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谣》 分卷阅读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 书名: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文案 “家仇国恨在身,你为什么来楚都濮城助我?” “你跟符蘅是师姐妹,按理说更亲厚,你帮我对付她,可真是无情的很,这又是为何?” “你的双脚为何残废的呢?需要我替你遍寻名医么?” 如果一切问题都可以轻易回答,何必去抽丝剥茧? 世人皆能说她殷无意双脚残废,唯有楚非欢一人不能。 逆着光见到了是她那一半隐藏在暗影里面残忍的笑意。 其实她也想问:楚非欢,你可记得我曾经的样貌? 一个是前朝皇族之后,为爱弃家国之恨而不顾。 一个是楚国长公主,一心谋取天下。 三年后再见,她双腿残废,而她将往事尽忘。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无意,楚非欢 ┃ 配角:封镜,沧蓝 ┃ 其它:亡国,一统,失忆 ☆、001 仲夏七月,一片骄阳似火。久经战乱的山河,终于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随着一纸盟约,秦楚以南淮河为界,二分天下。天下百姓欢呼奔号着,唱着和平之歌。而远在天门山上的不咎宫里,不受俗世所侵扰,依然是一派清凉寂静之态。 “承平二十七年,春。楚世子离入朝,与殷太子弈,不甚恭。殷太子怒起,反为楚世子失手所杀。即日,楚世子逃。天子怒,发兵伐楚,大败。”一阵山风吹起了亭子边的帐幔,露出了面色苍白的素衣女子,她坐在轮椅上,手中拈着一卷书,口中则喃喃念道。“二十多年战乱停歇了,从此天下再无殷天子。” 书卷从手中滑落,女子复又低低一笑,手拨动着那沉重的轮椅,沿着长长的石阶移动着。那花园里头,鲜花怒放,色彩斑斓,然而等到秋风一起,便都会凋零不是么?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啊,恨恨地锤了下自己的双腿,那淡漠的眼眸里终究流露出一股子的伤来。 “小姐小姐,秦都又来信了。”如同黄鹂儿一般清脆的声音,一个绿衫女孩蹦蹦跳跳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跑来。接过了女孩手中的淡粉色的信笺,女子向往常一般展开扫了一眼。 “无意,近来可好?秦楚将互相定下盟约,两不相犯。依我秦国之兵力,败于楚,实在不甘心,不过,总有我大秦一统天下的那一日,那时候我便接你回秦都。符蘅留。”冷笑一声,殷无意手中一用劲,那信笺便化作了齑粉,消散在了风中。 “小姐,小姐?”小女孩手在殷无意眼前使劲的晃了晃,口中夹带着担忧。她是三年前来到天门山的,知晓的每隔一个月,便会从秦都送来一封信,可每次小姐看后,心情都会很不好。怀揣着少女的心思,猜测是小姐的情郎寄过来的,许是为了不能相见而悲伤吧。只是自家主子的心思向来沉得很,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一个小小的丫环哪里能够猜得透。 “我要下山,你去把苏扶叫过来。”殷无意冷淡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黄衫儿小丫环离开没多久,殷无意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配着长剑的黑衣男子,毕恭毕敬的站立在她的身侧。 “我们去楚都。”殷无意捏起了一瓣落花,在掌心摩挲着许久,展开后,手掌中被染上了一层鲜艳的色泽,她的眼眸是半眯着的,泻出来的神采依然是深沉的,让人难以看透。 天门山临近南淮河,向北去秦,向南则往楚。山下的小镇子里,依然是破败荒凉,这战争留下来的疮痍,还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够平复。楚国王都坐落在濮城,距离南淮河不过是四五日的脚程。可殷无意的身子到底是有些不爽利,等她到了那边,已经过去了半月。 这濮城里面倒是一派繁华盛景,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还有那四面叫嚣着的小贩。一辆素雅的马车顺着大街前行,在分岔路口又朝右拐了个方向,那边是通往宣城书院的。在这楚都之中,里面的戒备比之一品大臣府还森严。在书院之前,东西两个方向立着两块青石碑文,乃是“下马碑”,文为“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驻轿下马”云云。然而这马车直接无视了碑文,朝前赶去。 书院门口挡着禁卫,只是看见了从马车里面递送出来的牌子,便立马让开放行。在广阔的院落里,马车终于停下。一只手撩开了帐子,转而又探出了头来。苏扶见状,便弯下了身子,钻入了车厢中,之后便将里面的女子横抱出来。这一番动静,引来了书院里的贵族子弟们的围观,苏扶只是抱着人挺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楚都中能享受这策马入书院待遇的,除了面前这一位陌生人,还有楚国宣城长公主,毕竟这整座书院都是以宣城的封号来命名的。这位向来傲然冷肃的楚国长公主,此时正利索的翻身下马,看也不看地上跪成一片的人,只是从黑衣男子手中接过了殷无意,仰着头向前头的正堂走去。尽管面有好奇之色,只是再给那些人几个胆子,也不敢跟上去一瞧究竟。 “你终于肯下山了,除开了画像,第一次看到你的容貌。”楚非欢面上的神情略有些柔化,拨弄着手中的茶盏,她的眼睫下垂,淡声说道。 “宣城公主多次相邀,我怎么能不下山来。”第一次,呵。殷无意心中一痛,面上却是掀起了嘲讽的一笑。 楚非欢这个人比之符蘅,可更是有几分能耐。当年的世子楚离,逃离国都,后带兵抵御天子的军队。楚离确实有雄霸一方的大才,可是他的儿子没有。战乱还没有平息,楚离便病逝,秦军趁楚国国丧日偷袭,却被这宣城公主领兵痛击损失惨重。秦国比起楚国,确实要强上一些。然而又能如何?看如今这二分天下的局面,可都是这位公主硬生生的扭转过来的。 “殷姑娘腿脚不便,倒也真是麻烦了。”楚非欢面上的笑容不达眼底,眸光已经不知道上下打量这殷无意多少回了。“只是不知姑娘这腿是如何伤的?可需广招神医为姑娘医治否?” “不必了。”只有殷无意自己才知道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够把那滔天的情绪给强压下去,指甲深深地钻入了掌心,眸光如同一道冷峭的剑刃,逼在了楚非欢的身上。 “我很好奇,明明殷朝因我楚国而亡,为何作为殷王室遗裔的你,愿意帮我楚国,而不是秦国?再者殷姑娘你跟秦国三公主符蘅是师姐妹吧?这般无情是为何?”楚非欢猛地站起身,逼近了殷无意,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声。 这般无情可是为何?心头冷笑,要不是腿脚不便,她早就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楚非欢,殷无意的眸中终于转回了一片死寂。 ☆、002 宣城书院,位于楚都濮城的中心地带,建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 起来不过五六年光景,却已经享誉楚国,楚国新一任的臣子,可都是从这宣城书院里面出来的。原本建书院便是宣城公主的旨意,连名字都是按照她的名头来。在这宣城书院之中,可没有门第之见,而且比之其他书院更多了一个女子学院,一些官宦家的小姐,也可在这书院中学习。 园子里,百花怒放,殷无意坐在了池头,手中的食物碎屑一点点的投入了池子中,看着那些欢快游动的锦鲤,她的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眸中又有几分的艳羡,直到身后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才敛住了所有的神思。 “主子,符三公主已经知晓您来到楚都了。”一身黑衣的苏扶站在殷无意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对这位双腿残废了的主子惧心可不少于从前,虽然这位面上总是淡淡的,可那手段,却令人忍不住颤抖,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了下来,还成为了秦楚两国公主的座上宾,没有一点儿能耐是不成的。 “不必管她。”殷无意懒懒地应了一声,转过身看着苏扶那拘谨恭敬的面庞。“苏扶,你跟着我很久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楚都吗?” “是为了国仇家恨?”苏扶回答道,他知道殷无意的身份,在二十几年前,殷氏并没有被诸侯国的兵马灭尽,至少,逃开的便有天子早些年便与人私奔的长公主,而她所生下的女儿,便是殷无意。做为殷王室最后的血脉,那些蠢蠢欲动的想要复国,亦或是借着这理由想要夺得天下的人,无不对她趋之若鹜。可最后,这些人要不是彻底地降服,便是化作天门山脚的一抔黄土。 “苏扶,说出你心里真正所想的,不要敷衍我。”殷无意的声音冷下来些许。 “是……为了宣城殿下?”苏扶顿了顿,最后才说出了心中的念头,有一段尘封的往事,他只知道些许,然而他也明白,那一切之于殷无意,是多么的重要。在很久以前,他以为殷无意最在乎的人当属秦三公主,后来才知道是大错特错。 殷无意沉默了,眼神从苏扶的身上挪开,滑动着轮椅,捏起了一瓣花凑在了鼻尖,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上泛起了笑容,说道:“苏扶,你回天门山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会同你们联系的。” “是。”对于殷无意的吩咐,苏扶永远只有肯定的应答声。 消失的苏扶就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般,殷无意瞧了瞧自己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红,怕是被那花瓣沾染的。缓慢地挪动着轮椅,沿着青石小路。夕阳的光芒铺满了这路径,平添了几分昏黄之色。这园子里初始时候是寂静的,只是在一群人走过来时候,忽然地热闹了起来。已经到了凉亭边,殷无意停下了动作,微仰着头看着那不远处一脸骄纵之色的绿衣女子。 “这是楚相封凛家的嫡女。”耳旁忽然出现了一道声音,一个白衣女子一个翻身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了下来,她的手中提着一个酒壶,散发着醇厚的香味。眸光水漾有些迷蒙,俊秀的面庞微红,应是被酒意渲染的。“一个大臣的千金自然不怎么样,可这封敏可是宣城公主心爱之人,这在书院里,或者说在这楚国,宣城公主才是天,谁敢得罪那位殿下宠爱的人呢。” 见殷无意没有答话,那人无趣地撇了撇嘴,灌了一口酒,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从那天门山上来的吗?对这隐秘之事应当不晓得才对,怎么听闻宣城殿下跟那位的事情,你一点也不惊讶?”低头瞧了瞧那一地的落叶,耳畔的风似乎多了一股子劲道,女子轻声一笑:“看来你也不像表面中那么淡然呀。说起那位殿下,你在乎了,不是么?” “你是谁?”殷无意冷声问道。 “我嘛……自然是……”还没有等白衣女子回答,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怒气沉沉的吼叫。 “封镜!你又跑这里喝酒!要是被夫子知道了,你这不是丢我封家的脸吗!”尖利的夹带着怒气的声音是从那个绿衣女子口中传出来的,此时此刻她的面容有些狰狞,抛下了尾随在身后的人,提着裙角快步地朝着这边跑来。她的眸子里面喷着切切实实的火气,甚至还夹带着一丝鄙夷与嫌恶。 “虽然我姓封,可我不是封家人呢。”封镜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笑睨着那赶过来的女子,手中微微有所动作。至少在殷无意眼中,她看到了封镜手中一颗小石子弹射出去打在了封敏的膝盖上,然而这可怜的绿衣女子便猛地扑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呼喊。 到底是娇弱的女子,跌在了地上,眸子瞬间染红。那些个尾随着她的官家小姐,赶忙过来将她扶起,面上神情怪异,想要发笑却始终不敢出声来。封镜瞧着她的模样,有些恶劣的摸了摸下巴,踉跄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道:“沧蓝夫子和殿下一起出去了呢?封敏你要向谁告状?” “是吗?”一声轻飘飘的话语传来,回头一看,一道水蓝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不知道有多久了。风吹动那人的长发,看不清楚面容。听到了这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怔愣住,尤其是那叫做封镜的女子。就像是一阵风掠过,人已经消失不见,唯有空气中酝酿着的酒气昭示着曾经有人来过。 “喂,你是谁!”那蓝衣女子没有走过来的迹象。封敏从地上起来,衣裳仍旧沾染了些许尘土,又想到了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这回事,面色涨的通红。自己身边的姐妹们不好斥责,那始终坐在那里,面上云淡风轻的殷无意,倒是成了她的发泄口。轻蔑一笑,她走向前,“原来是个瘸子呀?呵呵,这宣城书院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进的。” 眉头微微的皱了皱,殷无意抬眼望着封敏,看着一个粉衣女子伏在她的耳旁说着什么,依照殷无意的耳力,自然能够听得清楚。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并不想同这娇蛮的人儿多纠缠,转动着轮子便准备离去。只是木轮椅猛地被人拉住,手磨过了那粗糙的轮子,殷无意眸子里终于泛上了一抹杀气。 “你以为殿下抱过你又怎么样,不过是个瘸子而已。这么傲气做给谁看?”封敏面上有嫉恨,也有鄙夷,话锋尖锐刺人。 “今儿个此处怎么如此热闹?”脚步声合着那一声含着笑意声调传到了众人的耳朵,在场的人跪了一地,除了封敏面上浮着喜色,朝着那人扑去。楚非欢的眼神很冷淡的扫视着封敏的全身上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当,封敏面上微红呐呐一笑,最后只是抓住她的袖子,得意的带着挑衅的望了殷无意一眼。 “敏儿是跌倒了吗?衣上这么多的脏物。”楚非欢含笑问道,目光却是直直的落在面容疏淡的殷无意身上。 “她推得我。”封敏有些委屈,那睁大的眸子里瞬间就蕴含着水光。她的手指指向了殷无意,扁着嘴说道。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 “哦?是吗?”刻意拉长的语调。 “是的,殿下,不信你问她们。”恶狠狠地瞪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转望向楚非欢的眸子又盛满了水泽,扁着小嘴,微红的脸,泫然欲泣,可真是令人怜惜。跪在地上的人脑袋压得低低的,不敢应声。楚非欢也不在意,将自己的袖子从封敏的手中抽出,又皱着眉轻拂了几下,走向了殷无意,将她一把横抱在了怀中。走了几步到封敏的面前,道,“敏儿,殷姑娘是客人,你让着她些。” ☆、003 殷无意双手勾着楚非欢的脖颈,眸子里面是明晃晃的水光。她微撇着头,一缕发丝垂在了楚非欢的唇边,而那人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吹拂开来。余晖落在她们的身上,在那青石小径身影被拉长,跪在地上的人,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目送着那道身影的离去。只有封敏站立在一边,咬紧了下唇,脑中不断回荡着楚非欢的那句话语。 “你似乎很习惯我的怀抱。”楚非欢在即将到达厢房时候,忽地停下了脚步,拐了一个弯,却是走往她在宣城书院里面的住处。“我以为,像你这样子的人,是不会喜欢别人的碰触的。” “我对其他的侍儿怀抱也一样习惯。”殷无意淡淡地说道。或许以前是不喜欢别人的靠近,可是如今能有选择的余地么?目光微微下垂,落到的是自己双腿之上,面上掀起了一分自嘲之意。多年之前,她也曾依偎在某个人怀里,却不是因为双腿已经残废。现在的她啊,就算再强势独立,也不过是要依靠别人的帮助而生活呢。 “殷姑娘这是将本宫与那些侍儿相提并论么?”眸子里头泛过了一丝冷光,掀起的唇角却是那虚假的笑意。楚非欢的面容,如同一把冷锐的剑。这位殿下,向来不是什么善茬,喃动的嘴唇像是一条毒蛇在吞吐着的信子。 “岂敢。”殷无意瞧了她一眼,环着她脖子的手微微地加紧了力道,口中吐出的是淡漠的回答声。顿了一顿,她又问道,“不知殿下要将我带往何处?” “殷姑娘何必来明知故问,这宣城书院,即便是不出门,姑娘怕是也熟悉得很了吧,你会不知道,这条路,是通往我的住处么?”经行处所见之人,纷纷跪在地上向楚非欢叩拜,而楚非欢则一字不多言,傲然走向目的地,那些怯怯懦懦的人,从来不在她的眼中。将殷无意放在了软椅上,她整个人也向下倾了几分,几乎要和她鼻尖相碰。 殷无意神色如常,而楚非欢却是流出了一抹笑容来。素白纤细的手指,将殷无意的一缕发丝缭绕了几圈,问道:“你不害怕吗?” “殿下虽然好女色,可我不觉得殿下你会对一个废人动有心思,再说了,我能往那一处躲呢。”面上缠绕着的是温热的呼吸,眼睫微微下垂,便可以看到楚非欢那几乎从衣襟内滑出的玉坠,心头猛地一颤,而面上依然维持着那副毫无表情的样貌。 楚非欢冷笑,猛地从殷无意身上撤了回去。天门山殷无意之名,早就闻名天下,这三年,都是传书交流,里面的一些计策,也确实是令楚非欢刮目相看。这般聪明的人,楚非欢势必要纳为己用的,可是这人身上谜团太多,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控,在殷无意身上,她始终没有卸下防备来。 “三年前,我就想问一个问题。”坐在了离殷无意的不远处,手中把玩着玉扳指,楚非欢幽幽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联系我?肯替我出谋划策?”是了,三年前,在楚国实力还不如秦国的时候,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军师来,楚非欢开始时候的确是疑心满满的,后来发现她的计策,对于楚国有利而无害,便放心的用了,如今,可终于将真人请下山来了。“你跟符蘅是师姐妹,你在秦宫也呆过很长的日子,你为什么帮助我?”这是楚非欢内心最为深刻的疑惑。 “如果我说是受人之托呢?”殷无意一笑。 “谁?” “这就恕我不能相告。” “我凭什么信你?”楚非欢挑眉。 “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你已经听从了我那么多的计策,现在还来怀疑我,会不会晚了一些?与秦国二分天下不是你的目的,我晓得的,我会帮助你。”从开始,到最后,我永远都不会害你。后面的话头,殷无意则是默默地藏在了心里。 楚非欢的目光似乎具有一种穿透性,死死地盯着面容冷淡略有些苍白的女子,她面上最终绽出了一抹笑意:“你想要什么呢?我楚国能人辈出,你的双腿,我一定会请人帮你治好的。” 说来无欲无求,有谁能够相信呢?她最终还是不信吧。掩饰住了眸中的一缕涩然与黯淡,殷无意指尖攒紧,心中却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我忽然觉得你跟一个人很像。”楚非欢的视线一直每从殷无意的身上离开。厢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一旦沉默下来,便是连呼吸都可闻的静谧。需要一个声音来打破这片寂静。手抚了抚心口的那块玉坠,楚非欢盯着殷无意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迷茫来。大概是看久了出现了幻觉吧,摇了摇头,将那些杂念从心中驱逐,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啊,府中只有一份画像,烙下了侧影,每每念及,倒是升上了一股子怅然来。 殷无意是没有回答的,就连楚非欢都觉得自己说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显得可笑至极。 楚非欢的野心如同符蘅的一样,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这敌对的双方目的出奇的一致。殷无意低垂着眉眼,幽深的眸子就像是一股子寒潭,清冽而深不可测。看着楚非欢狭长的眉目,思绪不由的跳到了符蘅的身上去。还记得在师门里的日子,符蘅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娴静淑雅的女子,可是到了秦宫之后,却一举卸下所有的伪装,杀伐果断,排除异己,稳稳地掌握了秦国的政局。作为师姐,符蘅对自己真的很好呢,可是这不是无缘无故的,这背后夹带着的目的与功利,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发冷。有些事情,像是沉浸在了深渊里头,不去触碰,却不能代表着早已经遗忘。 “你在想什么?”下巴猛然被人捏住,有一缕痛意传来,眸光最终凝聚成一点,落在了楚非欢那带着些许不悦的面庞上。等到了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完完全全的盛满了自己的倒影,楚非欢才满意的松开了手。 “听闻宣城殿下是礼贤下士的,可是据我亲身体验,可真是粗暴地很。”转动着眸子,嘴角是一缕无所谓的笑意,不用看也晓得自己的下巴已然被捏得发红。殷无意的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却不能说明她的心里也是那么的平淡无谓,这么多年,若是连表面伪装都做不足,那也真是白活了。 楚非欢只是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并没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 有答话。看着殷无意那空茫的无依的目光,她不知怎地心头翻涌着莫名的情绪来。这个人的目光看似落在她身上,实际上是透过她看往更远处去,楚非欢将这股子冲动硬是归咎于自己并不喜欢别人的无视。 “之所以同秦国签订那份盟约,是因为楚国的朝政不稳定。”楚非欢缓缓地开口说道,“当今楚王是我亲弟,可是他坐上这个位置,不服的人可真不少,我费了许多心思才将他们压下,只是最近,又有冒出来的苗头,如今外患未除,内忧若是出现,我楚国王业会一夕崩塌。” “你想怎么做?” “楚国官员任命以宗法为基础,代代相传,尽管近些年我提拔了不少的新人入朝,可是那些大家族,还是根基扎得深,那些士族子弟可是良莠不齐。为了后世稳定,必须将这一制度彻底废除了。” ☆、004 楚王如同傀儡,在楚国朝堂中,一敬宣城公主,二敬相国封凛。封家是大家族,在楚国还作为诸侯国时候,便世代掌握楚国的朝政大权,就算是先王楚离在世时候,对封凛可是礼让三分。这一任的楚相封凛膝下无子,只有几个女儿。他最心疼的女儿封敏同宣城公主关系密切,对于封家,楚非欢可谓是纵容至极。 宣城书院,只是楚非欢不想把人带回公主府而搁置暂住的一个地方。同书院里的子弟还有夫子都不同,殷无意的生活可谓是闲雅,却也是无趣至极。一片片碧绿的竹叶在空中飘扬,裹挟着气劲,在竹竿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鸟儿从林子里头扑腾着翅膀,仓皇的飞起。窸窸窣窣的风声,在一下子忽然的安静下来。在这竹林院落里,只剩下琴声悠扬。 “连鸟儿都被惊走了,殷姑娘你果然不如表面上那份平静。”含着调笑的声音响起,殷无意眸子一沉,手中琴弦拨动,一片竹叶如同飞刃朝着声音来源之处去。“碰——”的一声响,是坛子碎裂的声音,酒香在这院落里头蔓延开来,摇晃着身形的白衣女子,落到了殷无意的面前,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 “封镜。”从殷无意的唇中吐出了这个名字来。 “没想到你竟然记得我呀。”就连呼吸中都是酒气,封镜的衣衫上有些湿,方才那片竹叶袭来,酒坛子碎裂了沾染上去的,倒是可惜这坛子美酒了。她慵懒的坐在殷无意对面的石桌上,手撑着下巴,朦朦胧胧的望着她。“你弹得是《天门谣》吧?别妄想否认,我曾经见过画像,有弹起此琴曲的各个姿势。” “是又如何,我从天门山上下来,会这个也是寻常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殷无意漠然说道。 “总是这么无趣。”封镜撇撇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眸子终于睁开了,里面流出的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光芒。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她的视线从殷无意的脸上,又缓缓落到了她的腿上。在殷无意还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时候,封镜已经先行一步,扣住了殷无意的手腕,搭在了她的脉上。原本看着醉醺醺的人,此时倒是稳当清醒了。 “你的双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封镜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惊奇来。殷无意的周身此时已经布满了杀意,封镜却是恍若未觉一般,将刚才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补全,“几种毒素在体内,用双腿残废来换得活命的机会,确实是值得的。” 殷无意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指缝间似乎有暗芒闪烁。封镜不在意的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压住了她的手,继续说道:“这毒也不是无药可解,传说中黑山深渊长着一株雪灵草可解百毒。不过——”顿了顿话头一转,“据我所知,那唯一一株雪灵草,已经在三年前被殿下服下。”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杀意逐渐的消弭,殷无意冷哼一声,望着封镜。 “那是自然,我封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封镜微微一仰头,眉峰上挑,面上流出了几分自傲,大言不惭的说道。 “难怪你的相国爹不介意你乃女流之身,看重你,想要拉拢你。”殷无意冷冷淡淡地说道。 “呵呵,我和封凛那老东西没什么关系。”说到了封家,封镜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似乎有一些恨意。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封镜拢了拢发丝,笑道,“只不过,有些事情就连我也无法知晓。你到底是谁?你和宣城殿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和殿下,不过是才相见的陌生人罢了。”眯着眼,殷无意神情淡然,而话语却是悠长,似乎还夹杂着轻悠悠的叹息声。 “得了吧,我瞧你说起殿下来,眸子里的神采就算掩饰也藏不住。”殷无意确实是没有什么神情的,可是封镜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看到什么都如雾里观花一般真切不得,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却引得殷无意下意识做了个掩饰的动作。先是轻笑声,转而放大,不似那些汉子的粗犷,却也不如那些小娇娘一般如莺鸣。 殷无意面上透露出了几丝懊恼,又有几分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这个大笑着的醉鬼。神情一变再变,殷无意最后问道:“你想怎样?” “我吗?”指了指自己,封镜止住笑,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目光灼灼地望着殷无意,喃了喃唇,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同你交个朋友罢了。” “……”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封镜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你刚才打碎了我一坛酒,是不是该赔偿我了?” “我不喝酒,也没有藏酒。”殷无意回答道。 眸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你没有,可是殿下那里可藏着不少好酒,你问殿下取些,她不会不给的。” “你为何不自己去?”疑惑的望了封镜一眼,能这样在书院里头欺负封敏的,想来同宣城殿下的关系是不错的。这封镜虽然是封家人,可看现状并不同封凛关系密切,楚非欢待她好定然不仅仅是因为忌惮着封家。 “你猜的没错,我跟殿下私交甚厚,可因为夫子,殿下也不肯给我酒。”封镜一摊手,显得很是无奈。 “……”这夫子说的是沧蓝吧,殷无意的目光开始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你这么看我为何?”被殷无意的目光定的有些奇怪,封镜打了个颤,不满的出声道。 “夫子是沧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沧蓝原本是殿下身边的女史,现在是宣城书院的夫子,我哪能起什么坏心思呢。”殷无意还没说什么,封镜便招了出来,只是她面上的那副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自己口中所说的那般。 “对了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就再同你说一件事情吧,是关于殿下的。”封镜对着殷无意那不信任的目光,依然是坦然一笑,“其实关于这件事情有好多传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 言,楚都里的人都知晓。在三年前吧,秦国与我楚国还是在打仗,殿下亲自领兵到南淮河那边的。本来我军形势比不得秦国的,丢失了好多座城池,就连殿下也受了重伤失去了踪迹。” “然后呢?” “然后殿下回来了,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美丽的蒙面女子,谁也没见过那女子的样貌,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那女子啊在军中可是个神话一般的消息,殿下好女色,在军中早已经是公开的事情,在大家都以为殿下会跟那女子在一起时候,女子又消失了。后来殿下带兵回到了濮城,就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大家初时还会提起,后来也逐渐的不说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殿下,谁都不晓得,或许现在,就连殿下都不知道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殷无意,“还有其他的巧合太多,你说是不是?” “我又怎么会知道。”殷无意抿着唇,浅淡的一笑,说道。 “殿下府中剩有一副那个女子的侧影画像,你有机会可以去看一看。” “看画像同封敏很像,可是我觉得那风姿,不是封敏能够展现出来的。而且,封敏怎么会《天门谣》呢?”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殷无意抿着唇,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这个故事换十坛老酒,你欠我,可是很多了哦。”封镜一笑,挥了挥手,还有一句极轻的呢喃消散在风中。“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殿下的。” ☆、005 封镜这个人可真是神出鬼没,只是她似乎一日都离不开酒,走到哪儿周身都缠绕着一股清冽的醇厚的酒香。殷无意的日子本该是无聊的,可是因为封镜,倒是多了几分乐趣来。醉醺醺的人儿,口中不断吐出的话语,却是比麻雀还是聒噪。 “其实你不用一直跟我说殿下的事情的。”殷无意揉了揉眉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封镜在她耳旁说了很久了,从楚非欢的孩提时候说起,各种街旁小巷里面的传言都来上一遍,那些个知名的或者不知名被宣城宠爱的女人,更是她话头里面的重中之重。 “你也嫌我烦了吗。”封镜故意扁了扁嘴,装成很委屈的样子。 “没有。”殷无意手一顿,无奈地说道。 “那我继续说了。”封镜一鼓掌,努力的睁大她那被酒气熏然的眸子,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刚才说到哪儿了呢……罢了,就说说殿下现在的事情吧。最近殿下很少出现在宣城书院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跟你说,朝堂里面的有些臣子真是飞扬跋扈,不把咱殿下放在眼里,尤其是那太尉李昊,同样是百年世家,相国都晓得不吭声,他倒是大胆,明着向楚王提出要求,让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来继任。” “我跟你说呀,我们殿下想要废除这个很久了,聪明人都晓得噤声,就这李昊在朝堂之上和殿下呛声,还搬出什么古法来。依我看……”还没有说完,话头就猛然被人打断了。 从竹林小径里面缓步而来的是一个蓝衣女子,眉目娴静淡然。殷无意早听说沧蓝之名,之前只是在花园里头匆匆瞥一眼大致身形,直到现在才看清来人的样貌。说来也是奇怪,沧蓝一到,封镜就像是个乖巧的学生一般,就连那爱惨了的酒壶也硬塞到了殷无意的手中,就想要掩饰住自己的罪行。 影落池中,波惊容之如画;步来帘下,春讶花之不芳。见了沧蓝的面容,殷无意的脑子里不由的浮现这么一句话来。沧蓝走来,只是向着殷无意点头示意,之后的目光全然落在了封镜的身上。 “我可没喝酒,是无意她喝的。”什么叫做不打自招,大概就是封镜这幅模样。瞧她面上那无辜的神色,可奈何微醺的面容上,浮起了红意,水光弥漫的眸子里,无不在昭示她的醉态。站起身手一指殷无意,未防脚下未稳,险些跌倒也。 沧蓝扶住了封镜,面上浮现起一丝淡然的笑意,素白的手滑向了封镜红润的面庞,看着那她那享受的眸子,面色猛地沉了下来,手捏着封镜面上的肉,旋动着,直到那嗷嗷的痛喊声响起。“当我是眼瞎的不成,除了你封镜,谁还会是那醉鬼的样子。”几乎是贴着封镜的耳朵,沧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原来为是个静女,实际上是为悍妇?殷无意心头涌入了一股子奇怪的感觉。 “夫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饮酒了。”耷拉着脑袋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犬一般,封镜揉了揉自己脸上那明显发红的一块,口中的话顺溜的说出,内心却不住地在腹诽着沧蓝。 深知封镜秉性的沧蓝哪里会相信她的这般话语,抚了抚衣袖,她眉头皱了皱,说道:“去帮我从德芳斋带点糕点回来。” “是,夫子。”封镜一板一眼的回答道,看到沧蓝满意地点头离开,又暗自的嘟囔几声。 “你喜欢沧蓝。”殷无意肯定地说道。 “可是她不喜欢我。”哎哎地叹了一口气,封镜道。 “那可未必。” “你看岔眼了,我可是被她拒绝过,一颗芳心被风雨无情践踏。” “被拒绝了你还和她这么亲昵?” “就是因为被拒绝了,我才要跟努力的向她靠近呀。”封镜明明白白的坦言了自己的心思,见到了殷无意陷入了沉思,她手搭上了椅子,兴致昂扬的说道,“反正都要出去一趟,不如一起?我带你去见见濮城的盛况。” “这主意倒也不错。” 在这楚都濮城有一条巷访,名曰御街,从宣城书院出来,拐过了一道宣德门,就是了。这大约是濮城街巷最热闹处,这条街约阔二百余步,两边都是御廊,各自立着黑漆的杈子,在路的中央又安放着朱漆杈子两行,在那中心的就是御道,明令禁止车马通行。杈子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种植着莲荷,近岸植桃李梨杏,花色相间。 “濮城倒也是热闹。”殷无意眸子向四面观望着,当街叫卖声,或是水饭、爊肉、干脯,又有煎羊、白肠、鲊脯、黎冻鱼头一类。她近三年一直呆在天门山上,在之前秦都咸京呆着的时候,正处战乱戒备森严,百姓们几乎不怎么出门来。 “这一切可都多亏了殿下。”封镜看着面色迷醉,眼神倒是清醒许多,因为殷无意腿脚不便,她得推着轮椅前行,因为酒壶被别在了腰间,这一路来,闻到的清冽酒香,倒也真真忍了下来。“沧蓝说的糕点我们晚些再买,我带你去个地方。”眨了眨眼,封镜有些兴奋地说道。 殷无意低头不语,抿着唇任由封镜推着她在人群里头穿梭,直到了一家酒店前,名作“东胜楼”。在门首用枋木还有各色的花札缚成了高大的彩楼,门面窗户上都装饰着红绿之物。走到了店门中,大约五十步,才到达主廊。南北天井两廊,有小阁儿。大红色的彩灯,上下映衬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 ,浓妆艳抹的丽人聚集在主廊之上,等着酒客的召唤。“楚国的达官贵人可真会享受。”殷无意口中叹了一声,倒不知是赞还是讽。 “我来可不是喝酒享受的。”封镜摸着下巴回答道,一抬手,招来了酒楼里头的伙计,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赏了些许银子,便见那伙计喜笑颜开的点头哈腰跑开了。对上了殷无意疑惑的眼神,封镜继续说道,“我其实是来找一个人。” “主廊上那些儿?”殷无意问道。 “可不是那些莺莺燕燕可比的,我找的可是这楼里的头牌琼青,她根本不需要站在廊上等着人呼唤,人家可是有专门的小阁楼坐着,非达官贵人不予见面的。” “原来你是封大贵人呀。”殷无意弯着眉眼,调笑道。 “非也,我虽然同宣城殿下熟识,但我仍旧是一介布衣也。我同琼青结识是因为一味药,这楼里以前的头牌可不是琼青,我给了琼青一些东西,她让原来的那位服下了,虽然肤光发腻,眉目韶秀,可是两腋之下有气,熏蒸满座,久而久之,便无人寻她,而琼青适时出现,顶了她的位置。”赶忙摆摆手,封镜皱着眉,似乎很是不喜同那些达官贵人并为一谈。 “这样呀……”殷无意的尾音拖得老长。 “其实这次是为了殿下来的,那太尉的儿子可是迷恋琼青的很。”封镜坦白道。 ☆、006 那位小伙计很快就从拥挤的人群中出来了,弯着腰,手一挥在前头引路。殷无意原想着那琼青会亲来迎接,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封镜倒是见惯不惯,勾着笑,随着那伙计穿过了主廊,向着里头的一条小石径走去。 这酒楼的后院里,杂种着花草树木,间以假山层石堆叠,比起前堂的热闹,这儿只有少数几个人行走,倒是冷僻得很。这儿是后厢房了,主廊上那些女儿多居住在此,或几人一间,也只有琼青的待遇算是极好,还被分配了几个侍儿,独居一处。 小伙计在门口唤了一声,得到了应答,便动手推开了虚掩的门,请这两位客人进入,他自己则是一溜烟的跑向了前堂忙活去也。几扇山水屏风阻隔,绰约的人影在小阁间。房中郁郁有香气弥漫,走到了后头,便看见大小几个宣炉,慢火隔纱,不见烟气弥漫,在身置于这阁中,就如同风过伽楠之味。 “封姑娘。”榻上敛衣而卧的人,见有人走入,才缓缓的起身。目光在殷无意的身上停留少许,有些些的讶异,但很快便掩饰住了。她与封镜相熟,自然知晓封镜是爱酒成痴的。走动了几步,想要唤人取些美酒来,却被封镜摇手拒绝了。 “我今日不饮酒。”封镜说道,指了指殷无意,“她是殿下的人,你唤她殷姑娘便可。此次来,我也不久留。殿下虽然没有说,但很多事情,需要我们这些人来替她谋划,不是么?”勾起的唇角,有几丝精明的笑意,像是打暗语一样。见琼青低头沉吟不语,封镜手撩到了那轻纱,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这‘蓬莱香’是李宗嗣送来的吧?” 这李宗嗣可是太尉李昊的嫡长子,以后太尉府的一切都是由着他继承的,这个人没有什么大才,斗鸡走马倒是能手,京中纨绔子弟便是学他的作态。仗着自家老爹的权势,在宫中担了个卫士令的职务。游戏花丛,往来于秦楼楚馆之中,这李宗嗣对琼青极为迷恋,琼青能有这地位,也要算上他的几分功劳。 “是啊,他说要为我赎身。”琼青抿唇一笑。 “你随着他去吧,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几分好处的。”李昊为人多疑,可谁让他儿子不成器,经不得诱惑,沉浸在了温柔乡中,早已经云里雾里,太尉府中什么事情都被他抖了出去。两人谈话间,忽然有下人来报了,正说到李宗嗣之事,他的人也已经来临。封镜细细的叮嘱了一些事项,便从侧门出去,省得和李宗嗣撞面。 “这琼青不是殿下的人吧?”殷无意开口问道,在那小阁里,她仔细地观察着琼青的神情,提到了宣城殿下,却不见有几分服帖与敬意,她的眸光略略有些闪烁的,应该是心底也打着自己的念头。 “确实,因而也不敢让她干什么大事情,诱惑李宗嗣,她自己便有富贵荣华加身,殿下也没有在她那儿要求做些什么,威胁不到生命安全,还许以重金,这种事情,她自然是愿意做的。”风景回答道。 她们两人从宣城书院出来时候便已经是晌午,在御街上转悠了几圈,又去酒楼里头寻人,费了不少的时间。等回到了宣城书院时候,看了眼天色,便已经快到了黄昏时刻也。路上的人已经不似来时的多了,晚风吹拂着树木的枝条,几只鸟儿被惊起,飞向了天空,但很快又会返回巢中。殷无意微微仰着头,神思已经不知道飞往哪一处,猛地听到了封镜诶呀一声起,惊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吓我?”殷无意皱着眉问道。 “我忘了沧蓝夫子的糕点了。”封镜苦着脸,要是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指不定沧蓝会怎么折腾她。殷无意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便看见封镜那带着歉疚的笑容,“已经到了书院了,这路,你应该熟悉吧,麻烦你自己回去了,我先走了。”也不待殷无意应声,便一个翻身,踏着轻功飞檐走壁而去,可见她内心是有多么的焦急。 看了那近在眼前的木门,殷无意垂下头,眉峰微拢。她自己回去倒也没有什么大碍,这是这双腿啊,到底有些不便,封镜那日所说的话都记在心头,其实没有那雪灵草,还有一种方法能够医好这双腿来,只是啊……想的越多,神情越是阴沉。猛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不远处几个学子聚集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似乎想要靠近,却又没有那个胆色。 这宣城书院里头,除了封镜,殷无意几乎不同任何人往来,那楚非欢偶尔来到她的小院落里,竟然很少提及国事,说的都是一些弹琴煮茗一类的雅事。明明当初延请她下山,便是共商大计之名,现在她的心思,反而让人捉摸不透了。楚非欢不来,殷无意也万万不会主动前往的。 有几条纵横的小路,每一条都是能够通往自己所住的院落的。殷无意转了个方向,寻了最近也是最为幽僻的小道前行着。小路两旁都是矮小的花丛,偶尔有枝条伸入到了路中央来,手一拂,手背竟也划出了一道血痕来。是自己太为娇嫩还是这花枝过于锋锐呢?看了看掌中,有薄薄的一层茧,殷无意自嘲的笑了笑,也没再用手去拂开花枝了,袖子里携带着一股子气劲,只一扫,便如同大风吹过一般,花枝自动的往后仰去。 几声鸟儿的鸣叫,轮子在石阶上摩擦作响,停下来细听,还有风儿擦过花枝树木的声音。在脑海中是极为静谧的一片世界,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 只是那忽然响起的嘤咛之声,将这氛围打破了。殷无意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竖着耳朵屏住呼吸,那娇吟声反而越发的真切。耳根子处飞上了些许微红,想来是书院里某些野鸳鸯在这路旁的林子中作戏吧,手滚动着轮子,殷无意加快了动作,这场景也不是她想瞧见的。 “殿下,别!”一声似拒还迎的娇嗔响起,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劈入了殷无意的脑海。眸光猛地沉了下来,双拳紧握住。转头死死地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拍在了那枝拂开又弹回来的花枝上。咔嚓一声响,很细微的声音,可是在习武人的耳中,确实能够被无限放大的,何况是时时警惕着防卫着周边的宣城殿下。 “谁!”楚非欢的衣物还是服帖的在自己身上,倒是那封敏衣襟敞开,粉红色的兜儿都被掀起一些。见楚非欢停下了动作,她迷蒙的双眸里有些难耐之色,身体柔软如同蛇儿一般,缠上了楚非欢的身上,却不料被她猛然一推。 “殿下。”背后落到了地面上摩擦出的痛意,封敏的神思有些许的回转。她费尽心思勾引楚非欢,可不想是这般结果。低婉的声音,面上都是泫然欲泣的委屈。 “敏儿,你穿好衣服回去。”楚非欢低头瞧了封敏一眼,随意地说道。她的神思清明起来,抚了抚自己衣上的灰尘,一双凤眸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在某个方向停留了一瞬,唇角勾起了冷笑,踢起了一颗小石子,就往那边激射去。也不多加等待,便丢下了这边的封敏,朝着那一处急速的掠去。 ☆、007 殷无意手拨弄这轮椅朝前移动,而在这条幽静的前方。衣冠楚楚的宣城殿下分花拂柳而来,面容平静如湖水,像是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殷无意抬起头,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垂下了眉目。 “真巧,竟然在此处遇见你了。”楚非欢笑吟吟的说道。人已经到了殷无意的身侧,一只手搭在了椅背上,另一只手则抬起了殷无意那被划伤沁出了一道血痕的手背,凑到了唇边吮吸了一口。殷无意如同碰着什么脏东西一般,猛的抽了回去,楚非欢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这条路太过于幽僻,怎么这么不小心划伤了手?还是少走些这条路。” “殿下是怕我打扰了你的好事?”猛的抬眼撞进了楚非欢那略带诧异的眉眼里,殷无意开始懊恼自己没压住情绪,只是出口的话语便是再也收不回来了。像是掩饰一般,殷无意又说道,“这幕天席地的,到底还是不干净,素闻殿下爱洁,怕也是坊间误传了。” “没想到无意这么关心我,坊间传闻听得很多?”楚非欢悠然一笑,推着殷无意向前去,连那些个花枝儿都被她细心地拂开。 这些传闻都是封镜说的,还有的就是她自己所知的。只是时光蹉跎,变化着的人儿呢,同记忆中可真是截然不同了。她,她,还有师姐。 殷无意的沉默并没有减淡楚非欢说话的兴致。 “你撞破了我的好事,可想过要怎么补偿?”对于封敏谈不上多少喜爱,世间人所传的不过是她故意摆出来的作态。封敏的心思她晓得的,可是注定了无法回应。市坊中人都说她宣城是个风流的主,那封敏这回儿自己愿意投怀送抱,她也就乐得享受,却没料到只此一回,便被殷无意给瞧了过去。 “殿下大可以回去继续。”殷无意冷淡的回答道。 “我还是喜欢看你的侧脸,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楚非欢摇摇头,“以前书信往来,只有关于国事,倒是没猜到你口中说出的话,会是这般的不讨喜。” “殿下说话何尝不是夹枪带棍?”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你口口声声叫的殿下,可真听不出几分尊敬与畏惧来。这称呼我听着可是难受的很。”若是其他人这般说话,楚非欢早便让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了,偏偏是殷无意,让她生出了几分轻快的笑意来。 自从殷无意来到了宣城书院,自个儿确实是对她冷淡,也不常见上几面。没有见过的时候,只凭着那书信,对于她的计策赞叹的很。人一来,却是万千的疑窦浮上心头。楚非欢是不信任殷无意的,至少在此刻是。这便也是她极少找殷无意的原因。只是如此看来,岂不过会错过很多? “嗯哼。”殷无意只是冷哼一声,垂眸掩下一片黯然神色。 “罢了,我们谈谈正事吧。”折下了一朵蹭过来的花枝,楚非欢摊开了手,而零落的花瓣便洒在了那石径上。 入眼的是一片苍翠的竹林,到了殷无意居住的幽静的小院落。楚非欢对这儿熟悉得很,也等不上主人招待,自己便去寻了茶水泡开。殷无意一直是低着头的,手指敲在了扶手上,发出了些许笃笃的响声。 “你这小院里,真是冷寂,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那两个小丫头呢?”楚非欢漫不经心的说道。在这书院里除了杂役,基本没有服侍人的奴婢,那些个公子小姐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连夫子们,很多事情也是亲力亲为的,只是殷无意的状况可不同于他人。原本殷无意是住在后院的厢房里,可后来她非要挪腾到了这僻静的小院里头。楚非欢可是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是给这院里指过丫环的,也不晓得那两个小丫头跑哪儿耍去了。 “晚上她们自然会回来。”殷无意应声道。能够自己做的事情她绝对不想去麻烦别人,每每他人带着怜悯的眼神落在她的双腿上,都会让她心中郁结的气翻腾起来。不想在这种无趣的话题上深究,殷无意接过了楚非欢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说道,“殿下不是要谈正事么?” “你应该晓得我的心病是什么。”楚非欢一笑道。“在外臣里面最有权势的是相国封凛,不过他倒也是识趣。封凛膝下无子,封家的那些小宗,想要将一些旁系推上下任相国的位置,争着将自己的嫡子过继到封凛膝下,只是封凛却是不愿意。他倒是想要从自己的得意门生里面招个上门女婿来。” “女婿哪有兄弟侄儿辈的亲。”殷无意接过话头,“只怕是封家没落了,子侄辈无一人堪担当大任,若是让他们上位,封家百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吧。” “我倒是希望封凛从子侄辈里面推出人来,只可惜,老狐狸不愿意。封凛膝下有四女,另外两个已经出嫁。封敏因为同我的关系,京中无人敢对她起念头的,封凛也不好贸贸然的替封敏招亲,这封家的女儿只剩下封镜了。” “封镜可不会听封凛的吩咐,这封凛要么从子侄辈里挑选出一个人来,要么识相些不要阻挠我,或许可保他封家一脉。”楚非欢的话头带着狠意,有些大家族的存在对王权是个威胁,不彻底铲除了,如何能够心安。 “楚国国相向来只有一位,殿下可曾想过分置左右二相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8 ?”殷无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事情还需要契机。只是殿下如今最担忧的,可是太尉李昊?” “确实是那老匹夫。”楚非欢谈到了李昊时候是咬牙切齿的,“李昊仗着父王还在时候的军功目无尊上,显然不将我王放在眼中。李家的底蕴基业没有封家的那么厚实,奈何他的门生多担当要职,光禄卿,卫尉,甚至连执金吾都是他的手下。边防将士我不担心,可一旦外出征伐,楚王宫安危就难以预测了。”在这乱世中,兵权可谓是重要至极的。楚非欢能立稳于朝堂之上,不是因为她是楚王的长姊,更是因为她手中掌握着楚国大半的兵马实权。 “李昊那老匹夫要是造反,我手中的兵马确实可以镇压下,可是难保秦国不会趁虚而入,这件事情便成了难事,届时别说一统天下,就连我楚国会不会被吞并了,都是个问题。李昊就是猜透了这一点,知晓我不会动他,才敢这样公然在朝堂上叫板。” “外患未平,内忧迭起,楚国的确是处于一个不利的位置。”殷无意的眉头也开始锁紧。“李昊的儿子是叫李宗嗣吧?李昊想让他坐上太尉的位置,你便由他去吧。” “就李宗嗣那猪一般的脑袋,能看得懂什么军政大事?只怕他坐上了那位置,我楚军北卫全成了蹴鞠场也。”楚非欢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再说了李昊那老匹夫怎么肯放权?只怕是很多事情还是被他抓在手中,李宗嗣只是混个名头,是他李家人就好。” “李宗嗣无能岂不更好?随随便便就能寻个罪名去。”殷无意摇头,“我知道你担忧的是什么,军国大事不同于儿戏。李昊敢提出这要求,你为何不趁机另择条件来?分置左右二相可缓一缓,倒是在武职中可增设别的名头来。李宗嗣那混样儿大家都瞧在眼里,李昊既然退下了太尉一职,明面上便不能干涉这些事务了。楚王另设一职来辅佐太尉行事,百官怕是不会拒绝的。” “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楚非欢脑子中在思索殷无意话语的可行性,良久,才叹了一声,回答道。 眉目间的张扬与意气收敛,最终归于一种空寂。一个话题终了,两个之间陷入了诡谲的沉默之中。直到了楚非欢抬头发现殷无意的眼神,里面写满了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心中一下子便不舒坦起来。她自己不舒坦,也不由得殷无意好过,走动了几步,弯下腰,贴近了殷无意,撩起她的发丝轻嗅。 “正事谈完了,我们来聊一些私事吧?” “我不觉得和殿下有什么私人牵扯。”殷无意实在是痛恨楚非欢那流出来的轻佻。 “我的手下截获了一封信,来自咸京的。”楚非欢狡诈一笑,身体离远了一些,殷无意眸子里流出了讶异与紧张她尽收入眼底。 “是符蘅寄来的,无意啊无意,你这可是通敌?”只听得楚非欢又落下了这么一句话。 ☆、008 朱窗半开着,屋外的风钻进来,吹动着帐幔。炉香飘飘渺渺的升起。很长时间的静谧,在楚非欢以为殷无意不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缓慢地抬起头,掀了掀眼皮望着楚非欢,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殿下不是说,聊一些私事么?怎么当得通敌的罪名?” “呵呵。”楚非欢只是闻言淡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殷无意一眼。符蘅的那封信她本来随身带着的,如今看来可以物归原主了。信笺轻飘飘的落在了案几上,她一挥袖,转身大步地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头,让殷无意有些怔愣。 “不管你喜不喜,日后我定然会多番叨扰了。” 私事?亦或是公事耶?殷无意没有心思多想,眸光转回来时候,便落在了那份被折叠过的信笺里头,要说楚非欢没有看过,她是万万不信的。捏起信笺的一角,似乎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拆开来。符蘅已经得到她前往楚都的消息了,这不奇怪,天门山上就有符蘅派来的人,美其名曰保护者。信里多有责备意,还有传达了她的思念。殷无意扫了一眼,面上浮起的又是那抹嘲讽的笑意。 楚王宫檀香殿,题头上用檀香雕刻着螭形,螭头朝外,口中衔着一颗宝珠,下面垂着的小珠则是用五色的□□丝贯穿。两边的柱子上霞沙雕成狻猊的样貌,张牙舞爪,就像是能动作一般。琉璃瓦流光掠动,同天空一个颜色。殿内,壁上皆染朱砂,颜色比胭脂更艳。殿上设置水晶帘,石阶上雕琢着龟背的纹理,穷极豪奢。 楚非欢每次进入这殿中,眉毛都忍不住跳上几跳,偏偏楚王洛,爱煞了这座宫殿,恨不得整日的浸淫在此。楚非欢到的时候,里头不止是楚洛,还有逍遥侯楚临。这楚临是先王的幺弟,年纪只比楚非欢大上几岁,在宗室中无欲无求,一心扑往诗词歌赋,倒是能和楚洛玩得到一起去。也正是因为这,楚王宗室近亲里,就他一人还逍遥自在的活着。 “阿姊,你也来了?你快来看这幅画。”楚洛一抬头便看见楚非欢站立在殿门口,她的两侧那些个宫女都噤声跪在地上。 楚非欢环视四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来感叹她楚家男儿不如女子来的威严,早已经晚了。那些阴煞的有野心的早就被先王铲除个干干净净,留下的这两个文弱书生,只爱风花雪月。楚临见到了楚非欢只是点点头,转而就一心瞧着楚洛寻来的那幅画细细钻研。倒是年轻的楚王,十五岁的面容上,还残留着点点稚气,他面上堆满了笑,一心想把自己所得的宝物给自家阿姊瞧一瞧,像是献宝一样。 “王上,关于太尉……” 楚非欢还没有说完,楚临就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笑说道:“阿姊,这些政事孤也是不懂的,太傅整天唧唧喳喳的,什么为君之道啊,实在是腻烦的紧,阿姊你就别提这事头儿来了。王印孤已经派人送到了公主府上,该如何决断全凭阿姊来。” 楚非欢喃了喃唇,内心浮上了一抹担忧。这样的结果正在她的预料之内,只是楚王已经十五岁了,总归要自己亲政的,这般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就算她打下了天下,楚洛这个样貌,也不一定能守得住。辅佐楚洛,这比自己当个楚王还累。当初楚离确实有把她推上王位的打算,只是后来不了了之。楚非欢没有野心么?这绝对是不可能的,然而她的野心只针对于秦国,只想要扩张楚国的领土。 “虽说神韵气力,不比前贤,然而精微谨细,有过往哲。王叔你怎么看?”楚洛开口了,却是对着那个一直低着头撑着下巴沉默不语的逍遥侯说的。 “诚然,赋彩制形,皆创新意。”楚临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同濮城众多士子结交往来,最后还是这个侄儿更为会心。 楚非欢对他们的话题全然没有兴趣,况且这两人要是讨论起来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9 ,定然是没日没夜的。摇了摇头,最后转身离开了这殿中。指望他们那日开窍通晓政事,倒不如自己回府多看几份折子来的现实。 公主府距离皇城并不远,楚非欢也不坐轿子,倒是自己悠悠然的走在路上。穿行在了一条无人的窄巷里,她猛然定住了脚步。细碎的风声里头,裹挟着杀气。一柄飞刀迅如闪电,直直地奔向楚非欢的胸口而来。真气凝于右手之上,挟着袖子猛地朝后一挥,那柄飞刀没入了墙角的一个破篓子里,楚非欢就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继续向前走去,而那一缕杀气忽的消失不见,这一回倒像是个试探。 楚非欢主政,手底下的大臣们起起落落,想要她命的人有很多,如果没有一身本领,她又哪来的胆色独身一人行走在街上。这回的刺客是谁?从哪儿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想去深究,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已经算不得重要了。 才回到了府中,便瞧见了一个小丫环跌跌撞撞地跑上来,猛然撞入了楚非欢的怀中。那丫环抬头一看,正对上楚非欢那含笑的眉眼,面上顿时覆满了羞涩的红晕。挣扎着从楚非欢的怀中出来,她跪在地上,心还是怦怦的跳动着。 “奴婢该死,冲撞了殿下。”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楚非欢瞧着她素净的面容上满是飞霞,眸中浮上了一些笑意,曲下身,手挑着她的下巴,温和地问道。 “奴婢叫芸香。”殿下生得可真好看啊,心中这般念想。这小丫环面色更为红润,想要避开楚非欢那探究性的眼神,奈何下巴被她掌控着,挣脱不得。 “好了,芸香,本宫记住了,你起身吧,说说何事那么匆忙。”楚非欢松开了手,拢了拢袖子,说道。 芸香被楚非欢这么一提点,总算是想起正事来了。她这般莽撞是为了去找府中的云霏姑姑通报进贼这件事。“府里头进了一个小贼,不过我们已经将她捉拿住了,就在后堂。” “哦?小贼?带本宫去瞧一瞧,到底是哪家的贼人,敢偷到我府中来。”楚非欢笑眯眯地说道。能入公主府还被丫鬟们抓住的贼人,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才一脚踏入,便闻到了些许的酒气,楚非欢有些好笑地看着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封镜,府里的一些个丫鬟正警惕地望着她。见到了楚非欢来,才收回那种防备的眼神,躬身朝楚非欢道了个万福。 “你们都下去吧,这‘贼人’本宫来审问。”楚非欢朝着她们吩咐道。 “殿下,你还要看多久。”那些丫鬟都走了好久了,这位殿下倒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啜着香茗。 “封镜啊封镜,胆子真大,竟然偷到了公主府上来了。”楚非欢放下了茶盏,终于走过去给封镜松了绑,瞧着她那醉意朦胧的模样,摇摇头叹了几声道。 “我是来拿属于我的酒。”逐渐清醒过来的封镜,脑子可不迷糊,这话说来很是理直气壮。 “嗯?我几时欠你酒了?这话怎么说?” “是无意欠我的几坛好酒,我想点下不会连几坛酒都舍不得给无意吧,我这不是替她先来取了么。”封镜回答道。 “罢了,你要喝多少酒都由着你,只是这是被沧蓝晓得了,可有你受的。”楚非欢好心情的调笑道。 “嘿嘿,殿下,你不说,没有人知晓的。” “我问你个事儿。”楚非欢忽然地摆正了颜色。看到了这神情,就知晓楚非欢是认真起来了,封镜脸上的嬉笑也全然收敛起来,坐直着身子,等着楚非欢的吩咐。 “殷无意的双腿,有救治的方法吗?” “法子嘛,倒不是没有,就怕殿下你不肯。”封镜沉默了一会儿,瞧着楚非欢,认真地说道。“雪灵草可解百毒,可是这株草殿下你服了下去。要向解了无意的毒,得用殿下的血做药引。”顿了顿,封镜继续说道:“殿下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嗯?” “她体内的毒素与你当初的如出一辙。”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惊雷,炸在了楚非欢的头顶。 “你的意思是?” “是的,也许她就是你一直要寻找的,画像上的人。” ☆、009 楚非欢缺失了三年前的一段记忆,这是大秘密。然而也古怪得很,那些时候她在南淮河同秦兵作战,那些细节倒是深刻的记得的,说来她只是忘记了一个人而已。早些时候,将官们还时常提起一个白衣女子的风采,楚非欢一脸茫然,遗留在府中只是一卷画像而已。这种失去的感觉楚非欢很是厌恶,那些将官口中的事情于她记忆中,一丝痕迹也寻不着,要不是那卷画像,楚非欢甚至都觉得那是其他人捏造的。她的不悦,体现在面上,那些亲众随着她久矣,明白了这位殿下的心思,便也渐渐的遗忘了,不再提起。 如果真正的不在意,楚非欢大可将那画像付诸一炬,更显得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事情不与人说,却不代表着她不在意的,至少封镜是知晓的,她一直在寻觅画像中人的下落,直到她在相国府中遇到了同画像几分相像的封敏。当然,她还不至于愚笨到,把封敏当作那人。 “其实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的,对殿下如今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大影响。”封镜揣度着楚非欢的心思,缓缓地开口道,“不过如果殿下真心想要追溯那段往事,从无意身上下手未尝不可。” “殿下,三年前您身上的毒素其实只有些许余毒,可在您的枕畔还是留下了那株雪灵草,想来是那人留下的。您的毒从何而来?这也许只有无意知晓。就算那个人不是无意,我也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毕竟她的出现太过于巧合。殿下的那幅画像,我原先看了只觉得是一个普通女子在弹琴的侧影,直到某日在竹林里瞧见了无意做出的动作,才猛然醒悟这是弹奏《天门谣》的动作。” “这天下只有天门弟子会这曲子,不过无意那日的动作像是曲子的收煞,我想能弹到尾声臻于大圆满境界的,不会是普通弟子。” “我知晓了,可如果那人是殷无意,为何她一语不发,她回来是为了什么?她当初离开又是因为什么?”这些都是楚非欢无法想得通透的。 “殿下,别的不知,我想您应该与其他姑娘保持距离了,如果回来,定来是讨债的。到底为何,怕只有情债了。”话说到了这里趋于尾声,很多事情光说并没有什么大用途。手敲在了椅背上,封镜勾起唇角笑道。 “你知道沧蓝厌酒,为何不戒酒呢?”这殿下哪能屈服于人,瞧着封镜那神情,出口驳道。挑了挑眉毛,没等封镜接话,接下来说出的倒是逐客令了。“你赶紧回书院去,且不要忘了帮沧蓝带点糕点回去。” 这沧蓝夫子无甚其他喜好,倒是对那些精致的糕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0 点甜品爱得很。常打发封镜去铺子里买,封镜也乐得当这个跑腿的。德芳斋的伙计已经对封镜很是面熟了,一边麻溜的打包着糕点,一边儿打趣地说一些话儿,顺便介绍点新制的糕点。 “封姑娘,你瞧这个叫做水明角儿,味道甚妙,带回去了,你家官人定然会觉得欢喜。”小伙计向着封镜介绍道。 “此话当真?”封镜对于那句官人只是撇了撇嘴,一心扑在了糕点上,用手取了些放入口中一尝,倒也不觉有什么味儿,除了酒,别的她可品不出来什么。沉吟了一会儿,她一挥手,却让都一同人打包了捎了回去,指不定沧蓝会喜欢这些。 书院里有一道拱门恰是通往女学生门的住处,沧蓝也住在此。封镜提着糕点,口中吟着那市井里头听来的曲调儿,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走了百余步,直到了一个小院子边。抬眼朝里头望去,一蓝衣女子,站在一棵树下,刚好被一枝花儿斜挡住的眸子。这树是几时种的?封镜心中暗忖道,在她的记忆中,可不曾有这并蒂花树来。花香浓艳馥郁,绕在襟袖上,良久不散。闻着花香,神明倒是清楚许多。 “夫子,我给你带糕点回来。”封镜隔着花树朝着沧蓝喊了一声。 “你倒是有心,是饮酒了怕我责怪于你吗?”沧蓝笑道。 “哪有,我心中可一直念着你的喜好呢。”封镜眨眨眼,牵着苍蓝的袖子,走到了院中的石桌边落座。撑着下颐,瞧着沧蓝的神情。 “你明知我恶酒,却镇日醉态,这就是你的念?”品着糕点,沧蓝没忘了接住封镜的话头。 “我好困。”封镜打了个呵欠,欲和早些时候两人同处一般,仰着头向着沧蓝身上依靠去。 冷不丁的被人托住,额上被轻弹了一下,只听得沧蓝闷笑一声,道,“你少装了,我这院中多了一棵并蒂花树,你可发现?它名唤‘迎辇花’,专教人醒酒解困的。” “是为了我么?” “你说呢?”沧蓝似笑非笑地说道。扶着封镜坐稳,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花树下,捻着花枝在鼻底下轻嗅道,“这是怀舟送来的。” 怀舟?叫的真是亲昵!封镜一听到这名字,也不再装成那困乏的样貌,猛地跳将起来,夺过了沧蓝手中的花枝折断丢在地上,猛踩了几脚还不解气,恨恨地瞧着这树,心头却是打着把它彻底从这院里销毁的主意。 “你在做什么?”沧蓝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问道。 “为什么你跟顾怀舟还有联系?他是封凛那老家伙的人,是我们的死对头,他肯定会害了你的。他跟那老家伙,肯定比和你亲近多了,沧蓝,你可别被那个小白脸迷惑了心智!”封镜急声说道。“坊间里传说的顾怀舟可风流了,喜欢调戏良家妇女,抛弃结发妻子,不事高堂,为人自私冷漠……”几乎所有坏话都可以套到了顾怀舟的身上。 只是啊,这顾怀舟哪里像是封镜所说的那么不堪。出门寒门,虽为相国封凛的得意门生,可品行却是高端,是濮城士子中一等一的清俊人物。他原本也在宣城书院呆过,后来官拜尚书令之后,才离开这书院里头,他跟夫子沧蓝的交情倒是不错。 沧蓝听闻封镜的话语,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怎么如此不懂事,随意污蔑人品行?可是看了眼封镜那略带着急色的面庞,还是将这话收了回去,转而笑道:“论关系,你可封相国岂不是更为亲近?怀舟与相国是知遇之恩,而你可是相府里的小姐,不管你认不认,这都是一个事实。” “我跟那老头子没关系!”说到了封凛,封镜开始咬牙切齿了。“其实你就是喜欢顾怀舟那个小人!” 封镜啊封镜,枉你自称聪明一世。 沧蓝心中暗叹,封凛门下得意门生或者说是能继承相国之位的,唯有顾怀舟一人。大宗小宗之间矛盾时多,封凛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保住的怕是只有封家家业了。要是让那些愚昧的子弟,还不知后果如何,倒不如选一个亲信,他的子嗣至少有一半是封家的血。可是封凛如果不想让宗族里其他人承了他的位置,只能择入门婿,而那个女儿,非封镜莫属。 沧蓝许久不语,被封镜当成了默认。抚着胸膛,怎么也平息不下那一口气。她和沧蓝站的极近,那股子气冲晕了头脑,让封镜将沧蓝紧揽在怀,对着她的唇就是狠狠的咬下了一口,然后松开,踩着轻功朝着院子外跑出去了。 “……”沧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眸子沉寂了下来。 ☆、010 宣城书院的北校场,原本是学子们习武之处。那儿搭着一个木台子,平常做来打擂用。在这书院里头,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逢朔日、十五,便在精习武道的学子之中开始一场比试,测试他们每月学习的成果,或有出众者直接授以官职。 这比试,宣城公主都会亲自前往的,虽说在坊间传闻中,这宣城殿下只爱红颜,可她明珠翠羽,瑶碧罗衣,意态风流姿容绝世,亦是众多士子心慕之人,不可得之,亦可见之。若得到宣城殿下的青睐,直是此时死去亦是可也。当然,正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明,也有人在擂台之上出手伤人,直到了闹出了人命官司来,这也不是楚非欢乐意看到的场面,因而她又规定使用木剑,剑尖沾白粉,谁先点到对方胸口便为胜。 “无意,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一大早的,封镜就来敲响了门,今日里她难得的没有沾染了酒气。 校场之上,学子们都一身红色劲装,大体是白点落于胸口明显一些。他们整齐的列成队在那擂台下边。在擂台的两侧,摆放着位置,由来是夫子还有一些贵人所坐之地。封镜是学子中的一个,然而她身份是极为特殊的,竟然坐下沧蓝夫子的下侧,不与学子们为伍。 “今日是例行的比试,听三击鼓声后,按名字上台。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宣布。此次不同于往常,将择胜者六人,直接入东军还有西军担任屯兵校尉之职。”沧蓝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响了起来,携带着内劲,传递到了在场所有士子的耳中。 楚军京师兵马分东南西北四军,守卫王都。南军属于卫尉执掌,而北军则在执金吾名下,这两支军队都是由出身清白的子弟担任的,遵守军纪。而由罪犯或者流民组成的东军和西军,比起这两支兵马来说存在感要弱上许多。东军和南军同为守卫宫城门内之兵,而西军和北军同为守卫濮城门内之兵。卫尉和执金吾是李昊的亲信担任的,这是楚非欢最为担心的,为了保住濮城以及王宫的安稳,她势必要做出一些措施来。 楚非欢此举也是听从了殷无意的些许意见,先从向来懒散无人管制的东军和西军下手。中垒校尉,掌垒门内外;屯骑校尉掌骑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1 士;步兵校尉专掌位于濮城西南郊弋阳苑的苑门屯兵;越骑校尉掌越骑;射声校尉掌射声士;虎贲校尉掌轻车。 “有些话先放在前头,一旦担任了校尉一职,便随同军中士兵一起训练,每日着身甲、股甲、胫甲三层衣甲,头戴重盔,操十二石之弩,挎箭五十枚,荷戈,带剑,裹三日之粮,负重奔跑,由拂晓至日中,奔跑一百里。这可比书院中的训练困难辛苦多了,诸位好好想想,是要在书院中靡靡终日,还是入我楚军之中,做一代英豪。”这些话一出来,学子之中开始出现了议论之声,竟然还真有人,退出了队列之中。楚非欢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话来。 “这等富家子弟,来书院也是混混日子的,真让他们入了军中,又是一种麻烦。”封镜伏在了殷无意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高手用剑,虽花枝犹能见其劲气。有的人纯属是花拳绣腿,有的人还能摆出个模样来,值得一看的也只有几人罢了,不过选出六人来倒也是足够。毕竟不是江湖中那些剑客吧。殷无意撇了撇嘴,收回了眸子,倒是觉得有些无趣了。九月的天,风吹来早有些清凉了,天色极为清明,万里不见一缕浮云,偶有一群飞鸟掠过,添了几点痕迹。眸子在四下打转,最后落到了楚非欢的面上。 她认真的看着台下,面上细微的神情,彰显了她的态度。狭长的眉眼往上一挑,便显现出了几抹英气来,她的薄唇总是微抿着,很少见到她真心的笑意,更无论开怀大笑的模样了。在充斥着权势与算计的环境里头,被迫的做了一层又一层的伪装,总是倦累的吧。这个人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呢,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从悠悠的思绪的醒神过来,对上的是楚非欢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这学子之间的打斗自然不如我耐看。”她无声的喃了喃唇,可是殷无意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面上微红,眉眼含嗔的瞪了过去,又极快地回过头来,心跳都比以往要剧烈一些。 