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珞印》 分卷阅读1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 书名: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文案 神一时的好玩,造就一段八百多年的传承。 四衍身为鬼家传人,是个无师自通的道士,自小看尽鬼怪也少不了驱鬼降妖,偏偏对那断桥残雪上的一缕倩魂倾心……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鬼四衍,彩罂,襄然,容夕霏 ┃ 配角:璧,谷鸯,子月 ┃ 其它: ================== ☆、〈一〉混沌之初 战祸连年的岁月,烽火四起,野有饿殍。 一朵莲座凭空而现,座上有位身着玄色道袍,约为志学之年的男子,颈上配戴一串八珍璎珞,额间镶有一颗五彩珠,光彩夺目。祂俯视尽是断垣残壁的苍茫大地,遍地哀嚎之声由大渐小,终至静默。 风起卷动黄沙滚滚,一列手持枷锁的鬼差自地上浮出,井然有序地朝遍野横尸而去,一一拘提魂魄。 “可怜的蝼蚁啊。”祂叹。叹息不带情感,声音无法分辨是男或女。 以为死尽的蝼蚁之中有个微弱嗓音发出呼救,面目扭曲,极力挣扎,无情的鬼差依旧落下枷锁,魂魄将被抽出躯壳之际,祂指尖一弹,鬼差连着枷锁倒退三步。 “他是本座的。” 鬼差一听,抬眼望祂。 “不满?”祂额间五彩珠微红。 鬼差垂首离开,继续拘提其他魂魄。 “救我……救我……”蝼蚁苟延残喘。 “报上名来。”祂问。 “鬼应心……” 鬼?五彩珠的颜色相互缠绕转了一转,祂眯起眼,嘴角略微上扬,摘下八珍璎珞往空中一举,顷刻间,在场所有魂魄从躯壳窜出冲向八珍璎珞,已被拘提的也不例外,鬼差们皆是一顿。 八珍璎珞吞噬魂魄后散发浓重阴寒之气,祂空着的另一只手朝鬼应心一扬,使其摊现右手掌心,祂把八珍璎珞置于掌上,阴寒之气瞬间涌入掌心,鬼应心一阵呲牙咧嘴,痛苦万分。 祂重新配戴八珍璎珞,鬼应心的掌中逐渐透出泪珠般的印记,其色鲜红欲滴。 “妥善使用鬼力,别辜负本座的救命之恩啊。”祂饶富兴味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此為楔子。 ☆、〈二〉沉于流水的落花1 名山镇作为丰都县城的商业中心,平时已是热闹非凡,时值岁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家家户户高挂大红灯笼,人们互相拜访恭贺新春,商家门庭若市;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爆竹声此起彼落,不时把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声掩盖过去。 一片喜气中,唯有一名清癯颀长的弱冠青年面色凝重,陷入沉思,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踽踽独行。 “四衍,你还在为彩罂姑娘的事伤心吗?”发话的是鬼四衍左肩上的蚱蜢。 鬼四衍以叹气代替回答。 “别难过啦,以后她就是你的侍鬼,没人敢伤她分毫。” 侍鬼?他是为此才千里迢迢从杭州将她带回吗?他扪心自问并无结果。 “四衍,你是不是走错方向啦?秦家要在米店那边拐弯。”右肩的蚱蜢出声提醒。 鬼四衍脚步一定,大梦初醒。他何止走错,根本忘记要去秦家驱鬼这件事啦! “哎……”他立即转身奔跑起来,垂于后背的逍遥巾两脚在空中飘荡,肩上的两只蚱蜢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秦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秦老爷以贩卖珠宝玉器、珍奇古玩起家,发迹后大兴土木,极尽奢华之能事,光是雕梁画栋的大门就让鬼四衍伫足品味良久,只是有件事令他不解。 尽管家中诸神在送神日返回天庭,玉帝仍会派其他神将下凡守护人界,一路过来再不起眼的寻常房舍都有神将驻守,气派的秦家大宅却不见神将踪影。 鬼四衍将右掌贴于门板,尚有些许神气存在,可见原本有神将,只不知为何擅离职守。他扣了几下门环,门房通报后便领他进去,内部的富丽堂皇更是令他啧啧称奇,不过愈往里进,阴气愈重。 虽同住名山镇,秦老爷仅耳闻鬼家传人驱鬼降妖的事迹,没想过有见面的一日。他以为鬼四衍会是威风凛凛的道长,庐山真面目竟是年轻小伙子,头戴逍遥巾,身穿白色深衣,眉目含笑,丰神俊朗。 “大师,您总算来啦,您一定要救救内人!” “不敢当,我尽力就是。”被年过不惑的秦老爷尊为大师,鬼四衍颇不自在。 秦老爷恭敬地引领鬼四衍前往正房的寝室,秦老爷独子也在,有礼地向鬼四衍打躬作揖便继续照顾母亲王氏。床上的王氏印堂发黑,面如土色,双唇抿得死紧。 “这情况多久了?”鬼四衍问。 “除夕当夜突然晕倒至今,看遍大夫也不见起色,才请大师您来。”秦老爷道。 “尊夫人并非得病,她浑身阴气缠绕,是撞鬼。” “可那天内人足不出户,怎么会呢?” “应是神将不知所踪才让鬼魅趁机闯入作乱,若不是贵宅奉祀的祖先出面阻止,情况恐会更糟。” “是、是吗?”秦老爷听得糊里糊涂。 “不要紧,我会处理。”鬼四衍在王氏眉心点入一道符:“待我找出原因解决之后,尊夫人就能甦醒。” “多谢大师,只要内人能恢复健康,不管需要多少银两您尽管开口——” “是啊,我爹在酩酊坊是出了名的大爷,出手阔绰的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酩酊坊是名山镇数一数二的青楼,环肥燕瘦皆有,不怕寻芳客没有满意的姑娘,只怕不够银两花。 秦老爷被儿子在外人面前一阵抢白,有些拉不下面子,辩解道:“爹是为了做买卖才去。” “您尽管自欺欺人,不必跟孩儿解释。” 眼见气氛尴尬,鬼四衍插嘴道:“请问尊夫人是在何处晕倒?” “就在游廊,我带您去。” 