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 分卷阅读1 求仙 作者:陈孝林 分卷阅读1 《求仙》作者:拂生未满 文案: 温润如玉官二代攻x美貌强悍小神仙受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要说苏佺其人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官二代,人人羡慕,但这货偏生就不爱学他爹专政弄权,一门心思放在了虚无缥缈的求仙问道上面,气得王爷爹将他撵出家门。 撵就撵吧,不安分待在深山老林又莫名其妙就出家做起了道士,而各中缘由却为了一个人,梦里梦外,纵使百般纠结,生离死别…… 楔子 落雪。 三九寒天,风吹自然得凛冽。 轻薄白雪自天空中缓缓飘落,灵逸如蝶,交错纷飞着,一点一点地铺在地上,零零碎碎,层层迭迭。蔓延了整条空旷且寂静的街巷,厚雪堆砌的屋檐,挂着冰晶,玉雕天成。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一夜之间皑皑地覆盖了整个云城,褪尽了城中昔日的种种繁华。 此刻五更刚过,一座深府的宅门缓慢开启。 淡淡的暮色里,白靴在雪地上踩出窸窣的声响。他倚在门口,长身玉立。向着苍茫的夜空凝视了许久,倏尔从口中发出一声轻微地叹息。 “公子!” 回头一看,原来是府中的下人。 “公子今日怎起得这么早?天还未亮,夜里风雪大,当心着凉……” “无碍,方才刚醒,瞧见下雪了便想出来看看。”他出声打断下人,抖抖衣襟上的碎雪吩咐道:“你先下去罢,我待会再进来。” “是。”仆人离开后,他的目光又在远处凝结起来。犹记得好像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时节里,那个人就那样唐突地闯进他的眼。 而那一日,也是下了一夜的雪。 一、 雪夜 天未亮,暴雪呼啸里,一阵清脆地敲门声来得甚是突然,而后伴着一声“吱啦”的开门戛然而止。 走到门口,站住了抬眼,看着面前立着的人。一袭悠远清逸的风迎面扑来,夹带着雪的气味,苏佺定定望着,再无瞌睡。 有一人打着纸伞,青丝随着雪点凌乱地飞舞,苍白脸色,衣白胜雪,只是额上兀然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艳红胎记。 雪花辗转飘遥擦过他的脸,消解成珠,在衣袂上融没;更多的风吹起他披散的头发,萦绕衣袂。那片刻苏佺忽然就觉得,这天寒地冻里的一袭白简直像极了那志怪记传说的山中的精魅。 那人启唇打断了苏佺的思绪:“在下无心打扰,只是不慎在这深山迷了路,又逢连夜降雪,可巧路过此处见有人家,望公子好心赠我一碗温水,待在下暖暖身子,雪霁后便走,不知可否?” 声音入了耳中,甚是冷清,微带了一丝颤抖。 “……原来如此。”他眯起眼睛,笑道:“进来吧。” 苏佺在井中打起一碗水,白衣的男子目光瞥过去,他左手虎口处的一颗青痣跃然入眼。 纵然是清晨。庐屋平白多添了个陌生的客人,下人提前开始劳作。 “公子如何称呼?”那人饮完水将碗还给苏佺,淡淡地口气,似是有些虚弱。 他引他穿过回廊。“鄙姓苏,单名一个佺字。” “……敢问公子,可是家住云城?” “不错。” 那人顿了顿,有些惊诧:“……原来是八王府的公子,在下算是久仰大名……” “不必如此……” 苏佺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他,浓眉一挑:“你,若是久仰八王爷,且用不着拐弯抹角地恭维我。” “……” 八王府。八王爷。这是他生平最厌恶的两个词。 其实他说得并没错,自己正是当今天子的哥哥,八王爷膝下的唯一儿子——八王府的公子,小世子苏佺。 “非也!”那人突然抬起头,坚定地迎上他不悦的目光:“在下并非因公子是王爷之子而久仰,而是……公子这般的人物,世间也算少有。”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早闻苏佺才华横溢风骨使然,四岁临摹前朝书圣绝笔,五岁三步内作诗,逍遥居士的盛名传遍整个云城;无拘无束,隐于世野,谈笑今昔,煮酒论诗,这些,才是在下所赏识的!” 他轻轻地说着。夜色中一双眼睛发亮,他看着苏佺,像是想要把他彻底看穿似的。 苏佺对他一笑:“是我的错,曲解你了。”他知道生在帝王家,人的一生就早注定了,可惜的是,他偏偏对朝野之中的明争暗斗万分厌恶,他讨厌父亲在人前人后那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样子。 苏佺从四岁起,便常常随着父亲出入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宴席。