若是比试就这样终了,从中择出六人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圆满的事情,可是偏偏横生事端来。一缕发丝被劲风带起,裹挟着杀气迎面而来,楚非欢坐在那里噙着悠然的笑容,稳坐着一动也不动。另一道气劲横冲而来,那颗不知道被谁透出来的石头,转了一个方向,击打在了战鼓边上的旗杆上,只卡擦一声,便折断了。 台上的人一瞬间怔愣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端。殷无意将手拢到了袖子里头,面色毫无变化,而楚非欢则是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 “宣城殿下好气魄,而另一位姑娘嘛,真是好俊的功夫。”随着一阵爽朗的笑意,一个黑衣男子落到了擂台上,分别起一脚,台上的两个学子都被踹了下去。男子一身布衣,身后背着一把重剑,黑色的长发并没有加冠,而是凌乱的披在后头,额间只束着一根带子。他的皮肤是黝黑的,像是经过了风吹日晒,唇边冒着胡茬子,左脸之上被刺着一个字。受过黥面之刑的人,一看便是个犯人。他朝着殷无意方向一拱手,再一转身,就是对楚非欢做了个揖。 “阁下是——”楚非欢挑了挑眉,问道。 “刺客也。”男子笑着回答道,“殿下可记得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偷袭,正是本人。” “哦?”楚非欢对他的话略略有些兴趣,“你觉得今日在这儿刺杀本宫能够逃脱吗?” “非也非也。”这男子身上流露的多是痞气,这些文绉绉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有些怪异了。暗啐了自己一口,他一摊手,说道,“我听说了,这宣城书院,可是接纳四方有才之士。因为没能完成刺杀殿下的任务,爷儿可是穷的买酒钱都没有。这书院里,应该会养我的吧?” “有才之士?你觉得自己是么?”楚非欢意味深长的问道。 “至少比下头那些花拳绣腿来的有本领。以爷儿的才能,当个将军都是绰绰有余。”男子咧嘴一笑,显得很自信。 “呵呵。你曾经可是个犯人,受过刑罚。” “怎么,瞧不起爷儿?”男子有些不悦了,挑眉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道,“那些贪官豪绅勾结在一起不该杀吗?我告诉你吧,我以面上的刺字为荣的,你们这些高位者懂个屁。爽利些,到底是收还是不收?不要的话,我只能干回早些时候的勾当了。” “是谁让你刺杀我的?”沉默了一会儿,楚非欢问道。 “抱歉咯,雇主的信息可是不能够透露的。”男子很是无奈的摊手。 “好。” “什么意思,好什么好?说明白些,我不想跟你们这些绕弯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真是大胆!”楚非欢还没说话,底下窃窃私语的里面就有人出声了,一看是被男子踢下去的学子,想来还是很不服气,看着男子那吊儿郎当地神情,他一个纵身就上了台子,说道,“我不服气,刚才是我不备,我们正大光明的比试一场。”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回,然后当着他的面用手挖了挖鼻孔。 “你——”学子气得发抖,提着剑就往前冲去。 这场比试的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 “你叫什么名字?”楚非欢看完之后,开口问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爷儿谢天青!” ☆、011 宣城书院斋堂外,有一处小园,石头堆叠成假山,而引入泉水作池子,地表之上,则种植着各色的花卉,争奇斗艳。这谢天青自那日胜了之后,便被宣城殿下同意留在了书院中。不过他是任性潇洒惯了,一身江湖人的习性,可不喜与那些贵族子弟一同坐着,因而所谓的课业,从来不去听。倒有人在宣城殿下耳旁子嚼舌根,却被殿下用谁能打得过他给堵了回去。 胡乱的走动着,看见有人来,谢天青也只是斜睨上一眼。石径到了尽头,前头林荫处又出现了回廊来。雕栏曲槛,走过去可是别有洞天。绕过了那弯弯曲曲的走廊,直接到了一处院落里头,凤尾森森。门大开着,谢天青也没有什么进不得的念头,走了几步,揭开了帘子。看去宁静无人,炉中的篆香缭绕着,在右侧的书架,玉轴牙签,抽出几本,都是些圈圈点点过的兵书,字迹娟秀,也十分的熟悉。 这是闯了人家的闺房啊,不过倒也终于找对了地方,谢天青暗忖着,便转身想要退出去,冷不丁的身后瞧见一女子,倒是唬了一跳。殷无意冷瞪着他,眉毛略略有些挑起。她不出声,等着谢天青率先发话打破这静寂来。 “我听苏扶说,你把他遣回去了,可在这濮城不比自家,少了人照应,我就过来看看。”谢天青原来是识得殷无意的,他跟楚非欢说的话头也是半真半假。见殷无意依然是冷着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2 那张脸,他又急忙说道,“阿妹啊,你可别叫我也回去,我还是放心不下你。逢着这位殿下,可就没有好事发生。还有符蘅那丫头也知道你在濮城了,我猜测不久之后,她就会借故前来寻你。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有些事情瞒着她,怕是她再来就要追究到底了。毕竟那段往事,她以为你是忘了的。” “阿妹,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执意要帮助这宣城殿下吗?”谢天青又问道。 “我做的主意,从来不会改变。”轻飘飘的话语置地却有千斤重。 可就怕你的好心那位殿下不领呀。谢天青是这般想的,可话到了口中还是给吞了回去。这位阿妹,打小就是这样。他谢天青天不怕地不怕,可就畏惧见到自家妹妹的冷脸。 这谢天青同殷无意的血缘关系,怕是连符蘅也不知道的。事头还得从前朝说起,这殷天子有一位女儿自幼聪慧,天子可是喜欢得紧,没想到有一天却忽然从宫中消失了。天子一怒之下将那公主的侍儿都斩首了去。这长公主到底上哪儿去了呢?原来是和一位平头百姓私奔了,隐姓埋名的功夫好生了得,连天子都没有寻出他们的下落,也亏得这样,殷氏一脉还得以保全。那位平头百姓便是一位姓谢的书生,这长公主无意间溜到宫外与之一见钟情,便抛下了荣华富贵同他走了。谢书生家中还有个哥哥,便是谢天青的父亲。在早前,殷无意还有个名字,叫做谢明月。后来拜了天门子为师,改成了母姓,还取了个名头叫做无意。 “阿哥,你对殿下下手做什么?”殷无意问道。这下手便罢了,还不止一次。 “其实只是试探试探。”谢天青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你以后可别寻她麻烦。”殷无意皱着眉吩咐道。 “是是是,阿妹你可把她当宝贝。”谢天青忙不迭的点点头,目光落到了殷无意的双腿上,又似想起什么来,一对剑眉又紧紧的皱了起来,“当初若不是因为她,你的腿也不会来不及医治,这恨我是无法消弭的,纵然你自己不在意。” “我愿意这么做。”殷无意摇摇头,面上种种情绪却不会有懊悔。 “好吧好吧,便由着你了。这宣城书院里头,我是要待定的,怕引起那位殿下的猜忌,我还是少同你往来吧,不过阿妹你可记得,有什么事情可要同我说上一说,阿哥定然会帮你到底的。”谢天青是傲气的,更是落拓潇洒的,天下都不曾放入眼中。这样子平常里疏朗惯了的人,对着殷无意还是不自觉地会流露出许多温柔来。见到了殷无意点点头,他又继续说道,“我先走了,呆在这里太久了也不好。”他也不走正门,寻着个窗儿,就近便跳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那封镜忽然闯将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食篮的小丫环,将东西搁置在一旁的案几上,她好奇地望着殷无意,说道:“你堵在门口做什么?方才我看见了一道黑影掠过,大概是我酒喝多了眼花了吧。就你怎么可能偷汉子呀。” 殷无意不动声色地到了桌边,看着封镜一脸垂涎的掀开了这食盖儿,指了指问道:“这些是什么?”食篮里头几道菜色,一是糟鹅胗掌,一封书腊肉丝,还有木樨银鱼鲊,劈晒雏鸡脯翅儿,还有银莲粥儿,最后还有一盅药膳。 “殿下可真是偏心,这是她吩咐送过来的,怕你饿着呀。” “多是些荤腥之物,我可不想吃。”拧了拧眉,宣城殿下倒是喜好这些便送了过来,可是她素来不喜,果然是忘全了去。这般想着,心头眉间倒也浮上了几丝黯然来。 “那不要紧啊,粥和药膳你吃了吧,其他的便由我来解决。”封镜说着便挽了挽袖子,除了美酒之外,这些美食她可不想拒绝了去。这殿下也说了,别的随她,只是那药膳,定让殷无意吃下肚子去。原本派送这些东西随意叫个丫环便是,可这事情殿下偏生看的极重,非要让封镜前来。 殷无意没有推拒,端起了药膳便抿了一口,只是这味道似乎有些奇怪。“里头放了什么?怎么觉得有几位药在里头,还有些许怪味。” “药膳么,自然是调理身子的,有药味不奇怪。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那可是我亲自钻研出来的方子,至于怪味,那是因为这是殿下亲手弄得,一个身居高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能做出来,已经是一样本事了。”封镜笑着回答道。 原本碗已经放下了,可听到了封镜说的亲手时候,又忍不住重新端了起来,眉头深锁着,倒也一点点的吃了下去。 “味道如何?”封镜的眼神里夹杂着探究。 “有些糟糕。”直言不讳。 “哈哈,原来殿下也不是那种十全十美的人嘛。”“幸好殿下不是亲自来的,不然她的脸色肯定不好看了。” “殿下在忙些什么?” “还能什么,定然是李昊那些事头呗。那老匹夫,干脆找个刺客杀了便是,长得肥头大耳的,可真是碍眼啊。”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啊。”殷无意摇摇头叹声道。 楚非欢在整肃东军还有西军,这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李昊可是专门盯着这位主儿的动作,对于这些事情他可都瞧在眼里,只是东军西军,哪能和子弟兵相比,在他看来,这些事情无非是浪费精力。他倒是没有整饬其他事情,只一心想把自己的长子扶上太尉的位置去。年轻时候行军打战的精明,被后来的富贵给蒙蔽了。越发膨胀的自信心,让他对这位殿下也是极为不屑的,纵然这殿下年纪轻轻便挽回了惨淡局面,与强秦二分天下。 除了东军和西军,楚非欢对于自己的亲卫队,也动了手,不过这动静不大,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倒也能瞒过李昊的耳目。原来的公主亲卫队,只有一个统领,部下直接听命宣城的调遣,但是一个人处理,事物太过于繁多了,此时借着整肃东西两军,她将自己的亲卫队还有逍遥侯府的守卫队一起重新整编入了东军还有西军,然而又似独立出来的,分成了十二卫,下编下属有长史﹑司马﹑参军﹑行参军等,目的是管制东军还有西军里头那些不听命令的士兵。这亲卫队毕竟大部分是跟随着楚非欢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一身的杀伐之气,起到的震慑作用还是存在的。 “先王在的时候李昊可不敢这样,说来也是欺负咱们殿下还有年幼的楚王啊。”封镜摇了摇头啧啧的叹了几声,“他比姓封的那老头子愚蠢多了。” “这所谓的世卿世禄制,养了一些庸人,我还是相信,那些大家族会终结在殿下手中的。而秦国,也将被我楚国的骑兵给踏灭。” ☆、012 黑色笼罩下的王宫,就像是一只蛰伏的龙。一轮圆月挂在天际,洒在的清辉,笼罩了整个帝京。星星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3 点点的光芒,是圆月边上那些时明时暗的陪衬。几丝浮云遮遮掩掩的游动着,最后被那月芒驱散个干干净净。 王宫里头,大红色灯笼挂在回廊外侧,穿着甲衣的士兵近乎百余人,在宫城里头巡逻着。楚非欢拢了拢袖子,挥退了跟随在后头的宫女,穿过了几道门,才走到了清议殿那边。殿上悬挂着千百盏灯,将四面照得犹如白昼一般;而宫殿里头珠帘翠幕,充斥着氤氲的香雾,久久不散。这王宫里头还是过于奢侈了,楚非欢眉头一拧,暗忖道。 清议殿里头,站立着楚国的几个重臣,而楚洛则是坐在上端,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看到了楚非欢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非欢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堵了进去。 “臣拜见楚王。” “免礼,赐座。”楚洛的面上还要装出那副庄重的模样。 楚非欢眼神扫了扫下首的李昊还有封凛。李昊还是那副倨傲的模样,倒是封凛面上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来,这老狐狸端地狡猾得很。 “臣老了,希望乞骸骨还乡,太尉一职,由我儿宗嗣担任。”李昊挑了挑眼皮子,捋着胡须,不甚恭敬的说道,看了眼楚非欢,他又继续说道,“世卿世禄,是祖宗之法,殿下该不会反对吧?” “今时可不比往日,凡事讲究变通。”楚非欢只是一笑回声道。“太尉一职,位列三公,可谓是重中之重,要是被庸人担任,我楚国就危险了。”楚非欢说话向来也不曾客气。“太尉大人几代忠良,定然是为我楚国着想的。” “宗嗣还年轻,寻些人来辅佐。”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李昊清楚得很,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 “太尉说的也可。”楚非欢佯作沉思的样貌,良久,笑吟吟转向了楚洛问道,“王上如何看?” 被自家阿姊点名的楚洛从神游中醒悟过来,瞧着楚非欢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按照楚非欢曾经教他地说道:“太尉和皇姐所言极是。李宗嗣承袭太尉之职,另增设大将军,与其一同分管国事。” “大将军?”李昊怔愣了一会儿,继而又问道,“不知……” “人选已经定下来,是相国的得意门生顾怀舟。”明白了李昊的意思,楚非欢回答道。这话一出,就连那一直端坐着想着心事的封凛都被惊了一跳。这顾怀舟是他中意的人选,以后想把他推上相位,如今被这位殿下一搅和……觑眼看了看李昊,果不其然在他的眼中看出了憎恨仇视和厌恶。相国和宣城殿下是一伙儿的,文武百官都这么觉得,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此事就这般议定了,太尉还有什么事么?”袖子掩着唇楚洛偷偷地打了个呵欠,还要强忍着,放下袖子端坐着正色道。 “哼!”李昊猛地站起身,也不过自己的老对头在此,一拂袖子,便大步的跨出了清议殿。果然是目中无人!仗着自己的权势为所欲为。楚非欢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冷冷的,这人迟早要收拾了。 “臣告退。”相较之下,封凛恭恭敬敬地起身,拱了拱手。 “阿姊,我好困。”那两个大臣一走,楚洛就从椅上滑了下来,跑到了楚非欢的身侧,扯着她的袖子,似是撒娇般说道。 “洛儿,你回宫去吧。”楚非欢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又说了一句,“这宫殿里头还是奢侈了些,下回不要这般了。多事之秋,国库里要供给军队,洛儿你要体谅体谅。” “阿姊你说得对。”楚洛回答道,也不知有没有放在心上。 夜里头的寒凉重,草丛里头的秋蛩,歇歇停停的叫唤着。楚非欢出去的时候,见不远处树影子里还掩藏着一个人的身影。封凛没有走远,像是在这里等待着。 “怀舟这孩子确实有才气。”听到了脚步声,封凛开口说道,“殿下想要削弱世家臣子的心思老臣明白,只是我封家几代忠良,皇天可鉴,恳求殿下保留一脉,凡事都留个余地,不要做得太绝的。老臣膝下无子,香火已断,殿下实则不用忌惮。或许这番话并不能消除殿下的疑心,可却是老臣的一番肺腑之言。” “还有呢?”楚非欢淡声道。 “镜儿她……可好?”面上浮现的苦涩是因为老父对孩子的担忧还有心疼。四个女儿,封敏她从小放在了心尖上疼,关系最为僵硬的还是封镜。她的娘亲是江湖女子,竟然甘愿在府里头做了个妾,封镜自从娘亲去世后,在府里头的日子便不多,跟着她的舅父江湖闯荡,如今就像是一只野马收束不住。这女儿她长大神情越来越肖像她的娘亲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封凛的面容上浮现了几丝温柔,怀念还有愧疚。 “她很好,但并不会乐意见到你。”楚非欢这话说得可真是坦白。 幸好封凛也没有想得到什么令人欣喜的答案来。“老臣恳求殿下了,好好照顾她,还有敏儿。” “嗯。”楚非欢轻哼了一下。封凛的两个女儿都在她的手下,把封镜当做朋友的,可是封敏就不单纯了,到底有几分利用存在。楚非欢从来不是一个良善的人,她答应的照顾,也不会完全如同封凛所想的,至少很多东西她不想给也给不起。 竹林后院,原本就是个清寂的地方,在夜色下更显得安静了。沙沙的声响,枝叶摩挲声。院里头的等早已经熄灭了,整片小院落,只有月亮那冷清的光芒。楚非欢从宫里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到府中,反而是转到了宣城书院里头。 夜深寒露重,林叶起秋声。青阶对明月,愁心寄帝城。 明月明月,楚非欢的心头泛起了别样的情绪来。 门不落锁,到底是自信还是疏于防卫呢?走入了屋内,两个小丫头早已经睡的死死的。窗户半掩着,风吹进来,帐幔不住地飘动着。半截藕臂从床幔里头伸出来,似乎睡得很是香沉。 一颗棋子从床幔里头激射出来,忙不迭地躲避,还是被削落了一缕发丝。 楚非欢觉得自己脚步已经很轻了,就连气息也屏住了,为何还是能被发现呢。 “谁!”警惕地声音,已经没有了睡意,剑拔弩张的气息,下一刻不知道会有什么暗器从其中飞出来。楚非欢不想见到这幅场面,于是出声回答了一句。窸窸窣窣的动静,床幔被掀开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身上仅着了一件单衣,头发几缕垂在了胸前。顺着楚非欢的视线,她皱着眉敛了敛衣襟,遮住了那令人浮想联翩的肌肤。 “殿下深夜到来,我这儿可没有花可供你采。”殷无意看了看稍远处的屏风上的衣物,再锤了锤自己的双腿,最后还是扯过了被子,将自己包裹住。 “我不采花,只赏月。”楚非欢走上前几步,手压住了她的锦被,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将这掀起来。 “赏月?”两个字在殷无意口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4 中低吟许久,她抬起头来,一片水泽的眸中竟然带着几丝期盼。 “对啊,外头月色正好,我想邀无意一同前往赏月。”楚非欢丝毫不知她自己在别人心底掀起的风浪,只顾着眸光流转间那粲然的一笑。 ☆、013 本应是被人服侍的主儿,做不来帮人穿衣的事情,只是宣城到底在军中磨练了好些年,同那些士兵们同甘共苦,因而做起这事情得心应手。房里没有点灯,除了月光之外,便再无光亮。殷无意倚靠在床头,微微皱着眉头,抿着唇倒是一言不发。 楚非欢的动作是有些粗暴的,不知道为什么,贴近了殷无意,鼻翼下缠绕的是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就躁动起来。最后只将屏风上一件外衫扯下,随意地给殷无意罩上,便抱起她朝着外头走去。 这任性霸道有如从前,殷无意闭着眼贴着她,听到了胸腔里面那沉稳的心跳声,手揪住了楚非欢后背,在夜色的笼罩下,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对那怀抱里的温度的贪恋。 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带着寒气,暂时把殷无意放在一旁石凳上,褪下了外袍子叠了几叠搁置在另一头,又重新把殷无意给抱了回去。没有人说话的时候,整片院子都是阒静的。听着林木簌簌声,心境倒是逐渐地开阔起来,朗月清风,竹影半墙,这感觉倒也是不赖。 “你半夜闯入卧房中把我喊醒,真是为了赏月?”思忖了一会儿,殷无意有些怀疑地问道。如果真是这位殿下忽然而起的闲情逸致,她也真是不敢恭维。 “不然呢?”楚非欢勾唇一笑,道,“若是有酒再有些瓜果点心,那就更是妙极了。这圆月清光还真是耐看。” 怕是美好的景致都是不容易多见的。楚非欢的话头才落下,天空中便飘来了几片乌云,逐渐地将那圆月遮掩了去。天风也来得更为有劲,竹子和那花丛影子也剧烈的碰撞。 “怕是天要阴了,殿下可要继续赏月?或者展示天威,一声令下,让乌云退散?”此情此景,殷无意对着楚非欢戏谑道。 听了她的话,楚非欢一直不安分的手攀附到了殷无意的腿上,而另一手依然是撑着下巴,双眸牢牢地锁住殷无意,里面有浓浓地调笑意味。她说道:“无意在这儿便是一轮明月,何须瞧其它?我想啊,天边的月亮一定是见到你觉得羞愧才躲起来的。” “这话殿下倒是说的顺畅的很,是和多少人这样亲昵过呢?”殷无意冷哼一声,低头瞧了瞧自己腿上那只手,啪地一下朝那臂上拍去。 “嘶——”楚非欢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本听了殷无意的话还想调笑她几句,这回被她拍了一巴掌,痛得她什么话头都抛到了脑后去。 “怎么了?”殷无意听到了这声音,迅速地反应过来,一张脸上立马盈满了关切。出来时候是她抱着自己的,也没见她说手臂上不便,这一拍倒是出事了?这样一想,眼神又变得充满了疑窦,只是看楚非欢那神情,倒不像是装的。 “没事。”楚非欢缓了缓回答道。 她这样的回答,殷无意的担心倒是重了几分。 楚非欢微眯着眼细细地看着殷无意的神情。 也不管什么,殷无意拉过了楚非欢的手,将袖子挽了上去,上面倒是缠了白色的纱布,隐隐渗出了红色的血迹。不自觉地咬着下唇,手微微有些颤抖揭开了那层布。一道丑陋的刀痕,像是不断地愈合又撕裂的样貌。 “这伤怎么来的?为何之前没听你说过?”殷无意平了平起伏不定的情绪,话锋中竟隐隐带着质问。 “你可知道,走到我如今的位置,仇人可是不可胜计。”楚非欢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伤,毫不在意地说道,“难免会被有些人得了手,这小伤而已。” 殷无意凝视着她,脑子中却是在考虑她话中的真实性。先不论这位殿下身边有多少能人异士,光是她自己一身好功夫,也没几个敌手。要是这殿下遇到刺客,就算隐瞒的再好,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走漏。这伤口,怕是另有来历。 “不用多想了,这不重要。”楚非欢说道。 连有关性命的都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殷无意很想问出这句话,只是她明白,在这问题上,楚非欢并不想同她坦诚。她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凭什么会坦诚相待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同自己置气,松开了楚非欢的手,又猛地落到了石桌上。 这一下,倒是把楚非欢给吓了一跳。这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只是很多事情,也只能空作猜想,问不得人。 “月也没了,风也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怔愣了一会儿,楚非欢醒神,开口说道。 “你的手受伤了。”殷无意缓慢地回答道。 “可是你自己又不能走。”楚非欢摇摇头,也不管殷无意同意不同意,用了巧劲一把抱起她,那只受伤的手倒没有多加用力。 楚非欢说的是事实,可是在殷无意的心头却是翻起了涟漪。自己双腿不能走,偏生麻烦别人,就像是现在的状况,看着楚非欢的手臂,免不了的心疼。心尖上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一点点的疼意蔓延。 外头天色的变化永远是不可捉摸出乎人意。 那轮圆月被乌云遮住之后,再也没有露出头脸来。一颗颗星星争着发出亮光,最后被尽数驱赶,微弱的星芒也收敛尽。簌簌的抖动声,变成了呼啦呼啦的响动,草丛中的蟋蟀了已经噤声不语。 秋风里头开始裹挟着雨丝,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房中才被点亮的烛火,一跃一跃,似乎是下一个瞬间就会被扑灭。 楚非欢的手腕上重新缠上了一块干净的纱布。 殷无意睡在床上面向着墙壁背对着楚非欢。外头的动静,都落到了耳中。“你别回去了,就休憩在这儿吧。” “无意是邀请吗?倒是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楚非欢一边笑道,一边褪下了衣物。钻入了锦被中,下意识的便朝着温暖的那块儿紧贴。 殷无意没有回答。一缕劲风,烛火熄灭,整个房中重新陷入了黑暗里头。 “无意,你睡了么?”楚非欢安分不下来,手慢腾腾的挪到了殷无意的腰际,见那人没有反应,才略显无趣的收回了手。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叫唤几声,始终是不作答。只听见身侧那平缓的呼吸声。窗外风声杂雨声,她终于是觉得困意上涌来,打了个呵欠,便睡了过去。 “你倒是先睡过去了。”那原本装作沉睡样貌的人,此时倒是醒过来,还反转了身子。两个人的面容贴的很近,就连呼吸都叫缠在了一起。殷无意哪里有那困意,隔着黑暗,指尖慢慢地描摹着她的轮廓,轻轻地呢喃道,“我们有多久没有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5 这么亲近了呢?还是睡着了恬静些。只是啊,我不在的时候,到底是谁人陪你入眠?” 这等相拥在一起,为什么依然觉得是遥不可及? “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是上天让我继续活了下来,拖着这副残躯,忍了三年,我还是来找你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回到你身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越靠近越舍不得离开。手指停留在了楚非欢的眉梢,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那被刻意压制的情绪,一下子沸腾了。“雪灵草被那老妖婆沾上了忘情蛊,我却不得不用它来救你。明明这事情与你无关,不该责备于你,可我还是恨你,恨你忘了我。” ☆、014 这濮城的天气变化多端,秋雨绵延了好一段日子,等到了天公彻底放晴,已经是到了十月里。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了藤椅上。案几上的花瓶没有插着花枝,两边一个是绿竹一竿配枸杞数粒,另一处则是几茎细草伴荆棘两枝。入门处是两盆栽,盘旋出枝。 封镜收回了金针,替殷无意把薄衾往上提了提,重新遮盖住了双腿。 “其实你这是白费力气。”殷无意很是随意的说道,她的眸光落到了封镜的脸上,看着她的额间泛着细细的汗珠,嘴角掀起了几丝无奈来。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得很,只是到底是怀着一丝期盼的吧,这样才同意封镜施针,期盼自己有一天可以站起来,就像是曾经那样,站立在一身红袍银甲的楚非欢身侧。 “那倒未必。”封镜眼里头的光彩是不容忽视的,殷无意瞧着她的神色,不觉有些愣神,倒是希望她这自信确实是有缘由。 因为要施针,封镜近日里头倒是很少饮酒,减去了面上的醉态,整个人的气质与先前也有所不同了。她素来喜欢那些宽松的衣袍,头发也简单的用竹簪束起。这回细细看她的面容,和一般女子的婉约不同,倒显得几分清俊。看一眼不觉得如何,多看几眼,便会被她那纯净的眸子吸引住。而沧蓝,殷无意见过不多,那人很美,只是双眸里头远不似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和楚非欢类似,心里头都是各种算计,多多少少会体现到了面相上。 “你倒是常呆在我这儿了,不去见见沧蓝么?似乎这几日也没听你说,帮她捎个糕点。”殷无意摇了摇头,摒去了脑子中的杂念,对着那懒懒地坐在一边的封镜问道。 “说到这个我便来气。”书卷快速地在眼前翻阅,封镜站起身来,将它塞了回去。背着手在房中走动了好些步,才平缓下心绪,带着抱怨地说道,“糕点带过去,她是和那讨厌的顾怀舟一起吃的,我为什么要便宜那小子,要吃他自己去弄。” “沧蓝明知道我不喜欢顾怀舟,还偏生和他靠近的很。沧蓝一定是喜欢那顾怀舟。”说到了这里,封镜的语气显得闷闷的,眼眶逐渐地泛红,带着几许嫉恨说道,“在早前,这顾怀舟就当上了尚书令,沧蓝就经常夸他年轻有为,现在才二十五岁,又坐上了大将军之位。大将军是重新增设的,品秩如同三公。殿下这样可能是有所考虑,可是我还是觉得很不服气。那死书生除了会纸上谈兵,还会什么!” “那顾怀舟是什么来头?” “濮城人,出身贫寒,入了宣城书院后,又依附封凛那个老头子,总而言之,他是我的仇人!。”封镜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沧蓝看上他什么了?空谈我也会。算了算了,不提这破事情了。” “那沧蓝的身世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她父母被奸人所害,殿下救了她,她就一直跟在了殿下身边,她从来不与我谈论这些。” “这样啊——” “姑娘,在么——”殷无意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将她的话头打断了。扭头瞧着那半掩的房门,看到了碧绿色的裙角,她淡声答道,“进来吧。” “这是殿下吩咐送来糕点。”那绿衣丫头进来头也不抬,只将几碟糕点摆放在桌上,便低着头又退了出去。 殷无意捏起一块芙蓉糕,低垂着眉眼瞧了许久,才放在了口中。 封镜可是毫不客气地抓起了糕点塞进了口中,之前的不悦似乎已经抛到了脑后,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说道,“那小丫头哪儿来的,看着眼生得很。” “殿下从府中带过来的,叫做芸香。”殷无意摇摇头。任由楚非欢折腾。她和这些人从来不亲厚,来个话少的安分的也挺好。“不过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殿下身边的。” “不会是殿下新采的花朵儿,怕她在府里受人欺负去,便带到了书院里头好照应吧?”封镜推测道。见殷无意没有反应,她又好奇地问道,“说到这个,你不生气?殿下的红粉知己那么多。” “我为什么要生气?”殷无意平静地问道。 “这就不该问我了。”将口中的糕点吞咽了下去,忙不迭的又倒了一杯茶水,封镜笑着说道。 —————————— 云散斜阳低。 御街大道,张结着大红灯笼的酒楼,安静地立在那边。 楼下的小厮迎送酒客往来。 谢天青倚靠在酒楼上的栏杆,仰头收进了壶中最后的一滴酒,最后把手搭在栏杆上,整个人似乎是摇摇欲坠。 这濮城之中毕竟是楚国王都,那些个江湖豪客也喜欢往这边赶,思忖着在哪个官家王侯中,做个门客。酒楼里头寻事的也是常有,瞧这回,底下也是莫名其妙的闹将起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王孙得罪了江湖侠客,那侠客拔剑就要割下锦衣公子的头来。 “碰——”地一声,倒提着的酒壶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的,落在了那个醉醺醺的江湖莽汉身上。 “那个混小子敢打大爷儿,活得不耐烦了不是。”像是扔垃圾一般,把原先拎在手中的少爷给丢了出去,抹了把额头上的鲜血,莽汉抬起头,面目狰狞的喊道。 “你爷爷我。”谢天青从楼上纵身而下,抱着剑斜睨着那大汉。周身的杀气没有收敛,反而向外放出去,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面上,露出了一个刺字来。那大汉也是个不识相的货,偏生要和谢天青打起来,最后被一脚踹上了心窝子,挣扎了好几次才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 “大人!”那贵公子的救兵此时也来了,一队列将士将周边围观的人推搡开,小心地将自己的主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用的废物!”一脚踹上了那卫队长,贵公子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推开了面前挡着的人,走到了谢天青的面前,眼珠子骨碌的打转,装模作样的一拱手,说道,“在下李宗嗣,多谢这位英雄的搭救。可赏脸陪我喝一杯么?”原来是这新上任的太尉爷,在酒楼里只带了几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6 个家丁,却是打那莽汉不过,现在装出这份恭敬的样子,心底打着的主意,是将这英雄收为己用,以后出入这些风月场地有人保护着也会安全一点。 “却之不恭。”谢天青朗声大笑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随着李宗嗣入内。 声色犬马之地,贵公子的奢侈。酒楼的雅间,里面几个秀丽的女子,分别坐在那些贵公子的大腿上,绣鞋里头盛酒,那些人竟然也大笑着饮了下去。 “太尉大人,你可来了。”其中一个红衣公子笑道,又指着谢天青,问道,“这是哪儿找来的犯人?你的口味越来越特殊了啊!” “胡说什么!”瞪了狐朋狗友一眼,李宗嗣说道,“这位可是英雄!” “哈哈哈,英雄,英雄!那来投壶否?” 投壶蹴鞠,斗鸡走马,轻薄少年的游戏。听了那些浑话儿,谢天青面上神色未变,眼神往四周扫了扫。看见场中空处摆着六个铜壶,里面盛满了红豆。一个女子将六枝箭送到了谢天青的手中。 面上笼上了一丝不屑的笑意,谢天青转了个身,却是背对着那些个铜壶,六只箭同时出去。“碰——碰——碰——”接连六声响,箭落到了铜壶里头后,铜壶被那股子劲道冲的炸裂,一地红豆滚动,倒是把那些轻薄少年惊得个目瞪口呆。 “来来来,英雄请上座!” “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 酒肉朋友说的便是酒桌上喝出来的情谊。谢天青对那些贵家子弟的行为似乎是见惯了,听着他们那些个作威作福的事情,反倒是喝了几生彩。酒过三巡,那李宗嗣拍着他的肩说道:“那书院什么玩意儿,竟然连你这样的壮士都不收纳!以后你可来我太尉府,本少爷推举你当将军!” ☆、015 殷无意和封敏不对付,她没有那么大度。从别人口中听说楚非欢和封敏的各种亲昵,还有之前撞破的那场好事儿,始终是她心头的刺。楚非欢的罪行又加了一条,而这封敏,更是成了嫌恶的对象。 园子里头各色菊花开,红黄交杂。微风送凉,灌入了衣袖里,然而是阳光暖融融的。 封敏和楚非欢在那头酌着小酒,自己也不好打扰她们的二人世界。 指尖压在了木车轮上,重重的一摩挲,这轮椅就转了一个方向,殷无意垂下了眼睫,阳光落在她身上,在地面上投下了一片暗影。行了一段距离,才松开了手,皱着眉看向了自己微红的掌心。手不轻不重的落到了双腿上,一种很奇妙的痛感传入了脑中,让殷无意整个人怔愣住。不可思议的再敲了一下,什么感觉都没有,仿佛刚才的触感只是一个错觉。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去期盼,最后等来一个又一个失望。就像她看着楚非欢,她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情意,最终只是她的一个错觉。那段沉淀已久的回忆,只有她一个人慢慢地受着折磨,却甘之如饴。 “松开孤王。”一道清脆的声音,犹带着几分稚气,却有着久居上位的倨傲。 殷无意抬起头看了看,是一个着明黄色衣袍的少年,满脸贵气。他的手中握着一本画卷,有如至宝。他的身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拉扯他的衣摆,哭哭啼啼的。少年此时还没有动气,只是在那孩子伸着双手,擦到了他的画卷时候,他忽然间大怒,将孩子推倒在地上,自己则是仰着头,大步地朝前头花园里走去。 那小孩子坐在地上,可是眼泪已经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挣扎着站起来,呆呆地看着那破皮的手掌心。 “小公子!”这声音很熟悉,提着裙裾跑过来的人是芸香,她皱着眉看着那小孩子,替他把衣上的尘土拍尽,问道,“王上呢?”小孩子不说话,扁着嘴将手往前头一指。芸香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这位小娃娃,目光里头流露出一股子嫌恶来。思索了一会儿,她倒是低着头,朝着那少年消失的地方追去了。 那少年正是出宫来寻找楚非欢的楚王,而这小娃娃是逍遥侯楚临家的二公子,母亲是个丫环,连带着孩子也不受宠。楚临没有关照过他,或者说整个楚王室里都不曾注意过他。这小公子常往宣城书院跑,可是他的年纪着实小了些,就算是听了夫子所说的话,也是一脸茫然。 殷无意在树影下,一般人路过,都没有注意到她。她本来不想出去,可是那小孩子却忽然朝这里投了一眼,然后跌跌撞撞地朝她这边跑过来。 “先生。”小孩子竟然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大礼。 这孩子……心思一沉,眸光里划过了一抹暗色,殷无意扯开了一抹笑,对着这孩子伸出了一只手。那小孩子低头瞧了瞧自己满是脏污的手,面上微微泛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在那名贵的袍子上擦了擦,才搭着殷无意的手站起身来,恭敬地立在她的身侧。 “我叫楚湘。”稚嫩的声调。“我听书院里头的哥哥姐姐说,先生有大才,我想当先生的弟子。” “府中难道没有教书夫子么?这宣城书院里头,你还太小了。”揉了揉楚湘的脑袋,殷无意笑着答道。 “我已经八岁了!宣城姐姐四岁能诗,六岁能文,十二岁就随同皇伯父南征北战。我已经不小了。那些夫子都不是有真本事的人,只是应付应付我。”楚湘装作很老成的说道,他仰着头看向殷无意,眸中是殷殷的期盼。 “逍遥侯才倾京都,你可以跟你爹爹学着些。” “可是我还想学带兵打仗。”楚湘朗声说道。 “好啊。”殷无意心中一赞。低头细细瞧着这楚湘的面貌,有几分肖似楚非欢,稚嫩的面庞上写满了向往,黝黑的眼眸子一瞬不动地盯着殷无意,似乎在等待她的一句回答。 “你明日来这宣城书院的竹林小筑中找我吧。”楚国王室人丁凋敝,在这乱世之中沉溺风雅不是一件好事情。这小孩子,很聪明,也早熟得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连那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还是楚湘的一声叫唤把她拉扯出来。 楚非欢站在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她的身侧,少年低垂着脑袋,似乎有些丧气,那原本被他视若珍宝的画卷也半折在手头。 擅离王宫,玩物丧志。听了楚非欢的批评,少年楚洛的心中还是有气的。脚底下偷偷地踹着小石头,有些恶劣的朝着楚湘身上踢去,纵然有些难忍,楚湘也只是咬着下唇,低着头一言不发。 “芸香,去派人送楚王回宫。”楚非欢许久以后才说出一句话。 “啪——”地一声,画卷被扔在了地上,还被踩了几脚,甩了甩袖子,楚洛还是发了小脾气,留下了一个明黄色的背影。 “以后楚湘跟在我身边学习吧。”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7 殷无意开口道。 “为什么不是洛儿?” 殷无意没有回答。楚非欢瞧了瞧这年纪尚小的堂弟,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胆怯,又有些仰慕,还夹着一丝期盼。“也好,你在这书院中,也省得无事可干。” “还有那芸香,不要让她出现在我的院子里了,你既然欢喜她,何必让她做这照顾人的事情,留着当小姐姑娘养着,岂不更好?”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在方才,看见芸香那眸子里头闪过的光芒,殷无意便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那谁来照顾你?”避过了殷无意那话中的尖锐之处,楚非欢显然是不想多做解释,她问道。 细细地看着那关切似乎不是作假的,殷无意却在心头冷笑一声。 “天门山来人了,她们会陪我。你也不用担心我做出什么有害你的事情来,我天门山,和殷氏遗臣,已无半点关系。”这些楚非欢心里头没有想到的,殷无意替她想到了,也摊开说破了。 沙沙的声响,有几片的叶子经不住秋风的纠缠,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落在殷无意的肩膀上。眼睛盯着那落叶,楚非欢应了一声,“好。”她的手想要伸出来,最后还是重新缩在了袖子里头,看了面色冷淡的殷无意一眼,说道,“府中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楚非欢离开了,倒是楚湘一直跟随着殷无意。他看着殷无意腿脚不便,想要上前帮衬,只是年纪小,手中的力道都聚不齐。 “学射箭了么?”殷无意开口问道。 “学了。”楚湘小声地回答道,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屋子里头有几张弓,原本就搁置在那里的,对于殷无意基本无用。挑了最小的一把,递到了楚湘的手中。 “从即刻起,忘记你那些夫子所说的话。” “无名指叠小指压大指,头指当弦。身前疏,为猛虎方腾,额前临,为封儿欲斗,山弓,为怀中吐月,平箭,为弦上悬衡。和肢体,调气息。”殷无意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样式,嗖的一声,刺入了靶心。楚湘崇拜的望着她,接过了弓箭。结果羽箭连竖着的靶子都没有碰到,直接没入了竹林里头。沮丧的低下了头,又有些不信邪一般,继续瞄准那靶子射箭。好些次之后才稍稍好点,至少箭定在了靶子上了。 “看来王叔疏于管教。”幽幽的一声叹息,忽然响在了后头,将这两人惊了一跳。 “殿下不是回府了么?”殷无意皱了皱眉,面上是不欢迎的样子。 “又来了,我有事情同你说。湘儿你自己现在一旁练习着。” 香炉中烟气袅袅。 “湘儿倒是比洛儿年幼时候好上许多,在兄弟中比洛儿适合当王的人很多,可是洛儿是嫡出的,父王不想废了祖宗之法,硬是立洛儿为储君,将那些有异心的兄弟们都一网打尽。”楚非欢开口了,说的却是与楚王相关的。“洛儿的心性不适合做楚王,可是我还是要辅佐他,帮他坐稳这个位置。” “你想说什么?”殷无意抬起头来。 “湘儿还小,有资质,确实是可以塑成帝王材。可是,我楚国只能有一个帝王。”楚非欢这话说的够明白了。 ☆、016 看而今的两国形势,秦楚争天下,少则一年,多则三四年。平天下之后清理余孽,安稳民心,又需要一段时间。楚洛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成霸业者或好色或好利都不会动摇根本,可是不识人,识人不善用便是一个大问题。楚王洛耽于风雅之事无心朝政,若是他手上提拔上来的,必然是一些风月之徒。他信念不坚,极易动摇,便是容易听信小人佞臣之言。这些楚非欢都知道,可是她别无选择,只能尽力地铲除那些有威胁之人,安插亲信在楚洛身边,也待自己出兵时候,能够安下心来。 殷无意心头却是打着另外的主意,她是来助楚非欢的,楚洛对她而言,什么都算不上。她只希望楚王之位上,坐着的是明君,这样才能够满足她的私心,早日的带楚非欢隐匿山林,不问世事。 “朝不可无政……乱国者三,德不当其位,功不当其禄,能不当其官,使小人居尊位,君之过失也……教国民,使民知礼义廉耻……” “你倒是教起他君道了。”封镜饮着酒,坐在栏杆上笑说道。“这么小的孩子,你跟他说了也不懂啊。” “那可不一定。”殷无意不以为然地一笑。 “为君之道,在权,在术,在法。”楚湘摇晃着脑袋,用着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要让那些臣子们都听我的,要让他们臣服在我的脚下,得手中有权,御人有术。” “小公子野心倒是大,不怕传到了楚洛耳中,把你拖出去砍头吗?是那种凌迟的酷刑哦,把一片片肉割下来,刚好给我下酒。”封镜故意的吓唬他。 楚湘只是皱了皱眉头,看着封镜说道:“太疼了,这刑罚很残酷,老百姓们不会开心的。” “这算什么。”封镜嗤笑一声说道,“你知道车裂吗?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套上马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拉,这样把人的身体硬撕裂为五块,还有腰斩、剥皮、炮烙等等,小孩子家家的,听了这些晚上可别吓哭。” “这么残忍,宣城姐姐怎么不废了这刑罚?”楚湘问道。 “等你以后长大了手中有了权力,你就可以废了它。”封镜开玩笑一般说道,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戏言,却被人放在了心上。 书册被风翻动,年幼的小公子伏在了书案上,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策论,遇到了字句都用朱砂笔圈了起来,打上个记号。 殷无意转动着轮椅,树叶在车轮底下碎响,阳光落在地上,穿透了摇晃着着的斑驳花枝,如同碎金一般在跳跃着。秋风盈满怀,吹散了她眉底的一缕忧郁。 那瞧着一脸醉意的封镜也跳下了栏杆。 小公子抬起头偷偷地瞥了一眼,又老实地低下头去,握紧笔抓耳挠腮。 “你这样殿下不会高兴的。”封镜说道,倾了倾酒壶,最后一滴落在了地上,一点点的在阳光下蒸发。皱了皱眉,她的面上开始有些不高兴了。“不过当今王上确实不是当楚王的材料。”封镜没等到了殷无意的回答,她自己接口说道。 “别喝太多了,待会儿帮我出城接一个人。”殷无意仿佛没听到封镜的话,或者是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封镜点了点头,那空了的酒壶被她没趣儿的一扔,壶口勾住了花枝倒挂在了上面。“去接谁?” “她叫做迟暮,等会儿我给你看画像。”殷无意回答道。 “她是什么人?” “天门的人。”殷无意淡淡一笑。天门底下有四使,白金使就是叫做迟暮。她原先是呆在秦国符蘅身边的,这回儿赶来了楚国。当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8 然这些话,殷无意是不想同封镜说的。在早些时候就收到迟暮的传信了,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端,让她亲自赶来。不过这样也好,让她来看看自己的双腿,这些日子总在无意间能感受到痛楚,可是那感觉转瞬即逝,原先以为是错觉,现在看了不是了。倒不晓得是好还是坏。 “对了,最近你的腿怎么样了?”封镜是顺着殷无意那转动的,最后落在双腿上的目光,猜测她的所思所想的。她问了一句,也不待殷无意的回答,便自顾自地拉过她的手,搭上了脉。 “如何?”殷无意平静地问了一声。 封镜只是笑而不答。 ———— 策马到了城外,抬头看眼天色,掐指算了算时间,也该是殷无意说的那时候了。马儿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向前走着。封镜掏出了那被揉成一团的画像,多看了几眼,记住了那上面的样貌,才重新放了回去。 等了几乎一刻钟,城门里外,行走的有挑着担的老汉,又骂骂咧咧的妇人,还有些坐着马车的管家小姐,就是没有画像上的那个人。心中赌咒地骂了一声,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酒壶,手底下一片空,这才想起来,酒壶早就空了,被她丢在了殷无意那儿。 前方扬起了一片尘土,马儿嘶的一声响,扬起了双蹄。一个黄衫女子仰着头看着城门上的牌匾。待封镜看清了她的脸,思绪回过来,那人已经策马入城去。心中原本是有些置气的,这会儿也想着试探试探那女子。封镜从马上一跃而起,翻身踩着灰色的城墙,就要压向了那马背上的女子。 一条鞭子如闪电一般向后面探了出来,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封镜暗叹了一声不好,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挡住那迎面而来的长鞭。鞭子卷住了软剑,在利刃上摩擦,竟然是分毫未损。赞叹了一声,顺着那鞭子的劲道,封镜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那女子侧面的空地上。 “你是什么人?”黄衫女子冷声呵斥道。 封镜没有回答,在那鞭子又一次朝着脸上来的时候,才慢吞吞地掏出了那副画像。 “是小姐让你来的?”一眼便能看出那画像出自谁的手笔。 “幸会幸会,迟暮姑娘,在下封镜。”瞧着那人认出了自己,封镜笑着一拱手说道。 “幸会。”很是冷淡的回答。 “瞧在我这么辛苦等你的份上,迟暮姑娘该不该请我杯酒喝?” 迟暮很是不理解提这要求的人,不过到了最后,还是跟随她上了酒楼,自己才小酌了数杯,这人似乎已经是烂醉如泥。明明是她来接自己的,最后还是问了其他人才寻找了去宣城书院的路,拖着这个累赘。 “往东走。”到了里头,封镜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嘟囔道。 那儿不是殷无意的竹院。迟暮看着这一片陌生的环境,只能顺着这醉得迷糊的封镜几声指引。前方的一处小院落,花瓣落了一地,一个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手中捏着棋子,正和一个年轻的书生谈笑着。 “是这儿吗?”迟暮疑惑的问了一声。 “就是这里。”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这四个字,手搭在了迟暮腰上,擦着她的发丝,封镜闭着眼睛,整个人几乎软在了她的身上。 不明状况的迟暮只能向前走着。 这陌生的脚步声在落花成锦的地面上发出了吱呀声。 沧蓝只回头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中捏了一棵棋子,猛然地敲在了盘上,震得其他棋子跳移了原来的位置。 “封镜她又喝醉了。”顾怀舟被这一动静吓了一跳,原本还在沉思着下一步如何走,这回儿倒是抬起头来,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017 落花被风一吹,有几片落在了棋盘上。沧蓝眉心紧锁着,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顾怀舟见她这幅模样,有些讶异,却也不再多加磨蹭,加快了动作。 “啪——”的一声响。 “我输了。”顾怀舟摇摇头,叹了一声。那枚棋子在手中转了几圈,有重新落到了盒子中。 沧蓝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顾怀舟倒是起身弹了弹衣袍,走到了迟暮的身边,礼貌地说道:“把她交给我吧。”迟暮点了点头,岂料到封镜摇晃着,一把推开了顾怀舟,跌跌撞撞地向着沧蓝身上扑去。指尖敲在了石桌上,发出了笃笃地响动,那落在身上略显沉重的人,怎么也忽视不了。叹息了一声,沧蓝还是转身扶住了封镜,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抱歉,我想问……无意她在哪里。”这里的氛围很奇怪,迟暮忍不住开口打破这安静。 沧蓝抬眼看了迟暮,心下也了然了。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说了几句,看着迟暮茫然的样子,而自己的衣襟被封镜紧紧地抓在了手中,她只好对着顾怀舟歉疚一笑,拜托道:“怀舟,麻烦你了。” 顾怀舟温润一笑,朝着沧蓝点点头,便在前头引路。这宣城书院他呆过,对于路径熟悉得很。到了竹林外边,有一条蜿蜒的石径,顾怀舟顿住了脚步。他说道:“朝前走就是了。”那竹林里面住着什么人,他隐隐也是知道的。他不觉得宣城殿下会喜欢他去见里面的人物。 “谢谢。”迟暮朝他点头致谢,便快步地朝着林子里头走去。 一路上踩着几片枯黄的竹叶,透过了那竹子,隐约可以看到了一座清幽的小院。 “怎么现在才到?”殷无意疑惑地问道。 “这要问你派出来接我的人。”不说还好,说到了这个迟暮就开始抱怨了。“那个叫做封镜的,初见面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跟我动手打了一架,后来又说让我请她吃酒,我就带她去酒楼,结果她自己喝得烂醉如泥,还是我拖着她让人指路才到了这宣城书院。好不容易来到了里面,她看着略微有些清醒了,就告诉我往东走,结果到了一个院子里,一男一女在下棋,他们之间的感觉很是奇怪……” “你看见的一男一女,应该是沧蓝夫子,还有楚国的大将军顾怀舟。”想了想就明白封镜去哪儿了,一定又到了沧蓝院子里头去。抚了抚额,殷无意面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了。 “楚国的大将军真是年轻。罢了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跑到了楚国来,这消息我还是从三公主口中听说的。她都气疯了,想着立马来找你,不过被事情给绊住了,那个秦王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想要给她招驸马。我猜不久以后她一定会偷偷地来到楚国的。那位主子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你要怎么和她解释跑到了楚国的事情?” “等等……你说符蘅要招驸马?”殷无意听着迟暮这一段话,抓住了里面的一丝关键处,问道。 “是。”迟暮干脆地应道。 符蘅是秦王的第三女,纵然是一介女流之身,可秦王还是忌惮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19 她。符蘅在秦国虽然被加以镇国公主的封号,但是她还是不能跟楚非欢相比,她手中的权势多多少少的收到了一些来自君上的限制。在楚国改革,楚非欢可以强行推下去,可是在秦国,以秦王为首的人便不同意,因而那些措施也只能被废除。 “这样也好。”殷无意轻轻一笑,说道,“可不知我这位师姐将嫁谁?” “秦王指定的人是相国之子苏子越。”迟暮回答道。 “呵呵。”殷无意面上浮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顿了一会儿,她转了一个话题,“你来看看我身上的毒素。在这里封镜每天帮我施针,似乎是有些成效,我偶尔能感觉到双腿传来的痛意。” “真的?”迟暮面上顿时笼上了一丝惊喜,殷无意的双腿一直是她心头一道难言之痛,当年她用尽全力,也不能保住这双腿,如今听她说来,岂能够不替她感到愉悦?搭上了殷无意的脉,她的眉头忽然地蹙起,又是舒展开来,咬着下唇,一双眸子里似喜非喜,面上竟然浮现了千般情绪。 “你的双腿有希望站起来,受到了些许雪灵草的药效影响。”迟暮收回了手,对着殷无意说道。她蹙着眉,很是不解地喃喃说道,“这世上哪有第二株雪灵草。会不会是三年前你在黑山深渊采这株草时候也吃了什么灵物,药效相对雪灵草弱了些,直到了现在才显现出来?” “是这样吗?”殷无意面上满是迷茫之色。 “话说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回来便是这般样貌,你身上的毒都是哪里来的。”有很多事情,殷无意知道,或许谢天青也知道,可是迟暮那些人却是被瞒在了鼓子里头的。她们以为殷无意一身毒素是在那黑山深渊里头沾染的,她们因为殷无意把那株雪灵草给了楚非欢而自己放弃了,才开始憎恶楚非欢,她们哪里知晓,这一身毒素基本都是楚非欢身上引出来的,不然她哪里等得到自己去采来雪灵草。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呢?殷无意开始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国的军帐里头,面对着躺着床上面色发青的楚非欢,军医们束手无策,最后断言只有五天时间。只是这么短暂的日子哪里能够呢?天门秘法能够将楚非欢的毒素传到自己的身上压制着。然而楚非欢体内那毒素霸道的很,就算只是余毒,也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楚非欢是要定天下的人,哪里能够拖着病体? 黑山有一片深渊,传说在深渊底下开着一株雪灵草,可以解百毒。陡峭的岩壁,一根根岩柱如倒悬的冰柱,尖利寒冷。在深渊外头暖意融融,而这底下的岩石,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霜。一片清冽的寒潭水,可以见到底。在寒潭中,有两条玉雕的飞龙,张牙舞爪,如同鲜活的一般。 她双唇冻得发紫,体力的毒素在周身流窜。从寒潭里游出来到了一片平地上,整个人几乎要冻成冰了。身上的水滴落在地上,很快就和地上那寒冰凝结成一片。平地上有一座小茅屋,中间却是有一潭温泉,在冒着热气。在这极冷之地冒上来温暖之源显得难能可贵,她也顾不得什么,不想在外头冻僵了,就直接跳到了潭子里头借以取暖。 这地儿是有主人的。殷无意重新睁开了眸子,在氤氲的雾气中,看到了一张皱巴巴的老人的脸。那老人整个人笼罩在了黑衣里头,手中拄着杖子,浑浊的眼珠子一瞬不移的盯着她。温泉里头,开始泛着黄色,一只只虫子从老人脚底下往潭子里头爬去。在潭子的中间,结着一株白色的草。她的眼睛里只有那株草,整个人猛然地向前窜了一步,就要向那株草摘去。 那个老人动了,身形如鬼魅一般,看来是要护住雪灵草。她好言求取,那老人似乎耳聋了一般一律不应答。除了咬牙硬拼,她别无选择…… “其实能站起来就是好的。”迟暮的话语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嗯。”殷无意回神,轻应了一声。 “我们这些人跟在你身边,最初是想见到你复国,登上天子之位,现在你要选择辅佐楚非欢或者是符蘅一统天下,我们也没有异议,任你差遣的。只想着你好好保护好自己,再不要如同三年前落下一身伤了。” ☆、018 一滴滴的血没入到了瓷碗中,勺子放在其中搅荡了一会儿便同那药膳融为一体。楚非欢的脸色有些苍白,那道伤疤还流淌着鲜红,些许滴落在地上。封镜赶忙放下了手中的物什,替楚非欢包扎伤口。 “殿下,这道伤口这样反复折腾,以后怕是难以愈合,再好的膏药都会留下疤痕了。” 药粉洒在了伤口上有些刺痛,楚非欢只是皱着眉看着那布条一圈圈的把手臂紧缠住。“还需要多久她的腿能恢复?” “三年了,那毒入得深,药效现在逐渐地开始起作用,估计等到能站起来,还需要一些日子,我瞧瞧能不能施针加快速度。”封镜摇摇头,神情有些凝重。 火炉上,药罐子正冒着轻烟,在一旁的另一个青花色瓷碗里头,盛着补血的羹汤。楚非欢轻轻地抿了一口,缓了缓说道:“今天我自己端过去,正好有些事情同她商量。” “嗯。”封镜轻轻地应了声。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出那个藏了许久的问题,“殿下,你为什么愿意替无意放血?因为她可能是三年前的那人还是因为她能为楚国谋得天下?” “呵呵。”楚非欢轻笑,眸子中夹杂着几丝算计,心声坦白在了封镜面前。“其实三年前的那事情,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早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就算殷无意是那人,我也不知道她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现在这么做,大概是为了天下吧。她是前朝人,我需要她用她,需要她对我死心塌地。” “那殿下你会喜欢她么?” “不知道。”楚非欢应道。殷无意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什么都可以掌控,就是人心最难琢磨。清淡的眼神,嘴角偶尔掀起的那一丝嘲讽,冷言冷语或是极少流露出来的温柔,都像是一幅画卷一般,在脑海中可以反复的描摹。殷无意她跟其他的人,很不一样。 药罐的盖子在那上冲的白烟中开始震颤,炉中的火逐渐地熄灭了去。 “殿下你的手还能行么?” “无妨。”楚非欢淡声道。 缓步走入竹林的时候,迟暮正好和楚非欢擦肩而过。向前走了三四步,楚非欢忽然地回头,只见到了那个消失在苍翠竹林中的一个黄色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抬头看向前方。距离小院子不过十来步的距离,那儿有个人坐在轮椅上,正看着她。 “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殷无意开口。 “昨夜没睡好。”楚非欢应道,她手中端着那碗药膳。外头的风有些凉了,她看着殷无意紧了紧衣襟,快步地往前入了屋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0 中搁置了东西,又很快地出来,将殷无意推了屋子里去。 看着楚非欢轻轻地揉了揉手臂,殷无意的神情很是奇怪,深深地望了楚非欢一眼,她才缓慢地说道:“其实你不必麻烦每日往我这儿送药膳,除了这双早就废了的腿,我身上无病无痛好得很,倒是你脸色很不对劲,需要补补身子,不然玩得太过身子亏损了,对你,或者对楚国都不好。” “嗯?”楚非欢有些不明的看着殷无意,见她抿着唇,眸光中还泛着一种委屈的情绪,低下头,将药膳端了起来,舀起了一勺轻轻地吹了几口,才递送到了殷无意唇边,示意她吃下去。很熟练的动作,做起来相当的自然。“吃吧,不烫了。” 殷无意彻底地怔愣住了。 “吃吧,我不会害你的。”楚非欢见到了殷无意始终不张开嘴,有些无语的又说了一次。手臂这么举着有些酸痛了,心中暗忖着,这人呆着作甚?自己这样还不好把手收回来,早知道让她自己喝了。 微微地张口,将这一口吞入了腹中,暖意开始在四肢百骸蔓延。怔愣过后念及现实,心头浮上来的还是失望的情绪。人还是那人,只是眉宇间却没有那种缱绻温柔,怕是手举着,心中在后悔这动作吧,放久一些,终究是撑不住的。“我自己来吧,残废的是双腿又不是手。”殷无意扯开了一抹僵硬的笑意,看着楚非欢略显讶异的眸子,在心中微叹一声,端起了那碗药膳,含着苦涩一点点的入腹。 “我有事情同你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殷无意,直到了她把空碗放在了桌子上,楚非欢才开口。 “因为湘儿?”殷无意问道。 “不是。” “那是为什么?”很多楚国朝堂上的事情,除了楚非欢自己说的,便是从封镜那边听来的些许言语,不知道是不够信任还是因为事情小到她自己能够解决,楚非欢实际上来寻她很少,就像是在山上两个人靠着传书之间的交流。那是因为隔得远,而现在自己明明在她的面前,她还想怎么样?说起来殷无意心底倒是有几分怨的。也许自己在她眼中是可有可无了? 被殷无意那幽怨的眼神一望,楚非欢竟然有些不安,捂着唇轻咳了一声,她说道:“我最近发现,也许我们小看了李宗嗣了,或者是他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点。我原想着,能在朝堂上寻到了他的些许错漏之处,现在看来,他做的很好。而且行事不像是李昊那老贼指点教育的。” “我派人去调查了一下,他身边的人,一群一起玩耍的纨绔子弟里头,倒是有那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谁?”殷无意挑了挑眉,问道。 “你还记得之前书院里头那场比试么?那个忽然出现的刺客。”楚非欢没有正面的回答,反而将话头扯到了过去的那件事情上,在殷无意不解的眼神中,她继续说道,“就是那个叫做谢天青的人,他在书院里头呆了几天莫名消失了,后面竟然出现在了李宗嗣的身边,陪那纨绔子弟一些玩乐。” “他的武功很好。”楚非欢的眉心都是带着忧色的,殷无意轻轻地瞥了一眼,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仅如此。”如果这人一直在李宗嗣的身边替他出谋划策,一切事情就会变得棘手。楚非欢当时只是把人留在了书院里,便没有多加关照,现在看来是有些后悔了。手指敲着案几,拢着眉,“李宗嗣前些日子上呈了一份策论。所谓伐谋伐兵之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自李宗嗣自己的手笔。山林之战不涉高,草木之战不涉深,水中之战不涉逆流……在那策论里头,还附着练兵之法。八阵法以方阵截断敌人;以圆阵聚结队伍;以疏阵扩大阵地;以数阵密集队伍不被分割;以锥行之阵如利锥用以突破敌阵;以雁行之阵如雁翼展开用于发挥驽箭的威力;以钩行之阵左右翼弯曲如钩;以玄囊之阵多置旌旗惑敌。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鸟蛇为四奇,而余奇为握奇,大将握之,以应赴八阵之急处。” “干坤艮巽为四阖门,坎离震兑为四开门,这个人善兵法,是大将之才。可惜他……”楚非欢面上的神情略显惋惜。 “殿下可以再观望一段日子。”殷无意轻声说道。 ☆、019 一顶小轿从东胜楼把美人儿接回了太尉府。 李宗嗣自从上次的策论被夸赞了一番,李昊倒也由着他去,这琼青进府他不怎么欢喜,倒也不曾甩脸色给人瞧。李宗嗣自从得到了这琼青,在家中安分了一段日子,也不上那酒楼青楼里面厮混,只是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位李姓的好友来邀他吃酒,他也赶紧的唤小厮备马去了那人府上。 冬日的天,冷风飕飕的。舞女们穿着单薄,舞动着柔软的腰肢,身子极为轻便。李宗嗣看的怔愣,几乎落下了哈喇子。猛饮下了一杯酒,大声的叫唤道:“好好好啊!”阁楼里头虽然是门窗紧闭,还是有些许的透风。主人家一拍手,一列美女鱼贯而出,手中捧着佳肴,跪在前头。李宗嗣接过了酒壶,一把就拥了美人入怀。 谢天青坐在李宗嗣的左侧,一缕发批下来,遮住了面上的刺字。酒盏在手中翻转,目光从一溜美人儿身上扫过,他笑道:“这些美人身姿极为轻便,让我猜猜是如何□□的?莫不是在牙床上撒上沉香屑,令美人踏步其上,不留痕迹者重赏,留下脚印的便令节食?” “中!谢兄弟真是有见识!”那位李少爷大声笑道,斟了一杯酒,对着谢天青示意,仰头便痛饮下去。 谢天青摇头笑而不语,李宗嗣却是满脸得意之色,拍了拍谢天青的肩膀,说道:“天青可不只是这点本领,我们都是纨绔子弟,他可不是。不仅仅是武功超绝,就连文采也是斐然,要不是天青啊,我可应付不了我那老爹的功课盘查。劳什子兵法,我懂个屁,要是问我择美人之法我还是能够说上一二的。” “说起来,大哥你如今贵为太尉,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什么时候让小弟我也跟着享福,捞个一官二职揩揩油水啊?” “对啊对啊!你可是太尉大人,就连楚王见了你都要恭恭敬敬的,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们能和你称兄道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被众人一恭维,李宗嗣大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又有些无奈地说道:“我那老爹可是管得严啊,其实跟你们说了吧,我一点事儿都管不着。”确实是如此,李宗嗣虽然是名上的太尉,折子进了太尉府,却是不经由他的手,全部由李昊负责了去。 “啊?竟然有此等事情?李兄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够让老父替你来处理政务?” “我也想啊,手握大权的感觉真真想要体验一回,可那老爷子不知道是不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1 放心我还是怎么地,那些他的门客下属官员也都听他的,似乎是瞧我不起?看那些人,狗眼看人低的,老子迟早整治他们!”猛地一拍案几,李宗嗣喊道。 “你可是太尉大人,权力可大着呢,要是官印在你手上,不是想怎么地就怎么地么?老太尉年纪大了,糊涂了。你这样忍让,可让他们觉得你畏惧他们哩,以后都爬到你的头上来。要我说啊,赶紧把那些人处理了,让我们兄弟几个当当官啊,我们可都是听你的调遣,上刀山下火海可都乐意的。” “就是就是!像大哥你这样的人,身边肯定聚集着很多贤才,就像是天青兄弟,那些烦人事情就丢给他们解决。何愁当不了太尉,就连楚王也当得哩!”酒喝多了,说起话儿来就完全没了个边际。 “你小子胡说什么!当楚王,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李宗嗣假模假样的呵斥道,又朝着那个说话的人挤眉弄眼,痛饮了几杯酒,缓缓开口,“现在啊,咱们楚国的大权可是被宣城公主抓在手中,楚王是个黄口小儿,还真算不得什么,要是谁有那个福分,娶了宣城公主,那才是乐事!” “诶呀,这宣城公主可是尊贵无比的人,除了太尉大人,谁消得这样的福分啊,哈哈哈哈。” “这话我可爱听,说吧,你想要什么官职,是几品的?”李宗嗣笑问道。 “对了大哥,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你看啊,你是太尉大人,手中权力大着,咱们楚国想要当官的人可是很多很多,为什么不借用这个替自己谋点钱财?一个官职卖几千金或者几万金,更多的还是几千万金呢!俗话说得好啊,千里当官只为财,这绝对是财源滚滚啊。”狐朋狗友出了个馊主意,那李宗嗣眼前顿时一亮,忙不迭地点点头,说道,“天青,这事情你能办么?” “大人吩咐了,自然是可以办成的。”谢天青一笑,自信满满的说道。 “好!日后荣华富贵我们兄弟们共享!天青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李宗嗣满意的点点头。 这里醉中说着胡话,那头消息已经是传到了楚非欢的耳中。 通报完的暗卫就消失了,楚非欢放下了手中的笔,冷笑一声道:“卖官鬻爵么?罪行累积,再加一个名头也是无妨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窝在了榻上的殷无意笑道:“无意,你说是么? ” “嗯?”殷无意抬起头,揉了揉眼,捡起了早已经滑落在地上的书册,她没有听清楚非欢的话语,只懒声问道,“殿下,你怎么还在这里?”这人一大早便跑到了她的院子里,许久没有动静,还以为她悄声无息的走了呢。 殷无意眸子里有些水光,发丝有些松散,几缕垂在了胸前。她话是这般问的,可是脸上那抹轻松惬意似乎还有愉悦可显示了她的好心情。楚非欢手背在身后,看向她的目光柔和恬静。“你这小院里头夏日清凉,可冬日着实冷了些。”许久,她才低头看着盆子里头的炭火,轻声说道。 “这点冷算什么?”殷无意勾唇一笑,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眸光逐渐的开始变得深邃,楚非欢明明觉得她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然而又像是透过了她看往另一个遥远的地方。 “照无意你这么说,倒像是体会过更加严寒之境。”楚非欢走了几步,靠近了榻边,低着头看殷无意。闲静时候的她,眉眼间淡远,看着极为舒心。她坐了下来,殷无意只是瞧了她一眼,身子微微往里头缩去。 “你听说过幽冥深渊么?那就是一个极寒之境,里面却有一处温暖的潭子,里头开出了世上最神奇的花来。”殷无意缓慢地说道。 “哦?你说的可是黑山的深渊?那里面长着唯一一株可以解百毒的雪灵草,巧的很,那株草倒是被我服下了。无意你,到过幽冥深渊?” “自然——”殷无意看着楚非欢,有些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想要同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幸亏她及时地将话头收了回来,自嘲一笑道,“自然没有,那只是我在杂书上看到过了。说起来,我在咸京居住过,那里到底是北境,比这里寒冷上许多。楚国的冬天,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我险些忘了。”楚非欢定定地看着殷无意的神情,想要从中寻找出几分说谎的迹象来。然而,一无所获。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她说道,“无意你听说了么?秦国三公主将下嫁给秦国某权臣之子。” “听说了。”殷无意打了个呵欠,眸中的水泽几乎溢出了眼眶。转了一个身,谁料到此时楚非欢的手也落了下来,刚好撞在了她的大腿上,一瞬间的刺痛传入了脑中,比之以往来得更为剧烈。用手撑着坐起身,掀开了锦被。看着双腿许久,她咬了咬牙,猛地一下锤了上去。楚非欢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手,惊问道:“你在做什么?” “殿下,你帮我一个忙。”仰起头看着楚非欢,殷无意咬了咬下唇,说道。 “嗯?”楚非欢不解地问道。 “你出去,我没有喊,你不要闯进来。” ☆、020 楚非欢盯着殷无意看了一会儿,依言起身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响,门被合上了。咬着下唇,殷无意掀上裤腿的双手有些颤抖。目光落在了那略显得青黑交杂的肤色上,一双眸子里头似喜似忧。原本是看不出来的,而现在那些毒素似乎是重新外显了,要是等到了腿上这些颜色褪去了,估摸着就能下地行走了。当初把雪灵草留给了楚非欢,她就没想着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只残废了一双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咬了咬牙,她用手拨弄着双腿,盘坐着。天门山有一本内功心法叫做天门决,当初就是用这个心法将楚非欢的毒素引出来,然而那毒素太过霸道,天门决已经是压制不住。最后还是借着迟暮她们的帮助,才将毒素压制在双腿上,保全了性命。内息在体力流转,殷无意闭着眼,尝试着自己逼毒,苍白的面容上开始沁出了冷汗。眼睫颤抖着,血丝顺着唇边一点点留下,落到了素白的衣上,顿时化开一团暗红色的血花来。 楚非欢到了外头,原本是安静的守在门口,虽说很是好奇殷无意在做些什么,但到底是答应了她的话,这般贸贸然的闯进去也不太适合。天气凉了许多,寒风吹过了竹林,叶子如同浪涛一般滚动,并发出森然的响动。 