来到王氏晕倒之处,鬼四衍伸出右手,掌心朝下,微微红光自掌中发出,顿时地上出现几条蜿蜒的墨线。神将不在,造访秦家的鬼魅有数只,再仔细一辨,伤害王氏的仅为其一。 “我要离开几个时辰,请秦老爷备好香案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 等我回来。” “是,有劳大师。”秦老爷完全不清楚鬼四衍方才的举动是何用意,只有听从的份。 鬼四衍循着墨线行经数里路,进入一间废弃的单殿式小庙,一柔弱女鬼被符咒化成的锁链绑缚在角落动弹不得,鬼气微弱。 “你、你看得见我?”柔弱女鬼发觉鬼四衍在看她。 “我是道士怎会看不见。”鬼四衍见墨线终端并非这女鬼,沉声道:“出来。” 另一瘦削女鬼在一隅现形,朝被绑缚的女鬼道:“抱歉,帮不了妳还引来道士。” “妳肯听我心事甚至替我复仇,慈娘感激不尽……”慈娘话落转向鬼四衍:“请你高抬贵手放子巧走……” “放或不放等妳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我再斟酌。”鬼四衍道。 “我替她说吧。”子巧道。 秦老爷靠着慈娘支助的银两才得以发迹,曾经的山盟海誓在得到富贵后全成过往云烟,不仅嫌弃她是风尘女子更对她不闻不问,最后另娶大家闺秀。 慈娘曾从青楼逃脱去寻秦老爷,秦老爷一方面假意安置她,另一方面又向青楼通风报信,她怀抱的一丝希望终究破灭,不仅被抓回去更惨遭毒打,含恨而终。她心有不甘,逃离鬼差的拘提前去报仇,却被当时来名山镇的僧人镇在此地。 “秦老爷对妳初心已负,妳又何苦呢?”鬼四衍叹。 “我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慈娘面露悲苦之色。 “未必,若我还妳自由,妳能乖乖向地府报到吗?” “你、你要帮我?”慈娘见鬼四衍并非虚言,承诺道:“我一定前往地府。” “妳呢?”鬼四衍转向子巧。 “你也不收拾我?”子巧闪过讶异:“好,我愿陪慈娘一道。” 鬼四衍得到两只女鬼的诺言,便着手解开僧人的符咒,他左比剑指朝右掌画符,掌中溢出红丝逐渐缠绕锁链。 蓦地,他背脊一凉迅速转身,右掌猛力一翻,锁链碎裂的同时,掌中柔软的红丝不见,一道赤红取而代之急速窜出,猛兽般扑向袭击他的子巧。原本瘦削的子巧露出狰狞样,哀嚎未尽就被赤红吞噬,化为虚无。 “留妳鬼命投胎偏不要。”鬼四衍冷眼看向虚无。 “子巧她、她会如何?”被解开束缚的慈娘瘫软在地。 “人死为鬼,鬼逝为魐,永世不得超生。”鬼四衍像在念口诀,说得轻巧。 慈娘震慑无语。 “好了,我送妳一程,祝妳有个美好来世。”鬼四衍对慈娘结手印,慈娘欠身致敬后,便缩成一道光芒朝平都山的方向而去。 “有长进。”一个冷然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门边一名与鬼四衍年纪相仿的男子赤足悬浮,头戴小冠,身着黛紫色直身,腰间系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玉麒麟。 “若没长进就枉费襄然你留下帮我啦。”鬼四衍爽朗一笑。 “女鬼变卦袭击你,恐有内情。”襄然冷面以对,有些糟蹋犹如水月观音的容貌。 “人都能言而无信,何况是鬼呢?” “神将无故消失又作何解释?” 襄然的话固然有理,但鬼四衍不多作他想,襄然见状也不再言语,转瞬消失。 鬼四衍赶回秦家,在备好的香案前将亲笔所写的疏文烧掉再燃香祝祷,上达天听。一柱香的时间过后,王氏转醒,大门也有了暂代门神的神将。 秦老爷果然言出必行,想重重答谢鬼四衍,鬼四衍却只要求一样物品。 “素闻秦老爷是做珠宝玉器、珍奇古玩的买卖,不知可有玉蝴蝶?” “大师真有雅兴,您是要收藏还是送人?” “送给姑娘的。”鬼四衍有些腼腆。 “看来是意中人啊。我这里的确有一块以上等和田玉雕制的,您等等。”不一会儿功夫,秦老爷取来一个小木匣,盖子一开,一块荷花型玉蝶躺在里头,雕工细致,栩栩如生:“这块是羊脂白打造,形状象征纯洁灵慧,送给姑娘家再合适不过。” “能卖我吗?”话是这么说,鬼四衍也没把握有足够银两与之交易。 “不不不,大师救我内人一命,自然无条件奉送。” 鬼四衍眼睛一亮,立刻道谢,喜孜孜地捧着小木匣返家。 作者有话要说:  四衍:原意是佛教用语。 襄然:襄有辅佐之意。 ☆、〈二〉沉于流水的落花2 鬼家位于一条幽静的弄堂内,仅此一户,是三进院落的四合院,听说曾闹鬼还出过人命,鬼家某代传人虽将恶鬼收服,原主人不敢再住也无人肯买,最终由某代传人接手,定居于此。 这宅子或许真有些问题,非传人的其他鬼家人住得都不舒适,不是英年早逝就是离家自立,最后居住其中的只有历代传人。鬼四衍的父母属于前者,唯一的哥哥则在杭州成家立业。 鬼四衍推开大门,一朵莲座浮在眼前。 “璧,您怎么来啦?” “明知故问。”璧额间的五彩珠颜色介于将红未红之间:“襄然何在?” “我不知。”鬼四衍想绕过祂却被挡住。 “唤他出来。” “您也知道襄然的个性,他不会听我的,再说,您何不亲自去逮子月呢?他十之八九在酩酊坊。” 鬼四衍一提到子月,璧的五彩珠登时赤红一片,大骂:“要不是看在鬼丫头的份上,就凭他的鬼身份有何资格入我座下修行!他身前好歹是名将之后,死后竟是色鬼一只,当初信誓旦旦要严以律己,恪守本分,如今何在!竟敢多次擅离蓬莱仙岛,丢尽本座的脸!” “您说的是。”鬼四衍无奈陪笑。 “柳彻寻得如何?”璧横眉竖目。 “打听中。” “真是没用,鬼丫头在你这年纪就已寻获,你身为她孙子——”璧话未完,襄然突然现身,祂转怒为喜,五彩珠色泽恢复平常:“襄然,真不考虑随本座回蓬莱?” “我带您去捉拿子月。”话落,襄然消失。 璧临走前将视线射向鬼四衍手中的小木匣,莲座一旋,余下一句:“你跟鬼丫头这点倒是一个样。” 鬼四衍耸耸肩,穿过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3 垂花门进到内院,十字甬道旁种了几株丁香与海棠,正房前有一对柿树,他踏上石阶,进入中堂一侧的书斋。 书斋内有一长桌,桌上文房四宝具全,桌后有一把靠背扶手椅;左侧有榻,榻后有一独扇大插屏,屏上是泼墨山水画;右侧是一个四层书格,每层放有书籍或卷轴。 