吝啬,也有极舍得的时候。邹家对这门亲势在必得啊。 “没想到还是便宜了他!嫂嫂,咱们回府吧!”杜燕婉站起了身,没兴趣再看下去了。 岑三娘也不说破,笑吟吟的起身应了。 她突然发现三婢还没回来,皱眉道:“三个小妮子该不会是看花迷了眼吧?” “她们跑哪儿去了!”杜燕婉也不满起来。 说好半个时辰,时间早过去了。 黑七说道:“少夫人,二姑娘,你俩暂且再坐坐,我去寻她们。” 岑三娘心想,邹大郎的地盘应该出不了大事,就应了。 两人又坐了下来。等着那盆点了花王的姚黄又以五千两银被人收了,此次竞拍终于落了幕。 崔孟冬就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在下今日购得两盆牡丹,愿物归原主。” 韦家姐妹自是高高兴兴的受了。 杜燕婉当着众人的面像吃了苍蝇般难受。说不要吧,当面不给崔家脸面。被人议论起来,只会说杜家小气。要吧,她宁可死都说不出那声谢谢。 “多谢崔公子慷慨,妾身便厚颜收了。”岑三娘笑道。 崔孟冬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看了看杜燕婉,记得那句伪君子,心里又生恨意。 “能赴牡丹会,妾身与有荣焉。花赠知己,随园主人既爱这品牡丹,妾身借花献佛,就赠与主人收藏吧。”岑三娘话峰一转,笑容灿烂之极。 崔孟冬望着岑三娘,两人的目光一撞,他看到岑三娘挑了挑眉毛,那笑容变得可恶之极。 此次牡丹竞拍八卦甚多,足够好一阵谈资,众人叫着好,意犹未尽的散开。 见黑七尚未回来,岑三娘只好和杜燕婉留下来等。 人散尽,崔孟冬也没走。缓步走到两人身前,淡淡说道:“杜少夫人,烦请转告老夫人一声,崔家不日就会央人商讨婚期,望老夫人多做准备。” 午饭前这厮还彬彬有礼说请媒人提亲,这会儿就成商讨婚期了。世家大族的外包装再好,里子也不见得那么高贵优雅。 杜燕婉已见识过岑三娘滑不溜手的手段。瞪着崔孟冬总算聪明的忍了一回。 岑三娘笑道:“长嫂如母,我家老太太早就把我家小姑娘的终身大事托付给我这个嫂嫂作主了。不用转告她老人家,妾身现在就可以告诉您,崔家不用请媒人登门了,免得难堪不是?” 崔孟冬眼神冰冷,凑近岑三娘淡淡说道:“奉劝杜少夫人一句。现在的杜家,还没有嚣张的本钱!” 岑三娘笑着,仿佛没听见似的。她心想,等到武媚娘将你家皇后咔嚓了,你家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 崔孟冬说完拂袖而去。 “咱们回去吧,黑七找到她们自会来找我们。枯坐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岑三娘对杜燕婉说道。 见两人要走,负责竞拍的婢子匆匆上前对岑三娘行了礼道:“主人想当面向夫人道谢。不知夫人可否移步?” 岑三娘笑得像狐狸一样:“见过贵主人后,估计我家侍卫也找到走失的侍女了。也罢,前头带路吧。” 那婢子看了眼杜燕婉道:“还请二姑娘去花厅相候可好?主人少有见外人。” 杜燕婉不放心的看了眼岑三娘。 岑三娘道:“去吧去吧,去歇会儿。我喝口茶就回来。” 另有两婢女上前引了杜燕婉离开。 岑三娘笑道:“走吧,我也想见见你家主人。” 算计 婢女引着岑三娘出了西园,经回廊小径往北行。到了一处月洞门停了下来:“杜少夫人,主人就在里间,奴婢在这里等您。” 她朝岑三娘行了一礼,微笑着侍立在门口。 岑三娘笑了笑,走了进去。 入目一片缤纷。 粉红中带着紫,白玉里裹着金丝蕊。绿如翠玉的是豆粉,半紫半红同生一朵的是二乔。有花如绣球滚珠般圆润,有花苞鼓涨着吹口气便要绽开。花田一半遮掩在高大的棚里,一半坦然的长在阳光下。数不清是多少株,开着多少朵,姹紫嫣红在风中肆意散发着阵阵馥郁的香来。 岑三娘深深吸了口气,愉悦的看着眼前这片花田。 一道窄窄的木质回廊通向花田中心两间草庐。她迟疑了下走了过去。 草庐一半是屋,一半是平台。平台直接搭在了花田上,方有两席锦垫,一方案几。几上有套竹茶具。旁边小炭炉上架着只铜质小水壶。壶口正缓缓冒出丝丝水汽。一侧摆着崔家那盆十八学士。 岑三娘赞得声主人清雅,大方的在锦垫上坐了。 就在她欣赏着那盆十八学士时,不远的花间站起一个人来。 岑三娘不觉一怔。 “杜少夫人稍后。”那人对她微微一笑,顺着垅沟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岑三娘方看清他的模样。大约五十出头,头发斑白,背微微有点弯,眉骨极高,脸极瘦。 他穿着件灰色的葛衣,腰间系了条布腰带,系着一个蓝色的布质荷包。头上挽了道髻,只用了根木质的簪子绾住。若是牵只毛驴在城门口一站,定会被人认成是赶驴帮人托货的脚夫。 他将手里拔得的一把野草仔阵的放在草庐檐下的一只竹篮里,这才施施然走了过来。 岑三娘看他相貌,事先又见过邹家大郎的写意画像,心里有了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5 底,起身见礼:“可是邹员外?” “鄙人邹凤炽。”邹凤炽揖首回礼,请了岑三娘入座。 此时铜壶口冒出汩汩热汽。邹凤炽拿起茶罐打开,抖了些茶在茶荷上。笑道:“素闻杜少夫人爱吃散茶,我正巧得了些湖州紫笋,请夫人尝尝。” 茶荷半敞,茶色紫形似笋,正是湖州紫笋。 他拿起竹匙从茶荷中舀起一勺,手抖了抖,再抖了抖。 岑三娘就有些好奇了。她因着岑三老太太嗜茶,于茶道不说精通,也很下了番苦工夫。见邹凤炽的手一抖再抖,竹匙中抖得只有几根茶叶,心里就不明白了。 只见邹凤炽将那几根茶叶放入茶杯,再舀起同样几根放了。拎水冲茶,干净利索。 “邹某信佛,佛讲四大皆空。鄙人以为品茶放四根茶叶最善!取了名字叫四清茶。少夫人,请。”邹凤炽说道。 岑三娘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四根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再看着邹凤炽眼旁笑出的褶子,顿时反应过来。这位邹员外一如传说中般吝啬。舍不得多放茶叶便罢了,偏偏还要搬出个佛讲四大皆空来。 她嗅了嗅茶香,漫不经心的问道:“方才见员外亲自拔除茶间野草放进竹篮,那草还有用吗?” “怎么无用?”邹凤炽笑呵呵的答道,“厨房养有活兔,正好喂之。” 好吧,富翁都是省钱省出来的。岑三娘明白了。 “少夫人大概是在好奇,为何鄙人要花一万两重金购得这盆十八学士?”邹凤炽的眼睛细长,此时眼里透出一缕精光。 就这眼神让岑三娘下意识的挺直了腰。 吝啬的邹凤炽出了大价钱,让自己知道他是随园主人。接下来自然就是谈价钱了。 邹凤炽话锋一转:“夫人看我这随园尚雅致否?此间牡丹如何?” 岑三娘诚恳的回道:“随园精美,此间牡丹不压于今日牡丹会所见。” 邹凤炽笑道:“夫人以为鄙人可是爱牡丹之人?” 年年免费提供午餐晚宴,开园子办牡丹会,又种得这一大片牡丹。随园主人嗜爱牡丹,长安城人人皆知。 除了岑三娘。 她饮得一口淡茶,轻声说道:“外人都不知随园主人就是员外您,以花会友,以花交友,怪不得邹家如此富贵。员外行商手段果然高明。” “哈哈哈哈!”邹凤炽笑得痛快之极,小眼睛一眨一眨的,颇为得意,“果然被杜少夫人说中了!” 他笑过之后,轻叹一声:“邹某行商多年,奈何士农工商,商人登不得大雅之堂。邹某请少夫人一叙,有话便直说了。” “等等。”岑三娘看着他,有些诧异,“员外为何觉得能对妾身说这些话?” 邹凤炽认真的说道:“杜家日前卖过一批金丝楠木的地板对吧?杜家还捞过上千尾肥鱼偷偷卖过对吧?杜家送来的那盆玉楼点翠也是从荒废的花园里挖出来的吧?” 岑三娘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脸就板了起来:“邹员外调查我国公府有何用意?想以此要挟吗?” “不不,邹某绝无此意!”邹凤炽迭声否认,“杜老国公过世之后,国公府的处境邹某有所耳闻。不瞒少夫人,邹某也收得不少国公府典当的物事。邹某对老国公敬仰不己,国公府的境况也大概知晓一二。少夫人成亲才几日,能从府中寻得生财之道。邹某大赞!” 岑三娘哭笑不得。原来邹凤炽是赞自己能挖地三尺生财。这才觉得可以和她叙话商议。 “我便直说了吧。我家大郎对贵府二姑娘心仪已久。邹家也想讨国公府的姑娘做长媳。是以,今日邹某才愿花重金相助贵府,以示诚意。”邹凤炽道。 岑三娘的目光就落在了那盆十八学士上:“邹员外出重金,自然对今日之事了如指掌。邹家,难道不怕崔家吗?” 邹凤炽叹了口气道:“清河崔氏是百年大族,每辈都有人出仕。又出了个皇后。所以我不让人知晓我便是随园主人。我家大郎今日也未在竞拍会上露面。” 岑三娘笑道:“邹员外既知崔家不好惹,今日是做了笔赔本买卖,倒便宜妾身,一品玉楼点翠就赚得五千两银。多谢了。” 她宁肯谢在明处,也不肯接过话头谈论邹家提亲之事。邹凤炽眼神更加明亮,像老饕遇到了美食,刺猬遇到了天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付。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真金白银的花了一万两银子。不讨个准信,枉他白做了多年的生意。 “崔家毁约失信在先,以强势逼人在后。我想杜家定不愿意和崔家结亲。我家大郎是经商奇才,又对贵府二姑娘心仪之久。邹家有钱,杜家有名,岂不是天作之和?” 岑三娘眨了眨眼:“邹员外既然知道崔家强势,又有皇后娘娘撑腰。一心想要和我家结亲,难道不怕惹怒了崔家?” 她把球又踢了回去。就是不肯应诺一句,如果邹家能解了这个局,便答应邹雄杰和杜燕婉的亲事。 没有崔家大郎逼婚这一出,邹家对杜家是否应下亲事一点底都没有。如今有崔家逼婚,杜家说不定宁可选择和邹家结亲,也不肯将女儿嫁入崔家。 对邹家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正是机会。 商人逐利,邹凤炽看到了机会,就不肯放过。因此舍得出重金买下十八学士,想以此打动岑三娘。 邹风炽行商多年,不见兔子不撒鹰已成了习惯。没得到岑三娘应诺亲事,自然也不愿意出大力帮杜家应对崔家的逼婚。 邹凤炽沉吟着没有回答。 岑三娘一点都不着急。 首先,这门亲事得看杜燕婉是否乐意。 第二,岑三娘手心里攥着武昭仪这张底牌。 就算没有武昭仪,杜家就打张悲情牌好了。老夫人换上诰命衣裳去敲京兆尹的大鼓,告皇后娘家背信弃义在先,逼迫凌宵阁二十四功臣家眷在后。再跑到崇文馆去找些热血才子,抄袭几首后世的悲情诗词。估计崔家大郎,那啥,乳名叫玉倌的美男子会被唾沫星子喷出长安城去。 哈哈哈哈。 岑三娘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大笑三声。 “少夫人因何事而笑?”邹凤炽突然问道。 啊?岑三娘这才知道自己想出神了,她赶紧收了笑容,眼珠一转说道:“妾身是笑邹员外终究只是个商人!” 一句话戳得邹凤炽心肝疼。他不就是不想当商人,才让儿女们去和高门大户结亲么? “少夫人此话怎讲?”邹凤炽见多人用话相激,也不生气,耐心的问道。 岑三娘收敛心神,轻声说道:“邹员外今日拿出一万两银子,难道以为自己是在和国公府做买卖?” 邹凤炽一怔,暗骂一声高门大户就是穷讲究,嘴里却回道:“此乃邹家向杜家求亲的诚意。” 岑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6 三娘看着那盆十八学士,缓缓说道:“对方可是出了个皇后娘娘的崔家。” 邹凤炽脸色阵阵变化,终究一咬牙,提起铜壶,一壶滚水浇到了那盆十八学士上,浇完实在没忍住,放声大哭道:“那盆点了花后的姚黄都卖了五千两银子!” 哭的像孩子似的。 人才啊!岑三娘阵阵惊愕之后,忍笑忍得浑身抽搐。 邹凤炽抹了把泪,恨恨的说道:“需得从杜家聘礼中扣一万两……” “邹伯父慎言!”岑三娘蓦得变了脸,“妾身何时答应过邹家的亲事?需知祖母在世,小姑的亲事自有她老人家作主,妾身不过是传个话而己。” “你你你……你这小娘子忒奸滑了点!”邹凤炽脸上泪痕尤在,望着岑三娘气得发抖。 岑三娘当没看到没听到,自顾自的将十八朵花折了下来,束成一束,笑嘻嘻的说道:“时辰不早了,妾身恐小姑和伴当们久候,告辞了。反正这盆十八学士也烫死了,这些花邹伯父就慷慨送给妾身了吧。多谢您的四清茶!” 她站起身,行了晚辈的蹲福礼,飘然而去。 邹凤炽连看也没看她,直接扑到那盆十八学士旁,用力拔了出来,仔细瞧了瞧,嘴里喃喃说道:“根还完好……” 又想到这盆花原是嫁接成活,上面枝杆烫坏了,根完好无损也没用了。又阵阵心疼。恨声骂道:“真真是个败家娘们儿!一口气能值一万两银子么?就算不扣聘礼,日后也定叫大郎攒了银子还我!” 转念又想起岑三娘改口称自己伯父,虽说没有一口应承下亲事,与杜家结亲却是大有希望,禁不住又仰天长叹:“祖宗哪,邹家要和国公府攀亲了!” 崔孟冬才回府,就被管家告知,父亲请他去书房。 才进门,迎面一把戒尺就飞了过来:“我打死你个不肖子!你给我跪下!” 崔孟冬情急之下,双手护脸,往地上一跪大喊:“父亲大喜!” 崔侯爷一愣,戒尺已落在崔孟冬肩上。瞧儿子疼的龇牙裂嘴,崔侯爷顿时心疼了,用戒尺指着他:“哼!不说个清楚,我还打!” 崔老爷的亲妹妹成了皇后。封了他从三品开国侯的爵位。离了清河本家,住进了长安城侯府。 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崔孟冬封了六品骁骑尉的勋爵。二儿子崔季冬三儿子崔仲冬都进了崇文馆。可谓子有出息,一门三俊杰。 大儿子被崔家长辈们看好,定了崔氏一族的宗子。 听小儿子崔仲冬跑回来说,大郎在牡丹会上扬言要去杜国公府提亲,崔侯爷就气得肝疼。 先前杜家老国公过世后,杜家的一品国公勋爵并没被皇上削去,杜燕婉的爹承袭了爵位。当时杜家二爷当了驸马,娶了城阳公主。杜家仍风光一时。 那时候他的女儿还只是三皇子妃,他被封了个六品承议郎。女儿肚皮又不争气,硬让一名侍妾生下了长子。 酒后,他借着醒劲向杜燕婉父亲提亲,杜家大爷应了,两家口头上就订下了亲事。他兴奋的以为在梦中,觉得自己给儿子谋了件好亲事。 谁曾想,没过几日,连庚帖都还没来得及掀,杜家二爷就被牵涉进废太子谋反案问了斩,公主改嫁远离了京城。杜家大爷被削了爵,贬到了偏远的岭南为官。 杜家一夜之间败了。只因先帝感念老国公的功绩,没把老夫人的一品诰命给捋了,还让国公府保持着原有的建制。 三皇子成了太子,女儿成了太子妃。崔家的境遇和杜家成了鲜明的对比。 崔侯爷从此再不提这桩口头订下的亲事,暗暗庆幸没有交换庚帖信物,口说无凭。再不和杜家有任何往来。 没曾想,今天他最喜欢的大郎崔孟冬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说要去杜家议亲。崔侯爷怎生不恼? “爹,儿子并非信口胡说,而是深思熟虑……”崔孟冬缓缓开了口。 “哦?” 他先是将杜燕婉说那盆十八学士是伪君子一事详详细细禀了,道:“……她嫁进我崔家,此话便不是诋毁,反倒能因牡丹定情传出一段佳话。杜家是垮了,可父亲别忘了,杜家并非一门妇孺,还有一个杜燕绥在。去年年节,祖母和母亲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娘娘神色忧郁,道皇上极宠爱新进宫的武昭仪。六宫粉黛不及她一人颜色。皇上如今难得进娘娘宫中。武昭仪又怀了身孕,娘娘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长此以往,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凤位危矣!想那杜燕绥是千牛卫的将军,在宫里领着禁军,成日伴驾,甚得皇上宠信。杜燕婉可是杜燕绥唯一的亲妹妹!若我成了他的妹夫,他纵然不帮皇后娘娘,也不会倒向武昭仪。” 为了崔家的颜面,也为了能拉拢杜燕绥。崔孟冬短短数息之间,就在牡丹会上做出了决断。 崔侯爷愣愣的听着,手中戒尺无力的搁在了桌上:“唉,父亲也是心疼你。想为你娶一房能有助于你的媳妇。你却是为了咱们整个崔家着想。大郎,起来吧!就是委屈你了!” 崔孟冬站起身,清朗的脸上露出浅浅笑容:“杜燕婉论家世是一品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论容貌清秀端庄。何况儿子也挺喜欢她的脾气,直来直往。一眼就看透了,反而好掌控。只是杜燕绥新过门的夫人却是个不好惹的,心思太重,和年纪极不相称。我看这门亲事,杜家不会轻易答应。” “笑话!我崔家难道还配不上他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国公府?大郎宽心,为父这就遣官媒上门提亲!”崔侯爷冷笑着道。 崔孟冬想了想道:“还是请母亲去吧,就说如今杜二姑娘年岁合适再登门践约。咱们得先礼后兵。杜家如果记恨这些年两家断了关系,不肯答应亲事。再请皇后娘娘颁懿旨赐婚。如此一来,谁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崔侯爷听着连连点头:“不愧是我崔氏宗子,行事周到。为父这就去和你母亲商议。明日就去杜家。” 装穷 第二天开国侯府遣人去国公府先递了贴子。 去拜访之前打发人先递张贴子过去是大户人家的习惯。像杜家二房这样只隔了道围墙,相邻而居的亲戚,要去国公府也会遣了人来说一声。 一般都不会贸然直接去别人府上。像开国侯夫人这样身份的人,去之前打个招呼,也让对方有个准备。对方失礼,自己也会没脸。 然而崔家管事回来却道:“杜老夫人病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个头痛脑热很正常。但崔侯爷就明白了,气咻咻的对崔孟冬说:“摆明了人家不愿见你母亲,这是在寻了借口推拖呢。” 崔孟冬微笑道:“这不正好?两家有过婚约便是姻亲。老夫人病了,母亲一片好心去探病,杜家难道还能拉下脸对母亲不客气?” 崔侯爷脸色阴沉着道: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7 “你母亲若在杜家受了半分委屈,本侯都要杜家好看!” 开国侯夫人第二天前来探病。 她坐了辆翟车前来。车身朱漆,华盖覆顶,四周垂着丝绦编织的缨络,华丽异常。 大唐有规定,一品国夫人与王妃才能坐翟车。崔家老夫人是皇后的亲娘,御赐翟车出行。 开国侯夫人不过从三品,坐了翟车。打着崔老夫人的旗号,倒也不怕被人奏本说逾制。 大批侍女随从停在了国公府正门外,堵塞了整条大街。 只有三品以上大员的府邸大门能朝坊外开,国公府大门正对东市大街。中间隔着排高大的杨树与排水沟,仍不能阻挡看热闹的人群。 “是开国侯府崔家的翟车!” “崔家老夫人去探望杜国公夫人!” “两家不是从不往来么?” “听说崔家大郎和杜家二姑娘幼时许过亲。这阵仗怕是两家要议亲了吧!” 坊间各种传闻不径而走。 看到翟车前来,杜惜福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开了正门迎接。 等他看到车上下来的是开国侯夫人时,脸就黑了。 难不成还能关了正门,请开国侯夫人再往前走几十丈从偏门进?杜惜福郁结无比,只能堆起笑容上前迎接。 开国侯夫人李氏抬头看了眼高悬的御赐蔡国公府的匾额,瞧着大开的正门,脸上堆起了矜持的笑。目光一扫,看到杜惜福穿了件半旧的衣衫。听他自称杜家总管,李氏的神情又高傲了几分。 待进得门来,见雁翅排开两行侍卫。老的老小的小,身上的武士服洗的发白。李氏暗暗皱眉。 软轿抬了她进二门。李氏上得软轿,那轿子打扫的倒也干净,坐垫都磨出了毛边。她心里暗想,杜家已经穷的这地步了? 想着侯爷交待的,崔家是后族,不能落人口实。想着杜燕婉好歹是一品国公府的姑娘,娶妻娶贤,又忍住了。 岑三娘带着方妈妈和丫头们恭敬的在二门相迎。 她穿了件普通的丝布衫,头上只插了根玉笄一枝银饰。腕间戴了对空心银镯子。方妈妈和丫头们都翻出了旧衣换了,头上只戴着小小的银饰和耳坠子。 望过去,垂华门石壁旁边一群人灰扑扑的。李氏瞧着心头越发不喜。 “哎呀呀,开国侯夫人您可真年轻!妾身是九郎媳妇,您喊我一声三娘就是了。”岑三娘看到李氏,张嘴就夸。 穿着打扮朴素简单,挡不住年轻水灵。见她大方的行礼,笑吟吟的吩咐身边妈妈和丫头们照应崔家的侍女。李氏暗暗点头,杜燕绥娶的新媳妇年纪不大,却是个懂事的。心里舒服了点。 岑三娘赞道:“侯夫人您瞧着气色真好,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李氏听着笑道:“哪里比得了你们花骨朵似的,儿子都快娶媳妇了,老喽。” 瞧岑三娘又顺眼了些。 “这身衣裳真漂亮啊!是三十两银子一匹的绢吧?!您可真舍得。”岑三娘眼睛粘在她衣裳上,放着光。 李氏心头瞬间闪过一丝自得,又鄙夷的想,听说杜燕绥娶的是个孤女,果然上不得台面。想着杜燕婉自幼丧父,心里有些打鼓,千万别像岑三娘这般小家子气。 她心里暗暗埋怨开国侯,为什么隔了十几年突然想起杜家这门亲事。想着开国侯说过,崔家是后族,万不能授人以柄,被人指责背信弃义,心里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来。 进了正气堂,李氏就堆起笑容向杜老夫人请安。 待坐下之后,杜老夫人半倚在榻上,额间系了块绸布,虚弱的说道:“老身怕过了病气,没想到夫人竟坚持前来探病,这份情老婆子心领啦!” 李氏客气的说道:“您是长辈,崔杜两家是世交,理应前来看望您的。” 她眼风一扫,旁边跟着的妈妈就递过一张礼单来。 尹妈妈接了过去,拿给老太太看:“……鹿茸两斤,哎呀,老太太,还有两枝人参,一斤血燕。” “哎哟,开国侯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杜老夫人满脸感激,精神似好了许多。 那惊喜的语气,听得李氏眼角直抽,嘴里谦虚道:“应该的!” 李氏心想,这杜家穷的连点规矩都没了。哪有当着客人议论礼品的。她还没见着杜燕婉人,对这门亲事更加抵触。 这时,外间来了个小丫头,怯怯的禀道:“少夫人,厨房的吴妈妈有事禀告。在外头等您呢。” 岑三娘告退出去。 李氏进了里间,她一共带了八名侍女,只有两名跟了她进去。别的都在外间候着。 见岑三娘带了贴身服侍的夏初急急的从里面出来,出了正堂。 崔家的侍女来之前都得了李氏嘱咐,多注意杜家的情形,就支起耳朵听着。 廊下一位衣衫上打着补丁的婆子满脸急色,大概是做粗活习惯了,声音极大:“少夫人,买只鸡要四十文……” 只见岑三娘身边的丫头猛的一扯那婆子的手肘。站在门口的侍女清清楚楚的看到厨房婆子猛的住了口。 岑三娘领着那婆子往外又走了数步,这才停了下来,埋怨道:“妈妈,开国侯夫人就在里头呢,你嗓门小些!” 崔家侍女越发上了心,脚步往门口移了移,竖起耳朵听到那婆子道:“做宴席至少要只鸡才像样子,您看……” 声音断断续续从风里传来。 侍女听到岑三娘说了句:“不行,这席面得上好的……二姑娘的终身大事……您赊也好怎么着都行,一定要把这事办妥了。” 杜家竟穷到连做桌席面都没钱?侍女惊愕不己。 一会儿那婆子就连连点头去了。 她隐约又听到岑三娘和她的丫头提起了崔家,皇后娘家,聘礼等字眼。等岑三娘微笑着再次走进去时,侍女悄眼一看,岑三娘头上插着的那枝玉笄不见了。心里又明白了几分,必是拔了叫那厨房的婆子拿去当了买菜做席面。 玉树临风的大公子要娶个这么穷酸的国公府姑娘?怕是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吧!侍女暗暗替自家公子伤心。 里间李氏提起了杜燕婉:“说起来十来年就过了,孩子们都大了。妾身一直没见着燕婉,不知如今出落得有多水灵。” 杜老夫人就吩咐人去叫杜燕婉。 只一会儿工夫人,杜燕婉就来了。 李氏一看,模样儿倒也清秀,又气平了些。 杜燕婉行了礼,盯着李氏头上的珠翠移不开眼,眉开眼笑的问道:“夫人,您这枝步摇真好看!” 李氏一怔,拔了下来送她笑道:“送你插着玩。” 杜燕婉爱不释手的接了,直接往发髻上插了,笑嘻嘻的拉着岑三娘的手问她好不好看。气得李氏心头就一个念头,这样的儿媳妇太丢脸了,她不要,她绝不要!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8 “真是个傻孩子,将来要什么没有啊!”杜老夫人望着杜燕婉,笑咪咪的说道。 李氏胸口又一阵犯堵。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是说做了崔家长媳,穿金戴银什么都不缺? 杜老夫人叹道:“燕婉这孩子终究还是有福气哪,您说是吧?” 李氏勉强笑道:“您说的对。” 恨不得立时起身就走。 “燕婉,过来陪你崔伯母说说话。”杜老夫人喊道。 杜燕婉就坐在了李氏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腕间一对金镶宝石的手镯。 李氏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借口更衣起了身。 等去了更衣处,先前那名侍女悄悄的将听到了对话告诉了李氏。 李氏倒吸口凉气:“杜家竟然穷成这个样子了!敢情人家是要把咱们家当肥羊宰啊!我看侯爷真是晕头了。口头许亲,又没个凭证,咱们怕什么!” 怪就怪在开国侯和崔孟冬都觉得妇人只能安于后宅。没把向杜家求亲的真实意图告诉李氏。 李氏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家儿子太憋屈了。 一想之下,连留下来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心里庆幸还没有开口提到婚约的事。回去后胡乱寻了个借口就走。 杜家众人似慌了手脚,热情的挽留。 李氏更不肯留下来,匆匆的走了。 等她一走,杜家上下笑成了一团。 杜老夫人道:“缓兵之计只能拖延几日,崔侯爷可不好糊弄。” 又不能像对付杜家二房一样,装疯撒泼。不给崔家一个合适的理由,背信弃义的帽子就会扣到杜家头上。 杜老夫人恨崔家咄咄逼人。可正如崔孟冬对岑三娘说的话,如今的杜国公府和开国侯府比,实在没有嚣张的本钱。 “祖母,嫂子,你们别愁了。告诉邹家,我应了。”杜燕婉的心砰砰直跳。 在岑三娘心里,武媚娘肯定要把崔皇后赶下台的。崔氏家族在女帝漫长的统治生涯里翻不了身了。除此之外,崔孟冬表面潇洒皮相清逸俊秀,心思却阴沉得很。以杜燕婉的性子,嫁过去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留。 至于邹家,她逼着邹凤炽烫死了那盆十八学士,解气的折了花回来插瓶玩,却什么都没答应过。杜燕婉如何选择,实在轮不到岑三娘插嘴。 抢在崔家再来之前,用杜燕婉已订了亲的借口去搪塞再好不过。杜老夫人一想到一品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要嫁给个商户,心里就难受无比。 “此事不急。希望开国侯夫人回家一闹,能消了崔家求娶的心思。”杜老夫人说道。 杜燕婉低下了头。她明白,邹家再有钱,也是个商人。国公府的姑娘嫁给那样的人家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燕归 李氏回府果然大哭一场,闹着不肯和杜家结亲。 崔侯爷问明情况后也有些吃惊:“杜家竟穷困至斯?” 崔孟冬却笑了:“父亲可知那日牡丹会上,杜家那品玉楼点翠被儿子花了五千两银买下来了。杜家就算垮了败了,您说,至于穷的连买只鸡做席面也需要杜少夫人拨了首饰去典当才行?” 李氏大惊:“大郎,你是说她们故意装穷糊弄你娘?” 崔孟冬苦笑道:“早就说了,杜家心里恨咱们在他家出事后断绝了来往。不肯轻易答应婚事。杜家不想让人说她们先不守信诺,所以装穷气您。瞧,这不气得您连亲事提都没提,就回府了。” “岂有此理!可惜我那枝步摇,工钱就是二十两银子!”李氏大怒。 崔孟冬小心的哄着她:“娘,您就别气了。好在话也没说死,下回再去,看杜家还有什么话说。您放心,杜家如果不答应,咱们就请皇后娘娘出面赐婚。” “大郎!那杜家如此阴险奸诈,挤兑着让他家先背信弃义不就行了?咱们家只要不伤脸面,为何还要请娘娘赐婚?难不成还真要把杜家姑娘娶回来不成?”李氏此时更不情愿和杜家结亲,听到赐婚,脸色就变了。 赐婚,是不能和离的。 崔家父子交换了个眼色,崔侯爷斟酌着,还是隐约透露了些话给李氏:“……杜燕绥深受皇上信任,在宫中行走,对娘娘助益菲浅!” 李氏静下心一想,这才明白个中弯弯曲曲的缘故。她赌气的说道:“叫官媒去提亲,我是再不想登杜家的门了!” 只要提亲,就表明了崔家的态度。杜家拒绝必须给崔家一个交待。 崔侯爷就点了点头:“也好。缓上几日,免得商议聘礼时杜家狮子大开口。” 阿富带了方铭的口信来。侍郎府将七娘送回隆州去了。他也回去了。 岑侍郎只是七娘的二伯父,她家中还有爹娘和祖母在,不好对她行家法。只能送回去请岑老太太定夺。 方铭是当事人,为着方岑两家的关系,也回隆州去了。 七娘和她关系太一般,还时不时想拿捏着什么要挟她。岑三娘实在犯不着为她出谋划策。想了会七娘的事,岑三娘又认真缝起杜燕绥的中衣来。 她缝完最后一针,揉了揉脖子,问值夜的阿秋:“初几了?” 阿秋帮她捏着肩,笑道:“姑爷明日就沐休了。刚好把衣裳赶出来了。” “你这妮子!我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给说我他干嘛!”岑三娘想板起脸骂,嘴角却扬起了笑容。 等到杜燕绥回来,她要拉着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给说上一整天。不知道他听到二房伯娘们和开国侯夫人被戏弄会不会哈哈大笑。 对了,牡丹卖了五千两呢,手里头又宽裕起来。还有邹家的亲事,燕婉瞧着一半是为了推掉崔家,一半却像真的愿意嫁给邹大郎。你这做哥哥的回来了,你去问仔细了。 想着想着,整个人就痴痴的出了神。 “少夫人,时辰不早了,歇了吧?”阿秋轻声说道。 连喊了几声,岑三娘才回过神,亲自把衣裳叠了,收拾妥当,才去洗漱歇了。 睡到半夜,岑三娘迷迷糊糊觉得身边多出个人,吓得一机灵醒了。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说道:“是我。” 杜燕绥回来了! 不知为何,岑三娘的眼泪猛的涌了出来,想起阿秋还睡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也不敢弄出动静,闷声的捶了他两下,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了进去。 “我从后窗进来的。咱们去书房?”不舍的抱着她,又担心吵醒了阿秋尴尬,杜燕绥悄声说道。 岑三娘想矫情的拒绝,鼻端嗅着他的气息,窝在他怀里又舍不得。 杜燕绥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悄悄掀起帷帐一角。 静谧的月光洒在罗汉榻上,阿秋睡的正熟。他微微一笑,将岑三娘抱了起来。脚步轻盈如猫狸一般,绕到后窗,轻轻推开窗跃了出去。 如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69 果阿秋此时睁开眼,会不会吓得半死?岑三娘想到这里,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眼睛眯成了道缝。 杜燕绥抱着她绕过后院,正要过去,看到方妈妈进了院子,在书房外张望:“怪事,怎么没点灯?姑爷?姑爷你在吗?” 方妈妈又去敲东厢的门:“夏初,守门婆子说姑爷回来了,赶紧烧点水,把书房收拾了让姑爷先歇一晚。别惊动少夫人,让她睡。” 杜燕绥的脚又收了回来,暗恨:“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回来呢。我翻墙做什么!” 岑三娘已经醒了,忍笑忍得直颤:“哪有半夜在自己家做贼似……” 她穿着白色的里衣,粉红色的洒腿裤。杜燕绥抱着她,也不好让院子里的人瞧了去。他干脆翻墙出了院子。 “咱们找个地方先坐会儿。”杜燕绥抱着岑三娘敏捷的翻墙进了公主府,在湖边停了下来。 “别凉着了。”他脱掉外袍给岑三娘穿上,寻了块石头将她抱在膝上坐着。 湖水映着一勾弯月,碧空无云,静谧美好。 岑三娘抬起头看他,手指顺着他的抚着他的眉,鼻子,脸颊,勾着他的脖子拉向自己,吻了上去。 被她柔软的唇轻轻一触碰,杜燕绥哆嗦了下,收紧了手臂,狠狠的亲下去。噬咬着,纠缠着。 岑三娘敏感的发现他的身体像水银温度计扔进热水里,温度嗖嗖往上冒。一扭头摆脱了他,脸贴在他颈项上咯咯笑了起来。 杜燕绥恼火的低吼:“还笑!” 岑三娘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吃吃笑道:“怨谁来着?” 杜燕绥将她的胳膊摘了下来,一用劲掀翻按在膝上,重重的打了记:“我为谁来着?交完岗就连夜骑马赶回来!还笑?” “哎哎,我错了!”岑三娘笑着挣扎着,努力转过脸想看他,手就按在不该按的地方,吓得飞快的收了回去。 杜燕绥深吸了口气,无奈的松了手,放她站起身来,恼火的望着她。 她穿着他的长衫,衣摆直拖到了地上,笼着长长的衣袖掩了唇笑。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比星子还亮。 杜燕绥就站起身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叹息:“我好想你。” 岑三娘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前,心蓦的静如湖水。 不知偎依了多久,她的倦意来了,打了个呵欠。 杜燕绥微微一笑,抱起她坐下,轻声说道:“睡吧。” 岑三娘一觉醒来,下意识的往周围一看,居然睡在床上。她有些迷糊,昨晚难道是做了个梦吗?她一把掀开帷帐,阳光已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罗汉榻上收拾得干干净净,阿秋早就起了身。 “阿秋!阿秋!”岑三娘高声喊着,掀被下了床。 进来的是夏初,满脸笑意:“少夫人醒啦?奴婢给您端水去!我让阿秋去睡个回笼觉再起身。” “姑爷呢?”岑三娘着急的问道。 夏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您怎么知道姑爷回来了?” 岑三娘趿着鞋去净房:“我怎么不知道?他昨晚回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停住了口,讪讪的说道,“回来的时候我听到方妈妈在院子里说话来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杜燕绥抱她回来的时候碰到人没有。掀了帘子去了净房。 “姑爷一早去正气堂给老夫人请安了。吩咐让您多睡会儿,别叫您。”夏初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不等岑三娘吩咐,夏初麻利的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式。 岑三娘匆匆吃完早饭,去了正气堂。 杜燕绥却不在老夫人处,请过安就去了张氏院子。 见岑三娘坐立不安,杜老夫人干脆也放了她去。 等岑三娘过去,杜燕绥和杜燕婉正坐在院里的紫藤架下说话。 见她来了,杜燕婉就站起身来行礼:“嫂嫂来了,朵儿,再煮杯茶来。” 杜燕绥转身看她。 岑三娘穿了件浅黄色的襦衣,挽了个道髻,插了枝金簪子,从初升的朝阳中走来,双眼明亮,两郏因走得急带着微微的绯色,他禁不住看得呆了。 杜燕婉看了眼哥哥,心里隐隐羡慕着,想着自己,又有点黯然。她伸手捅了捅杜燕绥道:“哥,你能不能回了归燕居再盯着嫂子瞧?” 杜燕绥摇了摇头:“不能。怎么都看不够,哪能省着回家再看!” “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没得把小姑教坏了。”岑三娘啐了他一口,亲亲热热的上前挽了燕婉坐了:“咱们说话,不理他!” 杜燕绥只笑了笑,一本正经的问燕婉:“你真觉得邹大郎不丑?” 岑三娘这才知道兄妹俩在说邹家那门亲事。她撑着下巴望着杜燕婉,像好奇宝宝似的。 杜燕婉哪经得起她这样瞧着,恼怒的嗔道:“嫂嫂,我哥在你眼里如何?” “一般般。比不上崔家大郎!”岑三娘实话实说。 杜燕绥笑了笑:“哦。” 杜燕婉终究是个爽朗的女子,一咬牙就说道:“我觉得邹家大郎比崔孟冬耐看!” 这意思是她是真心同意嫁给邹雄杰了。说完这话,杜燕婉还是有些撑不住,起身道,“我回房陪母亲去了。” 岑三娘这才告诉杜燕绥:“如果邹大郎长相像他爹的话,真不好看!” 杜燕绥握着她的手回去,慢条斯理的说道:“长相一般般吧,会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相貌俊美的,第一眼还行,多看也就一般般了。” 岑三娘扑哧一笑:“你在说谁呢?” 迎面走来府里的丫头,第一次看到杜燕绥,小丫头们眼睛一亮,行了礼。等两人过去,听到身后传来隐约议论声:“……那就是孙少爷啊!” “孙少爷真好看!” “是啊,是啊。” 杜燕绥的唇角轻轻上扬。 岑三娘就使劲掐他的手:“不准笑!” “回去让你慢慢掐,掐一整天行不?” 杜燕绥睥睨着她,目光扫过她的脸,落在她起伏的胸前。岑三娘的脸渐渐的红了。 燕好 归燕居是两人成亲时才重新粉刷过的。糊了浅绿色的窗纱。上面一排雕花木窗开着,风和阳光暖暖的飘了进来。 杜燕绥醒了,透过薄薄的浅黄色帷帐,看到岑三娘坐在罗汉榻上做针线。 她挽着简单的道髻,敞口衣领间露出了修长优美的脖颈。侧身坐着,露出腰际柔美的曲线。 罗汉榻旁摆着一只三尺高的百童嬉戏青瓷梅瓶。瓶里养了几枝粗壮的贴梗海棠。贴梗海棠枝枝上缀满了一簇簇紫色的细密花朵,将枝干染得像珊湖般美丽。 她仿佛坐在花树之下,阳光洒落,静美如画。 他有些恍惚,手伸出去,触着帷帐上她的身影慢慢勾勒着。 薄薄的绢被他的手指一点,轻轻飘动。杜燕绥有种触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0 不到她的心慌,握住那道帷帐用力的掀开。 绢质的帷帐无声飞扬起来。杜燕绥终于看清楚了。 她的肌肤在阳光下像越瓷般皎洁,闪耀着一层淡淡的光。她露着浅浅的笑容,手不时扬起,抽动着针线,充满了柔美的韵律。 帷帐又落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杜燕绥不耐烦的转了个身,趴在了炕沿上,从帷帐里伸出脑袋,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她。 像是感觉到他的注视,岑三娘歪过头:“睡醒了?醒了就起来洗漱吧。快午时了,今天给了厨房二两银子,让中午和晚上都加菜。” “你帮我梳头。”杜燕绥趴着不动。 岑三娘放了针线,拿了木梳篦子走过去。伸手将帷帐挽在两侧的帐勾上,脱了鞋坐了上去。 杜燕绥坐起身,一头黑发倾斜而下。 她先用梳子简单的整顺,再细细用篦子梳直。 杜燕绥突然转过身,伸手拔掉了她头上的金簪子,看着她的长发散落下来,就得意的咧开一个笑容。手飞快的抄起木梳篦子扔了出去,叮当两声,两片挽住的帷帐飘落下来,把两人同外界隔开了。 岑三娘期期艾艾的说道:“快摆午饭了……” 杜燕绥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岑三娘看到他敞开的中衣领间的喉节明显的发出一个吞咽的动作,顿时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盘菜,正在咽口水来着。 ……大中午的,万一丫头们提了午饭过来催请怎么好意思? 她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已被杜燕绥拉到了身下。 她条件反射的用手撑着他的胸:“要吃午饭了!别闹!” 他的呼吸几乎全扑到了她脸上,喃喃说道:“三娘,他们说媳妇才是用来填肚子的。” 岑三娘知道自己的脸很烫很烫,眼神情不自禁的躲闪着,嘴里反驳着:“他们骗你的……” 看着嫣红的唇肉嘟嘟的,小小的,杜燕绥吞了吞口水,眼神眯了眯,不耐的扭了扭身体,嘴唇像被火烧了似的难受:“我不管!” 他低下头,炽热的唇盖在了她嘴上。 岑三娘就闭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像枝头抖落的雪,簌簌颤动着。杜燕绥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吻着她的唇,太小了,怎么吃都吃不够似的。手掌落在了她胸前。 软软的,滑滑的,让他有捉不住的懊恼,忍不住用力一捏。 岑三娘嘶的痛得吸了口凉气。 那声音勾起了他心底的最原始的欲望。杜燕绥觉得她的衣裳无比碍事,两下就扯开了她的腰带,襦衣长裙瞬间被他掀开。她像白兔子似的蜷缩在他身下。杜燕绥脑子嗡的一声,莫名的情绪像潮水淹没了他。一时间他终于知道热血沸腾四个字的感觉了。 额头的血管在突突跳动,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热气瞬息间扑上了他的脸,让他没有多余的想法,迅速的脱掉衣裳扑了上去。 肌肤相贴,像鱼游进了海,舒服得他想蹦跶。 身体用力的摩挲着她的,他觉得嘴不够用,手不够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身体绷得紧了,一种本能驱使着他去寻找方向。 “你……轻点!”岑三娘小声的说了句,脸就烧了起来。 杜燕绥手上的动作果然轻了。她这么小,瘦瘦弱弱的,肌肤水一样滑,他都怕稍稍用力就捏碎了。可身体不受他控制,他和她之间就像隔了道墙,怎么都过去,急出了满头大汗。 岑三娘被他撞得疼了下,闷哼了声。 她闭着眼睛,咬着牙想,头一回忍着吧。这身体才还没满十六呢,这个禽兽,就不能轻一点么。 连着几下,岑三娘有些忍不住了。这厮在干嘛?她睁开了眼睛。 迎面飞来了条裙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杜燕绥掐着她的腰,抬起了她的腿。 岑三娘一把拉开裙子,看到杜燕绥喘着气,挑起了眉:“这回不会错了……” 敢情刚才他在找地方啊!她伸手捞起枕头就砸了过去,又羞又气的挣扎着要离开。 杜燕绥一掌就挥开了枕头,身体覆了上去紧紧的将她困在身下,本能的用力。 疼痛如期而至,岑三娘抽搐了下,咬紧了唇闷闷的哼了声。 “三娘……”杜燕绥抱紧了她,不知为何,他反而越来越难受,心里有团火越烧越旺。像是被放在了蒸笼里,空里这样闷,下面的这样热。他不挣扎就会闷死热死。汗一点点沁了出来,滴落在她身上,他本能的律动起来。 岑三娘疼的左右躲闪仍躲不开,压根儿想不起白天院子里是不是有人,哭了起来:“……禽兽……叫你轻点……” 见她哭了,杜燕绥着急的去吻她的眉心,吻她的脸,她的唇。他又舍不得放开她。就这么矛盾着,着急着,脑中霎寻间闪过一片空白,就一个字,爽!像三伏天冲了个凉水澡,身体每一寸地方都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他大口的喘着气。死死的将她扣在怀里,恨不得把她给揉碎了。 岑三娘顿时被勒的呼吸不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狠狠的在他背上挠着。 过了会儿杜燕绥终于平静了,长舒口气退了出来。这时,他才看到岑三娘哭得凄惨,心里慌了神松开了手,翻身坐到了一旁:“三娘,三娘。” 他叫着她的名字,笨拙的伸手摸她的脸。 岑三娘恨得牙痒。她真没想到跟在滕王身边那么多年,杜燕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她嗷呜一声胡乱捞了些东西挡在胸前,气极败坏的低吼:“不准看!” 杜燕绥被她一提醒,低头一看,床单上洇出一大块血迹。他心疼的将她捞进了怀里:“不疼了,以后就不会疼了。” “你这个禽兽!”岑三娘蜷在他怀里抽泣。 “是是……”这时候她说什么他都肯答应。杜燕绥抱着她,手抚摸着她的背,光滑的像丝绸,想着那一瞬的美妙,突然之间像开了窍似的,以前别人说的话他瞬间都懂了。 他低头亲她的脸,又是内疚又是惭愧又隐隐有那么一点得意。她终于是他的了,只属于他。 岑三娘不理他。 杜燕绥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三娘,别哭了好不好?你说句话好不好?” 岑三娘扁扁嘴终于不哭了,用手指戳着他的胸放狠话:“你是我的人了,你敢碰别的女人,我就阉了你!” 杜燕绥哭笑不得。 床上一片狼藉,叠得好好的被子不知何时被扯散了,衣裳扔得到处都是。岑三娘那好意思叫阿秋夏初来收拾,身上汗津津的,浑身不舒服,就嘟着嘴埋怨:“都怪你,现在怎么办?” 又没有自来水,大中午的要洗澡要人从后面的小门抬了热水去净房。叫她怎么开得了口? 转眼间嚣张的气焰就没了。杜燕绥低头狠狠的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1 亲了她一口道:“你放心,今天随时都烧着洗澡水的!” 岑三娘恶狠狠的瞪他:“我不管,你把这里弄好!让我叫丫头进来收拾,我宁可死!” “多大的事啊,等着!”杜燕绥披了衣裳,披散着头发就下了床。 岑三娘啐他一口,缩进了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杜燕绥进来了,掀起帷帐,得意非凡:“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就方妈妈端了张小凳子坐在院里纳鞋底。我在门口喊了她一声,她都没见着我,就叫人去抬了热水了。” 岑三娘臊得满面通红:“你还好意思说!” 杜燕绥笑得张扬无比:“我十天才沐休回家,人人都知道我俩要亲热,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抱你去。” 岑三娘早捡了皱巴巴的中衣穿了,瞪他:“谁要你抱,一边去。” 杜燕绥掀了被子,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口道:“口是心非的恶婆娘!” 泡进热水里,岑三娘深深吸了口气,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她有点倦了。 杜燕绥走了出去,再进来,手里多出一叠干净的衣裳,他放在澡桶旁边的小几子上,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咱家穷,一起洗能省多少烧水的柴禾,你是说吧?” “不够自个儿上山砍去!”岑三娘可不想再在澡桶里再来一回。 杜燕绥伸手捏了把她的脸,知道她累了,哼了声道:“这次就算了。” 见他出去,三娘低头忍不住想笑,心里渐渐泛起一丝异样的甜蜜来。 她慢慢的拿着葫芦瓢往身上浇水,脑中不知怎的闪过一个又一个认识的人。突然就想起了许氏。 她记得这一世还没睁开眼睛时,听着许氏温柔的声音,靠着她温暖的怀里,自己曾安心的睡去。许氏像母亲一样陪了她整整三年。 “妈妈,我嫁人了。”岑三娘喃喃说着,心里一酸,将脸沉进了水里,这样,她就不知道自己是否流了泪。 等她换好衣裳出去,床上已焕然一新,有些心虚的往外看。 “方妈妈一个人进来换的。”杜燕绥见她作贼似的,忍不住想笑。 好吧,她总要习惯的。岑三娘坐在妆台前,心里又不甘心,伸手扔了块干帕子过去:“有什么好笑的?” 眉目如画,双颊嫣红,眼里水光滟潋……杜燕绥捞住帕子,走了过去,熟练的给她绞干头发。动作轻柔利索。时不时瞅瞅镜子她的脸,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两口。低声说道:“……晚上肯定就不疼了。” 岑三娘把木梳重重的往妆台上一搁:“鬼才信你!” “三娘。”尾音拉得长长的,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不舍的说道,“明天又要回宫当差了。” 等净房已再换过了水,岑三娘就推他:“还不快去!我都饿了。” 杜燕绥就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吃过饭你就歇着,有什么事我来办。” “禽兽!”岑三娘骂了声,拿了梳子梳头,猛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轻轻拍了拍脸,怎么也拍不掉脸上的笑容。 她梳好头,开箱子找了衣裳穿了,收拾得整整齐齐,朝净房瞅了眼,这才走了出去。 “少夫人,午饭都热着哪,这会摆行吗?”方妈妈果然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见着岑三娘,方妈妈眉眼带笑,上下一打量,又压低声音说道:“三娘子,妈妈回头给你拿瓶药膏。你就忍着点,姑爷十天才回家一次呢。” 岑三娘拼命想装得若无其事,发烫的脸早就出卖了她。 方妈妈瞧着她害羞的模样,想起岑三娘父母早逝,也没个长辈疼她给她说那些事,心里就生出一丝怜惜:“今天妈妈来服侍你。丫头们早被妈妈打发出去了。” 岑三娘嗯了声,又低声说道:“妈妈,成亲那日……尹妈妈来收走的,不是那个。” “我知道,交给我来办,不会让老夫人知道的。”方妈妈笑了起来。 “还有……”岑三娘咬了咬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还没满十六,妈妈可有法子不让怀上。” 方妈妈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可万不能让姑爷知道你这心思,杜家毕竟人丁单薄。” “我晓得的。”岑三娘点了点头。 杜燕绥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妈妈,吩咐摆饭吧。” 方妈妈忙行了礼道:“奴婢这就去。” 见她出了院子,杜燕绥从身后抱住了岑三娘,嗅着她发间的香,喃喃说道:“三娘,咱们好一辈子吧。” 夜聊 岑三娘睡了足足一个下午,醒了后才觉得全身都疼。 方妈妈将帷帐挽起,端了碗药汤来:“奴婢亲自熬的,没人知道。” 岑三娘看着黑糊糊的药,有点迟疑,这管用么?会伤身体不? “您放心吧,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方子,奴婢被您提了管事妈妈后,特意去找大夫人的乳娘拿的。大夫人后来不是也生了两个小少爷?”方妈妈是打算一辈子跟着岑三娘,事先就做好了各种管事妈妈的手段。 岑三娘一咬牙喝了,反正让她这岁数怀孩子,她真觉得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再说,年龄太小,生孩子有危险。岑三娘想着就害怕。 方妈妈塞给她一瓶药膏:“奴婢早给你准备着呢。没曾想今日才派了用场。用了会舒服些。” “妈妈。”岑三娘嗔了她一眼,又问道,“姑爷人呢?” 方妈妈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笑道:“都瞅准了姑爷今日沐休呢。来了两拨人。二房的三公子来了,还有上回那位送了一堆衣料的徐夫人。姑爷吩咐不让叫你,这会儿应该在花厅待客吧。” 二房的三公子?岑三娘在心里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是二房和韦家订了亲的那位。肯定是找杜燕绥商议借房子的事。徐夫人来干嘛?送份子钱? 岑三娘收拾停当,拿了针线筐,继续做针线。 这时,听到外间脚步声踩的院子作响,透过窗户看到是小四儿那丫头。 方妈妈扭身就往外走,扯开了嗓门开骂:“小四儿你给我站住!传个话能在这院子里撒开脚丫子开跑,回头老娘用竹条子抽得你腿肚子!” 小四儿蓦然停了下来,拍着胸口道:“妈妈你让我禀了少夫人再训我!” “出什么事了,跑这样急!”岑三娘透过窗户慢悠悠的问道。 小四儿隔着窗户行了礼:“少夫人您赶紧换衣裳吧!孙少爷使人来说,宫里来人了,请您赶紧换了衣裳去前院接旨。孙少爷已经去接老夫人了。” 说完就眼巴巴的望着方妈妈讨饶:“妈妈,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去把阿秋夏初叫进来服侍少夫人梳妆。再有下次,讨饶也不管用。快去!”方妈妈笑骂了声。 “多谢方妈妈!”小四儿脸上露出灿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2 烂的笑容,转身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停了下来,往后张望了眼,看到方妈妈又叉起了腰,只得小快步往前走,等绕过了照壁已提起裙子开跑。 “这孩子!进来四个就数她最皮!”方妈妈笑着说了声,禀了岑三娘,“少夫人,奴婢去给您备软桥去。” 岑三娘心里有几分明白,大概是礼部这时候空了,把诰命册子和礼服做好了送来。她换了见客的大袖衫。匆匆带了阿秋和夏初去了前院。 前来颁诰命的是宫里一名内侍和一名礼部的官员。用四字骈体文赞扬了岑三娘一番,封了淑人。 岑三娘接了五彩丝织就的诰命书卷,这就是她身份的证明了。 赏了一件朱红底绣花雀对襟大袖的礼服。还有一套尚宫局打造的金制花钗冠。淑人的花钗冠上有七枝花树,七只翟鸟。 杜老夫人换了礼服来接旨,她穿的是件紫色的绣鸾鸟对襟礼服,戴了顶九树九翟花钗冠,还多了些金钿子。花冠衬着满头银丝雍容华贵。 岑三娘最高兴的是,她也有工资了。大概每年能得一千石粮食。相当于杜燕绥两个半月的工资。虽然换成银子极少,总比没有强吧? 封了红包送走钦差之后,杜老夫人笑咪咪的拉了岑三娘的手道:“明日进宫谢恩就能穿这身礼服了。一定极好看。” 说着给她讲了些觐见皇后要注意的礼仪。提到皇后,不可避免的就讲到了崔家。老夫人有些担忧:“万一明日皇后提起亲事,需得提前想好如何应对才是。” 杜燕绥就笑着宽慰她:“府中有您坐镇,哪里轮得到三娘对燕婉的婚事置喙。明日我在宫里,我会叮嘱皇后寝宫外值守的禁军,您就放心吧。”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进千牛卫哪,最大的用处就是在宫里。皇帝近侍,后宫牵涉前朝,燕绥,你自己也得当心。” 杜燕绥恭敬的应了,和岑三娘一道扶了老夫人回正气堂。 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回了归燕居,阿秋和夏初服侍完岑三娘换了家居衣裳,潜回了东厢。 两人一走,杜燕绥关了门,转身就抱起了岑三娘:“明天要早起进宫,早些歇了吧。” 岑三娘吓了一跳,搂着他的脖子求他:“明天要进宫,大爷,您缓缓行么?” “缓什么?我不过是抱你上床歇着而己。”杜燕绥哼哼,将她抱上了床。 岑三娘如蒙大赦,笑嘻嘻的在他脸上亲了口:“你最好了!下次我一定把您老侍候得舒舒服服。” 杜燕绥眯缝着眼瞅她:“下次是什么时候啊?” 岑三娘趴在他身上哼哼:“下次你回府的时候啊。” “哦。那行。爷我等着。”杜燕绥搂住她,话峰一转,“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岑三娘就掰着指头数给他听:“重新安排了下人们的事务,堂嫂来给邹大郎提亲,打发走了二房伯娘们,还去了牡丹会……对了,那副药是怎么回事?我听掌柜的说少了味当归,要传消息给谁呀?” 杜燕绥装傻:“太医开的方子就这样。那家药店的药好。” 岑三娘气结:“你当我是傻子啊?” “三娘!”杜燕绥正色的看着她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外间的事有我呢。” “我又没说我要掺和。你瞒着我,我心里不踏实。万一有什么事,我也有个准备嘛。像跑个腿送个信什么的。你既然让我做过一回,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岑三娘不高兴了。 杜燕绥犹豫了下道:“你听着就是,别操心行么?” 岑三娘重重的点了点头:“傻子才白操心呢!” 那好奇的模样瞧得杜燕绥阵阵失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给滕王的。武昭仪要见他。” 岑三娘吓了一跳:“让他私自返京?被皇帝知道会斩头的。” 杜燕绥有些无奈,想了想道:“你别管了。我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楚。” “不行。”岑三娘不肯了,“咱俩说好。你有事别瞒我,我也不瞒你。武昭仪是不是要滕王帮她夺后位?” 这句话把杜燕绥惊得坐直了身体,侧耳听着外面有无动静,这才盯着岑三娘道:“你怎么知道?” 岑三娘翻了个白眼:“让滕王冒这么大的风险进京,难不成是喝茶叙旧,说我想你了?” 虽然历史并不是她熟知的历史。可至少抹杀历史上唯一女皇帝的机率太低了。杜燕绥很显然已经牵涉进去,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杜燕绥叹了口气,拗不过她,只得轻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武昭仪受宠,又被刘太医诊出八成怀的是皇子。受嫉恨再所难免。她怀有身孕后,皇上也不可能每日歇在她宫里。宫里又多了几名新宠妃。膝下无子的皇后,东宫太子的生母刘婕妤也忌讳武昭仪怀的是皇子。武昭仪……从来不是个柔弱女子。她和王爷之间的事,我到现在都闹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形。” “你呢?”岑三娘只关心这个。 杜燕绥心里暖洋洋的,执起她的手放到了唇边摩挲着:“就算是为了燕婉,我也要帮她,明白么?” 岑三娘生气的将手抽了回来:“谁问你要站在谁那边,我是问你做事会不会有危险?” 杜燕绥笑着将她重新抱回了怀里:“放心吧,我连儿子都没有呢,怎么会以身涉险?” 岑三娘就想起那碗药,心里阵阵发虚,嘟囔着:“明天皇后提起亲事我怎么回答?” “说你不知道崔杜两家许过亲。口说无凭,燕婉已定了亲了。”杜燕绥答的干脆利落。 “就不怕皇后翻脸发火呀?她毕竟现在还是皇后呢。” 杜燕绥眼里飘过一丝冷意,看岑三娘紧张,忍不住逗她:“……打狗也得看主人呢。” 岑三娘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坐起身捞起枕头砸他:“敢拐着弯骂我,杜燕绥,你找打!” 杜燕绥大笑着躲闪:“你是小狗你是小狗!” “你才是!” 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岑三娘娇憨生气的小模样特别可爱,心里的欲望再次蠢蠢欲动,躲闪着威胁她:“再拿枕头砸我当心我让你明天起不了床!” 岑三娘举着枕头砸不下去了。 杜燕绥得意的朝她勾了勾手指:“狗儿,过来!” 岑三娘气极,枕头就飞了过去:“叫你胡说!” 杜燕绥长叹口气,像豹子般敏捷扑了过去,按着她的手,吻住了她。这一回再无半点生涩之感,推到亲吻**一气呵成。 他一点也不着急,用手用嘴一点点的撩拨着她,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的变得柔软,脸上泛起红潮,听到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可是他却舍不得了。手指划过她的脸,杜燕绥用额抵住她的,喃喃说道:“三娘,我舍不得明日你难受。”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3 杜燕绥悬崖勒马,扯过薄被盖在她身上,翻身下床去了净房。 去死!岑三娘咬着嘴唇,把自己裹得像只蛹。 杜燕绥回来,硬生生的把她扳过来搂在怀里,轻叹:“你呀,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岑三娘哼了声。 “三哥来借院子,我答应了。三哥拿了一千两银子租借三年。” 什么?她不要和韦小婉做邻居!岑三娘眼里喷出火来:“不是说不能租房子出去么?” “借给亲戚住,又是另一回事。二房想白借房由来已久,这此我直接言明要收租金,三哥脸色不好看,却仍答应了。祖母不好意思提,族长大伯也不好意思提。也是三哥极看重韦家的亲事,估计回去后二爷爷会又生很久的气。不过,族长大伯会很高兴,站在三房这边。此乃以退为进之计。不出银子咱就不借。三娘,树欲静而风不止,后宫风云朝堂暗潮涌动,这些小事还是尽早处理为好。”杜燕绥笑道,“气平了吧?” 岑三娘便道:“明天我就让杜总管封了那道门,让二房自己破墙开门去。我才不要他们在府里进进出出。对了,你说起族长大伯,我都一直没见过静姝,上回见她,还是咱俩成亲那日她来帮忙。” 杜燕绥迟疑了下,轻声说道:“知道为什么十一妹到现在没来串门吗?” 岑三娘有些好奇了:“我以为嫁过来时间不长。” 杜燕绥轻声道:“静姝妹子是不方便见你。二房突然来借房,族长大伯私下也有推波助澜之意。” 岑三娘一下子愣住了。 杜静姝算是她在长安城里除了岑四娘外,关系处的最好的朋友。 “不高兴了?” 岑三娘有点难过:“我不怨静姝。族长是她爹,这些事原本就不是她的错。但是她避着我,我还是不高兴。” “奶娘和百草离开也会让你痛心。你呀,还是只小雏鸟,受不得一点打击。将来如果我有什么事,你怎么办?”杜燕绥笑道。 岑三娘心里一慌,手就从被窝里抽了出来,紧紧的抱着他:“我不求你大富大贵,我只要你平平安安。你以后不要给我说这样的话。”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涌了出来。 杜燕绥心头一紧,赶紧说道:“呸呸,我胡说八道!对了,再给你说件高兴的事。床头匣子里有一万两银子,徐夫人送来的,小财迷,开心么?” 他转移开话题,岑三娘也不喜欢刚才的感觉,两把擦干泪道:“这么多?太好了!想赚钱时不知道怎么弄,转眼就飞来横财!” 杜燕绥露出了笑容:“三娘,为了奖励你,我决定再给你说件大好事。” 岑三娘白了他一眼:“今天怎么那么多好事啊?” 杜燕绥嘿嘿两声:“从明日起,我晚上可以回府了。” “真的?”岑三娘开心了。 “千牛卫正位是大将军,我与另一位曹将军是副手。以后我和他两人轮值。他值白天,我就值晚上,十天一换。”杜燕绥有点遗憾没能把消息瞒到明天,他低头亲她,“明天,我绝不再放过你。” 岑三娘哼了声:“睡觉!” 变数 岑三娘起了个大早,换了礼服,梳了圆髻,戴上了三品淑人的花树冠。 她看着夏初将给他做的中衣打成包袱,偷笑着道:“放回衣箱里去吧,姑爷晚间要回府的。” 夏初惊喜的说道:“真的?太好了!” 岑三娘嗔道:“有那么开心吗?” 夏初重新收拾着,笑道:“少夫人你不知道。姑爷昨儿回来,府里都多了生气。守二门的婆子说,前院侍卫们没事都在二门处转,就盼着能见着姑爷呢。” 岑三娘微微一笑,有些心酸。她一点点融进国公府的生活,也一点点的感受着曾经这府里每个人的心情。杜燕绥是阖府上下唯一的希望。他一回来,生活就突然变得有滋有味,他不在,府里就少了生气。 “我家夫人是最美的夫人。”杜燕绥站在马车旁等着岑三娘,不吝给她最好的赞美。 岑三娘望着夜色中的杜燕绥。他换上了千牛服,腰悬佩刀。紫色的制服修剪合身,衬得他英气勃勃。 她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做的荷包给他系在腰间,顺手理了理他的衣襟,第一次有种当妻子的感觉了。 荷包是暗红色的。她不会绣花,就从做头发的布料里剪了些布块,细细的缝缀出一朵有层次的牡丹来。荷包针脚纳得细密,瞧着倒也精致。 “真漂亮!啧啧!”杜燕绥大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还不忘朝板着脸站在马旁边的黑七炫耀,“是吧?” 黑七就僵在那里,不想附和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听见杜燕绥故意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三娘,黑七都看傻眼了。谁叫他还不娶媳妇呢!” 岑三娘掩袖笑着,头上的宝树翟鸟轻轻颤动,晕黄的灯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黑七翻身上了马,对杜燕绥打趣自己取悦媳妇的行为极为不耻。可听到风里传来的清脆笑声,他觉得心里多了处柔软。 得了诰命,进宫向六宫之主谢恩放在平时就是完成最后的礼仪,走流程而己。有些三品以上的诰命,进了宫,向皇后磕了头,听完训诫,连杯茶都讨不到吃,就回去了。 可谁叫皇后姓崔呢?岑三娘眼眸微垂,听到内侍长声吆吆的宣召后,款款走进了殿内。 殿里燃着香,香气馥郁隽永。地毯很软,踏上去无声无息。 没有抬眼,眼角余风扫到正殿甬道两侧五彩缤纷的裙袂,岑三娘知道,必是六宫嫔妃向皇后请安还未散去。 照旧例……照什么旧例啊,皇后喜欢让她当猴子,让嫔妃们看,她能说不行?但愿如杜燕绥所说,皇后会顾忌,还想着崔杜两家的亲事,至少今天不会为难自己。 四周有轻轻的议论声响起来。皇帝年轻,嫔妃们更年轻。娇媚的声音像早起的雀儿,带着欢快之意,冲淡了岑三娘的紧张。 她恭敬的走到前方放置的锦垫前,曲膝行叩拜大礼。 “平身。给杜夫人看座。”皇后声音柔软,没有想象中严厉的那种。 岑三娘谢恩坐了。抬头时被皇后的容貌差点闪了腰。 皇后二十来岁,整个一女版崔孟冬。清美出尘,又多了几分柔媚。戴着九树九翟的花冠,穿着件浅黄色对襟绣凤的礼服。华美的衣裳没有让她损失半点清美,反而照着那张脸像明月般皎洁。 冷落这样美丽的皇后,皇帝大人却偏恋上父亲的才人,还做过滕王妃的武媚。岑三娘禁不住邪恶的想。是不是皇后娘娘清美到让皇帝清心寡欲了,实在没有武昭仪的妩媚入骨,艳如牡丹来得刺激。 先前见到武媚娘时,岑三娘觉得先帝给她取的媚字恰如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4 其分,妩媚入骨,那浑身上下透出的女人味,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岑三娘目光微微一转,坐在对面下首第三个座位的可不正是腹部微微隆起的武昭仪。 两人目光轻轻一碰,就自然分开。 “咦,岑美人,你们是堂姐妹吧?果真是一个赛一个美貌!”皇后笑道。 岑美人十五岁进宫,今年快十七岁了,是岑家二爷嫡出的女儿。在三房排行第五,说起来是岑三娘的五堂姐。 只见后面娉婷站起一名宫妃,梳着九鬟仙髻。头上的插的饰品太多,岑三娘瞧了眼,目光的重点只看到首饰匣子打翻了。 岑心里暗暗摇头,这位堂姐才封了四品美人,打扮的比武昭仪还华丽,是不是故意学刘姥姥插得满头花啊。 “娘娘容色天成,臣妾姐妹自惭形秽。”岑美人谦虚的答道。 她朝岑三娘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岑三娘暗想,这位堂姐还算会说话。 皇后就道:“岑家出美人,去年仲秋滕王宴前求娶的岑侧妃。容色之艳,咱们这宫里头都找不到比她更妩媚艳美的。” 岑三娘拼命忍住不去看武昭仪,皇后不知内情想夸岑家姐妹,不知道自己在捅马蜂窝。岑三娘才不要受牵连。都是姓岑的,自己和六娘可不是一个妈生的。 就有人附和皇后的话道:“是啊,当时皇上好奇能让滕王宴上求娶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宣了进宫,那容色,瞬间震惊四座。” 皇后打趣道:“还好啊,咱们宫里已经有了位岑美人,再来一位美人,那还了得。” 见岑三娘一直恭谨的垂眸不语。皇后话峰一转:“杜将军年少英武,杜夫人秀丽的像画里人似的,真真是双璧人。我记得杜将军的妹妹幼时特别淘气,常欺负我那侄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岑三娘心一沉。 “娘娘似要与杜夫人叙旧,臣妾身子有点不太舒服,先告退了!”武昭仪缓缓起身,向皇后娘娘福了福,打断了她的话。 岑三娘暗暗松了口气,武昭仪摆明了是在帮自己。她随即看了她一眼,朝她暗暗颌首。 崔皇后恼怒的看着她,嘴里却道:“回宫歇着吧,安子,去召太医,就说武昭仪身子有点不太舒服。” 武昭仪微笑着谢了恩,扶着侍女的手慢吞吞的走了。 岑三娘就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武昭仪又不舒服了,皇上又该心疼了。” 她悄悄看过去,二八年龄,生了双极美的凤眼,眼角上勾,衬着飞扬的眉,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味媚色。 能坐在下头靠前的位置,地位也不低。 “刘婕妤慎言。”皇后淡淡说道。 哎呀,岑三娘又想起这段历史中另一个超级大炮灰,可怜的萧淑妃。此间没有王皇后,也没有萧淑妃。可是看这崔后和太子生母刘婕妤,分明一个对应一个。 “唉,本宫被武昭仪一打岔,杜夫人,方才本宫说到哪儿了?”崔皇后伸出手指点了点额头。 岑三娘起身回话:“禀娘娘,臣妾方才听您说起小姑幼时常欺负你家侄儿。说起你家侄儿,妾身前些日子在随园牡丹会上见过。” 崔皇后眼里有了笑意:“哦?” 岑三娘轻声道:“长的与娘娘极像,少年**,清俊无双。听说乳名便叫玉倌。只可惜我小姑与他真是无缘。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各有各的姻缘。” 众嫔妃见皇后的容貌,想起那位崔公子,乳名玉倌,都暗暗点头 崔皇后先还听着高兴,随后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极淡。心想,怪不得家里送了信来,央我赐婚,这杜家真不识抬举。小小一个淑人就敢当本宫的面回绝亲事。 皇后微笑着:“哦?杜夫人嫁进杜家不到一个月,怕是还没有本宫清楚个中缘由吧?本宫当时还是晋王妃,正巧回家探亲,遇到我家兄长请杜国公饮酒。本宫记得就是那次,崔杜两家许下了亲事。只待两家孩子年岁大些就议亲。本宫亲眼所见,亲耳听见,怎么杜夫人会说两个孩子没有姻缘呢?正巧崔侯爷求到本宫这里,想要一份体面。本宫这就下旨……” 玉口一开,懿旨一下,就再无转圜余地。岑三娘暗暗叫苦,离座下跪打断了皇后的话:“禀娘娘!臣妾那样说并非没有缘故!母亲缠绵病榻,药石无灵。得高人指点,需得小姑嫁人冲喜!”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脑中飞快的转着,谎话如行云流水:“想开国侯大公子身份何等尊贵,焉能如此委屈。且对方需是……” 崔皇后也不是吃素的,竟哈哈笑了起来:“原是担忧这个。崔杜两家本是世交,长辈有难焉能见死不救!传本宫懿旨,赐开国侯长子崔孟冬与杜国公府二姑娘择吉日速速完婚!” 岑三娘张开了嘴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需是相貌奇丑之人,贞观二年出生方可。” 她想说的是邹家大郎。没曾想话慢了那么一句,被皇后打断。 武昭仪帮着她打断过皇后一次,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皇后赐婚。 燕婉,可怜的燕婉。就为了那句伪君子吗?崔孟冬的心胸也太狭窄了! 这让她回府怎么说?岑三娘心都纠紧了。 她终于明白了,宫里这些嫔妃都是臣子们的女儿。是刻意被崔皇后留下来做见证,做传声筒用的。不消半日,全长安城恐怕都会知道开国侯与杜国公府赐婚的消息了。 嫔妃们纷纷上前恭喜皇后侄子与杜家的亲事。 一名宫女上前扶起了岑三娘。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亲戚了。今日你得封淑人,本宫赐你一柄紫玉如意。”皇后的笑容像大雪初霁一样干净美丽。 岑三娘心乱如麻,听到被那名宫女轻轻提醒了声:“夫人,谢恩吧!” 她如梦方醒。事已至此,她就算再拒绝,皇后也不会收回成命。她再次行了跪叩大礼。 皇后离了凤座,亲手搀扶起她,温言道:“夫人放宽心吧。既是为了你母亲的病,我这就嘱人去开国侯府传旨,令他们速速准备婚礼。” 虚伪的想抽她啊!岑三娘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推开皇后,低声应了,离开了皇后寝宫。 崔皇后回到凤座,让嫔妃们散了。这才又吩咐身边的内侍:“去请杜将军。长兄如父,本宫要把这件喜事亲口告诉他。” 拉拢 岑三娘失魂落魄的出了宫,看见丹凤门外等着的黑七和阿秋夏初,心里堵的难受,又不知道回了府怎么面对燕婉和祖母。 她回过头,高大的宫门巍峨耸立,皇权的威严像山一样压过来,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岑三娘突然蹲了下来,抱着胳膊哭了起来。 此时还没散朝,宫门外候着许多大臣的车轿仆从,都吃惊的望着满头珠翠的岑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5 三娘像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哭。交头接耳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夫人,宫里头又发生了什么事。 阿秋夏初吓了一跳,提起裙子就奔了过去:“少夫人,少夫人……” 她们声音里充满了惶恐和紧张。岑三娘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伸手搭着两人站起了身:“没事没事。回去吧。” 二婢扶着她走过去。黑七看了眼岑三娘,翻身上了马:“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宫门外成什么样子。” 夏初气极:“当然是宫里头出了事,少夫人才这样,你会不会说话啊?” “上车吧。”岑三娘低着头,上了马车。 二婢狠狠的瞪了黑七一眼,也跟着进去。 黑七冷冷对赶车的阿福爹说道:“直接回府。我去北宫门等孙少爷。”说着掉转马头,策马飞驰而去。 皇后宫里的事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 杜燕绥听内侍说皇后召见,笑了笑,便去了。 皇后坐在凤座上,仔细的打量着他。 杜燕绥面带笑容,听皇后说到下了懿旨赐婚,行了半礼:“多谢娘娘厚爱,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能得娘娘赐婚,杜家阖府上下感激不尽。” “将军请起。”皇后抬手虚扶,心里暗暗诧异,难道是兄长想岔了? 杜家没有爵位,杜燕绥虽然是从三品将军,论实权连朝中五品官都比不上。放武将中,更比不得能带兵的折冲府一名校尉。不过是在宫里头近身护卫皇上,图个随驾的便宜。 要真细算起来,开国侯崔家是清河崔家的嫡支之一,又是后族。得了赐婚,给足了杜家颜面。崔孟冬是崔氏族老们寄以希望的宗子,将来是要接掌崔氏族长的。破落的国公府姑娘能做崔氏的宗媳,这门亲事杜家面子里子都占尽了。 可是皇后却觉得怪异。岑三娘明明不愿,开国侯也说杜家不乐意。为何偏偏杜燕绥感激高兴? 原先恩威并施敲打下杜燕绥,让他乖乖顺从自己,帮着自己对付武昭仪。杜燕绥一番表现让皇后的计划落了空。 她微笑着继续试探道:“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妹子。我那侄儿是与本宫一起长大的。不是本宫自夸,论相貌,玉倌也算百里挑一。论文才,曾得过明经试第一。又有勋爵在身。两家又有过婚约,本宫便作了这个主。只怕杜将军瞧不上我家侄儿,觉得委屈了你妹子。” 懿旨已经下了,此时再说瞧不上有何用?杜燕绥摇了摇头道:“娘娘言重了。我家妹子说给开国侯公子,实是我杜家高攀了。两家口头上是有过婚约,但没换庚帖没下定礼。杜家原对这门亲事并不抱希望。崔家不来议亲,杜家也无话可说。没曾想崔家守信,娘娘赐婚给了杜家天大的礼面。臣感动!” 李氏去过杜家,的确没对杜家提起过亲事。只说杜家故意装穷。难道杜家是为了试探崔家的诚意,故意装的更穷?皇后为开国侯夫人去杜家的遭遇寻到了合适的理由。笑道:“两家虽说只是口头上订下亲事,崔家绝不会背信弃诺。杜将军安心准备婚事吧。” 杜燕绥脸上就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皇后要拉拢他,温言道:“杜将军有何为难之处不妨直说。” 杜燕绥一憋气,脸就涨成了酱紫色,羞愧的说道:“不瞒娘娘,妹子的嫁妆尚未备齐,要在近日出嫁,恐有失体面。” 皇后笑了起来:“将军无需多虑。开国侯是本宫兄长,本宫自会嘱他妥当办理。二姑娘安心待嫁即可。” 崔孟冬和皇后长得像,又争气。皇后极喜欢这个侄儿。杜燕婉嫁妆薄,也有损崔家的体面。不就多出银子么?只要能拉拢杜燕绥,崔家不会吝啬。 杜燕绥大喜,深揖首:“臣只有一个嫡亲妹子,能风光出嫁,全仗了娘娘恩典。娘娘日后旦有驱使,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后蓦然动容,双手一展,从凤座上站了起来:“你我两家既然结成了姻亲,杜家的事便是本宫的事。他日……重新拿回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杜燕绥惊愕的看着皇后。 皇后傲然站着,清美高贵。 正殿里只有皇后的几名心腹宫女内侍。不怕有话传了出去。 杜燕绥深吸了口气,解了腰间佩刀,双膝跪下,朝皇后行了认主大礼。 皇后走下了凤座,亲手将他扶起,咐咐亲信内侍:“安子,送杜将军。” 叫安子的内侍满脸堆笑,陪着杜燕绥出了正殿,低声笑道:“日后宫里便仰仗将军了!” “您在主子身边服侍,杜某仰仗公公的时候更多些。”杜燕绥意味深长的说道。 安子眉开眼笑,拱手道:“咱家便送将军到这里了,将军好走。” “您客气了。”杜燕绥哈哈一笑,拱手作别。 回了禁军大营,杜燕绥见着等得焦急的黑七,静静的吩咐他:“回家告诉祖母和少夫人,府里张罗着准备婚事。越热闹越好。看着燕婉,不准她做傻事。封了母亲的院子,别让她知道。” 黑七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少夫人在宫门哭了一场。” 杜燕绥沉默了下道:“知道了,去办吧。晚间我回府自会跟她解释。” 黑七走后,杜燕绥抬头看了看天色。初夏的太阳挂在头顶,离下山还早。他收拾好情绪,进了军营。笑吟吟的和前来贺喜的禁军们寒暄了起来。 杜家马棚正乱成一团。 杜燕婉骑在马上,杜惜福死死拉着缰绳不放。肩头被抽开了花,固执的坚持着:“二姑娘,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放!” “你放手!”杜燕婉火气正重,扬手一鞭又抽了下去。 杜惜福手背上就浮起一条鞭痕。 “燕婉你做什么!”岑三娘喊了一嗓子。 “嫂嫂你不要拦我!我这就去砸了开国侯府!是杜家人的就跟我去!”杜燕婉大吼。 以杜知恩为首,侍卫们炸了锅,纷纷提刀牵马。 杜惜福吼他:“二弟你跟着起什么哄?叫侍卫们都散了!” 杜知恩翻身上马,腰刀出鞘大叫道:“大哥你没胆,我却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咱们护着二姑娘去!” 杜惜福急得背心都被汗浸透了:“老夫人气得晕厥,你们这是要气死她老人家吗?” “等我们砸了开国侯府再回来给祖母请罪!杜惜福你让开!”杜燕婉双目喷着火,拔出剑来,挥剑斩断了杜惜福紧握着的缰绳。纵马就奔了出去。 侍卫纷纷跟上,急的杜惜福直拍大腿:“去不得呀!二姑娘!” 一行人从侧门冲了出去。正碰上岑三娘的马车。 发火 阿福爹正赶着马车进院里,恰巧将杜燕婉一行人挡了个正着。 “让开!”杜燕婉厉声喊着,马速却没有减下来。 阿福爹忙不迭的牵着马想将车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6 赶到旁边,一时间哪里避着开,瞬间就撞到了一起。 杜燕婉那匹马神俊神常,发出咴咴的叫声,前蹄高高扬起,直立起来。落下来时蹬到了车厢,将马车踢翻了。 幸得阿福爹反应快,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避开了。 杜燕婉马术好,抓着半截缰绳左右控着马,好一阵才停住。 身后的侍卫们惊出一身冷汗。 临出门来了这么一出,正好给岑三娘和杜惜福时间。两人喘着气奔过去,岑三娘不顾一切的拦在了杜燕婉马前,厉声道:“你朝我挥鞭子试试!” “嫂子你让开!”杜燕婉那能冲她挥鞭子,眼圈都瞪红了。 岑三娘转过身,从马车旁捡起踏脚凳放在门口,坐了下来:“杜总管,请的大夫来了没?” 杜惜福抹了把汗道:“估计快了。” “你去迎迎。别耽搁给祖母瞧病。这里的事别让母亲知道了。”岑三娘吩咐道。 她回府的时候,宫里传旨的内侍刚走。老夫人晕了过去,张氏还不知道消息。这边才把老夫人抬回正气堂,吩咐人去请大夫,杜燕婉就往马棚来了。 她堵在门口安排事情,杜燕婉烦躁的控着马,她又不能冲过去。喊了几声嫂子,岑三娘当没听见似的。眼见着杜惜福走了,岑三娘这才撑着下巴看她:“连我和身边的丫头一块才三个人,你们人多,冲出去府去很简单啊!” 侍卫们面面相觑。 杜燕婉翻身下马,几步就冲到岑三娘身边,伸手拽她:“嫂子你让开!” 岑三娘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杜燕婉被扇得呆了,捂着发烫的脸喃喃说道:“你打我?!” “祖母晕倒,你不在床前侍候,这是不孝!敢对长嫂动手,是目无尊长!在府里纵马差点伤人,骄纵跋扈!皇后才下旨赐婚,你就带着人去砸开国侯府,杜燕婉,你是不是想让别人说杜国公府想要抗旨?你再犯浑,信不信我再给你一耳刮子!”岑三娘硬下心肠冷冷说道。 眼泪一滴滴从杜燕婉眼里滚落出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扔了马鞭就跑。 “阿秋夏初去看着二姑娘,多带几个婆子,只要她不跑不寻死,拆房子都由得她去!” 阿秋和夏初匆匆去了。 岑三娘起身,冷冷看了眼在场的侍卫:“以你杜知恩为首,不听主母总管号令,带头纵容二姑娘胡闹。自个儿心里默默犯了家规哪一条!外院的事有相公作主,晚间等他回来处置吧。从即刻起,国公府只许进不许出。谁要犯了门禁,便逐出府去。” 说完扬长而去。 等她赶到正气堂时,大夫已经来了,说老太太急怒攻心,没有大碍,开了剂安神汤。 杜老夫人身子硬朗,不多会便醒了。她挣扎着要起身,眼里迸出一道光来:“祖母没事。去,取了我的衣裳来,我要进宫面圣!” 岑三娘看了眼尹妈妈,示意她别去。她扶着老夫人躺下,柔声说道:“祖母先别着急。从宫里出来,黑七就去了北宫门。等他问明相公的意思,咱们再商议可好?” “燕绥!”杜老夫人喃喃念着孙子的名字,躺了下去,眼角沁出一滴泪来,“若是老头子还在,区区一个开国侯焉敢欺上门来!” 岑三娘暗道坏了。两个儿子一个被斩首,一个被流放病死他乡。唯一的孙子杜燕绥都以拜师学艺为名在外流浪了数年才得以返家。能让老太太想的伤心事能装一箩筐。伤心事越想越堵,越堵心情越郁结,没病都要想出大病来。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宽慰老太太,急得直向尹妈妈使眼色。 “老夫人,您还记不记得房家老太太抗旨喝醋的事?”尹妈妈会意,提了一句。 房玄龄夫人拒绝先帝赐丈夫美姬,先帝说她抗旨,将醋装在壶里说是毒酒赐她。房夫人不惧,一饮而尽。先帝就收回了旨意。此后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常用这个故意打趣自家相公。 尹妈妈提起这事,想必老太太当年印象非常深刻。 岑三娘就接过话头笑道:“所以啊,谁说娘娘赐婚没了转圜余地呢?您且歇着。晚间相公回来听听他怎么说。” 一唱一和几番劝说,老太太终于镇定起来:“待燕绥回来再议吧。燕婉如何了?” 岑三娘起身道:“我嘱丫头婆子看着她呢。我这就去瞧瞧。” 她出了正房,就看到杜总管引着黑七进来。 黑七来见老太太,应该是得了杜燕绥的口信。岑三娘心头一松。 “见过少夫人。孙少爷嘱小的向老夫人和您说一声,府里赶紧筹办婚事,越热闹越好。小的先去见过老夫人。”黑七客气的说道。 岑三娘怔了怔,对杜惜福道:“我去看看二姑娘。总管先看着办。需要支银子就去内院找方妈妈领对牌。” 杜惜福应了。 岑三娘搞不懂杜燕绥为何这样吩咐,看看天色,想着他晚间要回来,就把疑问收起。先去瞧了张氏。 张氏尚不知道情况,精神尚好。岑三娘又松了口气,叮嘱侍候张氏的丫头婆子闭紧了嘴别惊挠了她,就去旁边跨院看杜燕婉。 阿秋夏初迎了上来:“二姑娘把自个儿关在房里。把朵儿都赶了出来。” 朵儿正站在门口抹泪。 岑三娘就吩咐道:“夏初,你带着婆子们看紧了这院子,别放人出去。免得惊扰了母亲。” 夏初领命去了。 岑三娘示意朵儿领她去看杜燕婉。 杜燕婉卧房的雕花木门紧紧关着。朵二就在门口喊了声:“二姑娘,少夫人来了。” 大概是一只瓷瓶砸了过来,门口传来清脆的响声。 朵儿又哭了起来:“二姑娘,你当心伤着自个儿了。” 岑三娘让阿秋端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坐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没砸着开国侯府,砸自个儿家你不心疼银子啊?” 门又发出一声巨响,听声音却是扔了只圆鼓凳。 阿秋吓了一跳,低声道:“少夫人,您要不坐远一点?” “怕什么?二姑娘也就这点砸东西出气的出息!”岑三娘提高了声音道,“别看我力气没她大,个头没她高,我不用砸东西也能解决这门亲事。这才叫本事!” 门猛的被拉开,杜燕婉红着眼睛瞪她:“你说怎么办?” “哟!吓我一跳!瞧这模样哪里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分明是山中的女大王!先梳洗打扮好了再来问我吧。”岑三娘斜乜杜燕婉掩口笑道,起身去正堂坐了。 阿秋赶紧去吩咐粗使婆子煮水泡茶。 杜燕婉鬓发松散,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妆也花了。看岑三娘笑嘻嘻的模样,顿时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喊朵儿:“给我打盆水来。” 朵儿欢欢喜喜去了。 一盏茶还没喝完,杜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7 燕婉就风风火火进来了:“嫂子,你快说怎么办?” “怎么,不该先问声祖母如何了?”岑三娘重重的将茶碗搁在了几上。 杜燕婉听到茶碗碰到桌面的声响,哆嗦了下,愧疚的低下了头:“我错了。祖母……还好吧?” 岑三娘嗯了声:“大夫瞧过了,开了剂安神汤,歇着呢。” 杜燕婉松了口气,眼巴巴的望着岑三娘。 “来!”岑三娘起身拉了她的手坐在自己旁边,“恨我打了你么?” 杜燕婉此时已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不恨。我知道是我不对。真去了开国侯府,咱们家怎么都站不住理。我……我咽不下那口气。” 说着眼圈又红了。 岑三娘抽了帕子给她拭泪:“如果崔家这十来年没有和咱们家断绝往来。崔家大郎一表人才,清河崔氏是名门大族,你会拒绝这桩亲事吗?” 杜燕婉道:“没有如果。嫂嫂你知道祖母为何会气得晕厥么?当初爹赴任,带走了哥哥。祖母念着父亲许诺过我和崔大郎的亲事,把我留在了身边教养,生怕去了偏远之地眼界窄了被崔家笑话。晋王封了太子,崔氏成了太子妃。祖母还挺高兴。有崔家这门亲,将来时间长了,大伯的事慢慢淡淡了,没准儿还能将父亲调回长安。没曾想父亲郁结于心,赴任两年不到就病故了。因是口头结的亲,父亲一走,崔家直接和咱们家断了往来。祖母从此就当这门亲不存在。崔大郎人品再好,长得再俊俏。祖母也绝不会同意和崔家结亲家的。” 老太太硬气。偏生崔家请皇后赐婚。让老太太一口气憋得无处发作,能不被气晕么? “嫂子,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杜燕婉倔强的问道。 岑三娘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且只让人知道你对皇后娘娘赐婚欢喜,不要露出半分不满。我已叮嘱杜总管热闹操办婚事。” 杜燕婉满头雾水:“嫂嫂,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岑三娘已起了身:“总之现在咱们府里要大肆操办婚事。等你哥回来了,他自会告诉你。好生收拾下去看祖母吧,别让她担心。明白么?” 她笑吟吟的走了。杜燕婉迷迷糊糊的应了。 出了正气堂,黑七一直在外头候着。见她出来,方上前道:“少夫人,孙少爷还叮嘱过,此事暂时别让夫人知道,免得她情绪波动,对身子不好。” 岑三娘点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黑七,你知道相公想要做什么?” 黑七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少夫人,我真不知道。孙少爷做事,总有他的考虑。您就照吩咐办吧。” 岑三娘心想,反正晚间杜燕绥要回来的。她是连哄带骗的将杜燕婉暂时安抚住了。后面的事就看杜燕绥的本事了。 晚间,杜燕绥回府的时候,府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台阶上还散落着鞭炮的碎屑。连两边石狮子都挂了红。知道府里已经摆出对赐婚的欢喜姿态,便笑了。 他径自去了正气堂,见几个女人眼巴巴的瞅着他,杜燕绥笑道:“我已经和皇后娘娘谈妥了。” 杜老夫人只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杜燕婉欢喜的跳了起来:“哥,皇后娘娘同意收回懿旨了么?” 杜燕绥清了清喉咙正色说道:“皇后娘娘同意……婚事由开国侯府操持,包括燕婉的嫁妆,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 “哥!”杜燕婉发出一声尖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后娘娘承诺,只要你嫁入崔家,我认她为主,将来会助我拿回杜家的国公爵位。”杜燕绥缓缓说道,“为了咱们家,燕婉,你就安心待嫁吧!” 眼泪从杜燕婉眼里大滴大滴的落下:“哥哥,我不信你为了爵位不管我!” 杜燕绥沉默了下道:“燕婉,咱们家是什么情形你心里清楚。父亲过世,八岁,我就能负了天策剑去见先帝。我在滕王身边做侍卫。做低伏小整整九年才寻着机会重新叫回杜燕绥的名字。你为什么不能为杜家牺牲?” 杜燕婉崩溃了:“你是要逼死我么?我死了就不用嫁给崔大郎了!” 杜燕绥吼得她更大声:“知道在岭南爹是怎么教导我的吗?丑时起身练功,卯初吃饭,歇得一刻念书。午时吃饭,睡到正午,起身念书。晚饭之后和他散步半个时辰,习武到戌时。两年,从无一日见断,歇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有遭一日,能重新出人头地,重复杜家的荣光?死?就算是死,你也要给我忍到杜家重新拿回国公爵,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后,你才敢去寻死!” 他狠狠的看着杜燕婉,看到她扑进了杜老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这才板着脸对岑三娘道:“明天崔家会来人商量议程,既然要嫁,定要嫁得风风光光!” 岑三娘打了个寒战。她从来没看到过杜燕绥发火,陌生的让她不敢相信。 “我去外院看看。”杜燕绥说完转身走了。 “祖母!”杜燕婉哭得浑身抽搐。 岑三娘讪讪的看着她,她万没想到,杜燕绥竟是什么办法都没想,直接拿杜燕婉当投名状,和皇后达成了协议。 望着杜燕婉投来的眼神,岑三娘真是一刻钟都呆不下去了。行了礼匆匆离开了正气堂。 杜老夫人搂着杜燕婉,神情却不见多么悲凄,柔声哄着她:“燕婉,算是祖母求你。为了你哥,为了杜家,嫁吧!崔家大郎小时候就玉雪可爱,又是崔氏寄以厚望的宗子。嫁到崔家,咱家算是高攀了。” 杜燕婉抱着她放声大哭,哭了会儿抹了泪恶狠狠的说道:“祖母,你放心,我不恨哥哥。我嫁!如果崔家不把爵位给咱家弄回来。我就烧了他家的房子!叫他家鸡犬不宁!” 釜底抽薪 杜燕绥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归燕居。 岑三娘起得早,折腾一整天早等出呵欠来了。换了中衣和睡裤,靠着床板看书。见杜燕绥终于回来,她一下子精神了,跳下床迎了过去。 杜燕绥边换衣裳边道:“守着打了杜知恩十五军棍,跟着胡闹的侍卫打了十军棍。原本是罚多一倍,念着府里最近要办喜事,减半记帐上了。下次再不听令,合一块打。” “你真的……和皇后达成协议,忠心于她?”岑三娘不信。 杜燕绥去了净房:“崔家大郎又不是歪瓜裂枣。清河崔氏的宗子,开国侯府的长公子,人才相貌,哪点配不上燕婉?加上娘娘赐婚何等荣耀,又许诺帮我拿回国公爵。不答应就是傻子!” 岑三娘气极,掀了帘子跟着走了进去:“杜燕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杜燕绥已脱了外裳,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腰:“怎么,想和我一起洗?” “鬼才想和你一起洗!杜燕绥你别不正经!”岑三娘用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8 力推他。 身体一轻,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扔进了澡桶里。 岑三娘呛了口水,攀着木桶边站起身。杜燕绥轻轻一推,将她又推了回去。气得岑三娘用手拍水:“你干嘛?!” 杜燕绥一脚迈进桶里:“三娘,我有话和你说。” 岑三娘呆了呆,杜燕绥将她拉进了怀里。他靠在澡桶壁上,从身后环着她,头搁在了她肩上:“……你记着,崔家议亲,虽然想赶日子,但仪程也少不得。定礼彩礼一样都马虎不得。燕婉不能嫁的委屈。” “你,你,你就要和我说这个!”岑三娘大怒,用力挣扎着想起身。 杜燕绥轻声说道:“我会腾出时间来筹办婚事,要顶了曹将军的班,和他换几天假,以后几天回不了府。家里的事就教给你了。” 岑三娘用力去掰他的手,杜燕绥咬着她的耳朵轻轻**着:“三娘……” 她身体一软,想要集中注意力和他理论。杜燕绥灵活的亲吻着她,手伸进了她怀里,轻轻捏弄着她的胸。 “你别想糊弄我!”岑三娘气要要命,嘴里说出的话柔媚的让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没有半点威摄力。 “又有好些天见不着你了。”杜燕绥呢喃自语,“过不了几日便是端五节了,那一年跟在王爷身边瞧见了你。三娘,你穿茜红衣衫真美……” 那年端午,三房老太太带了全家女眷出府观竞舸,在聚仙楼吃饭,看火龙舞。她穿着最好的夏衣料子做的衫裙,被挤出了人群,独自看着漫天金花银雨从天际洒落下来…… 身下一紧,他就进来了。岑三娘嘤咛一声回了神。她不知何时被他抱起转过了身,面对面坐在了他身上。杜燕绥望着她,嘴唇微启,缓缓的呼吸。 净房点着的羊角灯散发着晕黄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神里沉淀着让她看不透的心事。水气扑上他的眉,濡湿的,黑亮的,像书法漂亮的一撇。 杜燕绥低头吻上了她的胸,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的吻着,脸在胸前摩挲着。 岑三娘捉住了他的肩,下面肿涨着,让她有点不适。她抬起头看着屋顶的承尘,想驱开他带来的异样感觉,吸了口气:“我不信你为了……” 杜燕绥用力一撞,岑三娘的话就卡在了嘴边。那种紧窒让她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深深的吸气。这个混蛋!她用力捶着他,杜燕绥连手带人紧紧抱在了怀里,猛的爆发了。 这一次没有了疼痛,却让她生出一种极陌生的感觉。一股酸麻像是从尾椎骨升腾而起,让她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 被他紧紧抱着,她动弹不得,腿不由自主的夹紧了他的腰。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像坐过山车一样,从空中无助的往下摔落。 然而那种像失重感突然消失,心底蓦的腾起的酸意像没个止境似的,任她怎么努力控制都挡不住。一波接着一波,刺激着她发出阵阵呻吟。她咬着嘴唇,不想出声。每每这时,杜燕绥就会狠狠的教训她一下。 岑三娘难受的哭叫起来:“我不要了!”一股热浪就冲了进来,烫得她直哆嗦。 杜燕绥终于松了手,退了出来。他轻轻的抱着她,让她靠在了自己胸前。 “我要杀了他。”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风飘过。 岑三娘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吓得清醒了。 她抬起头看他,眼里一片惊惶。 杜燕绥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轻轻叹息:“吓着了?看吧,不和你说,你和我急。和你说了,你又怕。” 岑三娘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讷讷道:“你说,你要杀谁?” “崔孟冬!”杜燕绥似深思熟虑,声音里没有半点迟疑。 杀人?杀开国侯的儿子,崔氏的宗子,皇后的亲侄?崔孟冬是这样好杀的吗?岑三娘心里发毛。 “抗旨是不成的。这门亲事在外人眼中挑不出崔家的不是。唯有釜底抽薪,崔孟冬死。”杜燕绥激情过后,释放了所有的憋屈与愤怒。终于可以平静的告诉她了。 岑三娘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闪动的希翼,心里酸得不行:“我不是怕别的,我就是怕你有危险……” “五月初五,曲江会有竞舸。万人观看。婚事在即,崔家一定会下帖子请杜家同往。我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陪同着祖母一起开开心心的去。燕婉不方便去是情理之中的事,她留在府里照看母亲。”杜燕绥冷静的说道,“那天,我在宫里值守。不在现场。” 岑三娘心都紧了:“谁……谁动手?” “自然是我。” 杜燕绥要在光天化日万人瞩目下杀崔孟冬!他出宫谁给他掩饰?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岑三娘满脑子全是疑问。 “我自有安排。三娘,原不想告诉你,怕你紧张露出端倪。可是若有万一……”杜燕绥微笑道,“我要知你道,杜家男人可以死,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家人憋屈的活着。” “没有万一!”岑三娘哭了起来,用力的打他,“你这个混蛋!怪不得像禽兽一样往死里折腾我!我告诉你,没满十八岁我绝不怀你的孩子!就算有了,你要不平平安安的,我会给他找个新爹,让你死了也戴绿帽子!” 杜燕绥怔住了,苦笑着捉住她的手:“这么狠哪!” 岑三娘用力的点头:“不信你试试!年年我还要拖着娃拖着娃他爹到你坟前秀恩爱!” 杜燕绥将她拖进了怀里,闷闷的笑:“我不试,傻子才试呢。三娘,我要你安抚住燕婉,想尽办法安抚住她。却不能透露半点风声让她知晓。她心里藏不住事。” 岑三娘抱着他,轻声说道:“好。” ☆、端午 开国侯府遣了位姓张的管事妈妈来送了聘书礼书和纳采礼及小定礼。 三书六礼中的三书是指聘书礼书和迎亲书。聘书也就是通常说的订亲婚书。文书一式两份,开国侯府已落了崔孟冬的印鉴,只需杜家签字盖章,交一份给崔家就行了。 礼书就是礼物清单。是男方的聘礼单子。本来应该是行纳徽礼时随聘礼一起送来。这是提前写了送给杜家先过目的。 至于迎亲书是要等新娘过门时宣读的。 皇后已经赐了婚,所以求亲问名合八字都是走仪程。杜家不可能不答应,八字也不可能是凶吉。所以崔家送来聘书的同时,把抬了纳采礼和小定礼一并抬了来。 纳采礼,送了一对活雁。 定礼是一对玉钗,一对玉镯并一张礼金单子。 杜老夫人拿起礼金单子打开,合上,微微点了点头。 张妈妈松了口气。赶紧递上礼书。 厚厚一摞。 杜老夫人示意岑三娘接了:年老了,眼睛不好使,三娘你仔细瞧瞧吧。 这是日后会送来崔家的聘礼。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79 岑三娘接了单子细看。 相对纳采礼和定礼,聘礼就极丰富了。 一百斤印着喜字的礼饼。八式海菜两斤。有发菜、鲍鱼、元贝、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及鱼肚。一对活鸡,一扇对开猪肉,两条鱼,这是三牲。米酒葡萄酒各四担。干龙眼、干荔枝、干核桃、连壳花生四干果各一盒。油麻茶礼各一盒。另有莲子、百合、芝麻、红豆、绿豆、红枣等物,还有红豆绳、龙凤烛一双及对联一幅。 前面那些都是讨好彩头。男方给的聘金单子上写了数目。这是聘礼中礼最重的部份。岑三娘瞄了眼数字,四万两银子。她单把那页给杜老夫人看了。 崔家的张妈妈有点紧张。一般来说,男女议亲,往往意见不同的地方都集中在聘礼上。 杜老夫人看清楚聘金的数目,示意尹妈妈将崔家送来的聘书拿来,亲自提笔亲自写下杜燕婉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落了印。交给了张妈妈。 张妈妈顿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接着,仔细收了。恭谨的对老夫人道:钦天监选了三个日子。分别是六月十八,六月二十八,七月六日。家主中意六月二十八,想请问老夫人的意思。 崔家这是把纳吉问期也一并行了。 杜老夫人温言道:就六月二十八吧。五月二十八行纳徵礼。 一般婚前一个月行纳徵礼,男方会正式将聘礼送来。之后就等着迎亲举行婚礼了。 张妈妈应了,又道:五月初月端午节,家主请老夫人少夫人赴曲江同观竞舸。 杜老夫人答道:老身年迈…… 祖母,你有多少年没出过府啦?府里要办喜事,您正好出府瞧瞧热闹嘛。孙媳侍奉您去。见杜老夫人兴致缺缺,岑三娘赶紧插嘴说道。 满脸娇憨,眼神急切……有二十年了吧,没去曲江看过竞舸了。再不去看,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也罢,便去吧。杜老夫人一声叹息,被岑三娘勾起了回忆。 奴婢回去就禀了家主,端午在曲江迎候老夫人。张妈妈见老夫人答应了,这趟差事算是顺顺利利办完,眉眼间又添了几分喜色。 杜老夫人便送客了:请妈妈将回礼带回去吧。 岑三娘没有经验。好在尹妈妈早就写了礼单给她。回礼一早就吩咐杜总管去办妥了。 杜家的回礼备了茶叶、生果,莲藕、石榴等物。以及给一套男式衣裳,一条腰带,一双鞋以及一只封了利市的荷包。衣裳腰带鞋都是去织锦阁买的。利市也只封了二百两。相对崔家送来的定礼,杜家的回礼只能说没有失礼罢了。 送走张妈妈之后。杜老夫人轻声喟叹,将定礼礼金单子和聘礼单子都给了她:定礼给了四万两银票。还有两个月,你拿着替燕婉置办嫁妆吧。 聘礼四万两。给杜家置办嫁妆也是四万两。这笔巨额银两已经足以撑起两家豪门的脸面,能办得奢侈无比了。 如同杜燕绥所说。外人挑不出崔家的不是,只会羡慕杜燕婉。 然而有的时候,并不是一场奢侈的婚礼就能彰显幸福的。风光,是给别人看的。日子,才是自己过的。 岑三娘应了。 她心里有点慌,端午节杜燕绥一击成功。燕婉自然是不会嫁到崔家的。花掉的银子都要悉数还回去。采买了东西,到时候拿什么填窟窿?如果不花,就会被崔家察觉出异状来。 杜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见那张礼金单子在她手里都快变了形,微微一笑道:女儿出了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崔家拿了多少来,都让燕婉全带了去。咱们家不留一两银子。 老夫人该不会疑自己还想截留些银子贴补家用吧?岑三娘大汗。 是。岑三娘定下心来。 她想着家里还有徐夫人送来的一万两和卖牡丹的五千两,心里就做了决定。比着一万五千两置办。日后燕婉总是要出嫁的,现在就先替她准备置办起来。我拿聘礼单子给燕婉瞧瞧。 她行了礼正要离开,听到老夫人突然说了声:初五那日有好戏瞧了。 岑三娘吓得一颤。难道老夫人知道端午节的事?她猛的抬头,却见老夫人在对着尹妈妈说话。她赶紧转身离开了正房。 出了门,岑三娘才使劲拍着胸,大口的呼吸。等到平静下来,这才又带着丫头们去了杜燕婉住的跨院。 杜燕婉在房里看书,平静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对岑三娘的态度冷了下来。她翻了翻聘礼单子,那四万两银子的礼金在她眼里跟茶点三牲礼品没什么区别似的,淡淡的说道:劳烦嫂嫂帮我置办齐全了。 这是生她的气了。岑三娘哄着她消停下来,拍胸脯说有办法解决。晚间却被杜燕绥一席话浇灭了所有的希望。 杜燕婉为了国公府为了自家哥哥答应了婚事。她只能朝岑三娘出气。 哎呀,燕婉哪,嫂子帮忙跑腿,你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不是?岑三娘努力压下心里的难受,笑吟吟的凑过去。 杜燕婉凉凉的斜乜她一眼。 那眼神太碜人了。让岑三娘再捧着笑脸贴过去,自己都觉得难堪。 她干脆在旁边坐下了:燕婉。觉得牺牲了你,日后杜家能得皇后相助拿回国公爵。你哥前途光明,什么事都没做,享福的是你嫂子我对吧? 杜燕婉别过了头。她气鼓鼓的想,一家人拼死拼活,难受着,隐忍着。府里最轻省的,不就是你岑三娘吗? 杜燕婉了解自家哥哥。杜燕绥对是否做国公爷并不十分在意。可是爵位是在父亲手里被捋夺了的。父亲远放岭南时郁结于胸过了世。哥哥要拿回爵位恢复杜家昔日的荣光,是要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还有祖母,她老人家失去了两个儿子。能看到杜家重新拿回爵位。孙子有出息。她老人家就算哪天去了,也能瞑目了。 而岑三娘,只不过好命的嫁给了哥哥,就能轻轻松松的享受到杜家人辛苦挣来的荣华富贵。 她心里不平衡。岑三娘可以嫁得哥哥这样的好男人。自己却要嫁到带给她十几年羞辱的崔家去。 岑三娘瞧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姑奶奶,你可知道你哥为了你要杀人哪。 皇后说出了崔杜两家口头上订过亲。杜家不能指责皇后撒谎吧?在这个一诺千金的时代,口头订亲,也是定了亲了。 杜家如果指责崔家十几年断绝往来,曾有毁诺之意。人家现在搬出了皇后来赐婚,明里暗里出了八万两银子。面子里子都给足了。杜家挑出不崔家的错。这婚事拒绝不得。 杜燕绥说,他不会让燕婉憋屈的过日子。又说对皇后认主忠心的事。岑三娘就明白了。崔家强娶燕婉,根本就不是因为牡丹会上骂崔家一句伪君子。崔家是要拿捏着杜燕婉,让杜燕绥为皇后尽忠。 杜燕绥不想让燕婉去过人质的生活。 燕婉嫁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0 给崔大郎。日后崔皇后倒台,崔家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燕婉。 嫁过去,会毁了燕婉一生。 杜燕绥就算不去计较崔杜两家的恩怨,也迟了。他若倒戈去帮崔后。正受宠的武昭仪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还有滕王。那个喜怒不定,让岑三娘害怕的王爷,会置武昭仪于不顾,袖手旁观吗? 拒绝不了,杜燕婉又绝不能嫁给崔孟冬。 皇后的赐婚将杜燕绥逼到了绝路。总不至于故意透个风给张氏,让自己亲娘牺牲,换来三年孝期,以此拖延婚事吧? 杜燕绥冷酷的选择杀了崔孟冬,釜底抽薪。 崔孟冬罪该当杀么?不至于。 短时间里,杜燕绥没有别的办法。 岑三娘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杜燕绥的局,她希望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我承认昨儿说话诳了你。你那么冲动伤心,我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先哄着你消气,等你哥回来。当然,我也可以打个包袱塞些银子悄悄让你逃走。你也知道,抗旨逃婚,全家问斩。我怕死哪。岑三娘知道杜燕婉的脾气,干脆向她的坦白。 杜燕婉听到那句我怕死,扑哧就笑出声来,随即又绷了起来,轻轻哼了声。 岑三娘心想,真是个直脾气女孩子哪。好哄! 她委屈的继续说道:你当嫁给你哥我就享福了?过门第二天,祖母让你哥把帐本给我瞧。我把钱箱子往桌上一倒,数来数去,四十六两银子呢。你哥还一副拽拽的模样,‘不准动你的嫁妆’嘁!银子又不能生崽儿,我真是愁死了。 嫂嫂,难为你了。杜燕婉想起岑三娘成亲没几天,自己应了韦小青的约去乐游原。岑三娘买给她华丽的胡服,送来首饰与银子。 又想起她尽心打听着邹大郎的情况,热情的给自己出主意。 牡丹会上百般维护着自己。 杜燕婉羞愧的想,就算日后岑三娘跟着哥哥享尽富贵。也不是她的错。没有岑三娘,也会有别的女人嫁给哥哥。她是小心眼儿钻进死胡同里去了。 岑三娘大大的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燕婉哪,你不喜欢崔孟冬,不喜欢崔家。可事到如今,咱只能往前看对不?日子是自己过的。有了银子,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好点?我是可以帮你拿主意。但衣裳首饰,总要挑合自个儿心意的。你说对吧? 杜燕婉轻轻嗯了声。 我叫人备了马车,咱们出府买衣裳去。 岑三娘相信开国侯府一定密切注视着杜家的动静。上午送了银子,下午姑嫂两人就兴高彩烈的逛街购物,崔家必定会想,杜家有了银子,果然对婚事热切起来了。 嫂嫂,我……杜燕婉仍然兴致缺缺。 岑三娘当然不能说是做给开国侯府看的。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时间,扬声吩咐阿秋和夏初去准备马车。拉了杜燕婉就走:你想啊,祖母虽然不说什么,你若不开心,她心里只会更难过。为着祖母,你也要高高兴兴的选嫁衣对吧? 杜燕婉就不再挣扎,随她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崔家。 开国侯夫人李氏对杜燕婉厌恶到了极点:大郎,你真要娶这么个媳妇?将来你做了崔氏的族长,她可是宗妇! 崔孟冬只是笑:她的嫁妆都是咱们家出的。风光嫁了来,心里清楚内情。一辈子也休想在儿子面前抬起头做人,还不是由我说了算。杜家又不是小门小户,她能应付场面请收藏、推荐。儿子还少得了可心的人侍候? 又哄着李氏开心:她过了门,在娘面前也不敢摆一品国公府姑娘的架子。娘想怎么调教都由得你。这么听话的媳妇打哪儿寻去?儿子打赌,日后三郎媳妇您怕是管不住。 李氏知道小儿子仲冬成天只知道围着韦小青打转,这才觉得娶杜燕婉过门也并非全无好处。心情这才好了些。 崔孟冬见母亲脸上有了笑容,就道:初五请杜老夫人同观竞舸。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去。您就敬着点杜老夫人。她可是实打实的一品国公夫人。 李氏嗔了他一眼道:为娘知道。众目睽睽下,敬着一品夫人,免得人家说咱们不过是三品开国侯府,仗着皇后娘娘的威风,连一品国公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崔孟冬便朝着李氏深深一揖躬:委屈娘了,儿子行给您赔礼了。 哄得李氏心花怒放。 一万五千两银子,可着劲的给杜燕婉置办嫁妆。 俗话说,购物能让女人心情变好。四五天时间一晃即过。杜燕婉终于能笑嘻嘻的和杜老夫人商议着哪件料子漂亮哪件首饰精美。杜老夫人无比欣慰。 中间杜燕绥一直没有回府,只让黑七传来几句口信,嘱岑三娘开心去看竞舸,别的事不用多想。 岑三娘让他放心。 初五一大早,杜燕婉留在家里照顾张氏。岑三娘叮嘱杜总管和方妈妈守好门禁。换了华丽的衣裳,陪着杜老夫人坐了马车去曲江。 高门大户的夫人们盛妆出行,坐着华丽的马车,携着新罗婢,带着昆仑奴。在英武的侍卫簇拥下举家出行。 小户人家扶老携幼,换上了新衣,头上簪着新摘下的鲜花,欢笑着等待。 悠悠荡荡的钟声中坊门大开,小摊贩们推着牛车,拉着驴,扛着家什一早就奔去了江边。摆出了大卖一场的架式。 曲江两岸已搭建起无数的帐蓬。帐前有说书的,玩杂耍的,相扑取乐的,夹杂着叫好声,欢笑声。整条江都沸腾了。 最好的地段总是属于王公贵族们的。 杜老夫人和岑三娘走向开国侯府宽敞的帐蓬时,岑三娘已瞧到了大舅母小韦氏,看到了韦氏姐妹,还有岑四娘。 抬着杜老夫人的软轿一经过,几乎所有的夫人们都出来向她行礼请安。开国侯夫人站在帐外候着,见此情形,脸上露出了一丝羡慕。 纵然她是皇后的嫂子,她也不可能让长安城所有贵妇人向她屈膝请安。凌宵阁二十四功臣里,活到杜老夫人这把年纪的一品夫人如凤毛麟角,如指可数了。尊贵二字,尊在前,贵在后。自家婆婆因是皇后亲娘,封了一品夫人,贵则贵矣,轮起这个尊字,也比不得杜如晦的夫人。 李氏因此又骄傲着。瞧瞧,你们屈膝行礼的,是我家的姻亲老太太。她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亲自扶过老夫人,目光从老夫人头上那顶九凤九翟冠上掠过,神情更加恭谨:老夫人,您今日瞧着精气神极好。 岑三娘没有穿诰命服饰,披着件轻薄的纱质茜红色的大袖对襟衫,里面系着高腰杏色长裙。挽着高髻,头上步摇金钿一应不缺。腕间戴着一对金镯一对玉镯。比起李氏当日所见,今天也是通身的华丽气派。 李氏想着皇后娘娘传来的话,大概是杜家试探自家来着。见两人打扮雍容华贵,心里分外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1 高兴。精心打扮和开国侯府同帐观看竞舸,这是给开国侯府长脸。如果依然衣着朴素,叫人瞧着了笑话,李氏也会觉得没脸。 进了帐,请老夫人在上首坐了,李氏方告罪道:男人们总是闲不住。侯爷与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领着侍卫蹴鞠狩猎去了。若不猎得野味灸烤,回头老太太尽管罚! 曲江两岸多是宽敞的草地青翠的树林。竞舸时间还早,男人们哪闲得住。三五成群或结伴或带着伴当侍卫们骑马游乐。不少年轻姑娘们也穿着胡服离了帐蓬骑马游玩。 杜老夫人微笑道:还得多谢您的邀请才是。一晃二十年了,老身还是头一次出府来曲江观竞舸。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花样了。 李氏得了这句谦逊话,心里更加高兴。拉着老太太摆开了。 岑三娘见聊得还高兴,就告了罪去会岑四娘。老夫人允了。 出了帐蓬,她就看到岑四娘带着丫头立在不远处,似在等着自己。 岑三娘走了过去行了礼:四娘。 岑四娘握了她的手笑道:正琢磨着进帐去给老夫人请安,没曾想你就出来了。 两人携手离了帐,朝后面的树林子走去,找了一处空地站了,岑四娘就叹了口气道:三娘,你可知道七娘的事?把二堂嫂气坏了。 岑三娘跟着叹了口气,却不接话。她无话可说。 岑四娘却八卦起来:……堂祖母把她关了起来,说成亲前都不放她出门了。方家匆匆给方七少订了门亲事。听说年底就要过门。 岑三娘来了兴趣:订的是哪家的亲? 岑四娘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虽说是七娘去纠缠方七少,但毕竟他也脱不了干系。方家为免口舌,就给他订了亲。 可怜的方铭哪,这是受了七娘连累了。岑三娘暗暗摇头。两人又说了几句,不好在外久留,就分了手各自回帐。 岑三娘心里搁着事,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各种叫好声,欢笑声。知道必是有人聚了场子角力或蹴鞠嬉戏。 她很想知道开国侯带着儿子们去了哪里,更想知道杜燕绥的计划是否顺利。想着老夫人和李氏聊的正高兴,就带着阿秋往热闹处寻去。 林间空地上果然围了一大群人,场中有人在角力。 岑三娘左右观察着,突然就看到人群中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在看自己。他戴了顶圆尖顶的胡帽,帽沿垂着黑纱。 发现岑三娘在看他,男子掀起了黑纱一角,嘴角勾了勾,朝她摇了摇头,嘴里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岑三娘猛的抓住了阿秋的手。 少夫人,怎么了?阿秋吃惊的问她。 岑三娘强行镇定着:人太多太吵,咱们回去吧,别让老夫人担心。 她转过身,尽力维持着款款而行的步子。滕王!居然是滕王!岑三娘心脏都吓得差点停止了跳动。滕王让她回去。 岑三娘明白了。今日之事,滕王也有份。她想起成亲后杜燕绥陪她逛街,她好奇的问他,知晓滕王那么多事,滕王为何不杀了他。杜燕绥笑着答道,那是男人的秘密。 两人果然有奸情! 见着滕王,岑三娘的心又安稳了许多。有滕王相助,杜燕绥的危险会降低很多。 可是为什么不让滕王的手下出手呢?岑三娘转念就明白了。杜燕绥亲自动手,是授人以柄。究竟是滕王要捏这个把柄,还是武昭仪? 岑三娘无奈的叹气。无论是谁,都只说明一件事,杜燕绥还没有强大到无所顾忌的份上哪。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回了帐,笑着陪老夫人李氏寒喧,心仍提在了半空。 午时,帐外传来马嘶声,崔侯爷带着儿子们回来了。打了五六只兔子扔给小厮们去洗剥。进帐向杜老夫人请安。 众人坐下用饭,岑三娘暗暗观察着崔家几个男人。崔侯爷留着长髯,年轻时定是个美男。崔孟冬不用说,穿着身浅绿色的武士服,相貌清美。崔二郎是庶子,显得极为沉默。崔三郎活跃,相貌更像李氏。大概因为韦小青的缘故,崔三郎看岑三娘的眼神颇为不善。 这时外间进来一名小厮,拿了帖子来。 崔侯爷接了,看了眼崔三郎道:韦家姑娘邀你们去蹴鞠。 崔三郎大喜,看了眼杜老夫人,嘴里不敢说,眼里分明全是盼望。 二郎三郎带着伴当去吧。大郎留下侍奉老夫人。崔侯爷道。 杜老夫人笑道:侯爷何必拘着大郎。都去吧。三娘留下来侍候我便是。 老夫人开了口,崔家兄弟就行礼出了帐。 看到崔孟冬在眼前晃动,岑三娘就紧张。预知杜燕绥的计划真不是件好事,只要一想到眼前清美出尘的崔孟冬转眼就要死,岑三娘有点扛不住了。 见兄弟三人离开,她暗暗松了口气。 崔家三兄弟出了营帐,边上韦氏姐妹早骑了马,带着伴当侯着了。两队人纵马进了林间空地,分了队就比试起来。 不多会儿,旁边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正比试着,不知怎的,有两人便吵了起来,继而推搡起来,渐渐的就走近了场地。 韦小青正巧一脚球朝着彩门踢去,就踢到了一人头上。 那人骂了起来,也不找韦小青的麻烦,顺手就逮住身边一名崔家的随从揍了起来。 等到崔氏兄弟上前相劝,那人就消了气,走了。 晦气!韦小青不满的说道,心情就没了。 崔仲冬突然指着崔孟冬的衣裳说道:哎呀,那人将鼻血染到你身上了。 崔孟冬衣襟下摆有几滴血迹。看起来像是甩上去的。他就说道:我去换件衣裳。带了随从去马车上更衣。 他换了衣裳,正打算去找自家兄弟,只见一名婢女匆匆行来,行了礼道:崔公子,我家姑娘请你移步一叙。 崔孟冬诧异道:你家姑娘是谁? 那婢女看了他的随从,轻声说道:您去了就知道了。您认识的。她背对着随从,轻轻张嘴,无声的说道,二姑娘。 杜燕婉?她今天没有来吧?崔孟冬只惊异了一下,就笑了。杜燕婉的脾气,怎么忍得住不找自己说个明白。定是老夫人不让她来,自己偷偷溜了出来。 前头带路吧! 那婢女带着他,也没让他散了随从,径直往曲江边上行去。一排柳树下停着艘小巧的轻舟,纱帐飘荡,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个身段苗条的女子。 婢女站在了岸边,离了数丈距离。画舫小巧,随从们都看到里面只坐着个姑娘,后面有个操舟的老叟。也同婢女一样守在了岸边。 崔孟冬微笑着走了过去。 隔了一会儿,小舟朝江中划了过去。此时,纱帐随河风飘动,崔家随从们都看到自家公子举起杯和舫中姑娘对饮,都微微笑着,心道公子好雅兴。 离岸大概有十来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2 丈远,小舟突然摇晃起来。然后船顷刻间就翻了。 那婢女发出一声尖叫:不好了,船怎么沉了!快救人哪! 崔家随从吓了一跳,纷纷跳进了水里。 婢女掩口一笑,转眼就离开了。 崔孟冬一上船就知中了圈套。 那女子并不是杜燕婉。她手里持了张弩,这种弩弓只有军队才会配给,爆发力强,别说相隔不到一丈,十丈之内也能让他送命。 丹华一手持弩,一手举起了酒杯:别紧张,崔公子。妾身只是有话想要和你说。坐吧。别喊叫也别乱动,否则……你知道。 崔孟冬心里犹存着希望,风度翩翩的坐了。举起了酒杯饮了:在下与姑娘并不认识,也无仇怨,不知诱我来此有何目的? 小舟离了岸,丹华微笑道:免得有人来打拢,崔公子别着急。 酒下了肚,身体渐渐的软了,崔孟冬大惊:我是开国侯的大公子,我姑姑是当今皇后! 丹华伸手拔出了塞船底的木塞。江水汹涌浸了进来。 崔孟冬,你实在不该出主意强娶我妹妹。 纱帐飘起,操舟的老叟冷冷的望着他。 杜燕绥……我,我向皇后娘娘说,不娶你妹妹了!你,你放过我!崔孟冬浑身无力,半截身体都浸在了水中,吓得簌簌发抖。他想高声呼救,弩箭冰冷的箭头闪着雪亮的光,对准了他的咽候。 船在此时蓦的沉入了水中。 崔孟冬奋力的挥着手臂挣扎着,脚踝被人捉住拖了下去。 水浸泡着洗去了杜燕绥脸上抹的烟灰等物,粘着的胡须飘落。脸上带着一丝不忍。他闭了闭眼,没有松手,直到崔孟冬停止了挣扎。 丹华像鱼一样在水里游着,手里提着两个皮囊,递了一个给他。 松开手,任由崔孟冬飘浮沉下,杜燕绥把嘴凑在皮囊上吸了一口气,游向了江对岸。 半个时辰后,他和丹华从水里出来,翻上了岸边停放的一条小船。 船顺江而下,渐渐拐出了曲江,顺着水渠汇入了南来北往的行船之中。 换了衣裳,杜燕绥淡淡的说道:回去告诉王爷。他可以放心了。 丹华看见他戴上顶斗笠,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空青! 杜燕绥低声说道:你嫁人吧,自梳一辈子太苦了。 他上岸融进了人群,渐渐看不到了。女人自梳为妇人,以示不再嫁人。空青走了,她这辈子只想呆在滕王身边做他的侍卫。丹华捂着嘴,泪水滚滚而下。 到了左银台门附近,杜燕绥脱掉外裳,扔了斗笠,里面却是一身内侍服饰。宫门外等候着一辆马车,他上了车,马车飞速的驶进了宫。 曲江边上一片慌乱。 崔侯爷重赏之下,除了自家和韦家帮忙的仆人,又有几百名闲帮汉子下了水。 李氏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杜老夫人轻声劝慰着,脸色也不好看。岑三娘心里紧张着,自然也笑不出来。 直到黄昏,才找到崔孟冬,已经断了气。 崔家哀声一片。 听到随从哭着说道:是一名婢女请了大公子上船!船上有名姑娘,定是大公人认得的,否则他不会去。 李氏已晕了头,尖声叫道:定是你家二姑娘!她不想嫁我家大郎就使出这毒计害我大郎性命!你们好狠的心哪!说着冲着老夫人撞了过去。 杜家的侍卫丫头们一拥而上,拦住了李氏。 崔侯爷眼里起了疑,冷冷说道:二郎,你行事妥当,这就快马去杜府一趟! 崔二郎应了声,带着人就去了。 崔侯爷,我小姑独自在家。相公在宫里应差。二公子领着人去不妥吧?既然侯爷疑上了咱们家二姑娘,不如同去瞧瞧。岑三娘扶着杜老夫人,吩咐侍卫备软轿准备起程。 这厢李氏被崔三郎扶回了府。崔侯爷就带着人和杜家众人一起直奔国公府。 杜惜福迎了出来,见老夫人板着脸,心头惴惴不安。 去,速速把二姑娘叫来!杜老夫人吩咐了声,请崔侯爷在前院正堂坐了奉茶。 不一会儿,杜燕婉就带着朵儿来了,见着满屋子人不由诧异万分。上前行了礼道:祖母,怎么在前厅见我! 去见过崔侯爷!杜老夫人看到杜燕婉的神色,一颗心才放下,她真怕是杜燕婉私自出了府。 杜燕婉沉默了下,行了礼,退到了旁边。 崔侯爷看她神色,突然问道:这身边就这一名贴身婢女? 杜燕婉愣了愣,有些不悦:侯爷,我就一名的贴身婢女,怎么了? 杜总管,把府里所有婢女都叫来。名册也拿来。让侯爷瞧个清楚!岑三娘也板起了脸。 崔侯爷心里悲痛,冷笑出声:诺大的国公府藏个把人也不是什么事。 杜老夫人气极:难不成侯爷真怀疑是我孙女? 杜燕婉听得一头雾水:祖母,我怎么了? 你今日可曾出府去曲江?崔侯爷逼视着杜燕婉。 侯爷,祖母与嫂嫂应崔家邀约去了曲江。燕婉在府中侍候病重的母亲,一步也不曾离开过。您疑心我去曲江干嘛?你当我想见你儿子啊!杜燕婉脱口而出。 崔侯爷反而一怔。 指着跟崔孟冬的随从道:你们认认,是不是! 随从便道:她是坐着的,能看清见侧面! 杜老夫人一拍案几:杜总管,抬椅子来。燕婉,坐下! 杜燕婉莫名其妙的坐了,随从从侧面看过去,纷纷摇了摇头:那女子看身形比二姑娘瘦削许多。 祖母,究竟怎么回事?杜燕婉忍耐不住了。 你别插话!杜老夫人板着脸道,崔侯爷,府上有事,老身就不多留了。看清楚了便好。否则我杜家可担不起这罪名! 崔侯爷站起身,连礼都不行了,带着人急急的赶回了府。 杜老夫人头阵阵眩晕,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 岑三娘上前扶她:祖母,您先歇着。 杜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对杜燕婉道:崔孟冬被人用你的名义诱上了船,船翻了,溺水身亡。 杜燕婉啊了声,一时间竟是呆了。 岑三娘叫了丫头婆子扶了杜老夫人去歇了,看了燕婉一眼道:还不知道崔家如何了。 ☆、撩拨 撩拨 大明宫内,崔皇后哭成了泪人。 她比崔孟冬大不了两岁。姑侄俩相貌相似,从小一起长大。幼时像双生子一样,感情特别深厚。 得了消息,崔皇后径直去了武昭仪宫里。端午节,皇帝却选择单独陪武昭仪用饭。换在平时,皇后却不肯让武昭仪看到自己失态。今天,她顾不得了。 杜燕绥站在武昭仪殿外执守。见着崔后红着眼睛过来,迎上去低声说道:娘娘,皇上在里头用膳。 意思是你若想要寻武昭仪的霉头,另找时间。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3 崔后见到他,就想起自家侄儿原本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亲,悲从中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径自冲了进去。 高宗正给武昭仪剥着一只草菇粽子。 不敢阻拦皇后,内侍在皇后冲进殿内的瞬间,提着气禀报:皇后娘娘驾到! 随即就响起皇后的哭声:皇上,求您替本宫侄儿做主! 高宗吓了一跳,手里的粽子掉进了盘子里。他独宠武昭仪,对宫中其他嫔妃并非无情之人。立时就站起了身,急急的将皇后扶了起来:阿婉,出什么了事了?你别急! 皇上!崔后柔柔弱弱的哭倒在他怀里。 高宗轻轻拍着她的背,叫着她的小名:阿婉,朕在呢…… 武昭仪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扶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微微一福: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这是…… 高宗这才想起并非在皇后宫中,有些歉然的看了武昭仪一点,顺着她的话说道:皇后,你且说给朕听。 崔后拭着泪,哽咽着将崔孟冬溺水的事说了出来。 明明是故意诱了我那侄儿去,曲江无风无浪,偏就沉了他坐的船!皇后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朕这就嘱大理寺详查!高宗温言劝慰着,叫了内侍对大理寺传旨。 武昭仪体贴的说道:娘娘且宽心,皇上嘱了大理寺办案,定能将开国侯公子无端溺水的事查个明白。唉,听说娘娘赐了婚,崔公子不日便要娶杜将军的妹妹。没曾想这喜事变丧事,杜姑娘还没过门呢。崔公子身边连个哭灵的人都没有,真真凄凉。 皇后闻言心中一动,跪伏于地哭道:皇上,本宫为崔杜两家赐了婚,虽未迎娶过门,两家已换了婚书。求皇上下旨,让杜姑娘捧灵成婚,日后为玉倌过继一脉香火! 大户人家公子过世,身后无人。往往花大笔银钱买动小户人家的姑娘,捧灵结阴婚。民不举官不究。两厢情愿之事。 真要勉强别人行阴婚,说出去也会被人唾骂失德。 换了别家姑娘,高宗也许就允了。封个诰命。说不定人家还欢欢喜喜。 武昭仪掩口失声说道:……那可是杜将军的妹妹! 正在犹豫的高宗猛然想起杜燕绥还在殿下持守。旨意一下,就毁了她妹妹一生。踟蹰着对皇后道:要留你侄儿血脉,也非杜家姑娘不可…… 崔皇后狠狠的瞪了武昭仪一眼,心想,你这时候提醒皇上,是想向杜燕绥拉拢示好么?不把杜燕婉拿捏在手里,难保杜燕绥心生异心。崔后扯了皇帝的衣袖放声大哭:皇上,您封杜姑娘诰命,崔家会尽心待她,二郎三郎也会敬长嫂如母。您就答应了吧! 武昭仪叹了口气,伸手去扶皇后:娘娘,不是皇上不答应。那蔡国公夫人还健在呢。传了出去,怕冷了功臣们的心哪。 高宗一醒。杜家两个儿子一被斩首一被流放。先帝也未曾摘了杜家御赐国公府的匾额。逢年过节常去探望杜老夫人。就为了人心二字。 皇后,此举不妥。崔家可另行聘娶,朕会赐诰命。你看可好?高宗做出了决定。 本来在他心里,崔孟冬要过继香火,也非杜燕婉不可。经武昭仪一提醒,高宗更加清醒。 皇上!你我结螭十几年,你听着那贱人挑唆几句,我如此求你,你连结发之情都不顾了么?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崔后站起身,指着武昭仪怒道。 高宗性情温和,被皇后一数落,心里极为不喜。 武昭仪轻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也并非不明事理,只是悲伤过度。还是请个御医来剂安神汤妥当些。 让高宗顿时有了台阶下:来人,皇后伤心过度,速送娘娘回宫,召御医诊治! 崔后急怒攻心,竟真的晕了过去。宫人们半扶半抬把她送出了宫。 皇上,您还是去瞧瞧吧。娘娘在臣妾宫中晕倒。朝中那些老臣们又要说臣妾狐媚了!武昭仪柔柔的说道,声音里含着一丝委屈。 想起朝中把持大权的老臣,高宗无奈的长叹一声:那些老臣哪! 叹完气,却还是走了 。 武昭仪慢悠悠的坐下,看了眼案几,吩咐道:粽子凉了,吩咐厨房重新煮一盘,要草菇素馅的。 第二天,杜老夫人强打精神,带着岑三娘和杜燕婉去开国侯府。 三人都换了素色衣裳,只用了珍珠与银饰的头面。 进得开国侯府,崔侯爷与李氏迎了出来。两人神情憔悴,瞧着就老了一头似的。前堂哭灵的是崔二郎和崔三郎。 灵前上过香,杜老夫人就被迎进了花厅。 杜老夫人,妾身有一事想和您商量。 死的是儿子,开国侯夫妇不能穿丧服,更不能给儿子守灵。就在花厅等侯。见杜家三人带着丫头婆子进来,请了老夫人坐下,李氏开口说道。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温言道:夫人请说。 李氏盯着杜燕婉沉声道:老夫人,咱们两家已经换过了婚书。二姑娘就留下来给我家大郎哭灵吧!可怜我家大郎,走了连个身边人都没有…… 说着又哭了起来。 杜老夫人大惊,沉下脸道:开国侯夫人慎言!三书六礼尚未行完,我孙女还不是你崔家的媳妇!难不成要我国公府的姑娘捧灵行阴婚不成? 结这门亲事,原就是要堵悠悠之口,不让别人指责崔家背信弃义。又为了拉拢杜燕绥,在宫里成为皇后的左膀右臂。 昨夜皇后使人给开国侯府传了讯。 让杜燕婉奉灵成婚已成了崔皇后的执念。 得了皇后的意思,崔侯爷就冷笑道:皇后娘娘赐了婚,崔杜两家已换了婚书。二姑娘就是我家大郎的媳妇了,捧灵行阴婚有何不可! 杜燕婉大怒。 岑三娘听得心惊胆战,伸手就握住了杜燕婉的手,低声道:万事自由祖母作主。 杜老夫人怒而起身:开国侯,你想为你儿子继承香火,也得看是谁家的姑娘!真当我国公府好欺负么? 皇后被武昭仪气得晕厥,咽不下这口气。崔孟冬已经死了,就算再死个儿子,崔家也要力保皇后凤位不受威胁。何况有杜燕婉在手,也不怕杜燕绥不就范。 崔侯爷态度异常强硬:来人,请二姑娘换孝服! 瞬间就冲进来七八个粗使婆子。 杜家祖孙三人只带着几名丫头婆子来,没曾想到崔家竟然强行留人。 一时间花厅内两家的丫头婆子撕扯起来。杜燕婉被扯住胳膊,又怒又气,挣扎不得,吓得高声喊着:祖母嫂嫂救我! 架不住崔家人多势众,转瞬间就被拖进了后堂。 杜老夫人气得头晕目眩,指着崔侯爷道:开国侯府好……霸道啊! 崔侯爷冷笑道:你杜家连国公爵位都被先帝褫了,不过是看在蔡国公从龙有功的份上,才没让取了国公府的御赐匾额。你家姑娘能为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4 我家大郎奉灵守节,是她的荣耀。来人,送客! 竟要赶杜老夫人出府。 杜老夫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来人,扶了老夫人回去!速请大夫。岑三娘喊了个粗壮丫头背了老夫人出去,回身冷笑道,开国侯,你是仗着皇后娘娘撑腰才如此霸道么?你别忘了,先帝在世,也对我祖母礼敬有加,你就不怕朝中臣子非议? 崔侯爷怒极而笑,极为不屑的说道:杜少夫人,你说话之前不妨先问过杜将军的意思。也许你家将军极为赞同呢? 岑三娘心想,杜燕绥知道不气得烧了你家房子才怪,赞同个屁。 她还未开口,只听崔侯爷继续说道:禽鸟择良木而栖。陇西李氏,清河崔氏,河间王氏……大唐五姓七望,我崔氏就占其二。三省宰相尽出其中,还未曾听闻有一人姓杜。若非瞧在你家相公随驾左右,你家小姑想进我崔氏的门,也要看我崔家要不要! 岑三娘总算见识到了世家大族的自信与狂妄。她冷笑出声:好一个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崔侯爷,你真当凌宵阁功臣之后如此好欺么?你们家持强凌弱,强抢我小姑,且照顾好了,少一根头发,休怪国公府出手无情! 崔侯爷两眼一翻:送客! 一群丫头婆子就推搡着,半扶半送将岑三良几人胁裹出了府。 岑三娘胸口气血翻涌,吩咐阿秋道:你速速回府,告诉杜侍卫长集合府里侍卫速来开国侯府。另让黑七赶紧去宫里找姑爷。 她独留了夏初在身边,望着老夫人回了,一屁股坐在开国侯府的大门外的台阶上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崔家丧尽天良啊…… ☆、目的 目的 夏初见岑三娘坐在开国侯府台阶上开嚎,也跟着跪在了岑三娘旁边,大喊道:开国侯府抢人了! 开国侯府给崔孟冬办丧事,陆陆续续前来吊唁的人不少。岑三娘主仆几人被崔家从侧门赶了出来。几步路就走到正门台阶上坐着开哭。 崔家在门口任知客的管事见状大吃一惊,喝斥着左右:还不快把杜少夫人扶起来! 站在门口的小厮们听令上前要请走岑三娘。 我家少夫人是三品淑人,你们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夏初跳起来大骂道。 岑三娘不管不顾哭叫着:今日我家老夫人带着小姑好心前来吊唁。崔家尚未迎娶,竟强抢了我家小姑去哭灵!老太爷啊!您跟随先帝出生入死,被迎进凌霄阁供奉香火,您的夫人被人家气晕了赶出府,您的嫡亲孙女要被逼奉灵成阴婚……你在天有灵就找先帝说一声杜家的委屈吧! 声音高亢,提到了凌霄阁,提到了先帝。 崔家的小厮不敢动手了。 开国侯府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杜如晦名头甚响,有人听了个大概高喊道:崔家仗着皇后娘娘欺辱功臣之后,太叫人寒心了! 强抢国公府的姑娘成阴婚,这也太霸道了! 哎,逼得三品诰命夫人状若疯妇,这成什么样子! 议论声此起彼伏。管家急得直给岑三娘作揖:杜少夫人,看在我家少爷尸骨未寒的份上,您请起吧。 岑三娘转过头瞪他一眼,帕子捂了脸哭的更加大声:可怜我那小姑还未满十八岁啊,崔家竟要她守活寡,崔家丧尽天良啊…… 这时韦家姐妹也过府吊唁,被堵在了巷子口过不去。使人一打听,韦小青乐了:三品诰命夫人竟然坐在人家台阶上哭闹撒泼,真是丢人!杜九哥怎么娶这么一个女人!下车瞧瞧去。 不许去!回府,另寻时间再去崔家吊唁!韦小婉拦住了妹妹。 韦小青不解的说道:姐!大好机会,正好上前羞辱她,为什么要走? 韦小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道:你还没嫁过门呢,用什么身份和她理论?若是去劝说她离开。她扯住你撒泼,拿你出气,损了衣衫乱了发髻也没脸了!若是不过去劝了,你那婆婆又道你不帮着崔家。再说我过了年就要嫁到杜家二房。我若帮你劝她,未过门就先叫杜家人骂我胳膊往外拐么?自然要速速脱身回府。 可没瞧着热闹,韦小青哪肯罢休,留了个侍从吩咐他看仔细了,这才遗憾的跟着姐姐打道回府。 开国侯夫妇听得岑三娘在正门外撒泼哭诉,气得脸色铁青。李氏咬牙道:没曾想杜燕绥夫人竟是个市井泼皮!管家,给我拿水泼走! 管家呆了呆,拿水泼三品淑人? 崔侯爷也觉得不妥,拂袖道:本侯去瞧瞧! 不多时府里就涌出大批侍卫,崔侯爷站在台阶上铁青着脸骂道:杜少夫人,你休得撒泼!崔杜两家换了婚书,过了定礼,又是皇后娘娘赐婚。你家姑娘情深一片,硬要留下来给我家大郎哭灵守孝?想我家大郎昨日才过世……你怎的如此不通人情! 崔侯爷本就伤心,半点不作伪的哽咽起来。 围观的人一愣。有不明真相的又叫了起来:杜家姑娘竟是不顾家里反对,对崔大郎一往情深! 崔大郎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与杜姑娘情投意和,泉下有知,定也欣慰! 哎呀,那杜少夫人敢坐在人家门口哭号,哪有半点诰命夫人的仪态! 崔侯爷几句话就将事情扭曲成杜老夫人和岑三娘铁石心肠。气得岑三娘拍了拍衣裙站了起来:崔侯爷你巧舌如簧,可敢放了我家姑娘出来? 她不哭也不闹了,素衣飘飘,眼神轻蔑之极。 自己一把年纪,难道要在府门与个十来岁的小妇人争辩?崔侯爷拂袖而去:杜姑娘哭晕了过去,发妻好生照顾着。杜少夫人,你年纪尚幼,怎生的这般铁石心肠! 跑了,扔下让众人误会的话,自己再哭闹也达不到效果了。岑三娘幽幽说道:开国侯执迷不误,要把黑的硬说成白的,那就公堂上见吧。 崔侯爷听得分明,冷哼一声,道:府门口如此喧哗,吵着大公子了! 牙齿缝里蹦出这句话来,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周围看热闹的人驱散干净。 有侍卫故意执了鞭,在岑三娘身边抽响。吓得夏初直缩肩膀。 敢吗?岑三娘上前一步,那侍卫讪讪的收了,哼了声扭开了头。两排侍卫呈雁翅状排开,几名小厮抬了水就往台阶上浇,分明是让岑三娘再也坐不得。 少夫人!巷口奔来一行人马,杜知恩领着国公府的侍卫们赶了来。 水溅下来,污了岑三娘的裙角。 岑三娘指着开国侯府道:敢泼脏诰命夫人的裙子,给我打! 依照大唐律,奴仆敢冒犯贵人,打死不论。岑三娘还没气晕头,失了理智,给找了个理由。 杜家的侍卫早就怒火中烧,提了棍棒就上。 有道是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令国君色挠,长跪而谢。杜家气如长虹,大半都是跟着杜如晦征战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5 沙场退下的亲兵,没上过战场的,也是亲兵子弟。开国侯府是文人世家,见一众汉子手中哨棍舞开,这方拔了腰刀还未近身就被一棍抽翻。 顷刻间,开国侯门口的侍卫小厮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少夫人!是否打进府去!杜知恩好久没这么爽快过了,正热血沸腾着。 岑三娘看着里间一片缟素忍着性子摇了摇头:再打,砸了崔大公子的灵堂,便是我家不对了。开国侯府太大,要藏二姑娘咱们那找得着,惹怒了崔家,万一对二姑娘下手就坏了。气也出了,回府! 杜知恩让了两匹马给岑三娘和夏初坐了,朝着开国侯府啐了口,簇拥着岑三娘雄纠纠气昂昂的回了。 却说宫里,前一天皇后在武昭仪宫中晕厥过去,被送回了寝宫。 杜燕绥正在外头值守,随同皇帝一起离开。回过头,就知道了皇后被气晕的原因。他没有去找武昭仪。 第二天正等着和人交接,回家休假,黑七赶了来,一五一十告诉他开国侯府发生的事。 杜燕绥沉默了下,让黑七在宫门外等着。转身借着巡查之名进了后宫。 见他前来,武昭仪并无意外之色,先行向他赔礼:杜将军,昨日本宫却是有意撩拨皇后。本宫给你道个不是。 她怀有身孕后,体态不见臃肿,脸若芙蓉初开,另有一种**之美。 杜燕绥侧身不受,轻声说道:娘娘,他昨日看过曲江竞舸就回去了。 武昭仪眼里情绪如云似烟飘过。他已经回去了,意思是他真的来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一年太极宫鼓楼的角楼上,伫立在夜风里的他。 离开洪州时他打了她一耳光,她知道他恨。然而他还是来了。武昭仪阖上了双眼。 他看过曲江竞舸才走……她想起了崔大郎的死。 没有让宫里头他熟悉的人传个讯,把一切都交给了杜燕绥。 他既然信得过你,本宫自然也信得过。武昭议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杜燕绥微微一笑道:今晨祖母与内子携妹妹去开国侯府吊唁。开国侯仗着府里人多势众,强留了我妹妹在府中为崔大郎守灵,祖母气得晕死过去,连同内子被崔侯爷赶出了府。 武昭仪差点笑出声来。这崔家实在是狂得没了边了。也不想想,杜家是什么人家。连凌宵阁二十四功臣的家眷也敢强行扣留,逼着哭灵守孝。还赶走了一品国公夫人和三品淑人。真当先帝的从龙功臣们都死绝了么?崔氏自持是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却忘了那班跟着先帝打江山的老臣们最服气的就是杜如晦。 杜燕绥继续说道:杜家,自然不能像闲帮汉子冲进开国侯府抢人,只能说道理打官司了。想来祖母出面,尉迟老国公也不会置之不理。不知道这回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宰相是否还能一如往昔的护着崔氏。少不得还有请娘娘相助几分。 崔家也太张狂了。本宫听着都来气。杜将军放心归家安抚老夫人便是。武昭仪眼里闪过一丝璀璨的光芒。 皇帝登基不过两年,三省六部的实权仍把握在一班老臣手中,不能如臂指使。皇帝看着性子温和,心里早已不耐。她挑唆崔氏去惹杜家,不就是想借着收拾崔氏,打压那班老臣么?皇帝自然是巴不得的。 娘娘高瞻远瞩……有娘娘摇手,杜家这官司赢面不小。臣告退。杜燕绥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武昭仪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能看出本宫意图,因势利导,指向朝中那班老顽固。杜燕绥,你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回府 回府 杜燕绥一步也没停留,出了宫门与黑七一起策马就奔向了开国侯府。 两人在开国侯府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少爷,怎么个章法?黑七开口问道。 杜燕绥望着开国侯府邸慢吞吞的说道:缓兵之计。你先回府告诉祖母,我必将燕婉平安带回家。 他一鞭子抽下,马长嘶一声冲了过去。 在开国侯府门口下了马。杜燕绥缓步上了台阶。 管事的看着他身着紫色的千牛服,气宇轩昂,知道了他的身份。眼里就有了几分敬畏和警惕:杜将军稍候,小人前去通报一声。 黑七去宫门等他的时候还不知道岑三娘带着府里侍卫闹了一场。杜燕绥也不知情。 他站在门口。见两边侍卫们的手都按在了腰间,一副随时要拔刀相向的模样。心想,崔家嚣张的气晕了祖母,还将岑三娘她们赶出了府。吃亏生气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你们摆出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作甚? 不多会儿,崔侯爷竟从里面出来,背负着双手怒视着杜燕绥:杜将军若前来吊唁,本侯欢迎。如果想要带令妹走,绝无可能。崔家有婚书在手!你妹妹就是我崔家的媳妇。 竟连府门都不肯让他进。 崔家想要舍妹捧灵结阴婚,也得用花轿正儿八经抬进开国侯府。私自扣人,就算逼着我妹妹和灵牌拜天地,杜家也是不认的。难不成要两家集结侍卫火拼一场?天子脚下动刀兵,最终不过是京兆府出动府兵平息。事情闹大,京兆府断不了这个案子,只能递到皇上面前,求个圣裁罢了。杜燕绥平静的说道。 想用缓兵之计诳本侯放了你妹妹?哼哼,杜将军打的好算盘哪!真当本侯是三岁孩童好欺?崔侯爷识破了杜燕绥的主意。 杜燕绥笑了笑道:崔家不是有婚书在手,做好了打官司的准备?既然如此,何不大方点,咱们两家公堂上见吧。扣着我妹妹,开国侯府官司还没打,就输了理。您说呢? 崔侯爷能说什么?杜燕绥和岑三娘不同,他竟然是跑来讲道理的。崔侯爷盯着杜燕绥道:你杜家要打官司? 祖母坚持不肯让舍妹嫁牌位结阴婚,孝道大过天,我这做孙儿的自然只有遵从的份。开国侯府扣着我妹妹,只不过让我家在讼状上多写一条罢了。杜燕绥说的倒是坦白。 请杜姑娘出来。崔侯爷冷笑出声,杜家就准备输吧。 杜燕绥暗暗松了口气,笑了笑:就算杜家输了。我妹妹也要花轿名正言顺的抬进开国侯府。在崔家偷偷拜个牌位,叫什么事。对吧,侯爷? 崔侯爷看着杜燕绥,怎么也吃不准他的心思。说他愤怒吧,一直面带笑容。说他不气吧,妹子被强行扣下,怎么可能不气? 事情已闹腾成这样,崔侯爷的心思被一句打官司吸引住了。强行扣住人,杜家不可能没反应。打进府来抢人,两败俱伤的局面。堂堂正正的打官司,正合了崔侯爷的心意。崔家不会输。 对峙间,只见几个丫头婆子扶了杜燕婉出来。才一松手,杜燕婉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看到哥哥,杜燕婉一喜,提起裙子扑进了他怀里。 杜燕绥给她理了理鬓发问道:可曾吃亏? 杜燕婉轻蔑的看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6 了眼那几个脸上脖子上带彩的崔家奴婢,骄傲的说道:不曾。 杜燕绥笑了笑,让杜燕婉上了马,轻轻跃上去,坐在妹妹身后,朝崔侯爷抱拳一礼:侯爷识破是缓兵之计,某也不瞒侯爷,确实打的这个主意。崔家若赢了官司,某亲自送妹妹出嫁。崔家若是输了,请另觅佳媳吧。 不温不火,偏让开国侯心头窝了股气,拂袖而回。 杜燕绥策马,拥着妹妹回去。 回了府,两人径直去了正气堂。 见着躺在床上的祖母,杜燕婉哭着扑了过去:祖母! 杜燕绥轻轻握了握岑三娘的手,微微一笑:放心。 杜老夫人又惊又喜,郁结当即去了一半:燕绥,开国侯怎舍得放人? 杜燕绥上前单膝跪在了床前:祖母,孙儿擅作主张,要和崔家公堂裁断这门亲事。 祖母早有此意,已遣人送了信给尉迟老国公,请他看在你祖父的份上,襄助杜家。杜老夫人说道。又拍拍杜燕婉的肩道,去看你母亲去。她还不知情,一日不见你,恐心里想念。 杜燕婉抹了泪笑道:嗯,我就这过去。 离开时脚步轻盈,快活的像小鸟似的。 岑三娘冷眼旁观,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杜燕婉走后,只见杜燕绥连尹妈妈也打发了出去,心里顿时有点发慌。 祖母!这场官司咱们家赢不了!杜燕绥静静的说道。 杜老夫人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捧灵结阴婚要看双方是否自愿。纵崔家持有婚书,咱们家不愿,又是功臣之后。皇帝也不会轻易偏向崔家。燕绥,官司还未打,你为何这样说? 杜燕绥叹了口气道:祖母,您历经风浪。孙儿如实相告,只盼着您心里先有个准备。如今朝堂后宫都盯着这事。已经不再是崔杜两家恩怨。而是皇上在与掌权的老臣们角力!皇上登基两年多,三省六部的权力都握在世家望族出身的大臣们手中。崔皇后代表的是世家大族。皇上想要权力,所以一直宠爱着备受诽议的武昭仪,冷落皇后,这是在一步步试探挑战世家的底线。崔家要结阴婚,摆明了理亏。就给了皇上打压老臣的机会。君主要集权,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得了好处,皇上会安抚世家为首的大臣,打一巴掌再赏颗甜枣。咱们家就是这颗甜枣。只有皇上真正的掌了权,咱们家才有翻盘的可能啊。 杜老夫人猛的阖上了眼睛,声音发颤:你是说燕婉她,她仍要去拜一个牌位…… 崔孟冬还活着的话,燕婉只会死在崔家。如今,恐怕会委屈她一两年。杜燕绥有点艰难的回答道。 杜老夫人往后一仰,竟又晕了过去。 岑三娘和杜燕绥掐着她的人中,好半晌杜老夫人才缓过劲来,老泪纵横:可怜我的燕婉啊! 祖母,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杜燕绥将头埋在了老夫人身上。 他无奈而清醒。 岑三娘觉得朝堂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她恍惚的想,杜燕绥已脱不得身了,将来会怎样呢?武昭仪真当了皇后,将来就会一帆风顺吗? ……祖母心里有数了。这场官司咱们家使出十分力。皇帝真的要牺牲燕婉,杜家必有后福。杜老夫人沉声说道。 ☆、开堂 开堂 辞了老夫人,两人回了归燕居。 杜燕绥见岑三娘恹恹的,就抱她坐在腿上,将脸埋在了她颈边:担心燕婉,就不能也问问我好不好…… 敢情还吃自己妹妹的醋了?岑三娘哭笑不得的推他:你不是好好的么?来来,我瞧瞧擦破皮没有。 杜燕绥生气的去咬她的耳朵:心里埋着事,都不想和我说么? 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究竟谁肚子里埋的事更多?岑三娘耳朵发痒,撑着他的胸笑着躲他,心里的郁闷不知不觉消散了。 见她终于笑了,杜燕绥这才满足的啄了啄她的嘴唇道:不用担心。我只是给祖母说最坏的打算。她年纪大了,经不得刺激。先给她说了,万一结果不好,她也不至于急怒攻心。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岑三娘伸手去捏他的脸,两边拉扯着变形,瞧着杜燕绥变得卡通可爱,心情就好了。 杜燕绥好笑的任她蹂躏,捉着她的手,往后一仰,拉着岑三娘趴在自己胸前,轻描淡写的说道:官司有点难打。依大唐律,只要双方缔结了婚书,没有过门,也算是人家的媳妇了。但崔家如今要结阴亲。这个就又有说法了。绝大部份人家为了积德,都会退婚,以显大度仁德。何况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家,拼死也不会让自家姑娘委屈。所以,单从律法来说,咱们家会输。从道理上讲,崔家赢了也会被人唾弃。不过,燕婉回了家,崔家就被动了。崔孟冬眼见头七完了就要入土为安。他家急着娶媳妇给崔孟冬捧灵,咱们着什么急? 坏人!别忘了崔孟冬可是被你……岑三娘有些不安。 杜燕绥沉默了下道:崔家若诚心求娶,我哪会要他性命。最多不过是回绝了事。那日皇后已遣了人来府里宣旨,再将我请进宫去,木已成舟,再许以重利。他们家分明是为了拿捏我替皇后办事才求娶。我为了杜家受先帝密令在滕王身边**年。我绝不会再让燕婉再过那样的日子。燕婉性烈,受不得气,也沉不住气。三娘,你觉得我心狠么? 岑三娘把脸靠在他胸前,嘟囔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呗。 杜燕绥笑了起来:让崔家急去吧,来要人不给,要打官司咱们家奉陪! 我在曲江畔见着滕王了。他有那么多人手,为什么一定要你冒险出宫,亲手动手?岑三娘的手指在杜燕绥胸口划来划去,心里存着老大一个疑问。 我知道的太多了。不递个把柄给滕王,王爷不会放心。明枪易躲,暗枪难防。我总有落单的时候。他不放心,我只有死路一条。我现在还没有办法与他为敌。 杜燕绥慢吞吞的伸手摘走了岑三娘发髻上的钗子,一枚又一枚。满头黑发飘落了下来。他满足的用手抚摸着,静静的告诉她:滕王要助武昭仪在后宫立足。杀崔孟冬我完全可以不用借他的人。但他要我亲自动手,我成全他罢了。 岑三娘抬起头来:我不明白。他真的很爱武昭仪么?爱到可以把她让给皇帝,还要帮她?换了我,我可做不到。 杜燕绥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瞧着她秀美的眉眼喃喃说道:要把你让给别人,我也做不到。 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杜家嚷着要和崔家打官司。老夫人也备了书信给尉迟老国公求援。事实上一晃三天,杜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崔家等得不耐烦,使人去探杜家的动静。 国公府大门紧闭,后门不时采买瓜果菜蔬的下人进出。隔壁杜家二房动静不小,租了国公府的芷汀院后,雇了匠人在围 分卷阅读186 - 分卷阅读18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7 墙上砌了道月洞门,安排了下人进出洒扫。 又打听到杜家大房要收租金,二房老太爷和族长撕破了脸皮大吵一架。 侯爷!我就说不该放那杜燕婉回去,你瞧瞧!他们家关起门过安生日子,可怜我家大郎……头七都快过了,连个哭灵的身边人都没有!李氏听了下人回报,气得趴枕上大哭起来。 崔侯爷气结。依然叫先前去国公府的张妈妈去杜家。 岑三娘在花厅接待了张妈妈。 杜少夫人,奴婢想面见老夫人。您别忘了,二姑娘的婚书还在家主手里捏着呢。这一回张妈妈可不像上次那般做低伏小了。带了四个丫头来。穿了身酱紫色福色小团花的府绸裙子,手指戴了两枚金戒指,捏着把团扇矜持的扇着,坐在下首,摆出副夫人的作派。 岑三娘慢条斯理饮着茶,心想,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从前没打听过,家里有没有冰窖。估计没有存冰。今年凑聘礼都当东西来着,哪有闲钱买冰呢。手里宽松了些,该叫方妈妈安排人去坊市拉几车冰回来。厨房可以做好些吃食。那一年,在隆州,记得她还做了个简易冰箱,颇为好使。 杜少夫人!见岑三娘饮着茶不搭理自己,张妈妈火了,团扇啪的放在案几上,发出老大的响声。 岑三娘回过神,瞥了张妈妈一眼:你什么身份哪?有无诰命在身哪?来个粗使婆子就要见一品国公夫人,当你谁呀? 张妈妈气极,霍的站了起来:杜少夫人,你家姑娘是皇后娘娘赐婚,许给了我家大公子。已换了婚书,难不成杜家要抗旨不成?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张妈妈,话不能乱说。娘娘是赐了婚,可你家大公子……没了啊?我家姑娘嫁谁去呀? 既然换了婚书,就是开国侯府的媳妇。我家大公子头七未过,杜二姑娘就该给我家公子哭灵守孝!张妈妈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当这里是开国侯府么?还能由得你们再强抢一次人啊?既未迎娶,婚礼未成,我家姑娘凭什么要去哭灵守孝?崔家想结阴亲,也得看看杜家是什么人家!人既然死了,娘娘一番好意也落了空。自然是……退婚呗!你一个奴婢自然是作不得主的,那就回去禀了你家侯爷夫人去。送客!岑三娘笑嘻嘻的说道。 她早有安排。说了送客,四周丫头婆子一拥而上,又不是开国侯夫人,没有顾忌,出大气扭着张妈妈和崔家丫头们就往外推。 杜少夫人你休得意!哎哟!我家公子就算没了,你家姑娘也要捧灵嫁过来!阿秋夏初几个恨那日崔家霸道,趁机又狠狠的掐捏着几把出气,疼得张妈妈直叫唤。 岑三娘站在廊下,看着张妈妈被推掇着远了,高声叫道:记得告诉开国侯和夫人,我们杜家要退婚!你家送的礼一文不少,不会贪墨半两银子的! 张妈妈是李氏的心腹,内院总管事,哪里受过这等气。回了开国侯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直把岑三娘形容成了比市井泼妇。 崔侯爷气结:他家不是嚷着要打官司么?怎的不去衙门,闹着要退亲! 张妈妈一愣,磕头赔罪道:侯爷见谅,老奴一时气极,竟忘了问这事。老奴这就再去趟杜家! 速去速回!这杜国公府怎的这般赖皮!崔侯爷怒道。 张妈妈去而复返,这次却叫了好几个府里泼辣,口舌利落的丫头婆子,又点了一队侍卫护送。 这回连岑三娘的面都没见着。杜惜福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崔家是来退亲的吗? 张妈妈差点气了个倒仰,一个眼神使过去,带来的人就围着杜惜福骂了起来。 杜惜福叹了口气,拍了拍手掌。照壁后蓦的冲出手持棍棒的杜家侍卫来。杜知恩兴奋的往手心啐了一口:给我打! 张妈妈唬了一跳,没想到杜家直接开打,尖叫着往后退,直喊侍卫救命。 那队侍卫不过八人,才被杜家侍卫揍了,更没有底气应战,护着张妈妈等人就跑。 只听身后传来杜家总管的声音:你家要结阴亲,我家不肯,你家去告官啊!堂堂三品开国侯府教唆着下人跑来撒泼,丢不丢人! 他故意喊得大声,引得东市那边隔着水渠看热闹的闲汉哈哈大笑。 回去张妈妈又一番哭诉,崔侯爷差点气得吐血:岂,岂有此理!见官见官!给我拿朝服来! 杜家口口声声要打官司断公道,到最后崔家先捶响了长安府衙门口的大鼓。 长安府尹只是个四品官,见崔侯爷亲至,告的是杜国公府藏了他家的媳妇,接讼状时手都在抖。这事,长安府管得了吗? 无论如何接了讼状就得发签去杜家拿人。拿谁呢?杜家能对婚事做主的是一品国公夫人。 崔侯爷心头窝着火,坐在公堂上冷冷问府尹:我家有婚书在手,对方毁婚,是否该派衙役将那杜家姑娘锁了来? 府尹哪敢锁杜家人,当着崔侯爷的面叫了县尉让他去杜家带人,给县尉使了个眼色,瞧着一班衙役带了绳索提了火棍去了。 这厢杜老夫人和岑三娘接了消息,换了诰命服。 那县尉一见两位身着诰命服饰的夫人,头皮就紧了。上前出示了签条,要带杜燕婉走。 听着他自称姓裘。岑三娘就想起来了,叫人唤了他过来,低声笑道:你家可是住在永平坊?你大哥在羽林卫?裘员外可是你爹? 裘县尉一惊:夫人怎么知道? 岑三娘悄声说道:我二舅舅是胜业坊李家。当初听说你家老太爷瞧上了我的丫头…… 裘县尉就想起来了,脸涨得通红:少夫人,那是误会! 岑三娘笑吟吟的说道:自然是误会。今日崔家要和咱们家打官司,咱们家自然要应诉的。官司还未打,那崔家凭什么说我家小姑是他家媳妇?我家小姑可是未阁的大姑娘,怎能去公堂抛头露面…… 那是那是。裘县尉见她说完,四周的侍卫个个手扶着刀把,他要坚持带杜燕婉走,立时就会被人家打出门去。他心想,只要杜家去了人,自个儿就算交差了,抹了把汗道,杜老夫人和少夫人前往公堂应诉请收藏、推荐。 岑三娘就起身扶了老夫人出府。坐的是双马拉的朱壁华盖车。带齐了四个丫头,方妈妈和尹妈妈随侍。又点了一队侍卫护送。 两人走后,厅堂后转出杜燕绥兄妹来。杜燕婉吐了吐舌头道:哥,你说只有祖母和嫂嫂能应付得了么? 杜燕绥笑道:有道是好男不和女斗。崔侯爷论身份比不得祖母尊贵。论口才说不过你嫂嫂。我在场反而不好了。 崔侯爷茶水喝了一肚子后,终于那县尉高喊一声:被告一品国公府杜家人带到! 崔侯爷霍的站了起来,欣赏的看了眼长安府尹,等着杜燕婉被押解进堂。却只见门口施施然停下一辆华丽的华 分卷阅读187 - 分卷阅读18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8 盖马车,丫头婆子侍卫簇拥着银发端庄的老夫人走了进来。气得狠狠一拂袖子坐了下去。 还没坐稳,听见一人高喊着:一品蔡国公夫人到,长安府尹还不速速前来见礼! 长安府尹抹了把汗,深揖首:下官见过老夫人,给老夫人看座。 岑三娘扶着老夫人走到了崔侯爷面前。 杜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青砖地:崔侯爷。 崔侯爷转过身哼了声。 杜老夫人扬起拐杖就打了过去,崔侯爷猝不提防,被一拐敲在肩头,疼得哎呀叫了起来,指着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杜老夫人收了拐哼了声道:见长辈不知行礼,老身替崔老夫人教训你一下。怎么着?不服气?她站定了身子,不喜不怒的看着崔侯爷。 这一拐打得崔二郎崔三郎目瞪口呆,长安府尹心都揪成了一团,赶紧打圆场:崔杜二府今日可是来打官司的…… 崔侯爷拱了拱手,牙缝里挤出话来:杜老夫人安好! 杜老夫人脸上一下子有了笑容:老身力气小,没伤着侯爷吧? 崔侯爷吸气,脸憋得通红,就想发作。 谁知杜老夫人再没了下文,已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既然今日是崔家告我杜家毁婚,杜家自然是要来应诉的。杜家下人,一律堂外静侯,不得咆哮公堂,否则以家法论处! 是!丫头婆子侍卫们齐声应下,整齐划一。 那声势震得长安府尹心神又是颤了颤,拍了拍惊堂木,咽了口干沫努力想威严几分:……开堂! ☆、公堂 公堂 听说长安府开堂审理开国侯府诉杜国公府,衙门外人山人海,围了个水泄不通。 岑三娘站在老夫人身后,往外瞧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忍了忍笑。 崔家的讼状是崔二郎写的。崔季冬是庶子。大哥崔孟冬如芝兰玉树般,小弟崔仲冬深受嫡母宠爱。他夹在中间,唯有沉稳,刻苦,努力才有出头之日。一手文章写的极漂亮。讼状也写得入木三分。 崔家根本不提杜家毁婚一事。只说皇后娘娘懿旨赐婚。两家换了婚书,过了定礼。谁知崔孟冬五月初五端午节溺水死在曲江。家中设着灵堂,头七未过。杜家就扣着自己家媳妇不放。以至崔孟冬灵堂前连个哭灵的房里人都没。 字字句句指责杜家泯灭三纲五常。又赘诉了一番崔孟冬的惨状。崔二郎读得悲痛欲绝泣不声成。 最后一句念完,崔侯爷就红了眼睛:请大人作主!让那杜家还我儿媳妇返家,让我家大郎不至灵前孤独!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人家儿子死了,头七还没过,你就把女儿拽回家。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长安府尹心里也犯了嘀咕,若真是如此,杜家还真没理了。如果家家户户相公死了,婆家人就把女儿拽回家,还不乱了套。他又不敢吼杜老夫人,只冷着脸道:崔家读了讼状,杜家如何说? 禀府尹大人,祖母年事已高,便由妾身来应诉吧!岑三娘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先说两家幼时定亲,十来的不曾往来。杜燕婉拖到快十八岁,信守与崔家承诺,仍未定亲。 就听公堂外有人高呼:皇后娘娘不是赐婚了吗? 岑三娘就接口答道:是啊,皇后娘娘重信守诺,哪能由得自家兄长坏了自己的名声,因而赐婚。既然有娘娘出面,杜家念着崔孟冬尚未婚配,自是允了。两家五月一日才交换了婚书过了定。五月初五开国侯府请我家曲江观竞舸,崔家大公子竟与佳人幽会,没曾想泛舟曲江,船却翻了,丢了性命。短短四五日,我家姑娘哪里曾被迎娶过门?那崔大郎因**丧命,如今竟要我家姑娘捧灵结阴婚。我家自是不肯。崔家不知羞的告上公堂。还口口声声说我家藏了他家媳妇,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人,崔家一派胡言,还请大人为我家姑娘作主! 长安府尹听了心里就明白了。两家因皇后赐婚换了婚书,才几日崔大郎就去了。崔家要结人家姑娘捧灵结阴亲。这可是国公府的姑娘,人家当然不肯。 我家大郎明明是被人下了圈套害死在曲江上,哪里是意外!崔侯爷气道。 岑三娘朝府尹行了礼道:大人,崔孟冬**成性,杜家有人证!可否传上堂来? 府尹允了。 只见公堂外早停了两辆马车,听到召唤,轿帘一掀,娉婷下来十来名美人。高矮胖瘦,中土美女,西域胡姬,应有尽有。 莺莺燕燕一群朝着公堂行来。 哎呀,那不是春满楼的小月姑娘吗? 那个是聚仙楼的华姬,她跳的胡旋舞一曲值百金! 崔大郎艳福不浅哪! 崔家父子瞧的目瞪口呆。 这群美人往公堂上一站,齐刷刷行礼,口称:妾身见过府尹大人! 长安府尹眼珠子都瞧直了,咽了咽口水,问道:你等可是开国侯崔家大公子的相好? 有人回了:回大人,玉倌上月才说要包下奴赏一月的舞呢。 就有人不服气起来:回大人,大公子还说要赎了奴带回侯府呢。 瞧,崔公子给人家买的玉搔头! 嘁!这是大公子亲手插在我髻上的金步摇! …… 越说越**,越说崔家父子脸越难看。 岑三娘笑道:大人,崔公子**成性,不用妾身再说了吧? 崔侯爷指着那群美人,气得对眼看直了的府尹道:大人,今日是审我崔家讼杜家不肯还我家媳妇一案!不是论我家大郎是否**! 府尹大人回了神,重重拍了声惊堂木,言语却甚是温柔:姑娘们,请退去吧。你们的证言本官已听清楚了。 美人们纷纷朝府尹再送秋波,娇笑着去了。 岑三娘凉凉说道:大人既然已经听清楚了证言,请断案吧。杜家要退婚!什么崔家媳妇,我家小姑尚未出嫁,侯爷慎言。 崔侯爷嘿嘿冷笑道:我家有婚书在手,依律法杜姑娘已经是我家媳妇了。 哎呀,崔侯爷,话可不能这样说。自古成婚,三书六礼不得少。照您那样说,只需要双方签下婚书,三书六礼只需一书在手请收藏、推荐。您是觉得圣人教导咱们行的礼太罗嗦了?还是……开国侯府不需要讲‘礼’?!岑三娘挑眉反问道。 公堂外又哄声四起:开国侯讲理就不上公堂了! 崔侯爷大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既然侯爷不是这意思,三书六礼未行完,我家姑娘就也不算嫁到你家。既然还没嫁,那来的你家媳妇?!姑娘家的闺誉岂是你家红口白牙想怎么损就怎么损的?婚礼未成,你儿子又死了。我家退亲理所当然!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呀!岑三娘飞快的打断了崔侯爷的话,朝着公堂外大声问道。 公堂外蓦的冒 分卷阅读188 - 分卷阅读18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89 出一个声音:我明白了,崔家是想要国公府的姑娘捧灵结阴婚! 国公府的姑娘啊!也敢想! 你懂什么,开国侯是皇后娘娘兄长哪!杜家又没个真的公爵在身! 先蔡国公可是凌宵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没想到嫡孙女被人硬要抢了去结阴亲! 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呗! 议论声此起伏彼,气得崔氏父子三人脸色铁青。崔侯爷指着岑三娘道:好个伶牙俐齿的杜少夫人!府尹大人,两家的话你都听了,这阴婚我崔家结定了,我家不退婚,你断吧! 杜老夫人也重重哼了声:结阴婚伤德!我杜家不会答应。府尹大人你说呢? 长安府尹苦笑着想,他断不了。见师爷使了个眼色,无声说:拖—— 长安府尹重重一拍惊堂木:本官需仔细研究案情,暂不宣判,退堂! 他朝杜老夫人和崔侯爷拱拱手,转身进了衙门后堂。汗湿后背,长长的舒了口气:师爷哪,能拖到几时啊? 师爷笑道:两家都是权贵。拖到上面发话呗!他用手指了指天。 府尹就明白了。这事得皇上说了算,他听旨意就行了。 两家离开长安府衙,各自回府。 崔侯爷脸色极不好看,道:杜家胡搅蛮缠。明日请御史台的大臣们上书,告那杜家抗旨毁婚。 这厢老夫人累了,却是笑着的:今日一闹,整个长安都知道了。崔家想要燕婉捧灵结阴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回头再进宫,请得老国公相助。皇上未必会让崔家如意。 是!您先歇着。岑三娘递了杯茶给她,轻声说道,祖母,三娘还要去见一个人。就不侍奉您回府了。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 岑三娘下了华盖车,带着阿秋和夏初上了另一辆马车,在侍卫的拱护下驰向另一个方向。 ☆、心意 心意 马车载着岑三娘停在一间酒楼外。她下车戴了帷帽遮住了面容,吩咐侍卫们在外等候,领着阿秋和夏初进了酒楼。 报了姓氏,酒楼掌柜的亲自前来招呼,领着岑三娘主仆三人上了楼。推开雅间的门,做了个请字。 岑三娘主仆走了进去。雅间宽敞,中间以雕花月洞门隔开。门口站着一名小厮。里间榻上站起一人,身着朱色绸缎长袍,面带笑容,举手一揖:杜少夫人! 你俩在此候着。岑三娘取下帷帽,吩咐二婢侯在月洞门旁,笑吟吟的走了过去,欠身还了礼,邹公子。 里面摆了两张榻,两人分两端坐了。彼此同时打量起对方来。 岑三娘头一回正面看清了邹雄杰的长相。 正如那幅肖相所画。单看邹雄杰的五官,委实偏丑。脸瘦削,眉如立刀,极小的单眼皮。挺直的鼻梁如果拆开单看,不会丑。放在他脸上就有些突兀的感觉。额宽嘴阔,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协调。 岑三娘看清楚了,却松了口气。邹雄杰的相貌并没有让她一见就难受。他的小眼睛特别亮,一双瞳仁闪动着水银般的光泽。笑着的时候,眼睛眯的更小,不出彩的五官都被笑容淹没了。看着他的笑容,岑三娘只想起了晴朗二字。 邹雄杰也好奇的打量着她。父亲提起岑三娘只说了两字:奸商!邹家行商,父亲能赠她奸商二字,实是赞赏有加。 他万没想到岑三娘这么小,娇小玲珑的身材,秀美如画的面容。笑容像春水荡起的涟漪,浅浅的,丝毫不见半点心机。 奸商?父亲这评语搁杜少夫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啊。 案几上有茶,尚未上菜。邹雄杰端起茶盏浅啜着。 岑三娘抢先开了口:邹家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妾身感激不尽! 谢的是邹家寻来的数十名认得崔孟冬的美姬,与十来名在公堂外帮腔的闲汉。一日之内,在邹家的努力下,长安城上下都会遍传崔家硬要强逼杜国公府的姑娘捧灵结阴婚的失德之举。 岑三娘觉得,后世的舆论造势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因为古人太爱面子。 杜家在外人看来紧闭大门没有动静。该做的事一件没拉下。 岑三娘那日折了十八学士回府后,无事时就照着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一束牡丹。使人送到了邹家。她相信,看到这束牡丹,邹员外会想起当日他开水烫花,表示与崔家做对的壮举。 皇后赐婚,邹家就没戏了。如今崔孟冬死了,杜家要退亲,和崔家打官司。就看邹员外怎么想了。此时站出来帮杜家是机会,也是豪赌。岑三娘觉得,邹员外花了一万两银子,冲这个,他也舍不得。再说,只是利用邹家的人脉做宣传,又没让邹家人出面,邹员外能亡羊补牢挽回损失,甚至得到优握的回报,他多半会答应的。 果然,邹家同意了。 路见不平……见义勇为……邹雄杰喃喃的重复着岑三娘的话,扑哧笑了起来。他放下茶盏,摇着头笑得欢快之极。 这个杜少夫人哪,一开口果然有奸商的味道。 邹家花钱找来美姬,雇了闲汉,商行几千人齐齐将崔家逼人家姑娘结阴婚的事到处传扬。结果在她嘴里,成了邹家的义举。 岑三娘脸皮厚,笑吟吟的望着他想,我就是不说你家是为了结亲,怎么着吧? 一大早去衙门,此时已近午时,岑三娘饿了。心想,邹雄杰不会弄两块饼就把自己打发了吧? 听说这间酒楼的大师傅最拿手的菜是鱼脍。佐以西域美酒,无上的享受。午间就上道这主菜吧。不知邹公子想推荐什么菜式?岑三娘客气的说道,眼微微眯着,轻摇着团扇。 邹雄杰顿时看懂了。真想攀上杜家这门亲,先得讨好她这个长嫂。她饿了,就毫不客气的点最贵的鱼脍。吃定自己了。 老爹一万两银子花了。杜家有请求也帮了。还吝啬一桌名菜美酒? 五两!去把大师傅叫来,现做鱼脍!再送瓶窖藏的正宗西域葡萄酒!让掌柜的安排,另配酒楼最有名的菜肴送来。邹雄杰笑咪咪的吩咐道。 那名叫五两的小厮应了去办。不多时厨房就让两名侍女端了菜送上。 大师傅前来,行了礼,从旁边水桶里掏出一条肥大的鲤鱼,鱼头用布一裹,倒转刀背麻利的敲晕。提起鱼刷刷几刀,鱼鳞片片落入水桶之中。然后将鱼往案几上的盘中一摆,抽出一把薄刃菜刀来。 刀光闪过,一片片晶莹的鱼片如雪般落入两边搬好的青瓷冰盘中。大师傅拱手为礼,收拾了东西离开。 侍女将鱼脍分送至两人案几。鱼脍卧在冰上,散发出丝丝沁凉之意。旁边配有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盐、酱八种料研磨而成的八和齑。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岑三娘用筷子挟起一片,往佐料中一裹,送入口中,顿时眉开眼笑。 邹雄杰看着她的吃相,生 分卷阅读189 - 分卷阅读19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0 生咽了口口水,也挟起一片吃了。果然美味啊!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作声,慢条斯理的吃完午饭。 五两,领两位姑娘去用饭。邹雄杰擦嘴漱口后吩咐道。 这是有话要单独说。岑三娘朝二婢点了点头。二婢行了礼,和五两出去了。 岑三娘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正如她猜测的一样,这瓶酒和牡丹会上婢女送来的酒一模一样。 杜少夫人,邹家已拿出了足够的诚意。邹雄杰不饮酒,换了茶,浅浅啜着。 岑三娘放下酒杯,继续试探着:邹公子做生意,听说到目前还没做过赔本的买卖。可惜,这回要叫您失望了。 父亲花了一大笔钱,回家兴高彩烈。还没乐够,就被皇后赐婚挨了迎头一棒。邹雄杰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在岑三娘这里连一句话都讨不到。 他望着岑三娘,心中一动:杜少夫人误会邹某的意思了。邹家行商做买卖不假。但这门亲事,并非只为了图利。 哦?难道邹家看上的不是国公府的地位? 邹雄杰凝视着她轻声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是为了国公府姑娘的身份求娶,你信吗? 岑三娘眨了眨眼道:我信……我信也没办法不是? 一副你明白的,崔家上头还有皇后娘娘,眼下两家角力。哪怕退了婚,为着杜燕婉的闺誉,也不可能马上就另许人家。 邹雄杰沉默了下道:邹某可以等。 邹公子,男大当婚,你是长子。你不急伯父也会急的。这姻缘二字,总有个缘份的讲究。妾身什么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万一崔家势大,亲事退不了,我家姑娘命苦,只能嫁过去,那怕离开崔家,也要守够三年孝期。三年哪,又不是三个月三天。邹公子何必这么执著呢?除了国公府的身份,我家姑娘生的又不是天仙下凡。你这声等,叫妾身好生疑惑。岑三娘笑吟吟的拒绝着。 邹雄杰长身而起,对岑三娘揖首到底:在下心意已决,还请夫人转告杜姑娘,只要她不嫌弃邹某是个商户,愿意下嫁。邹某愿意等。 岑三娘收了笑容,起身看着他淡淡说道:抱歉,妾身仍然不能给你任何承诺。需知国公府里能为我家姑娘婚事做主的,是我家老夫人。邹公子,邹家相助,妾身感激不尽。恐怕这次邹家真的是做了笔赔本生意了。告辞! 话是这样说,如果邹家就此收手,不再帮助杜家。邹雄杰就过不了关。岑三娘只能说到这地步,别的,就看邹家的领悟了。 她出去,推开了门,见二婢和邹雄杰的小厮侍立在门口。岑三娘带着二婢离开。 走了几步她猛然回头,见那小厮进去后关上了门,岑三娘提起裙子快步走过去,耳朵贴在了门上。 阿秋和夏初目瞪口呆,这是酒楼啊!自家夫人居然躬着身子听壁角。两人紧张的并立着,想把她拦在身后。 岑三娘才不管那些,贴着门听到里间传来邹雄杰的声音:……记爹帐上,知道了么? ……估计小厮嘟囔了句老爷肯定不干之类的。 本该由爹出面,我帮他招待,为什么不记他账上?就这么办!至少吃了十两银子哪! 真是个奸商!吃完抹嘴就走,连句实诚话都不给爷留下。 ……酒!我不饮酒,也不能浪费啊!付了银子怎么不拿走?带上! 岑三娘忍俊不禁,听到里间传来脚步声,吓了一跳,转过拉起二婢飞快的急走,拐过回廊这才拍了拍胸松了口气。还好没被邹雄杰开门撞见。 好险哪,奴婢心都快跳出来了。夏初长舒口气道。 阿秋也埋怨道:少夫人要听壁角,遣奴婢去就是了。何必亲自涉险! 岑三娘才翘着嘴自欺欺人道:怕什么,夫人我戴了帷帽的,人家认不出来。 阿秋和夏初哭笑不得。 ☆、殿前 殿前 公堂之上摆了崔家一道。杜老夫人心头畅快。晚上特意添了菜,单给张氏送去之后,祖孙四人围坐着吃的开开心心。 杜燕绥兄妹听岑三娘一番转诉,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杜燕婉一点都不愁:就算皇上真顾忌崔家是望族,朝中多有大臣相助。咱们家也没输这口气。 岑三娘见过邹雄杰后,心里倒对邹家生出了好感。有意替邹雄杰说好话:……看着蛮诚心的。还舍得请我吃了盘鱼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本份来着。 她说给邹雄杰听的话,换了主人。 杜燕婉的脸就红了起来,放了筷子说了声去侍候母亲匆匆走了。 等她走后,杜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只要身家清白,肯待咱们家燕婉好,祖母也不求别的了。 却是肯了。 杜燕绥笑道:原我把事情想得严重了些。如今看来三娘的计策更管用。皇上也要顾及名声。就看崔家和那班老臣如何了。 饭后他和岑三娘辞了出来,去看了张氏。张氏精神好了些,却被瞒得紧紧的,两人又松了口气。 回了归燕居,洗漱完打发了丫头们出去,杜燕绥就习惯性的把岑三娘抱在了腿上坐着:今儿见着邹大郎了? 岑三娘窝在他身上抿着嘴笑:嗯,他说他愿意等燕婉。我可一句承诺都没给。 她抬头见杜燕绥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就有点慌了:你是不是觉得他貌丑,又是个商户,不乐意结这门亲? 不是!杜燕绥捏了捏她的脸,眼里有几分失落,都是我不好…… 这人哪,就是心重。瞧着比邹大郎还小两岁,怎么就不能像邹大郎一样,笑容明朗得像水洗后的蓝天。