从小径的那一头,有个粉衣女子快步而来。 “敏儿,你怎么过来了?”楚非欢迎上前几步,将她揽在了怀中,笑问道。 封敏轻哼了一声,面上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一只手揪住了楚非欢的衣襟,带着娇嗔的瞪了楚非欢一眼,嗔声道:“殿下,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在这儿。” “敏儿寻我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2 何事?”楚非欢握住了她的手,凑到了唇边,轻轻地落下一吻。在封敏如触电一般抽回了手时,只是淡淡一笑,手抚上了她的鬓发,将唇贴在了她耳边调笑道,“莫不成是想我了?” “殿下你说呢。”眸光流转间嗔痴哀怒立显,封敏软声抱怨,“你今日都没来找我,我起先还以为你不在书院中,没想到,你竟然是来了这边。” “我这不是有事情寻找殷无意商量么,怎么,吃醋啦?” “才没有呢。对了,那殿下事情商量完了么?我学着弄了一些小玩意,想给你瞧瞧。”双颊上浮着些许娇羞的红晕。 “嗯哼。” …… “噗——”外头说话的人,声音并没有压低,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殷无意的耳中。还以为自己能停留在那空明之境,结果是生生入了魔障。内息在体力开始乱窜,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毒素没有逼出来,反倒是身上又添了内伤。摔回到了榻上,殷无意闭着眼,手指已经是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唇边的苦笑蔓延,这是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略有些急促和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就传到了床榻边。 “迟暮?”像是费了很大的劲声音才从喉中出来。身子被人扶了起来,唇边的血迹也被人温柔地擦拭去,殷无意没有睁开眼,想来也是迟暮回来了。不然这般熟悉的温柔,还会有谁?“我还是放不下啊。”长长的一声轻叹。 “这是怎么回事?”严肃的话语声,带着质问,那冷意可甚过外头的寒风,跟她那手头的动作也不相似。楚非欢双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一只手抱着殷无意让她开在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拉扯着锦被盖住她单薄的身躯。才打发走了封敏,就听到了屋子里头的动静,似重物落下的声音,她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闯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殷无意的面上全无血色,唇边的血迹和苍白的面容两厢映衬,实在是显得触目惊心。那瞬间,心中似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轻浅的痛意,不知道从何而来。 “没事,死不了。”殷无意轻笑,想要从楚非欢怀中挣扎出来,可是那股强有力的劲道,让她挣脱不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她喃了喃唇,讽笑一声道,“你不是走了么?”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抓住了殷无意一只手,雪白的肤色,隐隐显现青色纤细的血管。指缝之间都是血迹,想来是自己擦拭唇边的时候沾染的。楚非欢看着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搅荡,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向所谓有的。 殷无意闭着眼不说话了,也不再有其他的动作。那只寒凉的手,就那样被楚非欢握着。楚非欢手轻轻地拨开了她被汗水沾湿的鬓发,又描摹在她的眉头。将人轻轻地放平在了床榻上。她猛然站起身来。“我去找封镜。” 袖子被人牵住,不知道是几时抓在了手中的。殷无意的眸子忽然的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眸,紧紧地粘着楚非欢。她的唇微抿着,里头有太多平日里都被掩藏下的,楚非欢现在所读不懂的情绪。她喃了喃唇,没有发出声,可就是这样,楚非欢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重新坐回了榻边,微微地倾下了身子,掰开了殷无意的手。这般动作,却使得一块玉坠子从衣襟里面滑了出来。 楚非欢将它握在了手心,眉头又微微地蹙起。殷无意像是魔怔了一般伸出手,抚在了楚非欢那似是疙瘩的眉心。她的指尖带着凉意,楚非欢僵硬着没有动,任由那股子麻痒的感觉从面庞上传到了心头。殷无意在她的面上,写下了一个“欢”字。像是忽然间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把握住了殷无意的手。 “我……”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似乎是梦里见过,又似是从前发生过。楚非欢的面色是迷茫的,像是被迷惑了神智的人,呐呐的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烛火,军帐,血迹,躺在榻上神志不清自己……还有那个站在一旁握着胸口唇边渗着血迹的人!使劲的摇摇头,将这种不清醒的状态驱逐,殷无意早已经背过身躺下去,她自己则是半伏,手还半举着,作抓人之貌。那一刻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楚非欢分不清了。 “咯噔——”一声重响,屋子中多了另外的一个人。手中的药碗被她搁置在了一边,恶狠狠地瞪了楚非欢一眼,手搭上了殷无意的脉搏。 许久,她才舒了一口气。收回手时候,又瞪了楚非欢一眼。 楚非欢起身,这个人她认识。自从她的那个小丫头被殷无意送回来之后,就是这个人照顾着她的。天门山的人,医术较之封镜,或许是更厉害几分。只是不知道,她眼中对自己的敌意是从何而来。思来想去,还是落到了那个家仇国恨上。她是殷朝的遗民,而自己在他们眼里也许就是叛贼之子。 “我先走了。”楚非欢说了一声,临到门口,只淡淡的回头瞧上一眼,便离开了。 迟暮一见楚非欢离开,急忙的朝门口走去,像是怕她回来似的,啪的一声狠狠地摔上了门,也不知道是同谁置气。 殷无意被扶着坐起身,皱着眉饮下那碗药汤。 “说吧,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呵。”殷无意苦笑一声。 “你用天门决逼毒了。”迟暮肯定地回答道。“不是说不能再用那法子了么?一不小心,那些残毒反噬怎么办?这事情心急不来,只能靠着药和施针慢慢来。” “我知道。”殷无意低着眉眼应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将空碗往桌子上一摔,迟暮显然是有些气急。看到殷无意这狼狈的样子,她心中实在是难受。只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就整出了这种幺蛾子。只是看着殷无意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很多斥责的话她也说不口。 “我等不及了,我想要站起来。”殷无意淡声道。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站起来的希望,那么如今也不会这样了。“濮城啊,快要乱了。楚国朝堂势必会被重整。” “你就知道关心这。”迟暮嘟囔着抱怨了一声。 “对了,你见到了我阿哥了么?事情怎么样了?” “他说都到手了,让你不用担心。”迟暮拖长了话语,说道。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她又道,“不过要是他看到你这样子,肯定不会欢喜的。你倒是每时每刻都让人担心着。” ☆、021 朝堂上多了几个生面孔,站在了队列。李宗嗣气势昂扬,竟然敢带刀进入了朝堂之上,全然不把楚王政令放在眼里。 楚洛坐在首位,努力睁大着眼睛,只是其中的困倦怎么驱逐不去。那些大臣们的双唇开开合合,说的事情他一字都未听得真切。 楚非欢只是冷着一张脸,眸光偶尔从重臣身上扫去。 “还有事情么?”偷偷地揉了揉眼,楚洛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3 那脆生生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一时间议论纷纷的大臣怔愣住,停止了话语。“众卿所说事情孤王明白了,你们同宣城公主还有相国大人议定便是。退朝吧,王叔留下。” 楚王发话了,众臣虽说心头有些不乐意,倒也是行礼退出了朝殿中。楚非欢双手环在胸前,冷眼看着楚洛兴冲冲地奔下了王位,拉扯着楚临的袖子。“王叔,孤王又搜集到了一些孤本。”猛地一转头,看见了楚非欢还站在那儿,楚洛的笑容立马僵硬在了脸上。 “阿姊?你有事情么?”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被楚非欢批评了去。 楚非欢摇摇头,掩饰住了眸中的失望,转向了楚临,问道:“王叔,湘儿最近学习如何了?” “尚可。”楚临淡淡的回答道。楚湘的状况他基本不知,在侯府里头,虽然说是父子,然而他们几乎不逢面。问起来状况如何,他楚临自然是不晓得的。思忖了一会儿,似乎听得家中的下人说这小公子常往宣城书院跑,他开口问道,“湘儿他在书院里头惹麻烦了?” “没有,湘儿这孩子很是聪明伶俐,稍加引导,日后必有大成。”楚非欢笑了一笑,应答道。 “那,阿姊没事的话……孤和王叔先走了。”楚洛怯生生地问道。见了楚非欢点点头,他的面上才重新露出了欢喜来。 楚王宫巡游王宫的侍卫队,以袖子上颜色分为东军和南军。楚非欢一路走出宫门所见的,竟然都是那东军,而南军始终未见。心里头暗暗有些诧异,抓住了一个人问些消息,倒是听说那南军统领李卫尉正被李宗嗣训斥呢,而他手底下的人也暂时由李宗嗣直接掌控,现在不知道聚集在哪一头耍。 说来那卫尉是李家的一个旁支,作为李昊的亲信之一爬上了这位置。这李宗嗣曾经在这李卫尉手底下当卫士令时候受过气,如今想着整治他呢。而那李卫尉看李宗嗣是李昊的儿子,也就由着他去了,暂时不跟他计较,只怕这事情已经上报到了李昊那儿。 “真是玩忽职守。”楚非欢轻哼一声,唇角却是微微上扬的。这南军多有懈怠,东军就可以逐渐地掌控大权。“这事情大将军知道么?” “知道,是大将军令我东军增派人手,守卫宫门的。”那人回答道。 “如此甚好。”点头示意那些人继续巡逻王宫,楚非欢拂了拂衣袖。 天色有些灰蒙蒙的,整个冬日都将会是这份压抑的色彩。劲风吹来,将发鬓吹乱,遮住了半边沉静的面庞。 八节之风,立春条风赦小过出稽留,春分明庶风正封疆修田畴,立夏清明风出币帛礼诸侯,夏至景风辩大将封有功……秋分闾阖风解悬垂琴瑟不张,立冬不周风修宫室完边城,冬至广汉风诛有罪断大刑! “夫子,为什么书中冬日断大刑?”楚湘睁大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万木凋零,此秋冬日肃杀之气升也……”合上了书册,殷无意浅笑着抚摸楚湘的头回答道。 “那么这个冬日会发生什么吗?” “会的,待日后湘儿你长大了,会看到我楚国朝堂之上,再无尸位素餐之人。无功者,不将授以爵位卿位。”不过这条路,是用千万人的鲜血铺出来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地从窗中传来,又听见了吱呀一声,两人扭过头去,却见楚非欢手中端着一碗羹汤进来了。“听封镜说,你的双腿已经有了知觉了,怕是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这样不好么?”殷无意收回了眸子,冷淡地说道。 似乎从那日吐血之后,她都是这个态度。楚非欢根本不明白自己在何处又得罪她了,也不好去询问。端送羹汤这事情原本叫封镜或者其他可信之人就好了,偏生她自己忽地喜欢上了往这里跑,即使是面对着殷无意的冷脸。脑子中偶尔会浮现一些片段,模模糊糊的又看不清,引得头痛,然而呆在殷无意这儿就算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也是好上许多的。 “趁热吃了。”没有理会她的话,楚非欢只是下巴微微的上扬,示意殷无意。 “宣城姐姐,这是什么?”一个乌黑的小脑袋凑了过来,楚湘眼眸骨碌的转动着,目光落到了那瓷碗里面,有些眼馋的咂咂嘴。 “湘儿,这个你不能吃,你想要吃什么,吩咐厨子去做就是。”楚非欢一把抱起趴在了桌子的他,放置到了一边,刮了刮他的鼻子,随口说道,“湘儿跟着先生学得怎么样了?我来考考你吧。” “好呀!”楚湘满口应道,原先的那股子对宣城的惧意早就消失不见了,想要在自己最崇拜的姐姐面前,展示出自己的本领来。“诗文策论,我知晓可多哩!”楚非欢含笑着摇摇头。 墙上的挂着的弓,最小的是楚湘常用的,楚非欢的手指在上头逡巡了一会儿,便落到了另外一张弓上,拉着弦试了试,便领着楚湘出门去,在五十步之外的杆子上,吊了一串铜钱。这对神射手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何况是年纪还小的楚湘。一支箭射出去,连铜钱都没有沾到,何况是射断了那根细线。 笑着从楚湘的手中接过弓箭,楚非欢只是随意地弯弓搭箭,便听到了一声响,铜钱串已经落到了地上了。 殷无意由于双腿的关系,只能武功之类只能稍稍的指点。 “湘儿,成大事者,文治武功都不可懈怠。” “是,湘儿明白了!”楚湘答得认真,接过了弓箭,跑到了一边的空地上,对着靶子开始练习。 这孩子的资质却是比洛儿好上太多。楚非欢望着楚湘年幼的脸上,浮现的认真与好进,又念及了楚洛那荒废国事不思进取玩物丧志的样子,心中不住地叹息。或许楚洛和楚临一样,只合当一个逍遥的侯王,而不是坐在国君的位置上。 “湘儿很聪明。你不觉得他才是帝王材么?” “那你觉得我是帝王之才么?”楚非欢闻言只是反问了一声。 “是,可你不想。” “为什么你知我这般深?很多时候,就连沧蓝和封镜都不晓得我的心思,为何你可以看破?是你太过于聪明还是……”猛然回身。 殷无意很平静的看着前方的林子,几只飞鸟被惊起。 “殿下,你不记得了么?我们……”指甲掐入了掌中心,嘴角浮起了凉薄的笑意,“我们可是通过信笺联系的,你的心思,你曾经在信笺中表露过。” “可为什么我……”觉得不仅是如此呢?最终把话吞了回去,换成了别的话题。“我听说,天门的一支琴曲足以令听者动容,无意,你来宣城书院,我倒是一次也没有见你鼓琴呢?那样美妙的曲子我是无缘听得么?” “既然殿下喜欢,那就让我为你抚琴一曲。” ☆、022 炉里熏香袅袅郁郁,隔着被风吹起的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4 帐幔,有一种迷蒙的氛围。 琴音从中如同流水一般汩汩流出。舒缓处如春风拂面,灵动处如月下披纱起舞的美人,偶尔有激进之声,如兵戈相撞而火花四起。琴弦随着指尖的掠动,逐渐地编织起一个名曰回忆的幻梦。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恍惚中已然分不清是谁在哪儿说话。 殷无意从来没有在其他人的面前弹过这支曲子,除了楚非欢。时隔三年,重新拨弄琴弦,将她自己的心绪给拉扯到了极远处。那些刻意掩藏的温情,又浮上了心头,和如今的境况相比,忽地有一种引人落泪的冲动。 天门山东边是一处峭崖,那儿有一个亭子。半弯斜月挂在山顶,被几点寒星簇拥。山风吹拂,衣袂飘然,这或许是夜里边最美的景致了。 一曲终了,余音在山中缭绕。 “喂,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啊?”那人眯着眼慵懒的靠过来,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些许莹白的肌肤。 “没有名字。”轻轻地回答道。她低下头,只瞥了一眼面上便有些燥热,伸手帮她拢上了衣裳,手却忽地被人给抓住。 “那就叫做《明月曲》吧?”眼底眉间满是认真,眸光粲然若天上星辰。那人的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你看那满月清辉,如你琴声一般美妙,令人心生遐想。” 崖风冷冽,弯月如钩。 “胡说什么,今日才初五呢,哪来的满月。” “明月啊,谢明月啊,那满月的光辉,不就是你么?”调笑声在耳侧响起,那人的手抚到了她的脸上,似乎是想要抹去她的那缕羞窘。 那人说她有两大愿,一愿她楚国如日凌空,二愿她自己拥明月入怀。 指尖带着凉意,怜惜的抚过了她的眼眸。 “怎么戛然而止?”如身临其境,只是看不清那模糊的人面。琴音忽然停止了,楚非欢缓了一缓,才从余韵中回复过来。目光立马看往殷无意,却见她满脸泪痕。心头竟然涌动着一丝名为心疼的情绪,不自禁地想要拭去她的泪。本想问她为什么哭,最终还是吞下了这句话。 “弦断了,琴音还能续么?”脑海中浮现的一切只是过去的倒影和幻象,哪儿能够重演呢?最可恨的是那人早已经全然忘却,还噙着笑,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问着为什么。到底要被扎上多少刀,这颗心才会死呢?只是,不甘心啊。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旦倾泻出来,便难以止住了。殷无意听到了自己话语中的呜咽,痛恨自己的软弱,却又想着能够放纵一回,由她看去吧,嘲笑也好,怜惜也罢,早就回不去了呵。 “断了找人续上便是,何况这琴弦明明安然无恙啊。”手指挑在了琴弦上,顿时发出了铮铮的响声。 “心中的那根弦,你明白么?”微仰着头,连叹息之声都无力发出。殷无意直接用袖子一抹泪,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楚非欢噤声不语,这问题她不好去回答。 “你走。”尊卑观念在殷无意那儿向来是不存在的,楚非欢倒也是忍受或者是纵容她的无礼。殷无意的情绪很不对,这点楚非欢还是看得出来,听着殷无意的话语,她立马转身,打算先离开,稍晚一些再过来看她。 “等等,回来!” “……”楚非欢转身,殷无意面上的泪痕已经擦干了,只是那略显红肿的眸子,昭示着先前发生的一切。殷无意掏出了几块令牌,一股脑儿的丢到了楚非欢的怀中。分明是调动南军和北军的兵符。挑了挑眉,楚非欢面上立马就冷肃起来,还没待她开口询问,就听见了殷无意说道:“这是李宗嗣那里弄来的,趁着李昊还没有防备,你赶紧动手。也许一般的罪名不足以斩草除根,可是有一样罪名,可以让所有求情的人都闭了嘴。” 这李宗嗣当上了太尉,还真将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给弄到了官位上。执金吾还有卫尉的兵符硬是被他给弄了出来,全部交到了谢天青的手中,说让他来练兵。这李昊知道了这事情,气得把李宗嗣狠狠打一顿,四下寻找谢天青已经不见他的下落。这几日,他可是一直召手下亲信们商量这事情。南军和北军有见令行事的,也有一部分是亲信,只听得他调遣。 “谢天青是天门山的人?”楚非欢低头看着那在掌心安然躺着的兵符,最近有些风声落到了耳中,思路一回转,便想的通透。 “不是。”殷无意不想多加解释。 “嗯。”楚非欢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出门时候回眸一眼,里面夹杂的那几丝怀疑,殷无意并没有漏看。 “你看你还是不信我。”低着头,自嘲一笑,喃声道。 炉里沉香烧成屑,烟微微地淡了。 在那风中,醇厚的酒味却开始蔓延。 “你看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殿下不要你,就像是沧蓝不要我。”随着那道泛着苦涩的声音响起,酒壶落到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是窗还是门,对封镜来说向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她闭着眼,整个人无力地躺在了榻上。 “你前段日子饮酒不是减少了么?现在怎么又是醉醺醺的。”微微的摇头,殷无意问道。 “那是因为之前要帮你施针,若是醉了出了什么差错,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殿下和沧蓝都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而现在,你身边有了那个死丫头,诶……早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无意,我好久没来,你肯定是忘了我是不是?你和殿下谈了那么久,我一直在房顶,你都没有发现。”殷无意避而不谈,封镜显然不会在那个问题上纠结。睁开了双眼,装作很委屈地说道,“无意,你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是你自个儿不来,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我头痛啊……” “让迟暮帮你瞧瞧。”殷无意横了她一眼,说道。 “才不要,那唠叨鬼。”摆了摆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你的意识倒是很清醒。” “我却希望能够彻底地醉死过去。” “要死也给我死外头去,别在我们这儿讨人嫌。一身酒气,坐在榻上。衣裳上还沾满了酒渍,封镜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呐?还有你说谁是唠叨鬼,我都没嫌弃你是醉鬼。你给我滚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了。”一开始,封镜给迟暮留下的印象,便不太好,随着在书院里头接触,便落得越来越坏。“你这个骗子,醉鬼……” 封镜无辜的看了殷无意一眼。 “好了,迟暮。”殷无意心头哂笑一声,有些无奈的喊住了迟暮,阻止住她那不停的话匣子。“见到那个人了么?” “见到了,只不过她还有些犹豫,些许是害怕事迹败漏,被害了性命。”迟暮摇摇头回答道,“我只好给她下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5 药了。” “见谁啊,你们在谋划什么?”封镜好奇地问道。 “不关你事情。”迟暮冷哼一声,白了封镜一眼。 ☆、023 十二月,大雪封城。寒风卷席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那些常青木上,积满了雪,硬生生被压弯了腰。园子里头,几树梅花同雪花相映衬,红意点缀在其中,在风中散发着浅浅的幽香,一细闻,又不着痕迹的消去。 家仆们方扫过雪,湿漉漉的青石径上,虽有些许白雪堆积,倒不碍人行走。 楚非欢披着红色的狐裘,领口处一溜儿银白色的毛团。手中攀着梅花枝,一抖便撒下一地的雪来。墨色的长发,只是用玉簪斜束起,披在了身后,此时,也沾满了片片雪花。微仰着头,迎面灌来的是风雪的凉意,楚非欢放佛感受不到似得,眯着眼,怔然望着那灰蒙蒙的天色。 “吱呀——”靴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了声响。 “从府里面拨的瑞炭给宣城书院的殷姑娘送过去了么?”头顶上,忽然被阴影所笼罩。楚非欢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回头瞧着那小丫环芸香,她的手中举着伞,已经被冻得通红。楚非欢覆住了她的双手,凑到了唇边轻呵,又笑道,“不必举伞,你的手不要冻着,回头让封镜给你些许防冻的膏药涂涂。” “谢殿下。”芸香对上了楚非欢含笑的眸光,面上羞红,也不敢抬头直视。低着眉眼,她小声地回道,“东西都送过去了。殿下,外面寒气太重,伤身子,回屋中去吧。” “是啊,寒气太重了。”楚非欢松开了芸香走了一步,整个人有重新的暴露在了风雪之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她道,“让人备马车,本宫要出去一遭。” “殿下这是去哪儿?”芸香有些着急地问了一声,反倒是受了楚非欢投过来一眼,意味深长。“奴婢僭越了。”她屈下了身子,楚非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两旁的梅树在风雪中摇曳,而那一道火红色的声音,逐渐变得渺茫,最后消失在了视野中。 除了楚王宫,楚非欢常去的地方只有宣城书院了。马车在街上稳稳前行,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百姓们都呆在了屋子里,除了身着铠甲街上巡城的卫兵,便少有人行迹。 濮城很静谧,然而一切潜藏在在地下的东西都在酝酿着,像是暴风雪来前的那一刻。 卫尉和执金吾手中的令牌丢失,这事情他们许是不敢声张,朝堂上听不得一丝的动静。可是暗地里头,李昊一面派人四下寻找,另一面开始调动里头他的亲兵,还有太尉府上的卫兵。李昊应该已经怀疑到了她身上,楚非欢只是冷眼瞧着这一切。兵不血刃彻底地摧毁李家最好,然而一旦有刀兵相向,她手底下养着的人,也不会是吃素的。 “嘶——”一声响,马车停了下来。楚非欢撩开了下了马车,吩咐人在这儿等着,便朝宣城书院走去。大雪日子,里面的子弟早已经返家,只有偶尔的几个学子有那闲情逸致,还在园子里头的吟诗作对。 竹林里头的路,并不好走。雪地上湿滑,弯下来的竹子,狂乱的在风中抖动,那雪块不住地簌簌的下落。穿过了那一道路,连鬓发都被沾湿了。 门窗紧闭着,里头偶尔发出了欢笑声。 楚非欢推门进去时候,里面的人皆怔愣住。 “这儿倒是挺热闹的。”解下了身上的狐裘,挂在了一边,省得走过去过了寒气。这小屋里头虽然是点了炉火,依然是寒意透骨。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小泥炉上烫着一壶酒,冒着烟气。殷无意低着眉眼,而她身侧的迟暮只是冷哼一声,当做没见到楚非欢进来。只有封镜软笑着起身,怕冷落了这位主。 “这儿太冷了,还是去我府上住吧,我已经吩咐下人收拾出一间院子了。”楚非欢对着殷无意说道。 “在这儿挺好的。”殷无意淡声答道。 “我不是来同你商量的。”楚非欢的眉头一皱,视线落在了她的腿上,“你双腿本来就带伤,受了寒意可不好。” “这要不是……” “迟暮。”殷无意猛地呵斥了一声,截断她的话语,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我先带你回府,要是需要什么,你让人来拿便是。”楚非欢的口气不容辩驳。这室内忽然间静寂下来,只剩下迟暮那小声的嘀咕和抱怨声。楚非欢走上前几步,细心地帮她把裘衣系好,横抱在怀中,朝着门外走去。 风雪比初来的时候小上一些,殷无意埋首在了楚非欢的怀中,吸着那冷冽的清香。感受稳当小心翼翼的步伐,还有那随着渐去的步伐微微加重的喘息。暖意渐渐地笼上了心头,携带者几缕酸涩。怀着心思的,现在只有她自己。这温暖也许楚非欢给予过很多人,早不是从前的那份独一无二,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去贪恋。 发上沾染了雪花,像是顷刻间白了头。只是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和所爱之人白头到老。 公主府中的园林,还有楼台池阁,远非宣城书院里头可比的。顺着那条道,度过了弯弯曲曲的长廊,到了一处阁子前,匾额上几个遒劲有风骨的大字“暖凤阁”。龙凤乃天子家,百姓谁敢擅用?从外头到里头,便感觉到了一股子融融的暖意。富贵王侯家,这才深有体会。 这阁子里头,是经过精心布置的。暖凤阁是用用花椒和泥涂壁,在壁面披挂锦绣,设屏风和鸿羽帐,地上则是铺着外邦进贡的毛毯。从墙壁中伸出来的灯台上,上面点缀的皆是夜明珠。瞧向了另一头,是用炭屑用蜜捏成双凤,燃于炉中,再有白檀木铺于炉底。 “比起殿下这儿,我那竹院里头,还真是冷得很。”殷无意勾唇一笑。 “那无意你满意么?”楚非欢盯着她,亦是笑问。 “这儿是殿下居住的?”殷无意倚靠在榻上,拂去了雪花,发丝已经松散开。 “是。”楚非欢淡淡地应声。 “那我住哪儿?与殿下同食同寝么?”收敛住了心思,殷无意又问了一声。 “不乐意么?”偏过头来,笑着反问,楚非欢的眼底如深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心中只是一声轻笑,她一下山,楚非欢只将她搁在了宣城书院里头,如今可算是让她进入公主府了,这又打着什么心思呢?殷无意忍不住开始猜测。从前她们只需相视一眼,便知彼此意思,如今却要靠各种言语行为来揣度了。 “殿下!”门外急急的一道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何事慌慌张张的?”楚非欢起身走向了门外,皱着眉头呵斥了那侍卫一声。 “外头有个女子求见,说是,是从东胜楼里出来的。” “东胜楼?”莫非是琼青?这事情她是交代给封镜去办的,如今这琼青已经被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6 送入了太尉府上了,现在贸贸然跑过来,应该是有什么大发现了。沉思了一会儿,楚非欢说道,“带她过来。” 纵然入了太尉府,琼青身上那股子风尘味还是消散不去。被下人指引着带到了暖凤阁,琼青屈身道了个福。偷偷觑了楚非欢一眼,便低下了眉目。她认识封镜,知道一切事情都是为了面前这个主子,可她却是很少见到。濮城人有传言说宣城公主冷峭凛冽如利剑,一见确实如此。许久,见楚非欢不开口,她才抬起头重新对上那双含着威严的眸子大着胆子问道:“殿下,你承诺的一切可作数?” “自然。”楚非欢点头应道。 “东西已经到手了。”琼青闻言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桌子上,继续说道,“这是李宗嗣醉时我哄他抄写的,上头还有他的大印。” 东西?楚非欢有些疑惑,压下了疑虑,捏起桌上的那信笺,看了一眼,里头都是一些谋逆的话,上面牵扯的大臣名字也不算少。心中顿时了然,拍手笑道:“好!这一切全赖琼青姑娘了。事成之后,你来公主府领赏。” 听了楚非欢的话她点点头,又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那药……” “去问封镜她定然会给你的。”怕是爱美的天性,早便听封镜说起过,这琼青与她因药而结缘的。 ☆、024 濮城里没有夜禁,可是今日城门早早的便关闭了,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那长长的街上,除了走动的甲兵,再无一人。 风雪凄迷,大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晃动着,连带着那些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是摇摇摆摆的。太尉府里头的笙歌丝竹声,早已经停歇了。李昊一脸怒容的和手下人商议着事端,李宗嗣却是耷拉着脑袋,萎靡的坐在了一旁。 “我得到了密探的消息,宣城殿下手中不知怎么地有了公子醉后写的谋反书。”一个人眉头锁得紧紧的,对着李昊说道。 “真是混账!”恶狠狠地看了李宗嗣一眼,李昊上前几步,一脚踹向了李宗嗣。只听到一声哎哟的叫喊声,随着而起的是李宗嗣那叫骂声:“哪个不要命的敢打爷爷我!”看到自家老子怒气冲天的样子,又忍不住噤声,缩起了身子。 “我李家就败在了你这个没出息的手上。”李昊啐了一口,又是狠狠地一巴掌甩到了李宗嗣的脸上。他的双眸有些发红,要不是手下人赶忙上前拦着,他都恨不得打死这个不孝子。重新坐了回去,缓了好久,李昊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来。“宣城公主要拿我李家开刀了。”目光扫视着下座那些沉默的满脸愁容的人,阴沉着一张脸,眸子里头充满了阴狠,李昊厉声说道,“自从先王离世,这位主就开始削弱我们世家大族的权力,扶持贫寒子弟上位,这等做法实在是令老臣们寒心。我们李家一门忠烈,岂能屈服于妇人之手!” “是啊,王上年幼,还未亲政,朝廷大纲都被宣城公主把持着,她竟然做出了这等有违祖宗之法的决议。实在是呜呼哀哉!” “先下手为强!我们做臣子的就要为王上分忧!直接打入王宫请宣城公主还政于王上!”有一个暴脾气的立马跳了起来,大声的骂咧道。 “嘘!”有人站了出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说道,“这可是造反的大事!胡说不得。” “嘿,怕什么!北军和南军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东军和西军那群乱民组起来的,哪能起的了什么作用,直接掌控了宫门还有城门,还怕他们不屈服?等到了宣城公主的兵马来救的时候,局势早就被我们掌控了。我们哪里是造反啊,这是为了王上重新把持朝政,只有这样,才能不愧对先王在天之灵!” “在理,不然的话,等到宣城公主随便安个罪名下来,我们可就全部玩完了。”捋了捋胡须,一个年纪稍长的人说道,转向了李昊,道,“大人,我们这些人为了楚国的江山戎马半生,现在面临这等境地,要是再不奋起反抗的话,绝对会落得个身死弃市的下场!” 一道道的命令,暗暗通向了楚王宫里头的卫兵。早先就布置安插好的人马,就等着那一声令下。 纷飞的雪花沾染到了铠甲上,出鞘的剑泛着冷光。歌管笙箫声,在“砰——”地一声巨响之中,停歇了。楚洛被下了一跳,手中的酒爵在落到了白玉阶上,滚了好几下,落到了那满脸惊慌的舞女面前。在殿门口的人,铁甲寒光,冷凝的眸子扫视着那些个先前还舞袖纷飞的舞女,最后落到了那已经软在了座上的楚洛身上。 “滚——”一声不耐烦地呵斥,向前走了几步。铠甲的摩擦声,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头,格外的清晰。 喉结滚动,楚洛的面上已经发白了,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想要走到来人身边,牙齿还在打颤,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阿姊,发……发生什么了。” 楚非欢没有回答他,目光依旧在这座宫殿里头巡视。最后走到了那被楚洛视为珍宝的书架前,看那些所谓的字画珍本,用剑挑了起来,几道刺眼的光芒闪过,楚洛用手指遮着眼,还没有看清什么,那些东西便如同外头纷飞的雪花一般,洒满了檀香殿。 “阿姊!这……这是孤王珍藏的,你怎么能这样!”磅礴的怒气一下子充斥在了这年轻的帝王的面容上,他双拳紧紧握着,死咬着下唇,可他不敢上前,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最终化为漫天碎屑。“阿姊,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看着楚非欢那冷漠的神情,楚洛眼眶憋得通红,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一般嘶吼道。 一纸信笺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楚非欢冷眼看着楚洛将它捡起来。 “这些造反的事情阿姊你来处理就好了!阿姊为什么要销毁孤王的珍藏。”字句从眼前过,却没有一丝一毫是落到了心里头的。楚洛的眼神从那纸笺上,重新落到了地上的碎片,身为国君,面上流露出这般心痛至极的神情,不是为了家国,更不是为了百姓。 从所未有的失望涌上了楚非欢的心头,眉眼底下,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疲惫。长剑落到了地上,发出了碰撞的声响。“洛儿,这是你的国家,不是我的。我能替你处理多久,你还是要亲政的,你到底能不能把你的心思放到家国之事上,就连湘儿都比你懂事!” “孤不当这什么劳什子楚王了!”猛地将冠冕砸向了地上,楚洛哭喊道,“阿姊国玺就在你府上,这王位你自己来坐吧!” “啪——”地一声脆响,惊呆了殿中的两个人。泪水布满了楚洛那带着几丝稚气的面庞,楚非欢有些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最后皱皱眉冷声道,“这一巴掌是替父王打的,父王遗命让我辅佐你,可不想我楚国出了这样的国君,洛儿你想清楚这些话胡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7 说不得。” 楚洛没有说话,只是那小声的哭泣声,还不住的缭绕在耳边。 看着他这样子,楚非欢摇摇头,嗤笑一声:“洛儿,造反的乱臣贼子已经逼进王宫了,你去啊,去跟他们说你不当楚王了,你要把王位禅让出去。” 造反……从那纸上看到这两个字,还没有多大的感触,再听到楚非欢的话语,楚洛两眼睁大,一把揪住楚非欢的手,恐慌的看着她。殿中安静了下来,似乎还真能够听到兵马厮杀的声音。 “洛儿,捡起剑,跟我出去。”楚非欢挣脱开了楚洛,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撩一撩那一缕不听话滑出来的发丝,盯着他说道。 “不,不要!”急急地退后几步,最后跑到了殿上的椅中,窝在那里蜷缩着不动弹。楚洛一直呆在濮城,被保护的一直很好。民生疾苦边疆战事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好歹还是看过些许书册,在他脑海中浮现起一片兵荒马乱血流成河的场面。出去,会死的,他害怕极了。抬眼看着自家阿姊,眼神依然是那般冷漠,如同外头的冰雪。他看着楚非欢弯腰捡起来长剑,手指微微地擦过了剑刃,一道刺眼的寒光划过,听到了又是一声巨响,宫殿的门合上,里头就剩下他一个人。“阿姊不要留下我!”他喊了一声,不敢出去,而楚非欢的身影,早已经被那道门给阻隔。 檀香殿外头,安静极了。 背后的那一道门,将一切黑暗都阻拦住了。 原来的暗潮汹涌,逐渐翻腾到了水面上。 寂静无人的长街上,夜色苍茫,雪色千里,一望无垠。马蹄子还有疾行的步兵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脚印。兵戈相撞击,摩擦出了一阵硁硁叮叮的响动。那小队人直接冲向了逍遥侯府中,高挂着的灯笼落在了地上,那上面贴着的“福”字被人无情地践踏。大门被人硬生生的撞开来,里头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侯府巡夜的卫兵,像是蒸发了一般。 “有诈!赶紧去公主府寻太尉大人!”马声嘶鸣,领头的人急急地说道,一转身却是看到一片火光。 ☆、025 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宣城公主在王宫中。金吾卫和卫尉对王宫中亲信已经传达了命令,尽快控制住宫门,而李昊则是带着兵马直接冲向了公主府之中,妄想借机掌控府里头的人,逼迫宣城公主就范。时间紧,谋略布局压根不够,可是被逼上绝路的人压根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做拼死一击。 公主府中一如往日,守门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发声,便被一剑夺去了性命。大雪渐渐的停息了,而风声依旧急促的掠过大街小巷。铠甲在火把的光芒下,泛着银红交杂的色彩。偌大的府邸,周边围满了人马。李昊骑在马上,命令手下直接破开了那红木大门。府中巡游的卫兵警觉起来,看着那逼近的人马,他们拔出剑靠在一起一步一步地后退。 夜里是安静的,那被雪压弯了的老树禁不住,抖了几抖,雪块砸到了地上,细微的响动依稀可闻。 “有乱兵!快去通报!”公主府里头的府卫忽然间喊了一声,回头看那一片被雪掩盖的路径,恐慌的推搡着,最后屁滚尿流的四下逃窜。 李昊做了一个手势,止住了后头准备蜂拥而上的士兵。在一个人耳旁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就看见那人几个纵身消失在了苍茫的雪色中。 “大人,府里头的人都在后园,逍遥侯也在。他们那边有上百人守卫着,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了。”打探了消息的人回来了。李昊思索了一会儿,心头却是暗忖,想来宣城公主把人马带到了王宫里头去了,这边得赶快解决,以防宫里头生变。手一挥,一整列士兵便快步地向前去,他骑着马跟在后头,眼神往四方望去。除了被火光照的有些发红的雪,便一物也无。 面色沉静的逍遥侯,身侧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女子。逍遥侯的二公子撑着伞,小脸上写满了严肃的站立在一旁。他们的衣裳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一些雪花,湿意已经渐渐地朝肌肤渗透,似乎是等候多时了。近百名府卫手中持着剑,守卫在四边,可是隐约可见他们的双股发颤。去逍遥侯那边的人马恐怕是扑空了,可是都聚集在了这儿,真是天助。面上的褶皱堆积在了一起,李昊仰头大笑了几声,阴冷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一些人。 “李大人是想造反吗?”毕竟是王族之人,楚临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胄之气,即使在危难时候也尽显无疑。京人言逍遥侯,皆谓其如玉君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不敢。”李昊在马上微微拱了拱手,说道,“奉先王遗命,辅佐幼主,奈何妇人当政,迫我族类,坏我朝纲。侯爷您乃先王之亲弟,理应站出来,主持政事。要是侯爷肯站在我们这边,使宣城公主返政于王,我等定唯侯爷之命是从。”宣城公主不在,封镜还有沧蓝也不在。这府里头,只有逍遥侯,想必宣城公主已经把这府里头的事物托付给了逍遥侯了,如果能够说服逍遥侯,这成事更加容易了。李昊心头打着这样的心思,看着楚临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他继续劝说道,“以侯爷之贤……” “乱臣贼子,勿用言语迷惑我父亲!”一声脆生生的呵斥,楚湘手中的伞早已经丢在了地上,他拔出了佩剑,指着李昊,面上满是严肃之色。“以下犯上,你不配提到先王!” “湘儿。”楚临轻瞥了他一眼,淡声唤道。 “哈哈哈。”李昊大笑,忍不住拍了拍手,“没想到侯爷之子如此有胆识,倒是比王上强太多,此子大才啊。侯爷,若是此番行动成功,你又何愁无作为?何必沉浸在山山水水之中,做个闲散人!就连您家小公子,也必将……”话不必说太透,想来这里的人都明白。眯着眼,饶有兴趣地瞧着楚临,看着他微微地低头似在沉思,李昊的嘴角浮上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赶紧做决定吧,我们大人是跟你客气呢!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赶明儿就庶民都不如了。瞧瞧你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一个残废的女人,还有个半大的奶娃娃,哈哈哈哈,也能抵抗我们的军队吧?笑死老子了!”一个粗犷的大汉打马上了前头,长刀一指,大喊道。 “哦?是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殷无意抬起头说话了,她的眸光里头泛着波光,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拂了拂肩上的雪花。 “小娘皮长得倒是挺标致,可惜就是个残废,不过给哥儿们尝尝味道也是可以的,就怕啊,没几下就弄死在了床上了。” 污言秽语从那些人口中吐了出来,殷无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面上的神情不变。 “殿下给东军西军编制,李大人知晓么?殿下将公主府还有逍遥侯府里头的卫队设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8 置了十二卫,李大人知晓么?怕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吧?”话锋突转,语调也开始泛着冷意,“你还真以为你能够控制宫门还有城门么?为什么去往逍遥侯府上的兵马还没来跟你汇合?为什么宫里头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李大人这么仓促的造反,果真是老糊涂了么?儿子败坏家业,老子也不见得有几分本事。李大人啊,属于你的叱咤风云的时代,早就随着先王一起入殓了,殿下的步伐谁也挡不住,明白了?” “哈哈,你是什么人,还以为这样就能唬住老夫吗?”李昊一脸轻视地瞧着她,对于她的话,在心中却埋下了一颗疑窦的种子。座下的马儿忽地有些烦乱起来,李昊勒住了缰绳,往周边一看,原本一片雪白的园子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黑压压的弓箭手,他们手中的箭矢,目标只有一个方向。 “卫尉和执金吾的令牌,在殿下手中,你还以为北军和南军有多少人不屈服?” 李昊的心头猛地一沉,半生戎马,竟然栽在了这些人手中,实在是不甘愿。半白的发丝,在风中有些狂乱,他有些发狠的说道:“这又怎么样,待老夫拿住你们,我看宣城那丫头屈服不屈服!” “李大人当真有这么自信能拿得住我们?”又是一声轻笑,再抬起眸子,里面的淡漠反而被一股子凌厉阴狠的杀伐之气充斥着。殷无意手中没有兵器,却从周身传出来的威压,令人打心底感到了胆颤。目光随着她的手移动,那看似随意的举动间,杀机暗藏。 李昊觉得这个人的神情很熟悉,一双双不同的眸子在脑海中掠过,最后才如一个惊雷在脑海中炸开一般,虽然面容全无一处相似,可这人的神情气质,和宣城殿下极像,或者说,更为凌厉。 周边的弓箭手举起了箭,只待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李昊已经没有退路了。随着他进入府中的人马,应该和那些弓箭手数量相当,而在外头还有援兵。心中估摸着胜算,最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公主府外头的火光已经歇了。 一声令下,刀光剑影,嘶喊声不断。有些火把掉落在了雪地上,被那寒冷的白雪熄灭。剑过血飞溅,风吹檐下灯。殷无意前头围着的卫兵,一改那战战兢兢的恐慌样貌,一个个都站得笔直,手中的剑递送出去毫不留情。此时的李昊才惊觉,这近百人根本不是什么府中的卫兵,而是楚非欢手底下,那些会武功的江湖门客。他的兵马应对着那漫天的飞箭,慢慢的缩成了一个圈,根本进退不得。 “手底下人一定攻陷王宫了!”李昊不死心的嘶吼一声,一把推开了挡在前头的士兵,拔出剑就像那些人中厮杀。当年在军中能以一敌百,而今年老了,早就没有那种英雄气概。那些人像是刻意的闪避着李昊的要害,游戏一般,不然,早不知死过了多少回了。提剑到了殷无意他们面前,还剩下四五步的距离,李昊大声喘息着,双目赤红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被飞箭贯穿,犹不见府外头的救兵前来。 已经可以料想自己的下场了。 那镇静的坐在轮椅上的人,也许才是这里的布局者。世人传宣城好女色,这个人一定和宣城公主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比起逍遥侯,这个人或许更有价值。殷无意使了一个眼色,围在了她身边的那些人意会,退后了几步,护着逍遥侯他们便杀入了乱兵之中。李昊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面色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的盔甲上沾满了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剑在他手中缓缓地举起,而殷无意只是冷着眸子看着。 “李大人,不管你最初有没有造反的心思,现在你都这样做了,你们李家,注定消失在朝堂之上。” “你想挟持我么?可是李大人,你已经老了。” 一阵破风声,李昊的动作僵住了,血迹顺着唇边流淌下来,双眸暴睁着。“砰——”的一声,长剑落在了地上,他不可思议的回眸一看。 马背上的人,银甲红袍,英姿飒爽。她手中的弯弓放了下去,她轻轻地拭了拭手,她嘴畔带着笑意地向着殷无意走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守在宫中。”殷无意仰着头,淡淡的笑道。 “我脑中似乎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场景,有个人在等我,尽管她并不需要我来救。”楚非欢摇摇头,面上浮现了一丝轻松之色,“你看我乱说什么呢,其实我,我来,我只是想看看你。” “嗯?” “我没信错你,把你接入公主府是个正确的决定。” 楚非欢如是说,而殷无意垂眸掩下一片失望。 ☆、026 “李昊,以下犯上,按谋逆之罪已经当场斩杀。” “论其罪,当诛九族!” 朝堂之上,和往日有所不同。大臣们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偶尔拿着目光扫向一些空位。往常侍卫们在殿外守候,是不被允许进入内殿的,此时他们正站在两侧,手中压着剑鞘,仿佛下一刻便宝剑出鞘,夺人性命。楚非欢正对着那些大臣,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她的嘴畔噙着一抹笑意,神态倒是随意悠闲,仿佛在说家常话一般。 “对李昊一党的处置诸位还有异议么?太尉,执金吾,光禄卿,卫尉,皆是世家子弟担任,食君之禄,不为君忧国事,反而行谋逆之事,呵,这就是你们世家做出来的榜样么?” “臣等不敢。”百官先是噤声不语,待到楚非欢说到后头,立马整齐的伏在地上,大声喊道以表忠心。 “臣有事要奏。”一位年轻的官员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望去,是处于诸位大臣的后列的。顾怀舟当上大将军之后,这尚书令的职位就空缺出来,由这位年轻的士子担任。得到了楚王还有楚非欢的首肯,他悄悄地往衣袖上擦了擦手心汗,有些紧张然而又坚定地说道,“圣人列贵贱,制爵位,立名号,以别君臣上下之义,以择贤明之人。今世家子弟世袭俸禄,德不当其位,功不当其位,能不当其官,这皆是乱之源。因而臣提议宗室官员非有军功论,不得承袭爵位卿位。有德义未明于朝者,不可加尊位。功力未见于国者,不可授予重禄。临事不信于民者,不可使任大官。” “荒唐!”这尚书令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人出声反驳道,“世卿世禄乃是祖宗之法,岂能因一言以废之!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者,不劳而功成;据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 “臣听说:法古无过,循礼无邪。” “……” “封相国如何看?”楚非欢一开口议论声就纷纷的停止住了。百官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封凛,带着期盼的目光。在这朝堂之上,相国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变法是宣城公主的意思,如今能够阻止这事情的,恐怕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29 只有封凛了。 睁开了眼睛,里面一派清明。只听得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臣无异议。”楚非欢满意的勾唇一笑,收回了目光。而百官则是一派哗然。 “使有德之人位处卑贱,薄德之人居尊位,是人君的过失。王上,对于尚书令之语如何看?” “准了。”楚洛先是一脸茫然,在身侧公公的小声提点中才渐渐回过神来。他的目光搁置在了楚非欢身上,而放在龙椅上的手则是悄悄地握紧成拳。 “臣愿以死明鉴,愿王上收回成命!”说起来是个顽固之人,到底是想为子孙谋福利,待他告老还乡,而有子继父业。宣城公主的这道决议,硬生生的将那些世家大族的后路断了,日后门丁凋敝是必然的事情。这位臣子虽然口中这样喊道,可是行为上却没有任何动作。楚非欢朝着那些武卫使了个眼色,直接推搡开前头的大臣,一把扯着那人的头发,拖了出去。只听到外头几声惨叫,惊得大臣们冷汗都流了下来。 “还有谁要以死明鉴的么?”楚非欢悠然的问道,走下了几步台阶,停在了一个打颤的官员面前,笑道,“你,你,还是你?”那明媚的笑靥在他人的眼中,有如修罗一般残忍冰冷,比外头的风霜大雪还要寒上几分。带着刀的武卫走动了几步,铁甲与兵戈撞击,发出铿然的响声。 “王上圣明。”或是心甘情愿,或是被逼迫,总之最后齐齐的呼声在大殿之中回响。 天空那一片重重的阴云,被几道白光驱散。接连几日的风雪消散,太阳逐渐地露出了头脸。雪融化后,露出了几片琉璃瓦泛着光泽,一滴滴的冰水从檐角流淌下来,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啪嗒的声响。楚非欢伸出一只手,接住了水滴,让它在掌心流动着,寒意一点点渗透肌肤,犹如未觉一般。看着远方天际的白光,她的嘴角逐渐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灿若春霞的笑容来。 “宣城,你这样会引起世家大族的合力反抗。”身后的一道清朗声音响起,携带着一丝忧虑。 “王叔不用担心。他们反抗,手中要有权,他们打算用家臣来对抗我府中十二卫么?那些人太自以为是了,以为缺了他们我楚国就没有贤才了么?” “要是他们带着我楚国的机密投靠秦国呢?” 迟疑了一会儿,楚非欢轻笑一声说道:“这点王叔说的在理。” “还有注意着洛儿身边的人,洛儿对你恐怕埋怨上了,到底因为什么你心底也清楚,要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我楚国朝堂就动荡不安了。” “嗯,多谢王叔提点。” “哦,对了。湘儿就让他住在你府上吧,以前倒是我疏忽他了,他跟着殷姑娘也好。” “王叔你这是打算离开濮城?” “对啊,我打算离开楚都,去其他各处领略山水风光,朝堂之事,原先我也是没有心思在那上面的。” 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说起来,谁人会没有几分向往呢。楚非欢看着楚临逐渐走远的背影,摇摇头,心中暗自哂笑。踩在了松软的雪地上,紧了紧裘衣,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府中回去了。 梅花凌霜雪,一枝斜入石亭子里。 远处的人儿,衣衫外头,只罩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坐在轮椅上,手中扯着梅花枝。环视一圈,周边都没有个陪衬的人。楚非欢刚想迎上前去,却又见她有所动作,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在不远处的一株掩映身形的梅树下静观。 殷无意想要站起来,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的越明显。封镜和迟暮都说了,施完针法,接下来的要靠她自己了。双腿一动便是那种刺骨的痛意,应该是那残余的毒素引发的。她已经能够努力的抬腿了,甚至还可以稍微的凝聚一点力气。三年了,都不曾体会到脚踏实地的感觉。手压在了一侧的石柱上,一点一点的撑起了身子,额上已经沁出了冷汗来。抬腿想要迈出步子,却又跌回了椅子上。这样反反复复好些次,连眼眶都被憋红了。一步两步……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在颤抖,按在了石柱上的手已经摩擦破了一层皮。亭子前头是台阶,以为自己会直接栽出去的,却被人抱了个满怀。 “你不必如此心急的。”楚非欢叹息一声。藏在暗处的她,已然看不下去。 殷无意埋首在她的脖颈处,沉默不语。 楚非欢扶着她坐稳后,她抬起头来,第一个动作,却是拉扯楚非欢的手,捋上了她的袖子。如同瓷玉一般光滑素白的手腕,上面有道凝结了痂的疤痕。当初楚非欢说是被刺客划伤的,她不信,可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到了如今,才忽然想得通透。这世上只有一株雪灵草可以解百毒,在黑山深渊那边,哪有什么同样药效的灵物。指尖轻轻地掠过,带着几丝缠绵悱恻的味道。 “为什么?”殷无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空茫无着。 “因为我想。”按压住她的手,楚非欢只是柔和的一笑。那幽深的眸子里,流光百转,在她的面上,往常所带着的那点冷意也一并柔化了。她浅浅的笑容里面,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你想知道什么?或者你在猜测着什么?”一瞬间,殷无意面上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敛住了。抽回了手置于袖子中,眼神也从楚非欢的身上转移到了一旁的梅花树上。 楚非欢悠然的站了起来,顺着殷无意的目光,折断了那花枝。逼近了殷无意,她弯下腰来,目光认真而专注地把花枝插在了她的鬓发上。她的眼睫颤动着,如蝴蝶扑棱着那双轻灵的翅膀。她的身子逐渐压低了,长发从肩上滑了下来,扫到了殷无意的脸上。鼻尖相碰,鼻息相缠。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你以前是不是爱过我?” 不言自己,因为没有记忆。 楚非欢竟然有些期待着答案,她和殷无意的距离极近,谁要是轻易一动作,就能够贴上那红唇。遏制住心中的那股子冲动。楚非欢只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殷无意。 “呵。”许久才听到一道冷然的笑声,细细看她面上的神情,也是冷漠而疏离。“殿下你不觉得这话太老套了么?那些个公子哥对着小姐们,为了实现自己的企图,也都是这么说的。” ☆、027 略显得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在雪地上传开来。几乎可以听见不远处那人的喘息。楚非欢没有理会后头的动静,只是凝视着殷无意,温和地说道:“为什么你不信我说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楚非欢,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殷无意有些恼怒。原本揪着衣裙的手,也伸出来,打算推开伏在自己上头的人。还没有碰到,那人倒像是警觉了一般,退后了一步,转身背对着她,望着前方的那道身影。 “你倒是不客气,直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0 接叫我的名字了,是恼了么?”楚非欢的语调还是悠然的,她的面上有着轻松的笑意,虽然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封敏身上,但是这句话显然是对着殷无意说的。 “我先走了。”眸光里倏地闪过几丝情绪,手按压在自己胸口,良久,那平静的声音才从口中吐出来。楚非欢闻言动了一动,错开了身子。看着殷无意拨弄着轮椅,轧过了那有些打滑的雪地,留下了两道车辙。一枝梅花被投掷在地,车轮碾了过去。那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印入了雪里,被尘泥所污。 楚非欢顺着那道印迹走了过去,弯下腰捡起了那支梅花。抖了几抖,手中只剩下了沾染了黄土的枯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那道追寻背影的目光。 “殿下。”被忽视了很久的封敏拧着眉走了过来,她微仰着头看着楚非欢,面庞上因为疾走而生出的红晕已经散去一些。“那方向……是朝着暖凤阁的?”她有些迟疑的问道。心中明明有个确定的答案,可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听人说,殷无意出了宣城书院就一直住在了公主府的暖凤阁之中,同宣城殿下同食同寝。这可是她封敏都未曾享受过的殊荣。人皆道,宣城殿下喜爱她,可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意。封敏是有些沮丧的,想到了殷无意,生出了一股子危机之感,心头又暗暗有些嫉恨。 “敏儿是想问,她是否同我住在一起么?”楚非欢轻笑一声。 “敏儿也相同殿下一起。”封敏嘟囔了一声,在楚非欢那饶有兴趣的目光下面色逐渐地浮上了红霞,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袒露心迹,“敏儿好喜欢殿下。” “有多喜欢呢?敏儿你可不能住在我府上,不然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日后寻个如意郎君定然不大容易了。”楚非欢云淡风轻的说道。 这一句话瞬间就让封敏的面色变得惨白。 说到了名声,在濮城中谁不知道,她封敏是宣城殿下的人。 宣城殿下这意思是不会同她过一辈子。从来就没有白首盟约,到头来,还是她太过于奢望了吗? 眸子里开始酝酿着泪意。 楚非欢只是轻轻地拢了拢衣袖,似乎对封敏那股子情绪波动毫无感觉一般。“敏儿在家中有些日子了吧?封相可好?” 这句话将封敏从那些悲伤的情绪里头敲醒,终于想到了自己的来意。方才楚非欢所说的,并没有深入考虑,也是只是她随性的言语只是稍加试探吧,封敏也不愿意多想了。开了另外一个话题,正好把她从那股子情绪里抽了出来。 “听爹爹说,殿下设了左右二相?”朝堂之事,原本不该多论。只是偶尔的,楚非欢也会和封敏提起一些事情,似是询问她的意见,就算自己说错了,她也是一笑置之,并未多加责怪。这样,封敏的胆子便有些大起来,“自古以来,都只有一位相国,现在忽然多起来一个人,怕是政务会杂乱不明。” “封相乃是忠臣,三代元老。如今老了,也该体恤体恤他,省得拖垮了身子,分开一些政务,让他轻松一些,何妨不可?”目光平静如水,唇畔勾起的笑容倒有些意味不明了。 “爹爹他身子还算健朗啊。”封敏睁大了眼睛,有些讶异的说道。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她皱了皱眉头,略有些关切地问道,“殿下,那日后的爹爹的相国之位,有谁来承袭啊?是我那些堂兄堂弟吗?” “敏儿难道不知晓,世卿世禄制已经被废止了么?”许久,楚非欢才轻笑一声道,“相国之位自然是能者担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楚非欢打断了她的话,面上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封敏,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那道车辙上。“敏儿,你先回相府去吧,我有些乏了。” “是。”封敏有些委屈,喃了喃嘴,最后只应了这么一声。第一次,听到了楚非欢这般明显的下逐客令,看她的眼神与语气,心思显然没有落到她身上。是因为暖凤阁里那个残废的女人么?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都谓相由心生,因嫉恨整张面貌都变得有些扭曲了。她痴痴地望着楚非欢离去的背影,然而换不到那人的回头一顾。 还没有走到暖凤阁,便听到其中传出来的琴声。先是涓涓细流轻缓流动,逐渐地声音境界起来,如同浪涛一般起伏汹涌,又一声撕裂一般的响声,忽然大变铮铮然如铁马金戈。琴声里头裹挟的是内劲,幸而暖凤阁周边此时无人,不然怕是经不住这样磅礴的内息涌动。梅花树簌簌的抖动着,一波又一波劲风,扑面而来,鼓荡起的衣袂翩然而动。 叹了一口气,楚非欢迎着琴声入内。有些心疼的望着门口处已然成碎片的瓷瓶,不用想,里头一定是一片乱象。曲子内息狂而不乱,不然她还以为殷无意走火入魔了。抬头望去是那姣好的侧颜,一只手压在弦上,另一只手微微的弹起,正到了曲子的收煞处。 藏在府中的那卷画像上的画面一下子深刻清晰起来。当初听封镜说道这些,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心跳骤然加速,楚非欢有些魔怔了一般,眸中水光潋滟。 “这支曲子叫做《天门谣》,配合心法天门决而习。驭音为气,驭气为刃。传说到了练到了第九层有迷惑人心之效,你说是琴音惑人还是其他呢?” “自然是美人惑人。” “要是哪天我变丑了或者变成了废人了呢?” “瞎说什么呢,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是啊,没有嫌弃,只是忘了罢。 琴声早已经停歇了,周边响起了是狂笑之声。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在了白衣上,如同点缀着几朵艳丽的梅花。楚非欢站在了那里,眸子空茫无依,额上沁出了冷汗,她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话语,听不清。她摇着头,整个人身子在打颤。面色逐渐的变得苍白,她那贫瘠的苍茫的记忆,碎成了一片片,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卷。有个人在温柔的浅笑,那到底是谁?从来没有像如此一般痛恨自己。缺失的终究是缺失的,还以为不曾对生活构成了影响,只不过是少了一个牵引。一旦那些碎片欲苏醒,便头疼欲裂。 “砰——”地一声,用力地把琴摔在了地上。殷无意站了起来,几乎是一步一跌的扑到了楚非欢的身上。暖凤阁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身上几乎感觉不到痛意。手狠狠地掐住了楚非欢的双肩,殷无意的眸子染得通红。楚非欢的嘴唇在喃动着,贴近了,终于听明白她在念叨些什么。 “二愿……拥明月入怀……” “哈哈……”听到了这句话的殷无意更加的着魔了。那些被压制的爱恨情仇,那些酸涩和委屈,那些痛苦和不甘,几乎在她的脑中要炸开。颤抖着手抚上了楚非欢的面庞,擦过了她额上的冷汗,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1 最后落到了她微微失去血色的双唇上。 “纵当阴云蔽月……亦有清光照你……”念叨着这句话,殷无意觉得自己要发狂了,低下头,恶狠狠地咬在了楚非欢的唇上,血丝顺着两人的嘴角留下来,有些艳烈。 剧烈的痛意将被魇住的楚非欢从空茫之中拉扯出来。 殷无意脸上是泪意,而唇角是血迹。 有些迷茫的抬起手,轻轻地擦拭她的眼角。 “这是……”一说话,唇角边便抽痛,手一碰,便是鲜红的色泽。“你走火入魔了。” “是。”擦了擦眼泪,殷无意凄惨的笑道,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楚非欢思索道。 “那都是假的!那是惑人琴声!都是假的……咳咳咳……” ☆、028 “是么?都是假的?”楚非欢的眸光缓缓的转动,最终凝在了殷无意那张凄然的面庞上。殷无意在猛咳着,压在她之上的身躯在剧烈的抖动的,胸前的挤压感在脑海中逐渐的明晰。楚非欢抚在了她的嘴角,抹去了那丝暗红。 “碰——”地一声响,莽莽撞撞的两个人,像是边走边打斗。闯入了房中来,有些惊愕地上两人的姿势。猛地转过身捂着眼,封镜笑呵呵地说到:“够激烈的啊……殿下,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呸。”迟暮恨恨地踹了封镜一脚,赶忙跑到了她们两人那一侧,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殷无意,冲着傻愣在一旁的封镜,没好气地喊了一声,“酒鬼,快来帮忙啊。”封镜这才觉察到不对劲,一溜烟的跑过来,地上那两位不安分的主,面色都是极为苍白的,尤其是殷无意,唇角还渗着丝丝的血迹。 封镜是不明白的,可是迟暮看了眼被砸到了地上的琴,心中便十分的了然了。扶起殷无意,摸出了一颗药丸,硬塞到她的口中,有些心焦地问道:“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而另一头封镜只是给楚非欢把脉,只是她体中的内力有些激荡,并没有什么大碍。 殷无意喃了喃嘴唇,对上了迟暮焦急的又微微有些愤怒的神情,话不知道如何开口,捏了捏她的手,最终偏过头闭上了眼眸。一颗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流淌下来,落到了发鬓中消失不见。迟暮是在怒自己不争吧?殷无意心中明白他们的关心,可是,有些情绪还是无法控制,她被折磨的要发狂了。 “殿下,你的唇怎么流血了?”封镜出声打破了沉寂,却只得到了楚非欢那淡淡的一瞥。推开了扶着自己的手,盘膝打坐,调理自己的气息。只是那些迷茫之中所见的图景,依然在脑海中闪现,这些真的如同殷无意所说的,是一个幻景么?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还是凭空臆想的假象?“无意她,怎么样?” “没什么,调理一段时间就好。”迟暮不想跟楚非欢多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投过去。还不如当初留在宣城书院,不仅这劳什子公主府。至少见面的机会少,心伤的机会也会跟着减少。 殷无意被扶到了榻上,一个转身背对着诸人。楚非欢没有走的意思,迟暮瞪了她许久,想要下逐客令,可是这儿却是人家宣城公主的地盘。一张脸气鼓鼓,双手环在胸前,眼神如果能够成刀剑,想必楚非欢早就被射成了筛子。 封镜先是扯了扯迟暮的衣袖,她没有动。最后在心中哀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硬是把她从暖凤阁里头拉出来。 “你做什么!放开我!”一出门,迟暮就不满地叫喊道,手扬起了,就想跟封镜斗上一番。 “我觉得咱们别在那儿碍眼。”封镜笑眯眯地说道,腰间解下了酒壶,灌了一口,还发出了啧啧的咂嘴声。 迟暮死瞪着她一脸享受至极的神情,冷哼一声。 “你要喝么?”大大方方的向前递送出酒壶,封镜问道。 “走开,谁要喝你的口水。”迟暮脸上满是嫌弃。 “拉倒,还不想给你呢。”封镜斜睨了她一眼,酒壶凑在了鼻尖,风吹来,酒香四下蔓延,真是里面的醇香便足以醉人。“我问你,为什么你对我们殿下有那么大的敌意?她是哪儿得罪你了?或者说另有隐情?” “我为什么要同你说?” “那就让我猜猜,无意她和我们殿下是旧识,可是我们殿下忘了她。无意双腿废了是因为中毒了吧?那毒素是不是因为就我们殿下沾染的?你是替无意感到不平所以才敌视我们殿下的?要说是因为家仇国恨我才不信,无意身为前朝皇族都不在乎,你们同无意关系好,怎么可能去瞎操心这些事情,最关心的还是她本人吧,怕她受伤了。” “看你整天沉浸在酒中,脑子倒是挺明晰洞彻的。” “呵呵,我动作也潇洒利落,就算我醉了,你也打不过我,休想从我这儿占到些许的便宜。” “我是医者,武功自然不在行,医术胜过你便足矣。瞧你整天醉醺醺的样貌,也不怕行医时候一针错位。封镜,你还是远离了酒这种东西吧,不然以后谁还敢娶你?”迟暮的神情逐渐地认真起来。 “呵呵,娶我?”像是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封镜眸子里头掠过了一道光彩,“天底下哪个儿郎配得上我?”倏忽凑近了迟暮,微凉的指尖挑起了他的,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说道,“若说我娶人倒有几分可能。” “啪——”的一下,迟暮拍下了封镜的手,面上有些薄红。“你这行为真是够轻佻惹人厌。” “哦——是么?”语调刻意拉长,眸子里浮着几丝悠然惬意。摇了摇头,仰起头,酒壶里面的酒顺着她的嘴角流淌到脖颈,点点滴滴沾染在了衣衫上。空空的酒壶在手中打了个转,又重新挂在了腰际。 “封镜。”淡漠的声音里头不夹杂一丝情绪,转身看到那人一身水蓝色衣裙站在不远处的梅花下。有一团雪抖落落在了发鬓上,又顺着柔顺的发丝下滑,沾染了一片湿意。“殿下呢?”沧蓝挪动着脚步,朝着她们这边走来了。 封镜痴痴地望着她,没有回答。这一步步像是踏在了她的心尖上。从听到声音转身望见树下人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自己醉的不轻了。原先的酒意一点点的在眸中发酵,将一双清澈的眸子熏得通红。沧蓝来了多久?看见了多少呢?她会误会吗?她怎么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呢?她的衣衫有些湿意,还有些许残留的雪花。看了看身侧的迟暮,却只见她撇撇嘴,冷冷一哼便转身走了。 “我……” “殿下呢?”沧蓝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封镜的话语,甚至是刻意避开了她的眼神。 楚非欢在哪儿她会真不晓得么? “在暖凤阁。”轻轻地叹息一声,封镜吞回了那些话语,应对着沧蓝的问话。 点点头应了一声,沧蓝却没有走。 “酒壶已经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2 空了,我最近饮酒不多,你看我还站得稳,脚步未曾蹒跚不是么?”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每一次沧蓝同她说的最多的还是这事情。 “没有留在宣城书院,你是回相府了么?” “那儿不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不想看见封敏,更不想看见封凛。” “嗯,这样也好。那你住在何处?是在客栈里头还是殿下这儿?”沧蓝又问了一句。 “夫子你不知道么?我在濮城有自己的小宅院,并非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呢。不过也对,你的视线都落在了那般优秀的顾怀舟身上,哪里看得到我,关注我的生活?其实作为一个朋友,你也不称职呢。”封镜眯着眼,沧蓝面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眸子亦如一口古井,毫不生波。