他踩上脚踏,端坐于榻上,打开小木匣取出荷型玉蝶置于右掌,再咬破左手食指让血滴落玉蝶,玉蝶底下的泪珠状印记发出绯色光芒包覆住玉蝶,连着血液再融进其中。 鬼四衍施法结束阖上盖子,一条雪色狐狸尾巴从画屏伸出扫向他脸面,害他打了个喷嚏。 “谷鸯,妳别吓人行不行?”要是小木匣掉了可不好。 “送她的?”一名约略花信之年,貌美如花的女子从画屏迸出,坐到鬼四衍身旁,雪色尾巴左右一晃随即不见:“不愧是匀棠的孙子,都是一个样。” “怎么跟璧说一样的话。”鬼四衍讪笑。 “哼,祂跟本仙能比?”谷鸯斜眼瞪视。 鬼四衍庆幸璧和谷鸯出现的时机错开,否则他一向静寂无声的宅子又要不得安宁。 “你真不让本仙去毙了那混帐?” “妳别想这么快还我人情。” “放心,人情依旧欠着,等找到柳彻再还你。” “找不到也无妨,他若不再害人就随他去吧。” “既然如此,就让本仙先处理那混帐!”谷鸯忿忿不平道。 “何必为一个猥琐小人坏妳修行,千万不可。” “随你!”谷鸯脸色微愠,身子往后一弹,没入画屏中。 鬼四衍摇摇头,拿着小木匣往后罩房而去。 腊月中旬他从名山镇启程前往杭州,准备与兄嫂过春节,顺道游西湖。西湖虽几乎每年有雪,但想见到断桥残雪之景却是可遇不可求。兄长定居杭州已过三年,三年来他造访西湖都未能得见。 今年终于如愿以偿,未料有比美景更吸引他的。 他在宝石山上远眺若隐若现的断桥并为此赞叹不已,一饱眼福后心满意足地来到白堤东端,却见断桥桥面上有团雾气凝聚并逐渐成形,斑驳的桥栏上坐着雾气化成的姑娘。她生得眉清目秀,头挽垂挂髻,身着齐胸襦裙,神色哀戚地望着湖面。 冰雪消融之后,桥上游人如织,红男绿女夹杂着欢声笑语而过,更衬出那姑娘的孤寂与凄凉。 须臾,那姑娘开始掉泪,当泪珠滑落脱离脸颊之际,便化为六角冰晶缓缓飘落,一颗两颗三颗……泪珠开始成串,六角冰晶不断跌落在她藕荷色与妃色相间的裙上。 鬼四衍不知不觉愈靠愈近,在那姑娘预备投湖时,忍不住伸出右手牢牢攫住她纤细的手臂,绯色光芒在交叠间隙微微透着。 在外人看来,鬼四衍只是抓着虚无。 不久之后,他不由分说地带着那姑娘回到名山镇,如今身处后罩房的其中一间。 * 彩罂在十七岁那年投湖后,半年来一直停留于断桥处,每日时辰一到都要重演一遍投湖之举,据说自尽者都要在自尽处如此反覆,直至阳寿尽才能向地府报到。她以为久而久之便能麻木却只是加深痛苦,在水中无法呼吸之苦,促使她投湖之苦,彼此交缠烙印身心。 她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到尽头,也许去了地府又要承受更大的磨难,在世时绝望,岂知死后亦同,满腹委屈无处可诉。如今遇见身为道士的鬼四衍要收她为侍鬼不知是福是祸,不过至少能脱离苦痛,得到些许平静。 她规矩地坐在清雅别致的架子床,赤足于踏步上,右侧案桌放有妆奁,桌前有把矮靠背的玫瑰椅,另一侧立有花鸟折屏与架子,珠帘后的隔间置有桌椅,这闺房看起来已多年未用却依然窗明几净。 敲门声响,她起身相迎,恭敬地唤了声:“鬼先生。” “不必如此拘谨。”鬼四衍摆摆手,取出玉蝶往彩罂身上一送,手印一结,玉蝶便佩戴在她胸前。 “这是?” “护身用的。”跟他想像的一样,果然很配。 彩罂将信将疑,她觉得这荷型玉蝶价值不斐。 “撒谎。”鬼四衍身后有个颇哀怨的低沉嗓音,嗓音主人头戴结巾,身穿茶褐色锦袍,生得虎背熊腰,不到而立之年:“想当年匀棠送襄然一块玉麒麟,同为侍鬼的我什么都没有。” “出去。”鬼四衍不悦道。 “我听说你收了生平第一只侍鬼,特来瞧瞧,嗯……真是明眸皓齿,你确定不是收媳妇儿?” “子月。”鬼四衍赤着耳根沉下脸来:“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让你变成魐。” “我现在可是璧的座下弟子,想收我谈何容易。”子月有恃无恐道。 “我就想试试。”鬼四衍的右掌透出红光,子月赶紧现出长剑格挡。 彩罂见这一人一鬼又拌嘴又过招,忍不住漾开笑容,鬼四衍在与子月的乱斗中惊鸿一瞥,不自觉定格,脸一阵燥热,让子月趁机逃掉也不在意。 这样可不行,鬼四衍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彩罂:罂其实是种漂亮的花,后来发现也有瓶子的意思,结果变彩色瓶子…… ☆、〈三〉烟火绽放的瞬间1 新春终日的元宵节来临,官府早早将花灯布置妥当,并有往年惯例的打灯谜活动,更备齐烟火准备做为整个节庆的最高峰。 鬼四衍已有三年不在名山镇过元宵,而是跟着兄嫂一起在杭州度过,今年为彩罂特别早归,心里有股异样的期待,可他不知她是否愿意一道出去走走,食不知味地嚼着自己做的晚饭。 他草草用过便待在书斋,一下子坐在长桌前画符,一下子又靠在书架旁翻书,最后索性摘下逍遥巾躺在榻上,双手枕在后脑勺,逼迫自己阖眼。 “四衍,直接去说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男子汉不能畏畏缩缩。” 不知何时,两只蚱蜢又出现,这次停留在鬼四衍的胸膛,随之起伏。 蚱蜢一出声倒让他想起彩罂问过的话:‘鬼先生,身为侍鬼我该做些什么才好?’ 那时他不及思考并没有给予明确的答覆,现在则有些想法。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4 “这样说她一定不会拒绝我。”鬼四衍满意自己的灵光乍现,一起身,蚱蜢落地消失。他整整四方髻,掸掸素白深衣,快步往书斋外走去,彩罂就在东厢房外。 彩罂从后罩房转到西厢房再移至东厢房,每间都探头入内。 她想帮鬼先生尽些棉薄之力当作报答,可她是不到一年的新鬼,鬼力不足。起初想做饭,光是生火所需的柴薪就拿不动,况且鬼先生不常在家开伙,需要的话也能自己下厨,于是她心思转到打扫,擦拭这举动倒可胜任,却发觉每间房都一尘不染,她根本毫无用处。 不知是恰巧或刻意,襄然在她面前现身。 “襄然公子。”彩罂有礼问候。 “妳我同类,不必如此。” “那……襄然哥哥?”鬼先生曾对她提及襄然是在十九岁那年过世,长她两岁。 哥哥?