岑三娘有些心疼的抚上他的眉:好像自从你离开滕王后,眉头就没舒展过似的。真丑! 杜燕绥苦笑:心里成天压着事……眼一瞪,丑吗?千牛卫出了名的玉面将军! 岑三娘乐了:是是,玉面煞魔这绰号好听不? 既然你喜欢,本将军一定会对得住这名头!杜燕绥抱起她就扔上了床。 岑三娘娘咯咯笑着,翻身缩进了里边:明日丑时起不了身进宫应差迟了会被打军棍了哦! 杜燕绥嘿嘿冷笑着:是谁每次都哭着喊不要的? 岑三娘不怕死的说道:肯定不是我。 杜燕绥慢吞吞的脱掉衣裳,眉轻轻挑起:换个花样试试? 岑三娘猛的想起杜燕绥第一次找不到地方的窘样,居然没几日这厮竟要玩花样,偏着头看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杜燕绥的脸渐渐的红了,恶狠狠的扑过去将她按在身下:岑三娘,你找死! 窗外皓月,初夏的风微笑着吹过。 崔杜两家为婚事打官司的事传遍了长安城,也传进了宫里。 高宗第二日上朝。 开国侯就递了折子:皇上,皇后为崔杜两家赐婚,两家已换了婚书。可如今杜家却口口声声要退亲。我家大郎头七 分卷阅读190 - 分卷阅读19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1 快过,灵前连个哭灵的身边人都没有。臣已诉之长安府,那府尹却不肯当庭将杜家姑娘判归我家。求皇上为臣做主! 高宗接了奏折,细细看了,温和的说道:皇后的确赐了婚。可你儿子已经过世,杜家要退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皇上!既然娘娘赐了婚,这桩婚事焉有退亲的道理?杜家抗旨不遵,藐视皇后娘娘的威严。我崔家却不肯做逆臣,有违皇后旨意。崔侯爷诉道。 高宗把奏折往龙案上一搁,问道:诸爱卿如何看此事? 哗拉拉站出来一大群人。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官员们出列了一大半。尚书令,中书令和侍中,三省宰相纷纷出列。 高宗眼里飘过一丝阴霾,语气依然温和:韦相年长,你持何意见? 韦相须发皆白,颤颤巍巍的拱手道:皇上,昔梁有妇名高行者,貌美品端。夫早死不嫁。王使人求娶之。高行持镜割了自己的鼻子,道:‘王之求妾者,非以色耶?刑余之人,殆可释矣’。宁肯割鼻毁容守节。王侯求娶亦不能破坏她的操守。今有皇后赐婚,两家婚书已换,杜国公府的姑娘焉能因为嫁给灵位就能抗旨不遵呢?此乃不忠不节! 此言一出,附议者云集。 皇上,臣有本奏!御史台站出了三名御史。 文武百官中世家大族出身的占了三分之二。有大量官员站在崔家一边,高宗不足为奇。看到御史上奏,高宗皱了皱眉。 御史台为最高监察部门,掌纠察百僚、弹劾不法掌殿廷供奉之仪式,纠察朝会典礼失仪和随驾检举非违,还受皇令监察全国诸道。掌监察地方官吏及尚书省的六部。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保持中立姿态。往往意见也最受皇帝重视。 如今却有三名御史为崔家说话。高宗心里涌出了一股愤怒。长此以往,这殿堂上还有多少谏言能相信? 高宗语气平和:崔御史请讲。 皇后娘娘赐了婚,杜家纵万死也应遵从。为了自家姑娘,竟抗旨不遵,请皇上下旨,治杜家藐视皇后威严之罪! 抗旨不遵,全家斩首。众卿家是这意思么?高宗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崔侯爷朗声说道:念在杜国公的功劳上,只要杜家肯把姑娘嫁进开国侯府。本侯愿既往不咎。就当他们从了娘娘的懿旨! 下面立时又一片赞扬声:侯爷大度! 大度个屁!殿门口传来一声如雷般的怒吼。 随着声音,大步走进一名身着大团花绫罗紫袍,腰结玉带,头戴衮冕黑脸老人。他大步向前,与韦相并列,掀袍叩首:尉迟恭是粗人,请皇上恕臣殿前失仪之罪! 高宗心头欢喜,起身离了宝座,亲手将他扶起:老国公十余年未曾上殿,身子可好?来人,给老国公看座。 韦相的年纪不比尉迟恭小,羡慕之余又无可奈何。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世代受香火供奉,摹有画像供人瞻仰。尉迟恭虽是打铁出身,并非名门望族,声望却不比他小。 文臣敬重,武将更是当他是祖宗一般,挨个的上前见礼问安。 这个自报家门,爷爷曾是尉迟恭手下某某将领。 那个称父亲曾是他带过的队伍中一名偏将。 殿间瞬间热闹起来。 尉迟恭的儿子尉迟宝林是九寺中的卫尉卿,瞅着自家老爹突然上殿,脚步又往后退了一步。尽量的让自己存在感低一些。 老臣今日上殿乃是为了杜国公府与开国侯府婚事而来。认亲请安的免了。尉迟恭十余年未曾上殿,就是不愿看到这番景象。他虽是打铁出身,心思却极细腻。皇帝能重用儿子便罢了,仗着劳苦功高,皇帝为示仁厚,难不成每天都在殿上给自己安个座?有任何事都要问声老国公以为如何?长此以往,再大的功劳也会被磨没了。 众人这才纷纷退回班列。 尉迟恭朝皇帝拱手道:皇上,请许老臣问开国侯几句话。 皇帝笑咪咪的:老国公难得进宫,有话请问便是。 尉迟恭径直走到崔侯爷面前,指着鼻子就骂了起来:皇后是为崔杜两家赐了婚。可你儿子死了,就定要人家姑娘捧灵结阴婚。换了你家姑娘,你肯么?且不说此举伤德,老杜天上有灵,也要扯着先帝哭咧! 骂得崔侯爷脸上变了色,梗着脖子道:虽说杜家姑娘嫁给我儿子的牌位,可她顺了忠义二字。难道皇后娘娘的旨意可随便违逆的么? 尉迟恭转身给皇帝跪下了:事情起因乃是娘娘赐婚。杜国公身后就一个嫡亲孙女。老臣恳请皇上念在杜国公一生忠心,为国有功的份上收回赐婚旨意。 高宗微笑道:老国公所言甚得朕心。崔侯爷公子已逝,只需收回成命,就不算崔杜两家抗旨不遵。 皇上万万不可!出声的却是中书令王相,皇上收回旨意,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金口一开,覆水难收。 下方群臣七嘴八舌的反对。 三名御史不怕死的站了出来:自古帝后一体,皇后娘娘既然下了旨,皇上也需尊重娘娘意愿。帝后和睦方是国之幸。 朕不信皇后也如此狠心,让人家姑娘一生守活寡!高宗说道。心里大怒,在班望族出身的大臣心里,竟然觉得自己不能取消皇后的旨意。 崔侯爷梗着脖子叫道:如果皇后娘娘亲自收回旨意,臣就不再坚持! 高宗不温不火的说道:既然如此,退朝吧,朕问过皇后意思再行定夺! 皇上英明! 高宗心头又一阵火起。 散了朝,便直奔武昭仪宫中。 皇上,今日皇儿有动静了!武昭仪瞧见皇帝眉宇间一片阴霾,轻笑着拉了他的手放在腹间。 脸如芙蓉,妩媚温柔。高宗心头的火气顿时散了一半。 皇上总算笑了。武昭仪亲自端得一碗绿豆汤喂去,皇上不开心,皇儿都怕怕的。 高宗闻言又被勾起心事。都顾着皇后的威严,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呢?心头又一阵郁闷:那班老臣哪! 一一讲给武昭仪听。 皇后娘娘也是女儿身,焉能不知女儿家的苦楚。娘娘定能收回成命的。到时候崔侯爷也无话可说。皇上勿需烦恼。武昭仪柔声说道。 是么?高宗心里暗暗冷笑。却又因武昭仪的话抱着一丝希望。媚娘,你呢?朕无论做什么决定,你都赞同朕的么? 那是自然。臣妾不赞同皇上,难不成还赞同那韦老头去?武昭仪嗔了皇帝一眼,又吐了吐舌,露出少女般的可爱,这话可万不能被韦相知道了。皇上可不能说出去。 她比高宗大三四岁,在高宗眼里,却是清纯与成熟兼而得之,心里又怜又爱:朕才舍不得你被他们骂呢。 ☆、圣裁 圣裁 高宗留下用了午饭,见武昭仪面露疲色,心疼的送她去睡了,这才离去 分卷阅读191 - 分卷阅读19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2 。 高宗离开,武昭仪睁开了眼睛,嘴角噙得一丝笑容:崔婉哪崔婉,你若继续哭求,皇上还会怜你几分。教唆着大臣们上奏,向皇上摆威风么?可惜你那副我见尤怜的容貌了。成公公,事办得如何了? 成公公低头答道:回娘娘,刘太医已明确告诉婕妤,您怀的是皇子。奴婢令人将杜将军找过娘娘的事透露给她听了。方才又让人告诉她,娘娘今日帮杜家说话来着。皇上和娘娘用午膳时,刘婕妤就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宫里仔细点,本宫可不想做聋子瞎子。 娘娘放心。奴婢都安排妥了。 武昭仪打了个呵欠,轻轻抚摸着腹部,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皇帝的步辇走到中途被叫了停。高宗吩咐道:去禁军营叫杜将军随驾。 内侍一溜小跑去传了旨。杜燕绥整理了装束,急急赶来。 此时高宗已到了皇后宫门口,见着杜燕绥来,笑道:今日听说你消了假,想起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殿外侯驾吧。 臣遵旨。杜燕绥跟着皇帝进了宫门,与禁军一起站在了正殿外头。 高宗进了殿,见刘婕妤也在,心想此事需得和皇后单独说才行。免得两人意见不和,被传了出去。 皇后和刘婕妤行了礼后,高宗便道:朕有事与皇后商量,婕妤先回宫去吧。 皇上是想让臣妾收回赐婚的成命吗?恕臣妾无能为力!崔后当着刘婕妤的面沉下了脸。 刘婕妤吓了一跳,她才不要夹在帝后中间受气。行了礼:臣妾告退。 匆忙的走了。 出了殿看了眼杜燕绥,低声说道:别以为有人撑腰,你妹子就不用嫁了。她就算怀了皇子,也休想夺走我儿子的太子之位! 杜燕绥目无表情:娘娘走好。 他站直了身体,初夏的阳光照在殿前,他眯缝着眼睛望向远处。 那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宇中住着个心思慎密,行事大胆的妇人。杜燕绥想到了与虎谋皮四字。 终究还是信不过自己,不肯让自己圆滑的在崔后和她之间游走。后宫妇人稍一撩拨,他苦苦维系的平衡就打被打破。 他想起岑三娘对自己说,别和武昭仪作对。 杜燕绥默默的思考着。 滕王和武昭仪心有默契,所有的安排都顺着皇上的心意行事。老臣们再不肯还政给皇帝,皇帝就只能从后宫着手收权了。后宫收权,皇帝会更加宠爱武昭仪,冷淡皇后。生下皇子,武昭仪会晋位四妃,继而分薄皇后的权利。 他嘴里有点发苦,后宫大势所趋,他已经踏上了滕王和武昭仪这条船,也只能看一步行一步了。 殿内高宗仍温和的劝道:都是女儿身,皇后收回成命,乃仁德之举。 崔后清冷的看着皇帝:皇上,旨意朝令夕改,置皇家威严于何地?杜家姑娘虽然嫁给我侄儿的牌位,却也是清河崔家的嫡长媳,哪点辱没了她? 高宗心想,人家情愿便罢了。分明杜家不要你崔家嫡长媳的荣耀,何必强求?他吩咐内侍:把杜将军叫进来。 听到传旨,杜燕绥进了殿,行了礼站在一旁。 高宗便问道:杜将军,你可愿意让你妹妹捧灵嫁进崔家? 看到杜燕绥,崔后气不打一处来:杜将军,当日本宫与你说的好好的,你不是极喜欢这门亲事吗?怎么,转身就忘了你说过的话吗? 杜燕绥平静的答道:回禀皇上,皇后。当日娘娘赐婚时,开国侯公子还好好的。杜家与崔家在舍妹幼时与崔公子订过亲。得娘娘赐婚,臣荣耀之极。臣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崔公子既已溺水身亡,祖母心疼舍妹,臣也不舍得。还请娘娘宽容大度,收回成命。 崔后冷笑道:当日感恩涕零,今日却敢忤逆本宫的意思!杜燕绥,你可真是找到了好主子! 臣忠心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此事臣但凭皇上作主!杜燕绥朝高宗行礼说道。 朕若是同意皇后的意思,下旨让你妹妹嫁进崔家呢?高宗突然问道。 杜燕绥笑了笑道:相信皇上不会让臣的妹妹一辈子都留在崔家守活寡。皇上若是下旨令舍妹捧灵成婚,臣便准备婚事,让舍妹嫁得风光。他日接她回府,纵年龄大了不好婚配,相信以臣的俸禄,家里多养一口人还是养得起的。 听得高宗心头阵阵舒服:你下去吧。 臣告退。杜燕绥退出了大殿。 阿婉,你瞧瞧,你当时赐婚,你侄儿还活着,杜将军自然愿意。如今人已经去了,何必再折腾人家姑娘,令两家结怨呢?高宗又劝道。 今日早朝的事崔后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收回成命,等于在兄长面上狠掴了一记耳光,清河崔氏也会成为笑谈。想着朝中那些支持崔氏的大臣。想着刘婕妤说,杜燕绥曾找过武昭仪。想着皇帝对武昭仪言听计从。崔后心里腾起怒火:皇上休被武昭仪那贱人挑唆!她仗着怀了皇子,竟敢对本宫的旨意置喙! 高宗皱眉道:阿婉,你怎生不讲道理?朕今日去探望昭仪,她还道你仁厚。 崔后怒火更盛,直接偏过头去:皇上请回吧,恕臣妾不能收回成命! 皇后赶自己走?高宗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吗? 崔后高傲的抬起了下巴:我清河崔氏丢不起这个脸,皇上不用再说了! 清河崔氏!好高贵的人家!高宗一时间想起了尚书令韦相,清河崔氏的姻亲。中书令柳相,皇后的亲舅父。侍中王相,韦相的姻亲。三位宰相都是托孤大臣。但凡颁下政令,三人不肯,就难以下达执行。 高宗心中越来越堵,一耳光就扇了过去,冷笑道:崔婉,你心里只有清河崔氏,却忘了自己早已是陇西李氏的媳妇了吧! 这一记耳光让正殿内侍奉的所有人呆若木鸡。 崔后捂着脸,仿佛不认识眼前素来温和的皇帝。 怔忡中听到高宗缓缓说道:传旨,皇后拂逆朕意,即日起闭宫思过。说完拂袖而去。 崔后蓦的清醒过来,见皇帝头也不回的离开,禁不住伤心欲绝:皇上!你听信武昭仪那贱人挑唆,竟要本宫禁足思过?你不怕臣子们寒心么? 朕处理家务事,何劳臣子们挂心!高宗心头更气,冷冷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宫去了。 宫门缓缓关上,杜燕绥跟随着步辇离开。 突听到步辇中传来皇帝柔柔的一声叹息。杜燕绥的心就紧紧揪成了一团。这声叹息,就像是叹给自己听似的。遥遥的显露出皇帝的不忍。皇帝对皇上不忍,就意味着会偏向崔家,意味着对燕婉不利。 杜燕绥朝关闭的宫门瞥去了一眼,攥紧了拳,默默的随侍在步辇旁边。 宫中的消息瞒不过前朝。 第二日早朝,就有臣子们站出来上书为皇后求情。 中书令 分卷阅读192 - 分卷阅读19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3 柳相愤怒的说道:皇上委屈皇后,定是受了那武昭仪媚惑。皇上宠爱一个出身低贱的女人却疏远出身高贵的皇后,是何道理? 尚书令韦相同是先帝托孤大臣之一,站了出来唱红脸:旨意不能更改,非娘娘之错。皇上念在杜国公的功劳,又得尉迟老国公求情,不忍寒了功臣们的心。却不能因皇后娘娘直谏而委屈了皇后啊。 崔侯爷以头跄地,额头撞出一片青紫来:恳请皇上念在与皇后娘娘结发夫妻的份上,宽恕娘娘这一回吧。 住口!皇后口口声声道你清河崔氏丢不起这个脸!她还是当自己是陇西李氏的皇后吗!念着清河崔氏,朕送她回去做她清河崔氏的姑娘可好?高宗难得在金銮殿上发怒了。 送皇后回清河崔家?这,这是想要废后吗? 大臣们吓了一跳,纷纷下跪:皇上息怒! 朕如何处置皇后是朕之家事,难不成朕的家务事还要你们来指手划脚?朕看你们三位宰相老糊涂了!即日起三省六部四品以上官员可殿议门下六部之事,帮着你们分担些政事吧!高宗突然颁出了这道旨意。 这,这不是摆明了要分走宰相的权力吗?三位宰相面面相觑。频频用眼色示意门下亲信官员反驳皇帝的旨意。 皇上英明!朝臣中尉迟宝林突然站了出来,带头应和皇帝的话。 一班四品五品的三省六部官员面露喜色。以往议政,最终都由宰相拍板决定。如今能在朝上殿议,若得了皇帝青睐,将来就不愁没有出头之日。当即跟着站了出来三呼万岁。 念在皇后是为了皇家的尊严体面才出言顶撞朕,能思过悔改便罢了。此事皆由崔杜两家赐婚引起。奉灵结阴婚有违天和,杜家既然不愿,开国侯府不得勉强。先有皇后赐婚,两家又缔结了婚书。传朕旨意,令杜二姑娘不必嫁入崔家,着其前往翠华山老君庵带发修行一年,替开国侯长子诵经超度。一年后婚嫁与崔家无关。着大理寺加快查办崔孟冬溺水一案,不得有误!众卿还有异议否?皇帝话峰一转,裁决了此事。 皇上圣明!以尉迟宝林为首的臣子们率先拜服。 皇帝重拿轻放,饶过了皇后。 三位宰相和崔侯爷都松了口气。 令四品部属官员同时处理事务,摆明了要打破宰相们三省六部一言堂的权利。 这一举措得到了出身寒门的低阶年轻大臣们兴高彩烈的拥护。却让三位宰相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崔家和杜家的婚事和皇帝要分掉自己的权力相比,老臣们更看重后者。心里只忧虑着皇帝下一步还会不会分走更多的权利。一时间竟顾不得管崔家的事了。 皇帝心情分外舒畅。当皇帝两三年了,就没像今天这般威风过。他朝尉迟宝林投过去满意的一眼,心里感慨着,自己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瞧那班老臣们,怎的不去学学人家尉迟老国公。人家十余年不出家门,不上金殿,多懂事啊。也不枉自己提拔重用他儿子。 带发修行,为儿子诵经一年!崔侯爷怒火中烧,他可是死了个儿子! 皇上!既然不收回旨意。臣府中修有家庵,能否改让杜家姑娘入府诵经超度一年!一年之后,崔家礼送杜姑娘回府,绝不纠缠!求皇上念在臣的儿子头七快过,身边连个哭灵的人都没有啊!崔侯爷老泪纵横。 皇帝愣了愣,心情舒畅之余也不再拂了崔侯爷的意愿:既如此,崔侯爷切善待杜家姑娘。 崔侯爷生怕皇帝再变卦,连声大呼:皇上仁厚,崔家感恩不尽! 大殿外,杜燕绥的心起起落落。听到皇帝最后的旨意,他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来。翠华山是个好地方,就当燕婉去了静养一年吧。 陡然再听到崔侯爷的请求,杜燕绥忍不住往殿里看去一眼,皇帝的话已飘进了他耳中。杜燕绥深吸一口气,手紧紧的握住了千牛刀的刀柄。一年,去崔家诵经一年,开国侯这是要要燕婉死! 散了朝,崔侯爷出得金殿,看见玉阶上站得笔直的杜燕绥,爽快的大笑三声。 笑完凑近了杜燕绥道:杜将军放心,本侯会遵旨善待你妹妹的。 杜燕绥面不改色,抱拳一礼:如此舍妹便托付给侯爷了。明日侯爷便来府中接舍妹过府吧。 咦,这么爽快?崔侯爷眼里闪动着疑惑,又逼了一步:若本侯回府便要去接人呢? 杜燕绥按了按腰刀吞口,雪亮的刀噌的弹出寸许。 崔侯爷被刀身映的光芒晃花了眼,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杜燕绥轻轻将刀按了回去,温言道:有一年时间,不差这一日,您说呢? 崔侯爷被他的眼神逼视着,拂袖而去:有一年时间,不差这一日。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怨毒。 杜燕绥黯然的看着他离开。身体绷得笔直,等着大臣们散得干尽,这才禁军们一起回了大营换岗。 ☆、送行 送行 开国侯回家以后郁闷异常。看到崔孟冬的灵堂,就想起当初儿子建议向杜家提亲时说的话。原想着婚事顺顺利利的,杜燕婉过了门拿捏在自家手中,杜燕绥就算投靠过来了。 如今儿子没了,婚事没了,事情走到今天这步,崔杜两家算是撕破脸皮成仇了。还在朝堂上吵闹,倒让皇帝拿皇后作筏子,分走了三位宰相的权力。 最优秀的儿子走了。崔侯爷知道老三是被宠大的,成日只知嬉戏玩乐。老二虽是庶子,却稳重努力,心头又生出一丝安慰来。李氏还沉浸在痛苦中,也没办法和她商量。他把二郎崔季冬叫进了书房。 崔家是大族,对后辈的培养打小就开始了。崔侯爷也没瞒儿子,细细的给他说了这几日前朝后宫的事。 父亲,论容貌,皇后娘娘天生丽质,清美绝尘。武昭仪妩媚娇艳,及不过娘娘。若是因为子嗣,皇上还年轻,娘娘也年轻着。生皇子是迟早的事情。儿子倒认为,皇上独宠武昭仪另有原因。崔季冬冷静的分析给父亲听。 崔侯爷心头一紧:怎么说? 崔季冬一字一句的说道:宰相大人们受先帝遗命辅佐。时间久了,仗着自己是两朝**把持着权力不放。皇上登基快三年了,心里早就不耐烦了。顾命老臣们他不得不敬着,想要权力,老臣们就会说说皇上年轻,抬出先帝遗命由他们辅佐政事。皇上只能另想办法,从后宫着手,抬武昭仪,打压皇后。像今天朝议一样,皇后禁足一事让宰相们主动跳出来。韦相柳相王相,哪一个不与咱们崔家有亲?皇后倒了,武氏接掌后宫,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着皇后,只能退让。皇上就颁了让四品以上官员殿议三省六部之事的旨意。宰相们若要争,皇上就不会解除娘娘的禁足令。 崔侯爷沉默片刻道:有理。 分卷阅读193 - 分卷阅读19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4 皇后娘娘是一定要保的。皇上把权收了,咱们的日子更难过。唯今之计,只能对付武昭仪,让皇上不能拿后宫做文章。 崔季冬道:皇上现在开始提拔重用自己的官员。像尉迟宝林,像杜燕绥……父亲将杜姑娘请进府是一着好棋,杜家投鼠忌器,关键时候会有用得着杜燕绥的地方。大哥看得准,杜燕绥眼下的位置对咱们来说极为重要。 崔侯爷冷笑道:好,明日去接了杜燕婉进府。皇上令她修行诵经,咱们家必会给她一片清静之地。 接过宫里内侍的圣旨。杜家上下知道,这一次再无转圜余地。去崔家庵堂住一年,绝不会有好日子等着杜燕婉。 岑三娘小声的问道:咱们家能先去瞧瞧环境么? 杜老夫人被她逗乐了:你以为崔家还会让咱们家把燕婉的闺房都搬过去呀?就算住的地方不差,平时吃饭就是问题。总不能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做了送去。诵经修行,也沾不得荤腥。开国侯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杜燕婉倒是乐观自在:崔家反正也不能饿死我。吃素就素吧,我每天为娘抄经念经,盼她身子能好起来。就是我怕哪天娘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大夫说张氏最晚拖不过年去。杜燕婉心里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去了崔家,母亲突然就走了。想到这里又难过起来。 燕婉,我会好好照顾母亲的。岑三娘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明天崔家就来人了。杜老夫人心里难过,无奈的说道:别想那么多了。诵经一年,也没说不能回府。等缓些日子,再去求皇上准你偶尔回府。孝道大过天,皇上也不会不允。燕婉,你回去收拾吧,你娘那里先瞒着,回头再慢慢给她讲。 杜燕婉应了声正要走,就见杜燕绥挑了门帘进屋,不由高兴的叫了他一声:哥,你回来啦。 看着燕婉脸上的笑容,杜燕绥有些欣慰:先去收拾东西,别担心,哥哥自有安排。 听他这样说,杜燕婉扬起明媚的笑容:我知道了。 进了里间,给老夫人请了安,杜燕绥就直接说道:祖母不用担心。都准备妥当了。燕婉吃不了亏。 岑三娘有些好奇:准备些什么了? 杜燕绥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当着杜老夫人的面,岑三娘不方便缠着他问,心里隐隐松了口气。杜燕绥做事稳妥,他说准备妥当了,多半有应付崔家的法子。她嗔了他一眼,没有追问了。 杜老夫人也极了解自家孙儿,见杜燕绥卖关子,也没有祥问,倒是说了几件事:要去尉迟府谢过老国公。燕婉去崔家,怎么告诉张氏才不会刺激着她。 三娘辛苦点照顾着母亲。等她精神好一点了,再缓缓告诉她。能拖多久是多久吧……杜燕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辞了老夫人出来,杜燕绥拉着岑三娘的手走到了归燕居门口,抱歉的说道:我找黑七有事,你今晚别等我,先睡吧。 是为了燕婉的事么?岑三娘问道。 杜燕绥点了点头:多做准备总是好的。会很晚,困了就睡,千万别等。 岑三娘点了点头,叮嘱他:行事小心一些。 望着杜燕绥提着灯笼走远,岑三娘轻轻叹了口气,对阿秋夏初道:二姑娘明天去崔家。咱们晚上也迟点睡吧,把逢春和暖冬叫来,翻翻箱笼,看有什么能备着的。 二婢应了。 杜燕绥快到天明时才回来,懒得敲门,又从后窗翻进了房里。 进了屋他不由一愣,屋里还点着灯。他悄悄从后面绕过去一瞧,禁不住摇了摇头。岑三娘坐在罗汉榻上,抱着个大包袱睡着了。 他上前拿走她手里的包袱。岑三娘惊醒了:回来啦? 杜燕绥伸手抱起她挪到床上,给她脱了鞋轻声说道:再睡会儿,时间不早,我还得进宫当差。事都妥了,别担心。 岑三娘嗯了声,脱了外衣,蜷在床上又沉沉睡去。 杜燕绥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匆匆洗漱了,换了衣裳就走了。 岑三娘特意叮嘱了叫她。卯时就起了身,带了丫头拎着给杜燕婉准备的东西去了正气堂。 杜燕婉已经来了。她穿着件浅碧色暗花的绸质大袖衫,束着白色的高腰裙子。头发挽了个道髻,用根碧玉簪子绾住。 岑三娘少有见她打扮这么清雅,像碧波初绽的新荷,婷婷玉立。骤想起那年乐游原上初见杜燕婉时,她正和韦小青斗嘴,穿着娇艳的颜色,执一张牛角长弓,何等意气风发。又想起两人去牡丹会,杜燕婉穿着胡服,戴着胡帽,鬓旁插一朵鲜艳的黄色玫瑰。鼻子就有些发酸。 祖母。这是我给燕婉收拾的几身衣裳。岑三娘看了看抱着包袱的阿秋,又道,燕婉身边就朵儿一个丫头怕是不行。我想让她把阿秋带上。阿秋机灵,跟着方妈妈还学了些厨艺。吵架做点吃食都难不倒她。 嫂嫂!杜燕婉知道岑三娘带来的人里只有阿秋和夏初两个大丫头,另两个都还小。心里阵阵感动。 朵儿和阿秋都还小哪。阿秋你留着使。朵儿是燕婉自小带着的,就带朵儿去。府里另有安排。杜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看着家里和气一团。岑三娘对燕婉的心意让老夫人心头分外熨贴。 既然老夫人说了有安排,岑三娘就不再坚持。 才把早饭吃完,二门就使人来传了讯:族长二老太爷他们都来了。 杜老夫人不由一怔,沉默下吩咐开正门在前院待客。 岑三娘和杜燕婉陪了老夫人过去。 浩气堂居然坐满了人。大房的大伯带着全家,二房老太爷带着四儿子三个儿媳都来了。 族长杜晗松笑吟吟的上前亲自扶过老夫人送到上首坐了。二老太爷自然早就坐在了正中下首位。 一屋人坐定奉了茶,杜老夫人才堪堪开口道:今儿什么风把你们都吹来了? 二房老太爷哼了声道:自然是来送送我的侄孙女。崔家要咱杜家的嫡孙姑娘进开国侯府的家庵吃斋诵经。杜家难不成一辆马车就打发人去了?真是妇人见识! 说着还重重的把拐杖往地下狠狠一顿。 杜老夫人惊诧的都失了神。 族长正色道:三伯娘,杜家九房,今日虽然只来了嫡支两房。但也要让那崔家瞧仔细了,京兆杜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 想当初一子被斩一子被贬,大房一直往来着,却有分寸。二房更是避之不及。十来年杜家三房就全靠她一个孤老婆子撑着。如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杜老夫人难以置信。 她心情激荡,却也不愿拂了大房二房的好意,唤道:燕婉,来给你二爷爷,叔伯婶子们磕头。 杜燕婉眼里噙着泪,温顺的跪下磕头:燕婉何德何能,能让长辈们如此眷顾。 二老太爷语气缓和了些: 分卷阅读194 - 分卷阅读19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5 ……须知你是奉旨清修。杜国公府的嫡姑娘,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别给杜家丢脸! 是。燕婉谨记二爷爷训诫。杜燕婉难得的温婉。 岑三娘此时觉得二老太爷分外可爱起来。对二房供屋占便宜的鄙夷淡了不少。 杜家三房难得一见的和气。喝茶闲聊着等崔家来人。 站在大夫人身后的杜静姝这时才寻到机会,对大夫人说了声,走到了岑三娘身边:三娘,对不住,今天才过府来瞧你。我,我……支唔了几声,红着脸,眼里就盈满了水汽。 岑三娘赶紧拉着她拐到旁边廊间,掏出帕子给她拭了泪道:是因为二房借院子的事吧?你爹是族长,被缠得没办法了,支使着二房来国公府找麻烦,你就不好意思来见我。 杜静姝瞪圆了眼睛,眼睫湿湿的,像翎羽似的,分外可爱:……你都知道啦?说着就跺脚,定是九哥告诉你的。他来问我怎么和你生分了,说你本来朋友就少。 岑三娘一怔,杜燕绥还管这闲事?这人真是心细如发,她又有几分感动。 杜静姝望着她,撅嘴道:三娘,你不生我的气好不好?九哥都说了我了。他说我不够朋友! 岑三娘扑哧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点她的额头,心里的结就解开了:若是今日你再不过来找我说话,我就真怨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和好如初。 杜静妹就道:昨晚九哥和爹说了很久的话。爹今晨说,九哥说的对,燕婉的事也是整个家族的事。连夜去找了二爷爷,今天就一起来了。 家族……岑三娘从前一点感觉都没有。今天看到整个杜氏嫡支都来给燕婉壮声势,这才有了一番感慨。她想起二房的老三来借院子,杜燕绥曾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后宫风云朝堂暗潮涌动,这些小事还是尽早处理为好。也许杜燕绥心里,整个杜氏是大后方的一部份。后方安定,他才有精力应付朝堂风云。 辰时左右,门房就传了消息,说崔家来人了。 正堂所有杜家人都停了议论,端坐着等。 来的仍是那位张妈妈。带了两个婆子,坐着辆青壁马车,一个侍卫都没带。 望着杜家大开的朱漆大门,两侧挺立的带刀侍卫,她心头有点怵。想着侯爷和夫人吩咐的,张妈妈又壮起了胆。皇上的旨意,难不成杜家还敢不交人?她带着婆子就往里走。 等等。杜惜福拦住了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可是开国侯府来接我家姑娘的? 正是。张妈妈挺了挺胸,矜持的回道。 杜惜福看了眼那辆马车,挥了挥手:赶边上去! 杜家两名侍卫上前就催着车夫赶到旁边。 我告诉你,皇上下的旨,令你家姑娘进开国侯府家庵修行!你敢赶我就是抗旨!张妈妈大声说道。 杜惜福瞟她一眼道:嚷那么大声干嘛?我家主子坐的马车要出来,你们这些个奴婢坐的车自然要靠边等候!急什么! 说着一拂袖就进去了。 我跟你说……张妈妈追着杜惜福要进去,被侍卫伸手一拦,我家总管请姑娘出来。你们一边候着去。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身份,国公府的正门也是你能走的? 气得张妈妈紫涨了脸皮,咬着牙想等接了你家姑娘回府,再看老娘的手段。 过得一刻钟,便见里面走出来一大群人。 方妈妈见着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再仔看,只见杜家男子或着朝服或着常服,都气派非凡。女眷们个个都是诰命打扮,从七品到一品不等,华贵雍容。为首的老太太身着一品诰命服,华贵异常,不是杜老夫人是谁? 方妈妈顿时矮了气焰,上前行礼:奴婢开国侯府管事张氏,见过杜老夫人。 起吧。我们杜家今日阖府送姑娘去开国侯府。你们跟着吧。杜老夫人说道。 阖府送杜燕婉去开国侯府?方妈妈嘴都合不拢。 这时侧门一排马车驶了出来。杜老夫人当先坐了朱壁华盖车。岑三娘和杜燕婉坐了一辆,另有两辆是丫头婆子们坐,还有辆是行李。杜家大房二房也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男子们纷纷骑了马,点齐了侍卫护送。 直到队伍开动,跟在杜家队伍后面的张妈妈才回过神喃喃说道:杜家要做什么?她哎呀一声,掀了车帘子对车夫说道:快,抄小道抢在杜家队伍前头赶紧回府,侯爷夫人可一点准备都没有! 望着崔家那辆马车飞快的钻进了巷子,杜家拦也没拦,招摇过市的去开国侯府。 好在杜家车马多,张妈妈额头冒汗,终于赶在杜家到来之前回了开国侯府。 什么?崔侯爷和夫人惊得站了起来。 来的好!今日我便要让杜家人知道什么是一入侯门深如海!崔侯爷说的这一句,与李氏急急赶到了门口。 崔孟冬的灵堂还没撤,阖府缟素。崔侯和夫人及两个儿子冷森森的站在门口,要看杜家耍什么花样。 等了半个时辰,崔侯爷耐心耗尽:人呢? 方妈妈擦着汗道:来了十几辆马车,上百人,行程慢。 这半个时辰让开国侯的愤怒消散了些,总算找回一些冷静:季冬,你怎么看? 李氏听到这句,忍不住瞪了过去:仲冬,你怎么看这事。大郎走了,侯爷开始看重庶子,这让李氏心里极其不满。 崔季冬道:不外是造造声势罢了。人进了咱们家,杜家人难不成还能把开国侯府当成杜家后花园子逛? 崔仲冬被母亲推掇了一把道:好啊,咱们家也不是没有人,侍卫们,操家伙! 崔侯爷转头就斥道:闭嘴!人家要演戏,你还成捧角的了!一边呆着别乱开口! 崔仲冬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敢犟嘴,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李氏心头不喜,正要说话,却见崔侯爷冷冷一个眼神递过来:等会多说好话,让杜家挑不出咱家的错来,明白? 一口气堵在李氏胸口,她掉头就往里走:说我病了!仲冬,扶娘回去! 崔侯爷没有拦,与其让李氏管不住嘴,不如让她回去躺着。他冷笑着看着巷子口大队人马驶来,说道,家庵都打扫好了? 父亲放心。杜老夫人要亲自去看,也挑不了理。崔季冬答道。 好,随为父去迎迎,瞧瞧杜家唱什么戏!崔侯爷脸上扬起了笑容。 ☆、进府 进府 片刻后,杜家的车马停在了开国侯府门口。丫头婆子们扶了杜老夫人下来。 老夫人安好。崔侯爷满面笑容,带着崔二郎上前行礼。 杜老夫人也满面笑容,客气的说道:我孙女要叨唠开国侯府整整一年,老身深感不安。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还是和侯爷当面说清楚为好。 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崔杜两家都是豪门勋贵,这么多诰命夫人齐聚在开国侯府 分卷阅读195 - 分卷阅读19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6 门口,百姓们兴奋的等着看戏。 崔侯爷圆滑的说道:杜姑娘奉旨来我开国侯府家庵清修,本侯自会遵从皇上指意妥善照顾。不知老夫人还有什么疑虑? 杜老夫人笑道:老身自然相信开国侯府不会委屈了我的孙女。只是侯府既已提供了清修之地,别的事还是杜家自行承担的好。想来庵堂里也有做斋菜的小厨房,为免太过打挠开国侯府,杜家自备了一名擅长做斋菜的厨娘。为了让孙女安心诵经修行,杜家还备有四名粗使婆子两个丫头供她使唤。想来开国侯府的家庵住得下这些下人。另有一千两银子,麻烦开国侯府帮着采买置办厨房一应所需…… 真当自家请了尊菩萨来供着哪!崔侯爷眼神微眯,嘴里却是客气无比:哎呀,老夫人此举万万不妥!难不成我开国侯府连给杜姑娘做斋菜的厨娘都没有?老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厨娘,丫头婆子本侯早就备下了。至于银子,那更是使不得。杜姑娘奉旨来开国侯府家庵修行,由本府供奉是情理之中的事。 早就料到开国侯府会拒绝杜家的下人。杜老夫人笑了笑道:开国侯盛情,老身心领了。我孙女自幼用习惯的两名贴身丫头却是少不得。 崔侯爷暗松口气,这贴身丫头也不好拒绝,就笑着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是。杜姑娘请吧! 门口已停了乘轻便小轿,旁边站着四名粗壮的侯府婆子,另有四名丫头。 两名贴身丫头?老夫人没答应让阿秋去侍候杜燕婉,说另有安排。岑三娘有些好奇。 杜老夫人朝杜燕婉招了招手:燕婉,来祖母这里。 杜燕婉戴了顶帷帽,面纱直垂到腰际。听到老夫人唤她,带着丫头温顺的走了过去。 她和丫头经过岑三娘身边。岑三娘一看,顿时愣了。朵儿她认得,另一人她也认得。一时间心乱如麻喃喃喊了她一声:丹华? 丹华大概有十八岁左右,梳了双丫髻,和朵儿一样穿着浅蓝色的窄袖襦衣,系着白色高腰裙子。髻上只插得一枚银制的花形簪子。配合着杜燕婉素雅的装扮。 她飞速的看了眼岑三娘,复又低眉垂首,娴静无比的站在杜燕婉身后。 燕婉哪,有崔侯爷照顾你,你要静心留在庵堂里修行,不得随意出庵堂半步,以免叨挠了侯府清静,明白么?杜老夫人眼里有着不舍,当着众人的面耐心叮嘱道。 二老太爷上前一步,年纪虽大,声音却不小:丫头哪,你是奉旨修行,实乃我杜家的荣耀。今日阖府上下送你到开国侯府,一年后全家都来此地接你。你要慎言慎行,别辜负了皇上的恩宠! 这是什么意思?一年后开国侯府不交个全须全尾的杜燕婉,杜家就饶不过侯府么?崔侯爷终于怒了,强忍着催促道:请杜姑娘上轿。 杜燕婉盈盈朝家里人一拜:小女去了。 她进了轿,朵儿和丹华跟着。 眼见轿子正要抬入侯府,巷子那边传来一声高呼:圣旨到! 一辆马车驶了进来。 众人纷纷下跪接旨。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胡公公。他笑咪咪的说道:皇上口喻。杜燕婉入开国侯府修行诵经,特赐两位嬷嬷侍奉督促。诸位请起吧。咱家这就回宫复旨了。 马车上下来两名四十出头的老嬷嬷,身着宫装,神情肃穆。向杜老夫人和开国侯行了礼,又朝轿子里的杜燕婉一礼,端庄的站在了轿子旁边。 杜家人顿时松了口气。 居然请动了皇上赐嬷嬷。崔侯爷气得想吐血。 等到胡公公走了,崔侯爷脸上再没了笑容,冷声说道:杜家的脸面真大呀! 皇上厚爱,杜家上下荣耀之极。来呀,将姑娘的行李送进去。杜老夫人一笑,吩咐道。 只见数名婆子丫头便从马车上解下一箱又箱行李。被子衣裳文房四宝,甚至还有崭新的澡盆马桶,整整一辆马车。 崔侯爷看着实在气不过,大喊一声:且慢! 杜老夫人笑道:都是孙女的日常用物,有什么问题吗? 崔侯爷眯了眯眼道:既是入家庵清修,自然要守开国侯府的规矩。府里自有准备,这些东西不能带进去。 纵然是宫里长春宫修行的真人,也没说晚上睡觉不盖被子的,难不成崔家要我家姑娘餐风露宿来着?岑三娘撇撇嘴大声说道。 侯府自有安排!崔侯爷说完,见轿子已抬进了侧门,一拂袖,杜姑娘已经进府,恕本侯不送了! 岑三娘正想再说,老夫人轻轻扯了她一把,转过身道:都回吧!三娘,你与祖母同车。 是!岑三娘扶了老夫人上车。 老夫人嘴角噙得一抹笑容:有宫里的嬷嬷在,燕婉吃不了亏。咱们家能做的都做了。皇上赐了嬷嬷,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是。岑三娘应了,又忍不住好奇,相公也真是的,都不晓得提前吱声,让人家白担心一晚上。祖母,那名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杜老夫人笑道:凌晨燕绥来说,请了名武艺不凡的丫头,特意请了来保护燕婉的。应该是半道上的车。我吩咐朵儿留心,还备了身丫头的服饰。 可她是滕王的人!是滕王主动借人,还是杜燕绥去求的?岑三娘嗯了声没有再问。她着实想不透中间的玄妙关系。只能忍着,等杜燕绥晚间回府的时候再问。 马车到了国公府,大房二房也跟着下了车。 刘氏满脸喜色,快步上前扶上了杜夫夫人:三伯娘,今儿中午可是吃羊肉锅子? 岑三娘差点笑出声来。 杜老夫人也笑道:你呀,这天气热了,当心上火!三娘,你去安排吧,中午在前院摆席! 是。岑三娘带了丫头们离开。听到身后传来刘氏的声音,侄媳妇,记得多宰只羊! 岑三娘哭笑不得。 ☆、动荡 动荡 杜家三房因送杜燕婉去崔家关系融洽了不少。二房老太爷亲自拿着一千两银子写了租约,又租走了另一座空置的院子。让二房子的三老爷一家搬了过去。二房老大老二分了原来老三的院子,总算能抻直了住着。 刘氏跑得更勤快,常来蹭饭。照样连吃带拿。 岑三娘又想和刘氏对着干,听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大伯婶生了四子两女,又要娶媳妇又要嫁女儿,手头捏的紧。二房人多,大家都望着公中,二伯一碗水要端平不容易。刘氏又舍不得拿银子添菜,咱们家就算多帮补些菜钱吧。燕婉走了,每每见她来吃饭,也热闹些。 岑三娘听出老太太想念杜燕婉了。她想了想老夫人的话,不好意思的说道:祖母说的是,三娘小气了些。还别说,大婶子来吃饭,瞧着她胃口都好很多。 以后抱着这样的心态看刘氏,觉得她除了爱占小便宜外,人到是个热心肠,又不记仇。偶尔刘氏看到方 分卷阅读196 - 分卷阅读19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7 妈妈,还给她推荐大夫,说是治梦离症最拿手。想着当初方妈妈把刘氏吓晕过去,岑三娘就偷着乐。 杜燕婉在开国侯府住了三个月。每隔半月,就会传信回府。信里的内容报的皆是平安。因为宫里的嬷嬷在,开国侯府供应的物资到是不缺。每月会遣人将杜燕婉抄的经拿去崔孟冬坟前焚了。家庵外有侍卫把守,不让出入。 看字里行间,杜燕婉仍然活泼开朗,杜老夫人就松了口气。 杜燕婉的信每次都是黑七送来的。岑三娘就想到了丹华。她问杜燕绥,杜燕绥只说滕王留了她在京中,方便和武昭仪联络,顺便保护燕婉。 岑三娘从来没见着丹华在府里出入。在脑中慢慢将她想象成了一代侠女。 她极好奇滕王,武昭仪之间的关系。又好奇武昭仪封后的过程。她每每试探着问杜燕绥,杜燕绥只说宫里最近极为平静。说完便笑:也平静不了多长时间了。眼下越平静,将来越激烈。三娘,我会保护你们。 岑三娘暗暗猜想,宫里暂时的平静估计是武昭仪最近没有挑衅皇后。她的月份渐渐大了,产期在深秋。等生了皇子,后宫就有事了。 天渐渐的热了起来。杜国公府空旷的院子在烈日下暴晒着,烫的能摊鸡蛋了。 府里去冬没有窖藏冰块,岑三娘使人去坊市买了十车冰回来。又从后花园移了数棵树和紫藤种在院子里,免得望出去白花花一片,刺眼的难受。 今年入春以来,雨水稀少,气温偏高。杜家的庄子和岑三娘新买下的庄子种的麦都提前抽穗。才进六月就打了粮。庄子几乎都是麦田,岑三娘爱吃稻米,单独种了些。八月秋收时收了粮就没有卖了。 看似今年大丰收,米面的价却降了些。府里换了陈粮卖出去,连地里收的粮食总共得了两千两左右。岑三娘的私房又多了几百两。 她请帐房算了账,这笔收入府里用到明年秋收,大概能收支平衡。攒不下多少余钱。她寻思着徐夫人上次送来一万两织锦阁的一成份子钱,估计过年节的时候还能再送一次。就放放心心的继续用一万五千两给杜燕婉置办嫁妆。买木料搁着将来打家具,买了两座田庄。画了花样子让银楼打首饰,还留几千两攒着。 她自己的钱又去买了些土地,扩大了原来田庄的规模,让刘伯陈伯两人管着。 此时方家在京城开办了一间布庄。岑三娘邀着大舅母小韦氏,岑四娘,邹氏,杜静姝等人前去捧场,趁机为杜燕婉置下一批布料做衣裳。 又请了杜燕绥李尚之尉迟宝树去轧场子。方家终于在京城站住了脚跟。按约定送来了一成干股的协约。 岑三娘悄悄打听着方铭的消息,得知他秋天成婚,至少过完年节才会再来京城继续做买卖,不由叹了口气,买了厚礼托方家家仆带回隆州。 手头有两家干股撑着。岑三娘寻思着等攒够了银钱,也置办一两间商铺。做生意总比靠着土地吃饭来钱快。 她一门心思放在过安稳日子上,动荡的深秋却来了。 后宫表面平静,朝堂上皇帝不条不紊的提拔着自己的亲信。老臣们和皇帝陷入了拉锯战。这场没有硝烟的夺权战渐渐从京长波及到全国诸道。老臣们拼命的拉拢地方大小都督,州府官员。皇帝的夺权之路走得异常艰难。 关中地区大丰收,江南一带却出了旱灾。不少江河断流,土地颗粒无收。 与江南旱情比。宫里却传出了喜讯。 武昭仪平安顺利了生下了皇子。皇帝郁闷的心情顿时喜悦起来,亲自给小皇子取名弘。欲封武昭仪为一品宸妃。要为武昭仪举办华丽的册封大典,让百官同贺。 皇子弘的名字得自《论语》: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句话的意思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人要刚强勇毅。责任很重,路途又很遥远,把推行仁政当作自己的责任,死而后己。 皇帝对皇子弘寄予了深厚的期望。这种希望对于东宫太子,太子母亲刘婕妤,膝下没有皇子的崔皇后来说,难以容忍。 皇上!江南旱情严重,您身为天子,应与百姓同苦,焉能在此时花费重金举办封妃大典!柳相率先反对。 韦相王相与附属其的官员们纷纷附和。 开什么玩笑?后宫皇后之下是四妃的建制。皇帝不满意四妃的品阶,硬要封武昭仪为超一品宸妃。 寄予了厚望的皇子,再封武昭仪为超一品妃子。真当与皇后牵连不清的老臣们眼瞎了么?老臣们拼死上谏,以江南百姓苦,你皇帝也不能铺张的理由,坚决反对。 皇帝再坚持,就是置百姓不顾。郁闷的散了朝,去了武昭仪宫中。 皇上,你瞧弘儿多可爱。武昭仪逗弄着儿子,温柔的叫皇帝来看。 皇子弘瞪着黑漆漆的眼睛,吐了个泡泡。 皇帝被逗乐了,心里流泄出无尽的欢喜。陪了会儿子,万般无奈的告诉武昭仪:朕欲封你为一品宸妃,韦相柳相那帮大臣先说自先祖起后宫就无此品阶,坏了规矩,又拿江南大旱说事,不肯为你行册封大典。朕真是郁结。 皇上!武昭仪轻轻跪在了皇帝面前,诚恳的说道,臣妾不肯进封。请您散了这个念头吧! 皇帝伸手扶她:朕知道,你才生了皇子。皇后膝下无子,怕她嫉恨。皇后总仗着她出身高贵,和那班托孤臣子一样,根本就不把朕放在眼里。媚娘,朕加封一是为你好,也是为了你能替朕分忧。 武昭仪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叹了口气道:皇上,还是等江南赈灾之后,举国祥和时再提吧。臣妾不忍叫你为难。 皇帝看着她,莞尔一笑:媚娘,你生了弘儿,越发妩媚动人。朕有多长时间没歇在你宫里了? 武昭仪认真的数给他听:一百二十四天。 你真记得?皇帝眼睛一亮,心里的郁结散得干干净净。 封宸妃一事就此作罢。 第二天皇帝早朝之后,武昭仪把杜燕绥叫进了宫里。 杜将军。本宫需要你去办一件事。武昭仪目光里闪烁着冰冷的光。 娘娘请讲。杜燕绥平静的说道。终于等到武昭仪平安生下皇子,这个妇人要出招了。 宫中昭仪狐媚君王。皇子弘逆天出世,至江南大旱。杜将军,本宫要这句话传遍整座长安城。武昭仪一字字的说道。 杜燕绥沉吟了下道:娘娘好计策。 武昭仪看着他,眼前的杜燕绥身上已瞧不见当年滕王身边侍卫空青的影子了。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空青把自己从感业寺救出来。脸上还有着稚嫩的笑容,笑嘻嘻的升火给她烤衣裳,开口闭口都是王爷如何。像邻家小弟弟一般。 再在宫里见到他时,他已经成了皇帝的亲信。时常护送着皇帝去道观探望自己。他嘴里再没有王爷如何, 分卷阅读197 - 分卷阅读19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8 只简单告诉她,他来了,他又走了。 杜将军,你觉得我狠心吗?弘儿才足月,我就要利用他散布谣言。武昭仪垂下了眼眸。 皇上为皇子取名弘,皇子福泽在后头,娘娘也是为了皇子的将来着想。娘娘的吩咐臣会去办。臣不方便停留过久,告辞。杜燕绥温和的应道。 他行礼离开。武昭仪叫住了他:空青。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杜家为了你自己依附他和本宫,还是……你其实是皇上的人? 杜燕绥心头大震,他微笑道:娘娘忘了?这从三品将军,还是娘娘为臣求来的。否则,臣只是千牛卫一名普通的备身而己。臣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武昭仪喃喃说道:不管你是谁的人,又为了什么目的。只要你真心帮我,我便许你富贵。 ☆、叛乱 叛乱 宫中昭仪狐媚君王。皇子弘逆天出世,至江南大旱——皇帝想封武昭仪为超一品宸妃被大臣们劝谏。第二天,流言就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座长安城。又逐渐向全国流散开来。 姐姐,这是咱们的机会!刘婕妤兴奋的去了皇后宫中。 崔皇后清丽的脸像玉雕般,没有丝毫表情。 真是老天爷也在帮咱们!武氏这狐媚子是要受天遣的!咱们大唐百姓安居乐业,她生下儿子,江南就大旱!哼,我看这回皇上也帮不了她! 住口!崔皇后厉声打断了刘婕妤的话,眼里冒着火,谁让你散布这些流言的?弄巧成拙! 刘婕妤吓了一跳,急声辩白道:娘娘,臣妾没有! 没有?不是你还会是谁?崔皇后眼里生出了疑惑。 这样的流言看似对自己有利。却触到皇帝的逆鳞。如果皇帝疑心自己所为,更为让帝后关系陷入冰点。 刘婕妤只知道皇子弘在威胁着自己儿子的太子地位,管不了那么多:这宫里头恨武氏的人多了去了。自从她进了宫,后宫妃子怕是想见皇上一面都难。娘娘,管它是谁说出去的,借势打力,叫武昭仪还滚回长春宫做真人去才是正经。 是啊,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崔皇后委实舍不得放弃:身正不怕影子斜,流言不是本宫和你传出去的,疑心本宫也没有证据。 流言造出大好的机会。如果真能借此将武昭仪赶到长春宫重新做真人清修为社稷祈福。没有武昭仪庇佑,皇子弘才满月就顶着灾星之名,德行有亏,只会是深宫里默默长大的普通皇子。 几经权衡。崔皇后终于没能受住诱惑。 流言自长安城又传回了宫里。高宗大怒:查!散步谣言者,一律斩首示众! 京兆府出动衙役,抓了几个在酒肆议论流言的人,押到菜市口斩首。 然而江南的旱情越来越严重。流言屡禁不止。 老臣们终于出手了:皇上,流言均指向武昭仪与小皇子。恳请皇上将武昭仪送回长春宫,令她修行祈福。唯此,方能平息流言! 我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什么流言?分别是借此机会要逼着自己把武昭仪送回长春官重新当真人,把皇子弘扔进冷宫去。只要自己软弱一点。后宫依然是皇后的后宫,前朝依然是那班老臣们的天下。自己依然是那个见着宰相就要行礼问安的后辈。几时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高宗咬着牙,驳斥着老臣们:亏你们饱读诗书,受先帝赞誉。天干地旱,与武昭仪有何干系? 韦相颤颤巍巍的出列:风起于青萍之末,流言不会无端而现。必有其道理。眼下江南东西两道大旱,皇上舍不得昭仪,难道就忍心看两道百姓受天灾之苦? 这个老不死的!走路都发颤,还不肯致仕!高宗心头大骂,眼神在官员里一扫。 一名被皇帝一手提成侍郎的户部官员就出列道:皇上,臣以为流言都是无根之木。只需及时调粮赈灾,安抚百姓。百姓有饭吃,流言不攻自破。 宰相们也一个眼风扫过去,亲信官员们纷纷站了出来。不等他们争辩起来,高宗厉声说道:江南两道颗粒无收,迟一刻运粮,百姓便多饿一顿。究竟是等你们就流言议论个几天几夜,还是百姓吃饭事大? 这顶帽子扣下来,百官噤声。 令山南东西两道,淮南道紧急筹粮运往江南东西两道。不得有误!高宗下旨运粮赈灾。 前朝争吵的时候,后宫也不平静。 早朝时分,崔皇后在刘婕妤王宝林等一干嫔妃的簇拥下去了武昭仪宫里。 崔皇后傲然在主位上坐了,打量着站在下首的武昭仪。脸若芙蓉,身材**,肌肤像春日的梨花,娇嫩无比。难怪皇子一足月,皇上就再没去过其她嫔妃宫中。皇后想忍着那股嫉妒,却看到了自己瘦的能瞧见青色筋络的手,悄悄的将手缩回了衣袖。 江南大旱,虽有流言说与昭仪和小皇子有关。本宫对这些怪力乱神的说话却是不信的。 武昭仪听的这句话,不等皇后吩咐就坐了下来:哦?臣妾多谢了。 武氏你敢对皇后不敬?刘婕妤第一个指责起来。 我位份比你高,你也对我不敬哪。武昭仪讥诮的把话扔了回去。 都给本宫闭嘴!刘婕妤你退下!崔皇后唯恐跑了题,让刘婕妤噤声。她继续说道,本宫纵然不相信。但是皇上为江南旱情忧虑,百官在为江南旱情奔劳。后宫自然也要有所作为。既然流言牵涉到了昭仪。本宫便令你回长春宫诵经祈福。待江南旱情缓解再接你回来。 皇后说完,内侍就端着朱漆盘子送到了武昭仪面前,里面放着身叠得整齐的道袍。 武昭仪缓缓说道:如果我不肯,皇后娘娘是不是要令宫婢强行给我换上? 崔皇后笑了笑道:无人逼你。本宫只是给你讲讲道理。武昭仪深受皇上宠爱,难道不肯替皇上分忧么?不过是去长春宫祈福罢了,本宫又不是逼你出家做真人。昭仪害怕回不来了么? 武昭仪听了哈哈大笑,起身接过了道袍:好,我便换了这身道袍去。 只要她进了长春宫,以祈福为名隔绝了皇帝探望,她有的办法叫她永远出不来。崔皇后心情紧张加亢奋,手指甲紧紧的陷进了掌心。 武昭仪端着道袍走向了内殿,经过皇后身边,低声说道:娘娘出宫,守宫的禁军就通报了杜将军,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领着皇上来救臣妾了。娘娘若是怕了,就赶紧走吧。 千牛卫大将军和偏将都是先帝的心腹,世代为千牛卫,忠心的守护着宫城,怎么拉拢都不偏向任何一方。唯有一个杜燕绥是新进宫被封的将军。崔家想拉拢结果事态演变成了捏着杜燕婉去威胁。以为宫里赏了两个老鱼眼珠子去开国侯府,杜燕绥就有持无恐了?他真敢帮武昭仪,回头定让他妹子吃尽苦头。 崔皇后怒目而视:你心甘情愿进长春宫祈福,众姐妹皆是 分卷阅读198 - 分卷阅读19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199 人证! 武昭仪鄙夷的回头扫了眼跟着皇后来的嫔妃,转身就进了内堂。 不过片刻工夫,武昭仪便出来了。她洗尽了铅华,头发一半挽了个道髻,插了根玉笄,一半披散及腰。 昭仪既然有心替皇上祈福……崔皇后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队千牛卫鱼贯而入,皇帝匆匆的奔进宫来。 臣妾参见皇上!崔皇后离了座,与一众嫔妃盈盈下拜。 高宗眼里只看到了武昭仪。 道袍如雪,宽大的笼在她身上。一双美目似怨非怨,似喜非喜,霎那间浮起了点点泪影:臣妾参见皇上! 一瞬间,高宗仿佛回到了从前。为先帝侍疾时,他的心总随着层层帷幔间行走的曼妙身影移动。她在王府后院廊下提着盏灯笼微笑的等着他来。她挽起道髻跪在蒲团上诵经,每一次去瞧她,她抬起头时,眉间就笼着一层轻愁。 高宗大步走过去,伸手拔了她头上的玉笄随手扔到了地上,发出断裂的脆响。他对满殿的嫔妃连句平身都懒得说,拉着武昭仪奔进了内殿。 崔皇后又急又怒,羞愤交加,起身就追了过去:皇上! 一抹紫色的身影拦在了她身前。杜燕绥怜悯的望着她:娘娘请回吧! 崔皇后怨毒的望着他。她不明白,自己以皇后之尊招缆他,他为什么不肯。偏偏要投向一个出身低贱的昭仪。为什么? 杜燕绥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千牛卫将军在宫里还是吃得开的,许以爵位是挺诱人的,可惜您姓崔。当日认主,不过是为了迷惑行缓兵之计崔家罢了。 你别忘了你妹妹还在开国侯府!崔皇后咬牙切齿。 杜燕绥轻笑:试试? 崔皇后被这两字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扭头就走。 刘婕妤等人慌不迭的追了出去。 杜燕绥冷冷的看着,火里烧了盆油,这场后宫前朝借江南大旱的权利之争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 武昭仪最终没能去长春宫祈福。 三省宰相,六部尚书们慢吞吞的执行着皇帝赈灾的旨意。 赈灾的粮在路上缓缓的走着,边走边被沿途州府长官们扣克着。还没等粮食送到地头,秋风已吹黄了落叶。冷酷的冬天来了。 江南缺粮到了啃树皮挖草根的地步。穷人衣不敞体,食不裹腹。有几家大户被灾民翻墙进去抢了粮。 当地州府出动府兵,抓了一批人。八百里加急雪片似的送到长安。依然没能加快送粮队伍的脚步。 江南道八百里急报!睦州女子陈硕自称仙姑下凡,聚众谋反。愚民奉之为神,一呼百应。现已起兵攻克睦州附近,逼近歙州、婺州! 朝廷震惊,百官哗然。 这是皇帝登基后第一次在国内有人举旗谋反。 高宗愤怒的望着议论纷纷的大臣们:朕下令运粮赈灾,两个月了,一颗粮食都没送到灾民手中。谁能告诉朕,为什么? 皇上!筹粮运粮都需时日。眼下当务之急是调兵**叛贼!王相出列说道。 他管着门下省六部,兵部也归他调遣。此谏是他分内之事。 百官呼应。 追究责任重要不?重要。**叛贼更重要。高宗又气又急,心头陡然生出了一个主意:传旨,令千牛卫将军杜燕绥领淮南道折冲府兵,令洪州,扬州刺史配合,平定叛乱。 群臣再一次震惊。 柳相谏道:千牛卫将军虽然能受皇令领军,但杜燕绥并无带兵打仗的经验,皇上三思! 高宗冷笑道:刁民不过是一盘散沙,杀鸡焉用牛刀。难道要朕遣朝中名将去对付?杜如晦行军布阵,屡受先帝推崇,柳相难道不服?杜燕绥家学渊源文武兼备,朕信之。退朝! 皇帝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要兵权,要培养自己信得过的将领。眼下没有人比杜燕绥更合适。 ☆、出征 出征 高宗退了朝,将杜燕绥叫进了紫宸殿。 杜燕绥进得殿来,见里面只有胡公公一人侍立在侧,心知皇帝必有要事单独和自己说。他上前行了礼静静的等待着。 高宗将中书省递来的一摞看完,飞快的提笔批写转发给门下省。 如今的议政行程是中书省将需要皇帝拟诏颁旨的写成折子报上来,皇帝审阅后,觉得有必要的就转给门下省六部复议。门下省讨论通过了,再报上来。皇帝再签字就发给尚书省,由尚书省对外公开宣布了。 高宗有些无奈的想,中书省递来的这些需拟诏的折子,中间又过滤了多少没让自己知晓?三省长官抱成一团,彼此互通消息。他这个皇帝不过就是照他们的意思动动朱笔罢了。心里又有几分不痛快。 他搁了笔,胡公公赶紧端上一碗奶茶。 高帝饮了两口,又接过热汗巾擦了脸。这才离了案桌,在殿里慢慢踱起步来。 杜燕绥知道,这是高宗的习惯。皇帝喜欢踱着步思考,拿定主意后就会温和而坚定的进行。 在年轻的皇帝身边呆了两年,杜燕绥时不时爱把岁数相差不大的滕王拿来和皇帝比较。皇帝性情温和,极少发怒斥责。纵对着老臣再不满,面上也是温和有礼的。有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皇帝的威严,觉得皇帝更像朋友。 皇帝性情具有欺骗性,他的亲和力是滕王的十倍。总能让人不知不觉的放松了警惕,和他亲近起来。 然而在滕王身边呆久了,杜燕绥无时不在提醒自己,皇上就是皇上,绝非书院里或平日结交的朋友。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证明。年轻温和的皇帝并不是没有诚府心机的。并不是一味对老臣们唯唯诺诺的懦弱男子。 杜燕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高宗踱了两圈,停了下来:燕绥,接到旨意了? 是。军情紧急,臣今日就去兵部点五百亲兵出发去淮南道。杜燕绥静静的回道。 高宗沉默了下道:只许胜,不能败。 行军打仗哪能保证不吃败仗?杜燕绥接旨后已经去兵部报备过了,也查了江南两道八百里快报传来的所有消息。他有八成完胜的把握。还有两成变数。一成是他不知道江南道的形势在自己赶过去之前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一成是离京之后,朝中格局会不会有突然的逆转。比如,武昭仪突然死了。比如,皇帝最终没能扛得过两朝老臣们。比如,为了不让皇帝赢,江南两道的官员故意下绊子,让自己兵败,再遣自己的将领去收拾残局。 最后一点是致命的。牺牲了杜燕绥,让叛乱来得更猛烈。皇帝不得不退让,老臣们再徐徐收拾叛军。 他一旦败了,皇帝想收拢军权的心思落了空,还能再徐徐图之。国公府却是覆顶之灾。杜燕绥只要一想到年迈的祖母,病重的母亲,心头就发紧。崔侯爷会怎么待燕婉?还有三娘,她嫁给自 分卷阅读199 - 分卷阅读20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0 己才半年。 皇上放心,这一仗不会败。杜燕绥说的凝重不己。 高宗莞尔一笑:败了也没什么,活着回来朕不会治你死罪,最多革了将军之职罢了。一群刁民,给你练手而己。 这就是高宗和滕王最大的不同啊。君王能这样说,做臣子的哪能不感动,情愿为之胆脑涂地。 杜燕绥配合的露出感动的笑容:臣宁可马革裹尸,也不会丢皇上的脸。 高宗看着他,轻声喟叹:还记得咱俩小时候的约定么?那坛子酒等你得胜后,朕就挖出来和你共饮。 杜燕绥开心的笑了:真的……能喝? 高宗努力板着脸道:必须能喝。 两人相视一笑。 杜燕绥要抓紧时间,君臣说完话就行礼出了殿。外面风已萧瑟,他深吸得一口,沁人肺腑的凉。他匆匆去兵部点兵,一路上满脑子都是皇帝的话。 八岁那年带着天策剑面见先帝后,和一群备选的孩子住在宫里。他不合群,喜欢独自躲在假山背后呆着。遇到一个人悄悄溜出皇子府的晋王。 假山临水处种着一棵桃树。晋王抱着一坛子自己酿的酒埋在了树下。告诉他,再过十年,酒会非常醇香。将来定请他饮上一杯。前提是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晋王也威胁了他一把:我看到你带着天策剑见父皇了。我认得那柄剑。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太宗皇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父亲教育的太严,他没有玩乐过。也许一个八岁的孩子童心未泯。晋王是他第一个朋友。 后来,杜燕绥跟了滕王,一直都在想,做了皇帝的晋王定笑得像只狐狸。他也开心,最不可能当皇帝的晋王继承了皇位。他只需要等待一个离开滕王的机会,回到长安的机会。他灭了冯钟的长林军余党之后,高宗就借此功劳将他留在了千牛卫。对一个曾跟在滕王身边**年的人,高宗给了他无比的信任。 就如武昭仪猜测的,投靠帮助她和滕王是有所求。他其实是皇帝的人。 和滕王相处的时间再长,情谊再深。他终究是怀着目的留在滕王身边的。他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回到长安,重新做杜家九郎。 高宗给了他信任,也愿意继续相信着他。杜燕绥清醒的知道,儿时那一抹意外的友情只是君臣相处默契的前提。 皇帝就是皇帝。他只是个臣子。从小到大生活在一团团秘密中,努力求生存的臣子。皇帝再给他多少承诺。此次平叛,也只能胜,不能败。 杜燕绥到了兵部,照规定去校场点五百士兵。他带了两名千牛卫亲兵,到了校场,心就沉了下去。老的老,小的小。十六至六十岁都要服兵役。给他准备的人,青壮只占三分之一。老臣们肆无忌惮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他没说什么,也没时间让他去找兵部尚书斡旋。点完兵去领甲胄武器马匹等。任军器监丞的杜静贤给了他最优良的武器:九弟,一定要胜! 杜燕绥心头一暖,有些愧疚:三哥,上次租院子的事…… 自家兄弟。亲兄弟明算帐,租金该给的。哥知道国公府也难。杜静贤笑道。他见左右无人,又悄声说道,扬州刺史是我家尚书的门生。 皇帝令洪州刺史扬州刺史这两名江南道的州衙长宫协助。知道了扬州刺史和兵部尚书的关系,杜燕绥就提前了防备。他轻声道:多谢三哥。 杜静贤大力的拍着他的肩:三哥等着你得胜回朝喝我的喜酒。 韦小婉明年二月十八嫁给杜静贤。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了。有三个月时间。 杜燕绥却知道,越快越好。最好赶在年三十前结束这次平叛。喜庆热闹的过年。 离队伍开拔还有两小时辰,他匆匆的回了府。 府里已得到了消息。前院里侍卫们都翻出了多年未穿上身的甲胄,站得整整齐齐。他们中有的跟随杜如晦征战沙场,有的是父亲曾是杜如晦帐下亲兵。听说孙少爷要领兵平叛,一时间热血沸腾。不等老夫人咐咐就自行披挂起来。 都散了。都跟着我去,府里老太太夫人少夫人怎么办?我在千牛卫挑了两名亲兵。相比战场,杜燕绥更担忧家里。 孙少爷,你带着馒头吧!他十六了,壮的像小牛犊子。腿脚灵便,给你跑个腿传个信都成。一名头发花白的侍卫推出了自己的孙子。 孙少爷,带上我的吧!我能开二石弓百发百中,每天都背着石锁跑十圈校场!十六岁的馒头眼里闪烁着渴望。 又有几名二十来岁的侍卫围了上来。 这些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杜燕绥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把府里青壮挑走了,国公府的安全怎么办?等我见过祖母再说。他扔下话,径直去了正气堂。 杜老夫人焦急的等着。 祖母!杜燕绥一笑,只是小股灾民,您放心。 知道多少是在宽慰自己。杜老夫人眼圈一红:起来。 杜燕绥望着祖母,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杜老夫人厉声喝道:此仗是你的第一仗。只能胜,不能败。瞧你那样,像个要出征的将军吗? 杜燕绥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府里要带什么人不用你管,祖母已安排妥当了。会在城门外等着你。时间不多,去瞧瞧你母亲和三娘吧。杜老夫人一气说完就赶他走。 杜燕绥跪下给杜老夫人认真的磕完头,脸上扬起了笑容:祖母,当初祖父上战场时,你也这么严厉么? 杜老夫人扬起拐杖欲打,杜燕绥身手敏捷的跳开,笑嘻嘻的说道:我去见母亲和三娘。您等着我过年,给我封个大利市! 等他走了,杜老夫人急步走到门口,伸手去扶尹妈妈的手:燕绥出不得意外哪! 尹妈妈宽慰道:孙少爷会得胜回来的。 ☆、长逝 长逝 张氏已起了身。那身三品淑人的诰命服松松的披在她身上。挽了高髻,戴着七凤七翟花钗冠。施了脂粉,容貌端庄秀丽。 她身后锦被堆着高高的,支撑着她能端正的坐在正厅的罗汉榻上。见着儿子的身影,张氏嘴角噙得一丝温柔的笑。 杜燕绥进房瞧着这一幕,分外惊喜。他有很长时间没见张氏下过床了。他都快忘记娘亲打扮起来精神抖擞的模样。 娘!你今天打扮真漂亮!杜燕绥快走几步,跪在张氏身前,将头靠在了她膝上,娘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我不管你怎么撑着,你都要等着我! 大夫说张氏拖不过年去。平时早就接受了母亲快离开的现实。等他真要离开一段时间,杜燕绥心里充满了难舍和酸楚。 他近乎撒娇的语气让张氏眼里落下泪来。她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好。娘等你回来过年。燕婉过年能回来吧?到时候娘给你和燕婉,还有三娘都封大利市。 我回来去求皇上,接燕婉回家过年。杜 分卷阅读200 - 分卷阅读20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1 燕绥承诺。 张氏温柔的说道:过年你就二十岁了。娘记得当时守岁,你爹扶着娘看府里放烟火。那时候你二伯才尚了公主。府里很是热闹。就数你调皮,娘正在兴头上呢,你就急着出来…… 杜燕绥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娘要好好保重身子,等我回来过年,我放烟火给你看! 张氏抿嘴笑道:你瞧娘不是好好的么?好了,时间也不多,去瞧瞧你媳妇吧。别让她等久了。 杜燕绥恋恋不舍的起身:娘,你记得答应过我的。儿子去了。 他抱了抱张氏,飞快的出了门。 张氏望着他离开,端端正正的坐着,视线渐渐模糊。 归燕居里,岑三娘已经杜燕绥收拾好了包裹,正瞪着那副甲胄出神。 甲胄挂在衣架上,像一个巨人站在房间里。 这是杜如晦用过的甲胄。杜老夫人吩咐送过来的。 这么多年了,杜老夫人保存的极好。这是一副明光铠,黑色的皮革为底,打磨过的雪亮的铁片被皮索串着镶缀在一起,极为精致。阿秋夏初又细细的拿软布擦了一遍。 可是岑三娘的手一触到硬硬的甲胄,她就生出一丝畏惧。她愣愣的看了许久,提起了手里的菜刀,一咬牙就要砍过去。 三娘,你做什么!杜燕绥一进来就看到岑三娘咬牙切齿的握着菜刀,吓了一跳。 他上前一步捉着她的手,取下了她手里的菜刀放在几上:你干嘛呢? 岑三娘咬咬唇:你还能在家呆多久? 杜燕绥一愣,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不到一个时辰。 岑三娘就推开了他,抓起了手里的菜刀:应该还来得及! 三娘!杜燕绥捉着她的手不放,你拿刀做什么? 我要试试这个甲砍得动不!岑三娘认真的说道。 为了便于行,甲胄不可能是一堆铁片做成,只在要害部位镶缀着铁片。 杜燕绥哭笑不得,拿走了她手里的刀:傻丫头,这世上哪有真正刀枪不入的甲胄! 岑三娘的眼泪不争气的流泄一脸,嗫嚅着低语:……有的,就是我做不出来。现代高科技做的肯定比牛皮硝制的耐刀砍枪刺,还轻便。只是现在不可能有。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能做枝火药枪出来就好了。 什么?杜燕绥没听清楚,捧着她的脸给她试泪,这是最好的明光铠。几十名工匠需打造一年才得一副,极好的,放心吧。 岑三娘想点头,眼泪簌簌落下,伸手抱紧了他:我害怕! 杜燕绥无声的叹息,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仗是皇上白送我功劳。灾民造反,不过一两千人。淮南道折冲府士兵有五千。加上江南两道,洪州扬州的兵力,平叛指日可待。我是主帅,又不是先锋,怕什么。 对哦,主帅一般都是指挥。岑三娘心里安慰着自己,抬起头道:那你得答应过,败了,你就悄悄的溜。生存第一。只要能活着,别怕当逃兵。哪怕隐姓埋名。天下之大,大不了咱们找座荒山垦荒去。谁也找不着咱们。 杜燕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严肃的说道:这些话再不准说。 岑三娘噙着泪要他答应:反正你要活着。我才不管什么名声,我只要你活着。 固执的让他心酸。杜燕绥狠狠的抱了抱她:我答应你。赶紧着,帮我穿上。时间不多了,黑七过来了没有? 应该在前院候着。岑三娘取了甲胄一件件给他穿上,退后一看,呼吸都要停止了。 黑白分明的甲胄贴服的穿在他身上,凤眼凛洌,流泄出冷峻的战意。 真好看!岑三娘不由自主的赞了声。 杜燕绥笑了,他活动了下感觉没有阻碍,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脸贴在冰冷的铁片上,隐隐听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岑三娘突然觉得这身甲胄不再可怕。 等我。杜燕绥收了收胳膊,抬起她的下巴吻着她。怀里的人儿身躯如此柔软,让他难舍。 他松开手,拎起岑三娘准备好的行李,大步离开。 前院黑七也披上了甲胄,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侯着。见着杜燕绥出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包袱:少爷,你的马,弓箭和枪都备妥了。 你留下。杜燕绥和他说着朝院外走去。 不行。黑七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 杜燕绥缓缓说道:我走后,崔家一定会对燕婉不利。丹华需要人接应。你必须留下。另外,祖母年迈,母亲病着。三娘虽然聪明,年纪尚幼。杜家兄弟能负责府里的安全,却不懂江湖上那套。黑七,你留下,我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你!黑七已经习惯跟随他了。 祖母说她已经安排妥当了。给我的亲兵会在城门外等着我。我一直有个疑虑。黑七,你和祖母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杜燕绥问道。 黑七愣了愣:老夫人说她安排了亲兵在城门外等您? 杜燕绥点了点头。 黑七沉默了下道:我知道了。他抬起头,眼里意外的多了几分神采。您去了就知道了。 难得见到黑七如此兴奋,杜燕绥按耐着好奇,出了府。 前院的侍卫一拥而上,眼巴巴的瞅着他。 杜知恩呼吸急促。打仗啊,能跟着孙少爷打个胜仗回来该是多么荣耀的事。 杜燕绥翻身上了马,看着一双双企盼的眼睛轻声说道:战场刀枪无眼,别以为是去摆威风的。 孙少爷,带上我吧,我不怕!侍卫们几乎异口同声。 杜燕绥微微一笑:祖母让我选两名亲卫。知恩,馒头跟我走。 杜知恩狠狠的往手心里啐了口,兴奋的直嚷:我早就准备好了。 馒头蹦了起来:爷爷!孙少爷点我名了! 杜总管望着弟弟摇了摇头,转身对众侍卫道:除了馒头和知恩,都解了甲胄该干嘛干嘛去! 不多时两人牵了马出来,跟着杜燕绥策马离开。 带着兵部点齐的五百老幼人马和四名亲卫,杜燕绥一行队伍轻装出了城。行至城外十里坡,他愣住了。 路边的空地上静静的候着一队骑兵。甲胄黑红相间,马皆是高头大马。配置着整齐划一的长枪,短刀,身负弓箭。悄无声息的站在道边,就这手控马术就知道定是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 为首一人看清楚是杜燕绥,拍马迎了上来。来人满脸落腮湖,脸极瘦,但那双眼睛意外的极有神采。他朝杜燕绥抱拳一礼:孙少爷,老夫人令荆楚率麾下三百国公府亲卫随你平叛! 国公府还养着三百骑兵?杜燕绥瞳孔猛然收缩。他怎么一点都不知情?然而眼下他没时间详问。有了这三百精锐,他心里更踏实了。他忍着心里的激动,下了命令:队伍开拔!日夜兼程尽快赶到淮南道。 他策马继续往向。 荆楚举起右手比了 分卷阅读201 - 分卷阅读20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2 个手势,骑兵们动作整齐的翻身上马,融进了队伍。 杜燕绥刚刚离开,正气堂就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服侍张氏的丫头跌跌撞撞的奔进正气堂老夫人住处,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眼泪汹涌奔泄而出:夫人……去了! 杜老夫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尹妈妈及时扶住了她。杜老夫人恍恍惚惚的听到自己在说:快……快去看看。 岑三娘得了消息,吓了一跳,带着方妈妈和丫头们就过去了。 进得院子,只见尹妈妈扶了杜老夫人站在门口,两边的丫头婆子站着正在拭泪。她快走走了过去:祖母! 杜老夫人缓缓转过身来。岑三娘便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张氏穿着三品淑人的诰命服饰,端庄优雅的坐在罗汉榻上。一双眼睛半睁半合,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母亲!岑三娘喃喃喊了声,猛的想到此时杜燕绥刚刚出城,他还不知道……她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来。 接燕婉回来。不许使人告诉燕绥!三娘,你母亲的身后事全仰仗你了!杜老夫人说完,喘了喘气,胸口阵阵绞痛。尹妈妈赶紧叫丫头帮着扶老夫人回去。 杜老夫人一把推开尹妈妈的手:少夫人年轻没经历过。你去帮着她,请大房大婶子来过府帮忙。 尹妈妈红着眼哎了声,目送着老夫人回去,见岑三娘愣愣的出神,低声提醒她道:少夫人,眼下要紧的,得去接孙小姐回府! 她心里清楚,老夫人说的对。让杜燕绥知道,只会乱了他的心。他掉头回府,贻误军机,是砍头的重罪。老妈去了,还不能让他知道。她真是觉得太糟糕了。只要一想到杜燕绥胜了回来再知道张氏去了,岑三娘就忍不住揪心。 听到尹妈妈提醒,她抹了把泪道:母亲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衣裳都穿好了。装殓一事就麻烦尹妈妈了。 尹妈妈应了,叫了丫头婆子进房,扶了张氏躺下。 岑三娘又吩咐方妈妈:妈妈,你去大房请大伯婶过府帮着操持仪程。告诉杜总管去库里把先前准备的孝衣拿出来给府里人换了。对牌先给杜总管,让他需要就先去账房支银张罗着先把灵堂布置起来。 方妈妈去了。 岑三娘又让夏初去找黑七,叫了个小丫头去马棚告诉阿福爹套车。 想着尹妈妈出来了,正气堂里没有个大丫头,岑三娘就吩咐阿秋侍侯老夫人,管着下面的粗使丫头婆子们。 她回归燕居换了孝服,只觉得心咚咚跳着,突然又记得一事,赶紧让阿秋去告诉杜惜福,打发人给亲戚朋友报丧。 出了正房,岑三娘一看,院子里逢春和暖冬领着四个小丫头站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她们身上都换了白衫。六个丫头里最大的逢春和小四儿才十一岁。一排水灵小萝卜似的。她眼睛又湿了。 拿帕子印了印眼里沁出的泪,岑三娘吸了吸鼻子道:方妈妈夏初阿秋都有事要忙。逢春你带着她们四个守着院子。把茶水烧足了,等着方妈妈回来给你们安排活计。暖冬你跟着我。 听她派了事,几个丫头脆生生的应了。小四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鼓足勇气道:少夫人,奴婢可以跑腿传信。 岑三娘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道:跑腿传信也不能满院子乱逛。等着方妈妈回来,若她有事叫你,你就去。 小四儿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夏初领着黑七来了。 黑七换了穿了孝服,背上背了把长剑。 岑三娘就让夏初去换了衣裳,带着他们出去。 到了前院,灵堂已张罗好了。张氏已被移到了棺木里。前院正厅挂起了素帐素幡。香烛果盘都摆上了香案。 平时张氏院里侍候的奶娘和两名丫头正哭着往盆里烧纸钱。杜惜福忙得脚不沾地,正指挥着府里的侍卫下人们挂黄白绢扎成的花牌。 少夫人,做法事的僧侣道长都派了马车去接了。报丧的贴子都写了送出去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吊唁。老夫人不便在灵堂待客,她老人家的身子也受不住。这灵前没有人却是不行。杜惜福擦了把汗说道。 岑三娘想着杜燕婉,只能告诉杜惜福:去请了大房的大伯娘过府帮着操持。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把二姑娘接回来。我不去,怕开国侯府不放人。杜总管,头一批来的肯定是大房二房的亲戚,咱家什么情况都心里清楚,不会见怪的。您先迎着。 您可一定得把二姑娘接回来!杜惜福说着,点了四名侍卫护送岑三娘。 岑三娘点了点头,领着阿秋和黑七坐了马车去了。 ☆、拖延 拖延 马车停在开国侯府门前,阿秋上前递了名帖。 门房管事的见岑三娘一身大孝从马车里下来,吓了一跳,顾不得和杜家的恩怨,匆匆去禀了开国侯和夫人。 杜夫人过世了?李氏憋了半年,心里的郁结仿佛在这一刻解开了,竟呵呵笑出了声来:杜家也有办丧事的一天啊! 崔侯爷见管事在场,咳了两声道:去请杜少夫人前厅奉茶。 管事的应了,小跑着出去了。 李氏站起身让丫头给她换了件红色刻丝夹袄,衣袖上用银线绣了万字不断头回纹,系着降红色裙子。还特意重新挽了高髻,正中插了枝金制垂红宝石凤形步摇,鬓旁插了朵艳丽的堆纱绢花。配了四支玳瑁嵌珍珠宝钿。施了脂粉。打扮华丽而明艳。 你这是……崔侯爷眼前一亮。 李氏才过四十,保养得体,这么一打扮,显得又年轻几岁。 管事的不是说杜家来人一身重孝么?我这不这样打扮,怎么能衬着杜家人可怜呢?见丈夫眼里的欣赏,李氏得意的抬起了下巴,杜少夫人当初在门口撒泼的时候多威风哪。妾身倒想看看她今日怎么求着我。 李氏又一笑:既然是杜少夫人亲自来,自当由妾身接待。打发不了,侯爷再出面吧。 说罢领着丫头去了前厅。 孝道大过天,张氏过逝,杜燕婉回府奔丧是情理之中的事。回想她进府这半年,碍着两位嬷嬷在,只拘着她在家庵里住着。府里只提供瓜果菜蔬,荤腥一点不送。没想到杜燕婉竟一句怨言都没有。倒似对拘在崔家家庵里极为适应。 杜燕婉过得如此惬意,杜家也从不来人探视。崔侯爷一直忍着。 武昭仪生了皇子之后,借着江南大旱,后宫朝堂的权力之争猛然爆发。皇后恨武昭仪恨杜燕绥入骨。崔侯爷就等一个机会。 如梗在喉,今日方可痛快一回。崔侯爷竟也笑了起来。 就算要放杜燕婉归家,也没那么便宜。 他想起皇后娘娘与几位宰相传来的消息,微眯了眯眼,叫了崔季冬来:二郎,杜燕绥今天在兵部点了五百亲兵赶去淮南道,他母亲今日便病逝过身。你觉得杜燕绥是否知情? 分卷阅读202 - 分卷阅读20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3 崔季冬反问道:如果杜燕绥知情,他会不动声色出征的吗? 二郎说的对!杜燕绥哪怕有皇令在身,不得不动身,也会做出副为了忠君难全孝道的模样来!你速速派人,骑着快马追过去。一定要确保让杜燕绥知道这个消息。崔侯爷迅速做出了判断。 崔季冬应了,匆匆出去安排。 二郎,等等!崔侯爷嘴角一翘,再加句话,说杜老夫人受不住打击,病重,恐时日无多! 儿子明白! 崔二郎走后,崔侯爷又叫来心腹吩咐道:你亲自去三位宰相府。告诉相爷今日发生的事。再把消息递进宫去。 刁民叛乱并不难平息。杜燕绥一旦得胜,皇帝就能借机再次提拨。朝中武将大都是先帝一手提拔。平时虽然手中无兵,却不是皇帝的人。有三位宰相坐镇,皇帝提拨的文官品阶都低。尚在掌控之中。皇帝要在军方安插自己的将领,这让老臣们心生惧意。 崔侯爷相信,宰相们得知消息后,定会有妥当的安排。 办完他力所能及的事,崔侯爷想了想,叫来了内院管事张妈妈:你不是一直恨着杜家给你没脸吗?杜夫人过世,杜少夫人想接杜姑娘回府。这事儿,你去办吧。 张妈妈心领神会,夫人去前厅应付拖延杜少夫人,为自己赢得了时间。侯爷夫妇不好出面,给自己机会折辱杜燕婉哪。她激动的朝崔侯爷行了礼:老身定办得妥当,侯爷放心。 她叫了两个丫头跟着,刻意打扮得体体面面,朝家庵去了。 却说李氏去了前厅,没见着岑三娘,不觉诧异。 夫人,杜少夫人说她重孝在身,不方便进府。在府外等侯杜姑娘。管事的回道。他心想,杜少夫人说泼能泼,倒也极知礼的。 李氏光鲜打扮就等着寒碜岑三娘,哪肯罢休:去告诉杜少夫人,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没事就站在大门口和人寒喧的。本夫人也不方便在大门迎她。 管事的领了话,又去了大门外。 李氏的话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岑三娘知道崔家不会轻易送杜燕绥出府,好脾气的对管事说道:劳烦你转告开国侯夫人。既如此就不必见面了,送我家姑娘出府请收藏、推荐。 管事的又跑回前厅禀了。 李氏端了盏热奶茶,慢悠悠的饮了: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酉时了。管事的看了眼天色答道。 李氏就起了身,吩咐身边的丫头:该进晚膳了。天冷了,吩咐厨房今晚做道羊肉汤送来。转身就要回内堂。 夫人,那杜家……管事的小心的询问道。 李氏粲然一笑:杜少夫人说在府外等,就让她等着呗。可惜我费心思一番打扮了。 不过酉时,天阴沉的像是快要入夜。 杜家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开国侯府侧门。岑三娘坐在马车里沉默着,见阿秋站在车外,冻得直呵手,便叫她:阿秋,先上车来吧。崔家没那么快送二姑娘出来的。 黑七标枪般站在马车旁,脸黑得像这阴天一般。他听到岑三娘的话,突转过身来说道:少夫人,你往日不是机敏聪慧么?今天怎么犯蠢了?我看等一夜,崔家也不会放人。还不知在府里怎么折腾二姑娘呢。 岑三娘已经习惯了他嘲笑自己的语气,心里一凛,自己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崔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傻等下去,可就真蠢了。她眼里透出几分凛洌之色:黑七,我不晓得你怎么和二姑娘联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稳住姑娘。趁着宫门还未落匙,我进宫讨旨去。 阿福爹掉转马头,狠狠的挥鞭。马车飞快的载着岑三娘主仆二人朝宫城驶去。 黑七缓缓脱掉了身上的孝服,露出里面的黑色武士服。朝着开国侯府啐了一口,转身大步离开。 这时候,开国侯府后院家庵正传出杜燕婉嘶心裂肺的哭声。 张妈妈怜悯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杜姑娘,你节哀吧。 杜燕婉抹了把泪:回府! 杜姑娘,您是奉旨修行诵经一年,没有旨意,侯府也不敢放你走呀。张妈妈悠然说道。 我管它什么……杜燕婉已处于暴怒的边缘,一句大不敬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丹华出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姑娘别急。孝道大过天,皇上也会体恤你一片孝心的。 张妈妈遗憾不己,越发撩拨起来:杜姑娘就安心等着吧。瞧这天色,过不了多久宫门就落匙了。明日皇上得知,定会下旨让你回府的。 她一刻都留不了。只要想到母亲,杜燕婉忍了半年的脾气终于爆发出来,挣脱了丹华骂道:家母病逝,回府奔丧理所当然。开国侯府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有没有良心? 张妈妈眼睛一亮:哎哟,杜姑娘,你怎么能说皇上的旨意是……鸡毛呢?这可是大不敬呀!两位嬷嬷从宫里出来,宫规定比老身知晓的清楚。不知道宫里头谁敢这么说,是个什么罪? 丹华心里哀叹。空青你这位妹妹可真是个火爆性子。她不等两位嬷嬷开口,上前一步挡在了杜燕婉身前:这位管事妈妈嘴里尽说什么胡话来着?我家姑娘什么都没说过。 大家都听到了,还能当面抵赖?张妈妈气得跳脚:大家都听到了,你这贱婢竟然敢抵赖!赖得掉么? 庵堂里两位嬷嬷,杜燕婉,朵儿和丹华。还有张妈妈和她带来的两个丫头。 杜燕婉愤愤的瞪着张氏,依着她的脾气,早挥着鞭子抽死这个老虔婆了。皇上知道了,能不让她回府吗?可崔家偏偏要拿捏着这点。 姑娘,孙少爷可是叮嘱过奴婢,要奴婢好生拘着你的脾气。姑娘安心等皇上下旨吧,与其和这老虔婆争论,不如去给夫人诵卷经才是孝道。丹华抬出了杜燕绥。 杜燕婉忍了又忍,眼泪簌簌掉落,扭身就去了后堂。朵儿也跟着去了。 丹华对两位嬷嬷一笑:天气冷,嬷嬷请回房歇着吧。 两位嬷嬷受了武昭仪的嘱咐,笑了笑道:正是,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携手去了。 张妈妈气结:我们可都听到了! 跟来的两个丫头脆生生的说道:奴婢也听到了。 眼前一花,两个丫头颈间挨了一掌,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丹华拍拍手,朝张妈妈一笑:死人什么都没听到! 你……你别乱来,这是开国侯府!来……张妈妈见两个丫头连哼都没哼就倒在地上,心里怕极,张口就要呼救。 丹华又是一掌劈下,直接打晕了事。 她用脚踢了踢张妈妈。迈着碎步走到了门口。一名侍卫正贴着耳朵听动静,庵门猛的被拉开。吓得往后缩了缩。 丹华眉眼含笑:侍卫大哥,贵府张妈妈正在劝慰我家姑娘,大概会多留会儿,嘱我出来告诉你们一声。 知道了。侍卫站直了身,重 分卷阅读203 - 分卷阅读20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4 新守在了门口。 丹华关了门,回去抽了三人的腰带,掏了帕子堵上嘴,绑了个结实。这才去了后堂:二姑娘,你安心诵经,等我打探消息回来再做打算。你若一意冲动,便是害了你哥哥和杜家。 她回房换了夜行衣,轻巧的从家庵后面翻了出去。 崔府家庵位于后花园一角,离后院墙并不远。丹华一路避着府里巡视的丫头婆子,慢慢摸近了围墙,就听到身旁响起个冷淡的声音:少夫人进宫讨旨意去了。劝二姑娘稍安勿躁。 他来了。丹华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到树后阴影处站着个穿黑色武士服,蒙着面巾的男子。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会来和自己碰头。两人都是黑巾蒙面,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丹华一直好奇,他会是杜家的什么人。 话不多,说完就走。这次也不例外。黑七说完灵巧的攀上围墙。 丹华看了他一眼,转身返回。 ☆、危险 危险 岑三娘在马车里除了孝服,里面只穿着一件青色的缎面窄袖小袄,白色长裙。头上早就摘了首饰,用了几枚束发的银簪。她递了贴子求见皇帝。 那内侍为难的看了看天色,好心的劝道:杜夫人,酉正宫门关闭,不到半个时辰了,您明日再来吧。 岑三娘分外失望。心想只能先委屈燕婉一日了,带着阿秋正要离开。 只见宫里匆匆行来一名内侍,叫道:可是杜国公府少夫人? 岑三娘诧异的回头,那内侍跑得满头大汗,说道:皇后娘娘召见,杜夫人随咱家来吧! 可是宫门快要关闭……岑三娘心生警惕。 那内侍冷笑一声:娘娘召见,杜夫人不奉召吗? 岑三娘担不起这句话,看了眼先前劝自己的内侍,吩咐阿秋道:你先坐了马车回去瞧瞧家里的情况添件衣裳,告诉老太太,皇后娘娘召我进宫。宫门快要落匙,万一回不来,老太太也不至焦急。 阿秋应了,目送着岑三娘进了宫去,这才转身坐了马车回府。 那内侍请岑三娘上了轿,抬着她飞快的行走。 既来之且安之吧。岑三娘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她离了开国侯府赶到宫城,这内侍跑得急,想必皇后也才得了消息。 轿子停下来,岑三娘出来,看了眼,的确是皇后寝宫。想着宫门前那么多人瞧着,自己被皇后召见,又安心不少。 进得皇后宫中,引路的宫女将岑三娘领进了一间偏殿:杜夫人请在此稍候,娘娘正在用膳。 她行了礼出去。 岑三娘才坐下就跳了起来。她突然发现这间偏殿里连个侍候和内侍和宫女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她忍着慌乱,走到门口。左右一望,四处静悄悄的。皇后要做什么?她可是正经递了名帖进宫的。 岑三娘看着天色慢慢黑下来,宫门快要落匙了。再不出宫,今晚她就回不了府。 杜燕绥曾说过,宫里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一旦乱走动,极可能被禁军当成刺客捉拿。皇后故意引她至空无一人的偏殿,是想让她忍不住随意走动,给她安个罪名吗? 大不了在宫里住一晚。大伯婶过府帮忙,老太太也知道她进宫未回,府里出不了乱子。岑三娘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她返回偏殿忍耐着继续等着。 听到宫城鼓楼的鼓咚咚敲响,岑三娘心头一紧,宫门关闭了。既然出不去了,就安心等着皇后出招吧。 崔皇后用过膳,问身边的内侍安子:杜夫人还在偏殿候着? 安子恭声答道:未出殿门一步。 崔皇后哼了声:她倒是谨慎!传吧。 这个时候赶往淮南道的杜燕绥已得到了消息吧?母亲病逝,祖母病危,小姑尚未返家。如果媳妇再出点事,杜燕绥还会继续前行么?他出城不过几个时辰,只要他趁夜色偷偷返回长安,他就死定了。 岑三娘终于见到了崔皇后。她平静的行了大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崔皇后和声说道:宫门快要落匙,杜夫人怎么才想要进宫?本宫身边的人瞧着禀了本宫,本宫甚是好奇。 宫门已经关了,你喊我来就为了好奇?岑三娘像是不知道皇后在明知故问,神色哀伤:今日相公出征,才走没多久,母亲便病逝了。臣妾是来宫里求旨,准我家姑娘回家奔丧的。 哦,竟有此事!崔皇后满脸诧异,伸手虚扶道,杜夫人快快起身,赐座。 岑三娘谢了恩,起身落座,绝口不提宫门已闭,自己出不了宫的事,垂着眉眼一副娴静的姿态。 瞧这小脸冻得,怎连件披风都没穿。来人,去将尚宫局新进的那件银白色缎子面貂鼠出锋斗蓬拿来赏给杜夫人。再去煎热茶送来。崔后关怀有加,又是赐披风又是赐热茶。 岑三娘不得不再次起身跪谢:臣妾谢娘娘关心。 崔皇后似是现在才想起来:孝道大过天,杜姑娘回府奔丧理所当然。只是旨意是皇上下的,本宫有心,却也要告诉皇上一声。不如送杜夫人去见皇上吧。 岑三娘能说什么?只能再谢恩。 安子,送杜夫人去见皇上。崔皇后吩咐道。 这么好说话?岑三娘暗暗警惕,知道皇后召见自己的人不少,在皇后宫里或许没什么危险。一旦皇后将她送出去,就得靠她自己了。 宫女捧了披风过来,皇后亲自递给了岑三娘,清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笑容:快去吧。 臣妾告退。岑三娘披着披风,跟在安子身后离开。 依然是一顶小轿送她。岑三娘心里紧张,悄悄的将帘子掀了道缝。天已经黑透了,借着宫人手里灯笼和道旁石柱宫灯散发的微弱光芒,她只看到森森宫墙,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她根本不知道是去见皇帝,还是将她抬到别处去的路。 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眼前一黑,轿子突然翻倒在地。岑三娘被摔了出来。她疼得叫了声,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抬轿的宫人早抬了轿子拔腿跑了。 果然要整她了。岑三娘深吸口气往四周一看。 天上没有月,微弱的天光洒下来,眼前是一座空旷的大殿,四周连丝灯火都没有。 她看了眼披风,飞快的脱了,披风外面是光滑反光的银白色,好在里子是灰褐色的貂皮,裹在身上不显。想都没想,直接奔着墙根角落阴影处缩躲着观察着。 看这座宫殿伫立在夜色里,一丝灯光也无,定无人居住。崔皇后将她抛在这里,换个人都会惊恐的跑开,去找有人有灯光的所在。 一旦乱闯,会被当成刺客擒拿。当然,一个失手,杀了闯宫的刺客也在所难免。崔皇后是要她死啊。 岑三娘苦笑。可能过不了多久,会有巡夜的禁军得到消息,来这里搜查刺客。她不知道中间会不会有人在自己道 分卷阅读204 - 分卷阅读20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5 明身份前就拔剑将自己杀了。哪怕有人来,她也不敢轻易相信。 她观察着这座殿宇,心里想着宫城普遍的布局,算着轿子走的时间,从皇后寝宫出来大概的路线,断定自己离太液池不远。 太液池很大,湖边有亭台回廓,怎么也比留在这座宫殿强。岑三娘沿着窄窄的宫墙继续往前,希望离这处地方远一点。 走了会儿,不远处就传来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她心里急的不行,脚步更快。沿宫墙走了一阵,岑三娘停住了脚步,面前有道紧闭的门。她用力去推,丝毫不动。 她无奈的返回,急的在空旷的院子里打转。 这时,她看到了墙下的水渠。 ……前面是无人居住的清心殿。人声传了进来。 搜! 岑三娘深吸口气,攀着排水沟跳了下去。 冰冷的水瞬间齐胸,冻得她簌簌发抖。 她扶着石壁,慢慢的往前走。排水渠会通向太液池,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脚步声从外面进来,灯笼的光四处摇晃着,岑三娘终于看到了出口,深了口气钻了过去。 宫墙外就是太液池,岑三娘脱了沉重的披风却不敢扔掉,手脚冻得僵了仍死死拽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地才爬上岸来,在湖边的假山旁瘫坐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留在这里冻一夜,不死也要冻出病来。岑三娘将披风塞进角落藏了。默默的想皇后下一步的行动。 她拔足飞奔,朝着远处有灯光的宫殿跑去,她只能赌了。 跑近一看,宫殿上方写着长春宫三字,鼻端传来焚香的气息,岑三娘心头一喜,这是宫里的道观。武昭仪做出尘真人时,一定被皇帝接进过这里。这里的人定有皇帝的亲信,自己运气真好! 她哆嗦着上前,用力拍着大门。 不多会儿,有人开了门,是个小道童。她吃惊的看着面色苍白浑身滴水的岑三娘。 我是千牛卫杜将军夫人,我要见皇上!岑三娘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小道童正不知所措时,一名女道士走了出来,念了声无量寿佛:扶施主请来。 岑三娘心头一松,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嘴里喃喃念着:备热汤,衣裳,吃食! 女道士忍不住微微一笑,唤过另一名道童吩咐了。 岑三娘强撑着,扶着小道童进了长春宫。 等她洗过澡换上干爽的道袍,女道士端来了一碗汤:驱寒的姜汤,杜夫人饮了吧。 岑三娘迟疑了下接过来一饮而尽,胃里阵阵温暖。 这时一个小道童进来,看了岑三娘一眼道:真人,外间禁军说要进来搜刺客! 岑三娘目不转晴的望着观长。 杜夫人稍安勿躁。贫道去去便回。女道士行了礼,带着小道童出去了。 岑三娘打量了下这间厢房,心里仍不踏实,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她躲在层层帷幕后面,听到外间禁军统领的声音:……虽是清修之地,保护宫城安全乃是职责所在。某会叮嘱手下,不会挠了长春宫的清静。搜! 本宫在此清修,是谁夜里前来骚挠?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一排灯笼从后殿行来,簇拥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 ☆、出宫 出宫 领着禁军前来搜查的统领看到妇人的脸不由一惊:卑职拜见昭仪娘娘。 武昭仪讶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崔中郎将。本宫记得中郎将是负责守卫皇后娘娘寝宫,寻刺客?难不成是皇后娘娘遇刺了?来人,速报皇上知晓。 千牛卫设正三品大将军一名,从三品将军两名,正四品中郎将两名。崔中郎将正是杜燕绥下属,崔氏子弟。 今晚听从皇后吩咐,本想借口杀了岑三娘,让杜燕绥在外用兵乱了心神。没想到岑三娘竟然从封闭的空院子里不见了。 乍然听到武昭仪要报与皇上知晓,崔中郎将心头一凛。皇后是备好了借口,道杜夫人中途内急,结果走失了。但他没找到人,回头一对质,皇后少不得要牺牲几名内侍。他抱拳说道:昭仪娘娘误会了。卑职今夜巡查,见瞧到太液池空着的殿堂附近有人鬼祟出没,因而疑心是刺客,四处搜寻。 武昭仪大大的松了口气笑道:真把本宫吓得……还以为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呢。观长,今晚长春宫闭了宫门后可有人进来? 女道士欠身说道:回娘娘,并无外人进入。 武昭仪就挥了挥手:既然崔中郎将说有可疑人出没,观长多留个心眼儿,若发现可疑人等,尽快报于中郎将知晓。 女道士应了。 武昭仪见崔中郎将仍站在殿前,脸就沉了下来:没听到观长说长春宫无外人进来吗?还伫在这里做什么?想要搜长春宫,去请得圣旨来。否则,本宫定禀明皇上,治尔等惊挠仙灵之罪! 崔中郎将恨得咬牙,又无计可施,只得喊了声:沿湖细细搜查! 领着人去了。 等关了宫门,武昭仪才转过身朝女道士点了点头,朝岑三娘暂留的厢房行去。 岑三娘松了口气,退回了厢房。不多时,观长就引着武昭仪走了进来。 谢娘娘救命之恩!岑三娘躬身行礼。 武昭仪快步上前握了她的手道:杜夫人受惊了。亏得你寻到了长春宫…… 岑三娘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缩回手抱歉的说道:妾身估计是冻着了,娘娘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 武昭仪并没有后退,扬声叫了个宫女拿了她的灰鼠毛斗蓬,亲自披到了岑三娘身上:说起来是我疏忽了,消息来得迟了些。叫杜夫人受了委屈。本宫这就送你出宫。圣旨已替你讨得了。径直去开国侯府接杜姑娘返家吧。 岑三娘心头大喜,盈盈一拜:娘娘大恩,杜家上下感激不尽。 武昭仪凝视着她苍白清秀的脸,携了她的手道:走吧。 她请岑三娘与她一起坐了宫车,长长的队伍离了长春宫。 车内宽敞,点着盏宫灯。 和未来女皇帝坐一起压力很大啊。岑三娘沉默着装淑女。 武昭仪偏过头看她,小巧的侧脸,羸弱中带着抹坚强。大家闺秀出身,沿着水渠逃进太液池,还能撑着上岸,跑到长春宫呼救。她怔忡的想,是岑三娘这份与众不同才吸引了滕王吗? 他是在隆州认得你的,是吗? 不知不觉,武昭仪轻声问出了口。 他?岑三娘一惊,心咚咚跳了起来,念头一转,脸上已挂着浅浅笑容:是,相公是在隆州时认识妾身的。 几个呼吸间,武昭仪已恢复了平静:缘份便是如此。你且放宽心吧,杜将军家学渊源,此次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定能迅速平叛。 谢娘娘吉言。岑三娘乖巧的道谢。 武昭仪又轻声说道:本宫记得你做的人偶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回去做个肖 分卷阅读205 - 分卷阅读20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6 似本宫的,交给丹华,她会带给本宫。勿让他人知晓。 是。岑三娘应了。 武昭仪讨了皇帝的宫牌,一路畅行无阻,将岑三娘送出了宫门。 摸着袖袋里的圣旨,看着宫门在身后关上。岑三娘大口吸得冬夜的清新空气,幸福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少夫人!阿秋见到她,高兴的提着裙子奔了过来。 岑三娘笑嘻嘻的,看到黑七抱着剑站在马车外,扬起了手里的圣旨:去开国侯府! 黑七眼睛一亮,等岑三娘走近,看到她斗蓬里面的道袍,蹙眉道:先回府换了衣裳吧,不急在这一时。 岑三娘低头看了看道:不用,把孝服穿上就可以了。去接二姑娘。 她上了车,阿秋赶紧给她倒了杯热茶:老夫人说宫门关了,没准儿您要在宫里歇一晚呢。黑七大哥坚持来宫门前等你。 岑三娘心头一暖,黑七面冷心热,总有一天他不会再对自己板着脸的。 少夫人,你饿不饿?我带了点心来,您先垫垫。 岑三娘解了披风,将孝服套在外面。见到她换了身道袍,阿秋吓了一跳,又不敢问。见岑三娘头发也是湿的,赶紧寻了干帕子给她擦试,终于还是没忍住:少夫人,你怎么连头发都湿透了! 一脚踏空踩进水池里了。无事。岑三娘随口答道。 阿秋急了:接了二姑娘您得赶紧回府歇着,染上风寒就难过了。说着挑起帘子让阿福爹将马车赶快点。 外面坊市已关了闭,凭着圣旨,岑三娘一行到了开国侯府外。所幸侯府是三品,府门朝着坊市外开。不需要再拿圣旨惊动坊丁开坊门。 岑三娘理了理衣裳,让阿秋上前敲门。 门房来开了门,见又是杜家来人,就作主回绝:我家主人已经歇了,不见客。 岑三娘心想,我终于可以摆摆谱了。高举圣旨大声说道:圣旨到!开国侯接旨!说完打了个喷嚏。 实在太破坏气氛了。岑三娘板着脸:还不快点请你家侯爷出来接旨! 门房愣了愣,匆匆说了声:稍候。一溜烟去了。 黑七扑哧一声,转过头强忍着笑意。 阿秋昂首挺胸站在岑三娘身侧,得意的说道:这回开国侯还敢让咱们等么? 他敢?他还得跪我……手里的圣旨。岑三娘心情大好。 不多时,开国侯府正门大开,下人们摆起了香案,开国侯和李氏及两个儿子走了出来。见到岑三娘不觉一愣。 开国侯接旨!岑三娘板着脸,展开了手里的五彩绢绘圣旨,……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今杜氏有女奉旨进开国侯府家庵修行已有半年,虔诚笃真,已超度崔氏大郎重入轮回。其母病逝,着其返家守孝,不必再守一年之约。钦此。 崔侯爷双手接过圣旨,凝视着岑三娘:杜夫人好本事! 阿嚏!岑三娘又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啊,侯爷,您站远些,别过了病气。 崔侯爷黑着脸,扭开了头。 岑三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天已晚了,坊市已关了。不方便再打挠侯爷休息,请我家姑娘出来吧。 去请杜姑娘!崔侯爷冷冷的吩咐道。 岑三娘大声嘱咐道:黑七,赶紧点堆火,给姑娘烧烧晦气! 你别过分了!崔三郎听着火冒三丈。 岑三娘理都不理他,只对崔侯爷道:坊市已经关了,侯爷能否借辆马车使使? 崔侯爷冷笑道:当初杜家浩浩荡荡送了杜姑娘来,可也没坐我侯府的马车! 妾身可是一片好心。我家姑娘和妾身挤挤就行了。这天也晚了,嬷嬷不方便回宫复命。侯爷若是不肯留两位嬷嬷过夜,连辆马车也舍不得给宫里的嬷嬷坐。两位嬷嬷回宫说起,别人还道侯爷忒的小气!岑三娘一时得意,嘴里就尖酸起来。 崔侯爷看着手里的圣旨,忍气:不劳杜夫人操心。宫里的嬷嬷自当留在侯府歇息一晚,明日返宫。 少两个人,挤挤,就回去了。岑三娘就笑吟吟的等着。 一柱香后,丹华和朵儿陪着杜燕婉出来。见着岑三娘,杜燕婉哇的哭出了声:嫂嫂! 咱们回家!岑三娘揽着杜燕婉就要上车。 这时,府门口一名侍卫突然看到了丹华的侧影。心头不知为何一激灵,脱口而出:是她! 丹华心头一震,强行镇定,脚步未停,和朵儿跟在岑三娘和杜燕婉身后。 崔侯爷一家四口诧异的望向那名侍卫:你说什么? 侯爷!卑职见着……见着那丫头像是……像是……那侍卫又惊又喜,兴奋之余口吃起来。 崔二郎眼睛一眯:你是那日跟随在大哥身边的侍卫?她像那个引走大哥的丫头?还是坐在船上的女子? 像,像是!侍卫鸡啄米似的点头。 崔侯爷尚未反应过来,崔季冬一下子抽出了他的配刀,指向马车:拦住他们! ☆、掌事 掌事 开国侯府的侍卫哗啦啦的冲了过来,围住了马车。 杜家就黑七一人还有武力,就算加上丹华,也敌不过开国侯府几十号侍卫。 崔家脑残了吧?岑三娘有些纳闷,明明接了圣旨,开国侯府怎么又拦了上来。 杜燕婉瞪圆了双眼:今天他们敢拦着我不让回去,我就…… 嫂子在呢,怕什么。皇上下了旨让你回去,你别冲动。眼下咱们占着理呢。岑三娘今天很累很疲倦了,她不想和崔家打架。想打,也打不过。她觉得讲讲道理比较好。 岑三娘明显不知道崔家为什么拦住马车。空青没有告诉过她怎么杀崔孟冬的吧?丹华眼里有着一抹怅然。 她记得小时候一块学武。空青有底子,比谁都努力,武艺进步的比谁都快。王爷带着他们去狞猎练手。有一回发现一头熊。她才十岁,空青十二岁。他就抄着手在旁边看她杀。最后熊还是死在她手里。她记得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对空青笑:我不怕,真有危险,你还在旁边呢。 空青淡淡的说道:我的职责是守护王爷,不是你。遇到危险,你还能指望着我离开王爷来救你吗?自己多努力知道怎么保命才是正经。 她只是崇拜的看着他,拼命的点头。 空青永远不会对岑三娘这样说。让她自己努力,学着保命。 那时候她认识的岑三娘才十三岁,比现在瘦小。眉眼清清淡淡,说不上有多美,王爷却视若珍宝。她住的院子家什全部重新置办,连后院那架秋千,都是王爷嘱咐装上的。 丹华记得,当时王爷说:小女孩儿,总爱玩的,置架秋千吧! 她看见岑三娘荡秋千,裙裾像蝴蝶的翅膀,在空中美丽的飘动着。王爷和空青站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她。丹华记得,她瞧着王爷和空青脸上都带着笑容。 她可真傻,眼里瞧着岑三娘的 分卷阅读206 - 分卷阅读20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7 可不止王爷一个。 丹华的心突然就疼痛起来。 她默默的跟在朵儿身后下了车,沉默的站在岑三娘和杜燕婉身后。 进开国侯府保护杜燕婉,主子早就料到或许有这样的情形,她知道该怎么应付。她没有说出来。也许是嫉妒,也许是好奇,她想看岑三娘怎么应付。 是她吗?崔仲冬手里的刀指向了丹华。 岑三娘诧异的回头,又转过身去:什么意思? 崔仲冬一把扯过那侍卫,又点了几人出来:当日你们都是跟在大哥身边的,瞧仔细了,是不是她! 丹华?岑三娘瞬间就明白过来。杜燕绥当时借了滕王的人,想必是和丹华一起布局杀的崔孟冬。真让崔家认出丹华,这事可就大了。 她眼睛一眯,厉声说道:没想到开国侯府为了阻我家姑娘回府,不惜抗旨!崔侯爷,你可要好生想清楚了! 事关大郎的死恩,崔侯爷也红了眼睛:上前认仔细了。若认出是那个贱人,本侯就算撞死在皇上面前,也要替大郎讨个公道! 啪啪!岑三娘笑着拍起掌来,侯爷这招真是妙啊。眼瞅着皇上下了旨,拘不住我家姑娘,就胡乱指认我家奴婢是杀人凶手。怎么着?仗着人多随便捉走一个,大刑侍候,屈打成招,再给我杜家扣个罪名?你真当我傻啊!黑七! 她脸色一变,冷冷的说道:就算你战死在这里,也不准让崔家掳走她们中任何一人! 黑七笑了笑,抽出了手里的剑:少夫人,我只能护住你和二姑娘。黑七的命还不值当扔在这群侍卫手中。 落了她的面子是小,关健是气势啊!就知道和她作对!岑三娘气结。 杜夫人和杜姑娘要走,开国侯府不会抗旨留人。但是她,一定要留下。崔仲冬指着丹华说道。 你觉得我会同意?岑三娘也半步不让。 丹华心里不由一暖。她暗暗叹了口气。微微一笑,越众而出:不知道开国侯府定要留下奴婢所为何事? 灯笼的光淡淡的照在她脸上。 认清楚!崔仲冬盯着她下令。 几个侍卫围着丹华走来走去。先前那名侍卫觉得有点像,却不吃不准。几人瞧了半晌,也不敢说死,只拿眼神去看崔氏父子。 崔仲冬心里暗骂,哪怕有一丝相似都给爷说是啊。不信大刑之下,她不招供。一旦招供,杜家就被动了。多好的机会啊!只要一扣上罪名,杜燕绥就会被召回。所有的麻烦迎刃而解。 这时,丹华举起了手,掌中一方玉牌莹莹放着光:奴婢是武昭仪娘娘宫里的掌事宫女。崔家对奴婢的身份置疑,请进宫问昭仪娘娘吧。 崔仲冬愣住了。 少夫人,风寒夜冻,请您和二姑娘登车回府吧。明日奴婢会回宫复命。丹华朝岑三娘欠了欠身,温和的说道。 杜燕婉吃惊的看着她,她只知道这是哥哥讨来保护自己的。她从来不知道丹华居然是宫里的掌事宫女。 岑三娘拉了把燕婉,和气的对崔侯爷说道:告辞! 几人上了车,黑七看了眼丹华,坐到了车辕上。 蹄声得得,载着一行人渐渐远去。 这时,一名侍卫喃喃说道:侯爷,二公子,卑职虽然不敢确定,可见着那宫女,就觉得眼熟。 崔侯爷沉默的望着巷子口,对崔仲冬道:二郎,随为父去书房。 李氏此时方恍然大悟,大哭起来:侯爷,你可要为大郎伸冤哪!我的大郎啊! 这时,府里踉跄奔出张妈妈三人,头发散乱,满脸是泪:侯爷!你要为奴婢作主啊!杜家姑娘身边的那个丫头不简单!她会武艺!她居然把奴婢三人打晕了绑起来扔到了庵堂的柴房里,夫人哪,奴婢差点就没命来侍候您了啊! 崔侯爷眼睛眯了眯,对丹华的身份更加怀疑,拂袖就进了府。 马车上,丹华静静的坐着,任由几人的目光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岑三娘终于开口道:丹华,你这样做会不会给武昭仪找麻烦? 丹华低垂着头:杜夫人不必担忧。奴婢行事是主子吩咐过的。昭仪娘娘不怕麻烦,只怕……崔家不找麻烦。 她说完这句话就再不开口。 岑三娘眼珠一转,拉了燕婉的手转移开话题:给嫂嫂瞧瞧,哟,还是咱们家的美人!没有瘦!燕婉哪,这下好了,再不用去开国侯府了。 杜燕婉的注意力就转开了:嫂嫂,娘去的可平静? ……穿着诰命服,才送走你哥,脸上还带着笑哪!岑三娘轻声的告诉她。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杜家门口。下了车,杜燕婉看到御赐国公府匾额上挂的素幡,眼泪就淌了下来,提起裙子奔了进去:娘,我回来了! 听到这声含悲的呼喊,岑三娘心酸的吸了吸鼻子,喃喃说道:总算接回来了…… 她迈步进府,听到里面哭声骤起,身体晃了晃就倒了下去。 少夫人!阿秋没扶住,抱着岑三娘同时摔到在地上。 黑七从车辕上一跃而下,朝岑三娘伸出了手。 眼前人影闪过,丹华抢在他前面一把抱起了岑三娘:找大夫! 几人匆匆的送了岑三娘进府,黑七站着,突然反应过来,丹华是让他去找大夫。他转身又上了车,对阿福爹说道:走! 开国侯府书房里烛火明亮。 崔侯爷和崔仲冬坐着,默默的思考着。 父亲,侍卫虽然不敢确定。但事前非受我们指使,乃是突然有感觉。儿子觉得,这名宫婢和大哥之死脱不了干系。崔仲冬说道。 武昭仪!崔侯爷有六成把握,不,就算只有一成。只要想起她生下了皇子,受尽宠爱的女人,想起自己当了皇后的亲妹妹,他也要对付她。 好个嚣张的女人!这是欺负咱们家没有证据,公然挑衅!崔侯爷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 崔仲冬尚有理智:父亲,如果真的是武昭仪下的手,她为何如此嚣张?中间会不会有诈? 你懂什么?她这是在试探咱们家!没发现便罢了,她还会想出别的招术挑衅咱们。被咱们家怀疑上,如果不应战,你姑姑在宫里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真当咱们清河崔氏怕了她不成?崔侯爷咬牙道,贱人死不足惜! 父亲,宫里头不好下手啊!崔仲冬知道。为了姑姑,也为了家族的利益。武昭仪最好死了稳妥。皇后膝下无子,生了太子的刘婕妤位份又低。东宫太子等于捏在皇后手中。只要武昭仪死了,她生的皇子就失去的倚仗。皇上也不能再借着武昭仪打压皇后。 在宫里头下手,还要让皇后娘娘避嫌。曾经布置过,都失败了。还让她顺利生下了皇子。不过,总会有机会的。崔侯爷狠狠说道。 崔仲冬想了想,记起一人来:父亲,儿子记得杜夫人有位堂姐,在宫里做美 分卷阅读207 - 分卷阅读20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8 人。如果能推到岑美人身上,哪怕武昭仪逃过一劫,也必会对杜家心生嫌隙。 崔侯爷也想起来了:岑美人的父亲好像任吏部郎中?吏部侍郎缠绵病榻已久,便让他辞官致仕,回家养病去吧!此事需妥当安排了,宫里头,主管门下六部的王相……你亲自去办吧。 儿子明白。 ☆、腊八 腊八 岑三娘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她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她听得明白,是奶娘在喊百草端药来。 奶娘扶起她,身体窝在一处极温暖的怀里。岑三娘满足的把头往她怀里拱了拱。 她努力张开嘴,喝了药,她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一颗甜甜的果脯喂进了她嘴里。她下意识的含着。心想五分银子一罐,好贵哪。等到开了春,让百草去买些新鲜的,自己腌渍好了。她记得糖渍梅子的做法,一层白砂糖一层梅子,把罐子封好了,搁上月许就能吃了。多做点,回头让百草拿去送院子里的丫头,又省下些打点的银钱…… 被窝好暖。她迷迷糊糊的,舒服的呻吟了声。突然想起李氏留下来的那口樟木箱子。来了三房,那箱子抬了来没?她得提醒奶娘一声,当心别被三房的堂祖母搜了去。 岑三娘用力的喊许氏,许氏像是没听见似的,背对着她正在训斥百草。她急出一身汗来,许氏终于转过了身,那么温柔的给她拭着额头的汗,喜悦的说:多发几身汗就好了! 妈妈!岑三娘喃喃喊着她,手指轻轻的捏住了许氏的一角衣襟,心里踏实起来,你不要走…… 像蚊子扇翅般的呓语惊得方妈妈从炕沿跳了起来,大着嗓门喊着:少夫人醒了!她朝外急走着,快去告诉老夫人!叫大夫进来! 迷糊的看着许氏走了,岑三娘眼角的泪就滑落下来,用力的想撑起身拦她:你别走!这么一用力,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人又陷入了昏睡中。 四周好热,冲天的大火与浓烟席卷过来,她将装水的缸滚到了水里,人跳了下去。空气与水隔开了声音和光线。岑三娘默默的想,她会活下去的。 空气越来越少,她呼吸不畅。再忍忍,再忍忍滕王就走了。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推扣在头顶的水缸,却怎么也推不开,她挣扎至无力,绝望的想,这么大的火势,空青以为她烧死了吧,他不会再来了 水缸突然被人用力掀开了。一口凉爽的空气直扑过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被人抱进了怀里:空青,你来了? 她看到他对她笑,她也高兴的想笑,突然看到他愣愣的松开了手。 她疑惑不解的望着他,看到他仰面倒了下去,胸前密密的扎满了箭矢。 啊——岑三娘捂住脸发出一声尖叫。 这叫声像利刃划破了阻挡她五识的隔膜,岑三娘脑子一醒,明明白白的听到杜老夫人的声音:总算退了热 了。 她半睁开眼睛,渐渐看清楚了床前的人。杜老夫人,燕婉,方妈妈,阿秋夏初,唯独没有杜燕绥。 眼角湿润着,不受控制的流着泪。梦是那样真实,真实的让她害怕。 醒了,总算醒了!杜老夫人拿帕子按着眼角,手紧紧的握着她的。 相公可有信来?岑三娘喃喃问道。 杜燕婉就哭了起来:嫂嫂你别担心他了,你都快把我和祖母吓死了! 杜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笑道:放心吧,听说去就打了场胜仗,歼了三百人。 方妈妈笑吟吟的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少夫人,奴婢给你熬了锅鱼片粥,用砂锅小火熬的,喝了几天药汤,吃碗粥吧。 是方妈妈啊,不是奶娘。岑三娘虚弱的笑了笑。对杜老夫人道:母亲的后事…… 你这孩子……杜老夫人慈祥的看着她,杜家这么多人,不少你一个。安心把病养好才是正事。 她扶着尹妈妈的手站起来,脸上带着松懈后的笑容:祖母回去了。让燕婉陪着你吧。 别!岑三娘轻声说道,我这里有方妈妈,还有一屋子丫头。家里的事帮不上手就算了,不能再拖着燕婉。都去吧,我身体好着哪,养些天就好了。 杜燕婉红着眼睛点头:嫂嫂你安心养病,府里有我呢。 等她们都走了。方妈妈乐呵呵的扶着岑三娘靠在自己怀里,阿秋拿了张帕子围在她颈下,夏初就端着碗鱼片粥坐在炕沿喂她。 她似知道岑三娘在想什么,轻声的说给她听:您烧得跟个炭人似的,迷糊了三天。丹华姑娘回宫复命,皇上赐了御医来开了方子。方妈妈用老姜蘸着酒给你擦身子,今日才退了下去。 方妈妈得意的:少夫人拉着奴婢不松手,一直喊着妈妈别走。奴婢陪着您就想起小时候发热,我老娘就这么干的,果然有用极了。 岑三娘咽下一小口粥,精神又好了几分:难为妈妈了。 少夫人专心喝粥,这是奴婢份内的事。方妈妈很开心。能被岑三娘念着不忘,比赏她做内院管事还开心。 夏初接着说道:大房的大夫人来帮着操持。您病着这几日,二房几位夫人,还有八小姐,十一小姐都来瞧过您了。哦,舅太太和二爷也来过。 还有尉迟三夫人,岑家二夫人,岑家少夫人都来过了呢。阿秋也接了嘴。 慢慢的,居然在长安积攒下这么多人脉。岑三娘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安心养病,别的事不操心。有那么多人,不少我一个。 说实话,岑三娘和张氏的感情并不深。只因她是杜燕绥母亲,她只做她该做的。有那么多人,燕婉也回来了,实在轮不到她撑着病体去挣表现。 她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一碗粥也只喝了大半就喝不下了。阿秋给她擦了嘴,端了水漱口。方妈妈又让她靠着坐着消食。 岑三娘就问了句:丹华回宫去了? 阿秋就答道:是。丹华姑娘回宫了。奴婢想起来了,她说腊八节定讨了差事给您送粥来。 丹华说腊八节来,是想来看望她还是……岑三娘想起了武昭仪让她做的人偶,心里有了底。今天是几号来着? 少夫人,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了。您只睡了三天。阿秋说道。 岑三娘示意方妈妈让她躺下,炕烧得暖,让她忘记了太液池冰冷的水。她阖上了眼睛:知道了。我再睡会儿,吃药时再叫醒我。 几人给她盖好被子,放下了帷帐。夏初带着逢春在罗汉榻上做针线。阿秋则领着暖冬去煎药。方妈妈舒了口气,精神抖擞的去了正气堂听杜燕婉安排活计。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岑三娘默默的想,她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以后的几天,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见好。 过了头七,张氏也不能移灵,要摆到杜燕绥回来。所幸是冬天,不必 分卷阅读208 - 分卷阅读20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09 买冰,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大夫人已经回府去了。杜静姝每天都叮嘱丫头来探病。说等她大好了再来找她。 国公府因为张氏停灵在正院,闭门谢客。二房几位婶婶也许觉得晦气,没有来蹭饭添乱。一时间府里显得分外平静。 岑三娘完全好了,离腊八节只有三天了。 她带着丫头给老夫人请安,杜老夫人见她面色红润,喜的眉开眼笑:今年腊八,咱们总管一家人能平安坐一起喝粥了。 为着老夫人这句话,岑三娘吩咐买了很多做腊八粥的材料,冬日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时,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坐在小凳上捡各种豆子。纵然都还穿着孝衣,脸冻得通红,手指也冻得像萝卜条似的,脸上已有了开朗的笑容。 ……别急着掌事,让燕婉多做点也好。杜老夫人如此劝岑三娘。 细细一想,燕婉总要嫁人,现在多做点,将来嫁过去操持家务也有经验。最主要的是,张氏过世,最难过最内疚的是杜燕婉。她总觉得没在府里陪张氏最后几个月,心里愧疚。一得空就跪在张氏灵前诵经。生生的把一个性子活泼的姑娘磨得安静下来。 岑三娘正想抽出时间把人偶赶出来。就给杜燕婉找了事:入冬以来,咱们家还没给下人们做冬衣。我病才好,精神不济,这事你帮嫂嫂的忙可好? 岑三娘几乎是拼了性命把她接回来。她说什么杜燕婉都只有点头的份。回头就找了织造房的王妈妈商量。点人头,算布料,需要采买哪一种,都亲力亲为。 有事做了,精神渐渐好起来,心情也开朗不少。 晚间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在动脑筋:……最厚实的葛麻做两身夹衫,还是薄啊。 这时候还没有棉花,冬衣都用厚重的麻布做。贵人们都穿大毛衣裳,用羊毛捻线织袜子。下人们就只能多穿几件御寒。 岑三娘就问她:市面上什么皮毛最便宜? 杜燕婉来了精神,细细说给她听:羊羔皮又便宜又好,可咱们家现在没那么多银子给下人买来做衣裳。 兔皮呢?岑三娘问她。 杜燕婉摇头:兔皮硝制起来和羊皮一样费时,还小,且掉毛。而且数量不多。 岑三娘一拍脑袋觉得自个儿傻了,这个时候是没有羽绒服羽绒被的,多好的商机啊。给她出主意:养鸭子的人比养兔子的多。鸭子出栏之前都有绒毛。鸭绒洗净晒干塞进两层夹衣里,最为保暖。 真的?杜燕婉从来没听说过。 岑三娘漫不经心的说道:多找些养鸭的商户,让他们宰杀前收好了。有多少咱们家收多少。从前都是浪费掉的,如今还能卖钱。积少成多,将来没准儿还是一门来钱的生意。等你收够了,我们再来研究。 杜燕婉听得双眼明亮,使劲的点头。 她走后,杜老夫人握着岑三娘的手直乐:三娘,你真会想法子。 岑三娘抿了嘴笑。她希望真能做成。这门生意可比做头花什么的要独家。 转眼就到了腊八节。这日厨子们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忙活。将拣好剥好的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花生等物和泡好的糯米下锅开煮,几个灶头同时支着大锅。一直熬到腊八清晨,才算熬好。 装了食盒,打发人给李家,岑家,尉迟家还有大房二房送了。府里每个下人都分到了一大碗香浓滚热的腊八粥。 岑三娘单独装了个食盒,让夏初给黑七送去。 夏初回来的时候嘴撅的老高,气呼呼的抱怨: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少夫人好心好意单独给他送粥,他就一句,‘放下吧’!连声谢都不说!气死我了!少夫人,我不要给他做冬衣! 岑三娘想起黑七坚持让马车在宫门前等自己,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不以为忤的笑道:那你裁了,我给缝好,不算你做的,行么? 夏初呆了呆,闷闷不乐的低下了头:您身子才好,又想给姑爷赶制衣裳,哪有空给他做。奴婢做吧。 岑三娘心中一动,想着黑七因为杜燕绥年近三十了一直没成亲。能给他寻个媳妇儿也好啊。可惜她屋里的丫头们都还小,想凑对也得看丫头们是否乐意。她不会凭着自己的心意给丫头们指人,就把念头压了下去。 辰时才过,宫里就来了人。因杜燕绥在江南平叛。皇帝早早的就赏了粥来。皇后连面子工夫都懒得做,没有赏粥。倒是岑美人是亲戚,送了粥来。丹华则带着武昭仪的赏赐如约而至。 杜燕婉格外给丹华封了厚厚的赏银。岑三娘亲自去装了食盒,将它送到了丹华手里:也请娘娘尝尝府里的腊八粥。 她的眼神落在食盒上。 丹华心领神会,笑吟吟的接了:杜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亲手交给娘娘。 武昭仪要做什么,岑三娘心里有几分猜测。但武昭仪不说,她更不会去打听。脑子里突想起武昭仪的原话:本宫记得你做的人偶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 她心头跳了跳。她记得在隆州做过一次。做了自己,百草,许氏,还有岑知林。在洪州做过一回。荡秋千的自己,百草,滕王还有空青。武昭仪在滕王处看到过?爱不释手是人是她自己还是滕王? 岑三娘这会觉得留着那些东西不是件好事。滕王有分寸,她不用太担心。她担心的是岑知林。 想到这里,岑三娘起身叫阿秋去叫了阿富来。 昔日跟在岑知林身边的小跟班已长成了少年。虎头虎脑的。 阿富,我出嫁的时候,九少爷把你们一家三口暂时借给我使。如今杜家下人够多,日子也理顺了。你们一家去嵩山侍候九少爷吧。岑三娘拿了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做盘缠,又备了许多土仪。 阿富在杜家一直在门房做小厮,听到岑三娘放了他一家去找岑知林,乐得直点头:少夫人放心。阿爹赶车稳妥得很,一定会平安到达的。 赶在年前动身,正好陪九少爷过年。岑三娘算着时间刚好,就催着他们一家尽快动身,又叮嘱阿富,见了九少爷,记得告诉他一件事。如果他随身带着我在隆州送他的小玩意儿,让他烧了。别给人瞧见了。 阿富想起来了:少夫人做的园林模型啊,烧了可真可惜。 岑三娘道:那模型让九少爷留着,别的就烧了,不吉利。就这么给九少爷讲,明白么?到了记得让九少爷写封信来,他有两个月没给我写信了。 阿富听不懂,重重的点头:我记住了。一字不漏的讲给九少爷听。 送走阿富一家,岑三娘坐在书案前,想给滕王写封信。转念一想,丹华既然在武昭仪身边,这件事瞒不过滕王,就打消了念头。 墨已经研好,她提着笔又想给杜燕绥写信。写了两个字,想起杜燕绥那手俊俏的书法和那首诗经,觉得自己的字实在 分卷阅读209 - 分卷阅读21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0 看不得。又搁了笔。 杜燕绥走了半个月了,也没有信来。岑三娘想,这时候交通不便,就算有信,也不会这么快寄回来的。 她觉得自己也需要找点事做,免得总会去想,去担心。 这时候杜燕婉已收了一麻袋鸭绒,正不知道怎么弄。岑三娘就把心思放在做衣裳上。亲自守着厨房用滚水煮了三遍,去了浮渣等物,又急着升了个空置的火炕烤干。 干透的鸭绒一口气就能吹起来。岑三娘当成商业秘密,只拉了杜燕婉进屋,结果两人打了个喷嚏,弄得满头都沾满了细绒,狼狈的跑了出来。 最后还是方妈妈指挥两个手脚灵便的婆子用沙布将干透的细绒收了起来。岑三娘担心会有细菌,又找着大夫配驱虫的草药来煮过,再晒干。 岑三娘担心老夫人不习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选中了黑七。先买了青色的织得紧密的细布裁了两件衣裳做内胆,把鸭绒填了进去。一麻袋收拾出来只填了一件长衣裳。 瞧着又厚实,又轻便。杜燕婉兴奋起来,让岑三娘赶紧拿给黑七试穿。 两人喜滋滋的带着衣堂去了。 黑七看着那件鼓鼓囊囊的衣裳,神情怪怪的:……行动不方便! 岑三娘就讨好的笑:黑爷您试试,主要是看暖和不。 我有老羊皮袄子!黑七放下衣裳,拒绝。 岑三娘厚着脸皮求他:您就试试,比着您的尺寸做的。 杜燕婉直说:如果能成,府里……将来就靠它赚银子使了!穿在中衣外面! 黑七沉默了下,拿起衣裳,回屋换了,束了腰带出来。 没有衣领,袖子也短。中间被缝成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他皱紧了眉:你们确定能卖得出去? 瞧着他光脖子的模样,岑三娘直接笑倒在杜燕婉身上。 杜燕婉忍着笑拿了件青布外袍塞给他:谁会这样穿出去呀。诺,这是给你做的外衫,罩外面穿的。 黑七又进屋换了。外衣一套上,就像穿了件大袄在里头。 见两人瞪着眼睛看他,黑七就往外走,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屋里烧着炭盆,外面下着雪。我看冻得着我么。 岑三娘和杜燕婉就坐在屋里烤着火等他。 雪纷扬落下。黑七一动不动的站着。渐渐的肩头雪积得寸许厚。 他伸手拂了去,眼里有了丝笑意。回头见两人撑着下颌巴巴的望着他,嘴角轻轻上扬:和我的老羊皮袄子差不多。便宜的话,给下人做冬衣还不错。只是没几家府里的主子肯这样替下人着想,赚银子就免了。 不能靠这个赚钱啊。岑三娘失望极了。 杜燕婉倒想得比她通透:原本想的就是让府里的下人冬衣更暖和。这样就好。 也是,是她贪心了。岑三娘嗯了声:一钱银子一斤,多收点,给府里下人做冬衣吧。 离开时,黑七突然说道:做成精致的小袄,中等人家会买。 岑三娘眼睛一亮。有钱人会穿大毛衣裳,皮袄皮裙皮子斗蓬。也不会给府里的人下添置。中等人家买不起好的皮货,买这种羽绒衣最适合不多。 她扬起唇,快活的笑了:燕婉,咱们再收点鸭绒让织造房做几件精致的小袄穿! 两人走后,黑七摸了摸衣裳,捏了捏,眼里有了笑意:比我的老羊皮袄轻便多了。 拿定主意,第二天杜燕婉就让总管去市场联系卖鸭子的。放出风去大量收购。鸭绒陆续被送来。 十天后,织造房做了两件轻便精致的小袄,没有塞太多鸭绒,显得不是很臃肿。因在孝期,就用了青色印团花的细麻布,襟口还掐了牙边绣上了花。 岑三娘和杜燕婉穿在中衣外面,再罩上孝服,又轻便又暖和。给老夫人瞧了。老夫人也说好。 两人就收拾了间空置的院子,专门存放鸭绒,制做小袄。 这次做了三件,分别是喜庆的红色团花,深紫色福字团花,蓝底碎花面料。 岑三娘让方妈妈去请了织锦阁的徐夫人来。她没有铺子,打算寄卖。 徐夫人应约而来。 ☆、冬至 冬至 岑三娘在花厅接待徐夫人,请她上炕坐了,亲自给她煮了茶。 这不是她喜欢喝的散茶,煮的是这时候流行的煎茶。将茶和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等混和煮成茶汤。冬天饮来又醇香又暖和。 徐夫人知道国公府有丧事,穿了件鸦青团花缎面的小袄,套着件貂毛出锋的背心,下面是白绸面狐狸皮出锋的皮冬裙。头上也只戴了套珍珠嵌银的头面。打扮素净雍容。 岑三娘奉了茶,请她暖暖的饮了。 见她眼神滴溜溜的在自己身上打转,徐夫人微微一笑:少夫人请妾身来,是想添置冬衣么? 是家里制出了几件小袄,想请夫人瞧瞧,看是否有销路。岑三娘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道。 她从旁边拿出那几件羽绒小袄,摊开摆在了炕上。 因是用心选了面料,做的极精致。徐夫人拿起一件,感觉轻飘飘的。再看小袄上用线缝出了许多方形或菱形的小块。她用手捏捏了,眉间就生出几分疑惑:这里面好像用的不是丝绵。 此时棉花还没有引进。冬天的袄都是用蚕丝扯了制成的丝绵絮成。这种蚕丝绵也极轻便保暖,但价钱是随行就市,看当年的桑蚕收成如何。像今年江南大旱,方家传来消息说,隆州靠着江,桑树收成还行。但江南饭都吃不饱,那还有桑叶给蚕吃。 请徐夫人来之前,杜总管就打听清楚了,今冬的丝绵价格比往年上涨了三分之一。成衣更是涨了一半的价格。 岑三娘就笑盈盈的说道:夫人好眼力。这不是丝绵,但和丝绵一样轻薄保暖。丝绵衣用普通布面料一件要三四两银子。用好面料加了精绣的,织锦坊一件要卖到二三十两银子以上。像这种小袄,用了上等的绸缎面料,绣了花。只卖五两银子的话,夫人觉得有销路么? 徐夫人笑了起来:不知成本比起丝绵如何? 岑三娘想了想道:不算面料,单算一件袄子的料,两钱银子不到。 这么便宜?徐夫人有些惊诧了。 岑三娘诚恳的说道:虽说得了织锦坊一成干股。国公府也不能完全靠天吃饭。府里没有铺子,所以我想借织锦坊寄卖。不知夫人愿意帮这个忙不? 徐夫人望着她,心里暗暗叹息。一件袄子五两银子,五个绣娘赶着做,一天不过出两到三件,一个月出一件百件,也才五百两银。除去成本人工,赚三四百两银。冬袄只卖一季。织锦坊那一成干股只是个说法,王爷的意思是不论织锦坊有多少利润,每年都送国公府一万五千两银子。她何苦要去赚那两三千两银子使。 少夫人,妾身要拿回去试了,才能回您。徐夫人对轻飘飘的小袄并不 分卷阅读210 - 分卷阅读21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1 了解。她只知道,只要岑三娘缺银子,哪怕织锦坊买上三百件囤着,她也要接下来。 岑三娘脸上就放出光来:这是自然。今冬已过了大半,不过是试试销路。原想着是让普通人家买不起上好丝绵袄,能买这种羽绒袄穿。织锦坊卖的都是上等衣裳,这种便想销给普通人家。如果能行,明冬就可以多招绣娘大量制作。 徐夫人含笑把袄子收进包袱里,让跟来的小丫头提了,从袖里又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来:今年织锦坊的利润还算不错。一年结两回账。这是年底的一成利润,少夫人收好。 岑三娘没有客气。杜燕绥帮着滕王做了那么多事。不收银子也要帮,干嘛不收?她笑吟吟的收了:夫人费心了。 徐夫人起身告辞回去。拿起三件小袄细看。亲手拆了一件。外面是深紫色福色团花的绸缎,里面还有一层织得紧密的细葛布。拆出来的一角露出洁白轻盈的绒羽。她用手捻起一搓瞧仔细了,轻吹口气,绒羽就纷扬飘起。 好个聪慧的岑三娘,可惜,只要人家买回去一件拆了,就能仿制。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徐夫人轻叹,亲自拿针线原样缝好。留了件自己穿了,另两件赏了身边服侍的丫头,吩咐道:换了你们的丝绵袄,穿这个试试,看是否保暖,穿着是否舒适。 奴婢明白。织锦阁试做新的成衣,常先自己试穿了。丫头们二话不说就回房换了。 隔了三天,徐夫人亲自登门,带来一纸契约。大概内容是国公府做好的袄子交由织锦阁寄卖。布料由织锦阁提供,每款做成大中小号。由织锦阁定价,扣除面料钱后,织锦阁抽两成。岑三娘毫不犹豫就签了。回头让杜总管去寻了养鸭户,签订了独家供羽绒的协定。 徐夫人正想提醒她,岑三娘笑道:夫人应该已经知道妾身是用何物代替丝绵。材料不用担心,长安附近的大型养鸭户都签了独家供货协议。 徐夫人就笑了。岑三娘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经商的意识。想了想道:织锦阁在很多地方都有收货,不如妾身吩咐下去,替您收着,跟着织锦阁货一并送来。 岑三娘大喜:如此便多谢您了。 这丫头,她难道不知道,她缺银子使,王爷哪会坐视不理。徐夫人想起那一年被王爷派到隆州开店,只为了一个岑三娘,心里又阵阵叹息。 徐夫人前脚一走,岑三娘就想到了邹家。只做布料成衣买卖的织锦阁是小公司,邹家是综合商业集团。她想着已回家的燕婉,抿嘴一笑。在服大孝,不方便去邹家拜访。她提笔写了封信,叫了杜总管来,拿了帖子去邹家。 杜总管回来,带了回信,道是邹大郎亲自回的信。 岑三娘就故意不拆,去找杜燕婉:我寻思着只在长安收鸭绒,人家仿了去,在外地收了,会抢了咱们家的生意。想着邹家商行遍布全国,就请他们在各地的分行代为收购,跟着邹家的货运回长安。如此又省车马费,又不怕别人能收了鸭绒大批量的做袄了。邹家回了信,不知道是否同意。你瞧瞧。 听到是邹家,杜燕婉有几分迟疑:这事嫂嫂作主就是。 岑三娘严肃的说道:燕婉,凡事不可半途而废。你既然参与,岂有中途退出的道理。我身子才好,要给你哥做冬衣送去,哪有时间? 杜燕婉只好接了信,拆来看了。 岑三娘伸长了脖子在旁边瞅着,邹大郎一口应允,收得一定数量就运回来,道随他家商队,费不了什么事,银钱便罢了。看到信末一句:……杜姑娘平安回府,某甚慰。望夫人劝导之,逝者已矣,不可长陷悲伤。卟的就笑出声来。 嫂嫂!杜燕婉飞快的将信收了,板着脸道,他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在信里打听!嫂嫂不可以再告诉他。这……这像什么话! 岑三娘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晓得了。呀,都快一个月了,不知道你哥哥可有信来。我去叮嘱总管一声。转身就走了。 杜燕婉望着她的背影,瞟了眼手里的信,喃喃说道:倒写得一手好字! 杜燕绥走了快一个月了。音信无无。岑三娘忙到没事忙了,心里不知不觉又想起病中那个梦来。赶做了件羽绒服,在胸口特意缝了层熟牛皮进去。包好交到了黑七手中:我知道相公叮嘱你留下,怕府里有什么事。可现在二姑娘回来了,国公府关上大门过日子。相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一个人马快,赶着去趟江南道,送几件衣裳,顺便探听下消息。 这活黑七半点怨言都没有,接了包袱就出发了:少夫人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 送走了黑七,眼瞅着就到冬至了。 冬至是大节,堪比过年。古人对冬至的说法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冬至之后,白天会一天比一天长,黑夜会一天比一天短。冬至之后,又将会一年之中最冷的一段日子。 冬至这天,像是仲秋讲究阖家团贺。家里的人都要聚在一起,包饺子,炖羊肉狗肉汤。 府里不差银子使,岑三娘吩咐买了四只羊,大锅炖了,阖府上下喝汤吃饺子。 皇宫里也不例外。皇帝召齐了在长安的宗亲们,妃嫔们,皇子公主们开冬至宴。 崔皇后坐在皇帝身边,穿着黄色的对襟绣翟鸟鸾凤的礼服,戴了九树九翟的花树冠。长长的裙裾像翟鸟的尾羽,轻盈的铺在地上,美丽如九天仙子一般。 她微微抬起了下颌,骄傲的俯视着朝她跪拜行礼的妃子们。所有的嫔妃,都不肯穿的比皇后鲜艳华贵。皇后在嫔妃中,一眼就看到了武昭仪,心里不可自抑的生出恨意来。 武昭仪没有穿朝服。穿着件红色绣牡丹的大袖绸缎衫。朵朵牡丹花瓣的边缘都以金银线绣就,衣襟与袖口镶着圈黑色的狐狸毛。低胸束腰的同色裙子,露出凝脂般的胸。挽着高髻,当中一朵嫩黄色的大朵堆纱宫花,配了两枝步摇。长长的链子直垂到耳际,磕完头起身,那耀眼的光芒就在她腮边轻轻晃动,艳美中带着娇柔。 崔皇后下意识的看向皇帝,见他满脸惊喜,那目光正和武昭仪对了个正着。崔皇后的心瞬间酸得像嚼了颗青杏。从小她就是家人嘴里玉人儿般的姑娘,她哪点比武昭仪差了?皇帝眼中却当自己木头似的。精心打扮的妆容连他一丝赞叹都得不到。 皇帝叫了平身,赐了座,就开了席。 宫乐开奏,一群舞伎旋舞助兴。 送来的羊肉汤是温热的。座位排在后面的嫔妃桌上,汤表面甚至凝出了片片冷油。宫中宴会向来如此。嫔妃们来赴宴之前都会自己垫巴先吃点。 帝后案几上除了羊肉汤,还有炭火的小锅子,煮着羊蝎子。与嫔妃们齐饮之后,高宗轻声对胡公公道:把这锅子赐给昭仪。 众目睽 分卷阅读211 - 分卷阅读21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2 睽之下,皇帝毫不吝啬对武昭仪的宠爱。崔皇后大怒,瞅到了坐在后面的岑美人:皇上,今日乃是家宴。宫中舞伎跳的舞早就看得厌了。嫔妃中大有精于此道者,您许久没欣赏过了,不如请嫔妃们献舞助兴如何? 众嫔妃眼睛一亮,这是在皇帝面前亮相的大好机会。纷纷娇笑着应和:皇后娘娘既有吩咐,臣妾们哪有不肯的道理。 高宗也觉得不错,就笑道:跳的好的,朕有赏! 就有擅舞的嫔妃就起身去换了衣裳。 岑美人遥遥见皇后朝自己点了点头,便也起身去了。 不多时宫乐一变,奏出了胡旋舞调。唐宫中多爱歌舞,胡风盛行。吃着温热的菜,猛的听到节奏欢快的曲子,众人精神一振。就见殿门口一女身着七彩舞衣,踩着乐拍,旋身舞着进来。 转身急,身上舞衣像一朵怒放的花,旋转着铺开,美不盛收。鼓点越急,旋得越快,一时间看得众人心头急跳,呼吸都要停止了。 一声重锤,乐声骤停。跳胡旋舞的嫔妃干净利落的收舞,跪伏于地:臣妾献丑了。 好!高宗带头鼓掌,看她抬起脸来,眉眼秀丽,脸如红霞,不觉脱口赞道,好一个芙蓉美人! 崔皇后笑道:岑美人献舞有功,皇上赏什么? 岑美人赶紧答道:臣妾不求别的,臣妾宫中种得一株老梅,求皇上得了空陪臣妾一赏梅开景致。 高宗自然满口答应。 崔皇后微微一笑。又有嫔妃上前献舞,得皇帝一声赞,也纷纷求皇帝作陪。要求不过分,高宗都应了下来。 崔皇后心里默默一算,倒有七八日不能歇在武昭仪宫中。心里正想着下一步的安排,突见殿后蹬蹬跑来一个几岁的女童。身后嬷嬷跟着,进殿便磕头:小公主想见皇上,奴婢拦之不及,皇上恕罪! 高宗一看,正是崔皇后所生的宣城公主,正五岁,心里欢喜,招手道:宣城,来父皇身边。 宣城公主穿着大红描金的小袄,梳着两个鬏髻,眉目如画,可爱之极。听到高宗温和的叫自己,脆生生的行了礼:宣城向父皇母后皇妃娘娘们请安! 说完就蹬蹬的跑了过去。 ☆、战况 战况 崔皇后瞧着女儿一番心思顿时飞到了九宵云外,只盯着她,生怕她摔着了。 宣城跑得稳当,笑嘻嘻的走到皇帝身边。 高宗突然看到她衣袖里露出一样东西,不觉好奇:你袖里藏的是什么? 崔后也好奇的看着。 宣城嘴一撇,将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人偶,做的好精致! 听到人偶二字,殿中的人脸上就变了色。宫里最忌巫术厌胜之事。往往一经牵连,血流成河,不知多少人被斩首流放。 高宗也敛了喜色,拿起了那个人偶。大约三寸来高,做的栩栩如生,面目精致。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做的是武昭仪。 崔皇后大惊:宣城,谁给你的! 她声音太尖太利,吓得宣城哆嗦了下:……母后,母后床头柜子里找,找到的! 武昭仪坐在下首,离皇帝皇后离得一丈开外,自是看不清皇帝手里的东西。她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像在场所有的嫔妃一样,好奇的望向帝后和小公主。 高宗瞧也没瞧崔皇后,和声问宣城:宣城莫怕,告诉父皇,还找到了什么? 宣城撅着嘴:宣城瞧娃娃精致,生的和武娘娘一模一样,就拿着玩了。别的没注意。 崔皇后急道:皇上,这不是我的东西! 来人!查!高宗将人偶捏在手里,沉下脸吩咐道。 崔皇后想都没想,指着下首的武昭仪道:你这黑心肝的贱人,竟敢陷害本宫! 武昭仪惊得离座跪伏于地:皇上明鉴!臣妾……惶恐! 崔皇后已伸手将宣城拉到了身边,指着武昭仪道:宣城,是谁让你去母后床头柜翻找出那个人偶的?是不是她? 宣城吓得哇的哭了起来:母后,宣城再不敢了,您别生气! 直气得崔皇后差点晕厥过去:你说实话,是谁让你去母后寝宫的! 宣城边哭边道:安公公说冬至节祖母送了节礼来,有好多好玩的。我就好奇,就看到柜子开了道小缝,随手拉开,就看到了。 崔皇后转身向皇帝说道:皇上,这物事不是臣妾的,定是有人故意放进臣妾寝宫…… 皇后着什么急,不就是个人偶,做的倒也精致。高宗淡淡说道。 他已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并没有写什么身辰八字一类。心中一动,递给了胡公公。 胡公公领会了意思,拿了把银剪亲自动手把人偶拆了,仔细翻捡,里面什么都没有。 崔皇后紧张不己,见没翻出什么来,暗暗松了口气。她自知中了算计,高声说道:把安子带上殿来,本宫要问个明白。 这时殿前一个声音响起:皇上,臣有江南紧急军情奏报! 高宗心头一紧,离案而起:宣! 王相急急的上了殿,顾不得满殿嫔妃,行了礼道:江南八百里加急奏报,贼妇陈恪自称文佳皇帝,叛军已达五万人,包围了歙州。 高宗顾不得这边的人偶事件,匆匆离座而去:宣韦相柳相兵部尚书紫宸殿议事。 皇帝走后,冬至宴就散了。 崔皇后一手牵着宣城,看着武昭仪娉婷起身,恨不得生撕了她:昭仪利用才五岁的小公主,不觉得手段过于卑劣吗? 武昭仪故作惊色:娘娘何出此言?臣妾此事正诧异呢,怎么会有人制了肖似臣妾的人偶,该不会是崔老夫人送节礼时带进来的吧?可怜小公主天真未泯,只知道好玩,否则,臣妾着了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她低下头,温柔的问小公主:殿下,这人偶是你自己翻找出来的,还是别人给你的?你拿着它打算做什么呀? 宣城紧紧的依靠在皇后身边,抿着小嘴,惊恐的望着她,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突然朝武昭仪撞了过去,挥拳就打:……你害我母后,我要拿针天天扎它!疼死你! 宣城!崔皇后拦之不及,惊得上前将宣城抱了过来,大声喝道,嬷嬷,送小公主回去! 满殿的嫔妃还未散去,都听见了小公主的话。 武昭仪的眼泪就淌了下来:皇后竟如此恨臣妾么?恨到要做人偶来害臣妾?既如此,臣妾不如去长春宫吃斋诵经好了。 说着掩面哭着走了。 殿内鸦雀无声,崔皇后看了眼岑美人,心里苦涩无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她事先没有想到往武昭仪宫里私藏厌胜之物?如今倒叫她先一步给自己布下圈套。 她突然又想起江南传来的奏报。真真是场及时雨,分了皇帝的心思。不由暗暗祈祷杜燕绥兵败,让叛乱来得更猛烈一些。 心头主意打定,带了人就 分卷阅读212 - 分卷阅读21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3 急着回宫。 才进了宫门,就见一队禁军前来,领头的并不是自己的族亲崔中郎将,而是个面目陌生的统领。 皇上有令,即刻起封宫,事情未查清之前,娘娘宫中之人不得离宫。 那统领一挥手,禁军便关闭了宫门。 崔皇后呆呆的望着身后紧闭的宫门,两行清泪汹涌而出,喃喃说道:就算江南叛军来势凶猛,你也不曾忘记替她作主…… 一时间心冷的竟觉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娘娘,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子递消息出去!她身边的嬷嬷着急的说道。 崔皇后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满殿嫔妃,还需要咱们传消息么?安子人呢?把他叫来。本宫要问问,宣城怎么会突然跑到本宫寝宫翻东西。 娘娘……嬷嬷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嬷嬷低头道:先前皇上令人来查过了,拿走了一些东西。也找了安公公。他……悬梁自尽了! 什么?!崔皇后大惊,恨得直吸气,好你个武昭仪,好狠的手段! 见嬷嬷望着自己,崔皇后强行镇定:不是本宫做的,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皇上能把本宫如何?江南道叛乱,都有女人自称皇帝了,量那杜燕绥也束手无策。皇上还指望着一班老臣替他分忧呢。 单靠淮南道的兵进江南道。没有江南诸州府配合,杜燕绥怕是粮草都难以为继。去了一个月,竟让那女子称了帝,叛军又壮大了声势,足足聚得了五万人。 皇上登基不过三年,折冲府的将领都唯几位老臣马首是瞻。皇上不敢把自己这个崔家的皇后如何。 想到这里,崔皇后烦乱的心又平静下来。 紫宸殿内,三名宰相与兵部尚书正劝奏皇帝换将:杜燕绥出军一个月,不仅没有平息江南道的叛乱,反而让叛军自建小朝廷,女贼称帝。杜燕绥罪该问斩! 杜燕绥如今行军何处?歙州被围,他是否领军到了歙州?将士伤亡如何?高宗一口气问道。 宰相们面面相觑。 柳相道:皇上,不管他现在如何。单从江南的消息看,如果平叛顺利,那女贼仓惶逃窜,岂能自称为帝?居然还聚得五万兵马。定是淮南军遭受重创。皇上应紧召杜燕绥回京问罪! 高宗咬牙想着,你们就巴不得杜燕绥兵败。让朕重新依附你们这帮老臣,从此后再抬不起头来。 江南道八百里急报是哪天出发的?一路换马不停,消息送到长安也要十天吧?十天前的消息,你们就判定杜燕绥兵败?需知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朕等着,看那女贼能嚣张到何时!高宗硬生生的顶了回去。心里暗道,杜燕绥哪杜燕绥,朕能顶回去一次,再来一次急报,怕是朕也护不得你了。 三位宰相还要细说,高宗转头就问胡公公:皇后宫里查到了什么? 几人一愣。 胡公公上前禀道:禀皇上,还有写有武昭仪生辰八字的白布一幅。公主说的那名安公公,去的时候已悬梁自尽了。 高宗拍案而起:皇后嫉妒,竟敢在宫中行厌胜之术! 老臣们骇了一跳,顾不得催着皇帝换将召回杜燕绥,齐齐下跪求情。 柳相是皇后舅父,以头跄地哭道:皇后娘娘与皇上结缡多年,性情温婉,皇上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定有人陷害皇后! 查!开国侯府今日送了些什么节礼来宫中,是何人送来,皇后宫中怎么会出现肖似武昭仪的人偶!高宗顺势吩咐道。 复又缓和了神色,一一亲自扶起宰相们:老大人不必过于忧虑。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今日冬至,老大人们回府团聚吧。相信厌胜一事自有真相大白的一日,江南也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打一巴掌揉一揉,高宗轻飘飘的将老臣们送出了宫。 他又叫来尉迟宝树:你速派人去江南道查探消息。要快!朕怀疑燕绥此行受阻,消息无法传回。 尉迟宝树想起三弟媳妇正是杜燕绥夫人的堂姐,父亲十来年未上金殿,却为了杜家破例,尉迟家俨然已和杜家休憩相关,站到了一起。他心知事情紧急,长揖首道:皇上放心,臣这就去办! 皇帝虽然软硬兼施阻止了老臣们奏请召回杜燕绥问罪,流言再一次传遍了长安城。 杜家祖孙三人正和乐的吃着素馅饺子,消息就传了进来。 女匪首自称为帝?岑三娘惊得下巴都差点落地。她从来不知道除了创建大周朝的武则天,还有女子当过皇帝。 真实的历史上,在唐高宗永徽四年,浙江一带的农民不堪官吏贪求及豪强逼掠爆发了起义。领头的女子名陈硕贞,自封文佳皇帝。单从历史来说,陈硕贞才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称帝的女子。只是和武则天几十年的当政相比,如流萤与皓月之光,实在微不足道,知道的人并不多。 像岑三娘这种,连武则天的生平也只知道个大概,就更不清楚了。 杜老夫人做出了和皇帝同样的叛乱:江南道到长安,八百里快马加急,不眠不休,也要十天。这是十天前的消息,休得惊慌! 岑三娘虚心求教:祖母。相公走了一个月,怎么也不见让驿站送封信来? 杜老夫人慈祥的看着她道:所谓八百里加急,是驿站专门养着脚力最好的马,只为紧急军情奏报使用。你生在建国之后,哪里知道打起仗来,用八百里加急送私信,是死罪。我估摸着呀,就算两匹马换着骑,一天休息两个时辰,也要二十天才送得回信来。二十天前,燕绥刚到江南道,情况还不熟,哪能随便叫人写信来说情况,且等着吧。 然而不知情况的长安百姓怒了。国公府大门外常有人扔烂菜叶砸。厨房的曹妈妈也苦着脸来报:……上好的菜蔬不卖给我们。说少爷兵败误国。 真是岂有此理!岑三娘叮嘱不让老夫人知道。换了素净的衣裳,戴了帷帽悄悄带了丫头出府。 她特意去了长安城最热闹的酒肆打听消息。换了几家听了,才进得新的一家酒肆坐下,就听到有人慷慨激昂的陈述:放着那么些大将不用,偏用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皇上任人唯亲,不听老臣们劝谏,难不成把江山让给一个贼妇?! 有人应和:咱们进崇文馆为什么?读书不就为的是替朝廷效力,治国安邦么?丹凤门外请愿去! 呼拉拉站起来一大群头戴书生巾,身穿襦生袍的年轻学子。 崇文馆?崔家二郎三郎不就在崇文馆读书吗?岑三娘仔细寻找,果然看到书生中崔季冬的身影。 学子们起身往外走,那崔二郎只站着不动,瞬间就落到了人后。 教唆着学子们去跪宫门给皇帝施压,好让皇帝召了杜燕绥回来问罪。自己却要开溜。岑三娘怒从胆边生,站起来大声说道:大家休听人蛊惑!坏了自家的前程! 她的声 分卷阅读213 - 分卷阅读21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4 音又清又脆,蓦然响起,吸引得众人回头去看。 ☆、舌战 舌战 她的声音又清又脆,蓦然响起,吸引得众人回头去看。 见角落榻间站着个身穿银白色胡服,头戴帷幕的女子。身边站着两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婢女。 学子中有年长的就站出来道:这位小娘子有何高见?为何出言阻拦? 岑三娘见众人停下脚步,施了一礼道:妾身听昨诸位为国事慷慨陈诉,欲去跪宫门请旨。心中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才子。江南刁民叛乱,朝廷派杜将军出征平叛,不过一月时间。战事一夕数变,就算是八百里快马报奏,不眠不休,消息传到朝廷也要十天时间。再传遍长安城又需一两天。尔等安坐京中,围炉谈论的不过是十来天前的消息,又怎知此时江南的战况?为了不确定的战况贸然去宫门跪坐请旨,岂不可笑?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语气轻松:这是其一。其二,妾身听闻各位说起纸上谈兵四字,妾身觉得可笑之极。你们拿着十来天前的消息去宫门跪着,想逼着皇上临阵换将?说杜将军纸上谈兵,你们这叫什么啊?妾身倒想送你们四个字:书生误国。 众学子不由一愣。 崔季冬使个了眼色,人群中就有一人喊道:休听这妇人胡言,女贼自称为帝,聚众五万,哪怕是十来天前的消息,也是消息。可那杜燕绥除了半月前只传回消息歼灭了三百人,至今消息全无,定是败了!再不召他回京问罪,恐明日江南两道就全落入女贼之手!咱们速速前往宫门请愿,朝廷早一日改换将军,江南的百姓少受一日苦! 皇上英明神武,三位宰相老大人辅政,都没有议出个临阵换将的主意。难不成这位煽动大家伙去宫门闹事的才子觉得自己比皇上还英明,比宰相大人更有学问?岑三娘反唇相讥,轻轻松松的把话题换了。 两顶高帽子扣下去,那学子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不敢说皇帝不英明,自己比宰相更有才。只一味道的纠缠着江南的消息不放:我等深受皇恩,不能眼见着杜将军误国!朝廷再不换将军带兵**,江南叛乱会越闹越凶,眼瞅着要过年了,今冬天寒,江南的百姓不知又要饿死多少……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你能有点新意不?你和崔家二郎眉来眼去,难不成是开国侯府二公子教你领头起哄?这是拿你们当枪使呢!你们的脚都要迈出酒肆了,崔二公子还站在榻前未动哪。岑三娘不等他说完,就把矛头指向了崔季冬。 果然,学子们中就有了起了疑心。 今日正是崔季冬下了学后请大家到酒肆饮酒。话题也是崔季冬最先挑起的。再看那个叫嚷的学子,和崔季冬平时走的最近。 崔季冬眉头一皱,就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杜夫人在为夫君打抱不平! ……杜夫人当然害怕杜将军被召回问罪了。她说的话也能信?先前嚷嚷的学子不屑的嗤笑起来。 杜夫人当然是帮杜燕绥说话,岑三娘说的话又有几分信? 我不帮自家相公说话,我难不成还要帮想要陷害他的人说话?岑三娘揭了帷帽,露出清秀的容颜。脸上脂粉全无,淡的像副水墨画。眉宇间偏偏露出一丝倔强,坦然说道,古有毛遂自荐,也有内举不避亲。难不成你们的师长将来举荐你们,他说的话就不能信了?各位都是崇文馆的才子,将来大唐朝的栋梁这才。妾身所说是否有道理,各位才子只需细细想来,心里就有答案了。 好个巧舌如簧的妇人!崔季冬看到岑三娘如画的面目,根本不觉得她羸弱。在他心里,面前这个比自己岁数还小的娇小女子根本比市井粗壮泼辣妇人还可怕。哭闹折腾,牙尖嘴利,就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稍不留神,就会被她咬出血来。 捏住岑三娘一点错处,崔季冬死死抓住不放,讥诮道:杜夫人的婆母才过世不足一月。不着大孝服,不在家中守灵,反而带着丫头出入酒肆招摇,议谈国事。此大不孝的妇人连礼义廉耻都不懂,她的话焉能信得?就算杜将军平叛胜了,有此内宅妇人也羞于见人。 此妇人当开宗祠,行家法教训才是! 对!报给杜氏族长,好生教训一番。 杜家如果不对这种媳妇行家法,谁家还敢娶京兆杜氏的女子! 众学子望向岑三娘的眼神已由怀疑转为不屑。 **裸的人生攻击啊,这崔二郎也真是个人才,不去当讼棍实在可惜了。岑三娘心头大悔。大唐再开放,也仍讲究忠义孝廉。被崔二郎拿孝道说事,她就输了理。 只要能阻止这群学子跪宫门给皇帝施加压力,家法就家法吧,她顾不得了。岑三娘斯文的向众人赔礼:大孝期间贸然出入酒肆打听我家将军的消息,妾身甘受杜家家规处置。只是奉劝各位,崔杜两家结怨之久,莫要听信崔二郎挑唆。若我家将军已然得胜,去宫门跪请的各位,岂不成了笑话?崔公子大概不会跟着去的吧?开国侯府是皇后娘家,要避嫌呢! 就听到学子中为人稳重的人叫了他一声:崔二郎,你去还是不去? 崔季冬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当然不敢去。小公主从皇后娘娘寝宫翻出了酷似武昭仪的人偶,连累皇后被禁闭在宫中。他若和一班学子们去了宫门,没准儿又落下把柄。 杜夫人说的对,战况一夕数变,谁知道眼下的江南两道是什么局面。咱们稳妥起见,可暂行观望。这就是明摆着不去的了。 岑三娘闲闲的说道:各位才子可听得清楚了。还想去的人仔细拈量拈量吧。 谋划好的宫门请旨又被岑三娘搅和了。崔季冬心头大恨。心想,就算不能鼓动崇文馆学子宫门请愿,他也绝不让岑三娘好过。 崔季冬话锋一转:杜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她的夫人却不守孝道。此妇人当扭送杜氏,行家法以正门风! 此话一出,众学子纷纷点头。 岑三娘道:劝各位一句,各位进得崇文馆,已毕业否?需知满罐子水不响,半罐子水响叮当。崔二郎都承认为了十来天前的奏报去宫门跪请皇上临阵换将不对,各位尚在求学,安心学业方为正道。妾身坏了家规,自当去宗祠前领罚。扭送就不必了。 说着带着阿秋和夏初出了酒肆,上了马车。 走啊!为了在江南平叛的杜将军,咱们也要杜家给个说法!崔季冬一咬牙跟着出去,上了马。 少夫人要去宗祠自领家法?阿秋和夏初吓得脸上变了色。趁着酒肆前乱糟糟的情形,阿秋机灵的悄悄溜了。 岑三娘坐进车里,见崇文馆的学子跟在车后去杜家,啐了口道:没想到还真的跟了来。真是迂腐到家,这么较真干嘛? 骂完问夏初:你说这么多人跟着,族长大伯会怎么处置我啊? 分卷阅读214 - 分卷阅读21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5 夏初脸色煞白:……重的浸猪笼,或者几十板子,要么跪祠堂。 岑三娘松了口气:浸猪笼不至于。板子也不会,我有诰命呢。跪就跪吧。 可是少夫人,这天下着雪,女子是进不得祠堂的,只能跪外头的青砖地。您身子才好不久,跪一个时辰都受不了……夏初急得哭了起来。 咱们家的祠堂外人许进么?那帮人听到族长大伯说让我跪,难不成还敢在咱们家守着?做做样子给他们看,那有那么傻来着。岑三娘翻了个白眼。心眼那么实诚干嘛?! 夏初急得要命:一族之长说话岂有不算数的道理?族长开了口,定要您执行的。 岑三娘才不管那些:放心吧,相公在打仗,他要打输了,杜家全族都没了脸面。我男人在外给全家挣脸,族长敢不给我脸? 夏初又是佩服又是担心,自家少夫人果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到了长房,众学子就闹腾起来。杜晗松听说府门外围了子,也吓了一跳,匆匆走了出来。 岑三娘下了马车,在门口雪地里就跪下请罪。 这厢杜老夫人听了阿秋报讯,急得让尹妈妈赶紧去大房。 杜晗松心里有数,当着学子们的面板着脸斥责了一通,又读了家规,罚她跪三日祠堂。夏秋就扶了岑三娘进去。 望着众学子,杜晗松义正言辞,威严之极:诸位放心。京兆杜家绵延百年,家规森严,绝不会姑息此等不孝媳妇。 学子们飘飘然的去了。 崔季冬望着岑三娘娇小的身影,看了眼天上飘落的雪,却没有半分打败对手的高兴。他心想杜家是自家的死对头,她那么爱折腾罚她跪几天雪地又有什么?拍马去了。 这个时代,有人为一诺,能等上几十年。何况出面的是杜家族长。没有一人怀疑岑三娘不会受罚。 到了宗祠外,岑三娘瞟了眼族长大伯,端端正正的跪了:祖宗在上,不孝媳于孝期私自出入酒肆打探相公讯息,有辱门风。求祖宗念在三娘初犯,家有年迈祖母,未出阁的小姑照顾,暂时记在帐上,如将来再犯,数罪并罚。今诚心叩首。 她认真的磕了三个头,扶着夏初的手起身,恭敬的对族长说道:族长大伯以为如何? 什么记在帐上,分明就是要赖账!杜晗松啼笑皆非。他心里明白,杜燕绥此仗关系到杜家的声望,国公府上有老下有小,张氏还停灵在府中,实离不得岑三娘。老太太也遣了人来求情,他不可能真的让岑三娘在祠堂外跪足三天。只好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三伯娘年事已高,七姐儿未出阁,府中事务离不得你。又念在你初犯,并非是自己贪图享乐,特从轻发落。跪三日祠堂暂时记下,将来若有再犯,合并处置。此后三月内你不得出府门一步,诚心为你婆母诵经超度。 岑三娘行了福礼,乖巧的回道:多谢族长开恩。 站起身就笑吟吟的说道:既然来了,族长许我去瞧瞧静姝吧。 去吧。先打发你的马车回去。回头我备马车送你。 这是为了避免崔家留有眼线,看到岑三娘回府。 岑三娘应了,领着夏初去了内院。 ☆、筹谋 筹谋 杜静姝早带着丫头到了二门等她,亲亲热热的挽了岑三娘去见子们骂了?三娘,你好厉害! 岑三娘苦笑:那不是没办法么?我都跪祠堂了。 杜静姝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好好的么?堂祖母遣了尹妈妈来,急得不行。我娘也给我爹说情,可不能真的罚你。 岑三娘心里明白,如果不是杜燕绥出征,族里守旧的老辈们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她笑吟吟的随了杜静姝进屋,给大夫人行了礼道:多谢大伯娘维护。三娘给大伯添麻烦了。 大夫人笑着拉她在身边坐了,看了她两眼,感慨道:和我们家静姝一个年纪,就能掌家理事,独挡一面。九哥儿娶的好媳妇啊。 岑三娘装羞:瞧大伯娘说的。静姝妹妹活泼不失娴静,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您才舍不得让她早早的嫁了,去给别人家当家理事呢。 大夫人听着心里高兴。 杜静姝又腻过来撒娇:娘留我一辈子最好不过。 傻丫头!大夫人笑骂了声。心里又愁上了静姝的婚事,对岑三娘道,女大不中留,九哥儿媳妇瞅着好的,定给婶子说。早早把她嫁出去,我这做娘的心头才安稳! 杜静姝红了脸,跳起来拉了岑三娘就走:娘,我和三娘说贴己话去。 大夫人允了,两人行了礼就出了正房。 大房的院子颇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假山亭台,曲廊通幽。外间下着细密的雪,两人抱着暖炉,慢慢的走在回廊里聊着天。 岑三娘记得自己只比杜静姝大几个月,翻过年,杜静姝就满十六岁。从前她总觉得十六岁太小了,现在这时候的人都差不多该定亲成亲了。因大夫人提了醒,她就问杜静姝:你娘的话……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有中意的? 三娘!天天听我娘唠叨都起耳油了。怎么你嫁了人也像我娘一样啊!杜静姝嗔了她一眼,脸上泛起了红晕,我也没想什么,爹娘作主便是。 岑三娘灵机一动想起了二舅舅李尚之。 尉迟宝珠嫁给滕王去了隆州。李尚之一气之下在家嚷着说终身不娶。他二十有二了,还没定亲。 大儿子做得幽州大都督,小韦氏挣气生了两个孙子。李老太爷又管不住李尚之,淡了心,一门心思顾两个孙子去了。李尚之就乐得逍遥快活,成日和折冲府的士兵厮混在一起。 岑三娘想着自己该叫李尚之舅舅。杜家这边又是杜静姝的堂嫂。让杜静姝和李尚之配对,这关系会不会乱了套?没问过杜老夫人,她也不敢乱开口惹笑话,就拉着杜静姝看园子里开得正盛的一株腊梅,转开了话题。 等到晚间才悄悄回了府,杜老夫人见她平安,这才松了口气。得知事情原委后杜老夫人暗暗心惊。崔家好狠的手段。崇文馆的学子没有官职,老师们都是受人推崇的大儒。只要进了崇文馆,绝大部份或经举荐或考明经试出仕出官。说起来是不小的一股士林势力。幸得被岑三娘撞上打消了一回宫门请旨。否则碍于压力和消息不通,皇帝万一召杜燕绥回来问罪就麻烦了。 老夫人道了声好险,也抱着和族长同一个态度。眼下非常时期,叮嘱岑三娘无事就不要再出门了。 岑三娘也生怕朝中御史台拿来做文章,成为攻讦杜燕绥的借口,满口答应下来。 听岑三娘说起大夫人着急杜静姝的婚事,老夫人想起燕婉来:……等三年孝期过了,燕婉年纪就大了,再挑拣一番,怕是误了。如果能在百日内热孝成婚,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岑三娘有点诧异:燕婉怕是想给母亲守完三年大孝 分卷阅读215 - 分卷阅读21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6 。再说,相公还没回来。 杜老夫人眼里染着悲伤: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万一燕绥兵败……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岑三娘心里一凉,那日的梦又浮了起来。她喃喃说道: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杜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心道,终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带兵打败的将军宁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不肯活着回来是为什么?只要兵败,不死在战场上,也会因罪斩首。还会连累家人。朝大唐律,犯官家中男人发配三千里戍卫。家眷投入掖庭为奴。奴婢下人悉数发卖。不如战死沙场,朝廷体恤其壮烈,也许还能放过家里人。 她活了一把岁数也活够了,如果杜燕绥一旦败了,她说不得也就撒手去了,也不会活着受辱。 家里没有别的男丁,只有三娘和燕婉。燕婉只要出了阁,就牵连不到她。三娘……杜老夫人阖了阖眼,就看她的命了。 这么一想,杜老夫人就下定了决心:你使人去问邹家,如果愿意,赶在年前就出阁。就说,我身子不行了,需得冲一冲。 岑三娘不懂,还想劝老夫人:祖母,先不说燕婉是否同意,好歹也等着相公回来。他去平叛,回家母亲要移灵安葬,燕婉又匆匆出嫁,你让他心里怎么想? 杜老夫人见不和她挑明是不行了,艰难的说道:三娘,你可曾想过万一?虽说那贼妇称帝是十来天前的消息,可燕绥也无只言片语传来。此一仗非比普通叛乱,那贼妇自立为帝,输的是朝廷的体面。如果他兵败,皇上也护不住他,哪怕不杀他……流放三千里保一条命,可家眷都是要充没掖庭为奴的啊! 岑三娘惊的呆了:……入掖庭为奴? 杜老夫人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苍老的声音像鼓锤重重击在岑三娘胸口:我老了,早不贪恋红尘。只是要苦了你了。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祖母,您别太担心了。咱们家保得一个是一个。岑三娘知道老夫人的话是最坏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先把杜燕婉嫁出去。 好孩子!见岑三娘不过一瞬就恢复了镇定,杜老夫人感激的握住了她的手。 岑三娘露出笑脸:邹家大郎我见过了,虽说是商户,但人品不坏。邹家有钱,至少不会让燕婉操劳。祖母放心,燕婉的嫁妆,我已经备得差不多,只是买了木材临时打家具怕来不及。以邹家的财力,婚礼也委屈不了燕婉。我这就写贴子请邹家派人来商议。 她辞了老夫人出来,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杜燕绥打败仗的结局,匆匆去找杜燕婉。 不!我不嫁!杜燕婉一听就知道祖母的意思,态度强硬的反对。 燕婉,咱们也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岑三娘轻声劝道。 杜燕婉梗着脖子道:嫂嫂,我不嫁!哪怕哥哥万一败了,我也要和你们同生共死! 岑三娘沉默了下。事实上老夫人说明缘由的时候,她心里也有几分难过。虽然只能保住燕婉,可是自己呢?哪怕她心甘情愿,她也希望有人能为她着想,替她考虑一番。算是她小心眼儿吧。可她难道就不害怕吗? 眼前闪过杜燕绥的脸,岑三娘的心又酸又疼。如果真是最坏的结果,他也是最怜惜最心疼自己的人。 他走了,把一大家子都托付给了她。她再害怕,又怎能不为他保住燕婉呢? 你听我说。邹家有钱,邹家大郎已大致接手了他家的生意。在家里是说得上话的。燕婉,祖母为何要托辞病重要你百日热孝出嫁,你心里清楚原因。万一你哥真的吃了败仗,你能嫁到邹家,嫂子就算进了掖庭为奴,你也能上下使银钱疏通不是?我父母双亡,寄居在岑家三房,不过是个堂侄女罢了。外祖父待我也平淡。与尉迟三夫人交好,毕竟人家也有不方便的时候。除了你,还有谁肯倾全力相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嫁了,好歹还有个指望。真叫人一锅端了,能雪中送炭的又有多少?你不怕死,我怕。我更怕生不如死。燕婉,这只是最坏的结果。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哥是被人牵制,明明能胜,却遭人算计。到时候,咱们家连给他报仇都没有机会。你愿意?岑三娘越说思路越清楚,越说越觉得杜老夫人老姜弥辣。 思路理清了,岑三娘有点惭愧。老夫人想的长远。嫁了杜燕婉,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她。也为自己留下了一道护身符。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她被罚没掖庭为奴,杜燕婉也会想尽办法救她。 杜燕婉的眼泪淌了下来:嫂嫂,我知道了。我嫁。但我要邹家给我承诺。我不要嫁过去便做内宅妇人。我要邹家送一成商号的股子做聘礼。哪怕有个万一,我和邹大郎和离,我也有力量。 岑三娘笑了:好。你想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此事就看邹家是否有诚意了。 杜家三个女人达成一致意见。岑三娘就写了封信让杜惜福亲自送到了邹家。邹家应该明白杜家的意思。长安城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传遍了杜燕绥兵败的事。岑三娘心想,真正考验邹大郎诚意的时候到了。 ☆、成婚 成婚 邹员外把杜家来信扔到了案几上,撇了撇嘴:长安城都在传杜燕绥平叛兵败。杜家这时候同意结亲,想的倒美!那一万多两银子,就让我做了笔赔本买卖。银子赔了还能赚回来。杜燕绥败了,国公府的御赐匾额都要被收回去。娶杜家姑娘有什么好处?不干! 说完拿眼睛睨着儿子。 儿子记得当年随船出海的时候,母亲哭天呛地,道海上风浪不可预测,乃是用性命去赌。父亲训斥母亲,说海外生意,一船能博得十船利益。不赌焉能获此巨利。邹雄杰慢吞吞的说着,脑中想起了乐游原上对杜燕婉的惊鸿一瞥。眼见杜家第一次松口同意结亲,他打定主意绝不放弃。 邹员外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当初就算你不跟着出海。老子出五条船,赔了四条,只要有一条船回来,照样能赚得盆满钵满。那是以一博十的买卖,能和杜家现在的情形一样?胜败各占一半,赔率高得哩! 邹雄杰毫不退让:那是一品国公府的姑娘!咱家是商户!再有钱也是商户!杜燕绥得胜回朝,以皇上对他的宠爱,没准把杜家的国公爵赐给他。杜家就是实打实的一品国公府,到时候你想娶,人家碍着脸面,你抱了金山去也不肯答应和邹家结亲! 翅膀硬了不是?看看,看看这信上写的啥?邹家商号一成股子哩!这才是实打实的银子!都啥时候了还敢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口气大闪了腰!你妹子都没得股子呢,倒要送给媳妇了?邹员外火冒三丈,奸商!杜夫人就是个不要脸的奸商!我不同意! 妹子嫁了就是外人。媳妇娶进门是咱邹家的人。这能一样吗?邹雄杰当没听见似的,接着说道:现在咱 分卷阅读216 - 分卷阅读21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7 们家同意结亲,对杜家来说是雪中送炭。杜家感激咱家一辈子。这门亲也结的甘愿。将来杜燕绥拿回了公爵位,也不会因咱家是商户就低看一眼。 反正输光裤子的买卖老子不干!邹员外发横了,往炕上一歪,看都不看儿子一眼。 邹雄杰冷笑:家里产业长房占四成。既然是长房娶媳妇,那一成股子就从长房划出去好了。唉,和国公府结亲的是邹家,出银子的是儿子,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话音一落,邹员外就笑着坐起了身:你自个儿说的,写契书吧。 邹雄杰也干脆:君子一诺,白纸黑字,也不怕兄弟们多心。不过呢,儿子成亲,公中不会一两银子也不给吧? 给银子?你想让我再出银子?我为着你的亲事硬生生的砸了一万两银子啊!杜夫人逼着我一壶滚水烫死了十八学士。这笔账还没算呢!那一万两银子不是钱?不是花在你身上的?给了商号一成股子,我还出了一万两银子。别说娶国公府的姑娘,娶公主娘娘都够了!邹员外想起那品十八学士,又伤心了,大郎,你为着娶个破落户,犯不着剜你爹的心头肉哪! 成,儿子也大方一回。银子不用您出了。不过咱家娶媳妇,我住的院子总要粉一粉,家什总要重新添置吧?邹雄杰也干脆。 邹员外翻了个白眼,尖着嗓子道:哪家娶媳妇不是女家来量尺寸摆家具?不行! 这事父亲说的对。杜家也不是没有准备,杜夫人信上说了,好木料早买在库房里堆着了。只是现打家具怕来不及。咱们家就先备着。那些木料都拉了来。就算杜家用木料换家什了。您看如何?邹雄杰想想,这样一来,别人也挑不出杜家的理。 邹员外脸上堆满了笑容:成!就这样办……不过,既然杜家要这个面子,打家什的工钱也应该由他家出才对。 邹雄杰当即说道:这个是自然。回头细细算了,让杜家出工钱。 写了契约,按了手印,盖了私章。父子俩就算达成共识了。 邹员外突然说道:大郎,你做生意的眼光向来独到,你真觉得杜燕绥胜算大?如果败了,咱们家可就受牵连大了。一赔到底啊! 邹雄杰吹了吹契约,看墨汁干了,小心的收进了怀里,不紧不慢的说道:他胜败都无所谓。儿子看中了杜家姑娘罢了。不娶她,万一杜燕绥吃了败仗,她会被罚没掖庭为奴。儿子不舍得。爹您歇着,婚事儿子自己张罗。 他行了礼,施施然的走了。 邹员外愣愣的看着儿子,一拍大腿哎哟叫了声,破口大骂起来:造孽哟!十两银子能买个美貌丫头,那杜姑娘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能值商号一成股子?这个不孝子哦!丢人了!祸水啊! 邹雄杰得了父亲的同意,知道母亲不管事,叫了自己的乳娘去杜家一趟:国公府有丧事。杜夫人不方便出府,夫人也不方便去拜访。只能劳烦妈妈跑一趟…… 于是写了信,一一把邹家的意思写得明白了,交给乳娘。 这厢岑三娘接了信,一看就乐了,邹雄杰写的那是信,分明是张契约。一笔笔列得清清楚楚。邹家用商号一成股子为聘礼,包圆了新房家什等物。不过,杜燕婉不能插手商行生意,只能年年分红利。将来杜燕婉要离开邹家,这成股子也不能带走,由邹家购回。家具赶不及打造,得把木料拉过去,同时出工钱。 大公子说,杜家如果同意,半月内就能上门迎娶。三书六聘一样不少。邹雄杰的母亲是不理事的,大房内院事务都由他的乳娘打理。 郛娘夫家姓商,岑三娘就称她商妈妈:劳烦您回去告诉大公子,我家姑娘可以不插手邹家的生意。但不能不看账目就稀里糊涂的拿银子。这一成股子最好有个数目,就以今年邹家商行的盈利折算出银钱来。白纸黑字写明白了。将来我家姑娘要是和大公子和不来,邹家要收回这成股子,也方便结算不是? 商妈妈只是个传话的,也不争辨,施了礼告辞回去。 第二天又来,拿了礼书,上面写得分明,聘金为邹氏商号一成股子,现银市值纹银一万两。 岑三娘气笑了,邹氏商号养得几千人,邹员外出了名的邹百万,一万股子才一万两? 商妈妈又跑一趟,带回了邹雄杰的话:……邹家以货运行起家,邹家商号开办时共投银十万两正。邹家矿山,粮号,布坊,商铺均不叫邹家商号。并无违背杜家提的要求。 邹大郎的意思是,杜家提出要邹家商号一成股为聘礼。邹家别的生意都不叫邹家商号。 奸商!岑三娘暗骂。 和杜老夫人一说,杜老夫人宽容的笑了:邹家肯在这节骨眼儿上同意娶燕婉,又给了老号一成股子做聘礼。咱们打的是尽快把燕婉嫁出去的主意,就别太计较了。一万两银子的股本,不少了。 肯娶燕婉的诚意和聘礼相比较,自然是前者更重的。 