是真的从来没有在意过,还是刻意掩藏着情绪?明明有些时候感觉到很近了,距离又会忽然的被拉远,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嗯。”沧蓝轻飘飘的应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错开了封镜的眼神。 封镜转过身,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背影,咬着下唇。心头想要狂笑或者狂哭,却无法在此时展现出来,最终写在脸上的是一种似哭似笑的苦涩神情。 “封镜。”沧蓝又唤了一声。 “嗯?” 再没有说话了,沧蓝轻摇着头,向暖凤阁走去。 “你好久没有送来糕点了。”这句轻浅的呢喃声在风中消散。 ☆、029 楚非欢懒洋洋的倚靠在一旁的软椅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目不转睛地看着。殷无意还是维持着那个背对着她的姿势,似乎睡着了。屋里头静悄悄的,仿佛连根针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沧蓝轻轻地敲门,将楚非欢的神思从书中惊回。 “进。”她看向了榻上的殷无意,声音刻意地压低。 沧蓝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这暖凤阁里头的一片狼藉,好看的皱眉倏地皱了皱。 “不是封镜闹的。”一眼便能够看透沧蓝的想法,楚非欢撇开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懒声说道。“晚些时候让人来收拾便是,无碍。”有些事情她不想去提起,沧蓝也了然的颔首。 “殿下,在秦国的密探传来了消息了。”瞧了眼榻上的殷无意,沧蓝有些犹豫。 “无妨,继续。”楚非欢顺着她的目光,柔和一笑,道。 既然殿下都开口了,她也不好在意些什么。沧蓝收回了目光,面色有些严肃道:“秦国三公主,已经悄悄的离开了咸京,算算日子,应该过了南淮河,入我楚国了。不日后,就会抵达濮城。” “她是一个人么?是来寻人或者有其他目的呢?”楚非欢面上冷冷的一笑,眸子深沉起来,“让随着她的人继续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些仇,别说是三年,就算拖了十年,也是要报的。” “还有一些京中的事情。王上身边多了一个侍读,是那些大家世族的子弟。自从李昊一事过后,他们产生了危机感了,时不时聚集在一起讨论些事端。他们一方面想从王上下手,另一方面就……” “呵呵,我还怕他们不闹出些事情来,不好寻个名头解决了那群老顽固。洛儿那边暂且由他,他毕竟是我亲弟,该不会受奸人蛊惑对我下手的。”楚非欢是自信的,眉宇间神采飞扬,自成一股风流倜傥。“你和顾怀舟如何?他毕竟是封凛的门生,虽然抬他做了大将军,同太尉共事,可是军中的事情可不能让他掺合到中心去。现在濮城和宫城的四军都在自己人的掌控中,倒不怕出现什么造反的事端来。” “原本李家和封家相抗衡,现在只剩下封凛一人独大,他的门生在朝堂之上依然是举足轻重。那些世族原本也想请封凛去议事,到被他拒绝了,总是闭门谢客。” “暂时不动封家,封凛狡猾得很,无数次的向我表忠心,可是可信度能够几分?他膝下无子嗣,废除了世卿世禄他明面上是没有意见,可是封家的那些小宗肯定是不平的,暗地里肯定会捣鼓出什么事情来,封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该是纵容他们。”楚非欢负着手摇头道,“原本是想让封镜回相府去,可这又太为难她。” “说起来封镜,我倒也是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不要涉足这些风波。”沧蓝的眸子里头流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她心思放在我身上太多了,我无法回应她。一时的难过,总好过拖着一辈子。” “那你喜欢她么?”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殿下,私心底我想看你君临天下,一统江山。”自从多年前被楚非欢所救,她就认定了这个主子,追随她一生。助她成就大业,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弃,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呢?面上浮现了一丝笑容,她轻缓的然而又坚定地说道,“顾怀舟先前同我求亲了,我决定答应他。” 许久,楚非欢才轻轻地叹了一声,说道:“沧蓝,其实你不必如此。” “怀舟他待我很好,其实抛开了相国门生这一身份,他的其他各处我都很欣赏。趁此事,也彻底的断了封镜的念头吧,还有我自己那些思绪。很多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亲近纵容她,之后又心生懊悔,距离她远远的,这种感觉很不好。”沧蓝的面上还是在笑着,可是眸子里却逐渐地布满了水泽。 “沧蓝,我把你当朋友,而不是属下。这些事情本不该由你去牺牲。你若真的下定决心了,便去吧。若是后悔了,我们都还在你的身后。”楚非欢有些心疼的望着她,又说道,“这事情封凛那里可能有些不易交待,顾怀舟说到底是他的门生,这事情多多少少会询问他的意见。封凛可是一心想让顾怀舟娶自家的女儿。” “怀舟虽然平日里温和敦厚了些,但是这事情恐怕会和相国抗争到底。这两人关系破裂了,也好。” “其实说真的沧蓝,我并不支持你这种作法。” “可是殿下,我已经决定了。” …… 吱呀一声响,沧蓝的背影被雕花的红木门隔在了外头。 “你们这些人,便是如此的漠视感情的么?自以为是的好,全然不顾伤透了别人的心?那些情在你们手中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话语声忽地在空荡的屋中响了起来,冷漠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愤然。 楚非欢闻言转身。殷无意已经从榻上坐起身了,头发凌乱披垂下来,锦被只盖住了双腿。她的双手交叠搁在被上,头微微的低垂着,落下了一片阴影。 “醒了?”楚非欢挑眉问了一句,走到了榻边,拉住了被子便是向上提,把她的手也塞了进去。虽说暖凤阁里头比之外头的大风呼啸,算得上是暖融融的,可这到底是冬季,极其容易受冻了。“我和沧蓝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你们在这儿聊,不就是不避我么?若不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3 想被我知晓,何不去外头?要是真想呆在这儿议论这些大事情,把我唤起来,请我出去我亦不会拒绝,毕竟这儿是宣城殿下的府上不是?”殷无意嗤笑一声。 “……”我只是随口一问。楚非欢有些无奈,不知道殷无意为何这般敏感尖锐。叹息一声,伸出手,撩开了她耳畔的一缕发丝,定定的望着她的眸子,问道:“秦国三公主,也就是你师姐符蘅,进入我楚国的地界了,你晓得么?” “她是来找你的?还是来探查我楚国的情况呢?你说她要是落到了我手中,我该如何处置她?”楚非欢见殷无意没有答话,又问了几句。“三年前,我会中毒,虽然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可那是秦宫里头出来的□□,不会错,这笔烂账该不该算到她的头上?” “你准备好秦楚开战了么?”皱了皱眉头,殷无意冷声问道。“殿下你会最先撕毁条约么?会给秦国一个正当的理由出兵么?符蘅怎么说也是秦国的公主,把持着朝政。她要是死在了楚国,你若是不怕惹来无尽的麻烦的话,大可任意妄为。楚国朝政虽然表面上看着平静,可是那风波还在酝酿中呢,你赌得起么?” “无意,你这是为了我楚国?还是为了符蘅呢?”听了殷无意的话语,楚非欢的眸子里浮现出了些许笑意。褪去了鞋袜,她不顾殷无意的挣扎上榻环住她,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地问道。 “殿下这是怀疑我么?”靠着楚非欢的身躯,比起那床栏可是柔软许多。殷无意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候,里头泛着一片冷芒。明明贴的很近,却如同隔了千万重山峰一般遥远。 “不是,我相信你是为了我的。”楚非欢手收紧了,唇角勾勒起一道弧度,有些轻快地说道,“无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是越发的稀罕你了。” ☆、030 一枝梅萼横窗,暗香潜送。 濮城里头的雪听了好些日子了,那些屋檐上的冰雪也都在冬日的暖阳下融化了,一滴滴落到了地上。青石阶上,一片湿意。风拂过枝干带着它们晃动,水滴落了下来,像是飘了一场雨一般。 宫中无他事,楚非欢似是落得轻松。就连宣城书院,她也不常去了,倒是对殷无意心心念念起来,那封敏早便抛在了脑后。离开了轮椅,拄着拐杖也能一步一步的行走了,大腿上那暗青色也逐渐的消退,似乎体内的毒素一点点的消去。殷无意心里头高兴,对着楚非欢便也有了好脸色,不至于总是横眉冷对。 “其实当初你双脚残废站不起来,我无法医治好你,心里头满是自责,幸好现在,一切都有所好转了。”殷无意在园子里头学着走动,到底是太久没有接触地面了,脚步不甚稳,跌跌撞撞地像是随时要跌倒一般。转了几圈,额上已经沁出了汗水来了。迟暮走向前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亭子里头,用帕子轻轻地拭去了殷无意的汗水,满是唏嘘的感慨道。 “这得感谢楚非欢了。”殷无意笑了笑回道。 “这跟她有什么相干?”迟暮不高兴立马就摆在了脸上,恨不得啐上一口,指着楚非欢大骂一顿。“要不是为了她,你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她倒好,还是做她的宣城公主谋她的江山,将一切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好啦。”殷无意低着斥了一声,“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知道你们心头对她有怨,可这次我的双腿能好转,那也亏得她放血做药引。” “那也该是她欠你的。” “迟暮。”殷无意低敛着眉,有些无奈的唤了一声。 “是是是,我不说便是,你总是嫌弃我话多。”迟暮听了殷无意那有些无奈的口气,便晓得她在想些什么了。收回了那些要出口的长篇大论,也将那些个不甘心咽了下去。只是从中还是有几许的不悦在内。 “你有我阿哥的消息么?自从上次他把令牌从李宗嗣手中弄出来,人就消失了。”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殷无意转了个话题问道。 “他啊,可能又去当什么游侠或者帮你干一些刺杀的营生了吧,总归还是在濮城之内,你都在这儿,肯定不会离远的。”迟暮撇了撇嘴说道。“三公主要悄悄进入这濮城,肯定会找人接洽的,真说她孤身而来,我可不相信。肯定有暗卫随着她一起,她会找到谢天青,然后再来找你。对于这边的消息,那位心中也是十分明了的。” “暗中有不少人盯梢着呢,她在濮城里头安插人手,楚非欢更不知在她身边排了多少人。她一入濮城,就算有那些个暗卫,也保不了她的安稳。迟暮你说师姐她图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早就跟她言明了,很多事情我装作忘记了不想提起,她倒好,反而要步步紧逼了。我们之前的情谊肯定会撕毁的,她以前那般待我,难不成想要回头过幼时那种两小无猜的日子吗?虽说她的情意是真的,可是其中有太多的利用,我着实承受不起。”很多话对着楚非欢不当说,可是向着知根知底的迟暮,殷无意就生出一种一吐为快的欲望来。当她选择了楚非欢,这就注定了会跟符蘅刀剑相向了。虽有师姐妹的名分在,可不会改变什么。 “可是无意,楚非欢也利用过你,你依然甘之如饴,让你在意的绝对不会是这个,仅仅是因为你不爱符蘅罢了。”迟暮一笑摇了摇头,而殷无意闻言则是倏地眯上了眼眸。 “你可别说什么,你瞧那位殿下过来了,她现在倒是勤快,这是真对你上了几分心还是伪装的试探呢?我可不在这儿碍着你们了,省得讨人嫌。”迟暮的眼眸是落向了亭子外边的,一道青色的身影,悠悠然的朝着这边走过来。她心底真的很讨厌楚非欢,因为她给予殷无意的是太多的痛苦,可是若是硬是要分开她们,殷无意也不见得会开心,倒是这般由着她们去吧。 “这回迟暮是难得的知趣。”人还没有走到,声音便先传了过来。楚非欢的唇边噙着笑容,看来心里头是愉悦得很。只朝着迟暮离开的方向看一眼,目光又扯了回来,像是被胶在了殷无意身上,片刻也挪不开。殷无意掀起眼皮子望了她一眼,没有答话。楚非欢倒也不在意,坐在了她的身侧,伸手将她那原本靠在柱子上的身躯揽入了怀中,在她鬓发边深吸了一口气道,“坐在这儿穿的这般单薄,不觉得冷么?” “不冷。”扯了扯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语气却是颇为清淡。 “你的双腿快好了吧?过一段时间,濮城有梅花盛宴,我带你去瞧瞧吧。虽然是冬日,京中依旧热闹得很。你虽然来濮城有段时间了,那些风光大抵都没见过。”楚非欢将她的一缕乌黑的发丝在手指上缠绕了几圈,低着头瞧着她,说道,“以前这梅花盛宴都是王叔操办的,现在他离开了濮城,倒不知这回是谁来。里面都是些文士吟诗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4 作对,洛儿倒是喜欢得很,对这个盛宴也是很重视。” “那你想去么?殿下你不是极其厌恶这些风雅之事?” “这倒是你误会我了,我可没有厌恶这些事端,只是洛儿沉迷此道延误了国事,我才不喜。那些个文人士子守好本分即可,他爱吟诗作对,他爱弹琴弈棋,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对这些事情虽不如对兵法政事那般热衷,到底也是学过些许的,拿出去也不至于丢了我楚王室的脸。你再想想,我也是喜爱听你弹琴的。” “天门谣么?”殷无意嗤笑一声。在她楚非欢的记忆中除了那两回,还有其他么?这位殿下说爱听自己弹琴,可不是睁眼说瞎话? “那不要了。”楚非欢笑,“你可别再妄动真气了,我要听的便是那《明月曲》。” 她话音方落下,怀中的身躯徒然变得僵硬。 “怎么?你不愿意么?”楚非欢有些疑惑她的变化。 “呵。”殷无意仰起头看着她,“我以前说过,这琴曲一生只为一人起。” “可是你之前已经弹过一次给我听,既然早已经破了例,再来一次又何妨?不知为什么,这曲子在我脑海中的印象无比深刻,像是上辈子听过一般。我觉得自己能够听懂其间的怅然情绪,可是又有那么几分的迷惑和空茫,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很模糊的景象来,不知道是我的痴念还是曾经有过。无意啊,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对我很重要的人。你说她到底有没有活在世间?如果活着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如果来找我的话,为什么不肯坦白相认?”捉住了殷无意的手,楚非欢微微低着头,眸光很亮。 “不知道。”殷无意冷淡地回答道。许久之后,又恍然一笑,“你说得对,我都为你破过例了,再来一次又何妨?可是楚非欢啊,你真会是我的知音么?你真能听懂我其中的情绪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能够记起?为什么你舍得放我一人如此难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可是啊,连你这么明显的试探,我都不敢应对,因为不知道结局最终会是什么?可以再信你一次么? ☆、031 其松处宛然动荡,无滞无碍。其中趣味如清波之微澜,如玉珠落盘,如吟咏之余韵。其高处如深渊不可测,如乔岳不可望。宁谧处又如江河无尽,万籁无声。殷无意两手如鸾凤和鸣,不夹杂丝毫的浊气。厝指如同击金戛石,缓急处没有丝毫的杂声。澄然秋潭,皎然月洁,悠然谷映。纤尘不染,自然流泻出一段风情来。琴音终止,而绕梁犹有回响。 “你不是说爱听么?怎么地这幅昏昏欲睡的样貌。”殷无意捋了捋衣裙起身,朝不远处撑着下巴的楚非欢瞥了一眼,嗤笑道。 “啊?我在听……”这忽然响起来的声音惊到了楚非欢,她手一松,下巴险些磕到了桌案上。 “这不是《明月曲》,你没发现么?”殷无意问道。 “……”还真是没有发现。楚非欢看着她的面色,如平日里的清淡冷然。伸了个懒腰,她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殷无意身边,笑吟吟的说道,“好吧,我确实不喜欢这些。要说听琴,只是一时间兴起罢了。” “哼。你现在倒是坦白了。”殷无意冷哼一声。 双手忽然的被人握住,那张熟悉的面容一下子近在了眼前。那唇边晕开的轻松明快的笑意,倒是久违了。这位的心思,她越来越摸不透。 “殿下你想做什么?”殷无意想要后退,却被一旁的矮凳阻住了脚步。手没有抽出来,她只是垂眼淡问。 “我想同你说说话。” 那需要靠这么近么……殷无意瞥了她一眼,抿唇不语。 “靠得近温暖些,毕竟是冬日。这些炭盆还有毛毯,终究不及人体来的温热。你瞧你的手,这般冰凉。我从身上渡些暖意给你,不好么?”似乎猜到了殷无意要说什么,楚非欢偏着头轻笑。 “殿下你想说什么?”殷无意懒得同她在这问题上纠缠。 “我想了解了解你,比如说,你的喜好?这样我也好准备些东西来讨你欢心呀。金银财宝,功名利禄这些俗物,你定然是不在乎的。你快同我说,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命人给你摘下来。”楚非欢眨眼。 “这样啊……”殷无意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嘴角浮现了一缕同以往都不同的戏谑之意。她抽回了一只手,贴在了楚非欢的胸口,那心脏的颤动声从手掌传递到了她的脑海,她额头向前倾,几乎撞到了楚非欢,声音很轻却夹杂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殿下,我要是说挖出你的心,你肯么?” 楚非欢沉默了许久,才一笑道:“无意啊,你又不是什么吃人心的妖魔鬼怪,要我的心作甚?这心挖出来,人可就一命呜呼了,这世上再无楚非欢,你舍得么?”压住了殷无意即将抽回去的手,另一只则揽住了殷无意的纤腰,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了怀中,咬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向来没有人触碰的领地,倒是被你给摸着了。如今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无意你要负责么?” “殿下和封敏没有接触过么?我可不相信。数月前宣城书院那野林子里,你可别告诉我只是在里头只是聊聊风月,那些个娇吟可不是我的幻觉。你自己也是说了,怪我坏了你的好事。这濮城里头谁不知道,封敏是你宣城殿下的女人。” “天地良心,仅那么一次还被你打搅了,我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嗯?听你这么说似乎还很遗憾?”殷无意的声音忽然下降了几个度,冷如寒潭之水。“你同封敏怎么着我都不想知晓,但是在你处理好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前,能不能别来撩拨我?楚非欢?” “你真大胆,又一次直呼我的名字了。”松开了怀中人,楚非欢一撩发丝,摇头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封敏是封凛的女儿,在她身上,我能图的除了那一点还有什么呢?无意,我说只有你让我沉寂的心开始回暖,开始变得欢喜,你信不信?” “一见钟情是因为惊艳的脸,日久生情是因为那逐渐融入骨子里头的习惯。你是哪一种?”殷无意勾唇一笑,面色依旧冻人。 “像是前生带过来的烙在魂魄上的契合吧。” “殿下的情话倒是一直说得很顺溜。” “无意你这语气好生奇怪……”探寻的目光将殷无意从头扫到尾。 “殿下……殿下……”殷无意刚想反驳,就听到了那慌慌张张语气从门口传了进来。“楚王陛下来府上了。” “嗯。”楚非欢眉头猛地一皱。楚洛很少出宫,尤其是那次在宣城书院被自己训斥了之后。有事情传召便可,竟然劳动他亲自来一回了,不晓得是什么事情。朝着殷无意看了一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5 眼,只听得她说一声,去吧。点了点头,楚非欢快步地朝着外头走去。 楚洛被下人引路向着内堂去的,只是在花园里头,他蓦地停下了脚步。不远处那一道小小的身影手中举着一把木剑,舞动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楚湘怎么会在公主府,楚洛年轻的面庞上生出了几许不悦来,又联想到了太傅所说的一些话语,连带着眉头都紧皱到了一起去。 “洛儿怎么来了。”踩着那被残雪染湿的青阶,楚非欢的步子不急不缓。在人前她和楚洛是君臣之名,可私底下便是长姐与幼弟,那些个虚礼早就被免了去。 “阿姊。”楚洛转身唤了一声,面相上看着倒似比以往沉稳许多。只是接下来他脱口而出的质问,打破了那外在了伪装。,眉目间夹杂着些许的阴翳,一股子压不下去的气性还是浮了上来。“楚湘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语气有些冲撞,看来是极为的不满。 “王叔离开濮城了,你晓得的吧?他把湘儿托付给我照料。湘儿聪明伶俐极为好学,天资的确是高,又加之以后天的勤奋,日后定然是大才,十数年后定然会成为我楚国朝堂的肱骨之臣。”楚非欢顺着楚洛的目光望去,面含笑意的说道。 “太傅说的,我楚国宗室里头的诸侯,太过于出众会威胁到孤的王位。”楚洛冷哼一声,倨傲的说道。 楚非欢闻言眉头挑了挑。楚洛身边的近臣真是有能耐,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这太傅是赵家的大公子贞,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之龄,是楚洛亲自点的,便也由他去了。这赵家勉强算是个世家吧,也是攀着其他几家的关系上来的,看来这些人都按捺不住了啊。 “算了,不提楚湘了。”楚洛有些扫兴的说了一句,望向了楚非欢,他烦躁地说道,“孤这次来是……是为了……” “是为了什么?”楚非欢淡然问道,可是眼神逐渐开始变得冷睿。 在楚非欢那犀利的目光下,楚洛的面色开始泛红,双手也紧握成拳压在了腿侧。低着头转动了好几步,像是鼓足了勇气,“卫尉和执金吾都是阿姊你命的,可是他们那令牌还在阿姊你手中吧?太傅说,南军和北军应该让孤亲手接管……还,还有王玺,孤也要带回王宫去,不能够留在阿姊这儿了,不然不明事的还以为你才是楚王。”一口气把话给说完了,之后便怯怯地垂下了头,方才所出现过的情绪都被畏惧掩盖住了。 “洛儿这是长大了明事理了?”楚非欢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这都是太傅教得好,对,是太傅赵贞的功劳。”楚洛有些胆寒,不明白楚非欢的所想,急急忙忙的便拖出了一个人来。“太傅说的,如果阿姊你不交出来,会让天下人以为阿姊你想要谋朝篡位……” “天下人?”楚非欢不屑一笑,紧盯着楚洛,笑着问道,“洛儿,你也这般以为么?” “啊不,阿姊要不是你我……孤也坐不上王位,阿姊一心为我好,怎么会谋朝篡位呢。” “洛儿你心中明白这点就好。”楚非欢敛去了眸子里头的锋芒,面上是悠然的神情,“稍会儿我会派人送你回王宫,顺便把东西也给你送回去。”如此轻易的便受人鼓动,洛儿你接下来的行为可别太让我失望了。 ☆、032 心里头想着事情,楚非欢的步子极为缓慢。等她回到了暖凤阁里头,早就不见殷无意的身影。皱了皱眉头,把人喊出来一问,道是迟暮把人给带出府了。 这濮城御街上的铺子,迟暮基本和封镜一起来过了,她可比殷无意熟悉些。那些酒家,更不必说了。雪停了天气晴朗,市坊里头青布伞当街列床凳堆垛,炙鸡、燠鸭、羊脚子、点羊头、脆筋巴子各色美味。那些个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又有些小儿子,着白虔布衫青花手巾,挟白磁缸子卖辣菜。 “迟暮。”挤在人群里头,殷无意腿脚到底是有些不便的,那迟暮穿梭在几家摊贩前,倒是把她独自抛弃在了街心。实在是令人无奈,只好喊了一声,把那兴致冲冲的迟暮给叫了回来,“你不是来过很多次了,怎地还是这般热衷于这些小点心。” “那大叔家的猪羊荷包,烧肉干脯,玉板鲜鲊都是极为美味的,无意你没试过不晓得。咸京的街巷没有这濮城热闹,百姓们被固定到了一个狭窄的地方,让人瞧了就没胃口,哪里像这儿啊。” “说美味你倒也在行了,都不给我稍些回来?”轻轻地拧了拧迟暮的耳朵,殷无意笑着说道。 “诶,你在公主府里头山珍海味,哪能瞧得上这些小玩意儿。” “得了吧,就是你自己享受起来,早便把我抛在了脑后。”摇头佯叹了一口气。 “那我现在去买?” “不必了,可别忘了我们出来的正事儿,还得在日落前回到公主府呢。”出来时候也没有当面和楚非欢说一声,倒不知她会不会注意到,想来也是不关心这些的吧。殷无意方才还有几分玩笑的兴致,现在想起这些事头,心情顿时低落了几分。 “这谢天青也真是的,只说了一个地点就又消失来了,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们的处境。等会儿见到了三公主,还不知怎么应对,你那些事情,她肯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话说你还要装成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么?”一说到了这个,迟暮的话匣子就又打开了。 “我自有打算。”殷无意只一句话就把迟暮给堵住了。 是在一家叫做丰乐楼的酒楼里头,这看上去比起东胜楼要冷清上许多,来往的人稀稀疏疏的,就连步履也是匆匆忙忙,一点儿也不见悠然自得之意。它所在的位置也不是在濮城最热闹的地带,可是里头的布局却极为豪奢。这丰乐楼有三层高,五座楼阁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酒店中不问何人,只要是两人对坐饮酒,也要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花费银近百两。 “真会挑地方啊。”迟暮啧了一声,扶着殷无意小心翼翼地上酒楼二层小阁去。“这等清寂的地方,能维持下去,也真是奇了。” “你可别小瞧了这酒楼,你可听到了里头的声音?”殷无意一笑说道,“在这楼里通往后头的小院里,定然有很多人。那些喧嚣杂乱的声音,应该是一个戏台子,有人在唱戏呢。这濮城可是处处繁华,不要止于明面上看。” “吱呀——”一声响,殷无意两人话音方落下,便被前头那一道开门声给引了过去。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侍儿,对着殷无意她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是这儿没错了。”迟暮说道。 一缕风穿过了长廊,吹拂着披在肩头的长发。 殷无意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才随着迟暮一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6 同进入了那个房间中。山水屏风掩障,只投影出那一道坐着饮酒的黑影。香炉里头,烟烟袅袅,不深不浅的香气,在房中缭绕不散。殷无意再没有向前了,倒是里头的人站了起来,绕过了屏风,出现在了她视线之中。 符蘅的眉目柔和,唇角微扬起,夹杂着浅浅的笑意。 “师姐。”殷无意低低地唤了一声。 “你的双腿好了?”符蘅眼中有些惊讶和欣喜,不像是作假的。她向前一步拉住了殷无意的手,却又被她立马挣脱开。眸子里浮现了几抹受伤,她的面上笼着一层忧郁,望着殷无意柔声问道,“师妹,你还在怪我是么?当初在秦宫里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可是后来我也……” “师姐,这些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殷无意轻飘飘的说道。 “那你当初为什么回天门山?就算你回去了,在那里住着也好,毕竟是熟悉的环境,可是你来到了濮城,同楚非欢结交是为了什么?你明知道我秦国和楚国是死敌,即使有了那一纸盟约,早晚也会被撕毁的,天下不容二主。”符蘅的眼眸里有些焦急,又有几丝恐慌,像是要掩藏起什么来,她继续说道,“楚非欢那个人不好对付,师妹你千万别再跟她接触了。当初是楚国的世子杀了前朝太子,他们楚家和你殷家是仇敌。你们亡国就是因为楚人!” “可是师姐,你们秦国不也是乱臣贼子么?不也曾经是我殷朝臣子,行犯上作乱的谋逆之事么?难不成你们一匡天下,会还位给我殷朝?”殷无意一笑,目光锋锐如剑,“师姐,你不远千里冒着危险来到濮城,就是要同我说这些事情的么?” “我……”符蘅一时语塞,怔然望了殷无意片刻,手举起来想要去拍她的肩膀,最后在她的冷视中,又不得不颓然放下。心痛和懊悔涌上来,符蘅揪着袖子,问道,“是,我是来说这些,我想带你回去。那师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濮城?你跟楚非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呆在她身边,我才是你师姐,是你应该亲近的人啊。”最后一句话逐渐地加重了语气,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他人。 “师姐,你想亲近的是我,还是我身后掩藏着的那股蠢蠢欲动的想要复国的前朝遗民的势力?如果是为了他们,我可以告诉你,天门山下血染的峡谷,所有的背叛者,所有的心怀异志者都被黄土掩埋了。剩下的只是追随我的人,他们的意志不在复国,师姐你说你还能再次轻而易举的挑动他们的心思么?”殷无意的笑容有些残忍,那些尘封的往事涌入了脑海中。滴着血的长剑,不甘的怒吼,还有那可怖的断肢残骸。“从你秦宫里头出来的□□确实是厉害,当初的那些人真险些被他们得手害了楚非欢,师姐你以为我是因为在秦宫里头险些受到了秦王的侮辱,你不曾保护我,才不继续同你亲近的么?师姐你我一起长大,你应该明白我最恨的就是欺瞒和背叛。” “你……”抚着胸口,符蘅有些惊恐的看着她,面上的血色瞬间都抽去了,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张着口也续不起一句完整的话。 “是,我从来没有忘记,我都知道。”殷无意淡淡地说道,微扬起头。“在天门山你每月派人送信过来,知晓我为什么一字不回么?我只当它是个笑话。你我幼时的情意,早就在算计中消散了,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么?” “那……为什么你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我还以为……”符蘅低着头,唇边尽是些苦笑。 “如果我说我都记得你会放任我留在天门山吗?我那时候受着重伤,无力抵抗。只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才能争取到时间。”何况,楚非欢将一切都忘记了,我不能留在她身边。面上又流露出一丝恍然的笑意,殷无意继续说道,“你以为我这三年来同楚非欢断过联系么?师姐,你错了。那些个令你秦军节节败退的谋划都是我的主意。师姐你来濮城是怕我记起什么吧?我是该感谢你的这份厚爱。可是师姐就算你身边有暗卫跟随,你以为你入了濮城能够轻而易举的脱身么?” “你带了楚军来?”符蘅的神色立马一变,眸子里头流出了一股子阴煞。 殷无意一摊手,依然是那份平静的淡笑:“师姐你瞧,你怀疑我,你说喜爱我,却连信任都不能够给我,要是跟着你,会不会在哪一天你怀疑了我,然后杀了我呢?” “那你以为楚非欢会信你么,她恐怕早就忘记了你,谁不知道楚国宣城公主的新宠是封相家的女儿。”符蘅冷冷地说道,再望向了殷无意的时候,神情又软化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以前是我的错,你做的我也不在乎,跟我回咸京好不好?不要再留在这濮城了。” “是,师姐你说得对,她忘了我啊。”怅然一叹,话锋突转,“可是师姐,我会等到她想起来了。” ☆、033 “就这样不管三公主了么?”从酒楼里头出来许久,殷无意都沉着一张脸。同街上的行人错身而过,那些个摊贩依然不知疲倦的吆喝着,四下香味飘荡,迟暮也没有了那些杂乱的心思。 “你觉得她来濮城真的只是为了寻我的么?迟暮你想得太简单了,别人说的话啊,只能够信三分。之前她自己也提到了苏子越这事情,秦王不是要把她许出去么?我猜她是来和秦王交换了条件,来楚国谋划些什么事情,借以避开这婚事。”殷无意瞥了眼迟暮,摇头说道。“楚国之前李昊这事情,怕也有风声传到了秦国去了。楚非欢要对世家下手,朝堂定然会引起来一番动荡。师姐她此时出现在了濮城,动机可真是令人怀疑。” “可是秦国和楚国乃是敌对,她就算带着很多暗卫,也是极其危险的。” “毕竟有那么一纸盟约在,她笃定楚国不会杀她。再说了,她知晓我在楚非欢身边,似乎料定了我会替她开脱,助她回国。” “那你会帮她么?” “不会。”殷无意勾唇,面上一片冷然。这一回,到底是谁在算计谁,早便分不清楚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前行,不知不觉倒也快靠近公主府了。老远便看见了大红色的灯笼在风中微微的晃动。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还站着看似在亲昵的两个人。殷无意眸子一沉,停下了步子,直到其中一人上了马车,彻底地消失在了府门前,她才慢悠悠地朝着府中走去。 送走了封敏,楚非欢如释重负一般长吁了一口气。以前同封敏之间也有偶尔的小亲昵,她虽然不喜,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竟升起了几丝麻烦的感觉,赶紧的送走她,像是怕被人发现了似的。一转头,她就看见了朝着她缓步走来的殷无意,眉眼间顿时溢满了笑意。只是殷无意从她身边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7 过,连一句招呼都不打。唯一的动静,还是迟暮发出来的那句冷哼。 “诶?”楚非欢有些摸不着头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身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上了殷无意。 除了暖凤阁,很少有其他的去处。殷无意坐了下来,看似随意娴静。迟暮偶尔有几道目光从楚非欢身上掠过,都被她冷冷地撞了回去。没有人开口说话,房中静的似乎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楚非欢率先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问道:“无意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怕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来,下次出门同我知会一声,我好增添些人手保护你。” “殿下找人是一直站在府门前的么?还要同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亲昵一番,可真是忙啊,怪不得寻不到人。”殷无意皱着眉还没有答话,反倒是迟暮抢先一步挖苦道。她的双手环在了胸前,下巴微微上挑,斜眼望着楚非欢。 楚非欢被噎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中暗骂了一声。许久才道:“迟暮,封镜刚才来找你了。现在她应该还在后院里头喝酒。” “真的?她来找我做什么?又是打架不成?”迟暮瞧着楚非欢,有些怀疑她话中的可信度。任她怎么打量,楚非欢都是那一张写满了真诚的脸。“算了,我自己出去看看。”正在嘟囔间,人已经抬脚向着外面走去了。 满意的从迟暮身上抽回了目光,一下子便撞上了殷无意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眸,似乎在问她打什么主意。 “殿下最近很奇怪,像是被另外一个人附身似的,瘆的慌。前一段时间还有些凌厉,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如今这副温柔的样子……还真是……” “……”“这样不好么?”楚非欢在殷无意身旁坐下,偏过头,饶有兴趣的望着她问道,而殷无意却是不答话了。 小丫环送进来了一壶温热的茶和些许精致的糕点。 楚非欢站起身,捋了捋宽大的衣袖,倒了一杯,送到了殷无意的面前。 清芬扑鼻,舌有余甘。才放下茶盏,那头楚非欢又把糕点递送到了唇边。抬眼望着她,似乎是自己不吃她就不罢休之势。低垂着眼,一点点的咬去。 楚非欢的指腹在殷无意的唇边抹了一圈,似乎要除去那些碎屑,这倒是把人给惊了一回,险些从凳子上跌落。“小心点。”也亏得楚非欢眼疾手快,将人拉扯住,一把揽入了怀中。 “可以放开我了么?”一手揪着楚非欢的袖子,一手按压在她的胸前,殷无意耳根子有些发红,故作淡然地问道。 楚非欢没有答话,薄唇微抿,扬了扬俊秀的眉毛,视线却是落在了殷无意的那一只手上。直到她猛然醒悟,像是摸着了烫手山芋一般抽回手,她才闷笑道:“我怕你又坐不稳,还是我来抱着你吧。” “……”不都是要怪殿下你么?要不是你忽然地唐突,我会险些跌跤吗?嗔怒的望了楚非欢一眼,殷无意将一缕垂下来的鬓发撩到了耳后根,岔开了话题说道,“我之前出去是见符蘅了。” “咦?没想到你这么坦白。不过就算你不说,我手下人也会告诉我这消息。”楚非欢的下巴压在了殷无意肩上,懒声答道,“你们说了些什么?这你也愿意同我说么?” “符蘅是我师姐,她自然是来找我跟她回咸京。” “要说她只有这么一个目的,你信么?反正我可是不相信的。” “所以你要让你手下人注意防范着些。朝堂之上看着平静,可一旦动荡起来,就是一场大风暴。有心人可以趁着这机会兴风作浪,这可是你死我亡的斗争,开不得玩笑。符蘅她看着温柔无害,内心底可是极其阴狠。也亏得秦王压着她的权势,要不然打退秦兵还需要几年呐,更别说一统天下了。” “这我晓得。”楚非欢应道,顿了一会儿,又笑问道,“符蘅不是你师姐么?你们的关系应该很是亲密啊?到了如今这样子,是结了什么样的仇怨?我看符蘅千里迢迢的不顾危险入我濮城寻找你,虽然不能说这是主要目的,但是她对你应该还是记挂着,还是很有情意的吧?” “不,我跟师姐之前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殷无意轻声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楚非欢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双手收紧,贴着殷无意的耳廓,缓慢地说道,“那让我来猜一猜,难不成是那些爱恨纠葛?你同你符蘅大小一起长大,原本是一对情侣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符蘅在回到秦宫之后,被世俗利欲熏心,还看上了秦相家的儿子,然后就抛弃了你,你伤心的离开了咸京,因而你要报复她,就来帮助我楚国?嗯?” “噗嗤——”殷无意听了这话一声嗤笑,“殿下你还是少看些话本折子戏一类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楚非欢敛起了面上的笑容,眸中掠过了一道流光,“无意,你跟符蘅的过去我不追究,可是现在,你既然来助我楚国,那你就得跟符蘅断了所有的联系。此后你眼底——” 殷无意闻言撇过头眸光定定的看着她,似是在等待着她说出下文。 “此后你眼底只能容下我一人。”楚非欢的神情严肃而庄重。 “那么楚非欢你呢?是否眼底只有我一人。”殷无意轻声呢喃,忽而又一声轻笑道,“殿下这要求会不会过分了些?我跟符蘅自然会断了一切关系,可是你凭什么要求我眼底只有你一人?” ☆、034 不是没话说,而是不晓得如何表达,连自己都尚且觉得迷茫的心声。 从暖凤阁,再到梅花园子里头,都是寂静的,只有冬日的风,尽呈它的威力,从屋檐树梢呼啸而过。 一条枯瘦的梅花枝斜探出来,裹挟着劲风,将鬓发吹拂起。眼眸里头只有那淡黄色的略显得模糊的身影,像是只有一个人,又像是几个人交叠在了一起。封镜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唇齿间流连着的只有一个名字。 梅花枝直冲着她的额心来,没有任何的收势。 “碰——”地一声响,地上满是的碎裂瓷片,还有空气中弥漫着那缠绵的酒香。白色的衣襟被酒染湿了,风吹来,凉意直透到了肌肤上,引得人打了个寒颤。封镜笑容收住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像是要努力的睁大眼睛瞧瞧,到底是哪个人,这么大胆,敢在公主府里头对她下这般狠手。 衣领猛地被人大力揪住,她刚想说话,口中就被塞入了一颗药丸。苦涩的滋味,从舌根开始蔓延,激的她神思彻底地清醒。费力地从迟暮的手中挣脱开来,她跌跌撞撞地退后一步,背靠着柱子,摔坐在地上。 “你做什么?”低哑暗沉的嗓音,全然不似平日,带着喷薄的酒气。 “封镜你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样子!”迟暮斥责了一声,很快就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8 抿着唇,有些懊恼自己情绪的外显。虽然说封镜平日里多呈现醉酒之意,整一个酒鬼附身,可从来不像今日这样,颓唐没有精神气。许久,迟暮又说道,“封镜,你戒了这酒吧。你自己也是医者,被酒意占据的你,还能够拿稳金针么?” “你来。”封镜拍了拍身边的空处,示意迟暮也一同坐下来。她露出了一个笑的表情,却是比哭还难看,“我爹是相国封凛,这个你知晓的吧?我娘是江湖女子,偶然遇上了我爹竟然不顾名分和他私奔,最后还心甘情愿的在相府做一个妾。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么?是被那所谓的大夫人逼得走投无路,悬梁自尽。我没救得了她,我只恨那时的我还小,不会医术。她临死前还让我不要恨封凛,可是这怎么可能?我娘她这一生忍了太多的苦难,她本该畅游于江湖间,而不是被困在了相府后院。一切事情封凛都看在了眼里,可是他没有帮助我娘亲。幸好后来我替我娘报仇了,万蚁噬心之苦,是我送给那大夫人的大礼。我恨封凛,我恨相府的一切。只有一醉方休,才能让我免于受这苦恨的折磨。可是,我如今想要醉上一场,却十分的难。” “后来我随舅父闯荡江湖,遇上了殿下。那时候沧蓝就在她的身边了。宣城书院还没有建立起来,在水滨柳树下,那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如同天空一般纯净。那是道假象,沧蓝哪里是那般简单的人,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尽管沧蓝她拒绝了我很多次。” 封镜微仰着头眨眼,想要把眸中的水汽给逼回去。 迟暮靠着她,梅花枝丢弃在了地上。碎裂的瓷片间,一片水泽,散发着清冽的酒香。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心里头浮上了几股莫名的情绪。她也不晓得如何开口去安慰封镜,只得静静的听着她倾诉过往。 “沧蓝要和顾怀舟成亲了。她想要断了我所有的念头吧?殿下知道,封敏知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我。沧蓝是想要瞒着我吗?想要等到她和顾怀舟走上喜堂才通知我么?呵呵,是不是意味着她也不愿?我倒希望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而不是从封敏的口中得知。看封敏那得意娇纵的样子真不是一般的讨厌。” “看着很近,其实隔了很远。沧蓝她总是这样,给我绝望之余,又暗藏着一丝丝的希望。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她爱顾怀舟吗?我不信。可是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殿下不可能会让她做出这般牺牲,只能是她自愿为之。她的心思,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懂。” “既然这么痛苦,那就不要喜欢她了。”迟暮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说道。 “你说的倒是轻松,人的感情啊,哪能够这么好控制。”封镜长笑一声,单手撑着那地面,毫不顾忌满地的碎瓷,将掌心划出一道道血痕。她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垂眼看着手心沁出了血珠,心中反而浮起了几丝痛快来。“如果可以不爱,为什么无意要从天门山来到濮城找殿下?” “这你都知道?”迟暮讶异地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然而八九不离十罢了。哈哈。”封镜摇晃着脑袋,朝着外头走去。步履看似随意无常,可又像是夹杂着精妙的轻功步法,没多时,她人已经离这亭子几十丈远。 “喂,你去哪儿啊?”朝着那逐渐变小的身影喊了一声。 “回相府去。”是风中送来的封镜的回答。不就是一个顾怀舟么?不就是一个相府么?不就是唯恐殿下前路中突生的阻碍么?沧蓝到底在介意些什么呢?是不是没有了封家,没有了顾怀舟,她才会将眼神投在自己的身上? “啪——”地一声脆响,是棋子落在玉盘上的声音。 “沧蓝执意要嫁给顾怀舟,你说封镜知道了会怎么样?”白棋形势大好,黑棋偏居一隅。殷无意摩挲着手中的黑子,好几次想要落下,最后又收回了手。她的心思显然不在棋盘上,眉头紧蹙着,和楚非欢面上那份悠然自得截然不同。 “她们的事情,随她们自己去处理吧。”指尖敲在了案几上,似乎是在催促对面人落子。 “那你说沧蓝喜欢封镜么?” “沧蓝我不知道,倒是你身边的迟暮,同封镜在一起似乎相处的挺融洽?” “融洽?整日都在打斗吧,也不知道砸毁了多少物什。”殷无意笑着说道。指尖一溜,棋子又落回到了棋盘上,端起了一盘的香茗,啜了一口,才缓慢地说道,“你赢了。” “这可未必。”楚非欢站起身,不认可的摇头。捏起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一子落而全局变,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本的死棋一下子就活了过来。看这殷无意没有那下棋的心思,她绕到了她的身边,问道,“下完一局棋之后,你的情绪倒是平稳了几分,不像之前那般凌厉的有些逼人。” 殷无意嗤笑道:“难道殿下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恐怕你是认识不到自己的过分之处。我还能怎么样?一直同你置气么?不管怎么样,你让我眼里只容下你一个人,我是做不到的。等到殿下你身边的花花草草都解决了,你也能做到这般,再来要求我吧。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不干涉你的私事,你也别来寻我霉头。” “又来了。”抚了抚额,楚非欢低下头,身体几乎是悬在了殷无意的上方,“有些时候我真想堵住你的嘴,让你口中说不得一句不讨喜的话来。你待其他人算是平和,可是对我说话总是这么的尖锐,像是我曾经辜负过你一般。这样很不公平。” “你想怎么堵住我的嘴?毒哑我么?这倒是一个好方法。”殷无意瞪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面色有些僵硬和恼怒。 “像这样啊。”悠悠一笑,楚非欢回答道。瞧着殷无意那一脸不明,意在做个示范。身子倾了下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急剧缩短。这样鼻尖相撞的亲昵在两个人多了去了,殷无意只是眨了眨眼,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楚非欢这一回可不想只停留在了这地步。长长的睫毛,似乎要扫到了她的脸颊,殷无意可真是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啊。心头弥上了一丝喜悦之情,她只是微微的低头,便噙住了殷无意的红唇。双手紧拥住了殷无意,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035 心跳不规律的跳动着,轻轻地喘息声在耳旁放大,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了脸上,耳根子处也覆上了一层红意。怔愣了许久,殷无意才回过神来。唇上的触感无比真切,不像是曾经的华胥一梦。可是这到底算什么?一股子恼怒猛地涌上了心头,狠狠地推了楚非欢一把。不料,楚非欢紧拥着她,两人一并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身下一具柔软的身躯,牙齿磕到了楚非欢的唇上。楚非欢龇牙嘶了一声,手抚了抚唇角,带起了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39 几丝血迹,不用想也是破皮了。怎么每次都是这么激烈?柔和的望着殷无意,她的面上浮现了一丝无奈之色。 殷无意手撑在了地上,坐在了楚非欢的小腹上,皱着眉说道:“楚非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一恼怒,连名带姓的都喊了出来。 “自然是知道啊。”楚非欢眨了眨眼,悠然地说道,“可是无意,你能不能先让我站起身来。这般姿势,到底是不雅了些,要是被下人瞧去了,不知道像什么样子。” “哼。”殷无意瞧了她许久,她倒是自得,丝毫不管在别人心底留下多少大风浪。忍住了揪住她领子的冲动,撑住一旁的案几,站稳了脚步。若是以前双腿还废的时候,免不了旁人的帮衬,如今倒是好上了许多。弹了弹衣裙上的灰尘,捋顺了如墨云一般的发丝。看着依然躺在了地上的楚非欢,她面露出一股子端庄的笑容说道,“难不成,殿下还要我扶上一把,才能够起来么?” 楚非欢还真是朝着殷无意伸出一只手来。只是殷无意杵在了那儿,双手环胸只冷眼瞧着,她淡笑着收回手一跃而起。这暖凤阁地上铺着的都是柔软温暖的毛毯,摔上去,也不会有痛意。倒是唇边隐隐的痛感传过来。目光有些暧昧不明地望着殷无意的红唇,还真惹得她恼怒地骂了一声。 “看什么看!” “没什么。你的唇色看着鲜艳了些,完全不需要抹那些儿口脂了。倒是我唇边定然是一点淤青,还不知道被人见了作何感想。”楚非欢莞尔一笑说道。 “那与我何干。”殷无意收住了那份懊恼,也不知道楚非欢心底是怎般的取笑。面色平静下来,她淡然的应了一声。 “是是是,与你无关,是我自取的。”楚非欢好笑地应了一声,见殷无意睨了她一眼,抿着唇不答话,她端正了脸色,说道,“过几天就是十二月初了,濮城要举办梅花宴会,这回是洛儿亲自主持的,我带着你去看看。我楚国的世家子弟是如何的能耐。”说到最后几个字眼,楚非欢的语调刻意的加重,眸子微眯着,泻出了一道冷光来。 这梅花宴会素来被文人士子所喜爱,那些个附庸风雅的子弟也常常去参加,一来结交有识之士,二来也作得几首歪诗吃些果食图个名声。在之前,这向来是由逍遥侯楚临主持的,可是楚临已然离京,当今楚王便亲自担起了这事情来,规格比起往日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名帖下发,就连那些个无心此事的武将也要卖楚王一个面子,来到这场所听人吟弄风月。倒是相国封凛,以年老推拒了此事,打算派些封家的小辈到场。 濮城中除了王宫,奢华处便是那相国府。毕竟是几代人的经营,名称楚国第一世家。相府地占百亩,重楼复阁,夹道回廊;园子里头,池子尤为广阔,一泓清碧,锦鲤游泳在其中,一道红桥作六曲形,蜿蜒跨过清池;藤萝攀满了石壁,如今是深冬,只留下了那老劲的枝条,露出了石壁上些许凿痕。 封凛自从大夫人过世后,便没有续弦。说起来,封敏常年留在了宣城书院,而封镜几乎不踏入相府之中。这相府里头的人丁啊算是凋敝的,常行走的,也不过是一些家奴和来拜访的门生。这后园之中,素来是寂静,只是今日闯入了几个男子来,原来是封家的小宗,是打算请封凛一同去梅花宴会的。 “同样是封家子孙,这相府就是比我们的破屋子好啊。”有些心有不甘的说道,“你说相爷膝下无子,为什么就不肯从小宗里头过一个儿子呢?还有啊,我们封家小宗,为什么不能一同住在相国府里头啊,他一人享受了,我们一个家族可都是受苦受累呢。” “哈哈,省省吧,你以为相爷从小宗里头过子嗣,能够轮得到你吗?” “为什么不行?说起来,我是离相爷血缘最亲近的!不过宣城公主已经废除了世卿世禄制,就算给相爷当儿子,这相国之位也轮不到我们来觊觎咯。” “这倒未必,如果此番事成的话,王上也许就会撤了宣城公主的旨意。我们王上年纪小,可是心里头也有几分不平吧,朝政大事都被宣城公主把持着,他就像是个傀儡!有我们这些世家的支持,王上一定能够成功的□□亲政的。” “哈哈,小声些,这可都是大罪,要是泄露出去了,你我命都不保了!” “怕什么,这里除了你还有我,能有其他的人吗?诶,其他世家人邀请相爷议事都被无情的拒绝了,这事头,想来相爷不会同意的,我连提都不敢跟他提,生怕他捅到了宣城公主那里去,我们就全部完蛋了,什么高官利禄,都去阎王殿里头讨吧。” “这相爷可是跟宣城公主一派的啊,你看封敏,可是宣城公主的禁脔,真是不知耻啊,这种事情哪里上得了台面!宣城公主这简直给王室蒙羞,不过现在权势滔天,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指摘她的不是。这宣城殿下可是大美人啊,真是……诶……” 笑声越来越远,就连身影也消失在了远处。假山的后头,钻出了一个神色复杂的人。封敏原本是来这后院里头散散心,没想到听到了这般消息,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心中记挂着楚非欢,立马就想前往公主府去。听那些堂兄的话,好像是要趁机谋反还是什么?心中拿定了主意,封敏提着裙子就要跑。 “敏儿,这般脚步匆匆是要去哪儿?”一声低沉的呵斥如同一个惊雷一般响在了耳边。封凛应该一直在这儿,那些人说的话,他应该一字不落的听去了。 封敏有些不甘心的转头,手攥紧了裙摆,叫了一声:“爹爹。” “敏儿你那些堂兄弟的话,可都听到了?”捋了捋胡须,封凛的脸色有些阴沉。 “他们胆子好大!”听到了封凛这样说,封敏立马向前一步,扯住了封凛宽大的袖子,撒娇一般说道,“爹爹你赶紧去通知殿下吧,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允许它发生。” “敏儿,你说你那些堂兄弟姓什么?”封凛只是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低头看了眼女儿,又接着道,“近些日子,敏儿你留在相府里头,不要再出去了。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爹爹自有打算。”封凛一下子便敲定了主意,语气松缓,却是不容抗拒。封敏的那点心思和伎俩,他可都是一清二楚。 “哼。”封敏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就要出去,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情,谁来担这个责任。” 出事?你还真是小瞧了这位殿下。封凛心中满是不以为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他用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揉了揉封敏的头,叹了一口气:“敏儿,如果可以,你找个喜欢的男子嫁了吧。跟在殿下身边一点儿都不好,爹爹怕你受伤。” “不要!”封敏大喊一声,哭腔都冒了出来,死命的揉眼,“爹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0 爹你说随便我的,你以前明明同意我跟殿下在一起的,我不管,我只爱殿下一个人,除了她,我谁都不会嫁的。” “你们一个个为什么就这么不听劝呢?”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封凛的脸上满是疲惫,“都是对着宣城殿下死心塌地!” “我不管!我就要她。” “好了。”重重地呵斥了一声,看着封敏脸上还挂着泪珠,封凛缓和了语气,说道,“敏儿,镜儿回来了住在府中,你别跟她起冲突了,她毕竟是你的姐姐。” ☆、036 十二月中旬。 濮城郊野的石镜山梅花最盛,里面建造着园林,种植着各色梅树,历年的梅花宴会都是在这儿举办的。 在山中曲折走了近一里,看见悬崖急湍,青石倒挂湿翠欲滴;逐渐到了山腰,有一座石亭,四面都是陡峭的悬崖。有一个洞口名字叫做火云洞天,石纹盘结,如黄鹤山樵笔意,略有些杂乱无章,洞石都是深绛色。 火云洞天能够容几个人行走,照着火把向前,约莫半刻钟,眼前便一片豁然开朗,如入仙境。花开数里,望去如同一片雪海,暗香潜动。风一吹,便缤纷的下落。 “这城外还有这等地方。”被楚非欢扶着,殷无意奇声道。 “早在太王时候便有了,我知晓这地方,来的次数倒是很少。这地儿太险峻了,要是派人把火云洞口堵住,四面悬崖峭壁,里头的人啊,任你插翅也难飞了。”楚非欢摇头一笑。 从拱形门向前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一座亭子,背后凿有一个池子,里面养着些悠然游动的锦鲤。被宴请的百官皆已经入座了,身着重甲的侍卫持着斧钺刀戟整齐的站成了两列。在中间几个舞女皆是云鬟雾鬓,脂粉薄施,阔袖长裙,倒是不消美酒,也令得百官兀自沉醉。楚洛一身常服站在高台上,头微微上扬,眉目间满是凌人的傲气。在他周边殷勤的服侍着的想来也只有那些世家子弟。 “阿姊,你来了。”瞧见了楚非欢,楚洛低下头,含着笑叫了一声,又对着那有些胆颤的臣子们说道,“众卿不用拘谨,王叔不在京中,这梅花盛宴便由孤王来承办。大家只管吟诗作对,莫生太多敬畏之心。阿姊你也极少来这种场所,赶紧落座,同大家一起开怀畅饮吧。”楚洛说着,手也比划起来,眸中有几道异色,像是刻意的压制着某种即将冲破束缚的兴奋。 楚非欢扶着殷无意坐了下来,靠近她的是封家的一个小宗子弟,觑了她一眼就赶紧的低下头,拿在手中的酒杯还在颤抖。 “嗯?”楚非欢轻哼了一声,似有询问之意。 “得……得见天颜,还,还有宣城殿下……我……殿下,我只是太兴奋了。”梗着脖子,额头连冷汗都沁出来,那人牙关在打颤,连出口的话都是颠三倒四的。啪的一声响,酒杯被摔裂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草民该死。”那人赶紧的退出座位,跪在了地上。 “无妨,起来吧。如王上所言,不用拘谨畏惧。”白玉酒盏凑到了唇边,看似轻抿了一口。楚非欢眯了眯眼,转瞬便睁开了,平淡无波的目光,扫过了那群年轻的士子,最后凝在了楚王太傅赵贞的脸上,轻笑了一声说道。 “哈哈,宣城殿下说的极好。”赵贞一拍手,从楚洛身边走下了庭阶,沿着那些甲士一两步的距离,绕着场中走了一圈,手指着外围的梅花树,“历来文人多吟咏梅花,或入诗,或入画,不知道有没有人已经成诗。桃杏焉得与梅花相争,对吧?” “太傅言之有理。”楚洛接过了赵贞的话,眉峰一蹙,避开了楚非欢的视线,他挺直了胸膛傲然说道,“桃杏不过是庸俗之物,哪得与梅花比肩。这些俗物,虽然占了芳时,杀之便是!”话语中泄露出了一线杀机,猛然望向楚非欢,阴冷一笑,“阿姊,你怎么看?” “噌噌噌——”几声响,兵戈相撞击如同金石相击一般。那些甲士霍然亮出了武器,直指楚非欢,那些个世家公子从席上退开,纷纷站在了楚王一侧,冷眼瞧着楚非欢。花容失色的诸位侍女,则是纷纷逃窜,撞到了那些甲士,便被一刀结果了性命。血流淌在了地上,几朵梅花被风吹落,恰好落在了血泊之中,染上了一片艳红。 “洛儿这是何意?”楚非欢安然的坐着,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神色未变。 楚洛的神情有些复杂,透过了身前那些士子,他的目光落在了楚非欢的身上。都说长姐如母,先王逝去后,他是被楚非欢拉扯大的,就连这楚王之位,也是被楚非欢扶稳的。这个长姐几乎包容了他所有的任性。可是总是说玩物丧志束缚着他的喜好这是为什么呢?以前他不在乎手中没有权势,可还是太傅说得对,有了权势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到时候天下都是他的,谁敢说一声不是?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阿姊,你该找个人嫁了,交出手中的兵权。太傅说的对,女人上朝堂,犹如牝鸡司晨。” “还有阿姊,世卿世禄制是祖宗之法,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废除了。孤王想要恢复古制,阿姊你不要阻拦。阿姊你当你的宣城公主,一生荣华富贵不断,何必要掺合国家大事?” “何必要掺合?”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楚非欢仰头大笑,她缓缓地站起身来,面色上满是失望。冷冷地望着那群士子,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冷箭,“洛儿,我这是为了谁你竟然不明白?真是让我失望。我楚国的国祚可不能断送在你的手上!我以为你只是年纪小,还不懂事,过些日子便好,可是这三年你看你干了些什么事情?偏听偏信,你瞧你身边聚集的都是些什么人?” “够了!孤王不想听你的斥责。”听了楚非欢这毫不留情地话语,楚洛面上有些愠怒,猛地一挥袖子说道,“阿姊,孤王不是同你商量,你要是此时放下兵权,孤王不会对你怎么样,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杀了我?楚洛,你可真是愚蠢!”楚非欢声音猛然下降至冰点,嘴角的弧度上扬,她向前走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这些世家弟子,就是你眼中的忠臣么?几乎濮城所有世家都来人了呢,可是洛儿难道你忘了,朝中的武将也在座次之中么?你还真是天真。这主意是赵贞出的吧?一个个酒囊饭袋,还想谋逆不成!”原本席上安稳不动,神态自如的将军们,此时才站起身,恭谨的呆在了楚非欢的身后。 “王……王上……怎么办?”原本楚非欢就一身气势逼人,远胜楚王。被这么一呵斥,再看着楚非欢后头的那些武将,他们这些士子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宣城殿下的能力,他们心中都清楚得很,只是还以为有着楚王作为倚仗,出了一个馊主意就当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1 是锦囊妙计,这样就能够美梦成真。 楚非欢负手站在那里,几缕发丝被风吹动。她的神色冷冷的,眸子里光华灿烂。她的周身散发着是不容侵犯的威严,犹如天神临世。 “怕,怕什么!”天知道,楚洛自己早就被吓傻,双腿发软,要不是有赵贞扶着,他早就跌倒在地了。这一群人之中也只有太傅是镇定的。他鼓起勇气,直视楚非欢,大声詈骂道:“宣城殿下这是要造反不成!妇人干政,逼死老臣,驱逐世家,这一条条罪责……”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白光闪过,飞刀插在了他的喉咙上,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淌,眼睛睁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小,似是不甘心,最后瘫倒在了地上,而楚洛脸上被温热的鲜血飞溅到,双腿发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扑通一下双膝跪在了地上。 “你怎么杀了他。”楚非欢低头看着依然是一副若无其事样貌的殷无意,有些无奈地说道。 “烦,殿下赶紧解决了这事情。”殷无意皱着眉头,又嘟囔了一声,“快些离开这儿,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楚非欢浅笑一声,朝着那些甲士使了个眼色,倒戈指向那些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南军和北军的令牌是给了楚洛了,这里面的甲士都是南军之中出的。可是李昊死后,这两军已经被她整肃过了,到底听谁的还真有待商榷。 那些人挤成了一团,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楚洛伸长脖子望着楚非欢,有些怯怯的可怜的说道:“阿姊,我……我是被奸人迷惑了。阿姊,你……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楚非欢俯视着他,目光冷淡不含有一丝情感。 “那……那你会废了我吗?”楚洛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可闻。他挣扎着站起身来,通红的眼眸,俊秀的面庞上带着泪痕,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楚非欢的脚下。楚非欢长叹了一声,示意手下将楚洛扶起。 这梅林子,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响,似乎有一大队人马朝着这里来。 定睛细看,那苍老的封相国带着士兵前来,猛然地跪在了地上:“臣封凛救驾来迟,望王上和宣城殿下恕罪。” 一句话,便替楚洛开脱了。两边都不想得罪,还能留下美名,真是老奸巨猾。楚非欢听了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封相这儿就交给你处理了,可不能漏了一个,若本宫没有看错,其中还有你封家的人吧?封凛你纵容不肖子弟行谋逆之事,你可知罪!” ☆、037 封凛跪在了地上,几点梅花飘落在官袍上,又缓缓滑落。灰白色的发须,爬满了皱纹的面庞,听到了楚非欢的话语,他的嘴唇喃了喃,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这边沉寂下来,在被甲士们包围的另一头,不住地有人开始喊冤,甚至有人大声喊,说这一切都是相国指使的。 楚非欢有些好笑,眸子扫了扫那群狼狈的贵公子们。 这件事情封凛定然早就知道了,可硬说是他指使的,她还是不信的。封凛想要呈观望的态度,只可惜,里面有他封家的子孙。想来他也是抱着一丝希望的不是么?都这把年纪了,还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也是可笑。 “起来吧。”楚非欢的声音平静无波。 封凛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子,顺着楚非欢的目光,望见了封家的那几个不肖子,尤其他们的口中还不断地胡乱说着什么。喊着是他封凛指使就罢了,连带着楚王也被他们给喊了出来,这像是什么样子!封凛的心中压着一股子蓬勃的怒气,逐渐地也显到了脸上。他有些后悔,早早阻止了这不肖子弟,告诉宣城殿下,不过这样真的能改变结局么?不会的,这宣城殿下铲除世家的心无比的坚定,尤其是他们封家。就算他封凛表了忠心,这位殿下,恐怕丝毫都不相信。面色转向了阴沉,如同风雨欲来之势。 甲士递过来一把长剑,泛着刺眼的冷光。 宣城公主还是那副悠闲自得的样子,甚至还有心思把玩身侧女子的长发。 难道敏儿也被厌弃了么?心中竟然划过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担忧。 前头的甲士让开了一条道,像是无声的催促。没有人下命令,可封凛偏偏能够明白楚非欢的意思。他倒提着剑向前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年轻人,他的眼眸中划过了几丝不忍。这些人,身上流淌的也是他封家的血啊!可是事实容不得他多做选择,那道剑光刺痛了他的眼眸,温热的血溅在了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苍老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来。 他不会死,敏儿和镜儿也不会死,可是他们封家其余的一些小宗,算是要彻底断送了。砰地一声响,长剑丢弃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哀鸣。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转身一步步走回了楚非欢面前,扑通一声,他再次跪在了地上,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可是声音却是无比平静。“臣知罪,是臣管教不严,请王上恕罪!”双手压在了泥泞的有些潮湿的地上,额头撞到了地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有的人似乎看不过去,转过了头。 “相国大人这是杀人灭口,生怕他们口中说出实情来么?”楚非欢脸上浮现了一丝略带着残忍的笑意,她的目光是上位者独有的冷漠无情。 “臣不敢。”封凛应道。 摸不清楚楚非欢的意思,在场的人一个都不敢开口替封凛求情。 “阿姊。”细如蚊蚋的声音,还是楚洛发出来的。他的目光畏畏缩缩的,丝毫不敢跟楚非欢正视。手抓着衣襟都有些泛白了,咬着下唇,他大着胆子继续说道,“相国大人是无辜的,他还来救驾,应该是有功劳的。”大概是忽然间开了窍,楚洛心中竟然晓得了只有封凛在,或许能保住他的王位。看他那些开脱的话语,哪一句是实在的呢?是他做错了,害了那么多人,可是他没有能力救他们,他枉为楚王。 “呵。”楚非欢轻笑,深深地望了楚洛一眼,说道,“本宫方才是开玩笑的。相国大人乃是国之重臣,这等大义灭亲之举,实在是应该褒扬,哪能够怪罪他呢。”瞪了眼那些杵着的甲士,她大声地呵斥道:“还不赶快扶相国起来!这一切还得感谢相国大人,要不是相国大人,你我姐弟二人,今日恐怕要丧命于乱臣贼子之手。” 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这一切都已经是不重要了。别的人心惊胆战,殷无意在旁边听得只一声嗤笑。 从今以后,大家都会知晓,封相国是反对世家专权的,宣城殿下要肃清世家,封相是最大的助力,甚至于大义灭亲。封家,是第一世家。可是以后在那些幸存的世家之中,再没有人会靠近封家,恐怕惹祸上身;而寒门士子,向来是同世家不对盘的,往来的恐怕只会有封凛的那些门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2 生吧。纵然得到了楚王的赏赐,得到了圣恩的眷顾,这没落是必然的。几年后的楚国,才会彻底的成为有才之士的天下,而不是官位被世家所垄断。 “对了,相国你说,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手一指,便落在了那些士子之中。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瘫软在地,丝毫不顾地面上那些还在流动的暗红血迹。有的人则是哆哆嗦嗦的磕着头,直到了额头上满是鲜血,也不见楚非欢说出那么一句赦免的话来。 “谋反之罪,按律当满门抄斩。”封凛这句话一出来,更是断了他们的生路。 “这些人交给你处理,是哪些家族的都得记录在册。洛儿你也在相国身边看这些,看看这些乱臣贼子是什么样的下场!”楚非欢冷哼一声,拂了拂衣袖。一转身,带走了自己那一小队甲士,只剩下了封凛还有楚洛留在了那里。 远天结着阴沉沉的云气。沾染了煞气,再好的景致也会灰暗下来。远离了那边,似乎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原本的风雅之地,被刀光剑影的冷锐充斥着。这一大片梅花雪海早已经无心欣赏。 走在路上,只听得到甲衣和刀剑的撞击声。 “你倒是放心封凛,也不怕他放走了谁么?”殷无意忽然嗤笑一声,打破了寂静。 “我自然有其他的安排。”楚非欢一笑,伸出手勾住了殷无意的小指,另一手指向前方的火云洞口,“穿过这儿,我们就出去了。这些个文人追求美好的景致,竟然挑选了这等险峻的地方,看来也是胆大得很,不顾生死啊。” “文人么?哪个像我们这样,就连睡梦中也逃脱不了算计。”殷无意没有收回手,倒是任由她这么牵着。 在洞口,楚非欢停下了脚步,让几名甲士先进去了。 很小声的说话,声音也会弯弯曲曲的撞击石壁,被无限放大。一声闷哼,在前头响了起来,接下来是重重的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一道劲风袭来,火把忽然间全灭了。一道白光闪烁,险些灼痛了双眼。却是殷无意已经拔剑在手了。细微的风声,长剑递送出去,在耳旁响起的是刺入骨肉的滋拉声。 “无意,我们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设下埋伏呢?”楚非欢摇头叹息道,一丝畏惧之色都没有。 “这些刺客是不是我楚国的人啊?如果是封凛带来的那可就糟糕了,真是前后无路呢。”楚非欢说着,一脚踹向了旁边摸索过来的黑影,长剑出鞘抹上了那人的脖颈。手法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些人还真会挑地方还有挑时机。”楚非欢像是在黑暗中打开了话匣子,如果有灯光,可以看到她双眸里头的嗜血之意。 “闭嘴!”殷无意实在是忍不住恼怒地呵斥了一声。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这般多话,会影响自己对里头敌人的判断啊。 又是一声闷哼。 许久之后听到了楚非欢说了句:“噢。” “我不相信你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在这么险峻的地方,你难道会想不到发生的种种可能么?