襄然在世时只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寻思,若有这样秀气恬静的妹妹或许不错,表情不觉柔和。 “襄然哥哥,”彩罂见襄然不反对,决定之后以此称呼:“身为侍鬼应该做些什么呢?” “所谓侍鬼不过是鬼家传人凭一己好恶收留,并无契约缔结,无需强加责任给自己。” “我还是希望能帮点忙。” “真想帮就陪着他吧,这么大的宅子就他一人,不可能不孤单。” 陪伴?这她的确办得到。有了可做之事,彩罂豁然开朗道:“谢谢襄然哥哥。” 襄然消失不久,鬼四衍朝她快步走来。 “鬼先生。”彩罂恭敬地行礼。 鬼四衍不喜欢彩罂如此尊敬却也莫可奈何,只得暂时妥协:“妳先前问我身为侍鬼有何可做之事,我认为妳得先对名山镇有所认识。” 彩罂点头,认为不无道理。 “我现在就带妳去熟悉熟悉。” 彩罂以退半步的距离跟随在鬼四衍右侧,一出鬼宅所处的弄堂,喧嚣声便充斥耳畔,踏上主干道后更是人声鼎沸,除了在地居民还有许多游客都来此共襄盛举。 一眼望去,各色花灯争奇斗艳,灯明如昼,连皎洁月色也黯然许多;舞女和乐伎献舞卖唱之处围绕着不少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对着身姿妖娆的舞女品头论足;孩子们自成一国地玩起跳绳,嘴里唱着童谣;来往不少姑娘头上戴着玉梅或灯球这类应景头饰,手持小巧罗灯。 彩罂看得目不暇给,拘谨的态度也因受到欢乐气氛的感染松懈许多,她的笑颜令鬼四衍心醉神迷。 鬼四衍随意凑近一家贩售各式罗灯的店铺,挑了一只付帐便走到较不显眼的角落,照着处理荷型玉蝶的方法对着小罗灯如法炮制。 “啊!”彩罂对于鬼四衍突然咬破自己手指止不住讶异。 “不要紧。”鬼四衍把处理完毕的小罗灯放到彩罂手里,他的血再加上掌中鬼力能使物品化实为虚。 彩罂把小罗灯举高,目光在自己的手与提灯把手间来回,人间之物她竟能不费吹灰之力拿着,随即想到胸前佩戴的荷型玉蝶也是以此手法制成的吧。 “鬼先生——” “不用谢。” “不,我希望鬼先生别伤害自己,您好心救我收留我已是莫大恩惠,我是鬼,不能也不该留恋甚至拥有这些身外之物。” “哎……”鬼四衍的表情像是捱骂的孩子。 “我、我不是指责您——” “我明白,妳是担心才这么说,这次妳就收下,我保证下不为例。”鬼四衍举起左手起誓,然而右手却悄悄在身后做出反悔的手势。 彩罂释然并表示会好好珍惜,全然不知鬼四衍的把戏。 压轴的烟火终于上场,搭建的高台上放置成架烟火,两端各有一人点燃引火线,引燃者离开后不过数秒,架上形式不一的烟火依序燃放,起初是呈现花鸟如意等吉祥图形,接著有以旋转之姿缓缓升空再炸裂如点点星光,最后则以流星经天的气势接二连三爆发,顿时夜空中色彩斑斓,绚烂不已。 众人仰头惊叹,鬼四衍与彩罂亦是如此。陶醉的当下,鬼四衍突然警觉到身后一股寒气袭来,不知哪来的鬼群不顾万头攒动的人们,直接穿身而过,他下意识要拉着彩罂退开已然不及,鬼群把他与彩罂冲散。 他眼望四周,急于搜寻彩罂的身影,撞到人也浑然未觉,他意识到这样的效率太低于是转而依靠掌中鬼力,企图利用墨线来找到彩罂,可墨线蜿蜒出的鬼魅足迹过于错综复杂,且鬼群的足迹干扰他的判断,属于彩罂的那条纤细墨线隐没在鬼群碗口粗的墨线之中。 “莫非被夹带而去?”鬼四衍不及细想,想先找到鬼群再作打算。 * 幽暗闾巷内,襄然隐身其中,面无表情地望着盈盈月色。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他后方由远而近,似乎不只一人,而后有摔跌在地的声响,身后的这一切他充耳不闻。 “救我!” 襄然这才转身,跌在地的是个姑娘,姑娘后头有两名大汉,他们一人拉一只胳膊地把姑娘架起来。 “拜托,救救我——”姑娘极力挣扎,还是被架得两脚悬空。 “她在跟谁求救?”“鬼才知道。”两名大汉不明所以也懒得探究,只想把姑娘带回去交差。 姑娘两脚胡乱空踢,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与襄然的双目对上,容颜因光线过于昏暗而无从辨识,那双眸子却晶亮无比。 襄然一顿,她看得见他? 形色不一的烟火终于陆续升空并照亮整个夜色,襄然总算看清姑娘的真面目,他瞳孔略为放大,定定看着姑娘的脸。 不绝于耳的爆裂声中,姑娘三度发出的求救声唤回他出神的思绪,他左掌握拳,指缝透出青光,接着左手往前一挥,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向两名大汉,他们惨叫后飞落至数尺外,姑娘再度摔跌在地,表情显得吃痛。 姑娘忍着痛楚看了看两名倒地不起的大汉,再把视线移到襄然身上,半是困惑半是不可思议,接着余光瞥见上空有一个身影。 “襄然,你在干嘛?”子月盘腿漂浮在半空,发觉襄然一动也不动,坐在地上的姑娘则望向他这边。 他不以为意地瞄了姑娘一眼,察觉不对劲再靠近仔细一探,眼睛倏地睁大,吃惊地看着姑娘并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5 脱口而出:“匀棠?”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还蛮喜欢匀棠这名字 ☆、〈三〉烟火绽放的瞬间2 鬼群一路横冲直撞往镇外而去,彩罂不知怎地被并入其中无法脱离,眼见逐渐远离名山镇,心里一阵慌。鬼群后半端突然有只鬼发觉她是个生面孔,叫嚷了起来,身旁的几只鬼也发现,众鬼合力把她抛飞出去,她退了几丈外才停住。 彩罂身处偏僻的野地,想着要尽快原路而返,不能让鬼先生担心。夜空中粗劣嘶哑声此起彼落,她抬头一望,四周高大的树群枝干上头有数不清的乌鸦巢,无数对鸟眼盯得她心底发寒,她握紧小罗灯把手,努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 好不容易脱离乌鸦群的势力范围,路旁两只乌鸦的啄食声吸引她的注意,一只雪鸽几乎肚破肠流让她不忍直视。 “你们别吃了!”彩罂明知徒劳无功仍是上前阻止。 “不过是只孤魂野鬼,少指使我们,滚开!”乌鸦恶狠狠说完竟吃得更尽兴。 