岑三娘就代表老夫人答允了此事。要赶在江南再有坏消息传来前把燕婉安全送出去,成亲的日子就定在十天以后。 邹家得了消息,接连着遣人办。 为了不让人知晓国公府急嫁杜燕婉的用意,杜老夫人在床上躺着装重病,气若游丝。大夫成串的被请进府里来。慢慢的,杜家老夫人担忧杜燕绥,心伤媳妇过世,重病卧床的消息也就传了出去。 杜家大房二房听说,夫人们轮番来探视,离开国公府都道杜家三房恐怕接连着要办两场丧事,觉得杜燕婉急着出嫁冲喜是大孝之举。 十天后,国公府开了正门,里面素幡仍在,杜燕婉一身大红喜服在灵前跪别。 因国公府有丧事,李家岑家还有岑四娘都只遣人送了礼来,只有大房二房的人来送亲。瞧着灵前的红妆,红与白相映,刺得女眷们纷纷落泪。 二房刘氏哭得浑身肉都在颤,拉着岑三娘的手道:但愿这喜气一冲,三伯娘就好起来吧。她老人家要是走了,便是再来你家蹭羊肉汤吃,也吃不香了! 岑三娘哭笑不得。只得劝道:婶婶爱吃,只要三娘还买得起羊,随你几时来都给您炖羊肉汤! 刘氏感动的直抹泪:九哥儿媳妇,你放心,老太太不在了,婶子护着你。国公府里谁都欺负不了你去。 再说下去,杜老夫人病逝就跟板上钉钉似的,岑三娘赶紧把话题扯远:相公不在,劳烦你家大郎背燕婉出嫁了。 刘氏擦着泪道:咱杜家别的不说,侄女儿还是有一票堂兄弟在的。 府外放了鞭炮,送杜燕婉上了花轿。 邹雄杰迎亲,趁着人少时悄悄告诉岑三娘:邹家江南商号有信来,道扬州刺史领了府兵封锁了睦州一带,不许出入,歙州一带正在靡战。别的地方商号已开门做起了生意。嫂嫂宽心吧。 杜燕绥 分卷阅读217 - 分卷阅读21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8 没有消息传来,是被封锁了消息,并不是败了。其它地方有商号开门,证明叛乱并没波及到整个江南道。 岑三娘第一次得到准确的消息,激动不己:多谢您。 邹雄杰看了她一眼又道:其实杜将军出征时,我就给江南两道的商号写了信。除了被封锁的地方,其它地方消息一直未断。 岑三娘看了看他身上的大红绸袍:我明白,怕咱家反悔是吧?其实燕婉从不觉得你丑。望您善待她。 邹雄杰眼里闪现出一投惊喜,朝着马车望去,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嫂嫂放心。 花轿里杜燕婉的哭声被鼓乐声淹没了,声音渐渐的消失。 府里有丧事,没有置办酒席。送过亲,大房二房的人陆续告辞离开。国公府再次关上了大门。 府里冷清下来,岑三娘长长的松了口气,急不可待的去了正气堂,将邹雄杰说的消息讲给老太太听了。 杜老夫人忍不住抹泪:好,只要事态在控制中就好。 岑三娘反而不安:祖母,如果相公真的打胜回来,他知道我操办着将燕婉嫁了,该有多伤心啊! 燕绥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祖母拿的主意,怎么也怨不得你。只可怜燕婉……就这样匆匆嫁了。杜老夫人说着又伤心起来。 府里又少了一个人。岑三娘回到归燕居,走到门口忍不住又走向黑七住的院子。望着紧闭的门怔怔的想,黑七该得了消息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又过了两日,第三天新媳妇回门。杜老夫人和岑三娘早早的就起了。打发着丫头去前院听信。 辰时邹雄杰就陪了杜燕婉到了。两人都穿得素净,杜燕婉更是一身银白色团花素袍,头上连点颜色都没有。惹得杜老夫人发了怒:嫁到别人家做媳妇,虽说有孝在身,也不至于素成这般模样。你让亲家公怎么想? 杜燕婉当场就被骂哭了。 换在别的时候,大房二房的女眷都会过来凑个热闹。如今国公府只摆了桌素席,只有杜老夫人和岑三娘接待新姑爷。本就瞧着冷清,杜燕婉一哭,老夫人也红了眼睛。 邹雄杰起身替杜燕婉说情:……家父甚为喜爱燕婉纯孝。祖母请不要再责备她了。 杜老夫人这才作罢,拉着邹雄杰闲聊,给岑三娘使了个眼色。 岑三娘会意,拉了杜燕婉离开:姑爷且陪老太太说会话。我与小姑去去就来。 两人离了正气堂,回去杜燕婉的闺房,岑三娘就笑:没外人在了,赶紧给我说说,在邹家好不好? 杜燕婉脸上浮起红晕:还好。 三朝回门就是让新媳妇诉苦的。有什么要办的事赶紧给我说。咱家还在孝期,也不方便去邹家拜访。你有事也别瞒着,你是出嫁给老太太冲喜来着,我怕邹家的人看你不顺眼呢。岑三娘说道。 杜燕婉感激的望着她,起身朝岑三娘行礼:多亏嫂嫂替我想得周到,足足备了六十四抬嫁妆,还有两个田庄。不然…… 泪盈于睫,声音哽咽起来。 岑三娘扶了她坐下:你傻啊!邹家不过是个商户,你是一品国公府的姑娘。嫁妆丰不丰厚,你都比邹家人高贵。听说邹家姨娘多,美姬多,她们挑理了是吧? 杜燕婉用力的点头:太多了!老爷子就有十来房……好在商妈妈管得严,大房的院子还算清静。婆婆是不理事的,性情倒也温和。 姑爷呢?岑三娘问道。 他身边有三个常侍候的美姬,因着还没有孩子,连妾的名份都没给。杜燕婉露出了笑容。 岑三娘正想说回头打发走。心里一醒,这是杜燕嫁的家务事了。她只能小心的劝道:反正谁也越不过你去。只要姑爷护着你,你就不会吃亏。就怕他待你不好。 他敢!杜燕婉眉毛一扬,身上陡然冒出股母老虎的气势来。 岑三娘就抿嘴笑了。 ☆、一战 一战 江南的雪不像北方的雪来得猛烈。地上东一块西一块交错的铺着。偶尔有枯黄的草茎在寒风中颤抖着。放眼望去,眼里只有褐黄与白色两种单调的色彩,十里八乡瞧不见一丝炊烟,满目萧瑟。 远处的歙州城沉默的伫立着。青黑的城墙将城里的人气遮了个严实,像一块巨大的山岩拦在了义军的面前。 娘娘,咱们已围了歙州十日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穿着从唐军身上剥下来的甲胄,虬髯胡,铜铃般的眼睛,提着把九环厚背砍刀。 他身后是满山坡穿着五花八门衣裳的义军。有捡了副胸甲挂身上的。有穿着短褐,戴着头盔的。手里提着各种武器:木棒,铁斧,长矛,长刀,剑,扁担等等。唯一相同的是脸上那股子彪悍与凶狠。 在这一片晦暗的人群中,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她的面容端庄美丽,穿着件白色的大袖连身裙,纤尘不染,像白莲花婷婷怒放。 寒冷的风吹得衣裳轻轻飘动,她目中噙得一抹悲悯,定定的望着前方的歙州。双手展开,微仰着下颌,似要随风而去:李氏胡儿妄以天命加身,触怒天神,令江南大旱。朕受命于天,下凡救百姓于苦难。舍我身躯,洒我热血,天神降下旨意,今日歙州必破! 柔软的声音像温泉水暖暖淌过每一个义军的心底。山坡上顿时响起如雷般的高呼:歙州必破! 陈硕自身边侍女手中抽出长剑,遥遥指向歙州:攻城! 震天的呼喊声像雷声辗过,黑压压的义军再一次攻向歙州城。 不过三里之外的山坡之下,杜燕绥领着五千府兵静静的等待着。他望着长安的方向焦虑的想,扬州刺史借口不让叛贼逃逸,封锁了回京的路,黑七能平安带回消息吗?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母亲。府里有丧事,朝廷得不到江南道的消息。连派出三名亲卫带着密折出去,如石沉大海。皇上会等得不耐烦了吗? 少爷,探子回报,叛军再度攻城。荆楚沉稳的回禀道。 杜燕绥闭了闭眼,将那些焦虑死死压进心里。后方已被扬州刺史领着府兵封锁了,袖手观望,只等着自己败了就来收拾残局。洪州新任刺史是墙头草,保持着中立。不肯出力相助。 淮南道的府兵进江南,本该两州刺史调集的军粮迟迟不给,军械补给各种推逶。五天前他就断了粮。平叛?一路追着叛军杀,连丝绿意都见不着,树木都被饿慌的百姓剥了皮,剩下惨白的树身,没给饿死就不错了。 但他只能胜不能败。一路见大户就吃,勉强撑到了今天。 有观望的,也有暗中提供帮助的。 岑家二老家从吏部郎中升成了侍郎。给任着洪州曹参军的岑家三老爷写了信。信中劝岑三老爷以岑家为重,拉拢中立的洪州刺史倒向皇后一派。 岑侍郎的女儿在宫里任美人。可岑参军的四 分卷阅读218 - 分卷阅读21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19 娘却是尉迟府的三夫人。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岑参军犹豫着,却被夫人当头棒喝:二伯的女儿要倒向皇后,他倒是升了侍郎。你别忘了四娘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尉迟老国公和杜国公是什么关系?你不帮杜燕绥,你这是要害死四娘不成?帮杜燕绥,就是帮皇上。皇上瞧着清楚,杜燕绥胜了,皇上难道不会重用你?咱们家为什么要看二伯的脸色行事? 岑家的三老爷一咬牙撇了刺史,为杜燕绥补充了粮草军械。带着洪州兵马赶在杜燕绥前头去了歙州。 洪州刺史也是个妙人。没有阻拦,也没有训斥。胜了,岑参军原是他手下,功劳跑不了。败了,岑参军不听长官命令,私自行动,便是替罪羊。坐山观虎斗,照样逍遥。 岑参军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歙州不能破,一旦破城,叛军的士气高涨,补给充足。靠着城墙高大厚实再撑上个把月,皇上就该坐不住了。 放狼烟!杜燕绥静静的下令。 黑烟冲天而起。不到片刻,歙州城头也升起了同样的黑烟。 杜燕绥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喃喃说道:三娘,我快回来了。 他高扬着长枪,大喝一声:杀!跨下俊马长嘶一声,载着他冲了出去。 身后蹄声密集,荆楚带着国公府的亲卫骑兵紧随其后。五千府兵像滚滚洪流涌向了歙州城。 此时歙州城城头放下三轮密集的箭雨之后,城门大开,冲出守城的府兵们,当先一人大喝道:朝廷援军已至,随某内外夹击杀贼!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打仗是靠勇气的,靠声势的。 他骗她的,他不会告诉岑三娘,古代打仗,将军就是士气所在。没有缩躲在士兵之后,站在营帐中观望的。像领头羊,又像头马。将军冲锋在前,士兵们才会勇往直前。将军退后,士兵们就会溃如退潮。 他骗了她。将军一上战场,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杜燕绥一马一枪,根本管不了身边是否有护卫,身后是否跟着他的兵,直直的闯入了叛军之中。 长枪宛如银蛇,每刺出一下,他都能听到噗的一声轻响,夺走一条性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记不得杀了多少人,手已经麻木了,每一个动作都机械的自动完成,根本不经过他的大脑。 他脑子里只有岑三娘的身影,仿佛每往前一步,就离她近了一分。 荆楚带着三百骑军紧紧尾随着他。他眼里只有一个杜燕绥。训练有素的骑兵像一只拳头狠狠的砸下去,所到之处,叛军像割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城外空旷的田野飘荡着浓浓着血腥味。 这一仗自白天打到了日落。天空渐渐变得昏暗,杜燕绥的人马,歙州城的府兵,岑参军的兵终于成功汇合在一处山坡之下,围了个严实。 歙州崔刺史激动的连胳膊上的箭都忘记了取,指着山坡说道:贼妇在那里! 岑参军年纪已大了,那股子兴奋早已褪去。他心里松了口气,无限疲惫。总算胜利在望,总算……没有押错宝。 退到山坡上的叛军仍有一万多人,黑森森的一片,纵然退至山坡据守,浑身浴血,仍彪悍着,狠戾着。 杜将军,是否招安,只擒匪首,宽宥从党?崔刺史问得一句。 这是彰显朝廷宽宏的习惯性做法。 众人心里都明白,造反的是快要饿死,被逼叛乱的百姓。 杜燕绥看了眼荆楚。荆楚点了点头,看向身后。三百骑兵已取下了负在背上的长弓。府兵们已持弩待发。 杜燕绥催马前行数步,朗声说道:今上怜惜百姓被逼造反,只擒贼妇贼首。尔等放下武器投降,或可得免不诛九族…… 话还没说完,一枝箭就已到了身前,他猛的低头,头上一凉,那枝箭穿过了他的头盔,黑发散落。 少爷!荆楚骇极。就差这么一点,他恨恨的望着山坡上放冷箭的汉子,目光再没有移开过。 杜燕绥回头看了眼崔刺史和岑参军。两人吓得脸色发白。他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二位怎么看? 上万的叛军哪。崔刺史拱手说道:皇上令杜将军领兵,下官以将军马首是瞻。 岑参军也附议。 一声令下,纵然胜了,御史也会惯列上折参他一声冷酷。可是他没有时间,他的心早就飞回了长安城。 杜燕绥望着山坡上白衣如雪的女子,平静的说道:放下武器绑了贼妇贼首投降,否则……杀无赦! 誓死保护娘娘!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山坡上万人附和,喊声震得山下的府兵们心神摇荡。 杜燕绥眼睛微眯,看到那个女人抽出了双剑,他突然想起了祖父笔记里哀兵士气高涨的话语,握着长枪运足力气朝着山坡上奋力投去,赶在那女人下令之前大喝道:放箭! 山下的箭嗖嗖的飞了过去。 那杆长枪气势如虹,直投到了半山,贯穿了两名叛军的身体。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冷酷的扎向毫无遮拦的叛军。 山脚下的府兵集结成方阵,拍着盾,脚步坚定的朝山上碾压而去。 叛军潮水般冲下来,方阵像堤坝,牢牢的挡住,击散。 天已经黑了下来,山脚下的火把星星点点的燃起。又一轮火箭射过去,山上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火。像来自地狱的孽火,一点点吞噬着叛军的生命。 天上挂着一勾残月,清冷的照在这片尸骨如山的小山丘上。 包围圈越缩越小,叛军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的将只剩百来人的叛军围在了山坡一隅。 陈硕手执双剑,白衣上的血迹像雪里红梅。她紧抿着嘴,望着骑在马上,黑发飘荡的杜燕绥。 你助纣为虐,必不得好死!陈硕降下了云端,再没有身负天命,自称下凡仙姑娘的镇定。 杜燕绥拔出了剑,指向她身边的人:你自称是神女下凡,结果呢?害死了几万百姓。你可心安? 他那么年轻,却如此残忍。陈硕恨得双目通红:一万多条性命,必化做冤魂日夜纠缠于你。你以后会睡得着么?他们都是饿极了没办法的百姓啊!你这个畜生! 没有上过战场,哪里会知道个中的残酷。杜燕绥淡淡的望着她,心里没有丝毫立功的兴奋。只有解脱。胜了,他终于护住他的祖母,他的妹妹,他的三娘。 皇上有令,活捉女贼,其余匪首,就地格杀!杜燕绥平静的说道。 休想让狗皇帝羞辱于朕!阿硕高叫一声,拔剑自刎。 一枝箭飞射而至,穿过了她的胳膊。 杜燕绥放下弓。 陈硕身边的汉子扶住了她,目次欲裂,大叫一声:你是不是男人!你怎舍得射伤仙姑! 杀了我!陈硕咬牙对那汉子说道。 杜燕绥抬起弓又一箭 分卷阅读219 - 分卷阅读22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0 射出,箭矢冰冷的穿透那名汉子的身躯。劲道之大,将他推离了陈硕身边。 阿尹!阿尹!陈硕伤心的大叫着,未伤的手提起剑朝杜燕绥砍来。 一枝枝箭从她身边掠过,她一愣回头,护着她到最后的百来人软软的倒下。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扯。肩胛传来咔嚓一声,整条手臂被卸了下来。她吃惊的看着杜燕绥。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眼里无悲无喜。他干裂的嘴唇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你是他们眼里的仙姑,在我眼里,只是个贼妇罢了。 几名士兵上前,用力扭住她,将她绑了起来。 陈硕挣扎着,见杜燕绥缓步离开,背后的甲胄裂开,肩头扎着两枝被砍断的箭矢。他仿佛没有感觉,脚步平稳之极。 你不是人!不是人!阿硕疯了似的大骂着。 杜燕绥已经忘了她了,朝崔岑二人拱了拱道:江南叛乱已定。生擒贼妇,请两位大人处理善后事宜。下官这就赶回长安复命。定向皇上请旨褒奖两位的功劳。 把贼妇交给两人,是让出了功劳。崔岑两人大喜。 尔等乃淮南道府兵,今仍归淮南道折冲府将军带回。功劳薄由本官带走,他日论劳行赏。杜燕绥和淮南折冲府将军拱手道别。 他回头看了看荆楚。来时三百亲卫,回去只有两百人了。一半亲卫身上都背着装有死去弟兄的骨灰。 骑兵散开,露出马上绑着的杜知恩的尸首。十六岁的馒头守在杜知恩身边,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咱们回家。杜燕绥轻声说着,翻身上了马。 亲卫们簇拥着他离开了战场。 行得远了,瞧不见歙州与洪州的府兵了。杜燕绥停住了马,看了看荆楚:日夜兼程回长安。不要顾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说完就伏倒了马上。 少爷!馒头吓得叫了声,拍马冲了过去。 荆楚拦住了他,喊身后的亲卫:分匹快马来。馒头,你脚程快,一路换马先行回京报讯。我们护着孙少爷在后面赶着。 馒头应了声,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杜知恩,拉过一匹马飞驰而去。 就地扎营。荆楚吩咐了声,将杜燕绥从马上抱了下来,解了他的甲胄,倒吸了口凉气。两枝箭穿透了肩,伤尽在前胸。 荆楚伸手去探他的呼吸,手就颤了起来。 ☆、平息 平息 黑七鬓发散乱,双眼熬得通红,远远的看见了长安城高大的城墙。马咴咴叫了声,前蹄一软,倒在了路边。将黑七摔得眼冒金星。 他爬起来,从马上解下包袱背在身上,提着剑,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蹄声猛然在他身后响起。黑七望着长安城,拔出了长剑。 风声响起,他往地上一蹲,剑倒挥过去。 血光溅起,马应声而倒,一名剑客摔了出去。 不过眨眼工夫,身后又有五骑冲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来人黑巾蒙面,眼神阴霾:……终于追上你了。你回不去了。 黑七不答,咬牙提剑而上。就算是死,他也要多杀几个垫底。 终于,再也没了力气握住手里的剑,他失了剑,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狼一般瞪着围上来的人,讥诮的说道:江南的消息瞒得了一世么? 领头的人松了口气,轻轻笑着:不需瞒一世。只需瞒得够久,足够让我家大人行事……杀了! 黑七大吼着冲过去。他拼尽了全力,他知道,他再也招架不住刺向胸膛的剑。可惜了,他已看到了城墙。 一枝羽箭无声无息的从他面前的剑客胸前透出。刺过来的剑软软的劈向了一侧。黑七眼睛一亮,又听到风声掠起。数息之间,包围他的剑客就死在他眼前。黑七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眼里渐渐湿润,他终于能活着把消息带回去了。 他抬起头,看到一行人手执弓箭来到了面前:多谢义士相救。 我在牡丹会上见过你。你是杜家的家臣吧?在下是尉迟府的侍卫,正从江南赶回,侥幸救得阁下性命。一人抱拳说道。 黑七撑着地,蹒跚的站起回礼:见诸位满面风尘,似是赶了远路。 那侍卫笑道:我等奉老将军命令去江南打探消息。 黑七眼睛一亮。就像杜国公府一样,尉迟国公府同样也养着跟从自己多年的亲卫。只有这些亲卫才会依然照着从前的称谓叫尉迟恭老将军。 分了匹马给他,那侍卫道:我等还要赶回去报讯,就不多留了。 黑七翻身上马:请回禀尉迟老大人,我六天前和我家少爷分别时,他已离开婺州正赶往歙州布置合围叛军。 六天前?那侍卫有点惊喜:我们是八天前赶回来的,那时候睦州叛乱已经平息,叛军正在攻打歙州。只听说杜将军在婺州一带靡战,听说府兵和叛军死伤各半。苦于道路封锁,没能见着他,又急着赶回京里。有新的消息,多谢了。 眼见着那群侍卫朝长安城驰去,黑七狠狠抽了马一鞭子跟了上去。 雪花夹杂着寒风扑来,他喃喃说道:少夫人,黑七回来了! 此时皇后的寝宫依然紧闭着。 江南的消息依然坏透了。 金銮殿上两派臣子们吵得要翻了天。 扬州刺史报,杜燕绥不与扬州府兵配合,私自出兵,婺州损失兵勇计两千八百人!贼妇以小股兵力牵制之,纠集四万人围攻歙州十日! 房州刺史报,歙州告急,沿途仅见小股被打败的淮南道府兵,不知杜燕绥逃向何方。 高宗额头青筋直跳。 皇上,此时再不下诏,恐战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请皇上下令,捉拿杜燕绥回京问斩!另派大将增兵解歙州之围! 看着下方此起彼伏的请旨声,高宗望着殿外,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江南看个究竟。为什么杜燕绥一封密折也没有送来。尉迟宝林派出的探子何时才会从江南返回。牺牲一个杜燕绥不难,难的是前功尽弃,从此又回到倚仗老臣的时候。 高宗在臣子中寻找到尉迟宝林的身影,见他神情焦急,企盼着望自己。高宗心一横,无论如何也要拖到他的探子回来:说起问罪,朕登基三年,皇后无出,无德,行厌胜之术…… 皇上!江南的百姓等不得了啊! 柳相高喊了声,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打断了皇帝的话,额间瞬间就显出一团红肿。 柳相抬起头,血红着双眼,心里已打定主意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老臣受先帝遗命之托,不敢因是皇后舅父询私情而置百姓于不顾。皇后之罪自有宗人府并大理寺详查。今老臣以残命乞皇上召杜燕绥回京问罪,令江南道房扬两州刺史暂行主帅之令,调黔中道,山南东道折冲府府兵入江南东西两道平叛! 柳相抬起头,从怀里拿出早已写好的 分卷阅读220 - 分卷阅读22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1 诏令捧过了头顶。 中书省起草诏,门下省审核,皇帝预览,尚书省遍发全国。 高宗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请皇上下诏! 金銮殿上一大批官员跪下了。 韦相颤颤巍巍跪在柳相身边:皇上今日不下诏,臣便跪死在这里! 武死战,文死谏。 瞬间文臣们纷纷响应。 诏书早就拟好了。主管门下省的王相想必早就审过了吧。只要自己朱笔一勾,韦相主持的尚书省早就准备好将它发出去了。 高宗想起了幼时,他瞧着一群武将围在父皇身边,众星拱月。那时,他多么羡慕,多么盼望有一天自己也被臣子们崇拜着,拱卫着。他二十五岁了。登基三四年来,从来只知道敬着老臣们,听从着他们的建议。 扣着皇后有什么用?他们连皇后都不顾了。只要自己认输,听谏言,杀杜燕绥,倚重他们的武将。将来,他们还会送更多的嫡女进宫。像蚕,吐出一道又一道的丝,从前朝到后宫紧紧的缚住自己。 高宗木然的坐在宝座上,目中露出一丝悲哀。 尉迟老国公殿外求见!内侍一声尖锐的传告声打破了殿内君臣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高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宣! 他说完这个字,一口气憋得久了,他眼前阵阵晕眩,胡公公赶紧扶住他。 身着朝服的尉迟恭大步进殿,推金山倒玉柱的一拜:老臣参见皇上,吾皇大喜! 听得这个喜字,高宗的眼睛情不自禁的湿润了,声音里带着丝颤抖:老国公请起……喜从何来? 尉迟恭站起身,扫了眼殿上出列的群臣,声音洪亮:老臣得报,六日前睦州叛乱已经平息,杜将军婺州险胜,已带兵赶往歙州,欲与歙州府兵,洪州府兵成合围之势,于歙州城外和叛军一决死战。这是六日前的消息。相信再等得几日,必有喜讯传来! 尉迟恭的声音在金殿上隐隐回荡着。 高宗脱力的坐下,脑中阵阵恍惚,怎么就胜了呢? 你胡说!你哪来的消息?柳相脱口斥道。 尉迟恭铜铃般的眼睛瞪了过去:老夫一生追随先帝,南征北战,说写文章我不如你。说起打仗,你一边去! 柳相当场气了个倒仰,头磕得狠了,头晕目眩,指着尉迟恭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场晕倒在地。 高宗恍惚的开口:传太医,速送老大人回府医治!散朝! 胡公公扶着他离开大殿,他听不到殿上又爆发的新的争吵声,恍惚的离开。 皇上,上步辇吧!胡公公见皇帝推开了自己,大步朝着后宫走去,急着召呼内侍宫女们跟上。 雪花纷扬飘下,高宗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宣政殿外空旷的广场上哈哈大笑。 他扬起双手,宽阔的广袖随风而舞。 皇上,哎哟我的皇上哪,这雪太大了,龙体要紧!胡公公急得弯腰在他身后念叨着。 张扬的笑声顿停,高宗咬着牙道:传旨,令千牛卫速调一百精卫去歙州。朕要看着杜燕绥活着回来!令御史台速派巡按使分至扬州、房州、洪州、歙州、睦州巡查。朕要知道此次平叛的所有消息。若有人隐瞒不报,欺君罔上,罪诛九族! 胡公公心惊肉跳。江南东西两道传来的消息与尉迟老国公上殿所禀迥然相异,皇帝要动刀杀人了。是!他应了声,匆匆去了。 站住!高宗又喝了声。 胡公公停住了脚步。 令宗人府和大理寺查皇后行厌胜之事!不得有误! 胡公公一愣。皇帝是他从小瞧着长大的,他犹豫了下:皇上…… 高宗已恢复了平静,眼神和笑容同平常一样温和:皇后是朕的发妻,朕也是在替皇后着想。 是!胡公公埋着头一溜小跑去了。 高宗上了步辇,又一阵头晕目眩。依稀瞧得御辇朝着武昭仪的宫中行去,他拍了拍扶手。步辇停了下来。 回寝宫,召太医。高宗疲倦的吩咐道。 高宗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他闭上了眼睛。 七日后,歙州大捷,当场斩杀三万多叛军,生擒陈硕的捷报传到了长安。 高宗下令不必押解陈硕回京,于睦州凌迟处死。扬州与房州刺史被押解回京,全家斩首。拟诏的柳相辞官致仕。 ☆、反应 反应 黑七回来的那么狼狈,滚落在府门口,握住了杜惜福的手腕说了句:告诉主子,江南无恙。说完就倒了下去。 小厮解了他的衣裳,他身上有七八道伤口,红肿着用手一按就流出浓水。 黑七烧得像煮红的虾,请了大夫来,开了药汤,仍不见退烧。岑三娘知道是伤口发炎所致。可是这时候没有抗生素,消炎药,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黑七的命了。 大夫是不会听她的。岑三娘找到府里的老兵,让他们用盐水给黑七洗干净伤口,逼着他们用煮了的羊肠线缝。用方妈妈的法子,老姜泡酒给他擦身降温。 第三天上头,黑七才醒来,人瘦得变了形。见着他里的光彩,岑三娘知道他捡回一条命。 他瞅了眼岑三娘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黑七如此,杜燕绥呢? 岑三娘害怕得不敢去想。 又过了几天,馒头回来了。他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杜惜福,当场就哭了起来:知恩大哥去了!府里的护卫去了三百死了一百多。没时间埋,少爷作主一把火烧了,只接了知恩大哥回来。 杜惜福喉间哽了哽,哆嗦着问他:孙少爷呢? 馒头蹲在地上,他不停的换马,两股都磨破了,疼得站不起来:咱们打胜了,生擒了女匪首。少爷受了重伤,荆护卫让我先跑来报信。 伤得重不重?杜惜福急了。 馒头哭着摇头:我不知道。两匹马都跑死了,我找不到马,去农家拿银子买了头骡子赶回来的。 你先回去歇着,别告诉少夫人和老夫人知道。听见没有?杜惜福下意识的想瞒住这个消息。他心里一片混乱,叫了两个人抬了馒头回头,正要去内院。就看到宫里来了人。 杜总管,给您报喜讯来了!江南大捷啊!胡公公满脸喜色,快请老夫人和杜夫人出来接旨吧! 馒头跑不过八百里加急的驿马,和宫里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 杜惜福按下心里的焦虑,请胡公公进去,迎了他去外院的花厅:公公,正院停着夫人的灵,委屈您在花厅传旨了。 胡公公进得门来,瞧着正院白茫茫的素幡,心里感慨着,这杜家也太不容易了:无妨,就去花厅吧。 打发了小厮去传信。杜惜福着急的询问道:江南大捷,我家孙少爷如何了? 胡公公摇了摇头:咱家只知道江南大捷,活擒了女贼首。总管别急,皇上已令一百千牛卫精卫出发去迎杜将军了。相信不日将军就能凯旋回府 分卷阅读221 - 分卷阅读22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2 。 看来宫里还不知道孙少爷受了重伤。奉了茶,杜惜福小心的侍奉在侧。满脑子都是馒头的话。知恩死了?生龙活虎般的弟弟就死了?府里哪来的三百亲卫?死了一百多。孙少爷重伤……馒头已经走了几天了,也许他看错了。也许孙少爷的伤已经好了。他心里油煎火燎似的,对江南大捷的喜报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忍耐着陪着胡公公。 不多时,身穿素色衣裳的两位夫人来了。 哎哟!恭喜老夫人杜夫人,江南大捷啊!胡公公笑得眯缝了眼睛。皇帝心头宠信什么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热情的朝着杜老夫人和岑三娘行礼招呼着。 杜老夫人和岑三娘相看一眼,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这是皇上的福气啊!这没几日就过年了。老天爷保佑,让大家都过个安生好年! 可不是嘛!皇上龙心大悦啊!宫里头张灯结彩,皇上还说今年元宵节要登城门楼赏灯来着。哟,老夫人,咱们先办了正事再聊。胡公公陪着说了几句,想起自个儿是来颁旨的了。 杜老夫人一看,香案还没备好呢。杜惜福苍白着脸,愣愣的站着。杜老夫人笑骂道:都欢喜得魔障了!杜总管,还愣着做什么,备香案! 杜惜福她喝醒,语无论此的回道:是是,香案…… 他急着叫小厮,出门时被门槛差点绊了一跤,乐得杜老夫人直摇头:不容易啊,老身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了。 岑三娘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摆了香案接了旨。 通篇都是褒扬的词语,末了追封张氏一品国公夫人诰命,赏赐了锦帛金银等物。 胡公公笑咪咪的说道:老夫人,皇上嘱了一百千牛卫去接杜将军。皇上还会有恩旨,待将军班师回朝会再行褒奖。您就等着享儿孙福吧! 杜老夫人心头一跳,见胡公公笑眯眯的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胡公公又道:因府里有丧,两位夫人都不便进宫赴宴,皇上特意封赏了两车年货。 杜老夫人又再次谢过。重重的封了一百两银子给胡公公,让杜惜福送了胡公公出去。 转过身,杜老夫人双手合什:谢天谢地,总算是胜了!快,去给你娘上柱香,再遣人告诉燕婉一声。府里所有人都有赏!今年咱们家虽然停着灵,也要过个安生年!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岑三娘笑着应了,让尹妈妈送了老夫人回去,径直带着丫头们去了议事厅。 她吩咐着各处办事,目光瞅着杜惜福,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杜总管,江南大捷,阖府欢喜。皇上也有恩赏。怎么我瞧你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你不高兴? 杜惜福勉强的笑道:小的怎么会不高兴?是一下子传了喜讯来,一时间竟,竟有些不敢相信! 他眼里沁出泪来,擦了把道:小的高兴的晕头了都。 岑三娘心头一慌,突然问道:相公大捷,理应同时派人回府报讯。他叫谁回来了? 馒头。杜惜福喃喃说道。 馒头回来了?怎么没见你禀一声?岑三娘站了起来,他人呢?就他一个人先回来? 杜惜福再也忍不住,往地上一跪,哭了起来:知恩战死了。府里听说三百亲卫死了一百多人。孙少爷……受了重伤。 岑三娘被震得脑子发懵,喃喃说道:你再说一遍。 杜惜福崩溃了,三十好几的人跪坐在地上号陶大哭:我怎么告诉我娘啊! 岑三娘呆呆的望着他,朝左右看了眼,深吸口气道:谁都不准说给老夫人知道。都听清楚了? 议事厅响起沉闷的回应声。 我去瞧瞧馒头!先瞒过年再说吧!岑三娘轻声说着,带着人去了侍卫们的住处。 少夫人!馒头躺在床上,身边正在给他上药的侍卫们惊得站了起来。 岑三娘站在门口,扶紧了门框轻声问道:馒头,你可有受伤? 阳光从她背后照进屋里。她穿着白色的孝衣,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朦胧的人影美的不可思议。馒头看得呆了,喃喃说道:少夫人你亲自来看我啊! 臭小子!少夫人问你话你就赶紧答!馒头的爷爷拍了他一记。 馒头坐起身,手紧紧的按住了被子,结结巴巴的回道:回少夫人,我,我没受伤……少爷不让我冲在前头,他总是第一个……他中了两箭,拿剑削了又打,他一点都不疼。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伤着别的地方…… 馒头的爷爷又一巴掌就扇在他头上:不是叫你侍候好少爷,你连他身上受没受伤都不清楚? 馒头愤愤不平的说道:婺州打得惨烈,扬州刺史不发兵,不给补给。都没有人解甲睡觉的。营帐都扔了,晚上就升堆火挤着睡。少爷不解衣裳,我哪里知道。 岑三娘只听到杜燕绥中了两箭,脑袋嗡嗡作响,喃喃说道:什么样的箭……就瞅到房里桌子上放着的馒头的行李。包袱上面压着一张弓,一壶箭。 她推开阿秋走了进去,抽了枝箭出来。 两寸来长的铁簇,几面开刃,闪动着雪亮的光。 岑三娘瞧着这枝箭,想象着这箭头扎在人身上,生生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馒头的爷爷见她这样,知道她吓着了。起身从她手里慢慢拿走箭,轻声说道:少夫人,只要不扎中要害,就无碍。馒头,看清楚孙少爷哪儿中的箭? 肩上!馒头被爷爷一瞪,赶紧说道,不严重,少爷肩头中了两箭,还擒了那女匪首谈笑风声呢。真的!骗你让我以后吃不上白面馒头! 岑三娘想笑,又笑不出来,缓缓问道:知恩呢?听说相公身边还有三百亲卫,怎么个情形? 馒头一下子被她问哭了:知恩大哥死了,三百亲卫死了一百多。荆楚大哥让我先回来报信,他护着少爷在后头。 屋里一片沉寂,就有侍卫哭了起来。 岑三娘的心猛的坠进了谷底。她不敢再问下去,轻声说道:都记好了,要哭就在这里哭个够。出去不准再哭。别让老夫人知道了。这些日子来担惊受怕的。好不容易开了怀,让她老人家过个安生年吧。她声音哽了哽,对馒头笑了笑,多谢你了。你好生歇着。晚上我让厨房给你蒸馒头炖羊肉汤喝。 她转身带着丫头们离开。馒头痴痴的望着她,见不着人影了,喃喃说道:爷爷,少夫人一走,咱屋里咋就黑了呢? 馒头爷爷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躺好了,爷爷给你上药!记好了,年前别让老夫人知道了,她年纪大,怕是受不住。 岑三娘慢吞吞的回了归燕居,进了卧室,呆呆的坐在罗汉榻上。 方妈妈和几个丫头瞧着,心里又急又怕,轮番的拣着府里的事给她说。 岑三娘默默的听着,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没事,伤再重,人还活着就好。夏初,把裁 分卷阅读222 - 分卷阅读22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3 好的衣裳拿来吧,做做活儿,时间就好打发了。 她说完,一滴泪毫无预兆的啪嗒滴在了小几上。她伸手抹去,吩咐道:方妈妈,打发小四儿跑腿去趟正气堂,就说我心头一松,睡熟了,看情形晚上不能陪她吃饭了。 屋里的人顿时红了眼睛,方妈妈抹了把泪应了去了。四个丫头搬了一大堆衣料,陪着岑三娘缝起了衣裳。 皇宫里喜气洋洋,高宗打算过个热闹喜庆的新年。 高兴劲还没过去,就被老臣们联手摆了一道。 接到江南确切捷报,皇帝当殿喝斥了宰相大人,指着当初要死谏治杜燕绥罪的官员们痛快的大骂了一顿。发旨就地凌迟陈硕,押解扬州房州刺史进京。 柳相上书告老。韦相王相被训得灰头土脸,第二天个个称病。六部尚书也病倒了三个。 仗打胜了,朝堂上却乱成了一锅粥。照规矩,官衙还有三天才封印停止办公。看情形,官员们联手撂挑子了。 高宗第二日上朝拂袖而去。 武昭仪柔声劝他:要过年了,臣妾寻思着老大人们是心疼皇后娘娘来着…… 高宗恨得直攥拳头,终于醒悟过来。这是给他示威讲条件来了。 武昭仪微微一笑:过年诰命们要进宫朝贺,皇后娘娘不升座,让诰命们拜谁去? 高宗就不想如老臣的意。 来日方长。皇上年轻,他们……终究老了。过年节,何必被一班老臣们坏了心情。每天积攒的政务总是要人去办的。 高宗一口气就泄了。下令撤了皇后寝宫门口的禁军,不再追究人偶一事。下令的第二天朝官们这才回朝处理公务。 朝堂上又是一番君臣和睦的景象。 武昭仪静静的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雪。皇后,不是那么容易废的。她握紧了手,轻声问丹华:还有两天过年节,杜将军回府了吗? 丹华摇了摇头:杜将军伤重走的是水路。行程会慢一些,怕是年前赶不回来。 武昭仪轻叹了口气:那边布置的如何? 娘娘宽心。主子换走了扬州刺史的小儿子。刺史大人难逃一死,他明白该怎么做。丹华轻声答道。 武昭仪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笑容:本宫给你件差使,就不留你过年了。你去照顾杜将军吧,好生侍候着。 丹华脸上露出惊喜,跪地叩头:奴婢谢娘娘开恩。 傻丫头。你在洪州侍候我那么久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心事?去吧。武昭仪微笑着扶起了她。 ☆、等待 等待 长安城里的年味一天比一天浓郁起来。张氏停着灵,杜燕婉嫁到了邹家。国公府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唯一的男主人杜燕绥归来。 岑三娘给自己找活干。领着全府上下除尘搞卫生。盯着房里织造房做羽绒服交订单,给府里人做青布的新衣裳。融了银子打了几百个一两重的各种模型的小银元宝备着赏人。她最爱去的地方是大厨房。府里到处冷清,只有每天要做百来号人伙食的大厨房烧着柴,锅里煮着饺子,炖着汤,烙着饼。她贪恋着大厨房里的忙碌和热闹。常换了小袄,系着围裙学着做各种面点。 就这样忙碌着,转眼几天一晃就过,到了年三十。 先去外院给张氏换供品香烛,磕头诵经。到了晚间,招呼了归燕居里所有的丫头,全拉到了正气堂。 正厅摆了一桌。岑三娘陪着杜老夫人坐了。 外间沿着四面的回廊摆了八桌。内院除了守二门后门不能离人的丫头婆子外,都叫来一起吃年夜饭。 老太太穿了件褐色福字暗花的绸缎大袖衫。岑三娘脱了大孝白麻衣,也换了件碧色小袄,系白色裙。头上梳了螺髻,插了朵银制的花簪。 下人们都穿上了青布的新衣裳,头上也不插花戴红。 自己和老太太是要吃素的,备着汤锅,摆的都是素菜。下人们也没有上大鱼大肉。天气冷,一桌一个羊肉汤锅子,备着各种素菜,肉片。吃着也暖和。 瞧着院子里人头攒动,杜老夫人拍了拍岑三娘的手道:你有心了。 岑三娘微笑道:过年节,总要热闹热闹的。 她朝方妈妈示意。方妈妈站在正堂门口,扯开嗓门吼道:主人说了,今儿过年节,府里有丧,委屈大家了。明年府里定过个热闹年。今儿不拘大家,守门巡夜的都安排妥当了,一桌两坛剑南烧春,闹出笑话,主子不怨! 院子里一下子炸了锅,几十号人纷纷端了杯子整齐的给杜老夫人和岑三娘敬酒。提前安排好了,各种祝福的话语接连不断的响起。乐得杜老夫人开怀直笑。 酒过三巡,让尹妈妈和方妈妈都去吃酒去了。岑三娘起身笑道:累了一年,也让妈妈们歇着。今天孙媳侍候您。 杜老夫人微笑着说道:坐着吧,我还没老到不中用的时候,这涮锅子啊,就得自己亲自动手才好。 岑三娘坐了,依然忙着给老夫人挟菜。 府里有丧,烟花爆竹也能放的。吃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值夜的婆子来报:前院和后院都准备好了,问老太太和少夫人什么时候开始。 婆子得了允许,去传了话。不消片刻,就听到爆竹声震天响起。前院后院同时点燃了百子千孙爆竹,烟花也燃了起来。 不让老夫人着了凉,后院的爆竹和烟花就在庭院里放着。 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但烟花依然美丽,衬着夜色绚丽之极。 燕绥今日就满二十周岁了。杜老夫人突然感慨了句。 一句话让岑三娘生生浮起了泪。她望着夜空默默的想,他的伤好了没有?队伍走到哪里了? 这时,杜惜福亲自来了,满面笑容:老夫人少夫人,孙少爷又使人快马回府报讯。 杜老夫人动容,站了起来:快点叫进来! 杜惜福带了个侍卫进来。 他临时换了件府里新制的新衣,对着满院子的女眷有些局促,跪下磕头拜了早年,起身腼腆的答道:孙少爷走的是水路。大概还有月余才到长安。怕老夫人和少夫人惦记,荆统领每隔一日就会遣一人回来报讯。小人不负所托,终于赶在年三十回府请安了。 杜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每天都有消息回来就好。杜总管,赶紧着领了他去前院吃酒去,瞧这小子,怕是临时换了甲胄,连澡都没洗吧! 那侍卫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杜惜福笑道:这不是怕惊着您老人家了吗?前院热闹着哪,都给夫人灵前磕头上了香,聚在跨院里涮锅子吃酒。您放心,巡夜的,守门的,都安排妥当了,您就安生过年吧!对了,黑爷不肯去前院,厨房给他抬了锅子备了菜,请少夫人放心。 岑三娘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笑容,见杜惜福瞧也没瞧尹妈妈一眼,心里就犯了酸,赶紧吩咐道:前院人多事杂 分卷阅读223 - 分卷阅读22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4 ,你们赶紧去吧。 杜惜福带着那侍卫就要出去,尹妈妈就站起身来。岑三娘心头一紧,喊了声:尹妈妈,这一年您也辛苦了,三娘敬你一杯酒! 尹妈妈看着大儿子领着侍卫出去,心想老二也快有消息了,也歇了心思,端着杯子笑吟吟的敬岑三娘。 最终老夫人熬不住夜,岑三娘让尹妈妈侍候她睡了。自己坚持着守夜,不让人气散了。待老夫人去了,岑三娘这才怔怔的出了神。 走水路,是他有伤在身,受不住马车颠簸。要走一个月左右,慢就慢点吧,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就好。 年三十就这样过去了。初一给下人们发了红包。初二杜燕婉回府,家里没男主人,邹雄杰很知趣的留了她在府里,道晚间来接。多了人说话,一天又充实的过去。 此后每天都会新的侍卫回来报讯。岑三娘多了个心眼,禀了老夫人之后,偷偷又去见了。终于知道了杜燕绥的大致情况。中了箭,身上也挂了彩,昏迷了几天就醒了。找着大夫人沿途跟着,情形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他倒是想急着回来,荆楚不干,趁他躺着动不了,作主包了船走水路。道等伤势好些,再走陆路。 岑三娘想写信带去,又觉得让人赶着路回去太累,就安心在府里等着。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回来的侍卫说杜燕绥的队伍已经到了山南东道的襄州,弃船上岸。岑三娘对地理一点不熟,详细问了,知道离长安只有几百里了。大概还有十天就能到了。杜燕绥已经能坐起来了。只是伤了右肩,还不能提笔写信。岑三娘不在意。只盼着这十天能快快过去。 年节前江南道平了叛乱。运往江南的粮食终于送到了。江南开仓放粮,百姓欢呼,举国欢庆。高宗大喜之下,登了城门楼观灯。今年的元宵灯节长安城比往年办得更热闹。 国公府有丧,府里的人只能瞅着灯节过过嘴瘾。八卦的最厉害的莫过于,皇帝登城门楼身边只带了一个妃子。有的说肯定是皇后,又有人争论说皇后得了风寒,皇上带着昭仪。一时间争论不休。 岑三娘也很好奇。这种露面的场合,不带皇后,就是明着不给老臣们脸面。再说武昭仪也不会留下话柄让老臣们攻讦。她一好奇就使了人去打听。没想到还真带的是武昭仪。 话是岑四娘过府来拜访时说起的。听说舅父致仕告老,皇后哭得晕厥过去,病了。崔老夫人进了宫照顾皇后。皇帝定了要登城门楼与民同乐,皇后都病得起不来床,自然就带了武昭仪去。 如果皇帝不带武昭仪也就算了。偏偏带了。还让百姓们猜议皇帝带的是皇后娘娘,这事就闹大了。武昭仪妄想后位的说法也就流传开来。 十五一过,正月二十衙门开衙,各部恢复办公。朝堂上御史台最先发难。老臣们哭的哭,骂的骂。总之一句话,百姓家宠妾灭妻都有违纲理论常,身为皇帝,更要自律。例数先帝如何敬重先皇后,崔皇后又是先帝亲自选的儿媳妇。高宗若一味偏宠武昭仪,就是不孝不忠。 高宗被吵得头晕脑涨,正不知上哪儿找借口扇那班老臣嘴巴时。杜燕绥回来了。 出去时从兵部点了五百士兵。国公府自有三百亲卫。回来时,亲卫不到两百人。那五百士兵大都是老弱,只剩下不到五十人。静静在城门外列队,等候旨意。 高宗大喜,下旨令他回宫覆命,推迟了早朝时间,与百官们等待着。 江南平叛的杜将军班师回朝。长安城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看热闹。 城门大开,羽林卫亲自上街站岗维持秩序。站成两排,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丹凤门。 这边队伍进城,荆楚带着国公府的亲卫们先行回了府。 杜老夫人和岑三娘站在正院张氏灵前等着。国公府开了正门,所有人都着了孝服,荆楚等人腰带都了束了白色的孝带,静默的在府门前下了马,抬了杜知恩的棺材进来。 那是……杜老夫人脸色一变,声音颤了起来,不是说燕绥正在进城么? 祖母,不是相公。岑三娘赶紧说道。悄悄看了尹妈妈一眼,心里暗暗叹息。 前院宽敞的院子里渐渐站满了亲卫。棺材摆在正中,依次有亲卫解下身上的包袱,将死去卫士的骨灰匣子整齐的放在棺材旁。 杜老夫人握紧了拐杖,眼里浮起了泪影:好,都是府里的好儿郎! 荆楚率先下拜,他身后整齐的跪倒一地亲卫,齐刷刷的说道:国公府策卫拜见主母! 杜老夫人看了眼四周站着的人,深吸口气道:先帝龙潜之时开天策府,建天策军。钦点三百策卫赏杜国公府,世代追随。望尔等不负圣恩,为国效力! 这些人原来都是太宗皇帝的天策军啊!怪不得和府里的侍卫们不一样。岑三娘好奇的看着这群人。目光突然看到队伍后面站着的丹华。她穿件了淡绿色的衣裙,腰间同样系着白色的孝带,梳了个螺髻,不沾半点脂粉,默默的站在一旁。 丹华怎么会和亲卫们一同回来?她不是在宫里吗?岑三娘疑惑的想。难不成她一直跟在杜燕绥身边?怎么也没见亲卫们回府时说起过?岑三娘越想越不对劲。 荆楚看了眼棺材,沉声说道:孙少爷吩咐,一定要把杜知恩送回府中。 知恩?杜老夫人失声惊诧着。 转头一看尹妈妈,她已经扑了过去,扒在棺材上哭了起来:知恩哪,知恩哪! 娘!杜惜福再也忍不住,跪到在棺材前哭道,儿子不孝,一直瞒着你。知恩,知恩……他是战死的,他没白活一世,您节哀吧! 尹妈妈转身就打他:你瞒的我好苦,你这个不孝子! 杜惜福由着她打,尹妈妈打了几下,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想着府里最难的日子尹妈妈和两人儿子忠心耿耿上下打点,杜老夫人是看着杜知恩长大的,心里头当自己亲儿子似的,忍不住心头一酸也落下泪来:三娘,去,你去扶了尹妈妈起身。 岑三娘赶紧上前,搀起尹妈妈,也不知怎么劝慰。 尹妈妈哭了会却擦了泪道:奴婢没事。奴婢……见总是没有他的消息,心里头早就有了底。 说完又淌泪不止。 岑三娘目光扫过地上那一排排骨灰盒子,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都不要杜燕绥再上战场了。她轻声叫了两个丫头扶了尹妈妈去歇着。见杜惜福跪在棺前落泪,又上前劝他:择个好日子,让他入土为安吧。 杜惜福转身朝她和杜老夫人磕头:孙少爷能千里迢迢带回知恩的尸首,惜福替他叩谢主人仁慈了! 荆楚看了眼地上的骨灰匣子,心里也酸楚起来。打起仗来,死了这么多亲卫都只能烧了带捧骨灰。能带回杜知恩的尸体,孙少爷对他们一家也是报恩之举。他上前扶起杜惜福道:杜 分卷阅读224 - 分卷阅读22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5 知恩去的快,没有痛苦。 杜惜福抹了泪,心里又宽慰不少。 亲卫们起身后自觉的站到了旁边。这时丹华才娉婷的上前,盈盈拜倒:奴婢丹华,向老夫人少夫人请安。 杜老夫人也纳闷了,目光飘向荆楚。 回禀老夫人,孙少爷受了点伤,一路多亏丹华姑娘照顾。孙少爷进宫覆命,嘱丹华姑娘随我等回府。荆楚赶紧回道。 禀老夫人少夫人。自打听说少爷受了伤,昭仪娘娘就遣奴婢前去侍候。奴婢以后就是国公府的人了。丹华恭谨的说道。 什么意思?武昭仪要安个眼线进府?岑三娘一时还不知道丹华和杜燕绥之间的纠葛,只顾着转心眼去了。 杜老夫人心头诧异,面上也不显: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是!丹华磕头起身,规矩的站到了奴婢们旁边。 府里静悄悄的,就等着杜燕绥从宫里回来祭灵。 ☆、双赢 双赢 今上继位以来,第一次在国内爆发了大规模的谋反。挑头的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匪首,居然还自称为文佳皇帝。平叛的是才满二十岁的年轻将军,蔡国公的嫡孙。 美女俊男,将军和女匪首。谋反与平叛。这些词极大的刺激了长安百姓们的心,涌上街头,要瞧一瞧杜燕绥长什么模样。 茶馆酒肆的说书先生们在茶客酒徒们等待的时候已经卷动三寸不烂之舌,开始了八卦事业。 羽林军拦出一条宽敞空旷的大道。身后是翘首以盼的长安百姓。人头攒动,伸长了脖子候着。 来了!来了! 站在城门楼最近的百姓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就朝前挤,逼得羽林卫们横起了长枪,衙役操起了鞭子在空中挥出啪啪的响声才又压了回去。 有年长的得意的洋洋的显摆:先帝爷那阵班师回朝的时候,天策军黑衣红甲,手持银枪,挎腰刀负长弓。个个英武。队伍一停,那马跟能听得懂人话似的,蹄子绝不会往前多踏一步。前面的队伍在宫门前喝吾皇万岁,那声音一浪接一浪的传,震得看热闹的百姓耳朵都麻了,端是威武之极…… 话说着,城门楼里得得传来马蹄声。 阴暗的城门楼洞先出来一人。骑着匹高大的白马,着一身明光铠,黑白相间,手提一枝红樱长枪,腰跨宝脸,鞍旁挂着长弓箭囊。头盔下一张清癯的脸,凤眼凛洌,往四周一扫,唇角慢慢的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来。 哎呀呀!那是蔡国公当年的披挂!有见多识广的老人激动的喊了起来。 杜将军威武!杜将军威武! 百姓跟点炸了炮仗似的大喊,楼上瞧热闹的姑娘家摘了头上的绢花解了香囊下雨似的朝着街道中央慢吞吞行来的杜燕绥扔去。 古礼如此,杜燕绥跟没看到似的,纵马继续前行。 城门洞继续行来四人一队的队伍。甲胄齐全,同样的长枪,腰刀,弓箭,手里举着旌旗。只是老的头发都花白了,小的像娃娃似的,努力的维持着威严,却让等着瞧威风的百姓大大的失望了。 十来排队伍一过,便是身着红色千牛服的千牛卫压阵。锦绣官袍,头戴沙帽,整一划一。顿时显得前面的队伍不经看了。 班师回朝就这点人?连百人之数都无?莫说百姓,就是值勤的羽林军也看傻了。 以往班师,多的有千人大军。那是军中大营细细挑选过后,特意扬威的。少的也有五百人。服装整齐,军容整肃。不到百人的队伍,被去迎接护送的千牛卫都给比下去了。这样的班师队伍寒酸的让人摔落了下巴。 皇帝和百官们都在宣德殿里候着。打探消息的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回报。 等报着队伍到宫门了,报讯的有点难过了。 照规矩,队伍一到宫门,纷纷下马,在丹凤门外震天呼吾皇万岁来着。然后将军解械进宫听宣。那震天的呼喊隔着宫墙仍能听到。越大声,皇上越有面子。这是长脸的事。可今天……报讯的内侍默默的退到一旁。只盼着风能多送点声音进来。 等了会儿,果然有隐隐的呼声传来,轻的转瞬即逝。 高宗诧异无比。杜燕绥不会不知道喊得威风点给自己长长脸? 就听到韦相王相为首的文官们讥笑起来:毛头将军,力气不足啊! 高宗的脸沉了下去:宣杜燕绥进殿! 内侍得了旨,站在高高的玉阶上喊,一个接一个,接力的把旨意传了出去。 过了盏茶工夫,杜燕绥进了殿,抱着头盔放在一旁,行大礼参拜。 杜爱卿请起!高宗看到杜燕绥朝自己眨了眨眼,心领神会刚才宫门扬威一事有内情。依旧例询问平叛经过。 听到扬州刺史掌着兵勾结房州刺吏封锁道路,不发援兵,不给军粮,不补充供给。高宗大怒:天杀的狗才! 说着眼风一扫群臣:朕记得年终岁考,两佞臣给评了优等…… 那等着拖得老长,威严感十足。负责岁考的吏部官员慌的跪倒一片:……臣等受了蒙蔽! 主管六部的王相一咬牙也出班跪了:臣御下不严,皇上恕罪。 高宗终于得到皇帝的尊严,睥睨着他们理也不理:是否有人从中收受贿赂,或与二人勾结,着御史台并大理寺祥查! 两台寺长官领了命,又听高宗温言说道:杜爱卿继续。 杜燕绥声音清朗,简单明了的讲述了一路平叛经过。说到最后将叛军围在无名山坡之上,上万人欲拼死反扑,被三军合围,最终擒下匪首陈硕。他伏地请罪:臣未能以天恩感化一万多叛军,请皇上降罪! 高宗拿眼睨着御史台,满面堆笑:杜爱卿何罪之有。起来吧。 御史台的御史们照例还是站出两人参杜燕绥冷酷无情。说了几句,高宗轻描淡写一句没听见杜爱卿说,当时不下令,叛军就要反扑攻下山来?皇帝摆明了维护,御史只得讪讪的回了列。 又捧了功劳薄呈上去。 高宗照例翻看,交兵部吏部论功行赏。此时才慢吞吞的责问杜燕绥:宫门扬威是怎么回事? 杜燕绥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禀皇上,兵部当日给臣五百亲兵,生还者仅四十六人。宫门外叩谢天恩,实……心有余而力不足。臣恳请皇上召见,以示圣恩! 都是我大唐的好儿郎,宣殿前赐酒!高宗当然要同意。 高宗领了文武百官出得宣德殿,内侍们抬来一坛坛美酒,过了片刻,那四十六名士兵就整齐列队在广场上,行过大礼后,激动的端起了酒来。 有人激动的哭了起来:卑职得皇上一碗酒,纵为皇上死了也心甘情愿哪! 这时带队的比了个手势,众人齐声喝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音回荡在宽阔无比的广场上,端的是气势十足。 高宗满意极了。以为 分卷阅读225 - 分卷阅读22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6 这就是杜燕绥眨眼睛的用意,结果又看到杜燕绥眨了眨眼睛。高宗定晴一看,顿时大怒:刘尚书,这就是你挑给杜将军去平叛的五百士兵? 兵部尚书吓得跪了下来:皇上息怒,臣不知情。或是,或是青壮冲锋在前,是以都留得老弱。 不知情……高宗念着这三字,指着下方一名校尉问道,朕问你,你今年多少岁了? 那校尉头发都花白了,跪地回禀道:卑职五十有八! 高宗再一一点过去,年龄最大的五十九,最小的十六岁。四十来人里二十到四十五岁的壮男居然一个都没有。 再一问,那校尉就哭了起来:……都是老弱。有一个六十岁了,眼见着不用再服役了,结果被点了去,生生冻死在婺州。 高宗一下子明白杜燕绥的用意了。出发时兵部就使坏给了五百名老弱。这时候这些活着的人就是人证。且有功劳薄可以查。他回头冲着兵部尚书一笑:尚书大人不知情,着御史台与大理寺查,是谁给的兵?给些老弱士兵,莫不是与叛贼勾结着,盼着朕平叛失利,好夺了大唐江山篡位改朝?! 这下罪名大了。谋反是十恶之首。 百宫噤言。 高宗双手负在身后,觉得正月底的空气端的清爽无比,心情从来没有过的痛快:杜燕绥家学渊源,平叛有功,赐其袭蔡国公爵。 韦相王相一惊,纷纷出列反对:不过是江南平息了小股刁民叛乱。皇上就赐一品国公爵,这叫西边北边抵御外敌的将军们怎么好封赏? 意思是一来就赏了个一品国公爵,再有大的战役,再往上就只能封异姓王了。 理由是站得住脚,高宗心里早有算计:杜燕绥母亲病逝,仍忠君带兵平叛。蔡国公爵是先帝赐给杜如晦的。一品国公爵本来就是世袭。先帝削了他父亲的爵位是他父亲有过。今杜燕绥有功,朕把国公爵还给他又如何? 臣谢主隆恩!家母病逝,臣请旨丁忧!杜燕绥跪下谢恩。 韦相王相反对,是怕杜燕绥得了国公爵上朝,殿前又多一个反对他们的声音。此时听到君臣对话,就愣了。国公是勋爵,没有实职。皇帝不赏杜燕绥别的职位,是因着杜燕绥马上要丁忧,守三年大孝。三年不能上朝,自己还反对什么?这样一想,也觉得皇帝不过是给了杜家面子。总不能让人家打胜了回来,赏二十两银子吧?于是偃旗息鼓。 高宗亲手扶了杜燕绥起来,温和的说道:朕准了。不过,若国家有难,朕可是要夺情请蔡国公出山的。 杜燕绥马上接道:为皇上效力,臣万死不辞。 大臣家中死了长辈,丁忧三年。皇帝不肯放长大假挽留其在职,叫夺情。 韦相王相等人微眯了眼,心知皇帝留了活口话,心头暗暗警惕着。 班师回朝,皇帝解了气,牵出了吏部与兵部的麻烦,想必将来皇帝要提拔哪个官员,吏部的阻力就小了。要调兵,兵部也弱了。 杜燕绥拿回了国公爵,杜国公府实至名归。君臣二人都满意了。 出了皇宫,杜燕绥就看到黑七和馒头骑着马,站在宫门前等他。两人腰间结着孝带,馒头手里捧着件孝衣。杜燕绥心里一酸,拿过孝衣穿好,翻身上了马,轻声说道:回家! ☆、愤怒 愤怒 国公府正门大开,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 岑三娘陪着老夫人坐在偏厢,从逢春手里接了热茶送过去:宫里头要述职恐怕要等些时候。祖母先在炕上歪会。黑七和馒头已经去宫门外接他了。等出宫的信传回来,我再来请您。 我哪里睡得着。杜老夫人拉着岑三娘坐在炕沿,斟酌着和声说道,燕绥受伤,武昭仪遣了丹华姑娘一路侍候着。你别往心里去。燕绥带伤又带着孝,他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纳妾的。 岑三娘满眼震惊:祖母,我就没想过什么妾不妾的事…… 祖母明白。杜老夫人温和的拍了拍她的她,轻叹道,这节骨眼上,燕绥怎会有心思纳妾。你放心吧,祖母也不会答应的。 你想答应我还不干呢。岑三娘被杜老夫人几句话搅得坐立不安。 杜家人丁少,杜老夫人再疼自己,她心里巴不得杜燕绥是配种的公猪,圈里溜达一圈,来年母猪出栏似的,最少一窝生三。 岑三娘可以理解,却无法忍受。如果她嫁杜燕绥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群儿女,或者有了一群妾。她实在没办法只能面对现实,大不了隔绝了心,尽量把日子过舒坦就行。可是她和杜燕绥就像后世所有的小夫妻一样,明明白白的两个人,突然硬生生的要挤进来各种女人,叫她怎么受得了? 先前她一味心思往武昭仪和滕王要往杜家安眼线的思路上想。经杜老夫人这么一点,岑三娘眼里满是丹华的身影。 面容娇美,武艺超群……原先一个叫丹华,一个叫空青,都画里的颜色来着。琢磨着,岑三娘就想起青梅竹马,同为滕王侍卫,朝夕共处,日久生情来。 一琢磨,她就冷静了。一冷静,就想看戏了。 外间响起了丫头的声音:老夫人少夫人,孙少爷的马进巷子了。 杜老夫人猛的坐了起来。来不及叫丫头,岑三娘赶紧蹲下侍候她穿了鞋,扶着她去了正堂。 刚站定,就看到杜燕绥甲胄未解,身上罩着宽敞的孝袍,大步走了进来。 燕绥哪!杜老夫人激动的喊了一嗓子,眼泪就泄了一脸。 杜燕绥在院子里站住,目光扫过一院素白,就跪了下去。他磕了个头,抬起脸仰天大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那声音苍凉的像风吹过雪地,让人动容。哭声悠悠荡荡的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瞧着他一步一磕头的过来,岑三娘的眼睛渐渐的红了。 祖母,我回来了!杜燕绥跪行到杜老夫人身边,低着头,声音哽咽起来,我答应娘年三十回来陪她放烟火,我食言了…… 杜老夫人哭着将他揽进了怀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去给你娘上香吧。 岑三娘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杜燕绥起身,目光就落在她脸上。她望着他,想笑又挤不出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岑三娘不知道看到他回来自己竟是这样的表现。没有冲过去抱着他哭,也没有欢喜的又蹦又跳。 三娘,帮我拈香。杜燕绥伸手握住了她,众目睽睽下,自然的牵着她走到了香案前。 他松开手,跪在了蒲团上。 岑三娘取过香去点,线香颤抖着,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心仿佛活过来了,要用尽所有的控制力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杜燕绥上了香,磕了头起身。看了眼院里站得笔直的亲卫们,淡淡的说道:都去歇了。杜总管,把知恩的棺枢和侍卫们的骨灰都摆进侧院 分卷阅读226 - 分卷阅读22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7 里。做七日**,再下葬。 是。杜惜福抹了把泪应了。 杜燕绥看了眼馒头:日后跟着我,做我的长随。搬黑七院里去住。 是,孙少爷!馒头眼里闪动着惊喜,大声应了,回头换衣裳打包袱去了。 在杜燕绥的安排下,杜家上下又忙活起来。 杜燕绥这才转身扶了杜老夫人:祖母,你且回正气堂歇着,孙儿换过甲胄再来看您。 好,好,快去吧。三娘,热水可备好了?杜老夫人高兴的询问道。 岑三娘赶紧回她:您放心,都备好了。 杜燕绥目光一转,看到孤零零站在廊下的丹华,走过去轻声说道:我祖母年事已高,身边除了尹妈妈没有别的大丫头掌事。尹妈妈的小儿子战死,她怕顾不过来。劳烦你帮着管下正气堂可好? 他可真客气。丹华心里一片苦涩,静静的说道:主子既然把奴婢赐给了国公府,孙少爷不用对奴婢这么客气。 她越过他走向老夫人。 你不用自称奴婢。杜燕绥垂下了眼眸,转身朝岑三娘走了过去,走吧,我身甲胄穿了一天了,不舒服。 岑三娘把两人的对话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什么话都没说,给老夫人行了礼,带着丫头跟杜燕绥一起回了归燕居。 进了院子,看到小四儿几个睁大眼睛看猩猩似的打量杜燕绥,忍不住乐了:都不用干活了? 几个小丫头一轰而散。 进了卧室,她给他脱了甲胄。阿秋夏初识趣的捧了出去。 岑三娘坐在罗汉榻上,朝净房一指:热水和干净衣裳都备好了。赶紧洗完,祖母还等着你哪。 你不帮我洗?杜燕绥有点吃惊的问她。 岑三娘替自己找了个好理由:我怕见你身上的伤。我去张罗饭食,洗完正好去正气堂用午饭。 听起来好像会心疼的模样。杜燕绥看了眼净房,又看了眼通往外间的门。瞧着岑三娘越过自己就要出去。他伸手就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头搁在她肩上:……你就不想我? 想!怎么不想?祖母还等着哪,先陪她用过午饭要紧。岑三娘低头去掰他的手指。 杜燕绥也没用力,轻松的环着她的腰喃喃说道:怎么瘦成这样了? 张氏过世,崔家刁难,宫里皇后想杀她,顺着水渠跳进太液池,送燕婉出嫁,和崇文馆的学子们斗嘴——岑三娘喉头肿了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憋狠了狠去掰他的手。 杜燕绥扳过了她的身体,抬起了她的脸。 岑三娘猛的扭开头用手去推他:别闹了,祖母还等着。 杜燕绥扣着她的手按在身后,一手撑着她的后脑让她动弹不得。 他专注的看着她,看着她躲闪的不肯看自己。咧开嘴就笑了:生我气了? 岑三娘不说话。 杜燕绥就吻了下去。 岑三娘挣脱不了,气极吼道:你这个无赖! 嘴就被他堵住,呼吸间全是他冰凉柔软的气息。她想骂他,他就不给她机会,辗压着她的唇,手紧紧的箍住她,就无赖给她看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仗着力气来欺负她。岑三娘憋的难受,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杜燕绥仿佛嫌这样子不过瘾,一把抱起她扔上了床,用身体困住她的四肢,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继续亲。 他一手轻轻捏着她的下颌,让她连咬的念头都没了,直亲的岑三娘没了力气,放弃了所有的抵抗,这才松开她嘟囔着:想死我了! 岑三娘扭过头,愤愤不平的想,一路有人侍候着,连封信都没有,想你妹呀想! 杜燕绥却在这时起了身,朝净房走去:我赶紧洗个澡,饿了。 岑三娘本来熄了一半的火气又嗖嗖的窜了上来。她跳下床,对着镜子整理了头发衣常,昂着头大步出了卧室:逢春,暖冬!去问问午饭摆了没有,告诉老夫人我们这就过去! 阿秋和夏初在隔壁书房里收拾杜燕绥的甲胄。见岑三娘进来,笑盈盈的行了礼。 岑三娘扫过桌子上摆着的甲胄,看到上面刀痕,心头又是一颤,坐了下来,沉默着。 见她这样,阿秋和夏初对看了眼,心里都有几分明白。夏初就轻声劝道:姑爷刚回来,您该高兴才对。 岑三娘就抽泣着哭了起来,一点声都没有,只吸着气,淌着泪。 阿秋对夏初使了个眼色,出去打了水进来,守在了门口。 夏初拧了帕子给岑三娘,轻声说道:姑爷在孝中,不可能纳妾的。您且宽心。有的时间打发了。 岑三娘狠狠的抹了把脸道:我才懒得去打发!他,他连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有,真叫我心寒! 说出这句话来,她心头就好过了。伤心是因为在意着他。如果没有上心,娶十个八个回来,她还能像四堂婶一样端着身份在旁看戏消遣。岑三娘难受得直捶胸口:我怎么就这么好骗! 夏初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姑爷什么都没说,您先把自个儿装进去了,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么? 岑三娘擦完脸,喘了几口气,慢慢的冷静下来:我不气了。 夏初笑了:这就好。 岑三娘又道:我倒要看看,这里头究竟有多少妖蛾子!看够了,我就带你们远走高飞去。我做不来贤良淑德。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不少他一个! 夏初听得愣神,却见岑三娘嘴角翘着,眼红红的,却有了神采。心想,有了精气神就好办了。去拿了面脂给她擦了手脸,理了理她的鬓发衣裳,笑道:您去哪咱们就跟着去哪,别把咱们抛下就成。 岑三娘就笑了:好! 听到外间阿秋喊了声:将军稍等,奴婢去请少夫人。 岑三娘哼了声走了出去。 ☆、冰释 冰释 杜燕绥站在廊下,换了身家常的绵袍,外间罩着白色的孝衣,身姿挺拔的像白桦树。转过头看她,眉间带着浅浅的笑。 夏初抱了披风跟上来给岑三娘穿。杜燕绥伸手就接了过去,抖开围在她身上,仔细结好带子,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不要脸!岑三娘用力想挣脱,杜燕绥分开她的手指探过去十手交握,吸得一口雪后的清泠空气,感慨了声:回家真好。 他牵着她慢吞吞的走。岑三娘碍着丫头们跟在身后,不想和他在外间拉拉扯扯,偏着头也不看他。 阿秋夏初故意落后了几步,远远的跟着。阿秋撞了撞夏初的胳膊,示意她瞧两人手拉手的模样。 夏初瞪了她一眼,眼里也有了笑。无论如何,姑爷不避嫌的对少夫人亲呢着,总是好事。 吃醋了?杜燕绥拿眼瞟着她,声音轻若蚊蚋。感觉到岑三娘又用力的想甩脱自己的手,嘴角就扬了起来,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大孝在身,怎么可能纳妾。 岑三娘今天不 分卷阅读227 - 分卷阅读22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8 知听几遍这样的话了,脱口说道:孝期满了,就能纳妾了是吧? 杜燕绥慢吞吞的说道:你生两个儿子,我保证不纳妾。 还讲条件?岑三娘火大:生不了呢? 杜燕绥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痛快答应下来不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为什么不说,我生不了儿子也照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岑三娘翻了个白眼,看到正气堂的院门就停了下来:你打算就这样牵着我的手进去?已经到正气堂了。 意思是你不怕有人瞧着不舒服? 杜燕绥看着她。瞪圆的眼睛,皮肤白嫩着,哭过后微红的眼皮越发醒目。嘴抿成了一线,微微翘起,裹在一身素白的衣裙里,轻盈的像蒲公英,一口气就能吹走了。他心头就涌出阵阵怜意,心疼的想把她抱进胸里揉得碎了。 他抬起她的手,手指纠缠在一起。她的手放在他粗糙的手里,纤细白皙,像块嫩白豆腐摔进了泥地里。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用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 岑三娘飞快的扭头四望,这厮怕憋得狠了吧?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就开始**了? 自怡,我才知道,你的闺名叫自怡……居然有人在我之前这样叫着你。气死我了!杜燕绥说完,拉着听懵了的岑三娘大步进了院子。 祖母,我快饿死了!摆饭摆饭!杜燕绥高声喊了起来。 杜老夫人开朗的笑了起来,对身侧的丹华说道:这小子,没规没矩的! 丹华微微一笑,扶起她出去。 见着牵手进来的两人,杜老夫人仿佛没看见似的笑骂道:都成家的人了,还不稳重! 岑三娘有点尴尬,用力甩开了,过去行了礼。 杜燕绥笑嘻嘻的长揖到底:孙儿给祖母请安。 杜老夫人哼了声,杜燕绥就抢着扶了她在上首坐下:先用饭。回头有的忙了。 扶了老夫人坐下,伸手拉着岑三娘在他身边坐了:丹华,麻烦你去告诉杜总管和方妈妈一声,回头宫里要来人,让杜总管先把香案备齐。让方妈妈安排了人煮上一大锅茶水,丫头婆子都安排好了,登门吊唁的人会像流水似的来。 我这就去办!丹华行了礼,无声无息的出去了。 岑三娘斜乜着杜燕绥,真熟络啊,看也不看一眼,就吩咐上了。 等丹华一走,杜燕绥就正了颜色:祖母,武昭仪让丹华进府,暂时就先安置在正气堂侍候您吧。反正正气堂也没个掌事丫头。尹妈妈贴身侍候您,院里的事交给她打理就行。 杜老夫人看了岑三娘一眼,满口答应:行啊,刚才还陪我说笑来着。唉,知恩去了,尹妈妈心头也难受,让她去陪知恩几日吧。 岑三娘低着头,沉默的拿起汤碗盛汤,给老夫人舀了一碗送过去:天冷,喝碗热汤暖暖胃。 她就舀了一碗。 杜老夫人看看面前的汤碗,知道岑三娘恼了杜燕绥了。清了清嗓子和声说道:燕绥哪,武昭仪把她赐给了咱们家,究竟是什么情形哪?孝期是不能纳妾的。你就算有什么心思也给祖母歇了。你可不能对不住三娘! 话是这样说。杜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杜家就杜燕绥一个独苗,只要不过份。哪怕纳个妾,顶多一年内不生孩子,御史都不方面弹劾他。再说,让杜燕绥三年不近女色,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重孙子? 岑三娘心里也亮堂着。杜老夫人是给自己面子,看着帮自己说话,心里头最心疼的还不是杜燕绥。 她暗暗发狠,只要杜燕绥透出有那个意思。对不住,天高海阔,和离了立女户去。 杜燕绥自己拿了汤碗盛了碗汤搁在岑三娘面前,这才正色说道:祖母,这事我回头再和您说。先吃饭。宫里头马上就会来宣旨。今天有的忙了。 口风还真紧!岑三娘气得低头扒饭。 杜老夫人听他连说两次宫里要来宣旨,想起胡公公上次来宣旨时意有所指的话,心跳的有点急:还有恩赐? 杜燕绥轻声说道:皇上赐我袭爵了! 袭爵了?杜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杜燕绥,两眼一阖,两行泪就涌了出来,老头子,咱们家总算把爵位拿回来了! 杜燕绥赶紧起身给拭泪:看吧看吧,我说先用了饭再说事的吧。您别激动,大喜大悲对身子不好。 杜老夫人握紧了他的手,哪里还听得进去:……要给你祖父,你爹说一声。还有你二伯。 杜燕绥心头也不好受,轻声的应着,宽慰着老太太。 岑三娘也站起了身,她也吃不下饭了,低声说道:消息传的快,大房二房都会来人。我去前院瞧瞧,把厢房收拾出来待客。祖母您先歇着。 她转身出了房门,默默的带着阿秋和夏初去前院。 杜燕绥望着她的背影,有心追出去,无奈手被杜老夫人紧紧攥着。老夫人又哭又笑,念叨起陈年往事来。他叹了口气,拉了凳子坐在老太太身边,专心听她倾述。 岑三娘走到垂花门口,正碰到丹华回来。 两人目光一碰,丹华行了礼,迟疑了道:少夫人,方便和您说几句话么? 好啊,杜燕绥不说,你来说。岑三娘示意阿秋和夏初留着,顺着垂花门的回廊往前走。丹华默默的跟上去。 离了几丈远,岑三娘停了下来,盯着墙角根的残雪出神。 丹华看着她,深吸口气道:他丁忧三年,王爷在京城的势力不够。离不得他。主子遣了我进府,和宫中联络方便些。我和他自幼在王府同一个师傅学艺,有些交情。主子是有让他纳了我的意思。我不肯,他也不愿意。所以,您放心吧。 岑三娘抬了眼看她。 丹华笑了笑道:您肯定生气没告诉您,我去服侍他了吧?我请荆侍卫别说,怕您多心。 丹华行了礼,转身走了。 为什么回来不告诉我?想看她拈酸吃醋自个儿得意?岑三娘不屑的想,小学生的把戏。哼了声,走回去,带了阿秋夏初去了前院。 没隔多久,宫里就来传了旨。赐了杜燕绥袭爵,赏了岑三娘一品诰命服。还请来了长宫宫的真人,为张氏做了场法事。 紧接着大房二房的人就过来了。屁股还没坐热。岑三娘的大舅母小韦氏,岑四娘夫妇跟着过来。男客女客分在两边厢房寒喧。待到未时,二堂叔岑侍郎夫妇,二堂兄和邹氏也来了。这边人还没走,又听到门房来报,邹员外夫妇和邹大郎,杜燕婉来了。 济济一堂,把杜家上下忙了个脚不沾地。 和大房二房说好待张氏三日后葬进祖坟就开祠堂祭祖。这边小韦氏和岑四娘见人太多就起身告辞。 见亲家来了,岑侍郎一家打过招呼后,留下了邹氏夫妇。也离开了。 天色已迟,杜老夫人还是头一回见着邹员外夫妇,心想杜燕绥就 分卷阅读228 - 分卷阅读22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29 这么一个妹妹,也定想和邹雄杰聊聊,就热情的留邹家全家用晚饭。 花厅开了两桌。中间用屏风隔了。 这边杜老夫人携了邹夫人坐了上首,岑三娘杜燕婉和邹氏作陪。那边邹员外,杜燕绥,岑知柏,邹雄杰坐了一桌。 女眷这桌相处融洽。男人们之单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了。 邹员外很满意。听到江南大捷就兴奋了一回。再听到杜燕绥袭了爵,又手舞足蹈了一回。见女婿眉宇间有些忧郁,一味的讨好着杜燕绥。儿子更是小心侍候。这两小子小心侍候着的国公爷,对他俩不假辞色,对自己却是尊敬有加。心头不由大乐。 江南大捷后,岑知柏才晓得父亲升任侍郎的原因,生生吓出身冷汗来。 岑三老爷偏向了杜燕绥。岑二老爷生怕三老爷把信的内容告诉给杜燕绥,叫人亲自去洪州讨回那封信。 岑侍郎不敢肯定杜燕绥是否知道自己写过那封信。眼下又有一事迫在眉睫。吏部要查扬房二州刺史岁考评优的事。他正巧在岁末升任了侍郎,位置仅在尚书之下,一不留神就会被当成替罪羊。岑侍郎心头大急,赶了来杜家,想让杜燕绥瞧在姻亲的份上,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岑知柏心头忐忑不安。三叔没把父亲拉拢他投向皇后一面的信告诉杜燕绥便罢了。如果让杜燕绥知道,他在江南平叛,父亲在背后捅刀子。吏部要把罪名推父亲身上的事,杜燕绥哪里还肯帮忙。 庆幸的是,杜燕婉嫁给了邹大郎。自己娶了邹氏。岑杜两家的关系又密切了几分。 邹雄杰心头也有些发毛,总觉得杜燕绥看着满面笑容,眼里直朝他扔刀子。他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伏低做小忍过去。 杜燕绥知道是祖母的安排。可妹子出嫁,他却不在。怎么看邹雄杰,怎么也觉得他娶燕婉就是在趁火打劫。 众人都端了酒杯。邹员外喝得高兴,岑知柏是来者不拒。杜燕绥就静静的看着邹雄杰手里的茶水。 邹雄杰嘴里发苦,成亲摆席,他饮的都是酒糟甜汤。他豁出去了,笑着换了碗:既然破个例,就喝爽快! 一碗酒下去,邹员外吃惊的张大了嘴,这是他家从不饮酒的大郎? 杜燕绥一笑,一巴掌拍在邹雄杰肩上,直接把他拍到了桌子下面。这才不好意思的去扶他:习武之人,手没个轻重,妹夫莫怪! 邹雄杰装醉,大着舌头嘻笑:没……事! 杜燕绥看着他,目光清明之极:别在我面前装醉。趁我不在娶走我妹妹,不给你一巴掌我心头不解气。 邹雄杰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杜燕绥又笑:行了,既然娶了燕婉待她好就行。不好,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是是,那是。邹雄杰暗擦了把冷汗,总算过关了。 杜燕绥端起酒杯敬邹员外:内子胡闹,害您烧死了那么贵重的花,这不是糟蹋银子么?早就想向您赔个不是了。 一句话说到邹员外心坎上了:将军客气了。老朽也没损失,大郎会赔我。 气得邹雄杰直瞪眼。 杜燕绥扯了岑知柏悄声说道:有此精明的岳父,二堂兄怕是苦不堪言吧? 岑知柏心头一松,杜燕绥和他亲呢的说话,看来对父亲那封信并不知情。如果吏部真推了父亲去当替罪羊,没准儿杜燕绥还能帮个忙。也低声笑道:对员外就两字:无钱!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屏风那头传来的笑声,女眷们也微微笑着。 一餐饭吃得倒也愉快无比。 等把客人送走,辞了老夫人。岑三娘就发作了,微笑着对杜燕绥道:母亲三日后下葬,您要给她守灵尽孝,妾身就先回去了。 根本让杜燕绥说不出口那个我不守灵的话来。 杜燕绥伸手就拉住她:对,我打算给母亲守三日灵,你和我一起。 岑三娘也说不出那个不字来,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气鼓鼓的跟着他去了灵堂。 杜燕绥遣了丫头们离开。 岑三娘也不拦,赌气的跪在蒲团上给张氏烧纸。 见她跪到了旁边,杜燕绥就移了个蒲团过去跪她身边,边往铜盆里扔纸钱边说:我娘最疼我了。那日黑七找了来,说我走后,她穿戴整齐的就去了。我就哭了一场。 岑三娘想起张氏去时的情形,心头就是一酸。 燕婉也嫁了。只要国公府还在一日,邹家无论如何都会待她好。瞧邹大郎做低伏小的模样,好歹也是因着燕婉才如此。我就放心了。 岑三娘不吭声。 杜燕绥又轻叹了声:我袭了爵,祖母也没什么心事了。迟早要去和祖父团聚的。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了。你还疑我,叫我怎么办? 岑三娘气得抬头瞪他:什么叫我疑你?你故弄玄虚…… 话未说完,杜燕绥伸手按住了她的嘴,定定的看着她道:我才回来,那里有时间和你细说,你就摆出副我对不住你的模样。 那也是被你和老夫人误导的。岑三娘拍开他的手,不吭声。 杜燕绥就把头搁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我娘看着呢。你别推开我,她定喜欢咱俩好好的。 不要脸,这也能拿来做借口。岑三娘心里暗暗啐了口,心又软了一半。 我差点就死了。你连我的伤都不肯瞧一眼。 岑三娘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杜燕绥闭着眼睛拉她的手放胸口:肩上中了两箭,当时不觉得疼,事后吸口气都疼得哆嗦。还有胸前,好几条口子呢。 岑三娘就不动了。 躺着动不了,丹华来的时候我还昏迷着。就听她念叨着从前的事。小时候师傅怎么严厉着,第一次去杀人是什么样的……王爷知道你的闺名,我都不知道。王爷书房里摆着架秋千,放着两个人偶,一个是你,一个是他。我听着听着气得就醒了……总有一天,我要进他书房盗了去。 岑三娘心想,那时候滕王逼着她说,她怕死的要命,又不是她主动说的。 成亲那会儿我就答应过你,你还疑我做什么?杜燕绥不满的说着,抬起头望着她,当着娘的面,你说,是不是我要对丹华态度暧昧点,你就不要我了? 岑三娘还是不说话。 杜燕绥哼了声道:不说话没关系,由得了你么? 岑三娘瞪他:你答应过我的。我不愿意了,你还会帮我离开国公府的。 杜燕绥正经的说道:我娘在天上作证。今天我正式收回那个承诺。 岑三娘憋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你无赖。 杜燕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朝灵前磕头,笑嘻嘻的:娘,她不生我的气了。儿子谢您保佑我了。 见他那副赖皮样,岑三娘想笑,又想忍着不笑。 杜燕绥伸手揽了她入怀:丁忧三年,皇上和武昭仪还 分卷阅读229 - 分卷阅读23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0 有王爷怕是都不肯让我真正的闲着。不过,比起在千牛卫,好歹能歇歇了。自怡,等开了春,咱俩出去走走吧。别辜负了你这好名字。 (明天再更了) ☆、温泉 温泉 二月春寒料峭,京郊的原野已悄悄覆盖了一层茸茸的绿意。 官道上一队护卫簇拥着辆马车缓缓朝着骊山前行。 葬了张氏之后,国公爵相应的永业田职分田都分了下来。照理说,杜燕绥应该到吏部选相应的僚属,建立一套相应的办公机构。门房回事处外院帐房幕僚辅佐官员等等。有句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门房是没有官身品阶的,而国公府里的僚属都是有品级的。自家请的清客没准哪天放出去,也能任一县之长。 杜燕绥借口守孝,拖着。回头对岑三娘解释道:皇上和老臣们角力,不知道要安插多少眼线进来盯着,不如先拖着。 张氏葬礼一毕,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杜燕绥干脆禀了老夫人,借口去巡视自家的田庄,悄悄离开了长安。 岑三娘算了笔账。自己的嫁妆只买了两个庄子,合在一起才三百亩土地。 国公府也有两个庄子,一百五十倾地,相当于两千二百亩土地。 杜燕绥袭了公爵,享受公爵俸禄。千牛卫将军的俸禄就取消了。换来了四百倾地,相当于六千亩土地。其中骊山脚下有一座别庄,二百亩土地。全家人所有的收入合在一起,一年大概有一万两银子。 另外国公府虽然没有选官员僚属,名额在那儿摆着,银子跟着拨了过来。皇帝知道杜家底子薄,让户部直接划拨了五万两。 除去给燕婉置嫁妆的银子,手里还有织锦阁送来的份子钱,卖羽绒服的钱,岑三娘顿时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连声夸奖杜燕绥不建官衙吃空额吃的好。 府里仍让杜惜福任着外院总管,荆楚等人不必再解散回家,由他做了侍卫统领。重新建起三百人的亲卫队,天天在国公府的演武场操练。 内院留了方妈妈,夏初逢春。正气堂有尹妈妈和丹华在。人虽然不多,各处都安排妥当。岑三娘就带了阿秋和暖冬随杜燕绥出行。 杜老夫人在家,两人也不能周游全国,离长安不能太远。杜燕绥就提起骊山脚下赏赐了座别苑。 岑三娘不由自主想起了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杨贵妃。此时虽然不知道后世是否有这位美人,骊山风景秀美,她对泡温泉也充满了向往,就决定去瞧瞧自家的温泉度假山庄。 下了官道,骊山已在眼前。车里坐着岑三娘和暖冬,掀了帘子好奇的往外看。 杜燕绥催马走在车旁,微笑道:看山跑死马,还远着哪。大概傍晚才能到庄子。 岑三娘像放出笼的鸟,不停的提要求:你要带我上山打猎,教我用箭! 杜燕绥奇了:细胳膊细腿的,你能开半石弓么?能骑马就行了,学射箭做什么? 岑三娘满脑子都是对侠女的憧憬:我用弩就好了。拉不开弓没关系。万一哪天落了单,我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听了这话杜燕绥陷入了思考,也不反对了。 傍晚时分,车队到了别庄。 阿秋先随了黑七几人前到了庄子打点。庄头一家并庄户都等在了别庄外。 杜燕绥扶了岑三娘下车,就看到眼前呼拉拉跪了三十几号人。 庄头在前院留一留,其余的都散了。我和少夫人要住些日子,庄子里的事明日再说。杜燕绥说完,陪着岑三娘进去。 庄头姓宋,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满脸激动的陪在杜燕绥身旁。 知道杜燕绥要和庄头叙话,岑三娘带了暖冬进了内院,庄头夫人已领着媳妇和婆子丫头来侍候了。 少夫人,您先洗把脸歇歇,再四处看看吧。阿秋从里面迎了出来。 岑三娘去换了衣裳,坐在正厅和庄头夫人闲聊。 宋夫人身材**,团脸,极为和气:这庄子原就是赐给杜国公府的。后收了回去,十几年了,没想着又回到了老主子手里。 岑三娘客气的和她寒喧着。大致了解这座别庄有一百亩是山地,一百亩田。庄子虽小,五脏俱全,最难得的是山地里就有口不错的泉眼,直接引了温泉水进庄子。 骊山温泉出名。沿山周围到山坡上有不少长安权贵修的别苑。 宋夫人介绍的很详细:……皇家别苑汤泉宫建在山顶,离咱们最近的一座庄子是开国侯家的,就在对面的山坡上,庄子比咱们大五倍有余。一座小山头都是他家的。 岑三娘心头一跳,心想不会这么巧,避来了骊山,皇帝崔家都赶了来度假吧。 见岑三娘脸上露出倦色,宋夫人很识趣的告退:公爷和夫人来得巧,我家大郎今早在山上猎了只野猪,夫人先歇着,妾身领着儿媳去备晚饭。 送走了宋夫人,岑三娘就带着阿秋暖冬在内院转悠。 来的人不多,两个丫头住了东厢。倒座住着庄里子守二门的婆子,和几个烧茶水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阿秋抿嘴直笑:奴婢们跟着少夫人来享福了。东厢房的净房里也引了温泉水进来呢。 岑三娘就去了卧室。 布置的简单清洁,里间床上铺着府里带来的床单被子。外间窗前摆着张书桌,文房四宝摆得整齐,窗外有丛巨大的芭蕉,已抽了新叶,衬着黑褐色的雕花木窗,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推开卧室一侧的门,岑三娘就惊呆了。 比卧室大三倍的房间,地面铺着整洁的石砖,中间建着口方型的温泉池子,屋顶很高,窗户开着,能看到后花园。 净房对外有门,走过去推开门,就进了后花园。花园边缘已靠近了山丘,砌着白色的院墙。 夕阳的余光暖暖的照耀着,山上一片青绿。 这地方,真美。岑三娘喃喃说着,打心眼里喜欢了这座庄子。 晚饭是炙野猪肉做主菜,抹了山里采的野蜂蜜,皮脆肉嫩,甜香扑鼻。胡饼里头是头茬鲜韭菜和猪肉馅。饼很大,圆盘似的。一刀切下去,肉馅的汁浸出来,香四溢散开。岑三娘不由自主的咽口水。 吃完晚饭,杜燕绥就不让人陪着了,握着岑三娘的手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身侧流淌的温泉升起的雾气浮在脚底,吸得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岑三娘抬头望天,星子璀璨的布满了整座星空,美不胜收。她转过头看杜燕绥。他手里提着灯笼,桔黄的一团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嘴边浅浅的笑容。四周安静的连风声都没有,这一刻岑三娘觉得分外幸福,抱住了他:咱们能一辈子这样吗? 杜燕绥将灯笼插在旁边山石上,搂着她望着夜空微笑:你喜欢,以后每年冬天咱们都来这里过。 他低下头,噙着她的唇轻轻吮吸着:……见着那温泉池子了? 岑 分卷阅读230 - 分卷阅读23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1 三娘卟的笑出了声,一把推开他:别不正经!懒得理你! 她转身跑回去,白色的裙子旋出一朵美丽的弧线,像一朵在夜色里无声绽放的昙花。杜燕绥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取了灯笼,不紧不慢的跟过去。 岑三娘穿着亵衣泡在池子里,散落的鬓发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趴在池边瞅他**裳:你还在孝期呢,不怕御史弹劾? 杜燕绥微笑:祖母早给我说过这事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叫我是国公府的独苗呢。 岑三娘才十六岁,她觉得太早:晚两年再生孩子可好? 杜燕绥滑入了水中,头靠在池边朝她伸手:这是自然。 岑三娘走过去,手指在肩头的伤痕处轻轻划动着:为什么?你不是独苗么? 杜燕绥伸手抱着她的腰,腰纤细的一手都能掐住似的,水浸湿了她的衣裳,勾勒出胸前美好的线条。他轻轻将她抱在身上坐着,俯首亲了下去:……你才十六,我怕生孩子会有危险。 岑三娘感动得心都酥软了,手撑在他肩头,感觉他的手像鱼一样在身上游走,身体情不自禁的绷紧了。 一股暖流轻轻的注入她的身体,她呻吟出声。 他抱着她转个方向,让她靠着池壁,亲吻她的嘴唇:这里的水很暖,以后你再想起冬天泡在太液池的情景,想想这里就不会再冷了。 岑三娘惊诧的看着他。杜燕绥温柔的抚过她的面颊:傻丫头,丹华都告诉我了。也许她怕我醒不来了,总说些让我难过的事来刺激我。 岑三娘心里一酸,别过了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杜燕绥笑了笑,骤然发力,岑三娘闷哼出声,挥拳打他:你真坏! 那我听你的,不动了。杜燕绥闲闲的看着她。 这算什么?岑三娘靠着池壁挂在他身上,上不了下不去,看着他满脸坏笑,恨得用脚去踹他。 杜燕绥放声大笑,抱紧了她用力。 也许是泡在温泉里久了,岑三娘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搂着他的脖子,她觉得自己像根水草,无力的缠在他身上。 她迷迷糊糊的想如果能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多好。(晚上继续) ☆、伴驾 伴驾 嘘!那边有三只鹿!岑三娘穿着件浅绿色的武士服,戴了顶尖堆顶的胡帽,被她缠扯了根青藤缠了满脑袋的叶子,手里捧着柄小巧的弩弓,贼兮兮的探头探脑。 杜燕绥托掌管着军械的尉迟宝林找工匠给岑三娘打了柄小弩弓,连夜送了来。岑三娘兴奋的拿着就不松手。 弩弓只有一尺来长,她还嫌大,缠着问他有没有什么能绑在胳膊上,抬手就一箭的。听得杜燕绥啼笑皆非。能做到一尺来长,工艺已经异常精湛了。问她为什么想要绑在胳膊上,岑三娘说,侠客都这么阴人的。被她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几日,得意洋洋的画了几张图出来。央着杜燕绥找工匠打造。照她的说法,打造出来只有五寸大小,威力和她手上的小弩差不多。杜燕绥也生出了好奇心,却不敢找尉迟宝林了,悄悄的让人带回府拿给荆楚去找匠人。 拿着小弩,岑三娘只用了两天,祸害完了庄子里所有的兔子和鸡,对进山打猎充满了强烈的兴趣。两人起了个大早。岑三娘留了阿秋在别庄,带了暖冬,杜燕绥则带着黑七和馒头进了山。 也许是从来没上山打过猎,岑三娘从一进树林起,就变成个觊觎路边肉包子的小偷儿,缩头缩脚,捧着给她找的小弩弓寻找着下手的机会。暖冬才十一岁,换了身胡服,心头怕怕的,像耗子叨尾巴似的吊在岑三娘身后。 杜燕绥和黑七馒头坠在两人身后,觉得看岑三娘和暖冬比打猎还好玩。 听说有鹿,杜燕绥顺着岑三娘的目光看了过去。 山坡树林下方的空地上有池潭水,一大两小三只鹿正在水面啃草饮水。 他从地上拔了茎青草: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岑三娘急得扯他:你蹲下,别被它发现了。没鹿肉吃我跟你急! 杜燕绥听话的蹲了下来,把那棵草放在她面前。 岑三娘看了眼,急了:坏了,咱们在它们的上风处,嗅到味要跑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怎么知道……杜燕绥惊奇不己。 此时看到鹿抬起了头,岑三娘可舍不得放弃,站起身扣了机括,箭就射了出去。她起的急,弩箭的后座力让她往后一仰。她失声叫出了声。 杜燕绥摇了摇头,一步迈过去,挡在了她身后,伸手揽住她:瞧你,鹿没猎到,当心崴了自个儿的脚! 风声掠过,鹿意识到了危险,扬蹄就跑。 哎呀!跑了!岑三娘失望的叫着,回头嗔他,你不在我旁边么,我怎么会摔倒?笨死了! 杜燕绥被她骂得哭笑不得,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我猎到那只鹿,怎么奖励我? 我给你做双鹿皮靴!猎不到罚你下潭捉鱼去!岑三娘笑吟吟的看着那只鹿奔上了对面的山坡。 杜燕绥冲她一笑,回身就上了马,朝着树林外冲了过去。 岑三娘瞧着他奔向那只鹿,眼瞅着鹿矫健的上了山坡,快要逃掉,只见杜燕绥已张满了弦,箭矢如流星般射了出去,那只鹿应声栽倒在地。 馒头也翻身上了马:我去接孙少爷! 真帅!岑三娘啧啧赞叹,招呼着暖冬黑七牵着马出了树林。在水潭边升起火来。 杜燕绥策马奔上山正要去捡那只鹿,目光被山间露出的旌旗吸引住了,他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来的可真快。 馒头上了山,麻利的将鹿扔上了马背,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呀,难道是皇上来了汤泉宫? 杜燕绥沉吟了下道:先别让少夫人知道。让她快活一天吧。 知道了。馒头应着。见杜燕绥脸上没了笑容,心想好不容易离了府来别庄,才住三天呢,麻烦就来了。 两人下了山坡,馒头麻利的蹲在水边剥皮清洗。这边黑七已扎上了帐蓬,升起了篝火。岑三娘正和暖冬整理带来的调料等物。 烟袅袅升起,阳光照在岑三娘的笑脸上,杜燕绥坐在帐蓬里,拔开酒囊塞子,仰头饮下大口剑南烧春。 有麻烦来了?黑七坐在了帐蓬边上轻声问道。 杜燕绥将酒囊扔给他,眼里飘过一丝阴霾:皇上来的太快了。 黑七看向火堆,馒头笑嘻嘻的用铁签子串着肉,岑三娘和暖冬忙着烤,快活的笑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想要一劳永逸,还得辛苦些日子。 杜燕绥叹了口气道:原以为至少可以让她快活十来日,养养身子。 黑七说道:想来扬房两州刺史和家眷们快解到京中了。自然要快点下手。 我去宫里,你带着侍卫护着她就成。杜燕绥嗯了声,看到岑三娘端着一盘子烤肉过来,坐 分卷阅读231 - 分卷阅读23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2 起身笑道:没烤焦吧? 那你也得吃!岑三娘蹲下身,叉着一片肉喂他。 黑七识趣的离开了。 吃过午饭,黑七等人自去收拾,帐蓬放下,隔成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岑三娘伏在杜燕绥胸口歇着。 杜燕绥半撑着头看她,手指揪着她胡帽上的树叶玩。 岑三娘没有睁眼,嘟囔道:明天还来吗? 杜燕绥一怔,心里有点内疚:怕是来不成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皇上今日带着武昭仪等宫嫔还有大臣们来汤泉宫了。 什么?岑三娘猛的睁开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咱们还磨蹭什么?赶紧着回庄子收拾行李回长安去! 杜燕缓伸手拉着她,微微用力,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亲了下去。 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香味,岑三娘搂着他的脖子回吻着他:不会是事先就商量好的是吧?武昭仪又要做什么?有危险么? 杜燕绥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岑三娘看到他的神色,心里有点慌乱。 杜燕绥坐起了身,阖上了眼:我想想。 走之前丹华传来了消息,武昭仪会请皇帝带她去骊山汤泉宫。道如果他在国公府骊山别庄,皇帝一定会召他进宫伴驾。武昭仪希望他能去保护她。 崔皇后一派是巴不得武昭仪死的。随扈汤泉宫一般都是羽林卫与千牛卫负责宫里的安全。外围交给当地折冲府的府兵。也就是岑三娘二舅舅李尚之所在的京畿道折冲府负责。皇帝御驾到汤泉宫,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危险会从哪里来?自然是汤泉宫里。 皇后在宫里病着,不会随驾,她不在现场。 武昭仪已经提前知道了危险,这是以身作铒,要反过来利用。 扬房两州刺史到京被大理寺一审,三哥曾经提醒过他,兵部尚书与扬州刺史关系密切。等到皇后杀武昭仪的阴谋暴露,两件事撞在一起,会加快皇帝收权废后的步子。 杜燕绥是求之不得的。 他刚开始想着凭皇帝对自己的宠信,他若留在汤泉宫伴驾,会给武昭仪行事带来方便。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连岑三娘都没来得及送走。岑三娘如今也在别庄,自然也会被召进宫中。 他有武艺,最多在旁协助配合。可万一宫中大乱,伤到岑三娘怎么办? 杜燕绥睁开眼睛,当机立断:我让黑七护送你马上回长安。 岑三娘吓了一跳:究竟有什么事啊? 皇后会利用这次机会对武昭仪下手。武昭仪则反过来要利用这件事让皇上更厌恶崔氏。汤泉宫会有危险,我不想让你进宫涉险。你离开,我做事更灵活便利。杜燕绥三言两语简单说完,拉着岑三娘出了帐蓬。 走,速度回别庄,套了马车就走。杜燕绥扶了她上了马。 一行人匆匆的下了山。 刚到别庄门口,就撞上了前来颁诏的胡公公。杜燕绥眼皮一跳,故作惊诧:胡公公,你怎么来了? 胡公公骑在马上,笑嘻嘻的拱手道:哎哟,正好遇到小公爷,可真是巧了!咱家在来颁皇上口喻的。皇上今儿来了汤泉宫,听说您和夫人三天前来了骊山别苑,宣您和夫人进宫伴驾呢! 杜燕绥满脸愁容,拱手道:走了三天,长安来了信,说祖母病了。我和夫人正急着赶回长安呢。您知道,我府里头就三个主子…… 岑三娘掀起车帘道:相公,要么我赶回长安,您去伴驾吧。 老太太病了,是当赶回去。胡公公看了看天色又笑道:夫人此时动身,到了长安城门也关了,留在城外也回不去,不如明早和将军一起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只能领了旨,道回别庄换身衣裳就进宫。 进了别庄,杜燕绥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她揽进了怀里:是我不好! 岑三娘安慰起他来:皇后要杀武昭仪,针对的不是我。再说武昭仪不是有了准备么?我岂不是更安全? 杜燕绥不舍得:你记着,宫里的食水食物,别人吃了你才吃,否则宁可饿着渴着都别碰。晚上住在宫里,外间有任何动静你都别好奇去看。 岑三娘被他说的紧张无比。 杜燕绥转了个圈,想说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还有什么要叮嘱的:……换衣裳吧,到了山上差不多也该进晚宴了。 守孝期间两人都穿的素净。 岑三娘换了身浅蓝福底团花的窄袖夹袄,素白裙子。挽了简单的道髻,选了根长长的银簪子。披了斗蓬出来。 进宫是不能带武器的,杜燕绥换了身白色的箭袖武士服,只能给她拢拢披风,再叮嘱一遍要多加小心。 岑三娘带了阿秋上了马车。杜燕绥上了马,带着侍卫沿着山道上山。 酉时,到了汤泉宫。(今天只有两更,明天三更) ☆、汤浴 汤浴 汤泉宫占地庞大。暮色中华灯初上,点缀在层林之中,鼓乐隐隐传来。 高宗携了武昭仪,刘婕妤等十来位宫嫔,点了三省六部的几十位官员随行,赐宴飞霜殿。 飞霜殿是座九脊重山式建筑,华丽恢宏。温泉引水筑池,灯光下水雾轻盈,疑似仙宫一般。 飞霜殿左右另对称建有沉香殿宜春殿。 岑三娘与杜燕绥在飞霜殿前分了手,由宫女进了宫嫔宴饮的沉香殿。 皇后不在,以昭仪为尊。武昭仪当仁不让坐了正中主位,两侧嫔妃依位份坐着。岑三娘是一品国公夫人,右侧首座。她对面首席坐着开国侯夫人李氏。 岑三娘和李氏两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殿中的歌舞上。李氏看到岑三娘脸就阴沉的像外头的夜色。岑三娘对她没多少恨,也喜欢不起来。她看着李氏就想,崔皇后要把自己摘干净,不会这么傻,把自个儿的嫂子推出来。今晚上唱主角的究竟会是谁? 武昭仪看到李氏应诏而来后,心里也不踏实了。如果说自己随驾来了汤泉宫,崔皇后要下手,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让开国侯夫人留在骊山。 开国侯夫人听说过了年就一直在骊山别苑养身子,本宫瞧夫人气色极佳,想必都托了这温泉的福。武昭仪举杯敬李氏。 昭仪娘娘说的是。听说先帝对汤泉宫温泉推崇备至,宫里的汤天下第一。诸位娘娘好福气。李氏客气的回道。 武氏嫣然笑道:姐妹们,今日一路劳累,酒过三巡,不如撤了宴,泡下温泉解解乏如何? 嫔妃们对干坐着宴饮早就没有兴趣。对此提议并不异议。武昭仪就起身,领着众人去了温泉池。 武昭仪热情的陪着李氏,皇后的嫂子是该殷勤点。目光掠过岑三娘,轻轻摇了摇头。 岑三娘会意,武氏是随时准备着遇刺,拉着开国侯夫人做挡箭牌,自己最好别跟着。她放慢了脚步。 杜夫人! 岑三娘转过头 分卷阅读232 - 分卷阅读23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3 ,见是张陌生的面孔,就警觉起来。 妾身是王宝林,年前家里祖母来信提到过您。隆州王家与岑家是通家之好,您堂祖母与我祖母是表姐妹,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奈何今日才有缘与夫人说上话。王宝林是皇帝还是晋王时就进了府,初登基册封后宫,就是宝林。一晃几年,岑四娘选秀进宫后都升成了美人,王宝林的位份仍没有变化。年纪只比刘婕妤小两岁,二十出头,眼里已有了苍桑。 岑三娘自然记得。 那一年端午,除了孝第一次跟在堂祖母身边去了聚仙楼。同坐在酒楼的还有方家的继室夫人,王家老太太。 王家在隆州风光无限,生意做的好,宫里有娘娘,子孙又入仕。垄断了隆州丝绸在京城的生意。首富方家都不得不让着。 她朝王宝林微微欠身:小主客气了。妾身在隆州时有缘见过王老夫人一面。老夫人身体康健,容光焕发。对小辈们和蔼有加。 王宝林眼睛一亮,轻轻挽了岑三娘道:妾身自打进了京,就再没见过祖母。还记得隆州冬季最是阴冷…… 岑三娘不知道王宝林是瞧着自己一品国公夫人的身份上前攀亲,还是另有目的,嘴里敷衍着,和她闲聊着隆州的趣事,心里的警觉一分不少。 后殿两重院子里建有大大小小的汤池。 武昭仪携了开国侯夫人邀她与自己一起。李氏并不反对。王宝林趁机请岑三娘和自己一起。 别的宫嫔或三五成群,或独自泡汤。在宫里女宫的侍奉下,纷纷解衣入池。 宽敞的殿堂内,灯光璀璨,嫔妃们都年轻,正是性情活泼的时候,一入池相互嬉戏欢笑,场面好不热闹。 不知是谁提议饮酒,宫中女侍就取了酒和果子来。 王宝林陪着岑三娘,伸手也从侍女手里取了两杯酒。 温泉泡得身体发热。琉璃酒盏中盛得西域葡萄酒,放在冰盘之中。岑三娘见着都想喝上一口。她端着酒盏,触手冰凉,却不敢饮。 雾气氤氲,灯光朦胧,依稀能看到长长的幕帘背后武昭仪与李氏的身影。 杜夫人,您对做生意有无兴趣?王宝林看似随意的轻声问道。 王宝林找自己攀谈,是为了生意?岑三娘微微一笑:国公府连间店铺都没有,小主怎如此问妾身? 王宝林浅浅啜着酒,眉宇间笼罩着一抹轻愁:不瞒夫人,家里原在京城开着铺子,专营隆州丝绸。原与方家有过默契,京城的生意,方家不沾手。可如今方家却在长安开着店……也是我不争气。后进宫的妹妹都升了品阶,我却失了圣眷,又无子息。宫里美人多,皇上那还记得我这个宝林。我也没什么盼头,只求一个富贵平安。 她左右看了看,将酒杯放在池边,轻声说道:说起做生意,王家定不如方家。不过是看在我的面上,相让几分。王岑两家是亲戚,夫人何必相助方家? 原来是为着方家开店的事。可惜方家拿了一成干股孝敬,她为方家找了尉迟府和李家当靠山。如今杜燕绥又袭了爵。方家打破默契,在长安开了店,王家不能一家独大,赚的银子自然就少了。 岑三娘却满脸错愕:小主这是从何说起?岑家与方家在隆州也算交好,我却和方家没有关系。 王宝林也知道仅凭自己几句话和远了几辈的亲戚关系,不可能让岑三娘撒手帮王家。轻声说道:家里头来了信,只要夫人点头,王家丝绸铺子送两成干股与夫人。 无功不受禄,您太客气了。岑三娘推了。 王宝林并不生气,又笑道:妾身鲁莽了。这笔生意夫人无意便罢了。西域番子最爱中土丝绸茶叶瓷器,王家建了个商行,打算往西行商。不知夫人有意入股否?夫人莫急着回答。生意和哪家做都是一样,赚银子让自己过得舒服才是正经。王家老实做生意,夫人若愿意,王家原拆一成股子,赚点脂粉钱也不错。 岑三娘见她客气周到,就点了点头道:此事需与相公商量。 没有一口回绝,王宝林大喜:温泉泡得过久也不好,妾身欲起身在廊下歇歇,夫人呢? 再泡的确不舒服,见也有嫔妃出了池子。殿外廊下摆有案几桌椅,隔着幕帘便能看到。岑三娘点头同意。 这时,帘子被轻轻掀起,岑美人披着宽敞的衣袍笑吟吟的看着两人:王家姐姐,三堂姐,你俩原躲在这里说话,叫我好找。 两人起了身,披了宽敞的衣袍。王宝林嗔她一眼:我一直陪杜夫人说话来着,宴饮一散,找了你一圈都没见你人。 岑美人挽了岑三娘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咱们去那边坐着聊吧! 隔着幕帘,见嫔妃们三三两两都出了汤池,再不起身就显得突兀了。武昭仪暗暗叹息,一点动静都没有,究竟皇后会什么时候出手?她微笑着对开国侯夫人道:妹妹们都起了,咱们也出去吧。 李氏早就泡得口干舌躁,偏被武昭仪拉着脱不开身,听到这话如闻天籁之音,伸手让女官扶了便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水雾之中几条水线划动,一只蛇头瞬间在水面出面。 蛇!李氏吓得尖叫一声,一把将女官扯了下来。 武昭仪正踏着台阶出来,听到这声呼喊,惊出了一声冷汗,手脚比平时更灵敏,飞快的出了池子,大喊一声:救人! 转头一看,水雾中崔氏与女官尖叫扑腾着,那几条蛇朝两人游了过去。 池边侍候的两名女官胆大,抓着崔氏的发髻硬生生将她拖了出来,就听到池中女官尖声惨叫,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崔氏瘫软着晕了过去。 正往外走着的岑三娘三人齐齐回头,只见幕帘背后人影晃**成了一团。尖叫声哭声落水声响成了一片。 来人啊!有刺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外间冲进来一队千牛卫。嫔妃们尖叫着缩躲在旁。不多会儿,就见内侍抬了女官和开国侯夫人出来,武昭仪披着宽袍被女官们簇拥着,满脸惊惶。 幕帘上映出千牛卫拿了长矛在水里捞蛇的身影。岑三娘心里一沉,武昭仪和李氏的汤池和她只隔了一层幕帘。究竟会是谁将毒蛇放进去的? 她悄悄观察着四周的嫔妃,一般女子都害怕蛇,更别说将活的毒蛇放进水池。不是嫔妃们下的手,难道是这里侍候的女官和内侍? 飞霜殿正在宴饮的高宗也得了消息,匆匆带着人来。 因有外男进入,嫔妃们只着宽袍,谁都不敢在这时候离开更衣。内侍们搬来了几座宽大的屏风隔开了视线。 岑美人紧紧捉住了岑三娘的手。王宝林脸色发白,三人也避到了屏风背后。 屏风是轻薄的素绢绣了花鸟等物,依稀能看到皇帝带着一大群人出现在殿内。 禀皇上,是银 分卷阅读233 - 分卷阅读23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4 环蛇,共有三条! 蛇已经死了,扔在扯下来的幕帘上。 高宗心疼的看着武昭仪,心里恨极:查! 武昭仪满脸是泪,瞧着屏风隔出的一隅道:幸亏开国侯夫人发现得早。不知夫人如何了? 女官从屏风后绕出来禀道:开国侯夫人未被蛇咬着,惊吓过度晕厥。那名女官死了。 今晚殿内的人一个都不准走!挨个的查!高宗觉得实在太险,蛇又不认人,一不留神就咬到武昭仪了,大声下了令。 杜燕绥的目光和武昭仪碰了碰。他心里有着怀疑,蛇不认人,除非是武昭仪自己放的蛇,否则她以身为饵,也太过危险了。 武昭仪也后悔万分。她实在没想到对方出手这般狠毒。她心里再有防范,也没料到如此凶险。看到杜燕绥的目光,她咬着牙轻轻的摇了摇头。 杜燕绥愕然,不是武昭仪会是谁?(今天三更,晚上继续) ☆、指认 指认 皇上,照时间看,这几条蛇应该是才放入汤池的。否则,不会在娘娘和开国侯夫人欲起身的时候才被发现。一名千牛卫禀道。 岑三娘在屏风后听得清清楚楚。千牛卫说的有道理。与武昭仪相邻的汤池就她和王宝林两人,王宝林和自己一直在一起,会是谁靠近过武昭仪和李氏的汤池? 臣以为此案并不难查。把幕帘全部拆了,请娘娘和小主们,以及今晚侍候的女官内侍照自己的位子站好。一一对证,谁有走动出入,便一目了然。既然不是武昭仪动的手,杜燕绥就不担心了。 高宗点头:燕绥此话在理。来人,服侍娘娘小主们更衣。 殿外站满了禁军,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溜走。女官和内侍捧来了衣裙,屏风后的女人们纷纷换了衣裳。 待撤去屏风,王宝林就对岑三娘的手道:杜夫人,咱们过去吧。 岑三娘迈步要走,胳膊一紧,她这才想起岑美人一直挽着自己。 岑美人脸色苍白的望着皇帝身旁的杜燕绥,喃喃说道:居然是蛇! 岑三娘她拍了拍岑美人的手道:别怕…… 岑美人的头靠向岑三娘的肩,声音轻若蚊蚋:妹妹也姓岑。请护我父兄不死。 她说完松开了手,在岑三娘错愕的目光中缓缓走向自己的位置。 自己和王宝林的汤池与武昭仪的相邻,蛇是才放进去的,只有岑美人来过……那句话震得岑三娘险些脚步不稳。 皇上!汤池里捞起一物,似的装蛇用的。千牛卫从池水里捞起一只金丝编就的革囊。一尺来长,系口的带子已然松开。 三条蛇能塞进得去,完全可以放在宽大的衣袍里。可那是三条活蛇,岑美人才十**岁,她怎么有这胆量?岑三娘想着脊背发麻,换成是她,吓都吓死了,那还敢带在身上。 皇上,微臣已查明,那名女官被蛇咬了三处地方,尚未立时毙命。乃中毒昏迷溺水而亡。据微臣所知,银环蛇虽具剧毒,性情温和,并不会主动攻击。定是池中人等惊惶搅动水流,蛇以为己身受到攻击,这才咬了那名女官。是以昭仪娘娘和开国侯夫人才能逃过一劫。在旁的太医禀道。 杜燕绥补充道:此乃二月初春,蛇才从冬眠中苏醒,臣以为此蛇是入了汤池之后受热刺激,这才活泼起来。 这时众人已站定了位置。随扈的尚宫局女官开始一一询问记录。 离武昭仪汤池尚远的嫔妃们已恢复了镇定。她们又没过去,池子里又有人相伴。相互为证,脱了嫌疑。 仅一柱香的时间,焦点就聚集在岑三娘和王宝林这处。 王宝林极镇定的答道:臣妾与杜夫人相伴,侍候的女官可以作证,我们一直没离开过,才出汤池就听到旁边出事。 女官也作了证,犹豫了下道:宝林小主和杜夫人起身时,岑美人来过。她是掀了幕帘进来的。奴婢等人在里间侍候,并无看到她从何处过来。 高宗记得清清楚楚,年前吏部侍郎告病致仕,吏部尚书推举提拔了岑美人的父亲岑郎中升任侍郎一职。主管六部的王相并无异议。吏部?大理寺正在查是谁在岁考中扬房两州刺史评了优等。 他的脸就沉了下来:岑美人! 岑美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座小汤池旁边,并没有和人同浴。她往地上一跪,声音发颤:臣妾与杜夫人是堂姐妹,和王宝林是同乡,便去寻她们说会话。皇上明鉴!臣妾……臣妾也没那胆子提着几条蛇啊! 岑美人哭了起来。 要在袖中藏一袋毒蛇,众嫔妃想着都怕,一时间倒也信了几成。 这时,一名内侍进来,在胡公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胡公公望着岑美人叹了口气,低声禀了皇帝。 高宗大怒,指着岑美人道:你还敢装可怜?把人带上来! 两名内侍提着个宫女扔在了地上。 那宫女抖得像筛糠似的,伏地大哭道:奴婢只是照小主吩咐,泡汤的时候给她送几道爱吃的点心进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一名千牛卫呈上了手中的食盒:皇上,出入殿间的宫婢内侍女官都查过了,她带的这只食盒底部有隔间,正好能放下那袋毒蛇。她正巧是岑美人的贴身侍婢。 食盒和点心从哪里拿的?杜燕绥问道。 是,是从宫里带过来的。小主伴驾,宫里做了最爱吃的几道点心,用食盒装了登车带来。 岑美人惊惧的看着那宫婢,颤声说道:皇上,臣妾不知道那食盒内有夹层。 交慎刑司查!高宗吩咐道。 宫中慎刑司在宫人眼中是地狱般的存在,那宫婢吓得瘫软在地,任由两名内侍拖了出去,一路高喊着:小主,是你叫人吩咐奴婢送点心的,奴婢冤枉啊! 高宗冷冷看着岑美人道:你若不说实话,朕诛你全家! 皇上,臣妾进了汤池,并没有吩咐过送点心。岑三娘重重的朝高宗磕了个头,心里已明白了。 她凄然的说道:臣妾没有吩咐人送点心。那袋物事……是臣妾笼在袖中带进汤池的。 见岑美人承认,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岑美人满脸是泪:皇上开恩,臣妾并无害昭仪之心!是皇后娘娘想要出气,拿了袋蛤蟆让臣妾趁机放入汤池,想要惊吓武昭仪。大理寺正奉旨查吏部岁考之事。臣妾父亲才升任侍郎,正被大理寺调查。是皇后许诺保臣妾父亲平安。东西是皇后令人送来的,臣妾哪里知道是蛇! 你撒谎!屏风后头突然响起声音来。 开国侯夫人悠悠醒转,正听到岑美人的话,踉跄着奔了出来,指着岑美人骂道:妾身在骊山别庄休养,皇上御临汤泉宫,照惯列定会召外命妇进宫赐宴。如果是皇后指使,她怎么会不把妾身安危放在心上?需知那蛇又不认人,若非两名女官搭救,妾身今日也定毙 分卷阅读234 - 分卷阅读23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5 命于此。皇上明鉴,休听美人胡言乱语,污蔑皇后娘娘。 岑三娘敢肯定岑美人的话是真的,心想她怎么这么糊涂,被皇后当成了枪使。 随驾的嫔妃以武昭仪为尊。开国侯夫人是皇后亲嫂子。武昭仪面上肯定敬着。也一定会拉着李氏在一起。哪怕以身为饵,有开国侯夫人在身边,安全系数也会高很多。 皇后让开国侯夫人涉险,目的就是为了摘清自己。 岑美人脸色苍白,镇定了许多:请皇上明查,那袋东西是名小内侍在进汤池之前,亲自递给臣妾的。臣妾已经招认。无需再隐瞒食盒一事。臣妾被皇后胁迫,想惊吓昭仪娘娘,并不知袋中物事是毒蛇。臣妾一时糊涂,望皇上念在臣妾父亲一无所知的份上,饶他性命。 李氏也跪下哭道:皇上,妾身是皇后娘娘的亲嫂啊。如果不是妾身发现及时,恐怕昭仪娘娘和妾身都遭了毒手。休听岑美人血口喷人,皇后娘娘定是清白的呀! 武昭仪开口说道:岑美人说是小内侍送的东西。这宫里头就这么些人,挨个的认人便罢。究竟那袋蛇是装在食盒里送进来的,还是小内侍交给岑美人的,总能查个水露石出。 高宗点了点头道:带宫里所有内侍进来。 岑三娘不知为何心头一跳。岑美人的话在岑三娘耳边盘旋不去:妹妹也姓岑。请护我父兄。她望向杜燕绥,见他也是眉头紧锁。 不多时,殿外一排内侍鱼贯而入。 岑美人跪在地上,仔细的辨认着。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人道:皇上,是他,是他把东西交给臣妾的。臣妾拎着有点重,他说是袋蛤蟆,扔进池子里,袋口绳结是用蜡封的,遇热水化开,袋口自然就会解开。 两名千牛卫拎起那名内侍扔到地上。 还没等皇帝开口,那内侍尖声叫道:杜夫人让小的带给岑美人…… 杜燕绥眼睛一眯,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岑三娘也吓了一跳:我不认识你! 那小内侍在地上连连磕头:杜夫人给了小人银子,说她与岑美人是堂姐妹,说不方便当众带东西给岑美人,让小人悄悄叫住岑美人把东西给她。小人错了,小人一时贪心,只觉得入手沉重,并不知道是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包,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两锭黄金。 岑三娘沉声问道:我自进得殿来,身边一直有人,并未离开过。我是何时把东西交给你的? 内侍哭丧着脸道:夫人自飞霜殿过来,下轿后,是小人引夫人进殿,就进殿那会儿只有小人侍候。夫人解了披风,将那物事和银子裹在披风里一起递给小人的。皇上,小人贪了银子,小人该死! 又叫了去接引岑三娘的宫女作证,证实到了殿前,是那名小内侍引岑三娘进殿。 岑美人惊愕的望着岑三娘,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还有一更) ☆、辨白 辨白 杜燕绥抱拳一礼道:皇上,胡公公今日来传诏赐宴时,臣正欲与夫人赶回长安。是胡公公说此时回去,城门也关了,进不了城。臣与夫人这才留了下来。如果不是胡公公那句话,夫人已回长安去了,怎么可能与岑美人勾结放毒蛇害武昭仪?再说,皇上今日前来,臣与夫人也并不知晓有哪些嫔妃随驾,又怎么能肯定岑美人也随驾前来?此内侍必定是在撒谎,交慎刑司查问,必吐实言。 那内侍听到这里,连连磕头:小人所说句句是实,进慎刑司也不怕! 李氏哭道:皇上,岑美人已经招供。那蛇却是杜夫人交给她的。岑氏姐妹要害武昭仪,妾身也差点丧命。她姐妹心肠歹毒,还攀污是皇后娘娘主使,您一定得主持公道! 高宗无奈的朝杜燕绥看了眼,温言道:燕绥且宽心,此事朕必查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这是要将岑三娘一并羁押了。杜燕绥大急。 岑美人此时恍然大悟。崔皇后不仅仅是要武昭仪死,还因自己和岑三娘的关系,要把杜家一并拖下水。万一武昭仪不死,皇后也要她疑上杜燕绥。 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父亲升职,是靠了皇后一派的势力。她不得不投靠皇后。 悄悄放袋蛤蟆惊吓恶心武昭仪,内侍不说,她不说,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带进来的。万一被查出来,说声嫉妒,被打进冷宫,或者赐她白绫。她也保住了父亲。 可自从知道那袋子里装着三条毒蛇,岑美人就知道今日自己上了皇后的当。皇后故意让她身边的贴身婢女拎有夹层的食盒,故意让她暴露。 知道了皇后的安排,知道父亲被吏部推出去当替罪羊,她只能如实招认出皇后指使,盼着岑三娘能念着自己的好,杜燕绥能帮父亲说上话。没想到皇后安排了开国候夫人前来替她洗脱罪名。根本就不惧自己招供。 不仅如此,皇后还安排好内侍去指认是岑三娘送的蛇。 父亲当吏部的替罪羊当定了。自己难逃一死。唯一能扳倒皇后,救父亲性命的只有杜燕绥了。如果把岑三娘牵进来,朝中更没有人替父亲说话。几乎是瞬间,岑美人就做出了决定。 她大叫一声:皇上,岑公公在撒谎!此事与杜夫人无关!都是臣妾一时糊涂! 高宗厌恶的看着她道:讲! 岑美人伏地哭道:那内侍也姓岑,因是同姓,臣妾对岑公公就多了几分亲切,与他交好。皇后娘娘以臣妾父亲要挟,让臣妾去惊吓武昭仪,臣妾不敢不从。心里头也着实害怕。晚上见到杜夫人前来,心想杜国公深受皇上宠信,我与杜夫人更是堂姐妹,便给了岑公公好处,嘱他万一事发就攀污杜夫人。想着一袋蛤蟆哪怕吓着了武昭仪,能得杜国公美言几句,昭仪娘娘大度,臣妾也不会是死罪。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并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毒蛇! 李氏大骂道:皇上,休听她胡言。此事绝对和皇后娘娘无关。岑美人和杜夫人是堂姐妹,自知难逃一死,就把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 岑公公也磕头道:小人句句是真。 岑美人叹了口气道:岑公公,您就别再为我争辩了。虽说我平时照拂于你,结了干亲,我一人罪当万死便罢了,就别诬赖杜夫人了。皇上,臣妾句句是真,今晚宴饮时,臣妾曾借口酒洒在裙子上去换衣裳。岑公公在偏殿任值,臣妾去时,岑公公还打发走身边的宫婢。您一查便知。 于是又把偏殿的宫婢拎了来问。果然和岑美人的话对得上号。 岑美人又道:你说是引杜夫人进殿解披风时把东西和金子给的你。好吧,岑公公,我问一声,那一大袋子蛇是她笼在袖子里,借着宽袖大袍遮掩,拎在手中递给你的么? 正是!杜夫人脱披风的时候便将藏在袖中的袋子一并裹了给小人的!内侍答道。 岑三娘脸上就浮起 分卷阅读235 - 分卷阅读23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6 了笑容,对杜燕绥道:相公,今日你与妾身同来赴宴,可记得妾身穿的是什么衣裳? 杜燕绥也笑了:咱们在别庄住着,带的衣裳都是轻便家居服,并没有携带礼服。又因守着孝,所以夫人就穿着身上这件淡蓝色窄袖夹袄并白色高腰裙子。出门时罩了件灰白色的缎子披风。 岑三娘朝皇帝施了一礼道:妾身并没有带第二身衣裳进宫。还请女官取了妾身的披风前来。 不多时披风取了来,轻薄的一层绸缎。岑三娘往身上一罩,笑道:我进宫时,手里拎着或披风里藏了一大袋东西,想必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岑公公满额大汗,突然叫道:杜夫人是系在腰间藏在裙子底下的。 白色高腰裙子,裙摆极大。若是藏着一袋东西,小心行走,或可以遮掩过去。 岑美人讥讽道:从殿外进殿,玉阶下站着禁军内侍,无人处只有廊间。殿门大开,杜夫人进殿前解了披风交付于你。众人听说杜夫人到,都扭头去看,她只脱了披风进来,难不成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掀起裙子解了那一大袋子蛇连同金银塞给你? 这话说的高宗连连皱眉,眼神却轻松了不少。 武昭仪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岑美人,心道明知必死,心思慎密,倒是个人才。 岑美人抬头看皇帝:皇上,岑公公一心要替臣妾说话,臣妾也劝不住。此事都是臣妾糊涂。被皇后娘娘当了枪使。臣父并不知情,求皇上饶他一死。 她伏地磕头,久久不起。 高宗冷眼看着岑公公,逼问道:朕还没糊涂!不是岑美人让你攀污的杜夫人,说,究竟受何人指使? 岑公公一咬牙,张嘴吐出一大团血污,竟狠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眼睛狠狠的瞪着岑美人。 两名千牛卫吓了一跳,上前就按住了他。 太医!杜燕绥叫了声。 太医走过去,只见内侍嘴里血如泉涌,浑身抽搐,不由摇了摇头。这也咬得太狠了。 杜燕绥叹了口气道:皇上,岑美人的话至少有一点是真的。就是这名岑公公把蛇袋子交给了她,由她放进了汤池中。至于是不是皇后娘娘指使……也无人对证了。还得将岑美人交给慎刑司严查。 武昭仪却叹了口气道:皇上,岑美人畏罪自尽了。 高宗一看,岑美人看似跪伏在地上,身下已沁出血来。两名内侍拉起岑美人,见她胸口插进一柄金钗。 高宗他皱眉道:是否是皇后主使,朕一定会查个水露石出。 武昭仪柔声说道:开国侯夫人与妾身同在一处,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主使?想必是岑美人嫉妒臣妾受皇上宠爱,才想嫁祸给皇后。岑美人畏罪自尽,那内侍又咬断了舌头不肯开口。就此结案吧! 高宗哼了声:那能这般…… 话未说完,看到武昭仪眼里浮起盈盈泪光,心头一叹,改口说道:便结案吧!燕绥,幸亏你夫人没穿宽袖长衣,否则被这狗才攀诬,还说不清楚! 杜燕绥笑道:就算穿大袖衣裳,皇上目光如炬,也不会让我家夫人受委屈的。 武昭仪主动上前携了岑三娘的手道:臣妾与杜夫人情同姐妹,她也没有杀臣妾的动机。臣妾死了对她又无半分好处。需知,杀人的动机最为重要。今晚累夫人受惊了。皇上,臣妾想留杜夫人相陪。 高宗点头道:赶了一天路,折腾了一晚,都歇着去吧。开国侯夫人受惊不小,今晚也留宿宫中吧,太医瞧着开剂安神汤。 这事稀里糊涂就处置完了?李氏狠狠的看着内侍抬走了岑美人,心想,好在自己来了,否则皇后娘娘又会被武昭仪陷害了去。想着皇后未受牵连,李氏心头一松又晕了过去。 高宗只顾携着杜燕绥的手道:燕绥,昭仪留了你夫人,你便陪朕夜饮去吧。 众嫔妃纷纷散去。武昭仪携了岑三娘去了自己的寝宫。 独自和武昭仪相处,岑三娘每次都紧张不己。 武昭仪取了茶具,亲自点茶,眉宇间淡定异常。 岑三娘怔怔的望着她,想着岑美人的音容相貌,想着自己为了防身也插了枝长长的银簪子。如果遇到事情,她会有岑美人那样的勇气把簪子插进自己的心脏吗? 武昭仪点了杯茶递给岑三娘,淡淡开口:本宫今日极为后悔。 岑三娘不知怎么接话,捧着茶小口啜着。 武昭仪轻叹一声:我知道来了汤泉宫,是皇后对我下手的好机会。我便以身为饵,想要将计就计,让皇上知道她的阴谋。拉着开国侯夫人作陪,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本宫今日方知此话的意思。本宫这着棋走的太险。人心哪……我算着皇后。皇后也一步步算计着我。岑美人也不是个笨的,只是皇后提拔了她父亲,就投了过去。又正值皇上令大理寺查吏部,她就听信了袋子里装的是蛤蟆。皇上赌她没有勇气解了看。白白扔了一条性命。 岑三娘低声说道:好在她看清楚了,便招出是皇后指使。 我与开国侯夫人同在一池,谁会信哪?武昭仪轻笑道,不论我是否逃过一劫,都没有人相信的。岑美人自投靠皇后之后,和我形同陌路。宫里头嫉妒的女人多了。总不成每个嫉恨我的妃嫔都是皇后指使。好在没有把你牵连进去。不过,此事无需再查,只要皇上对皇后生了疑心就行。 岑三娘只笑了笑。 武昭仪望着她,突然说道:岑侍郎是你的二堂叔。岑美人如此,吏部就算不推他当替罪羊,皇上也会降罪他。你想保他一命吗? 岑三娘又想起了岑美人来,沉默了下道:是。就算看在岑美人最终为我说话的份上。 武昭仪点了点头:好。 岑三娘搁了茶碗,俯首施礼:多谢娘娘。 武昭仪摆了摆手道:不要急着谢我。我待你宽厚自有我的目的。(明天再更。) ☆、平静 平静 武昭仪说待自己宽厚。宽厚还把丹华推到杜燕绥身边?且是在杜燕绥伤重的情况下。杜燕绥没有出轨那是老天爷待自己宽厚。岑三娘腹诽着,心道这不是待自己宽厚,是脸皮厚。想归想,却也不敢表露出来,诚惶诚恐的说道:妾身何德何能,能得昭仪青睐?娘娘这话着实让妾身惶恐不安。 本宫今晚请你作伴,是想好好和你聊聊。武昭仪淡淡的说道,本宫……看上杜燕绥了。 岑三娘惊得浑身一颤。不是吧?她不是称帝之后才大爱美少年的么?这叫什么话?大唐的贵人们在比着秀下限么?岑三娘满额挂黑线。 皇上选中他一步步的掌控军权。如果他成了本宫的人。本宫就能少费些力气。杜夫人,说服杜燕绥非你莫属。你可愿帮本宫这个帮?武昭仪又给她点了一杯茶。 原来是看上这个了。岑三娘尴尬的 分卷阅读236 - 分卷阅读23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7 低下了头,捧着茶咽下一大口缓解紧张。她暗骂自己,人家这会儿满脑子想着争权,还没顾得上思**呢。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杜燕绥如果效忠武昭仪,等于是在让皇帝帮着武昭仪提拔自己人。这算盘打的真好。可是她不愿意杜燕绥再上战场。 但是武昭仪和别的人不一样,至少自己这辈子没准儿能看到她当皇帝。有钱,到哪儿不能结交点小权贵过舒服日子?一旦得罪了她,除非跑出大唐的疆域,休想有舒服日子过。她又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哪怕想抱这条大腿,也要武昭仪主动求着她抱。 岑三娘垂下了眼帘:妾身只是个内宅妇人…… 本宫让丹华去侍候杜燕绥。男人伤重的时候,是最容易被感动的时候。他不受诱惑,对你情深一片。是人都有长处。你的长处就在于杜燕绥能听得进你的话。今日你襄助本宫,他日若有难处本宫也会出手相助。武昭仪开出了条件。 原来是这样。 如果杜燕绥心动了,丹华会听武昭仪的。她多了个吹枕边风的人。 杜燕绥不受诱惑。武昭仪则试出了自己在杜燕绥心里的地位,改来游说自己。 岑三娘真心佩服。人家怎么做事都有好处啊。 不过,既然她不想拒绝,她也该为自己讨些好处才行。 岑三娘没有正面回答,悠悠说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妾身不求相公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只愿能长相厮守,平安到老。娘娘他日风光之后,可愿赐妾身一个承诺? 武昭仪喃喃念着那句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眼里伤感之色一闪即逝。她从腰间解下玉佩放在案几上:口说无凭,此玉佩是皇上龙潜之时所赠,凭它可随意出入内廷。本宫,许你一世平安富贵。 再矫情讨价还价,武昭仪就该伤自尊了。岑三娘望着龙形玉佩吞了吞口水,免死金牌护身符到手了。这笔买卖好像不亏。 她笑吟吟的收下玉佩,大大方方的说道:趁我家相公还能做点力气活,就暂时借给娘娘使使吧。 武昭仪扑哧笑了起来:不怕杜国公恼?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岑三娘笑道:娘娘会全须全尾还给我的。 武昭仪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心里生出一丝羡慕:……那时的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侍卫。为何宁愿与他私奔,也不肯留在他身边? 又是他他?说话真累啊!岑三娘心头咯噔一声,心想得陇望蜀活真要不得的。既选择进宫要做权力巅峰的人,又何必对滕王丢不开手?她笑容不改,仍是那句话:妾身所求不多,只愿能得一心人,长相厮守,平安到老。 这是在嫌弃滕王姬妾太多。武昭仪莞尔一笑,想着滕王也有被女人嫌弃的一天,心里颇有些解气。此时再看岑三娘就顺眼多了:夜也深了,杜夫人去安置吧。 妾身告退!岑三娘规规矩矩的起身,朝她曲膝行礼,静静的退了出去。 殿内空寂,能听到烛火结成灯光,发出噼啪的碎响声。武昭仪沉默的坐着,突晒然一笑:本宫岂能和一内宅妇人相比?成大事者焉能儿女情长。 一念至此,心情便舒解不少,安然入睡。 第二天,杜燕绥便和岑三娘借口杜老夫人生病,辞了皇帝,赶回了长安。 汤泉宫出了事,放毒蛇行刺武昭仪的岑美人当场自戳,口口声声说是皇后指使。御驾第三天就浩浩荡荡回了大明宫。 吏部不出意外的把给扬房两州刺史评优等的事推到了岑侍郎身上。 高宗下旨贬了岑侍郎的官,发配到幽州充军。高宗也知道岑侍郎只是替罪羊,没有抄没家产。 杜家和岑家没多少感情。为了燕婉,邹氏来杜家却能说得上话。 岑三娘想起岑美人,觉得自己能帮二堂叔少受些罪也是应该的。于是登门求小韦氏给大舅舅写了信,托他照顾岑侍郎。 李悠之做着幽州大都督,照顾个充军的犯官不成问题。拿到小韦氏写的信,岑二老爷和二夫人感激得不得了。岑二夫人带了许多礼物登门道谢,直哭个不停,道二老爷对不住杜家,难得岑三娘还念着亲戚的份上帮忙。 岑侍郎获罪,侍郎府被官府收回。长安城的贵妇圈里再没有人肯和岑二夫人交往。岑二夫人黯然的带着二郎岑知柏和邹氏,以及孙女回了隆州。 岑家二老爷夺职充军。岑家三老爷却因江南平叛的军功耀升了房州都督。特意嘱人送礼到长安。除了给岑四娘的礼,还单送了一车土仪到国公府。 岑老夫人也打发人送了礼到国公府来,信中语气颇有讨好之意。 岑三娘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岑家已不再是那个任由揉搓的孤女,嗟叹不己。 扬房两州刺史终于凄苦的被押到了京城,全家都被判了秋后斩首。 扬州刺史在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三堂会审中当庭供认出兵部尚书来。高宗赐了兵部尚书一杯毒酒。主管六部的王相被贬到了吏部当尚书,吏部尚书降成了侍郎。朝廷大换血,皇帝没有再立主管六部的门下省主官,叫六部合议。朝堂上孤零零的剩下了韦相一人。 世家大族们恐慌起来,谏书雪片似的堆满了龙案。为官的世家大族占了多数。皇帝自己都出身陇西李氏,一扫把扫干净没准把自个儿也扫下台去。 一番角力之后,皇帝在朝堂上的声音又子。皇帝就给世家子们分别找到了新的差事。崔家二郎进了御史台。 岑美人的死就在君臣角力中结了案。皇后依然是六宫之主,武昭仪依然是最受宠的嫔妃。 朝堂上又呈现出君臣和睦的气象。 唯一不高兴的是武昭仪。朝堂和睦,高宗就不会生废后的心思。皇后有了喘息之机,又开始领着刘婕妤等嫔妃和武昭仪过起招来。 武昭仪忍着等机会,后宫出现了风雨欲来之前的暂时平静。 杜燕绥借口守孝不上朝,每天除了去和侍卫们习武,在家老实的陪着杜老夫人和岑三娘。 又一年阳春三月,乐游原草长莺飞。长安城家家户户的喜事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二房送来喜贴,三郎杜静贤娶韦小婉过门。 岑三娘一想起韦小婉小白花似的粘着杜燕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拉着杜燕绥巡视着府里空院子。几次经过芷汀院,她仔仔细细的看那道被锁上的门,不放心的问杜燕绥:你觉得买砖来封上如何? 杜燕绥蹙眉道:……叫人家觉得咱们小气。 岑三娘冷笑道:好,现在觉得咱们小气。回头这门被人家打开,就更不方便封上,我看你怎么办? 不至于。杜燕绥没放在心上。 也许在他看来,韦小婉嫁给了三堂兄,就不可能再起别的心思。 岑 分卷阅读237 - 分卷阅读23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8 三娘赌气,就想看是不是真如杜燕绥所说,嫁了人韦小婉就老实了。也丢了手不管。 这日杜燕绥照常和岑三娘去老夫人院里用晚饭。还没坐下,院门的婆子就来禀报:……二房的三少夫人来了,说是做了两碟菜,孝敬老夫人。 岑三娘哈的一声,气得想扔筷子。 杜老夫人扫了岑三娘一眼道:既然来了,便请三少夫人一起用饭吧。 杜燕绥识趣的起身:祖母,我找黑七还有点事,晚上就不陪您用饭了。 岑三娘正觉得舒服点了,杜老夫人却拦住了杜燕绥:再急的事也吃过饭再去。 岑三娘心里一惊。老夫人这是要干什么?她告诫自己要沉住气,自家地盘上,又当着老太太的面,韦小婉也不会那么贱。 三娘,侍候我用饭。杜老夫人吩咐了声。 岑三娘彻底怒了。 杜燕绥扬了扬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再提要走的事。 岑三娘忍着气扶老夫人坐了,恭敬的站在老夫人身边。杜燕绥就大马金刀的坐下了。 ☆、借道 借道 一会儿工夫,韦小婉就带着丫头来了。 她穿了件杏色的大袖衫,白色的高腰裙子。梳着百花髻,正中插着碗口大的堆纱宫花。原就生的美艳,嫁人之后又多出一番**姿态。岑三娘觉得和她一比,人家是摊了个黄澄澄煎鸡蛋的牛肉面,自个儿最多是碗放了几粒葱的清汤小面。她越看越不顺眼,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发作才好。 韦小婉的眸子在杜燕绥身上一转,娉婷朝杜老夫人曲膝行了礼道:伯祖母,您身子不好。成亲也没敢请动您。寻思着单独来看您。今日正巧丫头们做了道炙牛肉,炖得软和。记得您爱吃,就冒昧给您送来了。 声音柔软的让岑三娘哆嗦了下。 三郎媳妇有心了。来,来伯祖母身边坐,陪伯祖母用饭。杜老夫人满面笑容拉了韦小婉在身边坐了,吩咐开饭。 韦小婉看了眼岑三娘,便要起身侍候:我刚过门,理应侍候您。 杜老夫人赶紧拦着她:有九哥媳妇侍候我就成,你坐着。 岑三娘看了眼杜燕绥,笑道:您是客,哪能劳烦您。三堂嫂,您别客气! 她领着丫头把饭菜摆好,拿起筷子给老夫人布菜。 韦小婉欠身谢了,眼波柔柔的掠过杜燕绥的脸,低头吃饭。 咱们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我就爱热热闹闹的。三郎还没有回府吗?杜老夫人打破了沉默,笑着问道。 韦小婉摇了摇头,轻叹道:成亲只请了两日假,就回兵部了。连着半个月都是早出晚归的。衙门里事多,由不得他。 男人嘛,成家立业。成了家,忙活公事也应该的。杜老夫人安慰了她一句,顺手把岑三娘给她盛的汤推到了韦小婉面前揶揄道,等忙过这阵,你赶他走他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媳妇。 韦小婉欠身道了谢,两根手指头捏着汤勺小口喝了。才喝两口,就抽了帕子在唇边印着。鼓足了勇气和杜燕绥说话:九哥,我瞧三郎忙成那样,该不会朝廷又要用兵了吧? 杜燕绥正要开口,岑三娘就笑道:三堂嫂该改口叫堂弟了。相公在家守孝,也没上朝,他哪儿知道啊。你不如直接问三哥还方便些。 三娘说的对,我不如三哥清楚。杜燕绥忍着笑,埋头继续吃菜。 韦小婉的眼睛蓦的就红了,拿起手绢儿嘤嘤哭了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三郎给你气受了?给伯祖母说,老婆子训他去!这新媳妇过门还没一个月,怎能给你气受!杜老夫人赶紧拉着韦小婉劝慰。 这一劝不打紧,韦小婉直哭得喘不过气来,抽抽噎噎的说道:……说哪有内宅妇人成天盘问丈夫行踪的,说我不贤惠……母亲忙着秋天蒹葭出嫁,大嫂都插不上手,只吩咐我的丫头去帮忙。离大厨房远,侍候用了爹娘用过饭,饭菜早凉了,总要在茶水炉上热热才能吃。母亲体恤,怕我饿着,让我带着丫头去买点心。一路撞见的人多,祖父就训斥母亲,说哪家新媳妇不安于室…… 岑三娘大开眼界。都说家丑不外扬,这叫贤惠?韦小婉不仅是朵小白花,脑子里还少根弦吧?明明刘氏嘴馋,又不想花银子。连女儿的嫁妆都想从韦小婉手里抠,支着她去买点心,还不是要顾自己的嘴。这还看不清楚? 她就纳闷了。韦小婉不跑回娘家哭诉,来国公府干嘛?难不成还指望老夫人过府去和二老太爷指手划脚管二房的家事? 韦小婉越说越凄惨。总之一句话,她嫁过来之后,二房大老爷一家都在花着她的钱,用着她的人。嫁过门半个月,杜三郎早出晚归,连句贴心话都不和她说。打落牙齿和血吞,苦得没边了。 杜燕绥听着不停的摇头,岑三娘气得直翻白眼。她一肚子火,他认真听小白花诉苦,自己还饿着肚子站着侍候呢。 杜燕绥实在受不了这些内宅抱怨,瞅了眼韦小婉,心里同情的却是杜三郎。娶个媳妇哭哭啼啼的跑别人家里哭诉,换成自己,早就气炸肺了。 没想到这一眼瞅过去,和韦小婉的泪眼碰了个正着。韦不婉眼泪汪汪的:九……弟,叫你笑话了。 一低头,一串晶莹的眼泪扑扑的往下掉。 杜燕绥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抬头看到岑三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赶紧几口吃完一碗饭道:祖母,我去寻黑七说事了,你们慢用。 放了筷子走得贼快,一溜烟就出了院子。 韦小婉望着杜燕绥的背影,直瞅不到了,才擦了泪道:一时没忍住,失礼了。 杜老夫人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岑三娘心想,既然知道失礼,你跑来哭你妹呀! ……母亲怜惜我,说芷汀院也够大,偷偷支个小厨房,相公晚些回来也能炖碗热汤做点宵夜什么的。我一想倒也是个办法。带来的陪房里就有厨娘。伯祖母,您看能不能借个道,方便让丫头从国公府出去采买。免得府里人多眼杂,瞧着祖父又埋怨。 岑三娘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又哭又诉苦,闹了半天刘氏和韦小婉意见一致,都想打开芷汀院连着国公府的门,避开了二房众人的视线,开着小厨房不会被人知道啊。她重新审视着韦小婉,心想,人家哪里是小白花软包子啊。这心机,比刘氏明着厚脸皮来占小便宜强太多了。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芷汀院原本就有道门,从国公府进出是挺也方便。 韦小婉眼睛一亮:如此多谢…… 别急,听我说完。杜老夫人为难的说道,二房是二伯在管家,不经他同意,伯祖母也不方便答应你。万一出个什么事,三房怎么担得起门禁不严的责任?回头你祖父同意的话,行个方便,也是应该的。 韦小婉眸子一黯,勉强 分卷阅读238 - 分卷阅读23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39 笑道:伯祖母说的是,私自另开府门也坏了规矩。回头得了祖父允许,再请伯祖母开门借道吧。 她殷勤的给杜老夫人挟了声牛肉,柔柔的说道:丫头在茶水炉子上炖了三个时辰才软和。伯祖母尝尝。 杜老夫人笑着吃了,夸了声好手艺。 伯祖母喜欢,回头嘱丫头细心做了,再送来孝敬您。韦小婉眉开眼笑,除了眼皮有点红,跟没哭过似的。 吃过饭,用过茶她才带了丫头告辞离开。 不等岑三娘开口,杜老夫人就吩咐尹妈妈:去给二房老太爷说声。问问他的意思。咱们家的护卫如今都搬回府里来了,几百号男子在前院操练。不经他同意,万一有什么事,国公府可负不起这个责。 岑三娘眉开眼笑,一时间肚子也不饿了。 突听杜老夫人哼了声道:是不是心里还在埋怨祖母啊? 岑三娘狗腿的给她奉茶:哪有啊!我对祖母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祖母,你怎么知道韦氏过来送菜另有目的啊? 杜老夫人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也不想想,刘氏会舍得让她拿一大盘子炙牛肉来孝敬我?这不一套话就明白了么?凡事呀,得先礼后兵。换成你,早出口伤了脸面赶人走了。不看别人的面子,燕绥出征,三郎顶着尚书的压力,给了他最好的武器和战马。咱们也不能板着脸对他的媳妇。 岑三娘被说的脸红。她处理后宅之事那有杜老夫人老辣。只想着讨厌韦小婉去了。一时竟忘了杜三郎。 祖母教训的是。三娘明白日后怎么做了。岑三娘真心诚意的谢过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眨了眨眼道:燕绥是男人,心里顾念着他三哥,怕是招架不住。你回去发发脾气也好。媳妇凶一点,他顾忌多一些,免得哭得他抹不开脸面,反而坏事。 这是奉旨训夫啊!岑三娘忍着笑道:是。孙媳照您的吩咐去办。 她辞了杜老夫人出来,一路上开始挽袖做准备。阿秋和夏初跟在她身后,好奇的问她: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岑三娘高昂着头:当泼妇去! 旁边传来噗嗤一笑。岑三娘吓了一跳:谁? 丹华从廊柱后面出来,曲膝行了礼,脸上挂着笑:少夫人,需要奴婢帮忙吗? 岑三娘一怔,讪讪说道:多谢您了。这事……我亲自动手就好。 丹华并不恼,手掌摊开伸到她面前:软筋散,服下再壮的人也会筋骨酥软十二个时辰。少夫人需要吗? 要!怎么不要!就算不拿来对付杜燕绥,将来说不定也会有用处。岑三娘不客气的接了:丹华姑娘,多谢您了。 她拿着软筋散,带着丫头走了。 丹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朝廷要对吐蕃用兵了。两人好成这样子,还能好多久呢? 转过回廊。阿秋紧张的问岑三娘:该不会是毒药吧? 岑三娘撇嘴道:毒药不至于……阿秋,去厨房拎只鸡来。 回到院子,杜燕绥居然真去寻黑七了。岑三娘就抖了点粉末喂鸡,盏茶工夫,那只鸡就跟喝醉了酒似的走得偏偏斜斜,软倒在地上。 主仆三人望着那只鸡看了好一阵,鸡活的,就是站不起来。 岑三娘高兴起来:去沏壶茶来! 她准备停当,只等着杜燕绥回来喝。(明晚两更) ☆、灌药 灌药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已深了。 杜燕绥还没有回来。岑三娘打了个呵欠,看了眼暖壶里的茶心失望的想,今天就不折腾他了。她洗漱之后,换了衣裳上了床,迷迷糊糊的想,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和黑七说这么久的话。 江南叛乱已经平息。照杜燕绥的性格,宫里头武昭仪不动,他也不会主动的筹划如何把皇后拉下台,踩死崔家。这事怎么说都是武昭仪要比他更心切一些。 她蒙胧的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丫头们都已经习惯不守夜了。今晚值守的是逢春,等到杜燕绥回来,她就会回东厢歇着。 墙角柜子上点着盏小小的羊角灯。岑三娘睁开眼,隔着薄薄的帐子瞧见杜燕绥的身影,她嘟囔着了句:回来了?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事,先睡,我洗漱了就来。杜燕绥有点渴,顺手从桌上的暖套中拎出茶壶倒了杯水。 岑三娘迷糊的嗯了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完全忘记了茶里加了料。 杜燕绥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转身吐了。他放下茶杯,揭开壶盖闻了闻,轻轻放下,心里惊疑不定。 这味道瞒不过他。究竟是谁往茶里放了软筋散?他想起了死曲江里的崔孟冬。崔孟冬毫无抵抗力的溺水,上船时就被丹华用弩指着喝了一杯放了软筋散的茶水。岑三娘是不可能有这种药的,府里头能有的除了黑七,就只有丹华了。 杜燕绥转身去了净房洗漱,出来时吹了灯上床,顺手将匕首塞到了枕头下。 岑三娘习惯性翻过身,伏在了他胸口,一条腿搭在了他身上。 杜燕绥伸手搂着她,想了想,手移到她颈间轻轻按了下去。岑三娘睡得更沉。他小心移开她的腿,将她挪到了身边,拉过被子盖好了。 等了很久,杜燕绥张嘴打了个呵欠,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很明显,岑三娘没有喝过茶水。他偏过脸看岑三娘,心想,难不成这药是她放的?疑虑归疑虑,他却不敢真的睡沉的。 这时,后窗突然传来一丝轻响。声音极轻,像刀戳破纸,卟的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杜燕绥一只手就摸到了枕下的匕首,冷冷的望向后窗。 淡淡的夜色中,后窗映出人的身影,一只细细的竹管悄无声息的从窗纱角度的缝隙里探了进来。杜燕绥扯着被子挡住了口鼻。冷冷的想,连迷烟都使上了,是怕自己没喝下那杯软筋散么? 过了盏茶工夫,后窗被支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轻轻跃了进来。 是丹华。杜燕绥慢慢扯下了被子,阖上了眼睛。 丹华走到桌旁,拿起杯子看了看。杯底尤留着浅浅一点茶水。她倒在手里用舌头舔了舔,确认放了软筋散。她放下杯子走到床前掀起了薄薄的帐子。 杜燕绥和岑三娘睡的熟了。他睡在外间,右手从岑三娘颈下穿过揽着她,安静的躺着。 丹华痴痴的看着杜燕绥,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慢慢坐了下来。她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又收了回来。 空青,我不会害你的。还是让你心里有底的好。丹华喃喃说了声,从腰间取出一块浸透了水的帕子放在了他脸上。 先用迷烟,再用冷帕子叫醒自己,丹华究竟想做什么?杜燕绥等了等,眉心皱了皱,醒了过来,眼睛睁开的瞬间,似是一惊,又像是全身无力,惊怒的 分卷阅读239 - 分卷阅读24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0 看着丹华:你…… 丹华的手按在了他嘴唇上,柔声道:别喊,我有事给你说。 杜燕绥急促的呼吸着:你下了软筋散? 丹华收回手,有点无奈:少夫人想要捉弄你,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她自嘲的笑了笑,如果我放进茶水里,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上当的。少夫人放的,哪怕你知道,也许你也会喝下去由她折腾着玩。 杜燕绥冷冷说道:你哄着她设计我,究竟想做什么? 丹华低下了头:我不会害你。只是怕你不同意才出此下策。 她从腰间取出一只竹筒,低声说道: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封自己为沙钵罗可汗。在千泉建了牙帐,频频骚扰边疆各城。昭仪递了消息来,皇上想借着江南平叛的余威继续用你。朝中虽剪除了柳相和王相,只有韦相。崔皇后最大的倚仗是在军中。先朝老臣文官无数,可一一击破。尉迟老国公早已解甲致仕不问朝政。可是英国公李绩得先帝赐姓,对皇后忠心耿耿。英国公老了,他举荐自己的亲信为行军大总管。主子的意思是让你病一场。吐蕃会配合西突厥可汗起兵。等战事不利,再让你领兵。 杜燕绥讥道:就为了能扳倒皇后……会死多少人他们想过吗? 丹华咬着唇道:在我眼里,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上战场,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王爷怎么突然就和昭仪和好了。真的只是因为王爷对她情深一片?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你可知道原因?杜燕绥话峰一转,语气缓和了下来,我之所以帮武昭仪,帮王爷,是因为杜家和崔家势不两立。丹华,咱俩也算是同门师兄妹,自幼一起长大。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等哪天祖母走了,我也会学尉迟老国公,做个闲散公爷,不担差事,也不会过问政事的。王爷要用我,总要让我明白。 丹华轻声说道:你跟在王爷身边**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我更猜不着。我只知道,晚一天让你上战场,叫我做什么我都肯。 杜燕绥看似吃力的望向睡熟的岑三娘,轻声说道:在船上,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丹华拔开了竹塞,伸手扶起他,垂下了眼眸:我和少夫人也说的很清楚,我知道今生与你无缘,我只求你能好好的,能常常瞧着你就行了。这药饮下去,会发麻疹,养月余就好了。你就当好好得了空闲多陪陪少夫人吧。 身侧岑三娘睡得像猫一样,蜷在床上。杜燕绥眼里渐渐浮起一丝怜意。这盘棋走到今天,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楚自己是棋子,还是下棋的人了。 少夫人也不愿意让你涉险领兵的。空青,你就瞧在她的份上好不好?丹华可以直接把药灌进他嘴里。她却求着他。 杜燕绥暗暗叹息:我还能拒绝吗? 丹华轻声说道:我不想你恨着我。 你肯明白告诉我。我很感激。杜燕绥张开嘴,任由丹华把药喂进嘴里。 丹华扶他躺下,手指轻轻揩去他嘴角的药汁,怔怔的瞧了他一会儿道:我走了。 她低着头离开,从后窗跃了出去。 杜燕绥了无睡意,望着头顶的承尘默默的想着心事。 他和黑七说了一晚上,就是在说皇帝准备对西突厥用兵的事。他资历浅,征西行军大总管轮不到他。皇帝准备让他做先锋,只要打赢了,军中威望就一点点升起来了。 他不想去。 西突厥从大唐建国起,就一直不太平。这仗要打多少年,谁都不知道。 他走了,府里又只有祖母和三娘两个女人。万一崔家趁他走后再对杜家下手呢?眼下君臣角力正处在缓和期,皇帝并没有下定决心废后。他实在放心不下。 但是皇帝赏赐爵位,委以信任。他找不到理由拒绝,心里犯着愁。 身上渐渐烫了起来。杜燕绥微微一笑,武昭仪和滕王要使阴招,正中下怀不是?他又想起了滕王。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隐隐只觉得将来会有大事发生。 药已经饮下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杜燕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岑三娘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她。她伸了个懒腰,翻个身抱住了杜燕绥。一触之下,杜燕绥浑身滚烫,岑三娘睁开了眼睛,吓得尖叫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丫头们早已起了身,在起居室时侯着,听到岑三娘惊慌的叫声疾步走了进来。 不等她们拿衣裳,岑三娘已掀了帐子趿着鞋起来,惊惶的喊道:快去叫大夫来! 帐子掀开,露出杜燕绥烧得通红的脸,脖颈上起了密密的红痘子,吓得阿秋和夏初呆若木鸡。 岑三娘看到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厉声叫道:去把丹华叫来!快去! 丫头们奔了出去。 方妈妈闻声赶了来,只看了一眼就拍腿叫道:姑爷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 岑三娘六神无主,解了杜燕绥的中衣一看,身上也起了大块大块的红斑。她急的喊他:九哥,九哥你听得见吗? 杜燕绥被她的尖叫声吵醒了。他的脑袋有点晕,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嗓子干得冒烟:别怕,麻疹,不过人的。给我水。 听到他开口说话,神智尚还清楚,岑三娘松了口气。转头看到方妈妈从暖壶套里拎出茶来。岑三娘尖叫一声:换新的来! 方妈妈哎了声:奴婢糊涂了,隔夜的茶水也喝不得。端着茶壶出去,喊了逢春和暖冬重新砌茶。 杜燕绥看着她,微微一笑:忘记告诉你了,我一吃软筋散就这样。瞧着可怕,其实也没什么事。你若内疚就好好侍候我。 软,软什么筋散……你说什么呀。岑三娘惊得牙齿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还有一章) ☆、露馅 露馅 岑三娘心虚的躲避着杜燕绥的眼神,欲哭无泪的想,他怎么知道的? 居然不承认?杜燕绥有点佩服起岑三娘的厚脸皮了,好心提醒她:就是你放进茶水里那种药。你不是叫人喊丹华去了么?她给你的吧! 岑三娘半张着嘴,这人证物证这么明显就被他找着了?她的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嘟囔着:明明事先喂过鸡的,鸡只是软了手脚,没别的事。你晚上回来我都睡了,居然把这事给忘了。你怎么就自己就喝下去了?这可不怪我,我只是放进茶里,又没让你喝…… 这意思是不是她的错,是自己手贱倒了茶来喝?如果不是想瞒着丹华自己没喝软筋散,杜燕绥真想跳起来打她的屁股。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想着在茶里放软筋散来着?你想做什么? 我……我就是好奇……岑三娘吞吞吐吐的。 她好奇,想着放翻了杜燕绥,上下其手,让他没力气反抗,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没想到她忘了茶水里有料,还没劝,杜燕绥就自个儿喝了。没让她得逞,反而吓得半死。 夫 分卷阅读240 - 分卷阅读24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1 人只要吩咐一声,想要什么姿势我照办就是,哪用得着软筋散?杜燕绥戏谑的说道。 岑三娘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她突然福至心灵,瞪着杜燕绥道,你知道茶水里有软筋散?你故意喝的? 杜燕绥哪肯让她戳穿,没好气的瞪她:我这不是今早浑身无力,发麻疹才知道?哎,我说你怎么脸皮这么厚?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还怨上我了?哼! 岑三娘的气焰顿时灭了,小声道歉: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么?真的只是出点小疙瘩?你难受不啊? 杜燕绥就哎哟哟的叫唤起来:好热啊!全身像蚂蚁爬着……三娘,我本想忍着不让你担心,这浑身痒的真忍不住了!哎哟,动不了,好难受! 你还骗我说没事!岑三娘都快哭出来了,急得直喊站在门口的逢春和暖冬:快瞧瞧大夫来了没有?丹华呢?快去正气堂催催!哎,差点忘了,别让老夫人知道了! 逢春让暖冬留下来,自己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方妈妈换了茶水进来,和岑三娘一起扶了杜燕绥坐起来,岑三娘端了水喂他。瞧着他满脖子都是疹子,想着身上就痒,难过的直掉泪。 少夫人,丹华姑娘来了。暖冬禀了声。 岑三娘的火气就上来了:你们先出去! 方妈妈和暖冬行了礼出去,丹华进来,瞧了杜燕绥一眼,行了礼道:少夫人,您叫我? 岑三娘恨得牙痒,瞪着她压低声音道:相公吃不得那玩意儿,你不知道吗? 丹华慢条斯理的说道:少夫人别着急,这麻疹只是瞧着可怕,养上月余就好了。 可相公难受!他浑身跟蚂蚁爬似的,又没半点力气。你怎么能这样害他!岑三娘正气头上,说着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丹华不闪不避,脸被扇得转到了一侧。 岑三娘压根儿没想到她不躲,不由呆了。 丹华低着头道:是奴婢的错。少夫人放心,服些清热解毒的汤剂,月余就好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岑三娘哼了声扭过头道:没惊动老夫人吧? 丹华轻声说道:没有。不过,大夫进府来问诊,瞒不住老夫人。 杜燕绥看着丹华半边脸都红了,心里又阵阵叹息。丹华硬挨了岑三娘一巴掌,摆明了是挨给自己看的。她诱着岑三娘下软筋散,夜里来灌药,挨一巴掌当给自己一个交待。 他苦笑道:丹华,你回去侍候老太太吧,往好了说去。 嗯。丹华曲膝行了礼,转身走了。 三娘,你过来。我有事给你说。杜燕绥说道。 岑三娘过去坐在床头,怯怯的望着他。 杜燕绥板着脸道:知道闯祸了是吧? 岑三娘很乖: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你说你怎么连只鸡都不如…… 你说什么?杜燕绥瞪她。 岑三娘低着头不敢再说了。 杜燕绥这才缓和了语气道:我这一病至少要个把月才好。昨天听三堂嫂说起三哥在衙门忙得脚不沾地。估计朝廷是要对西边用兵了。如果皇上想用我,我不正好就躲过去了?好事情来着。你别着急。 真的?岑三娘疑惑的看着他,想起丹华那态度,哼了声道,丹华也知道?你俩是不是事先说好了? 杜燕绥哪里肯承认,苦笑道:你瞧我现在能出去见人么?我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岑三娘想了想也是,突然又问他:你现在不痒了? 哎哟……杜燕绥又呻吟起来。 岑三娘拿不定主意是真是假,正不知所措时,大夫来了。 给杜燕绥瞧了,开了方子道:少夫人别着急,春天万物苏醒,国公爷先有伤在身,内火积着,又碰了或吃了些发物,催得热毒四散。吃清淡一点,药先服上十日,慢慢就养好了。 相公说极痒!岑三娘最怕杜燕绥受不住这个。 大夫又开了些药让磨成粉末搅成膏糊涂抹。 岑三娘见和杜燕绥丹华说的差不多,总算心里落下一块石头,包了诊金吩咐送大夫出去。 丫头们拿了方子捡药熬了。 没过多久,老夫人就在丹华和尹妈妈的陪伴下来了。 怕把老夫人吓着,岑三娘放了帐子。 祖母你别担心,我昨晚带了黑七出去走了走,在酒楼吃了些鱼虾,把体内积的热毒催散了出来。只是瞧着骇人,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杜燕绥隔着帐子笑嘻嘻的说道。 杜老夫人重重的顿了顿拐杖,叫道:尹妈妈,你去外院吩咐声,就说我说的,黑七失职,责打十棍! 杜燕绥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坐起身掀了帐子,拉着杜老夫人求情:这军棍就算了吧,是我拉着黑七去吃酒吃鱼虾的。 话才说完,他就知道露了馅,看到丹华惊骇的面色和岑三娘怀疑的目光,心知装一天手足酸软动弹不得是装不下去了。 见屋里也没外人,沉吟了下在杜老夫人耳边低声说道:祖母,昨天听三堂嫂说起朝廷可能会用兵。我想暂避风头,这才故意喝酒吃发物。 他的声音很低,相信丹华和岑三娘能听得清楚。 杜老夫人一怔,站起身来,威严十足的说道:尹妈妈,你去,吩咐不准手下留情! 杜燕绥张大了嘴,这本是想为黑七开脱,怎么变成实打了?转念一想就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这是要把消息传开,让别人误以为真是下人撺掇着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起了热疹。不由苦笑着想,只能让黑七白受罪了。 杜老夫人说道:传话给厨房,这些日子孙少爷的饮食绝了姜葱蒜胡椒香料,先食三天素。 她看了眼杜燕绥,对岑三娘说道:三娘,你且好好照顾燕绥,这些天就不用来正气堂了。 杜老夫人扶着丹华出去了。 岑三娘冲过去就掐他:你明明不是饮了软筋散…… 杜燕绥捉着她的手,腆着脸求道:这不是想让你心虚着,就对我好一点么? 也是。我是该对你好点。岑三娘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手,起身道,您歇着,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 她笑得温柔,一步三摇的出去,走到门口还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杜燕绥直愣愣的打了个寒战,翻身从床上起来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听到阿秋在对岑三娘道:药就快熬好了! 去库里找二两黄连。相公这病是热毒发作,黄连败火……岑三娘淡淡吩咐道。 杜燕绥头皮一麻,转身就从后窗跳了出去,翻出院子直奔黑七住的小院。 馒头才把受了十棍子的黑七扶进去趴着,就看到杜燕绥穿着中衣,满身红疹站在院里,大叫一声:孙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杜燕绥反手关了院门,一猫腰进了黑七的卧室:如果少夫人找来,就说我没来过! 少夫人要来?她知道黑七大 分卷阅读241 - 分卷阅读24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2 哥挨了棍子,做好吃的了?馒头两眼放光,打开门,倚门张望起来。 岑三娘进了屋,看到屋里空无一人,气乐了。 她转身吩咐方妈妈:找两个粗使婆子,把这后窗给钉死了! 方妈妈去了,岑三娘又吩咐阿秋几个:把院门看紧了。姑爷也不让进! 夏初将药碗放在桌上,抿嘴笑道:姑爷上战场都不怕,没想到怕吃药怕到这份上! 岑三娘气呼呼的说道:这回不治治他,还了得! 夏初笑道:以姑爷的身手,关了院门哪里拦得住他? 岑三娘眼珠一转,对阿秋低声吩咐了几句。 奴婢这就去办。 阿秋抿嘴笑着出去了。 夏初瞅了阿秋一眼道:少夫人又想出什么招要捉弄姑爷了? 岑三娘得意洋洋的说道:他不翻墙进来就罢了。敢翻墙进来,我要他求着我喝黄连! 又低声对夏初说了。夏初哭笑不得:少夫人,这招真损! 在黑七院里磨蹭了一整天,天已经黑了,黑七面色不善赶人:少爷,您再不回去,小的屁股都会被老夫人打烂! 杜燕绥叹了口气,心想我不喝她拿我有什么办法,反正不吃药,这身疹子也会消下去。就痛快的离开了。 黑七在他走出院子时,对馒头说道:关门。少爷再过来,咱们坚决不开门。 为什么呀?馒头不明白。 黑七一动,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咬着牙道:你想和我一样挨军棍你就给他开门! 馒头吓了一跳,赶紧上门栓。心里无限好奇,孙少爷究竟把少夫人得罪成什么样了?(明天中午更新。) ☆、中计 中计 杜燕绥只穿着中衣,没好意思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他用了老一套方法……翻墙。 轻轻落在地上,他拍了拍手,顺着回廊去正房。 没走两步就看到逢春和暖冬坐在小凳上绣东西。两人瞧见他放了绣活曲膝行礼。逢春是新罗婢,话不多。暖冬活泼许多,脆生生的说道:姑爷,您先回书房吧。少夫人在待客呢。 有客来?杜燕绥瞧着自己这身打扮,想着脖颈上发出的红疹,去了定把客人吓着。嗯了声转身去了西厢书房。 暖冬撞了撞逢春,自己去了正房。逢春就去了茶水间,让小四儿给杜燕绥拎壶热茶过去。 进了书房,杜燕绥不由一怔。 书房重新洒扫过了。西窗下的炕上重新铺了垫子,柜子上放着枕头被子。他绕过一侧的屏风,衣架上挂着两身浆洗干净的外裳。他顺手打开墙边的柜子,中衣**叠得整整齐齐。 这是要做什么?不吃苦药就要把他赶出正房?杜燕绥嘴角抽了抽,转身出去抽了本书,悠然的上炕看着。 姑爷,给你熬了壶薄荷甜茶!小四儿拎了茶壶进来,朝他行了礼,杏眼眨了眨,有点鬼祟:姑爷,要不要给你装个汤婆子? 开了春都换了单衣还装汤婆子?杜燕绥用书敲了敲小四儿的脑袋:平时见你聪明着,今儿傻了? 小四儿捂着额委屈的说道:您赶紧抖了被子躺下吧。奴婢好心劝你装病,回头见你好好的,少夫人就该怒了。 杜燕绥把书一扔:岂有此理!难不成她还盼着爷病重不成? 小四儿把茶壶放在桌上,端了茶盘行了礼往外走,嘴里嘀咕道:听说您病了,隔房的三少夫人巴巴的炖了汤水提了药材过来探病,少夫人很不高兴。 隔房的三少夫人?韦小婉?杜燕绥吓了一跳。他赶紧叫住小四儿:去,悄悄的给爷灌个汤婆子进来……别让少夫人知道。 小四儿转过身笑弯了眉眼,却不直接答应:少夫人若是知道,少不得揭了奴婢的皮! 这是讨好处来着。杜燕绥翻窗时只穿了身中衣,荷包也没带。他拉开炕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取了锭一两重的小元宝扔给了小四儿:赏你了! 小四儿身手敏捷的接了,笑嘻嘻的出了门。 杜燕绥取了枕头被子铺了,不多会小四儿就贼兮兮的拎了个汤婆子进来。这种汤婆子是黄铜打造,里面装着炭,上面有盖子,有个手柄。她麻溜的在被子里烫了盏茶时间,催着杜燕绥进被窝:少夫人一会儿就送客了,您赶紧着。 她把汤婆子放在屏风后面,一溜烟又出去了。 杜燕绥咬牙往被窝里一转,顿时热出一身汗来。 就听到门口传来岑三娘的声音:多谢嫂子和三哥关心,大夫说了养上个月就好了。说起来嫂子也不是外人,只是相公满脸都发疹子,忒骇人,就不请嫂子去看他了。回头相公病好了,再亲自登门道谢去。 韦小婉柔声道:三娘你甭客气,有什么需要的打发丫头来说一声。敲敲后面那道门,传个话就行。免得绕路。 慢慢的声音远了,想必已将韦小婉送走了。 杜燕绥热的难受,只盼着岑三娘早点进来探他,好离了这热被窝。 听到外头岑三娘问逢春:姑爷在书房歇下了?赶紧把药端来。 杜燕绥头皮一紧,心里犹豫起来,这喝还是不喝呢?要不要一咬牙喝了,免得惹岑三娘发作?他又恨起韦小婉来。嫁了三哥,不安于室。这要让三哥疑上了,兄弟情分都折腾得没了。 他想起初回杜家时的情形。 那会儿他用出了师的名义回到杜家,还光明正大的进了千牛卫。祖母和母亲悬了多年的心落到了实处,第一件事就想给他订亲。 国公府已多年不和外头来往,祖母就托了大房和二房。长安的交际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没过多久就让祖母手里捏着一张适龄姑娘的名单。他虽然没有心思,也不愿犟着让祖母和夫人难过。但凡有人邀约外出游玩,他都欣然前往。 他扎实的武艺岂是长安公子哥儿能比的。他狩猎玩乐,样样都拔尖,没用多长时间就声名鹊起。都知道杜国公府的孙少爷文武双全。韦小婉对他就有了倾慕之思。 杜老夫人觉得韦家是长安望族,与当朝的韦相还是族亲,有点心动。结果托了大房族长夫人一试探,韦家瞧不上没有爵位的国公府。对只是名千牛备身的杜燕绥也看不上眼。杜老夫人很失望。 杜燕绥松了口气。明白自己要光复国公府要走的路还长。两家说亲不成,他对韦小婉退避三舍。 也不知道韦小婉怎么想的,总一副话本子里被家长棒打了鸳鸯似的凄苦。用韦小青递来的话说:……要不你带着我姐私奔吧! 大唐民风开放,私奔在大家族眼里是不遵礼法。在外人眼中却是为了很英雄的行为。不仅不鄙夷还能传为佳话。 杜燕绥吓了一跳。从此见着韦小婉就躲着走。 他越躲,韦小婉越认为他是个知礼负责的好男人。 可是韦小婉已经嫁了三堂兄。别说杜静贤会怒。岑 分卷阅读242 - 分卷阅读24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3 三娘也是一点就炸。杜燕绥真不知道韦小婉怎么想的。 他正额间冒汗怔仲着,书房的门开了。岑三娘端了药微笑着进来,才走近就瞧到他满脸通红,大汗淋漓,骇了一跳,伸手去探他的额:怎么又烧起来了? 杜燕绥心想小四儿的招真好,他只要一病,岑三娘哪还有时间拈酸吃醋,心疼都来不及。他虚弱的睁开眼睛认错:……是我不好,本以为没事了,给果去寻了黑七一趟,又不好了。 岑三娘心里头明白,拿了浸姜汁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揉,眼泪就刺激得往外冒:病不见好,不准你出门。赶紧趁热把药喝了,回头再请大夫人来瞧。 她端起药碗红着眼睛望着他:你若不肯吃药,我就禀了祖母去。 杜老夫人最终还是会听自己的,杜燕绥正想着这里,又听岑三娘说道:三堂嫂最会劝慰人。今天几句话就劝得我开怀。你不见好又不肯吃药,明日要不让她来劝劝你? 杜燕绥吓了一跳,伸手就从岑三娘手里接过药碗,深吸口气屏住呼吸一口饮了,直苦得他顾不得装病,从床上跳了下来,拎起小四儿送来的茶壶倒了杯茶漱口吐了。薄菏甜茶驱散了嘴里那股苦味,凉津津的感觉极为舒服,他又倒了杯喝了,只觉得浑身的燥热都散了去。 岑三娘径直在炕上坐了,笑得打跌:哎哟,杜大爷,药苦的装不下去了是吧?实话告诉你,也没放二两,只放了半两黄连。我可没灌你,你自个儿抢过去一口喝完的。 神情狡黠,那有半点担忧的模样。杜燕绥知道上了当,嘿嘿笑着嘴硬:不就是添了半两黄连么?能让夫人开怀大笑,算得了什么? 岑三娘望着他,认认真真的说道:韦小婉是我叫过来的,她想开了后门借道。我只要透点意思过去,她就会过来缠磨。我不过是利用她过来一趟,叫你心头紧张……汤婆子厚被子烘着,灌了苦药,很口渴是吧?薄荷甜茶喝着很舒服是吧?我特意问过丹华,普通的青茶里加了软筋散会有点苦涩的味道。放进甜茶里就辨不出来了? 杜燕绥腿一软就坐了下去,瞪着她笑不出来了。 岑三娘拍了拍手,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架扶着杜燕绥把他挪到了炕上。 小四儿,把被子换了!岑三娘喊了一嗓子。 小四儿抱了床薄子进来,麻利的给杜燕绥换了,还冲他吐舌头。 岑三娘笑吟吟的坐在炕沿上,吩咐阿秋:记着,今儿三次药,别忘了放黄连。 杜燕绥正想讨饶,岑三娘已起身走了,吩咐小四儿:守门口,听姑爷吩咐。 小四儿应了,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 岑三娘一走,杜燕绥就叫小四儿:小四儿,去给黑爷报个讯,说我有事寻他。 小四儿为难的看着他道:姑爷,您别为难奴婢成么?眼睛贼亮着,手里捏着杜燕绥的元宝玩。 杜燕绥想都没想:你帮我跑腿,爷有好处给你。自己开了柜子,那袋子元宝还有十来个,都赏你了。 小四儿大喜,兴冲冲的过去,开了抽屉,见里面就只有一袋银子,拿出来在杜燕绥眼前晃:真的赏奴婢了? 十几两小元宝而己,赶紧去!杜燕绥一想到十二个时辰动弹不得,要饮好几碗加料的药,别说十几两碎银,多的都肯赏给小四儿。 哎,奴婢这就去!小四儿将银袋子往袖子里一藏,麻溜的出了门。 她掩上书房的门,蹦蹦跳跳去了正房,把银袋子交给了岑三娘。 岑三娘拿出一只小元宝赏了她:做的好。去告诉姑爷,我不让黑爷进院子。姑爷要见他的话,只能趁我出门,方妈妈不在,悄悄的引了来。姐妹多,怕人瞧着,得用银子塞嘴。知道他藏银的地方就行了。 小四儿握着两只银元宝,杏眼兴奋得闪着光:奴婢明白! 小四儿兴高彩烈的去了。 阿秋忍着笑问岑三娘:少夫人这是要清姑爷的私房? 岑三娘撑着下颌微笑:困得住他一时,困不住他一世。苦药灌着,素食饿着清火。他总会想法子跑出去偷嘴。天气好,荆护卫送祖母去了法华寺进香,尹妈妈丹华都陪着去了。不住上几日回不来。他没有银子……啧啧,真可怜哪! 夏初三个忍俊不禁,觉得杜燕绥的确可怜。 ☆、折腾 折腾 岑三娘亲自送了午饭。 已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书房本就求个光线好,靠着炕的一溜西窗全用莹白的绢糊了。岑三娘站在门口,离着两丈远就将杜燕绥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她掩了门,提着食盒过去。扶着杜燕绥起身,在他身后塞了床被子让他靠着。 哼,你这个毒妇!杜燕绥怒骂,眼里却有着笑意。 岑三娘抬起他的下巴,见额头和脸上仍有红疹,寻着他的唇轻轻擦了擦:别生气嘛,这不是陪你吃饭来了?下午再喝碗药,我怕你躺着难受,加了些安神的药材,睡一觉,时间就不难熬了。 柔软的唇像羽毛轻拂过,杜燕绥张嘴就咬。岑三娘已抬了起头,笑咪咪的看着他:咬不着! 杜燕绥恨得龇牙,眼珠一转道:你让我浑身没了力气,吃喝拉撒怎么办?需知人有三急,缓不得的。 岑三娘笑道:你放心,我是你媳妇,我侍候您天经地义。 杜燕绥点头道:那就好。 岑三娘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放在小几子上。 阳光照在白生生的香梗米饭上,热气像烟一样轻盈。一盘蒸鲤鱼,肥嫩的鱼身上洒了切细的葱丝,姜丝,淋着酱色的豆油。一碟烤驼峰。驼峰肥腴,切成薄片,洒了盐胡椒粉等香料烤好。一碗白菘肉丸子汤。还有一小碗米汤。 岑三娘嫣然一笑:可还满意? 杜燕绥嗅着香味咽了咽口水,早晨到现在他喝了碗药,肚子还是空的呢:不错不错,瞧着胃口大开。 岑三娘端起那碗米汤,柔声说道:我喂你。 她拿起勺子,温温柔柔的服侍他喝了。掏出帕子给他擦了嘴道:我陪着你,就在这儿吃饭。 她放了碗,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在鱼肚子上一划,挟起一片微微颤抖的肥嫩鱼肉沾了点酱汁,满足的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真不错,开春的鱼养了一冬,实在肥嫩。 杜燕绥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大怒道:……给我的午饭就刚才那碗米汤?你这个毒妇,竟然敢饿着我! 岑三娘又挟了片烤驼峰混饭里吃了,砸吧着嘴,露出惬意的表情:祖母说了,让你吃三日素清火。我也是想你早点好嘛,素都不必吃了,想必好的更快! 她想了想,挟了一筷子白菘道:要不你求求我,我就偷偷的喂你吃口白菘! 求她才能吃白菘?杜燕绥梗着脖子叫道:士可杀不可辱,不受嗟来之食! 岑三 分卷阅读243 - 分卷阅读24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4 娘飞快的送进自己嘴里,头也不抬继续扫荡。 阵阵香气诱得杜燕绥直咽口水,恨恨的说道:你等着,到时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岑三娘最后喝了口汤,斯文的擦了擦嘴:……既然这样,丹华给我的软筋散还多着呢,明天继续给你用点吧。 杜燕绥心想,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对我,当即硬气的哼了声。 岑三娘起身道:您先坐会儿,老躺着不舒服。妾身去消消食,饮后半个时辰再给您送药来。 她把菜碟饭碗都收进了食盒,过来扣着他的下巴,响亮的在他的嘴上亲了口:真好!乖乖等着我哦。 她离开了书房,小四儿又乖乖的站在了门口。 杜燕绥发作了:小四儿,你收了爷的银子,怎么没把黑爷请来? 小四儿低着头,满脸委屈:少夫人不让黑爷进院子……不过,好像前院有什么事,少夫人带了阿秋夏初姐姐出去了。奴婢可以偷偷的领了黑爷来。 杜燕绥怒道:还不快去? 小四儿嘿嘿的傻笑:姑爷,这院子里不止奴婢一个丫头哪。没点好处,万一向少夫人告状,奴婢可不敢。 这个财迷!杜燕绥下巴一扬:瞧着那边书柜没有?《论语》里头取张五十两的银票去打点! 小四儿听了眉开眼笑的跑了过去,看了半天犯了愁:姑爷,奴婢不识字。 第二层第三格左手第一本。杜燕绥说道。 小四儿拿了书,一翻,果然里面夹了张银票。她拿来给杜燕绥看了,见他点头,不由得好奇:姑爷,你的银票都夹在书里头啊! 杜燕绥瞪她:还不快去! 小四儿就跑了出去。不到片刻,岑三娘就来了,手里抖着那张银票,冲身后的丫头们说道:姑爷在这儿养病,书房仔细打扫了。 丫头们脆生生的应了,挽起袖子就上。 杜燕绥大急:岑三娘,你这是做什么? 岑三娘娉婷走到他身边坐了,俯耳说道:搜你的私房钱!做每个当家夫人都会做的事。 