你布置好的人在哪儿?”前头出现了微弱的光芒,握着剑的手有些发麻了,也不知道黑暗中到底斩杀了多少个人。 “在外头不远处,没我的命令——”楚非欢说话有些大喘息,声音也有些发颤,“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动手的,我们,还是先走出这洞口吧。” ☆、038 身侧的人逐渐将整个身子的重量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殷无意微微地有些讶异,却没有再说什么。长剑在她身侧织成了一道网,严密的不给任何人以可趁之机。前方大亮,距离出口越来越近,而那些掩藏在了暗影里的人,也越来的越少。饶是如此,殷无意依然是十分警惕,生怕从哪一处忽然冒出个人来。 山林阒寂,鸟儿振飞。 两个出来的时候,衣上满是血迹,就连面庞也被污血糊花了。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持着兵器在洞口严阵以待。 “呵。”楚非欢一身轻笑,眸光已经有些模糊了。额间的冷汗沁了出来,她的双唇也变得煞白。 殷无意扭头瞧了一眼,险些连魂都惊飞了。楚非欢背后衣物有些潮湿,用手抹了一把收回,那鲜红的色泽,刺激着她的神经。如果说是敌人的血沾染的,打死她也不肯相信。瞳孔骤然紧缩,长剑插在了地上,落叶被那一瞬间起来的剑气激的飞起,在低空中打着旋。 “什么时候受伤的?你为什么不躲?”她有些痛心地问道,死咬着下唇,面上的血色逐渐的褪去。明明楚非欢才是受伤的人,可就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在了她的心头。 几乎是整身子挂在了殷无意背后,楚非欢这时候还能够笑得起来。“要是我闪开了,这一剑就刺在了你的身上了。” 那群黑衣人可容不得他们多说什么,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便一同冲了上来。长剑刺向了楚非欢,招招狠辣果决,就想要了她的命,而对付殷无意,他们倒是不见杀招,畏手畏脚的只想着绕开她。到底是谁派来的人,这下子可真是一目了然了。 殷无意将楚非欢护在了身后,长剑神出鬼没。剑光流转,人随剑转。慢一回,紧一回,就如同那神龙破海而出;横一递,直一递,如同那山林里头猛虎奔走。剑气纵横在耳旁生风,剑光交错堆叠人影翩跹,如同千条电影盖地而来。左盘右旋,前开后合。 “你的人呢?”有些焦急地问了一声。相国封凛领着人恐怕还在那后头,就算走到了这火云洞天之中,也不见得他会出来。那老家伙心头打着自己的主意。楚非欢随身带着的甲士几乎全部折陨在了山洞里面。楚非欢说她带了人来,可是在这种关头,还不出来,到底是等待些什么!难不成她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殷无意面上笼罩了一层寒光,眸子暗沉沉的,她不恋战,直接取向身边黑衣人的心口。地上堆积了好几具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一声清越的长啸声响起,几乎响遏天际。楚非欢抚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血迹顺着唇角流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了衣领上。强行的运转内力,几乎用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手摸了摸背后,发出了嘶的一声痛哼,伤口还不断地流着血。她被殷无意揽在了怀里,眸光朦朦胧胧,意识也逐渐地陷入了空茫。在眼前几道身影摇摇晃晃,一下子重叠了一起,一下子又分了开去。 窸窣窸窣的动静,在这山林里响动。 楚非欢的确是有准备的。 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将他们重重地包围了,领头的是难得神色清明的封镜。迟暮也随在了她的身后,看见了殷无意,几个纵身就跳了进来。 “一个都不能够放过。”封镜剑指着前头的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刀光剑影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3 相交缠在一起,她又说道,“留个活口。” 封镜和救兵来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脚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殷无意身上都是血,就连双手也是鲜红的。那片血雾在脑海之中逐渐的变得清晰。有些强压下去的记忆也开始浮到了眼前,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从内心深处蔓延上来的恐慌,让她一下子失了分寸。战场上,受伤是常事。作为主帅,原不该也不需要身先士卒,可是楚非欢偏生爱极了那驰骋疆场的感觉,每次浴血而归都让她无比的畏惧。天门山上的清净日子短暂,可最后却成了她一生的怀想。当初楚非欢伤好之后,执意离开了天门山,她万分无奈之下只得跟随。她知道,这人想要什么,自己都会为她取到,就算是拼了这一条命。 就算世界倾覆了,这个人也不能够死! “无意,你怎么样!”迟暮焦急地叫了好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就一把扯着她的手腕。 “我没事,快看看楚非欢!看看她怎么样!”殷无意终于回过神来,眼眶红红的。一把揪住了迟暮的袖子,对于周边的境况不闻不问。楚非欢在她的怀里,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伤在了背后,还不止是一处。钱的伤口只是微微地渗着血,而深处几乎可以看到那森森的肩胛骨。“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够有事情。”像是发癫了一般,紧紧地搂着楚非欢,又哭又笑。 “……”就这样没死也被你勒死。迟暮有些无语,硬是掰开了殷无意的手。掏出了一个玉瓶子,里面盛着一颗通红的药丸。这是她花了好长的时间炼制出来救命的药丸,瞧着丸子,她面上又浮现了几丝犹豫。如果是殷无意受伤,她二话不说就喂了,可是眼前的这位主,怎么看都有些不甘不愿的。没等她自己做主意,手中的药丸就被人劈手夺走了。 原来是封镜过来了。她的双眉紧拧着,将药丸凑到了鼻翼下轻轻地嗅了嗅,最后塞到了楚非欢的口中。有些大力的推开了蹲在了一旁的迟暮,冷冷地说道:“要是你不愿意就闪开,殿下我来救。” 她的眼神如同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刃,就这般插到了迟暮的心中。愣神了许久,迟暮抿着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封镜这般冷漠的对她说话。酸酸涩涩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到了四肢,看着封镜的侧脸,委屈之意也开始上浮,眼眶开始发红,险些逼出了一股子眼泪来。 已经知道不是敌手,任务失败,那群黑衣人全部都自尽了,想来都是有备而来的。 那些世家子弟造反,连累满门。楚非欢在来参加这梅花宴会之时,已经暗中调动了兵马,将那些罪魁祸首的府上重重地包围。一列列甲兵在街上行走,不同于往日巡逻的金吾卫,而今就□□门这几日也紧紧关闭了,不允许任何人通行。一时间濮城之中人心惶惶的,总是畏惧着会发生什么事端来。幸而楚非欢受伤的消息,在最开始时刻便被封锁住了,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殷无意站在暖凤阁的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迟暮也在了一旁发呆,被封镜那么一说,她也有她的傲气,还真是袖手不管了。 一盆盆清水进去了,不多久就有血水给端了出来。 一个绿衣小丫环莽莽撞撞的,一头栽到了殷无意的身上。原本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可是定睛细看,是殷无意,她就冷哼一声跑开了。“这是殿下身边的小丫环芸香。”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暖凤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封镜低着头走出来,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可怖。就连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 “怎么样。”殷无意低声问道,像是怕惊了谁一般。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我……我要去找沧蓝,处理一下遗留下来的事情。殿下她——”紧攥着袖子,她的双眸通红,她的答话一点儿精神气也没有,最后摇头走开,留下了一声无奈的长叹声。 心像是被人一把攫住,就连呼吸也在刹那间停滞住。跌跌撞撞地进入了屋中。 轻纱床幔被撂了下来,几缕风吹了进来,微微地飘动。 如断了线的珍珠,眼泪就这般落了下来。 ☆、039 甚至失去了撩开那层床幔的勇气,生怕自己一眼看到的便是毫无生机的人闭眼躺在床榻上。殷无意跪坐在地上,心中大恸,她的手指扯着那床幔,攥得发白。 这种境况,三年前是一次,而现在又是一次。上位者真是少不得的多灾多难么?自己随同师父学了这么多,唯一遗恨的便没有学会那妙手回春之术。呜咽之声从喉头发出,像是一只失群的孤雁哀鸣。 “你什么都不记得,可偏要来撩拨我,你明白我心中的欢喜还有那夹杂的痛意么?以前在天门山上的时候,你说过解决了一切事情就陪我隐居的。三年前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而你什么都遗忘了,便强忍着离开。可是最后我活了下来,像是个废人一样,我不敢面对你了。” “我如何放得下?牵挂着你,就连你的楚国也时时放在心上。” “你不是问过我吗,为什么要来濮城帮助你?什么受人之托,那不过是假的,我只是逃不开自己的心。楚非欢你说我无情,可是最残忍的明明是你。我不能够经受的痛苦,你偏要在我眼前一一上演。”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忍到什么时候,只能靠琴声来发泄。你被缠入了幻梦了不是么?那些都不是假的。曾经所经历过,被你从脑海里面抽走的记忆。你会不会觉得你是个负担。我好恨,我还是忍不住连你一起责怪。” “我想你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受伤?你为什么不躲开?你明明带了人来,为什么那群黑衣人还有可趁之机?是符蘅么,我那个好师姐,我真是恨她。” 泪不住地下落,沾湿了衣襟。殷无意的面上苍白的一丝儿血色也没有,眼睫颤动着,泪珠如同清露一般挂着。她撑着床沿站起身,哗啦一下,却是用劲地扯开了那床幔。轻纱帐幔飘落在地,她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在打颤。鲜血,伤口,还有那森森的白骨,各种乱象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着。楚非欢不会死,可她还是会好好的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猛地睁开眼望向床榻上躺着的那人,却毫无预兆的撞入了一双晶亮的眼眸子里。 “诶?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楚非欢侧着身子躺好,她的面色虽然依旧是苍白如纸,可那双眸子却是充斥着精神气。她的声音有些漂浮,到底是受了伤的缘故。她瞧着殷无意,眼神温柔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我不是故意要忘记的,你为什么早先时候不跟我说呢?其实我早就有猜测了,我那段过往啊跟你有关,可是那时候以为过去的一切能够对我现在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呢,便不放在了心上。可是你这么一说,我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4 倒想了解了解了……” 殷无意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楚非欢,大悲大喜之下,又衍生了愤怒之情。这样子好玩么?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一没控制好情绪,体力的气息乱窜,手抚着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来。“好,好,好——”重新跌倒在了地上,殷无意连道了三声,她仰头大笑,只是那笑声太过于凄苦,更像是在哭泣一般。 唇角的血像是流不停,见到了殷无意这样子,楚非欢终于也开始发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伤口处猛然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痛意,血迹又重新纱布里渗了出来。哆哆嗦嗦握住了殷无意一只冰凉的手,她不管不顾地提起一股气,朝着外头大喊道:来人!来人! 封镜早就回了相府去,在外面的只有迟暮,幸而她只顾着自己发愣,没有离开这暖凤阁太远。楚非欢的呼声惊动了那些在门口侍立着的丫环,也把迟暮一起惊动了。殷无意也在房间里头,如今却是由楚非欢这个伤者在大声呼喊,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无意出事情了!心里头大惊,一把推开了挡在前边的人,黄影一闪,迟暮人已经掠入了房间之中。 “快看看她。”手指着殷无意,楚非欢额上冷汗涔涔,那强提的一口气放下了,声音更是显得虚弱。 “不用你说。”迟暮才不管那些尊卑观念,朝着楚非欢呵斥了一声,骂道,“都怪你,你不是要死了么?怎么还要拖累无意。”一边说着一边替殷无意把脉。她体内的气息很不稳定,不过也慢慢地理顺了。吐血想来也是经受了刺激,气血一下子未稳。迟暮叫了好几声,她还是眸光空茫,不知道神思飘落在了何处。“她没什么大事。”点了殷无意的昏睡穴,迟暮终于转头望向了楚非欢,看着她面上的急色不像是作假的,这两人何必如此。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揉了揉额心,低声说道。 白色的中衣上,此时也出现一坨鲜红,半掩盖在了锦被之下。 “殿下,你伤口重新开裂了。” “嗯,我知道,你先把无意扶上了,让她躺在我身边。”楚非欢闭着眼,克制住了那股子晕眩,有些无力的说道。 迟暮无奈,最终只得顺从她的话语。 看着殷无意那宁静的睡眼,楚非欢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南淮河一战,狂风肆虐卷着旗帜在空中猎猎作响。那阴沉的黑云压在了城楼之上,白日只露出了半道,依然折射出铠甲和兵刃上的寒光。 城楼上,楚非欢负手站立,低头看着那底下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秦兵,嘴角浮上了一抹森寒的笑意。楚国的兵力确实是不如秦国,可是这战场上,就算是死也不会屈服。 厮杀声不绝于耳,刀光剑影之下,炮火纷飞之中,楚非欢提着银枪冲杀在了人群中。旗帜断裂了倒在地上,下一瞬间就被那蜂拥过来的士兵踩在了脚底。大红色的披风,被撕裂了好几处,她的面容被鲜血溅满,黑沉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杀机和坚定,另敌人望而退却。像是一个不知疲惫的人,在那战场上厮杀拼斗。 身边的人一个个少去,包围着自己的人也逐渐的增多。楚非欢的眼眸子里何曾流露出屈服之意来。风吹动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交织。骏马前蹄微曲着,口中发出了吭哧吭哧地声响。楚非欢一个纵身下马,银枪被丢弃在了地上,而腰间的长刀出鞘。只要是她不死,那么就一直在战斗。痛意从背后传来,湿涔涔的,鲜血从体内流淌出来,滴落在了这黄土地上,像是盛放着一朵妖艳的花儿。 那一战是楚军败了,他们的主帅重伤失踪,他们只能退守南淮城。 轻轻柔柔的,就像是春风拂过一般温暖舒适。 楚非欢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面色清冷的素衣女子,在她的身侧,还有个聒噪的黄衫姑娘。嘴唇喃了喃,可是干涩的喉咙挤不出一句话来。女子走了过来,手中端着水,一点点的润湿了她的唇还有如火灼一般的喉咙。 “谢谢你们救了我。”声音干涩嘶哑。 “是她救了你。”素衣女子的声音很平淡,她只是用手指了指黄衫女子。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人好生无礼,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黄衫女子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楚非欢没有应答,目光一直追随着素衣女子。看着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犹豫地说道:“谢明月。” “明月,真是好名字……”似是梦中的呢喃,不经意间又发出声来。身体上猛的多了一道力量,被迫睁开了那有些惺忪的双眸,楚非欢痛呼了一声。贴在了面前的是那张熟悉的脸,神情有几分凝重,还有些许冷诮。 “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有说话么?”楚非欢轻声问道,面上还残留着那初醒之后的迷茫,许久之后,她又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是三年前我守南淮城时候的事情。那场战争可真是惨烈,我身边的士兵折损大半,就连我自己也受了重伤,要不是被人给救了,怕早就没命了……”说到了这儿,脑海中还是有一道闪电劈过,瞬间变得无比清明,她盯着殷无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人救了我,她说她名唤谢明月。” ☆、040 殷无意松开了楚非欢,平躺在楚非欢的身边,阖上了眸子。往事如同繁花过眼,那时候她才从咸京回天门山,看楚非欢的浑身是血躺在了一片灌木边,她的装束无比昭示着她那显赫的身份。她动了念头,便救回了这辈子的劫难。 “无意,你为什么不说话,你都没说我这个梦如何。”楚非欢就算受了伤也不安分,转动着身子,引起了低低地痛哼,可是她的面上布满了笑容,眸子也是晶亮的,那些个惺忪的睡意还有迷茫,早已经被驱散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殷无意淡声说道。 “……”“你以前认识我,你是为我而来,我很高兴。” “你先慢慢养伤吧,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那些个黑衣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可是初步断定是符蘅派来的人。濮城城门在那一日就紧闭住,不允许任何人往来,符蘅也许还藏在了濮城的某个角落。跟秦国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要耗,符蘅依然像以前那般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过没关系,这个仇总会报了的。 那些个世家,虽然说全权交给了封凛处理,可楚非欢依然在暗中观望着。罪魁祸首有赵家、叶家、钱家还有王家,跟当初的李昊一比,他们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参与这件事情的子弟全部下狱,判死刑的判死刑,流放的流放,一时间陷入了权力漩涡的世家只剩下了封相一家。 除了封凛一脉,封家的小宗基本也参与了这次的谋反事件。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封凛容不得在这事情上出差错,几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5 十口人腰斩于市,封凛亲自监刑。阴沉沉的天气,濮城又将迎来了一场风雪。年末,那种合家团圆的美好日子,却成了一种求不得。囚车里的人,经过了闹市,身上被砸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他们是罪人,是要遗臭万年的。哭喊声惊天动地,坐在前面高头大马上的封凛不为所动。 行刑的命令下去了,成全了封相那铁面无私的美名。 大红色的门紧闭着,再无那车马络绎不绝的景象。 封凛静坐在了亭子里,那满是鲜血的景象,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眸从他脑海中划过。双拳紧紧的攥起来。有些人是无辜的,楚洛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他的王位上,而其他人却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说起来也该怪他,要不是生了那侥幸的念头,也不会害了那么多口人。他们是封家的骨血,跟他体内流淌的鲜血一模一样。老眼中有些泪花在闪烁,仰着头无语问苍天,其实他封凛才是封家最大的罪人。 风声,还有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封敏弓着腰提着裙子,鬼鬼祟祟的经过了这亭子。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封凛一眼,心中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 “上哪儿去。”苍老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封凛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了封敏的面前,看着她怯懦畏缩的样子,冷然笑道,“你是去找宣城公主么?封敏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出了封家这道门了,彻彻底底的和宣城公主断了联系。”封家只剩下他们父女相依为命了,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封敏受伤? “爹爹!为什么?这不公平。为什么不允许我和殿下联系?” “因为殿下是个恶鬼,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拆骨入腹。就在今天,我封家其余几十口人在法场腰斩,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那不是他们造反咎由自取吗?”封敏偷偷地觑了眼封凛,小声地嘀咕道。 “啪——”地一声响,一个巴掌落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意瞬间蔓延开来。封敏捂着脸,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 封凛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头。他的声音依旧严厉:“我是为了你好,无论如何,都不准你跟殿下接触,我会替你物色一家好儿郎嫁了。” “我不服!为什么你不去跟封镜说这些,为什么封镜可以呆在殿下身边,而我不行?”朝着封凛大喊一声,封敏一扭身就跑开了。 封凛愣了愣,转而面上浮现了苍凉的笑意。为什么封镜可以?那是因为这个女儿的心从来没有向着他们封家,而是自始至终都向着宣城公主。她是为宣城殿下出谋划策的人,就算她帮助宣城殿下倾覆他们封家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啊,她这次肯回到了封家,岂能没有目的。笑着笑着,眼泪就划过了那苍老的面皮。 这宣城殿下还留下他一个孤家寡人,算不算是法外留情?他是大楚的功臣,却是那些世家毁灭的最大助力。这楚国的天下,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份模样了。 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在这濮城之中落了下来。 门庭前的台阶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在积雪上落下了一个脚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奴仆,匆匆忙忙的把人给迎了进去。 封凛在书房里头作画,苍劲的老松在风雪之下依然挺直了它的腰板。听到了脚步声,封凛连头都没有抬起,直到了那最后一笔勾勒完毕,才将视线投往那一旁恭敬地垂手站立的人身上。 “你怎么来了?”封凛淡淡地问了一声。 “学生来恭喜老师得封平侯。”顾怀舟敬声说道。 “呵。”封凛闻言只是一声带着嘲讽的轻笑。在世人的眼里,他可是两朝重臣,荣耀加身,再无人可以同他封凛相比了吧?封侯拜相,别人一辈子的事情,在他身上都已经达成了。可是其中要付出的巨大代价,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怀舟,你直说吧,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学生布衣之身,多亏了老师一路提携,才能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说您对我恩重如山也不为过。”顾怀舟抬起了头,顿了一顿,又说道,“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我父母双亡,家中长辈无一个健在的。思索良久,学生此番来是想请老师为我主持婚事。”说完,顾怀舟满含希冀的望着封凛。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官场之上是一路顺风,就连梦寐以求的神女般的沧蓝,也点头同意嫁给他为妻,这辈子的最大念想皆已经满足。封凛想让他娶封家的女儿,这事情他一直都清清楚楚的,可是被兴奋与喜悦冲昏了头脑之后,这点事情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你要娶谁?”封凛沉着脸问道。 “沧蓝。”怕封凛不知道这名字,他又添了几句,“是宣城书院的沧蓝夫子,原本她是殿下身边的女官。老师,我真的很喜爱她。她在我心中如同神女一般,凛然不可侵犯。现在她终于松口肯嫁我为妻了!”顾怀舟面色涨的通红,握着拳喜声道。 “哈哈,哈哈哈。”沉默了许久,封凛仰天大笑,摆了摆手,他无力地说道,“这事情老夫不敢当,你回去吧。” “老师,我——” “回去。”封凛大声地呵斥道。 顾怀舟的脸色微微地变了,最后低着头叹了口气,有些迟疑地退了出去。走上了几步,又忍不住的回望,直至再也看不清那身影。 封凛扶着门框,手都要掐进了那沉木里头。他的得意门生啊,又是宣城殿下身边的人。难道他真的要向孤家寡人一般,女儿不肖一心向着外人,就连这个最得意的弟子,也一头陷入了温柔乡不可自拔。他老了,斗不过这些年轻人了吧?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一辈人的。大笑着走出门,踉跄的脚步,一个不慎就滑到在了雪地上。 “我想杀了顾怀舟,为什么他要娶沧蓝?”一道冷冷的声音响在了周身。封镜狐裘上沾满了雪花,发丝也被那白色点缀。她双手环在胸前,只是淡漠的看着那跌坐在地上苍老的封凛。 “镜儿你喜欢顾怀舟吗?”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之后,封凛撑着那雪地站起身。 “如果我说喜欢,你会阻止他和沧蓝成亲吗?不会对吧?你做不到对吧?你的得意门生已经有出息了,不需要你这个恩师了。”封镜勾唇一笑,有些轻蔑地看了眼封凛,残忍地说道,“你已经老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轮不到你做主。现在的你,就算有谋反的念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什么不离开这朝堂,享受你那孤独的天年?封敏那蠢货一心系着殿下,可是殿下不会爱她,而我,从始至终,都站在了封家的对立面。” “封家早已经没落了,你何必强撑着?不会有人站在你的身边。” “不过你死了,我会为你守孝,替你送终的。” ☆、0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6 41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屋檐上的水滴凝结成了冰晶,倒垂着,在风中还微微的颤抖。 花梨芳香几上,刻着兽头的金香炉轻轻升起沉水的香烟,并刀搁置在了桌案上。两个人只着了单衣半倚半坐在榻上,低声语如同小儿家的呢喃。殷无意的手白皙细致指节修长,此时正捏着一瓣橙子。她看了看那枕在自己腿上双眼满怀期待的楚非欢,轻轻地笑了一声,把手指凑到了她的唇边,等她张开嘴时候又收了回来,放到了自己的口中。 明眸皓齿,流光百转。 殷无意倒像是故意的,不着急把那瓣橙子咽下去,而是一点点的移动。心头像是几百万只爪子在挠,有些发痒。楚非欢眸子蓦地便深沉了下来。她猛地坐起身,按住了殷无意双肩,朝着那点露在外头的橙子咬去。唇齿相接,令人流连的不是那橙子的味道。拥有的越多,梦想得到的便越多,像是一个永不知足的人,在殷无意身上求索。 忽然间被人给推开了去,迷蒙的眸子里头划过了几丝不满足。 “你的伤。”殷无意努了努嘴,目光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无碍。”楚非欢应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朝?这么长时间不怕一切都乱了套么?”殷无意面上的神情柔和,可那双阻着楚非欢的双手明显加了力道,摆明了不让她继续亲近。 楚非欢见状,似是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声,从榻上滑了下去,背对着殷无意说道:“虽然我不在,可那些大臣们依然各司其职,要是时时刻刻都需要我观望着的朝堂,那怕是没救了,这样我如何敢和秦国对抗。”顿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道,“如今我楚国的朝堂基本肃清了,这安稳日子不多了,楚国和秦国,大约很快便会开战了,符蘅是你师姐,你真的觉得没什么吗?” “楚非欢,到了这时候你还在怀疑些什么?”殷无意眉头皱了起来,又问道,“你手下的人在濮城找到了符蘅下落了么?” “没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像是忽然蒸发了一般。” “麻烦了。” “不麻烦。”楚非欢转过身扬眉一笑,面上满是自信,“就算她现在安然回到了秦国,他日在战场上,她也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明月,你说是吧?” “不要叫我明月。”殷无意坐在了榻上,头低了下来,一缕发丝从肩上滑落。 “为什么呢?难道我以前不是这般叫你的么?”向前走了几步,手挑起了殷无意的下巴,手指摩挲着那滑嫩的肌肤,对上她的眸子轻笑一声道。 “啪——”地一声,殷无意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她的手上,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缓声说道,“以前是以前,你——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痛。”手背上有些发红,楚非欢佯装着抽了一口冷气,在殷无意眼前晃了晃,用一种带着委屈的语气说道,“无意你也太狠了些,方才还和我卿卿我我,现在就狠心的打起我来了。我们之间竟然是容不得片刻的融洽么?我还是伤患,你都不体谅体谅我。” 横了她一眼,殷无意颤了几下,觉得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殿下,疼吗?需要我帮你吹吹?”接过了楚非欢的手,她问道。 “啊,不用了。”接收到了冷刀子一般的眼神,楚非欢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安分的坐在了殷无意身侧,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谢天青是你什么人了吧?” “是我阿哥。”平白无奇的口气。 “哦。”楚非欢了解的点点头。“沧蓝决意要和顾怀舟成亲,我觉得封镜接受不了。” “……”什么接受不了,这事儿她不是早便知晓了吗?跑回到了相府,估计是想借着封凛的力量拆散他们,或者是存了更深层次的原因。殷无意懒得多说什么,敲了敲那略有些僵硬的腿,听着楚非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闲话。 “顾怀舟是封凛的得意门生,沧蓝怕他和封凛勾结在了一起,她的举动,也算是替我来笼络顾怀舟吧。封家一直是我心头的大患,只要封凛活着一天,我便安稳不得,可是他是重臣,也没有明明白白的有谋反之心,我不能杀了他。不过封家如今也成不了气候了。也许他真的是为了我楚国好吧,那只能是可惜了。” “还有敏儿,我心头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她并没有犯错。” “怎么,你想把她纳入府中补偿么?”听到了这儿,殷无意倒不再沉默了,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也对,人家在殿下您的身边陪了三年呐,还真是死心塌地,您还真是对不住她了。” “诶?你……” “我怎么了?嗯?”殷无意眼睛微微眯起。楚非欢倒是噤声不语了。捋了捋裙角,她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件正事来,问道,“那楚王你打算怎么办?” “洛儿啊,他还小啊。”敛住了眉宇间的一缕失望之色,楚非欢怅叹一声说道。那些世家子弟们背后的支持者,不是楚洛又是谁?难得见他鼓起了楚王的气势,就是为了让她归权。真是可笑极了,她向来护的紧紧的亲弟,到头来,竟然想对她下手。如果她真心要这楚王王位,还能有他楚洛上位的那天么? “他不是当楚王的料子,就算你打下了天下送给他,他也未必承受得起这份大礼。要不是你这长姐扶持着,他早就不知丧命在何处了。楚国需要的是一位明君,而不是他那样懦弱没有骨气的人。何况,他对你动过杀心,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殷无意毫不留情地批判道,这些话她压在了心中许久了。楚非欢一直都是那般果断,偏偏在这件事情,对楚洛一再的纵容忍让。 “我再想想……”殷无意说的都在理。楚非欢闭眼靠在了殷无意的肩上,她想到了幼时场景,那小小的人儿满脸都是笑意,追着她一直喊阿姊。她看着他从一个小娃娃,逐渐地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可是那份幼时的亲昵,到底藏到了哪儿去了呢? —————— “碰——”地一声响。 楚王宫里,一地瓷瓶的碎片,两排烛火在大殿中一跳一跳。 楚洛蜷缩在了龙椅上,面上满是泪痕。外头是风雪吧,难怪如此的寒冷。宫女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没有得到命令,丝毫不敢离开一步。 “封相国到——”传令声,从一处到了另一处。 “宣!宣!宣!”像是忽然间得到了救赎一般,楚洛猛然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几步跑下了白玉阶。丝毫不顾忌君主该有的仪态。封凛佝偻着腰,手掩着唇,努力地压抑住那一声声咳嗽。不待他跪下行礼,楚洛便撞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像是抓紧一根救命稻草。 “老臣参见王上。”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额头磕在了冰冷的大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7 殿上。“老臣想要告老还乡,求王上恩准。” “起来快起来。”用力地扯着封凛,楚洛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使劲地摇摇头,语无伦次的说道。“不,不,不……相国大人救救孤王,你不能离开。我,孤王好怕,怕阿姊她,她要废了孤王!相国大人救救孤王吧。你不能走。” 封凛头还是抵在了地砖上,冰凉的温度,让他颤了颤。听了楚王的话,他只留下长长地一声叹息:“老臣无能,求王上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不不不,不行。”豆大的泪珠划过了楚洛那张俊秀却是苍白的面庞,他的双腿软了下来,扶着封凛哭诉道,“求相国大人救救孤王……” 怎么救,如同宣城公主有这个心思,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不是么?楚洛的哭声打在了他的心上,浓浓的苦涩在唇边泛开来。 “老臣遵旨。”他听见了自己苍凉的声音在大殿里头回响不绝。 ☆、042 书案上堆积着文书,有的是从秦国来的。冷风从窗隙间灌入,烛火一跃一跃的。楚非欢的侧脸被一缕披垂下来的发丝遮挡住,一个黑衣人恭敬地跪在了地上,等候她的吩咐。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 “笃笃笃——”楚非欢的手开始敲打着桌案,指尖缓慢地抹过了那文书上的墨字。双眉开始蹙起,之后很快便舒展开了。濮城的城门关了好一段时间,怕是京中的百姓都会有些怨言了。前几天连着风雪,他们不多行,可一旦晴朗下来,总需要进进出出的。“城门日后照常吧。”楚非欢淡声说道。 那黑衣人领命,抬起头望着她。 “在濮城搜寻符蘅一事,可以放下了。辛苦你们了。秦国使者快到了濮城了吧?你们暗中盯梢着。” “是。”黑衣人低沉地应道,见楚非欢无事吩咐,便退了出去。 一只飞蛾扑棱着翅膀,撞到了烛火上,挣扎着落了下来,刚好在文书的那个秦国印玺上。楚非欢轻轻地捏起它,丢弃到了一边。目光望着那文书,面上流露出了一些讽笑。秦国的使者,国相之子苏子越,随同秦三公主符蘅一起进濮城拜见楚王,欲共修两国之好。这符蘅早在了濮城,是真不知晓,还是假不知晓呢?端的是好计谋,这一时间找不出符蘅,等到了秦国使者到,她便是客了。倒也不必为难了百姓,限制他们的出行了。 楚非欢这边过的悠闲,几乎不上早朝,楚洛那边却是焦头烂额的。要不是文书全部经过公主府,上留有批文,他还以为楚非欢再也不管国事了。下诏宣楚非欢进宫,他如何都是不敢的。惴惴不安许久,终于在一次下朝之后,楚洛决定亲自去公主府一趟。 街上有些冷清,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裹紧了褂子,脚步也是匆匆忙忙。楚洛坐在了奢华的马车上,偶尔撩开了帘子望上一眼,那嘈杂的叫卖之声,惹得他更是心烦。偏偏要去公主府必然经由这条大道。等到了公主府前,下了马车的楚洛已经是一脸阴沉。侍卫们见是楚王亲临,赶紧的跪在地上磕头。楚洛只是一挥手,便步履匆匆的向着府内走去。 青石小道蜿蜒而下,假山与花木丛相掩映。楚洛对于这公主府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也不待管家丫环们的指引,自己便顺着后院那个方向走去,暖凤阁就在那一片地方。小亭子空空落落的坐落在了池中心,一道弯弯曲曲的白玉石桥连着,亭子上有雕刻着玄武的护栏。隔着亭子远远便可以望到了那暖凤阁。楚洛背着手站在了池边有些怔愣,待他踌躇回神之后,桥上就多了几道身影。那穿着锦色袄子的楚湘,被几个年轻的小丫环牵着,面上都是那轻松喜悦的笑意。 就像当初他被楚非欢牵着一样。 一瞬间恼怒便涌上了心头。眸子里划过了一道暗芒,一下子就计上心头。他快步地走到了楚湘的边上,假装无意咳嗽了一声。 在公主府的人自然是认得楚王的。听到了这一声咳嗽声,一回头就看见了年轻的楚洛负手站立着,眉眼上挑。“奴婢参见楚王。”赶紧的屈身行礼。而楚湘也乖顺着朝着楚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你们退下吧。孤王想同楚湘说说话。”楚洛挥了挥衣袖,沉声说道。 那几个丫环有些犹疑,等到了楚洛面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来,才赶忙的互相扯了扯,退了下去。这亭子上,一下子就剩下了这对年轻的堂兄弟。 “最近读了什么书?阿姊教了你一些什么?”楚洛佯装关切的问道。 “读了一些策论,宣城姐姐教了我六艺,还有些功夫。”楚湘笑吟吟地说道,眉眼弯弯。 “哦?阿姊教你的,你可得好好学啊。”楚洛有些酸气的说道,转过头看着那湖水,还见得到几尾锦鲤在游动,这池水比之一般人家的水池可是暖上了许多。“真是怪事啊。楚湘你过来瞧瞧,这池中的锦鲤游动可真是自由自在啊。” “阿姊府上可真是好地方,你看这池子也神气,这氤氲的水汽也真是暖的。” “啊?哪儿有锦鲤啊?”楚湘脑袋探了过去,除了一片雾茫茫的水汽。 “你再过来看看。” “骗人。” “下去看看就清楚了。”楚洛冷冷一笑,猛的下了个狠手,竟这般将楚湘给退到了池子中。扑通一声响,水花四溅,那几个丫头本来就没有走远,在池子边观望着呢,这下看到了这场面可是惊吓的面无血色。挽起了袖子,就准备下去救上了这个逍遥侯府的小公子,另一个则是匆匆的跑去报信。 “你们谁敢救!”楚洛面色有些狰狞地大喊道,“孤王要谁死,谁就得死!” 这一声吼,果然吓住了丫环的脚步。可是镇定下来想了想,又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头。水是冰凉刺骨的,可是想到了楚王那阴冷的眼神,更是恐怖。楚湘不识水性,还在那里挣扎着,这楚洛就在桥上,面上露出了恶毒和冷笑。 楚非欢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楚湘已经被人救上来了,浑身湿淋淋,面色是惨白的,他的双眸紧闭着,可是浑身还是在不住地发颤。“抱着他回暖凤阁,去找迟暮。”楚非欢面色阴沉,多多少少的听了丫环们的话,也知道些许缘由了。走过了楚洛身边的时候,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连一个小孩子都下得了手,楚洛的血缘之念竟然如此淡薄?心狠如斯,比自己预想的更为失败。 “阿姊。”袖子猛地被人拉住了。转身冷眼看着,那眸子里雾气氤氲的楚洛。“孤王哪儿比楚湘差了?阿姊你是要废了我,立楚湘当楚王吗?这王位是孤王的,怎么可以让别人觊觎!阿姊你看看楚湘,他不是好人,他肯定想要害孤王!”使劲的摇着头,楚洛哭喊道。 “啪——”地一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8 声响,楚非欢一巴掌落到了楚洛的脸上,毫不理会他那呆愣的不可思议的神情,撤回了自己的袖子就快步地朝着暖凤阁走去。以下犯上,那又怎么样?她昔日的所坚持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楚洛为什么会变成这幅德性?是她做长姐太过于失败,疏于教导,还是楚洛真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心头凉飕飕的,一边疾走,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那股子疲惫之感蓦地涌了上来。 “父王,这样子的楚洛,如何守住我楚国江山?”仰着头望天长叹。 暖凤阁外,楚非欢有些焦急,好些次想要破门而入,都被殷无意给挡住了。 一道单薄的身影,缓缓从另一头走来。泛红的眼眶,还有那略有些红肿的脸颊。楚洛的手笼在了袖子里头,他不敢对视着楚非欢那如同刀锋般凛冽的目光。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泪意盈满了双眸,他凄惨的哭喊道:“阿姊我错了,不要废了我。楚湘他……我……阿姊,求求你放过我,不要甩开我……” “楚洛,你动手的时候有想过王叔么?王叔待你不好么?湘儿又有何错,你对他下手?为君不仁,为兄无情。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堂堂的帝王吗?你不觉得羞耻么?是我没把你教好,是我对不起父王在天之灵!”楚非欢想要笑,可是面容是极为僵硬的。她微仰着头合上了那有些泛红的眸子,许久之后,无力地说道,“楚洛你回宫去罢,不要再呆在我公主府了。” ☆、043 二月里,细润的春风吹拂大地,万物都在沉睡中醒来,开始一点点的滋生。只是这楚国朝堂,却一直笼罩着一股子低气压。先是宣城公主不知何故久久不上朝,如今就连那楚王也因为生病罢朝了。百官之间不敢多说一句闲话,犹恐惹祸上身。 “殿下,秦国使臣已经到了都城中,王上他病体久不愈,无法接见。怕是秦国会觉得我们怠慢了,该如何处理?”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担忧的说道。而坐在上位的楚非欢手中翻着文书,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自从那日后,楚湘的身体在调理下逐渐地好转,可是宫中却忽然来信说楚洛病倒了。说他茶饭不思,心神不宁。有些时候情绪会忽然暴乱起来,像是什么鬼怪附了身似的。处于惴惴不安和惶恐的边际,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无非是想让她进宫去看看吧。对于这个自己亲手带大额弟弟,楚非欢心疼与责怪交杂在一起,暂时也不想见他的面。派了封镜还有迟暮这两个人进宫替他料理身子,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来。这楚王废立,可是天大的事情,更是要细细地斟酌。何况秦国的使者来了,总不能让他们看楚国朝堂的乱象。 “你觉得秦国使者是为了什么而来?”寂静了许久之后,楚非欢才站起身,低头望着下面那位恭恭敬敬的大臣,淡声问道。 “过几日便是王上的降诞日,怕是为了祝贺而来的吧?”那官员有些犹疑的回答道。 楚非欢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在那大臣心头打鼓开始有些发慌的时候,她才悠悠的说道:“让大行令好生接待来使,莫使我楚国蒙羞。”并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指示,那官员甚至摸不清楚非欢的意思,自己心头不住的揣摩着,又不敢开口问,只得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打算回府之后,召集一班大臣研究研究。 “你不亲自去接见秦国使臣么?”那大臣才离开了书房,便有一道白色身影慢悠悠地跨过了门槛,淡声问道。发丝上浮着一些些凉气,想来是在门口站了有段时间了。楚非欢听到了这熟悉的身影,抬了抬眸子,大步地绕过了书案,将殷无意困在了怀里,头压在她那有些发冷的发上,闷声笑道:“我怕啊,我一见到符蘅就会命人把她拖出去砍了。话说,你怎么不见见你那好师姐?她一定是想你想得紧。” “怎么,你希望我去见?”挑了挑眉,将自己从楚非欢的怀里挣脱开来。 “自然是不希望的。”一瞬间的空落,心中起了一声微叹。看着殷无意那低垂的眉目,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描摹。“不过,说到了符蘅,我最近倒是隐隐的想起了一些事情来。三年前,我不是中毒了么?那毒药确实是秦国的产物,可是具体的经过,我都记不清了。以前倒是觉得没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可是前些时候的一个梦,实在是……” “你想说什么?”殷无意瞧着她,问道。 “天门山山脚下,尸骨成堆,那些都是你殷朝的遗民罢,曾经是你的手下……我欠了你的,实在是多。” 一只手抵住了楚非欢的唇,殷无意的面庞,与她贴近。喃动着红唇,柔声地说道:“这一切是我自愿,哪来的相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中了这毒。” 清浅的呼吸声缠绕到了一块儿,眸子里头只有互相的倒影。楚非欢一手揽着殷无意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压着自己唇上的那手指,眨了眨眼,她伸出了舌头轻轻的舔舐了一下。温热的气息铺面,心头也如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无意,我——” “嘘,别说话。”额头抵在了一起,面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一下子便恍了楚非欢的眼。 在天门山时候,殷无意就知晓了楚非欢的身份,可是两人袒露心迹,毫无芥蒂。 那时候,殷朝还有一些妄想着复国的遗民,也不晓得他们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她这个唯一的王室后人。灭了秦国,灭了楚国,他们的眼底涌动着那冲动的火焰,似乎能够灼烧一切。被利欲熏过的眸子,再掩藏也会露出几点端倪来。所谓帮她复国,他们只是想要列土封侯,他们只是需要一面幌子来树立一个正道的名义,从而完成自己的王侯将相梦。 说到底是一群自私的人,强行罔顾了她的意愿。知道了殷无意和楚非欢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像是一群发了疯的野狗,狂吼着,那些伪装出来的敬意,早已经被撕裂。楚国是乱臣贼子,楚国人是害死先帝的元凶,楚国人是天底下最大的恶徒!他们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殷无意,以为她只是一介女流。所有的假相被撕扯开来,他们发现在自己的这位主子的目光下,完全不能反抗。还以为能够掌控一个傀儡,结果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得臣服在了这主子的脚底下。 有的人是心甘情愿,有的人是假意逢迎。殷无意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能够趁早料理了那些心不在的人,以至于给了他们和秦国相勾结的机会,几乎害了楚非欢的性命。那时候她跟符蘅的关系还不算僵硬,只是稍稍有些埋怨她在咸京的所作所为。符蘅约她天门山上见,她相信了,就离开了楚军营地回到了天门山,没想到一时不慎被这些人给困在了山脚,为了诱饵,引得楚非欢前来。 剑锋上都是淬了毒,一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49 招一式都要置人于死地。 天门山下埋葬的何止是殷朝遗民的尸骨啊,就连楚非欢的许多精英随从都折损在了那里。似乎那一场斗争中,最得意的是隐藏在了暗处的符蘅了。 “无意,你走神了。”楚非欢有些不满地说道。原本是站着的,此时已经两个人交叠在了书房屏风后的那一张榻上,发髻松散,衣衫凌乱。 “啊?嗯?”双手还揪着楚非欢的前襟,衣衫滑到了肩部,露出了些许莹玉般的肌肤来。殷无意的神思被打断,定了定神后,才看向那悬在自己上方一脸不满的楚非欢。轻轻的笑了笑,眼睫微微地颤动。她松开了衣襟,下一刻便环上了楚非欢的脖子,拉着她向下,主动地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无意,无意。”额上有些许的薄汗,楚非欢的唇角勾起,一点点的亲吻着殷无意的面庞。没有一刻是得闲的,她抽开了衣裙的腰带,手顺着剥开的衣襟紧贴着那温暖爽滑的肌肤游走。她喜爱殷无意这面带红霞,眸色氤氲的样貌。情动,只是为了她一个人,这么美好的一幕,也只由她一个人珍藏。怎么能够不欢喜?“无意,无意,明月,明月……”她一边落下了细碎的吻,一边轻快的唤着。 殷无意没有答话,眸子湿漉漉的。一张口,便是几声嘤咛。如同枝上的黄鹂儿,嘤嘤啭啭,娇啼无限。 “我记得了……二愿拥明月入怀……” 楚非欢有过很多的愿望。在先王在世的时候,她还年幼,希望自己能够当个太平时候的公主;后来长姐如母,她希望把楚洛给带大;再后来,她随着父王征战沙场,她想当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先王驾崩了,她知道了自己要保护好弟弟,保护好楚国的国祚……很多实现了,也有很多愿望被逐渐年长的她所摒弃了。 后来只剩下了两个愿望:一愿楚国如日凌空,二愿拥明月入怀。 如今她已做到了其中的一个。 ☆、044 外国的来使皆宿于馆舍之中,没有楚王的命令,不得轻易的进宫 。楚非欢的那一番话语在大臣的耳朵里总觉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那些大臣们讨论了好一段时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按照原有的制度,既不表现的刻意逢迎,但也不会让人有被怠慢之感。 濮城迎来了二月的烟雨,馆舍朱栏曲槛,飘飘渺渺如同在画里一般。高大的柳树和古老的槐树遒劲的枝条相交杂,已经抽出了细嫩的芽儿。有些开得早些的花儿,点缀在了小池旁,颜色或深或浅,红色的花与绿色的池水相映衬。池水之上,游动着几只白鹅。池边的小亭子里,一个锦衣女子凝着眉,对着方来到的男子,面上似乎有愠色。 “苏子越,你来做什么?”符蘅很是不喜欢这苏子越。 这苏子越是相府的公子,唇红齿白,倒也生的风流俊逸,只是见他的两眼之间,偏有股子轻佻之气。若是一般人便也那么过去了。偏偏秦王的旨意下,符蘅和他之间有一段婚姻,自然会恨得牙痒痒。白玉扇合拢,一下又一下的轻敲在了手上。苏子越勾唇一笑:“我听秦王说了,蘅儿这回孤身到了楚国,是想要杀了楚非欢?搅乱楚国的朝政?借以来摆脱我,让秦王收回那道赐婚的旨意?我倒不明白为什么,蘅儿对我是如此的厌恶,宁愿以身涉险,也不肯和我成亲。” “别叫得这么亲密。”符蘅低斥了一声,眸中闪过一道厌恶。她知晓自己的父亲不放心自己,一门心思的想要收拢权力,只是可笑的是很多事情又要靠自己来帮他决断。在秦国公主府中,四处都是眼线,偏偏到了这楚国地界,还把这碍眼的苏子越给派了过来。 “我可知道蘅儿你最大的秘密。”苏子越毫不在意符蘅的态度,笑吟吟地说道,只是语气中多多少少含了几丝威胁,“你来楚国还想见一见你师妹吧,可是人家是未必肯的。你对你师妹生了不该有的情愫,这种事情要是传到了秦国,你可看你在秦国可有立足之地否。我们秦国的人呢,可不像是楚国的百姓,能够包容他们的公主一切事端。秦王可是无时无刻想削了你的权力呐。” “你威胁我?”眯着眼,符蘅冷声问道。这些事情苏子越说得丝毫不错。她贪恋手中的权力,因而不敢任性妄为,秦王越想削了她的权力,她就越要抓紧,这也是当初师妹从身边离去的一个原因罢。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子越,她又说道,“苏子越,你以为我会畏惧你的三言两语么?” “属下岂敢威胁公主。”苏子越赔笑着说道,只是话锋突然的一转,“我只是劝蘅儿你打消了那些念头。殷无意是楚非欢的人,我们多少将士折损在她的手中。先不论她是前朝余孽,光是这一点这足够我们秦人把她恨得牙痒痒。蘅儿你可别因私废公,徒生那些不该有的妄想。” “还有你我的婚事,到已经容不得你做主了。我自秦国来,便领了我王的命令,你便死了那条心吧。楚非欢还好好地活着,恐怕不是我带着使者来,你还在这濮城里头东躲西藏的吧?不是我小看了你,你确实是不如楚非欢的。” “闭嘴!”符蘅呵斥了一声,扬手就朝着苏子越一巴掌劈过去,只是手腕被他牢牢地擒住了。 “楚国的朝堂确实是动荡不安,暗藏着些许的风暴。只是这些都不是蘅儿你的功劳,是楚非欢自己整饬朝堂料理世家。他们只是暂时的动荡,一旦安定下来,那可比原有的朝堂稳固也厉害许多了。当官的么,其中不免有一些蠹虫,我也知道你一心想料理秦国的那些贵族,可偏偏被秦王阻挡了脚步,你很是不甘心。蘅儿,你不必推拒我,我是同你站在了一块儿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帮衬你,只要你肯——”苏子越话没有说完,松开了符蘅的手腕,只是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看着她皱眉凝思,似乎是有些动摇了。 “我们来到了濮城好几日了,别说楚王,就连那些大臣的面都未曾见得。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楚国具体的情况还是需要打探打探,才能知晓的。” 微风携着细雨,吹到了亭子里头。苏子越侧了侧身子,挡在了风口。他也知晓不能逼的太急了,两个人之间寂静了许久,又听得他说了几句打破了静寂。 “那年轻的楚王病重,朝堂开始动荡不安,只是楚非欢还是那镇定的样子,不曾一次见她车马行到了王宫里。”符蘅见他转了个话题,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压下了那些思虑,她沉声说道,“几月前梅花宴,我派人在火云洞口埋伏楚非欢,未能杀得了她,确实是可惜。不过那日之后,楚国的一些世家全部因造反谋逆之罪论处,就连封凛那些小宗都未曾幸免。传闻楚王姐弟不和,所谓的造反,其实是楚洛那小儿下的命令。” “这楚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0 王实在是无能了些,朝中的事情都是楚非欢把持着。”见苏子越依然是那副沉思的样子,符蘅补了一句。她在濮城中的日子,可比出来的苏子越长多了,就中的消息,也远比他来得多。 “你说楚王病重?”苏子越眸中闪过一缕杀机。 “你可别打着这主意。数年前,我秦国因楚王崩,欺他幼主初临位,率兵去攻打楚国,大败而归。现在这楚洛的命不值钱,要是他死了,你觉得登上楚王位的是谁?你要知道在这朝堂之中几乎没有异己了。除了楚非欢,他们楚国宗室里面谁敢担任?要是楚非欢登上了王位,更加没有束缚,对我们秦国的威胁更加的大了。” 苏子越闻言只是轻哼一声,似乎是不以为然。顿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再过一两天就是楚王的降诞日,我们应该能够见到他面。这回来得匆匆忙忙,只是想救你回秦国去。到底来楚国为的什么,可没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幸而这降诞日来得及时。不过蘅儿,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来的时候秦王已经陈兵边境了,似乎按捺不住了,我们能不能够活着回到秦国,还真是个异数。做人棋子,少不得要牺牲的。” 这楚王的降诞日,自然是要大力操办的。楚王身子虽然抱恙,而且那些大臣们觉得这日子喜庆,也许可以冲走了那些作怪的鬼祟。封镜觉得楚王的脉象有些奇怪,只是也不是那么难以调理,这迟迟不见好,也不只是为了什么,同迟暮讨论着,她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还说要慢慢来调理,急不得。 降诞日那天,楚王冠冕章服,坐在了高高的王座上。他的身边站着几个礼官。苍白的面色被一些脂粉给压了下去。宗室百官都在了那大殿之前庆贺。教坊的乐人,效仿百禽鸣叫,内外肃然,只听得到半空中那鸣叫,就像是鸾凤翔集。诸卿百官和秦国使臣坐在了底下,盘子里盛着些环饼、油饼、枣塔,还有分列着一些果子。有好几个姿容曼妙的女子都穿着宽紫袍,在殿下栏边看酒。下面有台座,摆放着各种乐器,笙箫和鸣,舞者歌者相和。这边完了,那头又上来了百戏。 楚非欢坐在了百官的首座,她的怀里抱着的则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大臣们都知晓是逍遥侯家庶出的小公子,只是平日里甚少见到,宣城公主倒是对他十分的宠爱。楚非欢的眸子要么落在了那些演戏的伶人身上,要么落在了佳肴酒卮上,很少抬眼看那些大臣,至于坐在上位那略有些孤寂的楚洛,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楚洛眼巴巴的朝着楚非欢这边望,觉得心头酸酸的。可是文武百官在场,他不能硬生生的让人看了笑话,不然会被阿姊斥责的。他的面色泛白,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袍子。额上开始一点点的沁出了虚汗来。她的阿姊并不看他,只是轻柔的给楚湘喂些食物,面上满是温柔的笑。那原本是属于他的温柔,可是被楚湘给夺走了。刺眼的一幕,让他实在是不甘心。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忽的站起身来,他开始陷入了一种焦躁的状态。 殿下的大臣们可都是偷偷的瞧着楚王的,他这一动作,更是惹得一双双眼眸落在了他的身上。楚非欢没有发话,大臣们也不敢出声。楚非欢终于抬眸轻轻地扫了楚洛一眼,最后又低下头去,捏起了点心,喂到了楚湘的口中。 “阿姊救我!阿姊不要夺我的王位……阿姊有鬼!”楚湘忽然发起狂来,大跨步的想台阶下奔跑,原本守在他身边的侍卫礼官大惊失色,想要拉扯住他,却不敢靠近。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已经霍的站起来。楚洛被绊了一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跌下了白玉阶,额头上开始渗出了血迹,他随便的抓着一个人衣角,哭声哀求道:“阿姊,救救我……阿姊,我好怕!” “还愣着做什么!去传太医!”楚非欢勃然怒道,把楚湘放置在了一旁,就急急地朝着楚洛跑去,想看看他的情况。只是楚洛又哭又笑,冠冕被他扔到了地上,身上沾满了尘灰,口中一味的叫喊,哪里能够认得人。 ☆、045 一群太医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战战兢兢。 香炉里头,熏香袅袅升起。一阵风吹来,明黄色的帐幔也开始飘动。榻上的少年面无血色,他的双眸紧闭着,眼角鼻子甚至连双耳都隐隐有些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楚非欢坐在了床头,一只手握着楚洛那逐渐失温的手,面上寒冷如冰霜一般。 目光望着楚洛,逐渐地放柔来。还记得一起在御花园之中嬉戏,楚洛牵着她的裙裾,甜甜地唤一声阿姊。还记得,她教楚洛骑射,可他耍脾性把弓箭扔到了地上踩踏了好几脚。还记得,他每每寻到一些珍稀的字画,拿到她的眼前邀功,希冀得到一句夸赞…… 母后去得早,父王忙于四处征战。楚洛从王太子到楚王,或许是一点儿都没有长进,可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那些画面鲜活的铺展在了面前,如今的楚洛却躺在了榻上一动不动。还记得父王临终前的遗言。“欢儿,洛儿他年纪还小,你辅佐他坐稳楚王之位,那些有异心的宗室孤王已经除尽。孤王大限已近,以后楚国全靠你姐弟二人,互相扶持,不得相杀。”她以为楚洛只是小病症,以为依靠封镜还有迟暮,身体自然会康健。为什么他会在宴会上突发疯病,仪态全失。为什么他陷入了昏睡,再也唤不醒? 楚非欢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她微微地低头,冷冷的目光射向了那些跪在地上的太医。 “殿下——”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有些凌乱。 那些太医跪在了地上,挪动着膝盖,让出了一条路给封镜。 封镜手搭上了楚洛的脉,神色骤然变化,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在床榻边的小矮几上,还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碗,里头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残余。封镜凑到了鼻尖嗅了嗅,啪的一声,这瓷碗便落在地上成了一滩碎片。对着那些服侍楚王的宫人,她严厉地呵斥道:“这药是谁送过来的?” “是……是迟暮姑娘……”那宫人头始终压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她颤抖着说完这句话,趴伏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殿里头一瞬间静了下来。封镜忽然夺步向前,一把揪住那个宫人的长发,对于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丝毫不生怜悯。“贱婢!你胡说!是谁派你来害楚王的。” “奴……奴婢不敢。”那宫人有些抽抽噎噎地说道,眸子里满是惊惶和畏惧。 “是,是迟暮姑娘送来的。”其他的宫人也战战兢兢地开口了,如果不交代出来,恐怕他们都得死。封镜一把推开了那个宫女,使劲地摇摇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来,面上的震惊开始慢慢地转变成了失望。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力道,封镜跌坐在了地上。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1 一只手朝着她伸过来。 楚非欢面上的神情很平静,她只是淡淡的问道:“洛儿他怎么样了。” 封镜摇摇了头,抿着唇没有答话。 “这药里面有问题是么?”楚非欢又问了一句,得到了封镜肯定的回答,她的脚步一个踉跄。幸好封镜站起身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丧钟在楚王宫上空响彻,久久不散。底下跪着的那群太医开始低声呜咽,最后放声大哭。 狠狠地推开了身侧的封镜,楚非欢退后一步,到了床榻边,先是看着楚洛的脸,又转向了那些宫人,怒声喊道:“谁允许你们敲丧钟的!你们这些废物!”双拳紧紧地握起,捶下了床沿,她跪在了地上。心中酸酸涨涨,如同被人插了几刀般的痛意蔓延,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下来,似乎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洛儿他还年轻啊……” 宫廷里丧钟传来之后,寺庙里头的鸣钟也跟着敲起,整个濮城被钟声笼罩。一股子悲伤抑郁的氛围的传撤了各个角落。那些妇女们也把自家的在外嬉戏的小孩儿给抱了回去。 楚国临平四年,楚王洛,崩。 宫中的人,纷纷跪了一地。 “殿下,大臣们都跪在了殿外。” 许久之后才听到了楚非欢的话语:“宣他们进殿。” 真所谓多事之秋,楚王驾崩的消息很快的就会传达到了各大城池,就连北方的秦国也即将知晓了。撰陵名,哀册文,谥册文,议谥号,楚洛的丧葬之礼,还有下任楚王之事,几乎占据了楚国大臣的所有的心思。对于秦国的来使,已经没有闲心顾及。 楚非欢夜夜宿在了王宫里头,这日子已经将她折磨的身形消瘦,面色也满是疲惫苍白。 秦国的使者已经趁乱离开了濮城,就连殷无意和迟暮也下落不明。揉了揉眉心,楚非欢嘴角浮现了一丝凄楚的笑意,这到底算是什么?这是一个阴谋么?迟暮为何对洛儿下手,全出于殷无意的意思么?她来到了楚国难道只是等待这一刻,只是为了复仇么?似乎前一刻还同她缱绻万千,下一瞬间,便一盆凉水将她浇得透心凉。除了将所有的怀疑都落在了殷无意的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那些温存只是个迷惑人心的假象罢?这倒是好一场美人计!楚非欢的心乱了,这些日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将她整个人击垮。茶饭不思,她总是想起那日楚洛满脸惊恐的样子,他一直拽着他的裙裾叫道:阿姊,救我。 “请殿下保重身体!”摆放在了一旁的羹汤早已经凉透了,这些日一直随侍在了楚非欢身侧的封镜,看着楚非欢的这幅样子,心中也满是凄楚。烛火跳跃着,从雕花窗里吹来的夜风,带着沁骨的凉意。她退后了几步,她跪在了阶下,头磕在地上发出了声响,她似是恳求一般说道,“楚国还得靠殿下撑起来。” “封镜,其实你也不想相信是迟暮和无意对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啊,我要怎么去替她们开脱?洛儿出事之后,她们就像从世间蒸发一般,一切在之前都毫无预兆。这是巧合么?无意她是符蘅的师妹啊,我为什么会相信她始终站在了我身边?不过封镜你说,她是不是怪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呢?她是不是埋怨我害她双腿残废了三年,可我已经还她了啊……洛儿有什么错?她要报仇向着我来就是。我竟然沉迷在了她编织的温柔里面,那是见血封喉的□□啊,她可真是无情,真是狠心啊……” “殿下,她们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她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以对么?”楚非欢勾唇一笑,面色却是苍凉凄楚的。外头的风吹到了身上,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双手紧紧地环在了胸前,她曲着身子坐在了椅上,“我也这么想的,可是谁逼迫她们呢?她们一直呆在了府上,一点儿危险都没有……除了她们自己的谋划,我实在是想不出原因来……” “封镜你看,现在洛儿死了,肯定是那碗药的问题,可我还是不忍心下令去追捕她们啊……洛儿当初想要杀我,我觉得心痛,可是现在洛儿没了,我更觉得被剜了一块肉一般,他是我亲弟啊,我看着他长大的……他杀不死我的,只算是小打小闹罢了……可现在啊,就连这小打小闹都没了,他一个人被封在了冰冷的棺木之中,他是不是在埋怨我,没有救他?是不是我的错?我动了废立的心思,让他处于惶恐不安,落了病根?不然也不会令人有可趁之机?”楚非欢一边说,一边笑,可是那两行的眼泪,在她苍白的几近透明的面庞上肆虐纵横。 跪在了地上的封镜,也呜咽出声。 “殿下,你没有错!都怪我疏于防范。” 砰砰砰,一个又一个响头磕到了地上,额头上鲜血淋淋。 楚非欢从椅子上起身,绕过了桌案,一把拉起了封镜,使劲地摇了摇头。 ☆、046 高大的城楼在视线之中逐渐的远去,赶了好几天的路,马儿的行动也开始迟缓起来。春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将马系在了路边的树下,解下了腰间的水壶。仰着头饮了些解渴。 撩起了裙裾挽上了袖子,迟暮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树下的石头上。往来的行人稀稀落落,偶尔往她们这边望一眼,啧啧的赞叹几声。“我们动作快一些,晚上就可以抵达南淮城了。”顿了一会儿,她看向了站在树下凝眉沉思的殷无意,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殷无意唇边泛起了一抹略显无奈的笑容,她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好不好。楚非欢心中一定是含恨的。可是她要是想完成霸业,楚国朝政一定不能出问题。楚洛太昏昧了,一旦她离开了都城在外征战,就会无暇顾及太多。只要楚王有害她的心,楚国的内政必然会乱,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她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会后悔这么做的。楚洛他必须死,只有死人才是无害的。”殷无意这话说的坚决,可是眸子里头,还是流露出了几分迷茫来。 “楚王死了,下一任的楚王会是谁?宣城殿下会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么?” “不会,她不想当楚王。逍遥侯现在不知所踪,楚王的宗室人丁凋敝,只剩下了逍遥侯那一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非欢她会扶楚湘上位。不过楚湘毕竟是逍遥侯的庶子,怕是又会引起一番争论。”殷无意淡声说道。楚湘是她的弟子,在濮城的那段时间,她已经教了楚湘一些为君之道,这个孩子,确实是帝王之才。 迟暮叹了一口气。无意所做的一切都有她自己的理由,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无情了些,可这又是因为对楚非欢用情太深。“苏扶和天青早就在南淮城了。秦国陈兵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2 边界,显然是要趁机偷袭。现在楚国又陷入了一团混乱,绝对是个好时机,我们离开的时候三公主她们应该也要回秦国了。楚国的兵马分驻在了边界的各个城池,这南淮城依靠着南淮河天险,只有四万驻兵,我们该如何调动呢?” “这个我自有主意。”殷无意一笑,面上浮现了满满的自信,她回应道。“秦国现在还不会有动作,符蘅他们还在楚国界内。我们还是赶了先,可以趁早布置好,等待着那些秦兵自投罗网。”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在楚国的朝堂上,大臣们分成了好几派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楚非欢命人搬来了椅子坐在一侧,手撑着下巴,听着他们喧杂的声音,面上满是疲惫。