幼时的他每每受父亲的训诫:“佺儿你从小身份金贵,须知道官场之中如何立足,你记住,你是本王的长子,是八王府的世子,将来要做王爷的人,你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惜他无心学习权术,更不愿袭承父亲的爵位。也因此父子俩人反目。他理直气壮地对父亲大人说:孩儿不懂什么官场,亦最厌恶朝堂之争,孩儿只望远离庙堂,隐于江湖世野,如此别无他求。 逆子!孽畜!为父生你养你何用?!八王爷大发雷霆,将世子逐出王府:你不在乎这个位置,那你给我滚! 离开王府隐居山间,盖起茅庐,醉卧松云,春来秋去之中,炼丹采药,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迎来寒冬。离开云城,已过了一年。 “你冷么?”见那人坐在席上有些瑟缩,苏佺叫小厮生了火,取了炭放在暖炉里,递给了他。 那人接过后含笑道:“我叫燕支,苏公子叫我名字便可。” 燕支、燕支……苏佺沉吟片刻后忽而一笑:“你这名字,听起来方像‘胭脂’,配以丹青描山绘水使用的,呵呵,想是还能佐以螺黛,妆个美人。”他这话说得愈见轻浮,说完笑完便觉着是自己失语冒犯了。 但白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并无怒意:“苏公子说是,那便就当是罢。” “不知燕支是哪里人,家住何处?” “苍州,四海为家,亦无定所。” 八仙桌上摆放着一盆盛开的水仙,燕支将手炉怀揣在袖中,阖上眼帘细细嗅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迷迭香的味道。一旁的小厮将烧开的滚烫热水泡好茶叶,苏佺取来品了一口,茶是陈年老茶,味道温润。他对燕支所言并无怀疑,也不奇怪,相谈起来反而是觉得莫名亲近。 窗外的雪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燕支临行告别,苏佺本欲再三挽留,可那人却是匆匆离去了,被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印着浅浅的脚印,那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尽头。 二、山魅 提笔将经卷中最后一个批注做好,苏佺起了身,准备宽衣休息。小厮将烛台吹灭端了出去,帐中薰了安神的香,外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求仙 作者:陈孝林 分卷阅读2 头的风雪呼呼作响,夜深了。 苏佺睡得很沉,可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混沌迷糊之中,像是儿时的自己,一时贪玩游走在沂安街头,暗香浮动灯火阑珊,车如流水马如龙。 那是云城一年一度的花灯会,繁华的都城里,街头巷尾热闹非凡,人们络绎不绝,摩肩接踵。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犹如白昼,琳琅玉佩,款款裙裾,晃得尚在幼年的他头晕眼花,一时间迷住了方向…… 苏佺走着,不知何时手里又多了一只木桶,一路飞奔着,逃也似地。 他边奔逃边看了一眼桶中,四处又渐渐弥漫起了白雾,那桶里什么也看不清,他一不留神便被石子绊住了脚,“扑通”一声连带着桶栽进了水里。 他想呼喊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只能不断扑腾,可是越扑腾他沉得越深,水灌进口鼻里,巨大的窒息感让他以为自己就快命丧于此。 苏佺在梦中惊坐而起,满头大汗淋漓,发丝粘贴在额前。他靠在墙上,凝视着床头上的红木雕纹,胸膛起伏剧烈,久久不平,被褥早已被汗水濡湿,目光暗沉,他感觉周身像是散架般的无力酸痛。 方才那个梦魇,打从儿时起便日夜纠缠着他,苏佺幼时常常因此夜不成寐,王府上下流言四起,说是王爷的嫡长子定是在外面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东西,后来府上招来了一个神婆做了法事,苏佺的状况才得以好转,伴着年纪增长,那个梦渐渐也记不得记不清了。 而今,那个已被他忘记多年,残存无几的梦境又回来了。月光照着墙壁,打在他的脸上,冷风从破了窟窿的窗户纸中吹进来,杂带着雪末,吹开帘帐。 苏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将窗户打开,接连不断的风雪便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 犹记得梦中那晃眼的光亮,刺眼的殷红,落水的痛苦,像是烙进了骨髓里,早就纠缠了他无数日夜的,那般真实,再怎么样也忘不掉。 他穿上衣物披了一件斗篷走出房门,外面的小厮还在酣睡,苏佺掌灯出了茅庐。 