杜燕绥眼睁睁瞧着书里的银票被翻了出来。岑三娘拿着这叠银子,往袖子里一搁,伸出了手:药拿来! 三娘,做事别赶尽杀绝的好。杜燕绥微眯着眼睛威胁道。 岑三娘迟疑了下道:丹华给了解药,你不喝就算了。 端过来!杜燕绥立马改了主意。 药苦得让杜燕绥浑身的皮都紧了。 岑三娘赶紧端过一碗清水给他漱口,又塞了颗糖渍梅子在他嘴里:丹华是给了解药,可不好放在药里。回头再给你。 瞧着杜燕绥要炸毛的模样,岑三娘挥了挥手,丫头们识趣的走了。她伏在他身上,轻声说道:如果你不记仇的话,我马上给你服解药。 杜燕绥嘿嘿冷笑:你休想! 岑三娘的手轻轻滑进了他的衣衫,顺着往下:反正日后我不好过,不如现在多得意会儿。 下身应声而起,杜燕绥动弹不得,只觉得热血直往头顶上冲:……我投降! 岑三娘不动了,抬起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瞧得杜燕绥呼吸急促:我绝不报复!行了吧? 口说无凭,立据为证!岑三娘跳了起来,在书案上写了保证书,拿了印泥盖了他的手印,吹了吹,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赖账? 只要能脱了她的魔掌,叫他写卖身契都成。杜燕绥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岑三娘把保证书收了,笑容灿烂明媚。 解药呢? 岑三娘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像明日韦小婉还要来,看你表现好不好。 杜燕绥哭笑不得: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那天吃饭你听得那么认真,又摇头又叹气的,怜香惜玉怎么没怜着站旁边侍候的我?岑三娘终于一吐为快。 杜燕绥心道,冤死你大爷了,我明明是听着替三哥摇头叹气,怎么就成了怜香惜玉?他苦笑道:真没有。 岑三娘眼珠一转:好吧,姑且信你。 她转身就走。 喂!我的解药!杜燕绥急了。 岑三娘头也不回:丹华陪着祖母进香去了,你就再等等吧,睡一晚,明天不就解了? 杜燕绥望着头顶上的承尘暗骂自己多事,早知道一碗药直接喝了,哪还能受这些折磨。 没等到第二天,快傍晚的时候胡公公来了,满脸急色。 岑三娘换了衣裳去前院花厅见他,想着皇上要对西域用兵的事,堆了满脸愁容:公公来得不巧,相公病了,浑身发疹子,烧了一夜才退了热。这会儿躺着起不来身! 胡公公张大了嘴,非要去瞧。 岑三娘就给阿秋使了个眼色,陪着公公去了内院。 阿秋飞快的奔回院子,扶了杜燕绥躺下,抱起厚被子盖上:姑爷忍着,胡公公来了。 杜燕绥扬了扬眉,两眼一闭装睡。 盏茶工夫,岑三娘就陪了胡公公进来。 哎哟,我的国公爷,怎么病成这样!胡公公亲眼看到杜燕绥脖颈上的红疹惊叫起来。 杜燕绥睁开了眼艰难的对他笑了笑,又闭眼睡去。 岑三娘贤惠的给他掖了掖被角,擦着额头的汗,为难的说道:大夫瞧过了,道是去江南的伤引发内热,春日热毒发作,养些日子就见好了。只是却进不得宫去。还望公公禀明皇上。 胡公公叹了口气,摇头道:只能如此了。 等送走了胡公公,岑三娘回了书房,和杜燕绥商议:皇上真要让你领兵啊?这回躲过去了,等你病好可怎么办?我不想你去呢。 杜燕绥瞅着她,心头发毛: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岑三娘嘴巴翘了翘,脱了鞋在他身边躺了,拉起他的胳膊揽着自己的腰,找了个舒服地方睡了:答应我,别去好不好?病好了,咱们想别的法子…… 杜燕绥一怔,心里涌出淡淡的酸楚来:好。 第二天软筋散的药效过去,杜燕绥想报仇,却四处找不到岑三娘人了。 岑三娘带着丫头们去了法华寺陪杜老夫人。 午后的阳光灿烂的洒了一院子。 除了几个小丫头,府里安静异常。 走了倒好。爷正好自在!杜燕绥转头就去找黑七和馒头。 这身疹子出是出了,跟发热毒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方便出府,总能在府里喝酒。 馒头开了院门,黑七倚着门。两人目光不善。 去,让厨房送桌席面来,顺便抱坛子剑南烧春。杜燕绥大大咧咧的吩咐馒头。 馒头高兴的跳了起来,伸出了手:孙少爷。厨房加菜是要给银子的。 杜燕绥咽了咽口水:你先垫上!回头爷还你。 馒头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小的没钱! 黑七冷冷说道:少爷,少夫人说主辱臣死。我和馒头陪着你饿了一天一夜了! 杜燕绥乐了:同甘共苦啊? 分卷阅读244 - 分卷阅读24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5 不错不错。今天爷请你们吃好吃的。 没钱!黑七干瘪瘪的说道。 杜燕绥瞪他:府里包吃喝四季衣裳,你俩又没媳妇,月钱去哪儿了? 馒头得意洋洋的说道:对啊,少夫人也说府里包吃喝包四季衣裳,没我用钱的地方。说把钱给她做生意,生的利钱都给攒着将来娶媳妇用!少夫人给我和黑七大哥单独建了帐,小人都有八十多两银子了! 杜燕绥心头阵阵发凉:黑七,你和馒头一样? 黑七想了想道:小人帐上有二百八十七两银子。他伸出手,手里有十枚钱,攒到一百文就可以交给阿秋姑娘入帐,这月只剩下了零头。 杜燕绥暗骂岑三娘太狠,潇洒的说道:等着,爷去厨房想法子去。 他去了大厨房,吴妈妈迎了上来,瞧着他未消的疹子就把他拦到了外头:孙少爷,您饿了吧?忌下口吧!老夫人和少夫人都吩咐过了,这几日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清淡的饭菜。饿上两日就好了。 杜燕绥正想反驳,吴妈妈已经赶人了:您先回去吧,做好饭菜奴婢叫人给你送来。 黑七……馋酒了。杜燕绥寻了个借口。 吴妈妈的眼睛竖了起来:才挨了十军棍正是养伤的时候,断不能喝酒。奴婢可不能害他。再说少夫人立了规矩,黑爷要吃酒拿银子来! 杜燕绥无奈,逛到了前院。才一探头就被杜惜福瞧见,唬了一跳,将他推进了垂花门:哎哟我的爷,听人说起你发热疹子,没想到这么骇人。孙少爷赶紧回去歇着,当心见了风,病越发重了。老夫人和少夫人都吩咐过了,千万别放您出府。 他压低声音又道:胡公公昨儿才来了呢。少夫人说千万别让人瞧着您能下床了。赶紧回吧。 杜燕绥伸出了手:借我十两银子我就回去! 杜惜福哭丧着脸道:孙少爷,不是小的不借给您。少夫人说您饿了一天消食,定会嘴馋。她怕自个儿心软,才带着丫头去法华寺接老夫人。您就再忍一天,明天少夫人就回来了。 说着吩咐了守二门的婆子,敢放杜燕绥出来,每人赏十棍子。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杜燕绥气极败坏的回头。 没走多远,听到身后婆子叫他。 什么事? 婆子喘着气道:隔壁二房的三少夫人提了食盒来看少夫人,说是少夫人昨儿说起她院里丫头炙的牛肉香。少夫人不在府里。杜总管让来问您,是见还是不见? 杜燕绥咽了咽口水,掉头就走:少夫人不在,请她回吧! 心头大恨。他还敢见?再见就不是忍这两日了,岑三娘不饿死他才怪。 第二天岑三娘和杜老夫人同时回府,在正气堂吃饭。杜燕绥跑了去,还没坐下就被杜老夫人赶了出去:你赶紧给我回院子躺着。朝廷这几日正商议西征的事。这才回家没几日呢,不准去! 拿回了爵位。杜老夫人心里就盼着能抱重孙。对建军功根本就不热衷。 杜燕绥回了院子,边嚼白菘边想,今晚他定要折腾死岑三娘。(明天再更。) ☆、计划 计划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岑三娘想着这句话,有点害怕回去面对杜燕绥。 她不仅欺负他喂他苦药,还饿了他整整两天。 欺负他的时候她很开心。这会儿要遭报应了,她就蔫了。 陪着杜老夫人用完饭,她磨磨蹭蹭的不肯走,陪老太太聊天。 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着,眼看老太太面露疲色,岑三娘也实在没话说了,只得起了身。 这时,她脑中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祖母,朝廷要对西域用兵。皇上手里无人,想夺情启用相公。咱们家不盼着他立军功,您看是不是借着相公的病避出去?自我来京城后,还没回过隆州。我想和相公去祭祀一番爹娘。 占了人家独生女儿的身躯。一走几年,祖坟虽说有宗族的人守着,却一直没有祭祀过。岑三娘顺口说到这里,也有点内疚。 杜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岑三娘爹娘过世,岑家四房只有她一个女儿。过继的岑家九少爷年纪小,又去了嵩山书院。岑家会打扫祖坟,却不见得年节清明时上香祭祀。 杜燕绥身上有孝,恰巧在朝廷定夺将领时病着,回家给岳父母上香也是正理。这些个理由合在一处,皇上也不会认为杜燕绥是故意避出去。 杜老夫人并不反对让杜燕绥领兵立功。自大唐建国西域就没有消停过。这一仗谁也不知道会打多少年。杜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没有子嗣,就算皇帝想用人,杜老夫人也打算上折子陈情。 岑三娘站在她面前,面容秀美,婷婷玉立。去冬大病一场后,她掉了的肉已渐渐养了回来。十六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来回说不得要一年时间。杜老夫人微笑着想,没准等着他们回来,岑三娘就有了身孕呢? 收拾行李,明天叫杜总管去订船。迟了京里说不得又有什么事拖住了。坐官船走水路,不用赶路。祖母身子尚好,撑上几年没有问题。且放心去吧。杜老夫人做出了决定。 既然要回隆州,岑家三房众人要打点土仪。两人的行李,丫头的行李,挑选随扈侍卫。府里要安排妥当。还要去趟邹家和尉迟府给燕婉岑四娘说一声。算起来能在后天出发时间都很紧了。今晚可以有借口忙活了。等她忙完,杜燕绥应该睡着了吧? 岑三娘笑着应了,辞了老夫人出来。 听说要出远门坐官船,阿秋夏初都很雀跃。 岑三娘没有直接回归燕居,去厨房守着做了碗猪肉馅的饺子,这才回了。 进了卧室,见杜燕绥坐在罗汉榻上看书,已洗漱完,穿着件白色的宽敞寝袍。脸上的红疹已褪了,脖颈上还有,淡了一些。她知道今天一整天杜燕绥都没喝过药。心里极怀疑这是不是真的鱼虾过敏。 杜燕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头看书,语气淡淡的:从寺里回来累了吧?早些洗漱歇着。 岑三娘把托盘放在几上,讨好的说道:怕你饿,去给你做了碗饺子当宵夜。 杜燕绥头都没抬:搁着吧,没什么胃口。 定是恼了。岑三娘起身坐在他身旁,用筷子挟了个去喂他:就只一个好不好嘛?我亲手做的呢。 杜燕绥嗯了声,张嘴吃了,又是那句话:去冼漱吧。 岑三娘瞄了眼挂着鹅黄色绢绡帷帐的床,心想这么早上了床,怕是要折腾一宵他才消气。她动也没动,柔声说道:方才和祖母说,干脆借着你生病,又在孝期,咱们出趟远门,回隆州给我爹娘上香。祖母应了,说尽快动身。 回隆州?杜燕绥蹙眉,脑子里想起了滕王。 他明白祖母的意思。也理解岑三娘选择去隆州的心情。自她来了长安,再成亲,还没回去祭祀过。 分卷阅读245 - 分卷阅读24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6 嗯,去趟隆州也好。杜燕绥想,西征的大军最迟六月就会出征。滕王和武昭仪会用什么办法让战役初期失利呢?也许再见到滕王,他才能知道,滕王襄助武昭仪的真实目的。他绝不相信滕王只为了一个情字,就能轻易原谅武昭仪进宫的事。王妃变成侄媳,换成别的人不恼怒,或许杜燕绥还会相信。但跟在滕王身边**年,就如丹华所说,看不清王爷的心思。 岑三娘就借着这个理由和他商量起来:府里就祖母一个主子。她眼下瞧着身体康健,岁数大了,说不得有个万一。您看府里怎么安排妥当? 这是大事情。杜燕绥明知道岑三娘心里害怕,故意找话题,也只能先把报仇的心思搁到一旁,认真的思考起来:……祖母身边有尹妈妈。荆护卫留下。我带黑七馒头,再点一队侍卫。你带两个丫头就行了。 岑三娘想了想道:夏初跟着我打理府中事务,留她在府里,有什么事,她能和杜总管商量。我阿秋和逢春好了。暖冬识字,留给夏初打下手。方妈妈也跟着去,身边有个老人方便些。 她想了想又道:那丹华呢? 丹华虽说分到正气堂侍候老夫人。杜老夫人用她的时候少,待她更像客人。两人都明白丹华和府里的奴婢是不同的。她是奔着滕王和武昭仪与杜燕绥联络来的。 杜燕绥有点无奈:丹华……也只能跟咱们一起。路上就当多了个保镖。万一有什么事,她能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出远门一趟不容易。杜燕绥想了想道:明天我去趟邹家,看能否接燕婉回家小住两三个月。就算不能长住,征得邹老太爷同意,她也能时常回府看望祖母。大房和二房也要去一趟,咱们离开,他们就近也方便照顾。李家也得去一趟,好歹是你的外祖家。 岑三娘崇拜的看着他,心想,自己只想到了燕婉和岑四娘,实在不及杜燕绥考虑得周到。听他这么一通安排,能搭手帮忙的人家都提前知会了,国公府如果万一有什么事,都会主动来照应着。 看到她的眼神,杜燕绥的嘴角不经意的往上翘了翘。他拿书敲了敲她的头:给岑家三房送的土仪都要拟单子去办。行李要收拾。还有那么些人家要一一拜访。瞧我这身疹子,尉迟府和李家我都不方便去。三天内能出门就不错了。就这么定了,还不去洗漱? 岑三娘摸着头,心里发虚,吱唔着:时间紧,我这就拟单子去…… 杜燕绥放下书,上下打量着她:你打算一宵不睡还是从此以后都不睡觉了?给你一柱香时间,否则…… 一柱香……二十五分钟左右,岑三娘攥紧了拳,横竖躲不过,谁叫自己嚣张过了瘾呢?心一横奔进了净房。 杜燕绥见她一走,拿起筷子一口一个的吃饺子。再饮了几口茶,总算觉得五腑六脏都妥贴了。 他看了眼净房,走到床边放下了帷帐上了床。掀起衣襟看了眼,成片的红疹,看着他自己都难受。岑三娘不嫌弃,他自个儿都嫌弃。早知道有出远门的主意,他打死都不喝丹华的药。 等岑三娘从净房出来,看到罗汉榻小几上的饺子碗空了,想着杜燕绥这会工夫狼吞虎咽的吃定是饿得狠了,心头更加不安。 躲是躲不过的。她叹了口气,一口吹熄了灯,掀起帐子飞快的**了衣裳上了炕,认命的躺下挺尸。 杜燕绥眼前黑了黑,等他睁开眼时,喉间情不自禁的咕噜咽了咽口水。 岑三娘****的躺在他身边,双手下意识的抱着胸。蒙胧的光线下,身躯洁白如玉。满头青丝像绸子似的铺在枕上,眼睛闭得太紧,他凑近了看到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杜燕绥朝她伸出了手,宽袖褪到了手肘,他看到自己布满疹子的胳膊,心头一紧,手改了方向,扯开了薄被盖在了岑三娘身上,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这是打算勾引我来着? 岑三娘捉紧了被子,羞愤的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 脱了衣裳不是想勾引我是想干嘛? 岑三娘脱口说道:不是你想报仇,我成全你么? 杜燕绥又扯了床被子盖自己身上:我有那么小气? 敢情变成自己主动送上门给他吃?岑三娘气得扭头转过背不理他。 杜燕绥哈哈大笑,连人带被子抱住了她,心满意足的靠着她哄道:……好三娘,别气了。我自个儿瞧着满身疹子心里不舒坦。回头问下丹华,应该有对症的药治,不会真等到月余才消。别急。 岑三娘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脸就红了:你才急! 快睡!你再不睡,我真急了!哎,走之前要安排的事情多。睡吧,否则明天没有精神。累坏了我会心疼。杜燕绥紧了紧胳膊。 她小心的问他:你不生我气了?我那样欺负你。 杜燕绥嗯了声道:我就没生过你的气。你又没欺负别人…… 岑三娘牵着他的胳膊搭在胸前,靠在他胸口,扑哧笑了。 ☆、辞行 辞行 听了胡公公回禀,高宗很失望。 登基以来国库充盈,虽说江南去冬受了灾,其它地方却是大丰收。这次对西突厥用兵朝廷准备了很长时间。只要杜燕绥当个先锋什么的,打赢了,他在军中的威望就起来了。杜燕绥本来就在孝期,夺情使用也要顶住朝官们的抵制。他又满身发热疹,臣子们更会非议。高宗无可奈何的想,只能便宜别人了。 高宗去了武昭仪宫里,长嗟短叹怨杜燕绥病的不是时候。 武昭仪诧异的说道:英国公跟随先帝立下赫赫战功。朝中尚有程知节,苏定方都大将。杜国公不过只平定了江南叛乱。轮军功威望与资历都不如那些老将。征西一事重大,皇上为何非要夺情用杜国公不可? 高宗心想,这些老将资历比朕还老,军中没有自己人。征西一事,自己就是个只会点头的。想想就不痛快。征西胜了,永解西突厥侵边骚挠,老将们更威风。自己更插不上嘴。何时才能像先帝一样威风八面? 心里这样想,却不方便给武昭仪说。高宗觉得武昭仪比皇后贴心。也许武昭仪在宫里和朝廷都没有根基,会依附着自己。皇后不一样。出身世家大族,是先帝指婚。朝中老臣和老将们理所当然的把皇后的荣辱当成自己的荣辱。 就像他和皇后说起征西一事,皇后只会说有英国公等老将在,战事定当顺利,让自己不必操心。 高宗当然知道先帝留下来的这批将领个个打仗都厉害。文臣里渐渐出现了应和自己的声音。武将们却紧抱成团。这个皇帝真是做的郁闷不己。 征西一事已经拟出了条陈。征西大总管,行军先锋都荐了人选。高宗只看了眼就知道准备的周全,自己只需朱笔一批请收藏、推荐。 也许是有了仗打,朝堂上武将们的话比平时多 分卷阅读246 - 分卷阅读24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7 。英国公多了句嘴:……征西平定西域自有老臣们为皇上分忧。皇上也不宜只宠信武昭仪一人。后宫诸妃也应平分雨露。后宫安定,皇嗣延绵,方是社稷之福。 高宗正是心里郁结之时,瞅着英国公的花白头发,面上诺诺。心里更加不痛快。还没打胜仗呢,就训起自己来了。 他心里无奈,快开战了,老将他也得罪不起,只得温和的说道:英国公说的是。此一役由英国公任征西行军大总管把握全局,帐下有苏定方等将军,朕便放心了。 朱笔批了条陈,就定了此事。 崔侯爷又添了把火,举荐三子崔仲冬入军营历练。 文臣们纷纷响应,送自家儿郎从军。 表面上为国效力,都想借着这一仗立功。 等这些老臣们的子弟立了功,将来论功行赏升了职。官官相护,高宗提拔的人哪里还有好位置。没准儿暗中投向老臣们也说不定。前段时间贬了柳相王相做的努力又将付诸东流。高宗表面允了,心里再一次涌出了废后的念头。 思来想去,能忠心自己的武将实在太少,最终将岑四娘的丈夫尉迟宝树从羽林卫中调出来,塞进军中,给了个督粮偏将的职位。 第二天一早,岑三娘和杜燕绥兵分两路。杜燕绥戴了帷帽,坐了马车悄悄去邹家。岑三娘则先去了尉迟府。 两人聊起隆州,就说起了家里的兄弟姐妹。不由自主就说到了岑五娘自戮的事。 岑四娘就感慨道:如今才明白阿娘对我的疼爱。 如果不是岑三夫人使了银钱,又拿岑五娘铁定进宫参选的事做由头,不肯让岑家两姐妹都进宫。岑四娘也不会罢了选,嫁进尉迟府。她若在宫中,难免也会受岑五娘牵连。 皇上点了三郎做行军督粮的偏将。三郎兴奋不己,我却担心。岑四娘的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小腹上。 岑三娘扫了一眼,这才明白岑四娘为何感慨理解母亲对她的疼爱:有了? 才两个月,还小。岑四娘唇角淀开温柔的笑,继而苦涩无比:老爷子说先帝时西突厥就隔几年打一回。打一回隔几年又侵边。皇上一心想做先帝那样文成武德的圣人。休养生息数年,是动了把西突厥打得再无还手之力的决心。三郎这一去,不知道会打几年。等他回来,孩儿没准都会走路了。 你莫要太过担心。姐夫只是督粮官,跟在大军后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皇上下了决心,又是英国公领帅,朝中有大爷坐镇,老国公又在京中。这功劳定跑不了。你就等着姐夫立了战功,给你挣个诰命吧。岑三娘安慰着她,心里暗暗庆幸,杜燕绥还好躲过了。否则,一去几年,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有,这日子才叫难熬。 岑四娘早听公爹和丈夫详说过这场战事。都说皇帝是明摆着提拔尉迟府,要赏尉迟宝树战功。女了怀了孩子,总是希望丈夫能在身边。她更多的是不舍。 左右尉迟宝树去不去,都由不得她作主。岑四娘就转过了心思,细声劝岑三娘:你年底就十七岁了。杜家人丁少,早生早好。知道你俩感情好。可要是没有孩子,迫于压力,杜老夫人都会作主抬两个妾…… 岑三娘在心里对自己说,杜燕绥不会的。成亲的时候他答应过自己。可是,她的心已经不是初嫁他时那样无情。如果他有了妾,自己还能潇洒的走么?眼里就流露出惶惶然的神色来。 只是一说。三娘你是聪明人,当初滕王对你……你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对不对?岑四娘语气温和。 看来四娘嫁到尉迟府,眼界开了,早就想明白了洪州的事情。 回隆州会再见到滕王。只是她现在嫁了杜燕绥,好像没那么怕他了。杜燕绥好像也并没有避开滕王的打算。不知道他和滕王见面是否另有目的。 岑三娘想到这里,握了岑四娘的道:多谢你四娘,我知道如果不是拿我当姐妹,你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对我说这番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岑四娘就抿了嘴笑,揭过这个话题。写了贴子给岑三娘道:知道你急着出门,府里事情也多。我就不留你。回头备了礼让管事送到国公府,帮我带回老宅。杜家有事,只需遣了人拿了我的贴子来寻我。 岑三娘也没再客套。辞了岑四娘,又匆匆去了李家。 国公爷怎么能在这时候病了呢?李老太爷听明来意,恨铁不成钢的睨了岑三娘一眼。 岑三娘对他实在尊敬不起来,小声的说道:就算相公没有病,他还在孝期呢。 你懂什么!李老太爷虽说没有入仕,早些年一门心思都扑在复爵上。大儿子又做着幽州大都督,对朝政并不陌生。 俗话说旁观者清,李老太爷冷眼看皇帝行事,大致猜了个七八分:皇上是有心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将领。一个不担差事,不掌兵权的勋爵有什么用?别看开国侯府只是三品爵,人家宫里头有皇后。朝臣里崔王李韦百年来互为姻亲,树大根深。也是崔家顾忌着后族的名声,行事不够狠绝,否则对付杜家还不跟捏小鸡子一样。 崔家还不够嚣张狠绝?岑三娘无语了。 李老太爷哼了声道:我问你,崔家若凭着与你公公的口头婚约,崔大郎死了,硬要让崔二郎娶你小姑过门呢? 可公爹婚约定的是崔孟冬,崔家怎么能随便推个人来娶我小姑?岑三娘不认同。 李老太爷不屑的说道:崔家只是不想娶罢了。真要提亲求娶。皇后赞同,和崔家有故的官员们也会赞同崔家行事。只会说崔家一声有情有义。杜九郎那会还没袭国公爵呢。外人眼中,崔家图杜家什么?为了一个口头婚约,不离不弃。 岑三娘心想,那崔家大概又得再死一个儿子了。 李老太爷缓和了下语气道:别以为你们嫁了小姑,杜燕绥又袭了爵位就万事大吉。宫里头争的厉害。皇上想重用杜燕绥,朝臣们会抱成团对付他。崔家隐忍不发,就等一个机会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避避也好。回去给你母亲上柱香…… 李老太爷停住了,往事涌上了心头。他一心一意筹谋着利用女儿想引出仍忠于隐太子的长林军余孽。没想到为杜燕绥做了嫁衣裳。外孙女却又嫁给了杜燕绥。李老太爷脑中就冒出因果循环一词来。 回头我让你大舅母备份礼,你替我转给岑家三房老太太吧。好歹也照顾了你三年。国公府不必担心,有事让人来传禀声。李老太爷说完挥了挥手,让岑三娘离开。 岑三娘去了正院给小韦氏请安。 没想到大韦氏也在。 岑三娘赶紧行礼。 大韦氏平常待岑三娘不冷不热。知道她来,特意等着她。待岑三娘起身坐了,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问她:你素与杜家长房的十一小姐交好。替外祖母去探探大夫人的口风 分卷阅读247 - 分卷阅读24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8 ,可瞧得上我家二郎? 把杜静姝说给李尚之?岑三娘愣住了。她哭笑不得的想,这圈子也够小。转来转去适龄的男女也就那么几个。 小韦氏笑着打圆场:我家二叔的婚事让全家都犯愁。想着他也认识杜家的十一小姐。平时也说得上话。如果给他定个他不认得的,又怕不合他心意。 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大韦氏和岑三娘的关系太淡,一来就开口请她去探杜夫人的口风,怕岑三娘着恼。 岑三娘笑道:晚间正好要去大房二房拜访,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有了消息我就遣丫头递信来。 见她爽快的应下,大韦氏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笑容,主动对小韦氏说道:三娘给她母亲上香,行程赶得急,你备了土仪晚间让管事的送去。 小韦氏应了。岑三娘起身道了谢就告辞。两人知道她要去杜家大房二房,也没再挽留。 ☆、故居 故居 大夫人对李尚之极满意。最关健是李尚之的大哥是幽州大都督。长子承袭家业。次媳则不用掌家理事,轻松许多。李尚之年纪轻轻就是折冲府的果毅都督,将来分了家,也能支撑门庭,不必让女儿吃苦。 杜静姝不比别人,岑三娘得了大夫人的口信,第二天嘱方妈妈去李家送信。又去了趟大房,和杜静姝单独说话。 还是先别告诉王妃的好。杜静姝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少有的羞涩来。 岑三娘一拍脑袋,她都忙晕头了。记得岑四娘,说起了滕王,竟然把尉迟宝珠给忘了。尉迟府让管事送了两车礼物来。其中一车给岑家三房,一车给尉迟宝珠。她照着单子清点,发现给尉迟宝珠的礼物基本上都是搜罗的新奇玩意儿。尉迟府的管事说,杜家出发的时候,尉迟府也会拨辆马车遣名管事和嬷嬷同行去王府送礼。 隔了千里路,今生滕王不经宣召不得回长安。恐怕只有老国公走了,滕王允许,尉迟宝珠才能回来。再见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何必告诉她,李尚之要娶杜静姝的事。 岑三娘点头应了。 杜静姝松了口气,眼里飘过少有的愁:时常还记得去尉迟府斗鸡的事。也不知道王妃是否还像从前那么活泼开朗。 岑三娘脑中飘过了滕王的身影。英俊的脸,眼瞳黑中带着幽蓝。脾气像草原的天,说变就变。她又想起武昭仪,想起洪州花船上,滕王说收姬妾就收,转眼间就让人把知秋扔进了江里。 她打了个寒战,实在不知道性情爽利的尉迟宝珠过的怎样。好在杜静姝并不知道李尚之对尉迟宝珠动过心。不然心里难免存下心结。 岑三娘笑道:宝珠不是忍气吞声过日子的人。瞧在老国公份上,滕王也必会待她好的。 安抚了杜静姝,回家已经入夜了。 又忙碌了一整天,总算把府里的事理顺,行李也打包好了。 第二天两人辞了杜老夫人出门。 杜燕绥戴了帷帽,和岑三娘坐了一辆车。方妈妈和阿秋暖冬坐了一辆,尉迟府的管事和嬷嬷坐了一辆车。再加上装土仪和行李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 荆护卫点了十个武艺好的侍卫随行。杜燕绥黑七馒头骑了马。丹华换了身和侍卫们一样的武士服,佩着宝剑,英姿飒爽的骑了马。 队伍出西安到咸阳再坐官船,沿成国渠升原渠到陈仓上岸走陆路。经过散关入山南西道。再换船沿嘉陵江到隆州。相当于从今天的陕西擦着甘肃的边进四川。 此时还算盛世,车队庞大又有护卫随行,顺顺畅畅的进了嘉陵江。 到达隆州时已经刚入夏,锦屏山青翠欲滴,连绵起伏,江水碧绿清澈。 岑家三房早得了信,来码头接岑三娘的是大房的三郎岑知杨,二房的二郎岑知柏,四房的五郎七郎。这几个岑三娘都认得。岑知柏不用说,带着邹氏和女儿随二夫人回了老家。当年端午看龙舟。三郎五郎七郎都还是少年。如今都成了翩翩公子。在码头一字摆开,由二郎领着,很明媚的一道风景线。 杜燕绥已经皮光水滑,下了船和二郎及岑家兄弟见礼。 来接女眷的是田妈妈。几年未见,她没有丝毫变化,团脸上依然带着和熙的笑容。只是对着岑三娘说话时腰弯的低了些。 滕王府遣了管事来接尉迟府的人。 杜燕绥瞧着眼生,等王府管事见过礼后客气的说道:烦请管事回禀,等祭祀完岳父母,杜某便去拜见王爷。 岑三娘没看到这一幕。行李自有黑七去打理。和岑家兄弟见过礼后,她就在田妈妈的陪伴下上了马车,丹华也换成侍女装和方妈妈她们坐了一辆,进了城。 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停住,掀了帘子,岑三娘一愣。这不是岑家三房。她下意识的问道:这是府里的别苑? 田妈妈也愣住了,以为岑三娘是翻旧帐来着,笑得更加谄媚:夫人忘记了么?这是四房的宅院啊。听说您和国公爷回乡省亲,带的人多,住府里头也不太方便,老太太特意吩咐重新修缮了。 门口两只石鼓,两扇黑漆的府门,砖雕的屋檐下挂着匾额,写着岑府二字。门里看进去是一方雪白的照壁,挡住了视线。 她暗暗叹息,回魂来的时候正值原身病重,醒来已搬进了三房。瞥见田妈妈的笑脸,岑三娘微微笑道:好些年没回来了,记忆中比这老旧许多。 她慢慢的走了进去,带着满脸感慨四处看着,熟悉着。 三进的院子,二进是主院,左右各有个跨院,后头还有个极小的花园。 夫人的绣楼也打扫出来了,夫人要去瞧瞧么?田妈妈见跟在岑三娘身边的丫头婆子没有许氏和百草,心里存了疑,却不敢多问,只一味的殷勤着。 二进的正房封起来。我和国公爷住二进跨院的客房就好。方妈妈,你领了暖冬去收拾布置吧。岑三娘看了眼后院的绣楼,没有上去。 侍卫们都安置在前院,二进的正院原住着岑四爷和李氏。岑三娘也不想住进去,呆不了多久,她宁肯住在客房跨院。 田妈妈就抹起泪来:少夫人真是孝顺。四老爷和夫人知道您成了一品国公夫人,不知多欣慰。 岑三娘哭笑不得。她觉得自个儿不是正主,住进岑四爷和李氏的地方,心里头有点膈应。她只能安抚田妈妈:祖母独自留在国公府,我和爷住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赶回长安。正院新粉了,将来知林若在隆州成婚,就留给他做新房。不用再拾缀了。 三房又送了些丫头婆子来侍候。厨房也早置办齐全了。晚上三房摆席。瞧着下午还能歇歇,岑三娘给田妈妈封了十两银子打发她回去报信,去了跨院歇着。 正睡得迷迷糊糊,脸上被亲了一口。她伸出手抱住了杜燕绥,在他身上蹭了蹭,含糊的问他:都安置妥了? 分卷阅读248 - 分卷阅读24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49 什么时辰了? 还早,才未正。杜燕绥打了个呵欠,搂着她轻声说话,路上走的慢,错过了端午。还记得那年端午么?隆州的火龙真美,真想再看一回。 错过才好呢。节庆总会有应酬。我才不想和滕王王妃一起看赛舟。岑三娘只想祭祀完父母,住个几日就绕道回长安。路上哪风景好就在哪停下来。赶在年底前回国公府就行了。 杜燕绥道:既然来了,总会见着的。有我在,你还怕他么? 岑三娘喃喃说道:李家人都是疯子。昭仪能进宫……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道:与王妃也算交往一场,少不得要去王府见见她的。 说会儿话,她就清醒了,叫了阿秋进来侍候她起身。 换了件银红色的对襟大袖连身裙,梳了高髻,用了金凤步摇插戴。见杜燕绥坐在一旁微笑着望着自己。岑三娘感叹道:昔日寄人蓠下,买坛江心水都舍不得。为了你的身份做华丽打扮。堂祖母还以为我去示威来着呢。 杜燕绥听见起身过去,从妆匣子里又挑了六枚金钿子给她插在髻上,又拿起几只金钏戴她手上,顺手又捞了根红宝石项链挂在她脖子上,大笑道:这才齐活了! 岑三娘捞起梳子想打,从镜子里看到阿秋抿嘴忍笑,这才忍了下来:这样也不错。三房人多,堂兄们渐渐娶了媳妇,侄女好像又多了几个,正好拔了给见面礼。 她转头问阿秋:礼都备好了? 阿秋笑道:都拿出来装了匣子。 杜燕绥看了眼沙漏,握着岑三娘的手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出门,正好带我去你幼时住的绣楼瞧瞧。 岑三娘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好瞧的? 杜燕绥不管,拉着她兴冲冲的出去:除了我以外,怕是你爹都没进过你的绣楼。独一份,我一定要瞧。说不定你房里还存着小时候胡闹的玩意儿。 岑三娘没办法,只得和他去了临后花园的绣楼。 楼梯擦得干干净净,有点逼仄。 两人上了楼,是起居间,摆着张小小的束腰嵌大理石圆桌并几张圆鼓凳。正堂墙上挂着幅山水,看落款是岑四爷的手笔。 杜燕绥睨了她一眼道:你很崇拜你爹? 岑三娘哼了声不回答。 起居室隔壁就是闺房。靠墙摆着张拨步架子床,挂着粉色的帐子。柜子上摆着套茶壶,插瓶里插着两支孔雀翎羽。临窗是张书案,文房四宝收拾得整整齐齐。 两人一进屋,岑三娘固然是四处打量,杜燕绥也好奇的看着。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妆台上。 妆台摆在房间的另一侧,正中是台尺来高的铜镜,下面是一个极大的装首饰的匣子。 瞧瞧你小时候都用什么首饰。杜燕绥笑着上前拉开了匣子。 岑三娘撇嘴道:我去三房寄住时才十岁,值钱的早收拾走了,不外是些头绳……话未说完,看到杜燕绥脸色铁青的从匣子里拿出两只人偶来。 她用手捂住嘴,只觉得寒气一点点从脚底蔓延而上。 那是她在洪州时做的。做了四个。她,百草,滕王和杜燕绥。 匣子里装着她和滕王的人偶。滕王早就来过了。 杜燕绥深吸口气,放下人偶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说道:别怕,也许他只是想着从前……我在呢。 岑三娘紧紧的抱住他,一时间竟有些后悔不该回隆州来。 ☆、夜宴 夜宴 良久,听到杜燕绥不满的说道:其实你长得又不够美。 相处久了,岑三娘知道杜燕绥心思拐弯抹角的,听到这话就明白他在安慰自己。她镇定下来,轻声说道:从前就摸不透滕王的心思。总觉得他和旁人不同,做事竟是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大概是出身高贵的缘故吧。遇着这种不讲理又权势滔天的人,我就觉得自己很渺小,极为无奈。 你如今身份不同,用不着怕他。皇上昭仪与滕王三人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我猜他来你从前住的绣楼,大概是想瞧瞧你究竟有何不同,能得袁天罡那句批语。杜燕绥猜测着滕王的心思道。 也许你们都错了。那晚最艳美的女子是六娘。岑三娘看到柜上油灯旁的火石等物,轻叹一声:烧了吧,瞧着心头不舒服。 两只人偶被付之一炬。杜燕绥也没有心情再翻看岑三娘幼时的物品,沉吟了下道:必是此处打扫之后他才来过。他应该知道你会重回幼时的绣楼,会找到这两只人偶。三娘,你看到这两只人偶,你想到了什么? 岑三娘满脑子想的都是滕王会不会像皇帝一样,巧取豪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仍没歇了心思。可说出来却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的味道。 滕王做事自有深意。等祭祀过后,去王府拜会时或许能看出几分端倪。杜燕绥心里气恼滕王对岑三娘的觊觎,又觉得滕王不至于那么愚蠢。 人偶会被岑三娘发现,也有被自己发现的可能。 就算当日皇帝恋上武昭仪,武昭仪不肯,接她入宫也不见得那么顺利。滕王妃是尉迟老国公的亲女,老国公尚在世,尉迟大郎二郎均受皇帝重用。杜燕绥认为滕王不至于为了得到岑三娘,蠢到得罪尉迟府和杜家。就算他存了这心思,在皇帝巴不得找茬的情况下,抢一品国公的妻子,他不是自寻死路么? 杜燕绥从来都觉得滕王的心思不好猜,干脆懒得去猜,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岑三娘点了点头,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我一共做了四个,还有两个,一个是百草,一个是你。你说,他是想暗示你和百草会有什么关系? 我和百草会有什么关系?杜燕绥反问岑三娘。 百草和许氏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和杜燕绥扯得上关系。岑三娘失笑,她真是在胡思乱想。 在绣楼耽搁了些时间,两人下了楼,出府坐了马车去岑家三房。 三房的大门洞开,大老爷四老爷亲自到大门迎接。 岑三娘没有下车,从侧门直接进了二门,下了马车,就看到垂花门口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领着儿媳们笑吟吟的来接她。 四夫人见她满身富贵气派,一激动叫了起来:哎呀三娘子如今做了一品夫人,这身打扮叫堂婶都认不出来了! 岑三娘笑着给几位堂婶行了礼。又和堂兄们的媳妇见礼。邹氏看到她竟像看到家人似的,眼圈一红,差点哭了起来。 老太太还等着呢。围在这里见礼叫什么事,进屋再叙吧。大夫人发了话,伴着岑三娘进去。 比起国公府进了二门就需用软桥,岑家的祖宅却是用不着,沿回廊绕正院,过了穿堂与天井,就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三娘子到了!田妈妈在廊下瞧着,满脸喜色,亲自掀起了细竹编就的门帘。 一行人走进去,就看到岑老夫人坐在正厅 分卷阅读249 - 分卷阅读25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0 的罗汉榻上。 老太太朝田妈妈伸过手,大概是想让她扶着起身。岑三娘瞅着榻前地上搁好的锦垫,快行几步拜了下去:三娘给堂祖母请安。 岑老夫人扶着田妈妈起了身,亲自上前扶起了岑三娘,拍着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睛渐渐湿润:好,好孩子。 她拉着岑三娘在身边坐了。众人这才给老太太见了礼,分主次坐了。 大夫人笑道:咱们家出了个一品国公夫人,看把母亲高兴的。 二夫人想起发配幽州的丈夫,全赖岑三娘的大舅舅照顾,做了军中的文书,也凑趣道:三娘命好,得了皇上赐婚。这是天大的恩赐。 四夫人却想到了自己的七娘,趁机向老夫人讨个赏:原先二嫂三嫂都不在府里。大娘子早出嫁了,府里只有三娘和六娘七娘玩到一处。三娘既然回来了,母亲是不是叫七娘出来,她们姐妹也好叙叙旧。 七娘自被送回隆州,一直被老太太锁在后花园的水榭里,一日三餐都使人送去。谁都不让见。 四夫人说起七娘,老夫人想起了方家七少爷,就想起岑三娘原是和他订过亲,因着滕王两家才退了亲。七娘要死要活,不顾闺誉,放她出来,冲撞了三娘,岑家这一番讨好就坏了气氛。她也不认为三娘和七娘真正交好,警告的睃了四夫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七娘病着,过了病气怎办?秋天就要发嫁,让她养好身子才是正理。三娘不会见怪吧? 岑三娘对七娘半点兴趣都无,嘴里仍要说几句关心的话:七娘既然病着,哪有让她强撑着出来的道理。应是我去探她才对。 四夫人被老夫人瞪得缩了回去,想着七娘,心里也不免难受。虽说是庶女,也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早知道七娘看上了方家七少爷,三娘又要和方家退亲,还不如先就成全了七娘。好生伶俐的七娘,被锁在水榭足足大半年了,连过年也只允了自己拎了食盒去见过一回。瘦得脱了形,眼里也没了神彩。 养女儿是为了结姻亲拉助力,瞧七娘这模样,嫁出去怕是这辈子都不肯回岑家了。这些话在她心里闷着,一句也不敢说出来。 四夫人转念又高兴起来。她骄傲的想,好在六娘争气,滕王御前亲自讨封的侧妃。滕王领了隆州刺史的差,岑家在隆州的风头一时无两。否则以七娘一个庶女,哪能嫁得了王家的嫡孙。 岑家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争气。五娘后进宫封了美人,王家女儿仍是个宝林。哎,五娘命不好,居然暴病身亡。可岑家四娘嫁了尉迟老国公的三郎,岑三娘更是直接嫁给了杜国公,封了一品诰命。六娘也成了王爷侧妃入了宗室玉碟。从前王老太太连六娘都瞧不上,后来却亲自登门替嫡孙做媒。不都瞧着岑家女儿们出息的份上? 四夫人感慨着,自家五郎七郎都长大成人,九哥儿书念得好,又有个做姐夫的国公爷撑腰,将来前途无量。一时间觉得除了四老爷不靠谱外,大夫人都比不得自己有福气。腰板又挺直了几分。 这时候外间丫头来报:侧妃娘娘进府了,车轿已到了二门。 岑老夫人一惊。平时王府规矩大,别看都住在隆州城里,岑六娘除了过年,平时不让出府。岑家先前打发人去探望,礼物收了,回礼给了,人却轻易见不着。六娘突然回来,大概是王爷看在杜燕绥和岑三娘的面上吧。 她扶着田妈妈的手起了身道:侧妃娘娘回府,理应亲迎。 侧妃是入了宗室玉碟的。甭管皇家宗室们是否领有差事,血统高贵,再大的官见着都得先行国礼。 众人簇拥着老太太出了正房,还没出院子。就见岑六娘笑着走了进来。 老夫人率先躬身行礼:老身给请娘娘请安。 跪礼是大礼。像岑三娘得了赐婚诰命进宫谢恩时需要行跪礼。一般都是行曲膝礼,躬身礼。对岑娘,老夫人行躬身礼,其它人就行曲膝礼。 岑六娘快走几步扶起了老夫人:祖母不必多礼。 她依次对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这几位长辈虚扶一把请起。目光一转,看到了岑三娘等平辈和嫂子们,语气淡了几分:都起吧。 亲热的扶着老夫人进房,岑六娘眉梢一挑,对跟来的王府女官道:我与祖母伯娘嫂子们叙家常,你们在外面侍候着吧。 只见其中一名嬷嬷面容肃穆,不卑不亢的说道:侧妃既入了皇家,一言一行都当谨慎,老奴不敢擅离职守。 吩咐了其他侍女守在廊下,腰板挺直的跟了进来。 岑六娘冷笑,扬手一巴掌就扇在嬷嬷脸上:王爷都允了我今日只叙家常,不拘国礼。滚出去! 既是王爷应允,老奴自当遵从。 那嬷嬷屈辱的欠了欠身,腰板又挺得笔直,走到门口站了,竟想被挨巴掌似的。 众人都被这皇家气度骇了一跳。岑三娘没事人似的堆着满脸笑容,扶了岑老夫人坐下,跪下行礼:孙女祝祖母福寿安康! 她起身向夫人们曲膝行礼,亲热的喊着大伯娘二伯娘母亲。又挨着和嫂子们欠身见礼。这才拉着岑三娘的手道:三娘,听说你回来祭祀父母,高兴我几晚没睡着。见着你真好!呀,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衣裳颜色都一样呢。 岑六娘也穿了身银红大袖衫,扎在白色的高腰裙子里,腰带系得纤腰不足一握。挽着条玉色的披帛。挽了半尺高的髻。正中戴了顶精致的冠,黄金打底,花叶为形,镶了红宝石,璀璨夺目,衬得眉目艳丽异常。 那比得上娘娘艳美。宫里头皇后娘娘都曾夸过您的美色,道王爷好福气。岑三娘笑着夸了她几句。 岑六娘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转眼就满脸笑容的招了女官捧了礼物进来,都是价值不菲的绢帛首饰。岑三娘也笑:刚坐下来娘娘就过来了。比起娘娘,我的礼物就不够看了,阿秋,把礼物送上来。 她给老太太和几位堂婶送的是一对金簪。几位嫂子是一对玉笄。堂叔们亲一色的砚台,堂兄们一人一套笔。侄儿侄女都是装了两只银元宝的荷包。另有一车土仪。 再把岑四娘的礼单也一并递给了岑老夫人。 岑老夫人眉开眼笑:千里迢迢,带这么多礼实在难为你了。 这话极为贴心。岑三娘不由感慨,堂祖母太会说话了。礼物比起岑六娘送的算薄,老人家肯体贴自己行了千里路,就这太度,让她心软了许多。 外头管事妈妈来报:大老爷打发奴婢来禀告老太太,人都齐了,请老太太和夫人们移步开席。 岑老夫人朝岑三娘伸出手:今天是特意为国公爷和三娘备的接风宴。我一高兴,都忘了时辰了。用饭去。 岑三娘扶了老太太,一行人就朝后头的花园行去。 五月的夜晚不冷不热,风也和熙。宴席设在花园的湖边亭子和两侧的回 分卷阅读250 - 分卷阅读25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1 廊里。因是家宴,都是至亲,就没有再用屏风隔断。点起了百来盏灯,将席间照得亮堂。 岑老夫人坐了首席正中,岑三娘和岑六娘因着身份一左一右坐了。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陪了末座。旁边三房的媳妇们开了一桌,孩子们开了一桌。回廓里开了三桌。 大夫人和四夫人此时方看清楚杜燕绥的脸,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强行压住了心里的惊诧。 大老爷起身端杯先敬老夫人,众人都端着杯子离座应和。刚坐下,就听到下人来禀:王爷来了! 岑三娘飞快的瞥向杜燕绥,见他对自己笑了笑,心里安定了几分。 王爷驾临,老大你快去迎迎。杜老夫人吩咐道。 大老爷离了座,快步去了。 杜老夫人就嗔六娘:王爷怎么来了? 岑六娘若有所思的看了三娘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好歹我也是上了玉册的。王爷就是您的孙女婿,怎么来不得?孙女出府时,王爷还吩咐过今日只论家礼。只是先前府里有事,只说若得空便来。孙女不敢打保票,是以未曾禀了祖母。 杜老夫人被一句王爷也是你的孙女婿捧得眉开眼笑。六娘话说的好听,仍不敢居大,领了众人在回廊前侯着。 岑三娘悄悄的退后两步。岑六娘看见,反而扶着老夫人上前了一步,就将三娘挡在了身后。 盏茶工夫,一行灯笼进了园子,大老爷落后半步陪着滕王走了过来。 他穿着件月白色的宽袖长袍,朦胧的灯光下,似踏风而来,俊逸异常。 ☆、打架 打架 杜老夫人躬下了身:王爷驾临,蓬荜生辉。 众人纷纷跟着行礼。 滕王抬手虚扶,对老夫人作了个请的手势:既是家宴,老太太请上座。若因本王前来坏了气氛,倒显得本王不该来了。 岑老夫人客气了两句,领着女眷们进了亭子。 滕王就被大老爷四老爷请了入座。 滕王瞟了眼首座动过的酒杯,动也未动,语气显得极冷:既然是给蔡国公接风,这首座当国公爷坐了才是正理。说了今日是家宴,亲戚相处,哪有本座喧宾夺主抢了蔡国公位置的道理。 听他语气不善,大老爷急出了一背冷汗,惶恐的想,滕王难道是责怪岑家没有给王府下帖子么? 他不肯入座,众人都不敢坐,不约而同的望向站在一侧的杜燕绥。只要他出来说几句漂亮话打个圆场,推让一番,这事也就了了。 岑三娘心里也这样想。滕王别扭,非要杜燕绥谦让座位,让了他就是了,又不会少块肉。 杜燕绥笑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推来让去,耽误了大家用饭,就不美了。 他大剌剌的坐了下来,还不忘招呼滕王在他旁边坐下:王爷请坐。 一时间满堂惊愣。 岑三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滕王是否生气。 岑三娘深吸了口气。杜燕绥做此选择,她只好夫唱妇随,扶了老夫人坐下,笑吟吟的说道:堂祖母,我记得府里厨子最擅长在入夏时烹制灸河鲜,最是美味不过。席间有这道菜没? 有有!堂祖母记得你最爱吃,特意吩咐了厨子用心做。都是今天从江里捕的鱼虾,新鲜着哪。岑老夫人如梦方醒,笑着回答,同时发了话:都坐吧。既是家宴,就不拘礼数,热热闹闹才好。 岑家男子们以大老爷为首。大老爷又听岑老夫人的话。他看了眼滕王,欲再请他落座。 滕王一掀袍子坐在了杜燕绥的下首,大老爷和四老爷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 众人正松了口气。大老爷举起酒杯正要敬滕王酒,突然听到岑六娘咯咯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大声,后来竟拍着桌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安安静静的环境,她的笑声显得极为突兀。 岑老夫人心头一跳,敢情滕王和岑六娘不请自来是打定主意闹场的?滕王将岑三娘索到了洪州。当初的岑三娘只是四房的孤女,为着岑家的前程,她自然舍得。 可如今岑三娘已经是一品国公夫人,滕王难不成就指使六娘来闹?好歹也是自己捧在手心的亲孙女,她怎么就不知道今晚是在岑府的家宴上?不论哪一个岑家都得罪不起。更要命的是一旦传出去,岑家颜面何存? 岑老夫人气得手脚发颤。几十年的经历让她强压着怒火打圆场:侧妃娘娘定是想起从前吃烹河鲜闹的笑话了。那时娘娘尚幼,看到丫头揭了盖子,锅子太热,鱼虾尚在釜中跳跃。娘娘就道,看它们可怜,不如放生吧!娘娘那神情可爱之极!哈哈! 闻歌知意。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六娘幼时如何可爱。 话说到这份上,但凡有丝毫顾忌娘家,岑六娘也该顺着祖母的话借梯下台。 岑六娘旁边坐着大夫人,她拉着大夫人指着杜燕绥笑道:大伯母你发现没?蔡国公和当初王爷身边的小厮空青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是一品勋爵,一个却是侍候人的小厮。哎哟,真是笑死我了! 三四年时间,杜燕绥高了半头,脸上已没了少年时的稚嫩。身上穿着紫色的宽袖长袍,戴着嵌金珠的襥头,气定神闲。 但又不是换了张脸,大夫人早就认出来了。正回想着当日把他当成富家公子的场面,着实感慨了一番从前自己没认错,杜燕绥的确出身矜贵。只是不知道怎的从前做了滕王的随从。她心头正暗暗猜测着背后的故事,没想到被岑六娘一句话把窗户纸戳破了。 她尴尬的说道: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也。侧妃娘娘慎言。 岑老夫人听着这番对答,差点晕厥过去。 岑六娘见大夫人不应和,撒起娇来:王爷,你说妾身说的对不对嘛!蔡国公长的可真像您从前的随从空青! 滕王居然偏过头,认认真真的打量杜燕绥:六娘不说,本王还不觉得。你一说,倒真有七八分相似。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杜燕绥知道,岑三娘也知道。 岑六娘说只是像,滕王也说七八分相似。他们不敢戳穿内情,先帝令杜燕绥潜伏到滕王身边。这事谁都不敢揭破了来说。 可岑家众人不知道。只晓得滕王在公然羞辱蔡国公。 杜燕绥远远的朝岑三娘看来一眼,由着滕王打量,脸色已阴沉了下来。 大老爷和四老爷看看滕王,又看看杜燕绥,后背沁出层层冷汗。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 既然让岑六娘出头挑事,自然要由自己来应付。岑三娘看懂了杜燕绥的眼色,扬手一杯酒泼在了岑六娘脸上,睨着她说道:侧妃娘娘不会得了失心疯吧?拿朝廷一品国公与不入流的小厮相提并论,评头论足。就不怕被御史奏王爷一本?再无礼,妾身就要问问王 分卷阅读251 - 分卷阅读25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2 妃,王府里的规矩是怎么教的了! 当着众人的面被岑三娘泼了一脸酒水,岑六娘狼狈不堪,大夫人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试。岑六娘一把甩开大夫人的人,哭叫起来:岑三娘,知道你同王妃交好,你这是看不起我做妾。拿王妃来压着我! 本王的妾也是入了玉牒金册的。就算是妾,也轮不到杜夫人教训!滕王霍然站起,冷着脸说道。 王爷!岑六娘哭着就奔了过去,伏在滕王胸前痛哭起来。 滕王转身望向杜燕绥:蔡国公,此事你必给本王一个交待! 杜燕绥也站了起来,傲然说道:交待什么?王爷的侧妃羞辱我在先。别说泼杯酒,我家夫人就算替王妃出手教训,也未尝不可。 王爷!他,他竟然还想打我!岑六娘本就美艳,此时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滕王推开她,柔声说道:是本王的不是。虽是家宴,也不该自降身份。本王话已说出口,今日只论亲戚。亲戚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没什么不可以! 竟然摆出副要和杜燕绥单挑的架式。 岑老夫人按着心口,指着大老爷和四老爷语无论次的喊道:快,快给拉开了! 大老爷和四老爷慌得往中间一站,一人对着一个,一个喊着王爷,一个叫着国公爷,连连作揖:……且息怒,息怒! 滕王要打架,谁也拦不住。他解了腰带,脱了宽袍,扔给旁边的侍卫。里面竟穿着件白色箭袖绣四爪金龙袍子,腰间扎着金色的腰带,颇有几分渊停岳峙的气势。 谁赴宴还会在宽袍里面穿着方便动手的衣裳,显然早有准备。 杜燕绥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王爷,今上的皇叔。我才没这么傻,揍你一顿被御史弹劾! 拿笔墨来,写生死状!滕王冷诮的吩咐道。 王爷千金之体,万万不可啊!岑家大老爷都要吓晕了过去。 岑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起身,离了座便要给滕王跪下。岑三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叉了起来,强扶到一旁坐下,嘴里急速说道:堂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王爷不愿以势压人,男人嘛,要为女人出头打架,没什么好稀奇的。说着朝岑六娘招手,要不,咱俩也打一架? 她说着飞速的摘耳环摘项链抹手腕子的金钏,挽起衣袖来。 众女眷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滕王和杜燕绥杠上便罢了。再让岑三娘和六娘像泼妇似的打起来那还了得。 杜老夫人顿足道:拦着拦着……哎哟,你们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啊! 女眷们纷涌而上,将岑三娘拉到了一旁。岑六娘靠着侍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边一闹腾,那边滕王已写好了生死状,掏了印章盖了,还欣赏了下:这副手书写的真不错! 大老爷和四老爷往地上一跪。岑家众人都跪了下去:王爷!国公爷!万万一可啊! 滕王和杜燕绥签了生死状,看也没看众人,往湖边一站。 众人惊呼,又涌了过去。 滕王带来的侍卫板着脸把众人拦下。 滕王大叫一声:六娘,瞧我为你出气…… 岑三娘被滕王这异于平常的声音惊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心里疑惑,滕王故意借口护着岑六娘和杜燕绥公然闹翻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见滕王挥拳朝杜燕绥揍去。 杜燕绥轻飘飘的侧身避过,一脚干净利落的将滕王踹进了湖里,结束了战斗。 众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岑老夫人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一时间急着叫下人抬老夫人回院子找大夫。大老爷四老爷跳着脚叫人去救落水的滕王。场面乱成了一团。 岑六娘不知何时走到了三娘身边,声音凄凉的发颤:为了你,他是为了你…… 和我打架?嘁!杜燕绥不屑的说了声,越过人群握住了岑三娘的手:咱们走! 王府侍卫就有人拔了刀。杜燕绥手指弹了弹刀身:王爷亲笔写的生死状还在杜某身上。让开! 最后两字如响雷般炸开。 他看也未看王府侍卫,拉着岑三娘头也没回的离开。(哎,出门吃饭,明天再多更吧) ☆、赏赐 赏赐 滕王被王府侍卫捞上了岸,浑身湿透,接了侍卫递来的披风系在了身上。朝岑六娘招了招手。岑六娘就哭着奔了过去:王爷,您怎样了? 侍候我沐浴更衣。滕王简单的说着。头发湿漉漉的,水沿着鬓角滑落,丝毫看不出被杜燕绥一脚踹进湖里的狼狈。 听他开口,岑大老爷赶紧安排院子抬热水。让大夫瞧过老太太后赶紧过来侍候着。 岑六娘也带着王府的嬷嬷和侍女们进了院子,亲自在净房侍候滕王。 她解了披风,赶紧去解他的腰带,领间的系带。滕王低着头看她,突然伸手摘去了她头上的首饰。 岑六娘的背僵了僵,手指有点发颤,嘴里轻声解释道:知道王爷爱洁,澡桶是新的…… 一头如瀑的长发已倾泄而下。她抬起了头,踮起脚尖去解他髻上的襥头。 滕王握住了她的手,眸子在灯光下越发显得幽深。 岑六娘心头惴惴不安,嚅嗫着:妾身可是没有做好? 手被送到他唇间轻轻厮磨着,岑六娘紧张的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滕王已抽开了她的衣带,扬手将那件银红色的大袖衫扔了出去。饶有意味的看着她露出胸肩,只系着白色高腰长裙的模样。 岑六娘哆嗦了下,脸渐渐的泛起了潮红。 滕王脱掉衣裳,跨进了澡桶,阖上了眼睛:过来侍候。 岑六娘眼里就有着雀跃,走过去解了他的襥头,拿起葫芦瓢慢慢往他头发上浇着水。澡豆在手里揉搓开再捧起他的头发轻轻揉着。 洗完头发,又拿着布巾擦着他的身体,触到他的肌肤,岑六娘或揉或按,心咚咚跳着,看着滕王起了反应。她却不敢。老老实实的不敢往下移动。 滕王捉住了她的手拉着往下按下。 岑六娘惊呼了声,腰抵在了澡桶边缘。水扑上了她的脸。 滕王伸手用力托起她,岑六娘就落进了澡桶里。窄窄的澡桶坐进两个人,他离她就一尺的距离,近得她能嗅到他呼吸间淡淡的酒香。 裙子湿透贴在她身上,岑六娘紧张的呼吸露出锁骨柔美的线条。 滕王粗暴的扯掉了她的裙子,手指在她颈间轻轻划动着,突然站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房里已熏了香,床上已换过暂新的床单被褥。滕王抱着岑六娘将她扔上了床,丝绵织就的床单印下了深深的水渍,衬着岑六娘的身躯雪也似的洁白。 滕王慢条斯理的从屏风上取下干布擦拭着头发和身体,目不转晴的望着她。 岑六娘再也受不住他的目光,闭上了眼睛,手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床 分卷阅读252 - 分卷阅读25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3 单。 身体蓦然一沉,滕王覆身而上,淡淡的说道:这次聪明了一回,本王赏你。 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岑六娘惊喜的伸手绕住了他的脖子,腰往上一挺,娇声喊了他一声:王爷! 滕王眉头一皱,拉下她的手臂,将她翻了个身。 他的嘴唇落在后背,烫得岑六娘呻吟了声,滕王就冲了进来。他的手绕过她的胸紧紧握住了,肆意的揉捏着。 此时的他更像是在宣泄怒气,连一点缓冲的时候都没有。却让岑六娘感觉到另一种刺激,受不住的叫了起来。 他的手指就放进了她嘴里。岑六娘不敢咬,含着他的手指,发出唔唔的叫声,脑中渐渐的失去了思想。 岑大老爷和岑四老爷带着大夫站在院子外面巴巴的候着。侍卫守在门口,脸色像石雕般无情。两人伸长着脖子往里望,远远的看到廊下站满了嬷嬷侍女,房里的灯一直点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嬷嬷拍了拍手掌,侍女们鱼贯而入。 又等了半个时辰,两人脚都站麻了,看到房门打开,滕王已换了身宽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走了出来。 大老爷四老爷赶紧站直了身体。 滕王负手看着他们,淡淡说道:老太太如何了? 能开口询问老太太,看来滕王并没有恼怒岑家。岑大老爷惶恐的回道:母亲只是年纪大了。心里担忧王爷,一时惊着了。大夫说没有大碍。王爷是否请大夫替您把下脉? 不用。本王回府了。明日再遣人来接侧妃。滕王说完带着侍卫走了。 岑大老爷和四老爷赶紧陪在旁边将他送出了府。看着王府的马车离开,大老爷抹了把汗,听四老爷喃喃说道:今晚咋像做梦一样…… 赶紧回去让四弟妹去探望侧妃娘娘。岑大老爷扯了把四老爷的衣袖,两人匆匆的返回了内院。 嬷嬷侍候着岑六娘重新沐浴后,平平板板的说道:王爷吩咐了,侧妃不用喝避子汤。娘娘早些歇着吧。 她行了曲膝礼,留了两名侍女在屋里侍候,转身走了出去。 岑六娘紧紧的攥着被子,猛的拉起蒙住头脸,又激动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杜燕绥和岑三娘回了位于槐树巷的四房老宅。两人下了车,一路无语的进了后宅跨院。洗漱之后,杜燕绥闲适的躺在了床上。 岑三娘吩咐方妈妈和阿秋:看好了岑家遣来的下人,都赶进厢房里呆着,一个也不许出去。我和爷有事商量,方妈妈年纪大了去歇着吧,阿秋你机灵点,睡梢间守夜。 以前在国公府从不安排丫头守夜。院子里有岑家送来侍候的下人,岑三娘怕隔墙有耳。 她转身回了卧室,去净房洗了澡出来,上床躺在了杜燕绥身边。 灯没有熄,朦胧的透过帐子投进来。 岑三娘这才问杜燕绥:究竟是什么意思? 杜燕绥的手枕在脑后,问出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话来:……我那一脚利落不?潇洒不? 岑三娘卟的笑出声来,捏着拳头打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说?不过滕王的表演也太拙劣了。我差点笑了。 他身份高贵,几时被挨过揍?拙劣就拙劣吧,我正好想踹他……杜燕绥翻了个身搂住了岑三娘。 他笑着,眼里却有着恼怒。 这是真生气了。岑三娘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看你俩挺有默契的。事先不通气就这么配合,你当时就想清楚滕王的目的了? 杜燕绥苦笑:毕竟在他身边侍候了**年。他一个眼神递过来,话又说的那么古怪。再不明白我就傻了。本来以为坐下后,他会发作。没想到他早指使了岑六娘来挑衅。 岑三娘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杜燕绥,六娘在我耳边轻声说,说他这么做是因为我。我不明白。 就像皇上想收回权力,就百般宠爱武昭仪,要替她升位份。滕王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岑六娘蠢的信以为真。以爱为名罢了。不过,滕王对你好像是挺上心的。杜燕绥玩弄着岑三娘的一缕头发,慢吞吞的说道。 这是在吃醋?吃醋也吃的这么隐晦。岑三娘腹诽,伸长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道:只有六娘对滕王上了心,总会怕他不爱自己。我只是听着有些好笑。我看不出他喜欢我哪点。我最喜欢你了。 杜燕绥被她最后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哼了声。 岑三娘就缠磨着他:笑一笑嘛,你占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气的?皇室宗亲被你一脚踹进了湖里,拿着生死状,又是为了女人,最多被御史告了,皇上斥一声胡闹罢了。 杜燕绥笑不出来,叹了口气道:我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一步步都在他的算计中。滕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高明的棋手走一步看到后面几十步的变化。他下棋从来都是因势利导。武昭仪好好的做他的王妃,他的棋路自会走的不同。进了宫做了宠妃,他的棋风就顺势而变。咱们不回隆州,他就会想出别的办法让皇帝知道,其实他心里是恨着我潜在他身边**年,恨着先帝对他的防范。回了隆州,就直接让我踹他进湖。以皇上对他的了解,高傲的滕王做不出这种被我踹下湖丢脸的事,会相信我和他翻了脸。毕竟我奉经先帝旨意在他身边**年,滕王不恨就奇怪了。 岑三娘听的不太明白。 很简单。他是为了武昭仪。他想让皇帝知道我和他真正的翻脸成仇。如果武昭仪和他还有来往,我对昭仪必不假辞色。如果我对昭仪依然恭敬,就证明昭仪对他再无半分情意。皇帝宠爱昭仪,一半为情,一半为了他的皇权。如果不彻底打消皇帝对昭仪的疑心,皇上就不会下定决心废后。杜燕绥说的很清楚,他晒然一笑,如果不是崔家和杜家有仇,我不能让崔皇后继续安坐在凤座上,我已经拿回了爵位,对祖父父亲有了交待。我不会入这个局。这些年,我已经累了。 小小年纪就背负起沉重的包袱,隐忍算计挣扎,岑三娘把脸贴在他胸口,轻声说道:你不用入局,崔皇后也斗不过武昭仪。咱们脱身出来吧。 我会安排。杜燕绥宠溺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只是滕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也许助武昭仪打垮崔皇后,坐上皇后的宝座只是他的第一步。我怕脱身极难。 岑三娘惊了:他想谋反? 杜燕绥苦笑道:我不知道。他对武昭仪是我亲眼见着的。那么深的用情,那里会那么容易原谅,还鼎力相助。他做事不会没有目的。 他想谋反也不会成功的。岑三娘说道。除非,这不是那个出了历史上唯一女皇帝的大唐。 杜燕绥阖上了眼睛:走一步是一步吧。希望挨到年底,等咱们回去的时候,皇上已经不那么迫切的需要用我了。(晚上继续) ☆、粮食 粮食 尽管岑家死命的想捂住这个消息。 分卷阅读253 - 分卷阅读25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4 在场侍候的下人多,场面混乱,加之滕王本就没打算捂住,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整座隆州城。 故事本身加传言添油加醋。人们总结出各种自以为最真实的内幕。 其中最能被大家接受的是,岑家三房过继个稚子给四房,夺走了四房所有的产业。蔡国公夫人一朝扬眉吐气,找三房的晦气。三房的六姑娘嫁进王府做了侧妃,过继的又是她的亲弟弟九少爷岑知林,焉有不帮娘家之理。于是蔡国公要帮妻子讨公道。滕王宠爱侧妃娘娘两肋插刀。于是乎,蔡国公和滕王约了决斗。 王爷身份矜贵,又不是武夫,这拳脚上自然就输了一筹……茶寮里好事者滋溜喝着一口酒,扫了眼身边伸长了耳朵的听客,脸上浮起了神秘的笑容,蔡国公据说去冬一杆长枪一匹白马单挑万人聚集的叛军,生擒了女匪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岑家人还没看清楚,滕王就被蔡国公踹进了湖里,潇潇洒洒的携了夫人走了。 哗!众人张大了嘴巴,那可是王爷! 王爷又如何?不过管着个隆州城。蔡国公可是天子近臣,原是近身保护皇上的千牛卫将军。 帘子隔开的雅室里,岑三娘一身普通民妇打扮,听得津津有味。 三娘,你真的想讨个公道?方铭坐在她对面,身材越发有富。早先一张清秀的脸完全淹没在了脂肪里。 五月的天,室内也不算太热,开着窗,河风吹拂,他仍摇着一把折扇扇个不停。 过继了知林,四房血脉不断。爹娘也有香火供奉。产业归了九哥儿,我半点怨言都没有。岑三娘心想,她只怨三房先前将自己诓到洪州欲献给滕王。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知道了袁天罡的那道批语。就算岑家不顺从,滕王也有的是办法。如果没有三房将她弄到洪州,又不会遇到杜燕绥。怨恨消散了不少。只能说,她不可能和三房交好罢了。 她今天悄悄约了方铭,却是另有话要问他,不愿让他误会,摇了摇头说道:席间六娘说话惹了是非罢了。国公爷和王爷都是要强的人,一时就争执起来……她顿了顿,只讲了明面上的事情,哪曾想两人要公平决斗,王爷就不该写了生死状。捏着生死状,国公爷又饮多了酒,竟把王爷踹进湖里了。 方铭向来相信岑三娘的话,想着自己无端因为岑七娘被迫匆匆娶了媳妇,恼火的一收扇子道:岑六娘真是霸道。还好只是侧妃,若成了正妃,指不定当众要你这个一品夫人朝她行跪礼呢。 也是国公爷脾气躁……唉,滕王是今上的皇叔。不管是何原因,总是我们家失了礼。待祭祀完爹娘,少不得拎着药材礼品去王府赔罪。也不知国公爷那一脚踢伤了王爷没。岑三娘轻叹。 方铭自搭上岑三娘这条线。王家在长安经营隆州布料的铺子生意损了六成,不过,却抢在方家前头,组了商队走西域。方家立足长安不过一年左右,已有把布料生意铺向全国的势头。这其中除了岑三娘牵线搭桥引来的贵人们相助,还有邹家礼让两分的原因。 方家五个嫡子,俨然让方铭拔了头筹。对外的事务方老爷渐渐移给了方铭。岑七娘的事对方老爷来说只是个契机。方老爷向来觉得男人不成家不生子,就少了许多人生磨励。告诉方铭,若不成亲,掌不了方家的权。 前有岑七娘的事逼着,后有方家掌权四个字诱着。方铭认真的挑了个模样斯文秀气,性情温柔的姑娘娶了。 成亲之后,果然原先家里的束缚更小,插手的生意更多。妻子又贤惠。他长得越来越胖了。 方铭脑袋又不是个笨的。听岑三娘叹气说要去赔罪,瞬间就可怜起她来:国公爷好面子,自然不方便去王府赔罪来着。只能委屈你去了。听说你从前与王妃在京里头也算姐妹,大概就走个过场,不会为难你。 是啊,尉迟国也托我去探望王妃。她过的可好?岑三娘想侧面先探探情况。 方铭苦笑道:王妃深居简出,今年端午赛龙舟都抱病没有出府。王爷身边带着的是六娘。我连王妃长什么样都不晓得。 岑三娘大吃一惊。端午赛龙舟是大事。滕王身边居然带的是六娘,尉迟宝珠从前哪里是能静静呆在府里的性情。当即决定明日祭祀之后,后天就去王府探望。 方铭见她眉头紧皱,只道六娘受宠,王妃如果不露面,她去王府赔罪少不得要受六娘刁难。他知道岑三娘和自己一样是爱钱的人,转了话题安抚她道:眼下有笔生意,你愿意入股么? 岑三娘正捏着几万两银子不知道做什么好。方铭又是个信得用的,勉强转移开注意力道:什么生意? 提到生意,方铭眼睛笑眯成了缝,低声说道:西征军开拔了。要赶制过冬的军衣。邹家提携,从自家份额里分给方家两成。三十万大军,这两成也甭小看了,能获利六万两。方家正收集所有的厚葛麻连夜赶制。不过,抽了流水赶这头,别的地方怕周转不开。你若有钱,投两万银子进来,年底就有六千两利。 这是高利润啊。岑三娘哪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又叮嘱了方铭一句:可千万别以次充好。 方铭一展折扇,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你放心,事关军务,是抄家灭族的罪,我是生意人,只求稳妥的赚上几万两银子,贪也要看是什么事。 岑三娘笑道:既然你肯让利,我自然要做。不过,先申明,契纸上只写我借高利银。不写参合这笔军服生意。 就算日后有什么事,她只不过借了两万两银子,利钱六千的高利银子给方家罢了。 你稳妥,我更放心。方铭知道岑三娘顾忌什么。行商总是贱业,被人知道杜家赚军服银子,总是不好听的。豪门权贵哪怕开着酒楼商铺,也是记在门下奴仆头上。 两下敲定之后,岑三娘目光闪了闪,漫不经心的打听起滕王是否与方家有生意上的合作来。 滕王是隆州刺史。方家在隆州行商百年。滕王如果要做什么生意,是瞒不过方家的。这是杜燕绥交待她打听的事。 岑三娘正奇怪为什么要打听这个。需知王府除了朝廷拨银,地方的税收也有一部份是捏在滕王手中的。 没想到方铭沉吟了会,说出一番让她大吃一惊的消息:你既然向我打听滕王,有件事我一直心里不踏实。王爷自到任后,和方家合伙做粮食生意。方家出面买粮,使的是方家的船,买家是王爷联系的,没让方家插手,王府的人自己押运。我只知道至少走了四趟,每趟三条船,到了益昌就放了船回来行了陆路,后面就不知去向了。银钱结算清楚明白。外头只道是方家的生意,一点疑心都没有。别的生意好说,毕竟这是粮食。三娘,这事除了王府,就只有我爹,我,还有你知道。 岑三娘心里一默,剑南道与吐 分卷阅读254 - 分卷阅读25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5 蕃交界。入川之后寻了马帮走山道,能避开官府的盘查将粮食运进吐蕃。去年江南大旱缺粮,滕王不把粮食卖到江南赚钱,却运往剑南道。不能不引人深想。 她想了想道:狡兔三窟,方家还是尽早分家吧。将来的事谁都说不清楚。也许没事。万一有事,也不至于是灭顶之灾。你放心,除了国公爷,我不会告诉别人。 她说的含含糊糊,方铭却倒吸口凉气。这意思是万一滕王这笔粮食的买家有问题,方家就首当其冲。 他起身郑重向岑三娘深揖一躬:我会回去和我爹商量。 岑三娘也坐不住了。她戴了帷帽,从后门出去。阿秋也戴着帷帽,叫了轿子候着。岑三娘悄悄的回了四房老宅。 方铭却一直稳坐到日落,才离开。 回去和杜燕绥一说。杜燕绥愣了半晌才道:丹华曾说起过吐蕃。先前织锦阁的徐夫人送来消息,滕王知道一心为隐太子报仇的长林军统领冯忠在吐蕃出现。如能给大唐沉重打击,冯忠会不遗余地。我猜,滕王这几批粮食定是运进了吐蕃。英国公带兵西征,一旦吐蕃悄悄出兵袭击。不说征西军落败,至少战事会呈胶着状态。他倒是把皇帝想要征西的心思猜得极准,去年就做准备了。四趟三条大船运的粮又不多,只能诱吐蕃小小的骚扰我军。等到皇帝斥英国公打仗不利,再把我推出去。怪不得先是不肯让我入西征军,极有把握开战不利。滕王是打算把我这枚棋用那时候。 岑三娘说了方家做军服生意的事。杜燕绥倒夸了她一声:放高利银子倒不错。有邹家承头,倒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岑三娘又说起尉迟宝珠久不露面的事,心里有些担心。杜燕绥知道滕王姬妾多,只能叹息几声,商议好祭祀之后就去王府借赔罪之机见见王妃。(还有一更) ☆、规矩 规矩 给父母上过香拜祭之后。岑三娘恢复了素色的打扮。穿了藕色的大袖衫,白色高腰裙子,挽了坠马髻,插了两枝雕成玉兰花形的簪子,髻后垂着一串嵌蓝宝石的璎络。带齐了方妈妈阿秋逢春,在黑七和一队侍卫的护送下,捧了药材礼物去拜见滕王妃。 滕王府新建不久,离刺史府不远。马车从侧门进,直驶到二门才停了下来。 垂花门站着一个嬷嬷,两名女官,四个侍女候着。见岑三娘下了车,嬷嬷上前行了礼,语气分外恭谨:杜夫人请上轿吧。 门口停着青布帘的两乘小轿。岑三娘心想,难不成这滕王府极大?她上了轿,方妈妈和阿秋逢春捧着礼物随着轿走。 大概过了盏茶工夫,轿子停了下来。一名女官打了轿帘,一人扶岑三娘下轿。 轿子停在处院子门口,黑漆的门脸,正中摆着一方黄杨木的屏风,雕刻着大朵的牡丹。门口站着两个穿蓝色窄袖短襦系白色高腰裙子的侍女。见了岑三娘行了礼领她进了院门。 绕过屏风,院子里对称种着两棵高大的榕树,树荫遮敞了整座院落。正中是座穿堂,摆着黑底漆金的十二扇屏风,屏风前一座铺了锦垫的罗汉榻,两边摆着八把交椅。 过了穿堂才是正院。四周以回廊相连,院子正中种着一大架子葡萄,枝叶间坠着串串饱满的青色果实。又夹种着金银花,黄白相间的花朵吐放着馥郁的香气。 正房五间,廊下站着一排侍女。一名女官从里面走了出来,朝岑三娘曲膝行礼,引了她进去。 绕过正堂与梢间相隔的多宝阁,进了王妃的卧室。 尉迟宝珠倚着锦被靠坐在架子床上,朝岑三娘伸出了手:三娘,三娘! 伸出的手瘦如儿臂,肌肤苍白,一只玉镯空空的垂在她腕间。岑三娘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抬头看到尉迟宝珠瘦削苍白的脸和眼里的盼望,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怎么病成了这样! 她快走几步坐在了床前,伸手握着尉迟宝珠的手,难过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杜夫人,你理应给王妃见礼。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尉迟宝珠把手一缩,眼里噙着泪,抱歉的看着她。 岑三娘闻声看去,边上站着个穿青色大袖襦衣的嬷嬷。梳着高髻,紧抿着嘴唇,两侧的法令纹极深,瞧着就是个严厉刻板的。 她忍着气起身曲膝给尉迟宝珠行礼请安。尉迟宝珠轻声叫了起,这才重新又坐到了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眼神扫了扫,除了她带来的方妈妈阿秋暖冬,屋子里还有一名嬷嬷一名女官和两名侍女。没有见着尉迟府随行来的那名嬷嬷。 尉迟宝珠似乎感觉到岑三娘握着的手给了自己力量,吩咐道:我与杜夫人久未相见,私下里说些话,你们先退下吧。 嬷嬷欠了欠身道:王妃病着,适宜静养。王爷叮嘱过,不能让王妃任性。既已拜见过了,杜夫人请吧。 才坐下就要赶她走?岑三娘皱紧了眉。 尉迟宝珠眼里有几分惧意,轻声对岑三娘说道:是啊,我病着,怕过了病气给你。见着你一面就成了。等我身子大好了,再请你来。 岑三娘大吃一惊,眼前这还是活泼直爽的尉迟宝珠?她慢慢转过头,盯着那嬷嬷道:王府就是这般待客的么?连王妃想和我说几句贴己话,嬷嬷都要管? 嬷嬷抿了抿嘴,法令纹更深,腰板挺直着:王爷有令,奴婢不敢违背。 岑三娘理也不理她,心想我就坐在这里,你难不成敢来拉我?她转过身柔声问尉迟宝珠:病了多久了?大夫怎么说? 尉迟宝珠怯怯的看了眼那嬷嬷,手紧紧的握着岑三娘:半年了,去冬去锦屏山看雪,染了风寒。放心,养养就好了。 杜夫人!你好无礼!嬷嬷见王妃继续和岑三娘交谈,不由厉声说道。 岑三娘站起身来,逼视着她:主子说话,哪有一个奴婢随意插嘴的份。方妈妈,掌嘴! 我是王妃的管事嬷嬷!七品女官,你竟敢…… 方妈妈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尉迟宝珠低呼了声,扯着岑三娘的衣角紧紧攥住。 岑三娘冷冷说道:我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替王妃教训教训你,有何不妥?你大可以去找王爷哭诉,就说王妃要和我要聊话,不准你们在里面侍候。出去! 嬷嬷捂着脸,脸上一片难堪,仍行了礼,挺直了腰背走了出去。 看到人出去了,岑三娘朝方妈妈几个使了眼色,让她们守着门,这才重新坐下,握着尉迟宝珠的手道:怎么会这样子?他待你不好? 尉迟宝珠的眼泪就滚落出来,哽咽着说道:我斗不过他……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岑三娘听得心头发凉。 滕王待尉迟宝珠中规中矩。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总会来她院里。尉迟宝珠刚到隆州时想明白了打算收了心安心做滕王妃。她性格活 分卷阅读255 - 分卷阅读25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6 泼直爽,滕王不迁就她,她就敢发脾气。 滕王把她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换了个干净,拨了两个嬷嬷四名女官来侍候。无论做什么,先看合不合规矩。只要不合规矩,嬷嬷和女官们就按宫规教训。罚跪罚抄书用包了丝绵的藤条抽腿肚子。 去冬尉迟宝珠窝了一肚子火,刻意趁滕王宴请城中仕绅时换了小厮的衣裳溜出了府,独自跑去锦屏山看雪。找到她时受了风寒,就被拘在院子里。连尉迟府此次来的管事和嬷嬷都只在院子里磕了头,人都不让见。 本来就病了,嬷嬷女官们的规矩又多,尉迟宝珠被规矩折磨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喝了药也不见好,生生病成了这副模样。 滕王要教王妃学会王府规矩,尉迟老国公难道还能说滕王虐待他女儿? 如果尉迟宝珠性格文静,这些规矩并不是很难适应。偏偏尉迟宝珠在府里养得娇纵,父亲哥哥疼爱,静不下来。这规矩对她而言,就要命了。 只能说,滕王这招对尉迟宝珠来说,太残忍了。 皇上要赐婚,我有什么法子。吃个饭,想吃的菜吃不着,都是侍女挟什么吃什么。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去院子里走几刻钟,都有人提醒。我想骑马,好,让我骑,有人牵着,马慢吞吞的绕着马场走一圈,嬷嬷们就道足够了。你二舅舅送的弓箭被锁进了库房,嬷嬷不让碰。王爷只说王妃要懂规矩。又没拘着我。可是走哪都有嬷嬷跟着。给父兄说也没用,我难受,三娘。……尉迟宝珠一吐为快后,哭了起来。 岑三娘忍不住想,换成自己,怕是也受不了吧。她三娘不知道怎么安慰尉迟宝珠,只好对她说道:我还在隆州呆一两个月。你赶紧好起来,任由自己病着,连说会话都用规矩来拦你。等你好了,我下贴子请你。既然用规矩来拘着你,咱们就找找这规矩里的漏眼。你说好不? 找规矩里的漏眼?尉迟宝珠的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我尽快好起来。三娘,你说话算话,多陪陪我。 我就不信,凭咱俩对付不了两个老虔婆!岑三娘骄傲的模样感染了尉迟宝珠。 她咯咯笑了起来,依稀能看到两分昔日的神采。 见她说得久了打了个呵欠,岑三娘就起身扶了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辞了出来。 出了门,她心头一惊,方妈妈阿秋和暖冬竟然不见了。她快步穿过梢间,看到正堂四周垂手站着王府的嬷嬷和女官侍女。 一抬头,看到滕王坐在正中主位上,面前摆了方棋坪,自独自下着棋。 岑三娘倒吸口凉气,方妈妈几个肯定是被人无声无息的请走了。她硬着头皮上前曲膝行礼:给王爷请安。她站直身,又道:妾身已探过王妃,这就告辞了。 滕王将手里的墨玉棋子扔进了棋盒,站了起来,走到岑三娘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岑三娘大惊。 滕王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唇间,淡淡说道:如果我是你,就安静的随本王走。别让王妃听到生出异样心思来。 只隔了一个梢间就是尉迟宝珠的卧室。岑三娘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只见先前站在正堂的嬷嬷女官侍女们早就进去了。 她用力的想抽回手,压低声音道:王爷自重! 身体被滕王拉得一个趔趄,手腕像被铁箍着似的挣脱不开。岑三娘又急又怕:我是蔡国公夫人! 滕王没有说话,拉着她急步过了回廊。 岑三娘急得不敢放声喊叫,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害怕起来。低声说道:王爷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 回廊尽头是道月洞门,滕王拉着她出去,外面是座花园,园子里有座围着雕花门窗的亭阁。 直走了进去,滕王才松了手,慢条斯理的说道:想单独见见你可真不容易。 电光石火间,岑三娘一下子就明白了岑六娘那句话的意思。她张大了嘴,指着滕王颤声说道:你和他打一架,是知道出于礼节,会来赔礼。做戏做全套,他拉不下脸,只有我会来拜见王妃。你,你是想诱了我单独来王府?你想做什么? 去年端午在曲江见着你,本王一直在想,为何你又穿了茜红衣裙……滕王负手站在她面前,风吹起他身上雪白的苎麻,一双眼睛幽深如潭。(明天再更) ☆、失望 失望 园子里种着一池荷,已有粉红的花箭婷婷探出枝叶。阳光打在滕王的脸上,白衣如雪,腰带上金丝绣的盘龙璀璨夺目。耀得岑三娘眼睛都花了。 那一年端午我悄悄进了隆州城,火龙洒出来的漫天金花银雨真美。那么多人拥挤着,我瞧着你,觉得长街上就像只有你一个似的。原本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没想到街上却又多出一个你。我有时候会想不起你的模样,只记得那件衣裳,像云霞似的。滕王像对着岑三娘在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风轻轻吹拂着,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岑三娘渐渐镇定下来,揉着手腕,慢吞吞的说道:我穿什么衣裳……关你屁事!你千万不要说你喜欢我,我会觉得很恶心。 这句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引得滕王轻轻笑了起来。笑容在他脸上一点点绽放,像阳光照在冰雪上,竟有几分温暖的感觉。 他心情极为愉悦的模样:后来我才知道,你来船上见我时的斯文矜持全是装出来的。你怎么做得出在开国侯府门口打滚的事情? 谁打滚了?岑三娘脱口而出,没好气的说道,坐台阶上假哭来着。别说的我那么狼狈。 滕王呵呵笑了起来:留你下来是想问你些事。 既来之则安之,她就不信滕王真的敢对她怎样。不说别的,杜燕绥已非昔日的侍卫空青。滕王不可能没有顾忌。岑三娘心里更加镇定,欠了欠身道:王爷想问何事? 原是个胆子极大的。滕王喟叹了声,你与她一样,皆与众不同。 她?武昭仪?岑三娘并不同意他这句话: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花。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人。每个人都与众不同。 滕王的脸沉了沉: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要和我唱反调? 岑三娘的目光连躲都没躲,平静的说道:我只是说一个事实罢了。 从前和她相处,她至少会怕自己。现在……仗着身后有杜燕绥给你撑腰是么?滕王语气有点重,带着股不屑与傲慢。仿佛杜燕绥做了一品国公,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岑三娘讨厌他这样看杜燕绥,语气更加骄傲:对。杜燕绥能给我撑腰。可惜尉迟宝珠贵为王妃,却要受嬷嬷的气。娇养的国公府姑娘竟会害怕几个奴婢。王爷的确没给她撑过腰!单说这点,我就觉得没嫁错人。 放肆!滕王终于怒了。 岑三娘既然敢说,就豁出去了,讥诮的看着滕王道:我有说错吗?别以 分卷阅读256 - 分卷阅读25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7 为你用规矩去拘着尉迟宝珠这招多高明。你不就是嫌宝珠娇养大的,身后有尉迟老国公和两个有出息的哥哥给她撑腰,怕她尾巴翘上天,管着你不痛快么?你既然也不痛快,有本事拒绝皇上赐婚啊?把气撒王妃身上算什么?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皇帝赐婚,也就岑六娘那样的嫁给你会欣喜若狂。岑六娘爱慕着你,你扔根骨头她就欢喜的摇尾巴。大概你还瞧不起她。 你这是在训斥本王吗?藐视皇室宗亲,知道会是什么罪不?滕王生气的时候,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黑黝黝的眼神像暴风雨袭来的天空,阴沉的可怕。 岑三娘笑了。她想起小时候读过的儿童故事:小马过河。小马要过河帮妈妈做事。看着河很胆怯,牛伯伯告诉它河水不深,最多没膝。松鼠却说水深不可测,昨天才淹死了个小伙伴。小马吓着了。老马告诉它是深是浅,自己试了才知道。小马顺利的过了河。 她就像那匹小马。初来乍道,对皇权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恐惧。在船上认出滕王的身份就开始惧怕。可这几年见过皇帝,和武则天聊过天,和皇后一家交过手。直到今天再见到滕王鼓足勇气说完那番话,她真不怕他了。 岑三娘扬起明媚的笑容:我那能训斥您哪。我只不过想告诉王爷。杜燕绥不是随侍在你身边的侍卫空青。我也不是当初的岑三娘。王爷有话想问妾身,大可正大光明的相请。拘了我的奴婢,将我拖拽至此,实在太过失礼。 滕王一怔。怒气来得快也散得快,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不是从前那个被本王威胁一句,就摇着尾巴来讨好的岑三娘了么? 岑三娘挺直了背。 滕王笑声未停,往前跨出一步,微微眯了眯眼:真的不怕么?本王想试试…… 岑三娘大惊:你想做什么? 身体猛的被他拖进了怀里,岑三娘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推掇着他,放声尖叫起来。 滕王皱了皱眉,捉着她的手扣在身后,低着头看她。她眼里没有泪,瞳仁里盛满了恐惧,拼命的扭着身体挣扎着。他想起在船上时问她:你真的不求我? 话不知不觉喃喃从他嘴里说出来。 岑三娘惊恐的看着他。 滕王便松了手,任她退到墙边捂着胸喘气。他转过头看向窗外,记得那时候他问她:你真的不求我帮你? 她顿时堆满了讨好的笑,软声求他:求求你帮帮我吧! 他一招手,她就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过来,仰着脸巴巴的望着自己。 多么美好。他清楚的记得她梳着垂绍髻,系着两条粉色的缎带。末端系着一排米粒大的珍珠,轻轻拂在娇嫩的脸上。让他情不自禁想起去封地前,拎着食盒给他践行的媚娘。 那时候他没勇气也没有能力给媚娘任何承诺,他连一句我喜欢你都说不出口。他离了京城,一直回想着那个夜晚,一直想象着,能用手抚摸下她的脸。想象着,朝媚娘招招手说:过来!想象着,媚娘会绽放着如花的笑容,提着裙子快活的奔过来扑进他怀里。 他只能看着她披上黑色的头蓬,融进夜里,走向他再也不可能走进的深宫。 哪怕他努力过,他再没能等到过他所盼望的那一幕。 滕王眼睛渐渐湿润,胸口一团火霍的烧起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去。他转过头看岑三娘:你不走,是想留在本王身边吗? 岑三娘呆愣的望着他,看着一张俊美的脸布满了阴霾,想都不想提起裙子夺门奔了出去。 她顺着来时的方向跑着,一进月洞门,看到廊下垂手站着的侍女。她脚步一顿,扶着廊柱喘气。 杜夫人,奴婢送您出府。一名侍女走过来,曲膝行礼。 我的奴婢呢?岑三娘干涩的问道。 她们在门口等您。 岑三娘深一脚浅一脚像踩在棉花似的跟着她出了院子。 少夫人。阿秋和逢春上前扶她,方妈妈也站在桥子旁边。 三人瞧不出有慌乱与惊张。就像被滕王拽到花园里只是一场梦一样。 出了滕王府,黑七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 上了马车,岑三娘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阿秋禀道:王爷过来,说有事与你谈,让人把奴婢几人请到了外院厢房里等侯。她小心的望着岑三娘,少夫人,您的簪子好像掉了一枝。 岑三娘伸手一摸,可不是,来时插了两枝雕成玉兰花形的簪子,只剩下一枝了。她勉强的笑了笑道:许是落在王妃院子里了。回头再去探望王妃,看被人拾着没。不值什么钱,掉了就掉了吧。 她疲倦的靠在引枕上,闭上了眼睛。 车轱辘辗着青石板的声音绵绵不绝,听着头痛无比。 岑三娘回想着滕王的一言一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不是喜欢着自己,又像是在意着什么。说他**在调戏自己,又不像。 他又提起了武昭仪。 自己和武昭仪半点都不像啊。 她想了很久,吩咐阿秋道:你回头给方妈妈和逢春说一声。别提王爷见我的事。省得姑爷多心。 那就是说少夫人出来时脸色古怪,府里有事发生了?少夫人嫁给国公爷,她好她们才会好。这道理阿秋明白。她脸一白,重重的点了点头:逢春话不多。奴婢回头就告诉方妈妈。 回了四房老宅。杜燕绥正在前院和侍卫们一起。 岑三娘回了跨院洗漱更衣,杜燕绥就回来了。 三娘,听说锦屏夕照是隆州一景。下午午睡后我们便坐了船去,晚上在山上用饭可好?杜燕绥吩咐摆饭,兴致勃勃的说道。 好啊!我还没见过呢。岑三娘努力抛开滕王带来的阴影,笑吟吟的答道。 等饭菜上来,她明显没什么胃口。 杜燕绥就叹了口气道:听说王妃病着? 岑三娘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滕王如何用规矩拘着尉迟宝珠,借着说话,发泄着情绪。 杜燕绥却想的和她不一样:滕王这么做是对的。 岑三娘大怒:好好的一个人被拘成那样,他那里对?我看你们这些男人都巴不得媳妇立贞节牌坊。自己组团去青楼狎妓却认为是风雅! 杜燕绥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惊得愣了愣,柔声说道:你别急,听我给你说…… 岑三娘扔了筷子,站起身道: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说错了吗?她转身就进了卧室。 ☆、挨打 挨打 今天这是怎么了?杜燕绥也沉下了脸,转头叫一旁侍候的阿秋,今天去王府,出了什么事? 阿秋心头发虚,只敢低着头,不敢看他,嘴里说道:没出什么事呀。少夫人挺顺利的就见到了王妃。 杜燕绥盯着阿秋紧紧纠结在一起的手,心里越发起了疑:然后呢? 然后……王妃病着没有起身,少夫人 分卷阅读257 - 分卷阅读25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8 瞧她那模样就极难过。打发我们去门口守着,和王妃说私房话来着。阿秋眼珠滴溜溜的转,只觉得杜燕绥眼神似把自己看穿了一般。她素来机灵,猛的想起还能有话解释,奴婢想起来了。少夫人才坐下,王妃身边侍候的老嬷嬷就说王妃身子不好,既然少夫人见过了,就可以离开了。少夫人本不想理她,结果才和王妃又说得两句话,那嬷嬷便又插嘴斥责少夫人无礼。少夫人气极了,就让方妈妈赏了那嬷嬷一嘴巴。 杜燕绥松了口气:原是替王妃难过来着。 他见阿秋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还悄悄的抬眼瞟自己。杜燕绥冷不丁的问道:少夫人打了王府的嬷嬷。王爷见着她没说什么吧? 奴婢不知道。阿秋顺嘴答道,抬头惊恐的望着杜燕绥。 杜燕绥眸色变冷。这么说岑三娘是见着滕王了。他站起身往卧室走,语气极平常:饭菜撤了。 他究竟听出来还没听出来啊?阿秋看到杜燕绥进了卧室,转身就去寻方妈妈,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 杜燕绥进去,看到岑三娘坐在交椅上发呆。他淡淡说道:祖母可用规矩拘过你?我可用规矩拘束过你? 岑三娘不答。她心里堵得慌。 尉迟老国公出身寒门,跟随先帝之前原是打铁出身。夫人亦出身寒门。然而建功立业后府里却请得先生用心教养尉迟大郎二郎。王妃是老来女,尉迟老夫人过世后,老国公不忍苛求。皇上赐婚之后,尉迟老国公唯恐女儿如在家中一般娇纵,特意重金聘请得四位宫里出来的老宫女陪嫁去了隆州。再三请滕王严加管束。以免丢了皇家颜面。杜燕绥坐在岑三娘对面,和气的给她解释。 岑三娘嚅嗫的说道:老国公请滕王严加管束,那不过是爱女之心,谦让之辞。 杜燕绥冷着脸道:你只看到王妃受不得规矩拘束,过得难受。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她是王妃,王府的中馈却仍是王爷在操持。她随滕王来隆州之后,便是端午。滕王应酬主持端午赛龙舟。她能抛下州衙的官眷们带着侍女独自看热闹逛街吃东西。滕王是什么人?看在尉迟老国公的面上说了她几句,她能梗着脖子顶回去。撤了她身边的人,她过年节时就能赌气抛下州衙前来赴宴的官眷扮成小厮去锦屏山赏雪。做姑娘时纵马长安,性情直爽,人见人爱。可她现在是滕王妃。皇上将滕王从富庶的苏州贬到洪州,再由洪州贬到隆州这座小城。王妃是嫌弹劾滕王的人不够多?堂堂皇叔,再贬,贬到县城做闲散王爷?和圈禁有多大的区别? 他的声音太冷,岑三娘拗不过弯来,嘴硬道:好好和宝珠说,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硬逼着她,她明知道自己任性也不肯改。何况在长安时…… 大概是我太纵容你了。哪家的媳妇不是晨昏定省,恭谨的侍候长辈,服待夫郎? 杜燕绥截口打断了她的话。 岑三娘猛的抬头:你什么意思? 杜燕绥笑了起来:一句话不高兴能扔筷子发脾气。没顺着你,你就能挑眉毛像斗鸡似的。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我要歇午觉,过来替我更衣。 岑三娘瞪大了眼睛,气得咬住了唇。 是为了王妃抱不平,还是见着滕王,给你气受了?杜燕绥静静的看着她。 没……岑三娘才答了一个字。杜燕绥大步走过来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拖到床边扔在了床上。 岑三娘尖叫了声,被他翻过身压着,屁股啪的挨了一下。他没有留手,疼的岑三娘情不自禁的僵硬了背,努力的挣扎起来:你做什么? 随便发脾气一巴掌!不讲道理一巴掌!冥顽不灵一巴掌!不来侍候我一巴掌!撒谎隐瞒一巴掌!杜燕绥边说边下手,巴掌打的重。霹雳啪啦打完,岑三娘已哭了起来。 他停了手冷着脸问她:错了没? 岑三娘羞愤交加,屁股火辣辣的,大声哭叫着:我没错没错没错! 杜燕绥顿时头疼起来,又一巴掌揍了下去:认错我就不打了! 你打死好了!打死我再找个懂规矩的侍候你! 他居然下狠手,他下狠手……岑三娘心酸的趴床上号陶大哭。 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杜燕绥说完霍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杜燕绥出了门看到方妈妈阿秋逢春三人站在廊下抹眼泪,板着脸道:不准少夫人出房门…… 窗户被岑三娘一把推开,满脸泪痕,鬓发散乱吼道:我就要出去! 杜燕绥指着方妈妈三个道:你出房门一步,我打她们一军棍。出来几步打棍!生死不论! 岑三娘气极,左右看了看,抄起桌子上的花瓶朝他砸了过去:你敢! 你试试!杜燕绥寸步不让。 方妈妈三个往地上一跪,替岑三娘求情:姑爷,少夫人年纪还小…… 不准求他!岑三娘脾气上来了,提起裙子踩着桌子翻窗就跳了出来,一手扯方妈妈一手扯阿秋,收起行李,我们走!回长安去! 几人看看岑三娘又看看杜燕绥,吓得不知所措。 杜燕绥冷冷一笑,也不理会,迈步出了院子。 少夫人,怎么好好的就吵成这样子。方妈妈搓着手劝她,有什么好好说。姑爷向来疼你。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岑三娘屁股还火辣辣的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阿秋小声的说道:少夫人,姑爷好像猜到王爷见你了。您又不肯给他说实话。 她又没做什么!岑三娘扭头就进房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咱们走!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岑三娘从窗户看出去,杜燕绥竟带着侍卫们进来了。 她们三个,拉出去一人十军棍!杜燕绥板着脸下令。 黑七挑了挑眉毛,伸手捂住了馒头的嘴,将他扯到了旁边。 侍卫们就冲了过去,挟着方妈妈三人就往外走。 少夫人!少夫人!三人被扯了胳膊往外拉,听得十军棍,吓得身子发软。杜家的军棍比板子重多了,一棍下去就能打死。 杜燕绥你敢!岑三娘冲出来,就去抢人。 杜燕绥盯着她的脚步,扬声说道:每人十五! 是!侍卫答得干净利落。 岑三娘硬生生收回脚步,颤声道:你,你真要打? 杜燕绥不答。 岑三娘看着三人就要被拉出院门,一咬牙又跟过去高喊着:不准打! 二十军棍!杜燕绥冷冷的报数。 转眼三人就被扯了个没影。 黑七松开手,捅了捅馒头。 馒头想都没想脱口说道:少爷吓唬你的,少夫人你认个错就行了。 院外传来方妈妈凄厉的一声惨叫。岑三娘哆嗦了下,大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杜燕绥下巴扬了扬,馒头一溜烟跑了出去。黑七笑了笑,慢条斯理 分卷阅读258 - 分卷阅读25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59 的跟着出去。 杜燕绥走到她身边:哪错了? 岑三娘被他逼得又羞又气,两眼一闭直接装晕。 杜燕绥伸手就捞住了她,气得笑了起来。拦腰抱起她进了卧室。 岑三娘铁了心装死,任由他把自己抱上床,一动不动。 下半身一凉,裙子被掀了起来,亵裤被褪到了脚弯处。她咬紧牙就是不动。屁股突然被烫了下,他轻轻的吻了上来。 咋这么犟呢?杜燕绥伸手揉着,轻声问道。 岑三娘就哭了。因为那个人是他,她才能由着自己肆意的发脾气。可是连他都对她狠了。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身体一怂一怂的,一丝儿哭声都听不着。杜燕绥心里并不比她好受:你说,除了我,还有谁能纵容你胡乱发脾气?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在你发脾气时还来哄着你?你不仅摔筷子冲我发火,连认个错都要拿你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要挟着才肯。你不让我伤心吗? 一番话说得岑三娘难堪。 杜燕绥揉着她的屁股,俯首又亲了一口:我哪里没对你总要说出来,是吧?总不成装晕装一辈子吧? 他扳过她的身子,认真的看着她。 岑三娘扁了扁嘴,总算开了口:你胡乱生气! 杜燕绥深呼吸:你说的对,你当着丫头的面摔筷子走人,我应该先哄着开心了再和你讲道理。我还是男人么? 岑三娘蓦的睁开了眼睛:所以你就故意下狠手打我,维护你的尊严? 下狠手?杜燕绥左右瞧瞧,一巴掌拍在床头小几上。 哗啦一声,小几四分五裂。 他扬了扬眉:这才叫下狠手! 岑三娘看了看小几,身体瑟缩了下。 杜燕绥又道:在府里就因为我多听了一耳朵三堂嫂哭诉,你就吃醋给我下药。弄得我动弹不得,药里放黄连,搜走我的私房,饿了我整整两天。我可有对你发脾气?摔筷子扔碗离家出走?对,我就是窝着火想教训你。你欺负我能说是闺房之乐,我甘之如饴。你心里闷着事不肯告诉我,我不勉强。你当着下人的面摔筷子,进来和你讲道理还嘴硬。我就是面人儿,也会生气发火。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伤感的说道:你放心,没让打方妈妈她们。你真恼了我了,想离开,我就按排你落水失踪。我知道你烦了扯进朝堂这些事里,我也不想让你过得辛苦。 他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见岑三娘眼里淌着泪,呆呆的望着自己。杜燕绥犹豫了下,又转过身,一步就迈出了门。 依然没有动静。 他仰天长叹,狠狠一跺脚转身回去,指着岑三娘大骂:你就不能扯下我的衣角?(周末晚上更新) ☆、离开 离开 岑三娘撇撇嘴,坐起身。 杜燕绥眼睛一亮。 她伸手放下了帐子。 嫩黄色的纱帐顿时让杜燕绥眼前一片模糊。垂着的两只铜制镶蝴蝶帘勾轻轻晃动不停,勾得他的心起伏不定,泛起阵阵酸楚。 他紧不自禁的攥紧了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生气了,她不要他了。 杜燕绥怔怔的想,是他错了么?他不该打她,不该当着那么多侍卫当众下她的脸。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因为她吃饭时发脾气摔了筷子,还是气她瞒着自己王府里发生的事,气她不相信自己会斗得过滕王? 他脚步沉沉的,竟害怕去掀了帐子看她,怕她气头上说一句她要走了。他扶着门框一动不动的望着对面的床出神。 已经入了夏,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帘帐几近透明。他看着岑三娘慢慢的摘下身上的首饰扔到枕边,扯过被子搭在身上睡了,连发髻都没拆散。 床头的小几碎了一地,还没收拾。他禁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当然不会像拍小几一样打她屁股。他突然想知道一巴掌拍屁股上什么感觉,拿捏着当时揍岑三娘的力道,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屁股上,身体下意识的僵直,有点点疼。他噼里啪啦连拍五下,顿时觉得屁股麻了。 难怪她生气了……杜燕绥沮丧的想,他真没想用多大的力,已经觉得很轻了。再瞅了眼床边那堆破碎的木头。顿时觉得自己的手不是一般的重。想着她白玉似的肌肤恐怕这会儿已经泛青了,心里就难过起来。 又舍不得离开,靠着门不停的想,如果她真要走怎么办?那当然不行。拦得住她么?杜燕绥比谁都清楚岑三娘柔中带刚的性格。不拦吧,她要真走了,大唐疆域这么宽。上哪儿去找她? 她又不像普通闺秀。当年若不是许氏多嘴,回了李家,她恐怕早就拿银子买了房产重新落户。她可不怕那些浪荡子纠缠,她敢在坐在开国侯府大门口撒泼。 规矩?她已经很受规矩了。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她必定活得痛痛快快的,开家小酒馆,能和浪荡子结交调笑,半分不受拘束。 她又那么美。娴静时美的像副水墨画似的。活泼旱可爱的恨不得抱在怀里揉碎了。该有多少男子爱她的娴静和活泼? 她又聪明。国公府最潦倒的时候,她都能想出卖地板卖牡丹卖鱼。离了自己,有着上万两银子的嫁妆,登门求亲的怕是要从二门排到大门外去了吧。 她跟着自己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连去骊山别庄,自己满脑袋想着都是如何助武昭仪扳倒崔皇后。别说来隆州了,想的是如何探滕王的底。都没想过好生陪她游游山水。 滕王必定让她受委屈了。她心里头不爽快,自己还挑她的错……杜燕绥胡思乱想着,觉得那帐子像是把岑三娘和自己隔了个十万八千里。霎时心灰意冷,觉得她必定是不肯再要自己了。 原先就是自己舍不得,利用着她的善良和心软求得她留下来。还许诺会对她好一辈子。这会儿又怎么还有脸去求她原谅。 杜燕绥苦涩的看着外面的阳光,心里半分暖意都无。 如果当初滕王娶了她为正妃,滕王多半不会像待尉迟宝珠一样待她。虽说自己一再说滕王爱着武昭仪,对三娘只不过看在袁天罡那道批语的份上。可是,他又不是傻子,滕王对三娘有着特别的情愫。说不清是什么,但绝不会对她半点感觉都无。 因为这样,他才见不得三娘隐瞒和滕王见面的事么? 岑三娘透过帐子看到他打自己屁股。巴掌拍在屁股上发出卟卟的沉闷响声。她数的清楚,五下,停了。岑三娘哼了声,他皮糙肉厚的,能和自己比? 馒头在院门口往里探头探脑的张望着。身后方妈妈三人忐忑不安的躲在他身后。方妈妈戳戳馒头的背,低声道:“看见什么了?” “还好开着窗,能看到孙少爷站在门口呢。估计还没哄好。”馒头回头说道,摇了摇头道,“孙少爷怕是不懂少夫人的脾气。当初二姑 分卷阅读259 - 分卷阅读26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0 娘领着人要去砸开国侯府。少夫人往门口一坐。二姑娘去拽她。少夫人那么柔弱,一巴掌愣是把二姑娘打愣了。打了还说了一堆道理,把满院子的人都骂得还不了嘴。不就扔个筷子么,值得孙少爷这般小题大作?” 方妈妈干笑着想,你这猴儿哪里知道内情。分明是姑爷恼了少夫人瞒着他和滕王见面的事。男人么,吃醋面子过不去,捏了个小错发作而己。 杜燕绥一眼瞅到院门口馒头,站不住了,抬脚就要走。 “打一还三。打五下就想息事宁人,那有那么便宜的事。” 帐子里传来岑三娘讥诮的声音。杜燕绥如在梦中。也不知道怔忡了多久,听到帐子里又传来一声冷哼。杜燕绥霎时回了神,一步迈进屋里,伸手关了窗。屋里的光线柔和起来,帐子里的人影越发朦胧。 他飞快的解了外袍,大步走过去掀起帐子上了床,满脸花开:“我错了……” 岑三娘的目光扫过去。杜燕绥自觉的翻了个身,趴着转过脸看她,笑嘻嘻的说道:“打多少下都随你,就是手打疼了我会心疼。” 岑三娘坐起身,扯了他的裤子,俯首狠狠的咬了一口。 “呀呀呀嗨……”杜燕绥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哼出了戏曲的腔调,逗得岑三娘扑哧一笑,一巴掌拍了下去。 “不痛,真的。只要你消了气,怎么都成。” 岑三娘却不动手了,侧着身子躺下,用手撑着脸轻声说道:“那咱们说好了,去锦屏山赏景,你安排渡河时我落水失踪吧。” 杜燕绥腾的坐了起来:“你,你……不行!” 她悠然的看着他道:“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我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杜燕绥双手紧握成拳,眼里一片伤心:“你真要离开我?” 岑三娘撇嘴道:“你不是说从没用规矩拘束过我么,你既然起了心,还不如好说好散,免得将来闹的厉害,大家都伤心。” 可他伤心的却是她能舍下自己。杜燕绥猛的提起裤子,掀了帐子,飞快的穿好衣裳,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外间馒头正得意洋洋的对方妈妈几个说:“……孙少爷身手那叫一个敏捷,一掌拍过去,掌风扫过,窗户就关了个严实。为什么要关窗?定是跪床脚踏讨饶了呗!瞧吧,等到未时一过,就能听到少夫人叫你们进去侍候起身了。” 方妈妈拍拍胸口道:“总算和好了。少夫人和孙少爷成婚已来,还没红过脸呢。你俩赶紧吩咐厨房烧水去。” 阿秋和逢春应了声,携着手去了。 “哎呀!孙少爷出来了。”馒头突叫了声。 阿秋和逢春一回头,就看到杜燕绥黑着脸,大步从院里走了出来。 方妈妈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的问道:“姑爷,少夫人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进去侍候吧。”杜燕绥简单说了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这是好还是不好啊?”馒头摸摸脑袋,赶紧跟了上去。 方妈妈带了阿秋逢春飞快的奔进了院子。她站在卧房门口小心往里看了眼。 “进来吧。”岑三娘的声音极冷,听得出又哭过了。 “哎,逢春,赶紧打盆热水进来。阿秋去煮两个鸡蛋。”方妈妈安排了两人后,叹了口气进了屋。 先瞅着床前被拍碎的小几,心里又是一突。她伸手挽起半边帐子,见岑三娘一眨眼,又是一串眼泪滑落。方妈妈挨了半边床沿坐了,语重心长的说道:“少夫人,奴婢多句嘴,您别往心里去。男人嘛,也有落不下面子的时候。先前奴婢在李家时,老太爷说一不二。大夫人在大爷面前也是小意温柔着。从没当众落过爷们的脸。姑爷疼你,也没少被你捉弄不是?您瞒着王爷见您的事,想必自有考虑。可孙少爷却猜出来了,心里头难免想岔了。因为王爷让您不舒坦,您就对姑爷撒气。他该会有多难受。再说,这话赶着趟,小事也变大事了。哪有不吵嘴的夫妻,越吵感情越好。相敬如宾,日子久了,也相敬如冰了。您说是不是?” 岑三娘吸了吸鼻子道:“妈妈说的这些我都懂。每次要消气了,只要他再哄哄也就没事了。他好好说话,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使使小性子,他就当了真……” 她擦了泪道:“去收拾行李吧。你们套了马车先出城去等着。” 方妈妈大惊:“您这是,这是……” 岑三娘黯然说道:“分开一些日子也好。硬拧在一块,谁心里头都不舒服。他知道的,您照我吩咐的去办吧。” “奴婢知道了。”方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去了。 等阿秋逢春进来,给岑三娘净了脸,用鸡蛋滚着眼睛消肿。 等到未时,黑七进来了。见岑三娘坐在廊下晒太阳,梳了简单的螺髻,髻上只插着根玉簪子。穿着件青色的窄袖短襦,打扮极为简单。 “少夫人,少爷安排妥了。问您收拾好没。”黑七握了握腰间的剑,又补了一句,“我会随你一起。别拒绝,安全第一。” 岑三娘站起身,阿秋给她披上灰白色的披风,她随手拿起帷帽戴了,淡然的说道:“方妈妈已经把行李搬上车了。这就走吧。” 马车是另雇来的,停在后角门外的巷子里。两挂马车,方妈妈和逢春带着行李坐了一辆。阿秋侍候着岑三娘上了另一辆。 岑三娘踏着凳子上了车。听到黑七问她:“您不去和少爷告别?” 他都不来,她又何必?相见怎如不见。岑三娘心里又酸又疼,低低说了声:“不必了。” 放了帘子,她就拿着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阿秋陪着她落泪,心想姑爷怎就这么狠心,多留一留,少夫人怎么会舍得走。 马车悄悄离了岑家四房,出了城。 四房正门外,杜燕绥也正翻身上马,陪着辆马车朝城外行去。 “少夫人,已到了城南外码头。您要不要挑起帘子瞧瞧?少爷已经上了船,正在渡河。”黑七在马车外问道。 岑三娘轻轻挑起了帘子一角。 马车停在码头外的高处,远远的瞧见杜燕绥站在船头,灰白色的披风迎风飘荡着。他身边站着个披着头蓬的戴了帷帽的女子,身形罩在披风里瞧不清楚。 “少爷身边站着的是丹华。与其让她疑心,不如让她配合。”黑七轻声解释着。 岑三娘想放下帘子,又舍不得不看。瞧着那条船驶在了江心,突然丹华踏出几步,弯腰去看水里的鱼还是什么,一头就栽进了江里。远远的看到杜燕绥跳了下去,船上乱成了一团。 这就是他安排自己落水失踪了。两人在江里只冒了个头,就此不见了踪影。岑三娘心里空落落的,喃喃说道:“江水湍急……” 黑七听得分明,嘴角抽了抽:“您放心,都是习武之人。下游 分卷阅读260 - 分卷阅读26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1 有人接应。这天也热,冻不着少爷。您若担心的话,不如回去瞧瞧?” “对啊,少夫人。要不回去瞧一眼……”阿秋兴奋的附和着。 她才拉不下脸呢,岑三娘放了帘子道:“走。” 马车重新拐上了官道,慢吞吞的朝前走着。 “天黑前能赶到前头镇上打尖。”黑七在马车外说了声。 “你安排就是。”岑三娘靠着引枕,心里一个劲想,这就走了?真的就走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到了镇上。黑七找了客栈,把马车赶进了后院。 阿秋扶了岑三娘下车。 方妈妈有些为难的看着满车的行李。除了黑七,她们都是女子,睡车上也不安全。不觉又叹了口气。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好在还有黑七在,否则心里更不踏实。 “我睡车上,行李不用拆了。只拿需用的便是。”黑七善解人意的说道。 方妈妈和逢春向他行了礼,先进房里侍候岑三娘。 阿秋晚上和岑三娘睡一屋,方妈妈和逢春另睡一屋。 “早点歇了吧。”岑三娘也没胃口吃晚饭,洗漱完就上了床。 黑七要了个套间,阿秋睡在外间。 刚睡下就听到敲门声。阿秋警醒的坐了起来:“谁?” “是我,黑七。” 阿秋披着衣裳去开了门,门才打开,黑七麻利的捂了她的嘴,将她拖出了房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作声。” 阿秋使劲的点头。 杜燕绥对她笑了笑,进了屋反手关了房门。 岑三娘并没睡着,听到门关了,问了声:“阿秋,有什么事?” 脚步声走了过来,帐子被掀起,露出杜燕绥满是疲倦的脸。(如果晚上回来的早,再更.看时间.) ☆、夜袭 夜袭 岑三娘愣愣的看着他。 杜燕绥就笑了:“惊喜么?” 岑三娘几乎和他同时开口:“你怎么来这么早?” 嫌他来的早了,杜燕绥抚额。是他不解风情,还是岑三娘还在生气?他解了披风,和衣上床将她抱进了怀里,闭着眼睛说道:“你就真舍得我?” 岑三娘想笑,又想忍。轻轻挣了挣,杜燕绥就收紧了胳膊,她顺势便靠在他胸前不动了:“走了一程我觉得好奇怪。你也不至于那么急,不过一个时辰就把马车都雇好了。那有气得那么厉害。除非,你从前都在骗我。” 说到这里,又有点伤心。 “我这不是先顺着你的性子,免得你还生气。上演一出千里追妻,你看,我对你多在意!”杜燕绥吻了吻她的额,轻笑着说道。 “你撒谎!什么千里追妻,这里离隆州不过几十里路!”岑三娘嘟囔道,“你以为我真傻啊。告诉你漏洞多着哪。真要让别人知道我真的落水,就不该安排方妈妈她们和我一起离开。大张旗鼓的收拾行李,当岑家在内院服侍的丫头婆子眼睛都瞎了?再说了,既是一起渡河去锦屏山,方妈妈几人肯定近身服侍我,不在老宅,也不在船上,难不成她们也跟着我一起落水?还有啊,黑七说与其让丹华起疑,不如让她配合。她明明是滕王的人。你才不肯让他知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还有啊。一到隆州,丹华就消失不见。今天我从王府回来时,她还没在呢。她怎么突然就和你在一起了?”岑三娘哼哼,根本不相信。 杜燕绥低下头看她,啧啧几声,狠狠的亲了她一口:“这么聪慧的娘子,我哪里舍得放手……说说,还看出什么来了?” 岑三娘就扯着他的衣襟道:“你里面穿着青色的箭袖衣,进门拎了把剑。解了披风,又腰后又取了把小弩弓放在几上。上床也不**裳。要没有什么事,你早就脱了衣裳扑过来了!对么?” “再亲一口,聪明!”杜燕绥借机又香了一口。 岑三娘就紧张起来,要支着身体坐起来。杜燕绥用力圈住她,轻声道:“有我在呢,怕什么?” “安心睡觉。让我歇会儿。外头的事交给滕王。我只管护着你就行了。也别担心方妈妈她们。有黑七在呢。”杜燕绥疲倦的说道。 究竟出了什么事?丹华今天出现在老宅带来了什么消息?为什么要赶紧送走自己几人?为什么要上演船头落水一出戏?杜燕绥是独自赶来的么?岑三娘哪里还睡得着,又不想累着他了,就支着耳朵听动静。 夜渐渐深了,杜燕绥飘起了浅浅的鼾声。岑三娘打了个呵欠,靠着他迷迷糊糊的睡了。 天空高高的挂着一弯半月,浅浅的云被风推着,缓缓飘了过去。 檐下杆头两尺高的红灯笼已灭了烛,月光下隐约能看清楚上面墨汁淋漓的几个大字:悦来客栈。 镇子很小,屋舍沿着通过镇子的官道修建。两到三层的木楼栉比鳞次像蜿蜒的长龙。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 邻里之间用风火墙相隔。此时云从半月飘过,漏下清泠的月光。悦来客栈与邻居相隔的风火墙边静静的伏着数十个黑衣人。 客栈是回字形建筑,中间是天井。院子背后是后院马厩厨房。灶上早封了火。掌柜小二打杂的都睡了。客人们也早熄了灯火。 这时,长街远处传来了“笃笃”的竹梆声,镇上的更夫悠悠的喊着:“天干气燥,火烛小心。灶前灶后,柴间灰堆,仔细看看喽!” 竹梆声“笃笃笃”连敲三次,三更子时了。半月已移到了头顶。 似乎听到了更夫的提醒。后院亮起了一盏小小的灯笼,有人挑着灯笼四周巡视了圈,慢慢走到了客房外,停在一处左右来回晃动。然后又悠悠然回了后院。 爬在墙头望风的黑衣人转过身,悄悄的对身后的人说道:“三个侍婢住了一间,那名护卫仍睡在车上。杜燕绥歇在他夫人房里。没有变化。” 他身后的黑衣人反手拔出了手里的长刀,低声下令:“上!” 首领和八个留在了高处望风,取下了背上的长弓,居高临下的对准了客栈。 其余人顺着屋脊上系好的绳索,悄悄滑进了院子,动作如狸猫般轻盈,没发出半点声响。顷刻间就来到了灯笼曾经停留的客房外。 打头的比了个手势。几人面朝外手持长刀戒备。两人蹲伏于窗下。两人靠着门保护,一人从荷包里拿了只瓷瓶顺着门柱往里倒了油,又朝门栓处倒了。这才从靴子里抽了把匕首轻轻的刺入门缝拨动着门栓。 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黑衣人却不着急进去,又拿出一根竹筒往里吹着迷烟。等了半盏茶工夫,听了听动静,这才比划了个手势。门外的黑衣人鱼贯而入。 最后一人转过身轻轻关上了房门。他突听到劲风刺破空气发出的嗖嗖声,心里一惊。此时他双手正按在门上,下意识的想拉开房门,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压得趴在了房门上, 分卷阅读261 - 分卷阅读26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2 数枝弩箭已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牢牢的钉在了门板上。他想喊,喉间咯咯作响,涌出来的血沫子吞噬了他所有的声音。 同样的套间布局,内室靠墙站着一排手持弩弓的侍卫,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的尸体。领头的侍卫比了个手势。侍卫们纷纷脱了外裳,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衣。放下弩弓,换了地上黑衣人的武器。两人从墙角扛起两只麻袋。 一名侍卫用力拔掉被钉在门上的黑衣人身上的箭矢,将他拖到一旁,打开了门。 一群人扛着两只麻袋出来,朝上空看去。首领挥了挥手,数条绳索重新被扔了下去,侍卫们攀着绳索上了屋顶。 再用绳子将麻袋垂了上来。 “杜燕绥夫妇没死吧?主人要活的!”首领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一柄长刀搁在了他颈边,首领眼睛一眯,颈项受了重重一击,被打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八名弓箭手连哼都没哼,瞬间被抹了脖子。 侍卫们灵活的打开麻袋,从里面拿出麻袋来,利索的装了尸体,清理屋面。扛着活着的首领重新回了客栈,进了后院。 一柱香后,后院开了院门,驶出骡拉的平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稻草,朝着镇外驶去。 “笃笃!笃笃笃!”房门被轻轻敲响。 岑三娘顿时被惊醒了。 “嘘!是黑七。”杜燕绥翻身下床,去了外间开了门,和黑七说了几句,返身回来。见岑三娘瞪大了眼睛,满脸紧张,对她绽开了笑容:“想看戏么?” 岑三娘用力的点头。 杜燕绥眯了眯眼,笑道:“我带你去看好戏,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你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岑三娘早被他勾得心痒痒,连连点头:“好。” “赶紧穿衣裳!” 岑三娘飞快的穿好衣裳。头发直接编成了辫子扎好。 杜燕绥给她结好披风,牵着她的手笑道:“像孩子似的,哪里像国公府的夫人。” 两人出了房门,直奔后院。 杜燕绥扶她上马,坐在她身后,交待了黑七一句:“护好方妈妈几人。” 黑七点了点头。 杜燕绥搂着岑三娘拍马奔出了客栈后门。(明天下午或晚上更新) ☆、办法 办法 马蹄声得得的踏在青石板小道上,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那弯半月又从云里探出头来。小镇乌瓦白墙,远处山影朦胧。 岑三娘窝在杜燕绥怀里,觉得他的胳膊有力胸膛温暖,只觉得心情可以作诗了。 “闷了那么久,究竟看什么好戏呀?”岑三娘软软的问他。 奈何马疾奔着,杜燕绥说话就像拿着笔写一横,手抖了两抖,一波三折来着:“自然是好戏……极有趣的……少不得还让你唱主角……” 岑三娘尚不明白,马已奔出了镇子。就看到官道旁边一停着辆马车。站着十来个黑巾蒙面穿黑色夜行衣的人。 杜燕绥停了马,伸手将岑三娘抱了下来。 有人就上前抱拳行礼:“委屈将军和夫人了。” 杜燕绥也不答话,只抱拳回礼,扶着岑三娘上了马车。 两人一上车,马车就驶了起来。 杜燕绥这才笑道:“有人想劫杀咱们来着,来了个将计就计。这会儿将咱们送主家手里头去。三娘,咱俩得扮着中了迷烟晕一回。你怕是不怕?” 既然他说布置周全,岑三娘自然不怕,好奇的问他:“可是丹华下午来寻你说的?” 杜燕绥也不瞒她:“放那些人进了城来老宅寻咱们的麻烦,说不定会死几个侍卫家仆。老宅人多嘴杂,事情也掩不住。隆州是滕王地界,城里出了命案,他也不好不追究。就正好让你撒气单独走了。我再单独追来。来人只道镇上只有黑七一个侍卫,下手也比隆州方便。咱们也方便。” 岑三娘问道:“是谁要劫杀咱们?” 杜燕绥却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丹华只道江湖上的游侠儿传出风声,有人重金礼聘。说城里最近来了好些外地人。没想到,今晚才到镇上,就真的寻来了。” 正说着,车壁被轻轻敲了两下。 杜燕绥就拉着岑三娘躺下了,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装得来晕不?我都准备好软筋散了呀!要不,你用点稳妥些?” 岑三娘唬了一跳,死死的闭住了眼睛,声音像蚊子似的:“你自用吧。” 杜燕绥轻轻一笑,偏过脸看她,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万一有人要拎你出去,你动了呢?” 那手搁在她的胸前,舍不得移开。 岑三娘就伸手使劲掐他的手背,轻声说道:“当我傻呀,不就是让人瞧一眼,知晓成事了,就把主家钓出来了。” 杜燕绥疼得缩回了手,听到外面水声,就嘘了声,老老实实的躺着不动了。 小镇靠着江,马车出了镇子前行到了一处偏僻的河弯,这里有处极小的码头,停泊着一条大船。 见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簇拥着一辆马车行来,打起灯笼晃起了信号,船上就推下几条木板来。 马匹和马车停在了岸边。 船上亮起几盏灯笼,几个人沿着木板下了船。 当先的是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对领头的黑衣人说道:“可办得利索?” 黑衣人就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中年男子举起灯笼往里一照,车里躺着的可不正是杜燕绥和他的夫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袋金子扔给黑衣人道:“辛苦了。” 他身边的上就走过去想抬人。 接了金子的侍卫掂了掂重量道:“此趟风险极大,这数目还得再加两成。若你做不得主,尽可再去问问主家。” 中年人怒道:“都说游家兄弟做事干脆,怎的坐地起价? 船上传来一个声音:“给他!” 中年人回头看了看,哼了声,又取出一袋金子抛了过去。 听到船上另有主事的人,侍卫们互看一眼,突然发动。 中年人眼神一冷,冷笑,往后疾退,手里的灯笼晃了晃。他带来的人簇拥着他就往船上退。 船上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巴掌声,船弦上顿时站起一排手持弓箭的人,箭枝嗖嗖的射了过去。 早有侍卫将马车扯得换了个方向。靠着马车边躲避边拔了箭还击。 听到箭枝扎在车厢壁上发出夺夺夺的声响,杜燕绥翻了个身将岑三娘抱在了怀里:“别怕,车厢壁是夹了铁块,射不进来的。” 外间喊杀声和说话声就在身边,偏偏两人在车里抱成了团,岑三娘忍不住有点害羞,推搡着他坐起身来:“既然射不穿,还不起来!” 杜燕绥坐起来,却仍将她抱在了怀里,在她耳边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是在保护你呀!” 岑三娘盯紧了车帘,生怕有人掀 分卷阅读262 - 分卷阅读26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3 起帘子来。 就听到一声凄叫。那声音就在马车旁,显然有人中了箭,她吓得往杜燕绥怀里缩了缩。 外间中年男子已逃了回船上。船上射箭的人仗着居高临下,又射中了几名侍卫。逼得众人全躲在了马车后面。 借着这工夫,船上人推掉了木板,缓缓离了岸。 “你们跑不掉了!”马车这边的侍卫喊了一嗓子。 船上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听他威胁,顺着江水就朝下游驶去。 这里上下游同时行来了数艘船,拉着渔网包抄围了过去。 “王爷到了!”一名侍卫欢喜的叫了声。 杜燕绥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跳下车,伸手将接岑三娘接下车来。 江面上几条船已将那船拦了下来。此时船离岸不远,月光下隐约能看到人在博杀,刀剑相击声叮叮当当的响个不绝。 大概过了一柱香左右,声音才消了。 那条船上有人举起了灯笼朝岸边晃了晃。身边的侍卫就高兴的说道:“得手了!” 不多时,那条船缓缓靠了岸。 滕王站在船舷边,身上的披风被风吹得扬起。 岑三娘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注视着自己。她低了头对杜燕绥说道:“我的戏份完了,找人先送我回镇上去吧。” 杜燕绥握住她的手不放,微笑道:“既然唱了戏,自然要把这出戏看完的。走吧。” 他牵着她小心的沿着木板上了船。抬头朝滕王一揖:“多谢王爷援手!” 岑三娘跟着曲膝行了礼,手又被杜燕绥握在了手里。 滕王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抬眼看了看低着头的岑三娘,嗯了声负手朝船舱里行去。 进了船舱,只见丹华和另两名侍卫押着个绑成棕子的人。见几人进来,一名侍卫揪着那人的发髻往后一扯,露出脸来。 岑三娘一见,惊得差点喊了出来。 她认得这个人。那一晚在宫里遇险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借口寻刺客,被武昭仪打发走的千牛卫崔中郎将。 杜燕绥自然认得,上前两步低头细看,呵呵笑了起来:“哎呀,原来是崔中郎将呀。大家彼此这么熟,怎生把你揍成了这样,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说着一拳就揍过去,崔中郎将的脸顿时变成了盘酱肘子。 他的嘴被堵着,疼的闷叫了声,在滕王和杜燕绥之间扫来扫去,像发现一盘金子似的,两眼放光。 滕王早掀袍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使的还是新铺的椅袱,居然还端了杯茶。岑三娘认得那茶杯是邢瓷,忍不住有点无语。这位王爷半夜带着兵马出来打打杀杀,居然还随身备着这些零碎。 杜燕绥却没他那么优雅,蹲在崔中郎将身边看了又看,笑咪咪的说道:“看到王爷和我联手很惊奇?是不是想报讯又觉得回不了长安很无奈?我也很同情你。” 滕王一个眼神示意过去,两名侍卫提着崔中郎将就出去了。 丹华像没看到杜燕绥似的,一五一十的向滕王禀报:“没走漏一个人。就留了他一个活口。” 滕王嗯了声道:“你陪着杜夫人先回客栈去。我有事和杜国公商量。”像是知道杜燕绥带岑三娘上船的心思,又补了句,“不方便。” 杜燕绥握着岑三娘的手不肯放,大方的说道:“都不是外人,王爷有什么打算尽算说。” 滕王朝岑三娘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不怕吓着她了?” 那眼神带着几分恶意,杜燕绥顿时打消了主意,笑咪咪的对岑三娘道:“我回去告诉你。” 岑三娘笑了笑,拉着他在滕王对面坐了:“既然是崔家想要劫杀九郎和妾身,又得王爷相助。王爷不妨直言。妾身没那么胆小。” 哎哟,头一回听她喊自己九郎。杜燕绥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腰,坐得更直。 滕王端着茶盏的手在空中停了停,稳稳当当的呷了口茶,反问道:“自怡有何建议?” 杜燕绥听见滕王叫岑三娘名字,眼风嗖嗖的刮了滕王一眼,握着岑三娘的手笑成了一朵花:“三娘,你这么聪明,定能想出个好主意来。” 岑三娘就嗔他一眼,小心说道:“妾身能有什么好办法……崔中郎将不是皇后娘娘的族亲么?千牛卫担任内禁守卫之职,出入宫闱方便。皇后娘娘是崔氏一族最美丽的女子。崔中郎将瞧着也就三十出头,大概也是极仰慕娘娘的罢。” 自家夫人这清秀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单纯无辜来着。她这是想把崔中郎将送上皇后榻上的意思?杜燕绥惊得仿佛第一次认识岑三娘。 滕王听着听着,一口茶就呛进了气管子,大声咳了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丹华赶紧上前拍着他的背,递了张帕子过去。 滕王捏着帕子捂着脸等气顺了,忍不住笑得浑身发颤。 丹华脸颊飞起两片红晕,时不时偷偷瞅岑三娘一眼,心想自个儿眼拙,还真没看出来呀。 岑三娘怯怯的看着杜燕绥,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嚅嗫道:“皇帝也是男人么……” 崔家既然都想杀她了,她出个小主意,好些书里不都这样写的故事么?岑三娘觉得这招最好使了。 杜燕绥清了清嗓子,有点懊恼:“……早晓得我就不往他脸上揍一拳了。” 岑三娘低垂下眸子,轻声安慰他:“送到长安也要一个多月啦,会养好的。” 滕王放声大笑:“就这么办吧!船烧了沉江里去。丹华,你去处理。” “是。王爷。”丹华恭声答道。 滕王站起身往外走:“王妃今日午饭和晚饭多用了一碗饭。你无事去王府多陪陪她。” 舱门打开,江风吹得他的披风簌簌作响。岑三娘抬头望去,夜色里滕王的背影有点寥落。她暗暗叹了口气。 杜燕绥陪着她下了船,上了马,骑回镇里。 离江岸远了,杜燕绥才放缓了速度,拥着她笑了起来。直笑着岑三娘恼了,才靠着她正色的说道:“三娘,咱们从长安出发,千里迢迢,崔家早不下手晚不下手,为什么等咱们到了隆州才寻机会?崔家想杀咱们,应该是咱们离开长安以后才生的心思。能把崔中郎将调出来,崔皇后和开国侯府应该是恨极了咱们。你猜会是什么原因?” 岑三娘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道。我只晓得崔家既然派杀手来劫杀,对崔家咱们也手软不得。” 杜燕绥嗯了声,却扭头去看。江面上一片火光,另有船四散离开。 一番折腾,船到隆州已经快五更天了。 滕王站在船头,望着东方出神。 丹华侍立在他身后,垂眸不语。 “崔家知道是你帮着杜燕绥杀了他家大郎,中原暂时呆不得了。你去西域吧。”滕王开口说道。 “是。奴婢今日就离开。” 滕王偏过头看 分卷阅读263 - 分卷阅读26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4 她,淡淡说道:“是否觉得本王这条计将杜燕绥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有点过了?” 丹华眸光闪了闪,嘴里轻声答道:“王爷自有考虑。” “皇上优柔寡断,迟迟下不了废后的决心。本王只能帮帮他。本王不在京中,武昭仪得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只能用崔家大郎的死引诱崔家动手,方好捉得把柄。没想到,她的打算竟与本王不谋而合。来的不是崔中郎将。本王也打算这么做。”提到岑三娘,滕王的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 他转过身,从丹华身边走过:“西域万里,说不定能遇到你心仪的豪迈汉子。” 丹华低下了头,勉强笑道:“借王爷吉言。” 滕王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下船登轿回王府。 ☆、行宫 行宫 到了王府,天已经蒙蒙亮了。滕王看了眼天色,在二门上了轿,吩咐了声:“去王妃院里。” 尉迟宝珠记着岑三娘的话,心里的郁结散去不少,饭也多吃了一碗。卯时嬷嬷和侍女们叫了她起身。她已经能下床了。 躺的时间久了,腿还打着颤,尉迟宝珠却知道自己的病大半是躺出来的。洗漱好之后让侍女扶了,坚持去起居间用早饭。 才出房门,就看到滕王已坐在桌旁,早饭已经摆好了。 她瞬间就想掉头回去,偏过头看到嬷嬷严肃的脸,心里阵阵胆怯,扶着侍女曲膝行礼:“王爷!” 身板挺直,礼行得规矩。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起吧,过来用饭。”滕王淡淡的说道。 尉迟宝珠看不出滕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由侍女扶着走到桌旁坐下。 滕王用小勺舀着粥慢悠悠的喝。一夜未睡,也有由倦了。 尉迟宝珠心惊胆战的埋着头喝粥。成婚以来,这是滕王第一次晨间主动到她院里用早饭。难道是她哪里又做错了,他一早赶过来又要罚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她心里一怕,勺子就从手指间滑落,碰着碗壁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滕王就看了她一眼。看到尉迟宝珠眼里的怯怯。不知为何,就想到岑三娘怯怯的出主意将崔中郎将送上皇后卧榻的模样。 他挟了个面卷放在尉迟宝珠面前的碟子里,声音不温不火:“不吃面食没有力气。岑三娘找你骑马,你是打算坐轿呢,还是想和她一起?” 尉迟宝珠睁大了眼睛,她可以出去骑马了?她忙不迭的低头,大口喝粥,就着小菜吃面卷。额间密密起了一层细汗。 吃过早饭,她觉得自己力气又回来几分,想着再养些日子,必能和岑三娘一块骑马去。脸上就挂着笑容。 滕王站起身,女官上前给他结好披风。他看了眼尉迟宝珠道:“给你十日,身子不好,不准出府。” 尉迟宝珠仍让侍女扶着她曲膝相送。 等到滕王走了,她想欢喜的欢呼两声,看到嬷嬷严肃的脸,又低下头,斯斯文文的由侍女扶着慢慢回房。 过了盏茶工夫,院里响起脚步声。 嬷嬷禀道:“王爷吩咐,日后王妃院里由您的奶嬷嬷和侍女服侍。老身只管院里的俗务。如果王妃的人不受规矩。老身仍然可以罚的。” 尉迟宝珠再一次被这消息震得晕了。连奶嬷嬷和贴身丫头们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 嬷嬷默默的向她行礼,连同房里原先侍候的侍女悄悄退出了卧室。 才一瞬,就听到卧室里哭声响成了一片。 嬷嬷轻轻叹了口气,领着那群侍女出了门,威严的吩咐道:“你们便在前院侍候。王妃身边暂由她的贴身丫头服侍,回头办好交接,守好门户。王妃身子尚需调养,侧妃们前来探视,一律挡回去。” “是!” “尤其是岑侧妃!”嬷嬷又补了一句,转身去了自己的厢房。 杜燕绥和岑三娘离了小镇,并未直接回城里老宅。马车拐了个弯径直去了城北的玉台山。 五六月的山间,晨间的阳光本就不甚浓烈,被翠绿的树叶过滤了一道,又被山风吹凉了几分,晒在身上并不觉得燥热。林间鸟脆生生的鸣叫着,草地上的野花开得热烈。山溪撞在岩间迸射出晶莹的水花。景致秀美清幽。 马车帘子高高的挂了起来,方妈妈脸上带着笑容,阿秋和逢春借着往地上铺毡毯,拴枯枝烧柴的机会,扯了一大束野花嬉戏着。 黑七还是那副冷面孔,靠着马车不知道神游天外。 杜燕绥拥着岑三娘走到处崖边。居高临下一望,满城风景尽收眼底。玉台山在隆州城北,江水绕城而过,远远的能看到江对岸的连锦起伏锦屏山。 白雾从江心升起,盘旋在山腰未曾散开,山下的城就像浮在云间,如梦如幻。 杜燕绥拥着岑三娘道,“滕王在洪州大建宫苑,被御史弹劾。皇上将他贬到隆州任刺史。后来我才知道,这地方是滕王自己选的。隆州四面有山,出行不便,只有水路顺畅。弹丸小地,又偏居山南。皇上就允了。今日登高一望,我才知道,滕王选择此地,是真看中了这地方。” “往日住在城中只觉得望出去是被窄巷切割成一线天的景,今天才知道登高一望,隆州竟是这般美丽。看得出滕王是极会享受的人,他选中这里不足为奇。” 杜燕绥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笑着指给她看:“那边是五龙山,山如五龙来朝。那边是蟠龙山,山形如卧龙。三面江光抱城廓,四围山势锁烟霞。好一处龙盘虎距的风水宝地。滕王真会过日子。” 岑三娘看着风景,突问他,“你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杜燕绥想了很久才苦笑道:“我从来没想过将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好像也轮不到我去想。大概以后朝政安稳,做个不愁钱花的闲散公爷,儿孙满堂,就那般吧。”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岑三娘舒服的靠在他怀里:“好,就那般过呗。” 杜燕绥闷声笑了起来,搂着她的腰,在她腹部揉了揉:“生几个?” 岑三娘打了下他的手,笑着扭身朝马车跑去:“走了啦,再不下山,就赶不上午饭了。” 杜燕绥慢吞吞的跟过去道:“你可想好了?回了老宅,应酬也就多了。这几日岑家三房估计都要急上火了。” 岑三娘一怔,猛的想起在外人眼里,杜燕绥和滕王是结了仇的。她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你不是还要陪王妃?” “那天不过是给她一个念想,滕王就道王妃多吃了一碗饭。她脑子转过弯来,病也就好了。可不敢和她走动太勤,否则滕王不白白和你演得一回戏么?”岑三娘上了马车,脑子这才转过弯来。滕王说那番话,并不是真的让自己多去王府探望尉迟宝珠。而是提醒她,尉迟宝珠已经焕发了生机,肯多吃饭,病就会 分卷阅读264 - 分卷阅读26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5 好。 她叹了口气,滕王的心思原来是要这样拐着弯去理解的。 杜燕绥陪她坐车。来时从山道另一侧上来,下山回城走另一条道。行至半山,就看到一大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上千工匠在忙碌。 杜燕绥放下帘子,解释给岑三娘听:“刺史后衙太小,滕王打算在玉台山建行宫。” 岑三娘咋舌:“山腰这么一大片开出来,又是笔天价银子。滕王倒也舍得。” 杜燕绥笑道:“滕王想法很简单,大肆花钱,自然就没有余钱招兵买马造反了。大概过不了多久,皇上斥责的旨意又会来了。能讨得皇上骂一顿,求个心安。顺便再让自己过得舒服。你说滕王厉害不?” 岑三娘抿了嘴笑:“骂就骂呗。王不见王的。住得舒服,却是实实在在的享受。” 杜燕绥跟着笑,心里想的却和岑三娘截然不同。 回到老宅安顿下来,岑家三房就得了消息,四夫人亲自登门拜访。杜燕绥就去了前院。 他思索良久,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杜老夫人的家书,一封却是用蜡封的密折。交给了侍卫:“着驿站送回长安。” 一个时辰后,两封信都折开放在了滕王书桌上。 家书只报平安,无圈点之处。密折却奏报滕王于玉台山大兴土木兴建宫苑。详细列出了占地面积,工匠数目,还附上一张草图。折子里却没有提遇袭一事。 滕王笑了笑:“还是那么机灵。什么都不报,皇上也会起疑。” 嘱幕僚原样封了,再送驿站送出去。 岑四夫人前来拜访,是来打听杜燕绥和岑三娘的态度的。滕王府不容易进,四房老宅就方便多了。 岑三娘亲自在二门处迎接,岑四夫人就放了心,满面笑容的携了她的手进去。 “哎呀,放着好好的正房不住,怎的住到跨院来了?”四夫人没话找话说,语气充满了对岑三娘的关切。 两人坐下,阿秋和逢春上了茶和点心。岑三娘笑道:“我只是回来祭祀爹娘,住不了多久。正房粉了,正好给知林留着。” 眼下岑知林大了,过继到四房,排序就不能再比照三房的子孙。岑三娘干脆就喊他的名字。 四夫人听了,心里舒畅。在她心里,岑知林是她的亲儿子,半点没把过继当回事。岑三娘喜欢自己儿子,对四房产业交给岑知林并不反对。四夫人待她越发亲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九哥儿大概明后天就到隆州了。” “真的?”岑三娘真正的欢喜起来。她和杜燕绥打算在隆州住一个月就离开,她正嫌日子不好打发。没想到岑知林居然从嵩山书院回来。 “知林今年应该十二岁了吧?”岑三娘记得自己比岑知林大五岁。回想起那年端午看龙舟,七岁的岑知林悄悄给她五两银子去竞舸,岑三娘心里就温暖无比。 四夫人许久没见到儿子,也满心欢喜:“是啊,老太太也想念他,早吩咐了要给他摆洗尘宴,想请您过府坐坐。” 岑三娘才不想和三房走动,脸上笑容就渐渐淡了:“这事,我得问过国公爷的意思。堂婶您也知道,我家那位……脾气大着呢。” 四夫人记得岑三娘才和杜燕绥吵了一架,刚刚和好,就不敢再劝:“国公爷是家主,是得问过他才行。” 岑三娘话峰一转:“说起来知林和侧妃娘娘还是嫡亲的姐弟。侧妃娘娘爱弟心切,王爷又宠爱她。万一遇着又……堂婶,我看这次我还是不去的好。” 四夫人马上想起杜燕绥一脚将滕王踹进湖里去的事,骇了一跳:“是堂婶考虑不周。哎,你看九哥儿过继到了四房,就是四房的人了。堂婶都忘了六娘和他还是亲姐弟来着。” 她马上记起今天来四房老宅,大夫人托说府里忙不过来,把登门相邀的事交给了自己。她还拍胸膊说一定哄得岑三娘开开心心来赴宴。 四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夫人早料到岑三娘会因为六娘的关系拒绝。难怪大夫人利索的把和国公府攀交的好事让给了她。她心里又恼又恨。转念又想,六娘是她的女儿,九哥儿过继给岑三娘做弟弟,她不需要做什么,就和滕王府杜国公府沾着亲。大夫人的嘲笑又算得什么。 四夫人又开心起来,笑吟吟的说道:“回头让九哥儿搬过来陪你说话。” 岑三娘知道四夫人的性情。叫阿秋单拿了一只匣子给她:“您是知林的生母,自与别人不同。这是侄女单独孝敬您的。” 四夫人打开匣子一看,是枝纯金镶红宝石的衔凤步摇。簪体是镂空的三凤尾翟鸟,嘴里衔着一串五串米粒大的宝石。用的金不多,胜在工艺精湛。四夫人一见就喜欢上了。 岑三娘轻声说道:“以后四房的产业都是知林的。虽说要等到他十六岁才接手,堂婶平时也该帮着他多打听打听。心里头也好有个数。堂婶若看不来帐,可以去请教二堂嫂。二堂嫂是邹家人,自小就会打算盘。” 是呀,四房的产业是大夫人在打理,账是大夫人管着。她是该盯紧一点,免得儿子接个空壳。正愁牛吃南瓜找不到下嘴的地方,猛然被岑三娘点醒了。邹氏家里行商,她肯定懂得看帐。二堂侄媳妇邹氏跟着丈夫和二夫人回了隆州老家。杜国公的妹妹嫁给了邹氏的亲大哥。有这层关系,邹氏肯定会帮忙。 可会看帐的人多着,不见得一定要找邹氏。 四夫人这会儿突然变聪明了。 二房失势。二伯被贬了官发配到幽州。平时最偏心二房的老太太对二夫人一家冷淡了许多。别的不说,二房一家在长安住了好些年,早就不习惯隆州的饭菜。二夫人成天郁郁寡欢。岑知柏又没个正经差事,在家吃闲饭。邹氏又是商贾人家出身,不受老太太待见,日子更不好过。岑三娘这是在提醒自己趁机拉拢照顾二房,免得大夫人看菜下碟。 三老爷一家还在任上。老宅如今是老太太和大老爷说了算。四房和二房本就受欺负,能和二房联手,多个同盟军日子会更好过。 四夫人笑嘻嘻的拍了拍岑三娘的手道:“您放心吧!” 兴冲冲的捧着匣子去了。(晚上继续) ☆、到访 到访 四夫人走后,岑三娘不觉失笑。 从嵩山书院回隆州不比长安近多少。她这回来还没半个月呢,岑知林就赶了回来。 滕王府岑家无法接近,杜燕绥和岑三娘住在四房老宅,可以走动的机会多。岑知林回来得这么快,想必接到岑三娘的信说要回隆州祭祀爹娘时,老太太就写信让岑知林回来了。 除了邹氏,还有什么人比岑知林更能拉拢岑三娘呢? 岑三娘很佩服老太太的心机。 晚间和杜燕绥说起,杜燕绥就刮她的鼻子:“你提醒四堂婶盯着四房的产业,又提 分卷阅读265 - 分卷阅读26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6 醒她邹氏会看帐。你存了什么心思?” 岑三娘一五一十的坦白:“知林待我好。四房的产业都给他,我半点怨言都没有。我和四娘交好,她爹娘当时和堂祖母一起逛我去洪州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三房不能把四房的产业盘剥了去。点出邹氏,以四堂婶的智商,我猜她一回去,老太太就能问个竹筒倒豆子。堂祖母肯定懊悔,她怎么派了四堂婶来,明摆着邹氏和咱们家更亲嘛。咱们来的那天去三房赴宴,邹氏见着我,眼圈都红了,定是过得委屈。邹员外和邹大郎把女儿托付给咱们,看在燕婉的份上,也得帮邹氏一把。去三房不好说话,我只能想办法让老太太主动支使着她来。” 杜燕绥就感叹:“真不知道女人的心是怎么长的,绕来绕去,提四房的产业不过拿来敲打三房的。你最终目的是要让邹氏来好说话。” 岑三娘就打他:“我肚里弯弯绕能绕得过你去?你对滕王是合作还是防范只有你心里头清楚。” 杜燕绥就凑过去吻她:“三娘,你想先生儿子还是女儿?” 知道他打岔不想说,岑三娘也觉得总和杜燕绥讨论国家大事太不浪漫了,手抚上他厚实硬朗的胸,用指头逗弄着,惊奇的发现,原来男人的乳尖也会变硬,按下去又想捏捏。抬头得意的去看他的反应。 杜燕绥很无趣的笑笑,捉着她的手扣在头顶,叹息道:“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不等她说话,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唇,手指在她胸前灵活的翻飞。不消盏茶工夫,岑三娘就被逗起了火,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呻吟声。 岑三娘带着方妈妈几人亲自去布置正院。 瞧得杜燕绥心里直泛酸。有心给岑知林一个下马威瞧瞧。 岑三娘寻思着先前没有想到岑知林回来,没给他备礼。正打算上街去买几套成衣鞋袜。门房来报说邹氏带着宝儿来了。 堂祖母很是知情识趣,马上就打发了邹氏过来。岑三娘就吩咐在后花园廊下摆茶。 后花园一侧是绣楼,另一侧是极宽敞的高大木廊。廊下的地板洗得干干净净,铺着雪白的苇席。再铺上锦垫,摆放了矮几。阳光将垫子晒得暖暖的,靠着引枕。饮茶吃点心赏花聊天,又清静又舒服。 过得盏茶工夫,邹氏牵着宝儿进来。 邹氏穿的倒一般,梳着半尺高的髻,头饰颈饰耳坠子一样不缺,手碗上金镯子就戴了四五个,手指上戒指也左边三只右边两只。 岑三娘呆愣了半响,暗暗算了算重量,估摸着怕有好几斤重。想到邹家富贵,邹氏习惯炫富,就不再打量,低头去看宝儿。 宝儿三岁半了,正是小女孩最可爱的时候。小脸白白净净的,眼睛溜圆。缺了颗牙,豁着嘴笑嘻嘻的伸着白嫩嫩的手喊岑三娘:“姨姨!给见面礼!” “哎哟,宝儿原来是小财迷啊!”乐得岑三娘上下其手,又捏又揉,玩得舍不得停手。 邹氏瞧着并不阻止,见岑三娘喜欢女儿,反而松了口气。 岑三娘知道邹氏有话说,就解了腰间压裙的一串玉坠子给宝儿。叫逢春抱了她去自己的跨院吃点心玩。 两人见了礼坐下。阿秋上了茶和点心果子,去了在木廊的尽头坐着绣东西守着。 离得远,听不到两人说话。岑三娘叫一声,她又能来侍候。 邹氏一见,不由自主就想起在长安的日子,当即红了眼睛:“三娘,我要和二郎和离家去!” 岑三娘并不十分惊诧,静静的问她:“嫂子为何这样想?” 邹氏狠狠的揉着一方销金皱纱帕子,眼泪扑扑的往下落:“你可知道,自从回了隆州,我还是头一回单独出门。若不是看在国公爷的亲妹子嫁了我哥哥,老太太哪里会让我来见你?亏得给你们接风洗尘的时候国公爷将王爷踹进了湖,老太太吃了惊吓,一心要用我来拉拢讨好你。否则她只肯让我下帖子请了你去,哪肯放我出来找你。” 本就是故意说给四堂婶听着,让岑老太太放人过来。岑三娘点了一杯茶递过去:“府里说话不方便,这里清静。你且吃茶,慢慢说。” 见岑三娘镇静,邹氏就像有了主心骨似的,收了泪道:“让您见笑了。自从宫里头小主暴病身亡,婆婆就垮了。再加上公爹去官。婆婆简直连上街都不敢。生怕被人认出她来。老太太就写信来说让她回隆州。公爹也写了信来说这么多年在外任职,叫她回隆州尽孝。她就被说动了。其实侍郎府被收回去。我们另买一间院子照样能在长安过的舒服。隆州老宅又没有分家。上有老太太镇着,大伯母管着家。回来哪里讨得了好?晨昏定省不说,连出个府门都要报备。最可恨的是老太太哭了半天我公爹,说就二郎一个独子,我膝下又只有宝儿一个女儿。说子孙太单薄,要给二郎纳妾。还说离得远,成天劝我把长安的嫁妆铺子田庄卖了。在隆州买地置铺子。” 邹氏说到这里恨得不行,望着岑三娘道:“我娘家离得远。你和国公爷跟我娘家人没两样。三娘,你可要替嫂子作这个主才行。” 为着燕婉,也不得不管邹氏啊。岑三娘想了想问她:“嫂子既然托到我和国公爷这里。我定是要管的。不过,嫂子与我说句实话,你是真心想把宝儿扔在岑家不管和离,还是想与二郎一起带着宝儿回长安?” “老太太在堂,是不会分家的。公爹远在幽州,婆婆回来了。她就二郎一个儿子,哪里肯放了他和我回长安。”邹氏神色黯然,凄然道:“原以为二郎待我一心一意。嫁他四年,他也不曾纳过妾。哪知道回了隆州,他就变了。成日和四伯一起溜鸟吃酒。劝他看书考试,他说公爹获罪去官,他是犯官之后,再也踏不进官场。此生再不看书。” 邹氏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劝他说长安繁华,他还年轻,拘在隆州这一生才是真的废了。他却骂我过不得穷日子。前些日子拿了两千两银子跟着四伯买只了杂毛鸟,转过身就不要了,又让我拿五千两给他买只鸟王。回来才多长时间,就花了近万两银子。我不给他就骂我不贤。我原想着借着处理嫁妆一事回长安。才开口试探,老太太就说宝儿太小,离不得娘。不如叫二郎一个人去。她哪里会让二郎一个人去,安排了二郎如果去,少不得带了那两个丫头去侍候。我只好说走的时候托付给我大哥照料,二郎连我铺子上的管事都认不得,回头给大哥写了信再做打算。” 她擦着泪,哽咽道:“不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心疼女儿,硬要和离舍了她去。有个丫头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婆婆欢喜的不行,直接抬了妾。老太太又赶紧安排了两个来。都知道老太太松了口,要给二郎多抬妾生子。二郎又年轻俊俏,府里有心思的丫头挤破了头似的要往我院里挤。 分卷阅读266 - 分卷阅读26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7 如果我再留在岑家,二郎的妾一个接一个,庶子一大堆。男人的心说偏也就偏了。只怕我就成了岑家捏在手里会下金蛋的鸡。” 邹氏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和惶恐。 岑三娘很理解。 独自跟着丈夫离开自己的家乡,人生地不熟。邹氏只能依靠岑知柏。如果岑知柏纳了妾,她孤单不说,隆州离长安远,娘家人都不在身边,手里又握着大笔嫁妆在手。抱着金山却无力自保。以岑老太太的手段,迟早会把她榨干了。说不定邹家见不得她受苦,多的金银还会送过来。所以邹氏想和离家去。趁现在才二十岁,人还年轻。带着大笔嫁妆,不怕在长安找不到好男人嫁。 “你爹和大哥怎么说?”岑三娘细心的问道。 邹氏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离开长安时,父亲托人送来的。告诉我不到万不得己不要拆开看。” 岑三娘展开信,是写给自己和杜燕绥的。信中把邹氏托付给了他们。并言明无论他们怎么处理,邹家都无二话。 信上廖廖几行字,却不仅落了邹员外的名字,还盖了印鉴。这是给岑三娘行事的凭证。 信是邹氏随二夫人离开长安时就写好了。邹员外那时就料到女儿日子不会好过。 这只老狐狸!邹家是商户,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早就把主意打到了杜燕绥和岑三娘头上。怪不得离京的时候,杜燕绥去邹家拜访,邹家父子俩郑重请他照顾邹氏。 岑三娘把信仔细收好,微微一笑,叫了阿秋去打水来给邹氏洗脸。笑道:“嫂子放心。既是邹伯父的嘱托,怎么着都要让嫂子如愿才好。” 待洗完脸又重新用过脂粉,邹氏的气色好看多了。 听岑三娘一口应承下来,邹氏又是高兴又是伤心。高兴的是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伤心的是就算和离了,就要和女儿生生分离。宝儿是女孩儿,不是儿子。岑知柏性情大变,纵情声色。只靠公中那点银子,只怕女儿会吃苦。 她便求岑三娘:“三娘,能否和离后,让宝儿跟着我过?” 岑三娘没有回答,也在想这件事。 岑知柏因为父亲去官流放,绝了上进心。又没有产业在手,迟早会和四堂叔一副德性。宝儿才三岁多,他身边的妾已经怀了身孕。如果妾室生下庶长子,邹氏和离走了,宝儿就是没娘疼的孩子,又是女儿,更不受重视。就算有继母过门,以岑知柏的年纪,娶的继弦必定年轻。自己有了孩儿,哪里会真心待宝儿。 但是岑老太太未必肯放邹氏走。谁不知道邹家有钱呢?当初二老爷还在长安为官时,岑老太太为了范家四万两聘礼就动过心。如今捏着自家媳妇摇钱,哪里舍得放手。 老太太现在打的主意是给岑知柏纳妾,多少不论。二郎和邹氏中间有了人,感情自然会变薄。邹氏娘家又远在长安。二夫人女儿死了,丈夫流放,精神早垮了。邹氏只能依靠岑老夫人。怎么靠?拿什么靠?自然是用银子哄老太太开心。这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岑三娘啧啧赞叹,老太太这手玩的极漂亮。 她轻声对邹氏说道:“你想和离,岑家不肯呢?如果老太太等那丫头生了儿子,直接留子去母,把儿子过继到你名下呢?” “我又不是不能生!过继给我,将来我若有儿子岂不成就从嫡长子变成嫡次子?”邹氏最恨的就是这一点。她双十年华,又不是生不了。老太太玩这手摆明了就是要她服软,才肯歇了往自己院里塞人的心思。 邹氏头一昂道:“我虽是商户女,却也瞧不来岑家这般小气。要钱明说,非要使这些魑魅魍魉的把戏。二郎不求上进,不知体贴我们母女的难处。我劝他别和四伯学,他还说我不贤。这样的男人要他何用?” “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也不拆一桩婚。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便帮你。只是话说在前头,宝儿毕竟是岑家姑娘,能否带离岑家,只能徐徐图之。”岑三娘见邹氏态度强硬,这才点头,同意帮她和离。 既然拿定了主意,岑三娘就叫了阿秋过来:“把隔壁那个跨院收拾出来。让亲家太太和她的侍女住。”又对邹氏解释道,“我登门之前,你便要离了岑家。否则三房扣着你,我们也不要抢人。” 邹氏光棍的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不仅带了四个贴身丫头,宝儿她的奶娘也一并带来了。房契地契都缝在腰带里,银票装了一盒,混在礼盒里带出来了。” 岑三娘一怔,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我当今日你怎么顶着这么多首饰出门,敢情是挑着值钱的都带走啊!” 邹氏得意的说道:“来隆州时家父就劝我少带东西,把现银全换成银票,身边只留些应急的碎银和赏人的铜钱。我的嫁妆除了商铺和田城,家私悉数发卖换了银票。如今岑家留下的不值多少。和离时再去清点。大头都随身带了。” 岑三娘就站起身道:“那你先住下。明日我就去岑家找老太太说去。” 邹氏起身朝她曲膝行礼:“三娘,大恩不言谢。嫂子给你和国公爷添麻烦了。” 岑三娘扶了她起身,挽了她的手亲热的说道:“走吧,离得久了,怕宝儿寻你。”(晚点再有一更) ☆、发作 发作 当晚岑三娘打发人去三房报信。 报信的人是岑家三房遣来侍候的婆子,到三房的时候正赶上老太太传晚饭。 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陪着老太太才坐下。大夫人的大儿媳,三儿媳,四夫人的五儿媳都站在旁边侍候。邻桌坐着大老爷四老爷和几个子侄辈。济济一堂。 岑老夫人和所有的老人一样,看着儿孙满堂,心情分外高兴。 她持了箸正要发话用饭。丫头禀了田妈妈,田妈妈又禀了老太太。岑老夫人放了筷子,说道:“叫她进来传话。” 那婆子被带了进来,躬身行了礼道:“杜夫人留了二少夫人和宝姑娘,说是要留她们在四房老宅歇一晚。” 岑老夫人嗯了声,看了田妈妈一眼。田妈妈就亲自送了那婆子出去。 回来时上房已开始用饭。田妈妈就没吭声,静静的站在旁边伺候。 岑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慢慢放了筷子。桌上的人也跟着放了筷。待漱过口净了面之后。岑老夫人就留了岑知柏和几个媳妇,让其他人散了。 大夫人亲自点了茶,侍候老太太用了一杯。这才听老太太慢悠悠的说道:“老四媳妇,你再把昨儿去见三娘,她提及邹氏的话再说一遍。” 老太太吃着茶,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四夫人心头不解:“母亲,昨儿不是回来就禀了您?可是媳妇哪说得不对?” 岑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骂道:“叫你说你便说,罗嗦什么!” 四夫人吓得往椅子里面又缩 分卷阅读267 - 分卷阅读26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8 了缩,心想岑三娘让她盯紧四房产业,叫邹氏帮她看帐,这些话可怎么好当着大夫人的面说。见老太太眼神锐利如刀,硬着头皮欺欺艾艾的说道:“三娘听说九哥儿快到隆州了就提了提四房的产业。说我是九哥儿的生母,九哥儿大了也能看懂帐了。若有不懂,柏哥儿媳妇出身商贾,可以去请教她。就这两句。” 大夫人一听就怒了,抽了帕子嘤嘤哭了起来:“母亲,我劳心劳力替九哥儿打理着四房的产业,账本您一年一看,年终结算可是亏空的?三娘这明摆着在说我这个大伯母从中谋利,亏了九哥儿。您可得为媳妇说句公道话!” “住口!”岑老夫人现在心里只想着岑三娘留邹氏母女过夜的事,哪里管得了四房产业的事。 大夫人也吓了一跳,不敢哭了,拿帕子印着眼角的泪渍。转眼看到二夫人和二郎沉默的坐在一旁。心里顿时觉悟了。真要说四房的产业,二房是一点关系都没沾上的。老太太留了二夫人和二郎,想必这顿无名火是邹氏母女在四房老宅过夜惹出来的,心头就安定下来。 “老二媳妇,今日邹氏出门,带了些什么人?” 岑老太太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往柏哥儿院里塞了四个丫头,一个怀孕抬了妾,三个都是成了通房。想调去柏哥儿院子的丫头只要相貌出众,都没拦着。邹氏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先前她让四夫人去请岑三娘,没叫邹氏,就是有点担心邹氏找岑三娘吐苦水。四夫人回来一说,她又觉得纵然诉诉苦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还能拉拢岑三娘和三房的关系。 邹氏成婚四年只得一女。二老爷丢官发配,膝下也只有柏哥儿一个儿子。二夫人被二老爷丢官下狱吓得精神气都垮了,那里有心思替儿子考虑子嗣。她这个祖母赐婢妾给孙儿,谁都挑不出她的错来。 可是岑三娘留了邹氏和宝儿过夜,岑老夫人就不得不深想了。 隆州城不大。三房和四房本是同宗,隔得并不远。两人投契,大可以两边频繁走动。婆婆在家,祖母在家,哪有不先经过长辈同意,就留在别人家过夜的道理。 二夫人半晌才反应过来:“邹氏去四房老宅,不是母亲叫她去的么?” 答非所问,岑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睃了她一眼,叫了田妈妈来:“你去柏哥儿院子里瞧瞧。” 田妈妈没有动,躬身答道:“奴婢去过了。二少夫人把陪嫁的四个大丫头,宝姑娘的奶娘都带去了。” 岑老夫人记得清清楚楚。到隆州时,邹氏就只带着四个大丫头,宝儿的奶娘。到了隆州后又添买了十个丫头。意思是邹氏把她的人都带走了? 田妈妈睃了眼二夫人和岑知柏,低声在岑老夫人耳边轻声说道:“二少夫人房里只有些散碎银子,衣裳都在……没找到一张银票……有些首饰……今日二少夫人打扮很是富贵。” 声音虽轻,下面几人都竖着耳朵,仍听到了。 岑知柏大怒,站起身道:“田妈妈,你去搜我的院子作什么!” “坐下!”岑老太太越听越心惊。冷着脸问岑知柏,“你媳妇的银子搁哪儿你可知道?” 岑知柏一怔,嘟囔道:“女人藏银子防丈夫比防贼还厉害。我要知道,早就拿了银子把春满园的娇芳姑娘抬回府了……” 岑老太太气了个倒仰,嘿嘿笑道:“那你去搜你媳妇的房间,能找到的银子都归你。” 岑知柏先是眼睛一亮,又踟蹰道:“这不好吧?明日她返家岂不是要大闹一场。毕竟是她的嫁妆钱。” 岑老太太这才发作起来,拐杖在地面顿得作响:“你还想着她明白返家?我看她是不想回来了!” “她不回来,她能去哪里?”岑知柏下意识的反问道。心头又是一喜。邹氏不在家,岂不是今晚院子里他想怎么玩就就怎么玩?以往邹氏在家,几个通房笑得大声些,她都撑着腰站院子里骂。今日不正好清静了? “去四房把你媳妇和宝儿接回来。就说你娘病了。现在就去。”岑老太太懒得再和他说,直接吩咐道。 岑知柏正想着晚上如何作乐,反应有点迟炖:“让她在四房住一晚也没关系。两家离得又近……” 岑老太太操起桌子上的茶杯,一杯残茶泼了他满脸:“去接你媳妇和宝儿回家。接不回来你也不准回来!” 一杯茶把岑知柏泼得回了神。见老太太发作,不敢再说,匆匆的回自己院子换衣裳去了。 二夫人这才惊道:“母亲是说邹氏要离开岑家?” 邹氏要和离么?二夫人悲从中来,眼泪泄了一脸:“五娘去了,老爷也发配到了幽州。儿媳也要和离,过年节时侍郎府还热热闹闹的,还不到半年,怎就变成了这样子!” 岑老太太听得不耐烦,骂道:“老二还没有死呢!我的重孙还在柏哥儿妾肚里没有出世。瞧你这样子,有半点官家夫人的模样没有?” 是啊,还有重孙,还有柏哥儿,邹氏不过是个商户女,嫁进门四年才生了个女儿。她算什么?二夫人就收了泪。 岑老太太又吩咐大夫人:“把四房的产业都清点出来。回头九哥儿回来,把帐交给他查。” “九哥儿才十二岁,那里懂这些庶务……”大夫人有点舍不得。 岑老太太眼睛一瞪:“他看不懂,他还有姐姐和姐夫在。他已经过继去了四房,姐姐姐夫亲还是你这个隔房大伯娘亲?照我的吩咐去办!” 大夫人心头好比剜了块肉,不情不愿的应了。 四夫人由惊恐慢慢变得高兴起来。她是九哥儿的亲娘。四房产业丰厚,老五娶了媳妇,还在读书,只有公中那点进账。老七明后年也该说亲了。九哥儿怎么也不能让亲娘和亲兄过得穷酸,幸灾乐祸的在旁边偷笑。 打发走了几人,岑老太太长叹一声,有点疲倦:“老了,不如从前了。” 田妈妈净了手拿了玉捶给她捶背,心里也有些不解:“老太太,您说会不会是邹氏防着院子里那几个妾和柏少爷?柏少爷最近用钱大方,邹氏把银子藏起来了?” “且看柏哥儿能接回人不。接不回来,哼,邹氏的意图就不用再说了。”岑老太太阖着眼,愁眉不展。 二儿子说垮就垮了。堂堂侍郎居然丢官发配。好在三儿子升了官。否则七娘和王家的亲事也得黄了。 这几年家里的三郎五郎相继成亲,花掉了大笔银子。 老二下狱之后,老二媳妇上下打点把攒的家底都花光了。卖了田庄产业得了一万两银子回来交给公中。不说吃穿住用,宝儿长大,要花三千两银子置办嫁妆。有了儿子,娶妻至少五千两。一万两银子够什么? 老三升了刺史,有老二的经历在前,半点不敢贪墨。家里就指望着他撑门户了,也不 分卷阅读268 - 分卷阅读26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69 敢让他贪墨。去扬州赴任,家里又划了五千两银子过去供他花销。 岑家就靠田庄桑园入息,地里能产多少银子?岑老太太自然要想办法把邹氏拿捏在手里。用孙媳的嫁妆自然不好听。可是邹氏主动给的,就不一样了。 她万万没想到,邹氏如此桀骜不驯。 岑老太太未雨筹谋的做着最坏的打算。岑知柏回到院里就叫人:“琴儿,侍候爷换衣裳!” “二爷,怎滴叫琴儿不叫奴呀?”厢房门口俏生生探出张桃花脸来。穿了件粉色的大袖宽袍。她像是听到声音才从床上起来,探出半边身子往外望,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系着,赤着脚,勾着只小巧的绣花鞋轻轻晃着。 岑知柏心头一热,几步就走了过去,揽着腰狠狠的亲了下去:“俏翠儿,勾死爷了!” 翠儿伸手搭在他肩上,衣袖褪到了手肘,露出雪藕般一段手臂。 岑知柏捉着她的手臂想都没想就亲了下去。 这时腰间一紧,琴儿从身后抱住了他,胸抵在他背上蹭了蹭:“二爷,你不是叫奴婢侍侯你换衣裳么。怎的到琴姐姐就舍不得走了,奴可不依。” 岑知柏伸手将她扯到身边,左右一望,一个娇一个俏,一手揽一个,后脚勾着门踢得关过去,直接就扑上了床。把岑老太太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此时四房老宅,邹氏搂着宝儿不无伤感的说道:“我虽说打定主意要和离。如果二郎醒悟,巴巴的来接我。瞧着他尚有几分真情的份上,我便是舍了一半嫁妆给他倒也使得。” 岑三娘笑道:“反正以你的意思为准。你若和离,我便去谈价钱。你若想立威,不让三房拿捏着你,我就帮你想办法。我已吩咐下去了,若是二爷来接你,再晚都来通禀。你且歇着,我先回去了。” 结果邹氏一夜苦等,等到天明号陶大哭一场。 岑老太太等到入睡,吩咐田妈妈一有消息就叫起自己。 等田妈妈知道岑知柏还没有去四房时,拍着大腿哎哎哎了几声,又觉得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忍叫起。结果一早岑老太太起身时才知道消息,气得叫人抬了软桥直奔岑知柏的院子。 门还虚掩着,灯光也没熄掉,三人正同挤在被窝里一处说话,娇笑声透过窗户传进岑老太太的耳中,气得老太太提起拐杖朝窗户轮去。 拐杖敲得窗户嘭的一声,从老太太手里飞了出去。 岑知柏在里头大怒:“哪个不见眼睛的!” 田妈妈清了清喉咙,长声呦呦:“二少爷,老夫人来了!” 岑知柏吓得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匆忙穿了衣裳出去。 老太太端坐在正房,看到岑知柏歪着发髻,衣领带子结了个死结,腰带松松垮垮,忍不住骂道:“拾缀好了再来见我!” 盏茶工夫,岑知柏和琴儿翠儿都端正的跪了。 两婢吓得直不起腰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岑老太太哼了声,吩咐田妈妈道:“拉下去看住了。一月后若有孕就留,无孕就发卖掉。唆使少爷连正事都忘了,这可不是老婆子将你们许给爷们的初衷。” 岑知柏恋恋不舍的看着二婢,正想讨个饶,岑老太太又道:“十两银子一个的丫头,去了还有新的,急什么。去接你媳妇和女儿,接不回来,当心家法!” 岑知柏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起身就叫人套车备马。 岑老太太重新上了轿回院子,才到门口,就见大夫人匆匆走来:“母亲,三娘来了。”(明天再更了呀) ☆、早饭 早饭 听闻大夫人说岑三娘来了,岑老夫人扶着田妈妈的手下了轿,看了眼天色,进了房。大夫人赶紧跟了进去。 老太太卯时起身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去岑知柏的院子里走了一趟,连卯时四刻用早饭都错过了。 “什么时辰了?” 田妈妈睃了眼架子上放着的滴漏,恭敬的答道:“辰初。” 大夫人闻声知意,也恭敬的答道:“三娘卯时二刻就到了。今天媳妇也早到一刻,正巧迎上。母亲去了二叔院子,媳妇就迎了她在正院的花厅奉茶。” 来的这么早?岑老夫人想了想吩咐大夫人:“三娘必是想来请安,早饭也不曾用,请她过来与老身一起用饭吧。” “是。”大夫人应了声,又道,“二弟妹四弟妹还有您的孙媳们都在穿堂里候着,您看……” 都是掐着卯时三刻的点来给老太太请安的。老太太不在,也不敢走,都饿着肚子等着。 岑老夫人挥了挥手:“迎了三娘进来,再叫她们来,今天都在我房里用饭。你亲自去后头水榭放七丫头出来,拾缀好了。她秋天出阁,也该好好与家里人聚聚。毕竟是岑家姑娘,嫁出去,哪有和娘家结仇的道理。机会只有这一次,她若闹了场,就再送回水榭去。” 大夫人听明白了,自去安排。 等她走了,岑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三娘是为邹氏撑腰来的。今天掐着点来请安。这是告诉老身她没有忘记岑家抚养她三年的情份。” 田妈妈陪着笑脸道:“奴婢说句不中听的。国公爷的亲妹子嫁了二少夫人的亲大哥。杜夫人叫她一声亲家姑太太。二少夫人有委屈,杜夫人替她撑腰也说得过去。” 岑老夫人笑了笑:“老身都能替邹氏撑腰作主。只怕来者不善哪。” 田妈妈斟酌了下,说道:“老夫人放了七娘子出来……” “柏哥儿去接人也需要时间。给侧妃娘娘送信也需要时间。让七娘出来闹闹也好。”岑老太太叹道。 说话间,外间正堂摆了饭,大夫人陪着岑三娘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身后二夫人四夫人与孙媳们也进来了。 岑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岑三娘身上,不觉一怔。 她穿着件蓝底的大袖衫,半透明的纱上绣着各式各样的蝴蝶,扎在高腰白绫裙子里。臂间挽着条杏黄色的披帛。梳了个单髻,髻上戴着顶工艺精湛的点翠冠。明眸皓齿。清雅有之,富贵有之。 当年她被带到三房,因在孝期,岑老夫人就嘱针钱上的人给她做了件蓝色绣银蝶的百蝶衣。 相似的衣裳,如今却有了云泥之别的身份。 告诉老太太她承三房救她一命,养了她三年的情。同时也让老太太明白。她已今非昔比。 情分用得好,皆大欢喜。用的不好,今天的岑三娘可不是那个寄人篱下,任由三房捏圆搓扁的人。 岑老夫人是极会打扮的人。只看岑三娘的装束打扮,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堆了满脸笑容,在岑三娘才曲膝时就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今晨起身晚,误了早饭。听你大堂婶说你来得早,想必也没用早饭。陪老身一起用吧。都起吧。” 岑三娘行礼请安时,一屋子女人都朝老夫人曲膝 分卷阅读269 - 分卷阅读27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0 行了礼。 岑三娘扶着老太太,移步到正堂饭桌主位上坐了,自己却不坐,笑盈盈的说道:“堂祖母,今日三娘服侍你用饭可好?” “哎哟,你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堂祖母可担不起。你只管坐着,今日开饭晚了,都别侍候了。坐吧。”岑老夫人拉着岑三娘在身边坐了。 老太太吩咐下来,一屋子儿媳孙媳都坐了下来。 岑老夫人举了筷,众人才跟着用起了早饭。 等了一早上,都饿狠了。老太太不说话,众人就都把食不语祭了出来。席间只闻碗筷轻轻碰响,不闻人声。 岑三娘有备而来,早在马车上垫了点心。慢吞吞的喝着粥,等着老太太开口问邹氏母子。老太太不着急,她也不急。 一大早老太太去教训了儿子,这会儿邹氏母女没有随岑三娘来。二夫人着急了。 “三娘,邹氏和宝儿呢?怎没见她们和你一起回来?二郎一早就去接她们了,你见着他没?” 岑三娘给老太太挟了一筷子炒豆苗,笑道:“我来得早,一早就去了大堂婶院里吃茶,怕是和二堂兄错过了。” 提也没提邹氏母女。 二夫人正要接着再问邹氏和宝儿。听到外间响起了哭声:“祖母,七娘来给您磕头请安了!” 岑七娘自从被送回了隆州,一直被关在水榭备嫁。今天居然放出来了。堂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老太太。 岑老夫人放了筷子对三娘笑道:“你和国公爷也留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姐妹也该见见。叫七娘进来。” 丫头打起帘子,岑三娘满脸泪痕走了进来,直直的扑到岑老夫人脚下,抱着她的腿哭道:“祖母,七娘错了,七娘好想你!” 岑老夫人眼里也涌出了泪来:“知道错了就好。祖母也心疼万分!” 这是原谅她,再不会关着她了。岑七娘回想被关在水榭的几个月,生不如死,不由得放声痛哭。 四夫人一直疼爱六娘七娘,听老太太这是要放七娘出来,哭着离了座去扶七娘,嘴里叫着:“想死母亲了!” 母女俩又抱头痛哭起来。 早饭不用再吃下去了。 直哭了一柱香的工夫,岑老夫人见岑三娘连句相劝的话都没有,这才叫七娘止哭,让丫头打了水来给众人洗脸。 连大夫人二夫人几个孙媳都掏了帕子擦泪,唯有岑三娘,闲闲的坐在旁边。 老太太心里又是一叹。岑三娘连装都不肯装了,邹氏又带走了银钱和女儿,怕是真有要和离的意思了。 等到重新施了脂粉入座,岑老夫人指着三娘说道:“七娘,三娘来了,你去见个礼。” 岑七娘乖巧的应了,走到岑三娘身边曲膝。 岑三娘站起来欠了欠身还礼,上下一打量岑七娘,笑道:“七娘越发漂亮了,堂祖母真会养人。” 老嬷嬷和粗使婆子押着,喊吃就吃喊睡就睡。折腾了个把月,岑七娘又不舍得真的寻死,自然而然就养得丰满起来。 岑三娘的恭维,活脱脱一巴掌,扇得七娘的脸脆脆响。 在堂的岑家主子们都知道岑七娘是为什么被关了大半年。却又挑不了岑三娘的理。人家又没说半句想私奔被关起来的话。 岑七娘羞怒交加,却从不认为自己错了。只道命不如人罢了。想着岑三娘如今已是一品诰命国公夫人,岑七娘眼里闪过嫉恨,垂了头乖巧的站回老太太身边。 七娘自小就机灵,祖母不会无缘无故的放她出来。大夫人话里话外都提到二堂兄的媳妇邹氏。她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只看到惶恐不安的二伯母,当即就扑在岑老夫人怀里撒娇:“祖母,二嫂呢?在长安二嫂多有照顾,七娘想当面谢她。还有宝侄女,我给她绣了件小斗蓬。” 岑老夫人这才接过话题:“三娘昨晚留了她在四房老宅住。祖母已嘱你二哥去接她和宝儿回来了。” 这意思三娘扣住了邹氏母女,不肯放人?七娘好奇的问三娘:“怎么二嫂没和你一起回来?” 岑三娘柔声说道:“亲家姑太太想要和二堂兄和离,请我来说项呀。” 七娘一蹦三丈高,指着岑三娘叫道:“我二哥二嫂那么好,怎么可能想和我二哥和离?我不信!祖母,我要去接二嫂!” 二夫人也惊着了,站起身道:“这,这……三娘,怎么会这样?” 