楚国的事情都是楚非欢一个人处理,经常看折子忙到了深夜,比楚洛在世时候倦累上许多。两列的金甲士兵持着刀戟,直挺挺地站着。这原本该是肃穆的朝堂,变得像是一个闹市一般。有人支持宣城公主登位,有人说向来无女主的先例,建议立逍遥侯,又有人说,逍遥侯不知所踪,该立他的嫡子…… 一个小太监在楚非欢耳边说了几声悄悄话。楚非欢才掀了掀眼皮子,低声地嘱咐了几句。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威严的目光扫了扫那些还在吵着的大臣。大殿里头忽然一下子寂静下来,众臣低下了头噤声不语。 一个□□岁的小男孩,在太监的牵引下,缓慢地走进了大殿中。他一身素服。眸子里头噙满了泪水。在这威严的大殿里头,他没有丝毫的怯懦,一步一步地向着楚非欢走过去。大臣们看了一眼,便知晓了这位是逍遥侯府的二公子,只是个庶出的不得宠的孩子,后来被寄养在了公主府里。如今他走上了朝堂,楚非欢的意思一下子便明确起来。 “只是个庶出的,于礼不合啊,逍遥侯的世子还在府中。”心中思忖道,只是却没有一个不怕死的。那些甲士面目冷肃,恐怕自己稍有异议,宣城殿下一声令下,就会血溅当场。 楚湘被楚非欢拦到了怀里,坐在了她的膝上。 “我楚国王室近亲只剩下王叔那一脉,而王叔已经云游四方了。这楚王之位,便由湘儿来担任,你们可有异议?”不带一丝表情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了阶下,众臣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和楚非欢对视,冷汗开始湿透背脊,他们只是伏着头,丝毫不做声。 楚非欢一声轻笑。 “臣参见新王!”最后还是相国封凛最先发声。 一张苍老的面皮上,泪水纵横。 只短短的一年时间,楚国就经了这么大变故。 新王登基。楚湘从公主府搬到了王宫里头,而楚非欢则是回到了公主府中。地面上的春草都冒出了浅浅的芽儿,园子中的池水清泠,风吹来,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顺着青石小路,缓步走到了暖凤阁。负着手,楚非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儿可是寂静了许多。无意啊无意,你可真是为了秦国才来的么? 吱呀一声响,推开了门进去。屋子里的摆设如同往日一般,走到了那一张琴边,手指勾了勾琴弦,却只是发出了几道如裂帛一般的声音。指尖沁出了血珠,楚非欢凝视了许久,面上浮现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手中一用劲,琴弦砰地一声,断了。 又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去。往日的画面在眼前一一展现。 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是什么时候才是初见的样貌?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扶着额头,一股子狂躁之意上涌,啪地一声巨响,那架断弦的琴,被她狠狠地砸向了地面。疾步走到了书架边,四处都是殷无意残留的痕迹,像是发疯一般,恨不得将一切东西都砸尽。楚洛是我亲弟啊,殷无意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因为你殷家皇族报仇雪恨吗?血债血偿何时能够终了! 暖凤阁里头巨大的响动惊起了外头的那些个丫环,怯怯糯糯的在门口探首,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样子:“殿下……” “滚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楚非欢赤红着眼,朝着外头怒喊道。 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架上,楚非欢抱着头,靠着书架缓缓地滑落跌坐在了地上。气血在体内翻涌,那些曾经被压抑的或者是曾经被遗忘的,此时像是滔天的洪水一般,向着她脑海中扑来。天门山上她温柔的浅笑;楚军帐中,她意气风发的样貌。或是伤心或是快乐,那时候都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承担的。 “等我解决了内忧外患,我就跟你隐居在天门山。” “你看这南北河山,都将被收入我囊中。” “明月,明月,我爱你,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 “我楚非欢对天发誓,此生只对你一人好。不疑你,不伤你,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会记得你一辈子,时时刻刻把你放在心尖上。” …… 信誓旦旦。 原来我们真的认识很久了。 可是殷无意,我现在能够信你吗?心像是要被撕裂开来,挣扎在了两端。痛苦,迟疑,怨恨……那些个负面的情绪不断地上升,独独压制住了情爱。 ☆、047 南淮城,处于秦楚的边城,城门口的守卫远比其他城池来的严厉。往来的行人排了整整一个长队,接受那些穿着重甲的守卫检查。殷无意翻身下马,把缰绳扔到了迟暮手中,她另一侧,向着那叉着腰满脸严肃的小队长走去。 几把明晃晃的长戟横在了她的胸前,挡住了她前行的道路,猛然间重重的的呵斥声响起。引起行人纷纷往这边张望,就连那个小队长也把视线搁在了殷无意的身上。他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惊艳,但是很快的又恢复那严肃的样貌,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告诉南淮守将韩池,就说濮城有故人到。”殷无意淡声的回答道,出示了一个刻着“宣城”二字的玉牌。阳光落到了玉牌上,光泽流转,那个小队长也是个有眼见的。瞳孔猛缩,赶紧地退后一步,面色上流露出继续的恭敬来。他在一个士兵耳边轻轻地吩咐了几句,一边令人放行,他亲自在前头领路,向着南淮城的将府走去。 韩池是楚非欢手下的将领,一直守着南淮城。殷无意当初跟随着楚非欢,对于楚军的那几个守城的将军,也是略有些熟悉的。那传达消息的小兵动作很快,楚非欢到达了将军府,便有一个中年男子,步履匆匆的出门迎接。 韩池一出门,便见到了一个素衣女子,他愣了一愣,觉得身形略微有些熟悉,然而思索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来。殿下身边真有这号人物么?这样想着,他的眉头浮现出了几缕怀疑来。殷无意将他的神情都收入了眼眸中,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那块玉牌抛到了韩池的手中。韩池一脸警惕的接过,细细的看着,确实是楚非欢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3 不离身的玉牌。他才接到了濮城来的消息,说楚王崩,新王即位。然而除了这点,他并没有接到宣城殿下的其他命令。在这节骨眼,对于这个忽然持着宣城公主玉牌出现的女子,他不得不持有怀疑的态度。玉牌是真的,可谁知道是如何得来的? 殷无意也不在意他眼中那浓重的怀疑与戒备,面上泛起了一丝柔和的笑容,她缓缓地说道:“韩将军可记得四年前殿下身侧的那个蒙面女子否?可记得火牛阵退敌的计策否?” 韩池先是惊疑最后慢慢的转为了欣喜,在他们这些将士的眼中,当初殿下的那个女子,是足以与殿下比肩的出彩人物。她消失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又回到了殿下的身边了么?韩池朗朗的笑了几声,侧着身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声道:“姑娘快快入内,先前是韩某怠慢了。” 殷无意朝着他一颔首,就跟着他走到了内堂。 屏退了那些服侍的下人,韩池凝重的问道:“殿下是有什么吩咐么?” “韩将军你应该也得到了濮城来的消息吧?”啜了一口香茗,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在了椅背上,发出了笃笃的声响。“楚王洛因病崩,新王即位,然而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娃娃。楚国朝政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将军你也知道,秦国的使者之前也在濮城,这消息一定也已经传到了咸京了。” “秦国又增添了一部分兵马,驻扎在了南淮河岸。”作为南淮城的守将,韩池密切的关注着秦国的动态,近些日子他们的动作越发的大,想必是要趁着楚国国丧,撕毁盟约挑起战争。 “那么,韩将军准备好了么?”殷无意眸中划过了一道光芒,她望着韩池,嘴边泛着一抹冷锐的笑意。 “末将听姑娘吩咐。”是楚非欢的计策,亦或是殷无意的,韩池都不在乎了。时隔多年,又重新看到了那份镇定自如胸有成竹的笑意。带着胡茬的面庞上,浮现了几丝欣喜,“南淮城四万兵马,听姑娘调遣。” 一切事情殷无意早已经有了主意。 苏扶和谢天青都已经在南淮城中,最终是拒绝了韩池让她留宿将军府的好意。她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一群归鸟在天空中盘旋,发出了咿呀的鸣叫。落日红彤彤的,整个天际被渲染成了一片火红之色。浮云长长的一条,像是一条腰带,拖曳在了天边。殷无意张着手,遮住了眼眸,只透过指缝观望着这片天色。 她在南淮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了楚都,传到了楚非欢的耳中。楚非欢也很快就会发现她的那块玉牌消失。安顿好了楚国朝廷的事情,她很快也会赶到南淮城,要怎么面对她呢?殷无意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操之过急了?可是楚洛不死,她实在是不能够安心。对楚非欢下手,对楚湘下手,足以看出他内心无情凉薄的一面,一个无知的少年,一个无能的君王,开始恋权了,这对楚非欢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她的手段过于激烈,势必狠狠地伤到了楚非欢。那些温柔缱绻,恍若隔世一般。她想要楚非欢的原谅,可是要如何才能够赚得楚非欢的原谅?这次南淮城之行,只是暂时的避开罢了。 一座谢家宅院坐落在了南淮城的一角。这儿是被谢天青从一个富商手中买下来,经过了一番改造,成了他们在南淮城停留之处。大红色的木门大开着,殷无意抬头瞧了一眼,就缓步地走了进去。青石小道边,种植着几丛矮小的灌木。空空荡荡的几乎连个奴役都没有。殷无意心中暗哂一声,加快了脚步。 绕过了几面山水屏风,走到了内堂之中。苏扶还是老样子,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见到了殷无意也是恭恭敬敬的。而谢天青则是拉扯着他的衣袖,一面呼吁着他一起喝酒,另一边还催促着迟暮,让她把在濮城之中的事情一一的讲明白。 “你自己不留在濮城,现在倒好了,发生的事情老是来盘问我,我哪儿记得那么多的事情啊。”迟暮被谢天青问的有些不耐烦了,朝着他甩了个白眼,看见了殷无意进来,赶紧躲在了她的背后。 “迟暮,你这个死丫头。”谢天青呵呵地笑了一声,摇摇头。 放下了酒杯,他看着殷无意,问了一声:“阿妹,听说你让迟暮害了楚王的命?” “嗯。”殷无意轻哼了一声。 “那你和那位宣城殿下还能成么?她不会恨你入骨么?我看啊,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别管这么多事情了,反正最后还是会被人埋怨的,不如就此收手离开吧。让他们秦国和楚国斗个你死我活的。”谢天青悠悠的说道,他倒是还没有放下那心思,趁机鼓动着殷无意离开。跟楚非欢在一起,她的阿妹会受到许多的委屈,那位殿下倒是好,把过去尽数忘却,而所谓的未来,也缥缈无期。他实在是不想自己的妹妹收到了其他的委屈,他甚至还想过杀了楚非欢一了百了,只是这样啊,绝对会被自己的妹妹给深深的怨上吧。 殷无意听罢了谢天青的话只是笑了笑,知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很多事情,哪能够那么轻易的便断了联系,如果可以,她就不会重新回到了濮城了。“阿哥,都准备好了么?” “那些铜鼎都备好了,因为这个还被那韩将军请上门,他还以为我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费了我颇多口舌,才说服他放我回来。不过那韩将军猜测的没错,我们确实是要干些不得了的事情。”谢天青笑着说道。 “韩将军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跟他详细地说了计划。现在殿下她还不知道我在南淮城,还没有传信过来,我们还能够调动南淮城的士兵。只怕再过段日子,我们就会成为她的阶下囚了。”不难想象,楚非欢的怒火,还有她的猜测,毕竟事情多的太过于巧合。只有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与秦国真的是毫无干系。 ☆、048 一弯冷月,挂在了枯瘦的树梢。几点寒星在四边错落分布。暖色的宫灯,将周边的灌木山石照得透亮。楚非欢从殿中走出来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撩开了额前的一缕发丝,她的眉头始终紧蹙成了一团,微抿的唇,无不显示着她不甚愉悦的心情。 朝中的事情基本是告一段落,基本明面上,是她一手扶持的势力占了上风。另一派则是顽固的老臣,与年轻的士子们似乎是天生不对盘。所幸,都是一心向着国家的。楚湘年纪到底是太小了,需要一个太傅在身边教导着,要等他亲政,似乎还得过些年岁。除了一些大臣不甘不愿的,就连自己府上的那些幕僚,心中怕也是对自己扶植楚湘颇有微词吧。如果想要这个王位的话,那早就是她的了,何必经历如此多的波折?自己继承了王位,势必无嗣,这王位还是会归到宗室子弟的手中。何况,自己还想着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4 功成身退,泛舟中流。想到了这儿,心中又微微有些许的苦涩。经过几天时间的冷却,思路逐渐地明晰起来。殷无意对于洛儿很不满,自己一直是清楚的,心中不经升起了另一番猜测来。只是这过激的手段,到底是伤人伤己。 三年,其实是已经四年了。她们最终还是脱离了最初的样貌,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言笑晏晏。殷无意到底是为的什么?忽然地离开了濮城,是畏惧了,还是另有一番打算?她们之间不止一次的承诺,不会害了对方。只是说多了,反而徒增怀疑罢了。 走过了静谧的街道,看到了自己府邸那道虚掩的朱门。门口的侍卫持着长戟,挺直了背,外围还有一列列举着火把的士兵在巡城。打更声在风中逐渐地杳茫,楚非欢再抬头看了外面的那一轮弯月,面上泛起了一抹苍白的笑意。手攥着衣角,松开时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褶皱。月在眼前明,可到底不是心中所想的那轮月。 城头的风,吹过了那些墙垛,发出了呼呼的声响。那原本服帖的长发,也在风中微微的颤动,垂下来几缕遮住了那双深邃幽冷的眸子。有几名士兵拥坐在了地上,手中提着酒壶,偶尔饮上了几口,借以驱逐春夜里的寒意。殷无意背着手,望着远处河上那偶尔一闪一闪的幽火。 “秦军夜渡南淮河。”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还有那兵甲击撞声。殷无意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向了前方那几点幽火闪耀处,“符蘅已经回到了秦国境内,不过这边界驻兵的将领绝对不是她。派兵突击攻城,鲜有成功之例。秦国将领太心急了,他不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不过对我们而言,倒是有好处的。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 “哈哈哈,这次一定要挫一挫秦军锐气,这一刻的到来,四年了。当初秦楚签订了盟约,我就料到有撕毁的一天,这北方的大片疆域,最后还是属于我楚国的。趁着楚国的国丧期间来偷袭,蔑视我新王,秦军向来都是如此卑鄙。”韩池的笑声朗朗,中气十足。他弯下腰,猛地一拍那坐在地上的小兵,喝声道,“传令下去,全城戒备。要是秦军来偷袭,定要让他们尝尝我们楚国的厉害。” 熊熊的烽火撕裂了那片黑暗,也打破了原先维持的那一片静谧。钟鼓号角声,在城头吹响,传递到了各个角落。蛰伏许久的士兵们,摩拳擦掌,而从夜梦中惊醒的百姓们,满怀惴惴不安。争夺天下之路,势必由万千尸骨堆积而成。一半人的死亡来成全一半人所希冀的和平,这到底是残忍了些,可是别无选择。 那一轮弯月逐渐地消失在了天空中。天际发白,微微有些透亮。院落里,一声接一声嘹亮的雄鸡声响起,婴儿的啼哭声也开始在家家户户中响起。那些个当家的把门拉开了一道微缝,看着街上疾行的士兵,又匆匆的把大门关闭住,不安地抚着胸口,大口的喘气。面上流露出惊恐,眼前似乎已经浮现了尸横遍野的局面。 就从今日开始,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晨风吹着,那些原本热闹的街坊,如今冷寂无声。 鼓声震天响起,最后一批沉浸在梦中的人都被惊醒。殷无意站在城头,观望了一夜。黑压压的人群逐渐的近了,她的嘴角开始浮现了一丝冷笑。辨定了方向,她快步的走入了遮箭棚中,青旗扬起,在风中猎猎而动。 秦军的前锋部队快速地行进,填平了城楼前的战壕。见对面城墙上除了那风中的旗帜在晃动,便没有丝毫的动静,那秦将嘴边泛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一面喝令攻城车、云梯前行,一面仰着头,想象着自己封侯拜相的样子。听探子说楚国早就乱了,楚王驾崩了,新王才即位,这些边关的将领已经不听号令,南淮城实际上只是一座空城。 “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木头撞上了那紧闭的城门,似乎连带着土地都震了一震。顺着云梯一路向上爬的士兵,到了一半也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后面的士兵收到了命令扔下了盾牌,也快速地沿着云梯向上爬。 忽然间,城墙上探出了头来。一个个铜鼎被他们抬起来,顺着城墙浇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部分士兵坠落下去。纷纷的用手挡着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箭矢飞来。心中松了一口气,暗笑这楚军只能故弄玄虚捣蛋鬼。身上湿漉漉的,一股子浓重的味道,秦兵初时还没有在意,只是等到了那下落的火把,带起了一片火光时候,才惊悟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一瞬间,火光蔓延在了四边。惨叫声经久不绝,偶尔有几个支撑着咬着牙手搭上来的,也被楚兵无情的砍断,坠落下去。南淮城城墙上的鼓声咚咚咚的发出了巨响,一列列士兵手中握着刀,士气激昂。 勒住了缰绳,那秦将大惊失色。目光灼灼地望着那被火光充斥的城楼,楚军还没有出来,他倒是心生了畏惧,一拍马转身冲向南淮河。一声震响,城门打开,从中杀出了几队骑兵,直接将秦兵的部队撕裂开来。主帅已经临阵脱离,再听到那一声声的呐喊,有些胆小的怕死的,也按捺不住,转身就跑。只是双脚拼不过那马儿的四蹄,不是被无情的践踏,就是被那长戟刺穿了心窝。秦军节节败退,而楚国的骑兵直追了一里,才退回了城中。 狼狈的如同丧家之犬,四千兵马带出去,回来的只有不到一千的残部。匆匆的回到了泊在了岸边的战船,那秦将还是一副被老虎追赶一般的样貌。原本想着此次突袭能够建功立业,只是他太过自大,楚军早已经有了准备。 “是谁说南淮城是一座空城的!”那将军大声地呵斥属下,睁着眸子,里头燃烧的是熊熊的怒火。“南淮城是入侵楚国的重要关卡,怎么可能是一座空城!你们这些蠢材!养你们有什么用……”船从岸边行到了江中,这将军一直在斥骂不停,下属们似乎畏惧他的残暴与势力,没有一个胆敢接话。 “回去后上奏秦王,就推说这是三公主的主意。”将军对着站立在一旁低垂着脑袋的掌文书的小吏呵斥了一声。“我们回到岸边,下次率领两万兵马,我不信这南淮城攻不下来。”坐在了船上,狠狠的摔了下酒杯,面带着狠色。 “将军!不好了!”跌跌撞撞几乎是滚进来的。“楚军的战舰从上游冲撞来了。”他的话音才落,就有剧烈的摇晃感传递过来。 “混账!”那将军面上满是惊惶,一把揪起了报信的小兵,猛力地把它摔了出去。站起身环视四面,那白茫茫的江面上,顺着风从上流冲下来战舰,上头插着楚国的旌旗。 ☆、049 一个玉匣子里铺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中间那块深陷的地方,空空落落。双手缓慢地握成拳,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5 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压下那些在胸口翻腾的情绪。那块象征着她身份的玉牌不翼而飞。这块令牌,她一直放在了玉匣子里头,除了与她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殷无意,便无人知晓。要不是这次忽然想到了,还得等楚国的军队发生了动乱,才能晓得是吧?殷无意啊殷无意,到底是谁不信谁?气到了极点,楚非欢反而笑出声来。 “殿下,殿下!”大声的喧哗隔着老远的路,传入到了书房中。楚非欢眉头蹙起,啪的一声合上了玉匣子,便大步地朝着那声音走过去。“殿下,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楚非欢不悦地斥责了一声,这公主府里头的人倒是越来越没有规矩。经过她那冷眸一扫,那下人就趴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像是畏惧极了,许久之后,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头来。他从衣襟里头掏出了一封信笺,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楚非欢,道:“南淮城来信了。” 楚非欢劈手夺过,匆匆的浏览一眼。是南淮城韩池的亲笔信,上头写的也是关于玉牌的事情,说想要再次的确认,那持着玉牌的是否是濮城派出来的使者。楚非欢冷笑一声,抬头望了眼天色,手中的信笺粉碎洒在了空中,如同冬日里的雪花一般。边城的守将大多是她的心腹,也有一部分亲兵屯在了濮城之郊。 殷无意在南淮城。 楚非欢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才让人备马入宫,便又听到了下人传来的讯息,说王宫来人让她速去。大殿中,楚王正襟危坐着,那眉毛几乎蹙在了一块儿。大臣们早早的便聚集在了一起,口中议论纷纷。然而当楚非欢入殿的时候,一下子又重新陷入了寂静之中。 “四面烽火燃起,秦兵不仁不义,撕毁两国之间的盟约。趁我国丧,犯我边境,欺我楚国无大将耶?”楚湘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手抓紧了玄袍,似乎还有些紧张。偷偷的看了楚非欢一眼,又继续说道,“此次秦贼入侵,绝不能退缩,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前往击退秦兵?” “臣愿意领兵前往南淮城,将秦兵驱逐出我国边境。”一位年轻的男子跪在了地上请命,他的声音清朗,眉宇间竟是自信。细看原来是大将军顾怀舟。有了他率先出声,那些个武将纷纷不甘落后,都站了出来,为了争夺这领命出征的权力,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甚是激烈。楚湘没有说话,乌黑的眸子最后定在了楚非欢的身上,有些期盼她来定个主意。楚湘虽然从殷无意学习了一些东西,然而时间太短,他年龄亦是太小,真正到了朝堂之上,他依然是手足无措。那些所谓的策论奏章,都需要楚非欢代为处理,年幼的他根本无法决断。 “争吵不休成何体统!”楚非欢拧着眉头,似乎已经到了不悦的极点。她的眸光阴沉沉的,一点点的从那些将军们身上扫过,看着他们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到最终服帖的低下头来。她走上前一步,对着那重重台阶上安稳坐着的楚王,半跪在地,拱手说道,“王上,臣愿领兵前往。”无视了周边的一切诧异的眼神,她灼灼的目光里头盛满了坚定不移。以楚非欢的身份地位,楚王早已经免去了她的诸多虚礼,可今番她又重新在殿上跪了下来,以臣子之礼,向楚王请命。 楚湘张了张嘴,最后低下了头,说了一句:“准。”楚湘知道,他改不了这个宣城姐姐的主意。 宣城公主在楚国朝堂,便似那根顶梁柱,她一离开,就意味着,在濮城,权力的重心便会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楚王年幼,不能说是傀儡,但也是形同虚设。很多决断原本是被楚非欢拍手定下,她一旦离去,若遇上了众臣争吵不休之事,又得依靠谁来抉择?楚非欢站起身来,重臣们没有一个人敢同她对视,那些劝阻的话语都梗在了喉头,不知道如何发出。 “设立凤阁,迁顾怀舟为凤阁令,位同三公,共议朝政之事;迁张千为凤阁侍郎,迁钱观为……凤阁令与侍郎、凤阁使各司其职,不得互相干涉。凡遇大事有不能决断,交予凤阁。按人数议定是否成事……”楚非欢早已经有了主意,这所谓凤阁出了个别耿直的大臣,其余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就算离开了濮城,也能够保楚国朝堂一时安稳。 南淮城忽如其来的战火,在楚非欢的意料之中,只是比预想的,还是要来的快一些。凤阁的设立,楚非欢早就想着手了,南淮城的战乱加快了这个进程,引出了一个契机。楚国朝堂,逐渐的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如今最让人忧心的,还是南淮城的战事,以及殷无意手中的令牌。如果殷无意是符蘅那边的人,后果难以想象。整合三军之事,楚非欢索性全部交到了那些副将手中,她自己则是打算选一匹千里马,带着十二卫先行赶到南淮城,不然,她始终安不下那颗心来。 濮城中下着细润的春雨,远望那郊野,草儿冒出了一个尖来。近千兵马冒着细雨,骑在马上神色不变。楚非欢一身白衣,同沧蓝并肩行走。 “近些月诸多事端,封家已经不成威胁,你与顾怀舟之间,若是想要反悔,那还来得及。我命顾怀舟为凤阁令,辅佐湘儿,给予了他极大的权力,我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我已经同湘儿说了,让你住进宫去,当湘儿的太傅……再赐你一道令牌,不需要请旨,如有异心者,杀无赦。” “你也不用担心,这次出征封镜也随行。你应该知晓,这次不是简单的将秦兵驱逐出境,我等的那个时机,终于来了。没有几年时间,我是回不来的。楚国的朝堂,该是宣城书院里的那批士子的天下,现在,该是轮到他们一展宏图的时刻了。” “如果封敏来寻我下落,你告诉她,就算她要来寻我,也不必拦她,派人保护着她,直到她安全到达我身边。封凛也莫怪我无情了,我杀不得他,我只能将他的女儿,绑缚在身边。”楚非欢面色凝重,事无巨细,一一交代给沧蓝。 马嘶声,在上空回荡。 烟雨朦胧,远方就像是拉下了一道帘子,看不真切。细雨沾湿了发丝,沾湿了衣襟。直到了彻底地消失不见,沧蓝才缓缓地转身。望着都城,心中浮起了一声叹息。殿下给她的权力越大,留下的压力便越大,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辜负宣城殿下的托付。谨以余生来报答知遇之恩。 南淮城,城墙上还冒着灰色的烟尘。楚国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个士兵挺直着胸膛,观望着远方的动静。城内外的盘查更加森严了,只许城里人出去,却不许外来人进入南淮城。 守将府中,韩池面前摊着一卷疆域图。跨过了南淮河,便是秦国的淮北城。一城一池,固非所欲,他们想要的,就是把利剑直接插到了秦国的都城咸京。休整了四年,他们也等待了四年。 “韩将军的密信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6 ,大概已经传到了濮城,宣城殿下要过来了吧?”殷无意淡淡地问了一声。 这也猜算的出来?韩池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尴尬来。应对秦军的偷袭,主意都是殷无意出的,看情况她也布置了许久。韩池终于是对她敞开了信任,同时也为自己的小人之度感到了羞愧。他轻咳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片氛围。只是刚开口,就被殷无意的叹息声截断。 “她会来的,一定会亲自来的。”只是,该以何种面目相对呢? ☆、050 符蘅是秦王的嫡女,可是她在宫中如同她的母亲一样不讨喜。秦王宠信的妃子乃是杨华,要不是觉得符蘅有利用价值,恐怕早就对她还有那王后下手了。之前领兵偷袭的将军便是那杨妃的嫡亲弟弟,名唤杨利,他此次命殒在了南淮河中,消息传回到了秦庭,自然而然的引起了杨华的一番哭闹。除了谴责楚人唤着让秦王报仇,还将那才回到了秦国边界的三公主给拉下水,说她见死不救。 符蘅有大才干,她有自己的势力,可是她还是缺少一个施展抱负的环境。秦王容不下她,时时畏惧着她逼宫夺了王位。符蘅是秦王的第三女,在她之上的两位哥哥全部死于非命,而那些个幼弟,也只是襁褓之中大小。太子之位一直空悬,有些胆大的提议立三公主为储,反而触了秦王的逆鳞,引得他大发雷霆。一纸诏书,便是为符蘅赐婚,同时也昭示着,王位绝对与她无缘。 殷无意毕竟是同符蘅一起长大,对于自己的这位师姐境况,心中比别人了然得很。或许短时间之内,这淮北城的驻兵,不听她的调遣,可是最终都会归于她的麾下。她在秦王面前一直隐忍不发,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她想要的是这片天下,那么秦王之位,势必得先落于她的囊中。 “秦国将军杨利死与我军手中,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了这一步,就算是秦王想要和平,那也是不可能之事了。”韩池指着秦国的疆域图,上面有几处被朱砂笔圈出来,他的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儿,这儿,还有那儿……只要攻下了这些关隘,剑指咸京,指日可待。” “南淮河称作天险,那不仅仅是应对秦军的进犯。我军想要攻下淮北城,亦要克服这道难关。想要偷偷的过河,只能够借着夜色的掩护……然而被发现的可能还是极大。”殷无意站起身在堂中走动了几步,朝着外头望了一眼,又猛地一转身,笑道,“这个我已经有了主意,稍后派人按我吩咐去做。” 韩池开始时候还有些疑惑,但很快的便想通了,一拍手应和道:“好!” 南淮河江水滔滔,一片静谧的夜中,那哗哗的浪涛声尤为的响亮。惊涛骇浪拍打在了岸石上,飞溅的水珠落到了脸上,带着几缕寒意。殷无意负手立在江边,看着一艘艘的船在夜色的掩护下行了出去。 “殿下很快就要到南淮城了,我们还要留在这儿么?南淮城距离天门山极近,不如先回山上去吧。”迟暮站在了后头,给殷无意披了一件披风,这夜风太劲,带着潮意,渗透了衣物,染了风寒那便不妙了。殷无意的眉头上始终是有一抹忧色的,可迟暮不认为她是在担忧那些涉江的船只。 “她肯定想从我这儿要个解释。”沉默了许久,殷无意叹了一声。“这一回,确实是我欠她的。在濮城我没有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之后匆匆来到了南淮城,这段时间,空出来让我们都冷静冷静,可最终还是需要面对的。迟暮,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同她在一起,若是在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那边莫谈以后了。” “无意,你这是在赌楚非欢对你的情么?可是她已经将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啊……她哪里记得你为她所做的一切,现在的她,只会恨你罢。”迟暮有些担忧的说道,“我更怕的是她向你寻仇,再一次伤了你。” “我就怕她对我连恨也消弭了。如果有恨的存在,好歹能时时刻刻把我惦记。爱之深,才会恨之切。如果她待我冷漠的如同一个生人,那才是令我伤心呐。”殷无意那幽深的眸子里头,浮上了几缕期许和不安。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与楚非欢重逢的那天,却又有些畏惧她的质问,更害怕见到她那冷厉的眼神。 南淮河之中泛出去的小舟,有点点的火光,泊在了水中央。秦军中的哨兵发现了这个情况,立马上报。殷无意站在石上,看到了对岸营地里,一片光亮。似乎隐隐能听到那头传来的震天响的鼓声。飞矢如同急急打落的雨点,落到了泊在南淮河中央的船只上。秦军的战船冲着那头过去,借着火把的光束,想要看个仔细。“轰——”地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在水中炸开了,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浪潮。这一变动,秦军立马后撤。只剩下弓箭手,朝着江中那似乎缓缓驶过来的楚国船只射箭。 殷无意只在岸边观望了一段时间,寒气渐重,就转身回到了离南淮城不远处的楚军营地里。 篝火照亮了面容,泛着奇异的红光。 军营里头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了,将军大帐里头烛光通亮,映衬出了两道影子来。殷无意站在角落里头,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形,掀开了帐幔走了出来。而她的身侧,则是站着恭恭敬敬的韩池。楚非欢的到来,比预想的要快上些日子,怕是那些军队,都被她甩在了后头,她自己先行到了南淮城。 韩池看似提议了什么,被楚非欢拒绝了,最后只能目送着这位殿下,朝着右边的帐子那较小的走去。殷无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楚非欢,直到了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帐幔中,才收了回来。 “她去了你那营帐中。要不,无意你去我那儿吧?”迟暮小声地说道。 殷无意摇了摇头,迈开了沉重的步子向着营帐走去。原本漆黑的白色营帐,烛火已经被点起。看着那投射在了外头的影子,楚非欢是静立着的。手触到了帐幔的时候,殷无意顿了一顿,片刻之后,才霍地一下撩起了幔子。一道劲风擦着耳际,没有任何闪躲,人便被楚非欢紧紧地箍在了怀里。脖颈上,那双微微泛着凉意的手,一点点的收拢。 风尘仆仆,好几日的奔忙,楚非欢的面色有些苍白憔悴,而一双眸子,如同寒冰利刃,不带一丝感情地望着殷无意。南淮城守住了,大败了秦军。一路上,听到了各种的流言,最后来到了这里,同韩池一交流,没有驱逐了内心的焦躁,反而变得更为的迷茫和不安。听到了脚步声传来,几乎在那张面庞印入了眼帘之际,她就下意识做出了这般的动作。两具身体贴得很近,其中泛着的却是无限的杀机,早就不见往日的温情和旖旎。 殷无意面色开始涨红,她的眸子里荡漾着一片朦胧的水泽。有温柔有爱怜,有诸多情绪,就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7 是无一分恨意。她眼里头总是这样盛满了深情,让人不自禁的深陷其中,可这一切又如何能够抹杀她之前的所做作为? 楚非欢低敛住了眉目,松开了扼住殷无意咽喉的手,伏在了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曾与你并肩立在南淮城的城楼上,许诺护你一生安稳,可最后在乱兵之中,险些让你命丧黄泉;我曾经允诺过你,保护好我自己,可最后身上的刀剑伤痕仍是不住地增加;我亦答应过你,会一辈子记住你,将你好好呵护,可是最后我遗失了三年的记忆,直到你来寻我,还不断地疑你伤你……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似乎一个都没有做到。如今,就连爱你我也要毁弃了……” “你想起来了?”原本那涌起的情绪竟然在此刻忽然地沉寂下来。殷无意看着楚非欢退后了一步,看着她袖子带着一缕风,灭了那烛光。 黑暗中,隐隐可以看见互相面部的轮廓,却看不清楚那不断的蛊惑着心眼的神情。像是害怕自己会在忽然间心软起来,楚非欢索性背过身去。十指紧攥在了手心,掐出了一道道的红印。再开口,声调依然平静如水。“你不会伤我,我信。可是你,伤了我身边的人。我大概是明白了你为何会对洛儿下手,可是这样子的情,我承受不起。你明知道他是我亲弟,就算他不适合当楚王,就算我想过废了他,也不曾想过要了他的命。” “可他会害了你的命。” “那是我的家事,又与你何干?”楚非欢冷淡地说道。 “是,与我无关。”心头被这无情的话一刺,殷无意藏不住胸中的那股子酸涩之意,压抑住了哽咽之声,眼泪静静地淌过了面颊,她的面上浮现了一抹自嘲的笑意,“这一切都是这般的没道理。” ☆、051 漆黑的营帐里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殷无意转身,手才触及了那帐幔,忽的又被人扯住,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的眼泪沾在了楚非欢的衣襟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巴便又被人挑了起来。温凉的指尖抚过了面颊,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你要去哪儿?这里本来是你的营帐。”楚非欢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刻意的压抑着情绪,低沉的声调和那温柔的动作绝不相称,凉薄的甚至有些残忍。“你要走么?你要回天门山去么?你觉得我会轻易的放你离开么?要是你去了符蘅那边,对于我楚国来说,可真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呢。你说的话我能信么?我已经赌不起了。” “好想杀了你,替洛儿偿命。可是我怎么就下不去手呢?你说,这份债,你要如何来偿还?”收回了指尖,点在了自己的唇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咸涩。楚非欢唇角浮起了一抹笑容,她眨了眨眼,也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她们的生命就像是藤蔓与古木相缠,到底是谁欠了谁,早已经分不清了。可是啊,还是有那万千的不甘心。多情偏要遭受老天爷的作弄,爱与恨非要并生。 殷无意打了个颤,在听了楚非欢的一席话时候,像是忽然掉进了冰窟一般。黑暗中,一切事物都是模糊的看不真切。她抬起手,想要触摸楚非欢的面庞,最后又颓然的垂下。如果不能呆在楚非欢身边,那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毫无意义。她的声音响了起来,轻轻地,却又似带着千钧之力。 “承平二十七年春,你的父亲入京对太子不敬,还出手杀死了太子;之后不向天子请罪,还兴起了谋逆之心。承平二十八年秋,楚军攻破京城,殷皇室全部被屠杀,除了我早年便离开的娘亲,无一人幸存。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残害我殷家一脉的凶手,是你们楚家。我是前朝余孽,你是楚国长公主。或许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该站于对立面。”所以我都可以弃家国不顾,你为何不能够放下这件事情呢?这最后一句话,殷无意最终还是吞入了腹中。 “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复仇而来?你以前说过,你不在意的。既然如此,你当初何必救我一命!”这话入了楚非欢的耳中,却是变了一个意思。“父债女偿,你来寻我即是!洛儿还那么小,你为何要对他那么残忍!”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双手握成了拳,楚非欢的眸子里头泛着红意。 “楚洛他不是合格的帝王,让你废了他,你几番犹豫。你对他有姐弟之情,而他却想着夺你的命。就连湘儿,他也忍心下手。我信你的能力,可万事如何能够顾得全面?你可曾想过,在你出兵离开濮城之后,会有人趁虚而入,到时候你鞭长莫及。与其让我看着你一次又一次被伤,不如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背负天下的罪孽。”殷无意绵软无力的靠着楚非欢,她笑着说道,眸子里头却泛出了泪花来,“你既然想起来,你该知道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和善的人。我的血是冷的。楚非欢,我不是一个好人。” 楚非欢抿着唇没有答话,那些在眸子里潜藏着的各种复杂情绪,开始一点点退却,最后又恢复了那冷淡毫无波动的平静样貌。她承着殷无意的全部力量,没有推拒,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不会离开的,我曾答应你的,不会食言。”殷无意忽然说道。 似是波澜起伏又似平静的一夜。或许两人之间的那无形的隔阂,在许久以前便开始滋生。相逢无话,便是连一个笑脸也不曾给予,那显而易见的疏离在两人之间,像是陌生人一般。这种氛围,也影响了军中的那些个将军。记忆中的宣城殿下的,和那位是形影不离的,哪会像是现在一般生疏,怕是出了一些小矛盾吧。有些人秉着闲事莫管的道理,将疑惑压在了心里头,也有些缺心眼的大着胆子向前询问,最后被楚非欢一个冷眼给逼了回来。 “殿下,末将以为时机成熟了。今宵正是个好天气,顺着江风,我们的将士可以偷偷地渡河。”韩池朝着楚非欢那里望了一眼,心头颤了一颤。口中嘟囔了几句,沉下心来,又继续说道,“秦军对于我们夜间的骚扰已经赶到疲惫了,接连几夜,连军号都不曾响起,更别说有人出来应敌了。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殷姑娘端的好计策!”说到了最后,尾音上扬,眼眸中明显带着兴奋和夸赞,像是出主意的是他自己一般。 楚非欢初时没有答话,等到几位将军议论完毕,点点头没有反对的声音,她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好。”眼神的余光落在了一侧殷无意身上,见她微垂着头,双眉紧蹙神思茫然,早不知往何处去。 夜里,月光如同清水一般,浪涛一下又一下拍打在潮湿的江石上。像是往日一般,船只推入了江中,不过往常只是一些稻草人,如今早已经被换成了身着铠甲的士兵。楚非欢上的是最后一艘战舰。她一脚踩在了板上,回身看着那略有些迟疑的殷无意,皱了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8 皱眉,伸出了一只手。等到了殷无意登上船,又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一般,匆匆忙忙的一甩手,快步朝着船舱走去。 “殿下还是有几分在乎的。”迟暮跟着殷无意的步伐跳上了船,轻轻地说道。“可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心有芥蒂,不能够完全的释怀。最近几日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吞了一般,毕竟是我下的毒手。还有那该死的封镜,都不拿正眼瞧我。不过很奇怪啊,为什么殿下身边的沧蓝没有跟过来……肯定是因为封镜那酒鬼在才不肯来的……”原本想着安慰着情绪低落的殷无意几句,最后说起话来,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无法收束回来。 “……我阿哥和苏扶呢?他们留在南淮城么?”殷无意引开了话题,问道。到了南淮城之后,她忧心的都是楚非欢一事,对于谢天青的行动,却是甚少关注。 “怎么可能!天青他就爱凑这热闹,虽说在军营里头无官职,可是他和那些将军混的挺熟。他老说他才是将帅之才,都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只会自夸的人。”迟暮笑了一声,又说道,“苏扶你也知道,他基本是你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当初离开濮城是你的命令,这回你没让他留在南淮城,他绝对会随行。” “嗯。”殷无意应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江水有些湍急,一艘艘战舰在夜色的掩护中顺流而下。秦军屯兵在城外,大营里早已经有人发现了江中的动静。只是前些日子疲惫的应对,最后发现只是载着稻草人的船只。还以为又是楚人的虚张声势,打了个呵欠,撑着兵器头一点,继续打盹。 丑时三刻,打先锋的八千将士全部渡河。兵戈相撞击,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穿过了草木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道火光映天而起,那相连的帐篷很快的也被烈焰吞噬。睡梦中猛然惊醒,连铠甲都来不及穿上,就从那火热的帐子里滚了出来。秦兵慌慌忙忙的应对,哪里能挡得住这楚军的八千精兵。有的人被自己的同伴践踏而死,有的人坠入了火海,被烧成了灰烬,有的人被追赶上来的楚军一刀磨断了脖子。厮杀呼喊声,鼓声军号声,在夜幕里交织着。 ☆、052 楚军在淮北城十里外安营扎寨,除了夜间渡河的八千兵马,之后从南淮城涉江而来的,陆陆续续约两万兵马。土地平坦,一望无际。一个个营帐竖立起来,五色旌旗插在了地上,在风中晃动。中军四千人,作一大营,而左右四军各二千六百人,虞侯两军各二千八百人,作十八营。 远远地便可以望到了淮北城那连绵的城墙。作为秦国的第一个门户,如同南淮城之于楚国一般,秦军将士们必定死守此城。殷无意在营地之中,绕了好些地方。不知不觉走到了营门外,被一个士兵横戈挡住了脚步,她轻笑,也没有坚持着出行,摇着头返回了营地里。楚军扎营可比秦军有讲究多了,营垒既定,在外的屠沽贩卖人士一律不得近前,而营中的士兵无令牌更不得随意的走动。 一个小土坡上,上头插着楚军的旗帜。在一旁长着一棵矮小的树,叶子已经抽出了芽儿。地面上柔软的绿草在风中晃动,站在这坡上,可以将楚军的营地收入眼底。殷无意坐在草地上,低垂着眼眸,眉头始终笼着一股子忧郁的情绪。 脚步声逐渐的靠近,一片阴影笼罩在头顶。殷无意抬起头来,眸子里的光亮又瞬间的熄灭。一身黑衣的苏扶,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意识到自己挡住了视线,赶忙的向一旁挪去,静静的站在一侧。 “你怎么寻到这里的。”殷无意淡淡地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公子说的。”苏扶低着头,回答道。 “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就算有,我也能够自己应对,你完全不必担心。”殷无意低低地笑道,最后一仰头,粲然的眸光凝在了苏扶的身上。“苏扶,你到底在忧心些什么?还是这一切是我阿哥的意思?你跟在我身边很久了啊,很多事情我没有刻意的隐瞒你,你应该都知道的。” “三公主她……”苏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 “她就在淮北城中,不管秦王愿不愿意,想来她已经握紧了兵权,那些异己定然被她毫不留情的除去。我和师姐,早在四年前就处于对立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决定了站在了楚非欢身边,无论她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你明白么?” “可是这样……” “值得,这一切都值得。”像是知晓了苏扶要说些什么,殷无意截断了他的话语,一手撑着地,缓缓的站了起来。坐的太久了,双腿上的麻意没有退却,脚步有些不稳当,一个踉跄,险些滚下山坡去,幸好被苏扶拉扯住。殷无意站稳了脚步,便推开了苏扶拂了拂衣袖,叹了一口气说道,“苏扶,你去告诉阿哥,我定然会留在了这楚军帐中。他如果要跟来,就不要思忖那些闲事了,倒不如帮忙想想如何快速攻下淮北城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扶低着头,许久才应了一声。黑色的背影在视线中远去,殷无意微仰着头轻笑,可是眼中总是不知不觉的呛出了泪水来。这些苦,势必要她一人来承受的,幸好阿哥他们会理解自己的这番执着。 风吹着衣袂飘飘然,天际几缕浮云缓缓移动。几只飞鸟掠过,落下了三两呕哑之声。低头看着那营地里走动的士兵,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过后,自己会遗留下什么。有的人被迫入伍,有的人是为了逃离贫困,有的人希求着封侯拜相……在这营地里的人,都有这不得不留下的理由。用骨血来堆砌这片万里江山,仿佛已经预料到一片兵荒马乱的乱象,大火熊熊的灼烧着屋檐宫殿……殷无意面上不禁流露出了一抹哀色来。她不喜欢战争,她更喜欢那种宁静平和的隐居日子,与一人煮茶论道,与一人琴瑟相谐。 “怎么,开始犹豫了?那淮北城里头的可是你亲亲师姐。”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连身边的那个热什么时候走近的都没有发现。直到那带着冷嘲的话语响起在了耳畔,才惊回神思。那人离自己五步远,负着手,面上是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情。见殷无意没有答话,楚非欢又是一声冷哼,转了个身,只用那后背对着她。“这淮北城算什么,我要直捣黄龙攻下咸京。这天下容不得二主,符蘅到了我手中,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你后悔么?你要是此刻想要离开,我……” “你就这么容不得我?想让我离开这楚军营地?”殷无意打断她的话,有些受不了的说道。日日相见而不得相亲,她以为自己能够忍耐许久,就像在濮城中,楚非欢什么都没记起来时候那样,也故作冷然的对待她。而现在的楚非欢,要么是冷眼以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59 对,要么是尖刻冷漠更甚于前。向前走了几步,绕到了楚非欢的面前,看着她有些怔愣的神情,手压在了她的肩上带着些许劲道,“楚非欢,你真的觉得是我欠你的么?”我的真心你弃之如履,明明记得那么多过往,却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有楚洛的死才是刻骨铭心。 “不。”楚非欢拨下了压在了肩头的双手。“如果你想要离开,我定然会杀了你。”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如玉一般的脖颈上,神情严肃认真,见不得一丝玩笑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殷无意,纤细的身形掩藏在白衣之中,衣袖飘然似要腾空而起。淡远的眉目笼着清愁和失望,面颊苍白无血色。这段日子,消瘦了许多。她,一直是自己最爱的人呐。曾经许诺好好保护她,可是一次又一次成为了伤害她的罪魁祸首。楚非欢心中有钝钝的痛意,眼窝子里也有一股子酸涩,升起一股子怜惜之意。温柔的眸光夹杂着痛惜,退尽了那锋锐的冷芒与竖起来的尖刺。她缩在了袖子里的手,动了一动,似乎想要把面前这个人揽入怀中。 “殿下——”一声高呼是从坡底下传过来的,将楚非欢她们从这片刻的静谧与温情中惊了回来。急急地退后几步,面上还残留着几抹仓惶。楚非欢没有吭声,一转身,就向着坡下走去。那位士兵面色有些紧急,口中还不住地大声喘着气。“说是濮城来人了,在营门被拦了下来。那位姑娘,好生骄慢无礼,我们兄弟盘缠她,她反而破口大骂——她说是来找殿下您的。” “嗯。”楚非欢只是微微地颔首,便加快了步子朝着营门走去。心中对于所来的人已经大致的有数了。几名穿着铠甲的士兵,围在了那处。老远便听见了那斥骂的声音传来,眉峰紧紧地蹙起,又很快的舒展开。唇边逐渐地浮上了一缕笑意。“敏儿,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一出,四面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听见没有,我是来找殿下的,你们还不赶紧给我让开。”封敏对着那些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兵斥骂道,一仰头,面上还有几分骄傲,“你们再这么不知好歹,我就让殿下要了你们的脑袋!” 还真是京中来的娇客,互相传了传眼神,那几个士兵赶紧的跪在了楚非欢面前,伏着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请殿下恕罪。” 楚非欢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那站在一边的百夫长心领神会,赶紧扶着其中的一个士兵笑道:“赶紧起来,殿下哪里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你们恪尽职守,该赏!”偷偷的抬头觑了一眼,看到了楚非欢微微的颔首,他们才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挺直了脊背。 封敏略有些不满,可是见到了楚非欢的喜悦冲淡了其他一切情绪。她想挽住楚非欢,可是瞧着自身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最后还是作罢。跟随在楚非欢的后头,面上满是兴奋和喜悦,口中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一路的所见所闻,丝毫没有意识到,楚非欢的目光始终落在了那偏角的一道白色身影上。 ☆、053 直到两道身影都消失了军帐中,殷无意还是没有离开。她的眸光有些阴沉,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风暴。十指紧攥到了掌中心,静立了许久之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面色变得如常日一般淡然。 “这个时候,我觉得你需要它来浇愁。”浓烈的酒香在四处蔓延,殷无意转过身,看着那靠着旗杆上封镜,嘴角勾起了一道笑意。 “军营里头不是禁酒的么,你倒是大胆。” “跟我来吧,我们去无人的地方痛饮一场。”封镜眯着眼,不由分说的扯着殷无意的袖子,向着一侧空落无人的地方走去。几坛经年好酒,掀开了盖子之后,发出了浓烈的醇香。似乎只要闻一口酒气,就有那种飘飘然的醉意。封镜提着酒坛子,面上的神情似是享受,可又带着几分的空茫无依。 殷无意也学着封镜的样子,坐在了地上,手伸向了另一坛好酒。放在了鼻底轻嗅了一会儿,才提着坛子猛灌了几口。酒顺着脖颈淌下,又沾湿了前襟,黏在了肌肤上,有些微凉。袖子擦拭着唇边的酒渍又猛然地一甩,想到了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还有那眉间流露出来的温柔,心中像是扎了一根刺一般。摇了摇头,想把这幅图景从脑子中甩出去,殷无意眯着眼说道:“大口喝酒不同于小酌,真是别有一番妙趣。借酒浇愁,借酒浇愁,我有甚么愁可浇?” “封敏那死丫头忽然跑到了军营里头来,我看她就会坏事。”封镜看着殷无意的神情,也该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了,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她伸了伸原本屈坐着有些酸麻的腿,不屑地说道,“那老头儿肯定是不同意封敏跑出来的,她能够偷溜出来,一路上安全无虞的来到了这南淮河,定然是有人暗中相助她。” “除了楚非欢,还能够有谁?”放开了酒坛子,殷无意嗤笑一声。她毫不担心楚非欢会移情别恋,只是想到曾经撞破的好事,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你们封家的两个女儿都在这边疆了,封凛的权势也早就被殿下架空了。她定然是暗中授意,让人怂恿封敏前来的,她对封凛还是放心不下,手中挟持着封敏这颗棋子,算是给封凛的警告和威慑。就算她不在濮城中,也是容不得有人作怪的。” “你想的倒是通彻。”封镜浅浅一笑,虽说她是封家的女儿,可是对于那所谓的血缘亲情,她看得比纸还单薄。“封凛那老家伙韬光养晦,尽量的避开了殿下的锋芒,可他位极人臣,终究是个威胁。他为什么不早早的想通,放下一切的权势告老还乡去呢,又想保住封家的世家大族的地位,又想不触犯殿下明哲保身。这哪里能够两全啊,只要是世家,就是殿下眼中的刺,必须剔除了去。现在啊,人人还真以为封家备受盛宠,哪里晓得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再过些年,封家和他的那些门徒学生,就会彻底消失在朝堂。” “讲真,你对这血缘真看得如此淡薄么?封凛毕竟是你亲爹,之于他,你没有一丝的同情怜悯么?这样子也太无情了。” “你可别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么?”封镜觑了殷无意一眼,轻笑一声。整个人往后一躺,手枕在了脑后,看着蓝天上漂浮的云朵,又道,“你本应该自由自在的,如同远天的浮云,何必为了殿下把自己的身心困住。” “大概是我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来偿还。”顺手拔了一根草,在封镜的脸上逗弄了几下,等到她实在是不耐烦,又重新坐起来。殷无意才轻笑着继续说道,“你也是楚国臣民,我害死了你们的楚王,你不恨吗?不视我为仇敌吗?” “那又不是我弟弟,我哪来的恨?我也不怕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偷偷跟你说了吧,那小子我也是讨厌极了,尽干些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0 混账事情,殿下对他太好了,不管他做错什么都包容,就算他拿剑指着殿下,殿下也会一笑了之,认为他只是不懂事——不过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话都无济于事。殿下只是一时间困住,她会走出来的。你和殿下之间,横亘着的问题太多了,有些时候我都替你感到不值。我觉得你真的需要适当的远离殿下了,省得你对她的好,都变成了理所当然。这几日来,我看你们之间的氛围都是僵硬冷漠的,想来你们都不太好受。难道想一直持续这种状况吗?无意,你倒不如照我说的去做。” “我和她之间已经够冷漠生疏了,那种无形的距离已经存在了,我还需要怎么远离?”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几丝嘲讽。 “不是现在这样。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对殿下的紧张和在乎,何况殿下呢?你们还是时常的逢面,再怎么压制,你们都避免不了那几丝真心的流露。无意,我可不信你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你真想一直承受着殿下加诸于你的一切压力么?这对你不公平。你为什么要让殿下牵着你走,而不自己去寻找出路?”封镜定定地望着殷无意,微红的面庞满是严肃和认真。眼眸里头的朦胧退却之后,闪烁的是精明的光束。她看了很久,殷无意始终是抿着唇不答话。她忽地一笑,神情里又流露出几分颓然来。 “其实我很羡慕你和殿下,你们尽管此刻处于僵局之中,可是到处都是回旋的机会。而我自己,只能一个人张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在别人的怀里哭笑,想着她在别人的身下婉转承欢。我几乎要被自己的这些念头逼疯,只能日日把自己浸在了酒坛子里面。沧蓝,她——我走之前,她都不来见我一面。我曾经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可笑的我还认为她是喜欢我的。可是事实证明了,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单相思,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沧蓝她爱顾怀舟,她要嫁给顾怀舟。”封镜面向着南方,空茫的目光没有一个落处,她低低的笑,又像是啜泣,她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不停的呛声,眸子里流出了点点的泪花来。她抬起手,袖子几乎盖住了整张脸,“我跟沧蓝之间,还没有开始,就面临着结束。这生死有命的战场上,就算我侥幸活着,濮城,也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就别回去了。来我们天门山吧,还可以跟我探讨一下医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过来,迟暮弯下腰,夺过了殷无意手中的酒坛子,瞪了封镜一眼,眼神中满是责备,然而口中的话语却是轻缓的。 “迟暮你别赖她,是我自己想要饮酒的。”殷无意轻笑道。要是封镜,失了手中的酒坛子,那定然是要劈手夺回的,可殷无意丝毫不在意。她撩起了耳边那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放空了目光,心思也不知道飞往哪一边去。 “你怎么找来了?”封镜伸了个懒腰,问道。 “顺着这酒香呗。啧啧,封镜啊封镜,你真是大胆,不怕你们殿下赏你二十军棍啊。”迟暮站起身,勾着唇角淡笑道。 “打就打吧,我皮糙肉厚,经得起。”封镜丝毫不在意的说道,眸子里也逐渐的酝酿上了一丝轻松的笑意。看着迟暮那不屑的神情她又道,“等到攻下了淮北城,我带你们去找一家花楼饮酒,这秦地的人或者物,可都烈性的很。” ☆、054 濮城里头来的大小姐,凡是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不是嫌弃干粮太粗,就是感慨这儿的棉被又糙又硬。楚非欢闻言是一笑置之,可是下头的士兵,可真是苦了他们。除了每日操练,巡视军营之外,还得替变着花样的满足她的要求。只是这些话,他们也只敢私底下说说。 “殿下这次怎么这么糊涂,濮城里来的那位真是骄纵吃消不起。” “小崽子,抱怨什么呢,要是被人听见了,再赏你几十军棍。” “我说,我以前也跟着殿下一起出征打仗,那时候殿下身边也有一个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可是那身形天仙似的。她就很好伺候,其实压根不用我们操心,那位姑娘和我们士兵吃穿用度一样,听说好多主意都是她献给殿下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那个姑娘,现在还是在我们营中,随着殿下一起出来的。” “谁啊,是谁啊,老家伙,可千万别跟爷儿我卖关子!赶紧说出来。” “就是殷姑娘啊,不过你小子可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那老兵哄笑了一声,拍了拍涨红着脸的年轻士兵的肩膀。“你呀,赶紧给军营里那位姑奶奶烧热水去吧,不然责怪下来,有你受的。” …… “这些事情都是殿下的吩咐么?”那儿的士兵们正讨论到了热烈处,始终没有注意到站立在他们身边多时的殷无意。双手环胸,垂下眼帘,看着坐在地上的士兵们,她勾唇一笑说道,“如果殿下没有下令,只是封敏自作主张,你们何必听任她。在军营里,记住你们自己的职责便好,其余的不需要操心。”说完,也不待那些人反应过来,殷无意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头。 地形图摊在了桌案上,她点燃了蜡烛,微微弯下腰,指尖从纸卷上那一个个红圈滑过去。边关自然不是只有淮北城这么一座城池,只是这淮北城是重镇,远较其他地方更为重要。既然决定了谋取天下,陈兵到了秦国地界,那么便不会轻易的后退了。在这儿驻扎营地的只有楚非欢亲自率领的两万兵马,其他十大将军各率两万兵马,与这儿遥遥相望。总共二十万兵,而秦军退守淮北城只有五万左右。这攻城之事,实则不能再拖,等到了秦国援兵来了,那便不妙了。 揉了揉有些臌胀的太阳穴,眉头锁得紧紧的。殷无意原本陷入了沉思之中的思绪,忽然被外头那尖利的叫喊声给惊了回来。帐外的士兵没能够阻拦住封敏的脚步,她撩开了,面色因为发怒而涨的通红。一进入帐子里,她就用手指着殷无意,大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封敏早就知道殷无意在营中了,一直隐忍着不来寻殷无意的麻烦,只是想到了楚非欢那令她打颤的冷漠眼神罢了。她也知道是什么是触碰不得的,然而,自小娇纵的脾气,实在是忍不下来那股子气性,最后趁着楚非欢和那几位将军在议事的时候,她还是找上门来了。 见殷无意沉默着不答话,她走上前几步,袖子一甩,没有料到了掀翻了烛火。桌案上那张地形图还有一些写满字迹的纸张就那样燃烧起来。殷无意眼疾手快,手边幸好搁置着一桶水,忙提起来扑灭了小火。几缕白烟飘到了空中,残损的纸张周边都是焦黑色。殷无意紧攥在手中,也不顾掌心被染黑,冷冷地望着殷无意,似乎下一刻就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去。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1 ,是封敏始料未及的。她有些心虚的低着头退后一步,但是看着殷无意的那副表情,她又虚张声势的抬起头来,说道:“殿下连你的名字都不想提起,识相的就不要惹我!你别以为殿下会站在你这边。” “噌——”地一声响,寒光掠过满是冷意的双眸,挂在墙上的长剑已经出鞘。 剑抵在了脖颈上,带着无限的阴凉。殷无意的眸子阴沉,里头酝酿着无限的杀机。那些残碎的纸张从她手中飘落在地,她一步一步地向前紧逼。封敏这时候开始知道畏惧了,双腿开始打颤。只是还是嘴硬的说道:“你……你别,可你别下手,不,不然殿下,会替我报仇的。” 一缕血丝从脖颈沁出。 封敏一步又一步的退了出去,直到靠近了帐幔。满面惊恐地望着殷无意,还有这一直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泛着寒光的剑刃,锋利的吹毛断发,封敏毫不怀疑,只要轻轻一抹,自己便会命丧泉下。 “你,你冷静一些……我……”眼眸里头沁出了泪水来,面容因为畏惧而有些许的扭曲。封敏双手一直摆动着,像是忽然有了勇气,她一把掀开了帐幔就向外面逃出去,口中还大声得喊道:“救命!” 脚步一个踉跄,她跌坐在地上。殷无意一只手掀开了帐幔,另一手提着剑,这次是抵着封敏的心口。她面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似笑非笑,低头瞧着封敏。周边的士兵,朝这边投过来一个眼神,之后又漠然的转了回去。 手颤颤悠悠抹上了脖子了,满是鲜红。封敏眼睛睁得如同铜铃一般,张着嘴,啊地一声尖叫:“血!都是血!”她一点儿也不敢移动,吓得几乎晕厥。身上提不出一丝的力道来,就那么狼狈的瘫软在了地上。 脚步声,此刻对于封敏像是能够救命一般。她扭头看去,泪水瞬间溢出了眼眶,如同开了匣的洪水一般,奔泻而下。委屈,害怕,心酸……各种情绪交在在一起,汇聚在了双眸之中。这副娇弱的神情和可怜的处境,能会让人提起几分怜惜来。而楚非欢只是在五步开外停了下来,双手环在了胸前,眼神掠过了封敏一刻都不停留,最后眸光只是定定地落在了殷无意的身上。 目光交织了片刻。殷无意收回了剑,冷哼一声,转身就入了营帐里头。楚非欢盯着她的身影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前行了几步。衣裙猛地被一股力道扯住,低头看,却是封敏楚楚可怜的望着她,嘴唇喃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眉头一皱,楚非欢淡声说道:“敏儿,你先回去,我有大事同她商讨。”封敏纵然是不愿意,也不敢忤逆楚非欢,只得无奈的松开了手,恨恨地望着那营帐,爬起身,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去。 纸张上还可以看出那模糊的字迹,殷无意弯着腰捡着那些碎片,一抬头,顺着黑色的靴子向上望去,直到掠过楚非欢那微抿的唇,她猛然地抽回了目光,站直了身子,冷漠的说道:“有事么?” “没事情便不能来看看你么?”殷无意这毫无情绪的话语,让楚非欢有些难受。细细地探究她的神情,也是平静的如同古井一般。靠近了又想要推开,离远了又万分不甘心。夜夜难安,几乎没有好眠的夜。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更是见缝插针一般涌上了心头,更添了几分烦乱。楚洛一事,她实在没办法彻底的释怀,但是让她彻底的遗忘殷无意,如同陌生人一般,她依然做不到。心中泛着怜惜之意,她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殷无意那苍白的面庞。 “啪——”地一声脆响,在帐子里头回荡。殷无意的眼神在楚非欢那微红的手背上,逗留了片刻,自己这一下用了多少力道,自己心中清楚。收回了目光,她手背在了身后,冷声说道,“你心怀天下,心存楚国,有几多我的位置?我可以等,等你彻底想得通透的那一天。不然,如此忽冷忽热的态度,我实在是不堪承受。楚非欢,我有些倦了,追逐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有些态度,还是明确一些的好。你难受我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还有封敏,我不管你是利用她,还是真心怜惜她,我只希望她不要再出现我眼前。你若有新欢……” “不是。”楚非欢打断了殷无意的话语。 “那就好。”殷无意点点头。 ☆、055 帅帐里,烛火通明。 帐子外头,篝火通明,暗夜如昼。几位持着长戟的士兵,一脸冷肃。一位青年男子快步走了上来,一柄长剑系在腰上,长发散发披垂不用簪子束起,一身青衣落拓,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笑意。“站住,几位将军在议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声冷喝,寒光在眼前闪动。谢天青停住了脚步,只是下一瞬间便用剑挑开了横在了胸前的长戟。看似轻轻一拨,其中却夹杂着千钧的力道,那两个士兵手中的武器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另外在营地里巡逻的士兵也发现了这边的异状,纷纷围拢过来。这男子不着兵甲,还能在军营之中任意行动,身份定然不同一般,可是他手中却没有持有证明身份的令牌。怀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最后是一个百夫长拨开了士兵,走在了前头。 “谢公子。”他一拱手,态度毕恭毕敬的。别的小兵不认识,他倒是知晓这位常跟着几位将军一同出没的人。虽然在营地里没有个头衔,可将军们还是十分看重他。再者,听说他是殷姑娘的兄长,殿下那边自然也是熟络的。只是这帅帐是兵营中议事的重地,没有殿下的命令,闲杂人不能靠近。 他面上一脸为难的神情,谢天青看在了眼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甚在意地说道:“宣城殿下那边你们不用害怕,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担着。” “这……”这边还在犹豫,谢天青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把人推搡开,大跨步的朝着营帐走去。熊熊燃起的篝火,照映着他清俊的面容,身影被拉得老长。听到了营帐里面似乎很是激烈的争论声,他只是稍稍的停下了步子,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便用剑鞘挑开了帐子,走了进去。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谢老弟,你怎么过来!”韩池大惊,站起身来瞧着他,有些责怪的说道,“这是几位将军议事的地方,你赶紧出去。”说着还偷偷地觑了那一眼面无表情的楚非欢。似乎是怕她责怪下来,韩池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推了推谢天青,岂料到他嘴角含笑,纹丝不动地站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人!真是放肆!”将军里头也有不认识谢天青的,看着他那倨傲的神情,不禁来了气,对着他就是大声地喝骂道。楚非欢对他们的管制很松,上下之分并不是那般根深蒂固,因而就算楚非欢没有开口,也有人敢率先发话。这在军营中这般,可是楚国朝堂上的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2 臣子却没有人胆敢如此的。 楚非欢看了眼身侧低垂着眉眼的殷无意,轻轻一笑,眸光落在了谢天青身上。谢天青也不见一丝畏惧神色,直视着楚非欢,似是完全的无视了她的威压。“坐吧。”淡淡地说了一句。谢天青只是朝着她点点头,就在韩池身侧的空位坐了下来。