雪鸽灵从破败的躯壳中浮出,默默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蚕食鲸吞,彩罂见着心疼,运用薄弱的鬼力拾起小石头往乌鸦身上丢,乌鸦被丢疼了扑翅大叫,终于放弃吃剩一半的雪鸽尸体。 彩罂蹲在雪鸽尸体前费力拨土掩埋,不知过了多久才完成,最后在隆起的土堆上放一块小石头,双手合十。 雪鸽靠近彩罂,歪着头凝视她。 “我只能帮你这样。”彩罂歉然。 “我能跟着妳吗?”雪鸽飞到彩罂手上,亲昵地啄着她。 彩罂将雪鸽捧高与视线平行,沉吟一会儿道:“我们去找鬼先生,请他同意。” * 鬼四衍循着鬼群的墨线远离尘嚣,来到名山镇与虎威镇的交界处,一顶轿子中邪似地一下子上下震荡一下子左旋右转,四个轿夫跌坐在地,吓得牙齿打颤,谁也不敢靠近,轿子里的男子被颠得不停大呼小叫,叫了半天没人搭理开始求神拜佛。 鬼四衍以鬼力击退抬轿的几只鬼,轿子瞬间轰地落地,轿中男子惨叫一声便没了声息。 “谁让你多事!”为首的鬼出面斥责,他身形瘦小,有股阴柔气质。 “你们随意伤人还嫌我多事?” “阿七,毙了他!”“是啊,大伙儿一块上,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鬼群一阵叫嚣,为首被称为阿七的鬼一举手,众鬼立刻安静。 “我给你时间走人,别在这儿碍事。” “该走的是你们,不走我可要下重手了。”这群鬼有二十来只,都是男子,尽管看来像乌合之众,不过鬼四衍初次面对如此数量的鬼群,心里有点没底。 “我们可不是毫无理由就对付他。” “无论理由为何,你们都没资格任意妄为,去地府报到吧,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我们都是冤死鬼,集结起来是为了教训那些在人间为所欲为的恶人。”鬼四衍释出善意让阿七静下心来试着解释:“那家伙是虎威镇的大地主,凭藉祖上余荫作威作福,去年秋收的成果并不好,他却要佃农加倍给地租,不给就收回田地还胡乱羞辱人,这样对他算客气了。” 鬼四衍不尽信,问起已经躲在一旁的四个轿夫:“轿子里面那位的风评是不是很差?” 轿夫们你看我我看你,迟迟不敢应声,他们见不到鬼群,一方面觉得鬼四衍一直自言自语是个怪人,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是来帮忙的,终于有个轿夫点头还嗫嚅了句:“苛扣我工钱。” 其余轿夫点头如捣蒜。 “既然如此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这次放过你们,你们走吧。” “你凭什么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我们还没教训够呢。”阿七对轿子投以锐利的目光。 “你们想教训他到何时,到他悔悟或至死方休?” “都有可能。” “他终有自己的报应,不是你们能左右的,放手吧。” “报应?等到那时不知又有多少人受害,我们不可能放任不管。” “你们毕竟是阴间之物,不该干扰阳间的事情。” “那你阳间之人也别来阻止我们!”阿七一声令下,众鬼出动朝鬼四衍袭来,尚未近身就被一一打飞。阿七觉得鬼四衍很特别,明明是人却浑身阴寒之气,尤其散发红光的右掌很慑人,只是一挥就打退他同伴,困惑道:“你是什么人?” “道士。” “哪有这么邪门的道士。” “觉得我邪门就快走。” 阿七冷哼一声,借着同伴的掩护接近鬼四衍,趁隙朝他肩胸穴点了一下,见他右臂一阵脱力便转往后背欲进一步攻击,手腕不知何时已被无数红丝缠绕,挣脱不开:“这什么东西?” “月老的红线呀。”鬼四衍的右臂尽管软麻无力但不忘及时制住阿七。 阿七扬起没被束缚的手又要点穴,红丝随即缠了上来把他双手绑缚在一起,再也动弹不得。众鬼见状想解救他,鬼四衍立刻以阿七护着己身,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无良道士!”阿七啐了一口。 “嘿,我可没说过自己温良恭俭让。”鬼四衍说笑完转向众鬼:“想要你们头头没事就离开。” “放胆攻击,别怕。”阿七不顾自身安危地鼓励,众鬼彼此对视,犹豫不决。 “你不怕出事,难道也要他们跟着陪葬?他们有几斤几两重你应该很清楚。” “你想怎样?”阿七也明白他们能对付的只有常人,碰到道士僧人还是要以保命为主。 “我说过要你们走,最好是去地府报到,不过我想后者不可能,我也不勉强。” “放我们走,我们照样不会放过那些恶人。” “哎,那我也只好见一次打一次啰。”鬼四衍收回红丝。 阿七深深看了鬼四衍一眼就要领众鬼离去又被唤住,露出警戒心道:“想反悔?” “不是,就想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姑娘。”鬼四衍边说边比划彩罂的模样。 “中途被我们丢出去啦。”鬼群中抛飞彩罂的那几只鬼齐声道。 “什么?” 送走鬼群,鬼四衍走向轿子把帘子掀开,不醒人事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6 的男子模样年轻,看起来长不了他几岁,他在男子胸口点入一道符作为护身用,然后朝轿夫喊:“没事了,快带他离开吧。” 目送轿子远去,鬼四衍才垂着麻痺的右臂往名山镇方向去,回程一路上不时左顾右盼,想着彩罂到底跑哪儿去了,快抵达家门时总算见到她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彩罂转身迎向他。 “幸好妳没事,也知道怎么回来……咦,牠是?”鬼四衍指着彩罂肩上的雪鸽,雪鸽歪头看他,他也好奇地跟着头一歪,觉得这只雪鸽颇罕见,体型娇小,羽色秀美,眼周裸出呈现橙红色。 彩罂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才小心翼翼问:“牠能跟着我吗?” “当然可以。”可人的姑娘和模样可爱的雪鸽十分搭调,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鬼四衍自然同意,只是彩罂和雪鸽异口同声地向他道谢,更不约而同地低头行礼,这一点他可就欣赏不来。 “您的右手怎么啦?”彩罂总觉得鬼先生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协调,观察了一下发现问题出在右手。 “我跟鬼打了一架,被点穴之后整条手臂不大能动。” 彩罂问清楚点穴处,指导鬼四衍如何以左手按压相应穴位来行经走气,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他便觉舒爽起来。 “真有效。”鬼四衍试着握握拳、抬抬手,软麻的不适感已然褪去。 “我爹是杭州出了名的大夫,我跟着他学到不少功夫,能帮上忙太好了。”彩罂很高兴她有点用处,只是…… “这样啊,看来我以后有专属大夫啰。”其实鬼四衍知道彩罂的过去,他早就请谷鸯打听过但决定装作不知情。 “鬼先生……”彩罂突然露出左右两难的表情道:“我是不是应该跟您说我生前的事情?” “哎,不必勉强,妳会选择自我了断一定有让妳感到绝望的苦楚,我不希望妳说的时候再痛苦一次。” “谢谢您的体谅,总有一天我会好好告诉您。” “好,到时我一定认真听。” 该是美好作收的上元夜被鬼群搅局让鬼四衍颇感气闷,然而意外与彩罂订下约定又觉得是塞翁失马。 他推开大门,混杂着神仙人鬼的气息自里头传来,神、仙和鬼分别对应着谁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人……他不解,怎会有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七其实也算配角 ☆、〈四〉追忆逝去的身影1 依据神仙人鬼气息停留之处,鬼四衍与彩罂进入中堂,襄然抱胸靠在门侧陷入沉思,子月盘腿浮在半空托着下巴,谷鸯优雅地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玩起青葱玉指,璧则缓缓绕着一位人类姑娘转,姑娘被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你们怎么都在,这位姑娘是谁?”鬼四衍全然摸不着头绪。 “我们都在是因为她。”子月指着那位姑娘。 鬼四衍定睛细看那姑娘,一头垂发分肖髻,身穿窄袖衣与碧绿的藏色裙,容貌宛如出水芙蓉,是个标致的姑娘但他一点也不认识。 “她跟鬼先生很像呢。”彩罂看出端倪。 “彩罂妹妹一语中的。”子月赞赏地拍手道:“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像的,要不要猜猜?” “快说,别拐弯抹角。”鬼四衍道。 “你祖母,鬼匀棠。不过这姑娘的身材真是秾纤合度,匀棠以前才不会这样穿,根本看不出身材好坏。”子月的话引来谷鸯侧目。 “真这么像我祖母?”鬼四衍没见过他祖母实在无法判断。 “一模一样。”谷鸯开口:“再说了,璧也只有在匀棠面前才会这副德性。” 璧依然绕着那姑娘打圈,额间五彩珠颜色尽失,混沌成一片。 “别转了行不行?”谷鸯皱眉。 “啰唆!”璧不听。 “亏祢最爱匀棠这个鬼家传人,连她死后上哪去都不知道,说不定这姑娘就是她的转世。” “妳可真有脸说本座,当初鬼丫头遇难时妳在哪儿!” “本仙当时可是在成仙之路的紧要关头,哪晓得人间发生啥事,祢不也躲在蓬莱没出手相救,别五十步笑百步!” “本座是被禁制出——不——来——!”璧大吼,五彩珠迅速从混沌中恢复,红得快要喷火。 眼看一神一仙就要大战,那姑娘终于出声:“不管我像谁,你们到底有谁能帮我?” “抱歉,妳怎么会在我家呢?”鬼四衍道。 “他救我,然后他带我回来,说是可以帮我。”那姑娘先是指向襄然再指着子月。 “因为她太像匀棠,就想带回来给璧和谷鸯鉴定看看啰。”子月耸肩。 “姑娘遇上什么麻烦事吗?”鬼四衍道。 “我叫容夕霏,我养母是酩酊坊的前任鸨母。”容夕霏这才娓娓道来自身遭遇。 她十五岁那年,养母突生重病,自知药石罔效便将酩酊坊交给二把手接任,攒了一生的积蓄则留给她这个养女。养母过世后她守孝三年直至最近才期满,现任鸨母突然现身对她百般示好,进一步要她入住酩酊坊以便就近照顾。 养母从不让她涉足烟花之地于是她婉拒,岂知现任鸨母拿出卖身契表示养母在交接酩酊坊时也把她卖了,硬是把她捉回酩酊坊关起来,等到春节一过就要拍卖她的初夜,今夜她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才逃出来。 “卖身契根本就是假造的,养母才不会这样对我。”容夕霏为之气结。 “这么说现在十八岁啊……真巧,当初我和襄然也是在匀棠这年纪结识她。”子月有些缅怀地说:“襄然,你还记得吧?” 襄然不语,陡然消失。 “好个转轮王,若她真是匀棠转世,本座定与祢好好理论一番!”璧将莲座一旋也不见,空中飘荡一句:“还不走。” “我能不去吗?您讨厌青楼,我也怕地府啊。” “子月!” “遵命……”子月两手一摊,往上一跃随即消失。 “都不见啦,无趣。”谷鸯现出雪白狐尾往身上一扫,也不见踪影。 “都走了,我怎么办?”容夕霏一脸愁容地望向鬼四衍。 “这……”这宅子就鬼四衍一人居住,让姑娘留宿实有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7 顾虑,然而听其遭遇无论是否为祖母转世,总不能将她扫地出门,无奈道:“哎,妳就先住下吧。” 彩罂领着容夕霏往后罩房去,容夕霏就近打开最右侧的一间,内部陈设与彩罂待的那间相差无几,彼此紧邻。 “我听过鬼家传人的事迹,今天居然在这里住,而且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能见鬼,以前从没见过呢。”容夕霏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容姑娘先好好休息,鬼先生一定会帮妳的。”彩罂道。 容夕霏把彩罂全身上下全看了遍,最后停留在她略微悬浮的赤足,好奇道:“鬼都是这样的吗?救我和带我回来的也是赤足不沾地。” “他们是襄然哥哥和子月哥哥。”