岑老太太听到这声软绵绵的话,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二夫人一眼。大夫人素来最清楚老太太的心思,怒道:“三娘,昨天邹氏带着宝儿去拜访你还高高兴兴的,你强留了她一晚,今天怎的就成了她要和二郎和离?来人,去四房接邹氏母女回来,当众说个清楚!” 高兴的去,被自己强留,说邹氏要和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怀疑邹氏是被迫的。 岑三娘听明白了,这是想先把邹氏母女骗回来。邹氏进了三房的大宅门,没和离前是人家的媳妇。自己毕竟不是她的至亲,不可能带着侍卫进屋抢人。 她又感叹邹员外老道。连凭证都写给了自己。 “堂祖母。邹氏不愿和二郎再过下去,想和离家去……” 话未说完,听到外间响起六娘的怒气冲冲的声音来:“她是三房的媳妇,你是四房的姑娘。你凭什么插手隔房的家事!” 哎哟,这能搬的靠山都搬了出来。岑老夫人大概以为滕王真和国公府闹翻了。这是在隆州地界,杜国公府却在长安。想要来个强龙不压地头蛇呀。 一直到现在,闹的人是七娘是二夫人大夫人,还有正进门的六娘。岑老夫人还没打算上场呢。 岑三娘看着六娘一身侧妃品级大妆华服,带着嬷嬷女官气派非凡的进来,站起身曲了曲膝,就站直了身子。 曲膝是敬重皇帝家的面子。按品阶,王爷侧妃是二品罢了。 岑三娘礼数到了,不等岑六娘叫起,就站直了身子。 岑六娘进了屋,扶起岑老夫人,自顾自的坐在老太太对面主位上,傲然的说道:“来人,去把邹氏母女接回来!” ☆、谈判 谈判 仗着滕王府的势就想接了邹氏母女回来?岑三娘笑了笑,端起了茶盏,吹了吹杯口的白雾,声音不大,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有些不明白,岑家的家事轮得着别人家的小妾来管么?” …… 别人家的小妾! 满堂瞠目结舌。 尊贵的王爷侧妃,上了宗室玉牒,咋在她嘴里就变成别人家的小妾了。 岑家姑娘嫁到别人家当妾,回来管岑家的家事……话传出去,岑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岑六娘气得头上的金饰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还没等她发作。岑三娘喝了口茶又道:“我既受亲家老太爷所托,与岑家商议邹氏欲和离一 分卷阅读270 - 分卷阅读27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1 事。堂祖母,家丑不可外扬,您看外人是不是回避一二的好?” 外人?岑六娘站起身指着岑三娘的鼻子道:“谁是外人?你说清楚!” “侧妃娘娘还当自个儿是岑家人哪。王爷把你休回来了?”话是对岑六娘说的,可岑三娘的目光盯的却是王府跟来侍候的嬷嬷。 出嫁从夫。岑六娘入了宗室玉牒,就算不得是岑家人了。 岑六娘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就知道她这没脑子的脾气。岑三娘早防着了,轻轻巧巧的侧过身,巴掌就落了空。岑六娘用力过猛,脚下趔趄,差点摔倒。 岑三娘还在气她:“侧妃娘娘偷偷溜出王府,找国公夫人撒泼,这巴掌可不敢让您打着了。好歹咱俩是堂姐妹。你打我一巴掌,我家国公爷少不得又要讨王爷一张生死状,和王爷再论论公道。咱们出嫁的妇人,大事上帮不了自家男人,也不能可着劲的拖男人后腿不是?” 侧妃若真打了杜夫人一巴掌。杜国公没准能再踹自家王爷进湖。嬷嬷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既见过老太太。老太太无恙,您也可以放心回府了。” 原来是打着岑老夫人身体抱恙的旗号出的王府。岑三娘故作惊讶:“堂祖母,您今早起身这么晚,原来是身体不舒服呀。您年纪大了,可得好好保重。二堂叔发配去了几千里外的幽州,又不能堂前尽孝,心里只怕担忧的要死。” 提起发配至幽州的二老爷,二夫人就哭了起来。 这个死字咬得重。做壁上观的岑老夫人脸色一变。二儿子在幽州军中做文书,全仗岑三娘的大舅舅照拂。惹怒她了,让二老爷去修城墙怎么办?岑老夫人又后悔起来。明知道杜国公和滕王闹翻了,岑三娘哪里会惧怕岑六娘的侧妃身份。眼见岑六娘压服不了她,留下来也是无益。 老太太就对岑六娘道:“祖母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己,没有病呢。好孩子,你有这孝心便罢了。既是嫁进了王府,就好生回去侍候王爷,早点为王爷诞下子嗣才是正事。” 连祖母都拿岑三娘没有办法。话里话外都叫她早点怀上稳固地位。祖母心里在她着想啊。岑六娘忍着气,睨了岑三娘一眼道:“祖母,你放心。在这隆州城里发生的事,王爷不会不管的。” 抬滕王出来压服自己?滕王会管这些后宅破事?说笑话吧! 岑三娘作恍然大悟状:“娘娘今日脾气暴躁,原是有身孕的缘故啊?我会求神保佑你生个女儿。王妃无子,你若生的是儿子,王妃心里肯定不舒服。定会是个女儿的!” “岑三娘!”六娘暴怒,额头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我是为你好啊。怀了身孕就好好的养着,四处乱跑万一……哎呀,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岑三娘朝六娘挑衅的瞪去一眼,一副你再不走,被我气落了胎你吃亏的模样。 她没有怀上。那一晚没有喝避子汤,却没有怀上。岑六娘被岑三娘一句句戳得心里淌血。不走吧,嬷嬷催着,祖母也发话让她离开。走吧,她胸口堵得慌。 见此情形,岑老夫人就想转移开话题。突然想起这件事的当事人岑知柏来。吩咐田妈妈道:“邹氏请了三娘作中人,要和离。此事需得二少爷拿主意,你赶紧去四房老宅请二少爷先回来。” 岑三娘一听,也站了起来,恭谨的朝岑老夫人欠了欠身道:“堂祖母。邹家与杜家是姻亲。岑家又是我的娘家。邹老爷子托到了国公爷这里,国公爷不能不管。我今日来只是告诉您这件事。邹氏要与二堂兄和离不是小事,也该好好商量。您今日身子不舒服,侧妃娘娘又专程前来探望。三娘就先家去了。明日再来讨您的回信。” 她朝众夫人团团一礼,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岑老夫人长叹一声。对岑六娘和七娘道:“你们姐妹也难得见面,七娘,陪六娘去你屋里说说话吧。” 岑知柏和邹氏和离是长辈们商议作主。六娘七娘在场也不方便。两人行了礼,去了后头的水榭。 孙媳们看了唱王爷侧妃与国公府夫人交手的好戏,也心满意足的辞了出去。 堂上就只剩下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 岑老夫人就问二夫人:“邹氏是你的儿媳。你怎么看这件事?” 二夫人左顾而言其他:“还是等二郎回来问问他吧。” 岑老夫人就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和二夫人说下去了。只能安心等着田妈妈把岑知柏喊回来。 岑知柏这回不敢耽搁,直接去了四房老宅,杜燕绥在前院书房见他。 杜燕绥看了眼岑知柏,心里暗暗吃惊。 他记得几个月前和岑知柏邹家父子在家里吃饭,岑知柏还是翩翩公子,说话有理有节,知晓进退,暗暗讨好自己,想替岑侍郎说情。 如今萎靡不振,脸泡皮涨,说话拉拉扯扯的,精神不济。 他为难的说道:“我家和邹家是姻亲。邹员外写了信来让我们代为处理邹氏的事。我瞧在妹子面上,也不好不管。二堂兄且听我一言,你既然有了心头好。何不大度点,写了放妻书,与邹氏和离?” “和离?她要和我和离?”岑知柏眨了眨眼,有点怔忡。心想,原来祖母说的事是真的,邹氏要和自己和离。 杜燕绥就坐下和他推心置腹:“听三娘说,邹氏对你倒并非没了半分真情。一来她习惯了长安繁华,不喜欢隆州。二来,听说你屋里头很有几个漂亮丫头,有个还怀了身孕。她又无子,女子妒心一起,想家去的心就更切了。” 这几句话说的中肯,岑知柏顿时觉得杜燕绥并没有偏向邹氏的意思。戒心就去了八成,哼了声道:“我知道她不肯回隆州的。可家父只有我一个儿子,母亲在堂,我哪能不顾孝道?俗话说嫁鸡随鸡,邹氏只图自己痛快想回长安去,这是大不孝啊!说起丫头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这是犯了七出!” “七出”即: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妬忌、恶疾。只要妻子犯了其中任何一条就可能被休弃。 邹氏想回长安过富贵轻省日子。她不肯随自己在隆州侍奉母亲祖母,嫉妒自己纳妾,成婚四年又没有儿子。犯了七出里的不事舅姑,妬忌和无子整整三条!自己完全可以高调的休妻,还能找邹家要回当初的聘礼。 对,像邹氏这样的就该被自己一张休书扔到她脸上,让她被世人唾弃!就该这么办! 杜燕绥见他脸色时晴时阴,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最后一副斗鸡上场的模样,笑了笑低声道:“邹家和杜家是姻亲。我又叫你一声堂兄。我和三娘不过是牵个线搭个桥,做个调停的中人。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话自然是摊开来说。你当然可以高调的休妻,让邹家退回聘礼。如今邹家的意思是 分卷阅读271 - 分卷阅读27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2 想要名声,不想接休书,想讨一纸放妻书,让邹氏和你和离。邹家有的银子哪……” 岑知柏听懂了。 岑家三房没有分家。回来交了一万两银子在公中,吃穿用度就由公中调拔。没有产业,又没有差事。靠公中那点银子怎么过日子?娶邹氏时聘礼只出了五千两银子。邹家根本不在意聘礼多少,看中的是父亲在朝为官。五千两聘礼邹家又不是退不起。拿到手里又能花多长时间? 如果能让邹家出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又是给自己的补偿,不用交给公中……十两银子就能买个漂亮丫头,有了钱,可着劲的挑买就是。有了这笔补偿,自己还能出大笔聘礼娶一个大家千金做继弦。所谓和离,是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两愿离。与自己声名丝毫无损。 岑知柏心动了,靠近了杜燕绥:“邹家愿出多少?” 杜燕绥笑咪咪的说道:“我就说二堂兄是聪明人。休了邹氏,两败俱伤。和离,邹家得了名声,您得了实惠不是?” 岑知柏连连点头:“邹家要名声,我可以成全。妹夫,你说邹家肯出多少?” 杜燕绥笑道:“你说个数目,我替你斟酌斟酌。” 岑知柏想到邹员外号称邹百万,一个巴掌伸出来。 “五万两?”杜燕绥问道。 岑知柏一咬牙,手掌翻了翻:“十万两!只要邹家出十万两银子。我就和离!” 杜燕绥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二堂兄说的真准。邹员外道只要十万之内的数目,我都能作得了主。” 十万两啊!岑家嫁姑娘,嫡出的才给五千两银子。娶个高门贵女,一万两的聘礼都算丰厚了。自己只要打理的好,这辈子都不愁了。岑知柏觉得和离实在比休妻划算得多。 杜燕绥就拿了笔墨来道:“写放妻书吧!” 夫家写了放妻书,邹氏拿着去衙门备案造册,就是自由身了。 岑知柏还没傻到家:“可是银子呢!” 杜燕绥笑道:“陪三娘回隆州是祭祀岳父母的。又不是专程跑来做中人的。你瞧这落款日期。是你们回隆州时邹员外写了给邹氏拿着的,昨天邹氏才给了我们。我们接了信只能应下,哪里可能随身带十万两银票在身上。” 他拿出邹员外写的信,印鉴签名具全,全权委托杜燕绥和岑三娘办理邹氏的事。 岑知柏仔细一看,的确是邹员外的笔迹。杜燕绥一直对他剖心置腹,也没有偏向邹氏。心里头便踏实起来。 提笔就写了放妻书。大意是与邹氏感情不和,男女自愿和离,从此各自婚娶再无干系。 杜燕绥悠悠的坐在旁边吃茶,也不催他。心里就盼着岑知柏赶紧签名画押。 他越不着急,岑知柏越放心。 他写完了只差签名按手印,突想起一事来:“宝儿是我的女儿!却不能随了那妇人去。” 杜燕绥心头一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等邹氏离了岑家,再以外祖家的名义接宝儿去,或者多付岑家的银子让宝儿过得好一些。 “这是自然。岑家待宝儿好,邹家只有感激的份。”杜燕绥微笑道。 岑知柏就松了口气:“妹夫说的是。就算我与邹氏和离,宝儿也是邹家的外孙女儿。想必将来宝儿出嫁,邹家也会出银子与她添妆。” 杜燕绥听得这句话,心里顿时生厌恶。原来岑知柏并不是顾念着父女之情,而是想着用女儿还能讹邹家的银子。他心想,岑家完了。以邹大郎在商场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秉性。不来隆州出口恶气才怪。 岑知柏正要具名落款,门口突然喧哗起来。 杜燕绥皱了皱眉,走出书房怒道:“何人在门口吵闹!” 四房老宅并不大。大门进来,绕过照壁就是前院。书房在前院正厅右侧。门口吵闹,声音就传了进来。 声音顿止,隐隐听到唔咽声。 馒头过来禀道:“岑家三房的田妈妈来了。她刚到,少夫人也回来了。在门口拉着她说话。没想到田妈妈突然闹嚷了起来,被侍卫捂了嘴提到旁边。” 看到岑三娘的缓兵之计没拖住田妈妈啊。杜燕绥一回头,看到岑知柏也出来了。心里暗暗叹气,这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晚上一刻钟,就哄得岑知柏写了放妻书了。 这时岑三娘带着丫头绕过照壁进来,瞧见岑知柏站在杜燕绥身后。她早和杜燕绥商量好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没好气的指着岑知柏道:“我和国公爷好心做中人来着,田妈妈吵着说要见你,好像咱们把你扣在四房不放似的!这个中人做的也忒气闷。哼,你自己出去看吧!” 她带着丫头往里走。 和杜燕绥交换了个眼神,见他苦笑着摊手,便叹了口气,先回去了。 岑知柏出了门,见田妈妈畏缩的站在门口被侍卫拦着不让进。也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二少爷,老太太见你没回去,嘱奴婢来瞧瞧。可接着二少夫人了?”田妈妈委屈的说道。 岑知柏一甩袖子:“接什么接?我要和她和离。你回去禀了祖母,我写了放妻书就回去!” 田妈妈大惊,死命的扯了他的袖子道:“二少爷,这事得老太太点了头才行。您万万不可自己拿主意呀!老太太知道,会请家法打死你的!” 她别的话也不敢劝,只拿老太太请家法来阻拦岑知柏。 岑知柏一愣,脑袋清醒了些。迟写早写不都一个样,有十万两银子在手,还怕祖母不同意?不如禀了老太太,免得自己屁屁开花。 便朝杜燕绥拱手道:“妹夫一席话为兄记在心里。先说与祖母,再办和离的事。” 杜燕绥恨不得一脚踹死眼前这个多事的老虔婆,脸上带着笑:“和离不是小事,是该让长辈们拿主意。我们就是做个中人,传个话。主意还是你们自己拿。二堂兄心里有数就行了。” 岑知柏知道他说的是邹家愿出银子给邹氏买个好名声的事。心领神会,和田妈妈一起回府去了。 杜燕绥转身进了二门,去了跨院。 “堂祖母叫了六娘七娘来打岔。正中我的下怀。我陪着胡闹了会儿,差点把六娘气死。没想到堂祖母突然叫田妈妈来叫二堂兄回去。我只好也辞了追出来。”岑三娘迎上前给他换家裳穿的袍子,边结着衣领带子,边叹气,“看你那神情,是不是差点就成了?” 杜燕绥长叹一声:“是啊,就差那么一点。也罢,好事多磨,摆午饭吧!” 岑三娘叫了阿秋摆饭,听杜燕绥说了与岑知柏的话,气得跺脚:“他当他谁呀,十万两!十万两招人入赘都大有人前扑后继。他真当邹氏是奇货,由着他卖啊!我倒要看看堂祖母又开出个什么价来!” 她踮起脚亲了他一口道:“我去陪邹氏用饭,顺便把两头的事都 分卷阅读272 - 分卷阅读27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3 给她说一说,免得她心里着慌。” 杜燕绥嗯了声,看着岑三娘出了房门,阳光下身影纤细苗条,回头对他嫣然一笑。杜燕绥顿时觉得被岑知柏激起的闷气一古脑全消了,坐下来用了饭,去了前院,催着馒头去驿站看长安是否来了信。 邹氏摘掉了满头金饰,穿着家常的丝布衫坐在廊下。跨院里有棵高大的黄桷树,宝儿正和丫头们在玩。 见着岑三娘进来,邹氏站起身叫宝儿:“别玩了,赶紧洗了手脸,摆饭吧。” 岑三娘和她见了礼,午饭就摆在木廊里。 宝儿过来,很懂礼的朝岑三娘曲了曲膝,被丫头抱上了桌,眼睛盯着一盘炸小鱼吞口水。这种小鱼不过寸许长,用油炸酥了,再和了醋蒸的软了,佐酒当零嘴最适合不过。 丫头给她挟了一条,用筷子捣碎了喂她。 “真好吃。姨姨,爹爹爱喝酒,定也爱吃,宝儿能不能带回去给爹爹尝尝?”宝儿小嘴咀嚼着,满脸幸福。 邹氏把脸偏向一旁,使劲眨着眼睛。 岑三娘怕她当着孩子的面失态,就说道:“好啊。宝儿乖,让丫头侍候你去房里用饭可好?姨姨有事和你娘亲商量。” “好。”宝儿跳下椅子,让丫头牵了手,看到另一个丫头将那碟油酥醋蒸鱼放进了托盘里,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丫头走了。 邹氏的眼泪就忍不住滑落下来:“三娘,我是不是太自私?把宝儿一个人扔下?为了宝儿,我是不是该继续在岑家忍着。将来给宝儿说门好亲,我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岑三娘慢慢和她分析:“已经对邹家说了和离。你回去,岑知柏也不会待你有什么好脸色。你想着守着宝儿委屈点呆在后宅。你的嫁妆都是留给宝儿的。宝儿还小,万一岑家起了坏心,让你不知不觉病逝在后宅。宝儿能得到么?顾忌着宝儿,你爹也不方便来抬你的嫁妆。和岑家来个抬妆断亲。” 说得邹氏打了个寒战。 岑三娘实话实说:“岑知柏说你犯了七出里的无子,不事舅姑,嫉妒这三条,可以出妇休你。如果邹家肯出十万两银,他就写放妻书。” “十万两!”邹氏捂住嘴吸气,一时竟忘了伤心,气极而笑,“十万两!我爹当初贩酒发家,不过一百两银子的本钱!省吃俭用,我家的姨娘们都省到共用一把木梳。他就是把我零碎卖了都不值十万两!休便休吧!五千两聘礼,我现在就能还给他!” “吃饭吧!”岑三娘见她心疼起银子的模样就想起邹员外来。边吃边劝她,“被夫家休了毕竟与名声有碍。你将来过得好,宝儿才会好。” 邹氏气得大口刨饭:“我宁肯不要名声!也不肯给银子与他家!” 岑三娘道:“你安心在这儿住着。有国公府的侍卫守着,岑家也不敢前来讨人。已经给邹家去了信。走的是驿站,相信十来天就有回信了。明日我再去。” 谁知才用过午饭,阿秋就跑了来禀道:“少夫人,岑老夫人亲自和二夫人来了。” 邹氏腾的站了起来。脸上又是为难又是紧张。 毕竟现在还没有和离,她还是岑家的媳妇。老太太和婆婆亲自来,她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 “去房里躺着装病。”岑三娘当机立断,带了阿秋去迎。又对逢春嘀咕了几句。 岑三娘直接出了大门,把岑老夫人和二夫人迎进了二门内的正厅。亲自扶了老太太上榻坐了,叫阿秋捧了茶具出来,洗手烹茶。 ☆、休吧 休吧 烹茶最耗时间。要焚香净手,静心选茶煎煮。 原先是侍候老太太习惯了。岑三娘做的行云如水,嘴里还不忘埋怨老太太:“午后日头大,堂祖母莫要晒着中暑了。吃盏茶歇歇。” 她心里的思绪如小炉里的沸水滚过不停。岑老太太和二夫人亲自登门,还是想把邹氏先接回去么?邹氏若回了大宅,拖也能拖死她。回去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杜燕绥许下的十万两,难道老太太就不动心?如果动了心,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 岑三娘点好茶,奉了老太太和二夫人,这才坐在旁边慢慢的啜饮着。 二夫人哪有心思吃茶,只饮了一口就放在了旁边,看看岑老太太泰然自若的模样,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岑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品着茶,夸奖岑三娘:“手艺不错。” 岑三娘笑道:“跟着您老人家学的。手艺哪及堂祖母十分之一哪。您肯赏脸饮下,就是给三娘面子了。” 几句话说下来,场面和谐多了。 岑老太太放了茶杯,叹了口气道:“自古劝和不劝离。邹氏嫁给二郎四年,夫妻琴瑟和谐。美中不足就是膝下无子。你二堂叔丢了官,发配去了幽州。他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北地苦寒,想着我这个做娘的就心疼无比。” 二夫人极配合的抽了帕子擦眼泪。 岑三娘和声安慰道:“好在是幽州,我大舅舅在,先前写了封信去,二堂叔在军中就做了文书。吃不了什么苦。等到朝廷大赦,二堂叔就能家来了。” 二夫人嗯嗯直点头,感激的看着岑三娘。 岑老夫人却听出岑三娘话里的意思。写封信去,老二做了文书,没吃苦头。那再写封信去,老二没准就被拎出营帐和犯官苦役们搬砖修城墙去了。她心里黯然。原先她是极得意的。四个儿子里头。大儿当着族长,要料理家务。老二老三做着官。老四不成器,这辈子也能把日子混完了。最看重的老二运气差,才升了侍郎,就赶上清查吏部,被扬房两州刺吏连累丢了官。还好老三升了职。否则岑家就真败了。 想着三老爷,就想起了嫁进尉迟国公府的四娘。岑老夫人心里稍稍安定。岑家还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你二堂叔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柏哥儿是独苗。和邹氏成婚四年只有宝儿一个闺女。也怪我这做祖母的盼孙心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邹氏这是在怪我这个老太婆多事啊!”岑老夫人说到这里捶着胸,老泪纵横,伤心难以自抑。 二夫人慌了神,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揉着胸:“母亲,您可别这样说。您也是为了老爷为了柏哥儿好。” 说到这里,二夫人也哭了,扭过头对岑三娘说道:“邹氏也太任性蛮横了。如果她生了儿子,也不会让老太太这把年纪了还替她操心。哪家没有个三妻四妾?她这个妒妇啊!难不成她生不了儿子就不准柏哥儿有后吗?” 完全站在道德的高度指责邹氏啊。岑三娘陪着叹气:“是啊,叫我说,这样的媳妇岑家不如不要,不如休了吧!” 这个想法很光棍。邹氏就承认自个儿是妒妇。你休吧,你快点休吧。休了大家都光棍了,也不用苦苦演戏了。岑三娘巴巴的望着岑老 分卷阅读273 - 分卷阅读27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4 夫人。 休?休了她,拿回邹家的五千两银子?柏哥儿回来说邹家买名声和离,愿出十万两!岑老太太是面子也要里子也要。和离可以,得见着真金白银,还要邹家低着头心甘情愿,愧疚不己的送来。 岑老夫人慢慢收了泪。岑三娘就叫阿秋打了水来给老太太和二夫人净面。亲自上前侍候好了。岑老夫人才道:“毕竟邹氏嫁过来四年,她也还年轻,不过双十年华。” 您也知道人家还年轻啊,又不是老蚌生不出珠来。 岑老夫人叹气道:“老身也年轻过啊。年轻女孩子,哪个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是爱煞了柏哥儿,这才反应强烈。被夫家休出门,谁家还愿意娶啊。她嫁来四年,岑家也不能那样对她。” 岑三娘感动的直骂邹氏:“堂祖母真是待二堂嫂太好了。她钻了牛角尖,不知死活。哪里能体会得到您一番苦心。” 岑老夫人越发伤感,慈爱的说道:“三娘,你去叫她来。老身亲口应承她。如果柏哥儿的妾生了儿子,不管她愿不愿意过继,都去母留子。宝儿这么小,哪里离得了娘。叫她回去吧。” 岑三娘心里冷笑。如果生的是儿子,长大了知道自己亲娘是因为邹氏嫉妒,来了个去母留子。还不知恨成什么样。听着好听,一旦答应下来,邹氏犯妒就成了铁案,这条罪证就死死捏在老太太手心里。只要邹氏不听话,就能翻出来指着她鼻子骂。她连理直气壮的还嘴都不可能。 岑三娘满面愁容:“邹氏心里头也不好过,病了。” “我去瞧瞧她。”岑老夫人扶着田妈妈的手起了身。 一行人去了邹氏住的跨院,见一个丫头正在廊下熬药。另一个丫头迎了出来道邹氏服了药才睡着。 岑老夫人在门口张望了眼,房间关着窗,帐帘低垂,满屋子都是药味道。叹了口气就去要见宝儿。 岑三娘道为免过了病气,早让奶娘带着宝儿在她院里睡了。 岑老夫人退出来就道:“邹氏既然病着就让她好生养养。宝儿还是由老身带回去吧。” 岑三娘也叹气:“国公爷这几日和侍卫们约好出去行猎。堂祖母年纪大了,二堂婶瞧着身子也不太爽利。宝儿让我带几日吧。过几日邹氏若是还是好不了,我就把宝儿送回府里来。” 孩子也不肯让她带走。宝儿终究是岑家的孩子,也不怕不还回来。岑老夫人扫了岑三娘一眼,就道回去了。 岑三娘将两人送到门口,扶着老太太上了轿子。 远远的看到岑家的一名管事坐在顶青帘小轿里朝这边挥着手喊着:“老太太二夫人,九少爷的船到码头了!” 到了跟前,那管事的从轿子里跳出来,满脸喜色:“府里已去报过信了。说您来了四房老宅。九少爷到码头了。估计这会儿都下了船上了轿子。” 岑老夫人也大喜,催促起轿:“快些回府!” 又朝三娘说道:“九哥儿到了,你也与我同回吧!” 岑三娘笑道:“看把您高兴的。一路行船辛苦,让他先歇一晚。我明日再来。” 岑老夫人也有许多话想要单独先和岑知林讲,也不再劝。一行人兴冲冲的回了。 岑三娘回了跨院,邹氏早从床上起来,开了窗,散了药气,笑道:“你怎知老太太不会进来细瞧?” “怕过了病气!堂祖母很爱惜身子的。”岑三娘淡淡说道,同情的瞅了她一眼,“再拖几日,宝儿怕是要送还岑家了。好话都被堂祖母说尽了,还愿意那个妾生了儿子留子去母。养不养在你名下都随你。” 邹氏一时忍不住气就万般罪名揽上了身。要忍,又实在受不了岑家人的嘴脸,害怕被诓了回去不知不觉死在了后宅。又舍不得女儿,坐在廊间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只要你舍得,忍得。岑家还会把宝儿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你可愿意?” “你有什么好计?”邹氏双眼发亮。 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女儿。只要宝儿能在岑家过的好,她就一点留恋都无。 岑三娘慢吞吞的说道:“不过就是银子的事。外孙女儿在外祖家住到长大成亲的都有。宝儿去长安外祖家住,每年给岑家三千两银,你可舍得?” 邹氏想了想,大笑道:“好啊。十年才三万两银子,从我嫁妆里出便是。等宝儿十三岁就给她在长安定亲,亲事由邹家说了算。聘礼由邹家出……反正我也瞧不上岑家的嫁妆。” “你舍得三万两银子就好。岑家想要十万两和离,这事等你大哥来了再议吧。”岑三娘见邹氏高兴起来,就先扔开了手,回了自己的院子,洗个了澡。 出来见着杜燕绥坐在窗边交椅上看书,岑三娘就过去坐在他腿上,把今天的事给他说了。 “明日我约了侍卫们去行猎,晚上会在外面过夜。过两天再见岑知林吧。不过,怎么说他也是过继来了四房,我看你还是歇一歇,等着他自己过来吧。”杜燕绥见岑三娘正要反驳,抬手挡在了她唇间,“岑知林十二岁了吧?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他既然过继,你又住在四房老宅,他若懂事知礼,应该明天一早过来见你。别宠坏了。” 他笑道:“你不嫌去三房吵架吵得烦?反正事情已经说破了。三房就等着拿十万两换放妻书。他们一点都不急,咱们更不能急。邹家大郎应该会亲自过来,轮谈生意打交道,你远不如他。我敢打赌,给岑家十万两,回头岑家连本带息都会吐出来,且看着吧。” 岑三娘搂了杜燕绥的脖子笑:“仗势欺人真带劲。堂祖母又不敢和我翻脸,怕我对二堂叔不利呢。哎,邹氏不在的话,我就能跟你一块去打猎了。” 杜燕绥笑道:“侍卫们早憋坏了,带着你才不快活。只在外住一晚就回。我把黑七和一队侍卫留下来看家。等邹氏的事办完,咱们就离开隆州,一路玩着回去。有邹氏在也好,你嘱人问候着王妃,也不用去王府了。” “哦。”岑三娘说完孤疑的看着他,“你吃醋?我和滕王什么事都没有,干嘛要吃醋?” 被她直截了当说中心事,杜燕绥的脸又开始有点发烧,将脸埋进了她胸前道,“他比我俊俏,看你的眼神总让我不舒服。” “来来,让我瞧瞧我们国公爷哪里不俊俏了。”岑三娘大笑着捧着他的脸。 杜燕绥抬起头,一双眼睛眨呀眨的,一副想把眼睛再眨得深邃点的活宝表情,逗着岑三娘笑疼了肚子。 他微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他是故意逗她高兴,岑三娘软软的偎在他怀里,情不自禁的说道:“有你,真好呢。” 杜燕绥望着她,在心里轻轻说,有你,真的很好。(明天再更了) ☆、君子 君子 分卷阅读274 - 分卷阅读27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5 一个家族要屹立不倒,后继有人四字尤为重要。 孙儿一辈中,原先老太太最看好岑知柏。二老爷丢官去职。岑知柏的进士之路就断送了。人也消沉下来,没了进取心。 大房的大郎是朝着将来继承大老爷族长的方向培养的。三郎是生员。接着就是四老爷的五郎七郎,都在苦读。三老爷在任上,一个嫡孙,两个庶孙都跟着父亲走武将的路。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家中生员几个,大概苦读一番都有中举的希望,但说到中进士。岑老太太左看右看,发现最有可能中进士的是过继到岑家四房的岑知林。常科考试除了看成绩,尤重名人推荐。岑知林被嵩山书院看中,占了老大的便宜。 当初把岑知林过继给四房,是因他年纪小,才四岁半。岑三娘才十岁。四房的产业理所当然就被三房以托管的名义接了过来。岑知林也理直气壮的养在三房。 一晃经年。岑知林十二岁了。像玉笋般站在岑老夫人面前,举止沉稳,气度不凡。岑老夫人忍不住又后悔起来,选来选去,怎么就选中了株最好的笋给了四房呢? “乖孙哦,祖母想死你了!”岑老夫人一把将岑知林搂进怀里,舍不得放手。 岑知林大了,又在外求学了一年多,早就不是喜欢扑在长辈怀里撒娇的小人儿。眼神瞥着房里的几位兄长,脸都羞红了。 被老太太搂在怀里揉捏了半晌,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轻轻挣开岑老夫人,微笑道:“堂祖母,侄孙这就与婶婶和兄长嫂子们见礼。”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静寂下来。 四夫人第一个冲出来,搂着儿子大哭:“九哥儿,想死娘了。” 岑知林将四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了,掀袍跪下给她磕头。 岑老夫人面色一松,心想九哥儿再怎么懂规矩,见着亲娘也不至于生份了去。 “四堂婶,知林给你磕头了。”岑知林认认真真给四夫人磕头。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可谁让娘把自己过继给了四房。这声娘是再也叫不出了。 四夫人听到这声四堂婶,吓的忘记哭了。她呆呆的看着儿子,心里反复就一个声音,他怎么能叫自己堂婶不叫娘呢? 岑知林磕了头起身,挨个的和家里人见礼,嘴里喊着婶子,堂兄,堂嫂。团团一揖行完礼,眼睛就红了。 看到他红了眼睛,岑老夫人心里已拐过弯来。只要岑知林还能伤心,就不怕他和三房生疏了去。 五郎七郎都大了,五郎也娶了媳妇,都是成年人,心里明白。好好的亲兄弟如今成了隔房堂弟,也跟着伤心。只能拍拍岑知林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七娘却哭叫起来:“九哥儿,你怎么能这样!这里又没有四房的人,你喊一声祖母,叫一声爹娘又怎么了?你不知道母亲最心疼你么?” 这话嚷出来,四老爷叹气,四夫人放声大哭。 岑知林强忍着伤心,心里默想着先生的教导,正色说道:“七娘此言差矣。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既然已将我过继到四房,我怎么能因四房的人不在,就不遵礼数?我心中敬重四堂叔四堂婶为父母,泯感生恩养恩。改口喊爹娘,却是不行。” 一席话说得七娘目瞪口呆,四夫人又是欣慰又是伤心。大老爷却点头赞道:“林哥儿能知礼守礼,当是我岑家之幸!” 大老爷改了口,没再叫他九哥儿。是认可了岑知林四房子孙的身份。 岑老夫人听完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岑知林必成器,忧的是岑知林如此讲礼,要让他一颗心全偏向三房却是不能了。 好在她的目的是让岑知林和岑三娘交好。算来算去,虽不能让岑知林什么事都听三房的,有这层生恩和养恩在,三房若是落魄,岑知林也不会袖手旁观。 一番计较之下,岑老夫人就发话摆席给岑知林接风洗尘。 岑知林从善如流的坐了席,许久未见,和哥哥们倒也极亲热。 只是吃过饭之后,他就向岑老夫人告辞:“原先四房老宅闲置着没有打理,老家也无人,住在三房也无不妥之处。今姐姐姐夫回家祭祀父母,我尚未前去拜见,住在三房,心里颇为不安。堂祖母,侄孙这就告辞,明日待祭祀过,再与三娘一同前来请安。” 岑老夫人见他小大人模样,叹了口气,放他去了。 岑知林一走,四夫人就放声痛哭起来:“母亲,我舍不得九哥儿,你让他回来吧。咱们不过继了!四房的产业有什么打紧的,我只要我的儿子!” “说什么蠢话!”岑老夫人脸一沉,叫七娘扶着四夫人离开。 待到人散尽,岑老夫人才对田妈妈悠悠叹道:“我真没想到四房一个孤女竟有这番好福气。瞅着六娘成了王爷侧妃,身份贵重。却始终不及三娘。难不成本绝了香火的四房,将来竟要超过咱们三房么?把柏哥儿叫来吧,跪也要把邹氏跪回来。邹家这门亲不能断!” 老太太瞬间改变了主意。 岑知林连行李都没有放,由阿福爹赶着车,去了四房老宅。 他在门口下了马车,阿福上前敲门,开门的竟是个带刀侍卫。阿福一惊,结结巴巴的说道:“请问杜国公与夫人可是住在这里?” 侍卫是荆楚后带进府的,认不得他。上下打量了番,看到马车旁站着个翩翩少年。心里一默,就笑了:“可是林少爷回家了?” 阿福愣了又愣,才反应过来是说九少爷,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我家少爷!” 侍卫往里招呼了声,里面涌出几名大汉,上前帮着卸行李,安置阿福一家。一人上前对岑知林抱拳行礼:“某是国公府家将,少夫人一直盼着您回家,林少爷请!” 岑知林还了一揖:“多谢这位哥哥。” 见他温文知礼,那侍卫分外高兴,一直将他送到二门,喊了守门的婆子去通禀。 没过多久,一行灯笼就从里面亮起,岑三娘带了阿秋,欢喜的迎了出来,老远看到二门站着个少年,开心的叫了起来:“九哥儿!” 等走近了,笑嘻嘻的上下一打量,平着自己的头去比他的身高,不满的说道:“原先只到我的肩,这会就只矮半头了,憨长个儿!” 岑知林静静的看着她,直看到岑三娘讪讪的缩回手,嘴角一翘:“都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岑三娘脱口而出:“你才十二岁!谁才是小孩?” 岑知林哼了声:“姐夫呢?” 岑三娘懒得和他计较,伸手拉他:“和侍卫在家闷了几天,出去跑马打猎了,明日才会返家。对了哦,二堂嫂和宝儿住在东跨院,明天再去见吧。去看看你 分卷阅读275 - 分卷阅读27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6 的房间和书房,早给你布置好了。” 正院里的灯接着亮了起来。岑三娘拉着岑知林往里走。 岑知林没说话,看了看被她拉着的手,嘴角翘了翘。觉得离开三房的伤心被冲淡了不少。 进了房门,岑三娘献宝似的拉着他各处转,卧室,起居间,书房。还把逢春临时叫来侍候他。 等到两人终于坐下,岑三娘笑道:“知道你定是在三房吃过饭过来的,我就没吩咐给你做饭了。晚间若是饿了,叫逢春去厨房给你弄点心吃。累了没?泡个热水澡早点睡,明儿再聊可好?” 岑知林背坐得挺直,双手自然的放在膝上,微微偏过头看向岑三娘:“怎的回隆州祭祀父母不叫上我?” 岑三娘也不瞒他:“祭祀爹娘是一件事,主要的是想避出长安去,京里……很麻烦。想着你年纪小,又跟着先生读书,长途奔波不好。” 还是为着他考虑。岑知林嗯了声道:“二堂嫂和宝儿怎么住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岑三娘撇嘴道:“邹氏要和二堂兄和离。这几天鸡飞狗跳的。邹员外写了信给国公爷和我,嘱我们替邹氏出头,做个中人。” 原来祖母写信叫他回来,是三娘替邹氏出头,四房和三房相斗,叫他回来从中斡旋的。岑知林沉默了半晌道:“原是这样……我晓得了,明天去祭祀爹娘。早些歇着去。礼物明日叫阿福捡出来给你。” 岑三娘笑咪咪的起身,吩咐了逢春几句,带着阿秋回去了。 岑知林在房里转悠了半天,去了净房,看到澡桶旁凳子上叠得整齐的中衣,心里一暖。他不过十二岁,也知道和离一事不是小事,看来家里发生了许多他不了解的事情。岑知林今天才到,也着实累了,洗了澡倒头先睡。 第二天一早,他刚醒,逢春就端了水上前侍候。岑三娘起得比他早,吩咐早饭摆在正院,请了邹氏和宝儿过来一起。 岑知林出了房门,看到宝儿眼睛一亮,听到她软软喊叔叔,解了腰间玉佩送宝儿当见面礼,还摸了摸宝儿的头。和邹氏见了礼,坐下用饭。 吃完饭,二门传信说岑知柏来了。邹氏就抱起宝儿回房,不想见。 岑三娘正要起身,岑知林拦住了她:“既然是二堂兄来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岑三娘只当他无事可做,便和一起去了。 还没进正院,就听到岑知柏哭喊着邹氏和宝儿,两人大惊,进去就看到岑知柏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岑三娘心想三房这是想耍无赖么?就听到岑知林怒喝一声:“男人膝下有黄金!大丈夫何患无妻!来人,把他架起来扔出去!” 哭声顿止。 岑知柏愣愣的望着才十二岁的小堂弟,还没反应过来,被一旁看笑话的侍卫架起来反拖着往门外走。直绕过了照壁才叫了起来:“我是来求你堂嫂回家的!” 也不知道侍卫们使了什么法子,叫声在门口消失了。 岑三娘也愣愣的看着岑知林。这……这就被他打发走了? “由他这般闹腾,四房还要不要名声了?”岑知林掀袍进了正厅,回头瞪她:“过来,与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岑三娘迈着小碎步,像日本妇人一样移了过去,满脸谄媚:“您是四房当家男人,定海神针……” ☆、劝诫 劝诫 默默听岑三娘把事说了一遍,岑知林又羞又气。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堂兄!硬气点休也就休了。眼光放长远一点就潇洒写了放妻书,和离了事。邹家感念岑家宽容,必有厚报。宣扬出去,得个宽容大度的名声。将来二老爷得了大赦,平时积赞了好名声,二堂兄还有望考试入仕。原本占着理,被他一讨一闹。谁家的女儿还敢嫁岑家的男人?夫妻不和,连和离都当买卖来谈,那还叫和离么?分明是叫人家花钱赎女儿。这还是书香门弟所为? 真是丢人! 岑三娘见他坐得笔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小眉毛一跳一跳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可爱的要死,恨不得上前蹂躏一番。压着性子细声细气的,还装起了疑惑:“……二堂兄先是开口讨十万两银子,不知今天来哭着跪求又是闹的哪一出?难道是二堂兄悔悟了?” 岑知林腾的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找二堂兄。” “哦,你是堂弟,让人把他架出府去失了兄友弟恭,找他赔个礼也好。”岑三娘一脸懵懂。 岑知林瞧她那柔弱模样就来气,心想杜燕绥是名门之后,又袭了爵,将来如果纳妾,三娘岂不是就落得跟邹氏一样的下场?要么泪汪汪的看着丈夫往屋里抬人,忍气吞声。要么就背着嫉妒的名声和离。当下拿定主意,今天见着杜燕绥要好生敲打敲打。 他也不搭理岑三娘,叫了声阿福,器宇轩昂的出去了。 才出大门,岑知林乐了。岑知柏居然没走,坐在巷子对面的茶摊上愁眉苦脸的吃茶,眼睛直盯着四房老宅的大门。 这是等谁来着?邹氏和宝儿这段时间是肯定不会出二门的。岑知林想了想,堆了满脸笑走过去。 岑知柏看到他过来,手抖了抖,茶碗里的水荡了半盏出来。又见岑知林只带了阿福过来,没好气的想,两个孩子能把自己怎么着?哼了声,转过身,当没看到。 “二堂兄,方才小弟无礼,这厢给你赔礼了!”岑知林突然想起了岑三娘说的那句兄友弟恭,行了个大诺,一揖到底。 “免了。国公爷的小舅子,我可惹不起!”岑知柏气还没消。 岑知林笑嘻嘻的自顾自在他旁边坐了,叫茶博士倒了碗大碗茶,低声说道:“小弟原也是为兄长着想来着。二哥,你听弟弟说完可好?” 他长得俊美,此时讨好的把脸伸到岑知柏眼皮下,让岑知柏不好发作,没好气的说道:“让人把我架出来,给我好大个没脸,怎么就为我着想了?” 岑知林挪过去,低声说道:“那妇人不听话,哥哥要么休要么回家教训,怎能跪着哭着求回去?真被您求回去了,哥哥以后拿什么振夫纲?” 岑知柏伸手就弹了他一个爆粟:“你才多大!哎,你当为兄想这样啊!还不是被祖母逼的。祖母不想断了邹氏这门亲。只要邹氏在堂,当她是尊菩萨供着都行。我纳妾买姬都由着我。” “那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傻等着?”岑知林望了望日头,缩了缩脖子道,“下午日头晒,我可不陪你了。你等也是白等,邹氏才不会出来呢。” “我等国公爷,谁等她呀!反正回去早了还得被祖母骂。”岑知柏枯坐茶摊也热的难受。难受还得等,一阵儿的唉声叹气。 果然是在等杜燕绥。岑知林眼里迸出一缕冷光,哄岑知柏道,“我去叫厨房弄盘井水湃过的果子叫阿福给你送来 分卷阅读276 - 分卷阅读27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7 ,就当是小弟与你赔罪了。” 岑知柏大喜,连连拱手:“还是自家兄弟好!” 没多久,阿福就端了盘井水湃得凉沁沁的香瓜送到茶摊上。阿福送了瓜,拿了柄蒲叶扇殷勤给岑知柏扇着,笑嘻嘻的说道:“少爷心疼二爷,叫小的来侍候您。” 岑知柏顿时觉得九哥儿有情有义,仅有的半丝怨气都被阿福扇没了。 又坐了半个时辰,眼见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岑知柏伸长了脖子望着,心想杜燕绥也该回来了。 不多时,先听到得得的马蹄声,转眼间杜燕绥领着一群侍卫骑着马奔了过来。 岑知柏一抹嘴从茶摊上跳了起来:“妹夫!” 他拎起衣衫跑了过去,阿福也捏着扇子挨了过去。 杜燕绥一行人风尘仆仆,汗湿重衫,正翻身下了马,从鞍旁解着些兔了野鸡等猎物。乍听到有人喊他妹夫,杜燕绥愣了愣,才想起最近有过一个人这样叫他。 他转过身,见果然是岑知柏,就堆着满脸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怎么来了?走,进屋坐下说话。” “哎哟!轻点!”岑知柏皱眉揉着膀子,两根手指拈着了杜燕绥的衣裳扯了扯,往门里看了眼,拉着他往斜对面的茶摊去:“府里说话不方便。你来。” 杜燕绥好笑的看着他,心想莫不得岑三娘又给他排头吃了?他唱红脸,就吩咐了侍卫们一声,跟着岑知柏到了茶摊坐下,叫了凉茶连饮了三碗才舒了口气道:“这才舒服多了,说吧,什么事?” 阿富不敢过去,悄悄的溜到了旁边的夹壁道里猫着,顺着风隐隐约约的听壁角。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岑知柏满脸笑容的站起了身,朝杜燕绥一躬到底,骑了自家的马回去了。 杜燕绥也笑容满面的回了老宅。 他一进门,岑三娘就侯着了:“赶紧去洗个澡去。知林回来了,昨晚上就住在正院。就等你一起用晚饭呢。” 她推着杜燕绥进了净房。 “三娘,你想不想我……”杜燕绥拉着她,正待小小的温存下。 “也不看什么时辰了,知林还等着你哪!”岑三娘啪的一声拍在他手背上,秀眉倒竖:“本来还想叫邹氏和宝儿一起过来用饭,也不知道在外面磨蹭什么,等了老半天怕饿着宝儿,就让她们在自己院里用饭了。我去陪弟弟,你快点哦。” 说着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原来是岑知林那小子回来了。杜燕绥撇了撇嘴,痛痛快快的洗完澡,换过舒适的家常袍子,摇着柄折扇去了正院。 一进正房,他先咳了声。 岑知林站起身,揖首行礼:“姐夫!” 岑三娘娉婷站起身曲膝:“国公爷!” 她这是怎么了?从没看到岑三娘吃饭前这么有礼过,杜燕绥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望着岑三娘,手有气无力的朝岑知林摆了摆:“坐下吃饭……” 他坐了主位,岑知林坐在他左边,岑三娘坐他右边。杜燕绥提起筷子,想了想道:“咱们家人少,也不拘什么食不语的。随意点罢。” 岑知林回了句:“是!” 结果提起筷子吃饭到吃完,一句话都没有说。 杜燕绥想和岑三娘说话,岑三娘怯怯的看了眼岑知林,埋头吃饭也一句话不说。 好哇,你一来,就把我媳妇训得跟孙子似的!杜燕绥的目光就变成了小刀子,一刀刀的从岑知林脸上刮过。 吃过饭,漱口上了茶。杜燕绥开始考岑知林的功课了:“学到那本书了?” 岑知林沉默了下道:“姐夫考过秀才么?知道要考哪几本书么?” 他八岁跟在滕王身边,文武全学,可从来没进过学馆也没考过州县试。压根儿就没想过考试入仕的事。杜燕绥被噎得半晌没作声,狠狠饮了一口水茶:“我家世袭勋爵,不必考秀才明经进士!” 听着理直气壮,多少却有种强辞夺理的味道。岑三娘听了抿了嘴直笑。 岑知林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叫岑三娘:“三娘,我有不明之事欲向姐夫讨教一二,你先回吧。” 岑三娘恋恋不舍:“我在旁边听听好不好?” 岑知林皱眉:“给我买的衣裳尺寸有些不合适,帮我先改改好不好?” 岑三娘这才想起,衣裳都是现买的,是有些不合适。抱歉的说道:“差点忘了,我这就拿回去改。保管你明天就能穿合适的衣裳!” 她抱了岑知林的衣裳,就出去了。 杜燕绥巴巴的看着她出去,心里极不是滋味,想当初想讨个荷包,岑三娘都拖了好久。这样一想,就拿眼瞪岑知林。 岑三娘一走,岑知林就板起脸来。 杜燕绥心想,半大的孩子,装什么老成。爷在你这岁数都能提刀杀熊了。还敢讥讽爷没考过秀才。 他还没开口,岑知林抢先说道:“你是我姐夫我才肯劝你,莫要和二堂兄混作一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还是别做的好!” 杜燕绥气得笑了起来。 ☆、敲打 敲打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正厅的交椅上,各端一杯茶,都是同样喜欢在话里藏小刀子的人。杜燕绥被个半大孩子装老成的样子恶心到了。岑知林也对杜燕绥表面斯文温和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恨得直咬小牙。 “圣人有言,有过改之,善莫大焉。你也知道我是没考过秀才的,对读书人那套含蓄工夫实不太了解。你且说说,我和你二堂兄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呀?”杜燕绥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岑知林心想,你煽动二堂兄甭理祖母,请尊菩萨回家供着还要花香火钱,不如悄悄写了放妻书,得了邹家的银子更实惠。这是对二堂兄好么?卖妻的名声好听么?邹家给了巨款,还指不定的如何宣扬呢。 他毕竟是四夫人的儿子,从小在三房长大。心里存了想让两房和谐共存的主意。哪里知道岑三娘对三房全无好感,杜燕绥一想到若不是三老爷临阵倒戈,自个儿恐怕就要交待在江南了,对岑知柏哪里有半分好脸色。 是以岑知林义正言辞的道:“姐夫若真为了二堂兄好,理当劝他心平气和的写放妻书,银子一事不提也罢。” 杜燕绥好笑的看着岑知林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心里却生出几许好感来。岑三娘这个弟弟人品倒是不错。 他就换了语气对岑知林说道:“我算是邹氏半个娘家人,理应为她出头,得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替她着想一些。老太太想把邹氏请回去,请回去当尊菩萨供着,邹氏还年轻,失了丈夫的宠爱,哪里还有好日子过。是以她是绝不会回去的。邹家也想替她讨个好名声,想要纸放妻书。银子就算给岑家的谢礼了。毕竟二堂兄要休了邹氏,也占着她犯了七出的理不是?两相便宜,大家开心,何乐而不为 分卷阅读277 - 分卷阅读27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8 ?” 岑知林拧紧了小眉毛。有点伤心,又有点失落。又对杜燕绥看低几分。二堂兄堕落至斯,为何不拉他一把? 杜燕绥微笑道:“要么你回去劝劝?” 岑知林当即同意:“等祭祀过爹娘,我就去。” 杜燕绥觉得谈话可以告一段落了。这小子人小鬼大的,居然还悄悄派了人偷听自己和岑知柏说话。自己居然还没察觉。好在毕竟人还小,对这些歪门斜道知之不深。秀才?听说他十岁就考中了秀才,这才被嵩山书院看中请了去入学。那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当枪使。去了三房,岑老夫人改了主意痛快和离,自己懒得费工夫。想贪银子,就会寒了岑知林的心,让他和岑三娘走的更近。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杜燕绥又拍了记马屁:“毕竟你是四房的当家男人,又是三房过继来的,这事你出面比三娘还方便。” 岑知林睨了他一眼。话听着舒服,可他就是觉得杜燕绥没安好心。小脸突然堆出了笑,撑着下颌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杜燕绥:“姐夫,我还小,好些事不太明白。夫子说不可以貌取人,娶妻当娶贤。为什么我……四堂叔纳那么多妾室通房,是四堂婶不贤,他一直没找到贤妻么?” 该怎么给他说呢?杜燕绥为难了。眼前的岑知林身上那股子老成不见了,玉雪可爱之极。还真是个孩子呢。 他想了半天道:“天天吃红烧蹄膀你会腻么?” 岑知林想也不想的答道:“让乞儿天天吃,他都会腻。” 杜燕绥就松了口气:“所以桌上的菜得换得吃,明白么?” 岑知林收了小胳膊,正襟端坐,语气凛然:“你给我记好了。三娘若无子,你四十岁以后大可以多叫厨房炒几盘菜换口味。否则,你这辈子就只有天天吃红烧蹄膀的命!吃得腻歪,就饿几天消消食罢。别嫌我说话不中听,年轻纳妾,只能闹得家宅不宁。明白?” 杜燕绥能说什么?说不明白,这小子能马上跑去给岑三娘说,自个儿嫌红烧蹄膀腻歪了,想换清粥小菜。三娘还不得又大哭一场叫方妈妈收拾行李去。说明白吧,被个半大小孩子训斥,怎么也点不了这个头。一时间哭笑不得。 “夜深了,姐夫且回吧。好生想想我说的话。”岑知林端起茶吹了吹,淡定的饮了一口,逐客了。 杜燕绥半晌不知道说啥才好,掉头就走。直出了正院,进了跨院的门才愤愤然的回头:“日后不给你娶个母老虎,我就不姓杜!” 心里便盘算起长安城那些勋贵人家有能骑马能射箭的彪悍姑娘。 进了屋见岑三娘正和方妈妈阿秋在改岑知林的衣裳,心头来气,抻了抻胳膊,打了老大一个呵欠。 方妈妈和阿秋就自觉的收了衣裳拿回厢房去做,把空间留给他俩。 岑三娘笑着给他宽衣,揶揄道:“见识过我家的小老头儿?” 杜燕绥一五一十给她说了有关红烧肉和换口味的对话。岑三娘笑得直打跌,眉眼盈盈的抚上他的胸,有意的撩拨:“今晚想吃么?” 杜燕绥捉了她的手亲,苦笑道:“我一晚没睡,骑了几百里路……” 岑三娘一叹:“……腻了?” 杜燕绥气咻咻的一把抄抱起她道:“早就饿死了,这就吃!” 岑三娘咯咯笑着推他:“放我下来啦,我还没洗漱呢。” 杜燕绥放了她,见她去了净房,就去床上歪着等。 等岑三娘洗过澡换了衣裳出来,杜燕绥早就睡着了。她坐在床头看他,轻叹了口气。知道杜燕绥绝不是简单的打打猎。他既然不说,定是不肯让她操心。岑三娘吹熄了灯上床,拉过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才伸手去抱他,杜燕绥自觉的伸过了胳膊,让岑三娘靠在胸前,鼾声又响了起来。 睡着了也习惯的伸胳膊让她靠,岑三娘脸上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等岑知林去祭祀过父母之后,还没去见岑老夫人。邹大郎就赶到了隆州。 他满面风尘的到了四房老宅。双眼熬的通红,下马的时候都伸了手让人来扶。双股磨得红肿破皮结了伽。 邹氏拿着换下来染红的裤子,听五两说哥哥一路抽死了两匹好马,当即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洗漱之后,邹大郎饱睡了一觉,就让人扶着他去了前院正厅。 他先与杜燕绥见了礼,见旁边坐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一双眸子点漆般,滴溜溜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心里一默,已知道是岑家三房过继给四房的儿子岑知林。 听说小小年纪就得了嵩山书院的青眼,邹雄杰就起了结交之心。让五两捡出行李中带来的一方好砚当见面礼。 岑知林彬彬有礼的受了,又缩回椅子上端坐着。 邹雄杰有些诧异。他是要与杜燕绥商议妹子和离一事,这孩子怎么受了礼怎么还坐着不走啊? 杜燕绥心里也苦笑不己。岑知林想维护三房的心思,他也明白。这孩子倒是有情有义的,天天粘着他,盯着他。岑知柏每天都来,却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和自己说话。想着吊着岑知柏也好,杜燕绥就稳稳的等邹雄杰来。 他朝邹雄杰使了个眼色,笑道:“林哥儿颇有些见解,又是四房的当家男人。三娘做中人,此事倒与林哥儿脱不了关系,大郎不如也听听林哥儿的意见。” 邹雄杰笑咪咪的坐下,拱了拱手客气道:“我妹子要和岑二郎和离,岑家不肯。不知林哥儿有何建议?” 岑知林半点也不客气:“二堂兄那是狮子大开口,邹家出大笔银子还是免了吧。为着二堂兄的名声,我不同意。邹大哥既然来了,便与我一同去见堂祖母吧。好生商量解决此事,也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你当我家想出银子啊?邹雄杰失笑的想,这孩子真是天真。两家的和气早在岑二郎欺负自家妹子时没了。岑家痛快写放妻书和离便罢了。提过分的要求,邹家又不是真的普通商人,岑家在隆州城有势力,邹家也不见得就怕了。 名声是次要的,银子是首要的。这是邹家的家训。 就算一言不和,岑家要休妻。休便休罢。隆州离长安千里远,妹子有钱,还怕嫁不了好男人么? 见杜燕绥没有反对,他笑吟吟的说道:“四房是林哥儿当家。你既然这样说,那明日我便和你一起去见过岑老夫人。” 岑知林就站起了身,拱手道:“小子插手此事也有些思量。”他昂着头,一脸正经,“所谓一荣俱荣。三娘四娘都姓岑。二堂兄坏了名声,也免不了受拖累。所以邹大哥莫要认为小子多事。二堂兄糊涂,堂祖母年纪大了难免思虑不周。所以这件事情我是万万不会袖手旁观的。” 邹雄杰哑然,连连拱手道:“林哥儿说的对。邹某也只是为自家妹子首想,绝无 分卷阅读278 - 分卷阅读27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79 有损岑家声名的念头。” “你明白就好。”岑知林说完拱手一揖,“小子言尽于此,就不打扰二位了。” 施施然回内院去了。 邹雄杰怔了半晌问杜燕绥:“国公爷,这事弄不好会让这孩子寒了心。” 杜燕绥笑道:“那就如了他的愿。看岑家的造化了。面上的工夫总还要做的。” 两人相视一笑。(晚上继续) ☆、商铺 商铺 次日岑知林一大早起来就吩咐阿福爹备车,吃过早饭就拉着邹雄杰去三房。 岑三娘打算跟着去,被岑知林瞪眼:“邹家既然来了人,你就不用再做什么中人掺和了。回去!” 杜燕绥看着岑三娘乖乖的应了声是,眉毛就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等两人一出门,学着岑知林的模样咳了声,微昂着头道:“爷要去锦屏山一游,你跟着一并前去侍候!” “啐!也不见是什么时候,怎能把邹姐姐一个人搁在家里?姑爷去岑家谈和离,邹姐姐等着烦躁,我去陪她。”岑三娘啐了杜燕绥一口,带着丫头去寻邹氏了。 杜燕绥气结,悻悻的说道:“林哥儿面前乖顺的像只猫,搁我这儿就伸爪子。” 嘟囔了几句,认命的去了前院,找黑七进了书院嘀咕去了。 这厢邹雄杰和岑知林到了三房。岑老夫人见邹家来了人,就叫田妈妈把二夫人和岑知柏叫了来。又打发岑知林走:“你四堂婶日日盼着你家来,你且去她院里坐坐。你五哥七哥都在念书,打算今年考举人,也盼着你多说些书院的事与他们听听。” 岑知林想起自回来第一天用过饭就去了四房老宅住,紧接着安排祭祀父母,还没有和母亲说上话,也有些内疚。 他站起身却不太放心的看了邹雄杰一眼。 邹雄杰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笑着拱手道:“林哥儿放心去吧,莫要担心我揍你二堂兄。” 坐在旁边的岑知柏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岑知林瞧他那副心虚的模样,心头就来气:“二哥。先生与我讲,知耻而后勇。二堂叔丢了官,谁说没有遇大赦的一天?你是二叔独子,他日二叔家来,见你丢了书本,自甘堕落,岂不伤心?让二叔伤心你便是不孝。做弟弟的对兄长讲这些已是不该,只盼你振作精神,三思而后行!” 说摆举手一揖,大步出了门。 岑老夫人长叹一声。这么好的孙儿,咋就过继给了四房呢?再看看岑知柏。原以为二郎能靠着他父亲走荫恩入仕,孙儿辈里最有前途的人,如今却……老太太重重的喝道:“二郎可听明白你弟弟的话了?” “孙儿听清楚了。”岑知柏答的有心无力。心想朝廷大赦天下,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就算父亲遇到大赦回了家,自己书读得再好,朝中尚有那么些把父亲踢出去当替罪羊的人,难不成还能提拔自己,方便自己将来去报仇么?九哥儿懂什么!稚子一枚,焉知官场黑暗。当初为什么给自己娶邹氏?就是因为自己书读得不好,连考两科举人都没中。父亲又年轻,想着再做二十年,只盼将来孙儿能成才。自己做个田舍翁。 他焉头巴脑的坐着。心里仍打定主意,和离与否还是自己说了算。杜燕绥做个中人,私下与邹家交易就成。眼下么,随便邹雄杰怎么和祖母谈,听着就是。 邹雄杰先递了礼单。邹家给老太太和三房上下都备了礼。 礼多人不怪,岑老夫人扫了眼礼单,不厚不薄。难得的是每个房头都有,新媳妇也没拉下。老太太心头更坚定,商户女怎么了?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商户。隆州首富方家,比起邹家都算不得什么。上哪儿找这么有钱的孙媳妇? “亲家大舅哥,也是老身多事,心里替二郎着急。可柏哥儿是独苗,柏哥儿媳妇不能不为子嗣着想啊。他房里的丫头是老身给的,已有了身孕。今儿当你的面说个明白。如果生下来是儿子,便送走那个妾。也不叫柏哥儿媳过继到膝下,免得日后生出嫡子来矮人一头。你看如何?”岑老太太这番话哪怕是外人听见,也会说声老太太好。 邹雄杰当然知道,妹子一闹,理亏的是自家。可见到岑知柏这副模样,又听妹妹说过,原也不见得是对柏哥儿纳妾,嫉妒起来才想和离。 他叹了口气道:“老夫人说的在理。此事是我邹家理亏。妹子太过骄横霸道。我爹拿她也头疼万分。如今她去意已决,如果岑家不肯和离。妹妹无子,犯了七出,就自请下堂吧。邹家会把聘礼悉数奉还。某带她回长安好生管教。” 邹家连和离的名声都不要了。岑老夫人忍不住皱眉。 邹雄杰已站起身来,对二夫人和岑知柏一揖:“请二郎写休书吧。” “不行!”岑知柏脱口而出。 邹雄杰也不恼:“二郎不肯写休书,那便请衙门断离可好?反正理亏的是我们家,妹子的确无子。” 去了衙门,邹氏名声坏了,岑家也无脸。这是两败俱伤。岑知柏眼珠一转缓和了语气道:“我与邹氏成亲四年,又得了宝儿一个闺女,与她休书,将来宝儿嫁人都被人挑剔。我不愿写休书。” 邹雄杰又唱了个诺:“二郎大度,能写纸放妻书,邹家感激不尽。”他复又坐回来,对岑老夫人恳切的说道,“讨休书是下下策。如果能和离,对宝儿也好。如果岑家肯和离,邹家也不抬妆断亲了,妹子的嫁妆就全留在岑家,将来给宝儿。” 岑老夫人心里冷笑,你妹子把细软银票都卷走了,来隆州时大件家私都变卖换了银子。房里不过有些古董摆设,能值几个钱?田庄商铺又都在长安,在你手里头管着。岑家能得几分好? 可她先前话说的太满,十足的心疼邹氏,替邹氏着想。这会儿说休划不来,也说不出口。和离吧,又没捞到好处,也不想说。邹氏又打定主意不回来了。三房又不敢冲到四房去抢人。国公爷还住在四房老宅呢。 岑老夫人心思打了个转便道:“亲家大舅哥不如再回四房劝劝柏哥媳妇吧。能有回转的余地最好。只要她回来,岑家仍当她是嫡孙媳妇,前事不咎。” 用了手拖字决,免得话赶话,两头不好说话。 邹雄杰想了想道:“我就不等林哥儿,先回去问问妹子的意思。” 他行了礼告辞出去。 岑知柏便道:“祖母,邹氏去意已决。强留她在家,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嚣张。” 岑老夫人见邹雄杰的模样,根本不考虑让邹氏继续留在岑家。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不管了。是你自己的媳妇,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只是不管你怎么处理,都要记着多替宝儿考虑。” 老太太不好意思做了好人,又做坏人。这是放手让自己去谈价钱去了,岑知柏大喜:“孙儿明白。” 分卷阅读279 - 分卷阅读28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0 他走了,二夫人还在懵懂:“母亲,你说朝廷真的会大赦吗?” 岑老夫人真想泼她一脸茶。叹了叹气,道乏了,让她辞了去。 等到晚上岑知柏回来,怀里揣着厚厚的银票,满脸喜色的去了正院,精神亢奋:“……邹家现银都充做流水,十万两不是小数目。邹家在隆州找方家买了五间商铺。那些商铺我都知道,米铺,布铺都是地头极好的地段。买下来继续由方家租着,每个月租金就是一千两。一年就是一万二千两。邹家还了五千两聘礼,又收了方家三个月的租,一共得了八千两银票。邹氏净身出户,屋里的东西全留给宝儿。明天邹大郎就遣管事的来清点造册,将来做宝儿的嫁妆。宝儿如果去长安邹家养着,每年邹家再给岑家三千两现银。这事,我说还得回来让您拿主意。” 岑老夫人看过契书,叹了口气道:“每年你有一万二千两入息,这日子也极好过了。写了放妻书了?” 岑知柏用力的点头:“写了,当即和邹氏一起去衙门备案,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岑老夫人想了想道:“你要再娶,宝儿放在你屋里也不合适。也罢,让邹家一并接走吧。只是……告诉邹家,那三千两岑家不动,全攒着给宝儿将来置嫁妆。” 岑知柏笑道:“是。宝儿跟着她娘,由邹氏教导也好。明儿我再讨那三千两银子。” 岑知林从四夫人院里用过晚饭来给老太太辞行,知道事情已经办完了,不由得瞠目结舌。知道最终邹家买了五间铺面给二堂兄,又气又恼。见祖母和二堂兄都高兴,想要再劝的话只好咽了下去,郁郁寡欢的回了四房老宅。 四房也在欢欢喜喜的摆席。岑知林心里更不痛快。一个愿给,一个愿收,他能说什么呢?寻了个空找到岑三娘道:“三娘,你告诉我一句实话罢,二哥是不是上当了?” 岑三娘比他还纳闷:“上什么当啊?写了契过了户。商铺归二堂兄了。每间铺子他都去看过,位置他都满意。” 岑知林就是觉得哪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对岑三娘道:“就知道你是个不懂的。四房的产业本该分你一份做嫁妆。将来我接了账替你管着。如果国公爷要亏待你,你还有个退身之步。知道不?” 岑三娘感动得一塌糊涂:“好。” “别告诉他。女人要攒点私房钱才好。免得被人欺负了去!”岑知林正色的说道。 岑三娘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似的。 二哥不听劝,祖母放手不管。还好,三娘听话。岑知林又精神起来。 第二天,邹雄杰遣了跟来的下人去岑家登记造册。两家各留一本册子,一根线都没带走。第三天一早就雇了船带着邹氏和宝儿离开了隆州。 岑知林想念书院和谐的气氛和先生们。也带着阿福一家和邹雄杰兄妹搭同一条船走了。 四房老宅又只剩下杜燕绥和岑三娘。 两人商量着已经进了六月,路上再游山玩水一两月,回到长安就年底了。也打算慢慢收拾行李离开。 这时尉迟宝珠写了帖子来,说身体已养好了,约岑三娘去锦屏山玩。 岑三娘拿着帖子对杜燕绥笑道:“没想到和你没去成,倒和宝珠一块去了。” 杜燕绥道:“你们聊私房话,我去也不方便。让馒头和几名侍卫陪着你去吧。我和黑七在城里逛逛买些土仪带回长安。” 这一日一早,岑三娘就打扮停当,带了阿秋和逢春,在馒头和四名侍卫的护送下,在城南码头雇好船,渡江去了对岸的锦屏山。(明天再更了) ☆、别离 别离 王府的女官在山脚下侯着,迎了岑三娘,换了轿上山。.. 锦屏山在隆州城江对岸,山如翠屏,连绵起伏,号称嘉陵第一山。山上有佛寺,也有道观,还有间书院。 岑三娘想着尉迟宝珠的性情,估计坐下来吃茶聊天的时候少,特意换了件浅绿的纱质胡服,还让馒头选了匹温驯的马带着,备了小弩,带上一大包调味品。打算在林子里寻几只兔子啥的猎了烧烤。 锦屏山并不高,半个时辰就到了顶,绕过一干佛寺道观,直奔后山。 后山一座矮崖下的平地上搭着几顶白色的帐蓬,崖间山泉滴落成潭,倒是个野炊的好地方。 隔几丈远就站着王府的侍卫,将这一片地方圈了起来。 隔着潭水就是树林子,岑三娘下了轿,听到树林里传来马嘶人声,知道王府的侍卫在打猎。见馒头几个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岑三娘笑道:“等见过王妃,你们便玩去。只不许走远了。” “是。”馒头大喜。 “三娘!”尉迟宝珠从大帐里出来,走了几步站定,望着岑三娘微笑。 她穿着浅红色的大袖对襟曳地长裙,挽着百花髻,插着步摇金钗。病了半年,身材纤细苗条。大概是少晒了太阳,肤色比在长安时显得白了许多。娉婷行来,颇有几分翩然娴静的味道。 岑三娘苦笑,尉迟宝珠转了性子,她也穿错了衣裳。 她笑着走过去,曲膝行礼。 尉迟宝珠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嗔道:“你怎么一个人?” 岑三娘一愣,嘴里顺口答道:“国公爷去打点回京的土仪,想着咱俩说说私房话,就没陪我来了。” 尉迟宝珠挽了她进帐,岑三娘心里又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进帐,就看到滕王一袭青衫,手里端了杯葡萄酒,慵懒无比的斜靠在引枕上。 岑三娘垂眸曲膝:“见过王爷!” “起吧。”滕王连眼皮都没抬,淡淡的说道。 尉迟宝珠拉着岑三娘在侧座坐了,笑盈盈的说道:“想着你们快要回长安了,总要请你们坐坐。此处无人,又是以我的名义下的帖子。王爷不方便与国公爷同游,便想了这个法子。没想到弄巧成拙,国公爷竟然没来。” 岑三娘微笑道:“他来不来有什么打紧。我也正想去王府和你辞行的。” 她悄悄的睃了滕王一眼。 滕王似笑非笑的回看过来。 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和尉迟宝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滕王在,有什么私房话也不方便说。尉迟宝珠拉着岑三娘说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转头对滕王道:“王爷,后山崖滴泉甚是清幽,我领三娘去逛逛。” “莫玩久了。阳光不至,阴寒之地呆久了对身子不好。”滕王没有反对。 尉迟宝珠高兴的应了,拉了岑三娘出了大帐。 从小道绕到后山崖边走了片刻钟,就到了崖底潭边。山崖往外突出,山壁朝内缩进,挡住了阳光,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上水滴如线,叮咚落入潭中。崖底摆有石桌石椅,崖壁上还有摩崖石刻,刻了不少游人的诗句。 女官在石桌椅上铺 分卷阅读280 - 分卷阅读28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1 了垫子,捧了香炉,上了茶。热情的请了阿秋和逢春去不远处的小帐坐。 岑三娘点了点头,两人就随女官去了。 王府跟来的侍女也退到了一旁侍侯。 香炉里龙涎香的气息被风一吹,味道没那么浓郁。尉迟宝珠挽了袖子,轻盈的分茶点茶。 岑三娘望着她,感慨的说道:“当年在尉迟府斗鸡,我根本想不到你还能坐下来点茶。” 尉迟宝珠回忆着在家做姑娘时的美好,眼神闪动着朦胧奇异的光彩,轻声说道:“我爹娘都不是世家望族。跟着先帝得了爵,建了家业。我是老来女,娘在世时,不知给我请了多少教养嬷嬷。只盼着能将我养成娴静知礼的贵女。三娘,你说我这样子,像么?” 岑三娘听着,就有几分心酸的感觉。昔日活泼直率的尉迟宝珠娴静了,柔弱了,她却没有想夸她的心思。 一杯点好的茶放在她面前,浮沫聚而成珠,转瞬消散。 “多的花样我也不会,就嵌个自己的名字。其实是因为聚颗珠子简单。”尉迟宝珠咯咯的笑了起来。 岑三娘等到浮沫散去,浅啜一口。眉心微皱:“好苦!” 尉迟宝珠笑得更加开心,俏皮的说道:“换成别人,那里敢说王妃的茶苦!哦,如果静姝在,她也会照实说。静姝……也该定人家了吧?” 静姝和李尚之定了亲。岑三娘握着茶盏的手停滞在半空。离开长安时,静姝说,不要告诉尉迟宝珠了。 都知道如果没有皇帝赐婚,李尚之和尉迟宝珠也许会捅破了那层暖味,继续发展下去吧。 “我从前虽不长心眼,却也不是个傻的。”尉迟宝珠轻轻说道,眼瞳里散发出一层璀璨的光,又带着浅浅的温柔,“我知道兄嫂是想让我相看杜九哥。斗鸡时,李二哥却站在了我身边。杜九哥的眼里只有你呢。我就拉李二哥去比箭。原对他没什么心思,只想让兄嫂知道我对杜九哥没相看上而己。他箭术极好的,却让着我。他看我的眼神与别人不同。我再粗心,心里却是极明白的。” 岑三娘不好意思再瞒下去,放下茶盏,低声说道:“我离开长安时,二舅舅和静姝定亲了。我怕你难过,所以没说。” “别,三娘。我真心为他高兴。这几年他不娶,我知道……”尉迟宝珠声音哽咽了下,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只盼着我的家人,朋友都过得好。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回了长安说与我爹听,让他找人画了像烧给我娘瞧瞧。” 她眼里噙着泪,拼命的眨着眼睛,不肯让它落下。 岑三娘就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我还会说给静姝听,让她吃惊一回。” 尉迟宝珠就笑了:“好!还有我嫂子,四娘都有身孕了,听说二哥去西征军做了督粮官,打西突厥时间长着哪,你回去好生劝她,心情莫要大起大落。我日日诵经,二哥定会逢凶化吉的。最担心我爹了,他是粗人,心思却极细腻。告诉他莫要担忧我,嫁出去的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了。怎么过,都由着我吧。” 就点了杯茶,说了一会儿,侍女就过来催请:“王妃,王爷吩咐过了,这地方阴寒,你的身子受不住。” 岑三娘也同意,起身道:“走吧,晒晒太阳身体好的快。” 尉迟宝珠起了身,携着岑三娘的手歉然的说道:“早知道我写封信悄悄告诉你,让国公爷陪了你来。这样,咱俩还有时间单独多说会儿话。如今王爷在,把他撂在一旁也不好。” 岑三娘笑道:“我不是吃了你一杯茶,和你说着话么?见你大好我就放心啦。” 尉迟宝珠睃她一眼道:“你明明是换了胡服想和我骑马来着,可惜我却想着你见我骑马时多了,想让你瞧瞧我学了规矩后的斯文模样。记着我的话,一定要告诉我爹去。” “好,知道啦。定让长安城的贵女们都知道,尉迟府的三小姐如今已有王妃风范了。”岑三娘打趣道。 两人进了帐,滕王拿了卷书在看,淡淡的问道:“都聊了些什么?瞧你今天高兴成这样。” “我不说你还不是知道。你的侍女都是长着千里耳的。”尉迟宝珠嗔道。 滕王幽深的目光就看向岑三娘。 岑三娘心里一突,笑道:“聊以前做姑娘时的日子。斗鸡骑马射箭。那会儿王妃样样娴熟,我却一概不会。” 滕王没有继续问下去,拍了拍手掌。 帐外就有侍女端着一盘盘菜进来。 “侍卫们在林子里猎的。自怡穿了胡服,下午也带着侍卫去林子里散散心。”滕王淡然的说道。 岑三娘赶紧拒绝:“我是觉得上山游玩穿胡服轻便,大热的天懒得骑马,玩出一身汗不爽快。” 尉迟宝珠抱歉的说道:“都怪我穿了这身衣裳。午后我要睡会儿,三娘你去玩就是。” “午后我也有习惯歇歇,就不去了。府里正在打点行李,饭后我就家去。”岑三娘借机说吃过午饭就告辞的话。 “锦屏夕照极美,三娘,你陪我看过再走可好?你这一走,就再也见不着你啦。”尉迟宝珠出声挽留,眼里带着几分哀求。 岑三娘心里叹息,笑道:“那好吧。” 悄悄看过去,滕王斯文的吃着,像是胃口极好,对两人的对话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也许,真的只是想借这里清静和她与杜燕绥辞行。也许,是她想多了吧。 用过饭,岑三娘带着阿秋逢春去了给自己搭的帐蓬。馒头带了侍卫在帐外守着。 她仍有些不放心,叫来馒头道:“你叫名侍卫回府报讯,就说我陪王妃用过晚饭再回府。” 馒头去了。不多会儿回来禀道,说看着侍卫骑马下了山。 意思是没有人阻碍。岑三娘这才放了心。 午睡后,尉迟宝珠也醒了。 她不让岑三娘陪,叫她自个玩去,还打趣说晚餐就指望她了。 岑三娘见滕王还坐在帐子里看书,一副不打算去狩猎的模样。留下来陪尉迟宝珠,三个人坐在帐蓬里,怎么都觉得怪异。就应了。 “把我弓箭拿来。”尉迟宝珠吩咐身边的侍女。 她拿起弓箭递给阿秋,对岑三娘笑道:“我特意带来送你的。我从小到大用习惯的弓,最适合女子用了。你千里来一趟,我思来想去,还是送这个给你合适。” 那柄弓比男人用的弓小一半,两侧雕了凤,凤头还衔着颗珠子。保养的极好。握在手里刚刚好。 岑三娘拉了下,笑道:“我正好没有自己的弓箭。多谢您了。我会珍惜的。” 她翻身上了马,留下了逢春。带着也换了胡服的阿秋和馒头等人,骑马进了树林。 走了一会儿,她回头,远远的能瞧到崖下白色的营帐,瞅不见人了。这才停住了马低声说道:“馒头,你派两人四 分卷阅读281 - 分卷阅读28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2 周看看动静。” 馒头极是机灵,见她脸色不对,叫了两个侍卫去望风,靠近岑三娘道:“少夫人,有什么不对劲么?” 岑三娘将手里的弓递给他,轻声说道:“王妃今日神情举动都异常。这弓并不是她从小到大用习惯的。是我二舅舅送她的。你仔细瞧瞧,这弓有什么异常没?” 馒头拿起弓在手里拈了拈,从头摸到尾,摇了摇头道:“没有。” “你看这壶箭呢?”岑三娘解下鞍旁的箭壶递过去。 馒头只看了一眼道:“少了一枝。”又拿起来一枝枝瞧过,倒空了箭,拿起箭壶又细看,还是摇了摇头,“没东西。” “也许她只是想让我物归原主吧。”岑三娘叹了口气,拍马走到林间一块空地,下了马,“你让两人去打几只野鸡野兔啥的交差就行了。” 阿秋在地上铺了毡子,岑三娘就坐下来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两名侍卫拎了五六只野味回来。聚在空地里等着。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岑三娘这才又上了马,领着众人出了树林。 崖下的帐蓬已经拆了移到了崖顶上。 有侍卫在原处候着,引着她上了山崖。 山崖边围起了一道布围子,侍卫道:“王妃说此处夕照极美,人多便失了味道。请杜夫人独自去。” 布围外面点了篝火,搭了几座小帐。 岑三娘见和里面的大帐相距不过数丈,王府的嬷嬷女官侍女们都站在布围边上侯着。就吩咐阿秋和逢春也留在外头,给馒头使了个眼色,走了进去。 绕过背靠众人设的帐蓬,岑三娘就看到滕王负手站在山崖边。她脚步停了停,发现四周没有人,探头看帐里一看,尉迟宝珠也不在。岑三娘深吸了口气,望着滕王的背影没有再移动脚步。 “她身体才好,嚷着累,我嘱人送她回府了。”滕王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头也没回的说道,“过来,陪我看锦屏日落。” 尉迟宝珠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走。定是滕王的主意。 他只要想,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岑三娘脚步往前移了几步,停在滕王一丈开外:“妾身今日是来陪王妃的。王妃身体不适回了王府。妾身也不方便与王爷独处。告辞。” “我能杀了你带来的所有人,掳了你,顺便告诉杜燕绥你进林子打猎,被狼叨走了。”滕王慢慢转过身,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岑三娘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眼里没有惊恐害怕,平静的望着他。 滕王转过身,仰起脸感受着阳光与风:“我想让你陪我看次日落。” 夕阳移往西山,最后洒下的光铺满了连绵起伏的山谷。西边晚霞灿烂,碧蓝的天空已挂上一弯淡淡的月影。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山巅,任晚风吹起衣袂。 仿佛并不在意岑三娘是否悄悄退出去。 岑三娘的脚步生了根,她不敢赌。她到现在都摸不透滕王的性情。她盘算着他话里的可能性。还后悲哀的发现,他真这样做了,还能把现场布置的非常完美。 阳光一点点的消失,西边只剩下一片橙色的明亮,无声无息的变成一片深紫。滕王的身影从阳光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剪影。 岑三娘左脚累了换右脚,站在他身后一点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 “我离开太极宫去封地,车过乐游原,我掀起帘子回望。阳光正照在太极宫的殿顶上,一片辉煌灿烂。你说,为什么有人能活在光明之下,俯瞰天下。有人却只能站在阴暗中,贪恋着那片光明?” 滕王的声音伴着风送过来。无悲无喜。 岑三娘极诚恳的答道:“世上有豪门权贵,也有贩夫走卒。各有各的命。” “你撒谎。” 三个字噎得岑三娘想翻白眼。那她该怎么说?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说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就看你努不努力去奋斗?争过,争不到,那是能力和运气问题。不争,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这些话,任何一句都是谋反。 她淡淡说道:“妾身妇道人家,只知有人享福,有人受穷,不过是命罢了。” “是么?”滕王的脚步慢慢靠近她,讥诮道,“既然是命,为何你要跳江逃走?既然认命,为何要助昭仪扳倒皇后?岑三娘,你嘴里说认命,其实半点不信命。你拿什么来说服本王放过你?” 岑三娘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滕王,在暮色里一如从前俊朗。不知为何,她却不再害怕。她轻轻笑了起来:“对,我是撒谎。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我是否认命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你放过我?我不是你捏在手心的里蚂蚁。你且试试杀光我带来的所有人,看杜燕绥是相信你说的话,还是提刀杀进滕王府去。” 滕王望着她,笑声从喉间低低的传了出来:“你若不怕,你还会站得不耐烦却不敢走?” 岑三娘也失了耐心:“说罢,你究竟想怎样?喜欢我就明说。我还能回你一句,可惜我喜欢的不是你。又骗又吓又逗的算什么?” “我喜欢你。要不,你也出个家,我接你进王府?” 滕王认认真真的说道。 岑三娘就呆了。愣了半晌耸了耸肩,表示无语。 滕王哈哈大笑:“小自怡,你又取悦本王了。”他从袖里拿出一枝玉簪,随意的插在她髻旁,“上回掉在王府里的。这回慢慢回去,莫要再像吓慌的兔子引本王发笑了。去吧。” 岑三娘摸了摸那枝簪子,记得上次在王府掉了一枝。她摸不透滕王的心思,也猜不透他哪句真哪句假。既然他让她回去,她走的也极干脆,转头就走,半点也没留恋。 滕王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帐后,收了笑容,转过身再看,只见天边连半点光都没了,暮色四合,天底间只有他独自一人。心尖上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又酸又痛,不能自抑。 岑三娘刚过江,就看到杜燕绥站在码头上。 黑七站在他身边,手里提着盏灯笼。 他看了眼对面已是一片朦胧山影的锦屏山,伸手接了她下船,笑道:“正打算渡河去接你。” 他的手很温暖,岑三娘握着回他一笑:“我累了。脚酸。” 杜燕绥就扶了她侧坐在马上,坐在她身后,看着她髻上的玉簪,伸手轻轻拔了去,随手就扔了,揽着她道:“回家歇歇。” 岑三娘嗯了声,靠在他身上。 马走的不快,她轻声告诉他今天尉迟宝珠的反常和滕王留了她独自看日落的事。 杜燕绥沉默了会儿道:“咱们明天就走。行李都打点好了,你回去清点下买的土仪,看够不够。不够路上再添置。” 回了府,他送岑三娘进了跨院,嘱方妈妈叫人抬了热水给她泡澡。匆匆说了声明天要走,还有些事要处理,去了外院。 分卷阅读282 - 分卷阅读28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3 杜燕绥出来,也没叫人跟着,骑了马又出了城。 走到江边时,正赶上滕王被侍卫们簇拥有着刚下船。 杜燕绥跳下马走了过去,笑嘻嘻的打招呼:“王爷!” 滕王停住了脚步。 杜燕绥走到他面前,一脚就踹了过去。 旁边侍卫措手不及,眼见滕王就被踹倒在地上,纷纷拔刀出鞘,蜂拥而上。 杜燕绥也没客气,挥着手里没出鞘的剑,恶狠狠的一通乱打。 “住手!”滕王被侍卫扶着,揉着胸口半晌才顺了气。 这时地上已躺了好几个侍卫。 杜燕绥喘着气指着那几个侍卫骂道:“没和我打过架?几时打赢过我?凑过来被揍了活该!” “你闹够了没有!”滕王蹙眉喝斥道。 “我不是闹,我专程赶过来踹你的!”杜燕绥拿着剑指着他骂道:“你心头有气,朝正主撒去。我念着旧情,一忍再忍。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你再打三娘的主意,我见你一次踹一次!” 滕王站直了,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那你得活的久一点才行。” 杜燕绥冷笑,左右看了看:“这里风水好是么?嘿嘿。” 他转身离开,翻身上了马,什么话都没说,策马就走。 滕王望着杜燕绥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去:“回府。” 岑三娘洗完澡清点完东西,看到杜燕绥面带笑容走了进来。她迎上去道:“都收拾妥了,明天真能走?” “我已经订好了船。天亮就走。我去洗漱。”杜燕绥在她脸颊上亲了口,朝净房走去,走了一半道,“我把你头上那枝簪子扔了。刚才跑到码头又踹了他一脚。” 岑三娘惊的跟了他进去:“你说什么?” 杜燕绥慢吞吞的**裳:“踹了他一脚我心里就舒服多了。正好那么多人瞧着,这下不正如了他的意?知道我和他结仇了。” 岑三娘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他就没还手?” “我剑都没出鞘呢。意思意思就行了。还手,就出人命了。”杜燕绥脱了衣裳,舒服的泡在热水里,又道,“他这会儿慌着呢,我不过借机试探了下。果然如此。” 岑三娘不明白:“你试探什么?” 杜燕绥翘着嘴:“日后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两人打点行装,天一亮就锁了老宅,出城上船走了。馒头被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被杜燕绥打发做什么去了。 船离隆州走了一个多月,并入长江过三峡,一路顺畅的到了荆州。 船行的缓慢,两人又不赶时间,包了条大船,赏着风景吹着江风,过得惬意无比。这日在荆州码头停了船,打算进城去住些天。馒头突然赶了过来。 杜燕绥听他说完,打发他去歇着,吩咐黑七去和侍卫们订马车。这才告诉岑三娘:“不能玩了,咱们得赶紧回长安。” 岑三娘见他脸色沉重,知道是出了事。 “王妃死了。馒头打探的消息,深夜睡下后,用箭自戮。咱们离开后五天。天气热,王府拖了十天才举丧,对外说的是王妃病逝。”杜燕绥缓缓说道。 岑三娘愣愣的听着,就想起那壶箭里少了一枝,喃喃说道:“是箭么?她怎么那么傻?” 见她眸子呆呆的,杜燕绥吓了一跳,扶着她的肩一阵摇晃:“三娘,你醒醒,你清醒点!” 岑三娘隔了老半天才看清杜燕绥的脸,抱着他放声大哭:“我是说宝珠那天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我怎么就没猜到她想就存了心想死。” 杜燕绥等她哭够了,让人打了水给她洗了脸,这才郑重的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道:“三娘,你仔细回忆,那天王妃说了些什么?她肯定话里藏着东西,你仔细想想。” 隔了一个多月,岑三娘哪里还记得住尉迟宝珠说的每句话,印象最深的是她换了打扮装束,说起她过世的娘,一直想看到她变得淑女。 “她说尉迟老国公是粗人,却心思细腻。让我一定告诉老国公,要画幅她现在的模样烧给她娘看。” 杜燕绥摇头:“不,她一定不是想让老国公看她现在的斯文模样。定有其它的意思。” 岑三娘想了又想,那天宝珠还说了什么? “进了帐蓬,滕王问我们聊什么了。宝珠嗔他,说不告诉他,他也一样知道。说他的侍女都是长着千里耳的。” “对。所以王妃说话,肯定极小心的在话里藏着话。你再想想。”杜燕绥耐心的说道。 “如果侍女都听得到,她怎么一点都不顾忌说起我二舅舅那时和她……”岑三娘说的这一句,想起尉迟宝珠和李尚之,忍不住又红了眼睛,回忆却一点点清楚起来,“说起从前在府里斗鸡,她兄嫂本来是想让她相看你……对,宝珠还说起四娘,说四娘有孕了,她二哥去征西军中做督粮官。说她日日诵经,保佑她二哥逢凶化吉。” 杜燕绥倒吸口凉气:“督粮官在后方,又不参战,哪来的凶?莫非是王妃知道大军的粮草会出问题。她还说了什么话,不拘是什么,你想想。” 岑三娘摇了摇头:“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一定记得告诉老国公,她变了。啊,她还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了水,让老国公莫要再担心她。难道她是怕老国公知道她自尽会伤心?” 杜燕绥站了起来,眼神锐利之极:“我知道王妃为何要自尽了。滕王若反,她自戮,尉迟国公府和滕王就会成仇。她死了,滕王哪怕谋反,也就不会连累尉迟府了!” 岑三娘惊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滕王反过么?这是她熟悉的那个大唐么?岑三娘觉得无比彷徨。 “我已叫黑七去备马车了。咱们赶紧回长安。”杜燕绥说完,匆匆去了。 岑三娘呆呆的坐着。滕王会谋反么?武昭仪还没当皇后呢,她将来还会是女帝么?她想的头都疼了,又想起尉迟宝珠来,忍不住骂道:“你怎么那么傻?你叫我怎么向二舅舅交待?” 那弓箭叫她怎么给李尚之?壶里少了一根箭还插在尉迟宝珠的胸口呢。岑三娘想着就阵阵心酸。 一行人换了马车上了官道,朝长安行去。 顶着烈日,除了晚上找客栈休息,白天都尽量的赶路。 纵是如此,赶到京畿道时,已是九月底了。 眼见天快黑了,马车已走到了翠华山下。杜燕绥估计着今天是进不了城,就遣侍卫去山上道观借宿。 第二天再起程时,队伍里多了辆马车。里面多了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袁天罡。 岑三娘听说他的大名,有心去拜访。 杜燕绥拉住了她:“别让他见着你。” 岑三娘疑惑的问他:“为什么?” 杜燕绥没好气的说道:“万一他见着你,又神叨叨的说几句批命之 分卷阅读283 - 分卷阅读28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4 语,我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想起一切的缘由都来自老道的话,岑三娘叹了口气,戴了帷帽老实的呆在了车里。 进了城,载着袁天罡的马车径直去了大明宫。 杜燕绥与岑三娘则回了阔别数月的国公府。 两人进了府,也没顾得上收拾,直接去了正气堂。 杜老夫人满面红光,换了衣裳坐在正堂等着。 两人进去,看到老夫人气色红润,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上前给老夫人磕头。 国公府沉浸在一片喜悦中。(今天没有了) ☆、龙气 龙气 袁天罡以相面批命著称于世,行踪像所有的得道高人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像幽兰藏之空山,刻意去访,总难得一见。说不得行到那处,突然间就嗅到了香。 他主动进宫求见,让高宗惊诧万分,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测。 举国最大的事件,莫过于征西军正在与西突厥开战。连高宗心里都打了个突,难道袁天罡是为征西一事而来? 高宗在御书房召见,口称天师,脸上一片和蔼,心里着实有些紧张,生怕这位铁口神断说出点对西征不利的话来。 “老道夜观天象,乍见西南方龙气冲天。想我大唐建国至今,国泰民安。为大唐黎民计,老道心有不忍,特此进宫面圣。”袁天罡一捋颌下白须道。 天现异端,国之将乱。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袁天罡相面批命从无失口,此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人敢疑。 龙气冲天,意味着真龙天子将遇对手。高宗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西南有龙气?” 西南……高宗想起了滕王。 隆州地处山区,虽然地势险要,扼嘉陵江之首,却出行不便。又多是坡地,产粮少,以桑茶为主。如果囤兵,士兵的口粮都难以解决。滕王又将大量钱财用于修建宫苑,他就算想反,也有心无力。 才接到报奏,滕王妃病逝。尉迟老国公心疼**,已然病倒。好好的姑娘嫁给他不过两年,就病逝。滕王和尉迟府已生出嫌隙。他又无姻亲可靠。 思来想去,高宗虽想到了滕王,却又觉得他反不了。 然而这话是袁天罡说的。由不得高宗不信,他急切的离了御座,朝袁天罡拱手行礼:“请天师指点迷津。” 袁天罡微笑道:“皇上莫要惊慌。虽有龙气冲天,却未见蛟龙现身。有道是蛟蛇不遇宝地难以化龙。真龙若困浅滩,只能蛰伏成蛇。只须破了养龙之地的风水格具,便可化大祸于虚无。肯请皇上赐道密诏,准老道暗中寻出那龙气所生之地,便宜行事。” 高宗松了口气。 如何才能为了不引人嘱目? 高宗想起了杜燕绥。他在家守孝,又不上朝,国公府又有三百护卫,私下里陪了袁天罡去,最是妥当不过。听说他陪着夫人回老家祭祀岳父母,走了大半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高宗留了袁天罡在长春宫,遣了胡公公去杜家。 杜燕绥和岑三娘回了国公府。杜老夫人欣喜,下人们也高兴不己。归燕居里夏初和暖冬联手将阿秋逢春赶去歇着,抢着上前服侍。 夏初知道岑三娘心思,细细的把长安城里发生的事说给她听:“少夫人,你不知道,你们才走,长安城里就热闹得不得了。迎亲的锣鼓鞭炮声每天响个不停。征西军六月初离京,好些人家都抢着大军出发前成亲呢。” 岑三娘理解:“虽说咱们对打西突厥充满了信心。有府兵的人家却担心战场刀枪无眼,想给自家儿子留个后。所以才赶着成亲。我和国公爷没在府里,倒少了好些应酬。” 她想起杜燕绥说过,开国侯府的崔仲冬也进了征西军,就问夏初:“二房的三少夫人有没有送帖子来?她妹子好象许了崔三郎。” “有,怎么没有。”夏初说起这件事,有点气,“咱们家和崔家结了仇,虽说三少夫人嫁来了杜家,咱们家怎么可能给崔家随礼?老夫人没当场发作,只说您和国公爷不在府里,她身子不好,就不去凑热闹了。大概是二房老太爷知道了,训了三少夫人,隔天三少夫人就来府里哭哭啼啼的给老夫人赔罪来了。” 她停了停,轻声说道:“那道门打开了。三少夫人隔三差五的提了食盒来孝敬老夫人,还请了罪,说她擅作主张开了门,是担心老夫人独自在府里,开了门方便侍侯老夫人。门都砸了锁开了,老夫人板起脸说怕门禁不严。三少夫人堵咒发誓说绝不遣丫头借国公府的门出入,要买东西定让年纪大的嬷嬷去,否则任由老夫人封门。老夫人无奈,只得遣了两个婆子守在门口。这半年她每次遣人借道出府都是她身边的老嬷嬷。老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岑三娘听着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就好比有外人拿着你家门钥匙,能自由出入一样。嘴里保证绝不胡来,那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正在洗澡怎么办? “不行,我们回来了,这后院可不能由着韦小婉胡乱走动。”岑三娘眼珠一转,叫暖冬去看杜燕绥从外院回来没。 这恶人,她才懒得当。杜燕绥出面封了那道门,韦小婉才会气得厉害。 暖冬去了会回来禀道:“少夫人,宫里来了个公公,国公爷连衣裳都没换就跟着他进宫去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岑三娘惊得跳了起来,该不会皇帝急着让杜燕绥去征西军吧?她也没心情听夏初说八卦了,匆匆就赶去正气堂找老夫人商量。 杜老夫人遗憾的看着岑三娘纤细的腰,出门几个月,居然没有怀上。听岑三娘着急的说完,摇头道:“不会。征西军六月才出发,赶到边境至少两个月,安营扎寨,最多小股出动清扫百里范围,还没和西突厥正面开战呢。都是英国公的亲信任大将,去了也没有燕绥的位置。杜家就燕绥一根独苗,他还没有儿子,又在孝期。别说皇上想叫他去,也要问过老身同不同意。唉,三娘,你也要争气点。” 岑三娘大汗,真是找上门来挨训。她真没有再避孕,顺其自然吧。嘴里乖巧的应了。耐心的听杜老夫人教育如何将杜燕绥栓在屋里勤劳耕耘的话题。 末了,杜老夫人吩咐尹妈妈:“从我月银里拿钱,每天炖补汤给燕绥。”又对岑三娘道,“我看夏初和暖冬管家做得不错。这半年府里打理得顺顺利利的,你就少操点心,生儿子要紧。那些汤都是好东西,你记得天天盯着燕绥喝才是。” 说完和尹妈妈齐齐望着岑三娘笑。 岑三娘正被笑得不好意思。门外传来丫头叫三少夫人的声音。岑三娘一怔,就见韦小婉提了食盒进来。 杜老夫人都不高兴了:“都说了不用麻烦了,三郎媳妇怎的又拎菜来了?” 韦小婉一身簇新的绸裙,上前给老 分卷阅读284 - 分卷阅读28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5 夫人行了礼,指着岑三娘道:“三娘回府了,我心里高兴,就做了两道菜送来。” 岑三娘心道,我府里又不是没有厨子,谁稀罕你巴巴的送菜来。她知道老夫人抹不开面子,韦小婉又打着侍候的旗号。起身还了礼道:“多谢三嫂了。我和国公爷不在府里,难为你常来照顾祖母。” “三娘,你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谁要和你是一家人啊?岑三娘笑了笑叫阿秋上来接了食盒,吩咐道:“去把备的土仪拿来。” 韦小婉坐下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隔了小半时辰,夏初也跟了过来。将礼单递给了岑三娘。 岑三娘翻开一看,礼单好几份,把二房上下都写进去了。心里赞了两个丫头聪明。站起身对杜老夫人道:“祖母,我这就把土仪给二房送去。三嫂,我和你同去吧。” 岑三娘要过府送礼,邀韦小婉一道。韦小婉那好意思说,我要留下来,你自己到我家去送礼?她只好站起身行了礼,带了丫头和岑三娘一起去。 出了正气堂,两人带着丫头同时上了回廊。 韦小婉柔声问道:“听说隆州都是吃米饭做主食的。国公爷可习惯?” 岑三娘笑道:“国公爷不习惯……生生饿瘦了呢。” 韦小婉拿团扇掩了嘴,眼神分外吃惊:“呀!那回来可得好生补补才是。三娘你该亲自下厨给国公爷做些汤饼。” “多谢三嫂关心。方才祖母才吩咐厨房每日给国公爷炖龙虎童子鸡汤,双鞭壮阳汤,列了好长一张单子呢。”岑三娘也使团扇掩了唇,眼笑得眯成了缝。 她明明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韦小婉架不住脸红,啐她:“三娘,你怎么好意思说那些个……真是听着都害臊!” 岑三娘凑近了她,轻声说道:“听说都是些名贵的偏方,回头我让人抄一份菜单给你。三哥定喜欢你如此体贴。” “哎,三郎可没口福,他跟着去了征西军呢。”韦小婉装着听不懂,眼见到了岔路口,脚自然而然就转了过去。 岑三娘一把扯住她,笑着指了指外院侧门的方向:“三嫂,我是去送礼的,怎么能偷偷摸摸从后门过府?二房人多,乍见我从后门进出,知道的晓得你院里还有道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偷偷摸摸去二房和谁私会了呢。”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脸上有笑,眼神却锐利的像要扒完自己的衣裳。韦小婉的脸阵红阵白,脚步却轻轻一转,踏上了去外院侧门的道:“三娘说的极是。咱们是私交,走后门图个方便轻省。您是去拜访老太爷和母亲,递了帖子走正门才是正理。走吧。” 哟,真小看她了。这样气都没气变脸啊。岑三娘笑着挽了她朝外走去。朝夏初使了个眼色。夏初就悄悄落在了后面。 等岑三娘见过二老太爷,送完礼回来。夏初站在二门等她。 岑三娘挑眉问道:“如何了?” 夏初抿嘴一笑:“府里无事,杜总管挑了十个侍卫,买了灰砖,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门封起来了。” “走,去瞧瞧。”岑三娘兴致勃勃的上了回廊,过了夹道。看到一堵新砌的石墙将韦小婉租住院子的门封得严严实实。 她看到两个守门的婆子还站在墙边,得意的挥了挥手道:“回去找方妈妈报道,另外给你们安排活计。” 她围着那堵墙走了几步,大声对夏初说道:“活做得不错啊,连耗子洞都瞧不见。国公爷回来了没?” 夏初也大声回道:“国公爷刚回来,说是等您从二房回来再开饭呢。国公爷鼻子灵,嗅着饭菜香,说肯定不是府里厨子做的。”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回了正房。 那边韦小婉正站在门口,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气得跺脚:“岑三娘也忒奸滑了点。拉着我陪她去见老太爷和母亲,居然这边就让人封了墙。” 她身边站着个四十出头的嬷嬷,担忧的说道:“日后出入不便,就不方便与二姑娘联系了。” 韦小婉握拳说道:“英国公力挺皇后,和崔家交好。好不容易通过小青让侯爷给三郎在军中找了个后勤职司。三郎的军功全仰仗开国侯府和英国公了。我不去国公府走动,哪里能探得消息传给崔家?这条路不通,咱们就寻别的路。宋嬷嬷,你明日叮嘱厨娘多做几道母亲爱吃的菜,下个月蒹葭出嫁,你游说母亲,把岑三娘请过来帮忙。” 宋嬷嬷应了。 韦小婉看着再也推不开的门,哼了声,拂袖而去。 国公府正气堂里杜燕绥和岑三娘陪着杜老夫人用饭。 饭毕,杜燕绥愧疚不己:“祖母,没想到才一回来,皇上就有件差事让孙儿去办。不能在堂前尽孝了。” 杜老夫人讶然。老半天才叹息道:“寻你寻得这么急,定是有要紧事。速去速回吧。” 回了归燕居,岑三娘就道:“好啊,正好行李还没收拾妥当。再打包让你带走。” 见杜燕绥笑得贼,伸手掐他:“快点说,什么好事让你高兴了一整天。” 杜燕绥就大笑起来,笑够了才说道:“袁天罡说西南有龙气。皇上令我悄悄的领着府里的侍卫去把龙气给断了。” 岑三娘才不信这些东西,鄙夷的说道:“咱们回京前在翠华山道观里借宿,你偷偷摸出去。第二天袁天罡就跟着咱们回了长安。你在里面搞什么鬼名堂。” “知我者三娘也!”杜燕绥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知道他在观里,去寻他,只说了句,您指点滕王选了处虎距龙盘的风水好地。该地暗合阴阳,地形形似八卦。今有蛟龙入池,龙气隐现。老道吓坏了。说当初与滕王聊及,只说那处风水极好,打算做自己的吉穴。我不过诈他一诈,老道就答应去宫里求旨断龙气。” 岑三娘张大了嘴:“皇上也会相信?” 杜燕绥睨她一眼道:“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不信。只需要皇上相信就行。不用做别的,只需要找个山头挖了。只要那处离隆州近。” “你这招……”岑三娘第一次发现杜燕绥使阴招这么狠。 如果皇帝知道是在隆州附近断的龙气,定会对滕王心怀顾忌。 杜燕绥敛了笑容,斩钉截铁的说道:“三娘,你别妇人之仁。你别忘了,王妃是怎么死的。我没证据,也猜不透滕王所想,敲打他一下,哪怕让他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也是好的。皇上不疑,他肆无忌惮。将来如果真有了反意……谁做皇帝与咱们无关,一旦起了内战,受苦的终将是百姓。你也不喜欢到处兵荒马乱不是?” 岑三娘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伤感起来:“如果宝珠早知道你能出这样的主意,她大概也不会选择自戮,断了尉迟府和滕王的关系。你早去早回。” 第二天杜燕绥就点了一百侍卫,悄悄陪着袁 分卷阅读285 - 分卷阅读28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6 天罡去隆州附近找山头断龙气去了。(今天只一更) ☆、内幕 内幕 往年秋来,长安碧空如洗。..乐游原车如流水马如龙,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得了闲都去乐游原赏景狩猎。 今年秋季,随着儿郎们满怀激情去打西突厥。女孩儿没有人陪着,寂寞的也不肯出行。长安城清冷了不少。 和岑三娘生活有关的人却忙碌起来。 二房大夫人刘氏的女儿杜蒹葭这个月就要出嫁。大房族长的闺女杜静姝和李尚之的婚期定在了年节前。岑四娘的肚子吹气似的大了起来,产期也在年底。 皇后仍然是皇后。崔中郎将没有回到宫里。 谁也不知道开国侯府什么时候再会出手。杜燕绥离开时再三叮嘱岑三娘无事便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岑三娘陪着杜老夫人,拿孝期做幌子,关闭了国公府的大门。身上有孝,别人家的喜事就不方便去凑热闹了。 从隆州回来的土仪,打发人分别送到了尉迟府,李家。岑三娘庆幸自己还在孝期。她害怕见到尉迟老国公。也害怕见李尚之。 她只去大房见了杜静姝。 尉迟宝珠病逝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长安城。岑三娘是最近一个见到她的人。杜静姝问了又问,狠狠的哭了一场。 岑三娘含糊的陪着她为尉迟宝珠的“病逝”伤心。她却没办法对尉迟老国公说谎。言辞婉转的写了封信,画了幅尉迟宝珠穿浅红对襟大袖衫的画像,送到了尉迟国公府。 她没有提及那副弓箭。 尉迟宝珠给她的弓箭被她锁进了库房。逝者已矣。岑三娘不打算把弓箭带给李尚之。至少她现在做不到。 杜静姝就要嫁给李尚之了,岑三娘不愿意让静姝的生活蒙上一层阴影。 邹氏和离回家,带着宝儿和杜燕婉一起来了趟国公府。 对于兄长大手笔送出的五间铺子,八千两银子。邹氏只笑了笑,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杜燕婉心里藏不住事。一旦有了好奇心,也不让邹雄杰藏话。硬逼着他吐露实情。 这会儿见岑三娘好奇,杜燕婉得意的笑道:“嫂嫂你求我吧!大郎没瞒我呢。听得我直乐。” 岑三娘偏不求她,笑吟吟的说道:“邹姐姐和宝儿回长安日子过得舒服就行了。姑爷怎么瞧也不像是能吃亏的,我不好奇。” 摆出副爱说不说的模样,转身逗宝儿玩。 只一会儿杜燕婉就憋不住了,硬拉了岑三娘坐下:“哎呀嫂子,你听我给你说。大郎这铒下得重,我听了直骂他黑心肝。” 岑三娘不咸不淡的哦了声,又吩咐丫头去端点心。 邹氏见她故意激燕婉着急,抿了嘴笑,也不戳破。 杜燕婉急了:“嫂嫂,你就真不好奇?” 岑三娘伸出了手:“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听你唠叨。否则我懒得听。反正国公爷迟早会告诉我。” 杜燕婉想都没想掏了一百两银票给她。 岑三娘递给阿秋收了,这才懒洋洋的说道:“长话短说,别太罗嗦!” 话音才落,杜燕婉连珠炮似的说道:“五间铺子是从方家买过来的是吧?方家每间每月二百两银子租着是吧?付了三个月租金是吧?方家八月底到期就不租了,你说岑二郎怎么办?” 她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不仅方家不租了,隆州城也没有人去租。没有人租铺子,朝廷的税照样收,岑二郎租不出去就要赔税金。” 岑三娘听明白了。 邹家在军服上分了利给方家。说服方家联手,方家和岑家只是交好,又不是姻亲。冲着邹家能给的好处,也会答应帮忙。 邹氏和离带着女儿回了长安。隆州城就渐渐散播出方家出手铺子的理由:风水不好了,不仅不赚钱,还赔钱。方家正打算出手,邹家就买了去送给岑知柏。 方家看在岑家的面上续租了三个月,又多亏空了三个月。给了岑二郎三个月时间找新雇主。 隆州城经商,方家独大。 方家都做来赔钱的铺子,谁还敢租? 打八月起,岑知柏手里的五间铺子就关着门,贴着喜铺招租,却无人问津。 五间铺子是连在一起的。 隆州城出现了个外来的客商。和岑二郎商议,想把他手里的五间商铺买下,在地皮上重新盖间阔气的大酒楼。 五间商铺,方家卖给邹家是五万两银子。岑知柏认定五间商铺值五万两银子。 风水不好,价钱就低。客商自然不干,只肯出两万两。两边谈来谈去,客商又出了个主意。盖酒楼,再开业需要八万两银子。岑知柏以五间商铺外加一万两银子入股,占五成股。 岑二郎看了图纸,三层高的酒楼,后面还有八间院子。建成后会是隆州城最豪华的酒楼。心动了。 不需要自己打理,坐等分钱。 大夫人也心动了。找到客商一起商议。最后客商让了步,让岑家再多掏一万两银子,多给岑家一成股。 岑家以五间商铺的地和两万银子,占酒楼的六成。 客商出六万两银子,占酒楼的四成。 岑知柏写了契书,凑了两千两,连同先前拿回邹家聘礼五千两和三千两租金,一并投了进去。 客商是行动派。拿了契书就雇人拆商铺,订购买盖酒楼的材料。 岑知柏精神百倍的帮着当监工。 大夫人帮着过目材料。发现客商买的又好又便宜。无比满意。 不到十天,七间铺子都被推倒,拆成一片白地。 客商突然家中有事。不仅六万两银子抽不过来,家里还催着他赶紧回去。他无可奈何的低价以两万两银子,要把四成股子全部转让出去。 原先一股差不多接近一万两银子。被别家以一半的价买去四成股子,岑家的股子自然也跟着折了一半的银子。岑家当然不肯。决定把这四成股子买下来。 拆商铺的工钱,买盖酒楼的材料,用的是岑家的两万两现银。 四六分账后,客商占了八千两,很豪爽的把价值七千两的材料用船拖走了,工钱一千两算他倒霉。岑家只付了他一万二千两,买下了所有的股子。 杜燕婉笑得花枝乱颤:“商铺都推倒了。拖走了七千两银子的材料,岑家只拿到价值一万一千两的材料。离盖起酒楼还差得远呢。那些木材都堆在租来的仓库里。还得付租金。” 岑家现银投进去三万二千两,得到了一块空地和一堆木材。拖的越久,仓库付的租金就越多。岑家如果要建起酒楼赢利,至少要再投个几万两进去。 酒楼建好,岑家人又不懂经营,几万两银子没准就打了水漂。现在卖出去,只是一块地皮。哪有建好的商铺值钱。七间商铺能卖五六万两银子。一块口岸好的空地最多卖两万 分卷阅读286 - 分卷阅读28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7 两。岑家进退两难。 岑三娘心道,邹雄杰真够狠。做个局将岑家套了进去。如果大夫人不眼馋,岑家还少亏点。大夫人一头扎进去。岑家三房的现银就周转不开了。 邹氏在旁边轻摇着团扇,淡淡说道:“只是给岑家一个教训吧。看在宝儿面上,哥哥不会做绝的。已经遣了管事去岑家,打算花两万两银子把那块地买下来。和方家合作盖酒楼。将来股子都给宝儿添妆。” 岑三娘暗叫一声好狠。 买地相当于用的是岑家的两万两银子。拿了地,邹雄杰再用地与方家合作盖酒楼,怎么都没吃亏。岑家拿着上万两银子的材料不盖酒楼,当然也只能贱卖掉。这样一算,岑家一两银子没赚,赔进去人力心力,还倒亏上万两银子。 邹氏笑了笑道:“最终得利的是我的宝儿。岑家亏的银子,就当是宝儿的嫁妆吧。” 杜燕婉满脸放光:“嫂嫂,你说我家大郎厉害不?” 岑三娘拿起团扇敲了她一记,打趣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姑爷厉害,只要你能降得住,厉害点也好。” 这话是说给邹氏听的。第一次见识到邹雄杰的手段。岑三娘真怕杜燕婉吃亏。 邹氏目光一闪:“哥哥行商,从来不说个中缘由。我也是听燕婉说起,才知道哥哥为宝儿想得长远。” 意思是邹雄杰只肯告诉燕婉。岑三娘就笑了。 姑嫂二人回到邹家,杜燕婉快活的告诉邹雄杰:“嫂嫂还装着不好奇。我拿话激她,她拉不下面子,硬让我给她一百两银子才肯听。” 邹雄杰咳了咳,慢吞吞的问她:“你就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她才好意思听你说?” “是啊是啊!”杜燕婉笑得灿烂之极,“其实她好奇的要命。听完直夸你厉害呢。” 邹雄杰无语的看着她。 杜燕婉委屈的瞪他:“你不高兴我告诉她?你不是说告诉三娘和我哥都没关系的么?你不想我告诉她,你早说啊!” 邹雄杰咧开嘴笑着哄她:“我没说不能告诉她。她夸我厉害我有点不好意思。” 杜燕婉骄傲的笑了:“你本来就厉害么!” 邹雄杰笑得谄媚:“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厉害,也怕夫人你呀!” 杜燕婉眼神闪亮:“嫂嫂也这么说的!我去换衣裳。” 蝴蝶轻盈的旋身进了内室。 邹雄杰顿时收了笑容,喃喃说道:“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一百两……岑三娘你这个奸商!” 想着一百两,他心头一紧,掀袍出了屋:“五两!五两!” 五两跑了过来:“爷。” 邹雄杰想了又想低声说道:“你记着,下次少夫人回娘家,让回事处少备一百两银子的礼。别让少夫人知道了。” 五两点了点头:“少爷放心,我记住了。”(晚上再有一更) ☆、分家 分家 没过几天,二房大夫人刘氏过府来拜访。.. 杜蒹葭出嫁,二房大夫人刘氏想请岑三娘过府帮忙。还没等岑三娘拒绝,杜老夫人就皱了眉:“三娘还在为她母亲守孝。身上有孝,怎么能去帮你打点喜事?你可真是糊涂。” 刘氏原被韦小婉和宋嬷嬷说动,心里只想着国公夫人帮忙能让女儿嫁得风光一些。被杜老夫人点醒,气得回府大骂了韦小婉一顿。 韦小婉后悔的不行。暗骂自己心太急切了,竟忘了岑三娘还在孝期一事。带着丫头来拜访赔罪,被杜总管直接挡了回去:“国公爷不在府中,少夫人吩咐了,守孝期间,不见外客。” 韦小婉悻悻然离开,脑子突然清醒了。开国侯府想让自己探听国公府的消息。杜燕绥才从隆州回来,怎么又不在府里,他单独去了哪里?这不就是现成的消息? 想到这里,韦小婉转身上了马车,吩咐去开国侯府。 韦小青赶在大军出征前匆匆嫁给了崔仲冬,成了开国侯府的三少夫人。嫁过门不到半个月,崔仲冬就和大军一起出发了。 嫁了人毕竟不如在家做姑娘时自在。李氏瞧不起崔二郎的媳妇,对韦小青极为宽容。但也不愿意自己儿子在外打仗,韦小青却能出去纵马游玩。门禁管得严。只要韦小青老实呆在府里,别的事李氏就不管了。 是以韦小婉前来拜访,李氏和韦小婉都是极欢迎的。 李氏习惯性的打听杜国公府的消息:“……听说杜国公夫妇已经省亲回来了?” 正中韦小婉下怀,她笑道:“是回来了。可是说来也奇怪……杜九哥一直未曾露面。今天我才晓得,杜九哥竟然不在府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李氏得了开国侯的叮嘱,不等韦小婉开口询问,便道:“我家三郎写了信来,道不日大军就要和西突厥开战了。杜三郎负责军械锚重,在大营后方,安全得很哪。” 韦小婉目光闪了闪,有点黯然。崔三郎知道写家书,自家丈夫却渺无音讯。 “……英国公打小看他长大,家书随邸报走的。”李氏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是。也只有侯府才有这样的便利。普通人家哪里能够。”韦小婉释然,顺便又笑着恭维道。 李氏就放了韦氏姐妹去叙话。待两人走后,去了书房。 “侯爷,你说杜燕绥才回长安,又出门,他做什么去了?”李氏也很好奇。 开国侯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袁天罡进了宫,皇上单独召见。想必是有什么事嘱杜燕绥去办了。我心里有数,你去吧。” 李氏失望的离开。她极想知道开国侯究竟想怎么对付杜家,开国侯却只和崔季冬商量。李氏出了书房回头看了眼,暗想,等三郎立了军功回来,又是嫡子,侯爷自然更看重他。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安定下来,施施然走了。 武昭仪和杜燕绥勾结杀了自己的儿子。这件事开国侯没有告诉李氏。陌生人送来了一幅丹华的画像。密函里说,那个叫丹华的掌事宫女曾在枣树胡同李老三手里买过一条船。 曲江上载着崔孟冬的沉掉的小船已经被打捞了起来。 长安城人太多,往来的货船商船也多。高门大宅有小船的也多。船上也没有标记,自然是查不到谁家的。 得了密函。崔侯爷顺利的找到了李老三。 李老三看了半天画像,认出了丹华,很老实的说道:“新船不过五十两银子。得了那娘子二百两银,我如何不肯卖?” 有了人证,崔侯爷进宫面圣,崔皇后哭得死去活来,说昭仪杀她亲侄。 高宗就问旁边坐着的武昭仪:“是你做的么?” 武昭仪只想了想道:“皇上,臣妾说不是,皇后娘娘定是不信。认了这事吧,臣妾实在冤枉。不如召那李老三来,臣妾有办法替自己辨白。” 李老三被崔侯爷送进了大 分卷阅读287 - 分卷阅读28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8 理寺。这日从牢里提出,没上公堂,被带到了后院一间厢房。 进门瞧见一个美艳的贵妇坐在正中榻上,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老三,如果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供认那日来买你旧船的是个男子。你只要说了,就能拿银子回家。如何?”武昭仪笑吟吟的问道。 身后八扇开屏绣牡丹屏风后面坐着高宗和崔皇后。 如果不是事先得了高宗叮嘱,崔皇后便要闹嚷起来。此时坐在高宗身边,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只盼着李老三有点骨气。 李老三使劲的摇头:“回贵人。小人不敢撒谎。小人说的都是实情。小人只是图给的银子多,卖了条船,什么事都不知道啊!” 说着就哭了起来。 武昭仪柔声说道:“知道你无辜。这样吧,我给你一千两银子,只要你供认说认不清买船人的容貌,马上放你回家,如何?” 明明是个女子,硬让他指认成男人。李老三自打被当作人证请进牢里,已经怕得要命。哪里敢胡说。 然而这位贵人能出现在大理寺后堂,能轻易提审自己。只要说看不清楚,就能得一千两,还能回家。李老三马上就肯了。 他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已经过了快一年了,小人哪里还记得清楚。又是戴了帷帽来的。隐隐约约都是年轻姑娘罢了。若让小人打包票,小人却不敢一口说死。” 听到前面一句回答,崔后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听到后面这句,不由得大怒斥道:“好你个李老三,见钱眼开,竟敢公然翻供!” 屏风后面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李老三懵了。 他刚抬起头,就看到一名侍女端来一只盘子,里面十锭黄金。正是一千两银子。 “本宫言而有信。送他回家去吧。”武昭仪柔声说道。 李老三听到这句话,吓得冷汗直冒,连连磕头道:“小人实话实话,不敢要赏银!” 武昭仪挥了挥手,内侍上前带了李老三出去。 崔皇后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指着武昭仪道:“你竟敢当着皇上的面拿钱收买人做假口供,你眼里还没有皇上有没有律法!” 武昭仪只笑了笑,朝走出来的高宗曲膝:“皇上。” 高宗满面笑容,欣赏的看着她:“回宫。” 崔皇后怒道:“皇上听得清清楚楚,为何不降罪于她!” 高宗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道:“若有人给他一万两,他会不会说买他旧船的人是皇后呢?” 说罢,携了武昭仪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理寺后衙。 此时后衙廊间站满了大理寺的官员们,送御驾回宫。行了一半的礼,却有人发现皇帝身边的人是昭仪,皇后仍在厅中未走。 大小官员不敢起身,眼神间都流露出震惊来。 皇帝宠爱昭仪……已经到了在公开场合弃皇后而去的地步。 崔皇后挺直了腰,扶着女侍的手,缓缓的说道:“回宫。” 迈出门来,听到一众宫员喊恭送娘娘。前头高宗已携了武昭仪登了车,崔皇后用力的抓紧了女侍,听到贴身女侍细如蚊蚋的声音:“娘娘,忍住,就登车了。” 崔皇后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登上车的瞬间,眼泪扑簌簌摔落下来。 她招了开国侯进宫,忍不住又大哭一场:“皇上偏心。武氏奸滑。有人证在手居然拿她没有办法。哥哥,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怒气与心痛在这瞬间让开国侯做出了决定:“杜燕绥和岑三娘回隆州省亲。既然皇上不给咱们公道,我也要为大郎讨回来。我要用他二人的心去祭大郎。” 于是,崔中郎将三天后说是骑马摔断了腿,告了病假。偷偷领着人赶去隆州杀杜燕绥和岑三娘。 转眼秋来。杜燕绥和岑三娘平安的回了长安。崔中郎将却失踪了。 与杜燕绥夫妇同时进长安城的,还有相面大师袁天罡。袁天罡进宫之后,杜燕绥再次离开了国公府。 袁天罡为何进宫。杜燕绥又去了哪里? 开国侯在书房静静的坐着,感觉一片乌云罩在侯府上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崔季冬下值回府后去了书房。听到父亲开口道:“二郎,你去大理寺可好?” 御史清贵,崔季冬中了进士。将来可谋入阁。大理寺则前程渺茫。 崔季冬心头一默,大理寺专办百官犯罪和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父亲也许想的更长远。他点头道:“我听您的。” 开国侯欣慰的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虽是庶子,也是我的儿子。三郎不成器……只能借着英国公照拂,保他立得军功。咱们家的将来却只能靠你了。我要分家。” 先是让他从御史台调去大理寺。然而又要分家。 崔季冬大惊:“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开国侯摇了摇头道:“树大分枝。咱们家不是世袭勋爵。也不存在袭爵。长辈在堂不分家。但你是庶子,分家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我是在替你三弟着想。二郎,分了家,你就不算是开国侯府的人了。” 崔季冬不傻,听出了这句话的份量。红了眼睛,跪下给开国侯磕头:“父亲放心,我心里明白了。旦凡有我一日,我必护着三郎。” 开国侯拿出一只匣子递给他:“长兴坊有间三进的宅子,够你们夫妇住了。里面还有分给你的田庄铺子和银票,你收好了。分家契书我写好了,回头告诉你母亲一声,签了契用了印。明日你们就搬走吧。逢年过节回来就成。” 崔季冬接了匣子应了声是。出了书房去寻自己的媳妇收拾行李。 晚间李氏听说把崔二郎两口子分家出去,不由一怔:“侯爷身体健壮,为何要分家?” 开国侯淡淡说道:“他是庶子,家业将来由三郎继承。二郎有才,压过三郎。现在不分,怕将来三郎吃亏。” 李氏听得崔季冬只分了长兴坊一间三进的宅子,有五百亩地的田庄,三间铺子,一万两银子。心里又舒服起来,大方的将崔季冬院里侍候的十来个家仆的契书都送了过去。 开国侯府庶子分家出去的事,在长安城连朵小水花都没有激起。淡淡的就过去了。 此时,袁天罡手持罗盘出现在隆州城外的蟠龙山。老道长须飘飘,仙风道骨,手指毫无烟火气的点向一处山丘:“此山乃龙气蛰伏所化,挖断此丘,龙首一断,龙气即散!”(明天再更啦) ☆、头疼 头疼 杜燕绥听到老道的话忍不住握紧拳头轻咳了两声,免得笑出声来。.. 扛着锄头拎着箩筐的百姓听到侍卫传了命令,干劲的十足的开挖。一天一人就能赚百文钱,自家带饭还有二十文补贴。一个月内完工,每人赏一两银子。能攒下二三两银子,今年可以全家过一个丰盛的年节了 分卷阅读288 - 分卷阅读28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89 。 镇上和附近十里八村早就想挖通这座矮山了,从此去邻县不用走水路,绕几百里山路。皇榜一贴,呼啦啦来了几百条壮汉。方便了出入,还有银子拿,不来干活都是傻子。 秋季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层林尽染。站在高处远眺望,隆州城尽收眼底。杜燕绥瞧着一行人出了城门,踏上官道,朝着这方驰来,不觉又是一笑。 离开长安时,他把黑七留在了府里,带着馒头和荆楚来了。他叫了声荆楚和馒头,翻身上了马,朝着山下行去。 奔上官道,他停住了马,笑嘻嘻的侯着。 半个时辰后,那行人就出现在眼前。 杜燕绥瞅着滕王被风吹扬起的披风,挥了挥手:“王爷,你来啦!” 滕王转眼间就奔到了他面前,手握着马鞭想都不想就抽了过去。 杜燕绥一低头,鞭梢卷起呼啸的风声从头顶掠过。他坐直了身子,笑道:“您别恼嘛!” 有多少年,没被气成这样了?阳光从杜燕绥那方照过来,滕王微眯了眯眼,多年的养气工夫让他在几个呼吸间再次冷静下来。 风隐隐传来山间锄头铁镐敲进山石里的声音。事已至此,他恼怒又有何用? 他打量着杜燕绥。一身紫色小团花圆领箭袖长衫,腰间银鱼袋闪闪发光,头上戴着镶白玉的襥头。眉目俊朗,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哥。 是了,他早就不是那个垂手肃立,尽心替自己办事的侍卫随扈空青了。 滕王一叹,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 他驭着马,下了官道,朝着一旁的空地行去。 身后传来缓慢的得得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杜燕绥跟了过来。 “乐游原上的草都枯黄了吧?”滕王喃喃说道。 杜燕绥看了眼河滩地上仍青绿的野草,嗯了声:“所以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啊,四季常青,花开不败。王爷选的地方很适合养老。” 养老……他比他大七岁吧。他已经二十八,快到而立之年了。他才二十一岁,像这东升的旭日。 滕王气笑了:“你给了老道多少银子?” “哎哟,王爷,你知道国公府是个空架子。袭了爵,皇上拨了几万两,我都没舍得建衙,吃空饷省钱哪。去年还多亏了您送的织锦阁份子,否则我去江南平叛。三娘嫁我妹子凑了嫁妆,府里就该喝稀粥渡日了。我那有银子收买袁天师哪。”杜燕绥嬉皮笑脸的答道。 滕王嘴角抽了抽:“既然你袭了爵,有赐田有赏银,织锦阁不用送份子钱了。” 杜燕绥笑道:“当初穷慌了。看着三娘接手管事,钱匣子里才四十几两银子。我舍不得让她吃苦焦心。王爷又不是外人,不要吧,怕伤了您对三娘一片爱护之心。” “不是爱护。是爱。本王爱上她了。”滕王一本正经的说道。 杜燕绥满脸同情:“您怎么总是爱着……不爱你的女人哪?自个儿找罪受,多虐心哪!” 滕王嘴角一翘:“本王眼光高!你还不是沾了本王的光。否则自怡怎么会认识你?” “我说王爷,你总叫着我媳妇的闺名,叫我情何以堪哪!”杜燕绥叹了口气道,“自我回京恢复了身份。我该还你的情已经还了。说实话吧,崔家我定是要踩下去的。所以帮着你和武昭仪。我知道,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罢了。可是呢,皇上在和你对弈,我好像也是他手里的棋子。我很苦命呢。爵位拿回来了,能给祖宗一个交待了。我只想和三娘过过散闲日子。您就放过我们吧!” “我放过你?”滕王蓦然回头,马鞭一指山间,“你这是要害死我!” 杜燕绥柔声说道:“我是在帮你呀,王爷。龙气一断,皇上对你更加放心。你藏在江洲里的水军闲时跑跑船挣银子,江匪海盗都啃不动,多好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扔给滕王:“王爷瞧瞧,可有绘错?独此一份,别无拓本。王爷攒的家当在这隆州城能过一世舒服日子了,想把大唐江山建成自家的后花园,钱少人也少,不够哪。” 滕王捏紧了那个锦囊。两人的目光对上,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肃杀之气。 “你保重,本王克妻,不会嫌弃自怡是寡妇。”滕王淡淡的说道。 杜燕绥微微一笑:“武昭仪重新进宫,嫌先帝取的媚字太过柔软,替自己造了个字名曌。取日月行空之意。王爷需谨记,女人最善变,尤其是能被先帝忌惮的女人。” 滕王沉默着望向远处。杜燕绥也微笑着,欣赏着阳光下的秋景。 “为什么?”隔了很久,滕王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杜燕绥认真的说道:“从我离开你回长安,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死人了。棋还没下完,留着我还有点用罢了。皇上却不想杀我。我思来想去,只好帮他。” 滕王笑了:“没想到本王努力的让自己改变对你的印象,仍小看了你。” 杜燕绥偏过头看他:“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您手里。王爷莫要为难三娘。她喜欢你便罢了,不喜欢的话,您放过她吧。话已说尽,王爷想怎么做,我都接着。” 他掉转马头,朝着官道驰去。 滕王望着他和护卫们消失在山道上,晒然笑道:“是你先背叛本王,本王为何要心软?” 二房的杜蒹葭出嫁了。大房的静婉也顺利的嫁给了李尚之。尉迟国公府令报讯,岑四娘生了个儿子。 邹家也使人来报喜讯,燕婉怀上了。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带着孝,岑三娘没有参与到这些喜事之中,备了礼一一嘱人送去。 杜燕绥回到长安时,天气已经转凉。 深秋时节,老夫人感染了风寒,病了。 两口子顾不得温存,守在老夫人榻前。 岑三娘住进了正气堂,日夜陪着老太太。 初冬第一场暴雨袭来。树上的叶儿蔫黄着,被凄风冷雨一吹,打着旋儿的落得满街都是。沾满了雨水泥浆,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第一封西边来的邸报在暴雨中送进了宫。 征西军一鼓作气开进了苍茫的草原,和西突厥开战了。 大军出发之后,高宗每月都点卯似的去皇后宫里坐坐。今日得了开战的邸报,高宗批阅完奏折,看字都成了双影,头抽筋似的疼。 “去……皇后宫里吧。”高宗临时改了主意。 他不喜欢皇后那番贵女作派。却极喜欢皇后身边服侍的宫女。那手**功夫,缓解头疼正舒服。 夜深了,皇帝不想吵醒皇后,只希望躺在暖和的炕上,被宫女**着舒服的歇息着。高宗没有让人去通传,御驾在雨里无声无息的到了皇后寝宫。 宫里已烧起了地龙。一进正殿,一股气热气扑面而来,高宗疲倦的挥手让内侍宫女们起身, 分卷阅读289 - 分卷阅读29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0 随口问道:“皇后歇了么?” 嬷嬷小声的回道:“娘娘知道圣驾来了,已起身梳妆。” 高宗嗯了声,就往内殿行去。 回廊拐角处突然跑来一个内侍,收势不及,险此撞到了高宗。他慌张的跪下:“小人冲撞御驾,小人该死!” 隔着回廊,高宗看到对面正殿灯火通明,皇后在内侍和宫女的簇拥下出来。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做事别这么毛躁。” “是。” 高宗性情温和,待宫里人也极宽容。说了一句,就顺着回廊走过去。 那内侍跪在地上,身体簌簌发抖。 胡公公瞥了他一眼,瞳孔一缩,朝身后的内侍使了个眼色。继续垂着头跟在皇帝身后。 灯光下,皇后清美绝论的脸带着晓睡未醒的颜色,清水芙蓉染上了胭脂,分外美丽。 高宗心头一动,不由自主想起皇后初嫁时。他伸手扶起了皇后。 大概是许久没得到高宗的怜惜,皇后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皇上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后宫是皇帝的后宫呀。嬷嬷急的直朝皇后使眼色。 “进去吧。”高宗没有回答,迈进了内殿。疲倦的坐上了炕头。 一名侍女上前侍侯他脱了鞋。 高宗躺下,见皇后木桩似的站着,下巴微微抬着,紧抿着嘴,不由有些厌烦。夜已深了,他也累了,懒得说话,指着她身边一名宫女道:“来给朕按按头。” 那名宫女看了眼皇后,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挽了衣袖净了手,上前轻轻的将手指搭在皇帝额间,找准穴位按了起来。 皇后没有坐下,一屋子人屏心静气的站在殿内。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听到皇帝起了鼾声,嬷嬷轻轻咳了声。 那名宫女飞快的抬起眼,慢慢的离开了。 众人朝皇后行了礼,悄悄的退下。 皇后望着高宗,冷冷的转身,去了外间。 高宗睡了一会儿,突然醒了。他蹙眉看了眼四周,叫了声胡公公:“回宫。” 内侍进来帮他穿了鞋,高宗下了炕。 胡公公低着头轻声禀道:“刚才冲撞御驾的内侍咬舌自尽了。” 他好像只斥了他一句吧?怎么会咬舌自尽?高宗已走到门口,看到外间坐着的皇后和一屋子站着侍候的人。 皇后撑着下颌半阖着眼睛,露出一半倦怠柔美的脸。 高宗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扶皇后进屋睡去。”转身就走了。 出了宫门,被冷风雨一吹,高宗清醒了。他上了御辇,问胡公公:“那内侍是皇后宫里的?” 胡公公轻声答道:“是名千牛卫。已请任值的曹将军来辨认过了。”(今天三更) ☆、巧遇 巧遇 雨声渐大,御辇里沉默着,没有再发出声音。.. 胡公公也住了口,侍奉着皇帝回了宫。 他亲自服侍皇帝换了衣裳,上了炕。 高宗阖着眼突然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胡公公躬着腰轻声答道:“他行的礼不对。先是单膝,后才改了过来。” 深夜,一名千牛卫换了内侍的衣裳出入皇后的寝宫,这意味着什么? 像有一只手使劲拽着高宗脑里的筋,他伸手按着疼痛的那处,问道:“崔中郎将还未回宫?” 胡公公悄眼看了看皇帝:“他家来人报称,他的伤腿还没治好,受了寒,病逝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月前。因是小事,千牛卫报备了声便处理了。” “下去吧。不用查了。” 高宗摆了摆手。 “是。”胡公公领着内侍放下了层层帷帐,退到了帐外。不知是雨淋湿了衣襟还是自己的汗,胡公公背心一片润湿。 皇帝说不用查了。胡公公在宫里头呆了几十个年头,却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不需要查了。 他站在殿门处,望着外间黑沉沉的殿宇,越发佩服远处殿宇中的那个妩媚的美丽妇人。那么短的时间,自己只是让徒弟去匆匆传了个消息。她就安排妥当了。 胡公公猜不到,压垮皇帝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会什么时候到来。 皇后宫里。 崔皇后没有歇着,她眼里有着疲惫的红丝,声音干涩:“嬷嬷,那名千牛卫真是崔中郎将的人?” 嬷嬷皱着眉:“以往似在中郎将身边见到过。” 崔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他说的是真的了。皇上对崔中郎将暴病身亡起了疑心。” “娘娘。皇上怎么会关心崔中郎将这种小人物?他除了是崔家族人,他的死活与娘娘半点关系都无。”嬷嬷冷冷说道,“老奴却担心别的。那千牛卫早不来晚不来,皇上一来,他就来了。娘娘,你不觉得过于巧了么?内殿那么大,他混在内侍中低着头,也比冒然跑出去冲撞了皇上安全。” “殿内有灯,他是千牛卫,听到皇上来难免有些惶恐。本宫也吓了一跳。好在皇上素来温和,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崔皇后随口说道,想着忠心的崔中郎将,忍不住有些难过,“这宫里头值得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了。本宫极是后悔,不该让崔中郎将亲自领人去。” “娘娘!”嬷嬷喊了她的一声,又垂下头去,“您歇着吧,奴婢去探探消息。” 大雨整整下了七八日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在翠华山老君观给张氏做周年祭的杜家一行人被阻在了山上。无奈的借宿在道观里。 大夫瞧过杜老夫人道并无大碍。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恢复得快,只能慢慢调养。 杜燕绥望着檐上滴落的水线,心里不甚担忧。 侍卫轮番的冒雨骑马回府传着消息,他始终不放心。 岑三娘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道:“山道泥泞,马车不方便走。看这雨说不定要下十天半月,不如你骑马回府陪着祖母。” 杜燕绥低头看她,伸手揽了她,用披风将她裹在怀里:“我怕你淋了雨也生病,不然,带着你共骑也行。” 他的怀抱很温暖。岑三娘蹭了蹭,脸压着一处硬硬的东西,好奇的问道:“你搁了什么东西?” 杜燕绥突然想起来了。他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细长的匣子:“去年我去江南平叛乱,没来得及给你备生辰礼。今年又去断龙气,也错过了。给你补的生辰礼。” 岑三娘看匣子大小,知道定是簪子一类的。听他还记得,不由嗔他:“你记着,明年可一定得陪我一起过。” 她打开匣子,里面是枝银簪,簪头镶了颗猫眼石,样式简单,说不上十分美丽。 杜燕绥拿过簪子,拔开了簪头,簪身是空心的。 “装着软筋散粉末,给你防身用的。或者你放张银票也行。除了簪头是纯银的,簪身却精铁包了层银。这样 分卷阅读290 - 分卷阅读29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1 就瞧不出它是空心的了。你拿着当柄小匕首用都成。” 岑三娘哭笑不得:“别人送首饰都是为了好看,你怎的送我这样的东西。” 杜燕绥想起了对滕王决裂的对话,笑道:“我就想你安安全全的。实用最好。但愿你永远都不要有用上它的一天。” 他将簪子小心的插在她头上,抱歉的说道:“我把馒头和侍卫都给你留下。只带黑七回去。” “老君观甚是规矩。二十几名侍卫还有阿秋和逢春在,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快些回去吧。我倒真担心祖母。她年纪大了,又病着。府里虽说有人侍候,哪里比得上你在她身边踏实。”岑三娘说道。 杜燕绥嗯了声:“不用收拾行李,做点饼,我穿身蓑衣就回去了。等雨停了,我来接你。” 他叫来馒头吩咐了几句,和黑七穿着蓑衣戴了斗笠,上马去了。 张氏的年祭法事已经做完了。杜家包了一座小跨院,侍卫们轮班守着,岑三娘足不出院,和丫头们做着针线活,只等雨停了便收拾行装下山。 岑三娘呆在屋子里极闷,这两日眼见雨渐渐小了,阿秋就劝她:“少夫人不如去观里走动走动,拜拜三清道祖。” 岑三娘不信教,觉得在观里走走活动下筋骨也不错。就换了方便行走的胡服,穿了木屐,带着馒头和几名侍卫出了院子。 才进三清殿,见殿内蒲团上单独跪着个妇人,旁边站着个丫头。她停住了脚步。 那妇人叩头上完香,摇出了一支签文来。她扶着丫头的手起来,转过身就和岑三娘打了个照面。 “徐夫人?”岑三娘诧异无比。 徐夫人也是一惊:“杜夫人?” 见她吃惊的模样,岑三娘微微有些放心,暗骂自己像惊弓之鸟,见着滕王身边的人就忍不住胡乱猜疑。滕王远在隆州,杜燕绥才回来没多久,他怎么可能出现在京郊。 两人见了礼,徐夫人热情的说道:“我是来还愿的,顺便摇支签瞧瞧。杜夫人怎么也在这里?” 岑三娘没有隐瞒:“母亲周年,做场**,没想到被大雨阻在了山上。看这天气,这两日就该停了,等路好走一点,再下山。” 徐夫人点头道:“我也是,来都来了,马车好不容易才上了山。在观里包了个院子,打算住几日待路好了再走。” 既然见了,岑三娘就请徐夫人去自己院里坐了坐。 屋里烧着地龙,徐夫人顺手将签文放在一旁,看到茶具,笑盈盈的道:“今日小妇人给您点杯茶吃吧。” 她动作流利的煮茶,没有提今年织锦阁的干股,岑三娘也没有问。这本来就是滕王送的。今年他不送,就算了。 徐夫人是个好相处的,不提干股一事,却说起了代销的羽绒服:“……今年已销了五千两银子了。回头妾身便把银子给您送去。” 蚊子再少也是肉啊。岑三娘笑咪咪的点了点头:“多谢您关照了。” 徐夫人又道:“现在销路打开了,杜夫人可以自己开店。织锦阁旁边就有铺面,原也是我家主子的产业,因织锦阁要不了那么大的门店,所以做了别用。如果杜夫人愿意,妾身就收回那家店面,把羽绒服单放在店里,另取个店名。掌柜都是现成的,您只管遣个帐房来就行。租金照市价八折,您看如何?” 相当于百货商场里买个专柜,自己经营。省时省力。 岑三娘觉得不错,就同意了:“店名不用取别的,就取羽绒服三字,简单方便。” 徐夫人抚掌大赞:“如此简单明了,甚少。待回去,您只管安排帐房先生来坐堂就可以了。” 她点了茶,两人慢慢饮了,又聊了些今年京里流行的冬衣款式,徐夫人便告辞了。 送走徐夫人后,岑三娘默算了下现在的产业,尚有几万两现银捏在手里。觉得像方家军服生意参一脚,做风投也未曾不可。等到哪天邹家又有商船出海,再投一笔去试试。别的钱,风景好的地方买个别苑买几块田,反正现世太平,做地主最安稳。 她突然想到刚进国公府接帐时,匣子里倒出来的几十两银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想当官进爵了。福利太好。 岑三娘正想着,却发现炕桌上放着一支签。她呀了声道:“阿秋,徐夫人求的签搁这儿忘拿走了。她应该还没走远?你赶紧给她送去。” 阿秋拿了签,去门口换了木屐,撑着伞追去了。 徐夫人辞了岑三娘出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包的跨院在道观后面,位置较偏。看中的就是此处清静。 她叮嘱丫头守在门口,进了转身关了门。掀了帘子进了里屋,曲膝行了礼道:“王爷,杜夫人打算雨停后离开。她是来做周年**的。” “本王和她倒是缘。”滕王嗯了声:“你与她说妥了?” 徐夫人道:“说妥了,回去就能把店开起来。”(还有一更) ☆、偷窥 偷窥 老君观占地宽广。..时有信徒上山寄住。 阿秋追出来时已不见了徐夫人的踪影,只好找知客道人打听。问清楚徐夫人的院子的方位,撑着伞寻了过去。 这地方实在幽静,回廓两端是一大排厢房,都紧闭着房门,尽头低矮的白墙护着一方院落。 她拍了拍门喊了声:“徐夫人可在?” 不多时,一个丫头打扮的婢子前来开了门。 阿秋行了礼道:“姐姐,请问这是织锦阁徐夫人的院子么?” 那丫头认得她是岑三娘身边的侍女,就笑道:“正是,不知姐姐寻我家夫人可有事?” 阿秋便把那支签递了过去:“徐夫人抽的签忘拿走了,我家少夫人嘱我送来。” 那丫头收了签,又道了声谢。 阿秋口称不谢,转身走了。 丫头见她离开,这才关了院门。 阿秋走了一会儿,上回廊的时候,木屐踩滑,哎哟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慢慢的爬起来,捡起伞和木屐,揉着腰,慢吞吞的走了。 小院里面的厢房正对着道观的院墙,一角飞崖被墙围了进来,崖上褐色的草在风里无力的摇晃着。山缝间却有一茎野菊,顶着寒风绽开了花蕾。 她会像那朵野菊吗?会顶着严寒瑟瑟的绽放吗? 滕王想起了岑三娘被范家逼得主动找他帮忙的模样,又想起她跳进赣江里的决然。真把她逼进了绝境,她还会给他惊喜吗? 他轻轻笑了起来:“明年三月前赶制几千件送过去,蕃子们应该很喜欢。丝绵贵,用此物替代丝绵,还能换许多珠宝回来。本王赚了银子,给杜家挖了坑,极好极好。” 那笑声听得徐夫人心头一凉,禁不住怜惜起岑三娘来:“王爷,若征西军发现了蕃子身上的羽绒服,杜家 分卷阅读291 - 分卷阅读29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2 怕是逃不过满门抄斩的下场。” 是啊,通外敌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 可那又如何? 滕王想起蟠龙山被挖断的山丘,想起与杜燕绥的话,不由冷哼一声:“他知道本王的事太多了。有他在皇上身边,迟早会成为本王的心腹大患。” 当初您那样看重岑三娘啊。怎舍得看她上断头台?徐夫人无声叹息。 “宫里的人什么时候来?”滕王换了话题。 徐夫人收拾好情绪,轻声说道:“就这一两日了。王爷,杜夫人在山上,王爷要不从后山走,妾身担心被她瞧见。” 滕王想了想,轻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本王也要在这里坐镇,瞧着她入主凤位才会安心。” 既然滕王已做出了决定,徐夫人不再犹豫:“是。妾身这就去安排。” 阿秋一身泥,狼狈不堪的回了跨院。 馒头忍不住喷笑:“阿秋姑娘,你今天陪少夫人去三清殿也该替自己求枝签瞧瞧。再请老道给你算算,是否不宜出门。” 阿秋瞪他一眼:“再取笑本姑娘,将来叫少夫人给你娶个恶媳妇!” “哎哟,还真凶啊!我看这恶媳妇非你莫属……”馒头大笑起来。 阿秋气得扬起手里的伞去打他。 馒头抱着头开跑,不住的回头挑衅:“哎哟,打不着!” 侍卫们哄堂大笑。 岑三娘闻声出了房门,看到阿秋满身泥水,踩着木屐追着馒头打,忍不住也笑了:“好啦,阿秋!瞧你摔成那样子,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 阿秋狠狠的瞪了馒头一眼,将伞朝他扔了过去,提起裙子去了厢房。 等她换好衣裳正要出门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心里浮了起来。阿秋猛的拉开门。 馒头唬了一跳,手里端着的姜汤漾了出来,烫得他龇牙咧嘴,手却稳稳的端着碗:“少,少夫人让给你熬的,你趁热喝。” 阿秋愣了愣。 “快端过去呀,烫死我了!”馒头的脸渐渐的红了,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羞的。 阿秋接过碗,真烫!她飞快的搁到了旁边柜子上,看到馒头用手捏着耳朵走了。她看了眼那碗姜汤,抿嘴一笑,叉腰骂道:“笨得要死!这么烫不晓得拿个托盘啊!” 馒头跑得更快,一溜烟就钻进了侍卫们住的倒座房里。 阿秋将嘴凑到碗边,滋溜喝了一大口,吹着气,这才用帕子垫了手,将一碗汤喝完。浑身热出了一层毛毛细汗,她舒服的吸了口气。想了起来,跑到门口大叫:“馒头!馒头!” 倒座房里发出阵阵哄笑声,馒头慢吞吞的支出了头:“……什么事呀?” 阿秋朝他招了招手,馒头慢吞吞的走过去,清了清嗓子,还没等他说话,阿秋一把扯住他将推进了房里:“呆着,别出声。” 让他进房了!她让他进她房间了!馒头的心咚咚直跳,血直往头上涌,脸涨得通红,紧握双拳站得笔直。 阿秋一把拉上门,在门外说道:“你在看我吗?” 门上糊的绵纸映出一个苗条的身影,馒头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在……我天天都看着你……我,我……” 门被拉开,阿秋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我,我,我……”馒头觉得嗓子眼被堵着了,他又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 阿秋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提起裙子飞快的奔向了正房。 她知道了,不用他说,她就知道了!馒头一脸幸福的走出了房门,傻笑着飘了回去。 “少夫人!”阿秋进了正房,见岑三娘正和逢春在分线,她紧张的说道,“少夫人,奴婢终于知道了。” 岑三娘看了她一眼:“知道什么了?上炕坐,别凉着了。” 阿秋走过去,低声说道:“徐夫人带着丫头住在道观里最偏远的小院里,中间是处回廓,一旁是院墙一边是一大排厢房。厢房门紧闭着,像是没有人住着。上回廊的时候奴婢脚踩滑了,奴婢叫了声,好像觉得哪不对劲。刚才把馒头关屋里让他看着我。就那感觉。少夫人,厢房里有男人在看奴婢。可是又静悄悄的。对了,那院子也太偏了,临着后山崖,离后门也不远。” 岑三娘放下了手里的线。 她静静的回想着与徐夫人相遇的情景。徐夫人冒雨来老君观还愿,却把抽中的签掉在了自己这里。证明她对抽签并不看中。如果是信徒,特意上香还愿,哪有不看中签文的道理。那她来这里又为了什么呢? 如果是特意和自己巧遇,她打探过自己的行程,还说起过帮自己开店。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是岑三娘多心。徐夫人毕竟是滕王的人。她再好相处,明处是在做生意。谁知道暗中又有什么想法。 如果厢房里藏着侍卫,她是来见滕王的? 滕王为何又冒险离开隆州呢?如果真是滕王,这次倒奇怪了。他竟然没来招惹自己。 岑三娘被心里一连串的想法害得坐立不安。 她朝窗外看了看,雨下得小了,淋淋漓漓的还未停。 “阿秋,去做两样点心。我要去拜访徐夫人。”岑三娘做出了决定。 下午,她带着阿秋和逢春,点了馒头和几名侍卫陪着,去寻徐夫人。 此处果然僻静。不远处是道观后面。可守可退。 岑三娘暗暗看在眼里。 经过那排厢房的时候,岑三娘看到门果然关着。 她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吩咐道:“逢春,去敲门。” 还是那个丫头开的门,见是岑三娘主仆,笑吟吟的行了礼,进去禀了。不多会儿徐夫人就出了房门,沿着回廊迎了出来:“少夫人怎么来了?” 岑三娘进门笑道:“我离家十日了,见雨也小了,实在等不到天晴,打算明天一早就收拾下山。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长安?” 徐夫人迎了她进屋,请她在正厅坐了,笑道:“这里环境清幽。好不容易得个闲来还愿,我打算再多住几日。山路滑,您明日下山可得吩咐侍卫们多留意。” “路上走慢一点,不妨事的。”岑三娘让逢春拿了食盒来:“丫头做了几道点心。您尝尝。” 徐夫人就叫丫头拿去装了盘,又煮了茶来,和岑三娘聊着闲话。 滕王站在里间,听到岑三娘的笑声脆脆的传来,怔怔的出神。她好像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自在的说笑过。 他突然极想看看她。偷偷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他慢慢踱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手指沾了点茶水,轻轻的在窗户绵纸上润出一个小小的洞来。 不多时,他听到了岑三娘告辞的声音。 滕王站在窗边,看到她踩着木屐哒哒经过回廊。她穿着件蓝色出锋貉子毛的大袖衫,系着灰色的皮裙。披着 分卷阅读292 - 分卷阅读29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3 灰白色的斗蓬。发挽了个单髻,插着一枝简单的猫眼石银簪子。领间的貉子毛被风吹着拂在她脸上,衬着脸越发小巧精致。因为天冷,她脸上冻出了红晕,眼神清亮得像水洗过的玉石。 她偏着头和徐夫人说笑,露出耳朵上的银丁香。折射着一点阳光,闪进了滕王的眼睛。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了窗户上,挡住了那个小小的洞。 他转过了身,望向山崖上那朵微颤的**,从窗户跳了出去,伸手摘了下来。 “王爷!”徐夫人回来,吃惊的看到滕王站在窗户外的院墙下。 滕王转动着那朵**,淡淡的说道:“不必担心。她如果知道本王在此,就不会来了。” 岑三娘回去的时候看了眼回廊。香粉洒了一地,没有痕迹。她带着人回了院子,吩咐馒头:“国公爷说你身手敏捷,你看过那院子的地形,可有把握偷听不被发现?” 馒头说道:“少夫人放心。我爷爷从前是老公爷手下的斥侯。我从后面山崖翻过去,能避开前面的厢房。” “安全第一,如被发现,逃命要紧!明天我们下山后,你从后山绕过去。”岑三娘叮嘱道。 “是!” 明天再更了 ☆、会面 会面 雨淋淋漓漓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雨势小了。..空气中飘浮着一团团雨雾,呼吸间都能感觉到山间冬季的阴寒。 岑三娘缩了缩脖子,双手紧紧的扯着斗蓬将自己裹住。她瞅着在车边空地跳来跳去的馒头,却不叫他,上了车,又把逢春叫上来。却吩咐阿秋:“把早晨烙的饼给馒头送去。” 逢春眯缝了大眼睛笑,阿秋的脸就红了:“侍卫们都吃过早饭了,不如中午打尖再给他们……” 话未说完,就被岑三娘冷了脸瞪她:“宠坏你了,那来那么多话!” 阿秋不敢再说,去拎旁边的包袱。 “你拎着逢春的了。昨晚我让你们做的那个。”岑三娘叹了口气。 逢春捂了嘴笑得甚是可爱。 阿秋的脸更红,她飞快的拿了包袱,低着头朝馒头走去。 岑三娘想着馒头要从后山崖攀上去,天又冷又湿,昨晚连夜给他做了个精巧的背包。装了一皮袋烈酒。烙了十来张小馅饼。还包了一袋子饴糖。 背包是岑三娘画了图让阿秋和逢春赶的工。缝制却只让阿秋一人动手。阿秋知道岑三娘的意思,看着在空地上跳来跳去的馒头。想着他傻兮兮的端着滚汤的姜汤,她心里一热,有少夫人给自己作主,她怕什么? 阿秋脸上扬起了笑容,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侍卫们挤眉弄眼的偷笑着。 阿秋瞪了他们一眼,将包袱扔给了馒头:“少夫人给你的,你等会儿偷偷的看,别给他们瞧见了。” “噢。”馒头紧紧的抱着包袱,嗓子眼又被堵住了,嘴皮动了又动,什么话都没说,就看到阿秋掉头跑着上了车。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老君观,沿着山道下山。 滕王站在山巅,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雨雾隐没的山林中,拢了拢斗蓬道:“回吧。” 他转身走回观里。徐夫人候在小院门口,见他带着侍卫回来,陪着滕王进了内室,赶紧吩咐丫头端姜汤来。 她抱着滕王脱下的斗蓬,面上的缎子都被雨雾浸湿了。徐夫人心里又是一叹,交给丫头用熏笼去烤干。 徐夫人蹲下身给滕王换了鞋,轻声说道:“王爷,那羽绒服的事她怕是脱不了干系,您看是不是……” “再喜欢,也不必心软。” 滕王的眼神像外面的雨雾,寒意扑面而来。 “是。”徐夫人低低应了声, 老君山海拔两千多米,气势雄浑,传言老子曾在山上归隐修练而得名。连续多日雨天,下山的路湿滑难行,二十几名侍卫小心的护着马车,行走的格外缓慢。 绕过几道弯,馒头看着地形,驱马行至车旁,低声说道:“少夫人,我就这去了。” 岑三娘挑起帘子,故意让馒头看清楚车里的阿秋,轻声说道:“那个背包阿秋赶了一宵,里面的东西你应该用得上。记着,探不到消息没关系,安全第一。我们在山脚镇子打尖等你。” 馒头飞快的睃了眼阿秋。见她眼里透出关切,不由得挺了挺胸:“少夫人放心。” 他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别的侍卫,滑下了山道。 马车继续前行,快午时了,才走到半山。刚拐过弯道,迎面碰上一支队伍上山。山道窄,马车便停了下来。 一名侍卫靠近马车轻声禀道:“少夫人,看服饰像是羽林卫。” 马车要让道,下方是深壑。岑三娘干脆下了马车。 那边队伍走了过来,中间也护着一辆马车。见岑三娘领着侍女站在道旁,那边的马车也停住了,帘子掀起,岑三娘不由得一怔:“胡公公?” 见是岑三娘,胡公公赶紧搭着小内侍的手下了车,上前见礼:“杜夫人怎么也在山上?” 岑三娘微笑道:“母亲周年祭,我和国公爷来做**。被雨阻了几日,祖母病着,国公爷就先回府了。这不,瞧着雨小了,我就赶着回去。胡公公怎么冒雨前来?” 胡公公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皇上这几日总是梦魇,咱家奉旨请老君观的清风道长去做场**。” 岑三娘躬身道:“那可不敢耽误您。” 她吩咐侍卫下马,靠边让出道,请胡公公先行。 等到胡公公过去,岑三娘这才上了马车,缓缓下山。 和滕王勾结在一处的人居然是皇帝最信任的胡公公。他还有多少的力量藏在暗中?难道历史真不是她熟知的那个大唐?岑三娘震惊不己。 胡公公在羽林军的护卫下进了老君观。清风道长接了旨。安排他在观里住下,只等明天一早下山进宫。 既然来了老君观,胡公公下午就带了小内侍在观里游览。 极自然的遇到了上香还愿的徐夫人。 徐夫人是织锦阁的掌柜,宫里娘娘们也极爱织锦阁的成衣,她很自然的请胡公公去自己的院子吃茶。 胡公公嘱小内侍在门外侯着,和徐夫人一起进了正房。 进了正厅,徐夫人曲膝行了礼,转身进了东厢。 胡公公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水雾,挑起门帘进了内室。看到窗边正挥毫作画的滕王,眼里一热,跪下行了大礼:“老奴见过小主子。” 滕王笔势未停,细细的在山石上画出一茎柔弱的**。他瞧了瞧,搁了笔道:“起来吧。”他转身看着胡公公衰老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今冬寒冷,劳你长途赶来,受累了。” 胡公公听得这句话,心里暖洋洋的,激动的说道:“能和您再说上几句话,这点子路算得什么。” “坐吧。”滕 分卷阅读293 - 分卷阅读29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4 王坐在交椅上,亲手倒了杯热茶搁在对面。 胡公公摇头:“小人站着就好。” 滕王和声说道:“坐罢。” 胡公公见他坚持,这才在下首挨着椅子坐了半边。 滕王端起那杯茶送到他旁边的案几上,伸手按住了胡公公的肩,不让他起身。他回身坐了,沉默了会才叹道:“宫里头恐怕只有你还惦记着我。” “娘娘的在天之灵也惦记着您。”胡公公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若没有娘娘,小人早就死了。小主子吩咐老奴做事,老奴心里只有欢喜的份。” 滕王收起了对长安城那座宫殿的回忆,淡淡说道:“宫里怎样了?” 胡公公赶紧答道:“这几日连着阴雨,天气又冷。皇上头风发作更为厉害。以往皇上极爱皇后宫中的侍女给他**,如今疑了皇后,不愿去了。昭仪聪慧,去太医院学了手法,日夜陪着皇上。皇上发作的时候,常让昭仪给他读奏章,甚至有时他说,让昭仪写。越发离不开昭仪了。” 他越发离不开她。又疑了皇后。废后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做了皇后以后呢?滕王想起了杜燕绥的话:“武昭仪重新进宫,嫌先帝取的媚字太过柔软,替自己造了个字名曌。取日月行空之意。王爷需谨记,女人最善变,尤其是能被先帝忌惮的女人。” “那时候母妃见太子与魏王争得厉害,未雨绸缪,让你去服侍晋王。你在他身边十几年,对他和媚娘的事最为清楚。媚娘真喜欢他么?”滕王轻声问道。 这是他心里藏了很多年的疑问。宫里的人,他只信得过胡公公一人。却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个明白。 胡公公对武昭仪又是佩服又是憎恨。她是先帝的才人,蛊惑了滕王,却又投入今上的怀抱。他知道自己的话对小主子甚为重要,不敢加一丝猜测,平实的讲述着他眼里看到的一切。 “……老奴不懂。” 是啊,那是个复杂的女人。能得先帝赐媚为名。却敢提着匕首去驯暴烈的狮子骢。她说是今上对她生情,让自己信她。然而她对今上却并非全然无情。他又怎么可能相信她。 “小主子,老奴不懂为何要助她做皇后。”胡公公不明白。这样的女人哪怕是被逼无奈进了宫,但她也背叛了滕王。 “她做了皇后的好处……日后你就明白了。”滕王话锋一转,“长话短说。我不要你做别的。如有一日杜燕绥犯事,皇上顾念旧情时,你提点他几句。” 胡公公想都不想便答道:“哪怕他是奉了先帝遗旨,却仍是背叛小主子之人,死不足惜。” 他说到这里,又道:“今日上山,正碰上杜夫人返家。王爷,徐夫人在观里,她可会猜到老奴与你的关系?” “不用担心。眼下她不会说出去。等她想说的时候,已经迟了。”滕王淡淡的说道。 馒头背着背包,上了树,饮了口烈酒。夜色降临,雨势又大了起来。他拉上蒙面巾,紧紧双肩的背带嘀咕了声:“比包袱轻便,少夫人就是聪明。” 他轻盈的翻过矮墙,像猫一样,从阴暗处攀着木廊的廊柱翻上了屋顶。他趴在屋脊上,从包里掏出块黑色的油布盖在身上,小心的移开了一片瓦,把耳朵贴在了缝隙上。 中间隔着承尘,声音若隐若无的传来。 胡公公已经走了,屋里只有徐夫人在侍候着滕王。 “……大概三月吧,皇上会……丹华已去了……” 馒头急得抓耳挠腮,他一句都听不懂。他暗骂着道观的院子修这么好做什么,一边轻轻的将瓦揭到旁边。 瓦片移开,露出屋顶的椽子。下面是薄木板搭的承尘。馒头个头大,他瞧准房梁的位置,抓着椽子想要滑下去。 房梁在一步开外,他看了眼距离,只得放弃。脚勾住椽子,倒挂着探下身去。 声音更清楚了。 “……杜燕绥必须死。我可不想她手里还有握着兵权的大将。” 馒头一惊,她是谁? “王爷,后院墙下有脚印!” 馒头想都没想用力勾住椽子翻了出来,脚尖用力在房顶上一点,朝外面跃了出去。 瓦片哗啦啦的掉进了天棚,发出咚咚的响声。 “屋顶有人!” 随着叫声,院子外面冲进来数人,朝着后院包抄过去。 馒头只觉背后一股大力撞过来,差点被撞岔了气。他攀住墙头跳了下去,飞快的朝着后山的树林奔逃着。 院里灯光亮起,滕王绕到后面,看了看墙边的脚印,眉头紧皱。 一部份侍卫已经追了出去。剩下的人围侍在他周围。 “王爷,屋顶移了个洞。”有侍卫上了房,察看着被移开的瓦说道。 滕王负手站在院子里,嘴角抽了抽:“原先不是见着我就躲么?本王又猜错一回。” 徐夫人站在他身边听得清楚,禁不住吃惊:“是杜夫人?妾身一点都没看异样来。” “杀了那个人。如果没追上的话……”滕王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想了想道,“下山。她一定在山下镇里打尖等着。” 侍卫们牵了马来,护着滕王从后山小道飞驰而去。 雨夜里,馒头矫健的奔驰着。追来的人都是好手,他不敢停。跑到一处低谷,馒头迟疑了下。 往左出山就是小镇。往右则进入伏牛山脉,要绕很久才能出去。 他一咬牙往右边奔去。身后有追来的人,他不能把他们引到镇上去。 跑了一程,他找了棵大树利索的爬了上去。 雨夜在山林中追赶,哪有那么容易。追来的人点着火把,黑夜里看到几点火光在林子里闪动。朝着小镇的方向追去,馒头轻轻松了口气。 只要追不到自己。少夫人还有二十来个侍卫保护着。对方人少,也疑不到她头上去。 他浑身已经被雨水淋透了。馒头取下背包,蓦然看到背包上插着一枝箭。他拍拍胸口心想好险。 他拿出包里的酒囊。心疼的发现已经被箭射穿了,酒漏得只有浅浅一点。他仰口喝了,嗅到浓烈的酒香,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安来。 他提起酒囊朝着不远处砸了过去。 发出哗啦一声。 人顺着树爬了下来,就地一滚,翻进了草丛中,耳朵紧紧的贴在地面。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朝着酒囊落地的地方走了过去。 不多时林子里传来轻轻的说话声:“应该朝这边跑了。不会远。” 馒头数着对方的人数,有三个人。 林子里亮起了火把,脚步朝着大树走来。来人围着树走了一圈,指着地上新鲜的脚泥:“就在这附近!” 雪亮的刀贴着灌木草丛挥砍刺着,离他越来越近。馒头一动不动的伏着,手抓紧了匕首。 晚上继续更 ☆、确认 确 分卷阅读294 - 分卷阅读29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5 认 山下的小镇因老君上的道观繁荣起来。..镇上的客栈有四五家。岑三娘一行人包下了其中一家的跨院。 岑三娘拿着卷书和衣靠在床头看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想着别的事。 昨天就遣了名侍卫下山给杜燕绥报信。大概今早开了城门才能回府。 就算杜燕绥接了信赶来,算算时辰也要深夜了。 镇上的竹梆声敲了一下。一更天了。 “少夫人,你说,你说馒头会不会……”阿秋坐立不安,忍不住开了口。 岑三娘拿了卷书,和声说道:“山路难走,咱们下午才下了山。一来一去也要时间。馒头机灵,且放心吧。” 这时有侍卫前来敲门。 阿秋去开了门,侍卫站在门口恭敬的说道:“少夫人,有人送了张帖子,道是您在隆州的故人。送帖的是个小厮打扮的人。说他家主人也住在这家店里。如果方便,请您移步一见。” 阿秋拿了帖子进来。岑三娘打开一瞧,里面画了枝钗。她认出来是滕王送的点翠钗。他果然来了。 先前不见。紧跟着就下山寻到客栈里。他发现馒头了?还是他已经捉了馒头? 岑三娘放下书,吩咐道:“逢春随我去。阿秋你留下。” 逢春还小,又是个老实的新罗婢。往日少夫人都爱带着自己。阿秋的脸瞬间就白了:“少夫人,是不是馒头……” “没有的事!你老实呆在房里,明白?”岑三娘打断了她的话,顿了顿道,“关心则乱,我不能让对方看出端倪。知道了吗?” “是。”阿秋咬着唇,眼神有些慌乱。 岑三娘安慰她道:“你放心吧,国公爷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安心等着。” 她带了逢春,点了四名侍卫出了院子。 滕王包住的跨院离她住的院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进了院子,看到四周站着的侍卫,杜府的侍卫也紧张起来。 岑三娘踏上回廊,对逢春和侍卫们说道:“在门口候着。如果国公爷到了,就禀我一声。” 听到岑三娘说杜燕绥快到了,侍卫们松了口气。 小厮殷勤的推开门:“夫人请。” 岑三娘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木门在身后关上,眼前是一堵绘满牡丹的屏风。 灯光从屏风后透出来,勾勒出滕王修长的身影。 岑三娘停下了脚步,又是吃惊又是无奈的说道:“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别装吃惊。你不是已经猜到我来了么?”滕王抬起头看她。 她在屏风的另一端,灯光在他这方,他连她的身影都瞧不见。滕王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窥视,自己却瞧不清楚的感觉,声音有点冷:“过来。” “夜深了,不方便。”岑三娘知道他看不清楚自己。她透过屏风,观察着他。 杜燕绥和自己知道他的事情并不少。他如此紧张的追来,馒头听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呢? 滕王恼火的将手里的棋子扔进木盒里,冷冷说道:“别惹恼我了。他的命在我手里。” 是馒头吗?岑三娘慢吞吞的绕过屏风,怯怯的看着他:“我看到帖子上那枝钗才晓得是王爷。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面带惊异,又有点畏惧,更多的是戒备。 滕王冷笑,拍了拍手。 旁边厢房走出两名侍卫,拖着只麻袋扔在在地上。里面的人蠕动着,大概堵了嘴,发出唔唔的声音。 “这是你派来偷听的人。”滕王笑了笑,“自怡,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岑三娘掩住了自己唇,瞪大的眼睛:“王爷你在说什么?” 不是她吗?还要和自己装到几时?滕王嘴角上扬:“既然你不明白,杀了吧。” 岑三娘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是认还是不认?不认,馒头会被杀。承认吧,如果不是馒头呢? 知道他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差派馒头去偷听这一桩。可是,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是滕王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呢?就这样承认了,她就不会知道馒头听到了什么。 麻袋里发出唔唔的声音,灯光下滕王的眼神幽深难辨。 不,不会是馒头。 馒头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只有死。滕王不会留他性命。 听到了无所谓的话,被他抓到。他会直接把人扔到自己院子门口。 岑三娘赌了:“妾身实在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滕王盯着她,挥了挥手。 两名侍卫拖着麻袋出去。 真的不是她派去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也在道观里?不是她的话,麻烦就大了。滕王心里惊疑不定。 他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岑三娘身边。 岑三娘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身体蓦然撞在了屏风上:“王爷,我的侍卫和侍女就在门外。” “威胁本王?”滕王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他离她这么近,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岑三娘抵着屏风,偏开头道:“想必王爷也不愿意我府上的人嚷嚷开去,让别人知道王爷无诏擅离封地吧?” 滕王伸手捉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 岑三娘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他擒住了她的手腕,看着攥紧的拳头,伸手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把手掌贴上去,十指交错握住了。 岑三娘挣脱不了,张口就要叫人。她赌滕王不会想张扬。 滕王上前一步将她抵在屏风上,另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嘴:“别喊。别逼本王杀光你的人,一把火烧了你住的院子。” 他说完放开了她,看到岑三娘紧张的模样,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从他喉间发出,充满了愉悦:“你掌心全是汗哪,小自怡。差点就把本王骗过去了。本以为如果被你猜到我在观里,你会跑得比兔子还快。没想到你还能沉得住气,派人来偷听。” 岑三娘泄气的说道:“好吧,我认账。馒头人呢?” “求我,我就告诉你。”滕王微笑的看着她。 可惜他再没等到岑三娘小狗似的奔过来摇尾巴。她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如果落在了你手里。王爷就不会急着找我求证了,不是吗?王爷不敢露面,国公府却能大肆寻人。也许馒头能带回让我意想不到的消息。” 不仅不怕他,还能威胁自己。 “你和杜燕绥知道本王和胡公公见面又如何?傻丫头,本王只是怕被别人知道了去。这才急着来找你。”滕王轻轻摇了摇头,“去追他的三个人都是和杜燕绥一块习武长大的。就看你派来的人运气好不好了。” 他站起身,走过岑三娘身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厮拿来了披风,给他结好衣带。滕王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屏风旁的岑三娘,笑道:“杜燕绥既然快到了,本王不想和他打架。先走一步。” 他领 分卷阅读295 - 分卷阅读29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6 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岑三娘这才回过神,奔出屋子,见逢春和侍卫还在廊下,急声说道:“快,把人撒出去找馒头!” 一名侍卫飞快的跑了出去。 等岑三娘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出去十来人找馒头去了。她回了屋,见阿秋着急的看自己,岑三娘无力的说道:“你放心。一定会把馒头找回来的。” 她坐了下来,心乱如麻的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阿秋给她倒了杯茶:“少夫人,你别担心。馒头定无事的。” 岑三娘却害怕起来。万一馒头有什么事,她怎么面对阿秋? 一群侍卫骑上马朝着镇外奔去。 刚出镇,迎面来了两骑,正是杜燕绥和黑七。 他听完侍卫的讲述,直接点了个侍卫:“你去告诉少夫人,我去寻人。让她安心在客栈等着。” 杜燕绥掉转马头,和侍卫们朝后山赶去。 滕王远远的在山丘上停住了马,看到一行火把赶往后山:“放灯,叫他们回来。” 一盏明灯点起,冉冉升上空中。 后山的密林里,追踪馒头的侍卫停住了脚步:“走。” 三人迅速的出了树林。 馒头伏在草丛里,等到脚步声远去,生怕有诈,一动不动的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叫他的声音。 馒头心头一松,揉着胸口喃喃说道:“总算躲过去了。”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这儿哪!” 三更的竹梆敲过,门被杜燕绥推开,他身后馒头探出了头,满脸是泥,眉开眼笑:“少夫人,我回来了!” 岑三娘还没开口,阿秋就骂上了:“憨长个儿,也不知道跑快点回来!” 杜燕绥拍了拍馒头的肩道:“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阿秋笑吟吟的拉了把逢春,出去掩上了门。 岑三娘一见屋里没了人,就朝杜燕绥扑了过去,眼泪涌了出来:“我让馒头去偷听,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呀,胆子真大。滕王身边高手不少,幸亏馒头没听到什么。我在林子里看到滕王发出的信号,撤走了他的人。”杜燕绥安慰着她,心里后怕不己。 馒头只听到滕王要自己死。 他和滕王翻了脸,滕王想杀他是迟早的事。 杜燕绥并不担心这个。他最怕馒头听到了滕王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他怕滕王连岑三娘都不放过。 他拥着她,脑中冒出一个个人名,一张张关系网。 皇帝已下了决心要废掉崔氏。眼下不过看在英国公领着征西军在打突厥的份上隐忍不发。 原来只想着对付崔氏。帮着皇帝收权。可崔氏被废,祖母在堂,他也不可能带着岑三娘离开长安。 岑三娘把头抵在他胸口闷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他这回很奇怪。贼似的躲着。总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似的。” “别怕。我心里有数。”杜燕绥柔声的说道,一把抱起她上了床,转了话题,““这几天想不想我?” “不想。” “真的?” “想……我困了,想睡觉。” 杜燕绥泄气的将她抱在怀里:“睡吧。不闹你了。” 岑三娘蜷在他怀里,觉得分外安全。闹了一夜,她真困了,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杜燕绥睁开了眼睛,回想着馒头听到的只言片语,久久难以入眠。 哎,明天再更了 ☆、美人 美人 两人回府之后没几日,徐夫人也回了长安。.. 她再次登门拜访,谈及了羽绒服开店的事。岑三娘拒绝了。 “原先想出这个点子做生意,是府里差银子。如今拿回了爵位,田庄和俸禄并不少。府里也不差每年这几千两银子。承蒙夫人这两年的照顾,这个点子便送与夫人做回礼。织锦阁要做便自己做,国公府不插手。” 徐夫人笑吟吟的谢了:“无功不受碌,织锦阁还是分两成利给国公府。” 岑三娘摇头:“您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国公府和你家主子的合作差不多到头了。将来是敌是友还不知道。我不想再和你家主子扯上什么关系。您尽管做羽绒服,国公府绝不会说这衣裳是我家想出来的点子。” 撇的这么干净,王爷的计策就废了。 如果不是岑三娘遣人来偷听,王爷担心是别的人,追去确认。大概岑三娘是不会拒绝开店的事情。冥冥中真有神灵在保佑着她吗?徐夫人情不自禁想起袁天罡的批语,也不再劝她。临走时微笑道:“少夫人是有福之人。” 隔了半月,徐夫人接到滕王密信。信上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 她暗暗松了口气。 张氏的周年祭过后不久,年节接踵而至。 今年杜燕绥在家过年,又是他的生辰。府里不仅照去年一样,召了府里下人一起在院子里摆了席,还杜老夫人却没了那份高兴。 冬天对老人来说最不好过。杜老夫人的病好了,精神却差了。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她特别盼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杜家有后。 岑三娘算着日子努力,却一直怀不上。 杜燕绥才二十二岁,她十七。岑三娘觉得都还小呢,不用太着急。就算杜燕婉,十八岁嫁给邹雄杰,十九岁才怀上。她这不是还差着两岁么。然而大环境如此,嫁来两年没动静,被杜老夫人盼孙心切的目光一扫,岑三娘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杜老夫人知道两人感情好,也不忍心主动开口给杜燕绥纳妾。岑三娘压根就没这念头。可架不住添堵的人一个接一个。 谁叫杜燕绥年纪轻轻就袭了爵呢? 正月里走亲戚。岑三娘和杜燕绥去了李家。她自去和杜静姝,小韦氏聊天说话。李老太爷当着李尚之的面,席间就说开了。 “三娘是我的外孙女。她年纪轻,又没了父母。我这个做外祖父的,少不得要替她考虑考虑。夏初这丫头稳重本分,你若觉得还行,就抬了她吧。