天寒地冻漆黑一片,鹅毛大雪纷纷不断地落下来,苏佺往那无穷无尽的冰雪望了半晌,觉着身体冷起来正欲回去,而就在这时,地上本是被薄雪掩盖了的脚印被风吹得显露了出来。 他照了照那一排足迹,一时兴起,打算看看那位萍水相逢的深山来客究竟去了哪里,于是 提着灯追出雪地,不知不觉越走越远。 那脚印时深时浅,在雪地上算是不难辨认,亦好在这一片山林中几乎罕见人迹,且深冬之中没有什么飞禽走兽四处游走,因而苏佺一路跟着脚印走,未曾遇到什么困难险境。他一路跟着,来到河边,脚印不见了。苏佺在夜色中透过昏黄微弱的光亮看出那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只是冰上凿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苏佺踩上冰面,河对岸的雪地洁白无瑕,如一层棉被完好无损地铺在地上,没有任何人走过的足迹。人呢?是去哪儿了?他看着莽莽雪夜不禁疑惑起来,为何到了河边便消失了? 他向那个冰窟望了望,可下面除了湍急的流水外什么也没有。 狂风将苏佺提在手里的灯吹得一阵东倒西歪,烛火险些熄灭。大雪未有渐小的趋势,他只能顶着风雪回程。 而一路上,他心中的疑虑却只增不减。 这大雪天怕是连砍柴的樵夫都不会再上山了,深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而那人也不像在风雪兼程地赶路,莫不成真是山魅变的? 苏佺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三、贡果 过了些时日春来冬去,雪开始消融。茅屋上厚重的积雪化开,水从屋檐四角流淌而下,落在泥土里。春草抽芽,林中添上了一分新绿,河床中的水汩汩流淌。虽然早已熟稔了四季交替,苏佺还是来了雅兴,取出一把从山下带上来的桐木琴。 沐浴,焚香,抚琴,奏起一段平沙落雁,正弹到流畅之处,却听外头有人正在敲门。下人前去开门,进来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 将老道士迎进了门,苏佺命人搬来木凳,请道士坐下。入冬之前,苏佺在一次深秋时节下了一回山,山腰有一处香火旺盛的道观,一到清晨各路香客纷至沓来,据说此地是个洞天福地,羽化飞仙了好几位真人,卜的卦、许的愿也很是灵验。 不过苏佺去那处道观却不是为了烧香拜神,而是去借抄经书,青云观中弟子云集。苏佺素知自己只求半生过得清闲,与世无争便是极好的,便迷上了修炼丹药,只消修身养性,一辈子隐居在深山老林也未尝不可。 闲暇之余他便翻看经书,将观中数以万计束之高阁的藏书一一借来翻看,不时誊抄圈注,甚觉有趣。 而这位道士前来便是来要回经书的。苏佺当知有借有还,只是想起那卷经书还没看完,算着时日,之前下山去借书时正巧说让人开春之际来取便是。 那道士见他愁容满面的,不禁问道:“苏佺公子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苏佺摆摆手:“无碍,只是书我还未曾看完,不如待我看完之后,亲自登门来还,道长看这样可好?” “也好。”道人喝了一口清茶,从袖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只掌心大小的金桔,放在苏佺的手里。 “这是?” “山下的贡品,被那百年来的香火熏得久了,想必滋味不算太好,但延年益寿总是可以的。” “百年贡果?此果当真不腐不朽?” “出家人不打诳语,确是千真万确,施主若不信还贫道便是。”道人一脸深不可测。 “不是不信,只是这枚金桔百般益处,你为何不吃,独独给我?”苏佺觉得即奇怪又有趣,手里拿捏着那枚果子,把玩着问向那道士。 “非也,并非是贫道给施主,而是观中有一人将此物托付与贫道,令贫道务必将它给施主,且要亲眼看着公子吃下。” 那道士阖上了眼皮:“公子大可放心,此物若非香火熏就便于寻常金桔无异,就算薰过也不过是只果子罢了,没有毒的。” 老道士耐性十足,一副“你若不吃贫道不便不走了”的架势,苏佺斟酌后,将其放在嘴里咀嚼下咽,自然吃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敢问道长,此物是何人所赠?”真乃一桩怪事!他在青云观中并无友人,且与那些道士也不曾熟悉,可为何会有人送这东西来给他吃,且托他父亲的福,儿时便是山珍海味他也尝过,这枚果子又算得了什么。 可无论苏佺如何追问,青衫道士却是不愿答话了,他一挥拂尘,坐也不坐便走了。 看着那位道人下山的背影,苏佺仔细想来决定明日就去一回青云观,好好探寻一番那人是谁。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求仙 作者:陈孝林 分卷阅读3 四、问道 春雷阵阵,山中烟雨霏微。 偌大的青云观像是隐没在云雾之中,半遮半掩。不时间有小道童下山挑水,苏佺在鼎炉前站定,祭起三柱香,正前方是一尊仙道的石像,手持拂尘,眉飞入鬓,手抚长髯。 