指尖点在了阵地图上,时不时敲着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 “几位将军请继续。”楚非欢发话了,那被忽然间打断的话题又重新提了起来。 “秦兵守城的只有去取五万人,以我二十万大军,强攻即是!我等须速速拿下淮北城,不然,等到秦国的援兵来了,那可就不不妙了!说起来也是可笑,秦国侵犯我边境,我还以为他有几十万大军盘踞在此,竟不知只有数万人,他是认为我楚国无大将耶!这次我等一定要给他颜色瞧瞧!” “淮北城守城的主将是秦国三公主符蘅。四年前秦楚交战,秦国那位殿下的能力我们可是有目共睹的。虽说只有五万人,淮北城坚守个一段日子还是可能的。我们需要的是速战速决,这回可不能够打持久战。” “古之兵法有云,粮多人少则攻而勿围,粮少人多,则围而勿攻。末将以为,淮北城可以强攻拿下。符蘅再有能力,也不能挡住我二十万大军。区区五万兵马,便把我们阻隔在一城之外,传出去未免可笑了些!” ……激烈的讨论,无非是强攻或者包围之论,也有人提出来智取,却是提不出一个好的计策来。谢天青摇摇头,面上满是嗤笑。终于等到一个人说完后的那个空档,他忽然开口朗声道:“诸位将军,可曾考察过南淮河水流逝?” “这和攻下淮北城有关吗!就你们这些文人有那闲心。”听到了谢天青的话语,一位将军直接站起身大声骂道。谢天青看着确实是不比那些武将们强壮,清俊的面容倒真像是一介儒生,也难怪有人轻视他。 听了这斥责,谢天青只是朗笑一声:“鄙夫之见!你们可知晓守城之道有五败:一曰壮大、寡小、弱众,二曰城大而人少,三曰粮寡而人众,四曰蓄货积于外,五曰豪强不用命。加之外水高而城内低,土脉疏而池隍浅,守具未足,薪水不供,虽有高城,宜弃勿守!” “然后呢?”谢天青才说完,便有人接了一句。 “水攻者,所以绝敌之道,沉敌之城,漂敌人之庐舍,坏敌之积聚。纵百万之众,又有何异!你们看南淮河之源高于淮北城,要是决堤用水灌入,你且看这城池如何守!”站起身,一言点醒梦中人。众人赞许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恍若未觉一般。谢天青用手捏起了那铺在了案几上图纸,一下子撕得粉碎,“天时地利人和,为将者需察此三者。光看阵型图,不多体察形势,有何用处!”说完,便仰头大笑着走出营帐去。 “这个人好狂傲!”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片,大力地拍着案几,一位将军站了起来,有些气氛说道。瞪着眼,胡须一颤一颤的,面色涨得通红。 “可此人确实有大才。”韩池沉吟了一会儿,叹息着说道,“我说让他做我帐下军师,他却是不愿意。” “确实,你们可别小瞧了他。当初扳倒太尉李昊,可是借着这人几分助力,要不然,怕是还得需要一段时日。谢家子弟,多是大才。”楚非欢笑吟吟地赞了一声,目光确实一直落在了身侧的殷无意身上。“幸好他们都是被我楚国所用。无意,我还记得你当初说的,你阿哥真是将帅之才也!” “嗯。”殷无意随意的应了一声,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既然如此,便议定水攻之法。平陆引水,劳工劳费,利害相半。以水佐之者强。韩池,你带人先去设水平,测度高下。淮北城地势低于南淮河,派斥候去决堤之处先探看一番。我们能想到引水灌城,秦兵或许也能够想到,定然会做一些防范。还有,近日里头加强警惕,以防秦军偷袭。”楚非欢对着那些将军吩咐道。在谢天青走之后,又谋划了一段时间,直到定下了万全之策。 夜里,寒风冷峭。 寒星疏落的点缀在一弯月牙儿周边。送走了诸位将军,楚非欢依然没有睡意。走到了帐子外头望着那深邃的天空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眸,她的面上浮起了一抹倦怠之色。殷无意也跟着走了出来。楚非欢想握着她的手,在轻轻地触碰到了指尖时候,殷无意却迅速地收回了手。十指屈起,握成拳头缩在了衣袖中。她偏过头望着殷无意那毫无表情的侧脸,冷哼一声就扭头离开。 ☆、056 楚非欢脚步有些迟缓,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回到她自己的帐子前,也没有等到后方的动静。有几丝懊恼和失望,赌咒了几声。像是发泄一般,猛地掀开了帐子。黑漆漆的,忽然贴上来的把楚非欢唬了一跳,一把将那黏在了身上的人推开,手压在了腰间的长剑上,冷峻的目光逐渐适应了黑暗,死死地盯着那跌在一边的人。 “殿下……”这压抑的氛围,坐在地上的人也感受到了。低低的有些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感受到了楚非欢身上那猛涨的杀气,丝毫不敢乱动。 听出了声音,楚非欢那提起的心忽地松懈了下来。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那剑拔弩张的气息瞬间收敛殆尽。走动了几步,擦地一声,点亮了烛台。一下子被那昏黄的光亮给填满,楚非欢转身低下头瞧着那楚楚可怜的封敏,淡声问道:“你来做什么?夜深了,还不回去休憩?”语气平淡,然而还是能听出几分责怪之意。 封敏软磨硬泡许久才让守在门外的的侍卫放她进来的。咬着下唇,面色开始浮上了一丝绯红,慢慢地晕染了她整张面庞,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猛然抬头,对上楚非欢那幽深的眸子。她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颤抖的手解开了自己最外层的衣物。她的意思很是明确,然而楚非欢见状,只是眉心狠狠地一皱。 “殿下,我将一整颗心都掏给你,我来军营,爹爹是不允许的,可我发疯似得想要见你一面。就算不能够成为你心中所爱,我愿意陪在你身边。求求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就行……”封敏手中的动作很快,一件件衣物剥落,她的话语有些哽咽,其中夹杂了万般的苦涩,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 楚非欢向前急走了几步,一把拉扯起封敏的衣物,瞧也不瞧那裸露在外的肌肤,面无表情的说道:“出去。”她的动作几乎算得上粗暴,对于那楚楚可怜眼角带泪的封敏,毫无怜惜之心。 被楚非欢这般冷硬的拒绝,封敏面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手足无措。除了呆立在了那里,不住的垂泪,竟不知道作何反应。楚非欢皱眉又舒缓开来,她的十指微微的带着些凉意。面上的冷肃稍稍的退却了些,替封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3 敏整理好了衣襟,她缓了缓口气,说道:“敏儿,你何必如此作践你自己。” “殿下心中一直没有我的存在。我一直是知道的,我也不敢奢求太多。可是至少以前能够看到你眼中就算是伪装起来的温柔。自从一年前,殷无意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殿下,她有哪里好?为什么你只看得到她呢?我知道你要对付我爹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封家,你将我堂兄他们斩立决,我也是毫无怨言。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人呢?我以为我不远万里来到军营之中,你会很欣喜。可是没有,殷无意她也在你身边。营中的士兵都说我骄纵,殿下你若不喜欢,何必那般的放纵我……”眼泪如同开了匣的洪水,一旦失去了束缚就倾泻而下。羞愤与痛苦交加,双手揽住了衣襟,封敏只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了寒潭水之中,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对不起。”楚非欢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子里头稍稍附上了一缕歉疚之意,她温声说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在军营之中,需要什么直接命人去办,尽量满足你的需求。有我在,不会待你太过于苛刻。”封敏就算心中再有意见与情绪,她也不会选择在这营帐里头停留了。她自觉有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那一闪而逝的敷衍,让她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是掩着面哭泣着跑出了营帐的,楚非欢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营帐外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传来几声守营士兵询问声。脑子里头乱糟糟的,一闭眼,各种幻象交织着,几乎要把人逼疯。一下子是封敏带着哽咽的质问,一下子是楚洛满脸血哀泣着阿姊救我,一下子又是那些沉淀了三年才解封的记忆,中了毒她躺在了榻上,她的意识朦胧的,只有那一滩血迹越来越清晰,几乎染红了她的双眸。 有人走进了营帐里头了。烛火一跳一跳的,在人以为它要熄灭时候,又猛然的窜了上来,轻微的摇晃。一双手轻缓地按压在了太阳穴上,楚非欢几乎是脱力般的软在了来人的怀里。“送上门的艳福,殿下竟然也不知晓消受,就这般放她跑了,可不后悔?”语气中夹杂着几声调笑。在楚非欢转身之后,殷无意就有些后悔,实在忍不住就跟着她回到了营帐,没想到里面有两道人影,倒是白白的被她看了一出戏。 从那些虚幻之中,楚非欢逐渐地拔出了神思。扶着身后的桌案,她站稳了脚步。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然而她的眼眸子专注的凝视着殷无意,似是要将她深深地烙进了心里。殷无意收回手时候,她忍不住一把握住,说道:“如果我留封敏过夜,你会怎么样?” 殷无意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扭过头看着那营帐外的篝火,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看那篝火旺盛么?凤凰浴火,烧破天际,那一定很好看。” “只有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才能够感觉到你是在乎我的。”楚非欢摇头苦笑。“我总觉得你在疏离我。我怕我一转身,你就消失不见了。看着你,其实我的心中很煎熬很难受,可你要是离开了,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过。” “我的宣城殿下,你可别把一切罪名推到了我的身上来。”殷无意抽回了手,反而压在了楚非欢的胸口,她整个人向前倾,逼得楚非欢后仰在了桌案上,冷笑一声道,“是你自己说的,要违背承诺,要毁了我们之间的情爱。楚非欢,可是你自己要推开我,你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你要为你弟弟讨回个公道?人都已经死了,是要我偿上这条命么?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从未看透过你的心。当初我多么盼望见到你时,你已经记起了我们之间的曾经。可是,当你想起了那段记忆,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抹杀我们之间曾有过的情情爱爱。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背负这种痛苦?” “不,你别说了。”楚非欢捂着了耳朵,有些无力。“我几乎夜不能寐,你可知道为什么?不是因为淮北城还未攻克下,我为此事忧心。而是每当我一闭上眼,我就看见了洛儿那苍白的面颊,带着血块的前额,我听见他凄苦的哭喊声,他让我救他。可是我无能为力。他问我为什么在后来对他那么坏,我也无法回答。” “我曾经设想过你离开濮城之后是是去了符蘅那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样我就有杀了你的理由。可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我又有些庆幸了。你自始至终都站在了我身边。其实你没有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才是害死洛儿的元凶。” 殷无意退后了几步,定定的望着楚非欢,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认真。“你想让我走吗?”她手缩在了袖子里头,冷静地问道。 楚非欢与她对视,想从她的眼神中捕捉情绪。或许这一次松手,她再也不回来了。心中有一种空落茫然感。心头百感交集,在对视中,楚非欢逐渐地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或许两人之间横亘着许多问题,可她并不想放殷无意走。 一股子诡异的静谧在两人之间蔓延。一个在迟疑着,一个则是安静的等待着。 像是过了百万年一般长久,又像是几个呼吸的瞬间。楚非欢向前跨了一步,一把将殷无意拥在了怀里,下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手臂缩紧揽住了她的腰。一呼一吸之间温热的气流在窜动。几缕细发被吹起。“我爱你。”楚非欢的声音很轻,可是依然入了殷无意的耳中。眼窝子有些发涩,她的唇边咧开了一抹真心的笑,眸子里被水汽晕染,最后化成了一棵轻盈的泪珠,流淌了下来。 ☆、057 站在高地上下望,南淮河浪涛滚滚,拍打在岸上如同卷起了千万堆雪。远远望去,那淮北城矗立在那儿,仿佛能够预料到南淮河水倒灌而入的惨象。楚非欢目光里流露出了几丝怜悯,她不是那种冷血的人,她自然是希望兵不血刃的拿下淮北城。 “对于那些无辜的百姓来说,确实是过于残忍了些。”殷无意负手站在楚非欢身侧,发丝被风吹起,有几缕紧贴着面颊。“不过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必定不能够免。为将帅者,还需要有些铁石心肠。” “淮北城只是一个开始。”楚非欢淡声回答道。 殷无意点点头,沉默了许久,她又说道:“我要离开几天。” 楚非欢面上浮起几丝的不赞许,几乎一眼就看破了殷无意的心思。只是殷无意面上的神情是坚定的不容更改的,她的目光灼灼,带着一股子炽热。只是去淮北城,其中藏着太多的危机了,实在是不想让她去冒险。楚非欢本能的就要拒绝她,只是刚想开口,唇便被纤细的手指压住。 “我带着迟暮苏扶一起去。入淮北城,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心。我会平安的回来的。”殷无意放柔了目光,温声说道。“再者,符蘅她不会伤我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4 ,最多囚禁我,就算那样,你也会来寻我的对不对?” 楚非欢抿着唇没有答话,殷无意从后头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脸上流出了一抹明快的笑意:“少则一日,多则三日。如果我没有回来,引南淮河之水灌淮北城,不要有丝毫的迟疑。我不在的时候,你正好可以想想,你的心魔还在,你与我之间还有许多的思绪需要理清晰透彻。楚洛的死你放不下,你不折磨我,便只能折磨你自己的心。就算你一时间压下了此事,不可能逃避一辈子,我不想你如此。” “好。”楚非欢终于是点点头。 楚军营地里士气高昂,对于淮北城势在必得,而淮北城的气氛越是压抑的,如同近些日子天空那重重的阴云。被困在了淮北城只有五万的兵马,急报早便传入了咸京,可是久久不见援兵的到来。要不是因为那些轻举妄动的酒囊饭袋,楚军焉能至此! 符蘅的面色不见平日里一丝温婉,冷下脸来,眸子里还含着几分的狠辣与阴鸷。驻扎在了边境的不是她的亲兵,她和苏子越仓皇的从楚国逃回,面对的是那些无能之将的轻慢。也许有部分是秦王的示意,但她终究是个公主,那些人初时也不敢太过分。败退到了淮北城,几乎所有人情绪都是激动不满的。符蘅把他们聚集到了堂中,为了夺取兵权,她手段几乎称得上是残忍。有些见风使舵的人,知道了回去秦王一定会重责他们,还不如此时交出了兵权,日后也好推脱责任。有的人死也不肯松口,被苏子越提着剑一下斩了脑袋,悬挂在了军营里的旗杆上。 “蘅儿何必如此阴郁。”苏子越面上还是一派轻松,他想要去握着符蘅的手,却被她狠狠地甩了开去。丝毫不在意那冷眼,他的唇边还是勾着一抹温柔的轻笑。只是这景象,在符蘅眼中,只见到了虚伪与做作。“蘅儿恐怕心底早已经打定主意了吧?这淮北城是守不下来的。不如早早的撤退,近些日子南淮河边,多了几列楚军,他们想要引水灌城,我们绝无对敌之法。”符蘅的眉头微微地一挑。 “援兵久久未至,这是为了什么,蘅儿你不明白吗?咱们的秦王想把你当成了弃子,连着淮北城一起葬灭。”苏子越心思很剔透,对于秦国的朝政之局,他始终都看在了眼里。他可不像是那些官员家的纨绔子弟,只知道走马斗鸡。秦国国相是秦王的心腹大臣,可他跟他老爹可不是一路的。符蘅依旧没有开心,然而苏子越的话语确实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头,脸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些。苏子越见状只是颇为遗憾的摇摇头,不像往日一般有轻佻的举动,而是转身就离开了,似乎是要给符蘅一段冷静的时间。 春风料峭。 符蘅叹了一口气。刚想转身,就听到了一个呼喊。府中的小杂役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头来。“公主,外头有三个人自称是您的旧识——” 旧识?符蘅的眼眸子里有一瞬间的疑惑。在这儿,她哪有什么旧识,除非是天门山的。有可能是师妹来了。想到了这儿,顿时充斥着亮光,夹带着几分欣喜,急声催促道:“快领她们来内堂。”楚洛忽然身亡,她没有做过这事情,苏子越也不承认派人下手了。思来想去,加之最近的几点风声,不免把怀疑的目光投到了殷无意的身上。只是她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呢?她为什么还呆在楚军中,符蘅怎么也想不通透。现在忽然出现的,如果是殷无意等人,也许一切都好解释了。眉眼弯弯,嘴角勾起的笑容,都是轻松快意的。 在内堂中等待,坐立难安。在椅子上磨蹭了一会儿,她还是站起身,快步地走向门口,想要快些看到来人的身影。殷无意,苏扶,还有迟暮。他们的面容都如同记忆中一般,就连表情也丝毫未差。一只脚跨进了门槛,殷无意忽然回头对着苏扶他们说道:“你们在外头等我,我想和师姐好好谈谈。”到底是曾经熟识的,就算此刻怀着几分警惕,在那真诚的目光之下,也逐渐的软化下来。再者,殷无意定能够好好的保护自己。 “师妹,你……我……”符蘅大概是被这忽来的欣喜冲昏了头脑了,有万千的话语在唇边围绕,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脑海中甚至还出现了这么一幅图景,有了殷无意在身边,他们秦国的军队一步步逼近了濮城,最后在万千人的瞩目之下,登上了那个至尊之位。而殷无意亦是一身冠冕,含笑望着她。 “师姐,我不是来助你的。”殷无意面上露出来一抹笑意,她拂了拂额间的碎发,“秦兵侵犯南淮城,火攻是我的主意。就连摆出疑兵渡河,也是我的想法。而师姐,你知道的,淮北城守不住,只要引了那南淮河的水,你们便会全线溃败。只是我阿哥的主意。我是不可能站在你们秦国的,就算了离开了楚国,那也不可能。” 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符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那你来做什么?师妹你是在记恨秦王的那些行径吗?他是他,我是我,虽说是父女关系,却比之一般人还不如,你记恨他,我也恨他。师妹,楚非欢有什么好?楚王是你下手害死的吧?楚非欢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你吗?明明是我们相识在前,为何还比不上一个半道相识的人?” “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殷无意轻笑,摇摇头说道,“师姐你可记得天门山下的骸骨?你可记得那些个心中不平最后身首异处的所谓殷朝遗老?师姐你当初说喜爱我,是为了利用我和我身后的那股子势力,还是真心待我?这般不纯粹掺杂着利益的感情,我如何能够接受?我曾随你回到秦宫,是想过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是如何待我的?秦王他想纳我入宫你可有丝毫的反抗?要不是我自己抽身离去,是不是今时要听你唤我一声母妃?师姐你做出来的事情一件又一件令我失望,可你丝毫不自知呢。” “楚非欢让你来当说客的?”符蘅的眉目冷锐下来,她的双手环在了胸前,死盯着殷无意,那股子情绪逐渐地平静下来,就连那丝丝缕缕的不甘心,也尽数被掩藏。 “师姐,你怕是早已经打定主意退兵了吧?为什么援兵久久未至?秦王对你设防不是毫无道理的,我可不信师姐你没下一点儿手脚。或许还感谢师姐你曾经对我不设防,告诉了我许多事情。师姐领着援兵会是谁呢?如果你死在了淮北城,还会有谁带领士兵呢?怂恿秦王亲征,来个兵变,这秦国可不是落入你的囊中?师姐你为了这个,难道不是布局已久?你不想收网吗?守着这淮北城对你来说有何意义?”一连串的问题,从殷无意的口中倾泻出来。“师姐你有自信,可楚非欢又何尝会轻易认输?” “我们两个人定是一死一生,师妹你如何抉择?”尽管心中有了答案,符蘅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5 “呵。”殷无意只是一声轻笑,转头目光是向着南方去了。就算眸子里流淌出来的几缕温柔,那也仅仅是因为楚非欢。 ☆、058 “果然我问这个问题是在自取其辱了。”符蘅盯着殷无意许久,轻轻地嗤笑一声说道。三年前,不,应该说是四年前,殷无意离开了咸京回到天门山,她原以为,只是暂时离开休养,没想到会在楚军之中瞧见她,看着她与楚非欢两厢依偎。秦军千万条性命是交代在了她的计策之下。那时候恨么?悔么?到现在能够释怀么?好不容易听说她将前事忘尽,而楚非欢亦另有新欢,谁知道呢?这又是一个骗局。偏偏她就这么陷入了,还以为所做的一切,能够重新攫取殷无意的心,没想到世事又如旧日一般上演。 “其实师姐你并没有任何错,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罢。哪有谁是清清白白的,那种纯粹的感情终究是不符合这世道的。算计与伪装,必不可免。你如此,楚非欢如此,我亦如此。”殷无意走动了几步,擦过了符蘅那看似柔弱的肩膀。她低下头,又是缓缓一笑。或许她们之间,曾经有过温情与信任,但那早已经是过去式了。人都是会变的,谁也猜不到会走到这么一个地步。如果符蘅不是秦国的公主,也许她们会一直在天门山上一同生活。有百般可能,但那也只是对于现在的不甘,将自己溺于对过去的种种猜想而已。 “我想我秦国军士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他们皆视你和楚非欢为死敌。师妹你大着胆子来到了淮北城,这儿可没有楚军护着你,你觉得我还会放你回去帮助楚非欢谋取江山么?单单是迟暮还有苏扶,他们护不住你的。”符蘅敛住了神思,眸光中沉淀着暗芒,她转了个身和殷无意对视着,想要看着殷无意泄出来的几分情绪。 殷无意沉默了一会儿,在符蘅几乎忍不住要问话的时候,唇边泛开了一抹自得的笑意。她扫视了这内堂一圈,又将目光投到了符蘅的身上,问道:“师姐,你以为我来此地会毫无准备么?” “师妹,你的心思自小就是玲珑剔透,较之常人更为灵敏。师父常常夸赞你,初时我还不服气,到了后来,才不得不信服。师妹你的能力,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要不然几年前楚国也不可能翻转战局,我其实很后悔,当时放你离开了咸京,让你和楚非欢有相识之机。不然,这天下早已经是我大秦的了。这一次,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肯放你离开的。”符蘅丝毫不怀疑殷无意的话语,她动了动,双手环在了胸前,只是轻轻地一挑眉,说道。她信殷无意,但她也相信自己。只要一声令下,这府中的外人就算插翅也难飞。 “可是师姐,你有没有想过我压根就没有存在那离开的心思呢?”偏着头,殷无意饶有兴致地说道,看着符蘅面上那一瞬间划过的迷茫与诧异,她的眉梢染了一丝轻快的笑意,“师姐,你不用疑惑你听到了的话语。我确实是要留在这淮北城。” “不。”符蘅猛然打断她的话,双目灼灼的望着她,抿了抿唇,说道,“我大军要撤出这淮北城,你也必须跟着离开。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带走你。你不替我出谋划策,我亦不怨你,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站在楚非欢身边。”说到了后头,符蘅的面上带着一丝狠色,那原本温和的面庞,看去竟有些扭曲。 三天的时间,其实也算不得长,然而楚非欢偏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不断地派了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得来的消息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策马离开了营地,张望着那座矗立的城池。 “嘶——”地一声长鸣,马儿扬起了前蹄,踩踏回到了地面上扬起了一片灰尘。楚非欢眸子微眯着,几乎有一种单枪匹马冲入淮北城的冲动。是不是被符蘅囚禁住了?那些秦兵会如何对待她?心中一想到这个就激起一片烦躁和郁闷,她已经后悔了,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该让殷无意去那么危险的地带的。 心里头空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角。殷无意离开了,只剩下了回忆在脑海中回荡,那些交织的碎片最后汇聚成了一个个完整的画面。或是有意或是无意遗忘的一切,她仿佛又看到了殷无意转身离去的场景。四年前放她一个人回到天门山就是个错误的决定。陷入了符蘅的计策里头,到底是谁连累了谁,早已经说不清了,然而谁都不后悔罢。脑海中场景变化莫测,直到了最后,切换的是她无力的躺在了榻上,血污了衣衫和锦被,她在昏迷前伸出手,却抓不住那裙裾的一角。 “殿下——”远远的呼声传来,勒着马回望,那逐渐靠近的一骑,是封镜。她的额上沁着汗珠,右手还不断的扬着,生怕楚非欢看不见。“殿下——几位将军寻你议事——” 目光有些不舍的从淮北城收回,楚非欢动作极慢,最后咬了咬牙,一挥马鞭落到了马臀上,马儿吃痛,便撒开了蹄子,快速地向前奔去,封镜见状也驾着马紧紧地跟随着。回身望了眼那插着秦军旗帜的淮北城,目光里流露出几缕复杂的情绪来。 一回到了楚军营地里,那几位将军已经聚集在了一起。原本各自站着,一见到了楚非欢,赶忙的迎了上去,跟着她那略显快速的脚步,口中不住的议论纷纷。 “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一声令下,便淹了这淮北城。”韩池一拱手,说道。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为何我们不早早动手,偏偏等到了这时候呢?是为了给秦军撤退之机吗?前方已经有消息传来,秦军的援军似乎不打算挽救淮北城,只驻扎在了远处,冷眼观望着。” “是啊,殿下我们得等到何时?我营下的儿郎们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 “谢天青呢?”没有回答那些个杂乱的问题,楚非欢揉了揉眉心,只这般问了一句。 “嘿,那小子怕是在哪儿饮酒吧,我们喊他他总是不闻不顾,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位壮硕的将军大声的嚷嚷道,然而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纵容和调笑。 殷无意前往淮北城一事,谢天青应是知晓的。如今他看来一点儿都不紧张担忧,想必一切会没问题吧?无意定然很安全。楚非欢暗自思忖着,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那颗紧悬起来的心。视线扫视一周,那些个将士含着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揉了揉眉心,她缓缓开口道:“明日必定拿下淮北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头疼,思绪有些不清楚,这章就这样吧…… ☆、059 东方天际才浮起一抹鱼肚白,军中的号角就开始吹响了。楚非欢的银甲在初升之日下折射着寒光,掩饰住了眉目间疲倦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6 ,她挎着剑,快步地行走在了军营之中。几位将军都已经到齐了,站在高台上下望,士兵们挺直着腰背站成了一个个整齐的军阵。 “殿下,前方探子来报,秦兵撤退了,淮北城此时是一座空城。”一位士兵跪在了地上,拱手朗声说道。声音落到了诸位将军的耳中,他们又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会不会有诈?秦军在城中设好了伏兵,等我们自投罗网。” “怕什么,秦国只有五万兵马,我二十万大军不是吃素的!就算强攻,这淮北城也能够打下来。” “要我说还是依原计划行事吧,直接决南淮河之堤,让大水直接淹了淮北城。” “按理说这样子,我军伤亡能减到最小,可是苦了城中的百姓,他们究竟是无辜的。依我之见,还是派军前往淮北城,如果他们真的退兵了是好,就算有埋伏,那他们也抵抗不住我楚国的大军,在人数上,我们可是占尽了优势。” “瞧你这话说的,他们秦国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们楚国的士兵难道就该付出性命么?两军交战,谁还来给你讲仁慈。这血染的战场啊,交代了多少人的性命。秦国与我楚国是对立的他们的百姓之命,自然与我们无关了。” 楚非欢转了个身,幽邃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城池。对于几位将军的话语,她罔若未闻一般,沉思了许久,她才吩咐道:“秦军应该撤退了,韩池,你带领三千马步兵先行。” 军容整齐陈列在了淮北城下,战车上,旌旗猎猎作响。看城头除了一列列的旗帜,丝毫不见的人影。搭建着云梯,有些几个大胆的先行探路,顶着盾牌向上攀爬,最后稳稳地立上了城头。秦国的旗帜被换下。始终没有什么异状,一个接一个士兵,身形灵巧的就像是一只只林子里跳跃的猿猴。秦兵已经撤退了,这淮北城,确实是一座空城。城门被放置下来,一列列的骑兵鱼贯而入。 空荡荡的大街,偶尔有几个百姓探出头来,又啪的一声紧闭上了门窗。马蹄声还有铠甲与刀剑的摩擦声,楚非欢骑着白马走在了前头,目光如同鹰隼一般,从大道两旁巡视而过。几位将军护在了她的身侧,骑在了高头大马上手中倒提着刀戟。 “我楚军士兵听令,不许掘坟墓,不杀老弱妇孺,不焚庐舍,不污井灶,不毁神祠佛像。”楚非欢的声音,夹杂着内力,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她身后的士兵,得令后的呼喊更是激昂彭拜,在空中传响久久不散。 淮北城落入了楚军的掌控之中,楚非欢并没有留宿在城中。派遣一小部分人马守住要处,大军依然停驻在几里外的营地。秦地多平原大川,平坦一望无垠。然而有几处要塞,却是在那险峻的高山中,易守难攻。要直入秦都咸京,更是只有一条路可通。指尖掠过了地形图,楚非欢的眉头紧紧地锁起。 “殿下,城中的粮仓我已经派人巡视过,其中颗粒不剩,还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 “秦军的动向如何?”楚非欢抬起头,问道。 “那五万兵马和秦军大军汇合,如今都驻扎在了据北关。” “再探。”楚非欢揉了揉眉眼。这据北关是从南如北的第一要道。入了此关口,可以直指秦国腹地。不过此处向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这据北关由五座小城组成的,拒北河北岸的金城,南岸的关城、盘石城、峰口城、还有岭城。关城建立在了山岭之中,东处山峰万仞,千岭耸立,峭壁悬崖;城西有拒北山,蜿蜒向西,与盘石城相接;城北为拒北河,谷宽坡陡,浪高水急;城南是黄土岭,背千山万壑,层峦叠嶂。 “殿下。”一道清冽的声音传了进来,撩开帘子走入了是一身白衣的封镜。她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面容上似是有几分的为难。楚非欢听到了声音立马就欣喜抬起头来,只是一看她这副神情,心头立马咯噔一下。面上显示出了几分悲伤来,然而她终究是不死心,眸子里头犹是夹杂着几丝希冀,开口问道:“寻到她的下落了么?” “没有。”封镜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淮北城的将府之中空空荡荡的,就连地牢我也去寻过。这座城中除了百姓,再无其他了。她们应该是随着秦军一起撤退了。”封镜有些看不清这一切了,无意他们为什么要自愿入淮北城?他们的离开是被符蘅挟持着,还是自愿的呢?禁不住在心中埋藏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所有的信任经不起那显露出来的蛛丝马迹的拷问。是不是一开始自己就看错她们了?楚非欢低着头微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封镜将心中的那几份疑虑压了下去,反而是安慰道,“殿下,不用过于担心了。符蘅终究是无意的师姐,不会伤害她的。再者,无意那般聪慧,她既然敢去淮北城,那定然是做好万全之策的。” “我也希望如此,但是最近还是觉得心慌难以入眠。符蘅那个人,我见过几次,她绝对不像她的外表看去一般,她行事惯来心狠手辣,我怕她来一出玉石俱焚。我不想无意出事。最近眼前总是出现幻象,再一次失去的滋味,我承受不起。”楚非欢摇摇头说道,她的眼神有些迷蒙,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心跳的节奏。手掌攒紧,很快又摊开了,她怔然的望着空空荡荡的掌心,心头又浮起了那种抓不住的感觉。 “殿下,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无意自愿跟着符蘅走的呢?”封镜实在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听了她的话,楚非欢的面上神情顿时凝住了。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压根不敢深想。她对殷无意说了无数次的信你,可最终的结果呢,是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有些事情,她们都只放在了心头,都以为各自有着会心一笑即能够领悟的本事,其实只是积压在了一旁,等待着那个爆发的点罢了。 苦笑一声,殷无意问道:“封镜,你是如何看待无意的?” 封镜的眸子里头一瞬间划过些许迷茫,顿了许久她才说道:“最初见到她是在宣城书院,一眼便看出来她对殿下你怀着很重的心思,那是我便断定她对你没有敌意,也不会害你。后来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殿下吧,她的手段我却是不好评论。她为了唤醒殿下失去的那段回忆,我不怀疑她对殿下的爱与珍惜,可是到了如今,我也看不明白她想要做些什么了……未来之事,更加无法预测。” “我也不明白啊……”楚非欢微仰着头,怅然一叹。好一会儿,她才低着头,轻轻地却无比坚定的对着自己说道,“这次我要信她,我不疑她。不久之后,我定会从符蘅那处,将她接回来的。” “殿下,你不在意了么?”封镜疑问道。 楚非欢只是轻轻一笑,她明白封镜指的是什么。她回答道:“洛儿一事,我始终无法赞同她的做法。转念一想,洛儿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7 他对我是起过杀心的,许是以后我们真得刀剑相对,我终究得狠下心来。如今,洛儿他已经去了,也说不上好或者坏吧。现在,还是怜取眼前人吧。” 眼前人?封镜听了倒是自嘲一笑了。 “对了,封镜,沧蓝从濮城有消息传来了。楚都一切安好,只是相国封凛病危,你带着封敏回去吧,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060 濮城郊野,春意盎然。达官贵族家的小姐公子们,纷纷骑马坐车出行踏春。桃杏林中,红花绿叶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就像是天边的灿烂的云霞。濮城不像边境的几个城市,战争的恐慌还没有传达到此处,依然是宁静祥和的盛世图景。 封镜骑着快马直入濮城中。封敏坐着的马车,还在后头缓缓行动。听闻封凛重病,封敏面上是有几分急切的,然而她还是倾向于留在楚非欢身边,只是缺少那强有力的理由和借口,最后还是不甘不愿的被送了回来。而封镜,只是听从了楚非欢的一道命令罢了。离开濮城已经有数月了,沧蓝的消息来时只有只言片语,就算是关切的问候那也只是对着殿下的。封镜心头更多的是沮丧,然而那迫切的想要见面的心情,依然是不能够遏制。 相府门前,大门虚掩着。几只鸟雀在跳跃着,被人行的动静惊了起来,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处。封镜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了奴仆手中,她仰着头看了看那牌匾,眼神微微的眯起,最后大步地向前,推开了大门。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大门缓缓地打开,透出了里头的几分景致。 春风到了,草木萌芽。青石阶上,还残留着几片落叶,被风吹动,在地面上打着旋儿。这相府里头,越发的显得冷清了。封镜也不等待着封敏,兀自向前走去。迎面走来了一个捋着胡须的老者,提着药箱,还不住地摇头叹气。心中冒出一个把他揪住细细询问的念头,然而转瞬便作罢了。封镜往一旁走动了几步,侧着身子给老者让出了一条道路。 “老头,我爹爹怎么样了。”娇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稀能够从中听出来几抹关切。封敏到底是被封凛疼在心头的,父女之间的感情不像是封镜那如同陌生人一般。封敏的急切不是作假的,至少她会喊住那老医者仔细的询问。封镜并不关心他们之间讨论了什么,只是在听到了“相爷他撑不过这个月了”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才走回到了路道上,便被提着裙子匆匆跑上前的封敏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摇摇头,对于封敏的莽撞有几分责怪之意,但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封敏是一路小跑着向着厢房处去的,封镜心中藏着事情,脚步缓慢许多。等到了外头,正想推门而入时候,听到了里头一片哭声,还间杂着几声软语安慰。 里头不只是封敏,就连沧蓝和顾怀舟也在里头。封镜稍稍的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吱呀的声响,惊动了里头那沉浸在了各自情绪中的人。目光从顾怀舟身上,在望到他和沧蓝牵着的手上,最后又落到了那躺在床上苍老的老者身上。他的手从锦被中伸了出来,如同干柴一般枯瘦,被病痛折磨的面色苍白毫无一丝的血色。他浑浊的目光温和的看着身侧的人,时不时用手掩住唇,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封敏的面上挂着盈盈的泪珠,封凛安慰了几句,最后把视线挪到了那面无表情的封镜身上,咧开了一抹僵硬的笑容,说道:“镜儿,你回来了。殿下那边那么危险,你怎么可以丢下她回到了濮城呢。”话语中似是责怪,然而仔细分辨,其中却是夹杂着几分喜悦。他撑着顾怀舟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床榻边的空位,示意她往这儿来。 封镜最初是一动不动的,双手环在胸前,微微的皱了眉。沧蓝这时却投递过来一个略带责怪的眼神,封镜实在是耐不住,最后还是顺从地坐在了一旁。她的视线在这几人之间来回,,直到彻底的放空,就是不停留在封凛的身上。 “镜儿……”封凛神情开始泛着苦味,他大概也能够想到封镜的心思,他们父女之间始终横梗着那道过不去的鸿沟。剧烈了咳嗽了几声,终于把封镜的视线给引了过来,长叹了一口气,他缓慢地说道,“镜儿,是我对不起你娘和你。这些年来,我想要补偿你,可是你始终抗拒着。我封家走到如今,真算是没落了。只剩下你和敏儿姐妹两个。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很多事情我都晓得,你啊,怨我我帮助你娘,最后你不也自己报仇了么?我什么时候拦过你,说起来敏儿也是无辜的……” “我知道殿下对我封家一直心存忌惮,如今,我这一把老骨头就要归于黄土了。宣城殿下啊,她也该放心了吧。敏儿,我不知道殿下对她真正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就算到了现在,敏儿也未必肯听我的劝。镜儿啊,你一直跟在了殿下的身边,就算是让你帮衬着对付我封家,你恐怕也毫无怨言吧。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可惜求的了,只希求你在殿下面前说上几句,让她放过敏儿吧,给她找一家好人家嫁了吧……” “爹爹,我不要——”封敏的声音哽咽着,听到了这儿,她霍地一下站起身来,使劲地摇摇头,“我想留在殿下的身边——封镜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敏儿。”封凛的语气微微的加重,有些责备的望着她,“人生大事不得儿戏,你摸着自己的心,殿下真的对你存有心思吗?爹爹只想让你幸福,不就不要追逐着殿下了,你们之间是云泥之别,殿下怎么会看得上你?”封凛的话说的还是有些重的,封敏的泪水就像是断线的珍珠一般。 “这点你放心。”封镜终于是开了口,瞥了封敏一眼,淡淡地说道,“殿下会帮她找一户好人家的。无论如何,封家都还会留下封敏这一脉。只是朝堂之上,将再无封家的影子。” “是啊,朝堂之上,再无我封家。”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封凛猛咳了几声,捂着唇,又说道,“我总梦到我封家的列祖列宗责怪我,那些兄弟侄儿侄女,也来向我索命。我封凛这一生未曾愧对过先王,只恨自己太贪心,位极人臣后不晓得急流身退。怀舟!”封凛忽然转向了顾怀舟,厉声呼唤道。 “学生在。”顾怀舟恭敬地低着头,等待着他的训话。 “怀舟,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曾想招你为婿,奈何世事无常。你别有所爱,是我封家的女儿不幸,不能够嫁予你为妻。” “我……” “你听我说完。”封凛打断了顾怀舟的话语,使劲的摆了摆手,“以前我总觉得你和沧蓝姑娘不合适,想要阻止你,倒有几分用权势逼人的嫌疑。如今看起来是我错了。我也不阻止你们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8 将不再干预,只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能够看到你和沧蓝姑娘成亲吧。”他的面上含着一丝笑容,满足地看着顾怀舟和沧蓝交叠的手。 “扑通——”一声,顾怀舟已经从座位上滑下,跪在了封凛的面前,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学生顾怀舟,多谢恩师成全。” 沧蓝也随着他的动作,跪在了地上。清淡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只是行动证明了一切。她的目光终于不留在了封镜的身上了。 也只有封镜一人刷白了脸。 ☆、061 封凛躺在床上嘴唇一直喃动着,然而他的话一字都未落入封镜的耳中。她怔怔的望着那跪在地上的沧蓝和顾怀舟,顿觉世事讽刺。明知道结果,还义无反顾,这到底是为了哪般?难道真得等亲眼所见才死心么?沧蓝的面上偶尔浮起了几丝清浅的笑意,黝黑的眸子落在了顾怀舟的身上,这等浓情蜜意……轻呵了一声,封镜一扭头,就大步的踏出了房间中。 风吹的树林哗哗的响动,几只鸟雀在树梢腾跃着,还发出了轻快地鸣叫。封镜倚靠在了亭子的栏杆上,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酒壶,却是空空荡荡的。似乎随着殿下到军营之中便很少饮酒了,回到了濮城之后,更是滴酒未沾。若是以前那个督促着自己戒酒的沧蓝该会很高兴吧,只是如今,她也是不在乎的。 仰着头,双手覆住了有些湿漉漉的眸子,透过了指缝,看那中天的日光和一丝丝飘动的白云,封镜先是轻笑,最后声音渐渐放大,含着些许怆然和凄切。 “封镜——”呼喊声由远及近。 封镜半倚在那儿,一动不动。收住了面上所有的表情,看去只有一派冷然。一片阴影投在了地面上,手被人轻轻地握住拉下,封镜猛地一甩手,有些恶狠狠地看着沧蓝。她眸中带着的几许温柔和心疼,如今看来有何等意蕴?一切都是假象,明明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为何还有那两厢情悦的错觉? “你什么时候回军营。”沧蓝看着自己的手,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她望着封镜,淡声问道。 “怎么,怕我来不及看到你和顾怀舟的成亲么?”封镜冷哼一声,低着头避开了沧蓝的目光,“该走时我便走,你不必担忧什么。”走了,那就再也不回来了。 沧蓝默然,只长叹了一口气。她在封镜的身侧坐了下来,只专注的看着她。一片落叶被这料峭的春风吹动,颤颤悠悠的飘了下来,刚好落在了封镜的肩头。右手缩在了袖子里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最后忍不住,轻轻地拂向了封镜的肩头。恰在此时,封镜的脑袋一动,手正好触上了她面上滑嫩的肌肤。像是触电一般,沧蓝猛然地收回手,掩饰住了眸子里头的几分仓惶。 “沧蓝,你既然决定嫁给了顾怀舟,何必做出这些动作撩拨我?或许在别人瞧来,这等亲昵只是女儿家的常事,可是沧蓝难道你不晓得,我喜欢你么?你随意的一个动作,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够触动我的心思。”封镜的身子略有些僵硬,但一会儿便软了下来,她闭着眼,缓慢地说道。 “封镜,我——” “我曾经以为,你心底到底是有一丝一毫的喜爱我。你会同意嫁给顾怀舟只是为了殿下的大业。如今,封家已经彻底的没落了,封凛对殿下构成不了任何威胁,这顾怀舟和封凛之间,也不怕他们会有什么损害王室的勾当。我以为,在这时候,顾怀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会回头,会转身看看一直追逐在你身后的我。事情证明了,我又一次的错的离谱,你沧蓝心中何曾会惦念我?我离开许久,你也是不寄只言片语,我在你心中原来是无一丝一毫的地位的。是我看错了,你原是喜爱顾怀舟的,就算到了如今,你也愿意嫁给他。我阻止不了你们,我也不会祝你们幸福。”正说着,封镜忽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亭子。身后的呼唤她置若未闻,垂下了眉眼,泪水无声的滑落,她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一把。此时她只想畅快淋漓的醉上一场,不回头,不去想沧蓝是何等神情。 或许婚事是有些仓促了,可顾怀舟为了达成恩师的心愿,也顾不得太多的礼数。虽说沧蓝不在乎这些虚事,然而他的心中还是怀满了愧疚。 纵然在此等紧促的时间中举行,声势依然是十分浩大。年幼的楚王亲自颁发的旨意,封镜更是拖着病体亲自来主持这场婚事。似乎整个濮城,都被这种喜气所笼罩着。十里红妆,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彻了街头街尾,儿童们拿着风车和玩具,快活的跑到了顾府凑热闹,讨得一些糕点。先不说顾怀舟是封凛的门生,他如今已是凤阁令,位同三公,可见楚王加诸于他身上的殊荣,而这沧蓝,更是宣城殿下的宠臣,虽说她在凤阁没有丝毫的职位,可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心中都清楚得很,这位才是真正的掌握生杀大权。来来往往的大臣很多,面上皆是堆着笑,也不知道是真心的祝福还是仅仅做拍马逢迎。 顾怀舟一身大红色的喜袍,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官场上,平步青云;情场上,喜得娇妻,他还有什么不能够满足的呢。楚王也穿着红色的袍子,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顾府,那些个大臣惊动,纷纷要跪下行礼,被楚湘一挥手免了。稚嫩的声音里也沾染了几分喜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依然是十分恭谨的站立在一边的顾怀舟,心里头看着似乎是十分满意的。“顾卿,孤王把沧蓝太傅交给你了,你可别辜负了她。”摇头晃脑地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臣会爱她惜她,怜她如命。”顾怀舟眸子里满是笑意,他朗声回答道。不止是说给楚王听的,更是让在座的诸人听到了耳里,这是他的承诺,在场的人都是见证。沧蓝的身份不比一般的新妇,只得呆在了新房中。一些虚礼许是只有那些老学究们才讲究。她从新房里头出来敬酒,一身红裙,面上点了胭脂,精致的面容经过妆点更是美的不似人间凡女。清冷的眉目染上了一片喜色,眉间面上,都含有淡淡的笑意。 楚王坐在了首位,毕竟年纪小,按捺不住好奇的眼神,开始四下打探,对于堂中人说些什么话语,他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这里头除了顾怀舟,最喜悦的当属相国封凛了,消瘦的身形笼罩在了新袍子里头,他的面色有些红润,比往日多了几份精神气。捂着唇猛咳了好几声,他还是停不下那絮絮叨叨的话语。封敏跪坐在了他的身边,微微蹙着眉头,有些责怪的看着他,然而手头还替他捋着背顺气。 “我近日里头高兴啊。”封凛还想饮酒,被封敏给制止住了,他的面上还是盛满了笑意,“敏儿啊,你可别拦着爹,再不喝,以后只能等你们浇几杯到了黄泉路上了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69 咯。啊呸呸,瞧老夫这话说的,今日可真是喜庆,不说这等丧气话了。怀舟啊,这么一个美娇娘被你娶回了府中,你可要好好的待他,不要辜负了人家……” “是,学生心中晓得的。”顾怀舟抿了一口酒,回声道。 “镜儿呢?她和沧蓝不是相识已久么?今天怎么不见她的身影。这儿可是有很多的好酒呢,她怎地不来了?”封凛像是忽然想起般,提了一个名字,他又有些歉疚的说道,“镜儿这孩子大概也是心中仰慕怀舟吧,她曾经还在我面前提过,不要让你们两个成亲呢。你们可要原谅镜儿,那可真是胡言乱语了……”往日里头并不是这番多话,此时却恨不得将肺腑都给掏了出来。 听到了封镜这两个字时候,沧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扭头看向了堂外,一层层的红色帐幔飞扬。朦胧中,似乎有一道身影远远地站在那里观望着。猛的摇摇头,又是空空茫一片,哪来的身影,只是一道幻觉吧。斟了一杯酒,阖上眸子掩饰住那忽然生出的盈盈水光,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062 山峦起伏如同一只蛰伏的巨龙,城墙立在悬崖峭壁上,险峻的山路弯弯曲曲。灌木丛里偶尔飞出了几只野鸟,扑腾着翅膀号鸣着飞向了云霄。 拒北关关城内有秦王的行宫,时不时传出来几声欢声谑语,一坛坛美酒被士兵抬入,紧随着的绝色佳人面上带着妖媚的笑容。守在外头的士兵偶尔有几缕目光瞥向了那些路过的女人,带着些许渴望和艳羡。 符蘅双手握成拳,听着里头的声音,面色铁青。秦王对她闭门不见,她也不好硬闯进去。淮北城丢失的罪责已经全然落到了她的身上,那才握紧的兵权又被迫交了出去,符蘅怎么能甘心?这秦王把她当成了弃子,率兵前来而不救。 肩上猛地覆上了一只手,符蘅一扭身,直接朝着身后那人的命门擒去。劲风冲击面庞,苏子越稳站如山。符蘅收束住了力道,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王上不见你,淮北城失守,其中自有你的一分原因,然而更多的是其他的将军无能,可王上偏要责怪与你,蘅儿你看着一点儿也不甘心。”苏子越低着头,伏在了符蘅的耳边轻声说道,“王上御驾亲征是你的人鼓动的吧?然而没有料到他会无情至斯,放弃一座城池也要你死。帝王家的人,可真是冷血无情。” “你想说什么。”符蘅退开了一步,淡声问道。 “楚国三易主,而我秦国,王上在位时日渐久,人老而昏庸体弱,我们需要一位贤明的君主带领啊,蘅儿你认为呢?”相国是秦王的心腹,帮着他对付三公主,而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明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而心里头想着的尽是谋逆之大事,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听说你师姐也在这关城里头?秦王好色,早些年对你师姐亦怀有非分之想吧?可惜求而不得啊……” 苏子越还在啧啧地叹息,符蘅眸子里有些发狠,猛地一把揪住了苏子越的衣襟,一字一顿地说道:“苏子越,有些事情我纵容你,可有些人你真的碰不得。”说着一把推开了他,面上满是冷意。 捋平了前襟,苏子越勾起唇角,眯着眼笑起来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他喃了喃唇,对于符蘅的缊怒,他一丝儿都不觉得畏惧,他继续说道:“难道蘅儿你不想坐拥天下吗?对了,你师姐似乎是楚国的军师吧?她和楚非欢之间,听说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如何激起民愤,如何调动将士们的士气?秦楚敌对,楚人残忍无情,能致我王薨者,唯楚而已!” “你闭嘴!”符蘅重重地呵斥一声,甩着袖子转身就离去。而苏子越看着她的背景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他知道,符蘅有些动心了。 殷无意被困在了秦国的行宫中,符蘅待她从来都不赖,许是怕她觉得无依无着,便让迟暮和苏扶随身伺候着,只是他们不能够走出那宫殿,四面有着重重的守卫,而暗处盯梢着的还不知道多少。然而符蘅对于殷无意还是有所忌惮和怀疑,再也不像几年前那般,一些军政大事都寻求她商议。可见符蘅心头明白的很,殷无意只一心向着楚非欢。 宫殿的院落里,种植着一片桃花。石桌上,几片粉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地晃动,有的被风吹了下去,还有的被迟暮用袖子拂走。棋子拿捏起来,很快又丢去了棋盘中。迟暮猛地把棋盘上的黑白棋推到了一起,打了个呵欠,口中无聊地嚷嚷道:“不玩了,我不玩了。” “真是没定性。”殷无意笑着摇摇头,拂落了肩上的桃花。她的眉眼弯的如同月牙儿一般,眸子里水光潋滟,她看着心情许是不错,便打趣起了迟暮,道,“让你和封镜一起饮酒,说些草药方子,你便是能够聊上那么一整天不觉无聊的。” “我们那是切磋技艺。”迟暮睁大着眼瞪着殷无意,面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飞红,她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大声地狡辩道,“就封镜那么一个酒鬼,要不是她有一样妙手回春的本事,我才懒得同她说话呢。” “是是是。”殷无意有些好笑地回答道。 “好好的说起我来做什么。”迟暮嘀咕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殷无意,那原本就存在的疑惑又重新浮了上来,“我们当初为何要到淮北城,是为了劝三公主退兵么?可是淮北城本来就守不住,我们那位殿下早就有了主意了吧,何必我们白白跑了这么一遭,还被带到了这据北关来。” “是的,属下也不明白。”一直杵在一边像是个木头人一般的苏扶也蓦地发声说道,“要是三公主用您来要挟楚国的那位殿下……我们本来就占据优势,为何要送上门去,落到了如今的受制于人的场面。符蘅三公主她对您好,然而她也曾利用过您啊……” “你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殷无意悠悠地开口说道,“我确实不必来此,一直在了楚军营帐里头,也不会影响战局。师姐的心思多变,我也猜不透她会如何对付楚非欢。不过,这一趟,我是必须走一遭的。当初楚非欢她心里头对我一直存有怀疑,她说信我,可我不敢信她说的。我不会帮助师姐对付她的,然而这次她的行为再让我失望的话,我们,便离开吧。天下之大,也不会无处可去的。我一直停在了她的身边,势必会干扰她的情绪。楚洛的死,是她的心结,只能逼一逼她了……” “她要是担心我,便是正常的。若是一丝记挂都没有的话……就算不死心,我也得死心了。但愿她不再让我久等,不再让我失望了。” “哦。”迟暮轻轻地应了一声,眸子里透还是有几丝的迷茫。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明白过来。看向殷无意,她的神情是安静渺远的,她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在那重山之外,是楚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0 非欢安营扎寨的地方。 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时候,楚非欢满正困倦的险些一头栽进了那些文书之中。听到了动静,她立马抬起头来,疲惫的面容上,有几丝殷切的期盼。一位黑衣男子跪在了地上,等待着楚非欢的问话。 “有下落了吗?”楚非欢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急促。 “没有。”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摇头回答道。 派遣出去的都是一些暗卫,最擅长轻功和掩藏,只是秦军的守卫森严,饶是他们也难以亲自踏入,只能买通一些人,问问话。看来符蘅将殷无意藏得很好,一点下落都没有泄露出来。楚非欢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黑衣人退了下去。难道只能等攻破据北关时候,才能够寻到殷无意么?她过得好么?符蘅会不会为难她?原本一些没必要的担忧也随着时间的过去而跃上了心头。烦躁的情绪没有得到一丝的慰藉,楚非欢恨不得立马闯入据北关找出殷无意,可是她不能。没有万全之策,又该如何以身犯险? ☆、063 森严的守卫,将一座院落重重包围住。有个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被一干人簇拥着,负手站立,他的眼角眉梢带着垂涎的笑意,那些皱纹都拧做了一团,他的脸色不像那些健壮的士兵一般生机勃勃,反而是早早的带上了几抹苍白,像是太久沉浸于安逸的生活还有女色之中,所带出来虚浮。 从院子里头传来了悠扬的琴声。时而清如山涧中的涓涓细流,时而缓如清夜里流淌着的柔和月光。男子静立了一会儿,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脚步带风。偶然间听苏子越说的,符蘅在行宫里头藏了美人,秦王本就是好色之徒,那颗心便蠢蠢欲动。 满心欢喜的走上前去,没有料到在那扇门前被两个士兵挡住了脚步。秦王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身后的那些近侍也跟了上来,朝着守卫大声地喝骂道:“真是放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大王都不认识了吗!还不赶紧退下去让出路来!” 守卫纹丝不动,就连面色都不曾有稍稍的改变,用眼角睨着那些所谓的秦王近侍,喝道:“三公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我等只知三公主,不知天下有秦王!” “你你你!你们这些狗东西!”翘着兰花指,那个近侍声音立马尖利起来,面色一瞬间便涨的通红,骂道,“你们是要造反吗!”守卫掀了掀眼皮子,丝毫没有搭理。 秦王更是极其愤怒,作为一国之君,哪个在他面前不是毕恭毕敬?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守卫给驳了面子。符蘅啊符蘅,真是养出了一批好奴才!猛力地甩了甩袖子,他大声地吼道:“把这些死奴才给寡人拖下去,把符蘅请来!寡人倒是要看看,她想干些什么样的勾当!”秦王的眼神如同豺狼一般阴狠,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拆解入腹。他这个女儿啊,确实是能力卓越,甚至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女人就该嫁人生子,这些兵家之事与她何干!偏生自己手下一干大臣个个都像废物一样,平日里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一到了关键时刻,便连一个主意都出不上。 外头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屋子里头。那美妙的琴音戛然而止。吱呀一声,红色的大门从里头打开了,走出了一个素衣女子,玉簪斜插入鬓,不点胭脂,自有一股天然去雕饰之美,她的眸子如同满天星辰生光,风吹动了衣袂,似落入凡尘的仙人。 秦王眼睛发直,一下子就看痴了。猛力地推开了挡在了身前的人,双手展开,往前一扑,就要把美人儿拥入了怀抱之中。根本没有看清殷无意怎么动作,人已经飘到了几丈外的桃花树下,冷眼观望着。扑了一个空,出乎意料的秦王也没有暴怒,以往的美人儿个个主动爬上他的龙床,如今有个清冷孤傲的人,他也想亲自征服。早忘了几年前见过这美人儿了。“蘅儿她可真孝顺,知晓寡人喜欢美人儿,还替寡人藏了一个。”也不着急扑过去了,秦王假惺惺地说道。视线扫了扫这小院里头,除了一个站着的黑衣男子,另一个黄衫姑娘,也甚是可人。 殷无意冷着眉眼,向着门外瞥了一眼,只见到那一掠而过的衣角。那守卫见秦王闯进去了,也不好继续阻拦。秦王带来的人则是互相对视,一脸暧昧的笑容,还自以为贴心的关上了门。殷无意的腰上缠着一把软剑,抽了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亮光。手轻轻地划过了剑刃,便沁出了一颗血珠来。把手指凑到了唇边吮吸了一口,眼中波光流转。 这副景象在秦王看来,只觉得魅惑勾人。喉结滚动,他吞咽了口水,露出了一副痴相来,眯着眼,里头盛满了贪欲:“美人儿,你要是从了寡人,金银财宝你享之不尽,就连你的家族,也可以平步青云,封侯拜相,断不会委屈了你们。就连你此时所表现的无礼,寡人也将一并赦免了去。” “族中人封侯拜相?”殷无意舔了舔唇,慵懒一笑问道,“秦王觉得我殷家人可居何位?世代为天子,做人臣下可不是委屈至极吗?” “殷家?”思绪从迷离里面挣脱出来,瞳孔蓦地放大了去。秦王的神情有些扭曲,看上去总是阴沉沉的。他似乎在回想一些过去了几十年的事情,不过,脸色又逐渐的舒缓下来,他垂涎地望着殷无意,“前朝余孽,不过寡人可以不在乎,依然会封你为妃。” “秦王是不是忘记了这把剑了?”殷无意轻笑一声,看似云淡风轻地说道,“四年前咸京秦宫里,秦王你依然是眼前这副急色的模样,令人生厌。”话音猛地落下,她用长剑指着秦王。 秦王仔细地回想那过去的事情,容颜逐渐地开始扭曲。那柄剑,他原以为是说笑罢了,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可是那隐藏在了记忆深处的恐惧重新被唤醒了。也是锋利的剑,杀气弥漫,阴凉的抵着他的脖颈。“来人!”他想要大声呼喊,可是那叫声被遏制在了喉头。 “我不会杀你,你怕什么?”殷无意勾唇冷笑,不屑地说道,“秦王啊秦王,你以为你能活的长长久久么?你以为你真正的握紧了兵权了吗?虎符虽在你手中,可是符蘅的亲兵真会任由你调遣?还有,秦王你最近可否觉得身体不适?腹中积毒,已然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矣!”殷无意虽一口说出了符蘅那暗中进行的计划,然而她可不觉得这秦王还有招架反抗之力。只是啊,这等事情,总该让秦王知晓的,毕竟与他的性命息息相关不是么? “什么意思!”秦王脸色大变,捂住了胸口大声问道。 “无事。不过是告诉你,军中士兵多知三公主,而不知有秦王罢了。”殷无意一摊手,笑着讽刺道,“当初的秦王可是能够和楚离一争高下的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而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我还没有动手,就吓破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1 了胆子,丝毫不反抗,只想着喊人来救驾,腰上系着的长剑如同一道摆设。楚离故去过年,而你这个秦王,也老了。” 秦王双眸开始变得猩红,面上的怒气大涨,用一种想要杀人的眼神死死盯着殷无意,手边没有什么器具可以砸碎供他来宣泄怒气。他狠狠地一扭身,用力地拉开了院落的大门,只是看一眼,更是令他恐慌。“救驾!来人!有刺客!”他大喊起来,扭身就要往院子里头跑,伸出手去拔剑,可是怎么都无法出鞘。 兵戈撞击的脆鸣,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双满含杀气的眼睛。他们比起那些侍卫来说,功夫好上太多,秦王那群不堪一击的侍卫横七竖八的躺在了血泊中,还有一两个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吸引了黑衣人的视线,又干脆的一刀,直接了结了他们的生命。战火从院落外头向内波及,秦王恐惧的四下奔逃,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殷无意只静立在了一边,冷眼观望着,黑衣人没有对她们下手,她也没必要出手。 “这是殿下的人?”迟暮靠了过来,小声地问道。 “你瞧着像么?这关城里头能这么容易潜进楚国的人?”殷无意反问道。看了一会儿,她又笑出声来,说道,“只是有些人太心急罢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呢,这笔烂账,恐怕最终还是会算在我们的头上的。” “那救不救?” “救?为什么要救?早死晚死都是死,让他早些时候解脱吧。”掩饰住了眸子里头的锋芒,殷无意面上的神情有些凉薄。 ☆、064 一个个蒙面的黑衣人靠近,秦王脚下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了地上,浑身打颤。“你们要什么寡人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放了寡人!”黑衣人没有搭理他,提着长剑一步一步的逼近,阴冷的眼神里盛满了杀气。秦王手撑在地上,一点点了向后磨蹭着,破了皮他也丝毫未觉。向后看到了殷无意,他急病乱投医般伸出了手,想抓住她衣裙的下摆。 一声惨叫声,鲜红色的血流淌在了地上,几片桃花被风吹落,颤颤巍巍的跌进了血泊里面。秦王那略显的肥硕的身躯还在不甘的扭动,眼眸子睁地如同铜铃一般大。殷无意的瞧着下裳上,溅到了点点血痕,眉头深深地锁起。 外头的喧哗声逐渐地加重,那整齐如一的脚步声传来进来。院子外头,被一群弓箭手紧紧地包围住了,一个年轻的俊秀的男子满怀悲痛的走了进来,看见了地上秦王那尸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是臣救驾来迟了!”只是任他如何痛哭,那躺在地上的人也不会起来了。 黑衣人瞧着外头的士兵有一瞬间的慌张,伸出手似乎想去拉扯殷无意的袖子,口中还沉声道:“跟我走!”殷无意一甩袖子避开了他,眼眸里微微有些讶异。 “不许走!一个也不许放过!”跪在了地上的苏子越已经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大喝道,“来人!拿下这些弑君的叛贼!”士兵们冲了进来,堵住了院落的大门,这些黑衣人犹自做着顽强的抵抗,他们的视线搅在了一起,似乎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脱逃。在他们身后的殷无意三人,显然已经抛到了脑后去。 苏扶和迟暮拔出了剑,又被殷无意制止住。她眸子里头沉静无波,只是静立在了桃花树下,像是在看一出自导自演的戏。这会儿黑衣人倒是不敌那些士兵了,身上纷纷地受了伤。一见逃离无望,他们就吞药自尽。他们的尸体横在了地上,七窍里流淌着鲜血,拨下了他们的面巾,又从他们身上翻出了几块楚国暗卫的令牌来。 苏子越抬起头,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了殷无意的身上,问道:“这些是来救你的楚国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需要向你们解释什么?秦楚对立,便是我杀了秦王,那又如何?”殷无意冷笑一声,看着那跨着剑向前走了几步的苏子越。 “不如何,以命偿命罢了。你是楚非欢的智囊,曾害的我大秦折损千万名士兵,大家皆恨你入骨。这回王上是死在了你的脚下,众人更是有目共睹,你是我们大秦的敌人,就算是三公主,她也保不住你。”苏子越轻描淡写般说道,阴恻恻的笑容浮上了唇角,那副俊逸的容颜始终被一股子阴鸷笼罩,“来人!把她们抓起来!”苏子越大声地呼喊道。 “慢着!”又一声急促地声音传了过来,制止住了士兵们的动作。那本该早早出现的符蘅,终于肯现身了。她恶狠狠地目光是瞪向了苏子越的,许久之后才转到了地上的那具尸体,一声尖利的呼喊之后,便是跪在地上悲痛的哭泣。她的脸上淌满了泪水,手压在了那血迹上,她猛烈的摇着头展现出了一副悲痛欲绝的样貌。 “公主,这不是伤心的时候!”苏子越假惺惺的向前扶起她,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如今,凶手在此,为何不杀了他们为我王报仇!” “报仇!报仇!”那群士兵也举着武器大声应和着。 “楚军陈兵关外,消息传到咸京商议立新王之事,已然来不及。唯恐军中生乱,臣请三公主即刻继王位,驱楚贼!为王上复仇!”符蘅抿着唇没有答话,她的眼睫上犹挂着颗晶莹的泪珠。苏子越猛然跪在了地上,对着她敬声呼道,“臣苏子越拜见新王!”刷地一下,那群士兵也整齐地跪在了地上,大声呼喊,“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一直站立的,除了接受这跪拜的符蘅,仅剩殷无意他们。一场王位易主的闹剧,就在她们眼前上演。只是一切的罪过,将由那远在关外的楚非欢来担。 殷无意他们依然被锁在了这座院落里。符蘅在这边士兵的拥护下坐上王位,可另一头,总有些不听话的人。在军营之中,定然会少了那些大典礼,可有些重要的事情是不能够略去的。她不担心咸京之事,她怕军中生变,到时候让楚国捡了个大便宜。对于符蘅对待殷无意的放任,苏子越很是不满,可是明面上,他也不会和符蘅对着干。 小院里重新归于沉寂。符蘅带领了那些士兵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深深地望了殷无意一眼。血泊里头,落花在轻轻颤动。秦王的尸体还搁置在了那边,灰白色的头颅满是不甘。殷无意满脸嫌恶地望了一眼,有一种作呕的冲动。那群人口口声声为了秦王,到了此时,竟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可真是讽刺至极。“很快就要开战了,师姐她不会坐以待毙的,楚国那边深入秦国,也不适合这般僵持着。”手接住了一瓣落花,殷无意转身朝着屋子中走去。外头的空气里,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着实令人不悦。“对了,这些日警惕些,师姐也许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可是苏子越,保不定他会派人来偷袭。” 过了好几日,符蘅总算是记得这躺在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2 这儿的尸体了,令人来收入棺中。灵柩停在了关城之中,到底是不适合。多事之秋,一切事情都有了暂借的名头,最后逐渐地坐实。秦国朝堂上,对于女子为王,还是有一番争论的。尤其是苏相为首的顽固派,说什么也反对符蘅坐上王位。只是符蘅手中已经握住了兵权,在秦军中,那些个秦王的心腹将领,被她假借秦王的命令招来,全部暗杀。留在咸京中的势力,此时也开始起了作用。怕他们解决不了事端,符蘅还把苏子越给遣送回到了咸京,让他去劝服老相国。 楚军军帐中,楚非欢急躁的情绪得不到缓解,强打起精神,面上的苍白也无以掩饰。原以为自己足够果决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移,如今看来只是自以为是罢了。梦里头楚洛的身形逐渐远去,倒是殷无意的影子一直驱之不去,甚至梦到了殷无意倒在血泊中的场景,担忧畏惧始终折腾着她,让她整个人的身形急遽的消瘦下来。 “殿下,谢公子求见。”