如果你不喜欢,我府里还有几个容貌性情都不错的,你选两个去也行。” 杜燕绥脸上带着笑,脚却从桌子下伸过去,踢了踢李尚之。 李尚之睃了杜燕绥一眼,慢吞吞的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亲说的在理。” 杜燕绥狠狠一脚就踩上了去。 “哎……”李尚之吃痛,堆了满脸笑,迅速转了口风,“爹,内宅的事,还是让三娘自己拿主意吧。燕绥不好越过她做主。” “外祖父,尚之说的对。内宅的事还是让三娘做主。”杜燕绥接过话头,又敬老太爷一杯酒。 李老太爷直接拂袖而去。 杜燕绥就给李尚之赔礼:“我是不会纳妾的。当着长辈又不好直说。” 李尚之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上头还有个哥哥 分卷阅读296 - 分卷阅读29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7 ,侄儿也有两个。我肯成亲,他们就烧高香了。你却不同。国公府就你一根独苗。在我家,我还能替你说几句。你祖母发话,你怎么办?” “祖母盼着她继续贤良,主动开口。这算盘搁别人身上,没准儿就成了。三娘才不会。别说主动给我安排,我要是今天点头抬一个回家,你信不信她明天就敢收拾包袱走人。”杜燕绥苦笑,“我哪里敢。别说她现在没怀上,她就算这辈子生不出来,我也不敢纳妾。” 李尚之笑了半晌,轻叹了口气道:“我真羡慕你们。” 杜燕绥心头一突,知道他想起了尉迟宝珠。他沉下脸来:“静姝是我妹妹,她人好,你若对不住她,别怪我不客气。” “我知道。”李尚之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我既然娶了她,自会待她好。只是……燕绥,你和我说实话吧。你和三娘回隆州祭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啊。走之前王妃还约了三娘去锦屏山看夕落。身子弱了点,别的还好。哪想到我们走后,王妃病情反复,就这么去了。”杜燕绥推了个干干净净,又劝他,“都过去了,你若再惦记不忘,怎么对得起静姝?” 娶了他的堂妹,能问出来端倪才怪。也是他自己着了相,总觉得像只鲜虾似的宝珠怎么说病逝就病逝。李尚之苦笑道:“喝酒吧。” 这边小韦氏也在劝岑三娘:“……与其从别人家选侍妾,不如用自己家的奴婢。好歹你还能拿捏一二。夏初和阿秋侍候你那么久,你也知道底细,就算抬了妾,也不会不敬着你。” 岑三娘听得烦,笑道:“她俩都有了意中人……再说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话不投机,岑三娘匆匆和静姝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回去了路上,杜燕绥没有骑马,和她挤马车上,对今天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你外祖父想给我塞美人,被我拒绝了。” 岑三娘并不高兴:“是啊,大舅母也想让我给你纳妾,我也回绝了。怎这么烦啊!”说着就威胁他:“今天是我外祖家,明日没准儿就轮到你的叔伯来劝了。你给我挺住!” “祖母开口,我怎么办?你给我想个好办法啊!你知道她身子骨不太好,我直接说不,怎么说得出口?”杜燕绥想着就头痛。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我保管再没有人想往你身边塞女人。就看你肯不肯了。” 杜燕绥来了兴趣:“你说。” 岑三娘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双手绕着他的脖子撒娇:“九郎,咱们俩这么要好。插几个妾谁都不高兴,你说是不是?” “有话直说。什么办法?不用叫得这么甜。一听就有问题。”杜燕绥没好气的说道,“定是什么馊主意,所以才急着讨好我。” “人家那有么?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岑三娘说着,又亲了他一口。 杜燕绥翻了个白眼:“说吧。” 岑三娘吃吃的笑:“你看宫里的内侍,都生不出孩子的吧?” 杜燕绥吓得哆嗦了:“你该不会想让我变内侍吧?” “傻呀你,就说……嗯,你去年江南平叛受了伤,不太容易。”岑三娘细声细气的说道,“别说抬一两个,塞百八十个给你,也没办法不是?” 杜燕绥气笑了:“不行!我的脸往哪儿搁?” “别人会很同情我呀。又不是说你不行,是很难嘛!不然万一我有了,别人还当我红杏出墙呢。担风险的可是我!”岑三娘哼了声,推开了他,“你不肯就算了。要再有人劝你纳妾,不管是祖母还是宫里头皇帝想赐你美人,你自己想办法挡回去。” 一语成谶。 过年节,宫里照例给勋贵们赐礼。轮到杜家,赐了绢帛等物,外加两名美人。 很不巧,其中一个岑三娘认识。隆州岑家后花园里有着过目不忘本事的扫地丫头小青。另一个叫素白。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来颁旨的还是胡公公。 这时候再看胡公公,岑三娘直接想骂他老不死的。 接了旨,她当着胡公公的面问杜燕绥:“皇上旨意上说,国公府人少,赐两个人来侍候。正气堂人少,尹妈妈年纪又大了。不如请小青姑娘和素白姑娘去正气堂侍候老夫人,你看如何?” 杜燕绥一本正经的点头:“祖母身体不太好,正需要人。夫人这番安排不错。” 胡公公为难了:“国公爷,皇上的旨意是让她们给你……” 岑三娘歪着头睃着杜燕绥。 “公公,借一步说话。”杜燕绥扯了胡公公在旁边,一咬牙,用岑三娘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去年那处受了点伤。子嗣有点难。皇上的美意我无福消受啊。” “啊?”胡公公大概没想到杜燕绥肯舍得下这个脸,叹了口气道,“咱家会如实禀报皇上。” 胡公公前脚一走,岑三娘笑咪咪的看着小青道:“又要劳烦您跑腿做事了,真不好意思。” 换了宫装的小青清秀端庄,敛衽行礼:“既然皇上将奴婢们赐进国公府,奴婢们自当遵从少夫人的安排。” 杜燕绥就叫方妈妈:“领她们去正气堂,交给尹妈妈安排差事吧。” 两人走后,杜燕绥神情分外凝重:“三娘,小青是滕王的人。那个素白,我估计应该是昭仪的人。家里多了两个眼线,总不太方便。你叮嘱尹妈妈,别让她俩出正气堂。” 岑三娘嗯了声道:“我看这事少不了滕王策划。武昭仪说服皇帝也费不了什么工夫。她大概也极想往咱们家安点眼线。知道你不会听话的纳了她二人。我怕接下来咱们家要破费了。” 杜燕绥一怔:“破费?” 岑三娘目光往他下身一扫,心疼的说道:“胡公公回去禀告,太医院的太医们会流水似的往我们家跑。我不花大把银子。太医们能把假的说成真的么?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不行。我得进宫一趟。随便弄两个人来,就要花大价钱,我才不要当冤大头呢。”杜燕绥不干了。 他等不及,回房换了朝服骑着马进宫了。 ☆、欺骗 欺骗 高宗正烦躁着。.. 宫里头年年过节设宴,都要拜帝后。老臣们仗着英国公带兵西征,轮番上阵劝说皇帝生嫡子。 “早知道就不先开打了。先把那贱人收拾了,好生过个好年。”高宗咬牙切齿。 西突厥贺鲁已建了牙帐。等他统一草原各部,王庭势力稳固。仗就难打了。贺鲁自封可汗之后,频频骚挠边关。自大唐不发兵。贺鲁长了气焰,在西突厥威望又上一层楼。不打是不可能的。 正月里又封了衙,高宗连批奏章的借口都寻不到。又是新年,宫里头大宴小宴不断,他也不能扔下皇后出席。每次看到皇后那张清美绝伦的脸, 分卷阅读297 - 分卷阅读29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8 高宗就气得头痛。 偏偏武昭仪病了。高宗干脆来个雨露均分。结果把别的嫔妃吓得跟什么似的,直把他往外推,生怕皇后动不了武昭仪,拿自己出气。 身体又不太好,天气又冷,烦得高宗盼着开衙上朝。 听到杜燕绥进宫,高宗跟盼着救星似的。穿戴整齐了,围着白狐皮裘衣,叫人牵了马设了箭垛,打算松松筋骨。 杜燕绥一听去马场,暗暗撇了撇嘴。从善如流跟了去。 两人骑了马慢吞吞的围着马场溜达。 杜燕绥看着胡公公领着一班内侍宫女直勾勾的望过来,却又没借口靠近,不觉一笑:“做皇帝想聊点私房话都难啊。呵气成霜的天,难为皇上出来溜马。” 高宗恼火的说道:“不赐你两个美人,你怕是想不起来看朕吧?” 说起美人,杜燕绥就更不高兴了:“你随便塞两个好打发的人来不行?干嘛要把滕王的人弄进我府里来?” 高宗嘿嘿笑道:“昭仪在宫里头也算站稳了,自己也养了些忠心的。原先滕王府的人带进宫,朕知道她是心里没底,也不好说什么。这会儿朕都起了心思要立她为后了,她再留着滕王府的人,朕就要多想了。她主动提出来打发掉,朕自然高兴。先一个丹华不是送你府里打发走了么?你再打发走一个小青没问题吧?” “那个叫素白的呢?”杜燕绥对小青的事心里有了底,盘问另一个的来历。 高宗笑道:“素白你放心使。胡公公荐的人,他收的干孙女。你和夫人进宫,盯着的人多,有事叫素白跑跑腿。朕觉得这法子也不错。” 杜燕绥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替你消灾,你总得给我些好处吧?前些日子我母亲在老君观做周年祭,正巧遇到织锦阁的徐夫人。我奉旨去断龙气保你的江山,把滕王**了。徐夫人见着我夫人,股子的事一句话都没说。一年一万多两银子就没了。” 前些日子他不正好让胡公公去老君观请清风道长?清风道长医术高明,治了两日,头没那么疼了。高宗记得这事还是胡公公提起的。胡公公跟着自己十来年了,他和滕王的人有交情?高宗知道杜燕绥绝不会骗自己,心里沉沉的,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好说好说。奉旨断龙气,朕不还没赏你么?赏你个庄子如何?” 杜燕绥大喜,抱拳谢道:“谢主隆恩!” 高宗笑骂道:“钻钱眼里了。朕赐你两个美人你不知道谢。” “皇上,你开了这个口子,回头朝臣们都会以我家子嗣单薄把美人当礼物送来。”杜燕绥叹了口气。 “这不正好?朕正想看看朝臣们的动静。送美人给你,你都收了呗。”高宗觉得很不错。 杜燕绥吞吞吐吐的说道:“臣去年在江南平叛。您知道受伤过重。外伤好办,伤了子孙根……” 高宗卟的笑出声来,指着他道:“你脸皮也太厚了吧?也好意思拿这话去敷衍别人?信不信朕马上叫太医给你诊治一番。” “影响肯定会有的。又不是不行了。塞再多来,饭钱衣裳钱又是一大笔啊!没准儿今年您就要用臣,后院不能起火嘛。”杜燕绥厚着脸皮说道。 高宗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水浑了才好摸鱼。你多收几个姬妾在府里,也是为你夫人日后的安全着想。” 杜燕绥坚决的摇了摇头:“她会难过,臣舍不得。” 高宗就想起了武昭仪,曾经他那么爱她……“行。你自己胡闹去,朕不插手了。” “皇上英明!”杜燕绥笑了。 四目相对,杜燕绥的目光干净的像冬日的晴空。高宗被他的笑容温暖着,眼里竟有些湿润。他是皇帝,他提醒了自己一声,转过头指着箭垛道:“老规矩,你让朕赢,朕请你喝酒!” 杜燕绥心想,谁厚脸皮来着?回回都让自己主动输,还不能让得太过。可谁叫人家是皇帝呢?他一催坐下马匹,两人风驰电掣朝着箭垛驰去。 晚上杜燕绥从宫里回来,换了衣裳和岑三娘一起去正气堂用饭。 杜老夫人今日格外高兴,一手扶着小青一手牵着素白坐了主位。 岑三娘屁股才挨到椅子,就听杜老夫人笑道:“去,给你们主母敬杯茶。” “祖母!”杜燕绥才打听完两人的背景,还没来得及和杜老夫人沟通呢。 杜老夫人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喜欢这两个人,她只是想敲打下岑三娘。免得将来自己去了,再没有人能管得住她。开了先例。哪怕杜燕绥不碰这两个女人,岑三娘日后生不出,多浇浇地,总会结几个瓜出来。 见杜燕绥阻挠,杜老夫人沉着脸道:“皇上所赐,你难道打算抗旨?” 杜燕绥张了张嘴,这话实在又说不出口,眼珠一转笑道:“今天才进宫谢恩去了。皇上说了,不是赐给我的侍妾,是念在您年纪大了,宫里头出来的懂规矩,特意送来侍候您的。” 杜老夫人恍然大悟,叹了口气道:“原是这样啊。那就留在我身边吧。开饭!” 重拿轻放。这么容易就让老太太歇了心思?岑三娘心里转过十八道弯,面上不显,和平时一样给杜老夫人布菜。 “咱们家的勋爵是世袭。嫡子未生,庶子便不能生。免得将来庶长压过嫡次,家宅不宁。三娘,祖母知道你的心思。祖母也不勉强你。如果你二十岁还没有儿子,再给燕绥纳妾可好?只要你答应祖母,我哪天去了,也走的心安。”杜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换成别人,早就感恩戴德了。岑三娘做不到。 如果那人不是杜燕绥,她没有交出她的心,她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忍忍就过了。 她不想说假话,也没办法答应。 “祖母,你定会长命百岁,正月里说这些晦气话作甚!”杜燕绥给老夫人舀了碗汤,笑道,“放心吧,你一定能看到重孙出世的。” 杜老夫人失望的看着岑三娘。她对她还不够好吗?这么宽松的要求她都不肯答应自己? “祖母。我答应你。燕绥将来一定会有自己的亲儿子。他不会绝后的。”岑三娘突然开口说道。 她眼神明亮,半点不作伪的正视着老夫人。 “好好。祖母就知道,你不是不讲理的人。”杜老夫人开怀大笑,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杜燕绥沉默了。 出了正气堂,走了一程,他蹲下了身子:“三娘,我背你回去。” 岑三娘一巴掌拍他背上,嘀咕道:“又发什么癫?被下人瞧着多不好意思。” “上来。”杜燕绥没有动。 岑三娘朝阿秋和夏初使了个眼色,两人行了礼,抿着嘴偷笑着走了。 她左右看着无人,趴了上去:“出了回廊就放我下来,别被归燕居那些个小丫头瞧见了。” 杜燕绥背 分卷阅读298 - 分卷阅读29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299 着走的极慢:“三娘,我记得你刚嫁进来的时候,我也背你回去。” “嗯。” “那会儿我求你离下来。你是答应我了的。” 岑三娘揽着他的脖子不满的说道:“怎么,真以为我生不出来呀?我才十七。又不是七十。” “生不出来,你也不要走。我还想背你一辈子呢。”杜燕绥一字一句的说道。 岑三娘眨了眨眼,使劲的拍了他一下:“好端端的,说这么煽情的话干嘛?眼泪都要被你哄出来了。” 杜燕绥却没有笑,轻声说道:“我是认真的。” 岑三娘把脸埋在他背上,闷闷的说道:“知道了。” 这一晚,杜燕绥似乎喝了碗补汤,特别精神。到最后岑三娘忍不住直哭,赌咒发誓一定要怀上,他才罢休。 然而一大早,尹妈妈亲自来了归燕居,说老夫人早起,听小青说杜燕绥伤了子孙根,当时就昏倒了。 两人吓了一跳,匆忙赶到了正气堂。 尹妈妈已经叫着人把小青和素白关进了厢房。急得满头是汗:“已经去请大夫了。老太太病才好,这才可怎么办?” 岑三娘就扯了扯杜燕绥的衣襟,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 进了屋一看,杜老夫人双目无神,面色苍白。杜燕绥又气又急,恨不得掐死多嘴的小青。 “三娘!苦了你了!”杜老夫人见到岑三娘挣扎着要起来,老泪纵横。 杜燕绥垂头丧气的拉着岑三娘往地上一跪:“祖母,那是骗人的。我好好的,没事。” 杜老夫人那里肯信:“你不用哄我。你若无事,怎么三娘进门两年了也没有动静。杜家要断根了!” 岑三娘见老太太这么伤心,不由得脱口而出:“真的!昨晚上他还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会我还腰酸腿疼呢……” 话没说完,脸就埋到胸口去了。 杜燕绥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恨得岑三娘悄悄的用手使劲掐他。 “你,你们!”杜老夫人精神瞬间就好了,气得左右找不到东西,扯了个引枕砸杜燕绥,“你要气死我!去,尹妈妈给我守着,让他俩外间跪着去!” 杜燕绥利索的扯了岑三娘出去跪了,听到杜老夫人在里面捶床,中气十足的吼:“今天不准他俩吃饭!不,你吩咐厨房炖汤,每天一碗!” 岑三娘直接笑倒在杜燕绥身上。(明天再争取多更啦) ☆、有了 有了 这么闹腾了一场,杜老夫人算是看明白两人的小心思了。..如果岑三娘怀上了,她二话不说能拿她当菩萨供着。她最怕岑三娘怀不上,自家孙儿又死心眼儿不肯收屋里人,杜家真给绝了后。让她去逼两人吧,杜老夫人念着岑三娘的好,又狠不下心来。心肝都揪紧了,精神越发差了。 尹妈妈见状就劝她:“您也是太心急了。少夫人虽说过门两年,又和孙少爷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那年冬天大病一场,孙少爷又受了伤。她嫁来时还没满十六岁,这会才过十七岁生辰。年纪又小。眼下府里也没别的事,心放宽了,自然也就怀上了。” 杜老夫人原也是心胸宽广的人,想了半天惆怅的叹了口气:“是,是我心急了。去冬一病吧,我自己知道我这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撑不了多久了。” 尹妈妈强笑道:“您放宽心,定能活到百岁的!” 杜老夫人却笑了:“能看到燕绥袭爵。我总算有脸去见老爷了。你也别再安慰我了。我总有去的那一天,只要能看到燕绥有后,我就没牵挂了。好了,你别劝我了。我这心思拐过来了。他们还年轻,少不得我还要为他们操心。” 说过这些之后,杜老夫人的精气神果然好了起来。这日特意穿了一品诰命夫人服饰,把关了数天的小青和素白提了出来。 老夫人要处理皇帝赐来的宫婢。叫尹妈妈请了岑三娘坐她身边。 受了杜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再看到正气堂雁翅排开的丫头婆子。正中还摆着两张春凳。岑三娘知道老夫人要动手了。 她有些好奇,这不是皇帝赐下来的人么?动家法,岂不是对皇帝不敬?她和杜燕绥正在愁这两人怎么处理,没想到老夫人先动了。 “皇上赐你们来,君恩浩荡,国公府上下感激涕零。然,进了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人。尹妈妈,府里上下挑唆,私自传话犯了家规哪一条?”杜老夫人淡淡的问道。 “回老夫人,家规第十条。受军棍三十。”尹妈妈刻板的答道。 堂上跪着的两人猛的抬起头来。 小青识相的认错:“请念在奴婢初来乍道,对家规不熟,给奴婢一个改过的机会。” 素白却倔强的说道:“老夫人,再怎么奴婢也是皇上所赐。打了奴婢,便是在打皇上的脸。老夫人贵为一品诰命,请勿因一时意气受皇上降罪。” 杜老夫人呵呵笑了起来:“真是个小丫头哪。打!” 这一声如舌绽春雷,岑三娘哆嗦了下。 立时有粗使婆子上前拖了两人绑在春凳上堵了嘴,扬起粗壮的棍子重重打了下去。 沉闷的声音像敲在岑三娘心里,她顿时偏过了头。 “你这孩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心软不得。”杜老夫人伸手拍了拍岑三娘,见她不敢看,不觉又是一叹,“她们是皇上赐下来的,祖母有分寸,不会打死她们的。” 岑三娘低低的应了声。心想,如果自己穿到个奴婢身上,还真惨。 棍子打到后面,像敲在两只麻袋上,血滴滴哒哒沁了一地,棍子仍没有停。岑三娘转过头看到一眼,胸口顿时闷得发慌。 计数的婆子这时禀道:“禀老夫人,行刑已毕。还有口气。” 杜老夫人挥了挥手:“抬回去让大夫瞧。” 下人们动作麻利,抬人抬水洗地,顷刻间,将院子洗得干干净净。 “日后祖母走了。你便是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你不忍心,下人们觉得你心慈,就会怠慢于你。久而久之,你辖制不住,这个家就败了。”杜老夫人说完起身,吩咐尹妈妈,“备车,我要进宫。” 杜老夫人慈爱的说道:“虽然兴了家法,却有负君恩。祖母要进宫请罪。你不用去了。祖母历经三朝皇帝,这张老脸还是管用的。” 岑三娘低下了头:“是我不好。原该收了她二人,好生拘在后院管着。祖母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见她明白,杜老夫人甚是欣慰:“祖母处置她二人,是祖母想明白了。今天是皇上开了先例,明儿皇后娘娘也会跟着赐人来。崔家想给咱们家添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祖母思来想去,皇上赐的人倒也罢了。皇后再赐人来,咱们可没那么多工夫去应付。皇后只要一天是皇后,咱们就得敬着。没有千日防贼的 分卷阅读299 - 分卷阅读30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0 道理。” 岑三娘愣了愣,惭愧的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只想着皇帝要废后,可眼下崔氏还是皇后。国公府是臣,还得敬着皇后。 送走杜老夫人,岑三娘回归燕居把事给杜燕绥说了。 杜燕绥笑道:“祖母出面甚好。她历经三朝,先帝敬她,今上也得敬着。你别说,我正在想皇后会不会跟着赐几个美人来。发作的话,御史就该上奏找茬了。祖母倒是想得通透,转眼就办了。” 岑三娘嗯了声,软软的偎进他怀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见着行家法,胸口闷得慌。总想起在隆州那会儿,堂祖母为了诈我,命人打奶娘板子……” 说到这里,岑三娘蹙眉道:“我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杜燕绥先是一惊,然后扶起她的脸道:“不会就怀上了吧?阿秋,叫方妈妈去请大夫来!” 岑三娘也愣了:“不是吧?这个月还没到来月信的日子呢。要有反应,也没这么快吧?” 她心里忐忑不安。前世她没有怀孕的经验啊。这里又没有孕检,宝宝会不会健康啊?又没有剖腹产,万一胎位不对,难产怎么办?岑三娘心乱如麻,捉着杜燕绥的衣袖,怕的都要哭出来了:“真有了怎么办?” “生啊!”杜燕绥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好生奇怪。 岑三娘心都缩紧了,哭丧着脸道:“怎么生啊?” 杜燕绥呆了半晌:“那么多人生孩子,你跟着生就行了啊。” 两人忐忑不安的等着大夫来了。诊完脉,大夫有点不确定:“再等些日子看看。” 这是怀上了还是没有啊?杜燕绥送大夫出去,听大夫说道:“国公爷不必着急,时间太短,号脉也瞧不出来。等等再看。” 大夫一走,杜燕绥掰着手指头帮她算日子:“还有五六天才是你的小日子。等等看。” 杜老夫人满脸春风的回来。高宗不仅没怪罪,还亲自给她赔礼。把小青和素白罚到了浣衣局去。 乍听到传来岑三娘不太舒服,请了大夫的事,老夫人衣裳都没换就赶去了归燕居。 “燕绥,这几日你搬书房住去。”杜老夫人不管是否真怀上了,把杜燕绥先打发了。 这时岑三娘胸口已经不闷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祖母,我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了。” 杜老夫人嗔她一眼道:“日子浅,当然没什么反应。还是得注意,万一有了,后悔莫及。” 叫了方妈妈和几个丫头,不准岑三娘出院子。 等老太太兴高彩烈的走了,岑三娘就掐杜燕绥:“看吧,都怪你。要没怀上,祖母不知道多失望。” 杜燕绥只顾在那里算日子:“这都三月了,如果怀上了,产期就该是十月或十一月……” 岑三娘心情复杂。怀上了是喜事。她又有点害怕。没怀上,又有压力。 烦躁不安的数着天数过日子,她夜里总睡不好。杜燕绥去了书房一天,就悄悄的又回来了。只差没堵咒发誓绝不碰岑三娘,这才被方妈妈放进了门。 这日早晨一起来,岑三娘才睁开眼睛,就看到杜燕绥瞪着她:“昨天没来。今天呢?” 岑三娘忍俊不禁:“迟上几天也很正常,哪有每个月都那么准的。”她也很好奇,“你说,你是盼着有还是没有啊?” 杜燕绥想了想道:“说实话,我不想你现在有。” 岑三娘恼怒的打他:“人家媳妇怀孕,丈夫都欣喜若狂,你这是什么心态啊?你不高兴要,我还怕生呢!” “不是。我不是不高兴!”杜燕绥捉着她的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如果你没怀上,杜家无后,皇上想让我去征西军捞军功,我也有话说。你若怀上了,我就不好说了。拖上一年半载,皇上总会把权收回来的。朝政稳固,有的是人忠君,他就会慢慢忘了我。我做个闲散国公,有什么不好?这节骨眼上,他要发话,我也不可能不为他办事。我总想等着一切都安定了,能陪着你平平稳稳的过日子。祖母是年纪大了才心急。咱们还年轻,还怕将来生不出儿子么?” 岑三娘就直点头:“只能对不住祖母了。我也盼着现在别怀上,迟上一两年,也没关系的。” 杜燕绥笑着亲了亲她的脸:“你真有了,我也高兴的。” 杜老夫人也是一天问尹妈妈几回:“也就这几天了。我记得三娘的月信左右差不过三四日,过了十天没来月信,那就是准的了。” 尹妈妈笑道:“定会如您的愿。” 全家上下一天天的数着日子过,三月过完了,岑三娘的月事还没有来。大夫再次进府,这回肯定的回答:“是喜脉无疑。只是月份还小。” 真有了?岑三娘之前的忐忑不安突然一扫而空,摸着肚子傻呼呼的想,是儿子还是女儿? 杜燕绥围着岑三娘转了几圈,盯着肚子有点不信:“真有啦?” “傻小子!可不是真有了!叫吴妈妈来,厨房每天的食单得我看过才算!”杜老夫人喜不自胜,见着岑三娘站起身就叫,“你别动!赶紧着,扶少夫人上床躺着。躺过三个月再说!” “祖母,这样不好吧?”岑三娘一点睡意都没有,顿时觉得怀了孩子要躺着不能动,也太惨了点。 “听祖母的没错!”杜老夫人斩金截铁的说道,“尹妈妈,你在这儿盯着。方妈妈,你随我回正气堂。免得被少夫人哄得耳根子软。” 杜老夫人前脚一趟,岑三娘就瞪杜燕绥:“我不要躺。” 尹妈妈笑道:“少夫人别跑别乱动就成。老夫人是欢喜过了头。” 得了这句话,岑三娘总算松了口气。打发杜燕绥出去,拉着尹妈妈细问女人怀孕的事情。 今天争取多更 ☆、废后 废后 尉迟宝树的密折送回了京城。.. 草原的冬季人和牲畜都缺衣少食。整个西突厥饿红了眼,盯着肥沃的中原挥舞着马刀,不要命的骑着马冲进边境和城镇抢食。 征西大军初至时发兵迎敌,把西突厥打着退回去二十里。歼敌一千五百名。 然而此一战大胜之后。草原寒冷漫长的冬季让英国公决定不再冒进。将大军散布在离边境百里的范围内巡逻。 狡猾的贺鲁也改变了战略。小股部队不停的骚挠着唐军。 严冬朔风,唐军终日不敢解甲。不少士兵被突厥兵包抄了后路,断了粮食供给,冻饿而死。 英国公却觉得这定是西突厥使的计,企图引大军深入草原,下令唐军不得冒进。 几个月下来,唐军与西突厥没有正面再交战,却损失了几千人马。 英国公将士兵得不到供给冻饿身亡的责任推给了后方的督粮官和负责军械锚重的杜静贤,下令各打二十军棍,以观后效。 高宗大怒。 朝堂上 分卷阅读300 - 分卷阅读30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1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力挺老将的臣子们说英国公跟随先帝征战沙场,缩守边关不冒进,是识破了贺鲁诱我军深入的阴谋。 以尉迟宝林为首的忠皇派大声反驳。征西军是打西突厥不是守边关的。几十万人马不打战,变成了守城官,征西又有何意义。 高宗冷眼见朝臣们吵闹着,积攒已久的怒火像井喷似的爆发了。 高宗冷冷的说道:“英雄老矣,已不复当年之勇。要之何用?” 皇帝因英国公逗留不进,不努力打仗,念在他年老与昔日的功绩,免了英国公的死罪。罢免了他的征西行军大总管一职。 再有朝臣为英国公说话,被高宗直接赏了廷杖。 老臣们摇头叹息。 皇帝征西,的确不是叫英国公去边关养老。几十万人别说几个月,每天耗费的粮食都是个骇人的数目。数以十万计的民夫日夜不停的朝西边运送着粮草被给。英国公不肯冒进,西突厥仍在草原上撒着欢。叫人连为他说话的底气都不足。 撤了英国公,打了不听话的臣子。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高宗底气越发足了。紧接着撒出了第二道旨意。 皇宫里生病的武昭仪病情反复,初以为是去冬受了风寒,拖了两个多月仍未见好转。高宗这才起了疑,停了武昭仪的药,重新召太医诊治。 这一诊不打紧,竟然查出昭仪的药渣里竟有几味药性相冲。顺藤摸瓜一查,太医院自尽了两名太医,一名医女失足摔进了太液池。隐约的都与皇后沾了点关系。 究竟是不是证据确凿,已经不重要了。 胡公公悠长尖利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宣读着皇帝的旨意。高宗斥责皇后崔氏对武昭仪下毒,宣布废崔后为庶人,夺崔太夫人一品诰命。夺开国侯爵。将开国侯一家贬出了长安。让他们重回老家去。 废后的旨意像骤然炸响的春雷。还没等朝臣们反应过来,旨意已经读完了。皇后已经被废为了庶人。开国侯和夫人李氏凄惶的收拾行李被府军们押着离开了长安城。 “皇上!万万不可啊!”韦氏为首的文官们厉声叫嚷着,把殿上的金砖当成了豆腐死磕着。 英国公倒下了,代表着老臣利益的皇后却不能倒。 高宗一件件的往外撒着证据。 行厌胜的人偶。派去杀杜燕绥的崔中郎将。太医院自尽的太医。唯一没有公之于众的是那个换了内侍服深夜出现在皇后寝宫的千牛卫。 韦相磕晕了过去。被皇帝礼貌的请回家养病去了。 高宗并没有赶尽杀绝。对崔家的处罚仅限于崔后的母亲兄长,崔季冬分家出去,在刑部仍做着七品小吏。崔仲冬在征西军里,也没有受牵连。 崔家终于垮了。悬在杜家头上的剑被高宗一巴掌打翻在地。紧接着朝中最坚强的挺后派韦相被放逐到徐州做都督去了。 七天之后,高宗再次下旨,立武昭仪为皇后。立了皇子弘为太子,把先太子封了个王贬到封地去了。改年号为显庆元年。大赦天下。 岑二老爷得了赦免从幽州回隆州老家了。 至此,与朝臣们的争斗以皇帝的胜利告一段落。 武后的身份仍受到了不少清流置疑。高宗需要一场大的胜利来彰显自己的英明。征西突厥取得胜利是两人共同的愿望。 皇帝都是多疑的。 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随着英国公夺官去职,告老致仕。崔后被废。朝中的文臣武将们终于抛弃了先帝臣子的光环,向皇帝臣服。 立了武昭仪为后。高宗吸取了崔氏的教训,不想再要一个手里有权的皇后。 像所有皇帝一样。废掉崔氏,从先帝臣子里拿回了权力。高宗下意识的开始防范武后。 武氏做了皇后也没觉得自己得到了多大的利益。原本宠冠六宫,除了坐的位置不同,场面上需要对崔皇后曲膝行礼。如今能堂皇的坐在高宗身边,不再对人曲膝。 像崔后拥有世家老臣们的拥戴都被皇帝废为了庶人。武后不希望有朝一日这样的情形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国之后的废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高宗才下了立后诏书,又立了她的亲儿子为太子。不可能马上又下诏废除。这是武后培养势力的最佳时间。 权力是沾着蜜糖的毒。也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武后推荐了杜燕绥。 高宗于是想起了过往。 在滕王手下做了那么久的侍卫。虽然他信得过杜燕绥,但是杜燕绥会不会念着旧情投靠了武后? 身边服侍了自己十几年的胡公公都和滕王有着联系。武后会不会旧情难忘? “此事再议吧。”高宗轻描淡写的回绝了。 武后分外诧异:“有将才不用,皇上难道还信不过蔡国公?” 因为你想用他,所以朕不想用。这话高宗却说不出口,一口闲气出在了滕王身上。 断龙气,敲打了滕王。高宗显然觉得不够。 隆州滕王府花费巨银在玉台山建的宫苑美仑美奂。高宗下旨,让户部这一年不再拨银给滕王。送了二十车麻到隆州,圣旨上讥讽道:“听说皇叔钱多的连串钱的线都不够了。朝廷还在对西突厥用兵,朕就不再拨银给皇叔。送些麻给皇叔串钱用吧。” 信使带回了滕王唯唯诺诺的态度。高宗听了不由开怀大笑。 是夜高宗去了武后宫中,被武后侍候的得意了整晚。 没过几日,西边又传来了尉迟宝树的密折。唐军迟迟不动,西突厥渡过了春荒,越发猖獗。隐隐与吐蕃有联手之势。更得到一条准确消息。昔日想为隐太子报仇的长林军统领冯忠得了贺鲁赏识,在西突厥牙帐中任了大将,照唐军的操练方式教导突厥军。因他熟悉唐军的布兵方式,接连领着人马抢掠了边境五六个小镇。 高宗沉默了。隐太子李建成的长林军和先帝为秦王时建的天策军旗鼓相当。威名并不亚于天策军。 唐军征西打西突厥,哪怕败了,高宗也不担心。反而是来自冯忠企图谋反,颠覆他江山的叛逆,让他坐卧不安。 高宗心里清楚,隐太子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战功比先帝显赫。如果不是先帝果决,伏兵于玄武门。江山轮不到他来坐。 既然当初杜燕绥能布下陷井用隐太子的藏宝诱冯忠上当。要说对付冯忠,杜燕绥是最佳人选。 高宗传了杜燕绥进宫。 照杜老夫人的计算,岑三娘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算是坐稳了胎。 岑三娘还没发体,腰带系在腋下,如果不是走路总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几乎看不出异样来。可每次抚摸着肚子上突起了那块,她在一瞬间对怀孕有了感觉。先前那些忐忑不安那些害怕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人年轻,怀相极好。吐了二十来天 分卷阅读301 - 分卷阅读30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2 ,就没有了异样。也没有出现挑食的症状。正常的跟没怀孩子似的。 杜燕绥特意去寻了青不拉叽的小杏献宝似的捧回来。岑三娘鄙夷的扔掉了。 他很没成就感的说岑三娘:“你总有什么想吃的吧?我就不信你没有特别想吃的。香的辣的臭的酸的,总会有一样吧?” 沮丧的模样让岑三娘很纳闷:“我不挑食,他好像还不舒坦似的。” 尹妈妈是看着杜燕绥长大的,悄悄的对岑三娘感慨道:“孙少爷是心疼你呢。总想为你做点什么。他又没领差事,成天围着你转,不让他做点什么,他心里空落落的。” 岑三娘有天半夜醒了,嘴里没味,突然想喝碗胡辣汤。 自她怀孕后厨房总会留个灶,杜燕绥亲自盯着吴妈妈做胡辣汤。 做好了亲自端了来。结果岑三娘已经睡着了。 折腾了半天,杜燕绥却来了精神。第二天就叫了泥瓦匠把前院的一间耳房改成了小厨房。说大厨房远了,弄吃食送到归燕居太晚了,怕饿着岑三娘。 这般盯着,岑三娘仍没有长胖多少。杜燕绥每天用巴掌在她肚子上量来量去:“一巴掌就能掐死了呀。是不是太小了?”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岑三娘大怒,“我儿子将来定比你高比你壮!” 杜老夫人每天以听归燕居的情况取乐,大笑着告诉争论不休的两人:“小点好,生的时候容易些。” 杜燕绥又烦恼了。岑三娘越来越能吃,脸也丰润起来,这会儿他又担心吃得多,孩子会很强壮。 整个五月,杜燕绥就在纠结中渡过。 直到某天他突然发现了新情况,手移到了岑三娘胸部,啧啧惊叹:“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也!” 手中滑嫩的感觉妙不可言,杜燕绥蠢蠢欲动:“都快四月了,应该可以了吧?” “不行!”岑三娘拍开他的手,满脸羞色,“我儿子会知道的。” 才巴掌大一团肉,知道个屁!杜燕绥心里暗骂,手又伸了过去:“隔着肚皮,他总不知道了吧?” 让他禁欲十个月,岑三娘没有觉得不人道。她还怀十个月呢。男人不碰女人十个月要死啊?凭什么女人受苦,男人就忍不得? 想归想,她却没有再推开他的手,一边哄着肚子里的宝宝听话,一边享受着杜燕绥的胸部**。 “以后叫奶娘喂儿子,你喂我。”杜燕绥靠着五指山和岑三娘滑不溜手的胸找到了突破口,郑重的做出了决定。 “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喂奶。”岑三娘多的知识没有,母乳增加免疫力能拉近与儿子的亲情交流还是清楚的。 杜燕绥想像着岑三娘的双峰涌出乳汁的感觉,打死也不松口:“又不是请不起奶娘。我请三个行了吧?喝不完给他泡澡都足够了。” 想着将来有了奶,喂杜燕绥吃。岑三娘羞红了脸,赶苍蝇似的赶他走:“回书房去。我要睡了。” “我看你睡着了再走。”杜燕绥正经起来,拉了夹被给她盖好,握着她的看岑三娘入睡。 岑三娘睡到凌晨便醒了,见杜燕绥还握着她的手,靠着床头睡的极香。她抬起头摇了摇他:“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杜燕绥被她摇醒,干脆脱鞋上来搂住了她:“皇上召我进宫,我怕是与征西有关。三娘,我舍不得走。我还想陪着你看着儿子出生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自己嫁的人不是皇帝和割据一方的枭雄呢? “打完这场仗,应该就没有什么事了。”岑三娘想起武氏顺利的坐上了后位。心里又有几分安定。武氏将来要对付李家,篡了李唐江山。与杜家没关系。 杜燕绥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岑三娘道:“想滕王。他扶了武昭仪为皇后。他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他想通过武后得到什么?” 杜燕绥告诉她:“我一直在想滕王的布局。他没有举反旗,一味的向皇上示弱。可他并不是一个软弱的王爷。我想,他定是太了解武后。所以选择扶持她,敲碎了抱成一团的老臣们。放任武后和皇上争权。老臣们垮了,朝廷新人辈出。滕王才会有机会。” 岑三娘听了这话却放心了:“他不会有机会的。” “这么肯定?”杜燕绥觉得奇怪。 岑三娘嗯了声道:“对他们而言,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再不舍得放弃。武氏和滕王原先可以合作,现在就成了敌人。没有人比武后更清楚滕王。她防他会比防别人更厉害。皇上至少肯立武氏为后。武氏宁肯帮着皇帝,也不肯再帮着滕王。” “希望如此吧。我看不透那个女人。”杜燕绥轻声说道。 还有一更 ☆、对手 对手 初夏的太液池水碧如蓝。.. 高宗与杜燕绥慢慢的顺着回廊赏景。 “燕绥,我知道你夫人怀了身孕,不然也不敢用你。否则太夫人会打进宫来。”高宗半开玩笑的说道。 杜燕绥苦笑:“皇上,我觉得请尉迟老国公出山比用我强。他是老将,下面人也服气。我太年轻,只去江南平过叛乱,怕降不住二十万征西军哪。” “尉迟老国公十几年不上朝了。上朝就为着和你祖父的情谊替你说话。”高宗说着,话峰一转,“不如你替朕去劝劝老国公担任主帅?” “臣领旨。”杜燕绥大喜。能不去自然最好。能袭爵,府里不差银子使,又是世袭勋爵。他还去西边拼命挣军功干嘛? “哈哈!你还真信啊!”高宗放声大笑,疑心去了一大半,“此事非你莫属。你还记得多年前从你手里逃走的长林军统领冯忠?他这会儿在贺鲁帐下又训练出了一支长林军。朕记得和长林军打交道最多的是你祖父,想来也给你留下了不少心得。打败西突厥,拿回冯忠的人头。朕才许你做你的闲散国公。” 冯忠不是在吐蕃?怎么跑到西突厥去了?杜燕绥心里惊疑不定。 “冯忠有将才,又熟悉我大唐军队。尉迟老国公已经年迈,朕不想他落得英国公晚节不保的下场。如果老将连败两次,势必动摇军心。皇后也推荐你去。朕也觉得你去合适。” 杜燕绥年轻。如果败了,他是皇后推荐。就算牺牲了杜燕绥,却也能让皇后不再干涉朝政。与自己颜面无损。自己还能再遣别的将领。如果胜了。他就是自己亲自点的主帅。 高宗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 “你既是皇后推荐,去见见她吧。”高宗大度的坐实了武后推荐杜燕绥的事情。 杜燕绥看到了皇帝飘乎不定的眼神,心渐渐凉了下来。 帝王多疑。再信任也是有限的。很多年前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去了皇后宫中,杜燕绥望着坐在凤座上的武后有点感慨。 第一次见到 分卷阅读302 - 分卷阅读30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3 她时,她还是先帝的才人。大概是才人位分太低,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滕王偷偷的拿了酒菜为她庆生。自己紧张的守在鼓楼下,心里一直在想,这是不是告发滕王的机会。一会儿想着立了功就可以得到先帝的赏赐回家。一会儿又觉得滕王和她像朋友一般。皇上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才人处罚滕王。这种纠结的心情一直到她披了黑色的斗蓬出来。那时的武才人是三娘现在这般年纪,眼睛格外清澈。嘴角噙得明媚的笑容,脚步轻快。甚至有一回他听到她嘴里哼着小曲。 后来他奉命回长安。先帝留了遗命给自己。再去感业寺,他看到她面容苍白。眼底像燃着一簇火。河水很冷,诈死逃出感业寺是在赌命。她毫不犹豫就下了河。 那会儿他也很纠结。是遵照先帝遗命就让她真的溺水身亡,还是照计划下河接应她?直到他把她从河里捞出来,提着她呛出水来,他还没有想好。 “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空青。”当时武才人浑身湿透,趴在篝火边仰起头对他承诺道。 “我说过,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武后斥退了身边服侍的内侍和宫人,静静的望着杜燕绥道。 杜燕绥低下了头:“臣惶恐。” 武后抚摸着凤座上铺着的锦垫。手指从彩绣的鸾凤上浅浅划过。终于坐在这里成为六宫之主。她心里的话堵在胸口,没有一个人能听她倾述。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才人了。她爱过,被爱过。却不敢再相信她爱的与爱她的人。 她想起离开洪州时滕王怨毒挥来的一巴掌。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不相信他会原谅自己。他帮着自己不再因为爱她。他是在恨。恨高祖皇帝晚年生了他,却不能给他富贵平安。恨先帝猜忌,不仅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还把他发配到滕州那样荒凉的地方。恨皇上夺了他心头所爱。他不要皇位,但他要报仇。他在替废太子承乾呜不平。为什么待他如亲大哥的太子要被废。最懦弱的晋王不仅当了皇帝,还敢抢他的王妃。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怎么不去死。 她明明都清楚。再清楚不过他的心思。她却无力的朝着他定下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是本宫见过心思最慎密的人。”武后轻声说道。 她知道杜燕绥明白自己的意思。 也只有他,才能让她说的这般明白。 “本宫坐上了这个位置,就需得拥有自保的力量。他在旁边看着。就如同他襄助本宫夺取后位一样,不必费太多的心思,轻轻的推波助澜。本宫的出身让许多大臣敢怒不敢言。他就在旁边看着。看着本宫为了自保夺取权利。看着本宫最后和皇上斗得死去活来。本宫明明清楚,却逃不开他布下的局。”武后盯着杜燕绥,“他也恨你。所以,你只能站在本宫这一边。” “皇上呢?皇上待我并不薄。”杜燕绥淡淡说道。 武后笑了。笑容像初夏的阳光,极尽灿烂妩媚。说出来的话却像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充满了寒意:“皇上打压了一个又一个的先帝老臣,抬举着一个又一个忠心于他的年轻大臣。他还需要你么?” 杜燕绥叹了口气道:“娘娘,皇上不需要我,我就做个闲散国公。臣只想吃喝不愁,做个闲人啊。” “所以你不能败,只能胜。胜了,足以震摄那些不满本宫的人。败了。你是本宫所荐,皇上要借你的人头敲打本宫。他可不愿意再立一个能煽动朝臣和他唱反调的崔后。”武后一针见血。 “可是您为什么要推荐我呢?您的推荐,把臣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换别人领兵不行么?”杜燕绥苦笑。 “就算是我逼的吧。本宫手里无人可信。也无人能担此重任。事已至此,皇上对你已有猜忌之心。你除非把心挖出来给他瞧。否则他总会防着你的。你是聪明人,皇上疑了你,本宫却信任你。你知道如何选择。”武后闲闲的说道。 杜燕绥沉默着。为人臣子,就像人如江湖,身不由己。他觉得自己像飘萍一样,飘来飘去,努力的寻找着能让自己栖息生根的地方。 投了先帝,监视着滕王。投了今上,和滕王与武昭仪合作灭了崔氏。如今,他又要做出新的选择。 “如果我败了呢?” 武昭仪笑道:“皇上不会念旧情。用你的死去宽慰那些反对我为后的臣子。让我威望尽失,从此乖乖的做一个看他脸色的皇后。你不能败啊!本宫还等着你争气呢。” 杜燕绥抬起头,认真的说道:“谁都不想失败。两军对阵,总有败的一方。冯忠是长林军的统领,深得隐太子信任。我不过得了祖父一些心得,实战经验不足。虽有二十万大军。战地却是万里外的西突厥。臣只能尽力。” 武昭仪迅速说道:“只要你尽力,哪怕你败了。本宫先前给了你夫人一块玉佩。只要她持玉佩求助,本宫保她和你的孩儿一命。让你不至于绝后。” 杜燕绥轻叹,郑重行礼:“如此,就够了。” 他转身离开,身影渐渐沐浴在阳光中。武后突然叫住了他:“告诉本宫,他日如果你位极人臣,你肯为了岑三娘放弃么?” 杜燕绥回身笑道:“臣从来就没想过要位极人臣哪。” 是了,是自己着相了。没有在这宫里放眼过天下的人,哪里懂得权力的滋味。滕王不甘心。皇上不甘心。自己坐在这凤座上,又何尝甘心平庸一世。 因为他们都是君。杜燕绥只是臣子。 “去吧。本宫虽是女人,却也懂得君子一诺。” 她看着杜燕绥从视线里离开,晒然一笑:“曾经他们也肯这样为我无视礼法,只求长相厮守……如此,就够了。” 得到了确切的旨意,杜国公府再一次忙碌起来。 这一回离杜燕绥走,有了十天时间。 这是冷兵器时代,岑三娘不可能给他造点枪炮出来。想了很久,只给杜燕绥做了条马裤。这是后世的经验了。骑过马会知道,长时间臀部和腿部和马磨擦,会破皮结伽。马裤的臀部和大腿内侧都用了柔软的小牛皮。臀部更多缝了一层丝绵。 杜燕绥穿上那条紧身马裤,怎么看怎么别扭。穿上长袍上马溜了几圈,就感觉到和撒腿马裤的不同之处。让府里尽量多赶制给带去的亲卫们。 府里三百精壮策卫全部带走。只留了原先几十个侍卫在。 杜燕绥带上了馒头,却留下了黑七。 这一去,真不知道要打一年还是两年。阿秋跪着求岑三娘许婚。 岑三娘扶起她道:“馒头有个万一,你就成寡妇了。本朝虽不禁寡妇再嫁。可毕竟和你未嫁是不一样的。” 阿秋却道:“万一这几日我能给他生个儿子呢?少夫人,你成全奴婢吧。” 岑三娘叫了馒头 分卷阅读303 - 分卷阅读30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4 来。馒头也不干:“我不能害她。” 岑三娘叹了口气,没有答应阿秋。 谁知道晚上阿秋自己去了馒头的屋子,第二天和馒头一起跪在归燕居请罪。 依着国公府的家规,打几十军棍直接发卖。这节骨眼上,连杜燕绥都帮着求情。当天岑三娘也不可能真行家法,借口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利索的把阿秋嫁了。府里还热闹了一回。 杜燕绥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带岑三娘去了书房,拿出一幅地图慢慢指给她看。手掌比着距离,说着一天能赶多少里路。 岑三娘瞧得认真,倒把他惹笑了:“只是和你说说,你看这么仔细做什么?” “心里有数啊。”岑三娘叹了口气道,“给孩子取个名字吧。生下来使人给你报信去。” 杜燕绥嘴角一翘道:“是儿子女儿都叫思怡,爱怡,如怡?” 岑三娘张嘴作呕吐状:“真不害臊!正经点。” 杜燕绥双手摊开:“我这辈的名字大都出自《诗经》《论语》。原先着还早呢,也没细细考虑过。等我回来瞧着再想。先取个小名叫着。” “你答应我,无论怎样,活命要紧。”岑三娘还是老话。大不了不在大唐呆了。南方的小岛多得很,地球这么大,哪里找不到安身之处。 “我会活着回来的,你放心。”杜燕绥认真的答道。 等岑三娘睡下,他又去找了黑七,让他搬到了归燕居的前院厢房里住着。 第二天天没亮,杜燕绥就起了。看着岑三娘挺着肚子要给他穿甲胄,杜燕绥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甲胄血煞重,对孩子不好。” 他利索的穿戴好,伸开手又放了下来:“不抱你了。” 岑三娘伸手抱住了他:“我不怕,宝宝也不怕的。”隔着冰冷的甲胄,她把头慢慢靠了上去:“我想上天多给了我一次机会,不会让我过得很惨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噢。”杜燕绥伸手揉了揉她的胸,五指分开,啧啧说道,“我记住了。” 气得岑三娘捶他:“正经给你说话呢。” 杜燕绥捉着她的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当心手疼。”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滋滋有声的狠亲了几口,笑道,“夫人的话在下句句牢记于心。不敢有违。” 被他调笑了几句,岑三娘也笑了起来。 杜燕绥出了归燕居,去了正气堂给杜老夫人磕了头。带着亲卫和馒头去了宫门。 他前脚一步,尹妈妈劝岑三娘补眠。岑三娘却叫夏初拿了披风来,叫黑七去备车。 “少夫人。大军出征,煞气重。你就别去看了。”尹妈妈劝道。 出征前会在宫门祭旗,沿丹凤大街经朱雀大街出城。 岑三娘不想错过。 尹妈妈无奈,去禀了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让她去吧。多带点侍卫,别让人群冲撞了。” 朝阳初升的时候,队伍离了宫门,威风凛凛的出城。 黑七和侍卫们围着马车,拦着奔走欢呼的百姓。 岑三娘掀起轿帘,看到杜燕绥骑在马上领军出征的模样。 阳光照在他身上,明光铠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岑三娘觉得他看到了自己,她情不自禁的把手伸出了窗外。 只有那么一瞬。旌旗飘过来拦住了他的脸。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 她痴痴的趴在车窗望着队伍走远,低声对腹中的宝宝说:“瞧你爹,多威风哪。” 对街二楼上,崔季冬默默的看着岑三娘。 她的手臂探出窗外时,衣袖滑到了手肘,手臂洁白纤细。隔着宽阔的长街,他仿佛看清楚了她脸上温柔迷迷惘的眼神,如花般娇嫩的容色。 她过的真好。 他的眼睛眨也眨的看着她,直到轿帘轻轻放下,侍卫们护着马车缓缓离开。 崔季冬嘴角抽了抽,离开了。走时衣袖轻轻一挥,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洒下:“杜燕绥,我送你的。” 明天再更啦 ☆、管家 管家 崔季冬转过身,看着雅间内坐着的韦小青,轻叹一声:“弟妹,回去吧。..” 韦小青戴上了帷帽。长长的白纱垂到了腰际,掩饰住她眼里的担忧:“二伯,杜燕绥会不会对三郎下手?” “我已经给三郎写信送去了,让他留心防备。杜燕绥不是善茬。但征西军的将领大部份都是原来英国公的亲信,杜燕绥这个主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崔季冬陪着韦小青下楼上了马车。 崔家是大族。皇帝并没有赶尽杀绝。开国侯府是御赐府邸被礼部收回去了。开国侯夫妇无官无爵陪着崔太夫人回了老家。 韦小青不肯离开。开国侯念着与韦家的姻亲关系,许了韦小青回娘家住着。让仍在长安的崔季冬多加照顾。 马车行至岔道时停了下来。崔季冬催马走到车旁,低声说道:“弟妹,我这家去了。你记着我给你说的话。” 韦小青掀起车帘一角,重重点了点头:“姐姐最疼我不过。你放心吧。我都记着呢。” 崔季冬目送着马车往右走了,盘算着还有几家世伯没去拜访,心里拿定了主意,这才催马离开。 崔后倒了。韦家最有权势的韦相被贬到外地做了都督。韦氏一族对未来的前途充满了忧虑。 世家大族们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让他们的利益紧紧相连。武氏做了皇后。和武氏没有姻亲利益的世族哪能讨得了好。就像狼群正在啃食,旁边突然冒出只虎来,世家大族下意识的抱成了团。 皇帝能废一次皇后。当然也能再废掉武氏。宫里的士族嫔妃们纷纷从各种渠道接到了家里传来的信息。表面敬着武氏,暗里底也不约而同的联合在一起,向皇帝抛着诱人的媚眼。 百年世族的底蕴不是朝中倒台几名高官就能彻底颠覆掉的。明里暗里拧成了一股绳同时使劲,一点点的朝着目标努力着。 杜燕绥是武后推荐的。给杜燕绥下绊子,让他比英国公还惨。给武后一个教训。也能给投靠或企图投靠武氏的官员们提个醒。 前线的事自有人去做。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都在想,杜燕绥是独苗,岑三娘如果小产或者难产,消息传到杜燕绥耳中,他还能像江南平叛时镇定吗? 三天后,韦小婉禀了刘氏,带着丫头回了娘家。 韦小婉见着韦小青,见她比从前安静了许多,不由得心疼起来:“好在皇上不是个心狠的主,只夺了爵。等到你家三郎挣了军功回来,你还会有好日子过。” 韦小青哇的哭了起来:“姐姐,杜九郎做了征西主帅,他哪里会放过三郎。我害怕极了……” 崔杜两家的仇是解不开的了。自己却嫁进了杜家。 韦小婉原先想搭着妹子 分卷阅读304 - 分卷阅读30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5 嫁进崔家,靠上英国公,让丈夫立着军功,也能给自己挣个封诰。如今不用崔家提携,杜燕绥做了主帅。他自然会照应堂兄弟。只要打败了西突厥,丈夫从七品升到六品是没有问题的。 想着岑三娘年纪轻轻就是一品国公夫人,自己才是个七品孺人。韦小婉惆怅万分。 此时看到妹妹哭得这么伤心,韦小婉也有些黯然。只能柔声劝道:“杜九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妹夫不犯军规,他也不会无理找茬。” 韦母就在旁边接话道:“话是这样说。都知战场凶险。蔡国公心头不喜,随意让你妹夫去涉险,又有谁能说他公报私仇?” 韦小婉怔了怔,苦笑道:“岑三娘不喜欢我,我连在她面前帮妹夫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姐,我知道让你给岑三娘做低伏小为难你了。可你不能不帮我啊!你不能看着我做寡妇不是?”韦小青扯着韦小婉的衣袖哀求着。 从前总是泼辣的妹子护着自己。韦小婉心头酸涩:“如果姐姐能做到,做低伏小又算得什么?” 韦母就道:“哪怕是为了你自己,也要讨好杜少夫人不是?你与杜少夫人交好,将来蔡国公也会提携你夫女婿。杜少夫人给蔡国公写信时提点几句,好好的保着你妹夫平安回来。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你们当我不想啊。韦小婉心里暗暗叹气。 早知今日,她就不会和岑三娘交恶。韦小婉心里又悔又恨。如今让她伏低做小是小事,可岑三娘根本就拒绝和自己来往。 如果当初早应下和杜燕绥的亲事,自己就是一品国公夫人。哪里还轮得到岑三娘?现在还要卯足劲贴过去,韦小嫁心里不是不恨的。 可母亲的话也没错。丈夫还要靠杜燕绥提携。她就不能和岑三娘断绝往来。看在丈夫面上,把母亲拉上,杜老夫人和岑三娘总不至于拉下脸来赶她走。日子久了,走动频繁,关系总会缓和过来的。 韦小婉柔柔的说道:“且放宽心吧。我尽力去做就是。” 韦母重开笑颜。中午摆的席多是韦小婉爱吃的菜。 韦家上下刻意讨好奉承着,韦小婉感觉到了在杜家感受不到的尊荣。想着从前做姑娘时何等娇贵,心里又是酸涩一片。 回家之后,韦小婉去见刘氏。 韦小婉回娘家,二房的回事处照例备了五色礼盒。韦小婉回来,韦家不仅备了五色礼盒还礼,还拉了两车冰送来。言辞谦逊,道是家里去冬藏的冰,想着天气太热,老太爷年纪大了,孝敬老太爷的。 二房人多房少,家里冰窖年年藏的冰都不够用。老太爷用冰不多,整个夏季却少不得在房里摆个小冰盘用用。 两车冰,冬季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市场上卖窖冰的量少,夏季大户人家都要用冰,价钱就上去了。 老太爷极喜欢韦家送礼送到人心坎上的作派。一高兴,赏了半车冰给大儿子一家。 韦小婉叫厨娘做了水果冰碗,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刘氏最怕热,连吃两碗。屋子里冰盆散发出幽幽凉意,她舒服的靠在凉椅上,享受着丫头扇来的凉风,打定主意多放韦小婉回几次娘家。 “也不知道三郎在西边是怎么个情形。听说连遮阳的树都没有,地皮都能晒起烟。”韦小婉接过丫头手里的蒲扇,轻轻给刘氏扇着。 提起儿子,刘氏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且放宽心吧。有他堂弟当主帅,还能委屈了他?老娘就等着三郎给我挣诰命了。” 韦小婉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继续扯着话题:“国公爷自然是要提携自家兄弟的。他这一去。府里伯祖母年纪大了,三娘又怀着身孕,府里竟让个丫头在主持中馈。母亲不如过府去帮忙打理着。国公爷念着母亲的恩情,自然会对三郎更好不是?” “对呀!”刘氏一拍大腿,坐了起来,“甭说要借国公爷的光。就是过府去帮忙管事,三伯娘也不会亏待我。” 岑三娘怀胎五个月,生下来还要坐月子。接手管到年底,不说手里能漏走多少银子,每天的饭食就比自家好。 刘氏心头火热,当即梳妆打扮起来。 韦小婉体贴的抢在丫头前面扶住了她:“说起来,自从封了门,我也不方便频繁出门去探望伯祖母。正巧今日做的冰碗多,拿去孝敬老太太也好。” “聪明!”刘氏猛然想起,这是个极好的理由。事情没敲定之前,免得二夫人三夫人晓得了也来掺和一脚。 婆媳俩就抬着这个借口去禀了二老太爷。老太爷觉得国公府老的身体不好,少的怀着孕,又多叮嘱了刘氏几句:“你三伯娘对你素来宽容,你无事时多去陪陪她也好。” 得了圣旨一般,刘氏兴高彩烈的答应下来。喊了轿子径直去了国公府。 韦小婉一人前来,杜总管就以老太太不舒服,少夫人要静养挡了回去。刘氏奉了老太爷的命,又是来瞧老夫人的,杜总管就不好拦了。嘱人去禀了老夫人。 自从杜家上下鼎力支持杜燕婉一事后,杜老夫人对杜氏一族的观感转变了许多。杜燕绥走了,岑三娘怀着孩子,也不方便常伴在她身边。听说是刘氏来了,杜老夫人觉得家里多点人气也好。就吩咐请进来。看了看日头,打算晚间留刘氏一块吃饭。 刘氏和韦小婉进了屋给老夫人见了礼。她一把扯过丫头手里的扇子飞快的扇了起来:“哎,这日头啊,忒毒!小婉哪,赶紧把给老太太准备的冰碗拿出来解解暑气!” 韦小婉亲自从食盒里拿了冰碗出来:“伯祖母,您少用点。” 杜老夫人静坐于室,轻摇着团扇,感觉不到燥热。她早已不吃冰食,见刘氏汗如如浆,脂粉都糊了,指着她笑道:“赶紧吃,消了暑气,晚间留你吃饭。” 刘氏爽快的哎了声,拿起冰碗就吃。 “三郎媳妇,你也用一个。瞧着你们吃的香,我也高兴。”杜老夫人笑道。 韦小婉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送来孝敬您的,结果都给填了自家肚子,叫我怎么好意思。” 杜老夫人看了眼刘氏,刘氏不拘礼,她却觉得顺眼许多,嘴里笑道:“你们能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就足够啦。快些吃吧!” 又吩咐身边的丫头们去打了水,拧了湿帕子侍候着。 刘氏稀里哗啦吃了一碗。洗了脸,在太阳下晒着过府的热气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刘氏搁了碗,韦小婉也放下了勺子,斯斯文文的洗了手脸,拿着扇子给刘氏扇风。 “哎,三伯娘不是我说,这日头毒。三娘怀着孩子也不方便主持中馈。您身子还好没多久,府里还是需要人来打理……” 刘氏说话直接,开门见山,一点弯都不绕。 杜老夫人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晚间吃臊子凉皮如何?我记得你也爱吃。 分卷阅读305 - 分卷阅读30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6 ” “好啊!吴妈妈炸的臊子忒香!再摊几块鸡蛋煎饼,切些萝卜丝葱丝肉丝沾南酱卷了,再来一碗新鲜豆办熬的胡辣汤。想着我就吞口水!”刘氏一下子来了精神。 杜老夫人点着小丫头的名,让她记好了去报给厨房。 扯到了吃食,能说的就太多了。黄澄澄的小米粥,荞麦擀的凉皮冷面,野菜馅的酸汤饺子,黄河鲤鱼片的鱼脍……刘氏说的唾沫横飞,冰碗能消暑,哪抵得过美食的诱惑。说着说着,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两人过府已过了未时。这一扯,天边起了火烧云,就到了晚饭时间。 韦小婉看在眼里,心里暗叹。杜老夫人态度很明显,是不愿意刘氏过府帮着管家的。刘氏抬不上桌面,她可以啊。 “伯祖母,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过府帮帮忙。也免得三娘劳累。”韦小婉是铁了心要和国公府交好。说的诚挚无比。 杜老夫人也知道,夏初眼下管着家,但岑三娘身边一个方妈妈老成点。阿秋虽说回了归燕居,也会时不时去外院照顾馒头的爷爷。除了夏初,逢春和暖冬年纪还小,也抵不了事。能有个帮忙管家的,让夏初空出来专心侍候最好不过。 她对刘氏不放心。知道韦小婉能帮上忙。可她不喜欢韦小婉。韦小婉的心思太多了。先前还差点和杜燕绥结亲。三娘也不喜欢她。再说,韦小婉的妹子嫁的是崔家三郎。她也得防备一二。 杜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韦小婉的手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话题又拐回帮国公府管家上面。刘氏就笑道:“三伯娘,您甭客气。我嫌着无事,就帮定这个忙了。我不懂的,就来问你。包准让您舒坦的歇着,让三娘安心养胎便是。” 杜老夫人最怕刘氏这种直来直往不讲究的。笑了笑把事推给了三娘:“府里的事都是三娘作主。您要来帮忙,三伯娘自是感激。且看看三娘应付得过来不?” 说话间,岑三娘被阿秋和夏初扶着慢悠悠的来了。 “哎呀,小心点!怎么不坐软轿来?你怀的可是杜家的独苗,可得当心点。”刘氏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岑三娘走了过去。 “大婶娘,您快坐着。”岑三娘捉紧了夏初的手,生怕刘氏一个没站稳扑过来,直接把自己的肚子压成门板了。 岑三娘躬身给老夫人行了礼,又和韦小婉见了礼,坐了下来。 今天有事晚更了,还有一章 ☆、夜半 夜半 天气热,她里面穿了件葱绿的抹胸,外面穿着件浅燕色的对襟丝绵布的大袖长裙。..简单挽了道髻,用根银簪子绾了。简洁大方。脸颊丰润,气色瞧着不错。 刘氏挪了凳子在她身边坐了,拉着她的手心疼的不行:“瞧瞧,这都五个多月了,还这么瘦。三娘,真是苦了你了。” 岑三娘刚进门,不知道先前在聊些什么。嘴里谦逊道:“祖母体贴,身边又有这么多丫头婆子,哪能苦得了我啊。” 杜老夫人接话笑道:“你大婶娘心疼你,生怕你管家费神。” 岑三娘就明白了,笑道:“国公爷去打仗。府里辞了应酬,本也没什么事。杜总管又得力,一切都照着规矩走,遣个丫头就把事做完了。都不需要我过问来着。” 话里的意思说的明白。刘氏根本当她没说:“国公府哪能叫个丫头管家的?你好生歇着,不许管家。安心把儿子生下来就好。婶娘明日就来府里帮着你。” 岑三娘又一次为刘氏的直接暗暗擦了把汗。见杜老夫人苦笑,她吩咐丫头摆饭,明确的拒绝:“不敢劳烦婶娘,国公爷连府衙都没建,没什么事。” 刘氏皱眉道:“每天的采买,洒扫,厨房的食单,都是事。三娘,你还年轻,别小瞧了这些,堆在一处能让你脑门疼。” 韦小婉一心讨好,便扯了扯刘氏的衣裳道:“母亲。眼下国公府没什么事,如果忙起来,您再来帮三伯娘和三娘的忙好了。” 咦,韦小婉今天懂事了?岑三娘心里诧异。 这时阿秋催着丫头摆了饭。众人就起身去了。 刘氏吃了一大盆肉臊凉皮,高高兴兴的抹了嘴去了。临走时一个劲的说道:“记着啊,府里忙不过来,婶娘随时来帮忙。” 岑三娘笑吟吟的应了。 韦小婉又让丫头捧了一叠小孩子的衣衫送来:“我亲手做的。您不嫌弃便收下吧。” 用的是上好的细绵布,针线活也精致。岑三娘赞不绝口的道了谢。 等两人走后,她就纳闷的问杜老夫人:“我瞧着大婶娘是真心想来帮忙似的。三堂嫂也转了性子一般。颇叫人看不懂。”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她们是存心交好来着。三郎不是也在军中么?府里也的确少个管家的,这样夏初就能专心侍候你。只不过,你大婶娘太热情,我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岑三娘轻轻摸着肚子,想起了一个人来:“祖母。燕婉好像也快生了。她时不时打发人送东西来。也不方便回府。我想请邹家姐姐和宝儿过府来住些日子。你看如何?” 杜燕绥走了,杜燕婉放心不下年迈的祖母和怀了身孕的嫂子。她也快生了,也不方便过府来照应。 邹氏和离在家,带着宝儿。一时半会儿也没寻到好人家。闲居在娘家,也没什么事情做。岑三娘挺喜欢邹氏的性情,想着宝儿活泼,也能给杜老夫人添几分乐趣。 提起邹氏,杜老夫人想起曾经邹氏来给邹雄杰提亲:“是个嘴伶俐,会察言观色的。只是打扮太俗气了。” 岑三娘拣着隆州的事给她说了。 杜老夫人来了兴趣:“这么说,倒是个有志气的。请她来瞧瞧来说。” 岑三娘打发人去邹家送了信。 杜燕婉一听,亲自去请了邹氏来:“您与三娘投契,您看能否帮这个忙?” 和离回家的女儿,又带着宝儿。虽然有父亲和大哥撑腰,邹家姨娘多,总有人说闲话。岑三娘又帮过自己。邹氏满口答应。 第二天她就收拾行李,带着宝儿去了国公府。 宝儿活泼可爱,杜老夫人喜欢得不行。见邹氏卸掉了满头珠翠,穿着件青色的大袖衫,系着白色高腰裙子,发髻上仅一套珍珠头面。清爽怡人。说话讨喜,心里又喜欢了几分。留了邹氏母女住在正气堂。 邹氏是个能干的,从夏初手里接了权,国公府上下打理得极为妥贴。 有了事情做,反而比她闲在邹家快活许多。 国公府上下待宝儿像小小姐,岑三娘又叫了小四儿和小季儿陪她玩。院子里有了孩子的笑声,有了人气。老太太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如此皆大欢喜。日子反而不太难过了。 然而刘氏却不痛快了,气咻咻的对韦小婉抱怨道:“ 分卷阅读306 - 分卷阅读30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7 亲家姑奶奶哪有新婶娘亲近?我一片好心,三娘怎么宁肯请个外人也不让我去帮她管家。” 那是因为人家怕你把家管出更多让人操心的事来。先前想刘氏去帮忙,自己在旁边补漏。人家不愿意。也不能勉强。抱着要和国公府交好的心思,韦小婉只能柔声劝刘氏:“咱们只是想着去帮帮忙,将来国公爷能待三郎好。不帮她们管家也无妨,常走动也行。打听三娘的喜好,待她好,国公爷也照样记咱们的情。” “那得花多少银子?”刘氏舍不得。 韦小婉笑道:“那里需要母亲出钱。母亲也是为着三郎着想,这钱,自然是媳妇出。” 刘氏转嗔为喜。不用她出钱,面子她去挣,多好的事。 不用韦小婉催促,越发往三房跑得勤快。每次不是带时鲜果子,就是送一堆时令蔬菜。知道三娘爱吃南方菜,今年新产的碧梗米也送了去。 架不住她常来,回回手里不落空。杜老夫人和岑三娘体恤她为了儿子的心思,待她又好了些。连带着对韦小婉也客气了许多。一来二去,韦小婉倒也打听到一些岑三娘的习惯。 韦小婉每次回娘家,总会与妹妹聚聚,言语间不经意把话漏了出去。 这些日子刘氏送给国公府的礼都是娘家补贴。韦小青也掏了银子硬要给她:“万没有让姐姐帮忙却让姐姐出钱的道理。” 韦小婉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姐姐也是为了我家三郎的前程。待再过些日子,姐姐寻个机会就求一求岑三娘。请她写封信让杜九哥多照顾妹夫。” 等韦小婉家去后,韦小青有些不忍,对韦母说道:“会不会连累姐姐?” 韦母笑道:“她在杜家二房,怎么会连累她?你放心,此事自有你二伯他们去办。咱们这些内宅妇人不过是传几句消息罢了。” 天气热了,卧室里只摆着一只小小的冰盆,不敢用多了。 岑三娘回了卧室,换上自己做的连身孕服裙,脱了肚兜和撒腿裤,和阿秋夏初坐在铺了篾席的炕上给宝宝做针线。 “少夫人,隔壁三少夫人送来的衣裳……”阿秋当时抱回了那叠衣物,没敢先拿进柜子里,就放在外间桌上。 “悄悄塞灶膛里烧了。外面送来的衣物吃食,我可不敢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总是好的。”岑三娘不敢大意。 阿秋应了,叹息道:“真可惜了。” 夏初拿手指点她的额:“可惜?万一上面沾着病气送来的,后悔都晚了。” 阿秋不服气的说道:“你还没嫁人呢,能懂得比我多?羡慕我了吧?想嫁了吧?” “死丫头!”夏初啐她一口道,“我才不像你,急吼吼的嫁了。” 听夏初这么一说,岑三娘笑道:“夏初,你有意中人可一定得告诉我。” “少夫人,我那有什么意中人。”夏初说完脸红得厉害,低着头分线。 害羞和娇羞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夏初自己不明白。阿秋和岑三娘都看出来了。夏初明明动了心思了。 岑三娘给阿秋使了个眼色。阿秋会意,这是让她悄悄去套话呢。 主仆三人做了会针线,岑三娘就犯了困。 侍候她歇下,本该夏初守夜,岑三娘为了给阿秋机会,笑着赶她们出去:“我犯困睡得早,阿秋若无事就陪着夏初吧,你俩去外间聊话去。有事我喊一声你们也听得到。” 阿秋拉了夏初的手去了。 岑三娘不知道睡了多久,做起梦来。梦里她想回家,穿过一座古镇。一间接一间的酒巴,每间酒巴都养着猫。有养黑猫的,有养虎班花猫的,有养波斯猫的。每一只猫都用惨碧的眼睛盯着她,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猫眼睛睃得她汗毛直竖。 她心里害怕着,脚步加快,突然一只猫朝着她喵呜叫了声扑了过来。 岑三娘怕得用力手用脚踢,猫成群结队前扑后继的扑来。 “救命!”她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骤然吓醒了。 “少夫人!”阿秋和夏初在外间低声说着话,听到里间岑三娘叫了声,赶紧跑了进去。 “灯!点灯!”岑三娘叫了声。 两人又点两盏灯来。 “喵呜!”后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岑三娘捂着胸,隐隐约约听到猫叫声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夜里听着分外疹人。 阿秋和夏初也听到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野猫?”阿秋纳闷的说了声。 岑三娘接了夏初拧来的湿帕子擦了脸道:“我不喜欢猫。以前府里后花园荒废着,我和国公爷晚上去的时候也没见着几只野猫。今晚这猫也太多了点。夏初,去给黑七说一声。看看怎么回事。” “我这就去。”夏初转身去外院找黑七。 “抬点水来,我洗个澡。”岑三娘做梦出了一身大汗,她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心里涌起了不好的感觉。 明天再更啦 ☆、夜探 夜探 归燕居灯火通明。..阿秋叫来了暖冬和逢春,三人服侍岑三娘洗了澡。人气与灯光让后院传来的猫叫声变得似有似无。 岑三娘有点倦。她阖上眼睛轻声说道:“打今晚上起,两人上夜,一个睡榻,一个在起居间打地铺。屋里留盏灯。夏初回来不必叫醒我。让她转告黑爷,由他处理。” “少夫人,您宽心,早歇着吧。天大的事也及不上你肚子里的小少爷小小姐重要。奴婢今晚和夏初在这儿陪您。”阿秋笑着放下了帐子,留了盏灯在罗汉榻旁的案几上,罩上了红色灯罩。朦胧温暖的光柔和的撒在角落里,既不会刺着岑三娘的眼,又有几分光明。 岑三娘的手轻轻搭在腹部。她不喜欢猫,不代表她胆子小。她更不相信有那么多巧合,国公府锁起来的两重院子成了野猫聚集的窝。 怀孕的女人容易焦躁,杜燕绥又去打西突厥,心里更会担忧。恐怕会被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吓得惊了魂。夜夜睡不好,能否保得住肚子里的宝宝那可真说不准。 这样一想,岑三娘将着脑子里冒出来的疑问一个个按下去。想着未来宝宝的模样,想着宝宝长大了会是什么样。渐渐的熟睡过去。 黑七提了剑,拿起了长弓跟着夏初进了内院。 暖冬正抱着岑三娘换下来的衣裳从净房出来。见夏初朝她招手,放了篮子走了过去。 “少夫人洗完澡睡了。阿秋姐姐在房里陪她。”暖冬轻轻的回道。 黑七看了眼房里那团朦胧的光,轻声对夏初说道:“走角门,不要惊动少夫人。” 夏初拍了拍暖冬的肩:“你去起居间呆着,我陪黑爷去后面院子瞧瞧。方妈妈你来叫我一声。” 暖冬点了点头。 夏初拿着钥匙开了角门,陪黑七走了进去。 归燕居正房后面没有后罩房,后 分卷阅读307 - 分卷阅读30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8 窗外是一处精致的花园。与公主府的后花园只有一墙之隔。 园子里原种有一株苍松。后来搬了十来个花盆种着从公主府挖来的牡丹。杜总管整理后花园的时候,又移了些花树来。渐渐的变得花木扶苏,有了园林的模样。 黑七站在院子里,听着或近或远传来的猫叫声,以及猫窜动的声晌。一言不发将剑拿给了夏初抱着。 他取下长弓,张弓搭箭。 他静静的听着声音,手指一松,箭矢嗖的钉住了一只猫。黑七手势不停,利落的从背上的箭囊里取 “喵……”一声尖锐的叫声发出之后,林子里窜出数道黑影,转眼跃上了墙头,朝着公主府那片荒芜的园子去了。 黑七转身从夏初手里拿了剑和灯笼,把弓和箭囊放在地上,低声说道:“我过去瞧瞧。” 他快速走到墙边,用力一蹬,轻松跃上了墙头。 淡淡的夜色中,听到灌木与长草丛里猫儿跑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晌。他静静的站了会儿,跳了下去,提着灯笼沿着围墙慢慢的察看着。 夏初退到了角门旁,双手紧紧的握着长弓,紧张的朝围墙那头张望着。等了一柱香左右,见灯光一闪,黑七翻墙过来了。 “等到天明喊两个嘴紧的粗使婆子,拿了麻袋把那些死猫装去扔了。记着,别让少夫人看到。回吧。今晚我守在这里。”黑七说完,左右瞅了瞅,径直去了院子里,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后院安静下来,仿佛感觉危险已经过去,蟋蟀轻轻叫了起来。 黑七望着石桌上放着的长剑,眉心紧蹙。是什么人主使着,夜晚从公主府往这边放了百来只野猫?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杜燕绥临走前一晚和他说的话,下意识的看向正房卧室隐出的那点灯光。 角门传来衣袂带风的声晌,他看过去,是夏初。 夏初轻手蹑脚的抱着一条披风,拎着壶酒走了过来,轻轻的放在石桌上,什么话都没说,微微曲了曲膝,又悄悄的离开。 黑七伸手拿起披风,手触到轻柔的绵布,怔忡了片刻,披在了身上。 第二天岑三娘醒来,阿秋睁着眨起红丝的眼睛侍侯她洗脸穿衣,低声说道:“没有惊动老夫人。亲家姑奶奶正巧还没睡,方妈妈告诉她了。这会儿亲家姑奶奶在起居间等您用早饭呢。” 听说邹氏来了,岑三娘匆匆收拾停当走了出去。 “先用饭。”邹氏看了岑三娘一眼,见她精神不错,心里松了口气。 岑三娘坐下接过夏初盛的小米粥,开口笑道:“我没事。放心吧。” 邹氏安心了:“正气堂昨晚倒是一夜平静。公主府荒废了那么多年,有些野猫也很正常。但是一古脑都越墙跑进你后院,我觉得蹊跷。三娘,你这后院和公主府只一墙之隔。位置也偏了些,不如搬到正气堂咱们一处,还热闹些。” 怕是她搬到正气堂,那里也就不安宁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被惊挠了坏了身子就麻烦了。还有宝儿在。邹氏过府来帮忙已经承了情,如果吓着孩子就不好了。 岑三娘思索再三回绝了:“不用。真有蹊跷也是冲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来的。归燕居自成一院,反而方便防备。正气堂地方大,人多,反而容易被人混水摸鱼。等会儿我问过黑爷,看他怎么说。” “好。你不慌不乱就好。我已经吩咐杜总管,从今日起国公府不待客。”邹氏说道。 “不。”岑三娘微笑道,“有人来访,不必拦着。给她们机会进府里探情况。把大夫请来,就说我夜里梦魇惊着了。” 邹氏怔了怔,笑道:“好,布布疑阵。你足不出户,看看还会有什么事。牵着线头,至少知道是什么人躲在背后,咱们也心里有数。” 用过早饭,岑三娘打发方妈妈陪着邹氏回去,顺便让她告诉老太太自己这几天有些倦,不去正气堂用饭了。 等邹氏走后,岑三娘叫来了黑七。 “黑爷,您怎么看?” 看到岑三娘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再看旁边几个丫头,个个眼眨红丝,显然一夜未睡。她果然和寻常女子不同。 “你们都下去歇着吧。睡好了才能侍候好少夫人。”黑七又一次出声攆她身边的丫头。 岑三娘想了想道:“去把那三个小丫头叫来,你们四个先去睡,睡足了再起来。今天我就留在归燕居,哪儿都不去,有事再叫你们。” 四人行了礼离开了正堂,不多会儿,小季儿阿采三个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门口侯着。 黑七这才说道:“天明时我又去墙根下看了看。野猫是装在麻袋或笼子里故意放进来的。您得搬走。这里和公主府的后园只有一墙之隔。公主府只有两个守大门的老夫妇,看不住诺大一片府邸。很容易就会被人潜进来。” “正气堂我不能去。人多不说,我怕惊着老太太了。宝儿还小,吓着她也不好。”岑三娘没有反对。 “我已经瞧好了。把往日待客的花厅打理出来。花厅宽敞,住下归燕居所有人绰绰有余。四面宽敞,有什么人一览无余。离前院近。垂花门我安排侍卫住着,守门的婆子调到后门去。您同意的话,大概一两日就收拾出来了。” 岑三娘笑道:“爷走的时候把我和孩子托付给你了。我听你的。” 黑七说完就起身去议事厅找邹氏和杜总管。走到门口他回过头,好奇的问道:“你不害怕?” “怕有用么?我看哪,没准今晚还有事发生。躲和藏都不是办法。找几个好手晚上去公主府瞧瞧动静吧。”岑三娘叹了口气。 黑七想了想道:“府里的侍卫怕是不行。我另外找人去。我没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要去。” “好。” 等黑七走了,岑三娘将小季儿三个招了进来。在府里呆了两年,这几个丫头也懂事许多。进来先行礼,小脸发着光,对能进内堂侍侯格外兴奋。 “昨儿阿秋她们几个没睡好。我呀就只能靠你们三个小不点了。你们帮我分分线可好?咱们今天做两身宝宝的衣裳出来。”岑三娘柔声分派了活计,带着三个小丫头坐在书房炕上做针线活打发日子。 方妈妈领着粗使婆子在厨房忙碌着。自从岑三娘怀了孕,饭菜都由她亲手做。 午时把饭端进院子的时候,听到书房传来小丫头们脆脆的笑声,方妈妈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这时东厢的门打开,阿秋和夏初探出了头。 “快回去睡。晚上少夫人身边离不得人。白天有我呢。”方妈妈把两人赶了回去,笑吟吟的走了进去。 用过午饭,岑三娘歇午觉,方妈妈就让小季儿阿采在屋子里绣花样子。自己端着小凳子和簸箩挑豆子。 四个丫头饱饱的睡到未时才起身。梳洗打扮好了,分了工,这 分卷阅读308 - 分卷阅读30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09 才进去换下了几个小丫头。 明天再多更吧,今天出门了 ☆、奇果 奇果 国公府常年有病人。..先前是张氏,同时杜老夫人年纪大了,也常请大夫诊平安脉。太医院的刘太医算是国公府的老熟人了。 刘太医为人忠直,口风也紧。想打听岑三娘怀孕的情况只会嘿嘿笑几声,或者轻描淡写一句极好就敷衍过去。 有心人就想出了一招,观察他去国公府的规律。平安脉五日一诊。突然间刘太医打破了规律,还不到请平安脉的日子就匆匆去了国公府。府外就多了几个盯梢的人。 刘氏带着韦小婉又登门看望杜老夫人。这回送来了大唐商人出海自南越贩来的奇果。 果子装在竹篮里,下面垫了片翠绿的蕉叶。果子色泽红艳,像一朵跳动的火焰。衬着绿蕉叶鲜艳夺目。饶是见多识广的杜老夫人和邹氏都啧啧称奇。 韦小婉羞涩的笑道:“今日回娘家,哥哥们孝敬爹娘。吃了都说爽口。拢弄得了十个,我娘就叫装了六个给我,让拿回府孝敬祖父和爹娘。我娘念着三伯娘和三娘,就装了三个来。还请三伯娘不要嫌弃。” “是啊,我剖了一个,放井水里镇着,那味道又冰又滑,实在好吃。三伯娘你定要尝尝。”刘氏说着,横了邹氏一眼,心想真是便宜她了。她让带来的丫头拿了一个去剥皮切盘,“小心着削皮,十两银子一个呢。削丝肉都是五百钱,懂么?” 邹氏慢摇着团扇,仿佛没看到刘氏那斜斜飞来的眼神,心里头就窝了团火。 那丫头惴惴不安的应了,去讨了刀削皮切盘。 一盘装在银盘里端上来。杜老夫人一瞧,笑道:“外面瞧着像团火似的,没想到果肉如些白皙。” 刘氏抢先用竹签子叉了块送到小碟子里奉给杜老夫人,吞了口口水道:“三伯娘,您尝尝。” 杜老夫人吃了块,只觉得入口即化,满口香甜。嘴里咀嚼着咽了,奇道:“似有籽儿,却不硌牙,一口也就咽了。” 刘氏一拍大腿:“这海外来的奇果就是和中土不同。你说吃瓣桔子吧,剥了白筋也有籽不是?”说着,招呼了邹氏一声,“亲爱姑奶奶,您生在大富之家,怕是也没吃过吧?快尝尝!” 邹氏笑吟吟的叉了一块放在碟子端了,慢慢的品了:“果然好吃。杏儿。” 杏儿欠了欠身。 “打发人回府一趟,看家里商行有卖这种……什么果来着?” 刘氏忘了,转身看韦小婉。 韦小婉浅浅笑道:“叫长寿果来着。听说产地的人常食这果子,寿命都长来着。” 邹氏慢悠悠的说道:“这名字好啊。你回去就说,商行里要有这长寿果,搬两筐送来孝敬老太太。” 杏儿恭谨的应了声是,行了礼退了出去。 “两筐!”刘氏对邹氏故意的显富充耳不闻,反而满脸喜色,“这下可有可福了!三伯娘你不知道。小婉带回来六个,孝敬了两个给老太爷和姨夫人。我想着三娘怀着孕,没准会喜欢。硬是忍着只吃了一个。” 满脸懊恼的模样倒让邹氏去了些芥蒂。心想刘氏说话直接,倒也是个实在人。就摇着扇儿说道:“如果商行真有。回头再分些给您送去解解馋。” 听邹氏这么一说,刘氏就喜欢上了。看邹氏也没那么讨厌了。想着邹家有钱,越发热情的贴了上去。 韦小婉心里装着事,见气氛和谐,故意张望了下道:“都好几日没见着三娘了,日头大,我去探探她吧。” 杜老夫人笑道:“日头大,她肚子大了也不方便过来。这几日犯困,我嘱她好生歇着,不用过来了。” 邹氏眼珠一转叹道:“三娘前几日晚上梦魇着了,精神不太好。才叫刘太医来看了脉,开了剂汤药。等她好了,妹妹再去看她吧。” “梦魇了啊?这睡不好对身子可不好。我记得**枕可以安神,我那正好收了些泡茶的**,回头我让丫头做了枕蕊送来。”韦小婉机敏的接嘴说道。 “小婉,你有心了。伯祖母替三娘先谢过你啦。”杜老夫人宽慰的说道。韦小婉能拐过弯为了丈夫讨好岑三娘,杜老夫人也乐见其成。打断骨头连着筋。杜燕绥也需要堂兄弟们帮衬。能这样再好不过。 刘氏心直口快的说道:“三娘歇着便歇着吧。把长寿果给她送去尝尝鲜就好。没准儿她吃的高兴,也就睡好了。” 杜老夫人吃了两块,觉得味道不错,就点头允了。 三个长寿果切了一个,另两个都送到了归燕居。 方妈妈没见过,丫头们也没见过。听说老太太和邹氏吃了都说不错,喜滋滋了道了谢,拿进房给岑三娘看。 岑三娘拿起来看了看,心道,这不是火龙果么?听说是从南越贩来的,值十两银子一个,她拿起一只放在榻上小几的盘子里道:“长得喜庆,搁一个当盆景瞧两日。另一个你们削了皮切成片分着吃吧。人人都有份。” “少夫人,这么珍贵的果子,我们哪舍得吃啊。一共送了三个来。要不,再送一个回去孝敬老太太吧。”夏初笑道。 岑三娘摇了摇头:“这果子不能多吃。祖母年纪大了,吃多了容易滑肠腹泻。” 最后两个字说得甚重,惊得夏初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果子。 方妈妈脸色也跟着变了:“老天爷,少夫人吃了滑肠腹泻……可怎么得了!天杀的,怎么能送这样的果子给您!老夫人年纪大了,肠胃也受不住啊。” “毕竟是海外来的果子,二房大婶娘怕也是头一回吃着。她哪里知道。”岑三娘缓缓说道,“这果子对身体倒是有好处。只要不多吃,特别是果肉里的籽,不碍事的。正气堂只切了一个,吃的最多的肯定是大夫人。”岑三娘笑道,“所以我让你们人人都尝一尝,一点事都没有。” 方妈妈和夏初这才松了口气。 岑三娘想了想对方妈妈说道:“切三分之一给黑爷尝尝。余下你们几个分了。妈妈亲自去趟正气堂,当着二房大婶娘的面告诉老太太,就说我很喜欢,胃口也好,一气把两个都吃了。” 方妈妈一愣:“不是说多食会滑肠腹泄吗?” “对。”岑三娘淡淡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有人知道会有这样的效果,刻意想让我贪嘴多吃呢?” “您这是要故布疑阵哪。奴婢明白了。”方妈妈干脆把手里的果子留下了,“少夫人,我瞧这果子能存放几日。您别体恤让奴婢们尝鲜,干脆都搁着吧。吃的人多了,怕口风不严。” 岑三娘叹息道:“毕竟很难得的。这样吧,你们晚上悄悄的来我房里把它分掉。咱们也不能浪费不是?十两银子一个哪,哪怕尝一口,也是好的。” 方妈妈这才应了,把手里的火 分卷阅读309 - 分卷阅读31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0 龙果放在了几上。 岑三娘轻轻的抚摸着火龙果,想起了那一世遥远的记忆。 夏初有些好奇:“少夫人,您以前吃过?” 岑三娘摇了摇头:“我听说的。这种果子是海外所产,喜欢生长在气侯酷热的地方。南越有,也不足为奇。” “虽说是海外的奇果,二房大夫人也不问问就拿来。万一您吃着爽口,多吃了怎么办?”夏初抱怨了声,再不看那两只果子,拿了蒲扇轻轻给岑三娘扇着。 “你去把黑爷叫来。”岑三娘想了想吩咐道。 “是。”夏初放下扇子去了。 岑三娘没有起身,过了会夏初就领了黑七进了起居间。听到帘子外起居间里传来黑七的声音,岑三娘轻声说道:“前几日放了野猫,昨天刘太医便来过了。今天二房送了火……一样的长寿果来。这果子我曾听说多食易滑肠腹泻。我已经嘱方妈妈去正气堂,当着二房的面告诉老太太我极喜欢,一气把两个都吃了。我算着这时辰吧,劳烦黑爷在天擦黑的时候急着出府一趟。本该请杜总管去一趟,我思来想去,情形如果急的话,还是黑爷去比较合适。” “知道了。天擦黑的时候我去请刘太医来。” 不用岑三娘点明,黑七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 听到夏初送了黑七出去,挑了门帘进来却满脸疑惑:“少夫人,他怎么知道您是想去请刘太医?黑头巴脑的,有那么聪明么?” 岑三娘低头缝着手里的布兔子,闻言笑道:“黑爷心头敞亮着哪。谁做他媳妇要想欺负他可难了。” “谁爱欺负他呀!”夏初脱口而出。 岑三娘讶然的抬头看她,见她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眼里都急出水光来,心里这才明白了。 她放下活计,伸手把夏初拉到身边坐了,见她头都快埋到胸口了,也不敢逗她,轻言细语的问她:“我早就说过,你要和阿秋一样,有中意的就告诉我。” 夏初的眼泪就滴了下来,她飞快的抹了:“我没事。” 岑三娘想着她怎么回答的这么古怪。要么娇羞的不作声,要么娇嗔的跺脚害羞。答声没事什么意思? 夏初突然抬起了头,鼓足勇气道:“我敬他是条汉子。我知道他看不上我这样的内宅丫头。我又没什么本事,连骑个马都骑不好……少夫人,您别操心了。我服侍你一辈子都好。” “嘁!”岑三娘不屑的撇撇嘴,“咱们没嫌他老牛吃嫩草就不错了。他有什么好挑的?他会算帐会管家会做饭做衣裳?你别以为他是石头人不会害羞,日头晒黑了你瞧不出来罢了。男人不想媳妇,除非是宫里头的……咳咳,我心里有数了。回头等爷回来,我找他打听着去。” 夏初却求她:“您别去了。” 一副生怕被黑七拒绝的模样。岑三娘见她为难,就点了点头:“我听你的,不着急。” 夏初这才露出了笑容。 (今天就一更吧,这周末实在抱歉,没有多更新。明天周一恢复) ☆、魅魉 魅魉 晚饭过后,天色转暗,檐下的灯笼与屋里的蜡烛油灯依次亮了起来。..国公府侧门打开,  小厮才把马牵到门口,黑七板着脸大步走了出来,翻身上马,冲着里面吼了声:“我先走一步,你赶紧着!” 老马大声应了,赶出一辆马车来。 府门斜对面停着一挑凉糕摊子。见黑七翻身上了马,小贩就冲他喊了起来:“甜井水米凉糕哎,又甜又凉哎!爷,来一碗降降暑气吧!” 黑七不耐烦的吼道:“老子急着请大夫,闪一边去!” 一鞭子抽下来,马蹄扬尘而去。 小贩被灰尘喷了一脸,朝着黑七的方向啐了口。看着国府府两名侍卫护着辆马车跟着黑七急急的去了。小贩这才朝墙角蹲着的乞儿招了招手,抓了把铜钱给他,低声叮嘱了几句。那乞儿揣了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不到半个时辰,小贩就瞅到黑七回来。 人未到,刘太医的抱怨声已传了过来:“黑爷你甭这么急,马车也慢不了一刻钟,颠得老朽屁股疼……” 说话间,马已停到了门口。黑七一把将刘太医从马上抱了下来,拉着他旋风般往府里赶。 “医箱!黑爷我的医箱哎!”刘太医一只胳膊被他一把拽着,另一只手指着挂在鞍旁的医箱嚷嚷着。 “要闹出人命……您先去……”黑七已扯着刘太医进了门,声音消失在影壁后。 门房跑出一个小厮飞快的解了医箱抱着跑了进去。另有小厮去牵了马。 小贩伸长了脖子看着,不消一刻钟,听得铃声传来,国公府的马车回来了。许是刘太医已被黑七请进了府,老马和侍卫在门口停了下来。 小贩便用托盘端了三碗凉糕过去:“要收摊了,借贵府门口摆了几日,请各位爷吃一碗消消暑气。” “多谢小哥了。” 三人额头都见了汗,互望一眼,就接了凉糕,站在门口吃了起来。 小贩收拾着凉糕挑子,像是在说笑:“府上的黑爷真是个火爆性子,扯了大夫进去,连医箱都忘了拿。” 老马就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我晚饭还没吃完呢就被他扯着套车。结果去了刘太医府上,他又嫌马车走得慢,竟一把将刘太医给抱上了马。白忙活一阵。” 旁边侍卫几口吃完凉糕,将碗还了,瞪着老马道:“少夫人怀着小公爷吃坏了肚子,出了纰漏怎么了得?甭说黑爷着急,谁不提心吊胆。别卸了车,等会儿还要送刘太医回府。” 小贩收拾好挑子,作了个揖,慢悠悠的挑着担子走了。 走到街口回望,马车和侍卫还停在国公府门口,显然是等着要送刘太医回去。他笑了笑,拐过街角走了。 刘太医怀着一肚子疑惑坐在正厅吃茶,连岑三娘的面都没见着。 杜老夫人陪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记得当初老国公战场上受了伤,您还是个年轻的随军大夫。老身生大郎二郎还是您给看的脉。过了十来年,我孙媳怀孩子又劳烦您。说起来刘太医与咱们杜家也是三代的交情。” 一时间刘太医也唏嘘不己。细细一想,可不真是这样。老夫人话里有话,刘太医也不是个蠢的。今天黑七火烧屁股似的把自己请进府,却没引到归燕居,反而进了正气堂听老夫人慢悠悠的忆往昔。他心里已有了猜测。 前两日破了请平安脉的规律,见过岑三娘。听她说梦魇惊着了,自己瞧着脉却没什么大碍,开了剂汤药就过去了。 今晚再请他过府,连岑三娘的面都没见着。国公府请他来,显然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 虽然只是个太医,刘太医仍看到了个中的凶险。他一番思索后拿定了主意,轻声说道:“路上听黑爷提及,说少夫 分卷阅读310 - 分卷阅读31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1 人似是患了痢疾。此症甚是凶险,老朽自当尽力。还请老夫人遣个人去我府上说一声,收拾个厢房让老朽住上一晚。” 杜老夫人微微笑了笑,叫尹妈妈亲自送刘太医去歇着,话里带着几分锋锐:“我杜家如今就只有国公爷一根独苗,他去打西突厥。我孙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倾阖府之力也要保下来的。过了这关,刘太医就是我杜家的恩人。” “老夫人言重了。没有老国公,下官早死在战场上了。医者父母心,下官自当尽全力。”刘太医朝杜老夫人拱了拱手,随着尹妈妈去了。 国公府两边的路口早换了人盯着。瞧着刘太医没有回府,国公府的侍卫出来了两拨人骑着马去药铺。自有人去药铺盯哨,不着痕迹的问明了国公府买的药材。几方一汇合,大概猜到了岑三娘得了什么急症。 夜渐渐深了,沿街打更的竹梆声敲到了四下。 归燕居正房里依然点着盏朦胧的灯。 岑三娘带了逢春和暖冬去了正气堂歇着。卧室里罗汉榻上方妈妈和阿秋夏初正默默的做着针线。 阿秋打了个呵欠道:“都四更天了,会不会少夫人料错了?” 方妈妈也打了个呵欠:“没事更好。小心点总是好的。” 四更天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连野猫都折腾累了。空置着的公主府后院安静的只听到脆生生的虫呜声。 靠近归燕居的公主府后花园突然飘起了几盏绿莹莹的光。 归燕居后花园与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离围墙不远的一处假山石后传出了女子悠悠荡荡的歌声。那歌不成调,带着几分哭腔。 饶是归燕居这头围墙下侯着的侍卫都被声音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时听到那飘忽的声音响起,夏初一激灵针戳在了手上。她疼得哆嗦了下,把手指放进嘴里吮着。 “还真来了呀!”方妈妈和阿秋已气得咬紧了后牙槽。 “先是用野猫吓唬着,马上就送来海外的果子。就等着少夫人精神不济再腹泻,晚上又使这些个魑魅魍魉出来折腾。如果不是少夫人聪慧,怕真是保不住了!” 方妈妈恨道:“这帮天杀的!等黑爷查到主使,老娘非让他尝尝擀面杖敲手指头的滋味!” 公主府里黑七静静的等着那绿光飘来飘去,又隐约看到假山树林间一处白影轻盈的飘荡 着,等着歌声唱了个一柱香左右。 国公府里突然像炸翻了锅。 方妈妈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少夫人不好了!” 阿秋和夏初也跑到院子里大喊:“快来人啊!” 声音隐隐约约,国公府里的火把灯笼依次亮了起来。侍卫们依计大声喊着:“出事了!去看看!” 公主府里的绿光停了下来,歌声也消失了。 黑七瞅着几道黑影朝园子外跑去。一猫腰,悄悄的跟了过去。 天明后,几盏灯笼被侍卫们寻到,送到了正气堂。 灯笼只有拳头大小,是普通的白绵纸糊的。一名侍卫解释给杜老夫人和岑三娘邹氏听:“里面装着莹火虫。一到天明悉数死去。灯笼抛在灌木从里,如果不是事先知情,一时半会儿还寻不到。等到下了雨,纸被水糊了,就瞧不出端倪。” 杜老夫人气得狠狠拍了记案几:“真是歹毒!” 岑三娘笑道:“祖母你甭气。天天防贼总有防不甚防的时候。黑七已经追去了。但愿能查到主使的人是谁。” 邹氏也气道:“还好你知道那长寿果子不能多吃。否则贪多吃了,腹泻不止,再被吓一场,哪里还保得住孩子。” 杜老夫人沉声说道:“三娘,我细看这事韦家定掺合了几分。就是不知道韦小婉是否知情。你大婶娘就是个牵线木偶,没那心眼。” 韦小婉……岑三娘细细想了道:“我看三堂婶怕也是被蒙在了鼓里。她毕竟嫁了三堂兄,怎么说也是杜家的媳妇了。” 杜老夫人睃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宽慰,岑三娘没有小肚鸡肠的借机整治韦小婉。她想了想道:“不论黑七是否能找到背后主使的人。咱们还是继续做戏吧。” 堂上几人笑了起来。 国公府少夫人多吃了凉果腹泻的当晚,又梦魇惊着了,差点没保住胎的消息被传了出去。 刘氏听着大吃一惊,匆匆带着韦小婉登门拜访。 杜总管苦笑着上前作揖,将两人拦了下来:“大夫人,不是小人当了门神存心阻拦。实在是府里忙活了一整晚,老夫人陪着太医守了少夫人一整夜,精神不济。” “少夫人的胎如何了?真是造孽啊!我吃了也没事啊!哎呀,我才吃了一个。三娘怎么就那么嘴馋,一口气吃下去两个啊!”刘氏急得要命,长寿果是她送的,岑三娘有个万一,恐怕老太爷就要对她行家法。转身就骂韦小婉,“都是你!韦家安了什么心?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杜家的媳妇!” 韦小婉委屈的直哭:“母亲,我只知道是好物件,想孝敬您。哪里知道三娘一气吃了两个出这样的大事!” 刘氏还要再骂,被杜总管拦住了:“大夫人您宽宽心。有刘太医在,总算没出大事。老夫人没有责怪您的意思,骂少夫人身边的丫头不懂事,没拦着她。再好的东西也经不住盯着吃不是?果子是好的,是少夫人自己嘴馋,丫头又没劝着。您先回吧,等府里安定了,您再来,可好?” 只要岑三娘没有滑胎就万事大吉。刘氏顿时松了口气,睃了韦小婉一眼,转身回了府。 韦小婉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可细想起来,回娘家时母亲给她装了六个长寿果,也没喊她送去国公府。自己的亲爹娘哪里能算计到岑三娘。一颗心又悠悠落到了实处。 到了下午,黑七满眼血丝的回来了。 “是几个游侠儿,盯了一夜,也没见人和他们接触。大概是先收了银子再办事。主使的人行事周密。随便使个散汉闲帮就能给游侠儿递银子传话。抓了他们也问不出多少情况。不如照计划继续。一计不成,少夫人折腾受累却没有滑胎,估计他们不会罢休。”黑七禀道。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放长线钓大鱼,总能把人揪出来。你去歇着吧。” 刘太医足足在国公府里住了三天,才坐着国公府的马车回了府。 回府关门又歇了一整天,这才去太医院销了假。 各路打听消息的像苍蝇似的聚了过来。 “哎呀,老刘,才几天没见,你这脸色可不好看,你病了?”这是故作不知,拿话勾引着的。 “听说南越贩来的长寿果不能多食,可有此事?前几日御膳房还得了几筐被皇上赏人了。您得说说这症状,咱家还得挨家去递个消息。内务府负责采买的被打了半死呢!”这是拐弯抹角套病情的。 “刘 分卷阅读311 - 分卷阅读31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2 太医,您老医术高明,有你在,蔡国公夫人那胎总算是保住了。国公爷打了胜仗回来,少不了赏你!给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这是开门见山问情况的。 “出你嘴入我耳,这银子您收好了。”这是直接花钱买消息的。 刘太医或苦笑或摇头或叹气。几乎每天一下衙就被杜家的马车载了去。 云山雾绕含糊其辞间,有心人们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蔡国公夫人胎是保住了。心神不定,夜里总是梦魇。 怀孕的人心思多,加上杜燕绥还在西边打仗呢,别说没梦魇,没腹泻。蔡国公夫人睡不踏实是肯定的。 得了消息的岑四娘和杜静姝都去国公府探望。都只见着老夫人,说岑三娘要静养,请她们回了。 二房老太爷吃了半个长寿果,听说之后,把多的全扔了。指着鼻子大骂了刘氏一顿。说她不该往国公府送吃食。 刘氏回头又骂了韦小婉一顿。 韦小婉委屈的回了娘家。 “你这孩子,怀孕的人多心。你去看望也就罢了。干嘛要送果子去?”韦母嗔了韦小婉一眼,拢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是啊,母亲也只是心疼自己。十两一个的长寿果舍不得吃,装了给她带回夫家。也是想让她讨好长辈,日子过得舒坦些。 可韦小婉心里仍存了疑:“母亲,那果子可不能多食。” “我……哪里知道!”韦母别开了脸,转开了话题,“好在胎保住了。否则蔡国公夫人要怨上了你。杜燕绥哪里还会念着是堂兄弟提携你夫君。” 韦小婉想到这里也满脸愁容:“我本是想讨好于她,没想到竟出了纰漏。罢了,给小青说一声,姐姐怕是帮不了她的忙了。” 韦母叹气道:“你妹妹也是苦命的。急着嫁进开国侯府,指望着崔三郎立个战功给她挣个诰命。崔家就这么垮了。杜燕绥又做了主帅。她心里愁得不行,连日来总睡不着。好在水月庵的静言师太法力高深,给她做了**,念了三日经,这才让她心思安宁下来。对了,蔡国公夫人不是梦魇么?不如请静言师太也为她做场**。” 韦小婉是知道静言师太的。做姑娘时就常和妹妹一起去庵堂进香。水月庵就在城里,环境幽雅。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想吃素斋都爱去那里。 她迟疑了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岑三娘出门去水月庵再出点岔子,女儿就真把国公府得罪了。” 韦母嗔道:“你以为她想去,静言师太就得接着?你妹子做**,那是舍了多少人情才清了庵专为她做的。蔡国公夫人想去,人家水月庵还要关庵门三日,不待外客。这长安城又不止蔡国公府一家勋贵。这样吧,你回去问过你祖父的意思。” 韦母说的在理。 老太爷如果觉得行。再请娘家出力请动静言师太。如果岑三娘身体渐好,不再梦魇失眠。二房就算立了大功了。此事请老太爷作主,也不算自己擅作主张。 韦小婉想到这里拉着韦母撒娇:“老太爷如果同意,回头女儿再请母亲帮这个忙可好?” 韦母点了她一手指笑道:“我是你亲娘,不帮你帮谁?有长辈作主,你就是个帮忙跑腿的。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你头上。就这么着吧。看亲家的意思办。” 韦小婉回了杜家,求见了老太爷,把母亲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忐忑不安的说道:“祖父,三娘是多食了孙媳孝敬您和母亲的长寿果才腹泻。虽说胎保住了,她却夜夜失眠。孙媳心里不安。我娘说的这个法子,孙媳有心,却也不敢擅作主张。还请您拿个主意。” 二房老太爷只说道:“我心里有谱,你且去吧。”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韦小婉心头却安定了不少。还是母亲说的对,有长辈出面。此事办得好,二房就立了功。办不成,自己总算在老太爷面前消了罪,表明了心意。 二房老太爷待韦小婉一走,叫了得力的管事先去打听水月庵和静言师太。得了确切的消息,这才坐了轿子往国公府去。 “水月庵,静言师太……”杜老夫人念着这两个名字,问尹妈妈,“我记得二十年前,我好像去过水月庵。” 尹妈妈也记起来了:“是,那时候老国公生了场病,您去做**来着。那时候水月庵主身边的大徒弟就叫静言来着。” 二老太爷道:“三郎媳妇也没料到那长寿果会被九郎媳妇一下子吃了两枚。她也是好心。听说水月庵的**有用,就巴巴的来告诉了我。我叫人去打听了下。水月庵香火鼎盛,环境幽雅。如果做三天**,水月庵会关闭庵门,只接待一家。也不虞有外人冲撞了九郎媳妇。再多派些人护着。能让九郎媳妇安心的养胎,也是件好事。” “二伯,咱们是一家人。您也不用歉疚。我已经罚了三娘身边的丫头。如果不是她们没劝着,也不会有这场风波。三郎和燕绥是堂兄弟,只有亲近的份,哪里会因此小事就记恨呢。这事我得问问刘太医,看三娘是否能出府去。”杜老夫人微笑着说道。 二老太爷就放了心,露出了笑容:“我也只是来说个法子。用不用,您拿主意。” 晚上继续 ☆、圈套 圈套 水月庵在城南,占地有二十来亩。.. 庵堂前面供奉送子观音的地方并不大,只得一进院落。后院占去了四分之三的地方,极宽阔。 前庵主是人心思通透的,花心思把个后院整治了一番。侍弄成了冬能赏梅,夏日清幽的好去处。 且不说有着百年树龄的几株高大青松四季常青,引了曲江活水进来,弯弯曲曲盘了处浅浅的池塘。又运了些玲珑石依水建了假山,修了亭台,错落着种着十来株虬劲的老寒梅。更有几亩地全种了竹。凑齐了岁寒三友。 这青松下,梅林中,竹林里又分别修了数间小院。豪门权贵的年轻女郎能三五成群出城骑马狩猎。出嫁的夫人们在府中花园里宴请烦了,想找个清静地方散散心。或想单独见个什么人,不方便去酒肆,就约了在水月庵碰头。 素斋一席就能收二十两银子,加上常年的香油供奉,水月庵倒也不愁庵产不丰了。 大唐佛法道教都极受推崇。水月庵的师傅们心怀怜悯之心,对穷苦人家施药施粥派发手抄经文,不取分文。待豪门贵妇礼敬有加,斋菜又做的好。得了众口称赞,水月庵的香火越发鼎盛。 想让水月庵闭门三日,不接待别的香客,那是极难的事情。 听得是为领帅平定西突厥的蔡国公夫人诵经安胎。主持静心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蔡国公为保边疆杀敌,造福边疆百姓于国有功。为他的夫人诵经祈福,消了国公爷带来的杀戮是功德一件。我佛慈悲。” 算了黄道吉日写了贴子 分卷阅读312 - 分卷阅读31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3 送到了国公府。 头一天,方妈妈就带着丫头婆子进了水月庵。水月庵三套精舍。方妈妈嫌青松居离前面近了,吵闹。挑剔梅舍靠水,蚊虫多。最后选中了最清静的竹舍。抬了箱笼背褥,自家夫人惯用的家什摆设,悉心的铺设起来。 连水月庵的厨房都进去转了两圈,亲自把三天的菜单拟了,食材也让府里单独送来。 静心师太瞅着国公府打前战的丫头婆子就是十二人,心里盘算着要管多少人的饭食,少不得还要提醒方妈妈两句:“庵堂只待女客,少夫人的侍卫们不能进庵堂的。” 方妈妈笑道:“我们国公府自然不会坏了贵庵的的规矩。庵里都是女师傅,侍卫们五大三粗的自然是不能进的。不过,我家少夫人来做**,不能带侍卫进庵,庵主自当保护我家少夫人的安全。若有个意外,嘿嘿,贵庵就等着皇上降罪吧!” 静心师太听着前头的话面露微笑,末了也收了那起世外高人的作派,有些惶恐不安。心想万一出个什么事,倒真抗不住国公府的怒火。 方妈妈敲打够了,就掏出一千两银子捐香油钱。出手豪绰,又让静心师太喜出望外。打起精神,将庵里的女尼分了班,轮班后院巡逻。 八月酷暑,出行宜早。 天蒙蒙亮的时候,国公府外已排好了出行的车轿侍卫。等到岑三娘上了马车,才小心的护持着浩浩荡荡的离开。 水月庵前已用净水清洁了地面,静心师太带着庵里的女尼在门口侯着。 “少夫人,您当心。” 此时天已经大亮,水月庵四周的铺子摊点都开了张,好事的百姓瞅着国公府的队伍到来,议论着水月庵闭庵三日为蔡国公夫人做**的事情。 岑三娘挽了牡丹高髻,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对襟大袖衫,髻间只得几枚银饰与珍珠头面。她瞧上去精神不太好,加上素淡的装扮,一张脸苍白憔悴不堪。 她扶着阿秋和逢春的手下了马车,朝静心师太微微颌首道:“这几日有劳师太了。” 静心师太口念阿弥陀佛,率众女尼簇拥着岑三娘进了庵堂。随即关上了庵门。国公府的侍卫们一直也没有进去。就近在水月庵旁的客栈里包了座院子住下。 “瞧清楚了,是蔡国公夫人。”一名坐在小摊上吃早点的人轻声说道。 旁边另一人就放了筷子,扔了十枚大钱,起身去了。 进了后院,静心师太陪着岑三娘缓缓走向竹舍。 岑三娘瞧着庵里后院的景致,抚着胸口轻叹道:“一进这里,竟暑气全消。入目满是清翠,竟觉得精神都好了几分。” 听她夸奖,静心师太也笑了:“不是庵里景好,只需修得心静,烦恼顿消。” “修得心静……多谢师太指点。”岑三娘柔弱的说道,露出有所顿悟的神色。 静心师太暗暗得意,如此一来,水月庵想必又多了一份长年供奉的大户。 说笑间已进了竹舍。 此间院子全用竹子搭就,里面并不简陋。地面铺了地毯,竹椅上搭了锦绣的椅袱。竹床上挂着白色的纱帐。书桌上整齐摆着文房四房,一叠闲书。案几上摆着苏绣插屏,梅瓶里插着佛尘孔雀翎羽。 岑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榻上坐了。 逢春去端了茶具摆在小方桌上,跪在榻前煮茶。 静心师太吃了一盅茶就告辞了:“时辰已到,贫尼这就去前院做三日**。少夫人身子不方便,请您遣个人换了衣裳代您赴**吧。少夫人在此焚香诵经请收藏、推荐。贫尼已吩咐庵里女尼巡视后院,夫人放心便是。” “我的丫头暖冬为此已斋戒了三日,让她随你去吧。”岑三娘叫过换了身素裳的暖冬随静心师太去,又让夏初送她们出门。 出了门,一张银票不落痕迹的送到了静心师太手中。夏初指着后门笑道:“每日都要遣丫头回府里给老夫人报讯,还请师太嘱咐弟子一声,行个方便。” 静心师态微笑着应了。离开竹舍一瞧,居然是张五百两的银票。静心不由得欢喜万分,打起精神领了暖冬去前殿。 前殿隐隐传来了诵经声,**已经开始了。 晚饭过后,阿秋与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去了后门。 守后门的女尼早得了吩咐,瞄了一眼,就开门让她们出去了。 后面停着辆马车。阿秋扶着那婆子上了车,黑七赶着车驶离了水月庵。 盯着庵堂后面的人匆匆叫人去报了讯。 黑七戴着斗笠驾着车,慢悠悠的沿着曲江折转,朝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好一招金蝉脱壳,可惜瞒不过我的眼睛。”崔季冬站在黑七必经之道的二楼上,看着那辆车慢吞吞的走着,冷冷的说道。 他身边站着个穿长衫做管事打扮的人,轻声说道:“二爷,您怎么猜得到那婆子打扮的人是杜少夫人?水月庵干净,静心师太除了贪点银子,却也不敢私自放人坏了庵堂的清誉。**也是实打实的。杜少夫人怎么会想得到这是圈套?” 崔季冬冷笑道:“别的妇人信道遵佛,良善温婉。岑三娘敢在我开国侯府门口打滚撒泼,她若信了,才是怪事!” “可是国公府不是传出消息说她中了招,且前门的探子也来回报说她脸色不好。”管事有些疑惑。 崔季冬负手站着,淡淡说道:“我令人守在国公府的地沟出口,知道看到了什么?岑三娘根本就没有喝过药。煎的药全倒进了地沟里。百密总有一疏。她绝对想不到,我竟是从这里看出了破绽。” 管事心里一惊:“如此说来,她到水月庵是为了引咱们……” “是又如何?又不是我们崔家一家想要对付杜燕绥。反对武后的世家,都在暗中联了手。杜家想将计就计引出制造事端的人。岑三娘不惜抛头露面,让人知道她进了水月庵。可惜呀,只要她敢来。她就逃不掉。”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敢乔装扮了从后门走?” 崔季冬笑了:“如果只有咱们一家,力量自然不够。那辆车说不定只是个诱饵……”他顿了顿,指着黑七走的方向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叫人盯着,别让咱们的人出手。” 管事的领了命去了。 黑七小心的驾着马车,走得平稳异常。水月庵虽在城中,靠近曲江,却不是繁华的闹市区。他照着既定的路线走到一处街巷时,耳边听到了箭矢掠过带出的风声。 黑七扬鞭抽了过去,大叫一声:“少夫人当心!”人利索的往后退进了车厢里。 路边一间铺子突然开了门,冲出来七八个黑巾蒙面的刀客。 房顶上站着个手持长弓的人,黑七的鞭子刚伸出车帘,一只箭闪电般射了过来。 顷刻间来人就把马车围了个严实。 为首之人看了眼站在 分卷阅读313 - 分卷阅读31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4 房顶上戒备的弓箭手,什么话都没说,扬了个手势,刀客挥刀斩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只听到房顶上一声惨号,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弩箭狠狠射中一名弓箭手,冲击力带着他从屋顶上滚落了下来。 为着之人叫了声:“不好,有埋伏!” 声音才落,弩箭射向了围攻马车的刀客。 他又喊了声:“捉马车里的人!” “束手就擒吧!”黑七哈哈大笑,两架弩弓从车窗处伸出来,朝着刀客们射了过去。 里面夹击,刀客死伤了好几人。 不捉到马车上的人为质,怕是这队人都要丧命在这陋巷中。刀客也拼了命的砍向马车。 只见车厢壁被大力踹开,两个人从里面跳了出来。巷子四周也冲出一队国公府侍卫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仅留下了为首的刀客。他看着黑七身边那名身材矮小的侍卫,心知上了当,恨声说道:“要杀便杀!” 黑七冷笑道:“说出是谁主使,便饶你一命。” 为首之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某乃死士!”说完就服了毒。 扮成婆子的侍卫皱眉道:“真是豢养的死士!” 寻常人家养不起这种视死如归的死士。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黑七叹了口气道:“收拾了。” 远处,一名伏在屋顶的人慢慢把头缩了回去,匆匆回去禀了崔季冬。 崔季冬大笑道:“瓮中捉鳖,岑三娘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晚点还有一更 ☆、入瓮 入瓮 夜色渐渐沉了。.. 竹林里静的连风声都听不见。 水月庵后院的墙头悄无声息的探出一条黑影,落了地,慢慢的接近着竹林。看到两盏灯笼顺着石子甬道巡夜过来,来人悄悄躲到了阴影处。 两名巡夜的女尼进了竹林,敲了敲院门。 门口值夜的婆子开了门。听见岑三娘已经睡下了,两名女尼念了声阿弥陀佛,提着灯笼走了。 他身手敏捷的进了竹林,攀上了一棵竹子。 居高临下一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正房窗户上映出一道身影,起身的时候,突出的腹部格外清晰。 屋子里夏初扶着腰慢慢的在窗口走了几步。她已经换上了岑三娘的衣裳,梳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发髻。走到窗边坐下提起毛笔临帖:“给我磨墨添茶。” 阿秋曲了典膝笑道:“是,少夫人!”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夏初的肚子:“这裹肚用的是没用完的羽绒,鼓鼓囊囊的,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夏初一把拿开她的手笑道:“好在夜晚凉快,否则汗都给我热出来了。快别闹了。” 两人低声说笑着,身后突然响起了黑七的声音:“你俩说笑再大声点,十里外都能听到!” 两人一惊,回头见黑七抄着双手站在阴影里。 “呀,黑爷可真是好本事,竟悄无声息的进来了。”阿秋惊叹了声。 夏初正要说话,低头看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脸就烧了起来。 “少夫人这时辰该歇了。”黑七淡淡说道。 阿秋扶了夏初离开了窗户。 过了片刻,看得到一名丫头打扮的人吹熄了灯。竹舍一片宁静。 探子轻轻滑下,猫腰出了林子,嘴里发出蟋蟀的鸣叫声。 渐渐的,水月庵后院院墙跃进来二十号人来,三五成群,似并不是一路,又似彼此间认识,点了点头,就围向了竹舍。 探子先翻过院墙开了门,来人闪身而入。有的奔向两边厢房,有一群人直接冲向正房。 摸进厢房的一看里面没有人,心里一惊,还没说话,就听到正房响起爽朗的笑声:“某等侯诸位多时了!” 只见竹林外响起甲胄碰响的声音,火把点了起来,星星点点,将整个竹舍包围了起来。 “何方贼子,竟敢夜入水月庵!京兆折冲府果毅都尉李尚之奉命擒拿,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冲进正房的人里突然发出声惨叫:“有埋伏!” 阿秋和夏初爬到了床底下,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黑七杀死一个冲进来的人,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阿秋看到那人死在眼前,不觉发出一声尖叫。 听到房里有女人的叫声。院子里的人互看一眼,都一个心思,外面有大批府丁包围着,也不见得冲得出去,不如冲进正房杀了岑三娘。几乎全朝着正房提刀就冲来。 “从后窗走!”黑七扭头吼了声,挡在了门口。 阿秋和夏初慌乱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朝着后窗奔去。 “夏初,快点!”阿秋翻了出去,急得直叫。 夏初扭头一看,黑七一个人挥着长剑在门口抵挡着。 外面的府丁也冲进了院子,一时间冲不到正房门口,场面乱成了一团。 “你躲好!”她看到地上扔着的弩箭,一咬牙又跑了回去,拿起弩箭扣响了板机。 黑七听到身后弩箭的机括声,吓了一跳,头一低,弩箭从身边飞过去射进了门口来人的胸口。他扭头一看是夏初,气得大骂:“我以为后面来贼了呢!添什么乱!你会使么?” “会!”黑七的弩是二尺长的大弩。后座力直接将夏初推到了地上。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爬起来从箭囊里抽出箭往弩机上放,一边喊道:“少夫人教过的!” “杜夫人在这里!”有人看到夏初挺起的肚子喊了声,外面分了一半的人与府丁们抵抗,一半的人前赴后继的冲向正房。 “窗户!”黑七站在门口挡着,忙里偷闲喊了一嗓子。 夏初抱起弩朝着窗户扣响了机括,一声惨叫响起,她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我,我,我射中了一个。” “好样的!继续!”黑七头也没回,仗着门口窄,一口长剑舞得银光闪闪。 “放箭!”外头传来李尚之的喝声。 黑七一脚踹出,顺手将竹门狠狠关了过去。转身打了个滚,夺走了夏初手里的弩,拖着她躲到了柜子后面。 箭矢射到竹舍墙上门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此起伏伏。 黑七一只手将夏初的脑袋按下去,一手抬着弩朝着外面。 后窗下传来阿秋的哭声:“夏初,黑爷,你们还在不在啊?” “躲好!别出来!”黑七扭头喊了一嗓子,将夏初牢牢护在了身下。 感觉到黑七身上散发的气息,夏初眼一闭,小心的靠在了他身上,一颗心咚咚跳着,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三处精舍隔得并不远,声音传来时,方妈妈正陪着岑三娘坐在静白师太的禅房里。 “少夫人,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这里只有奴婢和静白师太啊。您何必一定要露面冒险呢。”方妈妈担忧得不行。 “我不 分卷阅读314 - 分卷阅读31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5 露脸,让他们瞧清楚我进了水月庵,又怎么会跳进陷井?”岑三娘望着门口,平静的说道:“狡兔三窟。这不正好三处院子么。竹舍中了埋伏,漏网之鱼会想我在哪里。每一处都有埋伏,等有人想到我不在三间院子里时,已没时间来找我了。” 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方妈妈吓得霍的站了起来,伸手挡在了岑三娘身前:“谁?” 淡淡的光线下,来人全身笼在了黑衣里,蒙着头脸,冷冷笑道:“我家主子所料不差,既然有所准备,你自然不会以身为铒住进三处房舍里。杜少夫人,可惜,你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静白师太唱了个佛号:“施主,此乃清修之地。放下屠刀吧!” 那人呵呵笑了起来。 岑三娘在方妈妈身后轻声问道:“你家主子是谁?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人冷冷一笑:“你去问阎王吧!” 挥剑就砍了过来。 他的手高高扬起,惊得方妈妈张大了嘴,惧怕得连喊叫都没能发出来。这时他身体僵硬,竟倒了下去。 “哎哟,你们早点出手呀,吓死老娘了。”方妈妈揉着胸,挡在岑三娘面前,“少夫人,您千万别看啊!” “我不怕的呢。”岑三娘笑道。 门口站出两个人来,拖着那刺客的尸体出去了。 门口却又走进来一人,穿着黑色的箭袖长袍,戴了顶帷帽。 方妈妈一惊:“你是谁?少夫人,他不是咱们府里的侍卫!” 岑三娘听着探出头去看,只见那人轻轻的掀起了面纱,露出滕王深遂英俊的脸来。 岑三娘呆了呆:“我府里的侍卫呢?” 滕王负手站着,嘴角轻轻往上勾起:“怎么,本王来得及时救了你,你就不先谢过本王?” “阿弥陀佛。”静白师太念了声佛号,起身就往外走。 方妈妈急了,一把扯住她:“你什么意思?” 岑三娘叹了口气道:“方妈妈,你去外间侯着吧。顺便看看府里的侍卫怎样了。王爷,恕妾身不便行礼,您请坐吧。” 方妈妈看了眼滕王,大声说道:“少夫人,奴婢就在门口,有事您招呼一声。” 她狠狠的瞪了静白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佛灯如豆,岑三娘半倚坐在榻上,手轻轻搭在腹部。晕黄的光线映得她眉眼越发柔和。 滕王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目光渐渐移到她的腹部,声音冷了下来:“你就不怕我也是要你腹中孩儿性命的人?” “听您语气,有很多人都不想看着他出世。是想让国公爷分了心,打败仗么?”岑三娘淡淡的说道。 滕王蓦然发了火:“你知道还敢以身涉险?若不是本王没走,又恰巧是这间水月庵,你以为你躲在静白的禅房里就没有人知道?你以为布下了陷井,等人上勾。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你哪怕请得李尚之调动三百府丁,你以为就能一网打尽?来的可都是死士!你以为就崔家一家吗?” 岑三娘沉默了会道:“外头十名侍卫死了几个?” “没死,怕弄出动静来叫你给跑了,全用药迷晕了。” 岑三娘松了口气,腹部一抽,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踢还是在挥胳膊,疼得她抽搐了下,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怎么了?”滕王吓了一跳,走近了几步,手就伸了过去。 岑三娘下意识的护着肚子往后缩了缩。 滕王的手僵在空中,缓缓伸了回去。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伤感:“本王可以告诉你。你住的院子,国公府的地形图都是小青画出来的。她过目不忘,去你府上,就是为了绘出国公府地图。你防着我,倒是防对了。从前我对静白有恩,你不必为难她。”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再无更多的解释。 他前脚出门,方妈妈后脚就跟了进来:“少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了。外头的事交给二舅舅和黑七,应该不会有事了。我就在这里歇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岑三娘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让方妈妈扶着她躺了下去。 离了水月庵两道街,滕王闪身进了间院子,脱下了帷帽。 “王爷,计划了这么久,您突然……”身边的侍卫低声嘟囔了句。 滕王冷冷说道:“本王行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那些世家大族,最是狡猾不过。连个不到二十的女人都算计不了,何以成事?” 明天再更啦 ☆、平安 平安 水月庵折腾了一宵,等滕王沐浴后换过衣裳,已隐隐能听到四周人家已有下人起身的动静。..木门开阖间发出吱呀的摩擦声,水井汲水倒入水缸的声音。青石板路上车轱辘沉沉轧过,摆早点摊的小贩们已经拉着板车出门了。 滕王把一方滚烫的帕子捂在了脸上,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掩住他紧紧蹙着的眉。 只有他心里明白,什么对世家大族的鄙夷,通通都是谎言。他加入其中,也曾想过要岑三娘滑了胎。通过静心,他知晓了她的安排。他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从密道进了水月庵,冷静的看着那刺客迷晕了国公府的侍卫,他都没想过要出手帮她。 他藏在禅房外,静静的看着,不屑着她的安排,嘲笑着她的天真。然而那一瞬间,他看到刺客冲她扬起了剑……那人是要杀了她呀,他想都没想一箭就射了过去。 所有的计划倾刻间化为虚无。他一点懊恼都没有,只庆幸着,自己走了这么一遭。 她半倚在榻上,腹部高高隆起,怕是有五个多月了。这时候落胎,会要了她的命。他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像一只无形的手拂乱了他眼前的棋局,一子落错,满盘皆错。这乱了的棋,要多么艰辛才能走回它原来的布局?滕王感觉到额角突突的跳动着。 “王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屏风外传来徐夫人冷静温和的声音。 滕王拿开了盖在脸上的面巾,早晨清洌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的头脑清醒了些。他不过是与那些老臣,那些世家们达成了默契,提供一些情报。就算他杀了那刺客,让这场行动功亏一篑,他们又不知道他在长安,还去过水月庵。更不会知道水月庵主受过他的大恩,建了条密道供他自由出入。 “回隆州吧。她既然点了杜燕绥的将,就该护着他的妻儿。她没这本事,就乖乖的做个听话的皇后。本王何必要跳入局中,坐山观虎斗,等着鹬蚌相争!”关心则乱四个字跳进了滕王脑中,他冷冷的说道,想用这冰冷的语气摔掉那不该出现在他心里的四个字。 徐夫人暗暗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是。妾身这就去安排。” 滕王又问了句:“小青和素白如何了?” 徐夫人轻声说道:“皇上罚了 分卷阅读315 - 分卷阅读31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6 她们去浣衣局,腿已经被杜老夫人打废了。活着也是受罪。落在她手里将来难免对王爷不利。妾身作主送她们去了。没有一点痛苦。” 等了很久,没听到滕王说话。徐夫人迟疑了下问道:“杜少夫人那边……” 滕王静静的说道:“你亲自安排稳婆和医女。让她平安生下来吧。杜燕绥有个万一,本王给杜家留点血脉。” 徐夫人看着屏风那头滕王模糊的身影,心情复杂。这一刻她也看不懂滕王了。他究竟是为了给杜家留后还是舍不得岑三娘一尸两命?既然和杜燕绥是不死不休的局,为何又要护着她。护着岑三娘就等于给杜燕绥留出一条活路,又哪里是他原先的计划? 可主子的心思瞬息万变,她从来都猜不透。徐夫人想起很多年前太极宫里的滕王,心里怜惜着,他已经过得很苦了,由着性子也没什么不好。 徐夫人恭顺的答道:“妾身知道了。” 岑三娘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了。 外面隐隐传来如滚珠般的诵经声。女尼们的声音悠悠荡荡的飘在空中,像半山的云雾,飘渺空灵。 “少夫人醒了?昨儿可睡得好?”阿秋和夏初连声问个不停。逢春端了铜盆打了水进来,步伐轻盈。 方妈妈正带着丫头抬了食盒进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早晨煮了小米粥,从青松居采了新鲜的松针蒸了豆腐馅龙眼包子……” 仿佛昨晚是自己的南柯一梦,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一看,自己的确睡在静心师太的禅房里。岑三娘纳闷的想,昨晚上砍砍杀杀的,她们怎么个个满脸喜色? 岑三娘由阿秋和夏秋服侍着净了面,重新梳了髻,坐到了桌旁。 包子是豆腐草菇馅的,蒸笼下面垫着一层青绿的新鲜松针,清香扑鼻。配着香油拌的笋丝下滚烫的小米粥,胃里熨帖无比。 “好吃。”岑三娘赞了声,吃了三个小包子,一碗粥,放下了筷子。 “少夫人,走回竹居消消食如何?” 这几个丫头一副神秘的模样,岑三娘从善如流起了身。 早晨空气清新,淡淡的树木草叶清香沁人肺腑。阿秋和逢春扶着她,沿着石子甬道走向竹居。 “门换过了。地毯也换了。墙上还有箭孔。” 竹林依然清幽,院落依然素雅。看起来没什么为化,除了竹墙上多出些孔洞。岑三娘瞧了两眼说道。 阿秋和夏初扶了她在回廊上坐下。 看着院子里丫头婆子或垂手肃立,或穿流不息的忙活,岑三娘微微一笑:“看来昨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阿秋睃了夏初一眼,抿嘴笑道:“少夫人,您给我们说说,怎么突然院子里冒出几百士兵来的?奴婢想的头都大了。” “我们来的前两日,二舅舅就悄悄领着府兵布置在了水月庵周围。庵里出事,来的自然就快。”岑三娘说着就想起了滕王。 他真的参与其中了吗?派了小青来画国公府的地图,为什么又要放过自己?以他能避人耳目的出入水月庵,真要自己的命,又哪里需要那些死士们出手。 她真看不懂他。说他对自己好吧,好像每一次见面都剑拨弩张,紧张不己。说他对自己不好吧。又每每轻易的放过了她。 岑三娘改了话题:“说说昨晚的情况吧。” 夏初蓦的红了脸。 阿秋连比带画的说了:“……伤的活的,接连着都服了毒。听黑爷说都是死士。连夜就抬了出去。又把这里清理个干净。一早静心师太就请了小师傅来请暖冬,**继续做。黑爷说咱们好好的在这里做完三天**。舅老爷领着兵把这后院守得严严实实的。等**完了咱们就风风光光的回府去,气死那些人。” 是了,对方扔下二十几个死士不敢声张。国公府也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知道多少人暗底里气得吐血呢。 岑三娘笑道:“随你们安排吧。我是手无缚鸡之力。好歹夏初还敢拿了弩去射!看来黑爷真是个人材,连带着把娇弱的丫头都逼成了侠女。” “少夫人!”夏初羞的跺了跺脚,狠狠的瞪了阿秋一眼,转身进了屋。 阿秋哈哈大笑,低声在岑三娘耳边说道:“奴婢悄悄的往外看,黑爷正护着夏初躲柜子后面,夏初像只兔子似的偎在黑爷身边。” 岑三娘忍俊不禁:“你呀,出了嫁说话就百无禁忌。别说出去了,当心夏初翻脸。黑爷呢?” “回国公府禀告老夫人去了。他白天不方便进庵。” 岑三娘眼珠一转道:“你是不是瞧见黑爷抱了夏初?” “啊?”阿秋嘴巴张得老大,这话可不能乱说。她只看到夏初瑟缩的靠在黑七身边,黑七的手还按在她头顶,可没瞧到黑七抱夏初。 岑三娘直眨眼睛。阿秋猛的反应过来了,直点头:“对啊,奴婢瞧见了。” 岑三娘满意的摇着团扇:“既然这样。等回了府我少不得要找黑七说道说道了。” **顺利的做完了,岑三娘一改进庵时的苍白,脸色红润,精神矍铄。在庵门口上车的时候,又捧了一盘子雪白的银锭赠静心师太。 水月庵名声大振。静心笑得合不拢嘴。关于水月庵晚间出现的行刺与骚乱,百姓们自然是不晓得的。参与行动的世家大族们打落牙齿和血吞,对杜家多了丝忌惮。 崔季冬愕然的听着管事回禀的情况,喃喃说道:“定还有人在助她。难道除了李家,尉迟老国公也出手了?” 他默默的看着杜家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他不会做那扑火的飞蛾。没找出暗底里的敌人,想再动岑三娘,他首先要保证自己屹立不倒。弟弟脑子不够用,战场上磨出来的骁勇并不适合棋盘里的尔虞我诈。想起父亲离开前的话,崔季冬做出了决定:“对付杜家的,不止咱们一家。咱们不急,等待机会吧。” 岑三娘回了国公府,杜老夫人见她气色不错,欣慰不己。 邹氏也松了口气。 正闲聊着,宫里头武后遣了人传旨。颁了一大堆药材绢帛,还赏了宫里擅长接生的医婆。 水月庵的事情能瞒过普通百姓,却瞒不过宫里。这是对岑三娘的安抚,也是武后向所有人表明态度。她是站在杜国公府这一边的。想动岑三娘,就要想想能否承受一国之后的怒火。 紧接着皇帝也有赏赐来。想必是不想因此寒了前方将士的心。 宫里两大巨头表明了态度,杜老夫人就松了口气。不论世家大族们如何反对武后,只要武氏还做在皇后凤座上一天,那些心思只是道道暗流罢了。 为防万一,岑三娘搬进了花厅住着。八月底,邹家来了消息,杜燕婉顺利的生了个女儿。 “先开花后结果!” 世人都爱生儿子,传宗接代, 分卷阅读316 - 分卷阅读31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7 子孙昌盛。先生了女儿,为讨好彩头,都爱这样说。 邹氏回邹府照顾嫂子去了,把宝儿留下来陪杜老夫人。国公府的家务事就交给了杜总管管着。 岑三娘抚摸着肚子,算起来,她已经五个月身孕了。等到冬来,宝宝就该出世了。 (晚上继续) ☆、密函 密函 大唐的疆域在先帝打下**厥时,北面延伸到了贝加尔湖以北地区。..往西一步步扩张着,随着安西都护府的建立,到达了中亚。 岑三娘瞄了两眼杜燕绥书房里那张简易的地图,就大概明白了西突厥的大概位置。简单的形容,占了一小块今天新疆的西北部,其它的囊括了阿富汗,吞了一部份伊朗,俄罗斯联邦的土地。西接波斯,也就是现在的伊朗,南边靠着巴基斯坦。如果一大块土地还属于中国,大陆的版图至少还会多出四分之一出来。 丝绸之路从长安往西北方方延伸着,出了阳关玉门关一路往西到达中亚西亚。再经由地中海,销出去中土大唐的丝绸茶叶瓷器,换回各种珠宝香料特产。 这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路。像永不消失的金色的沙漠,财源滚滚。 先帝在时,西突厥偶尔调皮,多数时候都很乖。贺鲁原先是大唐瑶池都督府的都督,高宗亲封的左骁卫大将军。先帝过世之后,贺鲁打败了西突厥原来的可汗,自封为沙钵罗可汗的。谋朝篡位了。 西突厥内部谁做可汗,大唐不是十分介意。臣服于我就行了。然而贺鲁自封为可汗之后,瞧不起年轻的高宗,野心膨胀,做臣子还是当大王中选择了后者。 贺鲁了反,西突厥就成了掐住丝绸之路的黑手。想要确保丝绸之路的畅通,想要西边的胡人们温柔的在草原戈壁上放羊,想把这一大片土地纳入帝王的江山,想要确保中土的稳定繁荣,西突厥必打无疑。 战报三日一送。驿站送到长安最近一封,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唐军兵分两路。一路从回纥兄弟的地盘从北往南攻。一路从葱岭从南往北打。 北面有一万骁勇的回纥骑兵相援,唐军主力也在这一方。南边这一路有点惨,背后是态度暧昧的吐蕃。 仗打着,西突厥各部也采取了分而化之的怀柔手段。愿意投降归附唐军的,大唐给钱给粮,还打算封几个贵女去联联姻。死心踏地从了贺鲁的,揍死不包赔。 总之能用最少的伤亡打下这一大片暴动的土地方为上策。杜燕绥最近写来的密折上说了这么一件事。 西突厥被贺鲁挤下台的可汗之子达度要报仇。打仗也是个猛的,就在今年七月联合另一支部落把贺鲁打得落花流水。 只要朝廷招安,正儿八经的让达度子袭父业,封他为西突厥可汗。没经过朝廷赐封的贺鲁名不正言不顺。唐军在新可汗的帮助下打败贺鲁事半功倍。 未开化的胡人很好胡弄啊。赐个可汗,就得了三分之一的部落投诚,何乐而不为?就算高宗不希望杜燕绥被武氏招揽,也架不住诱惑。大臣们也相当赞成。高宗当即就下旨,遣了丰州都督元礼臣前去封前可汗的儿子达度为西突厥新可汗。当然,唐军和贺鲁的仗不能停,照打不误。 放在早朝上议的事是保不住秘密的。 杜燕绥的家书终于和这封密折同时送到了国公府。家书,哪怕是主帅的家书,为了不泄露军机,厚厚的一叠书信写的几乎西域的风景气侯迥异的吃食还有杜燕绥的心情。笔墨浓淡不宜,字迹或端正或潦草。像一本厚厚的日记。 岑三娘读给杜老夫人听,信里没有一句我爱你,亲吻你这样的话,可她却觉得像是听到他在耳边和自己说话,那种浓浓的缱绻沉浸在字里行间,挥之不去。 他最后一纸信笺上说:“草原最美的夏季就快过去了,很快,秋风会吹黄青草,夜里比长安冷,大概是草原戈壁上看不到万家灯火的缘故。” 岑三娘知道,他想家了,想她了。 万里之遥的伊梨河畔,寒冷的风已刮了起来。杜燕绥远眺着长安的方向,惆怅的想,十月的秋,正是乐游原登高聚会,游兴最盛的时候。 那一年秋天的乐游原,他陪着妹妹和杜家的姑娘们去乐游原。用杜燕绥的身份见到了回到李家的岑三娘。 馒头牵着两匹马跟在他身后,几个月下来被高原的太阳晒成了黑馒头,一说话就露出洁白耀眼的牙:“孙少爷,您说达度接受了皇上的赐封,咱们是不是就能早点回家了?” “贺鲁不会让钦差轻易见到达度。探子回来了没?”杜燕绥收拾起情绪,淡淡的问道。 馒头摇了摇头,突然说出一句让杜燕绥失笑的话来:“不知道阿秋怀上没有……” 杜燕绥调侃道:“想生儿子?这一路热情的胡姬奔你去了又不少!” “我的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归降部落献来的美人儿我一指头都没碰过。回家叫阿秋听见您这么说,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馒头急的梗起了脖子。 她的丫头怎么和她一个性子。杜燕绥莞尔一笑,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回去。” 刚回大帐,探子就回来了:“报!钦差明天中午能到碎叶城!” 杜燕绥精神一振,叫来了众将领。 “现在拔营出发,天明前咱们就能赶到碎叶城。贺鲁肯定会破坏达度受封,势必会亲自带兵阻拦。如果能出意不意,杀了贺鲁,群龙无首,西突厥各部必成一盘散沙。”杜燕绥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将军,我们只是先锋探营,三千人马不足以和贺鲁对抗!您只是前来巡营的!”主管探营的王将军冷冷的说道。 不是自己的人终究带不熟啊!杜燕绥也冷了脸:“我是前来巡营的,但我也是征西主帅。不服军令,我现在就能砍了你的人头祭旗。” 王将军大怒道:“您是主帅,更不能以身涉险!你置自己于险地不打紧,你这是拿二十万征西军的失败做赌注!你若下令,未将必奏明皇上!” 杜燕绥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封重新用火漆封好的信交给了偏将:“本帅令你快马回中军大营,将此物交给苏将军。日落前,我要看到苏将军的回执!你亲自去,我在这儿等你。记着,日落前,若你不回,延误军机,当斩!破坏火漆,私阅此信,当斩!遗落此信,当斩!” 三个斩字轻轻的从他嘴里说出,不容置疑。 王将军怔了怔,接过了信贴身放好,叫了亲兵护卫,朝着后方的中军大营飞驰而去。 百里外的中军大营里,征西行军副总管苏定方正焦头烂额。亲兵低声说道:“也许是南下时贺鲁纠结了十万人和咱们对上掉在战场上了。那么宽的地方,雨一下风一吹,谁还找得到!” 苏定方一 分卷阅读317 - 分卷阅读31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8 巴掌拍他脑门上了,后牙槽都咬紧了:“那是皇上的亲笔密函!被杜燕绥拿到就惨了!” 那不仅仅是圣旨啊。苏定方蔫头巴脑的想,这可怎么得了? 亲兵一咬牙:“不如趁他只带着三百亲兵去探营巡视……”他的手狠狠往下斩去。 惊得苏定方跳了起来:“你小子胡诌什么呢?我老苏是那样的人吗?” “报副帅!探营裨将王将军到!”帐外响起一声洪亮的禀报。 苏定方心头一突。王将军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探营裨将,却是王相的亲孙。自己也算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怎么来了?他喝道:“让他进来!” 王将军大步进来,阴沉着脸抱拳行礼:“未将参见副帅!” 苏定方诧异的看着他道:“你领着探营,怎么带着亲兵跑回来了?” 王将军没好气的从怀里拿出那封信来,双手奉上,忿忿的说道:“主帅有令,未将不过是个小小的探营裨将,只能遵从。还望副帅看过信后速速给未将回执。主帅道,若遗误若偷看若日落前未回返,未将的脑袋就挂旗杆上了!” 一瞧瞅到熟悉的封皮,苏定方眼角直跳,一把扯过信,见封口的火漆上印着清晰的杜字,手就抖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的拆开,里面有两张信笺。一封是皇帝的密函,一封却是杜燕绥那手漂亮熟悉的字体:“苏帅见信如晤……” 苏定方的脸时红时白,抓着信推了亲兵一把,高声叫了起来:“叫萧将军来中军大营!不,传令让他速点两万人马驰援碎叶城!” 亲兵愣了愣。苏定方一跺脚自己就跑出了帅营。 王将军急得跟着追了出去:“副帅!您赶紧给我回执啊!不然我跑死马日落前也跑不回去,要掉脑袋的!” 眼瞅着两万人马踏起长长的尘烟飞她出了营,苏定方望着西方最后一缕霞光心忧不己:“但愿来得及……” 身边蓦得传出了一阵大哭声。 苏定方回头一看,王将军蹲在他身边号陶大哭。 他一脚就踹了过去:“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你号什么丧?” 王将军从地上爬起来,一抹眼泪,满脸悲愤:“我就知道天杀的杜燕绥要给我穿小鞋!不让我上阵杀敌死在战场上,就这样斩我,我不服!死也不服!叔,你得帮我!” 苏定方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他一口道:“杜燕绥是那种阴险小人吗?”说完他叹了口气道,“他看在王相的份上在救你……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传令,击鼓升帐!” 明天再更啦,平安夜愉快 ☆、激战 激战 中军帅帐挤满了大将军将军。..像王十四郎这种裨将是没资格进帅帐议事的。听了苏定方半截糊涂话,王十四郎也糊涂的在帅帐外面发呆。 再糊涂,他心里也清楚,这会儿他回不了探营了。万一杜燕绥认真照着那三条斩律行事,他的脑袋就搁不稳了。 “王十四郎!”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肩头,差点把他拍了个趔趄。 王十四郎应声回头,也是一愣:“崔仲冬?你怎么在这儿?” 崔仲冬笑嘻嘻的跳上旁边的栅栏坐了:“我在中军做百夫长。听说你小子胆肥,挑了探营。哥们儿佩服死了。这战打下来,少不得要给探营记个头功!” 三千探营是大部队的眼睛耳朵。要为大军找水源,找驻营地,绘地形图。五人一组,遇到危险,都能单独作战。探营的兵都是精挑细选,弓马娴熟。一声令下,探营就能像胡椒面似的撒出去。西突厥地方大,到处都是戈壁沙漠水泡子。探营二十个小队撒出去,哪怕没遇到敌军,也会遇到流沙,沼泽,回来时都有折损。 探营之后才是五千先锋军。再往后才会是左中右三路大军。探营立头功的机率和先峰军差不多。同时探营也是最危险的。遭遇敌军,中埋伏的机率也高。 王相倒了,王氏一族却不能倒。富贵险中求。王十四郎就奔着探营的立功机会高去的。 他睨了崔仲冬一眼,想起开国侯被削了爵,崔皇后被废为庶人关在冷宫。想想自家的情形,对崔仲冬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情绪。 “甭提了!我现在回不了探营了。杜燕绥磨快了大刀,等着我伸脖子呢。”王十四郎用力踢飞了脚下一块石头。 听到杜燕绥的名字,崔仲冬目光一闪,笑嘻嘻的拿胳膊攀了王十四郎的肩:“他去你探营巡视,给你下套了?我方才瞧着萧将军急吼吼的带着人马出营,前面出啥事了?” 想起苏定方含糊不清的话,又想起杜燕绥在帐中说过的计划。王十四郎明白了几分,又有几分不满:“他看上我的探营精锐,想去碎叶城设伏……主帅跟我一个小小的裨将抢功劳,也不看看探营才多少人!萧将军赶不到碎叶城,他就等着被贺鲁包饺子吧!” 崔仲冬眼睛都瞪圆了:“你是说他堂堂主帅竟先抢了你的探营,带三千人马想去设计贺鲁?乖乖,万一被他料中杀了贺鲁,还要咱们干嘛呀?” 王十四郎冷笑道:“朝廷钦差去册封达度为新可汗,贺鲁肯定会出兵拦截。大军刚过金山,贺鲁就纠结十万人和咱们打了一场。探营三千人,护送钦差的护卫队一千人。贺鲁会亲自带几千人去?他还防着达度和咱们联手呢,少说也会带三四万人马。杜燕绥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想杀贺鲁,做他娘的白日梦吧!” “十四郎你说的对!可这也不对呀!他是堂堂二十万征西军主帅呀?他就不怕断送了三千探营,担个轻敌冒进的罪名?”崔仲冬是游手好闲,可也不是白痴傻子。 王十四郎也想不明白,没好气的说道:“他一主帅,抢着干先锋的活,这叫什么事!” 这时帅帐里响起震天吼的声音:“……恭请主帅升帐!” 两人吓了一跳,听到军鼓敲得震山响,知道是召集所有偏将以上的将领集合,不敢拖延,朝着帅帐奔了过去。 苏定方一袭大红帅袍坐在帅帐正中主位。点卯一毕,就听到传令官托着一张薄薄的信笺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令征西副帅苏定方为葱岭行军总管,行征西军主帅之职。钦此!” 帅帐内外哗啦啦跪了一地人接旨。 信笺上被传令官捧着传阅一圈。帐中将军副将裨将都瞧得清清楚楚,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八个字造不得假,的确是皇帝玉玺。 半字未提杜燕绥。临阵换主帅本是行军大忌。但帐中将领绝大部份是前英国公部属,又有一大部份是世家子弟。见苏定方受了帅印,并无半点替杜燕绥抱不平。像崔仲冬之流更是喜笑颜开。 苏定方想着杜燕绥写的信,心里叹息着,又一番调兵遣将。 离了帅帐,崔仲冬回了营地,召了名家里带来的亲兵,写了几字 分卷阅读318 - 分卷阅读31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19 卷成细卷放进细竹筒里,恶狠狠的说道:“把这封信送到贺鲁手上。你就不用回来了,寻路回京去。” “小人明白。三公子保重。”亲兵将竹筒小心放进了靴子里,匆匆去了。 主帅换成了苏定方的消息一个时辰后才传到了后方的督粮锚重队。 尉迟宝树微微一怔,眉心结了个大疙瘩。 杜静贤却是大惊失色,急着找人探杜燕绥的消息去了。 与此同时,又有两队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中军大营,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碎叶城不远的石山山坳里,搭起了一座简易的帐蓬。 不时有探子回来,低声禀着情况。 杜燕绥默默的地图上标注着,最终圈定了一处:“贺鲁必藏兵于此处,待明日钦差进了碎叶城,便会兵分两路,一路围城切断钦差与达度的联络,一路分兵袭击达度的营地。贺鲁必会亲自带兵打达度。咱们从这里插过去,就能和达度形成里外围合之势。” “将军,如果贺鲁围城的兵马回身救援,咱们就成夹沙肉了!”一名偏将说道。 杜燕绥淡淡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接了帅印,苏帅派来的先锋援军最多比咱们迟上半日就能赶到。大军最多迟上一日必到。只要咱们能扛住,贺鲁这次就跑不掉了。就算他能逃脱,也必大伤元气!” 偏将们倒吸口凉气:“这是让探营为铒!用钦差为铒!” “不是铒,是鱼钩,钓住贺鲁的鱼钩!”杜燕绥眼里寒芒一现,手重重的拍在碎叶城西的地图上。一抹笑容从他脸上浅浅散开,“各位,此一战险之又险,却也能建的不世奇功。若有人不肯去,杜某不留。也不会行军法。” 从军打仗,求的就是建功立业,封妻萌子。仔细一想杜燕绥的计划,众将心里已有了定夺,齐声说道:“末将愿随将军一战!” 三千多人马包蹄上嚼,在浅淡的月光上幽灵般驰骋在广袤的戈壁滩上。 馒头没有跟去,一人一骑站在山丘上目送着队伍远去。他跪下磕了个头,眼里泪光闪烁:“孙少爷,您保重。我一定会活着把消息带回去。” 馒头翻身上马,往东走了。 碎叶城建在流向沙漠的碎叶河边,东北是巍峨壮观的美丽天山。两边雪山夹峙,温泉众多。东方是如镜子一般清澈的伊塞湖。 曾经有一个著名的大唐和尚西去取经,沿着两千多公里的天山古道,翻越着群山,走出险地之后,就到了碎叶城边美丽的伊塞湖。用虔心踏出了这条千年古道。 之后无数的商人沿着这条路带着驼群马帮经过碎叶城去向西域各地。 每每到了碎叶城,翻山越岭疲倦不堪的商队都会选择在碎叶城歇脚。久而久之,这里聚集成了繁华之地,成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 册封达度的钦差大人也不例外,进了碎叶城歇一歇,再出发前往二百里外达度的营帐宣读圣旨。 秋天的塞外阳光透着清光,中午的气温能让所有人解了羊皮袄子,换上丝绸长衫。未时过后,再一件件添衣。到了晚上,恨不得把头缩进袄子里围着火盆不再动弹。 午时才过,钦差刚把一方绞好的热面巾盖在脸上用力的揉搓着,客栈外面轰的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大军围城了!” 钦差是文官,骇得手里的面巾落了地。 “大人!贺鲁调兵围了城!”一名护卫冲进来高声禀道。 贺鲁是冲着自己来的!钦差两股战战,想起自己的使命,用力站直了腰:“信传出去没有?接应的援军几时能到?” “禀大人。一路行程早已报于我军知晓。不过……只是围了城,却没有进攻。倒是件蹊跷事。” “加强戒备!吾乃大唐钦差,替天子行事,料那贺鲁也不敢乱来!”钦差想起自己的身份,底气又壮了几分。 沙漠边缘的一处丘陵背风处,杜燕绥带来的人马睡得正熟。山顶上望风的探子隐隐看到一片尘烟从天边飘起,猫腰下了山。 贺鲁带着两万人马朝着达度的营地奔驰着,远远的看到雪山,哈哈大笑:“儿郎们,等杀了达度,提着他的人头让大唐的钦差册封去!” 跑得酣畅淋漓的胡人们兴奋的扬起了鞭子,在空中抽出一声接一声的响鞭。 马蹄夹裹着尘土漫天飞扬,像风暴卷过大地。 冲进雪山夹峙的峡谷平地,只要出了峡谷,前方百里外的草原就是达度的营地。 雪山连绵起伏,有的峡谷宽达百丈,窄处只容十人并肩而过,地形像串起来的葫芦一般。凡宽处,大队人马必放马奔驰,窄处必先令三千先锋探道。贺鲁并不莽撞。 三千先锋平安过了窄地。眼看着贺鲁的主力像蚂蚁似的从狭窄的葫芦口汹涌涌出,杜燕绥轻喝了声:“放!” 四周响起了闷雷声,被推倒的山石轰隆隆的滚下,火油被一瓶瓶摔进了队伍,一轮火箭过后,峡谷里燃起了浓烈的黑烟。雪亮的铁制箭矢划破空气,嗖嗖不绝落下。 贺鲁的队伍尾巴像被蝎子狠狠的叮咬了一口,倾刻间混乱起来。 “后方有埋伏!”胡子叫嚷着。 火油里夹着狼粪,黑烟冲天而起。主力已经通过了葫芦口,只要往前,就会顺利到达一马平川的达度营地。 贺鲁嘿嘿笑着:“狼烟传讯,袭我后路,想来个前后夹击!传令,领五千人先灭了后头那群不知死活的狼崽子,再慢慢嚼了达度的骨头!” 尽管占据了险要,尽管探营都是以一当五的好手,也敌不过嗷嗷叫着,不知死为何物的胡人。 达度领了兵来攻,这边贺鲁也占据着峡谷入口凭天险抵抗。 只有三千多人,等到山石推尽,箭矢用光,就只能全体上马真刀真枪的拼了。 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抵抗拖延着时间,看着风从温暖变得寒冷,看着日头一点点的沉下群山。空中已升起一弯淡淡的月。 耳边那些丁丁当当的声音,惨叫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 “上马!”杜燕绥干涩的喝道。 一直没有投入战斗的国公府三百亲卫利索的翻身上了马。浑身浴血的探营士兵也上了马。弓仍背在身后,箭囊里已空空如也。探营的兵将无一例外的都握着柄雪亮的长刀。再看跟在杜燕绥身边的三百亲卫,人人还刀入鞘,从负着的枪袋里抽出了一杆飘着血红樱簇的烂银长枪。 “昔日的天策枪!”有人惊呼了起来。 荆楚挺直了胸,望向手持长枪的杜燕绥:“孙少爷,下令吧!” 漫山遍野的胡人怪叫着朝山上涌来。杜燕绥扭头望向远方,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远方扬起的尘烟。那黑暗中似闪动着红色的旌旗,让他瞬间感觉到心在抽搐,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终于等到了 分卷阅读319 - 分卷阅读32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0 。 杜燕绥长枪指向远处,大声说道:“咱们的援军到了!咱们已经拖住了贺鲁,剩下的事就交给咱们的兄弟了。命乃天授,活着回去立功受赏吧!” 一句活着回去立功受赏激发了所有人的斗志。 探营的马都是百里挑一,此时从高处纵马冲下去。国公府的枪马队在前。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挥动,顿时给后面的探营开出一条染血的通坦大道。二千来号人像开了闸的洪水,马借地势气势如虹。顷刻间就撕出了一道口子,冲破了贺鲁的队伍,朝着南面奔去。 戈壁大漠地势开阔,唐军队伍来得快。杜燕绥领着人刚冲出去,唐军已进了雪山峡谷。胡人观察烟尘就知道队伍有多少,达度挥舞着胡刀嗷嗷大叫:“唐军援军到了,杀贺鲁!” 贺鲁一看小股唐军从山上冲出了重围,后面又涌来了至少两万人,心头一慌,叫道:“冲出去!” 他的人也不少,朝着葫芦口外冲开了达度的防线。 萧将军带着人趁势咬着贺鲁追了上去。 照计划,杜燕绥带着三百亲卫队与探营冲出去之后,如果分散,就自去唐军自葱岭往北进攻的大部队汇合。 除了小部份探营跟了上来,他身边就只有三百亲卫队。跑了大半时辰,队伍才缓缓停了下来。 荆楚点了数,低声禀道:“一共五十七十三人。亲卫伤亡三十八人。往南二百里是真珠河,等过了河,再走五百多里就是乌孜别克山口。山口外是葱岭。只要到了山口,就能和咱们的队伍汇合。” 杜燕绥提起精神说道:“传令下去,今晚之前渡过真珠河。” 深秋,岑三娘怀孕八个月了,肚子大的惊人,起个身都有点吃力。她经常躺下,视线就被隆起的腹部挡住。 这时候又没有剖腹产,岑三娘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如果盆骨小,生不出来咋办?她愁的都不想吃饭了。然而由不得她。她只少吃了一顿,就饿得心慌,看到肉就像饿了几辈子似的。 怀是怀上了,头胎本来就是鬼门关。生不出来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结果武后赐的医婆和刘太医同时都做出了猜测:“少夫人恐怕怀是双生子。” 岑三娘眼睛一亮:“真的?” 医婆肯定的点了点头:“依老身的经验,这怀象极有可能是双生。只是生的时候大人要多受些罪。”说到这里她又赶紧补了句,“少夫人放心,只要有准备,就无大碍。” 杜燕婉早出了月子,抱着女儿搬回杜家来住,邹氏和宝儿也跟了来。杜家前所未有的热闹。 听到医婆说岑三娘可能怀的是双生子,杜燕婉喜的眉开眼笑:“祖母肯会欢喜。杜家人丁少,就盼着你多生几个。三娘你可真会省事,一年生俩,两年生四个,三年生三双……” “你当我是猪啊!”岑三娘大笑道。 邹氏也笑了起来:“嫂嫂快别说了,哪有你这样算的。” 还有两个月就生了。岑三娘想着杜燕绥知道一生生俩定会喜得合不拢嘴,觉得身子也不沉了,满脑子都在想的会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一男一女也不错。 有了双生子的诊断,杜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却不敢说了出去。只说要给岑三娘庆生。 这一年,岑三娘该满十八岁了。 看着老太太这欢喜劲。杜燕婉又在旁边起哄。就定下只请亲近的女眷过府吃席。 帖子发给了岑四娘,杜静姝,又请了李家的小韦氏。杜家大房的族长夫人,二房的几位婶娘,韦小婉。加上杜燕婉和邹氏,热热闹闹的摆了两桌。 张氏的孝期才两年,岑三娘也没有穿红,穿了件浅粉的对襟大袖,薄薄施了层脂粉,由阿秋和夏初扶着和同辈坐了一桌。 许是很久没看到府里这么热闹过了。杜老夫人贪起杯来,连饮了一壶果酒。 众人正说笑着,往常见了席面酒水就停不了筷子的刘氏却显得异常奇怪。目光躲闪着,也不抢着说话了,变成了个锯嘴葫芦。 杜老夫人笑道:“他婶娘,少有见你胃口欠佳的时候,连最爱的羊肉锅子都吃得少。记得你是吃半锅汤四个肉夹馒都不含糊的主!” 众人听着都掩口笑了起来。 刘氏脱口说道:“三伯娘待我好,我又不是不懂报恩的人。我心头里难过……”眼里就冒出泪光来,掏了帕子哭了起来 韦小婉急的起身走了过去,扯了扯刘氏的袖子道:“母亲!今日是三娘芳辰……” 杜老夫人借着酒劲笑道:“他婶娘有什么为难事,伯娘能帮的定不含糊。且收了泪,欢喜着吧。” 刘氏擦了泪,情不自禁的看了岑三娘一眼,掩饰道:“也没什么大事……”她素来心直口快,这会儿被逼急了,倒说出一个让众人大笑的理由来,“三娘就快生了,三郎比九哥儿还大两岁,我这媳妇还没动静。” 韦小婉羞红了脸,心里松了口气,嗔道:“母亲,哪有这样比的。你叫媳妇日后怎么见人!” “乖,是母亲着了相!” 两人一言一语把事情掩饰了过去。席间又一片欢愉声。 这时二门外突然冲进来个婆子,大声叫道:“老夫人少夫人不好了!羽林军把咱们府围起来了!” 能让羽林宫围府,只能是宫里传的旨意。 能让宫里传下围府的旨意,必定是杜燕绥出了大事。 杜老夫人手里的酒杯哐当摔到了桌上。 女眷们纷纷变了脸色。 杜燕婉霍然站起,指着那婆子厉声说道:“一个守二门的婆子竟敢坏了规矩胡乱闯进正气堂,给我拖下去!” 婆子眼珠一转用力挣脱前来拉她的人,奔着岑三娘就冲了过去,高叫道:“少夫人,国公爷出大事了!宫里头的羽林军是来抄家拿人的!” 声音又尖又利,听得在座的人心口卟卟乱跳。 杜燕婉拿起自己的碗朝那婆子砸了过去,正中她的额头,砸了个满脸桃花开。趁着那婆子惊慌,杜燕婉叫道:“还不赶紧堵了嘴拉出去!” 看着那婆子被拖拽走了,杜燕婉回身看岑三娘:“消息不明,嫂子你千万别上当!” 岑三娘心头一紧,沉静的坐着,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她是守二门的婆子,真有那么严重,羽林军早就冲进来了。再说,杜总管还在前院呢。” 她偏过头看杜老夫人:“祖母多饮了两杯酒,尹妈妈,去端醒酒汤来。” 她这般镇定,倒让杜静婉愣住了。 这时方妈妈急着从外面走来,走得急,脑门上见了汗,神色尚还镇定:“外头杜总管来禀,领头是羽林卫的一名校尉,想求见老夫人。听说府里在给少夫人庆生,内堂都是女眷,就前院议事堂侯着。” 是羽林军来了,却很客气。杜老夫人心神一松, 分卷阅读320 - 分卷阅读32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1 扶着尹妈妈的手站起来,脚步踉跄。 “祖母,您今天高兴,多吃了两杯。且歇着。燕婉,劳您陪着祖母。今天慢待各位了。”岑三娘也站了起来,尽量平和的说道。 国公府有事,自然不能再招待众人。 小韦氏领着杜静姝告辞,声音平静异常:“你快生了,这时候天塌下来,都要先保重自己。” 岑三娘感激的点了点头:“大舅母且放心吧。天塌不下来。” 见她自信且平静,小韦氏嗯了声。 杜静姝朝她眨了眨眼,岑三娘心领神会,李尚之不会不管国公府。 两人走后,岑四娘却对她说道:“前两日才收到三郎的家书,说大军已破了贺鲁设在金牙山的牙帐。你且宽心。” 岑三娘更为感激。大军既然打到了牙帐,离大胜之期不远了。只要打了胜仗,就不会抄家灭族。 杜家大房二房都告辞。韦小婉扯着刘氏,刘氏却再也忍不住说道:“三娘,好像有人要告国公爷,你,你且当心着。我听小婉说的。” 韦小婉咬着唇,低声说道:“三娘,不是我想煞风景,此事只是从娘家听了一耳朵。崔仲冬来了信,具体我也不清楚。母亲和妹妹都叫我赶紧告诉你,我怕……”目光落在岑三娘高耸的腹部,止住了话。 “多谢大婶娘提点。也多谢三堂嫂了。你们家去吧。” 韦家得了坏消息,看着想提点国公府,怕是存了心让她受惊。韦小婉没有说,也是好心。她能做到这一步,岑三娘已经很感激了。 送走了人,邹氏也告辞了:“三娘,留下来于事无补,不如回家和爹与兄长商议一番。我就带着宝儿先回府了。” 杜燕婉扶杜老夫人进屋躺了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说道:“小姑且家去,告诉大郎一声。这时候府里不能无人。我是杜家女儿,如有万一,请他善待我女儿!” 岑三娘苦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也不怕急死姑爷!你想走,国公府没有人也不行,我也不赶你。老实侍候着祖母就是。” “嫂嫂!那些个羽林军都是些粗汉子,身上带着煞,怕会冲撞了你。我去见那个校尉!”杜燕婉急道。 笑着让方妈妈送了邹氏离开。岑三娘吩咐备软轿,看了杜燕婉一眼道:“前院还有杜总管有侍卫,又不是来抄家的,怕什么?你是出嫁的姑奶奶,留你下来是怕祖母受不住,不然,我早攆你走了。” 杜静婉脾气火爆,早年崔家逼婚,带着侍卫要打上门去,结果被岑三娘一巴掌扇了回去。自此就对岑三娘服了气。听她气定神闲一说,跺了跺脚就进了屋。 软轿抬了岑三娘,四个丫头护着,缓缓出了内院去了议事堂。 早有架八扇大屏风搁在了堂前,升起了数个炭盆。丫头们扶着岑三娘在屏风这头的榻上坐了,又仔细给她围好了狐皮披肩,泡上了一壶八宝暖茶。 杜总管起身恭敬的禀道:“少夫人,羽林军奉旨前来,这位是裘校尉。” 裘校尉抱拳行礼,身上的甲胄哗啦作响:“羽林军校尉裘实见过蔡国公夫人。末将奉令看守蔡国公府,府上人等不得进出。如有冒犯,还请夫人见谅。” 听得是姓裘,岑三娘就笑了起来:“您可是有位兄弟在长安府衙做县尉来着?” 裘校尉一愣,猛的想起来了,脸一红,语气就和缓了许多:“正是。” 岑三娘饮了口暖茶,轻声说道:“恕妾身身怀六甲,不便露面。杜总管,叫厨房熬些热茶给府外的羽林军。裘校尉坐吧。都是多年的老熟人了,外头风凉,饮杯热茶暖暖胃。” 裘校尉迟疑了下,想起和李尚之的交情,坐了下来。 今天家里有事,合一起发了,明天再更啦 ☆、惊吓 惊吓 议事厅温暖如春。.. 隔着白绢绘牡丹八扇屏,裘校尉只能看到屏风那头的榻上岑三娘模糊的身影。他想起了几年前好色的父亲想强纳岑三娘身边的侍女。后来听说岑三娘是胜业坊李家的外孙女,裘老爷子吓得当场厥了过去。李尚之去接岑三娘的时候,他悄悄站在旁边,见到了从院子里出来的岑三娘。那是个清秀柔弱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几年后,她成了一品国公夫人。 “羽林军看守国公府,可是得了圣上的旨意?” 轻柔的声音唤醒了回忆中的裘校尉。他愣了愣,脱口说道:“不是皇上的旨意。” 杜总管闻言一惊,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岑三娘这几年也算进过皇宫,拜过皇后的人。那些大规矩还是了解一二。如果有旨意,早就趾高气扬的嚷着让国公府的人出来接旨了。不是皇上的旨意,羽林军就敢来封门?倒是件怪事!她继续问道:“可曾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裘校尉头皮一麻,也觉得不对劲了:“……也没有。” 他匆匆的补充了句:“末将只是依上峰命令行事。” 一个小小的校尉被指了来当枪使。 知道今天国公府为她庆生,想来个喜上加惊?闯进正气堂的婆子,羽林军来封门,接下来还有什么呢? 岑三娘抚摸着肚子,很快就要生了。西突厥获胜指日可待,有人迫不及待了。 “杜总管。” 杜总管应了声。 “备轿。我要进宫求见皇后娘娘。问问皇家亲卫北衙隶属的羽林军没有圣旨,为何要封我家的门。” 裘校尉霍的站了起来,为难之极:“夫人,末将只是遵令行事。” “看在与你家有些渊源的份上。妾身想提醒校尉几句。羽林卫是皇上的亲卫,封蔡国公府的门不是小事。皇上和娘娘知道了,会不会暗暗问自己一句。没有旨意,擅作主张的羽林军还是自己的亲卫么?”岑三娘扶了丫头的手缓缓起身。 冷汗从裘校尉后颈滑落,背心一凉,他生生打了个激灵。 命令是北衙大将军下的。他只是名小小的校尉如何敢违背上司的命令。被岑三娘一语点醒,他情不自禁的想,如果只是大将军的主意,并非是皇上的意思。闹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校尉手里可有上司亲笔写的手令?”岑三娘又问了一句。 裘校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来传令的只是名偏将,验过令牌,口头传完令,他召集属下就来了。哪有白纸黑字的手令。如果此事连大将军都不知道,只是偏将擅作主张,他口说无凭,只怕这黑锅背定了。 “还请夫人指点!”裘校尉抱拳行礼。 岑三娘松了口气。还好对方只是想惊吓自己,牺牲个小校尉罢了。 “请您回去,怕您不好复命。既如此,就麻烦校尉替国公府守上些日子,莫要让无干的人随意潜进府里来。妾身会上奏折感谢天恩浩荡。” 明明是来看守封门的,反倒变成了 分卷阅读321 - 分卷阅读32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2 保护国公府。岑三娘不进宫,上奏折感激。皇上和娘娘顺势应下。自己不仅无罪,还会受奖。 裘校尉恭敬的回道:“夫人放心。一日没得到撤走的命令,末将会好生保护国公府的安全。” 岑三娘笑了:“杜总管。把前头门房的倒座收拾两间出来,炭盆姜汤不断,吩咐大厨房做饭时多用些心思,好生感谢羽林军的兄弟们。” 杜总管也露出了笑容:“是。” 离开议事厅回正气堂。杜燕婉急不可待的问道:“怎样了?” 岑三娘反问道:“祖母可曾受惊?” 杜燕婉叹了口气道:“我瞧着祖母不太好。她不让我陪着,一个劲攆我走。” 老太太还是被惊到了。岑三娘叹了口气,慢慢的走进了内堂。 尹妈妈坐在炕沿。杜老夫人正拉着她的手说话:“……燕婉走了没有啊?” 岑三娘朝身后的杜燕婉摇了摇手,站在多宝格静静的听着。 “那一年也是羽林军来围了府。我看着老二被绑了带走,老大削爵贬到岭南。我一个劲对自己说,老大一家还在呢。燕绥还在呢。国公府还有拿回爵位扬眉吐气的时候……羽林军又来了,又来了。” “祖母,羽林军是来保护咱们的。”岑三娘听得心酸,笑吟吟的走了过去。 尹妈妈起身,扶着岑三娘在炕沿坐了。杜老夫人脸颊有丝诡异的潮红,手劲极大,捉的岑三娘的手都微微疼了:“你不要骗我!燕绥定是出了事!当年老公爷去了。我眼瞅着你二伯被砍了头,你公爹被削了爵贬到了千里外的岭南,我再也没见着他。去,叫荆楚来。让三百策卫护着你走!杜家不能绝了香火!快点去!” 荆楚跟着杜燕绥去了西突厥。老夫人这是惊糊涂了。岑三娘倒吸口凉气,慌乱的吩咐尹妈妈:“去把府里的医婆请来,再打发人去请刘太医,快去!” “祖母!”杜燕婉越听心越慌,抢上前两步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祖母你定是多吃了两杯酒。府里一点事都没有。真没有。你醒醒!” “燕婉哪,你怎么还在府里啊?邹家是商户,只要你嫁了,就牵连不到你。你还伫在这里作甚!赶紧走!”杜老夫人用力的把杜燕婉推开。 杜燕婉猛的哭了起来:“祖母!” “好好好,我马上叫燕婉回家。还不快点去熬碗安神汤来!”岑三娘扭头瞪了杜燕婉一眼,夏初赶紧去拉她。 杜燕婉甩开夏初又要扑到炕前。夏初急了,低声说道:“姑奶奶,您先顺着老夫人。” 杜燕婉哭得肩头直耸,硬生生的转了过身,出了内室。 “祖母,您放心,燕婉已经回家了。燕绥写了家信来报平安,我读给你听!”岑三娘伸手。 阿秋飞快的找了张白纸送到她手里。岑三娘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读”给老太太听:“……已经打到了贺鲁设在千叶的牙帐,贺鲁带着残余部随往西边逃了,班师指日可待……大概来年春暖花开时,我就回来了。祖母身子可好?宝宝可好?” 杜老夫人的眼睛骤然明亮起来:“给我!我看看!” 房里的人面面相觑。岑三娘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害怕把这一页白纸递给杜老夫人。更害怕杜老夫人将这张白纸真的看成是信。 “医婆,您脚下高升……”外间传来尹妈妈提醒医婆迈过门槛的声音。 岑三娘如闻天籁,柔声说道:“祖母,您中午吃了酒,我请医婆来给您瞧瞧,怕您胃不舒服。瞧完了你好好睡一觉,养好的身子。您的孙儿还等着叫您曾祖母呢。” 杜老夫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手轻轻抚摸着岑三娘的肚子:“乖孙哪!” 医婆上前给杜老夫人用了针,让她沉沉睡了过去。出了内室才低声禀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怕是迷了心窍,不能再受惊吓了。” 杜燕婉哭得两眼通红,不等岑三娘安尉她,反而说道:“三娘,你千万要镇定。千万别让那些黑心肝的得了逞!” “放心吧。”岑三娘叹了口气,如果她真是个普通的深闺女子,恐怕真让那些人如愿以偿了。 人的心态很奇妙。岑三娘从前也胆小怕死。现在有了孩子,想着他们就快出生,她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天塌下来她似乎都能扛住。 等到刘太医进府看过老太太,说了与医婆一般无二的话。岑三娘已经彻底镇静了:“燕婉,我有些倦,回花厅歇会儿。祖母拜托你和尹妈妈守着。晚间我再过来。” 坐了软轿回去,岑三娘吩咐方妈妈:“灶上十二个时辰不要断水,把邹家送来的稳婆请到隔壁厢房住着。生产要用的东西每样备三套,隔两个时辰煮一次。叫黑七把侍卫们请到倒座厢房住着。” 方妈妈看她脸色不太好,心里一慌:“才八个多月,少夫人感觉不好么?” 岑三娘缓缓说道:“妈妈,我感觉非常不好。这一次好像没什么事。谁知道下一回又会是什么?我怕突然会提前生产。早做准备为好。” 方妈妈松了口气,去准备了。 “夏初,我念你写。信写好了,一定要送到皇后娘娘手里。”岑三娘从床头匣子里找出武后所赠的玉佩递给了夏初。 她在脑中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什么,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昭阳宫里,武后握着那块玉佩,看完岑三娘的信,脸上布满了寒霜。 夏初不敢抬头,跪伏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殿里响起了武后的声音:“一队羽林军怎么够?去北衙传本宫旨意,令三百羽林军保护蔡国公府。无故闯府者,斩!再去太医院,令刘太医进府侍侯。蔡国公夫人产后方许他回来。” 夏初热泪盈眶,实实在在的叩头:“奴婢代我家少夫人叩谢娘娘天恩!” 看到女官引着夏初离开,武后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摆驾去宣德殿!” 晚上继续 ☆、帝后 帝后 案桌上积着快两尺厚的奏折,高宗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从前三省宰相还在时候,他烦送来的奏折。一本本拿来看了,有再多的意见想法,都只能提起印章狠狠的盖上去,表达已阅,照章办理。 等到把老相们斗得贬官致仕,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提起浸饱朱砂的笔写下自己的意见,才发现累死个人。 他阖上眼,把头往椅背上一靠。大概是累极了,不到片刻,殿里竟响起了浅浅的鼾声。肃立的内侍和宫女面面相觑。殿里再暖,也不能让皇帝就这样睡过去,万一着了凉,事情就严重了。 胡公公躬着身子,正打算走到皇帝身边,正打算无意的轻咳几声唤醒高宗,殿外突走进来一人。胡公公一愣,正要开口,武后扬了扬手。 胡公公垂下了头,躬着身子退开了。 淡 分卷阅读322 - 分卷阅读32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3 淡的香气传入了鼻端,迷糊中太阳穴被轻轻的揉按着,高宗蓦的醒了。 “皇上太累了,臣妾给你揉揉。” 耳边传来武后柔柔的声音,高宗想拒绝,可她的手似有魔力,或轻或重时急时缓,隐隐涨痛的头顿时舒服起来。 “皇后的手艺真好!”高宗闭着眼睛享受着,感叹了句。 武后笑道:“皇上有空,臣妾随时都来侍候您。” 高宗微怔,他有多少天没去武氏宫里了?自从她封了后,好像他和她之间就隔了层膜。他生怕她变得和崔氏一样,拥有着能和自己抗衡的势力。这宫里连侍侯自己十几年的胡公公都和滕王有关系。她曾是他的王妃,虽然从了他进了宫,她心里就真的不念一丝旧情吗?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这样无情,对自己又有多少真情?既盼着她对滕王无情,又对她的无情冷心。他的脚步就迟疑着迈不进她的寝宫了。 “臣妾召了太医院的医正,嘱各宫妃嫔都遣一名心灵手巧的女宫去习**之法。这样,皇上无论在哪位妹妹处歇着,都方便。” 她的声音像春水一样柔软。她的话让高宗顿时生出一丝羞惭。他冷落着她,防备着她,她却在处处替自己考虑。 高宗睁开眼睛,握住了她的手。 手如青葱。 武后飞快的睃了眼殿上垂头肃立的内侍和宫女,花瓣似的唇浅浅的抿着,露出微微的羞涩。 三十岁的妇人,肌肤依然白皙紧致。那一抹羞意泛起的淡淡晕红,让他想起了春天的桃花。 “媚娘。”高宗喃喃喊了她一声,眼里露出情欲。 武后瞟了眼案头的奏折,也不作声,嘴唇微微动了动,神情似嗔似怨。 胡公公躬着身子小声说道:“兵部户部两位尚书大人在外侯着……”眼神也不自然的从高高的奏折上扫过。 “皇上,国事要紧,您先忙着。臣妾告退。”武后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抿嘴一笑,便要行礼告退。 “等批完了奏折咱们一起走。”高宗手一紧拉住了她。指着那一叠奏折道,“你帮朕分分,按轻重缓急。” “是!” 最重要的莫过于征西军的军情,以及大臣们送来的有关征西的奏折。 武后看了眼手里的奏折,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放在了一旁。只用了盏茶工夫就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 那最低的一摞是最重要的,高宗拿起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提起了朱笔。 武后已离开了龙案,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轻声在旁询问着胡公公皇帝的身体近况。 秋阳斜斜的照进来,将她修长**的身体拉出长长的影子。头上织金绢花与金饰越发灿烂夺目。 似注意到高宗的凝视,武后抬起头朝他嗔了一眼,风情万种,似在催他快一点。高宗心里一甜,笔走龙蛇,半个时辰不到就批完了。看了看余下的几叠,高宗正要吩咐把这些不太重要和可以缓一缓的抱给六部堂官们处理。心念一动,又忍住了。抻了抻胳膊,笑着离了座道:“前几日听说御花园有早梅已经开了,皇后陪朕去瞅瞅?” “好啊。”武后的眼神明亮,透出雀跃与欣喜,极大的取悦满足了高宗。 帝后兴致勃勃的登车去了。 梅林中早梅吐芳,武后惊喜不己:“臣妾恭喜皇上。早梅怒放,这是吉兆啊。西突厥终要败在皇上手里了。” 先帝戎马半生,英明神武,也没打下西突厥。高宗又是得意又是兴奋。 把臂赏梅,夜宴昭阳宫,一宿好眠后,第二天高宗心满意足的回到宣德殿,精神抖擞。他把昨日留下未批的奏折看了一遍。满意的想,分得极好,轻重缓急样样不差。显然皇后没有半点私心。 案上有两封奏折是从征西军连夜快马送来的。参杜燕绥置钦差安危于不顾,不派兵接应。大军主帅在没得到皇上旨意的情况下擅自弃了帅印,陷二十万征西军于群龙无首的境界。临阵换主帅是兵家大忌。杜燕绥害的军心不稳,人心浮动。后又抢功冒进,独自追杀贺鲁。斥杜燕绥目中没有皇帝无视军纪,要治他欺君罔上的罪,请皇帝下旨抄家削爵免官。 武氏看到了奏折,没有提一句杜燕绥。 高宗想起了自己写给苏定方的那纸密函。 他嘱苏定方在大局将定的情况下,寻个错免了杜燕绥的征西主帅。仗要赢,他却不想看到杜燕绥以征西主帅的身份在殿堂上受封。他已经袭了勋爵。要封,就是实封。他不愿意杜燕绥手里有兵权。 高宗此时却内疚着。脑子里闪过杜燕绥和自己的交情。 他突然记起了还曾是少年时穿了内侍的衣裳躲在偏殿的帷帐后,八岁的杜燕绥捧着天策剑坐在偏殿里。杜燕绥没有动,他怕被父皇知道,也不敢动。左右看着无人的时候,杜燕绥却跳下椅子,从怀里拿了个纸包悄悄放在了帷帐后。又回去坐得笔直。纸包里是块胡饼,他吃得香,杜燕绥却整整饿了一天。杜燕绥被内侍叫走了,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后来选侍卫的时候,他本来很想选杜燕绥。他看到杜燕绥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等杜燕绥第一个跟在滕王身后跳进水池时,他这才知道杜燕绥并不晓得自己的身份,以为他只是个小内侍。