有道人上前来,问施主可是为还愿而来,苏佺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经书,道人便了然,领他去了三星殿。 大殿之中,一位白发道人正在阶前打扫,苏佺细看之下,此人便是上回问他要书的老道。 “不知道长尊称?” “贫道姓张。” “张道长,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不知。” 苏佺一张口便吃了闭门羹,他话还未问得出口,这个道士便如此这般回应,叫他措手不及,可他依旧不死心,来到那扫地的老道跟前高声问道:“许是道长知道呢?” “不答。” 苏佺有些愠怒,此人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来着是客,可他竟如此对待来客,实在是不像话。 老道清扫完殿前,便在蒲团上开始打坐,对一边的苏佺不予理睬。苏佺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但仍是觉得此人种种行径下来叫人难以捉摸,好生厌恶,他将经书放在香案上便走了。 缠绵悱恻的雨丝,像是要湿透了整座山去,苏佺撑开纸伞,骨节嶙嶙。穿廊而过,三星殿旁边连通着藏经阁,北边亦是一处大殿。微风拂得那雨有些飘缈,远看过去,山体绵延,只余淡青色的迷蒙晕染开来。 苏佺发现这处半山观中的道士不仅种了杨柳,还种了桃树。一路走着,纷飞的早桃片片飞花,一时半会儿已铺了一路。他循着小径往前走,来到一处池塘边,白雾掩映中,一支早桃正热闹的开着,鲜妍的粉红映在眼中。极冷。极艳。 雾气聚在那棵红桃周围,隐隐仙泽,无限喜气,热烈的颜色让人觉得此生悠然静好。灼灼桃树下像是立着一个人影,白衫,青发,混沌中看不太真切,脸上似有一块暗色的胎记。“燕支?”苏佺隔空忍不住喊出声:“是你么?” 他伸长着脖颈奋力地想要看清,一阵风吹过来,浓雾渐渐散开去了,那水池边却只是生长着一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春桃,枝条上是几只待放的花苞。 苏佺闭上眼再使劲睁开,那树下空空如也,他心道是我眼花了么,可分明就是那人啊…… 观中的钟声敲了三下,晌午了,苏佺蹙眉,他思虑片刻便折回三星殿,大殿之内依然是那个老道,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入定,一派超脱凡尘俗世的模样。 苏佺慢慢靠近他,他走得很慢很轻,脚踩在地上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既然书已还,施主还来此作甚?”那个老道士还是阖着眼,稳坐如钟,纹丝不动。 苏佺恭敬道:“在下是为求道而来。” 老道士这才睁开了眼睛,招呼苏佺近身前来。 烛台上的红烛燃烧得噼啪作响,火苗窜动着,透过薄如蝉翼的层层纱幔闪烁不定。 “苏佺只望能在一处清静之地潜心修行,早对红尘俗世种种无半点眷恋,还请道长我为徒。” 老道士撩起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尽管这个年轻人口气十分笃定,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施主凡心未定,尘缘未了……罢了,即是天意,贫道便破例一次罢。” 兽炉里的香燃过半截,只余青烟袅绕。 苏佺跪在地上,向张道人磕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师父。”那道长用拂尘的柄端点了苏佺的眉心,算是引弟子进了门。 道长们平日里不喜讲经说法,只重师徒之间口传心授,苏佺每日做了早晚功课后都会和师父对答两句。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障。” “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注*) “何为道士?” “道乃天地之祖,士乃万法之宗。” “何为道人?” “包罗天地谓之道,姓在空处谓之人。” “何为谓稽?” “稽首顿首,天长地久,太上家风,长生不朽。” 若论经法,苏佺自可对答如流,张道人捋了捋胡须,微微颔首。果真慧根灵通,入了这山门,也算是机缘。 “你过来。” 苏佺见师父唤他,便直径走过去。张道人从矮凳上拿起一盒松烟墨、一叠符纸。 “你将这些物什拿着,去真武殿的三清阁,一并交由你师尊出尘真人,见到本尊,你可要谨慎行事,真人素爱清闲,估摸这会儿正在湖心小憩,他若未醒,切记不可打扰。” “恕徒儿愚钝,可是观中并未有三清阁……” “莫急。”张道人挽指捏了个诀,一只青鸟从帘外飞了进来,扑棱着羽翅落在他指尖。 “三清阁是出尘真人清修之地,若无要事,就算是为师也不能随意进去,要见上他老人家一面也须得有仙缘才行,你无须担心,为师命这识路的小东西引你前去。” 