帐子外头的侍卫清朗的声音传入。 “让他进来。”揉了揉眼,楚非欢提着精神说道。 谢天青一进账,就闻到了一股子酒气。皱了皱眉,他深深地瞧了楚非欢一眼,快步地向前走,那些凌乱的文书上,压着一个酒坛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劈手夺了酒坛子,啪的一声砸到了地面上。清冽的酒流淌在了泥土上,整个帐子里头的酒香更加的浓郁。手压在了桌案上,他笑问道:“宣城殿下,在军中一直是如此浑浑噩噩的么?禁酒令只对部下,不对将帅耶?” “无意她在哪儿。”楚非欢没有理会他的话,喃声问道。 “这时候倒是知道问了?原先你怎么不阻拦她?阿妹自从跟你呆在一起,就没有过上好日子,我真想带着她离开这些鬼地方。”谢天青嗤笑,眸子里迸射的满是冷芒,“可是阿妹不肯走,我也答应她留在这儿帮助你。你提起精神来,她不会有事的。不攻下据北关,如何寻找阿妹的下落!” ☆、065 “天下之势分分合合,一个王朝覆灭之后,你以为短短二十几年它的一切拥护者都会消失殆尽么?有的人向新主投诚,有的人还是顽强地抵抗着。或许他们不再期待着复国,然而他们将会追随着自己的主子,不离不弃。”谢天青原本不想说这些话的,殷无意有些布局没有告诉楚非欢,不过想来她也不乐意看到楚非欢这幅模样。听了这番话,楚非欢的眸子一亮,谢天青冷哼一声说道,“明月她身边自有人照应着,没必要太过于担心了。这次算她没有看走眼,你不疑她是对的。” 楚非欢叹息了一声,手翻着书案上的那些图纸,许久之后开口说道:“作战因地势之便,土地远旷,车骑相因;草木蒙蔽,以步卒接战;长林茂陵,埋设伏兵;深狭隘口,止众用少。现如今,秦军坚守据北关,严阵以待,怕是难以攻下。” “诱秦军出关。我军绝不可轻举妄动。”谢天青面上的神情是严肃的。顿了一会儿他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地说道,“险些忘了,秦王被人刺死,现在秦军中符蘅紧握大权。”随着时日的推移,久攻不下,军中将士的士气逐渐的低落下去。而秦军那边,因为秦王驾崩,一切罪责被推到了楚人身上,化悲愤而为力量,士气正旺。秦军地势上已经占据了优势,在人数相等之境况下,使在讨不得什么便宜。 “殿下,殿下不好了!”急匆匆的叫喊,从帐外传入,一位年轻的士兵隔开了那阻拦的侍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入了帐子,跪在了地上。他抬起头来,也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对着双眉紧锁的楚非欢急声道,“殿下,马营里许多好马都生了病,无忌营中诸位将士也病倒了,面色苍白冷汗不止。” “什么!”楚非欢大步向前,惊问道,“他们人呢?”还没等小兵回话,就急匆匆地撩开了帐子,大步流星的朝着无忌营走去。帐子底下一个个冷汗涔涔的士兵,抱着肚子不住的打滚,口中还发出了痛苦的□□。军医提着药箱子,在两头行走,额上已经冒出了汗水。折腾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束手无策,惊惶的看着楚非欢。 “怎么回事!”楚非欢冷声喝问道。 “好像是中毒了。”军医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回答道。 “其他营还有没有异状!” “殿下,飞马营和细柳营的士兵也出现了症状。” 双拳紧紧握紧,楚非欢的眼角一直在不安地跳动着。苍白的脸色因为愠怒而浮现了一丝晕红。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我查出源头来!把这些生病的弟兄们转移到一个营地里。哪位脚程快的,挑一匹好马,沿着去濮城之路走,把封镜给我喊回来。” 水源里头被投了毒,凡是饮了那泉水的士兵都开始生病了。军营里头出了这等大事,人心也开始惊惶起来。几位将军也聚集在了军帐中,神情凝重。这回倒是疏忽了,或是军营中有奸细,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被下了毒。符蘅那人向来是不择手段的,两军交战,哪有什么信义可以讲究。笃笃的声响,手指敲在了书案上,楚非欢笔直的站立着,眼神光冷冷地扫过了在场沉寂的诸人。 “营门外二十步增列队仗,没有命令不得离队。再从各营中抽取五十身手敏捷之士,在四面三里之外的要害之处设外铺,每处携带铜鼓三面,如果有敌人来犯,鸣鼓大喊。”谢天青淡声说道,打破了军营中的寂静。“在路口挖掘土濠,阔三丈,深二尺,用细沙散土填平。无论发生何事,皆听军令而行,违者斩!” “那些生病的将士该如何处置?”韩池有些担忧的问道。发生了这等事情,秦军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每个军营之中,几乎有十分之三的人中了毒。身体原本强壮些的,还能够勉强抵抗,更多的都是站不起来的病弱之士。秦军夜袭,定然是顾不得他们。如果真要牺牲他们,怎么说,心里头都是有些难受。 “注入水源之中,不过切莫声张。”楚非欢朝着韩池扔了一瓶药,这是封镜走之前遗留给她的解百毒之药,她转向谢天青扯了扯嘴皮子,问道,“迟暮有没有留给你什么?到了此时便也可以交出来救急了。”她不知道殷无意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选择了相信,那么以后的事情便再也不疑她了罢。谢天青听到了她的话,嘴角扬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瓶子,也扔到了韩池的手中。尽管是些下三滥的手段,也得好好防备不是么? 入夜。 静悄悄的,只有灌木间的几声虫鸣。一月冷月当空,几颗寒星点缀着夜空。林木晃动,像是有几道人影急速的从树梢掠过。“吱呀”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声音下陷到了坑里头,夹杂着几声唾骂。凄惨惨的月光,依然冷冷的绕过山林小径。躺在地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3 上的人忽然一下子警觉起来跳起身。借着微弱的光亮,前方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他们的行动很快,脚步声也逐渐地清晰起来。“咚咚——”越来越急促的鼓声惊碎了一个静谧的夜。刀剑相碰撞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生战栗。 那群兵马,是秦国派来的,他们见身形暴露了,更加加快了步伐。原本的顾忌也一并抛开了去,冷笑着看着楚军营地里头燃烧起来的火把,一声令下,骑兵开始疾驰着。一群中了毒的人,能有几分的抵抗力。 军营里头的人,原本就是浅眠。不远处,从隐隐约约变得轰隆的鼓声,震碎了那一个个甜美的睡梦。营地里头火把与篝火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日一般。所有的士兵开始行动,躲在了营垒之中。不消多时,一小队贼兵冲了进来。箭如飞矢一般漫天飞扬,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后头的兵马向前冲来,顶着盾牌一步一步向着楚军躲藏的营垒逼近。有些火把掉落在了地上,火光顿时冲天起。楚国的士兵从营垒中冲了出来,刀剑映衬着冷月的寒光,厮杀声响彻了夜空,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鲜血流淌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敌方还是友方的。 楚军阵容有些凌乱,有些士兵面色苍白摇摇晃晃的,一下子便被砍倒在地。兵甲和刀剑乱七八糟的丢弃在了地上,楚军节节败退,似是被打的措手不及。“撤退!”一声声呼喊在人群中传递,原本还招架的士兵,听到了这么一声呼喊,像是得到了一份特赦令,扭头便跑。有些动作缓慢的,被秦军扯住了脚跟,硬生生的拉过来,抹上了一刀。 有些混乱的夜晚。楚非欢骑着马在山头远远地看着营地里头那冲天的火光,风吹动了她的长发,有几丝冷意透过了单薄的衣衫传递给了肌肤。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扬,眸子里头却是冷冷的,不见一丝的笑意。许久,她骑着马缓慢地走下了山头。那些聚合的楚军,有些灰头土脸的,然而眼神中带着熠熠的光彩。 “嘶——”一声长鸣,谢天青勒住缰绳,转动了半个身子,沉声说道:“继续撤退,不许回头与追赶上来的秦军厮杀,盔甲兵器能扔则扔,生火的灶台也逐日减少部分。”说着,一拍马便率先往一头狂奔去。楚非欢紧随着大军,马蹄踏在了楚国那故意砍倒的旌旗上,心中略微有些不适,最后还是叹息着踩踏了过去。 ☆、066 天蒙蒙亮,原本的楚军营地上,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帐篷上还冒着些许黑烟,土地也残留着被大火烧灼的焦黑。一具具尸体横躺着交叠成一片。旗帜被砍断,被来往的兵马踏入了尘泥之中。箭矢有些插在了泥土中,料峭的风吹来,轻微的晃动。符蘅手中提着长剑,面色凝重。她拨开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叹息一身,对着身后的副官吩咐道:“把秦国战死的弟兄们好好埋葬了,收集他们的腰牌遗物寄回家中吧。” 楚军仓皇后撤,遗留下来的战甲和兵器不计其数,生着被俘虏的士兵也有上千人。秦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军紧随其后。原本南淮河之北是秦国的地界,楚军的侵犯使秦人义愤填膺,全然忘却了是自己先行挑起了战争。符蘅的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从眼眸中还是能够传递出来些许的喜悦。咸京的消息到了,老相国似乎已经被苏子越说服,符蘅虽说是女子,可到底是秦王的嫡亲骨肉,比那些个宗室子弟血统更为纯正。就算是其他人继承了王位,符蘅只要手握大军,迟早会打回咸京。这么一想,很多顽固派都低头屈服了。只是他们的心头到底还存着些许不满和不甘,这边需要符蘅用战绩来说给他们看。 近几日天色都是阴沉沉的,春日的明媚,被阴霾所覆盖,那些枝桠新抽出来的柳叶,也耷拉下去,显得无精打采。大道上,大军行走过,便是一片风沙凄迷之象。 “我等又俘获了数十名楚国逃兵!” “楚军行处火灶又减少了!” “楚军已经退到了淮北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 一个又一个战报传到了符蘅的耳中。她骑着一匹骏马,身着红衣,走在了大军的前面。身后的几位将军紧紧地尾随着她,黝黑的面庞上也充斥着兴奋,甚至眸子里头还噙着几分嗜血的笑意。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请战,唯恐这份功劳落到了别人的头上。符蘅原本还有些迟疑,可楚国的逃兵一个个的落到了秦军的手中,她也开始相信,楚国士气已经低落,士兵纷纷离队逃亡,处于不堪一击之态。出了山拗口就是淮北城外的广袤平原了,符蘅领着大军,下了一道快速前行的命令。 一片空旷的原野,绿油油的青草上,留下了一排有一排的被践踏的痕迹。远远望去,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围坐在了一起,武器任意的丢弃在了地上。直到了秦国那黑压压的大军逼近了,才仓皇的站起身,来不及整理战甲兵器,就被人给俘虏了。三面战鼓躺在了地面上,一位秦国的将军翻身下马,瞧着他们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冷笑一声,直接踹上了一脚。接着他又弯下了身子,“咚咚咚——”就敲响了战鼓,还嘲讽道:“没出息!这楚军的战鼓,就让本将来敲响吧。”有些性情褊急的一把扯过了这将军,口中不住地骂着混账东西,险些扭打成了一团。对于这种状况,符蘅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们一眼,淡声说道:“楚军怕是早就知晓我军行踪了,我军不是暗袭,惊动了也无妨。” 不到半刻钟,便与严阵以待的楚军相逢了。楚军摆成了方阵,望去只有两万兵马。领头的那位青年将领,符蘅自然是认识的。她一伸手拦住了冲动的将军,自己拍马向前一步,朝着那青年人喊道:“天青,许久不见了。无意在关城之中,也多次念叨着你。” “是。”谢天青只懒懒地应了一声,“阿妹在你那里,我也放心了。你待她好,总不会伤害了她的。过些日子,我便亲自接她回来。” “回哪儿?天门山么?这倒是好极。”符蘅假意笑道。 “天门山会去的,然而终非长久居留之地,回去自然是濮城。” “我们自幼相识,情谊深厚难道比不上一个楚非欢么?”谢天青的能力,她也是知晓的,不过往日里他惯是一个闲散的江湖人,谁也拘不住他,倒没有想到会在楚军里头替楚非欢卖命。符蘅听了他的一番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他退兵投诚,那是绝无可能的,脸色微微的变动,她还是继续说道,“我可记得你当初恨她入骨。” “可是阿妹欢喜她啊。”谢天青低低地笑了一声,“符蘅,倒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阿妹,但是行动处我偏见不得一丝的情谊。你把她拘留在了关城,是何种意思?秦国和楚国向来敌对,可苦了夹在中间的人。哈哈,我也不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4 跟你废话了,来战便是。” “楚国只有两万人,如何抵抗我秦国大军。”符蘅冷笑一声,退回去俯身对着后头的人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她只是冷眼睨着那笑而不语的谢天青。轰隆的战鼓惊天动地,像是天公也受到感应,一阵阵阴云聚拢起来,白日的光亮被那黑压压的云层给遮住,只是从中泻出了几束光芒,照耀在那泛着寒光的铁甲上。 “杀——”一阵阵呼喊声在上空回响。 “杀——”一道冷语从薄唇中泄出来,明晃晃的长剑折射着刺眼的光亮。 “你输了。”啪的一声棋子落在了一个空位上,整个局势瞬间逆转。殷无意含着笑容看着迟暮,右手快速的伸出,两指夹住了头顶的那把长剑,任那人怎么用力,都无法抽出去。院子外头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体。那蒙面人眼里头冒上了一缕寒光,左手变掌,就要朝着殷无意的后心取去。只嘿嘿一声冷笑,殷无意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然离开站立在了几丈外,淡淡的看着蒙面人。 “怎么又输了。”迟暮低低的喃声道,在这里闲着没事,总是和殷无意对弈,逐渐的将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然而每次的结局都是惨败。托着腮叹了一口气,她捏着棋子,眸子还是死死的盯着那棋盘,想要从中再寻找突破口。 “弟兄们!快上!”那蒙面人压低着声音嘶吼道。他一转身,向着那几位兄弟掩藏身形的地方望去,一个满脸冷酷的男子,手中倒提着剑,鲜红的血顺着剑尖流淌下来,滴在了院中的土地的。 “都死了。”苏扶站到了殷无意的身侧,敬声说道。不止是苏子越派来刺杀的人,还是原本守在了院落四面的守卫。符蘅离开时候,还以为殷无意真心的想呆在了这边,逐渐地放松了警惕了,守卫的人撤去了一部分。到底是给苏子越可乘之机还是其他人,便是不得而知了。 “都见到了么?”殷无意问道。 “都来了。”苏扶点点头。 黑衣人一头雾水,可不知道这两人再说些什么。光是方才殷无意两指夹剑时候迸发的内径他就知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何况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人。眼中迸发着怨毒的光芒,他出剑迅如闪电,直接探取殷无意的面门。苏扶挡在了前头提剑招架,这黑衣人在空中猛然翻转了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啪——”地一声,一颗棋子精准的落在了他的穴道上。 从半空之中狠狠地坠落了下来。 原本看着棋盘的女子已经站起了身,皱着眉头低头瞧着他,口中发出了一声咒骂。“杀了他么?”迟暮看着殷无意问道。 殷无意只是一偏头,口中不发一语。 ☆、067 院子里头一片狼藉,等到了行宫里头巡游的士兵发现异样时候,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只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躺在那里。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一块令牌,刻着苏字。侍卫队长自然心中清楚,但是念及了符蘅对于这院子里头人的重视,他还是在一个小兵耳边吩咐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通报消息。 关城里头留下了两万兵马,镇守的是一位老将军,叫做苏素,同相国府是远亲。符蘅把他留在了关城,一来是因为他年纪已大,二来就是相府的原因了。苏子越对她怀着的心思她一直都清楚,很多事情感谢苏子越在一旁帮忖,但这不代表着,她可以纵容苏家的一些事端。 苏老将军坐镇在了将军府,符蘅率领大军去追击楚军,这关城里头原先的警惕和紧张,一下子松懈下来。城中的百姓原先呆在了家中,此时也探出了头来,有的还在街上晃荡,去看看那些征兵的布告,又啧啧几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去。 城外烟尘滚滚,像是有上万之众来攻城。惊天动地的鼓声,与阴云密布的高空中的雷声隐隐相应。城头上的秦兵一见到了那动静,赶忙的把急报传入了将军府,披上了铠甲,提着年轻时候的长戟,苏素赶忙的登上了城楼巡视。狭窄的山地里,大片的尘土飞扬,鼓声还从两旁的高山上郁郁葱葱的林木里传出来,根本猜不到来犯的到底有多少兵马。 “我军追击楚军大败了?王上成了俘虏了?” “放屁,你小子他妈胡说些什么呢!” “如果没有失败,楚军早就被我们女王赶回了楚国的地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城外都是敌人啊,真的是败了啊?” “败了?楚国大军来了!我们只有这么点人马,守得住吗?要不撤回咸京去吧……把空城留给楚军……” 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传彻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恐慌。苏素怒声的呵斥着那散发谣言的士兵,一把推开了敌楼上的士兵,自己瞪大着眼眸观望着。敌人已经度过了拒北河。苏素微微一笑,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慌什么!关城四面悬崖峭壁,是一处险峻之地!我们守住关口,楚军如何能攻入关城?□□手准备!见到了有人来就射箭!还有滚木巨石都给我准备好!就算死,也要守住关城。” “苏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趴在了苏素的脚下,一个年轻的小兵脸上满是血污,颤抖着手,指着城内东南方向。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一个方向,不,是四面八方。城内有人纵火!“粮仓被烧了,将军!那里还竖起了楚国的旗帜,楚兵已经打到了关城里面了!” “啪——”地一声响,苏素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士兵的脸上,双眸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他大骂道,“只是走水了!胡说什么呢!关城四面严严实实,楚军怎么可能进来。在军中散布流言,动摇军心者斩!” “将军!是真的!是真的!一群穿着黑色战甲的人从地道里头钻了出来!我军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人越来越多了,东南方向已经要失守了!”小兵又爬了回来,也顾不得捂着脸,朝着地上一个一个磕着响头,“将军,我没有说谎!楚国人已经打到了城内来了。将军我们快逃吧!” “闭嘴!”苏素狂吼了一声,一把抽出了身侧副统领的佩剑。血淋漓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身子还是维持着半跪着的姿势,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甘心。苏素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浊气,把沾染着血迹的长剑扔在了地上。大跨步的走下了城楼,口中喊着一个又一个将军的名字,命令他们带兵去一探究竟。 城内一片乱象,街头巷尾,歪歪扭扭的小摊子,四面飞散的字画。偶尔有几声啼哭,很快的便看见满脸惊恐的妇人把小孩子的嘴巴狠狠的捂住。一列列士兵快步地在街上跑动,踹翻了好些个挡在楼边的潭子,各色的小吃滚在了泥土中,冲上来几只黄狗叼着食物又快速地跑走。冒着火光的地方逐渐地增多,苏素带着人走了好多地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5 方,都是扑了一个空。瞧着那一把被焚烧尽的粮仓,他的眸子阴沉沉的。这关城里头一定是有奸细了,只是到底潜伏了多少人,他也说不清楚。 “将军!不好了!西北角失守了!” “将军!不好了,楚军来攻城了!他们已经到达了城门外!” “走!上城楼去,你你你,还有你,率领人马去西北方向!”重重的喝了一声,苏素猛然地带着士兵转身,快速地朝着城楼跑去。 西北角,烟火熏得人几乎想要猛烈的咳嗽,连眸子都很难睁开。几乎五百名秦兵,捂着唇灰头土脸的。他们紧紧地把近百人围困在了圈子里头,长戟朝着他们,却是怯懦的一步又一步地退缩,脸上满是惊惶和恐惧。弓箭手在城楼上守城,这一百人几乎便无畏惧了。人数远少于秦兵,可是他们的脸上是一片轻松愉悦的,长剑在手中,快如闪电,身形在人群中穿梭,几乎如电光一般迅捷,这些士兵根本摸不到他们的身影。血腥味在半空中弥漫,地上倒伏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夹杂着雄浑的内劲,声音放了出去,传到了一个又一个秦兵手中。在前头的一个人放下了武器,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其他人也放下了武器,为了保住性命,便迅速地转了阵营,做这叛徒。 在城楼上守城的苏素,终于看清了底下的人,不过是五千兵马,那飞扬的尘土,滚滚的烟尘不过是伪造出来的假象。他心中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一转身,便是得到了有人去打开城门迎接楚兵入内的消息!哪里知道那些士兵已经叛变了,急忙的步下城楼,楚国的骑兵已经从城门贯入,将他们紧紧的包围住。秦国的帅旗被打断了,城墙上纷纷的插上了楚军的大旗。 “苏将军,何必再做无力的挣扎。”清泠的语调,落到了苏素心中,却不是那么十分愉快。他环视着自己周边那瞠目结舌的士兵,又看看女子身后那站列着的甲士,唾骂了一句。“早就知道你是楚国人!对我秦国百害而无一利,偏偏我王敬你是师姐,好生招待着,没想到还是惹来了祸端!” “不,你错了,我非楚人。”殷无意勾唇一笑,看着苏素那气得通红的脸,眸子里头迸射出了冷芒,她转了个话题,道,“苏将军年轻时候纵马疆场,刀下尽是我殷朝子民的亡魂呐。这片天下,曾经都是我殷朝的土地,哪能算的了是你们秦国的呢?终究是乱臣贼子,称王时日久了,便真把自己当王了。” “你——” “我是殷人,是你们所说的前朝王室遗孤。我要的不止是这据北关,还有那咸京。”殷无意轻巧一笑,她骑着马经过了苏素的身边,冷冷的瞪视了一眼,后头便立马有人涌上来,直接将苏素擒拿住,看下他的头颅,悬在了城门上。 “投诚者不杀——” “投诚者不杀——” 一道道命令传散了出去。 关城在殷无意的掌控之中,大将军已经被枭首,失去了统领的士兵如同一群乱糟糟的蚂蚁,除了投降之外,没有别的生路。据北关五城最重要之关城已经在殷无意的掌控中,另外四座小城只有近千人把守。符蘅战败,关城失守的消息传到了他们的耳中,恐慌中纷纷打开城门奉上了大印。 “现在就看楚非欢那边了。”坐在椅上,殷无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果师姐大军回身攻打据北关,咸京那头又派兵前来,就算是天险,我们也守不住。毕竟只有五千兵马,一旦遭受了两面夹击,城中秦人再暴起反抗,我们便束手无策了。” ☆、068 黑压压的阴云在头顶聚拢,谢天青在队伍之中面上始终含着温润的笑意。秦楚两国之兵相交,厮杀声不绝于耳。楚军看似凌乱,其实已经站列好了阵法,随着铜锣声一变又变。谢天青手底下不过是十二万人,几乎比秦兵少了一半,可是符蘅偏偏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烟尘滚滚,铁骑在广阔的平原上奔腾。一声尖锐的声响,几乎传彻天地间。在秦军的后头,又有几列兵马包抄而来。逐渐地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战车上楚国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这骑兵分列在了两翼,时不时冲击着秦国的军阵。 符蘅其实在一开始冲到了楚国的军阵中,就开始后悔了,原本以为靠着人数能够赢一个漂亮的胜仗,只是那千奇百变的针法,让秦军几乎就处于被动地位。鼓声惊天动地,嘶喊杀伐声笼罩了整个战场。楚军所谓的狼狈出逃丢盔弃甲的样貌不过是一个假象。火灶减少了,可最后楚军人数竟是增多了。这回可是中了他们的诡计!符蘅勒住马,一刀刀砍翻了那如同潮水一般冲向前的楚兵。她身侧围着好些个将军,护住了她的后翼,面上被鲜血溅染,头盔早便被丢弃在了地上,发丝凌乱。 “后撤,回据北关!”符蘅下了命令。 “可是被楚军困在阵中,如何脱身!”一位将军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大喊着应道。 符蘅定下神来,眸子中闪着精光。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总六十四小阵。她的师父是天门子,这些东西他许是教过的,偏偏她于这阵法一道,提不起兴趣,倒是谢天青虽不是天门子的亲传弟子,可是这阵法被他学了去。这个阵法是八阵图,合五行八卦阴阳之变,隐约中可记得一些东西来。 “天覆阵是正二十四阵中的乾未,守卫景门的六阵合阵,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景门是吉门,可闯。地载阵正兵二十四阵中主坤位,守伤门的六阵合阵,杀伐之气极重,我三军不可擅闯!” “风扬阵,东南之地,巽者为风阵。乃八阵二十四阵正兵主巽位,守休门的六阵之合阵,是吉门。而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云垂阵乃八阵二十四阵正兵位艮主惊门之六阵之合阵,此阵主大凶之门。” “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龙飞阵则是八阵二十四阵奇兵震木方位主开门的六阵之合阵……”符蘅的命令传了出去,她率先领着兵马朝着吉门闯去,硬生生的从前头杀出了一条血路来,也顾不得身后的士兵,策马朝着据北关狂奔而去。这一战楚军大胜,在那后头投降的秦兵,有数万之众。楚非欢面上毫无表情,眼眸子眨也不眨的就下了一道残酷的命令,将秦国俘虏全部杀尽。 这回绝对是个攻下据北关的好机会,楚非欢带着人马和谢天青汇聚在一起,眸子里头沾染着一丝阴煞。她的双唇紧抿着,冷淡的望了谢天青一眼,便拍马向前狂奔。 白日的光芒破开了阴云,一缕缕阳光从云隙中倾泻出来,照亮了这片血腥浓重的战场。炮火轰击的地面,还冒着火焰与黑烟。大军踏过了地上那一具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6 具尸体,沿着符蘅撤离的路追去,维持着整齐阵容,对四周的警惕丝毫没有放松,尤其是入了狭窄的山路时候。“如果我们在这山林中设伏,符蘅可便难以逃脱了。”楚非欢心中暗忖着,心头有一丝丝的悔意。如果没能在今日将符蘅赶尽杀绝,待她回到了据北关再招兵买马,那便惹来□□烦了。 谢天青布下的那阵法瞬息万变,符蘅知晓的都没错,可是变化之中如何判定方位?如此轻易地被符蘅逃脱去,想来是谢天青顾念着旧情,故意的放她一条生路。楚非欢原本心中有责怪之意,之后也慢慢地平复了。 符蘅率领着残兵败将几乎是一路策马狂奔,都没有时间来清点剩余的人马。 夜色下的据北关,与那绵延的山势几乎融为一体,像是一条蛰伏着的巨龙。拒北河波光粼粼,人攀爬上了铁索桥摇摇晃晃的,像是一不小心便会坠入河中,被波涛卷走。符蘅待自己的兵马全部渡河,便下令让人砍断了铁索桥,至少能稍稍的阻挡住楚军的脚步。 据北关近在眼前了,关门紧紧地闭着。城墙上笔直的战列的士兵,已经认出了来人,赶忙去将军府中通报。“快开门!秦王回来了!”一位大将军大声地嚷嚷着,声音如同洪雷一般。稍稍等了一会儿,见城墙上的人毫无反应,他又怒吼了一声,“快开门!快开关门!” “别喊了。”一位较年轻的将军眯着眼,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难道楚军已经攻陷了据北关了么?为什么关城上,尽是楚人的旗帜?”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声音吸引过去,死死地瞪着那面象征着楚国的青龙帅旗。城门外还悬着一个灰白的头颅。“那是苏老将军!”一位将军翻身下马,跪在了地上,回头望着那拒马河岸,似乎听到了轰隆的声响,楚国大军就要来了!双拳垂在了地面上,眼眶里头沁出了些许的泪意,他恨恨地说道,“难道天要亡我秦国么!” “王上,怎么办!我等不到两万兵马,强攻据北关吗!楚军就要来了!失去了关城的庇护,我等必败无疑啊!”急声的呼喊,紧锁着的眉头,被愁云笼罩着。 “楚军退到了淮北城,没有留下一兵一士在这儿,据北关为什么会失守?”符蘅没有回答那些人的话,双眸有些失神的望着城楼上的大旗,她仰着头,仓皇大笑道,“这哪里是楚军!分明是前朝遗留的势力啊!”是她的好师妹啊!她恨不得将最好的都送给殷无意,她以为会顾念着师姐妹之间的情谊,至少是袖手旁观的。是,她是利用过殷无意,如今便是一种报应么?殷无意手中的势力何曾在天门山下死绝了?她的手中握有多少人马?谁也不知晓啊。是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深情,害了多少将士!符蘅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了泪水。她的呼吸逐渐地急促起来,城楼上有一道素衣身影在眼界中逐渐变得清晰,符蘅的眼眸中含上了几抹怨毒的情绪来,这回当真是放下了! “师姐。”殷无意的声音从城楼上传了下来,在这暗夜之中无比的清晰,甚至还能够听到她那隐隐的笑意,“你可后悔,带我回到了这据北关?我说过,我始终是站在楚非欢的身边的。你当初不是很想利用我手底下那群前朝遗民么?如今你可看到了他们的能力?那群心心念念复国的人,的确都死了啊……可是总有些人能够为我所用的,师姐。” “呵!”符蘅冷笑一声,双眸几欲喷出火来,她仰着头,死盯着城楼上的那个人,嘲讽道,“师妹,你可真一点儿都不顾念旧情!果然你的心是冷的。” “旧情?那是何物?当年你将我退给秦王时候可曾想过这些?当年你利用一干人想要杀楚非欢于天门山下,最后迫地我废了双腿时候,你可曾想过这些……对了,还有现在,师姐你将你自己和苏子越的弑君杀父之罪推到我身上的时候,可曾想过旧情呢?” “你胡说什么!”将士们清晰地听到了这话,将眸子转到了符蘅身上,带着些许的质问。符蘅心中有些愠怒,她重重地呵斥一声,“是苏子越疑你,我可曾说起他话语?你不是安稳的在行宫中么?不然哪有你现在站在这里的余地?师妹,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可有一丝的不好?” “可是你再好,也比不上楚非欢。”目光变得幽缈,远望着南方,殷无意轻笑一声说道。 ☆、069 河对岸的火光点点,正迅速的朝关城这头挪动着。城楼上高挂的灯笼与士兵手中火把,将暗夜照的有如白昼一般。殷无意负手站立在城头,嘴角的弧度上扬,她的眸光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看到大军中楚非欢那英姿飒爽的模样。 “攻城!”符蘅咬牙切齿地喊道,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了。前后无路,面临绝境。符蘅翻身下马,亲自敲起了战鼓。“咚咚咚——”的声响,惊天动地。滚石巨木从城墙上滚下来,如同飞蝗一般密密麻麻的箭矢,惨叫声不绝于耳。 “殿下,拒北关似乎有变。”韩池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前头的动静,对楚非欢说道。“那彻响的战鼓声,还有火光,拒北关不在符蘅手中了。不知道是内斗还是怎么回事?” 楚非欢沉思了一会儿,刚想开口,便有士兵飞马来报:“殿下,战船已经准备好了!” “渡河吧。”眉头微微蹙起,楚非欢远望着关城。是无意占据了拒北关么?谢天青骑着马在前头同人低语,楚非欢拍马向前,低声问道,“你猜到了拒北关有变?”谢天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头。 拒北关扼住山口,便纵有数万兵马,一时间也难以攻下。符蘅率领的是仓皇出逃的骑兵,少了云梯战车等攻城器械,对于这拒北关的攻击有如以卵击石,是不自量力的困兽之争罢了。 “师姐,投降吧。”殷无意叹息一声,朝着城外的那批残兵败将,大声地呼喊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不是么?将近四年时间,楚非欢在楚国大刀阔斧的改革,秦国只停滞不前,胜败强弱在许久之前便已经分明了。 “倘若我与楚非欢易身份地位,此时败者,定是楚非欢!是天负我,绝不是我符蘅能力不及人!”符蘅眯着眼,冷哼道。调过头看着那逼近的楚国大军,又回身弯弓搭箭。含着内劲的箭矢,朝着城楼的殷无意射去,“这一箭,你我两断!” 垂在肩头的发丝被劲风激起。 殷无意一闪身,箭矢插入了一旁的石墙上,箭羽还在颤抖,并发出了嗡嗡的声响。符蘅的话很快便消散在了风中,殷无意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城楼下的秦兵开始后撤,另一边楚军火光逐渐的逼近。 “要出城追击么?”迟暮看着那墙上插着的箭,一挑眉问道。 “你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7 觉得呢?”殷无意淡淡一笑,缓步走下了城楼。迟暮紧随着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夜空中寒星点点,如同棋盘上的黑白子,错落有致。城内街头都静悄悄的,只有更夫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深邃悠远。家家户户的火烛都灭了,似乎已经沉浸在了睡梦中,寻找那仅有的安宁。 “符蘅逃脱不得,楚非欢会截住她的。”殷无意缓慢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侧的迟暮说的。“她说我是没有心的。其实她说的不错,很多事情我就当忘记了吧。年幼时候相依偎扶持,确实是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我和师姐之间,除却利用,还是利用。”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敛住了眉眼间丝丝惆怅。 天光大亮的时候,城门大开,迎入了一列列意气风发的甲士。有些人早起的人探出了脑袋,又吓得缩了回去。楚非欢沉静的眸光扫视着街道,按捺住那雀跃的心思,她对着手下的将领吩咐着事后的布置,直到最后一句话终了,尾音上扬了几个度。她纵马向前狂奔,长发在风中交织,眼见着那将军府逐渐的出现在了眼前,她忽然间有些许迟疑了。马儿动作缓了下来,马尾悠悠的摆动着。楚非欢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缰绳的手心冒出了汗来。 没等她说话,门就被侍卫打开了。有人牵过了她手中的马,另一个飞快的跑进去通报。楚非欢低下头,看着青石小径,轻快的向前走去。 厢房的门紧闭着。 “吱呀——”一声,迟暮从中走了出来。 “封镜呢?怎么没跟来?”有些讶异地一挑眉,迟暮开口问道。楚非欢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呆呆的看着房内人。“诶,殿下,我说封镜呢?”直到了袖子被人拉扯了几下,楚非欢才回过神,答道:“她早些时候回濮城了,应该已经往军营里赶来了。” “哦。”迟暮点点头。恍惚了一会儿,又抿唇笑道,“无意在里头小憩。”说要推了楚非欢一把,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厢房里面静悄悄的,香炉里余烟袅袅。轻薄的纱幔被风吹起,朦朦胧胧。楚非欢转过了那折叠的山水屏风,看到了一道纤细淡薄的背影。楚非欢轻轻地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提,静坐在了一侧,唇畔含了一抹温润的笑意,怔怔地望着殷无意。 轻轻的一声嘤咛,殷无意翻转了身。她的眉头紧紧地锁起,面上流露出来几分惊恐和不安来。楚非欢撩开了她耳侧的一缕发丝,指尖掠过了她的眉头,似乎想要抚平她的愁绪。 “殷无意,谢明月……”楚非欢低喃,连声唤道,“明月,明月……” 猛地抓住了一只手,睁开了眼眸子。殷无意像是忽然被定住一般,半支着身子。水汽氤氲的眸子,里面只容得下楚非欢这一道身影。一只微冷的手轻轻地掠过面庞,触感清晰。殷无意听到了自己的心,如同擂鼓一般,怦然跳动。 “你这是要与我对视到天荒地老吗?”楚非欢噗嗤一声笑,轻声道。 殷无意摇摇头没有回答,双手环住了楚非欢的肩,跪在床上。有些消瘦了,面容也有几分的苍白和憔悴,战场上厮杀罢,身上的血腥味略有些浓重。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目光又落到了她的唇上,俯身向前,有些恨恨的咬了一口。唇齿相依,那种久违的满足感忽然间又充盈了心扉。楚非欢紧揽住殷无意,反客为主,将她压回到了榻上。眸子里水光潋滟,面色坨红遍布飞霞。 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份意乱情迷与旖旎。两个人的衣裙发丝都有些凌乱,楚非欢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身下不断地推拒着自己的殷无意。目光由迷离逐渐的变得清晰明澈,殷无意原本揪着楚非欢前襟的手松开了,半推着她缓声说道:“你身上血腥味太重了。” “……” “去。” “那你要一起么?”楚非欢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怀着几分期盼。 脑子里尽想这些旖旎风流之事,有些嗔怪的横了楚非欢一眼。 “好不好?”楚非欢再问道,“不然我不放你起来。” 殷无意满脸矜持神色,有些狼狈的避开了楚非欢的目光,许久之后才轻咬着下唇微微的一点头。她这里满是羞赧,楚非欢倒是一跃而起,赶忙的吩咐人准备热水。 两厢嬉闹之后,殷无意有些无力的依靠在楚非欢的怀中。着了中衣躺在了榻上,手轻轻的缠绕起楚非欢的一缕发丝,伏在了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入了拒北关之后,你便没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了么?” “我只想快些见到你。”楚非欢微微一笑,耳旁温热的气息缭绕,有些麻痒,眸子沉了沉,她缓声答道,“那些事情便让你阿哥去处理吧。” “你倒是放心。”殷无意轻笑一声,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往楚非欢怀里凑了凑,有些迷糊的低喃道,“我有些困倦,但又不想睡过去,怕一梦醒来,你便不见了。” ☆、070 一条黑暗的甬道像是走不到尽头。黑石墙上,只有几盏油灯火焰在晃动着。石缝间,长满了青苔。“嘀嗒——”“嘀嗒——”,水珠从顶上落了下来,在这静谧的石室里头,声响有些清晰。 脚步声,还有锁链摩擦地面的动静,忽然间响了起来。石床上铺满了干燥的稻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盘坐着,她手扯着那冰凉的铁链,眸子里迸发出一抹怨毒的色彩。 一万秦兵面对着楚国的大军,前面是紧闭的关城,而后头是湍急的水流,无路可逃。厮杀声犹响彻在耳,温热的血溅到了脸上,握着长剑的手几乎发麻了,虎口被震裂,她杀红了眼。隔着那一重重的士兵,她看到一个得意的人坐在了马上。她一跃而起,提着一口气劲,踩着士兵的肩膀,就朝着那人刺去。还没有靠近,便被谢天青阻拦住了。她败了,甚至没有和楚非欢对战的机会。 这里是关城中的地牢。符蘅来过几次,但不是像如今的姿态。曾是堂上主,今为阶下囚,着实是讽刺了些。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秦兵的败绩来的这般快,几乎如同高山塌陷一般。 “噔噔——”地脚步声。 从那遥远的出口处传来,逐渐的逼近了。 “诶——”一声长长的叹息,夹着些许的苍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听。眸光瞬息万变,符蘅抬起头来,神情变得温和,盈盈的目光中还夹杂着几分自哀自怜。她的手腕被锁链束缚住的地方,已经摩擦破了皮,红肿还夹带着早已经干涸的血迹。 殷无意负手站在外头,烛光将她的身影拉的好长,她的眸光从符蘅的手腕上移到了她的面庞上,眉头忽然的一蹙,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事情来。 “师妹,你终于来了。”符蘅声音有些恍惚。 “楚非欢要你的命。”殷无意淡淡的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8 说道。 “那你呢?”符蘅反问一句。 “呵。”殷无意一声轻笑,摇了摇头,她的目光中浮现出了一抹柔情来,“你知道,她的意思,我不会违背的。” “我早便知道了。”符蘅自嘲一笑,她伸出手似乎想揉揉眼眸,锁链被拖着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猛地敲在了心头。符蘅撑着手站起身来,似乎想要走到那牢门处,只是被锁链束缚着,失去了行动间的自由。有些焦躁的甩甩手,她抬头,死死地盯着殷无意,像是沉浸在了某种回忆中,“近些日我总是想到我们年幼时候一起在天门山的日子。那时候我忘记了我是秦国的公主,我们只是平凡的人。我不该离开天门山回到秦国的,我后悔了师妹。秦国——权势,这些有什么好呢?锦衣玉食,还不如在山腰你曾帮我采的野果子。你记得么?那时候有一回师父不在,我们偷偷去山腰,我一时不慎跌倒了,还是你背着我回去的。后来师父还骂了我们,让我们吃了好长时间的野果子,我记得那时啊,你哭丧着脸眉头紧缩,远比现在可爱多了……” “师姐,我不记得了。”殷无意面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她仰着头,笑出声来,“师姐,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了便都过去了,你当初那般选择,如今后悔也是来不及吧。我只是来看看你,看完我便走了。” 从地牢里头出来,殷无意的神情算不得好,略有着苍白的面色上,笼罩着几抹疲惫。蓦地从黑暗中出来,阳光有些刺眼,一双手挡在了她的眼前,直到她缓过神来,才慢慢地放下。楚非欢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她不知道殷无意和符蘅说了些什么。 “这场战争,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顺利。”楚非欢握着殷无意的手,低声叹道。 指尖的温度传递到心头,那地牢里头的阴湿之气逐渐的被驱逐开来。一双流光百转的眸子里,倒映出了楚非欢的侧脸,唇角向上扬起,殷无意反问道:“这样不好吗?早点结束战争,你也早点随我走。” “好,自然是很好啊。我可是盼着这天下重新归于安定呢。可是你师姐——”楚非欢有些惶惑不安,她就怕殷无意眸子里流露出几分迟疑和不舍来。这样就算强下手,也许也会留下一个疙瘩来。人心哪能真如铁石坚冰,如果真的无情无义,殷无意也不会去地牢探望符蘅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全听你的,我的殿下。”殷无意打断了楚非欢的话语。眸光向下滑,落到了楚非欢微抿的唇上,心头泛起了几抹骚动,她逐渐的贴紧楚非欢,直到唇齿相贴,呼吸交缠。听到了那微扬的语调,和“我的”两个字时候,楚非欢心头便漏跳了一拍。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双手已经环上了殷无意的腰,闯入了牙关,追逐着那条灵滑的小舌。许久之后,两人才分开,唇角勾连着银丝,伸出舌舔了舔,有几分香糜。“我想——”楚非欢贴在了殷无意的耳侧,低声呢喃道。 “啧,青天白日下,这般活色生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远处有个男子双手环在胸前,他靠着墙,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 一下子被打断了,心头多多少少有些不悦。楚非欢冷冷的瞪视着谢天青,心头早就把他骂了千万遍。殷无意面上有些红意,她轻咳了一声,握着楚非欢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 谢天青前来自然是有事情的,他打断了这两人,接受到了好些个冷眼。摸了摸下巴,他无辜的一摊手,便转身走了。而楚非欢她们也跟上了他离去的身影。 拒北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咸京了,朝中的大臣一下子慌了手脚,那些原本按捺住心思的宗室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原本符蘅登上王位就有很多人不服气,如今她落得这样的下场,有些人在心中是暗赞的。只是大敌当前,有些明理的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小心思。朝中如今掌握大权的不是相国,而是他的儿子苏子越了,擅自以王夫的名头,在秦国境内大肆征兵,力求与楚国一战。 “这是咸京送来的求和书。可是苏子越暗里的动作可还真不少。”谢天青随意的把书函丢在了案上,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楚非欢只扫了几眼,便看见里头提到了南淮盟约,还说拒北关以南之地不予追究,尽属于楚国,只希望他们把符蘅给送回秦国。 “这苏子越没有趁乱起事,还想要赎回符蘅,倒也真是情深义重。”楚非欢用力的戳着那书函,冷笑一声说道,“他的主意打的好,只是这天下终究是属于楚国的,为何要放开?虽说就算不放了符蘅,秦国也有宗室继承王位,可那些纨绔子弟与符蘅一比,是构不成什么大威胁的。” “出了拒北关北上是锦城吧?”殷无意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逐渐的逼近咸京,失去了拒北重镇,秦兵怕是无力抵挡了。就算苏子越能够征来几十万兵马,那临时入伍的民兵,也比不得楚国的精兵。” “派人告诉苏子越,要想让我们放符蘅回去,就把锦城还有周边的五百里地也一并割让了。”楚非欢手扣着书案,冷淡的说道。“苏子越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虽说派人前去交涉,我们攻陷其他小城的动作,也不要落下。我只想让他知道,这锦城,我也是志在必得的。” ☆、071 秦庭,一群大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面上满是忧色。苏子越负手站在中间,压抑住了心头几欲迸发的怒气。征兵一事,很多人明里暗里的抵制,不得已之下强行每家每户抓壮丁,现在咸京之中已经有了小小的骚动了。 “怎么办?把锦城割让给楚国么!楚兵真是欺人太甚!” “不行!老夫不同意!”一个老大臣吹胡子瞪眼,大声喝骂道,“女子主政,本便如牝鸡司晨!三公主被楚国俘虏了,真乃我大秦之耻辱!用几座城迎回她实在不值得!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从宗室男儿中择一人立为新君!” “大逆不道!” “我倒觉得可行。就算我们把锦城送给楚国,楚非欢会撤兵么?与其偏安于一隅,不如奋力一击。” …… 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得苏子越有些不耐烦了。阴沉着脸,他重重的喝责一声:“都给我闭嘴!楚国不是要锦城么?让给他们就是!关于另立新王一事,不得再提!”那些大臣看着外头那凶神恶煞的甲兵,纵有其他的意见,也乖乖的闭上了醉。 春暮,南方早已经百花竞放的时节,莺声婉啭。往北上,沿路所见的柳树才抽出了鹅黄色的芽儿。北地的风,也丝毫不柔和,飞沙走石,弥漫起一片尘土。 楚国大军驻扎在锦城十里外,秦人使者已经献上了锦城及周边小城的图。秦兵从锦城撤了出去,只是锦城的城门却是紧闭着,丝毫不见进进出出的百姓。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79 “这秦国的使者,将锦城奉上,丝毫不提赎回符蘅的事情,真是怪哉!”韩池拍了拍手,拧着浓眉,摇头说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也许秦兵只是诱我们进城,他们好瓮中捉鳖!不过根据斥候来报的消息,秦军确确实实撤走了。” “啊嘿,到底有什么古怪,一探便知!我楚国大军所向披靡,怕什么!”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擂鼓一般,那位将领自信的说道,“殿下!我愿意领命前去锦城!”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楚非欢盘踞着腿,看着地图,头也不抬的说道。 “可是殿下——” “没有可是。”楚非欢语气有些冷硬的截断了那位将领的话语,皱着眉目光缓慢地扫了营帐中的人,“违令者,军法处置!” 入夜。 铁甲撞击的声响。篝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巡夜的士兵刚想发问,就被一道令牌闪了眼。从楚国军营里出去一千骑兵,被一位趾高气扬的将军率领着,快速的奔往了锦城。 没有费什么劲,锦城的城门就被打开了。空荡荡的街头,一盏盏灯笼在风中摇晃。残月如同弯刀,光芒冷冷清清的。夜深了,不是沉睡中的安宁,而是切切实实的死寂。城楼上,那些巡兵很快的便丢掉了性命。风声呼啸,似乎还夹杂着呜咽声和啜泣声。一种阴冷的感觉,在四周蔓延,令人毛骨悚然。 “在城中休憩,不要放松警惕,明日迎接殿下入城。”翻身下马,搓了搓手,那位将军缩着脖子,呵声道。 时间似乎过得很缓慢,雁群掠过天空,留下了几声清唳。数过了打更声,许久之后,东方才浮起了一抹鱼肚白。“救救我——”痛苦的哭泣声,还有那不甘的哀嚎声一下子密集了起来。有些人抱着包袱,匆匆忙忙的就想要逃出这座城。大街上,纸钱被风吹起,几具棺材交叠着。有几个活着的,面色苍白无神,骨瘦如柴。 “锦城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模样!四处都是染病的人?” “军爷,这里感染了瘟疫……快放我们出城去!让还活着的人逃命吧!” …… “殿下,小李将军带着一千兵马闯入了锦城!” 楚非欢还没有答话,便有一道急匆匆的声音闯了进来。殷无意撩来了帐幔,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的封镜。“离开楚国军营去锦城的,不要让他们靠近大营,弓箭手听令,在半道截住他们,不留一个活口!也不要去触碰他们的尸体,用火箭全部烧了。还有,守住锦城城门,不要让里面人出来!快去!” 那位士兵看了眼楚非欢,迟疑了一会儿快速的领了命令出去。楚非欢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挑了挑眉望着殷无意那严肃的面庞,似是询问。 “锦城里头瘟疫扩散了。”封镜向前一步回答道。她早到了楚国营地,不过又前去锦城看了看。那座城秦兵撤离之后,就没有生机了。里面的百姓忽然间感染了瘟疫,扩散速度很快,几乎传染了全城的人,短时间之内葯石罔医。 “……”楚非欢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事上。秦国定然是有阴谋诡计的,只是没有料到他们如斯狠心。一座城数万百姓,竟然被白白的做了牺牲。长叹了一口气,她说道,“苏子越的心,比符蘅很多了。若是我大军感染了疫病,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殿下,几位将军求见。” “让他们进来。” “殿下,末将不明白,为何要射杀小李将军?他们纵然是违背了军令,也罪不至死啊!”韩池一进来都顾不上行礼,着急的问道。“末将请求殿下,饶了他们吧!” “求殿下宽恕了他们!”众口齐声。 “锦城里疫病散播,如果带到我军大营,后果你们承担的起么?”一声冷锐的讥讽,谢天青提着剑闯入了帐中,“军令如山,胆敢违抗军令,就该承担后果,就算他们侥幸,没有感染了瘟疫,那也必须死!”说着也不顾那些将领尴尬的脸色,他对着楚非欢冷声道,“秦国已经放弃了锦城,那儿迟早会变成死城的,与其等着他们病亡,不如替他们早些结束痛苦。我们靠锦城不过十里,时间拖的越长,就越有染病的可能。” “那要怎么办?”韩池脸色有些僵硬,他们只想着替人求情,倒是忘了顾及许多事端。 “纵火烧城,一个不留。”楚非欢的眸子里头泻出了一缕冷芒,她拂了拂耳鬓边的发丝,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几万条人命啊!这样不妥!军营中不是有迟暮和封镜两位神医么?让她们救治锦城的百姓,我们还能博取秦人的好感!”话音刚落,立马便有人跳出来反对道。 “那得拖上多少时间?” “不管多久,末将都觉得值得!” “妇人之仁!”谢天青一声嗤笑,不屑地睨了那人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的军医也感染了疫病呢?救治秦国百姓,必定劳动我楚国士兵,难道他们便不危险?难道他们的命就不值得珍惜?这是战场!秦国和楚国是死敌,收起你那多余的同情心吧!” “这……”一时语塞,面色涨的通红,无力反驳。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会给你选择的余地。锦城外堆叠着柴火,浇上了一桶又一桶的油。城门大开着,从里面逃出来一个,便被射杀一个。楚非欢提着弓箭,站立在不远处的高地上,望着那座城池。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似是无声的宽慰。战场便是修罗场,谁都是无辜的。并非心如铁石之人,还是夹杂着几分怜悯。双手沾染了鲜血,怕是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手中的弓箭忽然被人夺了过去。殷无意走到了楚非欢的前头,瞄准了那堆起来的柴火,箭矢如同流星一般,一瞬间万箭齐发,火光冲天。 ☆、072 锦城的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楚非欢隔了老远站着,面容肃穆,像是一尊石像一般。似乎可以听到城内人的哀嚎哭泣,有的人原本可以安稳的活下去,可是他们最后切切实实的,还是被放弃了。 大火是被一场持续了许久的暴雨给浇灭的,水流顺着城墙上流淌下来,最后汇聚成了黑色的小溪流。锦城成了一片焦土,比被战火摧烧还惨烈几分。一把淡青色的伞撑开在了头顶,挡住了那带着寒意的雨。衣裳湿透了,几乎一拧就可以绞下一片水来。 “得了风寒,麻烦封镜她们,还影响军中士气。作为军中主帅,你可真是任性。”殷无意轻笑一声,潮湿的发丝帖在了额头,她撩了撩,将伞换了一只手,半个身子露在了雨中,可她丝毫不在意。 楚非欢的视线隔着雨帘,一直落在了那座残败的锦城上。许久之后,她才扭过头,凝视着殷无意说道:“自从年少时候随着我父王南征北战,见过了各种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80 场面。战死的士兵尸体堆积如山,最初时候我觉得恶心想到呕吐,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认识到了这世道就是如此残酷,我开始变得麻木,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害了多少□□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我从来没有向如今一样迷茫过。这锦城,原本是一座繁荣的城池,就算我大军入城,也能够保证不伤百姓一分一毫,可是现在,它成了现在的样貌。” “是秦国抛下了这座城还有它的百姓。秦国如斯狠心,还有什么手段,几乎可以想象了。如此,更应该兴兵灭了秦国,天下一统,才是安定。”殷无意摇摇头,叹息一声,“你不该在这种关头犹豫的。拿下了锦城,攻克咸京也指日可待了。秦国没有新主,不管是谁再坐上秦王之位,都会有人反对的。” “苏子越把持着朝政,他存着接符蘅回去的心思。”楚非欢皱着眉说道。暂时有苏子越压制着,秦国国内不会起什么大骚动。 “我知道你顾虑着什么。符蘅还被关在了关城里,你没有下手大概是怕我后悔吧。毕竟我是她师姐妹一场。可是阿欢,我心头只有你,其他人算什么?我可以放弃一切跟在你身边,你还需要担忧什么呢?符蘅一事,我已经命人去处理了。从此以后,世上便没有她那么个人了,朝着咸京去吧,那儿将是一片乱局,有着无数的机会。”殷无意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握着伞的手背,忽然覆上了一双带着暖意的手。楚非欢向前贴近了殷无意,终于发现她大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接过了伞,有些心疼的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头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心,听着她细细的呢喃:“我可将一切事情都为你做尽,你可不能够再负我。” 锦城落到了楚军的手中,苏子越算计中的场景又没有出现。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行为,让苏子越在朝中颇受到了一些老臣的质疑,就算他的相国老爹也开始动摇了。失去了据北关还有锦城,咸京几乎完全的暴露在了楚军下。咸京里头人心惶惶,人们一面抗拒着征兵,一面又联想楚军攻城也许会像锦城那样一副惨相。他们的新王依然是下落不明,在秦国宗室的几个王爷,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拥兵自立了。 一个木匣子传到了咸京中一位老大臣的手中。他既不是那些宗亲的党羽,也不会一味的顺从苏子越。打开了被神秘人送来的木匣子,他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得晕厥了。家中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好不容易等他醒过来,迎接来的就是他的大哭。捧着木匣子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着头,直到额上满是血迹。 “天要亡我大秦!天要亡我大秦啊!”他忽然惊呼起来,捧着木匣子跌跌撞撞地,像是发疯了一般哭喊着,朝着宫中奔去。几位相邻的同僚听到了动静,也纷纷的探出头来观望着,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们发生了大事了,来不及换上了官袍,就追着那几乎疯癫的老大臣,朝着宫中跑去。 木匣子被恭恭敬敬地供在了首位。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放声痛哭。 得到了消息扶着老相国赶过来的苏子越一进宫殿就看到了以下的场景。他踢开了跪在前头挡了路的大臣,双拳紧攒一步一步地沿着白玉阶,走到了龙椅上。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匣子又猛然地合上,通红双眸暴睁着,里面充斥着血丝。他整个人都在发颤,右手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哭什么!这肯定是楚国人的阴谋!”他大声地呵斥道,内心被一股子疯狂充斥着,想要拔出长剑,将眼前的一切都销毁掉。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是假的!只是楚人的诡计!他有些癫狂的走了几步,又猛然的回头一脚将木匣子踹翻,从中滴溜溜儿的滚出来一个灰白的人头来。苏子越又走了几步,跪拜在了地上,在这冰凉的人头上,虔诚的亲吻着,他的眸子里沁出了泪水,泻出了沉痛的压抑的哭声。 这几乎是发疯一样的行为,将那些大臣都惊呆了,就连哭泣都忘记了。他们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苏子越。许久之后,才有人轻咳一声,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眼泪,撩了撩袍子站起身来,问道:“现在是时候讨论另立新主之事了吧?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楚国将要兵临城下,我等再哀伤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立新君,平定战乱。依老臣之见,宗室里头的咸阳侯为人谦逊有谋略,可以担当大任。”开口的是一位符姓的侯爷,他假惺惺的推荐道,这朝中谁不知道咸阳侯为人暴虐残忍,被其虐杀的家臣不计其数。他这话一出,那咸阳侯面上自然是挤出了笑意来,可是其他人立马出声反对了。 “侯爷您就别谦逊了,下官觉得您比咸阳侯厉害多了!”不顾咸阳侯的冷眼,立马有其党羽拍马逢迎,谄笑道。那老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拭干净,此时就挤出了一堆笑容。 “我倒是觉得先王的远亲南阳伯合适……” “闭嘴!”满含戾气的喝骂声,苏子越站起身来,冷冷的瞪着这些小人嘴脸的宗亲们,掀起了一抹嘲讽的表情,“带兵打仗一个个都不行,自夸自卖倒是一流的本事。就凭你们,也想坐上秦王之位吗?” “苏子越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符氏的家臣,难不成想要造反篡位不成!这秦国的天下我姓符的拿不得,难道你苏子越就能够坐上王位么?老相国一生兢兢业业,没想到生出了你这么一个混账儿子!”早便有人对苏子越的专权不满,如此混乱之境,朝中的人心已经散了,各自争夺着权位,也不怕撕破脸面,就大声的叫骂起来。 苏子越冷冷地瞪了那大骂的人一眼,向前走了几步,摘下了腰间挂着的玉珏猛地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一群埋伏着的士兵立马涌进了大殿中。刀剑泛着冷光,将朝堂中的人紧紧地包围着。早在符蘅出事时候,苏子越便在殿里设好了伏兵,似乎是预料到总有一天会出现这般场景。 “越儿——”老相国重重的咳了几声,声音疲惫苍老。 “爹,是儿子不孝!”苏子越冷硬的说道,“蘅儿她——此仇不报非君子!我要亲自与楚军作战,用楚非欢和殷无意的人头,来祭奠蘅儿!”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文了……我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了…… ☆、073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些什么了…… 绝大部分的大臣都被苏子越囚禁在了大殿中,也有人在进宫时候留了一些心眼。日暮西山时候,已经有一些家臣领了兵马打入了王宫中。咸京里兵马往来,摊子被打翻,百姓四下奔走,啼哭声和叫骂声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片乱糟糟的景象。苏子越的手段几乎是残暴的,为了镇压咸京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81 中的叛乱,他几乎把所有异己都满门屠杀了。老相国也劝不住他,最后摇摇头,再也不管朝中的事情。 楚军推行了速度很快,势如破竹一般,秦兵缺少了守城的主将,有些城池甚至在兵临城下的时候,就把大印上缴投降。 咸京郊野一片平原。 楚国的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这咸京毕竟是秦国的国都,可比一般的城池稳固多了。楚非欢站立在小山包上,长剑插在地上。眯了眯眼,她拂开了凌乱的发丝,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攻下咸京是楚离的遗愿,很快地便可以用鲜血祭旗,以告先王在天之灵。 苏子越似乎不肯相信秦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召令发出,烽火台燃起,秦国属下各诸侯竟然无一派兵支援。难道都陷入了楚人的手中,只剩下咸京这么一座孤城了么? “大人!楚兵攻势太猛烈,没有援兵,咸京守不住了!”一个满脸血污的将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炮火轰隆,鼓声震天,城墙上巨石滚木向下去,一些士兵的手攀到了顶上,一刀砍下,听到了惨叫声,士兵坠落下去,又有一群人顶着盾牌爬了上来,几乎是源源不断。 “就算死也要给我守住咸京!”苏子越一抹脸,狂喊道。他提着剑猛力地砍向了那爬上来楚兵,浑身浴血,几乎是杀红了眼。 “大人!城内百姓叛乱了,他们要打开城门,挡不住啊!” “杀,靠近城门者,一律斩杀!”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怂恿,百姓们朝着东南西北四个门疯狂的涌入。没有兵器,他们用拳头石子,锄头甚至是水果砸向着那些士兵。苏子越的命令下去了,那些被逼的一直后撤的士兵晃了晃手中的兵器,一位老人忽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撞上了秦兵的长戟,鲜血流淌到了地上,愤怒的叫喊越来越强烈。有人动手了,另外的人也疯了一般,向着百姓砍杀。杀红了眼,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靠近了身边的人,都用力砍去。 “啊——”一声声疯狂的喊叫,脸上的鲜血还是温热的。一个勇猛的年轻的士兵,忽然跪在了地上,对着一具尸体痛喊道,“爹!”这一声叫喊,像是一道霹雳,将那些人从兽性的厮杀中唤醒。浑身打了个激灵,他们神情是茫然的,手中的兵器碰的掉在了地上,看着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些百姓为人父母为人妻子……那么自己的家人呢?仰头望着天空,一只大雕在空中呼啸而过,它的爪子松开了,一个巨囊在空中松开,纸片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投降者无罪!” “投降者不杀!” 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喊道。 “谁当天子同我们有什么关系!迎楚军入城,战争就结束了,天下就太平了!” “我们曾经的天子还是殷帝呢!什么秦王,什么楚王,我们都别管了!开城门迎接楚军入城吧。” 百姓的情绪很快地便被人煽动了,一声声的呼喊,逐渐响彻大街小巷,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外头的楚兵用巨木撞击着城门,里头的百姓则不断地推搡着士兵。 “大人,北门被打开了!” “大人,南门守不住了!” …… 苏子越的动作一瞬间变得僵硬了,他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一群废物!混账东西!”秦国亡了,咸京守不住了。他绝望的看着那蜂拥而上的楚兵,提着剑站在城楼一动不动。 沿着石阶爬上了城楼,楚非欢和殷无意被人簇拥着,还弹了弹衣上的飞尘。苏子越猛然向前一步走,便有一群楚兵蜂拥而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殷无意,你对得起你师姐吗?蘅儿哪儿亏待你了!”苏子越大声喝道。殷无意没有回答道,甚至连表情的变化都没有。“哈哈哈哈!”苏子越仰天长啸,他的眸子里沁出了泪水来,横剑在脖颈,猛地一用力,鲜血飞溅。他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望向秦宫方向。 “让开让开!殿下,是我怂恿百姓开城门的,还有这是国玺!”一声聒噪的叫喊传来,一个带着秦国官帽的人,垂涎着脸,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玉盒子,被楚国士兵挡住。楚非欢示意下头的人接过了那盒子,见那人还不退下,眉头猛然地皱起。 “这个……殿下您看……” 楚非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在他越来越兴奋之时,脸色猛地冷了下来,呵斥道:“今日能把国玺奉给敌国,日后也难保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殿下!不会的,下臣对楚国忠心耿……” “还不快滚!”一声嗤笑,士兵用力的把他推走,还在那肥硕的屁股上猛地踹上了一脚。 战乱基本平定了,还有少数城池在顽强的抵抗着,有些以秦国宗室的名义自立为王,妄图有一日能够攻入咸京,坐上了那秦王的宝座。 楚王湘元年六月,秦楚一统,天下初定。 楚湘称帝,国号仍为楚。 在咸京呆了数月,终于料定了一切事端。楚非欢回到楚国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了,濮城里正大雪纷飞。楚湘率领着文武百官,带着毡帽顶着风雪在城外迎接大军归来。 殷无意在楚非欢耳旁说了几句,便翻身下马,眼望着她的背影淹没在了一片苍茫的雪色中。紧了紧狐裘,抖落了一身的寒雪,她缓慢地朝着那默立在一角的水蓝色身影走去。 “沧蓝夫子怎么不随着殿下入宫去?”殷无意唇边噙着笑意,淡声问道。 “封镜不在里面,她没有回来吗?还是她——”沧蓝没有心思猜测殷无意话语中的意思,她的眸子里头充斥着茫然之色。 “她啊……说濮城过多伤心事,再也不回来了。” “那她去往何处了?” “怎么,沧蓝你要去寻她吗?”殷无意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声,看着沧蓝那黯然的神色,她的眼眸也冷了下来,笑道,“天大地大,谁知道何处去寻找呢?封镜啊封镜,她自己走了便罢了,还把迟暮一同带走了呢。” 雪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家家户户的红灯都高亮着。 宫中的宴会不知道几时会罢休,殷无意在房中草草的吃了些食物,便坐在窗前等待,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随着楚非欢一同入宫了,但念及那些个觥筹交错的场景,她也摇了摇头,那种热闹还是不去凑的好。 外头霜雪寒气重,屋子里头却是暖融融的,冬日里天也黑的早些,只不过一眨眼功夫,外头便被黑暗给笼罩了。殷无意强撑着精神,不过打了几个呵欠过后,便抵不住靠着窗睡了过去。 楚非欢一回来便看见这种场面,心头泛起了几抹疼惜来。脱下了鹤氅,双手凑到了火炉边直到寒气被驱逐尽了,她才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边,抱起了殷无意。 “回来了?”一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 分卷阅读82 有动静殷无意便醒过来了,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嗯。”楚非欢轻轻地应了一声,吻了吻她的眸子。 “沧蓝她问我封镜的下落,我没有告诉她。”揪着楚非欢的衣襟,另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脖颈。 “这样也好。”楚非欢点头,随意的应道,柔和的目光落在了殷无意的面上。 “那你什么时候随我回天门山?” “年后吧,我绝对不欺你,等我把濮城的事情解决了,我就随你走,随你隐居享受山林之乐。” “这就好。”殷无意轻应了一声,埋首在楚非欢胸前,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神色凛然,“楚非欢,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楚非欢低低一笑,吻住了她的红唇。 窗外的风,吹得梅花树簌簌抖动,明月从那重重的阴云里头探了出来,映着雪色,清光流动。整座濮城是宁静的。只有那暖意融融的房中,时不时响起了情人间的低喃。“昔日发我愿,明月当入怀……” 分卷阅读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