怕他送了性命,所以没有声张。 再后来,他偷偷跑到侍卫们住的地方,他知道杜燕绥常常一个人坐在假山后发呆。他故意要在假山下面挖坑藏酒。杜燕绥帮他,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时候,大哥是太子。亲二哥有才。谁都想不到最终坐上皇位的是自己。 那时的杜燕绥救了个小内侍,他会有私心? 杜燕绥又帮着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藏酒,他会有私心? 权力让人多疑。疑武氏想集权,就疑了她荐的杜燕绥。皇后没有私心,杜燕绥自然更没有半点投靠皇后和自己做对的私心。 高宗轻叹着。苏定方的密折就在他衣袖里。信上说杜燕绥发现了袭敌的良机,机不可失,所以未等他寻着错,就主动让出了帅印。他顺水推舟,亮出密旨行了主帅之职。 苏定方并不知道,他不敢告诉皇帝密旨是被杜燕绥捡去了送还回来的。而他这番话加重了皇帝的愧疚。 “听说有羽林军未得旨意封了杜国公府的门?”高宗叫来了主管北衙的柳大将军,淡淡的问道。 柳将军一惊,恭谨的回道:“听说杜燕绥身为主帅,私自挂印而走,差点害二十万征西军群龙无首。北衙几位将军怕家属们闹腾,蔡国公夫人又快生了,这才派了一百羽林军去护着。昨天娘娘道一百人不够。又调了二百人去守卫。” 高宗眼里涌起了讥讽。 如果不是杜燕绥领着探营的兵骑着快马设伏。虽说钦差没能顺利册封达度。但唐军也没那么容 分卷阅读323 - 分卷阅读32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4 易和达度一起一气追到了贺鲁的牙帐。 柳大将军?姓柳啊!他怎么忘记了他是废后的母族柳家出来的人。 高宗站起身吩咐胡公公道:“去告诉皇后一声,摆驾蔡国公府,朕要去探望杜老夫人。” 帝后临幸蔡国公府? 柳大将军大吃一惊。胡公公也愣住了。 “先帝常忆杜如晦的功绩,对他的夫人崇敬有加。杜家只有杜燕绥一根独苗,还被朕点了将。朕去宽慰老夫人,也是在宽慰所有征西军的家眷。”高宗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这主意甚妙。干脆又补了一句,“眼瞅着要过年了,令户部给所有征西军家眷备五十斤白面。按名册发放,不得有误。” 胡公公快速的去颁旨。 旨意颁下,文官们口称皇帝英明。武将们含泪誓死效忠。当天宫门前就跪倒了一地的军眷,口称皇恩浩荡。 武后用崇拜的目光看得高宗脸皮发热,心里得意无比。 在百姓们的跪拜中,帝后的御辇浩浩荡荡驾临了蔡国公府。 然而,蔡国公府前来接驾的却只有个管家。 “先前羽林军来封门,老夫人受惊卧病在床。今日……今日少夫人发作了,正在生小少爷!”杜总管跪伏于地,不敢直视天颜,急着满头大汗。 高宗脸上僵了僵。怎么这么不赶巧? 明天再更啦 ☆、生产 生产 御驾亲临,封堵了国公府外一整条街巷。.. 为难的是蔡国公夫人正在生产。皇帝之尊哪里能去经能血光之灾。胡公公一下子跪在了皇帝面前,苦苦哀求皇帝回宫。 “皇上龙体要紧。皇恩浩荡,老国公夫人定会好转,蔡国公夫人也会平安的。”武后柔声再劝。 高宗想了想道:“叫太医院医正前来为老国公夫人诊治,不得有误!另赐两支百年老参给蔡国公夫人。” 武后抿嘴微笑。睃了眼那块御赐国公府匾额,暗想,岑三娘,本宫为你说动了皇帝的心。若你还过不了生孩子这道鬼门关,便是你福薄了。 她转身伴着高宗上了御辇,队伍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皇帝虽然没有进杜国公府。态度却明摆在这里。守卫的羽林军打起了精神,别说宵小,就是只老鼠,也休想冲进国公府去。 太医院医正得了旨,亲自领着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御医们进了杜国公府。 巷子里驶来几辆马车。 杜氏族长夫人最先赶到,匆匆下了车,见羽林军堵着门不让进,就板起了脸来:“我是杜氏族长夫人。老太太病着,蔡国公夫人生产没个长辈坐镇怎么行?我知道宫里遣了医婆来。万一有什么好歹,医婆能拿主意?” 听她这样一说,守门的羽林军也犹豫起来。叫了杜总管出来认人。却只放了族长夫人进府,丫头们通通被挡在了门外。 知道是为了府里的安全着想,族长夫人也没再争,匆匆进了府。 第二辆马车又停在了门口。车上跳下来一个面如朗月,粉雕玉砌的小公子。 岑知林看了看周围的羽林军:“阿福,去瞧瞧怎么回事。” 阿福畏缩的走了两步,岑知林啐了他一口:“退下,别给爷丢人。” 他大步上前,团团一揖:“军爷,蔡国公府发生了何事?” 羽林军见他斯文有礼,长得又齐整,说不定是哪个权贵家的少爷,语气就有些温和:“吾等奉旨守卫蔡国公府。府上夫人正在生产,小哥儿若有事,改日再来吧。” 三娘生小侄儿了?居然皇上派了人来保护她。岑知林放了心,眉开眼笑。 杜总管也迎了上来:“岑少爷!” 岑知林还了礼问道:“不知姐姐情况如何,府中何人主事。” 杜总管擦了把汗道:“少夫人今日才发作。小人不才,管着府里杂务。” 岑知林皱起了漂亮的眉毛:“辛苦你了。前头带路。引我先去拜见老夫人。” 羽林军长枪一摆把他拦住了。杜总管赶紧解释:“这是我家少夫人的娘家兄弟。” 岑知林又是团团一揖,挺直了腰板道:“军爷行个方便,等我姐姐顺利生了,再请各位吃酒!” 还没等羽林军放他进去。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邹雄杰先是得了国公府被羽林军封门的消息。他担忧杜燕婉,早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被皇后派来的羽林军挡在了外面。得知羽林军是来保护国公府的,邹雄杰才松了口气回返。又听御驾到国公府的消息。随着皇帝离开,岑三娘生产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知道国公府无人,邹雄杰赶紧又驱车赶来。 “军爷,我是国公府的姑爷邹雄杰。蔡国公出征,府里总要有个男人出面理事不是?”邹雄杰赔着笑脸,指挥着小厮往羽林军手里塞荷包。 岑知林朝他举手一揖:“邹大哥。” 羽林军验明身份,又得了杜总管的再三保证,同样也只放了两人进府。 两人先去了正气堂,尹妈妈开了门,没请两人进去,低声说道:“老夫人情形不太好,太医院的医正们正在诊治。姑爷和舅爷还请去外院主持吧。花厅那头有侍卫保护,族长夫人和姑奶奶都在呢。” 两人只好辞了出来。 岑知林走到中途,停下了脚步:“邹大哥,麻烦你帮着杜总管处理府中事务。我去花厅瞧瞧吧。” 他年纪小,又是岑三娘的弟弟。邹雄杰却不方便过去。当即应了,两人一人去外院,一人去了花厅。 黑七抱着剑搬了根长凳坐在花厅外间的木廊下。听着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尖叫,胳膊抱得更紧,仿佛这样,能让他的心哆嗦得没那么厉害。 岑知林跨进花厅,两边的侍卫记得送亲时见过,是少夫人的弟弟,便放他进了院子。 看见黑七大马金刀的僵坐在木廊里,岑知林施施然走了过去。 近了,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岑三娘的叫声,他皱了皱眉,站到门口冲里面扬声喊道:“三娘,你不用怕,有我在呢!” 里间岑三娘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尖叫声停住了。 黑七撇了撇嘴,冷冷的扫了岑知林一眼。 岑知林在门口踱了几步,干脆坐到了黑七身边,叹了口气道:“女人哪,生孩子的时候最是柔弱。只需知道外头有男人给她撑腰,胆气就壮了。” 听到他这句话,黑七艰难的扭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你是说,你能给少夫人壮胆?” “姐夫不在,还有我呢。她知道我来了就不会怕了。”岑知林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时门帘挑起,夏初走了出来,一见真是岑知林,满脸喜色道:“果真是舅公子来了。少夫人还说自己在做梦呢。奴婢这就告诉她去。” “慢着!”岑知林叫住了夏初,“告诉她,我会守着她平生生下小侄儿 分卷阅读324 - 分卷阅读32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5 的。” “是。”夏初行了礼,匆匆进去了。 仿佛看到黑七诧异的眼神,岑知林淡淡说道:“你还没成亲生子是吧?不用害怕。女人生孩子都叫得跟杀猪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七被噎得一窒:“谁害怕了?” 这时里面又传来凄惨的叫声,黑七机灵灵打了个寒战。 岑知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什么话都没说。那眼神看得黑七无地自容。 “两位爷,外间风寒,饮碗热酒吧!”夏初出来将托盘放在旁边,轻声说道,“几个医婆都说,少夫人怀象好,虽说早产了近一个月,乃是双生的缘故,头胎不容易,这会儿才发作,顺利的话也要晚上才会出生。少夫人还和奴婢说笑话来着呢。” 夏初声音温婉,看起来并不紧张。黑七紧绷的背微微放松了些,拿起烫好的热酒道:“多谢。” 夏初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曲膝福了福,转身走了进去。 他端着酒杯想了想问岑知林:“来一口?” 岑知林搓了搓手,有点冷啊,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玉团似的脸浮起两片红晕:“暖和多了。” 屋子里响起岑三娘变形的声音:“不准抱稻草铲灶灰来!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褥子!” 看到方妈妈指挥着丫头婆子去搬稻草铲灶灰,岑三娘顿时失控了。这叫什么事!叫她躺在稻草和灶灰铺好的垫子上生孩子,她不活了! 方妈妈又是尴尬又是着急:“天底下生孩子都是这般……” “住嘴!”岑三娘吸着气,趁着阵痛稍缓,咬牙切齿的问接生的医婆:“如果宫口张不开,孩子生不出来,以前怎么办的?” 医婆微微一愣。羊水破了,如果宫口张不开,生下来孩子多半憋死。生不下来,就是一尸两命。还能怎么办? 她就知道!岑三娘无力的仰倒。她也不敢教医婆拿剪子剪开,生完了再拿羊肠线缝好。她无力的想爆粗口。 “少夫人,您留着精神,等会儿没力气就不好了。”医婆见多了女人生孩子。有怕的直哭的,有柔弱不堪怜的,也有像岑三娘这样急得撒泼乱吼的。 宫里头出来的医婆,去了哪个富贵人家,当家夫人不是当菩萨供着。偏偏这回不同。这是蔡国公夫人。是得了帝后旨意要保的。医婆们耐着性子,温和的安抚着岑三娘。 感觉也就呼吸间的事,腹部再次传来抽搐的痛楚。岑三娘张着嘴,像条没了氧气的鱼,开始了新一轮的呻吟。 杜燕婉坐在床头给她擦汗:“嫂子,你就当吃坏了肚子。拉完了就好了。” 把孩子当便便……屋子里的人脸黑了一半。可谁敢反驳国公府姑奶奶的话。 族长夫人赶紧岔开话题:“方才皇上和皇后来过,不方便进府,召了太院院的医正大人亲自去给老夫人看病呢。有医正大人在,老太太很快就好了!见着您生下重孙,什么病都没有啦!” 岑三娘痛得难受,这些话根本听不进去,满屋子的人,她却觉得异常孤单。她从来没这样想念过杜燕绥,眼角的泪不听招呼的滑落。 “少夫人,时辰还早,您吃碗燕窝粥歇歇。”方妈妈劝道。 杜燕婉接过粥碗,拿着勺子喂她。岑三娘没有胃口,还是一口口咽了下去。 “嫂嫂,我生孩子时也是一样的。天底下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你定能顺利的。”杜燕婉边喂边劝。 帝后来过,至少她生的时候府里会安全许多。岑三娘尽量往好的方向想。可架不住新一轮的疼痛袭来,她不知道这样的疼痛还会持续多久,好像沙漏的口在这一刻被浆糊粘住了,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她拼命的想找些事情分散对时间的注意,脑子里蓦然又想起了初见杜燕绥的情景。她缓缓说给杜燕婉听:“……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哥儿,唬得大堂婶尊敬的待他。那会儿瞧着你哥真年轻啊。脸上挂着笑,一点都不冷。他说啊,他是小厮来着。大堂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险些给呛着。” “他很能干。还会做饭。我从来没做进过厨房。连打火石都用不来。我抢着去烧火,火镰一下子刮破了皮……” 岑三娘想起躲在湖里沙洲上的日子。那会儿她真是不懂杜燕绥。只觉得他异常能干。什么事都会做。她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还肯护着她一起逃离。 他好像待她特别好,又不是纯粹的喜欢。 他什么时候起喜欢上她的?岑三娘想不起来。 那么她呢?她又是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他的呢?好像和他在一起就特别安心,知道他会护着她,包容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撒娇,也可以撒泼。不知不觉日子就这样过来了。 “我想他了!燕婉,我想他了!”岑三娘忍不了那股抽搐的疼痛,大声哭了起来,“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会的不会的!嫂子你别乱想!”杜燕婉被她说得眼皮子直跳。 外间再次响起了岑知林的声音:“哭什么?天塌下来,我还在呢!有那力气哭,不如留着使劲。听到了没有?” 声音透过窗棂传来,岑三娘卟的笑了起来。 族长夫人哎哟一声也跟着笑了:“舅少爷说的是!三娘都笑了!” 满屋子人都捂着嘴忍笑。 杜燕婉乐得直打跌:“这么好的舅少爷,我真想把宝珠许给他!省得便宜了别人家!” 几人一凑趣,就分散了岑三娘的注意力。 遥远的真珠河畔,杜燕绥带着亲卫与探营的人正紧张的吹着羊皮胎。用绳子和长枪将鼓涨的羊皮胎绑成筏子准备渡河。 他骑在马上,突然皱紧了眉,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 亲卫们猛然停了下来,抽出了长刀。 几百人的队伍在骤然间停了下来。 寒冷的河风吹过,四周安静的让人心慌。 “荆楚,不对劲。”杜燕绥缓缓说道。 一名亲卫把耳朵紧紧贴在了地面,脸色一下子变了:“孙少爷,有蹄声。” 杜燕绥看了看河边为数不多的羊皮伐,长枪一摆:“探营的兄弟先走,亲卫结阵拒敌!” 亲卫们翻身上马,结成了马阵。 探营的士兵相互看了看,没有人上羊皮伐,也上马抽出了长刀:“杜将军,我们不走!” 杜燕绥苦笑:“能走一个算一个。” 荆楚看着他道:“孙少爷,你走吧。有我们挡着,你至少能离开箭矢的范围!” 杜燕绥望着前方渐起的烟尘,转眼间变成一条黑线。再近了,一队队彪悍的骑兵出现在视线中。 被风吹得笔直的旌旗上绣着斗大的长林二字。杜燕绥眼瞳收缩,都说冯忠入了贺鲁的牙帐,他却没有在贺鲁身边看到他。原来是特意追着自己来了。 “长林军!” 分卷阅读325 - 分卷阅读32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6 荆楚吐出这三个字,却笑了起来,“老对手了。没想到要在这里死战!” 杜燕绥寒声说道:“咱们奔波百里,已是人困马乏。他们有备而来。你看马踏出的烟尘,他们一直守在附近,只等咱们进了这片河滩……我们从那峡谷冲出来,只能往南走。看起来,冯忠像是早知道我们会袭击贺鲁。算准了我们撤退的方向。” “定是有人知晓您的计划,通风报信。”荆楚一点就透。 甭管是否有人告密,眼下如何才能逃脱? 荆楚咬牙说道:“孙少爷,你先走。” 冯忠的目标是他。只要他留在这河岸边,涌来的骑军会像碾蚂蚁一样把所有人击杀。杜燕绥不再犹豫,转过身拍马跑向河边:“荆楚,惜命!探营的兄弟随我渡河!” “属下明白!”荆楚握紧了手里的长枪,狰狞的大笑,“兄弟们,各自突围保命吧!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了!” 他狠狠的用枪身抽向跨下战马,挺直了枪身,朝着前方奔来的马队冲了过去。 马队在平原作战,一半威风靠的是马匹的冲击力。如果对方冲过来,自己站着不动,根本抵挡不住。 亲卫们用力抽打着马匹,马奔跑起来,越跑越快,笔直的迎上了奔来的队伍。 杜燕绥连饮几大口烈酒,带着为数不多的探营士兵攀着羊皮伐下了水。冰冷的河水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他一只手抓紧了皮胎上的绳子,一只手拨动着江水,努力的朝对岸划去。 高原的深秋,落进水里,片刻就能冻僵四肢。等到夜晚来临,巴掌大的雪夹着朔风吹来,没有火堆烈酒取暖,和衣睡过去,也许第二天就再也起不来了。 求生的欲望激发出人的潜力。没划几下,几乎所有人的手都冻得僵了,仍机械的划动着。 听到身后传来的蹄声与厮杀声,他没有回头。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惨叫。岸边射来的箭穿过了一名探营的士兵的身体。河水泛起一股血红,羊皮伐四周少了个人,在江中打了个旋。 一瞬间,杜燕绥看到岸边站着的马队,一轮轮的箭矢嗡嗡的飞射而来。他深吸口气,沉入了江中。 箭如急雨,无情的射杀着江水里伐子周围的士兵,射穿了鼓涨的羊皮胎,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惨叫声,甚至有些士兵已冻得麻木,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松了手,沉进了冰冷的河中。 得得的马蹄声清脆的响起,长林军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穿着身兽皮甲衣的冯忠缓缓走到河边,瞅着对岸踉跄爬上岸的身影,猛的举起弓,一箭狠狠射出。 杜燕绥翻过了身,看着那枝箭被河风吹着无力的坠进水里,放声大笑:“师傅,你老了!” 声音被河风一吹,隐隐约约的散了。听不清楚他的话,冯忠却听到了他的笑声。他拔转马头喝道:“他没有马,跑不了多远,追!” 骑兵跟在他身后迅速离开了河岸。 杜燕绥冻得嘴皮青紫,拿起腰间的酒囊狠狠灌下几口,火辣的烧刀子呛得他巨烈的咳嗽起来。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艰难的脱掉身上沉重的甲胄。这是祖父用过的明光铠,此时却成了累赘。 他一狠心抱起甲胄,将它们藏在了河滩石缝下。看了看四周,记住了地形,这下快速的离开。 昨晚又一通宵,抱歉这会儿才发,今天小侄女出院了,明天更新恢复正常 ☆、三宝 三宝 长安城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洒落,在静谧的月光下,美丽无比。.. 迷迷糊糊睡着的杜老夫人仿佛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这一刻,老太太突然清醒了,迭声喊着尹妈妈:“是不是三娘快生了?” 不想让杜老夫人操心,岑三娘发作生产的事被尹妈妈瞒得严严实实。老夫人的话让她为之一愣,还想掩饰:“您听错啦,三娘还没足月哪……” “不对,我听到了。是三娘生了!帮我更衣!”杜老夫人坐起了身,精神矍铄,脸颊浮起兴奋的红晕。 尹妈妈仍想阻拦,杜老夫人就起了疑心,沉下脸道:“是不是三娘有什么不妥?” “不是。这天晚了,又下着雪。奴婢怕您受了凉。”尹妈妈慌乱的拿来衣裳服侍老太太穿了。 杜老夫人站了起来,毫不迟疑的吩咐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把那件风毛大氅拿来,备轿去。我听到孩子的哭声了。三娘定是生了。” “哪有啊!要是生了,早遣人来报了。”尹妈妈脱口说道。 “不可能!快去!”杜老夫人固执的坚持着。 尹妈妈只好拿来风毛大氅替她穿好,又煨了个小炭炉塞她手里。叫粗使婆子备了软轿,扶着杜老夫人出了门。 一行人来了花厅。这边黑七早得了吩咐,开了院门把杜老夫人迎了进去。 杜老夫人下了轿,族长夫人伸手扶了她,脸上勉强带着笑:“这么晚了,又下着雪,三伯娘怎么亲自来了。” “见过老夫人。”岑知林在木廊下恭敬的行了礼。 杜老夫人一怔,竟想起来了:“好孩子,这么冷的天去歇着吧,你姐姐定能平安生产的。” 岑知林斯文的说道:“有您老人家坐镇,三娘心里就更安稳了。定能平安的。” 逗得杜老夫人哈哈大笑,指着黑七道:“莫冷着舅少爷了。好生侍候着。” “是。”黑七应了声,和尹妈妈目光一碰,却是说不出的担忧。 杜老夫人白天还迷糊的让太医院医正都焦灼不安,这会儿却像没事人似的。 尹妈妈低声说道:“老夫人刚才突然醒了,说是听到孩子哭声了,非要来。” 众人又是一惊,岑三娘白天发作到现在,疼的叫了一整天,医婆又是塞参片又是施针,只说还欠点火侯,老夫人竟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族长夫人笑道:“借老太太吉言,这是吉兆啊!”说着扶着老夫人进了正堂。 这时,隔壁暖阁里又传来岑三娘的呻吟声。 杜老夫人哪里还坐得住,厉声喝斥着尹妈妈:“三娘今天发作为何不报我知晓?” 尹妈妈躬着身噙着泪认错:“奴婢知错……” 杜老夫人却没有心思再和她说,就往里间走去。 “哎哟,使不得,三伯娘!您年纪大了,你也知道这生孩子血气重。您老在这正堂坐镇就行了。”族长夫人怕惊着老夫人,一个劲劝她。 杜老夫人根本不理,脚步稳定的直接走了进去。 见着老夫人来,杜燕婉握住了岑三娘的手叫道:“嫂嫂,祖母来了!” 岑三娘半张着嘴,看着杜老夫人想说话又说不出,心里一急就想起身。 “孩子露头了!”医婆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少夫人,你用力,再用点力!” 岑三娘身体往后一 分卷阅读326 - 分卷阅读32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7 仰,想用力却没了力气,眼里浮满了泪,望着杜老夫人绝望的想,她生不出来了。 “叫你用力!”杜老夫人大喝一声,甩开了尹妈妈,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床头,握住了岑三娘的手,“三娘,祖母来了!我听到孩子哭了!” 岑三娘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半张着嘴喘着气,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如果什么事都不想该有多好啊。 这时窗外传来黑七的一声震雷般的喊声:“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岑知林清脆的声音也接着响了起来:“姐夫,你甭管那么多,快点进去!三娘生小侄儿啦!” 杜燕绥回来了?岑三娘用尽全身力气伸长了脖子,想越过床前的人去瞧他一眼。感觉下面一松,就听到医婆欢喜的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另一名医婆接过孩子,一手就拍在孩子屁股上,呛出血水的孩子哇的哭了两声。 杜老夫人眼里顿时落下泪来:“三娘,你生了,生了呀!” “还有一个,少夫人,你坚持住,这个就顺了!”医婆钻在床屋,声音透过搭起的纱帐大声着。 “杜燕绥!”卡在岑三娘喉间的话弱弱的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窗外又响起了黑七和岑知林争吵的声音:“男人不能进去!” “姐夫,你快点进去,我扯住他了,你快进去!” 都知道外间两人在唱双簧安岑三娘的心。族长夫人高着嗓子吼道:“都拦着国公爷不准让他进来!” “我要见他!”岑三娘哇的哭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只觉得身体又是一松,忍不住发出浅浅的呻吟声。 医婆满头大汗的从床屋坐直身体,手上抱着血污的一团:“生了生了!” 又一声清脆的啼哭响起,打下手的医婆清洗着孩子。 不多会就麻利的打包成两只小枕头抱了过来:“恭喜老夫人,恭喜少夫人,是两个小子!” 屋里屋外顿时响起阵阵欢呼声。 岑三娘半睁着眼睛瞅了眼,眼前一片模糊,只瞧到两个红红的绵褥子,她想笑,眼泪不自觉的淌了满脸,喃喃说道:“杜燕绥呢?” 杜老夫人哈哈大笑,坐在床边说道:“傻丫头,黑七和舅少爷见你没了精神,故意说话来让你振作的!歇着,生了就好。没想到一举得俩,我国公府后继有人了!” 这厢方妈妈赶紧把刚煮好的酒糟荷包蛋端了来:“少夫人,你再没胃口也吃两口再歇着。” 杜燕婉接碗,舀了勺喂岑三娘。 勺子才沾唇,岑三娘只觉得腹部又一阵剧痛,抽搐着叫了声。 正在等着胎衣滑落的医婆也喊了声:“不好了!少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 惊得杜燕婉手一抖,滚烫的糖水漾到了手上。她忍着将碗搁到了托盘上,顾不得烫红的手,捉着岑三娘的胳膊道:“嫂嫂,你再坚持下……” 岑三娘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四周的人和声音渐行渐远,恍惚间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尖叫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睡足足就是一天。岑三娘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收拾妥当,墙角半人高的瓷瓶里几枝梅花吐放着幽幽的香。灯光从红绸面的罩子里透出来,屋里充满了喜庆的味道。 阿秋坐在炕旁,枕着脑袋睡着了。隔壁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岑三娘愣了片刻,手轻轻的搭在了肚子上,平平的一块。她这才相信,她已经生了。是儿子还是女儿?她好像没记清楚。 “阿秋。”岑三娘轻轻喊了声,大概是生产时喊的久了,声音有些沙哑。 阿秋猛的睁开眼,看到岑三娘清澈的目光,一下子跳了起来:“少夫人您醒了!少夫人醒了!” 她冲外面喊了一嗓子。 帘子被挑了起来。杜燕婉和方妈妈带着几个丫头潮水般涌了进来。 “嫂子,你终于醒了!”杜燕婉吸了吸鼻子,朝身后喊道,“把小少爷抱进来!” 抱着红绵小枕头的奶娘鱼贯而入,屋子里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岑三娘突然涌出一股渴望,伸着手叫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杜燕婉卟的笑了:“你这做娘的都生糊涂了!你太能干了,居然连生了三个!” 三个?岑三娘惊得下巴都掉了:“三……个?” “是啊!三个小少爷!把祖母欢喜的又哭又笑,明天就行洗三礼了!帖子早发出去了!”杜燕婉说着接过三个小枕头并排放在了岑三娘身边。 真丑。巴掌大。跟没长毛的小耗子差不多。 岑三娘的目光依次看过去,有两个闭着眼,一个半眯缝着眼睛在哭。她伸手指一个个的戳:“咋分得清啊!” 医婆还没走,笑着指给她看:“包袱外栓红带子的是大公子,栓黄带子的是二公子,栓紫带子的是三公子。等大了就好分啦。” 岑三娘听她一说,又看过去,发现老三最小,脑袋还没自己拳头大,就忍不住心酸:“一气生了三个,怕是身体差,如果带不大怎么办?” “呸呸呸,嫂子胡说。安排了六个奶娘,还有两个医婆照看着,一定养得好好的。”杜燕婉呸了几声,又柔声安慰道,“您再睡一觉,好生歇着。等出了月子就好啦。” 方妈妈拿出管事嬷嬷的派头对岑三娘说道:“少夫人您放心。妈妈眼下什么事都不管,就只管着六个奶娘。保管把小少爷养得好好的。” “我要喂奶!让厨房给我多做些下奶的饭菜。”岑三娘盯着三个小不点,轻声说道。 “这怎么行!哪有……”杜燕婉都听傻了。 岑三娘这会儿眼睛已经粘在三个小不点身上了,不容置疑的说道:“奶不够再请奶娘喂。就这么定了。” 见她神色坚持,又想着她才生产过,杜燕婉不忍拂她心意,就应了:“好,就听你的。你歇着。” 见岑三娘还要说话,夏初看出来了:“少夫人您放心。奶娘和小少爷就在隔壁。” 岑三娘就点了点头,又问杜燕婉:“祖母还好吧?” 杜燕婉笑道:“好极了。祖母说累着族长婶婶了,明日洗三礼再请了她来,重重谢过。” “知林呢?我听到他一直在外头。” “舅少爷去归燕居歇着了。您放心吧。”阿秋给她掖了掖被子,笑道。 好像除了杜燕绥没回来,府里真没有事了。岑三娘心思松动,恋恋不舍的瞅了好几眼宝宝,又倦了:“好,我先歇着。” 杜燕婉领着众人退出了屋子。岑三娘睁眼看了看屋角插瓶里的梅,突然觉得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无比踏实。 蔡国公夫人一举生了三个儿子的消息在长安城不径而走。 消息传到宫里,武氏抿嘴一笑,对高宗说道:“长安城都在传杜家是借了皇上 分卷阅读327 - 分卷阅读32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8 的龙威。您不过在杜家门口站了片刻,岑三娘就沾了您的龙气生了三个儿子哪!今年真是好年景,瞅着过了年开了春,征西的喜报就来了。大唐的疆土又扩了一大片。” 高宗哈哈大笑,转眼想起,这不正好是立了武氏为后发生的事么?杜燕绥知情识趣的让出了主帅一职。表明他不会投向皇后。左思右想,觉得一切都顺,心头一高兴,当即做出了决定:“多亏了朕立了位贤后。胡总管,传旨,废太子为梁王,年节后带着他母妃去封地。立皇子弘为太子。” 武氏大惊,立时跪下劝阻:“太子废立事关国柞,还请皇上三思!” “皇后此言差矣!子以母贵。你贵为皇后,朕改立弘儿为太子,名正言顺。他日你为太后,若让梁王为帝,尊刘婕妤为太后。两宫太后,反而不美。朕并不是一时兴起。”高宗和言悦色的扶起武后,露出温柔的笑容,“媚娘,朕说过,绝不负你。不立弘儿,难道将来要你去看刘婕妤的脸色吗?” 武氏浑身一震,望着高宗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目光许久未曾见到过了。高宗凝视着她,心里却又是阵阵震惊。如果不是改立太子,让她感动……她心里难道还对皇叔念念不忘? 怔忡间,武氏的身体偎进了他怀里,轻声说道:“阿治,你这般对我,我也只待你好。” 一股热意涌进了高宗眼里。他等了这么多年,从想尽办法让她进宫,从与她欢好,他从来没听到她这样亲呢的叫过自己。霎那间,他仿佛又看到她端着药碗在帐幔后的窈窕身影,偶尔经过身边,一颦一笑让他心神不宁。他不管不顾的终于将她迎进宫来。终于让她做了他的女人,终于得了她的心。高宗紧紧的抱住了她,心里阵阵满足。 武氏温柔的伏在高宗怀里,眼里却闪过一丝冷意。要让皇帝继续宠信自己。要让儿子顺利登基。温柔软语哄得一世,哄不了一世。只要滕王还在,皇帝就会再起疑心。那个人……留不得了。 晚上再有一更 ☆、洗三 洗三 沾了皇帝龙气,生下三胞胎。..征西军接连大捷,他日蔡国公必是皇上面前第一红人。谁敢再小瞧了蔡国公府? 国公府洗三礼的帖子发出去。一时间长安纸贵,宾客盈门。邹雄杰和岑知林充当了男主人的角色,在外院接待客人。 女眷们则进了正气堂。 岑三娘还在坐月子,这边丫头们连番的去打探消息回来告诉她。 “……舅夫人扔了只二两重的金镯子进去!奴婢瞧着那洗三婆子眼珠子直盯着盆里,都忘了说什么了!” 说的是李家的大夫人小韦氏。 “亲家夫人更不得了,直接倒了一斛明珠!哗啦啦的砸得盆子脆响!”这是说的邹员外夫人。 洗三礼往里添金银铜钱,得个彩头。东西都赏了洗三婆子。 岑三娘只听这两样,就知道洗三礼必是热闹至极。她呵呵直笑:“这三小子,倒是讨了个不得了的彩头。” “可不是!长安城都说是您生产那日,皇上皇后登门,沾了龙气哪!” 还好,正逢盛世。能扯上帝后,儿子将来也有了凭仗。沾了龙气出生,谁敢为难?岑三娘想到这里,仿佛已经看到三小子将来平安顺利的一生,心里甜甜的,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事了。 前头正气堂杜老夫人被众夫人团团围着。她心里清楚,除去交好的几家,那些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夫人们更多的是冲着重孙们沾着龙气出生来的。可那又怎样呢?要紧的是眼下的杜家终于又回到爵位未夺之前的繁荣热闹。三个重孙,将来爵位一代代传下去。国公府开枝散叶,再不会人丁调零。 洗三礼毕,正气堂的院子里搭了戏台,正房内和两侧木廊围了帐子升了炭盆吃席听戏。欢声笑语时听到外间传来婆子颤声唱诺:“宫里来传旨了!” 众夫人簇拥着老夫人起了身,停了戏,摆了香案,随老夫人跪下接旨。 仍是胡公公来传的旨,以杜燕绥征西有功为名,赐了三块玉佩。坐实了三小子沾着龙气出生的事。 封赏了胡公公,众人围着老夫人又是一番道贺。 席足足摆到日落,方才散去。 杜老夫人再次来到花厅暖阁,坐在炕头喜滋滋的看着三个小儿,问岑三娘:“大名可以等到燕绥回来再取。小名儿先叫着。你想好没?” “沾了天大的福气,得取几个贱名好养。祖母,你说呢?”岑三娘惊奇的发现三小子和昨天一样,两个半着眼睡着,一个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傻呼呼的盯着自己。 杜老夫人点头道:“是,贱名好养活。还得找位养娘。得从下人里面找。得身体壮实的。” 岑三娘笑道:“方妈妈最合适不过。她五大三粗的,这三小子认了她做养娘,日后身体肯定棒。” 两人说笑着就把方妈妈找了来。 方妈妈吓了一跳:“奴婢能得少夫人抬举,做个内院的管事妈妈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哪能够做三位小少爷的养娘。” “哪里是你的福气,明明是这三小子的福气。你呀红光满面,有百岁之相。三小子认你做养娘,是沾你的光!”杜老夫人笑道。 方妈妈心头直跳,她没有孩子,猛然得到当家老太太和主母的信任,让三个金贵的小少爷认她做养娘。这种殊荣,她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她就算死了,坟头上也有三份香火供奉。方妈妈哭了起来,跪下磕头:“老太太少夫人大恩,方氏这一生都会护着小少爷!” “好了好了,起来吧!”杜老夫人叫她起身收了泪。叫了三个奶娘进来抱着三小子给方氏磕了头,又问她,“贱名好养,你就给他们三个取个小名吧!” 方氏涨红了脸:“奴婢不识字,什么都不懂。从前也就是一个厨娘。老太太叫奴婢取名字,奴婢能想起的也就是些吃食!” “吃食好啊!民以食为天嘛。你随意取好了。”岑三娘和杜老夫人都觉得无碍。 “饺子,泡馍,油糕,面皮,米皮,面疙瘩,镜糕,凉皮,烩菜,灸羊肉烹鹿尾烧猪脚……” 方妈妈口若悬河一通报名字,杜老夫人和岑三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杜老夫人这会儿有想法了,指着三小子说道:“老大叫荞面,老二叫麦面,老三嘛……你娘是南方人,喜欢吃米。老大老二都随了你祖母的口味,老三就叫米糕好了。” 岑三娘愣了愣,笑得直抖:“祖母,祖母你不能这样!回头他们爹回来张嘴说他要吃肉咋办?” 杜老夫人故意板起脸来:“米面天天都吃,哪有把肉当饭吃的道理,就这么定了!” 见老太太采纳了自己的提名,方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告了个假:“三位小少爷既认了 分卷阅读328 - 分卷阅读32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29 奴婢做养娘,奴婢也有见面礼。奴婢去取来!” 她行了礼,虎虎生风的走了,没多久就捧了个匣子回来:“奴婢没儿没女,攒的月钱银子多数买酒喝了。少夫人生了后,奴婢心里高兴,把攒的银子拿去打了三枚金钱。还望不要嫌弃。” 三枚亮澄澄的金钱,只有手指头大小,用根络子串了,压着如意吉祥的字眼。 杜老夫人高兴的收了:“这个好这个好。将来少不得让他们三个孝敬你!” 孩子太小,没给戴,岑三娘就让夏初把匣子收了。 见奶娘进来要抱孩子喂了奶去睡,岑三娘又给老夫人提了:“祖母,我知道咱们家不是请不起奶娘。可是孩子吃母乳对身体好。三小子都没足月就生了。我想亲自喂,奶水不足再找奶娘。” 杜老夫人笑道:“你好好养着,等你身体好了,我也不拦着。” 岑三娘欢喜的应了,这才让奶娘把三米面抱出去。又叫了厨房的吴妈妈来,让她拟催奶的饭菜单子,打定主意要奔着奶牛的方向发展。 折腾了一整天,难得的是杜老夫人竟然没有半点疲态,拉着岑三娘说了不少杜燕绥兄妹小时候的事,末了感慨了句:“如今祖母只盼着燕绥能回来,就再没有牵挂了。” 岑三娘嗔道:“祖母可不许这样想。您还要看着米面哥仨成亲给您娶重孙媳妇呢。” 如果能看到仨人长大,娶媳妇……杜老夫人眼里泛起了层朦胧的光:“那时候国公府后两重院子都会住满了人。丫头婆子们穿着簇新的衣衫,走路的时候能听到布料发出沙沙的声响。后花园里一到春日设了宴,花开着,到处都能听到比雀儿还欢快的说笑声……吃过晚饭,老爷陪着我去园子里散步,背着人,他就不是那书生模样了,说笑着,随手从地上捡根枯枝给我比划天策军的枪法……我随爹娘坐船从运河南下避战火,远远的看到他。他穿着银色黑底的明光铠,骑在马上,真是威风……” 岑三娘越听越心惊,直冲着方妈妈使眼色。方妈妈眼里露出惊色,扭头就跑出门叫医婆去了。 “祖母。”岑三娘想喊醒她。 杜老夫人的声音嘎然中止,轻轻的顺着炕头倒了下去。 “祖母!”岑三娘尖叫了声。 尹妈妈夏初阿秋扑过去扶起了老太太。这时医婆也匆匆赶了来,只搭了搭脉,脸色一白:“老夫人……去了。”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哭声霎时就响了起来。 “祖母!”望着闭着眼睛像睡过去的杜老夫人,岑三娘哭着掀了被子要起身。慌得方妈妈扑过去按住了她:“少夫人不敢动啊!你别哭,现在哭不得!你为了小少爷也不能哭啊!” 尹妈妈当机立断,指着几个婆子把老太太赶紧背回正气堂。一边让阿秋和夏初劝着岑三娘,抹着泪跟着去了。 “你还没等到燕绥回来,你说要等到他回来的!”岑三娘知道自己才生产完不能伤心大哭,可她忍不住,怎么都忍不住。 方妈妈想着刚才老太太还在夸自己,这会说没就没了,哭着求岑三娘:“少夫人,您千万保重啊,不要哭了。您要留了病根,三位小少爷可怎么办?” 阿秋和夏初一咬耳朵,匆匆去找医婆开了剂安神汤煎了送来,噙着泪说道:“少夫人,奴婢知道您忍不住。您把这汤喝了,安心先睡一觉缓缓。看在小少爷的份上,您也该保重自己不是?” 方妈妈赶紧接过碗来送到岑三娘嘴边:“喝吧,少夫人。您不能这样哭下去。” 岑三娘一仰脖子喝完,哭道:“府里不举丧,多去买冰来,祖母要等他回来的!”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告诉姑爷和姑奶奶一声。”夏初应了,叫了逢春去跑腿。 几人生怕岑三娘伤心过度,又叫奶娘把三小儿抱进来,放在岑三娘身边,话题围着三小子打转。说了片刻,安神汤就起了效,岑三娘眼皮沉重,慢慢的昏睡过去。 留了阿秋在屋里守着。方妈妈自觉的去了隔壁陪着三位小少爷。夏初出门打算去正气堂看看,见黑七仍守在外面,眼睛一眨,眼泪又滚落出来:“少夫人太激动,只得请医婆开了剂汤药服了,这会睡着了。” 黑七嗯了声。想了想道:“你进去侍侯,让阿秋出来。” 夏秋愣了愣。 黑七慢吞吞的说道:“馒头回来了。你悄悄把她叫出来。跑腿传话的事让几个小丫头去做。这几日少夫人房里一刻也少不得人。” “那国公爷……”夏初问了半句,猛的发现黑七脸色不太好看。心里又是一沉,如果是好消息,黑七会直接把馒头带到门外给岑三娘报个平安。 “除了阿秋,谁都不许说。少夫人才生了小少爷,身体虚弱。老夫人这节骨眼上又去了。她不能再添心思了。明白?”黑七叮嘱道。 “我知道了。”夏初返身回了暖阁,叫阿秋出去,“我来守着少夫人。你去正气堂看看,姑奶奶有什么吩咐你叫逢春回来说声。” 阿秋不舍得走:“那叫暖冬和逢春带着小丫头跑腿传话吧。我在这里陪少夫人。” 夏初暗暗拧了她一把:“叫你去你就去,回头再来换我。” 阿秋愣了愣,听话的出了门。 黑七见到她,低声说道:“你赶紧去趟外院,馒头回来了。这事不准透露半个字给少夫人知道,明白?” 阿秋又喜又惊,匆匆提着裙子去了。 明天再更啦 ☆、年关 年关 正气堂正厅里,邹雄杰和岑知林一左一右坐了。.. 里间尹妈妈已经和杜燕婉给老夫人换了衣裳,哭声就没断过。 逢春得了岑三娘的吩咐来传信:“……说要等到国公爷回来再举丧。” “她糊涂了。老夫人得了重孙才撒手离世,心无牵挂,这是喜丧。不发丧是不孝。老夫人可以停灵在庵堂等着姐夫回来择吉日入葬。”岑知林开口说道,想了想对逢春说,“这事就不必禀明姐姐了。让她好生坐月子去。外头的事有姑爷和姑奶奶操持。” 逢春的主子是岑三娘,她望着岑知林不知道是应还是不应。 岑知林恼火的说道:“也不动脑子想想。府里发丧,她定要撑着出来。三个小侄子是府里的男丁。出生才几天,难不成就要用孝布裹了放灵堂守孝去?月子里添了心思,她下半辈子打算都在床上躺着养病?忠心归忠心,也要分个轻重缓急。” “是。”逢春听到这样对岑三娘好,这才应了。 邹雄杰一直冷眼观察着,也不作声。等岑知林说完了,才道:“亏得舅少爷在,否则还真没办法劝得住她。” 岑知林谦逊的说道:“先生说术有专攻。岑家诗书传家,小子也就会讲几句道理罢了。邹大哥行商, 分卷阅读329 - 分卷阅读33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0 商不厌诈才是商道正理,不必和读书人比较。” 话里碜着砂子带着刺,还摆出副正经模样。 知道岑知林是在讥讽自己对岑知柏一事里用了手段。这小子人小成精了。邹雄杰哭笑不得。但那事站在邹家的立场,行之无愧。站在岑家的立场,却觉得邹家行事狠辣。他笑了笑道:“立场不同罢了。” 谁知道岑知林听了这句话却陷入了沉思中。半晌起身朝邹雄杰一躬到底:“先生说小子阅历不足。故遣小子回长安游历。邹大哥一语点醒,是我着相了。” 惊得邹雄杰赶紧起身还礼:“舅少爷年纪虽小,见识不凡,这礼邹某受不得。” 岑知林行了礼,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和邹雄杰当真亲近起来:“邹大哥,您是国公府的姑爷。三娘在坐月子,府里的事请您多费心了。我这去瞧瞧她和三个小侄儿去!” 瞧着岑知林走远,邹雄杰轻叹一声:“岑家有此人物,又当繁盛几十年。对岑家三房赶尽杀绝也太过了。” 馒头躺在床上,张开嘴咽了口阿秋送到嘴边的粥嘟哝道:“我又没有受伤。” 他没有受伤,只是屁股和两股都磨破了,从马上下来,连走路都不会了,直接被侍卫们抬进房里。 阿秋抹了把泪,又喂了他一勺:“再躺两日吧。黑爷吩咐不让你露面的。也不让你见少夫人。她才生完,老夫人就去了,怕她添了心思,日后落下病根。” “我知道。爷爷也叮嘱过了。都瞒着少夫人呢。也别把我回来的消息传出去。”馒头点了点头。 “那国公爷情况如何?” 馒头想了想道:“你是我媳妇,我也不瞒你。国公爷遣我回来送句话。”他压低了声音道,“他顺着皇上的心意缴了帅印。” 阿秋心里咯噔一声,却不太明白。 馒头苦恼的说道:“皇上和皇后竟亲临国公府,还派了羽林军护着少夫人生产。皇恩浩荡。我也弄不明白了。反正让我把这句话带回来,说她们听了就明白了。” 阿秋拿不定主意了:“黑爷说不要让少夫人知道。老夫人又走了。这话要不要告诉少夫人啊?” “听黑爷的,黑爷知道这消息的份量,会做安排的。少夫人才生产几天呢,万万不能多添心思,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就不得了。你警醒点,别让少夫人瞧出什么来。”馒头仔细叮嘱道。 阿秋嗯了声。服侍馒头用完饭,恋恋不舍的起了身:“我回去了。” 馒头握了她的手舍不得放,看了半天才说道:“我天天都在想你。” 阿秋扑哧笑了:“晓得了。” 杜老夫人喜极离世,国公府搭了灵棚举丧。邹雄杰穿了重孝,坐了孝孙一席。宫里来了旨褒奖杜老夫人。她和张氏不同,杜如晦夫人的身份尊贵。长安城几乎所有的王公权贵都来人吊唁。 尉迟老国公带着尉迟宝林夫妇,岑四娘亲自登门。昔日与杜如晦有故的老臣老将们也都来了。 杜氏大房二房都派了人手过府帮忙。丧事办得极为隆重。 府里的动静瞒不过岑三娘,杜燕婉亲自去了暖阁:“七日**之后就送祖母去水月庵。等哥哥回来,再办四十九日**,择吉日和祖父合穴同葬。三娘,逝者已矣,我知道你不是迂腐之人。你不能太过伤心,总要为三个侄儿着想。” 睡过一日后,岑三娘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我明白。”话是这样说,她的眼睛又泛了红,“我就是想,祖母怎么就没等到他回来……那日闯进正气堂的婆子问出什么没有?如果不是她惊着祖母,祖母也不会这么快就去了。” 杜燕婉沉默了片刻道:“本来是关在柴房里。没想到你才隔一天就发作了。今天才得了空去提人。解了腰带在柴房窗棂上自尽了。” “行事不留首尾,真狠!”岑三娘想起水月庵的遭遇,恨恨的说道,“等到你哥回来,国公府缓过劲了,不揪出那些人,实难消心头之恨。” “您歇着。外头有大郎和我照应。舅少爷也懂事。这里又有侍卫和黑七守着,安心把月子过了才是正理。”杜燕婉说罢就起身告辞去了外院。 岑三娘躺在炕上,叫奶娘抱了三小子进来,解了衣襟喂奶。 荞面力气大,奶水却不容易吮出来,急得涨红了脸,哇哇哭了起来。方妈妈心疼的劝道:“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先让奶娘喂着吧。” 岑三娘摇了摇头,让方妈妈给她用力挤奶,痛得满头是汗,才挤出一点点放他嘴边吮了,又换了麦面喂,低声说道:“慢慢就好了。吃一口算一口吧。” 老三个头最小,嘴连**都衔不住。岑三娘无可奈何的交给了奶娘,亲眼瞧着喂完,才让方妈妈陪着奶娘抱了儿子出去。 她知道不能多想,瞅着这一年的年节又快到了,忍不住又想起张氏过世的情景。没有杜燕绥的冬天分外漫长。 几个丫头在屋子里做着米面三人的小衣裳陪她。 那些精巧的衣裳引起岑三娘极大的兴趣,渐渐的开怀起来。 馒头回来的消息没敢告诉岑三娘。所有人都盼着岑三娘平安的坐完月子,开了春征西军平定了西突厥,杜燕绥平安回来。 七日后杜燕婉送了老夫人的棺椁去庵里寄放。仍留在国公府处理家务,照顾岑三娘。然而等到年节时,她是邹家媳妇,不能不回邹家过年。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了岑知林和杜总管。杜燕婉和邹雄杰回了邹家。 国公府冷清下来。 年三十晚上,岑三娘在暖阁里受了众人的礼,吩咐厨房多做肉菜,也叫众人轮班去吃年夜饭。 府门口放了爆竹贺岁。花厅却很安静。 暖阁里极为热闹,共摆了四桌席面。炕上岑三娘单独一桌。下面奶娘们和岑三娘的丫头各摆了一桌。老夫人去了,尹妈妈就来了暖阁照顾岑三娘,带着正气堂得用的两个丫头摆了一桌。 院子里也给侍卫们和黑七摆了两桌。 三小子一天一个样,半个月后都睁开了漆黑的眼睛。岑三娘用了饭拿出方妈妈给的三枚小金钱,在炕上挨个逗弄着他们玩。 两个同时睁眼睛的是老大和老三。闭着眼睛睡觉的是老二。等着老大和老三睡了,老二就睁开眼吐泡泡了。老大的哭声最响亮,老三哭得像小猫叫,老二极少哭,这种细微的差别让岑三娘格外惊奇。她把金钱捂暖和了挂在三小子脖子上,指着方妈妈说道:“你们的养娘攒了私房银子给你们打的。长大别忘了孝敬她。” 方妈妈乐得合不拢嘴,见岑三娘渐渐乏了,就让奶娘抱了三小子去隔壁。自从当了三小子的养娘,方妈妈几乎寸步不离。她给岑三娘行了礼,也跟着奶娘去隔壁睡了。 尹妈妈也领着丫头们在梢间歇了。 夏初几个分班守夜。花 分卷阅读330 - 分卷阅读33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1 厅渐渐安静下来。 午时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传到国公府花厅只余下浅浅余音,惊扰不了孩子。 然而更为安静的公主府后院却有数道黑影闪过,轻轻巧巧的跃过与杜家后花园相邻的围墙,潜了进来。 与此同时,国公府与街巷相邻的围墙无人处,又有数十人朝墙头抛出了勾索,壁虎般攀着绳索翻进了院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院里。 从公主府进来的人绕着远道,穿过了锁着了两重院子,到了正气堂的穿堂外。 老夫人过世,正气堂就封了起来,只留下几个洒扫看门的婆子。这群人从进来到沿着正气堂出去,竟一个人都没有惊觉。一路顺畅的摸到了花厅的外围。 (晚上再更哈) ☆、消息 消息 花厅的院墙并不高,站在回廊下,远远的看到院子正中伫立着座二层小楼。..檐下悬挂的白色灯笼透出一层清冷的光,映着雪地,将院落照得透亮。 既然来了这里,也没打算能再隐藏行踪。来人互看一眼,正要顺着回廓冲进院子里,却见两边长廊奔来一群人。 竟然还有人来?是友还是敌?没等为首之人做出判断,就看到来人从背后解下了长弓。 “闪开!”他大喝了声。 夜风中弩箭嗖嗖不绝,有两个没来得及藏在柱子后的中了箭,闷哼出声。 一轮箭雨之后,两方人马在回廊里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 两侧奔来的人根本不回答,抽出刀就冲了过去。 长刀碰得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传的极远。 花厅院子里侍卫们已簇拥在黑七身边,挡在了门口。 “交上手了。让他们打去。”黑七盯着紧闭的院门冷声说道。 听到动静,岑三娘急得叫方妈妈带着奶娘把三个小子抱进了自己屋里。让夏初取了杜燕绥给自己打的小弩守在床前,狠声说道:“黑七他们知礼,必不会进来。若有人进屋,只管射。” “知道了,少夫人。”夏初再一次捧着这柄小弩,却没那么紧张了,脆生生的应了。 尹妈妈和方妈妈带着丫头合力将窗台下的罗汉榻移到门边挡住,拿了圆凳等物守在窗户边上。 “少夫人,外头有两拨人打了起来。有一方定是帮着咱们的。外院侍卫已经赶来了,您别太担心。”黑七在窗外说道。 屋子里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原以为国公府年节时松懈人少,哪知道横里杀出一队人来。这里打斗声传开,杜总管就带着外院的侍卫全涌了进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声音才渐渐没了。 雪地里扔了七八具尸首。国公府侍卫将一队黑衣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人并不慌张,扔了手里的刀,对杜总管说道:“我家主人料到国公府不会太平,令我等前来保护。杜总管,领我去见夫人吧。” 开口是个女声。 杜总管见她扔了兵器,束手就擒,又认得自己,心里惊疑不定。却不敢带她去见岑三娘。 这时黑七开了院门出来,大步走到那女子身前,沉默了下道:“你若肯缚了双手,我就带你去见少夫人。” “好。”那女子伸出手任由侍卫缚了,跟着黑七进了花厅。 侍卫仍把其余的人团团围住,不敢松懈。 进了花厅,黑七在窗外轻声说道:“少夫人,无事了。有个熟人想见你。还请您遣了左右。” 把门口清理出来,众人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只留下夏初和阿秋两人。 夏初开了门。黑七瞟了眼她手里的弩,将黑衣女推进了屋,淡淡说道:“若她有异动,你只管扣机括射杀了。” 他没有关门,站在帘子外面守着。 那女子进了屋见岑三娘半倚靠在炕头,额头系着块抹额,脸色红润,先松了口气:“夫人异于常人,没受到惊吓,实乃万幸。” 听到她开口,岑三娘愣了愣:“徐夫人?” 阿秋上前取了她的蒙面巾,正是徐夫人。 “给徐夫人看座吧。”岑三娘望着她,也没说给她松绑的话。 徐夫人也不在意,微笑道:“妾身恭喜您了。正巧遇到帮宵小,顺手帮您清理了。” 岑三娘笑了笑:“年节时还惊挠夫人亲自出手,多谢你了。” 徐夫人道:“妾身能否单独和您谈谈?” 夏初的弩抵在她身后喝道:“你休想挑拨离间。” 徐夫人柔声说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事关重大,您二位如果不出去,我是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儿子在隔壁,十几个丫头婆子护着。岑三娘并不担心缚了手的徐夫人会对自己不利。她不知道滕王急着派徐夫人来有什么要紧事。但是她相信,能够让徐夫人亲自出马的事,不会是件小事。 “你俩出去吧。徐夫人是老熟人了,不用担心。”岑三娘说道。 夏初就走到炕边,把弩放在她旁边道:“这个您拿着防身。” 岑三娘没有拒绝。 等阿秋和夏初出了门,她看到黑七站在帘子后头,心里更加安稳:“现在夫人可以说了么?” 徐夫人听了听动静,知道只有黑七守在门口,缓缓开口道:“夫人也知道,我家主子有点消息门道。一路遣人跑死了几匹快马才将信送到长安。妾身得了信,不敢再拖,是以年节时冒险进府。却不料正巧遇到宵小。” 她的主子是滕王。会有什么消息能让滕王嘱人带给自己?岑三娘情不自禁的抓紧了被褥:“可是与国公爷有关?” 徐夫人沉默了下。 “你快说!”岑三娘急了。 徐夫人见她如此着急,却叹了口气道:“夫人生产完才半月,千万不要激动,伤了身子。妾身也不拐弯抹角了。主子得了消息,昔日从蔡国公手中逃脱的原长林军都统冯忠投了贺鲁,擒住了蔡国公。蔡国公投了敌。” “不可能!”岑三娘脱口说道,“他不可能向贺鲁投降!” 徐夫人怜惜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个中原委妾身也不清楚。万一蔡国公惜命顾身,假降呢?” 假降?岑三娘一呆,想起自己三番五次劝杜燕绥无论如何都要保命。如果是假降,想寻机逃脱…… “杜夫人,事情紧急。雪天路滑,我们的人已尽了全力,大概也只能争取几天时间。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蔡国公投敌的消息报进宫里。您和三位小公子难逃一死,国公府阖府上下的侍卫会被流放,丫头婆子会被悉数发卖。就算皇上皇后肯网开一面,您也难逃进掖庭为奴的下场。可三位小公子是男丁,保不住性命。”徐夫人冷静的说道,“主子建议夫人,尽早逃离长安。” 岑三娘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西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岑三娘不相信,却又害怕 分卷阅读331 - 分卷阅读33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2 真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国公府就是灭顶之灾。 “夫人!眼下不是您信不信这消息的问题。”徐夫人声量提高了一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就算是避人耳目离开长安去休养,无事再回府,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她缓了口气道:“主子说,你或许不会相信他。但请你看在三位小公子的份上,早做打算。夫人如果用得上主子的人,尽可以打发人去织锦阁报信。妾身尽力而为。” 徐夫人站起身来,又叮嘱道:“夫人,为了您和小公子的安全,国公府不宜动静太大。就算蔡国公蒙冤,将来总有赎他们回来的时候。主子说你心软,让妾身再劝您一句。莫要因小失大。妾身言尽于此,夫人早做安排。” 她走到门口,轻声说道:“黑爷,此事只有你和少夫人知晓。可以放我们走了么?” 黑七掀起帘子,解了绳子。等徐夫人重新覆好面纱才领着她出了花厅,对杜总管道:“放他们走,是友非敌。” 徐夫人带着她的人离开。侍卫们将尸体拖开,清扫地面。 杜总管皱眉说道:“是什么人闯府想对少夫人不利?也没留个活口。这该怎么查?” 黑七心乱如麻。什么人想对岑三娘和三个小公子不利他已经顾不得去想了,想起在门口听到了交谈,想着这阖府的侍卫,忠心了杜家几十年的杜总管,他终是狠下心来说道:“查不了只能加紧防备。我想送少夫人悄悄离开长安,去田庄避避。” 杜总管苦笑道:“这大过年的,田庄哪有府里人多安全。再说,少夫人还没坐完月子,经不起这寒风大雪。” 是啊,如果借着休养离府,有心人都会觉得奇怪。黑七心头一叹:“您加派侍卫先守着花厅,别甭管内院外院了。只要不让人进屋就行。我去前院看看馒头。” 岑三娘倚着引枕亦是心乱如麻。时间不等人。万一消息是真的,滕王也只能为自己争取几天时间。一旦消息传进宫里,叛将的家眷必是全部处斩。网开一面,也只是针对女眷。如果是三个女儿,大不了随自己进了掖庭。可自己生的是三个儿子,哪里还能保得住性命。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她必须提前做准备。 “去把方妈妈和尹妈妈叫来。”岑三娘吩咐道。 等两位妈妈进了屋。岑三娘却把阿秋夏初等人遣了出去,让两人倚着炕沿坐了,掀了被子起身向两人磕头:“我有难为的事要托付给两位妈妈。” “少夫人?当心您的身子。”方尹二人吓得站了起来。 岑三娘抬头望着两人,镇定的说道:“两位妈妈不必惊慌。妇人顺产,躺上七八天就能下地行动自如。虽说没有坐满月子,我年轻,底子好,无碍的。今晚,我要把他们哥仨托付给两位妈妈。你们就受我一拜吧。” 她回身坐好,召了两人近前,低声说道:“方才得了消息,说国公爷投了敌。不论消息是真是假,我都不能把他们三个留在府中。” “啊!”方尹两人吓得脸色惨白。 方妈妈哆嗦的说道:“少夫人,您放心,我是孩子的养娘,我带他们走。” 尹妈妈比她镇定:“你一个人也带不走三个孩子。我们两个分头走,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岑三娘为难极了:“尹妈妈,您两个儿子。一个随国公爷去江南平叛没了。只有杜总管一个。可是府里却离不得他。我……只能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说不下去了。 尹妈妈摇了摇头道:“少夫人您别这样说。如果皇上降罪,下人们多半是被流放。总也能保住性命。小公子却……您且放心。” 这时黑七走到门口轻声说道:“少夫人,馒头回来了。捎了句话。我让阿秋转给你听吧。” 明天再更啦 ☆、安排 安排 三小子在炕上睡得正香。..无忧无虑,连天塌下来是什么都不懂。 她望着孩子,默默的思考着徐夫人带来的消息是真是假。想起杜燕绥叮嘱馒头不远万里传回的话,心里又阵阵凄楚。 杜燕绥出征,皇帝显然信不过他。然而自己让夏初送了信和玉佩进宫,是武后说服了皇帝改了心思。才会有帝后亲临,给了杜家无比的荣耀。 这样的荣耀保不住杜家一世。 如果杜燕绥投敌的消息传来,皇恩越重,皇帝就会越恼怒。他会觉得受了欺骗,被杜家辱了颜面。到时候谁劝都无用,对杜家下手只会更狠。 这样的情况下,皇帝根本不会去查明真相。既使杀错了,皇帝也不会有错的。错在相隔万里,消息不通,皇帝也是受了蒙蔽,杀几只替罪羊就算对得起杜燕绥了。 老夫人已经过世。皇帝要杀的是自己和孩子。下人更不在皇帝考虑范围内。大不了将来再给杜燕绥指门好亲。多些赏赐。照这时代的思维,杜燕绥只会恨传消息落井下石的人,对皇帝感恩戴德。 消息是假的。不过是虚惊一场。儿子送走,接回来就是。 无论如何,她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去赌。 杜老夫人才过世,在庵里停灵,没有下葬。国公府仍没有改口。阿秋忐忑不安的说道:“少夫人,先前馒头回来瞒着您,是怕您添了心思对身子不好。可现在您知道了,还得拿个主意才是。” 时间不等人。岑三娘吩咐道:“叫黑七进来。让方妈妈尹妈妈几个守住门口,不要让人靠近暖阁。” “少夫人,这,这不太方便……”阿秋迟疑道。 进女人坐月子的房间,会触霉头,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说法。 岑三娘自己不信,也不好勉强:“替我更衣吧。” “这可使不得!”阿秋赶紧出声阻拦。 岑三娘声音一变,板着脸道:“都什么时候还讲究这讲究那,要么叫黑七进来,要么我穿得规矩出去。你选吧。” 相比较,自然是岑三娘更重要。阿秋叹了口气,放下了薄薄的纱帐。 “黑七,你可介意?”岑三娘提高了声量。 帘子挑起,黑七迈进门来,只走了两步,静静的说道:“少夫人尽管吩咐。” 黑七的平静让岑三娘多了几分信心。 “事情你都知道了。不论消息是真是假。咱们都必须有所准备。国公爷走之前把我们母子托付给你。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黑七冷静的答道:“小少爷必须送走。不能全送走。府里三个全送走,动静太大,会引人怀疑。少夫人生了三个,如果说夭折了一个,也说得过去。” 他的意思是,借口有一个夭折,送走一个,万一皇帝下旨杀杜家满门,还能给杜家留下血脉。 岑三娘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个都舍不得。送走的要小心护着长大。留下来的,却是九死一生。她心就像剜了一块 分卷阅读332 - 分卷阅读33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3 似的,疼的哆嗦。 “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要不,全都送走吧。封了花厅,孩子被送走的消息就传不出去。万一皇上真要杀杜家满门,他们也有机会不是?”岑三娘回绝了。 “少夫人。小少爷离不得奶娘。抱走一个,在外面悄悄找奶娘也不碍眼。三个都送走,意味着还要分头找三个奶娘,府里离开的人也多,太打眼了。且孩子全都不见了,官府肯定会发海捕文书寻找,说不定一个都保不住。对外说夭折了个,两三人悄悄离府,就不会引人怀疑咱们把孩子送走。”黑七缓缓分析给岑三娘听。 岑三娘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对外说夭折两个行不行?多保一个是一个。孩子本来就没足月,又是一胎三个,小米糕像只小猫似的。哪怕去了两个,也不会有人生疑的。” 她说给黑七听,更多的却是想找理由说服自己。消息是真,多活一个也好。 黑七心里发酸,却坚持:“少夫人,多送走一个,就多一分风险。再说,咱们只是做万全的准备。事情如果没到那地步呢?” 岑三娘明白,黑七的话有道理。 她吸了吸鼻子,做出了决定:“他们哥仨,老二最安静。不怎么哭闹,送出去也不容易引人怀疑。阿秋,你去告诉馒头做好准备。你们夫妇俩,馒头的爷爷抱着老二离开。对外说麦面夭折了。” 阿秋就哭了起来:“少夫人,我和馒头不走!” “如果国公爷回不来了,他就是杜家唯一的血脉。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去的更难啊。一家祖孙四人返乡探亲,也不至引人怀疑。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连方妈妈夏初都不要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岑三娘紧接着又做出了第二个决定,“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得赶紧睡会儿。天一亮,我要递折子进宫谢恩。” 阿秋担忧的说道:“您还在月子里,怎么能出门。” “不冻着就无碍。我得抢在西边的消息传回长安之前,进宫面圣。国公府不能坐以待毙!”岑三娘斩金截铁的说道。 又吩咐黑七:“明天一早,送舅少爷回书院。再递信给姑奶奶,初二不必回门。” 两人出去各自办事,岑三娘就请了方妈妈尹妈妈和夏初进来。 “方妈妈,你看着老大。尹妈妈,我把老三托付给你了。从现在起,不要让他们离了你们的视线。如果宫里真的下旨抄家。两位妈妈一人抱一个孩子,我会嘱侍卫护着你们,能不能逃脱,就看天意了。”岑三娘望着炕上三个儿子,哽咽起来,“二小子安安静静的,不挠人。我最喜欢,今晚就留在我身边吧。你们抱他们出去吧。” 方妈妈和尹妈妈上前抱了孩子,见岑三娘歪着身子爱怜的看着麦面,也不敢说什么,行了礼出去了。 “夏初,我睡一会儿。天亮我要进宫。把花树冠找出来吧。” “是。” 皇帝皇后宴请百宫命妇通常都是除夕元宵两节。大年初一,岑三娘递折求见让高宗和武后都大为吃惊。 帝后正在太液池旁赏雪观梅。得了信,武后说道:“杜老夫人过世停灵在庵堂。蔡国公夫人原还在坐月子。年节时宴请就免了她来请安谢恩。初一她却赶了来,想必定有要事。皇上还是见见吧。” 高宗笑道:“朕差点忘了。杜燕绥那三个小儿还是沾着朕的福气生下,过年正想赐点什么,请蔡国公夫人进宫。” 武后见他允了,吩咐内侍道:“蔡国公夫人生产不久,用顶暖桥去接。” 等内侍用暖桥接了岑三娘来。高宗眼前一亮。 岑三娘挽了单髻,戴上了一品诰命的九树九翟花树冠。 因守着老夫人的孝,她没有穿华丽的一品诰命服。里面穿了件白色的深衣长裙,外间套着蓝色的貂皮出锋大袖丝绵对襟袄子,挽了条白色的披帛。披着件白狐皮大麾。没有用胭脂。素净的像庭园里怒放的白梅。 行了大礼叩谢了皇恩。武后赐了软榻让她坐了,关切的问道:“瞧着气色还好,只是这么冷的天,何必再进宫一趟。本宫记得你还没坐满月吧?孩子们如何?” 岑三娘斯文的答道:“臣妾早想进宫叩谢皇上皇后隆恩,碍着守祖母的孝,不方便年节时进宫赴宴,冲撞了喜气。年初一冒昧进宫,一则谢恩,二则是国公爷递了信来,不得不进宫禀告皇上。” “哦?”年前最后一封战报传来,说杜燕绥带着探营和亲兵突围,往葱岭方向和北进的大军汇合。难道家书里又写了新的战况?高宗来了兴趣。 岑三娘眼圈一红,嘤嘤哭了几声:“臣妾胆小,被信中说的话吓着了。请皇上皇后恕罪。臣妾生了三个儿子,老三弱的像只小猫,老二昨夜就喂不了奶水。臣妾惶恐,怕他们受不住皇上的福气。” 不说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说起三个柔弱的儿子,武后也叹了两声:“你也别太难过。早产不说,又生了三个,能养活一个都是福气。尽力而为吧!” “娘娘说的是。小孩子本不容易养活,又生在这寒冬腊月的。是臣妾贪心了。”岑三娘勉强收了泪,却又离座跪下:“国公爷书信上说如果来年西边来的战报上没有他的消息,叫我不必担心,说他不和大军一处。他说他应承了皇上,要办完差事才会回返。国公爷说的含糊。祖母见到三个孙儿后高高兴兴的去了。国公府就只有臣妾和三个羸弱的孩儿。臣妾心里空落落的……臣妾不是想探听什么,就是心里害怕。” 武氏目光一闪,颇有兴趣的望着岑三娘,嘴里却嗔道:“皇上,您究竟遣蔡国公办什么差事去了?让他离了大军行事,西突厥地广人稀,胡人又彪悍,难怪蔡国公夫人担忧不己。” 岑三娘一双噙泪的眼眸瞅着高宗怜惜不己。他猛然想起临行前,叮嘱杜燕绥取得冯忠首级一事。越发相信杜燕绥是为了杀冯忠,而把主帅一职让与苏定方。大局已定,领着兵追杀冯忠去了。杜燕绥不要主帅的功劳,还记挂着为自己效忠,他心里越发愧疚起来。见岑三娘柔柔弱弱的模样,觉得内宅妇人就是这般不禁吓,不觉一笑:“你且宽心。他领了朕的皇命替朕办差事去了。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想必开了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岑三娘两眼放光,激动不己:“臣妾多谢皇上吉言。” 起身回座,脸上就带了笑。又坐了一会儿,就向帝后告辞,腼腆的说道:“……不知道儿子今日情形是否好转。” 如实露出对儿子的思念,高宗和武后哈哈大笑,也不再留她。帝后又赏了三小子绢帛等物,嘱内侍送她出宫。 出了丹凤门,岑三娘搭着夏初的手上了车,才瘫倒在车里。 晚上继续哈 ☆、纷乱 纷乱 夜里,国公府外又多伸出一支小小的白 分卷阅读333 - 分卷阅读33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4 幡。..人们瞧着一大一小叹息了摇头。知道国公府三位小公子,有一位没能受得住皇帝亲临带来的福气夭折了。 花厅暖阁里哭成一片。 岑三娘白天进宫叫了夏初陪着。阿秋在暖阁值守,没曾想奶娘喂完奶,阿秋坚持说二小少爷是岑三娘要留在暖阁里的,抱了回去。没想到岑三娘回来没多会儿,发现麦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何时夭折了。抱着儿子哭了个雨漫金山。最后迁怒阿秋,攆了她一家出府。待众人劝着,才把孩子交给了黑七买副小棺材埋进了杜家祖坟。 她哭是真哭,要把儿子托付给阿秋和馒头一家带出长安,岑三娘能不伤心才是怪事。然而她行事却没有瞒着方尹二人和夏初。 逢春暖冬还小,一直都在给阿秋和夏初打下手,也不知情。倒是喂过麦面的奶娘,心疼的陪着哭了半宵。 第二天一早,国公府的角门里驶出辆平板牛车。阿秋馒头和馒头的爷爷都换上了普通的葛麻绵衣,打扮成普通的百姓。带着铺盖卷子,为数不多的行李悄悄的离开了国公府,回山东老家。 崔仲冬早得了信,去了城门附近的酒肆。看到平板车上放着三床铺盖卷,几只包袱。风雪飘临,做妇人打扮的阿秋和馒头爷爷手插在衣袖里,蜷缩的坐在板车上。脸晒得黑红的馒头戴了顶宽檐毡帽,沉默的驾着牛车经过。 “算你们走运。岑三娘赶了你们出府,看在你们无心侍候死了杜家一个儿子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们。回老家种田过平凡日子吧。”崔仲冬终于长舒一口气。 数番布置,折了那么多死士进去,杜家仍毫发未伤,他郁卒得想吐血。 “才两场丧事,还早着呢。”崔仲冬心头浮起阵阵快意。想到三郎偷偷遣人送回长安的密信,觉得年初二的这场雪真是美妙极了,他喃喃说道:“开国侯府被夺爵,我父被逐出长安。多少人看笑话来着?用不了几日,看蔡国公府被抄,被斩……沾了皇上的龙气,呵呵,那才真是场笑话!” 唐朝还没有把路引当身份证,三人平安的出了城。到了城外十里,黑七早赶了辆马车候着了。 把缰绳交给馒头,黑七瞧见阿秋小手的抱着裹在“铺盖卷”里的麦面下了牛车,禁不住上前。 “二公子睡的香。一点动静都没出。”阿秋掀起小被子的一角给黑七瞧了瞧,怕被风吹着,又掩上了。 扶着两人上了马车。黑七对馒头爷爷长揖一躬:“二公子就托付给您了。” 馒头爷爷郑重的抱拳回礼:“黑爷放心。” 黑七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送过去:“地址和房地契都在里面。老国公尚在的时候就买下来的。尽管放心。” 馒头爷爷接了,小心的贴着胸藏了。 目送着马车走远。黑七这才把牛车赶进了旁边的林子,解了牛,一把火把板车烧了。他把牛赶进空旷的田野,用刀刺了它一下,牛哞哞叫着狂奔而去。用不了多久,会被庄户人家捡到,变成自家的耕牛。从此再查不到这头牛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大步离开。 岑三娘进宫的时候,岑知林已经离开了国公府,回了嵩山书院。岑三娘严肃的告诉他国公府或许有事发生,她年初一要进宫面圣。能让岑三娘连月子都不坐满,年初一进宫,定是大事。 岑三娘说他现在还小,不是家事,他帮不了忙。岑知林沉默了会就让阿福收拾行李。由阿福爹赶着车出了城。没走多远,一行人从城里追出来拦住了马车。 听见外头吵闹着说不见了个奴婢。岑知林让阿福掀了帘子下车。对方瞧见马车里就主仆二人,赶紧赔礼道歉。倒真像是查找逃奴的大户人家作派。 岑知林耳朵尖,隐约听到有人嘀咕句:“那么小的孩子……”他心里起了疑。马车重新启动,他挑了帘子回头看,那群人又返回了长安城,对路边经过的马车连瞧也不瞧上一眼。 岑知林倒吸口凉气,很明显,这是针对自己而来。不,是针对每一辆从国公府出来的马车。有人害怕三娘送走孩子。 “回长安。”岑知林做出了决定。 大年初五,大雪中,征西军的战报和数封密涵送进了宫。 本是封衙停印的时候。新提拨三省长官,六部和九寺五监的主官,以及御史台的御史大夫被匆匆召进了大明宫宣德殿。 他们中世家一派的大多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军方的战报还是自家人送出的消息都在说同一件事。蔡国公降了冯忠。 征西军把贺鲁打到了柘析城一带,和冯忠打着长林军旗号的队伍打了两仗。当先锋的就是穿着黑底银色明光铠,手持天策枪的杜燕绥。蔡国公勇猛,冯忠调度有力,又仗着熟悉地形,竟让征西军在石城外面的沙漠戈壁中了伏,战死了一千多人不说。大军南下追了千里,后面粮草锚重被小股胡子骚扰,行进缓慢。得不到供济,唐军冻饿死了几百人。 苏定方先还不信,亲自带了万人马队上阵,结果被冯忠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惊得愣了神。杜燕绥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直接一箭朝苏定方射来。没射中苏定方,却射断了他身旁的帅旗。 原来的主帅居然降了敌。冯忠又大骂先帝是杀兄弟逼迫高祖皇帝篡夺的皇位,唐军士气低落。 苏定方亲眼所见,征西军成千上万人亲眼所见,还作得了假? 而皇帝最信任的另一人,尉迟宝树却在后方,没有亲眼所见,密涵也难以决断。 “皇上!蔡国公罪该万死!臣请皇上查抄蔡国公府,满门处斩,以儆效尤!” “皇上,不如绑了蔡国公夫人去西突厥,阵前祭旗!” 群臣或有私心,或同仇敌忾。 九寺卿之一的尉迟宝林心里暗叹,出班奏道:“皇上,杜燕绥贵为一品国公,降了冯忠能有什么好处?他尚不知道杜老夫人过世的消息。他和冯忠就算有几年师徒情谊,这份情谊能让他将自己的亲祖母,妻子和儿子推向断头台,让杜家背上千古骂名吗。下官认为此事另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高宗想起大年初一岑三娘进宫的事。以为明白了杜燕绥所想。他心里愤怒不己。 就算杜燕绥想砍冯忠的人头。他也犯不着假降真打,牺牲上千名将士的性命!自己想杀冯忠不假,却没让杜燕绥胡来! 高宗心头微震,眼里透出一股寒意。就算杜燕绥是假降,将来成功了提了冯忠的人头来复命,自己也是万万不能认了这件事。不然传扬出去,用千名将士的性命换得冯忠的人头,皇帝宽仁的名声就毁于一旦。 且为了一个前先林军余孽,牺牲上千将士。使得征西军士气低落。落在有心人眼里,定会认为自己心虚,顾忌着隐太子。 尘封在人们记 分卷阅读334 - 分卷阅读33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5 忆中的玄武门军变会被重新翻出来。还有自己,不也是因为废了长兄的太子之位,才登基为帝的吗? 高宗越想心里越惊。暗骂杜燕绥脑袋被驴踢傻了。难道除了假降,他就没有别的办法接近冯忠?非要用将士的性命换取冯忠的信任?他随冯忠出兵做了先锋,他就不能拼得性命将冯忠斩落马下?哪怕杀不了,也全了忠义啊! 宣德殿里主官们群情激昂,将尉迟宝林的声音淹没了。 高宗下定了决心:“查抄蔡国公府,捉拿蔡国公夫人和杜燕绥的儿子!先下天牢,如何处置,再议!” 宣德殿高宗召集群臣殿议的时候,一名内侍悄悄进了国公府见到了岑三娘:“皇后娘娘请夫人带着孩子尽快离开国公府,迟了刑部和羽林军围了府就走不了了!” 任她想尽了办法,仍没能动摇皇帝的决定。岑三娘冷笑几声,对黑七说道:“照咱们的安排行事吧!” 方尹二人一人抱了个孩子给岑三娘磕了头,在侍卫的保护下匆匆离开了国公府。 府里的下人悉数得了金银,四散逃命。 顷刻间,国公府里只留下了岑三娘,杜总管,黑七和夏初四人。 岑三娘回了归燕居,换上一身厚实的素白衣裙,平静的说道:“有我在,前来拿人落不了空。就不会在意下人们的去向。我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吧。但愿滕王守信,徐夫人能救得方妈妈和尹妈妈。他这回倒是大发善心,说了几句实话。” 她把自己的贵重首饰和剩下的银票打成包袱,递给了夏初:“杜总管不肯走,定要留下来再摆次香案,不肯叫我跌了身份。你和黑七这就走吧。黑七,我今天把夏初许给你,你要一生待她好。找到国公爷,把这些交给他吧。” 所有的首饰里,她只留了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这一世,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这枝钗开始。原是母亲的遗物,我留下做个念想。你们走吧!” 夏初泪如雨下:“让奴婢陪着你吧!”她把包袱塞给黑七,“你一定要找到国公爷。带着我也是累赘。” 黑七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出了门。 屋子里静了下来。 岑三娘望着杜总管叹了口气:“尹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又何苦?” 杜总管红着眼睛道:“我的妻儿昨日已经出了长安,不怕绝了子嗣。我在杜家长大,虽不能随孙少爷上战场。却不能留下您一个人。” “你去前院候着吧。我想在这里静一静。”岑三娘转身进了卧室,望着房里一床一榻,她无力的跌坐在罗汉榻上,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无论如何,总为你保住了一个儿子。” 明天再更啦,新年快乐! 第五卷 ☆、逃亡 逃亡 杜惜福慢慢推开国公府朱漆大门,寒风吹在脸上,清洌的空气让他头脑一清。.. 他珍惜的摸了摸身上的衣裳。白色的孝衣下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轻便暖和。 下人们都**了,侍卫们跟着方尹两位妈妈,能走一个是一个,各听天命。宽敞的前院积起了白茫茫一片雪。杜惜福拿起扫帚,认真的将甬道上的雪清扫到道路两旁。 沙沙的扫地声极有韵律,他满足的听着,直扫出一身毛毛细汗来。 将香案抬到干净的地上摆好,在地上铺好锦绣的垫子,点燃信香。细细的烟袅袅燃起。 外面传来的士兵重靴踏在青石板街道的沉重脚步声,嘚嘚的马蹄声。还有纷乱的指挥声:“……围住前后门,偏门角门!” “封了坊市街道!” 杜惜福眼里闪过一丝讥讽,洗了手,整理了下衣衫,端正的站在了香案旁。 风吹来衣料磨擦发出的声响,一袭白裙的岑三娘缓缓行来,站在了香案后。 两队羽林卫手持长戈冲了进来,呈雁翅排开。一名内侍手捧圣旨,人未进府,声先至:“蔡国公府接旨!” 岑三娘一拂衣裙跪了下去。 杜惜福也跪了下去。 国公府正门大开,只有孤零零跪在香案后的两人……跟在内侍身后踏进院子的刑部官员和羽林军领队的校尉为之一愣。 线香袅袅的烟气背后垂头跪着身穿大袖白色孝衣,蒙着面纱的女子。旁边是管事打扮也身着孝衣的男子。 檐下传来麻雀清脆的叽喳声,衬得诺大的府邸安静异常。国公府其他人呢? “国公府的人呢?”刑部侍郎失声问道。 羽林军校尉手一挥:“搜!” 杜惜言抬起了头,微笑道:“不必啦!国公府已经遣散了所有下人。小的是国公府的总管,特意陪夫人在此接旨。” 众人呆了呆。内侍只管传旨,不管擒人,见着跪在香案后的蔡国公夫人,不慌不忙的说道:“正主儿还在呢。蔡国公夫人接旨吧!” 他正要展开圣旨宣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内侍转过身,看到喝停自己的是刑部侍郎身后的一名从六品的员外郎。内侍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一眼就认出是被削了爵位的开国侯府二公子崔季冬。哼了声,心想,皇后都被废了。你以为你还是皇亲国戚呀?他不高兴的尖着嗓子道:“蔡国公府老夫人已经过世。府里正主儿就一位蔡国公夫人。捉拿钦犯不是咱家的事。咱家只管宣旨。崔外员郎打断咱家,是何用意哪?” 崔季冬知道被内侍看不起,掩下恨意,轻声对刑部侍郎道:“大人,杜燕绥三个儿子,夭折了一个,还有两个呢?” 刑部侍郎心头一惊,国公府的下人可以慢慢捉拿。最要紧的是蔡国公的妻儿。蔡国公夫人倒也罢了,女人而己。逃了他的儿子,将来定是祸根。 “杜夫人!你的两个儿子呢?”刑部侍郎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国公府就我和杜总管两人。”香案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刑部侍郎狠狠的跺脚,对羽林军校尉道:“赶紧通知城门守卫,严查带婴儿出城的人!” “你不是岑三娘!”崔季冬听到声音不对,眼睛一眯,大步冲过去,一脚踹翻香案,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女子拽了起来。 夏初一把扯去面纱,用力甩开他的手,轻蔑的说道:“对,我不是。” “岑三娘人呢?”崔季冬大怒。 杜惜福微微一笑:“国公府被人陷害,我家主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否则进了刑部天牢,死得冤枉,国公爷沉冤昭雪也回天乏术。这种蠢事,主子是不会做的。” “搜府!”羽林军校尉下了令。 眼瞅着一队队羽林军冲进国公府大肆搜捕。崔季冬刷的拔出了一名羽林军腰侧的配刀,红着眼睛指向两人:“说!岑三娘和她儿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俩现在不说,等到了大牢,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们吐实!我想你俩不会想尝尝刑部三十六道大 分卷阅读335 - 分卷阅读33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6 刑的滋味!” 这时候,母亲应该抱着小公子逃远了吧?杜惜言安静的想,交叉放在腰间的手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突然朝着崔季冬扎了过去。 崔季冬身体一偏,手里的刀顺势砍下。 “夏初姑娘!”杜惜福大喊了声,用力的抱住了崔季冬。 他抱得太紧,崔季冬没能甩开,心头一急,大喊道:“别让她自尽了!要捉活的!” 杜总管是在为她争取时间……夏初一咬牙,锐利的簪子刺进了胸膛。 呼吸一紧,她跪倒在地上。每吸一口气,都带来无尽的疼痛。她微笑着看着蔚蓝的天,嘴唇微微张阖。 杜惜福已经死了,崔季冬用力踹开他,三步并作两步抬起了夏初,把耳朵贴到了她唇边。 “……” “岑三娘在哪里?!她儿子在哪里?!” 听不到夏初的声音,崔季冬发疯似的摇晃着她。 夏初眼里看不到他,耳边响起黑七的声音:“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会娶你。你走吧。我不能扔下少夫人。” “记得来娶我……”夏初喃喃说着,阖上了眼睛。 崔季冬后退两步,急声对刑部侍郎说道:“大人。下官早就在城门各位布了眼线。至今仍没看到岑三娘出城。请大人请旨让城门守军协从缉拿!再发下海捕文书,她只要还在长安城,就插翅难飞!” “员外郎做的不错!待捉到蔡国公夫人,本官定为你请旨记头功!”刑部侍郎赞了声,松了口气。又无奈的对内侍说道,“公公,只能回宫复旨了!”又对羽林军校尉道,“那二人扔乱葬岗去吧!” 搜查的羽林军无功而返。国公府已经一座空宅。转眼间人走得干干净净。 封锁的坊市街道撤了兵。好看热闹的百姓们一拥而入,看着刑部的人拿着封条封了国公府的门,议论纷纷。 挤在人群里的岑知林沉默的看着一辆板车将杜总管和夏初的尸首拉走,眼里渐渐蓄满了泪:“阿富,去买香蜡纸钱。” 京郊的乱葬岗上新添了两座新坟。岑知林一杯水酒洒落:“走好。” 岑三娘悠悠醒转。她摸了摸后颈,记忆慢慢恢复。坐在归燕居罗汉榻上,后颈挨了一下……她这时看清楚自己躺在一张榻上,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 “您醒了?”黑七从阴暗处走来,手里端着一碗汤。 “这是什么地方?夏初呢?”岑三娘坐起身来。 黑七把汤放在榻旁的小几上:“您身体虚弱,不论什么事,都先放下,把身体养好再说。” 岑三娘拿起碗,鸡汤的香气扑鼻,她咕噜喝完,听到外面声音嘈杂,又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东市,离咱们府不远。我带你从密道出来的。”黑七淡淡的答道。 这时,隔壁传来士兵搜查的声音。岑三娘一惊:“他们找到密道口了?” 黑七走到紧闭的窗前,轻轻掀开一解,阳光透了进来。 “隔壁是密道出口。安排的障眼法。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就藏在隔壁。老国公在世时就安排好的。这里很安全。您眼下什么都别想,安心把身子养好。” 岑三娘盯着他,轻声问道:“是不是夏初代我去接旨了?” 黑七挺直了背,淡淡说道:“兵来的太快,已经来不及从后门走了。” 岑三娘怒道:“为什么不带着她走密道?” 黑七淡淡说道:“密道是老公爷建国公府的时候修的。这是国公府主子最后逃生的路。不到万不得己,不能用。您不走密道。哪怕我和夏初死,也不能用的。”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带着夏初一起!” 黑七沉默了下,机械的说道:“我住的院子太偏僻。路上有雪,掩不住脚印。需要把脚印抹掉。府里没有人挡一挡,会很快顺着脚印搜到我住的院子。” “夏初!”岑三娘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早清扫了积雪,也不至于害了夏初!” “不要哭了!”黑七突然喝斥了声。 岑三娘愣了愣。 “您搬到花厅生养,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院子了。这几日雪大,府里人多嘴杂,特意清扫会泄露秘密。”黑七已经转身朝外面走去:“从国公府建成至今,这是第一次用这条密道。这里很安全,等缓上些日子,您养好身体,再想办法离开长安。我去探探消息。” 岑三娘深深呼吸,抹了眼里的泪,躺了下去。黑七说的对。她再哭也于事无补。再想夏初,再想儿子,也没有用。她得养足体力养好精神,才能盘算着下一步。 隔壁的搜查渐渐远去,隐约能听到前面街道店铺做买卖的声音。岑三娘疲倦的晕睡了过去。 一连五天,她吃了睡,睡了吃。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岑三娘站在窗边悄悄掀起帘子一角。 这是间二楼的厢房。视线极好。从高处清楚的看到对面的院子,和院子外车水马龙的街市。想必是前店后铺的格局。院子里黑七正和一名掌拒打扮的人交谈,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匆匆的上楼。 晚上再更啦 新年快乐 ☆、涉险 涉险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岑三娘放下帘子转过了身:“进来。..” “用饭吧。”黑七在桌上摆了饭菜,毫无意外的,有一碗炖得浓浓的鸡汤。 在逃亡中还能照顾得无微不至,岑三娘充满了感激。她也没客气,坐下大口的吃着。 见她吃得香甜,精神极好。黑七暗暗松了口气,轻声告诉她探查到的消息:“城门各处都贴了你的画像盘查。咱们离府那一日,宫里消息还没出来,就已经查得紧了。没直接出城算是对了。织锦阁照样开门做着生意,与往常无异。两位小公子应该被徐夫人藏好了。你放心。” 知道有方尹两位妈妈在,徐夫人也不至于虐待儿子。岑三娘仍忍不住思念。织锦阁,不也在东市么?离这里隔着几条街几条巷弄?他们好歹吃了半月自己的奶,会想念她的味道吗?她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下,又迅速挟菜吃饭。滕王的渠道定会把他们好好的藏起来,自己冒险去见一面,都会给他们带去危险。岑三娘狠下心来继续吃饭。等吃完了才道:“杜总管和夏初有消息了吗?” 白天屋里没有点灯,帘子挡去了大半的光线。岑三娘的眼睛像星子般闪亮,带着希翼与一丝焦急。黑七知道她害怕杜惜福和夏初出事。他不敢告诉她实情,怕她忍不住伤心内疚。他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眸淡淡的回答:“查到了,都被关进刑部大牢里了。他们只是下人,捉不到您和小公子,暂时没有危险。” “那就好!”岑三娘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担忧的说道,“天气冷,牢里肯定不好过。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刑逼供,会不会冻着。杜总管好歹 分卷阅读336 - 分卷阅读33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7 是男人。夏初也从没干过粗活。能托不相干的人悄悄送些银两去打点下狱卒吗?好歹瞧在银子的份上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如果她只是进了大牢,只要她还活着……黑七喉间发紧,一瞬间闪过夏初的脸,心头掠过一丝绞痛:“您放心,都托人去打点了。他们会过得好的。” 他迅速的收拾了碗筷,装进食盒:“您歇着,我去探探消息。” 逃也似的离开,拉上房门,黑七闭紧了眼睛,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我们怎么能把少夫人扔下?” 夏初哭得两眼通红,声音都嘶哑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能走一个是一个。留下只会白白赔了性命。你不怕死吗?” “我怕!可是把少夫人扔下,我日后想着,心里总过不去。”夏初哭得伤心。 她不是被人收买的探子。他可以相信她的。他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会娶你。你走吧。我不能扔下少夫人。” “不,要死一起死。少夫人既然许了……我就你一起!”夏初倔强的说道,红着眼睛,却露出一丝娇羞。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我们一起走。” 夏初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又惊又喜:“你有办法劝少夫人走?” 他冲她笑了笑,让她等着,悄无声息的返身回去,不多时就抱着晕倒的岑三娘走了出来:“我怕她不肯,弄晕了她。” 夏初拿起大麾盖在岑三娘身上,负起包袱跟了上去。 朝着后门走去,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蹄声和重靴踏在路上的声音。 “后门被围住了!怎么办?”夏初紧张的问道。 他拐向小院,不经意的回头,看到通往小院的路上,那平整的雪地上两行杂乱却清晰的脚印,心头一凛:“不好。” 夏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的睃了眼竹林里的小院。怪不得黑七一个大男人能住在后门旁边的小院里。他是在看守出去的密道吧?她一咬牙将包袱塞到了他手里:“你带少夫人走!我来清理脚印!” “你……”黑七定定的看着她。 夏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美丽的眼睛渐渐湿润:“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羞涩的红,不自在的说道:“少夫人把你许给我了。你扶着少夫人先进去,我来。” 他想把岑三娘交给她。 夏初却后退了一步:“来不及了。你能保护少夫人,不能离开她。我扫了脚印扮成她拖沿时间。你,你要好好的……” 如泣如诉的眼神,噙着泪的笑容,脸颊那抹羞红,眉宇间透出坚毅……为什么,他从前从没觉得她如此美丽。他记得她细心的给自己烫壶酒,送过披风。记得她常板着脸塞给他做好的衣裳,硬梆梆的说,是少夫人下的命令。他又想起了水月庵那一晚,她拿起弩弓帮他的模样,又瑟瑟的靠在他怀里。黑七痴痴的望着她,一时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哎呀,你还愣着作甚?快走!”夏初推了他一把,扭头跑了。 他走进院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小道上夏初拿着把扫帚飞快的扫着雪,慢慢的后退。 如果他早发现通往小院铺满了平整的积雪,如果他再细心一点……那一刻,黑七真恨自己。 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惊醒了黑七。他下了楼,见掌柜的站在檐下冲他招手。 黑七走了过去,压低嗓子问道:“怎样了?” 掌柜的却惊诧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黑七被问得一愣。寒风吹来,他脸上凉沁沁的。他伸手一摸,满手的眼泪。他收拢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无事。说吧。” 掌柜的低声说道:“乱坟岗上寻到了坟头,还立了木牌为碑。有人祭祀过了。” “知道了。”黑七把食盒交给掌柜,推开了楼下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他怔怔的坐着,眼前晃动着夏初的身影,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织锦堂的后院里,徐夫人饮了口烫好的米酒。 贴身丫头轻声的禀报:“都安顿好了。奶娘也找到了。孩子平安。坊间说是挨家挨户的搜,大过年的,坊丁也只是走走过场。长安城百万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出城有些麻烦。但凡带婴儿出城的,是男婴都拦了下来。马车货车进城卖柴的柴堆都查得细。” 徐夫人不置可否,仿佛这并不是问题,她更关心其它的事情:“宫里头如何?” “宫里传信,皇上怒极,谁也不见。一连几日,没去任何娘娘宫里。” 徐夫人笑了笑:“看来蔡国公这事闹大了。眼下还没有开衙,罪名也没下来。只把国公府抄封了,擒拿杜夫人母子。你说,究竟皇上是什么意思?” 丫头想了想回道:“皇上会不会知道蔡国公是假降?觉得有愧于他?” 徐夫人笑道:“我猜会是这样。”她讥诮的说道,“这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君臣之谊。换了先帝,早颁了通敌重罪,恐怕连杜氏一族都保不住。咱们这位皇上哪,一心想超过先帝建不世基业,偏又好名。怕失了温和敦厚的名声。他呀,一面想着如果杜燕绥是假降,没准这会在西突厥已建下奇功杀冯忠擒贺鲁,一面又抵不住群臣攻讦。武氏虽是女流,却当机立断给国公府通风报信。如果杜家败了,武后没有损失。如果杜燕绥真建了奇功回来,军中有了威望,皇后娘娘就得一力助。” 说到这里,见丫头好奇的思量,知道自己借着酒劲话多了几句,挥手让丫头下去。徐夫人叹了口气:“女人心,海里针。捉摸不定哪。他日武后若不想留着您被人攻讦,您就险了。自身难保,您还护得住岑三娘吗?” 邹家杜燕婉却被邹雄杰关了起来。 听到里面平平砰砰砸碎家私摆设的声响,邹雄杰心疼的直埋怨小厮五两:“怎么不事先把那些摆设先拿走?” 五两低着头,嘟囔着:“您一把将少夫人扯进去,回身亲自锁了门,能怪小的么?” 邹雄杰负手在外面走来走去,一咬牙:“算了。反正都是赝品。值不了多少银子……至少也值几百两哪!” “邹雄杰!”房里杜燕婉发出一声怒吼。 邹雄杰身体一矮,靠近了门口柔声说道:“夫人,我在呢。” “我要回家!”杜燕婉大哭起来。 邹雄杰想哄又不敢开门,急得额头直冒汗:“夫人,你别急。杜家出事,我肯定帮。有消息定告诉你。你一急起来,万一坏了事如何是好?” “真的?” “真的!”邹雄杰掷地有声。 杜燕婉哭得更加伤心:“我那两个侄儿还没满月,三娘不知去向,你赶紧探个确实的消息给我呀!” “哎哎,我找 分卷阅读337 - 分卷阅读33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8 人探着哪!” 邹雄杰无可奈何。银子大把的洒出去,硬是没有岑三娘和孩子的下落,他也愁啊。 “少爷!”院门口进来一个小厮,贴着五两的耳边说了几句,五两眼睛一亮,匆忙的朝邹雄杰招手。 “舅少爷?快请进来!”邹雄杰眼睛一亮,又返身过去告诉杜燕婉,“舅少爷来了,您哭累了就歇着,我去去就来。” 杜燕婉闹腾累了,靠着门哭道:“你早点回来!” “是是!” 邹雄杰见到岑知林,不敢把他当孩子看,请他坐了。 岑知林有些为难:“我担心三娘,没有回书院。盘缠不够了,能否在府上暂住些时日?” “没问题。舅少爷想住多久都成!”邹雄杰叫了五两先带阿福父子去歇着。 岑知林松了口气,目光清亮,不怀好意的笑了:“盘缠有,我试你来着。” 邹雄杰一窒,苦笑道:“我的夫人是国公府的姑娘。邹家虽是商户,却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舅少爷多心了。” 岑知林沉默了会道:“邹家可有西行的商队?” 见邹雄杰不解。岑知林解释道:“如果邹家的商队出城西行,因邹杜两家是姻亲,定查得严。如此一来,商队会吸引官兵的视线,三娘和孩子更容易混出城去。我虽然不知道她藏在何处,但我想,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长安。” 邹雄杰就笑了:“不瞒舅少爷。自从年前征西军传来捷报说,把贺鲁打到了柘析城一带,长安的商行都准备过了大年十五,就准备商队走西域贩货。依舅少爷,邹家的商队就分散开来,每天分批出发吧。” 岑知林起身长揖一躬:“多谢邹大哥了!”他直起身,脸上扬着自信的笑容,“我那姐夫虽然不成器,却也不是糊涂到能置家小宗族于死地的人。我相信其中必有蹊跷。他回来之前,三娘却不能落在官府手中,白受折磨。” 杜燕绥……不成器……邹雄杰大汗,躬身道:“是是,舅少爷英明……” “既然来了,虽说男女有别,我也当去给杜姐姐问安。”岑知林笑道。 邹雄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色谦恭的陪着岑知林去了后院:“……舅少爷是读书人,您定要去劝劝她,伤心归伤心,也莫要砸东西出气。沉冤可以昭雪,东西砸坏了,还得银子重新买不是?” 岑知林睨了他一眼,直看得邹雄杰莫名其妙,方听到他扬眉说道:“成交!” 成什么交?邹雄杰愣了半天,终于明白这孩子说的是他让商队分批出发吸引守门城的官兵视线一事。他哭笑不得的想,这次自己真没想做生意呀! “少夫人。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国公府一事比起征西军大捷来说算不得什么。皇帝今年新立了太子,决定出宫城搭建灯楼携皇后和太子观灯,与民同乐。坊市不会宵禁,我猜徐夫人会趁那天人多混乱送两位妈妈和小公子离开长安。那天趁着人多,官兵都去保护皇上,您也方便混出城去。” 黑七轻声给岑三娘分析。 岑三娘想了想道:“趁着元宵节人多,的确方便混出城。” 黑七说道:“我打算去西突厥找少爷。您去找徐夫人吧。滕王既然肯帮忙,就一定会把您和小公子藏得好好的。等我寻到少爷,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会活着来找你和小公子。” 跟在滕王身边,被他藏起来,静静的等杜燕绥的消息。听起来的确是个好办法。可那样的日子该会是多么煎熬? 她不知道滕王为何在关键时候帮自己。岑三娘想起水月庵那一晚,滕王朝自己紧张的伸出了手。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怜意,也看到了他的伤心。她垂下了眼眸。 “少夫人,您拿个主意。我好令人和徐夫人联系。” 岑三娘抬起头来:“滕王能收留我两个孩儿,就让他们暂时平安的留在他的庇护之下吧。一天不查明国公爷投敌的真相,他们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黑七说道:“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岑三娘轻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请内侍及时通传消息。至少比官兵早来了一个时辰。国公府所有人才得以全部遣散。既然如此,元宵节皇上携皇后和太子出城观灯。我要找机会面见皇后娘娘。” 黑七愣住了:“这太过冒险!” “我绝不相信杜燕绥会为了冯忠的师徒情谊抛弃祖母和我们母子!他定有苦衷!”岑三娘斩钉截铁的说道:“抄家封府的圣旨是皇上下的。他一天不收回成命,就算国公爷有冤屈,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让他真的冤死。人死了,**昭雪又有何用?我要向皇后娘娘讨一道赦令!” 她神色平静:“只要他和儿子平安。哪怕皇后娘娘将我交给官府,下了大狱,用我做人质又有何妨?何况,皇后娘娘通风报信,未必不会答应我!” 黑七下了决心,嘴角却挑起一抹讽刺:“好!我这就去安排。你放心,杜家在京中还有些人脉。如果情形不对,就算是属下们拼了性命,也会杀出一条路带你离开。您也别太天真了,有崔家和一干被打压的世家大族在。您进了大狱,会被折磨至死。皇后不接纳你,就只有两个字:逃命!” 岑三娘打了个寒战:“我知道了。”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元宵节这日,长安城亮起了璀璨的灯火,成了座不夜城。 蔡国公府被抄封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说的更多的是皇帝携了新后与太子,在朱雀大街上建了花楼。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世家大族纷纷沿着大街也搭起了花楼。招了戏班,舞龙灯的,耍狮灯的在楼前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热闹叫好声。 各家各府抬着花样繁复的彩灯自帝后的花楼前经过,盼得能得皇上一声好,自家府上的主人颜面有光,持续一年都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朱雀大街周围的坊市都开了门,借机卖小吃的,卖花灯的,举家出游的百姓摩肩接踵,城里热闹非凡。 岑三娘戴着摩合罗面具,头发挽了道髻,穿了身男装,披着斗蓬,被戴着面具的黑七和几个人护卫着站在人群中。 帝后的花楼就在数丈开外。外头站满了值勤的千牛卫和羽林军。 四只活泼的狮子正舞到了花楼外的空地上,就地翻滚,双人重立,做出许多的高难度动作,引来阵阵喝采声。 太子弘坐在武后身侧,惊奇的看着狮口吐出两卷楹联。左边是:“国泰民安”。右边是:“天佑大唐”。 两狮活泼交首再分,却从狮口中拉出一幅横联:“百姓自怡。” 楹联一出,四只狮子就地又是一个翻滚,却从口中喷出烟火来,引得众人惊叹不己。 高宗看得高兴兴,笑道:“赏!” 内侍就端了 分卷阅读338 - 分卷阅读33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39 盘银子下楼。 四只狮子停了下来,八人齐齐跪下谢了赏。又重新穿戴齐整,寻找下一位金主。 武后借口更衣,召来身边亲信内侍,吩咐道:“去领方才那舞狮灯的来见本宫。” 明天再更啦 ☆、圈套 圈套 皇帝搭的花楼气派,三层楼台的后面空地上临时搭起了供帝后休息更衣的帐蓬。.. 出宫城看花灯,高宗不仅仅带了武后与太子。宫里受宠爱的妃子也带了几位来。武后更衣,把皇上让了出来。坐在皇帝身后的嫔妃们少了皇后在上的拘束,说话带趣儿,多了些在宫里难得一见的活泼天真。眼见长安城灯火璀璨,百姓带笑,一派盛世太平景象。权贵人家又捧场,扎了华丽彩灯前来凑趣讨喜,高宗越发高兴。 借这空闲,内侍悄悄的引着穿了狮子戏服的两人进了大帐。 大帐里中间摆着扇绣花卉的屏风,隐约能瞧到屏风后的榻上坐着高冠礼服的雍容皇后。 岑三娘和黑七摘了摩合罗面具,行礼请安。 屏风后头的武后听到岑三娘的声音阵阵惊叹,看到那狮舞吐出横联的闺名是回事,亲耳听到她的声音,见她大胆前来见面是另一回事。佩服之余又觉得好笑:“你就不怕本宫翻脸么?” 周围站着两名女官,两名内侍。帐外有千牛卫和八名宫女侯着听传。武后没有斥退任何一人,足见这些人都是她的心腹。 岑三娘记得两三年前,武氏还是昭仪的时候身边还用着滕王府的老人。时过境迁,武后已经在宫里有了自己的势力。尽情扩张势力的武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强大的助力。 她低声求道:“娘娘慈悲,还请娘娘看在孩子尚小的份上,再赐恩德。” 武后没有点名道姓。岑三娘也没有说明事由。二人心里都清楚,岑三娘是来求武后庇护。武后却要想一想,杜燕绥值不值得她再出手相助。 “本宫为何要再赐你恩德?”武后不紧不慢的问道。 肯讨价还价意味着武后仍看好杜燕绥。岑三娘更为镇定,恭敬的说道:“因为他是娘娘推荐的人哪。” 武后推荐了杜燕绥为征西主帅。杜燕绥投敌的消息令她大失颜面。带来的好处却是皇帝对她更加放心。 颜面她可以不要,还能借机在皇帝面前树一个贤淑知礼的内宫妇人形象。武后很感谢滕王。是他教会了自己,坏事也能变好事。尽可能利用一切,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对她而言,给杜家通风报信,已经足够杜燕绥对自己感恩戴德了。 武后微怒:“人心不足!” 岑三娘忧伤的说道:“给快要渴死的人指明了绿洲的方向,得他感激。然,没有足够的食水,不等他走到绿洲,仍救不了他的性命。死人又如何报恩呢?” 武后一怔。她通风报信是为了让杜燕绥感恩。杜燕绥死了,难不成她还指望岑三娘能有用不成?至于杜燕绥的儿子,还在襁褓中。将来有没有出息还说不一定呢。 “娘娘。”岑三娘轻声说道:“妾想起蹴鞠来。最令人遗憾的是临门差一脚的情形。又如同快要渴死之人瞧着了绿洲,只需要再多一口水,就能活命。娘娘只要赐一道免死赦令,便能扭转乾坤,活人性命。于娘娘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扭转乾坤……武后秀眉微扬,禁不住陷入了思索之中。杜燕绥投敌必有用意,绝不会因为和冯忠的师傅之情。万一他立得奇功,军中自己就多一员虎将。如果不成,自己依然照计划做个听话的皇后,皇上还会很高兴。 武后扬了扬手。身边的女官托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白纸黑字的事你就不用想了。拿着它吧,苏定方认得。不过,你再把它交回到本宫手里,本宫和你就两清了。”武后闲闲的说道。 盘子里依然是那块玉佩。岑三娘听到苏定方认得一句,已经是大喜。双手接过,诚心的磕了个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谢娘娘恩典。” “去吧。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出了这大帐,能否平安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岑三娘将玉佩贴身放好,睃了身边的黑七一眼,行过礼退出了大帐。 两人重新戴上摩合罗面具,几下除掉身上的舞狮服,悄悄的融进了人群。 不紧不慢的在街上观灯,脚步渐渐远离了热闹的朱雀大街。 天寒,黑七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岑三娘不懂,他却知道。武后留在帐中的女官是习武之人。一击不中,外面的千牛卫进来,就再无活命的机会。一向话不多的他也忍不住问道:“少夫人,您怎么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你?” “很简单。”岑三娘自信的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将我交给官府,得功劳的是官员,她先前通风报信示恩之举就白费了工夫。国公爷回不来或者有罪,人是她推荐的,受嘲笑的是她。如果国公爷立了功劳回来,对她感恩,她得到杜家倾力相助。只需一比较,她为什么不答应我?更何况,又不是白纸黑字写在纸上的东西。赐块玉佩,得她赏赐的人不止我一个吧。要说是从前赏的,谁又能指责她半分。” 黑七默默的思索了半天,才叹了声:“女人哪,心思九曲十八弯……您要把玉佩给我,万一少爷有什么,直接去找苏定方吗?” 不知不觉,走到了回燕楼。 一侧水波映射着五彩的灯光,一侧灯市人群熙熙攘攘。 岑三娘停住了脚步。那一年滕王奉诏回京,元宵节时殿前求娶了岑六娘。便在这回燕楼中,他问自己:“真想嫁给杜燕绥?真心喜欢他?” 她记得当时杜燕绥只是最好的人选。她说杜燕绥年纪合适,长得不赖,有一身本事,还肯对自己好,嫁他没什么不好。 仅仅是这样吗? “还在卖那盏鱼儿灯啊!”岑三娘望着被摊主高高挑在竹竿上的鲤鱼灯喃喃说道。 黑夜里,小巧的鲤鱼灯挂在竿头。被风一吹,摇头摆尾仿佛在水里游动。岑三娘突然觉得心里一痛,竟有种想跑到旷野大哭一场的冲动。 黑七看了眼低声说道:“我去买下它。” “不用了。”岑三娘拦住了他。 为她潇洒摘下竿头鱼儿灯的人消息不明。他尚不知道祖母去世,不知道自己有了三个儿子,不知道国公府被抄封,不知道她已经成了被官府缉拿的要犯。纵然再买得这相同的精致鱼灯,就能回到那些美好的日子吗? 只有他在身边。他会不会永远都回不来了?岑三娘蓦然觉得一阵恐慌。她心里腾起了一个念头,强烈的让她控制不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去和你一起去西突厥。” 黑七大惊:“这怎么行?小公子也离不开你。” “滕王既然出手相助, 分卷阅读339 - 分卷阅读34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0 就不会亏待他们。我知道,孩子太小,离不得母亲。可是我却觉得,如果我不去,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心里不安。”岑三娘说出这番话,平静了下来,“也许,蔡国公夫人这个身份还真的有用。” 他一个人一匹马,风餐露宿都没有关系。带上岑三娘?黑七睃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自幼长在深闺,她受得了塞外风寒? 岑三娘已经拿定了主意:“征西军接连大捷,西市又会热闹起来。我所熟知的方家,王家和邹家都会有商队西行。跟商队走,最妥贴不过。” “王家?你相信他们?”方家和邹家黑七尚有几分信,听岑三娘提起陌生的王家,他表示怀疑。 “王宝林年老色衰,膝下又无子女。日后不是去感业寺为尼,便是老死宫中。我能为她搭上皇后这条路,她为什么不肯帮我?我已经说过了,两利相较取其重。出卖我,她又没了美色,皇上能垂青她几日?后宫是皇后的天下,得了皇后青睐,日子好过不说,万一仍无子嗣,说不定皇后还能指个皇子过继到她名下。将来皇子封衙开府,她就能离宫享太妃的福。这是一辈子的长久之计。她会取哪一头?” “为何不选邹方两家的商队?” “他们与我有故,必查得紧。或者,还会受国公府连累。邹家方家都是纯粹的商人。求平安都是使银子开路。比不过在宫中有人脉的王家,不会有人刻意刁难。这也是方家挤兑王家,王家却屹立不倒的缘故。” 两人边说边走,突然看到前面一队府兵大声叫着行人避让跑了过来,下意识的侧过身停了下来。 走了一程,又看到一队府兵匆匆跑过。等到第四批府兵经过时,两人警觉起来。尾随在后面听着。 “真是蔡国公的儿子?” “可不是!就藏在我们坊里!上头让赶紧过去!” “奶奶的,这年节就没休过一天,这下可好了……” 岑三娘身体一软,捉住了黑七的胳膊,一颗心被纠得紧了,让她喘不过气来。 黑七扶着她迅速的说道:“您去那边卖元宵的摊子上等着,我去瞧瞧。” “你小心点!”岑三娘松开了手,紧张的看着黑七尾随着府兵们去了。 宅院里,崔季冬温和的对两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说道:“不用怕。你们只需坐在这里,让孩子哭闹几声,就能拿一百两银子回家了。” 两个妇人紧紧的抱着孩子,眼睛瞅着托盘里白花花的银子,闪动着贪婪的光。 崔季冬出了大堂,看了眼宅院里七八个扮成游侠儿的人,悠悠说道:“你们都是死囚,等着秋后处决。本官提了你们出来,每人三百两安家银子。如果今晚你们能保住性命,牢里就没有你们这号人物,明白?如果坏了本官的大事,你们的家小日子便不好过了。” 本是全无希望的死囚,能得三百两安家银子,如果不死还能活命。死囚们纷纷说道:“大人放心!” 崔季冬这才施施然出了宅门。 黑七赶到的时候,府兵坊丁和刑部衙役已围住了座院子。因是元宵节,观灯看热闹的百姓多,虽然被府兵们拦住,仍将巷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窝藏钦犯,当受诛连之罪。若肯放下武器投降,公堂之上尚能从轻发落!”刑部的衙役高声喝道。 宅院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崔季冬一身官员服饰,披着黑色的大麾,手持长剑冷笑道:“冥顽不化,死不足惜。攻!” 府兵衙役们有的抬着重木撞木,有的搬了竹梯越墙。 刀剑碰撞,喊杀声四起。 喧闹中,婴儿的哭声传了出来。黑七心头一紧,情不自禁的上前了一步。 府兵衙役人多,不多时就撞开了大门,冲了进去。 有一人提着刀从里面冲出来,在外守着的府兵一刀刺穿,当场血溅三尺毙了命。引得围观百姓惊叫不己。 隔着七八丈远,黑七仍看得清楚,那人绝不是假死,又紧张了几分。难道两名小公子真被滕王藏到了这里?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府兵们从宅院里搬出了七八具尸体。 崔季冬这才进了院子,片刻后提着个藤篮出来,里面传出两个婴儿的哭叫声。他上了轿,对府兵们大声说道:“把那两个妇人锁进大牢,本官先行一步。” 黑七伸长了脖子,不多会儿从里面挟了两个被绑了手塞着嘴的妇人出来,府兵围得紧,只看到穿着青布长裙,转眼间被扔进了停在旁边的一顶宽轿,由衙役护着往刑部方向去了。 黑七跺了跺脚,转身去寻了岑三娘。 黑七说道:“我跟着崔季冬。他坐轿去的刑部,路上人多,离刑部路远,瞧着有机会我就出手抢人。否则进了刑部,就没有机会抢回小公子了。” 岑三娘点了点头道:“我去东市织锦阁找徐夫人,看她是不是把孩子藏到了这里。如果不是,那定是圈套。你先跟着,万不可先动手。” 两人在车马行雇了马,挤开人群,分别走了。 岑三娘赶到织锦阁,见大门紧闭,她用力的拍着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急得岑三娘差点哭了起来。 这时,她看到旁边酒铺里走出来一人,眼睛一亮奔了过去:“猴三!” “谁,谁叫我?”猴三打了个酒嗝,抬眼看到个戴着摩合罗面具的瘦小公子,他歪着头含糊不清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公子……叫我?” 岑三娘急切的问道:“你不是织锦阁的伙计吗?怎么今日关了铺子?你家掌柜的呢?我有急事找她。” “我,我又不认识你。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猴三又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勾着包猪头肉朝前走。 岑三娘急了,一把扯住他:“我给你银子,你快告诉我徐夫人去哪儿了?” 听到银子,猴三眼睛亮了,伸出了手:“银子呢?” 岑三娘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他:“快说!” 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猴三笑着捏在手里:“我又不认得你,我可不敢随便说东家的行踪!” 岑三娘一急之下把面具往上一推:“你快说!” 猴三一愣,指着她:“你,你,你是杜,杜……” 岑三娘一把捂住他的嘴,厉声说道:“你快说,徐夫人去哪儿了?” “东家今天出城去别庄过元宵节了。”猴三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徐夫人出城去别庄过元宵节?不,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儿子藏到坊市宅院里,出城去过元宵节,儿子定被她送出城了。 岑三娘心里一寒,是圈套,定是崔季冬用婴儿想引自己出现的圈套。 “真狠!”她转身上了马,狠狠的抽了一鞭,朝着刑部的方向急驰而去。但愿来得及,但愿崔季冬的轿子走的慢, 分卷阅读340 - 分卷阅读34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1 黑七还没寻到下手的机会。 眼瞅着马奔了个没影。猴三看了看手里的银子,放在嘴边用力一咬,雪花银上露出齿痕。银子是真的! 他喝的有点糊涂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刚才谁问我话来着?”猴三提着猪头肉,拿起腰间的葫芦往嘴里又灌了口酒,“蔡国公夫人?!” 酒从他嘴里呛了出来,咳得猴三直捶胸口。 “哎呀我的爷爷!那可是座金山啊!”猴三猛的挥舞着手朝着岑三娘走的方向高呼着,“来人哪!来人哪!” 街上往来的人奇怪的看着他。猴三一下子瞅见旁边栓着头驴,把猪头肉和酒葫芦一扔,解了驴就骑了上去 “你做什么!”商铺里跑出个汉子,一手拉住了缰绳,“光天化日,你敢抢我的毛驴?” 猴三饮了酒,口齿不清的喊道:“我有急事要见官!我借用一下,给你钱便是!” 那汉子呸了他一口,一把将他扯了下来:“明明是抢,被我逮住才说借!哪有这等好事!见官去!” “好好,见官!”猴三满面欢喜,被汉子扯了,直奔长安府衙去了。 皇帝出宫城观灯,长安府衙门忙得脚不沾地,生怕出什么纰漏。一见居然有人敢当街偷驴,也没心思审,直接把猴三扔进了牢里。 “官爷!我要见府尹大人!”猴三尖着嗓子叫道。 衙役闻到他满身酒气,一脚将他踹了进去。冷笑道:“府尹大人还想见皇上呢!啐!”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晚上闺蜜们聚会,明天再更啦 ☆、出城 出城 岑三娘一路快马加鞭,奔着刑部的方向赶过去。..想着崔季冬设局,生怕黑七按耐不住动了手。 挑着人少的路走,拐过一条巷子出去,迎面瞧着一队衙役护着顶官桥行来。那轿子里还不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她用力勒住马,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将马驱到路边避让。 崔季冬坐在轿子里,望着旁边篮子里的两个婴儿,心里也是焦急异常。他猜热闹的元宵节,岑三娘如果没出城,必也要趁着人多出来打探消息的。哄着死囚出来做戏,那些府兵也是事先教好了,在热闹的几座坊市故作焦急的奔走说话。他也特意选了轿子,慢吞吞的行走。眼前离刑部已经不远,怎么还没有动静? 一路上不知道掐了孩子多少下,都快哭得没力气了,他也听得心烦气躁。崔季冬伸手挑起帘子一角往外看了眼。 岑三娘慢吞吞的驱马,和官轿逆向走着。自然的偏头看了眼。瞧着轿帘掀起,先看到了崔季冬,目光一碰正要转开头,听到轿子里婴儿的声音,大概是做母亲的心,她情不自禁的看了眼他旁边装婴儿的篮子。匆匆一瞥,却看到那两孩子的包被与儿子用的不同,心头一松,彻底转过头朝前走了。 行人偶尔投来一瞥极为正常,崔季冬也没放在心上。走了片刻,不知为何,他眼前总晃动着路边那个骑在马上戴着摩合罗面具的男子。 “不对!他的胸……他是女的!岑三娘!停轿!”崔季冬厉声喝停轿子,不等轿子落稳,已掀起轿帘走了出来,顺势抢过一名衙役的马,翻身骑了,大喝道:“钦犯就在前面!”也不等衙役们跟上,一夹马腹,朝着岑三娘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岑三娘也是慢慢奔跑了起来,奈何今晚不会宵禁,出游的人太多,马到了大街上却怎么也跑不起来。 “少夫人!”身边传来黑七的声音。岑三娘大喜,低头一看,黑七没有骑马,站在她身边。 “下马!”黑七说了句,伸手将她从马上扶了下来。 这时就听到身后崔季冬大喊:“岑三娘!” 岑三娘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崔季冬骑着马冲进了人群。 他的马来的快,路人避闪时,当即就有人摔倒。场面混乱起来。紧跟着又有衙役冲了过来,大声喝道:“朝廷捉拿钦犯,让道!” 黑七一扯岑三娘的胳膊,朝着人多的地方挤了进去。 这边又被推倒了两个卖灯的小摊,花灯烧了起来,百姓高声叫着走水了,四散逃开,拦住了崔季冬和衙役的去路。 “徐夫人出城了,我看到了伙计猴三。他应该认出我来了。”岑三娘简单的告诉黑七她那里发生的事。 两人离开了那片坊区,走到了东市,专挑清静的巷子走,绕着道回了院子。 关上院门,黑七这才说道:“我本想寻机会下手。一路跟着,却发现崔季冬的轿子走的实在太慢,且他还绕了道。不像是急着回刑部邀功,这才没有下手。” 原来马脚是崔季冬自己露出来的。 “他能确定我们没有出城。明天城门守卫又会加强。得想办法尽快出城。”岑三娘叹了口气道。 黑七嗯了声道:“刑部大肆缉拿,王家为求一个稳妥,极可能不会答应让你混在商队里出城。更会料定咱们会急着出城,商队肯定查得往日更严。李家邹家尉迟府都有人盯着,咱们得另想办法。” 岑三娘分外为难:“哪有能把人变个样的易容术,城门查得严,怕是不好出。” 黑七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有个办法。借玉佩一用。您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虽然不知道黑七葫芦里卖什么药,岑三娘仍把玉佩给了他,上楼回了房间,她这才觉得身体发软,胸涨痛得难受。低头一看,就明白崔季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了。她胸涨痛,没用力缠,衣裳再厚,呼吸间也露出端倪。岑三娘叹了口气,去净房挤奶,想着儿子拼命都吮不出,又难过得不行。 快子时黑七才回来:“少夫人,你换了男装,趁今晚没有宵禁,赶紧走。白天出入不太方便。” 听他说的急,岑三娘赶紧回屋换了衣裳,狠了狠心,将胸缠紧实了,把银票和散碎银子藏了,这才拎起包袱出来。 出了院子,黑七领着岑三娘扮成夜归醉酒的人,拎着酒葫芦离开了东坊。 直走到一处院落的后墙无人处,黑七说道:“少夫人,我背你过墙。” 他手里扔出一条带铁勾爪的绳子,试了试力道,然后蹲下了身。 背起岑三娘后,黑七攀着绳索翻了过去。 黯淡的夜色笼罩着一大片荒废的园林。岑三娘远远瞧着那一池清波,认出来了:“这是公主府后院?” “嗯。”黑七引着她沿着野草丛生的小径往国公府走去,低声说道,“我去见了二老太爷,明天你藏在三少夫人的车上出城。她妹妹嫁给了崔三郎,坐她的车出城,崔季冬定想不到。” “韦小婉?”岑三娘大为吃惊,“她肯么?” “杜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少爷还在征西军效力。少爷若不能掀了这顶投敌的帽子,杜家子弟都永无出头之日。二老太爷 分卷阅读341 - 分卷阅读34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2 认得那块玉佩,下了决心。正巧韦小青约三少夫人明天去城外打猎,二老太爷就说让大夫人明天也去散散心,趁机把你夹带混出城去。三少夫人并不知情。没办法,只能冒险。” “我知道了。”岑三娘想起刘氏,心里诸多感慨。从最初的讨厌到现在刘氏明显知情仍帮着自己掩饰,真真应了那句话,患难见真情。 两人进了归燕居,黑七从厨房寻了炭盆升了端进屋,被褥倒是不缺,岑三娘合衣在榻上睡了。黑七守在起居间里歇了。 第二天,韦小婉起床梳妆,特意换了身骑马装。丫头给她系腰带,忍不住嘀咕道:“少夫人瘦了。征西军大捷,三爷快回来了吧。” 想起杜三郎,韦小婉发现自己真有些想他了。从前没觉得杜三郎有多好,自从杜燕绥出事,她又庆幸没和国公府结亲。如果能立得军功,回来得了皇上赏识,升一级应该不成问题。自己的诰命已能往上进一进了。 见外面出了太阳,映得院子里的雪也多了几分暖意,心情更好:“说不定今天能打到狐狸!正想做条披肩呢。可惜母亲非要跟去吃烤野味,不甚自在。” 丫头劝她:“我们多做些好吃的,夫人能顾得住嘴,只会盼着您多猎几只野味。总比拂了她的心意,不让你出门强。您嫁到杜家,还没出去痛快玩过呢。” 这倒也是。想着刘氏愚蠢,只要有美食,心眼都跑进胃里去了。韦小婉撇了撇嘴,收拾停当,带着丫头婆子出了门。 去正房见了刘氏,婆媳二人一起出门,马车早卸了门槛赶到了二门停着。刘氏打了个呵欠道:“我上车再睡会儿,小婉哪,等出了城叫我。” 她上了车,又探出头来说道:“到了乐游原记得先煮壶茶,把带的胡饼烤了。我饿不得。” “是。”韦小婉腹诽,真是个吃货,想着只要哄刘氏吃舒服了,她定不会管着自己,高兴的带着丫头上了自己的车。 马车出了杜家二房,朝着东城门行去。才到城门口,就见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官兵搜查得严。 这时前面过来一个丫头行了礼道:“可是杜家三少夫人的马车?” 韦小婉挑起车帘,认得那是妹妹的丫头:“妹妹已经早来了呀?” 丫头笑道:“我家少夫人早到了一刻钟,请您过去,一起出城。” 韦小婉当然不愿意排队等侯,放了帘子,吩咐车夫把车赶过去。 两家马车汇到一处。下人们坐的是牛车,韦小青见还有辆平头黑漆马车,有些诧异:“姐姐,车上是何人?” 韦小婉往后看了一眼,苦笑道:“婆婆想吃烤肉,说顺便也去散散心。我若不带她,恐怕也不准我去。”见妹妹神色不快,赶紧又道,“她很好哄的。只要把吃食给她做好,她不会管我们骑马狩猎。” 韦小青看到刘氏连头都没有探出来,想到昨晚崔季冬见到岑三娘熬了一宵四处搜捕,不免多了个心眼:“你婆婆该不会把岑三娘藏在她车上带出城去吧!” “哪怎么可能?今早我和她一起上的马车。起得早,她还在补眠呢。再说,我婆婆那人最是胆小不过。”韦小婉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虽说都是杜家人,皇上没有牵连九族,岑三娘还是刑部缉拿的钦犯,二房藏了她,定会惹怒皇帝获罪。 “怎么说也是你婆婆,我去给她请个安。”韦小青不亲眼看看,始终不放心。 韦小婉只好陪着她一起过去。 刚走到马车旁,就见车帘掀了起来,刘氏一副才睡醒的模样:“怎么停下来了?咦,这不没出城哪。” “小青见过大夫人。”韦小青上前一步曲膝行礼,朝车里扫了眼。马车里只有刘氏,堆着老高的锦垫被子让她补眠。 刘氏又打了个呵欠道:“我家三郎不在,你家三郎也不在。单身媳妇,出去游玩有个长辈看着,旁人也不会说闲话。你们不会嫌我碍着你俩了吧?” “哪里的话。您且等着,今天我和姐姐多猎些野味给您佐酒!”韦小青爽快的说道。 刘氏顿时眉开眼笑:“好啊!哎,还要等多久啊!” 韦小青笑道:“夫人放心,已经和守城门的打过招呼了。他们帮着刑部拿人,我二伯不就在刑部……”她没说完,眉眼间一片得色。 “行,那就走吧!想着烤鹿肉,我肚子馋虫早就折腾起来了。”刘氏皮笑肉不笑的放下了车帘。 一行人越过排队出城的百姓,守城的官兵仔细的看了坐在牛车上的下人,又挨个仔细打量骑在马上的家仆,请韦氏姐妹和刘氏都打起帘子睃了一眼,就放行了。 顺利出了城,往乐游原的方向驶去,刘氏突然叫了起来:“哎哟,我肚子痛!快停车!” 停了车,见韦氏姐妹从车里探出头来,刘氏使劲挥了挥手:“你俩先去,打野味要紧,我一会儿就赶来。” 韦氏姐妹巴不得她不在。韦小婉吩咐下人拉了布帷供刘氏出恭,赶着车和韦小青走了。 布帷将马车四周围了起来。刘氏这才走到马车旁轻声喊道:“她们走远了。” 岑三娘掀起堆在身上的锦被,下了车,握着刘氏的手眼睛就红了:“大婶娘,多谢你了。以前我心眼小,还叫方妈妈吓你。没想到你能冒着风险救我。” “哎!你快别哭!”刘氏手足无措,半晌才说道,“婶子好歹也常吃你家的饭……老太爷说的对,九郎真背了投敌的罪,我家大郎三郎将来都没了前程。你千万要把国公爷全须全尾的弄回来啊。” “嗯,我保证。”岑三娘破涕为笑。 刘氏又上车翻出一个包袱,舔了舔嘴唇道:“这包胡饼是肉馅的呢,你带着。” 岑三娘接过包袱,朝刘氏跪下磕头:“婶子,等我寻到国公爷,回来再谢您。” 她钻出布帷,早有二老太爷安排的家仆牵过一匹马来,岑三娘上了马,顺着官道往前走了。 看着她走远了,刘氏才吩咐撤了布帷,重新上车朝乐游原驶去。 到了地方,帐蓬已经达起来了。韦氏姐妹留了厨娘烤热了胡饼,煮了茶,自己骑马打猎去了。刘氏舒舒服服的帐里坐了,饮着热茶,吃着饼,惬意无比。 还没等她把一盏茶吃完,就看到几骑飞驰而来。崔季冬领着人竟也赶了来。吓得刘氏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 崔季冬一夜未睡,天明才阖眼,又接到消息说韦氏姐妹今日出城狩猎。他心里一突,岑三娘会不会混在杜家二房的人群里离城?心里着实不安,带着几名亲随追了来。 他大步走到帐前,依礼给刘氏行了礼,见刘氏慌乱,疑惑顿起。猛的大喝一声:“岑三娘呢!” 晚上继续哈,争取多更 ☆、玉门关 玉门关 “岑三娘……”刘氏被这一喝吓 分卷阅读342 - 分卷阅读34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3 得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哆嗦了下,衣袖拂倒了茶壶,烫得她跳了起来:“哎哟!” “夫人,您烫着没?”她的丫头也吓了一跳,蹲在她身前用衣袖去擦试茶水。.. 被热茶烫了下,刘氏总算回了神,指着崔季冬破口大骂:“瞧着你是晚辈,怎说话如此无理!你弟妹下的帖子,我是心疼我儿媳才准了她出来。你们满城都寻不到岑三娘,反倒找起老娘的麻烦。真真不要脸!来人,去寻三少夫人回来,以后不许她再和崔家人来往!” 家将得了令,骑马去找韦小婉。刘氏看着自己的新裙子,一阵心疼。 真可惜,没有诈出来。崔季冬心里遗憾,悻悻的抱拳作揖:“晚辈精神不济,昨夜一宵未睡,唐突了夫人,还望夫人原谅!” 刘氏不敢看他的眼睛,哼了声,径直去了马车上换衣裳。 她在马车上换好了衣裳,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见崔季冬带来的人四下散开寻找着,拍着胸口直道庆幸。再迟一点,可不正巧让三娘和崔季冬撞上。想起刚才崔季冬那一声吼,刘氏恨恨的想,这天杀的!瞧着这么年轻,满肚子坏水。还好打翻了茶壶,否则还真给他瞧出了什么。 没过多久,韦氏姐妹带着丫头们骑马回来了。 崔季冬两眼全是红丝,迎了上去。 韦小婉顾不得搭理二人,匆匆跑到马车旁给刘氏陪罪。刘氏不敢见崔季冬,态度强硬,吩咐回城。 这边韦小青盯着刘氏的马车,想起一事:“半道上她突然说肚子疼,停下来出恭。可是我瞧过了,马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堆着被子在睡觉……难不成岑三娘是藏在被子里?如果真是这样,她可真是狡猾!” 崔季冬想了想道:“我先顺着官道追到前面镇上瞧瞧。如果岑三娘真的出了城,她单身一人定会在前面小镇歇脚。我先去了。” 他也没和刘氏打招呼,召集了自己人走了。 被崔季冬一搅和,刘氏要回城,韦小婉没办法,又是埋怨又是伤心:“小青,你怎么也不劝着崔二郎,他如此鲁莽,得罪了我婆婆,叫我以后怎么办?” “姐,你该不会借着妹妹约你骑马散心,趁机把岑三娘藏在你婆婆车上送出城吧?”韦小青连韦小婉都疑上了。 “你这是什么话?”韦小婉怒了,“当初杜九哥袭爵,又封了征西主帅。你求我拉下脸与岑三娘交好。好替崔三郎说几句好话。我厚着脸皮去国公府讨好。这会儿杜九哥被人冤枉,你却又疑心是我放走了岑三娘。别说岑三娘没找过我。就算找到我,看在杜九哥份上,我也要护她!” 她越想心头疑云越重,竟不敢想下去,匆匆上了车,吩咐回城。 韦小青一跺脚,跑到车前拦住了马车,低声求道:“姐,杜燕绥投敌的罪洗不清了。你就别再念着从前的情份了!妹妹也是为了你好。你寻个机会回娘家吧,爹娘出面让你和离。你就和杜家再没关系了。” 她为什么要和离?韦小婉一把掀起车帘,看着妹妹,只觉得陌生之极:“我和三郎是夫妻。皇上都没牵怒杜氏全族,杜家二房的安危不用你操心。我倒是想劝你一句。你扪心自问,杜九哥是那种抛弃妻儿宗族投敌的人?如果是崔家兄弟使坏,等到杜九哥昭雪,洗清罪名,没他俩好果子吃。你是我妹妹,趁早少掺和进去为好。” 韦小婉放了帘子,马车缓缓离开了乐游原。 韦小青气得取了马鞭狠狠的往地上抽:“岑三娘!你们一家害得我和姐姐生分!二伯抓到你,我饶不了你!” 然而崔季冬在小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岑三娘。他反而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岑三娘没有藏在杜家二房的车队里出城。 崔季冬打起精神回了城,叮嘱城门盯紧。 看着岑三娘顺利出了城。黑七这才返回城中,吩咐掌柜的盯着织锦阁给徐夫人报信。城门各处主要查岑三娘和带婴儿的人。黑七收拾了行李,赶着马车从顺利的南城门出了城。 猴三两天后才被提上了公堂。又冻又饿,酒早就醒了,伤伤心心的说自己是来报信的。岑三娘早不知去向,府尹听到了织锦阁与岑三娘一事有染,派人守着。没想到徐夫人也是一去不复返。这是后话。 商队走西域,一般都雇有镖师,请得武艺高强的游侠儿护卫。有交情的人家往往结伴而行。 邹家和方家先因岑三娘结识,后因邹氏和离方家帮着做局,两家就亲密起来。说好商队出了城,在城外十里汇合。 队伍启程后,车队中却多出辆平头马车。黑七穿着武士服坐在车辕上,腰间斜插着宝剑,背负长弓。商队镖师问过管事,知道是邹家请的游侠儿,酬金另算,不与自己等人争功,就释然了。 两家都是有经验的老管事带队,何处该缴费,何处该找关系,客栈都是相熟的老字号。走了一个半月,商队一路顺畅的到了玉门关。 岑三娘穿着男装,戴着斗笠状的幕离,里面穿着羊羔皮袄子,外面一身厚实的青色葛麻布衣,脚下蹬着牛皮靴子。背上负着柄精巧的弩弓,跨着箭壶。这身打扮往街上一站,毫无突兀之处。 黑七也差不多打扮。 商队到了玉门关,照规矩都会休息三天,再出关西行。无论是汉人还是附近的游牧民族,还是东来大唐的西域人,都在此歇脚交易。久而久之,玉门关形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如果不是想赚暴利的商人,往往在此出手货物,各省一半路程,就此打道回府。如果想要打听消息,玉门关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 商队休整,岑三娘和黑七离开了客栈,去了酒肆。 大唐和贺鲁开战,战况如何是商人们最关心的问题。要了酒菜,两人竖起了耳朵。 “贺鲁父子被苏咄城的城主擒了向唐军投降……” “真的?” “就五天前的事!” “五天前的事能传到玉门关?” “您有所不知,家主饲养的鹰来来的消息。比马跑得快多了。” 黑七低声对岑三娘说道:“我去探探。” 他起身挤进了人群,听到各种议论。 岑三娘心里焦急万分,贺鲁父子如果被擒,杜燕绥呢?冯忠身边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如果是他,他为何会假降,唐军又会不会信他?如果不是他,他又在什么地方? 她伸长了脖子望向人群,旁边突然坐下来一人,不等她反应,说道:“想知道杜燕绥和你儿子的下落就随我来。” 岑三娘猛的用手捂住了嘴。 滕王放下幕离的面纱,起身朝外面走去。 岑三娘站起身,费劲的挤进人群将黑七拉出来,紧张的望着外面低声说道:“滕王来了,说他有杜燕绥和孩子的下落。” “他怎么来了?”黑七皱眉道 分卷阅读343 - 分卷阅读34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4 。 “我得去。”岑三娘没了主意。滕王或许不知道杜燕绥的下落,可他有儿子的下落啊。 黑七一咬牙道:“走!” 出了酒肆,街角处滕王已上了马,看到两人后转了马头朝街的另一头行去。两人赶紧跟了过去。 滕王走的不快,也不慢。在集市东一拐西一绕,把两人引到了偏僻处。 才踏进巷子口,黑七猛的回头,看到来路被四人封住。滕王翻身下马,掀起了幕离的面纱。 岑三娘心里惴惴不安,上前行了礼:“多谢王爷援手!他们还好吗?” “徐夫人亲自照顾。方尹两位妈妈和国公府的侍卫都在。”滕王轻声说道。 岑三娘听得方妈妈和尹妈妈都在孩子身边,心安定了许多,露出了笑容:“谢谢。” 那笑容让滕王有些走神。 他在玉门关等她很久了,虽然她换了男装,戴了幕离,他仍然一眼就从商队里认出她来。他有点恼怒,又有点心酸。 徐夫人的话又在他心里响起:“王爷,她定会为了孩子去隆州找您。” 他却觉得她不会。果然在玉门关等到了她。他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猜中了,还是失望她不来找自己。 “你像个做母亲的么?扔下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儿子不管,跑玉门关来做什么?西突厥地方那么大,两军还在打仗,你找得到杜燕绥么?你是不是生孩子把脑袋生傻了?” 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滕王猛的看到黑七投来不善的眼神,嘎然止住。 岑三娘半张着嘴,半晌才道:“有徐夫人照顾,荞面和麦面都会好好的……他们不能没了父亲。” 滕王的眼睛盯着地面一处凸起的石头,淡淡的说道:“你去隆州等着。我去西突厥。” “王爷不可!”滕王带来的人吓了一跳,齐声开口阻止道。 岑三娘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黑七上前一步抱拳说道:“王爷,您不方面露面。您驻守隆州,人却出现在西突厥……您的好意少夫人和少爷心领了。少夫人去西突厥自有打算。两位小公子就拜托您照顾了。” 滕王只望着岑三娘。 那眼神,仿佛在说,只要她说一声,他就肯冒险进西突厥帮她找杜燕绥。岑三娘受不住那目光,又是抱歉又是感激的看着他:“您肯照顾我那两个孩儿,我已经很感激了,实不敢让您再去涉险。西突厥的沙漠戈壁,雪山沼泽难不倒我的。” 她的目光那样温柔,滕王心里发紧,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他想开口斥责她不懂。一瞬间发现岑三娘的神色充满了自信,就像他初见她时,她被挤出人群,没有丝毫慌乱,悠然的欣赏着漫天落下的金花银雨。 “王爷!您不能去呀!”一名随从声音里都带出了哭腔。 滕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手指轻弹,幕离的黑纱落下,遮住了他的表情:“你们是住白骆驼客栈是吧?今晚来我房间,本王有些线索,或许可以用上。” 他翻身上马,带着满脸惊喜的随从们走了。 岑三娘看着他走远,从前对滕王的芥蒂不知不觉间已散了。 黑七喃喃说道:“我一直以为少爷投敌的事是他做的。” “什么?”岑三娘没听清楚。 黑七笑了笑:“没什么。有滕王帮忙,咱们会省了很多工夫。” 哎,明天再更了 ☆、运粮 运粮 站在玉门关,能看到蜿蜒的长城像条黄龙横卧在广袤的戈壁沙漠上。..蓝天白云,视野极其开阔。 滕王骑着马,目送着商队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王爷,您不能离开隆州太久……”滕王没有执意入西突厥,随从大大的松了口气。心里又替主子担忧起来。隆州城王府的属官接了调令,朝廷新遣了官员已经在路上。那些京城遣来的人,会像野草的种子撒进来,仗着顽强的生命力,说不定哪天就能把本是铁板一块的隆州撑得四分五裂。 滕王心里明白。却不愿去想。皇宫本来有着头羊,他又放了只有野心的羊进去,帮着她打败了那只头羊,得了群羊的尊崇。然而,这只新的头羊却不再听自己的话,并没有照他的要求把群羊带到他指定的地方。如今犄角转了个方向,要对付他了。 他喃喃说道:“你们定是奇怪本王为何会对她青睐有加。” 随从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没有回答。 滕王微微一笑:“哪怕抄封了蔡国公府,杜燕绥背了老大一口黑锅,她依然不离不弃。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这样执著的女子是需要尊敬的。本王没那福气。” 随从心头微酸:“其实侧妃娘娘待王爷……” “她爱本王什么?俊美多金,身份贵重。盼着本王宠爱,能给她站在人前拥有被人阿谀奉承的尊荣。本王哪天获罪下狱,她会像岑三娘一般不离不弃,挺而走险为本王翻案么?”滕王打断了随从的话,讥诮的说道。 随从不再接嘴。 滕王掉转了马头:“朝廷的属官来服侍本王。见不着人,大概会很开心。本王为何要让他们得意?回吧。” 玉门关散播的消息并不是实情。都是西突厥的部落,城主对远道而来的唐军充满了戒备和敌意。在城主眼中,贺鲁和达度争可汗,是西突厥各族内部的争斗。唐军是闯进地盘的外人,没几分本事,凭什么要西突厥族人低下高贵的头颅。 贺鲁设在千泉的牙帐被破逃到了柘析城。城主觉得贺鲁的话比较中听:“唐军能破城,本事比我大,我就降!” 唐军破不了城,总有一天会撤兵。失去唐军支持的达度打得过纵横戈壁草原的贺鲁么?城主表示怀疑。虽然看到唐军将柘析城围得严严实实,他仍然没有向唐军倒戈的心思。 柘析城依靠石山修建。陡峭的山壁形成了天然屏障。城中有十八口甜水井,唐军无法断其水源。攻城云梯一搭上去,城头守军根本看不到人,从山壁凿出的小洞里伸出木棍一撬,摔死摔伤无数。 唐军远道而来,粮草锚重供给成了沉重的负担。 仗着地形熟悉,冷不丁从石山迷宫般的小道溜出一队打着长林军旗号的队伍,偷袭运粮队。等大队人马得了消息赶去,粮被抢光,人被屠尽,望着对方出现在石山峭壁之中打着呼哨兴高彩烈的示威,竟一点辙都没有。 最令唐军痛恨的是队伍中领头的那个身穿黑底银甲的人。大唐尊贵的一品国公,居然投了敌。武艺又好,对唐军又了解。粮队被抢的罪名不约而同都推到了杜燕绥身上。 与杜燕绥是堂兄弟的杜静贤自然受了牵连。他本是文官。大唐全民尚武,他也会骑马射箭,武艺比起单纯的武将就不够看了。原是兵部派到征西军负责军械锚重的官员。粮队接 分卷阅读344 - 分卷阅读34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5 连被抢,崔三郎就在帅帐中说道:“他们不是堂兄弟么?不知道杜燕绥对杜静贤下得了手不?他若手下留情,必受冯忠和贺鲁猜忌,咱们的粮草队也能少伤些弟兄。” 有人不屑:“他都投了敌,连妻儿宗族都顾不得了,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崔仲冬就坏笑:“那也正该杜静贤去押粮。他不去,难不成让和杜燕绥没半点关系的人去送死?” 崔仲冬看杜家人都不顺眼。这话却有几分道理。于是本该呆在后方的杜静贤穿上甲胄,又是期盼又是矛盾的成了押粮官。 临行前,督粮官尉迟宝树悄悄把杜静贤叫到一边:“杜三哥,咱们与杜九最熟。咱们一直在后方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他。你这次运粮得仔细看清楚了。杜九就算假降想破柘析城,也不会拖这么长时间。” 杜静贤最近受人排挤,心里存着老大一块疙瘩,冷笑道:“你别来试探了。他真投了敌,我绝不会手软。” “杜九投敌对他有什么好处?贺鲁赢了这仗,能封他做王?他已经是一品国公的勋爵了。他求什么?我是没机会亲眼看看,你有机会就别错过!他投敌,皇上不牵连杜氏全族,杜家子弟也没了前程。”尉迟宝树没好气的说道。 杜静贤这才松了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上头派我去运粮是想让我当诱饵来着。不瞒你说,我一直不信,总得亲眼瞧着,得他一句解释。” 尉迟宝树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点齐护卫粮队的三百士兵和二十辆粮车,杜静贤出发了。 要把粮送到城的另一面军营中,需要绕着城走。这段路就是运粮队容易中伏被抢的地段。如果粮运不过去,大军断了口粮,柘析城之围就被贺鲁破了。 路上必经过一段山岭。有时候护粮队人多勇猛,还能冲过去。有时候中了伏粮被抢,能活着逃走的都是运气。 又不能大举运粮。山道险峻,粮车阵线拉得过长,总会被贺鲁截走部份。城中只要还有粮食,想破城就更难了。 对方仗着地形熟悉,占据了险要。百来十人,就能对付多出几倍的唐军。在山道死战,唐军基本都是被虐的份。从踏上山道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高举着盾牌,朝前方急奔。 杜静贤一手执盾,一手拿剑,手心沁出一层冷汗。他机警的望向左右高耸的山石,既盼着那杜燕绥来,又害怕真的和他对峙。 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呼哨。 “戒备!冲过去!” 盾牌高高举起,护着粮车往前急奔着。谁都知道,谁扔了手里的盾,谁停下来,就只有死。 呼哨声中数桶火油砸了下来,空气中闪过一枝枝点燃了箭簇的火箭。 往日抢粮绝不会用火油,烧了粮食,贺鲁也得不到。用火油对付山道上的运粮队,只需堵着两头出口,高处放箭,无人能逃出生天。这次居然用了火油!山道上浓烟四起,利箭破空而来,听到身边唐军的惨叫,杜静贤心头一凉,再也顾不得粮车,大喝道:“后卫变前队,弃粮车,退!” 余下的唐军弃了粮车,转身朝着来路撤退。 山石间传来胡子放肆的笑声。前面山口冲出来一队胡人追赶而来。随着一面绣着长林字样的旗帜出现,一行人马堵在了山路的另一方。 当中一人骑在马上,身披黑底银甲,手握天策枪冷冷的望着用盾牌结成长阵的唐军。 杜静贤望着他,情不自禁的喊道:“你掀起面甲看着我!我是你三哥!你也要杀了我么?” 回答他的是一轮箭雨。 杜静贤吓得把盾往头上一举。卟卟的声音扎进了牛皮厚盾。唐军半跪在地上,高举着盾,像一只伏地的龟。 “走!” 唐军慢慢的移动着,只等靠近了出口,才举刀冲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一根狼牙锤狠狠的砸进盾阵之中,一名唐军顶不住压力,口吐鲜血,应声而倒。阳光从缺口照进来,还没来得及补上缺口,一柄斧头打着旋飞进来,狠狠的将一面盾砍成了两截。 胡子们兴奋的怪叫着,从后面冲了上来,不过片刻时间,就将唐军结成的盾阵冲得四分五裂。 “拼了!”不知是谁吼了声。唐军提起刀拼了命。 战场便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我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杜静贤已顾不上看杜燕绥了,他拼命的挥动着手里的盾和剑,慢慢的后退着。退到山壁处,眼角余光瞧着杜燕绥动了,他驱马而来,手中长枪轻松自如的扎进一个又一个唐军的身体,那枪拔出来时,带起一股血浪,染红了战甲的下摆。 三百唐军啊,对方不过百来人。杜静贤眼里流出了泪。望向杜燕绥时,双眼被仇恨染得血红,嘶声大骂:“你还是杜家子孙吗?你贪生怕死降敌,你的命是用杜氏千条人命换来的,你不怕被恶鬼缠身吗?” 用最后一名唐军身上拔出枪,杜燕绥打了个手势。他身边的人兴奋的怪叫着,转眼间退得干干净净。 山风吹来浓浓的血腥味,战场扔下一地尸体和熊熊燃烧的粮车,静的诡异。他驭着马,嘚嘚骑向杜静贤。长枪毒蛇般探出,逼在他的咽喉处。 “要杀就杀!我和你再无关分关系。”杜静贤瞪视着他,脑中突然闪过母亲刘氏的脸。兄妹几个,刘氏最疼他。来征西军前,仔细的叮嘱他:“你安全的呆在后方,打赢了自会有一份功劳。万不可贪功劳出头上战场……” 当时他只觉得母亲太功利。此时嗅到枪头的血腥,他却体会到母亲那番爱子之心。 “知道为什么独留下你一人?为什么我要遣走所有的人?因为,看过面具下这张脸的人只有我师傅和贺鲁。”一只手缓缓取下了面具。 杜静贤瞳孔猛缩,大叫出声:“你不是九弟!你不是!” 他欢喜的落下泪来。 那人吃吃的笑了,枪尖未曾移动分毫:“是啊,我不是。这不是很好玩么?我师傅说,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候是知道被杜燕绥设计了,却还能逃出生天,拥有报仇的机会。杜燕绥杀死了自己的亲堂兄,他这辈子都会被世人唾弃。他害我师傅争来的富贵荣华转眼成了泡影。大唐的皇帝很仁慈,不会灭杜氏全族。但杜家人会因为他永远活在阴影中。他的族人,妻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报复更令人痛快?你知道了真相,你很欢喜。可是你却不能把这真相带回去。你该有多么的遗憾,多么的痛苦?哈哈!” 他开心的大笑起来。 那笑声刺激得杜静贤心都快碎了。 知道了秘密却不能活着说出去。想着杜燕绥,想着杜氏满门,杜静贤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望。 那人笑得畅快,枪 分卷阅读345 - 分卷阅读34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6 尖却没有一丝颤抖。杜静贤急出了满额的汗,绝望的听到他笑着说道:“想挣扎却没有办法,这样的死去,你该会有多么痛苦啊!” “杜燕绥!你在哪里!”杜静贤目眦俱裂,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了声来。 “你会死不瞑目的。”那人愉快的叹息,一抖手腕,雪亮的枪头一颤,朝着杜静贤的咽喉扎下。 杜静贤瞪着他,悲愤得吐出一口血来。 枪尖在这一刻突然停住,哐当掉在地上。杜静贤看到一枝箭扎进了那人的额头,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从马上摔落。 杜静贤张着嘴,揉了揉眼睛。 头顶飞过一个影子,杜静贤下意识的往山壁处缩了缩。 影子落了地,拾起了地上的长枪,回过头冲他咧嘴开笑:“三哥!” “九弟……燕绥……九弟!”杜静贤扑了过去,抱着杜燕绥放声大哭。 他边哭边捶打着他,像受尽委屈的孩子。 杜燕绥用力抱紧了他,看到山道上遍布的唐军尸体,心里顿生悲凉。 “三哥!你冷静!先听我说!”杜燕绥握着他的双臂推开了他。 杜静贤边抹泪边笑:“这狗日的,叫他一个人留下来炫耀!呸!” 杜燕绥朝外看了看,喊了声:“荆楚!” 那边山石上探出一个脑袋应了声:“无人!” 杜燕绥剥下那人身上的甲胄,边对杜静贤解释:“除了贺鲁和冯忠,无人看过他的脸。我扮成他回柘析城,想办法在城里井水中下毒。只要城里污了水源,城就好破了。三哥,荆楚护着你回去。你一定要见到苏帅,到时里应外合和……” “不行!你不能去!”杜静贤嚷道,“你知不知道你投敌一事已经传到长安了!你不回去说清楚怎么行?” “三哥!你先冷静。”杜燕绥手里没停,将甲胄穿戴起来,“除了你没有人知道真相。我这样回去,苏帅能相信吗?和他打过的唐军相信吗?你是我堂兄,你说的话他们会相吗?我除了立下功劳,没有别的办法!”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我能早点赶到柘析城,先见了苏帅,再阵前揭穿这厮倒也罢了。” 杜静贤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杜燕绥和荆楚应该早赶来了。他伤心的哭了起来:“不是为了救我,你就不用杀了他。九弟,是我害了你!” “将计就计,早日破城,咱们也好早点回长安。也不知道三娘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祖母好不好。”杜燕绥穿戴整齐,拍了拍杜静贤的肩膀,翻身上了马,“三哥,你记得一定要面见苏帅,只告诉他一人。军中瞧我蔡国公府不顺眼的人太多了。你多个心眼,别让人灭了口。我去了。” 他朝杜静贤笑了笑,拉上了面甲,驱马走进了山道。 “九弟!你,你小心点!”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赶回帅营找苏定方。杜静贤冲杜燕绥喊了一嗓子,转身往荆楚和方向走去。 老马识途,杜燕绥放缓了缰绳,任马在山中绕来绕去,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山谷。谷口用巨石垒起一道城门。 两边呼哨声起。山石间露出数十名胡子。 杜燕绥抬头看了眼,信步由缰。 “杜将军回来了!开门!”有人喊了声。 城门打开,杜燕绥一夹马腹奔了进去。 进了城,有亲兵上来牵马。他翻身下了马,毫不犹豫把枪递了过去。 “杜将军,冯帅在府里等你。”亲兵是胡子,说着一口别扭的中原汉话。 “嗯。”杜燕绥鼻腔里发出一声,算是应了。 他大步往前走,见亲兵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脚下变了方向,拐进一条巷子。 冯忠他是绝不能去见的,一见就会露馅。杜燕绥躲在墙角,飞快的脱下身上的甲胄。露出里面的旧羊皮袄。抱起甲胄藏进了旁边一户人家的草料堆里,顺手拿走了顶羊皮毡帽。笼着衣袖穿出了街巷。 柘析城很大,整座山谷密密布满了低矮的石屋,帐蓬。山坡上还放着牛羊群。胡子的巡逻小队在城中穿梭着,避开了几队人之后,杜燕绥皱紧了眉头。白天在外走动的人不少,晚上一来天气寒冷,万一遇到巡逻的,就会暴露。他必须给自己找户人家躲藏起来。他观察着地形,终于选中了一户人家潜了进去。 荆楚护着杜静贤返回唐军大营。迎面碰到重新领了探营出去的王十四郎。看到杜静贤浑身浴血的回返,王十四郎叫了起来:“杜三郎,你不是押粮去了吗?怎的回来了?” “遇到劫粮的,就跑了我一个!”杜静贤边说边往帅帐走去。 “就跑回你一个,他呢?”王十四郎看到了荆楚,一下子认出了他来,腰刀抽出指着他,“他是杜燕绥的亲卫!来人,给我抓起来!” 杜静贤一愣,伸手拦住了王十四郎:“他有紧急军情报知大帅!” 王十四郎一把推开杜静贤,冷笑道:“好你个杜三郎,全军覆没,单逃了你一个。该不会是杜燕绥对你手下留情吧!放了你回来,还带回他的亲卫!难不成你也投了敌回来刺探军情的!抓起来!” 探营的士兵一拥而上。两人反抗,势必伤人。不反抗,怎能见到苏定方。 荆楚为难不己,如果被当成探子直接砍了头,潜进城里的杜燕绥就危险了。他大喝一声:“我不是奸细,碎叶城一战跑散了,今天回营才见到杜三郎。探营活着的兄弟还认得我否?” 这么一犹豫,探营的人多,两人被绑了个结实。 王十四郎冷笑道:“先关起来,等我回来缴了令再议!” 士兵将两人推掇进营地的帐蓬里看守了起来。 晚上再更啦 ☆、进城 进城 杜静贤使劲的想挣脱,用尽力气一点用都没有,他急得额头沁汗:“荆楚,得想个办法才行!” 荆楚面容平静:“碎叶城伏击贺鲁到现在足足有两个月了。墨齋小說網..知道为什么国公爷现在才赶到柘析城吗?” “是啊。这中间几次交战,如果九弟能赶回大营,定能揭穿那厮的真面目!”杜静贤恨声说道。 “那日我们南撤,在真珠河边被冯忠带人伏击。国公爷过了河,我则冲了出去。三百亲卫也不知道还有几人活了下来。我绕道去大石城。遇到国公爷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我俩冲出包围圈,国公爷受寒发热,加上受了伤,浑身火烧似的烫,足足三天才醒了过来。天寒地冻的,躲在石山洞窟里养了十天才好起来。我们继续往南去葱岭和咱们的队伍汇合。一路之上,追杀就没有停止过。来杀我们的人不是胡人,是唐军。往南去不了,这又才掉头回返。这时候国公爷投敌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真狠毒!是谁一路派人追杀你们?”杜静贤咬牙切齿道。 荆楚笑了 分卷阅读346 - 分卷阅读34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7 笑道:“盼着国公爷死的人很多……包括皇上。” 杜静贤一惊:“怎么可能?” “国公爷拿到了一封信。皇上写给苏定方的。从拿到那封信起,国公爷就决定主动交出帅印了。只盼自己识实务,在打完这场仗后平安回到长安做个闲散勋贵。”荆楚嘿嘿冷笑,“可惜他们还不肯放过他。国公爷去伏击贺鲁,却有人给冯忠通风报信,让冯忠守在了我们撤退的路上。军中有了奸细。追杀我们的人又一直紧追不舍。我们根本接近不了大军营帐。如果不能遇到两军对阵,那个假扮国公爷的人出现在战场。国公爷就算出现,有嘴说不清。也许才靠近营帐,就会被直接下令乱箭射死了。” 听到这里,杜静贤更加着急:“王十四郎把咱俩绑起来,万一他也是参与追杀九弟的人,那咱们岂不是见不到大帅?” 荆楚道:“除了苏定方,你一定要见到尉迟三郎。皇上钦点他为督粮官。尉迟老国公尚在,他大哥备受皇帝器重。国公爷认为皇上从征西军中获得的密折,有一封就出自尉迟三郎之手。你在后方负责军械锚重,应该和他打过交道吧?” “对!出发前他还一再叮嘱我要亲眼确认,看那穿了九弟甲胄的人是不是九弟本人。他媳妇又是九弟媳妇的堂姐。他定会帮咱们。可是,王十四郎认定咱们是奸细,不让我们见大帅呢?” “有一个办法……你附耳过来。” 两人低声商议了半天,就等着王十四郎回来。 此时,柘析城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城门守卫和亲兵都作证说看到杜燕绥进了城。然而冯忠没有等到自己的徒弟来。他迅速反应过来,叫了一队人去山道上清点尸首。 半个时辰后,探子回报:“似乎少了领头的偏将。当时杜将军叫人撤回来,独自对付那个偏将。” 冯忠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是杜家三郎穿上了甲胄混进城来了。杜如晦的亲侄儿也这般有本事?不是说他是一名文官么?胆子也太大了点。” 疑惑归疑惑,冯忠当即下令:“全城搜捕。但凡汉人男子,悉数先抓起来!” 柘析城是丝绸之路上的大城。战事一起,碎叶城被贺鲁包围。走西域的大唐商人,都不敢北行,滞留在了城中。 贺鲁的士兵挨家挨户的搜寻,整座城骚乱起来。惊动了城主。 城主惶惶不安的去找贺鲁。谁做可汗他不管,但抓了那些商人杀了,以后谁还敢进柘折城?没有了商人和货物,柘析城只会日渐荒芜,最终变成戈壁滩上一座废城。 贺鲁哈哈笑着敬城主的酒:“汉人狡猾而贪婪。唐军破了城,打了胜仗可以回长安了。柘折城就是他们的战利品啊。他们会把你府上的美丽姬妾全部掳走,把你宝座上镶嵌的珍珠宝石都撬得干干净净。咱们不是守城守的好好的嘛?再守一段时间,唐军粮草跟不上,士兵多有怨言,退兵指日可待。冯帅下令捉的不是商人嘛,是城里混进来的唐军奸细嘛!” 城主愤怒的说道:“可是您的手下和冯帅的人都逼着商人们拿钱当赎金。被勒索的商人们今后都不敢来我的城做生意了!” 贺鲁不以为然的说道:“茶叶在中原像草原上野草漫山遍野的长啊。汉子奸商割了草一样的茶叶来换咱们的珍珠金子和宝石。这摆明就是在欺负咱们嘛。如今他们在柘析城避难,咱们出兵保护他们。他们应该用金子和珍珠宝石来交换的嘛。一颗珍珠在大唐能买一车的茶。他们交了钱,只是少赚一点嘛。” “真的?”城主半信半疑。 “不信城主大人可以去问问商人们嘛。看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来的嘛。”贺鲁笑着叫了个卫兵去拉了个商人来。 商人吓得抖得像筛糠,跪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不要杀我。我给你们金子!” 贺鲁伸手捋着卷翘的胡须,得意的说道:“看嘛,汉人都是软骨头的嘛。喂,我饶你性命,以后你再来柘析城做买卖如何?” “啊?”商人万没想到独自拎了他出来,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我不杀你。你以后再来这里做买卖。怎样?” 商人欣喜若狂:“一定!一定!只要铙过小人性命,您说什么都成!” 贺鲁挥了挥手,让人把商人拎了出去,笑咪咪的给城主敬酒:“我说的嘛。商人们还会来的嘛。” 几大碗酒灌下去,冯忠来了,捧着只匣子送了上来:“这是商人们孝敬城主大人的心意。” 匣子打开,露出一片珠光宝气。 城主贪婪的看着,高兴的继续饮酒,醉成一摊泥被抬出了贺鲁的大帐。 天黑之后,冯忠一无所获,唐军奸细人生地不熟,他会藏在什么地方?找不到这个人,柘析城就存在城破的危险。 他万万没想到,城里一番大肆搜铺,倒把杜燕绥从土屋里逼了出来。无处可去的他此时正躺在城主府马厩高高的横梁上,绞尽脑汁的琢磨怎么破坏城里的水源。 崔仲冬无事逛到探营寻王十四郎,巧不巧的听士兵说了一耳朵。听到杜燕绥亲卫这五个字,他眉头紧皱,走了过去:“今日粮车被劫,兹事体大。你家将军嘱我提这二人去见元帅。军情紧急,不得有误!” 看守的士兵犹豫了下道:“我家将军说等他回来再议。” 崔仲冬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元帅要见杜静贤,贻误军机,你家将军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士兵知道杜静贤今天去运粮,只身逃回,元帅提人也在情理之中,又多了个心眼:“元帅要询问杜偏将,你把人带走便是!那一个得等我家将军回来。” 崔仲冬无法,只好叫了两人进去把拉杜静贤。 “崔仲冬!你要做什么?王十四郎!你私绑本官,本官有重要军情向元帅报告,你出来!”杜静贤坐在地上,扯开喉咙一阵大喊。 声音在夜色里传开,恼得崔仲冬踹了他一脚:“运粮队三百人,你贪生怕死逃跑,依军法当斩!” 看到他脸上的狰狞,杜静贤心头大凛,大喊道:“我们发现了山中捷径,我是回来报告元帅的!” 如果发现另有捷径可直达对面的军营,杜静贤能立下大功。崔仲冬这时后悔没能堵住杜静贤的嘴。 探路一事是探营的活。王十四郎今天出去就是想再寻出石山的路。听到捷径二字,探营士兵又惊又喜,纷纷围了上来:“杜将军,你们真的发现了别的路?” “你家将军误会我们了!我就是回来报告元帅这件事的。破拓折城指日可待!还不速速与我解绑,送我去见元帅!”杜静贤大喊大叫着。 这是在唐军大营。杜静贤又要见苏定方。他是文官,也不怕他会行刺元帅。士兵们解了杜静贤的绑绳。 杜静贤指向帐蓬里面道:“山道荆 分卷阅读347 - 分卷阅读34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8 楚最为熟悉,他在山中转悠了十来天,今天才碰到我,还不快把他带出来。” “荆楚是杜燕绥的亲卫。他是杜燕绥的堂兄。探营这么多弟兄都没有在石山找出路来,你就找出来了?杜静贤,你好狠毒!你居然得了杜燕绥授意前来引我军中埋伏!”崔仲冬揪着机会喝道,手里悄悄摸出了匕首。 他暂时可以放过杜静贤,绝不能放过荆楚。 荆楚冷眼旁观,哈哈大笑起来:“是否公道,面见大帅不就行了?某不求给我松绑,就这样去见大帅吧!” 这时王十四郎回来,就看到探营营地内围满了人。有士兵喊了声:“王将军回营了!” 崔仲冬收回了手里的匕首,笑容满面的迎了出去:“王十四郎!” “崔偏将,你不在中军大营呆着,怎么跑到我的营地来了?既在军中请称呼我官名。”王十四郎脸色阴沉,半点不给崔季冬面子。 崔仲冬哼了声:“运粮队被劫,听说你扣了杜静贤,我来问问。” 杜静贤叫道:“王将军。本官领了运粮队一职,你私自扣留我,不让我回去大帐缴军令是何道理?贻误军机,你担得起吗?” 王十四郎什么都没说,吩咐亲兵:“带上杜燕绥的那个亲卫随我去中军大帐。” 一行人去了帅帐。 没等两人开口,王十四郎跪下了,惭愧万分的说道:“大帅怒罪。因对杜燕绥心生怨恨,末将杜静贤一人浴血生还,还带着杜燕绥的亲卫,就认定他是奸细,将他扣了起来,没能及时让他回大帐缴令。末将愿受军法处置。” 苏定方又气又急。不管杜燕绥如何,杜静贤领了军令去运粮,逃了回来。无论如何都该回大帐缴令,说明情况。耽搁了几个时辰,主帅们还不知道运粮队的情况。他指着王十四郎,想着与王相的情谊,斩是斩不下去的,扔了枝签道:“公报私怨,无故扣人,责打军棍五十。念在探营任务重,待破了柘析城再执行。” “末将带领探营去石山,结果另有发现。”王十四郎抬头说道。 “先缓缓,杜静贤,今日遇到什么事了?”苏定方止住了王十四郎,把目光投向杜静贤和荆楚。 杜静贤昂首道:“运粮队虽然只逃了我一个出来。但我找到了破城之法!” 帐中的议论声嗡嗡四起。 “还将大帅屏退左右。人多嘴杂,保密要紧。” 崔仲冬叫道:“你该不会丧心病狂想要行刺大帅吧?” 杜静贤大怒:“大帅武艺高强,我一介文官,手无武器,就算会点拳脚又怎么害的了大帅?” 荆楚此时看了眼王十四郎道:“要破城,此计还得落在探营身上。大帅如肯相信,不如把王将军也留下吧。我双手被缚,也威胁不了你们。” 苏定方见两人说得煞有其事,又扯上了探营,挥了挥手:“你们退下。” 帅帐中的人走了个精光。 杜静贤看到崔仲冬在帅帐门口磨蹭,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那人不是杜燕绥。杜燕绥已换上他的甲胄混进了柘析城。” 声音轻若蚊蚋,落在苏定方和王十四郎耳中宛如惊雷。 王十四郎心念一动,往外看了一眼,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未将去石头山探路。正巧发现胡子在山道上翻尸体。其中有个汉人,抬着具尸体叫了声:‘领头的不在,定是换了将军的甲胄混进城了。’难不成,混进城的就是蔡国公?” 苏定方长长的舒了口气,亲自给荆楚解了绑绳,四人在帐中坐了。苏定方问道:“荆护卫说破城之计落在探营身上,是何道理?” 荆楚心头一酸:“没有人证,国公爷就算回营,也没人相信他。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我在石山附近守侯。今天才守到运粮队来。我们只有两个人,手里只有两副弓,两把刀。眼睁睁看着人被屠尽,却束手无策。本想跟着他们的痕迹画出山路地图,以粮车为诱,当着士兵的面生擒了那个假扮国公爷的人。没想到那人为了是冯忠的徒弟,为了折磨杜三郎,又不想透露秘密,把人都撤走了,这才给了国公爷救杜三郎的机会。国公爷换了那人的甲胄骑了他的马。老马识途会带着国公爷回到城中。他会沿途做记号。这样就能寻出从石山进城的路。探营兄弟身手好,此事还得麻烦王将军。” 有杜燕绥做内应,这边探出石山进城的路。长久横在唐军面前的难题有了解决的办法,苏定方乐得大笑起来。 荆楚又道:“大帅,我军有人和冯忠泄露消息。还请大帅和王将军切勿泄漏消息。否则国公爷危矣!” 王十四郎惭愧的说道:“那日蔡国公攆我回中军大营,实是不忍让我以身涉险。如今又让我戴罪立功,未将惭愧。” 几人商议清楚,杜静贤仍回后方营地去寻尉迟宝树。王十四郎则带了荆楚回了探营。 看到几人分头行动,急得崔仲冬匆匆去打探消息。探来探去,只打听到探营要去重新探石山进城的路。与杜燕绥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崔仲冬却分明看到荆楚眼里的讥讽。 他后悔那日写了杜燕绥伏击贺鲁的书信让亲信用晌箭射进了贺鲁营地。杜燕绥没死,万一那手书落在他手上,那就是自己通敌的罪证。因此他才说动几家对杜燕绥不满的世家,出动亲卫追杀杜燕绥。 荆楚逃出生天,他一定知道杜燕绥的情况。崔仲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杜燕绥活着。 塞外初春的夜,天空分外澄静,星子像撒在深蓝天鹅绒上的钻石。 岑三娘拥有着大麾,观看着星象。 “你懂星象?”黑七往火堆里烧着柴,有些好奇。 岑三娘笑道:“我不过知道北斗七星罢了。” 北斗七星的斗柄随季节变化移动,大致春分时指向东方,夏季指南,秋季指西,冬季指北。 天幕上的星座清晰,极为好认。 黑七有点吃惊。一般闺阁女子是不懂这些的。 “看了几本杂书。”岑三娘也不多解释,坐在火堆旁呵了呵手。 前面不远就是拓析城。不知道杜燕绥在哪里,也不知道城里头那个跟在冯忠身边的人是不是杜燕绥。岑三娘决定直接进帅营见苏定方。 “很简单。苏定方定会见我。如果那人是杜燕绥,苏定方巴不得擒了我绑到阵前威胁他。如果不是,休想再有人把脏水泼在他身上。保命是回事,背着投敌的罪名,我儿子将来怎么办?”岑三娘淡定的说道。 “你不怕苏定方直接砍了你祭旗?” “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杀了我的。” 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柘析城外,岑三娘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会马上见到杜燕绥。他知道他有三个儿子了吗?知道祖母已经等不到他了吗? 姑娘们,今天一万字啊 分卷阅读348 - 分卷阅读34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49 ,哎,明天再更啦 ☆、入营 入营 荆楚和王十四郎悄悄从石山的缝隙里探出头来。..看到山谷谷口被巨石和木门封堵住的城门,两人眼里露出了兴奋的光。 相比柘析城其它的城门,此处显然最弱。 两人认真的记下地形,悄悄的退了出去。 出了石山,两人从山里拉了马,一溜烟朝着中军大营奔去。王十四郎哈哈大笑:“夜里带只五百小队偷袭,不愁柘析城不破!” 荆楚也露出了笑容:“得快。国公爷在城里躲不了多久。” 王十四郎想起杜燕绥那三百精卫,眼神一黯,认真的对荆楚说道:“多谢!” 荆楚笑了笑,知道王十四郎是谢国公爷将他赶回中军大营,否则真珠河一战,王十四郎能否保住性命都难说。 岑三娘并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仗着对杜燕绥的信任,义无反顾的带着黑七去了唐军大营。 朝廷的邸报已经送到了苏定方手中。看到蔡国公府被抄封,蔡国公夫人与儿子成了钦犯心里有些难过。 他和杜燕绥并没有多的交集。苏定方是个老实人。老实,不意味着憨厚缺心眼。杜燕绥任主帅的时候,他只做份内的事情,忠心的执行着皇帝的命令。对这位受皇后娘娘青睐,竭力推荐为征西军主帅的年轻国公,苏定方并不看好。 在军中,讲究资历,按资排辈。从军的年龄就意味着他的资历。杜燕绥唯一拿的出手的,是他祖父杜如晦的名头。江南平叛算什么?一群刁民,乌合之众罢了。 然而,杜燕绥悄悄送回皇帝的密旨,大方让出帅印。主动伏击贺鲁,又在萧将军率领援兵赶到时撤走。不是每个人在功劳面前都舍得放弃的。知进退,懂得取舍。用隐晦的方式主导了整个战役。又护着已垮台的王相亲孙,在世家大族中挽回印象。苏定方吃惊之余,心生敬佩。 琢磨良久,他总算有些明白杜燕绥的打算了。挣点小功,回去做他的闲散国公。皇上自然少了猜忌,对推荐他的皇后也有了交待。 苏定方望着城门紧闭的柘析城,暗暗保估杜燕绥在城里平安。 “大帅!营门蔡国公夫人求见!”帅帐外响起亲兵的声音。 苏定方心中一突,随即发出牙疼似的的嘶嘶吸气声。杜燕绥没有投敌,反而潜进柘析城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军中偏将以上已经传阅了邸报,蔡国公夫人眼下是钦犯哪。他该怎么办? “请到小帐看守起来!你亲自去。没有本帅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她!伤了蔡国公夫人一根头发军令处置!”苏定方迅速的下令。 亲兵听到这个请字,有些诧异。军令如山,他只得大声应了,匆匆带了人赶到大营门口。 望着唐军饱含仇恨与不屑的目光,岑三娘心里阵阵难过。但想到如果能用自己去辨识那人是否是杜燕绥,她又觉得值了。 苏定方的亲兵赶到营门,冷冰冰的请她进去。岑三娘深吸口气走进了营帐密布的大营。 崔仲冬站在人群后面,眼珠一转,捏着嗓子吼了声:“杜燕绥投敌杀我兄弟,杀他女人为兄弟们报仇!” 手里捏得一块石头朝着岑三娘砸了过去。 黑七听到风声,一剑将石头劈落。然而崔仲冬的骟动像水泼进了油锅里,士兵们群情激奋,朝岑三娘围了过去:“杀了她!杀了她替兄弟们报仇!” 场面混乱之时,崔仲冬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取了弓瞄准了岑三娘。 苏定方的亲兵一急,大帅的命令是将岑三娘送到小帐看守起来。顾不得心头对杜燕绥的怨恨,结成人阵将岑三娘护在了中间。 “现在杀我有什么意思?阵前当着杜燕绥的面杀我不是更好?妾身不远万里前来,为的就是阵前求死!” 岑三娘清脆的声音震得士兵们一愣。 蔡国公不顾宗族,不顾家人投敌。蔡国公夫人宁肯当他的面寻死,也不苟活。这是个把节操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女人啊!激动的士兵们沉默了,躬身让出道来。 “该死!”崔仲冬痛恨的望着岑三娘在亲兵的环侍下走向帅帐。只差一点点,他就能趁着混乱射出手里的箭。 “也罢,让你阵前死个明白!”崔仲冬阴沉的收了弓箭,转身折回了自己的营帐。 苏定方没有见岑三娘,将她和黑七暂时安置在帅帐旁边的一座小帐蓬里。 荆楚和王十四郎回来,告诉苏定方今天打探到的消息。苏定方看着荆楚,犹豫了下道:“本帅思得一计。只是要蔡国公夫人冒险。” “夫人来了?”荆楚眼睛一亮。 王十四郎瞬间就明白了苏定方的计:“如果能以蔡国公夫人阵前诱敌,吸引贺鲁和冯忠的注意。再调五百名精兵偷袭山谷城门。城门被袭,蔡国公就知道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山谷城门,肯定会在城中放火制造混乱。两路大军同时攻城。柘析城不难破矣!” 荆楚下意识的反对:“不行!夫人若有个好歹怎么得了?” 如果岑三娘没有来。大军仍然要在城门摆出攻城的姿态诱敌。可是岑三娘来了。她出现在战场上,绝对可以引贺鲁和冯忠现身。最主要的是她能给偷袭的队伍赢得时间。 她是一品国公夫人……苏定方苦笑着:“请夫人过来吧。听听她怎么说。” 黑七被缴了兵器,陪着岑三娘进了帅帐。看到荆楚,不由激动万分:“少爷人呢?” “城里。”荆楚答了两字,觉得不妥,赶紧补充了一句,“国公爷杀了假冒他的人,又假冒那人潜进城里去了。” 岑三娘听到这句话,猛然松懈下来,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朝苏定方施礼道:“大帅目光如炬,他日还请大帅替国公爷洗刷冤屈。蔡国公府感激不尽!” 苏定方老脸一红。久攻不下柘析城,他心里焦急。虽说没有看到面甲后面杜燕绥的脸,他也默许了众人认定杜燕绥投了敌。不过,他在密折里也没一口咬死,只说那人穿着杜燕绥的明光铠,冯忠声称是自己的的徒弟杜燕绥,让唐军大受打击。 不过,他心里又浮起一个念头,和气的请岑三娘坐了,把王十四郎和荆楚探得山谷进城一事合盘托出。又道:“如果夫人能在阵前诱敌。杜燕绥不肯出现,夫人大可指责对方是假冒的蔡国公。” 岑三娘明白了。一来可以拖住阵前敌人,二来杜燕绥不敢出面,就是个假的,能洗清他投敌的罪名。等到破了城,拿了冯忠取了口供,杜燕绥不仅无罪,还会立功。 “好!” “不行!” 黑七和荆楚同时出声反对。 “苏帅定能保护妾身安全,对么?”岑三娘笑吟吟的望向苏定方。 “夫人放心。”苏定方一口应承。 杜静贤是文官,武艺 分卷阅读349 - 分卷阅读35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0 有限。他能躲在什么地方?冯忠百思不得其解。 “大帅!城外有人射了封信进来。”他的亲兵拿着枝晌箭。 冯忠眼睛一亮。第一次接到这枝响箭,他果然在真珠河畔守到了撤退的杜燕绥。这次,响箭神秘的主人又将带给他什么消息呢? 他迫不及待的取了绑在箭身上的帛书,展开一看,嘿嘿冷笑了起来:“蔡国公夫人?” 如果能捉到她,消失无踪的杜燕绥一定会出现在他面前。不,冯忠眼睛微眯,喃喃说道,“潜进城里的,就是杜燕绥!” 只有杜燕绥,才有这本事藏在城里不露痕迹。杜燕绥既然能从山谷城门入城,唐军必然也能找到这里。相比前后城门,山谷是薄弱处。他将帛书纳进怀中,匆匆去寻了贺鲁和城主商议。 贺鲁哈哈大笑道:“唐军想要从山谷偷袭就让他们来嘛。西突厥各部最喜欢客人登门,令两千人备火油礌石滚木,埋伏在山谷城门附近。送唐军一份厚礼嘛。” 阳光照进柘析城的那一刻,城里起了阵阵喧哗。一口大钟被敲得当当作响。 “唐军攻城了!” 随着喊声,城里的士兵拿起了武器出了营地。 杜燕绥藏在人群之中,在水井中扔下一包包毒药。慢慢的离山谷城门近了。 整齐的脚步声响过,大群士兵涌向山谷城门。 他焦急的看着,心里暗叫不好。贺鲁和冯忠对山谷城门早有防备。偷袭改为明攻。地形对唐军极为不利。 没等他想出好的办法,山谷城门已隐约能听到檑木滚石砸落的闷响声,还有胡子们兴奋的叫嚷声。 杜燕绥飞快的穿梭在城里,四下放起火来,学着胡人的声调大喊:“唐军进城了!” 他烧了好几户人家的草料堆,边放火边喊。城里浓烟四起,百姓惊慌失措的乱跑,哭声喊叫声响成了一片。借着混乱,他摸上了城门楼。 劈倒几个突厥军,贴在山壁的洞口往外望,杜燕绥一下子愣住了。 枯黄的长草间已生出了茸茸新绿,唐军整齐的队列中一名穿着大袖白衫的女子驱着马嘚嘚行来。 