苏佺应了一声便与青鸟一道走了。 注*:出自《老子》22章 五、真人 青云观几个大殿之间距隔相远,苏佺遥望远处,水天共一色。起风了,屋檐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清脆悠扬。 苏佺来青云观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里他就曾听到同门间的叨唠议论,相传道观之中有三位得道真人,明阳子、白云子、出尘子。此三人均是德高望重、道行深厚的前辈,据说皆已位列仙班,在云雾尽处的三大殿内深居浅出,连内室弟子都无缘得见,也无人知道他们究竟住在何处,且明阳真人与白云真人、出尘真人一样都已年过百旬了。 青鸟一路低飞,苏佺发现,虽然路径与平常走的相同,可四周的风景却是天翻地覆的不同。没过多久便到了,三清阁外杵着一个小道童,苏佺向他禀明来意之后,他领着苏佺穿过迂回的行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处蓬莱仙境,一匹飞练挂在悬崖峭壁上,偶有一两只白鹤飞过发出一声声长鸣,水流落入深涧,激起千层浪花。 “真人所居之地果真不同寻常,好山,好水,好是绝妙。” 那小道童闻道苏佺由衷赞叹不禁“噗呲”一声笑出来,道:“道友有所不知,这处‘小洞天’乃是我师父以内息之气所幻化的结界而已,不过一个小小的屏障罢了,不足为奇。” 对上苏佺惊诧的眼神,他随手摘了一片草叶,那草叶刹那化为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吶,你看,我没骗你罢。” 苏佺忍不住道:“莫非你师父真的已经得道飞仙?” “你若是见了家师就知道了。”那小童嘻嘻一笑买了个关子。 两人在湖水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求仙 作者:陈孝林 分卷阅读4 前止住脚步,澄如明镜的湖面上滑来一叶小舟,待苏佺坐好之后,小道童支起桨,划过万顷碧波,随波飘荡着最后停泊在湖心亭。 层层帘幕下,一人在执壶倒酒。“师父,人来了。”小童喊了一声。 苏佺走上石阶,背影仅不过一面之缘,却在记忆中分明地勾画了出来,他能肯定定是那人,却又不确定道:“……燕支?” 夹道桃花被疾风吹落,如雨而下,不经意间携了两袖清风,飞花入怀。那人转过身。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木簪绾发,三千青丝随之飘动。熟悉的眉眼徐徐展开一抹笑意。 “落花时节又逢君。” 声音一如既往,苏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你……” “贫道法号出尘,‘燕支’是贫道的俗名。”眼前之人,额上正好一块不大不小的红斑。 波光粼粼之下他眉如远山,湖水的波纹在他眸中潋滟。“苏佺公子,好久不见。” “我……” “我听闻你入了青云观,成了张道人座下的弟子?” “求仙问道原本是我一桩心愿,从前不敢去想,如今心愿已了,不过我也没有料到,会在此地又见到你,更没有想到,你会是青云观的……” “闲来无事,寄情山水罢了。” …… 许久未见的二人免不了一番叙旧,三炷香的时辰便过去了。 小童将苏佺带来的物什呈上来,燕支着了笔,蘸着朱砂墨汁,取出两张符纸铺展开来,随手寥寥数笔,在黄纸上勾画了道符咒。 他将一张黄符塞进案上的锦囊中,交给了小道童。 那是个祛邪保平安的符,最后经由小道士的手,堪堪挂在苏佺腰间的环佩上,迎风招摇。 苏佺临走前,小童嘱咐道:“师父说,锦囊虽称不上贵重,但请苏公子务必随身,万万不可弄丢。” 六、因果 暮色四合,四处皆是寂静的深夜中却是灯火通明,昏黄的光亮熏着上殿的纸窗。 苏佺与张道人并肩打坐,斋沐点烛后诵经礼诰。烛火摇曳,悠扬的磬声中,六道四生往返轮回,离苦登真,济度长夜。 诵念一卷经文时,修持之人自需绝意忘情,诚心定气,六欲不生、一尘不染。苏佺双目紧闭,可扇动地眼睫泄露出他此刻内心并未真正的安宁。 老道长瞧出他的紧张,叹了一口气问苏佺道:“你心里许是还有什么杂念?” 苏佺未答话,前额上逐渐渗出一颗颗细密的汗珠,他依然紧紧闭着眼。张道人发现情势不对,念了个口诀,当即以掌抚上他的天灵盖施真气以灌之,苏佺这才逐渐地睁开了眼睛。 张道人思忖再三,依旧还是开了口:“是从何时起的?” “自幼时起便为梦魇所迷,师父勿需挂记,徒儿早就习以为常了。” “为师方才替你解梦时窥探了些许你的梦境……”张道人放下手中拂尘,正视着苏佺,缓慢道:“此梦并非什么魔障,只是你自幼时起便割舍不下的一段历练,不过不知因为何故,却是残缺破损的。” -------------------------------- 风过竹林发出“沙沙”轻响,凉风中蝉鸣逐渐消弭了下去,明月当空,夕夕成缺。 花间二人,一袭白衣独立风宵。 “你赢了,这句我对不上来,我自罚三杯。” “不成,你已经喝了我一坛酒,再这么喝下去,我的藏酒岂不是都要被你喝光了?” 苏佺佯装作愠怒的样子,将燕支手中的杯子夺了下来:“你看看你,哪有个修行之人的样子,要是那些弟子看到……” “管那些做甚么,你这酒不就是偷偷为我准备的么?” 燕支哈哈笑着,眨着眼向苏佺道:“不如我给你说个故事听罢。” “别想三言两句就将我糊弄过去……” “好好好……” 燕支垂下眼,月光下他脸上的胎记被长发遮住。苏佺有些醉了,手里举着杯,虎口处的青痣分外惹眼。燕支敛起了目光,缓缓开口,声音清冽。 “有只生有九尾的灵狐,在九重青天上盗取了天帝一颗授魂珠,于是天庭派遣了雷公捉拿此妖,电闪雷鸣风雨相加,这只畜生不甘被就此劈死,便溜进人间一座宅院,昏迷之际露出原型,温课的书生见来了一只浑身是血颤抖不止的小狐狸,便将其抱在怀里,却不想正是书生无心之举救下了它,避过了一劫。” “狐狸通人性,知道是书生救了它一命,便欲留下报恩,书生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此狐所幻化而成的女子是人间罕有的倾城绝色,每每深夜而至,红袖添香,凌晨离去,次日让书生以为如春`梦一场,日复一日。” “那后来呢?”苏佺听得入神,忍不住发问。 燕支启唇轻笑:“后来,书生进京赶考,多年寒窗苦读,为的也不过就是这一朝,那狐知道恩公心愿,原本书生只是个榜眼,它于是暗中施法,将那甲首的名字换作书生的名字,张榜后,书生高中状元,宫殿之上又得皇帝垂怜,将公主许配给他,择日成婚。” “那狐许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便独身远走,不忍耽误了恩公,书生游街回乡,依旧不死心地想寻那女子,他亦不知女子原是九尾灵狐所化,日日苦等,只是终其一生再也未有见到过那位佳人。”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苏佺听完后微怔。 “想什么呢……”燕支见他怅然若失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不过一个道听途说唬人的故事罢了,你还当了真了……” -------------------------------- 八王府世子苏佺在青云观以俗家弟子之名修道的事终于还是传到了云城中,八王府上下皆惊,八王爷更是怒火滔天,失手打碎了家中当今圣上所赐的珐琅瓷瓶。 不日,王府中便派人去了山上,借口王爷极力反对小世子出家,且因许久未见小世子,忧思过甚,已卧床不起为由,逼苏佺现身后将其从青云观五花大绑地捉回了府上。 落雪了,转眼又是一年冬至。 七、夜宴 隆冬时节。三九寒天,风吹自然得凛冽。 轻薄白雪自天空中缓缓飘落,灵逸如蝶,交错纷飞着,一点一点地铺在地上,零零碎碎,层层迭迭。蔓延了整条空旷且寂静的街巷,厚雪堆砌的屋檐,挂着冰晶,玉雕天成。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一夜之间皑皑地覆盖了整个云城,褪尽了城中昔日的种种繁华。 此刻五更刚过,一座深府的宅门缓慢开启。 淡淡的暮色里,白靴在雪地上踩出窸窣的声响。他倚在门口,长身玉立。向着苍茫的夜空凝视了许久,倏尔从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求仙 作者:陈孝林 分卷阅读5 口中发出一声轻微地叹息。 “公子!” 回头一看,原来是府中的下人。 “公子今日怎起得这么早?天还未亮,夜里风雪大,当心着凉……” “无碍,方才刚醒,瞧见下雪了便想出来看看。”他出声打断下人,抖抖衣襟上的碎雪吩咐道:“你先下去罢,我待会再进来。” “是。”仆人离开后,他的目光又在远处凝结起来…… 风使劲地吹着苏佺的衣衫,腰间的玉坠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他回了神,伸出手握住那两枚坠子,之前的环佩是回府的时候在熙攘的街巷上给贼人偷了去,连同故人所赠的锦囊一起,苏佺回府便给父亲关了起来,一步也不准走出王府。 他知道,那只环佩是找不回来了。 ------------------------------- 大年夜里,街上皆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夜里雪霁,八王府宴请四方来客,流水筵席,满桌的美酒珍馐。苏佺浅浅饮着酒,迷蒙着眼看舞姬们在跟前跳舞,纤`腰素手,一片水袖翻飞。耳边除了管弦之声,还有父亲那些推杯换盏同朝为官的幕僚、上宾。 虽不至于酩酊不起,但苏佺饮了不少酒,仍是头昏眼花,脑中胀痛。 “爹。”他走到八王身边,出于礼节性的作了个揖,眼睛却不看父亲。“孩儿觉得有些疲乏,请爹允许孩儿回房休息。” 