彩罂把方才在中堂出现过的都介绍一番,容夕霏不会害怕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这里真有趣,住在这里一定很好玩。” 彩罂微笑看着容姑娘多变的表情,有些羡慕她的乐天。 “好像打扰妳太久了,我去睡觉啦。”容夕霏向彩罂和雪鸽道晚安便进房,头一沾枕就沉沉睡去,没有任何不适应。 彩罂身为鬼虽然不必就寝还是安分地待在房里,她把小罗灯摆在放有妆奁的案桌上,回想与鬼先生逛灯会的总总情景,脸上浮现笑意,若能如此待下去,也许她真能遗忘不堪的过往。 外头突然有同类的气息,她出来一探,襄然凝望着容姑娘的房间。 “襄然哥哥,你认为容姑娘会是鬼先生祖母的转世吗?” “她不是。”襄然断然否决,想起那张坚毅到几近倔将的脸庞。 容夕霏不可能是匀棠,匀棠从不求助于他人,即使被柳彻重伤命在旦夕,也要他和子月护着丈夫和刚出世的儿子,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从未求饶过。 “襄然哥哥……”彩罂察觉襄然隐含的哀伤却无从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難得神仙人鬼齊聚一堂 ☆、〈四〉追忆逝去的身影2 已过辰时,鬼四衍仍在梦乡徘徊,睡颜饱含着满足,一点也没意识到梦外被连唤数声。 “起来啦——!” 突如其来的大吼声惊得他弹跳起来,差点没滚下床!他抚着心口怒瞪子月:“你嫌我命长是不是!” “呿,身为道士如此胆小。” “一大早扰人清梦做什么。”鬼四衍伸伸懒腰又想倒回床上,闲来无事他就随心所欲地打发时光,时而懒散时而勤劳。 “容夕霏是匀棠转世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真的?”鬼四衍睡意全无,忙道:“璧跟阎王确认过了?” “转轮王避重就轻不肯直接了当承认,只说匀棠本来能在一殿由秦广王发派来世却被她婉拒,秦广王只好将她转到十殿由转轮王发落,结果啊——” “你说快一点。” “有点耐心行不行,总之,匀棠同样婉拒转轮王的好意,只想入人道轮回做个普通人。” “这样啊……祖母也真傻,尽心尽力降妖捉鬼落得被鬼杀的下场,死后有更好的去处为何不要呢。” “她才不傻,是责任心太重,恐怕是柳彻的事让她自觉没资格拥有好的来世,真是个爱折磨自己的笨丫头。”子月敛起神情,不胜唏嘘。 “别当着她孙子面前骂她笨。” “知道知道,我不能逗留太久,璧的心情很糟又莫可奈何,也许这阵子都不能来啦。” “好自为之。”鬼四衍挥别子月后叹了一声。祖母死于非命的结局虽惨淡,然而她短暂的一生却不孤单——璧疼爱她,谷鸯视她为好妹妹,子月和襄然也俨然是她的左辅右弼。 他呢?如今他们会时不时在他身边出现只是爱屋及乌的表现。年幼时的他曾问过襄然选择留下的原因,并没有得到答覆,时日一久,年纪渐长也就心知肚明缘由为何,明白之后不知怎地觉得羡慕。 或许是他过于羡慕才硬拉着彩罂回来作伴。初见彩罂只是心疼,心生怜悯之下拉她一把,透过谷鸯的打探得知她生前是个仁慈的好姑娘,突然萌生带她回名山镇的念头,打着收她为侍鬼的名义就这样带回来,如今细细思量下,是笃定她不会拒绝甚至心生感激才这么做的吧?一旦这么想就沮丧不已。 鬼四衍坐在床畔看着右掌心的红色泪珠印记,说来鬼家的传承就是个笑话,璧一时无聊好玩救他祖先鬼应心,给了如此阴森的力量,鬼应心不知不觉走上道士之路。 本以为鬼应心一死,鬼力也就跟着了结,这力量似乎有自己的意志,竟然再现于后辈子孙的掌中,璧曾说过这也是祂始料未及之事。 祖辈一死,鬼力就会悄然转移至一名孙辈之手,历代祖辈们并非人人有意成为道士,却仿佛命定般无从选择,最终都成为道士。 “四衍,振作点!”“是啊,别垂头丧气,你可不是这么郁郁寡欢的人。”两只蚱蜢踩在泪珠印记之上打气。 鬼四衍点点头,想这么多有何用,把日子继续过下去便是,心境一转人也开朗。 “她真是匀棠转世?” 耳边幽幽传来一句问话,吓得毫无防备的鬼四衍一头撞上床柱,蚱蜢被抛飞到空中就不见了。他按着头抱怨:“妳能别学子月吗……” 谷鸯斜睨一眼,轻哼一声,翘着脚坐在桌边道:“匀棠的转世遇难,你做何打算?” “我还没想过呢,她只要不出这宅子暂时不会有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真是,本仙若是你根本不必费心想,直接了结那老鸨。” “别戾气这么重。” “心慈手软就等着遭殃,匀棠就是这样,这点你可别学。”谷鸯眯起眼,视线却像要穿透鬼四衍。 “放心,我对鬼怪没这么好心。”只要威胁到己身,该下狠手他还是挺无情的。 “是嘛,那彩罂呢,莫非你拿她当人看?”谷鸯轻笑。 “侍鬼嘛,我祖母不也对子月和襄然挺好的。” “那可不同,当初是子月硬拉着襄然一块儿缠上匀棠,彩罂可是你主动的。” “我前面几位祖辈主动收过侍鬼的也不在少数啊。”鬼四衍怎么觉得头有点疼,不时搓揉着。 “若本仙记得没错,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8 按照璧的说法,你的祖辈们可没收过弱不禁风的女鬼。” “哎……头好疼啊。” “好,本仙走人就不疼啦。”谷鸯拍拍鬼四衍的头便离去。 头的确不疼了,鬼四衍松口气,人一放松就觉得肚子饿,想着厨房还放着方大嫂前些日子拿来的肉包,却见容姑娘双手叉腰站在厨房瞪着橱柜。 “容姑娘,妳在干嘛?” “我想做些吃的,可是这里要什么没有什么。” “不是还有肉包……”鬼四衍一愣,橱柜除了昨天做饭余下的食材和调料,哪里有肉包的影子,疑惑道:“我的肉包呢?” “我吃掉了。” “三颗全吃掉?”鬼四衍目瞪口呆:“三颗吃不饱还想吃啊?” “别误会,我是想做给你吃,我没这么大胃口。”容夕霏不满被误解。 这胃口还不够大吗?方大嫂做的肉包又大又扎实,他吃两颗就撑了,一个姑娘家一口气嗑掉三颗。 “不如你去外头吃早点顺便买些食材回来,晚饭我下厨。” “这是我家,妳是借住的,为何主人要被客人使唤?” “喂,听说我好像是你祖母的转世噢,祖母要做饭给孙子吃可是莫大光荣,帮我跑个腿不过份吧?