杜燕绥的眼睛渐渐的湿润起来:“三娘……” ☆、破城 破城 一瞬间,杜燕绥忘记了自己冒险杀进城门楼的目的。墨齋小說網..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仿佛能看到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她渐渐走的近了,一人一马独自停在城门外宽敞的草原上,遗世独立。风吹起她的衣襟,传来她清脆中带着戏谑的声音:“不是有个人穿着我丈夫的甲胄么?敢让他来阵前露露脸吗?贺鲁,你敢让他来吗?” 贺鲁看着岑三娘,眼里有了兴趣:“你是杜夫人?” 岑三娘矜持的答道:“正是。” 贺鲁笑道:“不都说汉女子像草一样柔弱的嘛,唐军难不成想让一根草就缚住我们这些大漠的鹰?明显是看不起咱们嘛!” 突厥军放肆的大笑起来。 岑三娘望着城里升起的烟笑了:“可汗把自己比喻成大漠的雄鹰,却没有鹰的胆量呀!我一个柔弱女子能不远万里来到西突厥,敢单人匹马站在场场。可汗却不敢让那穿了蔡国公甲胄的人出来见我。可汗不过是一只怕被家雀啄了眼的鹰。被看不起也是很正常的呀!” “可汗,城里奸细在放火!唐军在偷袭山谷城门。他们来了一万人,偷袭变成明攻了。”一名突厥兵禀道。 他只派了两千人去守山谷城门。贺鲁扭头看到了升上空中的烟,那还有心思和岑三娘较劲,指着岑三娘怒道:“我知道大唐的蔡国公杀了那个假冒他的人潜进我柘折城了!你等我把他找出来,我把他吊到城门上喂鹰!” 一瞬间,岑三娘热泪盈眶,转身朝着身后的唐军大声说道:“听到了吗?蔡国公没有投敌!是胡子找到了他的甲胄,用人假扮了他来挠乱军心的!” 荆楚见势,长刀指向正在往城门内撤退的贺鲁,一骑当先冲了出去:“柘析城起火了!国公在爷在城里接应咱们,破城捉贺鲁!” 萧将军得杜燕绥让出碎叶城外打败贺鲁的功劳,听到贺鲁亲口说出是有人假扮了杜燕绥。令旗挥动,也拍马冲了出去:“破柘析城就在今日,随本将杀敌立功!” 唐军潮水般涌向柘析城。黑七纵马停在岑三娘身旁。看着唐军从身边冲过去,不约而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杜燕绥怔怔的看着城门外的变化,心渐渐的空了,又渐渐的被涌起的悲愤与欢喜填满。他转身奔向马道,接连砍翻墙头的突厥兵,奋力的接近着绞车。 远处山谷城墙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攻破了。 冯忠带着两名亲信拔腿就跑。身后密密麻麻的唐军冲了进来。 东城门被破,冯忠带着人逃往正城门和贺鲁汇合。远远的他瞧到城门楼上杜燕绥矫健的身影,急得大叫起来:“拦住蔡国公!” 声音被淹没在四周百姓惊惶的哭叫声中,杜燕绥一脚踹翻名突厥兵,扬起手里的刀朝着绞车的绳索狠狠的砍了下去。 四周的突厥兵急了,使出了摔跤的本事,朝着杜燕绥扑了上去,叠罗汉似的将他压在了身下。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城门砸落,当回城的几名突厥兵连人带马砸成了肉饼。 贺鲁使劲勒住了缰绳,马咴咴叫着扬起了前蹄,又狠狠的落下,带起一阵令人窒息的烟尘。 回城的路眼睁睁在眼前断掉。贺鲁拉过马头,拍马就逃。才奔出几十丈,被冲来的唐军包围起来。 大势已去,贺鲁没有再反抗,扔下了武器束手就擒。 萧将军哈哈大笑,叫亲兵叮嘱了几句。 “贺鲁被活捉了,贺鲁被活捉了!” 空旷的原野上,万人齐喝的声音穿透了云宵。 柘析城乱成了一片。突厥兵投降扔掉的武器到处都是。一个时辰后,几座城门同时被打开。苏定方带着人马欢喜的进了城。 荆楚一张脸沾满了血与灰尘,着急的在城门口遇到了正要进城的黑七和岑三娘。 “城破了,国公爷呢?”岑三娘急道。 “冯忠擒了国公爷,胁迫城主躲进了城主府。苏帅他们都在城主府外呢!” 杜燕绥落到冯忠手里,冯忠还会让他活吗? 三人快马加鞭,冲向城主府的所在。 柘析城依山而建,城主府用厚重的石头砌成,坚固的像座堡垒。 萧将军将贺鲁带到了府门前。贺鲁大叫着城主的名字:“出来投降吧!咱们打输了,大唐的皇帝说让谁做可汗,就听他的嘛!” 石墙上的箭垛口传来冯忠的笑声:“大唐的皇帝能对可汗仁慈,却不会放过我冯忠!城主府被我接管了!蔡国公和城主全家都在我手上,不想他死,就让出道来。想进攻 分卷阅读350 - 分卷阅读35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1 ,我先杀他!” 他小心的没有露面。黑七顺着声音移动着弓箭,片刻后颓然放弃:“找不到他。” 活捉贺鲁,征西军大获全胜。可是冯忠却不能纵他逃了。苏定方心里清楚皇帝的意思。然而硬攻,杜燕绥只有死路一条。 苏定方下令道:“先围住。萧将军,安抚百姓,接管城防。看守好贺鲁。” 昔日冯忠和贺鲁的大帐变成了唐军帅帐。 一封封密折从柘析城出发,送往了长安。 如何善后,这一大片土地如何处置,朝廷自有决断。 尉迟宝树和杜静贤跟着进了城,见到岑三娘,均是一喜。 尽管心里担忧着杜燕绥,岑三娘仍在自己的帐中给他们说长安发生的事。 “四娘生了个儿子。等你回去,孩子去年初夏生的,快一岁了。等你回到长安,都能叫爹了。老国公身体康健,你哥哥也挺好。” 尉迟宝树兴奋得咧嘴直笑。 岑三娘不知道他是否得了消息,宝珠去了。看他这么高兴,也不忍提起。大军班师回长安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她转过头告诉杜静贤:“蒹葭嫁了。我能逃出长安,多亏了大婶娘相助。国公爷有三个儿子,洗三后,祖母高高兴兴的走了。” 杜静贤一下子想起那日杜燕绥独自进柘析城时说的话。心就酸涩起来:“九弟还不知道……” 他强打精神,欢喜的说道:“九弟总算洗清了冤枉。伯祖母泉下有知,定会欣慰的。” 心里却在后怕。如果杜老夫人不是在孩子洗三时高高兴兴过世,听到杜燕绥投敌,皇帝抄封蔡国公府,老太太怕是会死不瞑目。 “杜夫人,冯忠要见你!”帐外苏定方的亲兵禀道。 岑三娘诧异无比:“冯忠要见我?” 她站起身来,带着黑七和荆楚赶到了城主府外。 见她来了,苏定方迎了上去:“杜夫人,城主府的井水应该是被蔡国公早下了毒。府里没有水,撑不了几日。冯忠让你送食水进去。您看……” 黑七和荆楚紧张的看着岑三娘。 “国公爷在里头,就算冯忠哄我进去,我去陪陪国公爷也是正理。”岑三娘淡然说道,“苏将军,切莫投鼠忌器。冯忠是绝不会放过国公爷的。纵他逃走,国公爷也照样活不了。明日午时,如果冯忠仍不降,您就下令吧。” 她深深看了眼黑七和荆楚:“照咱们商议的计划去办。我和国公爷是否能活着出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如有万一……”她轻轻把那块玉佩塞到黑七手里,“他们就托付给你们了。” 城主府开了偏门,带着辆水车,岑三娘慢慢的走进了城主府。 门在她身后关上。她面前站着五六名手持武器的突厥人。 岑三娘挑了挑眉。冯忠是汉人。贺鲁被擒,这些突厥人没道理还负隅顽抗。他们是城主的护卫吧?为何会听冯忠的号令? 怀着疑虑,她慢吞吞的前行。 高大的正厅门口,冯忠带着三名汉人望着岑三娘微笑:“杜夫人,在下以为你定会想见见蔡国公的,冒昧将您请来,是想解困挠在下多年的一个疑问。” 岑三娘微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三娘不远万里来到西突厥,就是为冯将军解惑来的。” 她踏上石阶,伸手从髻上拔下了那支金银团花蛾儿分心。阳光照在她手上,钗流光溢彩,精美异常。 冯忠的目光被那支钗吸引,微微怔了怔,举手示意:“杜夫人,请!” 这时,台阶下的突厥人用夹生的汉话叫道:“冯将军,你要的人都擒进府来了。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家主人?” 冯忠回头笑道:“等唐军答应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城主大人。你们若不肯听我的话,我就对城主大人不客气!” “狡诈阴险的汉人!如果不是我家主人收留你和可汗,你们早被唐军打败了!”突厥人不满的嚷嚷着。 “守在这里。十二,吩咐厨娘做大唐的饭菜,我要宴请杜夫人。”冯忠充耳不闻,吩咐身边的徒弟们做事。 岑三娘握着那枝钗,不由自主想起在鄱阳湖时,杜燕绥中了暗器来寻她。给他治伤,他肩头印着的那些印记。她的眼神扫过那几个男子,见他们腰间都悬着一只绣着金银团花的荷包。有的是金色,有的是银色。心下了然。看来这几人原来的身份与杜燕绥一样,都是冯忠网罗想要谋反的人员。 她进了大厅,冯忠坐到了城主那把镶满珍珠宝石的椅子上。 “请坐。” 下首安放了几席,岑三娘寻了一席坐下,将钗放在了几案上。 大厅很高,很宽。进了里面,阳光已照射不到,两旁燃着两只牛油火盆。诺大的正厅里只有她和冯忠两人,分外安静。 冯忠仔细打量着岑三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眉眼极淡,一身白衣安静坐着,像副水墨画。 他从她的容貌里寻到了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想起了伴在殿下身侧神采飞扬的红衣少女,心里酸楚难当:“……李老太爷可有告诉过你,你长得像你的外祖母?” 有说过吗?岑三娘努力的回忆,却发现关于李老太爷,大概是没有上心的缘故,她的记忆一片模糊。 “太子殿下才是你的嫡亲外祖父,你可知道?”冯忠想起了那场兵变。东宫所有人,悉数被杀。主子唯一的血脉居然是眼前这个妙龄女子。 晚上继续哈今天三更 ☆、误导 误导 难道冯忠不知道真正的实情?不知道李老太爷为了立功授爵,故意让他以为母亲是李建成的女儿,自己是李建成的外孙女? 如果冯忠还认为自己是李建成的外孙女,他会不会对自己网开一面?这样,她是不是就有了机会?岑三娘心头闪过一个个头,恰到好处的露出彷徨与吃惊:“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外祖父是长安胜业坊李府的主人李老太爷!” 她轻蔑的看着冯忠:“我知道国公爷被你擒住了。..当初他奉皇令布局杀你,你恨透了他。我敢进城主府,原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能和国公爷死在一处,我知足了。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冯将军!” 冯忠又是心酸又是愤怒。太子殿下像水一样清纯的外孙女,竟被杜燕绥欺骗至斯!他忍着难过,指着那枝钗道:“你可知道那枝钗的秘密?” 岑三娘扫了眼几上的金钗:“我知道。外祖父给我说过了。这枝钗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用手抚摸着那枝钗,回想着当初李老太爷话,手指灵动的又掰又拨,钗慢慢被分开,散落在案几上。 冯忠激动的站了起来:“是它!是它!我苦苦找了多年的信物!” 岑三娘手指分合,瞬息间将钗合拢了起来,顺手插在了自己发髻上:“我母亲十七八岁嫁到了山南道 分卷阅读351 - 分卷阅读35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2 隆州岑家。成亲之前一直养在李府深闺,母亲从未提起过认得冯将军。她留给我的遗物,怎的成了冯将军嘴里的信物?” 为了给太子报仇,寻找太子的血脉,他苦苦谋划了几十年。金银团花蛾儿分心插在岑三娘乌黑如墨的发髻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旦拿到太子隐藏的巨银招兵买马,他有信心从年轻的高宗手里重新夺回属于太子的皇位。哪怕岑三娘是女子做不成皇帝。他也要颠覆大唐替主子报仇。 “这支钗……”冯忠眼里闪动的痛苦与回忆。积年往事,几句话那里说得清楚?因为这支钗,他在中土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被杜燕绥领着千牛卫一窝端了。只逃出他和四个徒弟。他怎么就信了杜家父子呢!这对愚忠的愚人哪。皇帝杀了驸马,夺了爵位。杜家父子怎么就不恨皇帝呢? 冯忠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父子二人不仅欺骗了自己,背叛了自己。杜燕绥还敢娶了主子的嫡亲外孙女。他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放过他吗? 火光映在冯忠布满沟壑般皱纹的脸上,那狞狰憎恨的神色让岑三娘害怕。他会怎么对待杜燕绥?岑三娘露出惧意:“你们说话我听不懂。这枝钗的用法是外祖父教我的。国公爷都不知道。他,他也是依了皇帝才去设伏杀你。你有怨气,去找皇帝算帐,把气撒在他身上算什么本事?” 冯忠想起长安的李老太爷。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想起那笔早被皇帝取走的巨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原以为这枝钗如此重要,你外祖母绝不会留给李老太爷,定托了亲信带走。我云游四方查寻钗的下落。竟然没想到落在了李老太爷手上。哼,他为了爵位和皇帝勾结,早把巨银提走。把钗给了你,是为了引我上勾。只是杜燕绥早一步见到你,又得了皇帝的命令,用你布下了陷井,害得我远走西域。你别被李老太爷和杜燕绥骗了。他娶你,不过是想守在你身边引我上勾!” 岑三娘顿时愣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休想调拨离间!我外祖父不是建成太子,是胜业坊的李老太爷!国公爷待我好,我给他生了三个儿子!” 她的声音尖锐,神情惊惶,十足吓傻了的模样。 儿子?主子有了曾外孙?冯忠眼睛一亮:“你的儿子在哪里?杜燕绥投敌的消息定传回了长安,皇帝肯定要抄家灭族。你儿子呢?” 岑三娘往后退缩,满脸防备:“你要做什么?我不会相信你的,我不会把我儿子的下落告诉你!你杀了我和杜燕绥,杜家也不会绝后!” 她现在不信,总有一天她会相信的。冯忠本已穷途末路,如今知道李建成还有曾外孙,自己只要能抚养他长大,将来自己老了,死了,他还能继续夺回属太子殿下的江山。心里又生出了希望。 这时,胡人提着食盒到了门口,穿着普通的旧羊皮袄子,谦卑的用半生的汉话说道:“厨娘做了大唐的饭菜。” “送进来!”冯忠吩咐道。 他的徒弟让那胡人进来。 冯忠和颜悦色的说道:“杜夫人,午时都过了,您用饭吧。” “不!我不吃!我要见杜燕绥!”岑三娘尖叫道。 “您用过饭,我就领你去见他!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他。我还要借他让唐军放我们离开。”冯忠劝道。杜燕绥如今对他来说是让唐军放他们离开的护身符,他只要带走岑三娘,劝得她相信自己,说出小主子的下落。能离开的时候,再杀杜燕绥也不迟。 岑三娘迟疑的看着他:“真的?” 冯忠笑了。她是一品国公夫人,小主子的母亲,她才十**岁啊。生的这般柔弱,像水墨画似的。她能有多深的心机。一个担心丈夫的小妇人罢了。 “别饿着了。我说话算话。” 岑三娘就迅速的拿起了筷子,飞快的吃着饭。 她不时悄悄的看他一眼。瑟缩的像只小兔子似的。 冯忠想起了她的外祖母。英姿飒爽,行事果决,精通剑击之术,深得太子殿下信任。如果她老人家还在,自己又怎么会被逼到如此境地,心里又是一酸。 “城主府居然有会烹煮大唐菜肴的厨娘,这菜做的真好吃。进了西突厥,我就没吃到过了。”岑三娘放下碗筷,看到菜盘空空,羞涩的低下了头。 “为了杜燕绥不值得!”冯忠听着又来了气,“您在这里住上两日。叫那厨娘做给你吃便是。” 岑三娘此时不提厨娘,紧张的问他:“我吃好了。能见国公爷了吗?” “走吧。”冯忠起身,领着岑三娘朝后院走去。 岑三娘暗暗记着见到的人和四周的环境,惊喜的发现冯忠其实就只带了三个人逃进了城主府。如果能救出城主,府里的突厥护卫一定不会再听冯忠的命令,还会掉头对付冯忠和他的徒弟。自己这方的胜算就更大了。 后院也是一排石屋。穿过这排石屋时,岑三娘听到屋子里传来一群女子嘤嘤的哭声。暗忖这定是城主的姬妾们。 再往后走,看到有一个汉人守在外面。见冯忠领了岑三娘来,打开了门上的锁。 岑三娘随冯忠走了进去,一人仍守在门外,一人跟了进来,将门关了,在里面又加了重锁。墙上极高的地方开着几个一尺见方的窗户。墙体全用巨石建成。正中有道台阶通往地下。岑三娘垂下了眼帘。如此一来,外间一时半会攻不进来的。想必城主和杜燕绥都被囚在了这石屋地牢中。 冯忠提了盏灯前头引路。岑三娘提着裙子跟着下了台阶。 下面一层果然是牢房。用粗壮的木栅栏隔开。 冯忠走到旁边一间,手搁在胸前,恭敬的向里面行礼:“尊敬的城主大人,您晚间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奸诈的汉人!你占了我的府邸,还把我关了起来。我不用你假腥腥的问侯。你晚上烤只羊送瓶好酒来吧!”城主大人咆哮完,依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等我走后,唐军也会撤走的嘛。您还是尊贵的城主大人呀!您的吩咐我会照办的。”冯忠躬了躬身,提着灯引着岑三娘继续往里走。 她朝关着城主的石牢看了眼。牢房时铺满了华里的毡毯。城主挺着巨大的肚子惊奇的看着自己。 她正转过头离开。城主一下子扑到了栅栏旁嗷嗷叫唤:“冯忠,今晚送一名汉女子来陪我!” 冯忠转过身道:“没问题,尊贵的城主大人。” 岑三娘像是极为好奇,突然开口问城主:“您府上还有汉姬?” 城主色迷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汉女子的肌肤像天山的雪一样洁白嘛!本城主最喜欢汉女子,你跟了我,我会把像月亮那么明亮的珍珠都捧来送你。” “呸!”岑三娘啐了他一口,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了冯忠。 分卷阅读352 - 分卷阅读35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3 “别搭理他。胡人只有两种死法。一是死在争地盘的马上,一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冯忠淡淡的说道,在最里间的木栅栏外停下了脚步。 岑三娘越过他,走到了栅栏旁,焦急的往里面扫视着:“杜燕绥!” 阴暗的角落里仿佛躺了个人,岑三娘看不清楚,只觉得他一点动静都没有,眼泪就流出来了。 听到岑三娘的声音,躺在草垫上的杜燕绥摇了摇头,他定是太想她了。 “你怎么他了怎么他了!你不是说你不会杀他吗?”岑三娘哭着拉扯着冯忠。他不是认定自己是李建成的外孙女吗?不装傻利用,她就是个傻子! 还有一更哈 ☆、重逢 重逢 这回杜燕绥听清楚了,一咕噜从草垫上爬了起来:“三娘!” 岑三娘浑身像过电似的,哆嗦着转过了身,喃喃说道:“我在,我在这里!” 杜燕绥脸上黑呼呼的,站在昏暗的阴影里傻笑,眼睛特别亮,牙齿特别白。..穿着件起了黑油的光板羊皮袄,邋遢得像叫化子似的。可他还能站起来,还能开口说话。冯忠没有打断他的手脚,没有对他用刑。他慢慢的走过来,脸瘦的能清楚看到颧骨和下颌的线条,岑三娘一下子笑了起来,扑在栅栏上,朝他伸出了手。 隔着栅栏,杜燕绥狠狠的抱住了她。 岑三娘的手放在他腰间,一搂之下,羊皮袄空荡荡的。她心酸的卟卟直掉眼泪。 冯忠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杜燕绥对岑三娘未必没有感情。现在越幸福,将来他就会越痛苦。他把灯放在了旁边:“一刻钟,我去陪城主大人聊聊。” 他转身顺着长廊走向石牢的另一头。 杜燕绥看到冯忠走远,低头捧起岑三娘的脸狠狠的亲了两口:“你怎么来了!想死我了!生的儿子还是女儿?” 他的嘴唇很凉,干涸开裂,刺痛了她柔软的唇瓣。她喘了口气,突然恨死隔在中间的栅栏,她多想扑在他怀里啊。 杜燕绥觉得亲不够,瞧着岑三娘被自己拉得挤在栅栏上,忍痛不吭声,他赶紧松开手,气恼的一拳揍在栅栏上。见岑三娘瞪着自己,他嬉皮笑脸的说道:“给你看看,饿了我一天,我还有力气的。你是给他捉进来的还是自己跑来的?别给我说你是自己要进来的,白给他送筹码,你傻不傻呀。” 岑三娘没时间和他斗嘴,微微推开他低声道:“你看着点。” 杜燕绥嗯了声看着通道那头的冯忠。岑三娘一手悄悄掀起裙子,飞快的解绑在腿上的小弩弩箭袋子和匕首,悄悄塞到杜燕绥手上。 杜燕绥接过弩箭,把匕首还了回去:“你防身要用。” “我带了两把,都是好钢打造的。还有你给的那支银簪子。进来时没搜身。”岑三娘轻声答了,飞快的在他耳边说道,“冯忠以为我是李建成的外孙女。他想要咱们的儿子。” “是儿子?”杜燕绥欢喜的叫了声来。 声音较大,冯忠站在通道的那头也听到了,忍不住又笑了笑。 岑三娘见他高兴,抿嘴一笑,低声说道:“三个!” “什么?”杜燕绥没听明白。 岑三娘倚着栅栏,手摸着他瘦削的胸膛,低低说道:“我生了三个儿子。祖母……祖母给取了小名叫荞面,麦面和米糕。” 她还是忍住了,不想这时候告诉杜燕绥老夫人过世的消息。 杜燕绥倒吸口凉气,目光直往她腹部睃,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咋生的?” 岑三娘使劲捏了他一把:“回头再说。擒了贺鲁破城了,就只有城主府没……黑七他们今晚就会摸进来。他身边只有三个人。” “冯忠过来了。”杜燕绥看到冯忠转过了身走来。 “你说呀!我外祖父怎么给你说的?这枝钗究竟是什么来历!你告诉我呀!”岑三娘提高了声音,想着马上就要和他分别,眼泪涌了出来。 杜燕绥没有回答,只是痴痴的看着她。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冯忠是一定会杀他的。破了城,擒了贺鲁,征西军大获全胜,只等着皇帝派节度使来收地盘了。冯忠擒了自己躲进地主府。苏定方能为自己忍一两日,绝忍不了太久。人质不管用了,冯忠要逃命,会不顾一切先杀了自己。 这一别,他还能再看到她吗? 三个儿子!她这么瘦弱的身板怎么生出来的?怕是吃尽的苦头,难为她不远万里跑到西突厥来。杜燕绥眼睛渐渐湿润。 “杜夫人,该走了。”冯忠弯腰提起了灯。 杜燕绥眼神微沉,手微微一动,眼神瞟到横在中间的粗壮的栅栏。匕首扔出去,如果冯忠闪开,不能射进要害,三娘和自己都有危险。小弩……他遗憾不己,弩箭没有扣上,白白错过直接杀冯忠的机会。 岑三娘舍不得走,被冯忠拉着胳膊往后扯了一把。 “我说师傅。你迟早要杀了我。又捉了我媳妇。上断头台的死囚临死前都要整治桌酒菜好吃好喝供着。何不让我媳妇留下来陪我?”杜燕绥心疼的看着她,笑嘻嘻的说道。 冯忠提起灯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站在岑三娘身后和气的摇头:“如果不是看在杜夫人是太子外孙女的份上。我会让城主府的胡人当着你的面挨个和她亲热。” 杜燕绥脸色一变,对岑三娘大叫:“你别相信他!你外祖父不是李建成!” 岑三娘捂着脸大哭起来,掉头就往外跑。眼下冯忠不敢叫胡子进石牢,每进来一回,他的人都会聚集在石牢内外。他暂时没有时间对杜燕绥下手。他只要在牢时停的时间越长,保不齐他会想着想斩断杜燕绥的手脚出出气。她再舍不得也不能留下。 果然,她一跑,冯忠就顾不上杜燕绥,提着灯追了过来。 杜燕绥闭上眼睛,听到外面门开合上锁的声音,石牢里安静了下来。 “喂!城主大人!又只有咱们两人了。冯忠可是个小人,你真相信他最后会放了你?”杜燕绥将弩箭装好,别在羊皮袄下。一边敲打着粗壮的栅栏,一边朝着通道那头喊话。 牢里就他们两人。城主寂寞的回骂:“汉人都奸诈,我一个都信不过!你们侮辱了好客的主人。胡大会惩罚你们永远走不出沙漠,翻不过雪山滴。” 杜燕绥终于选中了一根栅栏,掏出匕首在上面钻着眼,哈哈大笑:“城主大人,你想不想我这个奸诈的汉人救你出去呀!” 城主恨恨的说道:“如果你能救我出去,我的美姬随便你挑,我会拿斗请你去我的库房里随便装整斗的珍宝做酬劳!” “胡大可是会惩罚不守约的人哦!”杜燕绥愉快的在栅栏上钻出一排小洞。 城主大人回答他的是骄傲的冷哼声。 出了石牢。守在门外的人走了进去。 分卷阅读353 - 分卷阅读35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4 冯忠关上门,把钥匙仔细收在了身上,隔门叮嘱道:“看好了。别听下面闹出什么动静就轻易跑去看。” “师傅,我知道了。” 冯忠这才领着岑三娘去了后院,请她进了间厢房。外面有两个胡人守卫着。 “晚上我嘱厨房给你做大唐的饭菜。您先歇着吧。想告诉我你儿子的下落,就叫他们来喊我。”冯忠指了指对面的厢房,“我就住在那边。” 岑三娘轻声啜泣着,语气中带着犹豫和怀疑:“国公爷说我不是李建成的外孙女。” “那是他心虚。”杜燕绥越是那样说,冯忠越是不相信。他见过岑三娘的外祖母,两人长得那么像。太子殿下把巨额藏银的信物只交给了她外祖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岑三娘的母亲不是李建成的女儿。 看着冯忠要迈出门去,岑三娘可怜兮兮的求他:“会做大唐饭菜的厨娘,定是大唐人。能……能叫她来陪我说会儿话么?” 城主府的厨娘不可能和才到柘析城的岑三娘认识。冯忠笑道:“等她晚上做完饭菜,我让她给你送来。” 岑三娘呆呆的在榻上坐下。也不说谢谢也不说别的。满脸心事的模样。 冯忠带过门,用突厥话吩咐守卫:“看好了。不然我就杀了你们的主人!” 胡子愤怒的看着他,想到被关在石牢的城主大人,只能点头应了。 岑三娘在脑中一遍遍的过滤着所有的计划。进了城主府,意外的惊喜接连不断。只要能把城主府里的情况传出去。黑七和荆楚带着军中好手夜里摸进城主府,救出城主大人。冯忠就插翅难飞了。 她按着狂跳不己的胸。庆幸冯忠人手少,逃的仓促,还没来得及打断杜燕绥的手脚,没有把他折磨得半死。 奔波万里,总算见着全须全尾的杜燕绥。又有贺鲁作证,大不了不领差使了,皇上不会再有借口抄封蔡国公府了。等到大军班师,她就和杜燕绥先去隆州接儿子。一晃几个月了,不知道有多重了。岑三娘想着,一个劲的傻笑。 “咚咚!”门被敲响。 岑三娘猛的抬起头来。门被推开,外面已经是黄昏了。门再被守卫拉过去关住。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佝偻着身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夫人,用饭吧。” “妈妈!”岑三娘哽咽的喊了她一声。 许氏把饭菜放在桌上,心里浮起了一个纤细清秀的身影。她的三娘子也曾经这样喊过她。她低着头,态度恭敬不己:“夫人有什么吩咐?” 岑三娘望着她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腰,没了力气,喃喃说道:“妈妈,你抬头看我一眼呀。我是三娘啊!” “三娘子……”许氏嘴唇嗡动,猛然抬起了头,震惊的看着岑三娘。 岑三娘从榻上爬起来,扑了过去:“是我啊!听说百草嫁了个商人,你们搬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们了!今天吃到妈妈做的菜,我以为我在做梦啊!” 一滴浑浊的眼泪从许氏眼里落下,她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张着嘴,眼泪无声的淌着,一把将岑三娘抱进了怀里,用手堵着嘴呜呜的哭着。 许氏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哭声压抑沉闷。 岑三娘从她怀里抬起头,看到她用拳头堵着嘴,这样的时候,许氏不敢哭出声来,她得是受了多少苦才怕成这样? “妈妈,先别哭了,你听我说,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哪”岑三娘边哭边劝她。 许氏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眼睛着急的打量着岑三娘,想摸摸她的脸,看到自己粗糙的像树皮的手又缩了回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淌着,又是惊喜又是悲伤还有重重的自责。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三娘子,妈妈对不住你……” “是我错了。我不该吃百草的醋,又怪你管着我。把你们赶出府去。我找不到你们,以为你们真的不要我了,一声不吭的离开,连个口信都不捎来。我常常想你,醒了才知道是在做梦。”岑三娘哭着笑了起来,“我带你回长安去。我生了三个儿子。以后让他们叫你奶奶。对了,你怎么到西突厥来了?百草呢?” “百草嫁了个有钱的商人。那狼心狗肺的哟,过了门才知道他在江南有妻室。嫁都嫁了,长安又只有她一个女主子。百草就认了。结果那商人要走西域行商,卖掉了长安的房产,我和百草就跟着一路侍候。没想到,到了这柘析城,他把百草送给了城主大人换了批货,狠下心就走了。本来嫌我老了不中用。好在我还能做一手好饭菜,就留在厨房做了厨娘。”许氏提起那个商人,又哭了起来,“百草心高,良家子她嫌人家无钱无势。商人逐利,她迷了心窍!姑娘先前给的银子地契都被她送给那商人做本钱。如果不是人年轻美貌,城主大人还新鲜着。没准儿就赏了那个臭哄哄的胡子……” 原来城主大人的汉姬里有百草啊。岑三娘脑中就想起那时候的百草。黑葡萄似的杏眼,娇憨不服输的性子。最爱后花园里的花草。她又想起城主色迷迷的眼神,腆着的大肚子,心里酸涩难过:“是我没把她教好。我带她和你一起回长安。” 她护着百草,忘记了三娘子才是自己的小主人。她仗着养育了三娘子,插手管她的事。还向老太爷出卖她。让三娘子寒了心。可如今三娘子却说想念她们,却说要带她们回长安……许氏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嘴咬着衣袖呜呜的哭了。 门被咚咚敲响。门外的守卫说了几句什么。 许氏抬起头飞快的擦了泪,眼里有着惊慌:“三娘子。他们问我还在呆多久。我得走了。你是被那个冯大人关起来的吧?妈妈想办法救你。你等着。” “妈妈。”岑三娘拉住了她。从头上拔下杜燕绥送的那枝银簪子,掏出手帕,将里面的软筋散倒了出来,“妈妈,你要救我,就把这些药粉下到那冯大人的吃食里去。你记住,混在味重一点的菜里面。莫要下到酒水和茶里。” 许氏将手帕揣进了怀里,重重的点头:“我知道。我回头给城主的姬妾们送饭,悄悄再告诉百草。你莫慌。妈妈在这里,定能救你出去的。” 她拿了托盘,拉开门,恋恋不舍的看了岑三娘一眼,这才离开。 明天再更了 ☆、击杀 击杀 石牢被冯忠打开,留了个徒弟在外守着,他领着个蒙着面纱,穿着单薄的女子进去了。.. 为防止给城主带武器钥匙,只让百草穿了件半透明的外袍,露出里面葱绿绣花的抹胸和粉色的纱笼。 夜里温度低,百草冻得簌簌发抖。露出面纱外的眼睛闪动着惊恐与慌乱的神色。诱得石牢里看守的男子用力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珠子粘在百草款款移动的腰肢上怎么也移不开。 “离开这里,想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果是杜燕绥和死去的 分卷阅读354 - 分卷阅读35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5 徒弟在,大概用不着他操心。冯忠心里有着遗憾,却又无法。谁叫他身边只有这三个人呢?他淡淡的看了眼自己的徒弟,把怒气压了下来。见他低下了头,也不再训斥,带着百草走下了台阶。 隔着栅栏,城主色迷迷的望着百草:“我的小马驹哦……” 冯忠没有开门,一把将百草拽到了身前,笑盈盈的说道:“我走后,您依然是尊贵的城主大人。您不肯说,这么美丽的女人您就只能享受一晚了。天亮之前我来接她,城主大人千万别让我失望哪。” 他开了门,把百草推进去,再锁上。冯忠看了眼杜燕绥的牢房,冷笑一声。明天天明之前,如果城主不告诉他秘道口在哪里,他会在唐军进攻时先杀了杜燕绥。 冯忠还没走上台阶,就听到百草发出一声惊呼。他撇了撇嘴角,叮嘱了守在里面的徒弟,开门走了。 石牢里照亮的火盆熊熊的燃烧着。百草躺在铺着兽皮的石床上,肥硕的城主像座山似的压下来,身上混和着香料和臭汗的气息让她窒息。 “大人,饮点酒可好?”她努力让面部表情变得柔美妩媚,手抵在城主胸前,摸到一片浓密的胸毛,胳膊上冻出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回答她的是城主肥厚的舌头,直直的塞进了她的嘴,浓烈的气息让百草险些晕了过去。她无力的承受着。像一只被狼叨在嘴里甩来甩去的刚出生的小兔崽儿,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眼神终于穿过城主卷曲的长发,看到桌上的食盒。她突然想起那个雨后的清新早晨。她拎着食盒被四老爷堵在巷子里。许氏高大的身子朝她走来,身后跟着眼里快要喷出火来的三娘子。 “今后咱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百草,你信么?” 三娘子的话突然在她耳边清楚的响起来。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滑落,落进她的耳朵,有点凉,有点冷。 三娘子来了呀。可是她却回不去了。 发泄完的城主瘫倒在她身上像猪一样的喘着气,长满汗毛的手拍拍她的脸,愉快无比:“小马驹儿,给我倒杯酒来。” “是,大人。”脑子里想着遥远的江南,嘴里已习惯的吐着柔顺的话。百草轻轻坐起,抹胸与纱笼被撕的没办法再穿了。她随手将轻袍笼在身上,朝城主羞涩一笑,打开食盒取了酒菜。 装在琉璃盏里的葡萄酒像血一样红,握着冰冷的酒盏,她的手有点颤抖。 这模样让城主再次低吼了声,一把揽住她的腰,取过酒盏一饮而尽。 “大人,妾再给你斟酒!”百草绝望的挣扎起来,天旋地转的再一次被扔到了石床上。 城主掐着她的腰,手掌狠狠拍过她的屁股,听到百草发出一声咆咽,迫不及待的掀起了她的长袍挤了进去。 在百草哭叫起来的同时,沉重的身体突然压在了她身上。 城主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愣了下,就叫了起来:“我怎么了!” 百草慌忙的推开他,拾起被撕碎的抹胸一古脑塞进他嘴里,飞快的后退。腰撞到了桌子的一角,疼得她佝偻下身子。 城主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百草按着胸。心越跳越急,她喘着气,拾起那条纱笼绞上了城主的脖子,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嘴唇哆嗦着:“三娘子,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许氏送饭的时候给她说了。她抢走了那包药。许氏不敢喊,流着泪望着她。她知道妈妈在说,这药是三娘子要下在那个冯大人吃食里的。她抢走了药,就抢走了三娘子逃跑的机会。可她实在恨极了猪一样的城主。只有他死了,他才不会再骑在她身上作威作福。 通道那头杜燕绥抹了把额头的汗。他两天两夜没沾水米了,这些栅栏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硬得让他手腕发酸。粗壮的栅栏终于被他用匕首掏出了一排排深洞。他侧耳听着动静。好像城主大人突然睡着了似的,没有声音传来。 他脱了羊皮袄包在栅栏上,深吸口气,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咔嚓!”一声闷闷的响声。 杜燕绥捡起羊皮袄穿好。别好弩弓,用力掰开那根断掉的木头,从缝隙里挤了出去。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悄悄的走到了通道的尽头,看里面睃了一眼。 城主被堵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脖子上绕着纱笼,身上骑着一个半敞着胸膛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杜燕绥目瞪口呆。 他要绕过去,又不能让这女人发出声音。杜燕绥看着通往上层的石梯,无奈的走了过去。 “啊!”百草蓦然看到外面出现一个男子,吓得从石床上裁倒在地上,发出了尖叫声。 “嘘!”杜燕绥竖起食指让她闭嘴。 百草猛的用手掌捂住了嘴,蜷缩在地上。 杜燕绥没看清她是谁,贴近了栅栏低声说道:“你别喊,我去解决上面那人。” 他冲她笑了笑,拿起弩弓蹑手蹑脚的上了石阶。 “空青啊!”百草呆滞的看着他,慌乱的用手整理着头发,将轻袍仔细系好。系着系着,看着几乎裸露的身体,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用力的扯下了铺在石床上的兽皮。 温暖的毛皮裹在她身上,百草终于松了口气。 上面传来了打斗声。她蜷缩在角落里,惊惶的听着。 石阶上突然滚下来一个人,手里的弩弓被踢飞。他抹了把口鼻冒出的血,握着匕首站在起来。 “杜燕绥,如果不是老子听到那娘们没了动静,就遭你暗算了!”石阶上跳下来守门的男子,手提大刀冷笑着朝杜燕绥砍了过去。 百草惊呼了声,紧张的着着两人在狭窄的通道上打斗。 嵌着铁环的厚背刀卷起了风声,刮得火盆里的火苗呼呼闪动。近身贴斗,杜燕绥的小匕首终是吃了亏,靠着身体灵活左躲右闪。 一刀劈下来,海碗粗的木栅栏只砍进去一半。男子拔刀的瞬间,杜燕绥飞快的跳开,去拾自己的弩箭。百草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扑了过去,手伸过栅栏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男人左膝提起,取了插在靴子里匕首,瞪着杜燕绥,左手毫不留情的朝着身后刺了进去。他听到身后的女人痛苦的叫出声来,可她的手仍死死的扣着他的胸,他用力的再刺。看到杜燕绥已拿到了弩剑,大吼一声,将右手的宽背刀朝他狠狠掷了过去。 刀带着风声沉重的斫在青石墙上。男子瞳孔猛然收缩,咽喉胸间像被蚊子咬了一口,用尽最后的力气抽出了匕首又刺了下去,瞪着眼睛失去了生机。 杜燕绥喘着气,大步走过去,看到他腰间那双交错的柔美的手。他叹了口气,轻轻掰开。 百草松了手,无力的倒在冰凉的地上。她努力睁着眼睛看他,视线渐渐的模糊。 借 分卷阅读355 - 分卷阅读35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6 着火盆的光,杜燕绥看到了她的脸:“你是百草?” 她张开的嘴唇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怔怔的看着他。 杜燕绥捡起那柄宽背大刀,用力的砍断了木栏,跨了进去,将她抱了起来。 “兽……皮!”百草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她想再喊他一声,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百草。”杜燕绥叹了口气,用手轻轻合上了她失去光彩的眼睛。 他看到角落里那块兽皮,拿起来裹住了百草的身体,抱着她上了石阶。 找到城主府跑出来的下人画出了地图。黑七和荆楚带着从探营选来的十名好手摸到了墙根下。 还没等他们搭人梯翻墙,墙上甩下来一条绳索。吓了众人一跳。黑暗的墙头探出一个穿衣行衣的人。她拉开了蒙面巾,又拉好。 黑七认出来是丹华,推了荆楚一把:“自己人,上。” 等到人都上了高墙,丹华压低声音道:“来两个随我去石牢,你们去找杜夫人。” 黑七指了指自己,荆楚点了点头。分成了两拨,在黑暗中沿着墙头潜进了城主府。 石牢外面站着一排城主府的护卫。无精打采的抱着刀靠着墙假寐。都知道主人就在石牢里。可是里面守着那位冯大人的亲信。投鼠忌器的护卫们不敢碰响门上的铁锁。冯大人说了,如果外面有什么不妥,他的亲信会一刀砍下主人的脑袋。 丹华看到十来人守在石牢外,在阴影里蹲了下来,低声说道:“没办法不弄出动静来。” 黑七朝后院看了看:“等荆楚他们救了夫人发了信号再动手。” 几人藏在阴影中,焦急的等待着。 看到黑七等人进府之后,王十四郎返回了前门,唐军抬着粗壮的檑木开始攻打城主府。 城主府的胡子无奈的射着箭抵抗。喧哗声在夜色色里像沸腾的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冯忠看了眼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岑三娘,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唐军会忍到明天。”他拽起岑三娘,有点愧疚:“委屈你了。放心吧,我不会杀你。小主子太小,离不得母亲。” 岑三娘被堵了嘴,目光扫过冯忠吃完的饭菜,失望的想,许氏为什么没有下药呢? 冯忠拉着她,在两个徒弟的护送下走向石牢。 风中掠过弓弦响动的声音。 “小心!”冯忠一把将岑三娘扯到身前,仍有个徒弟被一箭透胸。 他把刀架在岑三娘脖子上大声喝道:“再放冷箭,我先杀了她。” 荆楚无奈的放下了手里弓箭。 城主府的守卫们从四周围了过来,将冯忠护在了中间,朝着石牢的方向退去。 远远听到后院的声音,黑七喝道:“杀!” 一箭就射了过去。探营的好手几乎箭术都好,一轮开射,石牢外响起几声惨叫,躺下了几人。余下的护卫慌乱的找栅栏和矮墙遮掩。 丹华眼尖,看到一群人朝石牢走来,中间有道穿个白色衣裙的女子。她抬起弓朝四周的护卫射了过去。 “停手!当心夫人!”荆楚急的大喊。 冯忠得意的拉着岑三娘靠近了石牢。用突厥话对护卫们喊道:“你们拦住他们。不然我进石牢砍了你们城主的脑袋。” 忠心的护卫们见来的人只有十个,哇哇叫着提刀冲了过去。 冯忠把钥匙扔给徒弟,拉着岑三娘警惕的望着前面。 徒弟掏出钥匙开了锁,朝里面的徒弟喊道:“十二,是我!” 他拉开门的瞬间,一枝弩箭钉进了他的胸。 冯忠大惊,拉着岑三娘后退数步。 徒弟扭头看他,胸口又是一凉。杜燕绥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胸,一巴掌将他推开,大步走了出来。 前院传来唐军破开大门的欢呼声。 “冯忠,你走无路了,放了她,我饶你不死!”杜燕绥看到岑三娘,心里不由一慌。走投无路的兔子都会咬人。冯忠会放过她吗? “有她陪葬也不错。”冯忠不慌不忙的拉着岑三娘缓慢的朝马厩退去。 杜燕绥步步紧跟。 石牢的门打开了,忠心的护卫顾不得冯忠,飞快的冲进了牢房。 “信得过我吗?”丹华淡淡的说道。 杜燕绥噎了噎:“好像你上次用发簪准头还行。” 丹华伸开手,指甲夹着两枚梅花镖:“万一不准射中了夫人……” “那还是算了!”杜燕绥截口说道。 “万一不准射中了夫人,不是要害,死不了的。师哥,我记得从前我去杀头熊,扎了它的眼睛,它站起来时,你一箭射中了它的心窝。”丹华不紧不慢的说道。 黑七把弓递给了杜燕绥。 “我手抖。你来。”杜燕绥没有接过去。 黑七怔了怔,低声道:“我的手也抖。” 两人看了荆楚一眼。 荆楚盯着冯忠和岑三娘:“我箭术不够好。” 几人踌躇时,一条黑影提了根棍子朝冯忠扑了过去:“你放开三娘子!” 冯忠闪开,顺势将岑三娘推了过去。许氏那一棍重重的敲在岑三娘右肩,听到她闷哼一声,身体瘫软,许氏吓得咣当扔掉了棍子。 丹华扬起了手,两枝镖准准的插进了冯忠的后背。黑七顺势抬起弓,一箭穿过了冯忠的头。 杜燕绥同时奔了过去,从地上捞起了岑三娘。扯了堵在她嘴里的布:“三娘!” 许氏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老泪纵横:“三娘子,妈妈打错了你呀!” 杜燕绥又是一愣:“你是奶娘?” 许氏哭着解开绳子,伸手去摸她的肩:“打在这里了……” 杜燕绥拦腰抱起岑三娘叫丹华:“石牢里有个女子,你带许妈妈过去帮她换下衣裳。黑七,赶紧套马车。荆楚你请大帅单独过来。妈妈你随我来。” 他随便找了间厢房,放下岑三娘,掀了她肩头的衣裳,手轻轻的一点点按过去。 “疼!”岑三娘疼的醒了,眼泪直往外涌。 “我瞧瞧打断骨头没。”杜燕绥坚持按完,慢慢抬起她的胳膊。 “我讨厌你!”岑三娘疼的大叫。 杜燕绥咧嘴笑道:“没伤着骨头。” 两人默默的对视着。岑三娘突然说道:“祖母……给儿子洗三那天走了。她说她想等你回去。” 眼泪从杜燕绥眼里滴落,大滴大滴的砸下来。他喃喃说道:“三娘,我们不回长安了好不好?没有爵位,我上山砍柴养活你们母子!” 岑三娘还没说话,杜燕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声说道:“我没见着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祖母最后一面。” 他没有再说下去,紧紧把她摁在怀里,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哭声。 岑三娘疼得额头见汗,咬紧了牙撑着,意识慢慢模糊,疼得晕了过去。 分卷阅读356 - 分卷阅读35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7 贺鲁认错认的很彻底。说辜负了先帝,请求在先帝陵前砍他的脑袋。 高宗大为感动,下旨免他一死。派钦差封了达度为可汗。 西突厥在安西都护府的基础上,又设了昆陵都护府和匐延都督府等几个都督府,将这一大片土地纳入了大唐的管辖。 朝廷班师的大军队伍中,少了原来的征西主帅杜燕绥。蔡国公夫妇和冯忠同归于尽的消息传到了长安。高宗轻声叹息。 午门外,崔季冬颤抖着手扔下了一枝签:“斩!” 刽子手举起厚背大刀,狠狠的砍落了崔仲冬的人头。冯忠怀里搜出了两封手书,认出是崔仲冬的笔迹。当即打入了囚车押回了长安。 脖腔里的鲜血喷溅到三尺开外。崔冬冬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发疯似的离了监斩台,捧起了崔仲冬的头颅大哭:“三郎!三郎呀!” “呀,是亲哥哥监斩呀!” “好狠心的兄长!” “呸,为了自家前程,竟来监斩亲弟弟,禽兽不如!” 崔季冬似笑非笑,看着崔仲冬圆瞪的双眼,大喝一声抢过刽子手的大刀勒颈自吻。 嘉陵江上,秋风吹鼓了船帆,一艘大船朝着隆州方向驶去。 哎,快到结尾啦。明天再更吧。 ☆、儿子 儿子 秋季,隆州城未见黄叶凋零,山水一派葱茏青绿。墨齋小說網..没有告知岑家来接船,黑七先行上岸雇佣了几辆马车,朝着滕王新搬迁的宫苑行去。 驶得近了,远远就看到无数的亭台楼阁自山间树木中露出红墙飞檐。错过隆州城窄小的街巷子和最多两层的楼宇,只觉得眼前一亮,清贵之气扑面而来。 到了宫门,仰头就看到长长的青石阶,那些楼台殿宇都隐没于长阶背后。杜燕绥忍不住嘀咕了声:“这声势。心宽点的说声奢靡。心窄点的怕是会觉得王爷心高了。” 岑三娘暗暗叹气。话都是两头说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讨不了皇帝的好,想怎么挑你的不是都有说法。她只盼着能顺利的接了儿子和府里的人,早日离开。 不多时,有王府的属官和女官迎了出来,直称二人为:“孔先生和孔夫人。” 杜燕绥连爵位宗族都不要了,假死归隐,原来的名字就用不得了。苏定方和几位有着能直奏密折上达天听的人万万不敢隐瞒皇帝。 高宗撤了抄封蔡国公府的旨意。又下旨说两人虽死,杜燕绥的儿子尚在世。道如有一日杜氏子认祖归宗,这爵位仍叫他继承。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皇帝感念杜燕绥一路相助,留了条路。大度的表明态度,皇帝顾念旧情。如果杜燕绥想回去效力,就是死里逃生的说法。 一路走到今天,杜燕绥仍叹了声:“皇上宅心仁厚。” 你要玩消失,朕不拦着。还给你把后路都留好,你混不走了,还回来做你的蔡国公。岑三娘觉得,皇帝能做到这一步,还是算不错了。 坐了轿子上山,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了下来。 “王爷在崖边阁里作画,两位请自去。”属官和女官站在一方矮墙外,不再进去。 杜燕绥携了三娘的手进去,远远的看到崖边起了座亭阁,四面无遮挡,中间摆了方硕大的画桌,滕王穿着件青色的长衫,正在作画。 山崖不高,下方恐有温泉,一片雾气蒸腾涌出。阁边种有不少花草,温暖的气侯下反季开着花。中间还有几只蓝色的蛱蝶飞舞。 “秋天还有蝴蝶?”岑三娘惊讶不己,脱口而出。 听到声音滕王搁下了笔,顺手扯了张画纸铺在案几上,回身看向两人:“正是这奇景,才叫本王在这修了画亭。再冷上几日,便没了。”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眉毛挑起:“孔先生?” 杜燕绥松开岑三娘的手,一本正经的抱拳行礼:“在下孔方,拜见王爷!” 滕王卟的笑出声来,见岑三娘掩唇忍笑,指着杜燕绥直摇头:“既然来了,就住上几日吧。” 岑三娘赶紧说道:“你们聊,妾身去见见儿子。” 见过了,就要接走,从此就再不会踏足隆州了吧?滕王心里这样想着,仍点了点头,“你去吧。” 岑三娘行了礼,退了出去,由女官陪着重新上了轿。 等岑三娘走了,滕王才走到一旁的交椅上坐了,感慨道:“你倒是放得下。” 杜燕绥在旁边坐了。他知道滕王这声感慨的份量。放弃一品国公爵,放弃宗族,连姓氏都改了。不要官爵便罢了,不认祖宗就惊世骇俗了。 “当时只是听到祖母过世,皇上又听信流言抄封国公府,一时激愤。”杜燕绥笑了笑,“后来,却是尉迟宝树赶来说了番话。” 他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滕王,笑嘻嘻的说道:“好在三娘是个爱财的。抄封国公府时把贵重细软都打成包袱带走了。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能养得起儿子和仆妇随扈。过点闲淡日子倒也不错。” 杜燕绥没说尉迟宝树说了些什么让他下令的决心。滕王迎着他明亮的眼神,明白他的意思。远在征西军的尉迟宝树消息灵通,多半是得了尉迟老国公和尉迟宝林提点。自己在宫里有耳目,又和武后有旧。得到了消息不会比尉迟宝树晚。 杜燕绥才做几年国公,手里能有多少银子?都能养得起儿子和下人,过闲淡日子。滕王知道他是在劝自己。 “平定西突厥后,皇上异常兴奋。连先帝都没做到的,在他手里办成了。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高兴之余连开三天宴。头风发作,比往日更为厉害,最恼火的是看奏折总是头晕眼花。自五月起,皇后就进了宣德殿,与新提拔的中书令尚书令同时协同处理政务。你到玉门关时是五月,尉迟宝树告诉你的旨意是皇上最后一次亲自拟诏。” 滕王淡淡的说道。 果然。 杜燕绥嘴唇微翘,带出一丝讥讽。武后办事利索,眼花看不清奏折的皇帝只需要坐在龙椅上听她和中书令尚书令回禀,照上意拟诏。时间久了,只怕皇帝无聊,再遇上头风发作。政务就干脆让武后与两位宰相直接办了,挑重要的回禀。皇上无奈的放权,又舍不得自己无权。怕是对武后又忌惮起来。又想起他的忠心了。 回到长安蔡国公府。然后,又卷进是帝后之争中么?杜燕绥累了。原先还想着做个闲散国公逍遥度日。明摆着不可能了,他又不是野心勃勃想立足朝堂扬名天下的人。自然就选择了遁走。 失去了母亲,再失去祖母。杜燕绥不想再失去岑三娘。长这么大,他就没为自己轻松活过。眼下又有了三个儿子,他一人不稳,不仅连累宗族,还要连累黄口小儿。何必呢? 他怔忡的想着心事。滕王也想着心事。 两人沉 分卷阅读357 - 分卷阅读35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8 默了坐了好一阵。滕王才开口打破了安静:“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杜燕绥一惊。等哪一天? 一抹凄凉染上滕王的眉尖:“你八岁多就跟在本王身边,应该知道我和承乾交好。我是他的皇叔,年纪却比他小很多。父皇过世,母妃也走了。太子待我比他的亲兄弟还好。是我唯一的亲人……最终晋王坐上了那个宝座。谋逆?太子因此被先帝杀了。迎了先帝的才人,就不是谋逆了么?我看不起他。在太极宫时看不起他。他进了大明宫后,我还是看不起他。我顺着他的意,帮着武氏一步步剪除掉先帝留下的老臣。废了得世家拥护的皇后。我一直等着这一天。武氏终于做了皇后,羽翼渐丰。我可以罢手了。走到这一步,武氏绝不会为了情爱甘心放弃权力。让他们自个儿斗去吧。做了皇帝也守不住,相信承乾在九泉之下看着都会笑。” 说到这里,滕王笑了起来,揶揄的问杜燕绥:“是不是一直以为本王想要去坐那把椅子?” 就为了废太子承乾?杜燕绥端详着滕王,笑了起来:“好罢。皆大欢喜不是正好?时辰不早,我急着去瞧儿子。生出来我还没见到过呢。” “去吧。”滕王也不留他。 杜燕绥走后,滕王起身走到画桌前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纸。画里百花怒放,蛱蝶翩跹。花丛中一名垂绍少女婷婷玉立。俯首嗅花,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滕王痴痴的看着这幅画,脑中不自然的想起鼓楼上为他送行的武媚,又想起了船长初见岑三娘的霎那。 山间青树环绕,这处院落已偏离了宫苑的中柱线,显得分外清幽。 岑三娘出了轿子,看到院门站着的国公府侍卫,不觉一愣。 “夫人!”两名侍卫激动不己的上前行礼,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爷一会儿便来。”岑三娘知道他们的心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一笑,毫不迟疑的走了进去。 院中一棵高大的榕树遮蔽了院落的天空。秋日的阳光洒下来,在地上碎成片片金色的斑驳影子。 木廊下方妈妈和尹妈妈在做针线活。地上铺了厚厚的毡毯。逢春和暖冬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穿着红色薄袄在地上爬的小子。 岑三娘只觉得双腿一软,情不自禁的蹲了下来,贪婪的望着两个小儿,急切的想分辨哪个是荞面哪个是米糕。 瘦小一点的是老三吧。他出生时像只小猫似的,头只有自己的拳头大。老大哭声中气十足,在自己肚里不知道占了老二老三多少便宜。 方妈妈和尹妈妈无意中抬头,看到蹲在树下的岑三娘,顿时愣住了。 这时个头小的那个想站起来,手舞足蹈的抓旁边个头大的。刚站起来,踉跄走了两步就跪坐下去。 “啪!”个头小的那个一巴掌打在个头大的小子头上,快乐的咯咯笑了。 个头大的愣了愣,大哭起来。 小的又一巴掌,笑得更加欢快。 “哎哟!小少爷!”方尹两人又被两小子的动作吓了一跳。逢春和暖冬赶紧把两人抱开。 岑三娘一急,蹭的站起来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夫人!”两个丫头又惊又喜。 岑三娘嗯了声,接过了大哭的儿子哄着:“荞面不哭不哭哦。” 方妈妈尴尬的上前解释道:“夫人,这是三少爷。” 岑三娘双手叉在儿子肋下提远了点看。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正迷惑不解的望着自己。突然眉心一皱,扭着身子不要她抱。 暖冬赶紧接了过去。一接过去,米糕不哭了。 岑三娘赶紧去看个头反而长得小一点的老大。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笑。 “叫娘!我是你娘!”岑三娘凑得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柔声教他。 荞面一巴掌挠过来,清清脆脆打在脸上,兴奋的直乐。 岑三娘目瞪口呆。 方妈妈和尹妈妈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大少爷要调皮一些。性子也活泼……” “臭小子!”杜燕绥一进来就看到儿子给了岑三娘一巴掌。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一手接过荞面,一巴掌就在打他屁股上。 荞面笑得更加高兴,手脚乱挥。 杜燕绥一愣,把他放在毡毯上,这小子一下子扑到他脚边抱住他一条腿,咯咯笑着望着他,好像在说他还要玩。 岑三娘一抚额,赶紧去找老三。 老三哭得抱着暖冬的脖子不理她。 短短一刻钟,岑三娘竟生出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来。 “才十个月,再大点就会喊爹娘了。跟着您久了,就亲啦!”尹妈妈笑着解释道。 岑三娘无奈的看着两个性格迥异的儿子,想起跟着阿秋一家离开的二儿子。当即决定:“成。晚上我带着睡。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走。” 杜燕绥正和大儿子大眼瞪小眼,腿被荞面抱得紧,他低下身哄他:“你松手,爹寻你娘说话,回头再和你玩如何?” 荞面一巴掌拍过去,杜燕绥慌得一仰头,巴掌拍在了下巴上。他一怒伸手将荞面提了起来,还没开大,荞面就挣扎着笑了起来,一副杜燕绥正和他玩的兴奋模样。 杜燕绥叹了口气,把他扔给了逢春,拉着岑三娘在回廊上坐了,撑着下巴疑惑的说道:“……你确定是咱们的儿子?” 岑三娘大怒:“当然是咱们的儿子!” 回头看过去,一个咯咯笑着和逢春玩的正开心,一个委屈的抱着暖冬的脖子,脑袋趴在她肩上。她头疼的说道:“等熟了就会听话了嘛。” “没看出哪点像我啊?我小时候可乖了。不哭不闹不欺负人。”杜燕绥直摇头。 “像我。”岑三娘骄傲的说道。 杜燕绥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候暖冬抱着老三走了过来:“三少爷睡着了。” 岑三娘就伸手接了过去。暖冬抿嘴一笑,回屋拿了床包被搭在米糕身上。 软软的,睡着了的儿子一入怀,岑三娘感动得心都酥了。看不够似的仔细研究着他的眉眼。低声说给杜燕绥听:“生下来他最个头最小,哭起来不比奶猫声大。没想到比老大个头还大。” 杜燕绥偏过头看他,仍不住用手去戳他的脸,触到柔嫩的肌肤又放得轻了。 “大少爷慢点!”大概是看到回廊上坐着的两人抱着弟弟,荞面使劲爬过来,扯着岑三娘的裙摆,努力想要站起来。 岑三娘心头一软,伸手握住他。逢春在身后搭了把手,扶着荞面站了起来。 “荞面,这是你三弟米糕。”岑三娘抱着老三给他看。 荞面一巴掌打在米糕身上,顿时吵醒了睡着的小儿,哇哇大哭起来。 见老大咯嘻笑着,眼睛黑乌乌的睃着自己。岑三娘哭笑不得。 “回头接了老二,咱们找地方安置 分卷阅读358 - 分卷阅读35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59 下来慢慢教吧!”杜燕绥摇了摇头,一手抄起荞面,听到他清脆欢快的笑声,无奈的说道。 老三哭个不停,岑三娘只好又交给暖冬。站起身来:“我让两位妈妈收拾行装去了。明日辞了王爷,咱们就走。” “嗯。” 晚上再更啦 ☆、赐酒 赐酒 黄昏,杜燕绥和岑三娘站在崖边远眺隆州城。墨齋小說網..看着炊烟四起,江河日落,满肚子诗情画意。突然听到两小子一个笑一个哭,顿时觉得和城里炊烟下的芸芸众生毫无区别。 杜燕绥盯着山道上奔驰而来的一队人马,转过身看到岑三娘拿着块白色的米糕谄媚的哄着哭得眼泪汪汪的三儿子,借机又搂又抱又亲的,心里鄙夷万分:“承了人家那么大的情分。你说怎么还?” 啊?岑三娘歪着头看他,下一刻又转过脸对米糕笑:“白白的就是你。你是糕糕。知道了吗?” 三小子睫毛濡湿,抬手一巴掌拍掉。转身扑到暖冬怀里继续哇哇大哭。 马上看到老大抓起毯子上的米糕往嘴里塞。慌得岑三娘和逢春赶紧去抢。杜燕绥笑得肩头直耸。笑了会儿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人马,心里又紧张起来。他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岑三娘和孩子,径直出了院子。 黑七很自然的跟了过去。 “不对。”杜燕绥停住了脚步,“没有人知道滕王收留了我儿子。宫里也不会算得这么准,知道我们今天来了隆州。” 黑七想了想道:“不是找咱们的。” 杜燕绥望向绿树遮蔽的宫苑,缓缓说道:“是找滕王的。” 主仆二人相对苦笑。好事情便罢了。坏事情,得庆幸来得巧。如果一道旨意要圈禁滕王。儿子又危险了。麻烦的是,滕王的人情不能不还。 “叫荆楚领着侍卫守着院子。如果无碍,明天我们就辞行。如果有事,先护着他们母女离开。滕王与武氏之间的纠葛太深,此地不能久留。”杜燕绥吩咐道。 黑七应了。又问他:“丹华姑娘陪着许妈妈先行一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丹华和许妈妈先去安置打点。黑七这话里的意思却是问杜燕绥怎么安置丹华。 杜燕绥极自然的回答他:“丹华想留就留,想走便走。我都不会勉强。” 黑七的目光瞟了眼院子:“我是想问,你打算……” “你瞎想什么呢?”杜燕绥这才反应过来,“早说清楚的事,不用再想。” 黑七就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杜燕绥反而奇怪了:“你怎么突然说起丹华来?你自个儿说正妻的位置要留给夏初,等安定了,要给她和杜总管迁坟。” “不是我。”黑七皱眉说道,又有点难过,“少夫人前日还问我,皇上撤了旨,夏初和杜总管是否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了。” “回头安稳了,我再给她说吧。”杜燕绥轻轻叹了口气。 这边安排着将来的事。那队人马风尘扑扑的来到了青石长阶下的宫苑门口。 抬头看着石牌坊上刻着阆苑二字。穿着紫深色官袍的内侍尖声笑了起来:“当真是仙境一般。” 等着王府的侍卫雁翅般沿着山道排成两行,中间铺上了长长的毡毯。内侍一摆拂尘,倨傲的站在了正中。 王府长史换了官服匆匆的下了石阶,见那内侍只有三十出头,极为年轻,身上穿着一品总管太监的紫袍。护着他前来的是千牛卫和羽林军组成的队伍。还有两名女官陪着位宫里的嬷嬷。那内侍颧骨高耸,看面相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心头突突直跳,赔着笑脸作揖:“迎接来迟。望公公恕罪。” “前头带路吧!”内侍也没个笑脸,迈上了台阶。 长史躬着身落后一步台阶陪着:“下官王府长史,公公怎么称呼?” “刘公公乃是宣德殿总领太监!”旁边一个小内侍抢着答道。 长史心跳得更急,赔笑道:“原是皇上身边的,失敬失敬。胡公公年迈荣养去了吗?” 刘公公睨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胡公公眼瞅着该荣养了,偏偏犯了错,杖责死了。” 笑声在黄昏寂静的时光中又尖又利,长史的心顿时摔落进背阴的山林,刮起了凉凉的秋风。 不敢再问,引着刘公公踏上一百零八级石阶,到了正殿。 殿外青石铺整的广场上早摆好了香案锦垫。滕王领着王府属官幕僚早侯着了。 寒喧两句后,刘公公喊了一声滕王接旨。众人就跪了听旨。 旨意却是平平,大意是平定西突厥,皇帝高兴,赏赐所有宗亲一车绢帛。勉励大家以后继续努力工作之类。 长史擦了把冷汗,放下心来。 请刘公公入殿赴宴。安排随行去歇息。 滕王的目光在刘公公的紫色官袍上停了一会儿,温文尔雅,话并不多。上的酒菜名贵,保持了一贯奢侈闲散的形象。 宫里来人能进殿赴宴的毕竟是少数。王府属官们轮流一番敬酒奉承。又有乐伎歌舞相伴,气氛倒也热闹。 长史寻了个机会悄悄告诉滕王,胡公公已受杖责而死。滕王沉默了下。胡公公是因他而死。他举杯一饮而尽。 刘公公似笑非笑的看着滕王,举起杯来:“王爷,咱家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他的笑容与眼神无一不透着得意。 是这个人顶替了胡公公的位置。胡公公的死和他有多少关系?滕王眼神微寒,酒杯就放下了。 “王爷是宗亲,瞧不起咱们这些身体残缺的奴婢也是应该的。”刘公公尖锐的声音让殿内一静。 长史和忠于滕王的人赶紧围着刘公公奉承起来。 滕王的目光扫过宴席上两名身姿如松的属官,懒得再应酬下去,便要借醉酒遁离。 “王爷,听说王爷宫苑依山而建,景致异常美丽。半山更有道百丈瀑布,建得一座闻道台。今夜有明月。月下观瀑,品茗论道极雅。咱家临行前,皇后娘娘特意叮嘱咱家要去观上一观。” 武氏!滕王一拂袍袖:“备轿,上闻道台。” 几乘小轿沿着蜿蜒的青石路行去。长史跟随在滕王轿前,焦急的禀道:“王爷,宫里来的女官和嬷嬷本是请三位侧妃娘娘作陪。方才岑娘娘传信来,说皇后娘娘下旨赐了她一壶酒。娘娘不敢喝,正拖延着时间。” 她要岑六娘喝什么酒?为何单给岑六娘?滕王皱紧了眉。宫里来人来的突然。胡公公没了的消息竟然没传出来。 “去那边说一声。方便的话让他们今晚就走。”滕王吩咐了声。 长史低下头,想起艳美的岑侧妃,心生恻隐。他慢慢落在人后,转身招了顶轿子一阵飞奔。 转过一处弯道,只见前方一道瀑布在月光下白练般悬在山壁上。水汽蒸腾,落潭无声,一股暖意袭来。因 分卷阅读359 - 分卷阅读36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0 是温泉,两侧青草绿树似比别处更茂盛,崖边铺满了黄色的野菊。潭上一方石台,无栏无亭,清亮如璧。石台上点着几盏宫灯,安放着两只蒲团,一方案几。 “退下吧。人多如何闻道?”刘公公吩咐前来保护他的千牛卫和羽林军。 滕王挥了挥手。一众下属也退了下去。再挥手,众人已转过了山道,看不见两人。 他择一蒲团落了座。刘公公坐在了他对面。 “皇后娘娘有话对本王说?”滕王淡淡的问道。 水汽扑上石台,月光与灯光顿时变得朦胧,他的脸隐在雾气中看不清是喜是悲,那双幽深的眼眸显得越发明亮。 刘公公默默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邢窑瓷瓶搁在案几上,伏地朝滕王磕了个头:“奴婢本该死在浣衣局。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携。娘娘已到了紧要关头,求王爷相助。” “送去给岑侧妃的也是这样的酒吗?”滕王看着那个三寸小瓶轻声问道。 刘公公没有回答,仍伏在地上,声音哽咽起来:“皇上头风发作,严重时不能视物。娘娘不惜身子,帮着处理政务……皇上想要废后!” 滕王懂了:“所以,她要我死。想让皇上信任她,打消废后的主意是吗?” 刘公公什么话都不说,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胡公公何时去的?” 刘公公低头说道:“奴婢出宫那天。” 滕王又道:“从长安到隆州路上走了几日?” “禀王爷,一路日夜兼程,不敢耽搁。” 看到刘公公目中的哀求与眼泪,滕王璨然一笑,伸手取过瓶子,一饮而尽:“岑侧妃我会瞧着办。你回宫覆命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刘公公狠狠的磕了两个头,爬起来,躬身退走。 也许是见刘公公带着人撤走,王府的属官走了过来。 “都散了吧。今夜月色不错,本王想在这里单独呆会儿。”滕王叫人散了,独自坐在石台上,只觉得心被狠狠的挤压着,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闻道台。媚娘,这地方选的不错。今闻道,我就算死,也能死个明白了。”滕王喃喃说道。 他突然觉得极其疲惫。那些恨那些爱,都懒得再去想。身上渐渐的凉下去,眼前浮现出李承乾关切的脸。 “太子,他抢了你的江山。他也不好过。”滕王喃喃说道。 “傻子!”杜燕绥骂了声,捏着他的下颌,随手折了根细枝探进了他嘴里。 一滩秽物呕吐了出来。 杜燕绥背起他,飞快的朝着外面奔了出去。 明天再更啦 ☆、洛阳 洛阳 “你做什么!”大概是树枝划伤了他的咽喉,滕王的声音有些沙哑。.. 杜燕绥气结:“留着精神吧!我救你一命,人情还你了。” 后背挨了一掌,杜燕绥一愣,滕王已借力从他背上跃起,轻松的跳了下来。一手抚着喉部,看他的眼神颇为恼怒。 大概是见杜燕绥太过惊奇,或者念着他终是一片好意。滕王转过了身,负手望向瀑布低低的解释了句:“不是毒。” 杜燕绥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她想让我死,不会用这种笨办法。” 杜燕绥挑起了眉,抄着胳膊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上。 毕竟滕王是今上的皇叔,皇室宗亲。滕王无过错,武氏赐他毒酒反而落人口实。如果真想杀滕王向皇帝表忠心啥的。武氏会给滕王扣顶谋反啥的帽子。 “有句话是真的。皇上忌她,又想废后了。” 滕王解释了三句。杜燕绥心思一层层转动,明白了:“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换成了她的人,皇上肯定会忌惮她。她怕你站到皇上那边去?” “嗯。”滕王应了声,却有些不耐烦,赶杜燕绥走,“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没等杜燕绥回答,滕王已走到了潭边石台,看到台上那滩吐出来的秽物,心情更坏,转身朝着来时的山路行走:“本王回宫了。回头把先帝遗诏给我,咱俩就两清了。” “什么先帝遗诏?没有的事。吩咐了我一句罢了。”杜燕绥一口否认。 滕王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淡淡的笑了:“杜家仍欠本王的人情。”说完拂袖而去。 望着滕王的背景,杜燕绥叹了口气。这时他有点同情滕王。前一刻还得意替废太子承乾出了口恶气,欢喜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后一刻就被逼着痛快饮下武氏赐的酒,向她表明自己对她言听计从。棋局偏离了他设定的方向。骄傲的滕王心情极为不爽也是应该的。 事情发展到今天,该怨谁呢? 滕王原本只是对今上没有好感。谁叫两人中间又多出一个武媚。何况是滕王这种自负高傲的男人,哪里忍得了。顺理成章的开始算计起皇帝来。 他不是滕王。三娘也不是武媚。别人家的烦恼,与他何干?先帝遗诏?他都想明白假死遁走了,他才不要再卷进这场风婆里。欠他人情就欠着呗,欠习惯就好了。杜燕绥想着想着就释怀了。大步朝着别苑走去。 滕王回了寝殿,挥退了左右,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 细碎的脚步声慢慢的接近,在低垂的帐幔外停了下来。徐夫人温和的声音随即响起:“王爷,饮碗燕窝润润喉吧。” 滕王咽口水都能感觉到疼痛,暗骂该死的杜燕绥,也不知道轻一点。道:“放桌上吧。” 他起了床,掀起帐幔走了出去,坐在桌旁慢条斯理的吃着香甜的燕窝。 “宫里头的信送到了。皇上头风发作疼痛难忍,胡公公正巧呈茶水过去,倒在了皇上身上。皇上大怒,事后又后悔。”徐夫人忧伤的禀道。 滕王哼了声,把勺扔下,碰得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头晕目眩不能识物,又忌惮武氏,知道胡公公是我的人,直接迁怒于他,连宽厚的名声都不要了。” 徐夫人知他气得狠了。温言说道:“那刘公公……” “武氏丰翼已丰,皇上打死胡公公,却无可奈何的让她的人当了总管。他已经离不得她了。皇上想和她斗,只能重新倚靠老臣。可惜老臣贬官的,致仕的,退隐的,散了个七七八八。朝中坐稳高位的大半是新提起来的官员,寒门又占了多数。处理政务的是皇后,新进的官员自然倒向皇后。皇上想和她斗,难哪。她赐的酒不是毒酒,不过是要我一个态度。我不喝怎么行?难不成我还能站到皇上那边去?”滕王说着,又想起杜燕绥曾受先帝遗命杀武氏。杜燕绥一口否认有遗诏,明显不想卷进去。他该怎么办?等着武氏打败皇帝,攥牢了权力,心情不好就来逗弄他,心情好就放过他? 滕王越想越怒,他完全可以扣着岑三娘和两个孩子逼杜燕绥把遗诏给他。他却狠不心。先帝遗命杀武氏,只有杜燕绥 分卷阅读360 - 分卷阅读36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1 和他知道。一旦透出风声。杜燕绥一家又站在风口浪尖上了。皇帝和武氏都不会放过他。 他憋着一口气给承乾一个交待。将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他曾经那样爱媚娘,又那样的恨她。到现在爱恨都没了,只剩下忌惮与防备。他慢慢的又爱上了岑三娘。却爱的太迟。她的人她的心都给了杜燕绥。给自己的只有感激。再算计她,她连对他温和的笑上一笑都没了。 他越想越灰心,眸子里的神采渐渐消散。心口传来阵阵绞痛,他无力的说道:“去看看岑侧妃,告诉她,不喝皇后赐的酒就是大不敬。直接送进庵里去。” “是。”徐夫人收拾了碗,徐徐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听长史来说刘公公走了。杜燕绥和岑三娘这才收拾好行装去和滕王辞行。 才到殿外,听到女子的哭声。两人停了下来。 徐夫人看到他们过来,低声又劝岑六娘:“侧妃娘娘回吧,王爷病了。” 岑六娘放声大哭:“我只是不想死啊!我做错了什么?我没喝那酒,宫里的嬷嬷和女官也没有勉强我。” 她哭着看到了岑三娘,哭声停了,指着她两眼放光:“哈!你们没死!你们欺君!” 像是找到了理由和借口,岑六娘高兴起来,高昂着头冲里面叫道:“王爷!你休想送我去庵里!否则我就上奏折告诉皇上去!” 徐夫人像看个傻子似的看她。皇帝清清楚楚,征西军的将领也清楚。递折子皇帝只会留中不发。再不长心眼仍要提起,就当心激怒皇帝拖出去挨廷杖了。 “王爷病了,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这就告辞。”杜燕绥懒得搭理岑六娘,对徐夫人说完,拉着岑三娘就走。 岑六娘不干了,扑过去要拉岑三娘。 徐夫人眼神微眯:“侧妃娘娘癔症犯了,送她回宫吧。” 两边的侍女上前扯住岑六娘的胳膊。 岑六娘大怒:“我是侧妃,你们敢……” 嘴里被塞了张帕子,瞪着徐夫人说不出话来,被拽着拖了下去。 “王爷怎么突然病了?托病故意不见六娘么?”岑三娘回头看着,有些不忍:“徐夫人说六娘得了癔症,你说六娘会不会被王爷……” “她蠢,反而能活命。”杜燕绥淡淡说道,又怕岑三娘心里存了阴影:“皇后既然是试探。岑六娘不肯顺从饮酒,这等怕死不顾王爷的蠢人长得再美,王爷也不会喜欢的。” 他怔了怔,叹道:“皇后对王爷并非全然无情。” 得出这个结论,忍不住偏过头看岑三娘。心头发紧。王爷喜欢三娘,皇后连岑六娘都要试,她会不会惦记上三娘? 想到这里,杜燕绥恨不得马上离开隆州,加快了脚步:“别人家的事,甭管了。对了,老二叫啥来着?” “麦面!”岑三娘的心思迅速转移到二儿子身上。生下来的时候,不哭不闹。眼下老大和老三一个爱笑一个爱哭,二小子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阿秋一家把他养得好不好。 杜燕绥无语:“真难听。” 岑三娘瞪他:“祖母觉得好。” 杜燕绥下定了决心:“大名我来取。非取得威风凛凛不可!” 一行人收拾行李下了山,从码头坐船顺江而下。 隆州城渐行渐远,岑三娘心想,大概这辈子,她再不会来了。 深秋时节,暮色里洛阳城铜驼陌里炊烟四起。袅袅轻烟如雾如纱,衬着白墙黑檐,苑如图画。 两辆黑漆平头马车停在了一户人家外。 远远望着宅院里升起的炊烟。岑三娘心头一喜,搭着杜燕绥的手下了马车:“就是这里么?” 黑七上前扣响了门上的铜环。 片刻后门内脚步声响起,门被拉开,走出一个脊背挺直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黑七,来不及震惊,就看到门口穿着皂色长衫的杜燕绥和戴着帷帽的岑三娘。 “孙少爷!”老人激动的喊了声,飞快的打开了大门,“快进来!阿秋,快点出来!” 杜燕绥握着岑三娘的手走了进去。 绕过照壁,迎面走来个挺着大肚子的少妇。头发简单挽个了单髻,插着枝金钗。扶着个十一二岁小丫头的手。 “阿秋!”岑三娘掀起了面纱,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有啦?” “少夫人!”阿秋停住了脚步,悲喜交加,朝岑三娘伸出手来,扭头对小丫头道,“去叫奶娘抱了大少爷来!” 岑三娘握住她的手,阿秋不好意思的笑:“该是二少爷才对!”说着对杜燕绥曲膝行礼,“馒头去店里了。嘱人叫他回来。” 等进了正屋坐了,逢春和暖冬抱了两小子进屋。奶娘也抱着麦面进了屋。岑三娘迫不及待的上前接了。 麦面穿了件夹袄,剃了胎发,脑门留了一小撮,不哭不闹的被岑三娘抱了。 “这小子,生下来就安静。”岑三娘欢喜的说道。 到现在她都抱不住老大和老三,没想到二小子这么轻易的让她抱了,半点不认生。 杜燕绥被老大缠得烦,听老三哭得头疼,接过老二,顿时觉得他乖巧不比:“这个像我!”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把三小子放在炕上玩,正和阿秋聊起别后的情景,就看到荞面向麦面爬过去,大概又想伸手打麦面玩。 众人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心里都在想,麦面会不会像米糕一样哭。只见荞面咯咯笑着爬到麦面身边,还没扬巴掌,麦面就扑了过去,将荞面压在身下,吐了脸满脸口水。 米糕呆呆的望着面前挤成一团的哥哥,竟咯咯笑了起来。 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女人们在里屋逗着孩子。杜燕绥和黑七荆楚去了前院正厅,没多久,馒头就回来了。正叙着话,馒头爷爷一脸紧张的进来,手里拿着张帖子:“孙少爷,有人才送到的,言明是给您和夫人的。” 正屋里几人顿时紧张起来。他们进来不过半个时辰,居然就有人送了贴子来。 杜燕绥接过帖子打开看了眼,想了想吩咐荆楚:“去打听下,圣驾是不是到了洛阳。” 晚上再更 ☆、天机 天机 “无事,大概皇上想要个交待吧。..”杜燕绥笑道,“老刘头,去安排晚饭吧。来了十几号人,都走得累了。晚上多烧点热水。” 馒头和他爷爷去了厨房。 杜燕绥这才蹙眉对黑七说道:“这宅子还是祖父当年备下的。如果皇上老早就知道,大概不会让馒头一家在这里安生住了这么久。估计是进城的时候有人认出你和荆楚了。帖子是皇上的御笔,两日后让我去白马寺见驾。去查查附近有几个哨。早做准备吧。” 黑七嗯了声,出去了。 帝后驾临洛阳。自己前脚到,帖子就送了来。 分卷阅读361 - 分卷阅读36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2 杜燕绥揉了揉眉心,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笑声,决定迟些再告诉岑三娘。 白马寺创建于东汉年间,位于洛阳东郊。北倚邙山,南望洛河。依山傍水,风景极为秀美。 杜燕绥和岑三娘只带了四名侍卫,驾了马车赶到。 白马寺外围由当地折冲府府兵守护,三重山门里面则由羽林军和千牛卫执岗。身着甲胄的士兵与飘扬的旌旗给古刹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内侍和女官早侯在了门前,见到杜燕绥夫妇就迎了过去。 杜燕绥扶岑三娘下了马车,低声叮嘱道:“滕王由留孩子的事,估计皇后心里清楚。你照实说就是了。” “放心吧。”岑三娘想到袖中装着玉佩的荷包,有些不安。 当日武后赠玉佩,是盼着杜燕绥能为她所用。如今两人放弃爵位宗族,倒是合了皇帝的意。不知道武后会不会恼怒。 目送着岑三娘进了小轿,由女官陪着走了,杜燕绥这才让内侍引了他进寺。 内侍直接将杜燕绥引到了齐云塔。没有入塔,上了旁边的焚经台。 焚经台四周站满了随驾的内侍和宫女,以及一队千牛卫。正中搭了座白色的帐蓬,四周卷起,远远就能瞧见案几旁坐着的穿明黄服饰的高宗。 “皇上侯您多时了。”内侍催促着杜燕绥,在台下停住了脚步。 就像从前在太液池边散步,又像在宫中马场,相同之处都是地方极为宽敞,不怕说话被人听到。 杜燕绥进了帐,毫不迟疑的跪下请罪:“罪臣辜负皇上厚爱,望皇上宽恕臣。” 高宗温和的说道:“起来吧。在我面前称什么罪臣。真要治你罪,早拉到午门外和崔三郎一并斩了。看到你的随从,知道你来了洛阳。朕正巧和皇后在此,就想着见见你。” “多谢皇上开恩。”杜燕绥笑嘻嘻的起来,在下首案几旁坐了。 高宗端起了酒盏,见杜燕绥一身皂色绵绸长衫,腰间只悬了只旧荷包,打扮极为朴素,禁不住问道:“好不容易立功拿回的一品勋爵,真舍得就这样弃了?你是怨朕听得你投敌的消息抄封了国公府,所以再不想回来替朕效力么?” 语气温和,问话却是字字诛心。杜燕绥露出无奈的笑容:“皇上,征西一战,虽然最后真相大白,但是没去过西突厥的人总以为是您看在祖父面上包庇宽容臣。苏定方行了大帅之职,得了将士拥戴。臣若回朝,军功又怎么算?臣一走,您就用不着为臣正名争功劳了。思来想去,就想了个破绽百出的托辞来,也没想瞒过您。” 听到破绽百出的托辞,高宗倒是笑了。他有些惭愧,疑心未褪:“就这样为朕考虑,连一品国公爵都弃了?你舍得自小习得的兵法?” 杜燕绥沉默了会,露出灿烂的笑容:“臣,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渡真珠河时被冯忠设伏,泡在雪水里受了寒。一到雨雪天,四肢酸疼,提刀手都打颤。” 二十出头,就落下这种病,高宗蓦然动容。 杜燕绥笑道:“反正也没过几天清闲日子。我有儿子了,正好一身轻快去南方找个温暖的所在把儿子调教好。将来让他们给您效忠。” 一瞬间,高宗觉得自己对不住杜燕绥。 站在他身边帮着他收拾老臣,平定江南叛乱。征西突厥为了不让自己多疑,利索的让出帅印。又出奇兵设伏,才一路追着贺鲁打下了他的牙帐。他去江南平叛,出城当天母亲病逝。媳妇生儿子不在府里。祖母过世也没尽过孝。还落下一身病。还念着将来儿子有出息来为自己效力。 高宗思来想去,杜燕绥除了对自己忠心,还真没做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他想去南方养病,带大儿子做个富家田舍翁也没什么不好。 “朕若不准,早就下旨让你回长安了。”高宗笑道。 杜燕绥笑嘻嘻的说道:“皇上仁厚英明。” “少拍朕马屁。朕还有一事。”高宗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先帝过世前,你是回了长安的。朕记得先帝特意召见了你。除了让你注意皇叔是否与冯忠有勾结,可还有别的遗诏给你?” 果然是想对付武后。杜燕绥惊奇的看着高宗:“遗诏?先帝给我的遗命就是盯着滕王。”他苦笑道,“如果不是意外见到那枝钗,设计找到冯忠的老巢,立下功劳。臣现在还在滕王身边做侍卫呢。” 高宗的失望浮现在脸上。到底还没有死心,又道:“皇后能干,倒显得朕平庸了。” 杜燕绥心想,他怎么可能去评价这句话。顺势把话题扯到了岑三娘身上,叹了口气道:“从前觉得三娘可怜。父母双亡,寄人蓠下。长到十三岁,外祖父也不闻不问。如今生了儿子,倒变了性子。可见女人还是未娶时听话柔顺。娶回家,就露出彪悍的面容。我把爵位弃了,连藏鞋底的银票都被她搜罗了去。” 高宗哈哈大笑。想起原来去道观偷情的日子,心道,天底下的女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转念又想,如果不是武氏这种能干的。找个柔弱蠢笨的,后宫又无人管束。臣子欺上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一时间矛盾万分。 高宗一笑之下,再不提朝堂之事。和杜燕绥说起西域风情来。 这厢岑三娘被轿子抬到了清凉台的毗卢阁。 清凉台是青砖筑就的高台,登高望远,秋风吹荡,颇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进了正殿,看到武后正在拜毗卢遮那佛像。岑三娘躬身站着。 武后敬完香,扶着女官的手站起身来。岑三娘这才上前行礼。 “陪本宫看看。”武后把手递给了岑三娘。 岑三娘伸出胳膊,武后一把抓住了。感觉像条蛇缠了上来似的,岑三娘差点甩开。 “此处乃白马寺六景之一。建筑华美,本宫甚为喜爱。”武后缓缓开口赞道。 岑三娘对佛寺一窍不通,更没看过什么佛经,只能赔着笑听着。心想武后少时入宫是因为先帝听闻她素有才名,应该也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观过正殿的华严三圣,武后有些乏了,便出了正殿,打扫出一间清静的配殿歇息。 这时,武后才遣走了身边侍侯的人。让岑三娘为她煎碗茶。 有事做,总比呆呆的对着她强。岑三娘有点高兴这样的安排,挽袖洗手,取茶烤了。 茶香与佛香悠悠,武后的思绪飘散开去。想着滕王一饮而尽自己赐的酒,有点心安,又有点失落。如果是从前,她不需这样试探。不需要他表白什么,她就知道,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身边帮她。酒是探出了滕王的意思。他不会帮皇帝来对付自己。可也绝了自己和他之间最后那丝情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滕王。他是个看似无情却多情的人。就像当初他对自己。不在乎她是先帝的才人,不在乎从感业寺救走她 分卷阅读362 - 分卷阅读36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3 会担什么罪责。连声喜欢都不肯说,却义无反顾的对她。 他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只是如今他的情意他的心都给了岑三娘。哪怕她嫁给了杜燕绥。他连杜燕绥的儿子都护着。 如果杀了岑三娘,让他恨自己一辈子也好。 这个念头骤然从武氏心里升起。 “娘娘,您尝尝。”岑三娘已煎好了茶,将茶汤均分于碗中。茶汤泛起了沫慢慢散开,淡黄色的汤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武后取了一碗饮了,问道:“杜燕绥弃了爵,你舍得弃了诰命,从此做个民妇?” 岑三娘叹道:“娘娘,妾本身就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儿子才生下来就分开。他能活着回来,妾别无所求。趁着从前攒下来几万两银子,吃喝不愁。去南方找个温暖的地方给他养病,把儿子带大。这就是妾全部的生活了。” 没有登临庙堂,哪知权力握在手中的滋味。武后有点鄙夷的看了眼岑三娘。突然又觉得岑三娘和杜燕绥生活的越幸福,滕王得不到,更令她痛快。 可是原本杜燕绥回朝,能为自己夺得军权,成为臂助。如今却撒手走之,实在让她气不过先前所费的心血。 “本宫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还没有用。本宫冒着风险出手帮了你的忙。你这一走,用什么来报答本宫?”武后将了岑三娘一军。 武后暗想,如果岑三娘答不好,就休怪她无情。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收了她的人情不还,就由不得她心狠。 岑三娘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在武后心里已经转了几个来回。她知道武后面临最大的危机是皇帝猜忌,想废后。 高宗收权的时候大肆打压老臣,提拨的寒门官员。武后代表的正是出身低的寒门官员。皇帝要想废后只能再去倚靠老臣,已经被提拔的寒门官员哪里会再让世家崛起打压自己。保皇后是大势所趋。高宗废不了武氏。经此一事更会让武氏的声势大增。 想好之后,岑三娘轻声说道:“娘娘是明白人。办事公平。娘娘出手相助,妾当投桃报李。昔日袁天罡对滕王说,妾是他命中的贵人。” 武后知道正因为这句批语,滕王才认识了岑三娘。 岑三娘继续说道:“不巧,袁天罡将自己身后的吉穴选在了隆州城五里坡,让妾无意中窥得了天机。” 武后凤目微扬:“天机?” 岑三娘缓缓说道:“娘娘所赐玉佩被臣妾埋在了滕王宫苑里。隆州地形如阆,整座城便是座天然的风水格局。只要有蛟龙坐镇,山长青水长碧,娘娘富贵,无人能及。” “荒唐!”武后嗤笑出声。 岑三娘却浅浅笑着,不再申辨。 武后正想发作,心头浮起了无人能及四字。她如今的地位仅在一人之下。难道说,皇上想废后根本做不到?为何又扯到滕王?岑三娘想保护滕王? “娘娘,我与燕绥不过是去南方找个温暖所在。您随时都能找到我们的。”岑三娘柔声说道。 意思是她根本不怕自己说的是妄语? 武后想到滕王一饮而尽的酒。原先想杀他让皇帝满意。形势发展的比她料想的还要好。且,留着吧。 出了白马寺,岑三娘上了马车。杜燕绥也不骑马,一溜烟跟着挤了进来。 “吓得我出一背的冷汗!” “冷汗都出来了。” 两人同时嘟囔了句,笑了起来。 杜燕绥问她:“皇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岑三娘摇头:“也没说什么。我还把滕王的人情还了。只要他不想谋反,估计皇后不会想着杀他。” 杜燕绥不再问了,握了她的手笑道:“咱们可以回长安了。” 大雪纷扬落下,杜老夫人下葬杜氏祖坟。 看守祖坟的人看到宗族的人渐渐散去,又有两辆马车驶来停在了门口。他正要寻问是什么人来祭祀老太太。邹雄杰令小厮送来了两坛酒一封银,温和的说道:“是原来国公府的二姑娘,想求个清静。老丈行个方便可好?” 得了酒和银子的老丈认得他,看了眼另一辆马车,叹了口气,摇头进了屋。 杜燕绥带着岑三娘,还有三个包在白狐裘里的三小子在坟前磕头上香。 明天继续 ☆、玉佩 玉佩 凤仙花汁染得嫣红的指甲轻轻在信上点了点,衬着墨黑的上官二字格外醒目。.. “你的字啊,也不怕落到别人手里去。”武后谓叹,金粉挑抹的眼角妩媚异常。 她叠好信,放进了玳瑁镶银红木匣子,亲自锁进了柜子,收好了钥匙。 岑三娘说的对,有他在,她就会屹立不倒。武后的背挺得笔直,销金的大袖连衣裙配着高髻上那金光灿烂的凤钗步摇,令人不敢逼视。 “摆驾。”武后扶着女官的手上了步辇,长长的队伍去了宣德殿。 听闻皇后来了,高宗正襟端坐,拿起奏折认真无比。头很痛,但他要坚持。他不能再因为头痛眼花就让政务悉数交给了武氏。 眼角余光瞥见武后一身璀璨进得殿来。高宗装着没看见,只等武后上前请安。 眼前一花,手里的奏折竟被武后一把扯了去。 “皇后这是……”高宗有些发愣,他从来没见过如此霸道的武氏,连请安都免了,竟直接来了身边,将他手里的奏折拿走。 “皇上!你说,你是不是不爱臣妾了?”武后微怒,不等高宗回过神,已哭叫起来,将案台上的奏折一把掀到了桌下,“是你毁了臣妾的清誉,你将臣妾送回感业寺吧!” 高宗目瞪口呆。 宣德殿的内侍和女官不知何时已退得干干净净,殿门无声无息的掩上。诺大的殿堂里只有哭泣的皇后与愣了神的皇帝。 武后揪住了高宗的衣襟,宽大的衣袖滑到了手肘,妩媚的脸上布满了惊怒伤心:“我念着阿治一片真心,别人眼里射刀子,我都生受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方才知道阿治不过是利用我罢了。我回感业寺,从此就当自己做了个梦,梦醒还是感业寺的明空小尼吧!” 她松了手,退后两步,伸手一件件摘掉髻上的金钗步摇钿子发箍:“不劳您再写废后诏书。不方便我自个儿配壶毒酒,说声暴病身亡,全了您的名声!弘儿也不劳您再废他太子位了。他没那福气,让他随我一起走!就当这宫里头从来没有过我母子……” 高宗终于惊醒过来,握住了武后的手,磕磕巴巴的说道:“媚娘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你不是要废了我吗?我会缠着你贪恋后位不肯走吗?”武后的眼神无辜极了,停住手,满头青丝已滑落下来。她扑进了高宗怀里,放声大哭,“本是我做错了。不该在您侍侯先帝时怜惜你饿着,给你端了碗热汤。我以为世人眼中只看得见权势,只有阿治懂得真情。你不顾我 分卷阅读363 - 分卷阅读36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4 进了感业寺,和老臣们做对也要迎了我进宫。我以为这大明宫再冰冷,只要有你就好。你嫌弃我,不再爱我,你只需实言相告。你要废后,这么多年的情份,你连实话都不肯对我说吗?” “我没有!”高宗头皮发麻,被武后哭得手足无措,“我什么时候说,说要废后。” 底气不足的话让武后心里阵阵冷笑。 “皇上不是让上官大人拟废后旨意了吗?” “我没……” 高宗下意识的否认。心里阵阵慌乱,对上官仪不满之极。如此机密大事,他怎敢泄漏了出去! 武后怔了怔,厉声喝道:“上官仪竟敢矫诏!来人,抄封上官府,擒拿上官仪全家!” 高宗张了张嘴,武后已回身投进了他怀里:“皇上,你可要为臣妾作主!那帮老臣真是无孔不入。就盯着臣妾的过往不放。这哪里是对臣妾不满,明明是不满皇上迎了臣妾进宫。挑唆着皇上废了臣妾。再选个他们心仪的女子为后。皇上英明仁厚,难不成这一生要三废皇后,三废太子吗?传了出去,家家户户抬妾为正妻,无故休妻,如何教化?” “啊。”高宗的嘴终于合上,耳边全是武后脆生生的声音,此起伏彼的道理,让他难以张嘴争辩。 等到声音消失时,他看到自己已在圣旨上盖下了金印。 他做了什么?高宗头很疼。 转眼间,散落一地的奏折已被武后拾起整齐的码在了案头,美丽的手正将满头青丝在脑后搀起,拿着钗绾住:“皇上嫌臣妾干政。臣妾日后尽守本分便是。” 一滴泪落在高宗手背,烫得他跳了起来:“上官仪……” 殿门被无声的推开,武后将圣旨交给了刘公公:“皇上下旨,上官仪满门抄斩,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高宗颓然的瘫坐在椅上。武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发作让他措手不及,失去了判断。他茫然的想,是他下的旨斩了上官仪吗?以后还有哪位老臣敢支持他? 武后后退两步,曲膝行礼:“皇上还有奏折要看,臣妾这就回宫了。日后若非皇上宣诏,臣妾再不踏进宣德殿来。臣妾只需处理好后宫,让皇上安心。” 眼睛扫过案桌上积得一尺来高的奏折,高宗看到桌子翻开的那纸奏折,上面说已经三奏,原来奏明的事是什么? “媚娘,你过来!”高宗叫住了武氏。 武后依言温顺的上前。 “你,把前面山南西道所奏之事找出来。” “皇上,这是天文台李大人报奏,袁天师选中阆州造吉穴一事。想讨个恩典。” 袁天师掐算自己肉身时日无多,要羽化飞仙。高宗哦了声,突然想起阆州原是隆州,滕王还在任着刺史。又想起杜燕绥陪着袁天罡去断了龙气一事。浮想连翩时,刘公公进殿报奏:“皇上,六部尚书,两位宰相大人还在偏殿侯着哪。” “皇上,臣妾告退。” 高宗拉住了她,闭上了眼睛:“朕头痛,叫他们进来,你听着。有什么事帮朕记着。” 他不是傻子。如果她是男子,他必封他为相。封相?又回到被三位老相架空的时候吗?不,不对。媚娘不像他们。至少她会问过自己,她所说的往往都是自己想的。他头晕,她就是他的头脑。他眼花,她就是他的眼睛。原来,他是在嫉妒她啊。 恍惚间,宣德殿热闹着一阵,又安静下来。高宗突然醒了,睁开眼睛,武后正巧停住了手,温柔的说道:“见皇上难受,臣妾给您揉了揉。” 不等高宗问起两位宰相和六部大臣。武后拿起一张纸,轻言细语的说给他听:“年底了,户部尚书上书奏请给京中百姓发放米粮……” 每一位大臣的奏报,如何处理,说得清楚明白。 “皇上觉得哪一条不妥,臣妾重新拟旨。” “如此,甚好。” 高宗一声叹息。 武后下旨,改隆州为阆州。同时赐了十名美人给滕王。 “王爷,岑侧妃已坐稳了胎。新来的三位小主都有喜了。” 正殿宴会正热烈,滕王漫不经心的说道:“请大夫,好生侍侯着。” 徐夫人应了声,安排女官去办。见滕王依然没有精神,又低声禀道:“袁天师来了。” 滕王眼睛一亮,磨拳擦掌:“请他到闻道台。” 宴会从中午一直行到黄昏。估计老道在闻道台喝风喝了个半饱,滕王这才叫了肩辇抬了自己过去。 天上飘着雪,还没落地就被温泉散发的暖意融化了。慢慢浸湿了一方青石。袁天罡白须飘飘,安然端坐在蒲团上。远远看过去,仿佛正在参悟天道。 滕王下了肩辇,挥退左右,走了过去。 袁天罡心头一喜,矜持的点头示意:“王爷。” 滕王在他对面坐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说天师将吉穴选在了五里坡。” 他死后滕王还活着,吉穴还靠滕王照应。不然,他怎肯在这山颠喝一晚上风?袁天罡正色道:“阆州乃风水绝佳之地。老道在此入吉穴,能脱了肉身,早入仙道。” “既然如此,天师羽化成仙之前再为本王相上一面吧。”滕王一本正经的说道。 测得好,滕王就允他身后在五里坡入葬。测得不好,他能挖坟开棺。袁天罡胸有成竹,掐指一算:“王爷想测什么?” “吉凶。” “阆州是王爷的吉地。” 滕王大笑:“先前你说岑三娘是我命中的贵人。本王没觉得她为本王消了灾解了难。倒是本王被她累着,仙师测得不准。” 袁天罡打着机锋:“今夜有月,王爷在闻道台可窥天机。如老道测得不准,王爷自去五里坡寻老道出气罢。” 道袍飘飘,袁天罡潇洒而去。 滕王呆了半晌,摇头作罢。 出得宫苑,回头夕阳挂在山头,将沉未沉,玉台山青翠中染得一抹瑰丽。袁天罡揉着饿瘪的肚子哼哼:“杜燕绥,若是滕王要挖了老道的坟,老道变成鬼再找你算帐!” 夜色渐深,空中一轮明月清亮,映得石台如碧。 滕王站在石台仰首观瀑,俯首看到水气氤氲中,一轮月影若隐若现。仔细再看,似有光华闪烁。滕王走进水中,捞起一方玉佩。蓦然想起那一年他见到站在木廊上的武媚来。 彼时,他因她得了皇帝的玉佩愤怒伤心。此时,这块玉佩却让他想起太极宫里的过往。 终是他爱过的女人。他怎忍心叫她落得和废后一般的下场。 两日后,滕王送往长安的中秋贺礼登船出发,同时带去的,还有一张写着上官二字的信涵。 正文完结,未尽事实番外和后记明天起继续,不入v了 ☆、回家 回家 马车在蔡国公府门口停了停,慢慢的驶离。.. “给你做的 分卷阅读364 - 分卷阅读36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5 内衫,给三小子做的衣裳鞋袜都还在府里呢。”岑三娘掀起车帘的一角,有点心疼。 杜燕绥揽着她的肩,感觉到手里没捏着几丝肉,也有点心疼:“族长大伯不是说了么,这府邸是祖父建的,不是皇上赐的,没有被官府收回。房子还是咱们的,族长大伯会派人来洒扫看守。等将来时局稳了,看哪个小子不顺眼,就让他回来认祖归宗承爵。你看你,没落下病根就不错了,瘦得真难看。” 岑三娘恼怒的回头,手扒拉着他的衣襟:“你嫌我难看,你这不难看?” 扯开的衣襟领子露出伤疤,岑三娘瞧着又气又难过,声音渐渐的低了:“咱以后不上战场了……” 她的手指微微有点凉,抚上肌肤上有点痒。杜燕绥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拉了她入怀。瘦小的身体顿时填补了胸膛的空缺,让他觉得充实:“小时候,我很渴望当将军。像祖父一样,运筹帷幄,受众人敬仰。” 其实杜燕绥很少对她说起过他的梦想。岑三娘只知道他幼时担负起要振兴杜家三房的责任,奔着立功复爵。这些都是长辈压在他肩头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梦想。岑三娘记得前世自己想拿中国工艺美术最高奖,想世界扬名。哪怕没有实现,也有梦想的。这一世她的梦想就是有钱有闲嫁个好男人舒服的过日子。事业上的梦想没了,又多出对生活的梦想。 她突然想,让杜燕绥当居家男人,相妻教子,他会不会觉得闷? “纸上谈兵四个字,我第一次上战场,去江南平叛时,我才真正明白。哪怕胜了,我一点兴奋和激动都没有。只松了口气。胜了,就不会连累祖母连累你连累杜氏一族。最后一战,不高的山丘上大概围了有一万多人。几乎全杀尽了。一万多人是什么情形?尸首密密麻麻铺得满山都是,淌的血能浸透整座山。做将军威风么?我真不觉得。站在山头,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杜燕绥一直觉得活得很累。哪怕是现在弃了爵位远离朝堂,他心里仍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 回到长安,进了千牛卫。他能坦然的对滕王说起长辈们压在他肩上的责任。 等到能离开长安,带着岑三娘和儿子去过田园生活了,他能坦然告诉岑三娘,两次上战场,他的辛苦。 然而,有一些秘密,却是连岑三娘也不能说的。就这样的让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吧。 他低下头,看到岑三娘好奇的目光,轻啄了下她的脸颊:“别以为在朝堂上有所建树,能为皇上效忠才是男人想要的。我现在就盼着早点离开长安。” 岑三娘释然。每个人要的生活不一样。 滕王原先诸多布置,各种精英手下,兴致勃勃的下好大一盘棋打发时间。现在又苦心积虑的思考着如何在皇上和武后之间腾挪。折腾了半生,还不知道将来武氏完全把持了朝纲后,他又会怎样。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运气极好。和杜燕绥没有轰轰烈烈的爱过,收获却不比滕王和帝后三人之间惊世骇俗的爱情少。 她只是个胸无大志的俗人。 “你能陪着我就好了。”岑三娘抛开对高层次的精英们的关注,满足的靠在杜燕绥怀里。 原先以为是种田的日子,后来发展成豪门恩怨型,再后来发现扯进了宫斗。兜了一大圈,还是种田生活好啊。 杜燕绥笑道:“族里的事也说好了。和燕婉他们告个别……哎,还有你那弟弟。办完咱们就走。” 祭祀了祖母和母亲,宗族的事也给了个交待。燕婉有邹大郎照顾。杜燕绥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想起住在邹家的岑知林来。 那小子听到他弃爵离宗,眼神不善。也不知道岑家三房只知溜鸟狎妓的四老爷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异种。不过十四岁,就学着那些老学究背负着手,拿下巴来看人。 杜燕绥有点恼怒。就算他过继到岑家四房,成了三娘的弟弟。嫁鸡随鸡,出嫁的女儿,轮得着他管么? “岑知林又怎么你了?”岑三娘抬起头,用手去磨他下巴上的青茬。 杜燕绥也不瞒她:“他好像不喜欢咱们这样。” 岑三娘哦了声:“我和他说去。他还小,不知道朝堂上风云诡谲。咱们留下,合了郎意负了妾意,两头为难。” “是啊。”杜燕绥感叹了声。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不等两人开口询问,黑七在车旁低声说道:“今日上官仪一家在午门外斩首,人太多,路堵住了。” 杜燕绥失声惊呼:“上官仪?” 他深吸口气,吩咐黑七:“绕道回邹家。” 马车掉了头,绕进旁边的小街,远远的避开了刑场。 见他脸色不太好,岑三娘有些奇怪:“怎么了?难不成也是和祖父有交情的?” 杜燕绥苦笑:“和祖父没交情的少。我只是很佩服武氏,前些日子还在烦恼皇上有废后之意。转眼就处死了上官仪一家。尉迟老国公身体还好,岁月不饶人,寿元已是无多。朝中还真没老臣能掣肘于她。皇上想废后怕是有心无力了。” “反正咱们走了,何必理会那么多。”岑三娘嘀咕了句。 “明天就走。不离开长安,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滕王和皇上先后提起了先帝遗诏。虽说被他一口否认,但是风声传到武后耳中,以她今时今日杀伐果决的手腕,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自己的。杜燕绥想起了白马寺与皇帝的一番交谈,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这是压在他心底最深的一块石头。 回到邹家,杜燕绥自去安排行装。杜燕婉接了岑三娘进内堂,一个劲的埋怨:“就算哥哥不想回到朝堂,皇上也暗许了他离开。眼瞅着还有月余就要过年了,何不在长安住着开了春再走?也不想想我三个侄儿,那么小,大冷的天怎经得住折腾?” 岑三娘挽了她的手温言说道:“今天去了长房回来,遇到上官仪全家午门斩首。他就说早走为好。你要相信你哥哥,他何尝不想多和你聚聚。” 杜燕婉嫁人后没从前那么冲动了,纵心里不舍,也知道哥哥自有考虑,便不再说道。 两人进了内堂,就听到丫头说岑知林来了。 岑三娘想了想对杜燕婉道:“知林十四岁了,也不方便进内堂。我去园子里和他说说吧。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是读书人,年纪又小,心里怕是有些意见。” 杜燕婉就叫了丫头在花园亭子里升了火盆,引岑三娘去了。 这几日都有雪,岑三娘进了花园,看到凉亭四周都竖起了雕花围栏,岑知林正站在围栏旁盯着旁边一树老梅出神。 十四岁的年纪,个头天天看长似的,岑知林比她高出了寸许。个头拨高了,人仍然很瘦。好在穿着身厚实的蟹壳青的镶貂皮绵袍,显得不像竹 分卷阅读365 - 分卷阅读36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6 竿。岑家人的眉眼都比较精致。岑知林也不例外。看上去已经有翩翩公子的味道了。 岑三娘走了过去,脑中总记得十三岁那年,岑知林才七岁左右,就摆出一副小丈夫的模样。又想起杜燕绥总和他不对盘,又忍不住好笑。 “我和你姐夫明日就要离开长安。你和我们一同起程,你回隆州过年如何?”岑三娘开口问他。 岑知林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下岑三娘,知道一同起程,半路也是要分开的。说起来也奇怪。四岁多过继给四房,稍大点晓得了世事,他对六娘七娘就及不上对三娘亲热。眼瞅着三娘嫁给杜燕绥,国公府也拿回了爵位。没想到转眼间,三娘又要跟着杜燕绥颠沛流离。 嫁到杜家也没享过几天福。杜燕绥接连两次出征。母亲祖母相继过世。都只有三娘一人撑着。每每想到这些,岑知林就对杜燕绥充满了怨气。 邹家的丫头婆子知趣的退出了亭子。岑知林叫跟在岑三娘身边的暖冬也下去。掀袍在桌旁坐了,冷着脸道:“此处清静,你总可以和我说句实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姐夫不仅弃爵连宗族都弃了。” 朝堂上的事别说岑知林,连杜燕婉也知晓不多。岑三娘还想打马虎眼混过去:“你也知道家里就没个太平时候。你姐夫受了伤,想去南方养着。怕皇上不放人。他心志也不在朝堂上,不如寻个温暖的所在教教你的外甥舒服自在。” 岑知林斜乜着她,冷笑道:“当我是蠢货,还是你被他蒙在鼓里?” 岑三娘赔笑道:“我也喜欢栽花养草,过闲适日子。” “报个病休,不就行了?去南方休养个三五年不成?”岑知林哼了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岑三娘,“做了母亲,也不晓得为儿子的前程考虑!” 岑三娘无语。 “算了,你不想说我大概也猜得到。姐夫在西边打仗,多少有人陷害,传来假消息说他投敌。皇上直接就抄封了国公府。还好国公府的人走的快。若是留在府里,免不了落得和杜总管和夏初一样的下场。”岑知林想起那日,有些后怕。 杜燕绥已经给岑三娘说了夏初和杜总管的事。岑三娘又伤心起来:“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离开……你亲自安葬的他们?也只有你最清楚当时的模样。” 岑知林不忍心告诉她实情:“两人服了毒,去的很快,没什么痛楚。” 是不是真的,她已经不想再过问了。逝者已矣,她只有过得更好,给尹妈妈养老送终才对得住杜惜福兄弟俩。至于夏初,岑三娘想起那天知道实情后,黑七说的话:“等安顿下来,就重新装殓把棺木接去。” 虽说夏初不知道了,但他们知道,黑七把她当自家媳妇看待来着。不会让她孤零零的留在城郊乱葬岗上。 也许什么都不说,岑知林也会伤心的吧。岑三娘想了很久,才委婉的说道:“今日午门斩首上官仪,皇上也无可奈何。你姐夫不走,说不定哪天就会和上官仪一样的下场。” 岑知林诧异的扬起了眉毛。 “皇上性情温和,却又多疑。身边能干的人接连着被皇后打压。如果又启用你姐夫,难免和皇后对上。到时候又如何自处?”岑三娘轻声说着杜燕绥的处境。 岑知林沉默了。他还小,书读得多,也懂世事,却不晓得做官并不仅仅是做官。“是我想的简单了。”岑知林想明白了就笑了。 他就这点最好,知道认错,不固执己见。岑三娘真心喜欢岑知林。 “你们打算去哪里?” “岭南。公爹曾在岭南为官。你姐夫小时候在那里住过几年,比较熟悉。气侯也好,离长安远。早就遣了人去打点。等安定下来,就给你写信。” 岑知林点了点头:“我不回书院了。堂祖母这两年日益衰老。我在家和几位堂兄进族学读两年书,就去赴考。等我两年,接了四房的产业,我会拨出你的嫁妆来。” “别。”岑三娘手里还捏着国公府攒下的几万两银子,方家做生意还有一笔。长安的田庄产业都托给了邹大郎处理。她并不差银子。见岑知林又要恼,就笑道,“你做事最稳妥不过。先帮我攒着。万一我和你姐夫败光了家业,还能从你手里拿一份银钱。狡兔三窟嘛。” 先听到岑三娘拒绝,岑知林板起了脸。后听到夸他做事稳妥,脸上已有了笑意。再听到狡兔三窟,岑知林咧开了嘴:“这样也好。你就是个笨的,留条后路也好。将来杜燕绥若对不住你,你带着三个外甥来投奔我,舅舅还帮他们攒着一笔产业。” 岑三娘大汗。她忍着笑,低眉顺眼的奉承道:“您不给我撑腰,我还能依靠谁?” 岑知林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胸。 姐弟俩说了一阵,岑知林总算接受了他们一家去岭南的事实。 第二天一早,邹家就套了马车,送他们离开长安。 三月,岭南春天的气息已经染绿的山头,催开了野花。 杜燕绥一行人到了邕州。邕州是今天的南宁。此时的邕州比起长安只是座边陲州府,城墙低矮,城池也极小。当地百姓穿的衣裳也与中土有了分别。大街上穿着圆领长袍的汉人极少,都是遣到当地的官员及家眷。这样的人极少,眼里看到的,大部份都是穿着当地服饰的本地人。 岑三娘原以为杜燕绥在州府买了宅子。没想到只歇了一日,便又启程。 她抿嘴一笑,想起了桂林山水。 车马继续前行,她就看到了阳光下一座座独立的山峰。 渐渐的两边没了田地也没有了人家,傍晚时分,车队拐进了一片山坳,岑三娘掀起轿帘。看到山峰夹持着一大片平整的山谷,一条清亮的山溪蜿延流淌。不远处座座木楼拔地而起。 杜燕绥接了她下车,回头看到被丫头婆子们抱着的三个儿子,微微一笑道:“到家了。” 看着踉跄奔来的许氏,岑三娘露出了笑容:“回家吧。” 正文结束. 后记 ☆、拜师 邕州州府的鱼鳞册上很多年前就有座青溪村。大唐建国后因战乱四处流荡的人渐渐安定下来,朝廷鼓励百姓就地落户,开垦无主的荒地一年,就能上鱼鳞册。头一年免税,两年减半。三年后向朝廷缴纳契税。 那时候很多避战乱的宗族聚于一地,齐地开荒,久了,就形成了各种村寨。 青溪村只是众多这样的村寨之一。 从杜燕绥决定抽身离开起,山间谷地里陆续来了很多人家,开荒种田,建起了幢幢两层木楼。 府里老侍卫们早就将家眷陆续送了来。原先留在村里的是跟在杜燕绥父亲身边的老家人。两年过去,青溪村渐渐热闹起来。 三小子终于有了大名。孔浩元,孔浩初和孔浩旭。都含了万物初始之意。 相 分卷阅读366 - 分卷阅读36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7 处时间久了,三小子开始粘岑三娘了。老大虎头虎脑,行事霸道。老三像面团似的,最喜欢粘着老大。老二长得最像岑三娘,眉目如画。 杜家是马上求的富贵,小孩儿三岁就可以找师傅学武艺了。 杜燕绥不打算亲自教儿子。 岑三娘觉得很奇怪:“为什么?” 杜燕绥理直气壮的说道:“丹华黑七和荆楚不是闲着么。”瞟着岑三娘只笑不语。 先前生三小子,又万里跋涉,岑三娘的身体不太好。到了青溪村,终于能平静的过日子了,心气一松,人就病了。养了两年,岑三娘渐渐丰润起来。捏着她柔软的肉肉,杜燕绥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三个臭小子身上。 “哦。”岑三娘就想起那三个人来。 丹华不愿意再回滕王身边。和杜燕绥聊过之后,先带着许氏来了青溪村。黑七把杜总管和夏初的棺木都移了来,就葬在村旁向阳的山坡上。好像也没有再娶媳妇的打算。荆楚没有仗打,光棍一条。 三个都没下地种田的本事。正好一人带个徒弟。 她睨了杜燕绥一眼。丹华虽说打消了要给你红袖添香的念头,你也不用这么厚脸皮的利用人家教你儿子吧? “你是不了解她。”杜燕绥解释道,“她不愿再跟在滕王身边。也没个去处。二十来岁的大姑娘,独自住在谷里,开了片药园,也会寂寞。看在师兄妹一场的份上,我给她找点事做也好。” 岑三娘只好点头。 三个儿子,三个师傅。黑七和荆楚当然不好意思先挑。 丹华挑了老大。 荞面很不痛快的撅嘴:“我喜欢荆叔叔舞大刀。” 荆楚满面遗憾。让他选徒弟,他最喜欢荞面。老大直爽,甚对他的脾气。瞅着丹华,心想大公子爱舞大刀,女子习武一般都走轻巧路子,你选老大做什么? 丹华没回答,直接提了把厚背刀舞得虎虎生风,荞面就再不看荆楚了。 放下刀,丹华淡淡说道:“因为他是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见着总要行礼叫声大哥的。” 眉梢微微挑起,流泄出淡淡的倨傲。 荆楚和黑七情不自禁的望向老二老三,心里也有了些许的不服气。 岑三娘惊诧的发现,原来这位丹华姑娘还是个心气颇高的女子。竟在选徒时存了压黑七和荆楚一头的念头。 荆楚让黑七选。黑七看看肥肥的米糕,想着荆楚那大开大阖的武风,心疼多过对徒弟别的要求,选了老三。说话也特别温柔:“三公子,师傅会好好照顾你的。” 剩下的老二麦面就归了荆楚。 荆楚咳了声,挺直了胸膛:“二公子,明日卯初来我家。错过时辰别怨师傅罚你。” 麦面看了他一眼,轻声应了。 三人离去后,荞面捏着米糕肥肥的腮帮子说道:“以后黑师傅教你的剑法,回来舞给我看,知道吗?” 米糕被捏得眼泪汪汪,使劲的点头。 岑三娘心疼,拉过米糕看他脸颊,都被掐红了。拉过荞面就拍他屁股两下:“哪有这样用力捏弟弟的?” 荞面爬她膝间,呵哧的笑:“娘,屁屁痒,再挠挠!” 这种训子无力的事已经多次发生,岑三娘不搭理他,柔声哄米糕:“别老让大哥欺负你。以后他掐你脸,你就还手好不好?” 米糕眨巴着眼睛,眼睫毛还濡湿着,手已经拉住了荞面的衣角,软软的说道:“哥哥,要睡觉觉。” 荞面满意的伸手牵了他大声说:“娘,我带米糕去睡觉。” 有当大哥的模样,岑三娘夸他:“荞面真乖。” 荞面被夸得两眸闪亮,挑衅的对站在旁边的麦面得意的撅嘴。 麦面摇岑三娘的手:“大哥不带我,娘陪我睡,晚上给麦面讲故事。” “好啊!”岑三娘想都不想就答应。 米糕马上跟着说:“我也要。” 麦面摇头:“大哥要带你去睡觉。” 一边是娘一边是大哥。米糕不知所措。荞面不高兴了,犹豫了下扯着米糕一起扑进了岑三娘怀里:“娘带我们睡觉觉,讲故事。” 麦面撇撇嘴,不争了。 杜燕绥喷笑,摇头一根手指头:“一个都不准。明天还要早起去师傅家里,都回房睡去。”顺手在三小子屁股上挨个打了一巴掌,叫逢春和暖冬带他们去睡了。 等人走了,他笑了起来:“有好戏看了。” 岑三娘忍不住掐他:“哪有你这样当爹的。自己不教,还在旁边看戏。” 身体一轻,杜燕绥将她抄抱起来,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他的眼神像孩子似的固执,岑三娘搂着他的脖子嗔道:“那是你儿子!” “我想要女儿。教她习武,教她揍那三个臭小子。”杜燕绥抱着她进屋,越想越兴奋,“给我生个女儿好不好?” 岑三娘嘴角翘起:“前两年你不是不想让我生么?” “这不是养得肥了么。正好又把他们三个打发走了……”杜燕绥的手在她丰润的身体上滑动,封住了她的唇。 ☆、教徒 三个师傅注定教出三个不一样的徒弟。 三岁大的孩子开始打基础习武。荞面天天泡药澡,当起了丹华药园的小农民。 把园子的杂草拔光了。荞面呆呆的望着自己面前一丈方圆的土地发愁,左右瞧不见丹华的身影,拿起小铲铲开了。小手在土里找来找去,终于那到那颗他亲手洒下去的种子。沮丧的不行:“还没发芽啊。” 丹华告诉他,等到种子发芽,药草长出来,就可以教他舞大刀。 荞面郁闷的把种子埋下去。听到屋里丹华叫自己,又高兴的跑进去泡澡。泡完药澡,丹华就送他回家。 回家意味着会比在师傅这里好玩。 黑七每天早晨带着小米糕溜弯。 米糕很好奇的问他:“师傅,什么时候教我武艺呀?” 黑七待米糕很温柔:“看到前面那座山头了么?等你有力气可以爬上去的时候就可以学武艺了。” “哦!”米糕望着那座高得让他快仰倒在地的山,握着黑七的手劝他,“师傅不要心急,今天先回家吧。” 回到家荞面就把米糕拉到了一边:“你师傅今天教了你什么?” 米糕对荞面又怕又崇拜,从不对他撒谎:“师傅没教什么呀。带着我走了一个时辰。” 每天都带米糕走路?荞面不相信:“你不说实话,我揍你哦!” 米糕顿时眼泪汪汪。 “你找娘哭去吧!”荞面还激他一句。 “我不告哥哥的状。”米糕眼睛扑闪扑闪的,格外真诚。 荞贡就拍拍他的头:“那你去问麦面,荆师傅教了他什么。” “哦。”米糕也想知道,很自觉的去当 分卷阅读367 - 分卷阅读368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8 探子。 荆楚教麦面蹲马步,自己拿了壶茶,坐院子的石桌旁守着。 “师傅,大哥说丹师傅开天给他泡药澡,什么是药澡呀?”麦面蹲得两腿颤颤巍巍的,心里格外羡慕大哥和三弟。 别人练武泡个澡散散步。回家蹦得欢实,只有自己,累得坐下就不想起来。 “丹华姑娘是奇女子呀!”荆楚的目光直直的望向丹华的住处,由衷的夸奖。他只会马上打仗的工夫,论起武艺,比丹华和黑七都相差甚远。 “丹师傅有多厉害呢?” 荆楚对别人不好意思说,以为自个儿的心事,三岁小儿不明白,话就多了:“那年在西域,两丈高的墙,我们得攀着绳子上去。丹华姑娘不用绳子,只用了把匕首轻轻巧巧的上去了……” 不知不觉,麦面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荆楚回过头,看到麦面用小手撑着下巴,同情的看着自己:“原来师傅喜欢丹师傅呀。” 荆楚愣了半晌,笑骂出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时喜欢吗?” “知道呀。爹喜欢娘,所以不喜欢我们粘着她,把我们赶到师傅家里。”麦面轻声答道,在荆楚指着他,还没开口让他继续蹲马步时,继续说道,“我帮师傅娶丹师傅当媳妇。师傅给我讲兵书,每天只蹲一柱香的马步如何?” 荆楚手指着他,闭上了嘴。 这日麦面回了家,看到荞面和米糕粘着岑三娘玩,小嘴翘翘,满面欢喜:“娘,荆师傅教了我好多好厉害的功夫!” 荞面和米糕扭过头看他。 麦面迈着小短腿过去,荞面自觉让出了位置,捅了捅米糕。麦面挨着岑三娘蹭了又蹭:“才洗过澡,娘亲香香。” 岑三娘低头亲了他一口。麦面偎在她身边露出甜甜的笑容。 米糕很自觉的问麦面:“荆师傅教了二哥什么?” “吃过晚饭我告诉你。” 用过晚饭,岑三娘饶有兴趣的看着麦面坐在灯下,拿了根细竹枝,面前老大老三认真的蹲马步。 一本正经的模样乐得岑三娘捂着嘴直笑。 杜燕绥站在平台上,居高临下的也看园子里的哥仨。 这时麦面卟的笑了:“大哥三弟真好骗,蹲的累不哦?” 说完转身就走。 米糕没反应过来。荞面哇哇叫着扑过去,麦面拿起细竹枝打得他直跳。从来不哭的荞面眼泪汪汪,抬起头冲平台上看戏的两口子嚷嚷:“娘,麦面不是男人!” ☆、吃醋 岑三娘和杜燕绥觉得麦面很奇怪。 这小子总会在两人没注意到的时候,专注的盯着他们。 秋天,岑三娘再次怀孕了。大概是生三小子的时候他去了西突厥。没有全程守着她。终于能弥补遗憾,杜燕绥恨不得岑三娘双脚不沾地,走那儿都由他抱着。 “让儿子瞧着不好。”岑三娘柔柔的嗔怪,眼神化成了水。 杜燕绥不以为然:“屁大点的小孩懂什么?” 麦面就在这时插了话:“爹爹,你娶娘亲前她喜欢你吗?” 岑三娘大惊:“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麦面很认真的点头:“大白最爱啃骨头,走到哪儿都叨到哪儿。” 两大人默默的对视一眼,有点脸红。 “麦面。娘亲不是骨头。你爹爹也不是大白。大白除了骨头还喜欢吃肉。你爹除了我就不会喜欢别的女人。这才是喜欢,明白么?”岑三娘柔声的教育他。 麦面想了想道:“喜欢就是只喜欢吃一种,别的都不喜欢,才叫喜欢。”情绪就低落下来,“娘亲喜欢荞面,喜欢米糕,又喜欢肚子里的小宝宝。娘原来不喜欢麦面。” 岑三娘无语。 她试图和麦面进行深层次的沟通:“娘喜欢你爹爹,娘也喜欢你们哥仨,喜欢肚子里的小宝宝。这些是不一样的喜欢。懂了么?” 麦面想了想,高兴起来:“我懂了。我喜欢大白,喜欢师傅,我也喜欢娘亲,是不一样的。” 被他绕舌般的话搅的头痛,杜燕绥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好生跟师傅学武艺,别成天烦你娘。” 麦面揉揉屁股,又想不明白了:“要怎样才知道娘亲喜欢爹爹呢?” 杜燕绥这会算是明白了,好笑的说道:“你是想问怎样才知道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是吧?” 麦面狠狠的点头。 “吃醋!如果一个女子肯吃男子的醋,就喜欢他了。”杜燕绥一本正经的教儿子,顺手将他推出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麦面听到里面传来爹娘的笑声。 娘亲说道:“谁为你吃醋啦?” 爹爹的声音:“嘴里不承认就不算么?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他想了想,一溜烟去了厨房。请许奶奶给自己灌了一瓷瓶醋揣了,大摇大摆的去找荞面。 “我和米糕不和你玩。”荞面看到麦面就来气。拉着米糕就走。 麦面拦在了他俩面前:“大哥别生我的气好不啊?师傅说我四岁就能学刀法了。给我削了把小木刀。我学一招教你们一招好不啊?” 荞面不相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咱们跟了三个师傅。回家来互相教,一人就拜了三个师傅,学了三种武艺,不好吗?”麦面真诚的说道。 米糕摇了摇荞面的手:“二哥说的对。” 荞面就笑了:“好吧。” 麦面拿出装了醋的瓷品给荞面:“大哥,这是我师傅给丹师傅的。如果丹师傅吃了,你就告诉我好不啊?” “这是什么?” “吃饺子时吃的醋。” 丹华接过瓷瓶,打开嗅了嗅,一股酸味。正巧家里的醋用完了,许氏中午包了饺子送来。她把醋倒在浅碟子里,和荞面一起吃。 下午荞面回家,告诉了麦面。 第二天,麦面去荆楚家,认真的对荆楚说道:“师傅啊,丹师傅喜欢你了。你可以去提亲了。” 荆楚大惊:“你怎么知道?” 麦面看了他一眼,很得意:“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想娶丹师傅,当然要知道她喜不喜欢你。现在知道她喜欢你了。你就可以去娶她了。” 荆楚抓了抓头发。让麦面蹲一柱香的马步,一溜烟跑去找杜燕绥了。 “老二真的这样对你说的?”杜燕绥想起那晚麦面挂在嘴边的喜欢,觉得不可思议。 荆楚搓着手,极为紧张:“原先不知道丹华姑娘的心思。我也不好意思提。二公子才四岁,定是听到她说喜欢才这么肯定。这事你得帮我。” 杜燕绥为难了:“换别家的姑娘我好开口,搁丹华身上,我和三娘都不好开口。要不,你找黑七做媒去?” “他一个大男人,丹华姑娘也不好意思和他说呀。”不是他信不过黑七,总是女人去说比较方便嘛。 分卷阅读368 - 分卷阅读369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69 “我再想想,得找个妥当的人才行。”杜燕绥道。 荆楚回到自己小院,一柱香早过了。麦面正站在凳子上描红。 “小子,你怎么知道丹师傅喜欢我?”荆楚忍不住想套话。 和别人不好意思说,和这小子,他可以尽情的流露出内心的喜悦。 麦面认真的描完一张纸,搁了笔。这才告诉荆楚:“她为你吃醋了。爹爹说,一个女子肯吃一个男子的醋,就是喜欢他了。” 吃醋?丹华吃自己哪门子醋呀?荆楚脑中过滤完全村的年轻姑娘。依稀记得有几个老侍卫家有及笄的姑娘,都问过自己的心思。恍然大悟,高兴的把麦面举了起来:“二公子,你简直就是师傅的小福星哪!” 麦面被抛起来又被接着,高兴的咯咯直笑。 有关丹华为荆楚吃醋的消息顺着村间小道渐渐传到家家户户。 岑三娘缝着小衣裳,也很高兴:“荆楚是个实诚人。丹华姑娘找了他,他定会对她好的。一个人毕竟孤单。有人疼着才好。你们是师兄妹,你好好和她说。” 杜燕绥得了岑三娘授意,心想丹华既然喜欢上了荆楚,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去做媒,抛开了那层顾虑,痛快的答应下来。 没等他行动。丹华已提了剑找到了荆楚。 她一身蓝底碎花窄袖小袄,系着白色高腰裙子。手提长剑,清丽中显露出勃勃英气。最让荆楚心跳的是她脸颊上害羞的晕红。和春天的桃花没两样嘛。 她是这样爽利,直接就找上门来。太对自己的脾性了。 荆楚喜欢的手足无措。人家都这样主动了,他就该更直爽一点不是?他鼓起勇气:“我以后会对你好……” 眼前雪亮的剑光一闪,喉间感觉到冰凉的剑气,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谁为你吃醋啦?!”丹华恼怒的看着他,甩下这句话利落的收剑转身,走了。 荆楚呆呆的望着她,脑子里还回想着她薄怒的娇美。 衣襟被扯了扯,他低下头看到麦面亮晶晶的眼神:“师傅呀,嘴里不承认就不算么?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荆楚满面笑容:“女人总是脸皮薄些。被人家说她为师傅吃醋,当然要生气。师傅去求亲,被她拒绝几回,她就有脸面了。” 麦面嗯嗯的点头:“兵法有云: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师傅要速战速决才好。” 荆楚当即决定:“我今天就亲自登门求亲去!” ☆、习惯 丹华住的木楼上下两层,下层悬空。二楼外有宽阔的平台。院子四周没有墙,用竹篱围起,后院是药圃,前院种着一株榕树。 冬季的岭南阳光灿烂,荆楚就站在榕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丹华站在二楼平台,清晰的看到荆楚满面的阳光。 他的眼窝有点深陷,显得分外有神。剃过了胡须,顿时颠覆了以往的形象。丹华像看陌生人似的打量着他,心里默默的想,原来荆楚这么年轻。 她的目光越过荆楚,落在远处。 她记得杜燕绥小时候话并不多,学武最刻苦。每次只要和他分到一组,她就很安心。杜燕绥是个很细心的人。大了,王爷遣他外出办事。他总会记得给每个护卫买东西。她及笄,是徐夫人打点的。杜燕绥记得,特意给她买了枝钗。银制的,不值什么钱,却很精致。 那时候贴身护卫们的俸禄有三十两银子。是王府里最高的。衣裳吃食都有配给,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照理说没地方花钱。杜燕绥却一直很穷。她注意到他的银子都买了酒。有一回她无意中发现他房里酒坛的酒渗了许多水,淡的只有一丝酒味。她偷偷给他买酒。 她及笄,他还能给自己买枝银钗,她高兴的一晚上没睡好。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蔡国公的嫡孙,他的银子都偷偷寄回了长安杜家。那些渗着水的酒,不过是他需要一个花光银子的理由……丹华心里酸涩的不行。 她喜欢他。成了习惯。 哪怕他娶了岑三娘,明白拒绝自己。她连争都不想争,只是戒不掉那个习惯。 黑七话不多,有回拦着她淡淡的说:“你是个好姑娘,何苦要和自己过不去?” 荆楚的眼神她不是不懂。他是个好男人。 正因为他是个好男人。她才不能答应他。答应他,是对他的羞辱。 荆楚仰起的脸有点发烫,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阳光晒的。他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话,丹华一言不发的打量让他觉得自己也有禁不住被人看的时候。 “你倒是说句话呀!行,我就备聘礼来。不行……”荆楚嚷嚷着,话峰一转,“不行,我就等着你点头再备聘礼来!” 丹华身边冒出了泡完药澡的荞面。显然他还没明白两个师傅在说什么,热情大方的扑到栏杆旁给荆楚打招呼:“荆师傅,你给麦面削的刀好棒,给我削一把成不?” 荆楚张大了嘴:“成啊,回头我就给大公子做一把。哎,丹华姑娘,你也是习武之人,给个痛快话成不?” 荞面又插嘴了:“荆楚傅你太好了。麦面教了我两招刀法,我比给你看哦。” 他站在平台上舞了几记:“我学得好不好啊?” 荆楚眼睛巴巴的望着丹华,压根没看荞面一眼。 荞面又委屈又生气:“荆师傅!” “大公子,你喜欢荆师傅么?”丹华突然问荞面。 荞面大声说道:“不喜欢!” 丹华牵着他的手转身进了屋。 这,这就是她的回答?荆楚张大了嘴巴,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转身走了。 “大哥说不喜欢,所以丹师傅就不理师傅了?那给大哥做把精致的刀,他不就喜欢了?”麦面眨巴着眼睛,有点嫌弃自家师傅笨。 荆楚想说不是这样。好像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于是没两天,荞面得了把精致的竹刀。用楠竹削成的,磨得一点毛刺都没有。刀柄缠着麻线和绸子。还系着块带穗子的玉坠。 荆楚望着站在丹华身边的荞面,很大声的问他:“”大公子,你喜欢荆师傅么?” 荞面威风的挥着小竹刀,响亮的回答:“喜欢!” 荆楚眼巴巴的看向丹华。意思是这次的回答不一样了。 这回丹华也不牵荞面的手了,径自转过身,回了房。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荆楚又开始抓头发。 丹华骑着马奔上了山坡,马跑的畅快,连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她下了马,随意坐在向阳的山石上,望着青翠的山谷出神。 山道上黑七带着米糕慢慢行来。米糕额头上冒出汗水,望着还很高很高的山峰停了下来:“师傅,今天上不去啦。” 黑七嗯了声,看到了丹华:“我们去和丹师傅一起晒晒太阳可好?” 分卷阅读369 - 分卷阅读370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0 “好!”米糕脆生生的答应。 两人走到丹华身边坐了。 丹华心疼的把米糕拉过来,用手绢给他擦汗:“跟着师傅爬山累不累?” 米糕摇头:“不累。上个月能走到山脚啦。下个月……下下月我就能走到峰顶。爹说峰顶有马兰花,蓝莹莹的,娘很喜欢。等我上了峰顶就给娘折回去。” “三公子真孝顺。”丹华听得心都酥了。 黑七望着阳坡下自己的院落,院子背后是夏初的墓:“如果我媳妇还在,我也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丹华微怔:“您别太难过。” “我从前一直觉得我不会喜欢哪个姑娘。国公府一直不太平。哪有心思想那些。”黑七唇边噙着一丝笑容,温暖又悲伤,“世事不是一成不变的。这里又安宁又美好。等我能分出心思来时,夏初已经回不来了。” 他说完站起身,对米糕说道:“咱们还得走回去呢。三公子,你还有力气么?” 米糕跳了起来:“有的呀。快些回家,许奶奶要做栗子粉糕呢。” 一大一小慢慢的走下山。 黑七是说给自己听的。丹华叹了口气,骑着马下山。 麦面找到了岑三娘:“娘,要怎么做才能叫丹师傅喜欢我师傅?” 岑三娘对四岁的儿子当媒人乐不可吱。 这事杜燕绥不方便出马,她不介意帮荆楚呀。 “你告诉荆师傅,只要做到水滴石穿就可以啦。” 岑三娘说这话的时候,只想着荆楚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使出水磨工夫来。没想到麦面听进去了。转身教了荞面。 荞面在院子里找了块大青石,照着麦面说的办法,拿起装满水的葫芦挂在榕树上,扎了个眼,葫芦上的水滴落在石头上。 丹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师傅。二弟说的,只要水把这块石头滴穿了。荆师傅就会喜欢我,想学什么刀法,荆师傅都会教我。” 不用他费多大的劲,葫芦里的水滴完了,再装一葫芦。荞面觉得又轻松又方便。 丹华忍不住扑哧笑了,想了想告诉荞面:“二公子不是很想学我配药么?你告诉他,用柴禾和水来换。” 荞面认真负责的转达给麦面。 麦面认真的告诉荆楚:“我喜欢跟丹师傅学配药。丹师傅明知道我砍不了柴也挑不了水。她是想让师傅你去。” 荆楚激动的将他高高举起,狠亲了几口:“我的二公子哎,你怎么办到的?” 麦面得意的直笑:“荞面太蠢,我太聪明呀。” 荆楚足足给丹华砍了三年柴,担了三年水。风雨无阻,从没有一天中断过。 榕树下的大青石被荞面滴出一个极浅的水窝。荆楚在自己院里教荞面和麦面刀法。丹华在药田里给麦面划了块地。 三小子七岁这年,丹华终于点头,嫁给了荆楚。 明天继续呀 ☆、珍珠一 三小子五岁时,岑三娘生了个儿子。 这次生产极为顺利。吃过午饭时发作,掌灯时分,小四就落了地。 两口子盼着是女儿,取了一大堆女儿家适用的小名大名。没想到还是个儿子。 “是女儿就好了。”岑三娘极其失望。如果生的是女儿,她这辈子就不用再生了。 从怀孕到落地,杜燕绥全程参与。虽然遗憾不是女儿,却没有岑三娘那么失望。他抱着小四安慰岑三娘:“咱们还年轻……” 意思是他还可以再努力,岑三娘还能继续生。 岑三娘气结:“你怎么不怀一个生来试试?” 怀胎十月有那么轻松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说是在古代,就放在现代,能当两孩子的妈就累得够呛了,她可是有四个儿子!岑三娘也想明白了:“反正生个闺女,大了也要嫁人。我再也不生了!让他们大了给我娶四个闺女回来!” 杜燕绥当没听见。他挑了挑眉,理智的不和岑三娘争。心想这事由得了你么?我种了块上等田。风调雨顺的,撒下种子,总会发芽。 又贼又阴险的微笑让岑三娘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暗盘算着,不懂科学的男人就是蠢。她算着排卵期,想怀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三小子轮流瞅了眼包成小枕头的弟弟,齐齐叹了口气:“哎!” 五岁的小孩做出大人的模样,逗得岑三娘和杜燕绥直乐:“叹什么气呀!” 荞面直爽:“又是个臭小子,将来不知道听不听我的话呢。” 麦面轻声说道:“像大哥就麻烦了。” 荞面不懂:“什么叫像我就麻烦了?” 麦面不理他,转身走了。让荞面充分发挥想象力去。 米糕对岑三娘说道:“娘,我没有叹气,我是高兴。终于有人管我叫哥了。” 也不知道是岑三娘算计准确还是别的原因,生了小四后,一直没怀上。一晃十年过去。三小子由小竹笋长成了婷婷青竹。小四也十岁了。 十年发生了很多事。 武后成了天后,与高宗并列二圣。转眼间高宗病逝,太子弘登基。改天换地的消息遥遥的传到了偏僻的岭南青溪村。 这样的大事,只让大人们发出了几声感慨。该下田仍下田,该进山狩猎照旧。生活依然平静。 可是儿子们大了,不仅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对姑娘们也充满了好奇。 长安邹家来了信。杜燕婉希望杜燕绥能让一子回长安,继承杜家三房的香火。 时间早冲淡了杜燕绥对长安的记忆。加上岑三娘根本不希望自己儿子和未来的武氏朝廷有牵连。两口子都犯了难。 宗族还好说。杜燕婉却不好应付。她提到了杜老夫人和爹娘。她无法看到杜家三房从宗族过继一个儿子继承香火。 于情于理好像是说不过去。毕竟当初杜燕绥也答应过的。 “你瞧着吧,天后娘娘可不会甘心让儿子亲政。”隔了这么多年,岑三娘终于透露出口风来。铁口神判的高人模样让杜燕绥更加犹豫。 杜燕绥对现状很满意。回想当初自己的经历,实在不想放一个儿子回去认祖归宗,继而让全家又卷进朝堂之事。 反正岭南离长安远,拖着吧。 两人忘了杜燕婉的脾气。 三个月后,青溪村来人了。 “少爷,前面两里的路口有个茶寮!”前头探路的伙计骑着马走到马车旁禀道。 邹珍珠掀起帘子,吩咐道:“先去前面照应着,避过午时歇歇再走。” 伙计自去安排。 她缩回马车里,拿起折扇不停的扇:“这地方怎么这么热呀!骑马晒得头晕,坐马车又闷得慌!” 穿着小厮衣裳的丫头银子拿着大蒲扇卖力的给她扇着风,安慰她道:“应该快到了。” 茶寮离青溪村口有十里路。是杜家设在这里望风的 分卷阅读370 - 分卷阅读371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1 。三小子大了,杜燕绥让他们轮流值岗。今天轮着老大荞面。 荞面穿了身小二的服饰。岭南的阳光把肌肤晒成了小麦色。没有半分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擦桌送水也做了好些日子,动作熟练,扮成小二看不出半分破绽。 守茶寮的是原先府里的一名老侍卫。经验比荞面多。一见打头来了四个伙计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管事。看肤色就知道是常在外面跑着的,给荞面使了个警醒着的眼色,迎了过去:“客人请坐,要喝什么茶?” 管事是邹雄杰从前的贴身小厮五两。如今做了管事,陪着大小姐来寻亲,五两知道此事非比寻常。往四周看了眼,茶寮里只有一个老板,一个年轻的小伙计。再看煮茶的灶头,墙面。烟熏火燎的痕迹很重。先前又看过地形,处在两条道的交汇处,是个开茶铺子的地方。知道定开了很长时间,不会是黑店。 “把凉茶备好。我家少爷马上就到。借贵店歇脚,避避午后的日头。侍侯好了,赏钱少不得把你。”五两算着自家的人数,摸出了半钱银子放在桌上。 先听他口气,又是少爷,又是赏钱的。没想到只掏了半钱银子。荞面转过身拿茶碗,忍不住偷笑。 三小子来这里干伙计的活。主要是让他们学察言观色,待人接物。顺便懂得庶务。 不多时,邹家的五辆马车和随行的伙计在茶寮外停了下来。 荞面大声呦喝着麻利的在几张方桌上摆好茶碗,拎起大茶壶,将夏天熬制的草药凉茶冲进了茶碗。他偷偷一数,心里再一默。惊了。一碗凉茶五文钱,来了四十人,每人两碗,就是四百文。多出来一百文正好有人渴了多喝一两碗,赏钱么,堪堪能落下十几二十文。这管事算得真精呀! 荞面帮着老板招呼客人,搬凳子安桌子,眼神不自觉的瞟向管事。见他正陪着个穿轻绸长衫少爷打扮的人进来。 没等少爷坐下,先有伙计收走了桌上的茶碗。小厮抖开了一幅青布垫在了椅子上,又抖开了一幅布垫在了桌子上。这才从手里的竹篮子里拿出一只茶碗放在桌上。又端出几碟点心。从筷套里抽出双筷子。 青布没有绣花,就是幅普通的布。茶碗也是只普通的白瓷。筷子是普通的竹筷。可那筷套却是青色绸缎,上面绣着朵白色的玉兰。 简单干净,又透出股不凡来。 荞面上凉茶的时候,刻意睃了眼那位少爷。宽额细目,瓜子脸,有点秀气。可皮肤却是一等一的好。 她一只手正搁在桌子上。荞面倒茶的时候,看了眼自己的手。自己的是黑炭,人家那叫白玉。黑白对比太鲜明,不由有些发愣。以至于茶水冲得太满,等他收起茶壶的时候,茶水正停在杯口处。 “喂!你怎么倒茶的?这样叫我家少爷怎么端杯子?”银子怒了。 有道是茶满欺客。倒茶时不能倒太满。茶倒的太满,客人只要一端碗,茶水就会晃出来。 荞面下意识的道歉:“对不住,小的给您换一碗。” 他手一抄端起茶碗,半分茶也没洒出来,往旁边空地上倒了。重新摆在邹珍珠面前,滴水不漏的又倒了半碗茶。 一般大度点的客人也就算了。荞面就等着听这声。 邹珍珠看了眼管事五两,开口问道:“给了多少茶钱?” “五百文。” 邹珍珠哦了声,对荞面说道:“下去吧。” 荞面不明白叫自己退下前问茶钱是什么意思。他倒了水在锅里熬茶,突然想明白了。这少爷是在算自己倒掉的那杯茶需不需要多给钱。他鄙夷的想,五文钱一碗茶,爷请你喝!真小气。 “小二!”小厮又叫他了。 荞面哎了声,拎着茶壶过去。 “青溪村还有多远哪?” 荞面挑起了眉:“不远,还有二三十里路吧。诺,顺着那条道往前走,绕过前面那山口,不远。” 门口两条道。一条是近道,一条是远道。 有问题的都指远道。远道另有人盘问。若是不怀好意的,就永远进不了村。近道又有几条岔道,不是自己人,会看山跑死马,找不到村口。 来了四十号壮汉。都带着刀。荞面想都不想就指了远道。顺嘴问道:“听客人的口音是外地来的吧?” 邹珍珠不否认:“我们自长安来。听说青溪村有好茶,想贩点回去。” 哄鬼去吧!青溪村种稻子种小麦种菜种果子,偏不种茶。家家户户零星种几棵茶,那是自家喝的。荞面更加警惕。 后面棚子里养着鸽子。他回了话,顺手放了只出去。 今天守山口的老二麦面。那小子忒贼,定会好好盘盘这细皮嫩肉少爷的道。 ☆、珍珠二 过了未时,管事呦喝了声,众人簇拥着邹珍珠上了马车,离开茶寮踏上了那条宽敞的车道。 掀起车帘看着茶寮被抛在身后。珍珠这才皱紧了眉吩咐丫头银子:“叫五两叔来我车里。” 银子哎了声,去叫了坐在后面一辆车里的五两。 五两上了马车。邹珍珠道:“五两叔,你跟着爹那么多年,就没看出茶寮里那伙计不对劲?” 五两也有些不解:“小的打量着那茶寮,的确是开了很多年,不像是新建的。应该就是这一家。舅爷信里写的是用买茶做暗语。那伙计虽说给咱们指了道。但他和老板的神色不像是听明白了的。” 邹珍珠道:“那伙计抄茶碗时滴水不漏,像是有武艺在身的。小心点好。” 五两点了点头:“小的这就吩咐下去。大娘子要不要换身衣裳骑马?” “好。” 走了半个时辰,马车拐进了山坳。 道旁立得一株老榕树,数人合抱的树身,气根如林。将阳光完全挡了出去,遮出一大片阴凉。 远远的瞧见车队来了。麦面小心从青石上站起身,仔细的把身上的薄茧绸长衫抖了抖,确信没有坐出褶皱。这才解了气根上栓着的马,跃上马背笑着迎了过去。 “请问贵主人可是长家邹家的?”麦面停在路口,斯斯文文的一抱拳,开口询问。 邹珍珠换了身伙计的打扮,跟在管事五两身后。上下一打量,就发现挡道的小子和茶寮的小子有些相似。 五两上前一揖:“正是。” 麦面眼睛一亮,眉头却紧紧的皱起,半是不解半是埋怨:“既是姑姑家的人到了,怎么大哥指你们走这条远道?” 声音不大,能让五两和他身后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麦面一展眉:“我是麦面!父亲得了姑姑的信,估摸着今日午后必到。特意吩咐我们哥仨前来迎迎。守茶寮的是大哥。我在近道侯着。没曾想接到大哥鸽子信,嘿嘿,把你们引远道上来了。” 五两恍然大悟,敢紧下马行礼:“邹家管事五两 分卷阅读371 - 分卷阅读372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2 见过表少爷。” 前头两人寒喧着。邹珍珠心里一默,明白过来。自家被守茶寮的大表弟荞面捉弄了。她愤愤的想,赶了上千里路,给舅舅舅妈四个表弟带了几大车礼物。大日头晒着,荞面居然还敢捉弄自己,让车队走远道。等她见了舅舅,定要告状。 这时麦面已和五两打过招呼,纵马骑向马车。 听说姑姑长得不错,穿着身红色胡服在邹家姑爷面前骑马跑过,就把他的魂勾没了。就算长得不像姑姑。外甥像舅。表姐能有父亲那般俊秀,也定是个美人。 他噙着浅浅的笑容,心里暗爽又阴了荞面一把。邹家昨晚到的邕州,估计今天会到青溪村。在表姐面前留下第一好印象的绝对绝对不能是荞面。他偷偷瞒下了消息,没告诉守茶寮的荞面。 麦面穿着件簇新的青色茧绸长袍,骑着白马。临行前阿秋姑姑都夸他玉树临风。他骑到马车旁,看到轿帘掀起,里面坐着个梳着道髻,穿着粉色短襦白色罗裙的小姑娘。有双灵活的眸子,笑起来鼻子微微皱起,可爱万分。 “终于把你盼来了。表姐,你长得真好看!”麦面大乐。这么漂亮可爱的表姐怎么也不能让荞面抢了先。 银子用袖子挡着嘴吃吃的笑。露在外面的眼睛扑闪着显得越发明亮。 麦面看得移不开眼去,给车队指了路,陪在马车旁和银子说笑,献尽了殷勤。 银子不安的扭头看骑马跟在马车另一边的邹珍珠,不敢和麦面说话。 又漂亮又可爱的表姐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哪,害羞的模样真可人疼哪。麦面得意洋洋。 邹珍珠也不怕他看出自己是姑娘家,低声问银子:“大娘子,夫人想让你嫁舅爷家哪位公子啊?是这位二公子吗?” 银子迅速领会了自家大娘子的意思,故意睃了麦面一眼,放下了帘子。 “别让人家听见……” 麦面深吸口一气,顿时觉得瞒着消息,没让荞面拨头筹的决定英明无比。 ☆、珍珠三 邹珍珠惊奇的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广阔山谷。丛丛青竹掩映着木楼。阳光把田地的稻子晒成了一地金。大榕树下歇着看热闹的村民,小孩在树下玩耍。祥和静美。 可在她心中,还是比不得长安。 表弟们比自己可小上一岁。睃了眼二表弟对着丫头献殷勤的蠢样子,邹珍珠撇了撇嘴。再想到黑炭头似的大表弟,她又撇了撇嘴。老大老二她都瞧不上,一胞三兄弟,三表弟能好到哪儿去?四表弟就不用想了,才五岁。 邹珍珠打定主意绝不听母亲的话,嫁到舅舅家。 “到了!”麦面在院子门口下了马,扬声朝里面喊,“爹,娘!表姐接到了。” 他也有些郁闷。表姐可爱是可爱,就是一点主见都没有似的,问几句话就扭头看旁边伙计打扮的丫头。 他瞅了好几眼那丫头,眼睛细长,时不时迸出几丝寒光,一看就不是个敬着主子的丫头。姑父行商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咋把自己女儿教怯生生的?麦面很犹豫。如果娶了表姐,还要替她打理后宅,是不是太累了点啊? 琢磨归琢磨,麦面利索的安排邹家伙计卸车歇息。引着管事,陪着邹家主仆二人进了院子。 “这是珍珠吧?!”杜燕绥一眼就认出了和邹大郎形似的邹珍珠。 邹珍珠这会儿也不能当着舅舅的面扮下去了。上前一步拜了下去:“见过舅舅舅妈。” 银子冲麦面吐了吐舌头,和五两跟在邹珍珠身后行礼:“见过舅老爷舅太太。” 真奸诈!麦面嘴巴张开,又合上,手攥成了拳头。看着邹珍珠那身灰扑扑的衣裳,再想起自个儿刻意一身新绸袍,又羞又恼,又气又恨。眼珠一转说道:“爹,我把大哥叫回来吧!” 外甥女来了,家里备了酒席宴客。 杜燕绥吩咐麦面:“骑马去,别误了晚宴的时辰。” 麦面一溜烟跑了。 岑三娘一把将邹珍珠扶起来,亲热的拉到旁边树下坐了:“自从收到你娘的信,你舅舅就算着日子叫人去邕州等着。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叫你几个表弟陪着你四处走走。” “嗯。”邹珍珠笑咪咪的应了。多看了岑三娘几眼。娘是火爆性子,听说被这位舅妈治得服服贴贴。三十来岁,瞧着只有二十五六的模样。骨架小,斯斯文文的。邹珍珠对岑三娘充满了好奇。 岑三娘笑着,心里也在打鼓。表兄妹结亲,这怎么行啊。可是杜燕绥很喜欢,很高兴,很开心,很支持……那就怨不得她了。她微笑道:“见过你大表弟二表弟了。米糕,带小四来见过表姐。” 米糕想起母亲事前的吩咐,梗着脖子扭身就跑:“我去接大哥二哥。” “没礼貌……”杜燕绥骂了句,继续和五两说话。 大表弟不行,二表弟也不行,三表弟稚气未脱。邹珍珠暗暗叹气,有点犯愁。万一母亲坚持,舅舅也坚持,咋办呢? “珍珠,先去歇着。”岑三娘带着她去看布置好的房间。语气里有些歉疚,“乡下地方,比不得长安繁华。你不习惯定告诉舅妈。” 房间里一色的细布帐子,细布薄被。布置得干净清爽。窗台上花瓶里还插着把开得热闹的野花。 “舅妈费心了。这些年跟着爹走南闯北的,我都能习惯。”邹珍珠回道。 “你这孩子,别太拘谨了。真羡慕你娘,生女儿好啊。不想我家四个小子,还没醒事,一个比一个劳心。儿子哪有女儿贴心哪。”岑三娘叹了口气,让邹珍珠先歇着,转身走了。 关了门,邹珍珠问银子:“你听出来了吗?” 银子懵懂的摇头:“什么?” 邹珍珠捂着嘴笑:“舅妈也不乐意结亲,真是太好了!” 银子不明白:“大娘子你怎么听出来的?舅太太一句话都没有说呢。” 邹珍珠掰手指头数给她听:“乡下地方,比不得长安。意思是这里不适合我。表弟们还没醒事,不懂得儿女情长。还需要我说么?舅妈若是愿意,早把三个表弟夸天上去了。” 她高兴起来,觉得木屋里一切都散发着芬芳。 而此时,麦面对着荞面也把邹珍珠夸上天了。说得荞面阵阵心情澎湃,想起了邹珍珠奶豆腐似的肌肤。使劲的咽了咽口水。 “麦面,真有这么好,你会让给我?”荞面吃多了亏,长了记性。 麦面叫着撞天屈:“哪有兄长没结亲,弟弟先定亲的?大哥,我可是真心的。小事我和你争争,大事上我几时犯过糊涂?” 荞面犹豫了下,豪爽的拍了拍麦面:“走,回家!” 荞面翻身上了马,麦面长舒口气,偷偷的乐了。 ☆、珍珠四 宴席摆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夕阳渐落,凉风习习,换过一身华贵纱 分卷阅读372 - 分卷阅读373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3 裙的邹珍珠微笑的陪伴在岑三娘身边。 荞面的眼神像面筋似的,被别人扯开,又会自动弹回到邹珍珠的手上。 十指纤纤。嫩白,修长。执竹筷的右手戴着三枚戒指。一枚嵌着指头大的黑珍珠。一枚镶着棋子般大小的祖母绿翡翠。还有一只上面是黄豆大小的金刚钻。奢侈异常,却不让人觉得俗气。衬得那只手美丽异常。 荞面觉得表姐筷子下面的菜失去了色香味。 岑三娘则想起了那一年邹氏抱着宝儿从岑家出走,浑身上下挂满了首饰,不由宛尔。 青溪村过了这么多年,哥几个只有过年才裁得一身绸缎衣裳。家里每个人几乎都穿得朴素。岑三娘发髻上只别了几枝金钿,腕间一对玉镯。邹珍珠无视全家的衣着,歇息洗澡更衣,穿了身能进宫见驾的衣裳。岑三娘微笑着想,这丫头要么是想探探舅家的底。要么,就是不甘心嫁来青溪村。甚好,甚好。 席间只得两个女人。邹珍珠只能和岑三娘比。席吃得一会儿,岑三娘老神在在,半点没因为自己的打扮失神。邹珍珠这才同意母亲的话。舅妈能进宫和皇后娘娘吃茶,也能坐开国侯府大门台阶上撒泼。小看不得。 舅母不动容没关系,能让三个表弟知难而退就好。 邹珍珠和岑三娘的目光同时在席间巡视一圈,看荞面的目光同时冷了起来。 旁观者清。杜燕绥在旁边瞧得分明。麦面换下了绸衫,换上了灰扑扑的短褐。米糕一心一心的给小四挟菜。只有荞面……杜燕绥一阵气短。老大咋跟贼似的。不,做贼做到他这份上,还没下手,就能被人识破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当所有人都是瞎子么。有一眼没一眼的睃着邹珍珠,看一眼就飞快的望向旁边,一会儿又睃过去。 “荞面!”杜燕绥沉声喊了声。 荞面脖子扭过来,眼神顿了顿才扯回来:“爹?” 眼睛扯回来了。杜燕绥仔细打量他,黑是黑了点,眉宇间一股正气,外加一股憨气。儿子不错呀,三娘为何不愿意和妹妹的女儿结亲呢?他很纠结。 这么一想,眼神飞快的扫了眼岑三娘,决定先下手为强:“你是老大,十五岁也该定亲了……” “是呀。等你娶了媳妇。就能帮着我管管事,也让娘省心不少。回头我打听下村里哪些人家的闺女岁数相当。你若有喜欢的,定提前告诉娘,免得给你定了亲事,你不喜欢。”岑三娘摇着竹扇,打断了杜燕绥的话。 邹珍珠眼睛一亮:“大表弟要定亲呀?回头定好人家,表姐一定送份厚礼。” 杜燕绥被两个女人一插话,没说出口的话就咽了回去。明摆着妻子不想和妹子家结亲。外甥女也不喜欢荞面。 他很期待的看向麦面和米糕。 麦面直接低头吃菜。他心想,他怕是养不起表姐这么个尊贵人,他能期待表姐戴着那么值钱的戒指给自己淘米做饭么?这是尊菩萨,不是老婆。老婆是用来揍的,不是用来供的。 米糕偷眼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眼母亲。成亲?成了亲,身边粘着个比小四还娇嫩的女子。走哪跟着到哪儿,烦不烦啊?他继续给小四挟菜。 小四望着碗里堆尖的菜怒了:“三哥!太多了啦!娘说晚饭不能吃太饱!” 米糕尴尬的停了筷子,瞪他:“你还小,多吃才能长得和我一样高。” “哦。我吃!”小四拼命的扒饭。 这么一岔,岑三娘已经吃好放下了筷子。邹珍珠也赶紧停了筷。岑三娘笑道:“咱娘俩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让你舅他们自个儿吃。” 两人起身走了。杜燕绥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到人走远了,才认真的问儿子们:“谁愿意娶你们表姐?愿意的举手!” 荞面一愣,刚想举手。杜燕绥一巴掌将他的胳膊压了下去:“荞面就算了。你表姐不喜欢你。你们呢?” 麦面和米糕互相看了眼。米糕摇头:“娘早吩咐我了,不准靠近表姐。爹,娘好像不想结这门亲呢。” 杜燕绥只好盯着麦面。 麦面见荞面霜打的茄子似的,满脸愤愤不平。他清了清喉咙道:“爹,你瞧表姐多富贵,一点也不像咱们村的人哪。” 荞面恍然大悟,顿时对邹珍珠没了好感:“怪不得爹说她不喜欢我,嫌咱家穷。爹,表姐咋能这样……” 麦面贼笑,被邹珍珠戏耍,终于报仇了。 荞面脑袋上挨了杜燕绥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 他也明白。外甥女能穿伙计的衣裳,能跟邹大郎行商,就不是这样肤浅的女子。不过是不愿意嫁到青溪村罢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子,青溪村安宁,天地却小了。 他望着四个儿子若有所思。他和岑三娘喜欢,儿子们大了,不见得就喜欢。他叹了口气道:“这事爹娘都不逼你们。只要你们自己喜欢。姑娘人品端方就好。” 晚间回了房。不想结亲是一回事。可人家闺女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当妈的都有些不舒服不是?岑三娘有了心结,会不会和妹子一家都生分了?杜燕绥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岑三娘解释:“我看珍珠这孩子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子。她今晚的打扮是有些过分。她才十六岁呢。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我想珍珠走的时候,让三小子送她回长安。”岑三娘倒是和杜燕绥想到一块儿去了。反正身边还有小四陪着。儿子大了,是该出去走走。 杜燕绥大喜:“我也这样想的。” 他突然有些内疚:“等他们走了,咱们带着小四儿也出门溜达溜达。一晃十几年,都拘在这山谷里,你闷不闷?” 岑三娘摇了摇头:“不闷。” 她的眉眼像这山水,清秀温婉:“不能走了呢。丹华帮我诊脉,我又有两个月身孕了。” 杜燕绥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冒出一句:“你可真能生。” 说完用额头抵着她的,心虚不己:“菩萨保佑,是个女儿就好。” 岑三娘扑哧笑出声来:“睡吧。” 躺在床上,杜燕绥失眠了:“你和珍珠散步,和她说了什么?” 岑三娘睡意朦胧,呓语道:“说了。她是个好姑娘。不用担心她娘逼她。中表结亲,生孩子容易成白痴。所以我才不愿意。” 杜燕绥大惊:“谁说的?怎么可能有这种说法!三娘,因为这你才不愿意是吧?” 可惜岑三娘已经睡着了。嘴角噙得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神秘无比。 番外就更到这里啦,多谢大家一路跟文,年后再开新文. 番外 滕王——最是人间留不住(一) 离开太极宫去封地,李元婴的心情有些复杂。 留恋有之,喜悦亦有之。也许今生再也无法回到长安,这个念头让他对太极宫突然之间充满了感情。 分卷阅读373 - 分卷阅读374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4 他登上东北的鼓楼角楼,遥遥的望向封地:山东滕县。千里之遥的小县城会是他的第二个故乡吗? 晚风吹来,眼角余光瞅到一抹裙角。他没有回头,情不自禁的微笑。 等了片刻,系着小小金珠的白色披帛掷向他。李元婴伸手捉住,抖着珠子板起了脸:“何人敢行刺本王?” 墙角传来清脆的笑声,探出一张芙蓉脸来:“殿下!” 见着她,那些复杂的思绪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李元婴左右看了看,退到墙边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武才人提着只藤篮,笑嘻嘻的在他身边坐了,嘴微微翘起:“我就是知道。” 李元婴嗅了嗅:“带什么好吃的了?” 武才人从藤篮里拿出一壶酒,一盘胡饼,两碟小菜:“胡饼是我亲手做的。你最爱吃的牛肉馅。” 李元婴拿起一张饼深吸了口气,撕开,狠狠的咬了一口。热气从饼里冒出来,雪白的饼烤的酥脆,牛肉馅鲜香。 武才人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一张,递过一杯酒:“酒是我进宫那年你教我酿的。” 李元婴接过一口饮尽:“……比我酿的还好。” 他侧过头看她。她梳着垂绍髻,扎着两根粉色的缎带。末端缀着一排米粒大的粉色珍珠,正巧垂在柔嫩的面颊上。娇美的样子让他冲动的伸出手想抚摸。他伸出手去,在她羞涩垂下眼眸的瞬间,伸手拿起了酒壶:“你亲自酿的,以后可再也喝不着了。” 她却伸手压在了酒壶上,慢慢的握住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他眼睁睁瞧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移向她的面颊,失去了力气。手背触到丝缎般光洁的肌肤,凉沁沁的,他却似摸到了烧红的铁,烫得往后一缩。 她睁开了眼睛,目若灿星,让他难以对视。 “明日,你便走了。你也不肯说声喜欢我么?”武才人低低的说道。 一股火嗖地从李元婴心头窜出,让他想大喊大叫。他咬着牙忍着,忍得心头渐渐泛起了酸楚。 “此地无人,你连说声喜欢我都不敢么?”武才人看着他,大声问道。 李元婴扭过了头去。 “……是了。你去封地做你的王爷。王府里会有你的王妃,侧妃,姬妾。”她喃喃说着,站了起来,“等他死了,若我没有子嗣,会被送进感业寺剃度为尼。王爷若还记得媚娘,记得遣人照拂一二,让媚娘日子好过些。” 李元婴惊愕的抬起头,看到一滴清亮的泪从她脸上滴落。他下意识的伸出手,那滴泪落进他掌心里。 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是我不好。今日特意为你践行,我们都要过得好好的。” 他收拢了手指,将那滴泪藏进了心里。 西风渐劲,夜色渐沉,鼓楼上没有灯。不知为何,他始终记得浅浅月光下,她那被珍珠映亮的面容。 他记得她离开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神情。 她匆匆的披上黑色的斗蓬。低声对他说保重。 纤细的身影融进夜里,行走间,露出月白色的裙裾。 “我喜欢你。”李元婴对着宫墙外的万千灯火轻声说着。璀璨的灯光一直铺到天尽头似的,在他心里,却永远不及她的面容闪亮。 十四岁的李元婴遇到了十四岁的武媚。她正缩躲在一丛牡丹下哭。 “你不是白天替皇兄大胆驯狮子骢的武才人吗?” 太宗得骏马狮子骢,无人能驯。初进宫的武才人越众而出,侃侃而谈。一句若再不服,便用匕首杀之。场中皇族大臣哗然。 她吓了一跳,抹了泪歪着头望着他:“你是滕王殿下?” “你认识我?” 她撇撇嘴:“宫里除了三位皇子,不就是你了么?” “你这样聪明,又敢杀狮子骢,还得了我皇兄赞语,谁敢欺负你啊?”李元婴无比好奇。 武媚却低下了头:“我想邀宠,想和别的宫嫔不一样。皇上脸上笑着,心里却不喜欢。我做错了。” 眼泪扑扑的往下掉,像永不枯竭的泉眼。哭得李元婴心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看着她暂露头角,看着她随侍御前。心一点点失落,一点点的陷落。 皇兄终有一天会放他去封地的。他终有一天会离开她的。他往后退了一步。也许他会接着再往后退,直到那距离远的不足以让他心疼。 她却大胆的朝他走近,灿若星辰的双眸怔怔的钉死了他的脚步:“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殿下。你也喜欢我的,是吗?” 他听到心咚咚的急跳着,浑身血脉贲张。眼睁睁的看着青葱般的手指压在他唇上:“我不要听你说话。我不要听到我不想听的。” 他忍不住舔了下唇,舌头触到她娇嫩的指腹。 武媚卟的笑了起来,扭头就跑。脚步轻盈,裙裾翻飞。 很远。 隔了很远,风仍传来了她的笑声。 后来李元婴觉得,自己那时真是傻。傻呼呼的常去皇兄跟前,傻呼呼的和皇兄一起下棋作画赋诗,傻呼呼的插嘴和大臣们一起讨论时政。 晋王李治说:“皇叔比太子哥哥还聪明啊!” 他看不见皇兄眼里的阴霾,察觉不到大臣们的欣赏与惊喜。就连他眼里只有皇兄身侍服侍的她。 真是个傻子。 直到她提醒他:“殿下,你最近少去东宫,也少见皇上吧。” 已为时太晚。太子与二皇子争位谋逆被废。皇兄没有牵怒他。他此时才发现赢了皇兄的棋,皇兄的笑容里多了别的内容。他不再接话议论时政,皇兄却主动拿折子给他看。 和气的让他心惊肉跳。 终于,皇兄和气的对他说:“皇弟封王已久,现已成年,该去封地了。” 打发他走了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又生离愁。 他平安的出了长安城,掀起马车的轿帘回望。只觉得自己像只逃命的丧家犬,扔在身后的不仅仅有皇兄的猜疑不信,还有他倾心爱上的女人。 作者题外话:哎,写不完了。明天继续吧。 滕王——最是人间留不住(二) 太极宫终于撞响了悠悠的丧钟声。 皇帝驾崩,新帝继位。所有的藩王都赶了回来。 李元婴神色木然的和王公大臣一起在大殿为皇帝守孝。心里反复念着三个字:“感业寺。” 从前她哀哀说,如她进了感业寺,他念及情份,或者可以照顾她一二。 他行色匆匆的赶回长安,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在皇帝病重时暗中遣回长安的侍卫空青。一个是初登大宝的新帝。 空青办事利索,他信任他。遣他回来,是让他在暗中布置。他不忍如花般美丽的武媚一生伴随青灯礼佛。 李元婴有着十足的把握。 空青不辱使命。 “武才人 分卷阅读374 - 分卷阅读375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5 去寺后挑水不归,在河边寻到了她的鞋。生死不知。”空青说这句话时,眼里有神色有些复杂。 李元婴那时并不知道空青受了先帝的遗命,他以为空青在替他担忧。毕竟悄无声息的将先帝的才人诈死弄走,是重罪。 可是皇兄已经驾崩了,还有谁会记得当初宫里一个小小的才人? 晋王成了皇帝,将会有无数美丽的女子走进后宫迎奉他。他哪怕认识在先帝身边侍奉的武才人。也绝不会对进感业寺剃度的她多瞧上几眼。 自从知道皇兄身体不适,他就着手安排了。长安,晋见新帝之后,也许他永远不会得到召见返回。有了她,不回便不回罢,那座宫殿里除了她,他已经没有了半点牵挂。 滕王妃原是滕县县令的女儿。他到封地不久,她的父亲就病逝了,家中母亲早逝,只有一位妾。他去吊悼时,见到了她。身如蒲柳,柔弱异常。一眼望去就知有天生不足之症,所以十八岁了尚未有人求娶。丧事过程中,她晕厥吐血。他心中一动,请了大夫去瞧。听回禀说此女活不了多久。他上书请封王妃。 那几年,他打发走了那名妾室,并未亏侍她。滕王妃临去之前还感激着他:“妾身能得王妃尊荣,死也瞑目了。” 滕王妃身体不适人人皆知。他隐瞒了她过世的消息,以静养为名封了她住的院落。滕县是他的天下,远离长安千里,他的安排天衣无缝。 只等着有朝一日,她的到来。 新帝单独召见了他。 “滕县太小,地处偏远,朕想封皇叔为苏州刺史。”新帝年轻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滕县和苏州比,一个是穷乡僻壤,一个是繁华倚丽的大城。他一时之间不知新帝是在试探,还真是出自对长辈的尊敬。 “苏州多美人,皇叔此次去赴任,王妃身体不好,便留在长安静养吧。” 皇帝戏谑的话语令他心惊,他愕然抬头。是想留着家眷在京为质,还是皇帝知晓了王妃的秘密? 皇帝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转身走到了棋盘前坐下:“朕记得皇叔昔日也常和父皇下棋。那时候大哥也常侍奉在侧。皇叔和大哥最为交好。若非大哥和二哥企图谋反,照理怎么都轮不到朕当太子。” 李元婴垂下了双眸,手移动,棋子落到了另一处位置:“皇上仁厚,是天下之福。” 他输了棋,赢来皇帝爽朗的笑声。 李元婴脚步沉重的出了宫,召来空青:“除你之外,还有谁知晓那件事?” 他死死的盯着空青。 空青八岁跟在他身边,他的事不想瞒他,也瞒不了他。 “爷,此事乃空青一手操办,消息外泄,小的也难逃一死。”空青笑了。 那笑容令他心安。 空青并不像别的侍卫,有种让他看不透的感觉。但他还是最喜欢,最信任空青。 也许,只是他多疑了。皇帝调他去了苏州富庶之地,对他防备也很正常。 “王妃在澄心馆静养。”空青行礼退下。 是了,他回到长安直接进宫,还没见到她。 李元婴拎着食盒。里面放着一叠新出炉的胡饼,一壶酒。几碟小菜。 他想如她般聪慧,定知道胡饼是牛肉馅的,酒是那年教她酿的那种米酒。那年她为他送行提来的每一样吃令,他都记得。不需多言,她定也知他的心意。 李元婴在长安没有府邸。他回来之前,新帝所赐。他走着,突然想起这是新帝赐下的宅邸,慢慢停住了脚步。前面就是澄心馆,在王府后院深处,独立的一个院子。 回京奔丧的王爷不止他一个,赐了宅院的只有他一人。李元婴安慰自己,也许只有他一人直接出宫去了封地,在长安没有宅弟的缘故,新帝为示恩罢了。 可心里却那样的不安。皇帝的话隐隐又在耳边响起。就像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进了院子,那些不安与思虑都随着廊下几案前的娇俏身影消失了。他快走几步,心里喜悦无限:“媚娘。” 她穿着青碧色的衣裙,头发绾在头顶结成一个道髻,用了枝白玉笄绾住。清淡的装扮,显出另一种风情。 她站起身,眼里渐渐有了泪意,一双星眸如泣如诉。 他快走几步,将食盒放在一侧,伸手想抱她。 多少次,他想拥她入怀,终于可以如愿。李元婴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然而,她却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殿下。”她喊了他一声,低下了头。 他吃惊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腰间丝绦上。青色的丝绦,结着一块玉佩。惊得李元婴浑身的血蓦的变冷。皇帝还是晋王时,腰间就常悬着这枚玉。 “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看待,不忍你在感业寺一生常伴青灯。如今……耐心等待吧,总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我还要进宫给皇兄守孝。你安心住着。”一瞬间,他找回了自己的位置,笑着离开。 “殿下!你听我解释……晋王一厢情愿罢了,你可信媚娘?” 不,他不信。 曾经她是火,吸引着他不顾性命之忧一头扎进去。如今的她也是一团火,将他的心烧成了炭灰,没了半分热度。 他笑着回转身,打断了她的话:“媚娘,我只是把你当朋友。我不会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皇兄的女人啊。” 芙蓉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紧抿着嘴唇,颤声说道:“我现在是你的王妃了。” 如果只是一个美姬,将来送给皇帝能成为美谈。将自己的王妃送进宫,他这一生都直不起腰来。 天堂和地狱,只有一线之隔。 他大笑出声:“对,你现在是我的王妃,你安心做滕王妃罢。”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一人知晓他的安排——他如今的王妃,昔日的武才人。 还有初登大宝的皇帝。 让先帝的才人诈死,偷梁换柱成为王妃,已是死罪。皇帝不仅没治他的罪,反而将他从偏僻的小小滕县升到了繁华的苏州做刺史。他又不是傻子。 李元婴跪在太极宫外,青砖很硬,膝下只铺了层苎席。跪久了,双膝针扎似的疼。宫里传出新帝哭丧的声音,他听着想笑。 “弑兄夺太子位,软禁父皇夺皇帝位。皇兄,你赢了天下又如何?你的兄弟想抢你的女人,你的儿子也要抢你的女人。可惜,你再不能提剑砍了我,杀了你的儿子。” 李元婴心里冒出一句句恶毒的话来。 那又如何?他最终还是能写进史书的太宗皇帝。自己呢?除了憋屈着,忍耐着,无奈着,他又能如何?李元婴挺直的背慢慢的垮塌下来,心一片灰暗。 离开前,皇帝赏了他大量的金银,让他快乐的去苏州寻美人。 出了宫城,滕王对等在 分卷阅读375 - 分卷阅读376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6 宫外的侍卫们说:“即刻起程去苏州。”说完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三日不醒。 听说袁天罡在翠华山隐居,空青护送他去了。 李元婴在香的烟气中苏醒,跪求袁天罡为自己批命,得一语:“……端午日入隆州城八百步,遇一女,能为王爷消灾解难。” 他在苏州,她在长安。 他送美姬数名至长安王府,请王妃代为调教。他想告诉她,没有她,他的日子过得不错。 她悉数留下,来年,送了一群姿容才艺绝佳的舞姬到苏州。他纵色纵情,一颗心彻底冷了。 国丧一年后,宫里传来皇帝将充实后宫的消息。 听说弹劾他奢侈盘剥地方的奏折推满了案头,皇帝严加训斥,调他至洪州。 听说王妃在王府里开始茹素清修,一心专研天道之法。 李元婴大笑。 端午,他悄悄的带着侍卫们去了隆州城,看到火龙舞,漫天金花银雨中,看到了被人撞出人群的岑三娘。 她就是袁天罡说的那个女子? 滕王——最是人间留不住(三) 从李元婴的角度看过去。进出酒楼的,楼外经过的女子尽收眼底。 像包下二楼的,岑家王家方家的那群女子。 他坐在角落里。从外面看过来,无论哪个角度,都难以看清楚他。李元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让他感到安全舒适。 在太极宫里,他总觉得太宗皇帝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和废太子承乾交好的时候。太宗的目光噙着一丝讥讽。 谁不巴结太子呢?将来的新君。让自己过得好点未曾不可。 那目光让李元婴憋屈。 承乾谋反不成被废。李元婴觉得太宗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像南方的深秋,带着渗进骨头里的阴寒。 仿佛在说,朕好好的太子,被你教唆坏了。自己刹兄逼父抢了帝位,总想着别人也和他一样野心勃勃。 李元婴从前没有野心。 他学着岑三娘的模样,仰起头看着漫天金花银雨纷扬洒落。天底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璀璨到了极致,美的如此惊心动魄,让他生出了勃勃野心。 皇位,他可以不要。 他要为自己,为承乾出一口气。 此心一起,那些堵在胸口的憋屈轻轻吐了出去。袁天罡说进城八百步能遇到他命中的贵人,便是她了吧。 既然是能为自己消灾解难的贵人。当然要留在自己身边。 他吩咐空青:“明日去趟岑府。替我送份礼给岑三娘。” 他相信空青和自己手下办事的能力。只一夜,他就知晓了她所有的情况。 一个被隔房夺走产业的孤女。巴不得早点打发出嫁。嫁给范家那个病痨小子,怎比得上进王府做妾?她年纪小了点。他不是色中急鬼,也不差供人三餐食宿的银子。养着便是了。 岑家不过有个在吏部做郎中的爷。放在隆州,刺史也要巴结几分。搁在长安,不过是只蝼蚁。 令他吃惊的是,岑家三房还没动静。十三岁的小孤女却有顺着竹竿往上爬的心思。 “叫她亲自送来。” 李元婴好奇的想,难不成袁天罡嘴里的贵人,真有几分与众不同? 岑三娘走进帐蓬的时候,知礼的低垂着眼,不知道他的眼神眨也不眨的打量着她。 河风将白色的帷帐吹了起来。垂在她脸颊旁的锦带坠着米粒大的珍珠,微微晃动。一瞬间,他想起了媚娘。 媚娘是出锋的刃,岑三娘是绵里的针。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垂绍髻,系着带坠子的锦带,柔弱而妩媚。 可她和媚娘如此不同。 她想借自己的势,却那样的小心翼翼。 稍稍一威胁,就欢快的摇起了尾巴。让人怜惜。 媚娘,如果像她一样该有多好。自己定会尽全力护着她。媚娘,相信她自己,却不肯信他。 大概是他教她教的太好。让她离了自己也能展翅高飞。 这一回,他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他要岑三娘惧他依附他,离了他就寸步难行。 他冷酷的让空青抬刺史出面,替范家那病小子保媒。溺水的人抓着根稻草都不肯放手。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再不会拒绝做自己的姬妾了。 空青眼里闪过对岑三娘的怜惜。 怜惜?谁又来怜惜自己?李元婴对这种情绪嗤之以鼻。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孤女能化解他下的这步棋。他冷冷的想,都说袁天罡批命极准。如果岑三娘连范家这点事都化解不了,她能为他做什么?让他看了片惊艳的夜空,激起了他的野心。一枝点翠钗足以偿还了。 滕王——最是人间留不住(四) 岑三娘终究还是借着那枝点翠钗,搬出了对她不闻不问的外祖父来。 李元婴见空青松了口气。这小子嘴里的话却充满了挑衅:“王爷,要小的再去趟刺史府吗?” 再去刺史府,以势压人,逼着岑家老太太把她嫁给范家那病小子?他不过是有点好奇,又想试她一试。又不曾和她有仇,非要把她推进火炕:“得起程去洪州了。她岁数还小。你安排小青进岑家侍侯。” 他不可能为了岑三娘滞留在隆州。这么说,空青已经心领神会,岑三娘是他的人了。不过是放在隆州养上些日子罢了。 李元婴心里打定了主意。落子无悔。合了袁天罡批语的岑三娘将来说不定真是一步能救他的隐棋,大意不得。 他调来了徐妈妈。 内宅之中的事,只有女人才方便处理。 他告诉徐妈妈,合适的时候提点岑三娘几句,别让她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隆州来的信。 “和方家订了亲?”李元婴蹙紧了眉。 空青低垂着头:“照理说徐妈妈应该把话传到了。岑姑娘还托了小青办事。为了配那牡丹插屏,徐妈妈亲手赶了两日工。她既然用了咱们的,哪能这样不懂事。估计是岑家三房蒙在鼓里,看上了方家的银子。” “你在替她说话?”李元婴脸色有点不好看。 既然是与自己批命有关的人,自然要留在自己身边才妥当。让她嫁去方家,徒生事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嫁过去。 “小的不是替她说话。”空青涎着脸笑,“岑家三房的三老爷不是在洪州做着曹参军么?王爷都督刺史一肩挑,放出风去,还怕岑家不把她送来?” 李元婴睨着他道:“这是怪本王没有考虑周祥了?” 空青腹诽道,你早亮出身份,向岑家讨岑三娘,岑家三房巴不得贴上来,哪里还会有方家那门亲事。神情越发恭谨:“小的哪敢指责王爷。只是觉得从岑参军处下手,来得妥当。” “晚上请岑参军过府宴饮。”李元婴抛 分卷阅读376 - 分卷阅读377 玉台碧 作者:桩桩 分卷阅读377 下这句话走了。 方家不过是隆州城的一个商贾,族里又无人出仕。自己是岑三老爷的顶头上司。讨的又是岑家三房巴不得早点送出门的孤女。事情毫无难度。 两个月后,空青来报:“岑姑娘的船傍晚就到码头。” 李元婴换了件常服,微微一笑:“随我去拜访岑参军。” 岑三娘今天到,李元婴今天就去了参军府拜访。岑三老爷和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一边吩咐管家去码头接人。一边殷勤小意的陪着滕王等。 终于,听到管事的来报马车已到了府门口。李元婴大笑着站起了身:“贵府有客,本王就不多叨挠了。” 小厮执着灯笼在前面照着道。光从红色的灯笼绸布里透出来,温暖蒙胧。李元婴有些迫不及待。他想看看岑三娘惊诧又无奈的模样。 好像自从承乾被废起,他就再没有过这种玩乐的心情了。 岑三夫人安排的巧妙。抬人进后宅的软兜迟了那么一会。掐着点让李元婴绕过照壁和岑三娘碰了个正着。 她穿了件月白色蓝色碎花的窄袖小襦,白色的高腰裙子。半倚靠在向边的小丫头身上。脸上未施脂粉,有些憔翠。 他看着她瞪大了眼睛,嘴皮哆嗦着,显然吓得狠了。像只奶猫发怒时,炸了毛却又没有丝毫的威摄力。 李元婴心里涌出一丝得意。若不是顾忌着这么多人在场,他没准儿会柔声问她一句:“可服气了?” 四目相交不过是瞬间的事。岑三娘双腿一软,瘫倒在丫头身上。岑三夫人安排的软兜巧妙的送了过来。 这种软兜不像轿子,中间是张铺了椅袱垫子的椅子,前后两人抬了。岑三娘斜斜的靠坐着,死死的闭着眼。 “王爷,这是侄女三娘六娘。小姑娘体弱,大概是晕船了。”岑参军低声在旁边解释道。 岑三老爷很紧张。大概是怕自己发火吧。李元婴心情无比愉悦。能看到岑三娘吓晕或者吓得装晕,没白在参军府喝了一个时辰的茶水。 “都督府正配了对症的丸药。回头打发人送来。岑参军留步吧。” 他还会来。她来了洪州,就甭想着隆州方家的亲事了。 空青拉过马,他上了马。看到软兜已抬了岑三娘进去。另一抬软兜旁却探出张明艳的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这就是岑六娘吧?岑家难不成还盼着送对姊妹花来?李元婴收回目光,拍马而去。 分卷阅读3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