八王正在兴头上,看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不欲多言,遂应道:“去吧。” 就在这话刚说完,还在环绕着八王跳舞的几名艳姬里头突然冒出一人,面带纱巾,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那尖头闪着水光,正是猝了剧毒,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头就向八王刺来。 苏佺鬼使神差,一个箭步便挡在其父身前,生生替父亲挨了一下,他哼了一声,污黑的血水从胸前的伤口处流淌出来,染湿了前襟。那一霎,苏佺觉得身上的气力似乎都被放空了,体力不支便一头栽倒进了旁边的清池里。 薄薄的冰层破裂开来,冰凉刺骨的水灌进了他的口鼻。强烈的窒息感,溺水的痛苦一股脑儿的袭来,这场景,好生熟悉……对了!是在那个梦中……他脑中的胀痛感更甚,神经突突地跳着,无数之前未曾见过的画面在那一刻里全部涌向脑海中,复又炸开来…… 花灯。佳节。闹市。胭脂。 血水染红了池水,苏佺阖上了眼。胸口原先的剧痛在冷水中渐渐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刺入骨髓的寒冷。 党争之中,因政见不合恶意相向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不过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总目睽睽下便遣唤刺客来行刺堂堂八王爷。 谁又想得到,这一击便是不成,刺中的不是王爷,而是世子苏佺。 “啊——!佺儿……我的儿啊!”八王爷抱着儿子冰冷的身子挥泪如雨,悲恸中唤着苏佺的名字。 只可惜世子早已命绝矣,没有呼吸了。 八、忘川 苏佺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沉重得像是再也抬不起,在水里面越沉越深,深到周围只余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失掉的回忆如奔泄不止的洪水向他袭来——— 那时的自己年方六岁,一时贪玩和伙伴走散,独自一人游走在沂安街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有大户人家驾马行经朱雀桥,雕车过后香满路。 幼年的他追在人家的车后头,跑着便迷了眼。 云城花灯会年年如此,天子脚下,繁华富庶。街头巷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小苏佺玩赏着一路五彩斑斓的花灯,行至一处摊贩前便止了脚步,那贩子是个杀鸡宰鱼的,正在磐石上使足力气霍霍磨着刀。 他身后有一只木桶,桶里的水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苏佺鬼使神差小心翼翼地伸出脖子,向那桶里望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望,便给了幼年的他惊艳一瞥。 清澈见底的水里游着一尾锦鲤,活灵活现,好不惹人爱怜。奇就奇在本是夜晚,那桶中却如装了一只天宫里的白玉盘,映的那一小块地方莹莹发亮。 玉一样晶透润泽的鱼儿,每片鱼鳞都闪耀着珍珠一样的光泽,薄纱一样的尾鳍拖曳在水中游来游去,通体雪白的鲤鱼,额头上却有一抹殷红的斑点,像是盒打翻的胭脂,不小心蹭在了美人脸上。 “你这个小东西,真是好看的紧。”苏佺蹲在地上,把嗓子压低,瓮声瓮气地对那条鱼私语。 鱼儿将头露出水面,又沉了下去,游了一圈,而后便用头一次次地撞击着桶壁。 “你不想待着这里对吧?”苏佺眨了眨眼,死命盯着鱼儿。 他接着说:“我给你起个名字罢,就叫……‘胭脂’!”瞄了一眼还在人前叫卖的鱼贩,苏佺对着水桶小声道:“那人待会儿要把你捞出来杀掉!小爷今天救了你,你以后就是小爷的鱼了!” 六岁的苏佺也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哪里来的胆量,提起木桶便跑!那鱼贩在身后追,一边追一边不停地骂骂咧咧,将苏佺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他全当作什么也听不见,只顾着自个儿拼命跑。 鱼贩子眼看着追不上了便回去了,苏佺则一路狂奔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朱雀桥上,而他人太小,奔逃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不留神脚下便被滑了一跤,连人带桶掉进了河里。 那种感觉,让他以为自己快要淹死了,在冰冷的水里身体往下沉,失去知觉…… -------------------------- 走过忘川,前尘往事皆如烟消云散。 苏佺的三魂七魄跟在黑白无常的身后走着,他的手腕上拷着沉重的桎梏。 阴曹地府的奈何桥下开满了十里红莲。熊熊燃烧的业火吻上花瓣,火星迸射,却是怎么也无法将花吞噬殆尽。 桥很窄,过桥的亡魂越来越多,有些魂魄过于单薄,便被挤落了下去,坠入无尽的深渊里,化为一朵只能生生世世生长在地狱的艳红芙蓉。 火光将他的脸映照得通红,他的眼里也只剩下两簇燃烧着的火苗。 轮回台前,孟婆将碗呈给他,接过碗,眼看着要将那碗水喝下去时—— 突然闪现一道白光,将苏佺手里的碗从中间剖成了两半! 苏佺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沙哑的嗓音呢喃着:“燕、燕……” 来人白衣如雪,不染纤尘。不是燕支是谁。 滚烫的热风从底下吹上来,卷起他的头发,露出那一块暗红色、像一抹胭脂一样的胎记。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这阎罗殿岂是能闯进来的?”燕支身后尾随跟来的一众小鬼,一个个青面獠牙虎视眈眈盯着来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求仙 作者:陈孝林 分卷阅读6 人,浴血断头生得异常可怖。 燕支见那只出头的小鬼聒噪,手指捏了个诀,那鬼魅便瞬间灰飞烟灭。 “我此番前来,是奉天帝之命带走他。”燕支讥诮笑道:“你们这些奴才,胆敢捉拿天帝陛下亲封的神仙?天上的仙人,也是你们这些地底下的东西能碰的?” “上仙上仙,有话好好说,这些东西活在地界,定然是不识得仙君您是谁的。”阎王闻声赶至,知晓了缘由便命黑白无常放开了苏佺,而后毕恭毕敬谄媚道:“小神恭送仙君!” 烟岚四起,只见燕支摇身一变,化为一只白鲤,额纹如雪中烧起的一团焰火。苏佺只觉身子一轻,转眼便在鲤鱼的背脊上,自邺火红莲深处,炼狱之地乘风,扶摇直上九万里云霄。 地府的一众孤魂野鬼齐齐抬头望去,那仙人乘鲤而去的方向,正是九重天宫阙之上。 …… 尾声、 天庭。 吃过天界五百年才结一次的仙果,苏佺便已是仙身,未曾想到人间最后一次渡劫,却是一个死劫。而过了此劫,自水中脱去凡胎,天帝便将苏佺封为水神,由玉衡真君亲自从凡间带回天庭。 “外头都说仙君可是成了我这小小一介散仙的坐骑了,这可怎生是好?”苏佺将脸埋在鳍上,闲来无事故意发难问道。来到仙界已有数日,燕支常伴苏佺左右,飞来去往破云而出,悠哉遥哉,逍遥自在。 “什么好不好的,那些闲言杂语听来作甚,本仙君驮着你自是心悦使然,你便只管闭目养神就行。”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瀛洲仙岛上桃花尽开。 玉衡真君在云中醉卧浅眠,头枕在苏佺的腿上。 半醉半醒之间打着酒嗝,任由苏佺把玩着他的一头青丝,迷迷糊糊地念叨着:“……那时我正历天劫,被天雷击中显出真身,不巧落入凡间法力尽失,还给、给一个屠夫掳了去,我以为我这一身几千年的修为就此便要散尽了,多亏是你救了……唔……救了本仙君……” 沉浸在回忆中的玉衡真君全然不知失态,如顽童般嘻嘻笑道:“……后来、后来我回到天界,便偷偷从太白老儿的昆仑镜中窥查到了你,封了你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苏佺勾起唇角,停下动作。不知何时,二人的发已缠成结,丝丝缕缕间,纠缠不休。 “你于我早就结下了仙缘,你想位列仙班,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喝多了酒,燕支兴致颇高,更是喋喋不休起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苏佺啊苏佺,待我辛苦下凡找到你,你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毛头小儿了……我记得你左手的虎口处,嗯……有一颗痣,我那夜看到了你便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原本想借自己的道行帮你化去死劫,可哪知道,天意难违……不过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会去阎罗殿把你要回来!” …… 目之所及处皆是红粉一片,一树树桃花开得热烈烂漫,风过桃林,万千飞花当空作舞。 此情此境,竟是无比熟悉。 犹如凡间那好梦一场。 “……燕支?” “嗯?” 那人循着唤声转过身,三千青丝随之飘动,玉簪绾发,白衣翻飞。他向虚空振了振袖,一步一步,向苏佺走去。朵朵纯白似雪的莲花自他的脚下慢慢绽开,吐露幽芳,月华千里,流光飞舞。 云烟深处,碧波微漾,月沉浅河,漫天星子明灭。 分卷阅读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