而且我也不能随便出去,被抓回酩酊坊怎么办。”容夕霏挑眉,拍拍鬼四衍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去。 他这是好心没好报吗?虽说容姑娘几乎可确定是祖母转世,终究是个小他两岁的姑娘,况且从璧他们言谈中得知的祖母应该是个沉稳内敛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拿眼前这个姑娘当祖母看待。 “你发什么呆,快去。” * 鬼四衍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乖乖出门,如今他人已在外头而彩罂在身边。他简单吃过早点,回想容姑娘交代要买的食材,先到常光顾的菜贩那边挑菜,碰上行经于此的方捕头。 “方捕头,您早。” “这时辰不早啦。”方捕头笑得爽朗:“我那婆娘做的肉包还不错吧?” “是啊,好吃,老是让你们照顾。”尽管下肚的只是馒头。 “哪儿的话。”方捕头话锋一转道:“你是不是该找个姑娘定下来了?” 鬼四衍觉得他今天的运势不太好,先是被惊吓两次再遭反客为主,现在则是成家一事又拿出来提,方捕头见他一次就问一次。 “你喜欢怎样的姑娘尽管说,我婆娘当这么久媒人,撮合的不下百对,交给她准没错。” “这不急、不急。”鬼四衍照旧想打马虎眼。 “怎会不急,都二十啦,我在你这年纪都生娃了。” “我老是跟鬼怪牵扯,姑娘吓都吓死了,哪敢嫁我——” “错了,鬼家的好名声在这名山镇可是响亮的,甚至连外地人都清楚不是吗?你老是东奔西跑的确需要个贤内助,况且你生得一表人才,哪有姑娘看了不喜欢,是不是?” 这叫他该认同还是否认呢?鬼四衍觑了彩罂一眼,她专注听着方捕头的话,似乎颇认可。 “您让我再想想,我这人优柔寡断容易举棋不定,可能现在说喜欢高个儿,回家又觉得矮个子好。” 好不容易打发方捕头,鬼四衍加快脚步把食材买齐,回家丢给容姑娘就躺在书斋的榻上打盹。 他愈躺愈不对劲,外头似乎骚动不已,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一探究竟,看了不禁愣然,内院凭空出现许多动物灵,小到家畜大到猛兽,天上飞地上爬的都有,多到数不清。 “这到底哪来的?”鬼四衍瞠目结舌。 “鬼先生,牠们不愿离开怎么办?”彩罂置身其中,手足无措,有只老鹰对雪鸽很感兴趣,她得不时护着以免雪鸽被叼去。 “孙子,你家真的挺好玩的!”虽然碰触不到,容夕霏仍是欢快地穿梭在动物灵之间。 “有我的同类呢。”谷鸯坐在正房前的石阶上朝着狐灵打招呼,狐灵耸动耳朵朝她而去,她揽进怀里抚摸:“乖孩子。” “怎么会这样啊?”鬼四衍索性也坐下,只手托腮,一直嫌空旷的宅子居然也能如此拥挤。 “恐怕是随着彩罂回来。”谷鸯道。 “怎么可能,方才进门可没有。”鬼四衍不信,他们可是一起回来。 “她身上有股灵气,动物闻了舒服。”谷鸯嗅了嗅也感到心旷神怡,问起彩罂:“妳生前常接触动物吗?” “是。”彩罂略为思索续道:“我生前除了协助父亲诊治病患,时不时会替受伤的动物疗伤。” “可之前没发生过这种事。”鬼四衍存疑。 “原因出在那只雪鸽,牠点亮了这股灵气让其他动物灵看到,动物灵也就依循灵光而来,以后你这宅子就是个靶子,就算彩罂不在这里,牠们还是会接踵而至。”谷鸯放开狐灵,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抛下一句:“看来你有得忙啰。” “妳好歹也带只同类走。”谷鸯已然远去,鬼四衍只能对着空气抱怨。他今天可真是祸不单行,只怕此后将永无宁日。 “鬼先生,都是我不好。”彩罂满脸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赶不走就留下吧,我再慢慢超渡牠们。”话是这么说,鬼四衍超渡了一下午,送走一批又来一批。 他本想试着在宅子周边设下封印,动物灵仍是源源不绝地来,看来谷鸯说得不错,这宅子已变成靶子。他忙到哺时不见成效,干脆放下不管先填饱肚子再打算。 容夕霏说要做饭的确不假,一桌色香味具全的菜肴让鬼四衍不住地吞咽唾液,落座后立刻端碗举箸大快朵颐,赞道:“妳手艺了得!” 鬼四衍狼吞虎咽的样子惹得容夕霏白眼一翻,把他嘴边饭粒拈起往他额头一黏,他袖子一抹又继续吃。 “养母说我野性子,担心我嫁不出去,要我无论如何也要烧得一手好菜,民以食为天嘛,至少能抓住丈夫的胃。” “妳只要不说话不动还有吃少点就没问题。” “你什么意思!”容夕霏一双筷子抵在鬼四衍的咽喉处,他举双手投降才收回。 两人吵吵闹闹吃饭的情景全被饭厅外的彩罂和襄然尽收眼底。 “比起让鬼随侍在侧,鬼先生有个人陪伴还是最好的。”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9 彩罂若有所思。 “未必。”襄然说完把更多注意力给了容夕霏。 尽管其他人都默认她就是匀棠转世,襄然还是无法苟同,除却相貌,她们的行为举止根本大相迳庭,但当初匀棠若有容夕霏那样的性情,是否人生结局会有所不同? “你还是很难过吗?”彩罂轻蹙眉心。她得知匀棠死因之后很难受,何况是亲眼目睹的襄然。 “不。”襄然悄然握住腰际间的玉麒麟,难过之情已随时间淡化,只是略感遗憾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不会一直自说自话到底呢? ☆、〈五〉长夜漫漫泪未央1 孟春将尽,虎威镇镇长派人前来请托捉妖,鬼四衍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虽说只是邻镇可当日来回,若处理得不顺也许会耽搁几日,因此有一点令他放心不下,就是让夕霏独自留守鬼宅。 夕霏的麻烦目前处于延宕状态,终究要处理,鬼四衍不希望不在时出乱子,于是想拜托可靠之人陪着。 “襄然,你在吗?”鬼四衍在宅子里到处溜转。襄然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有需要时总会即时现身,应是隐身暗处而已。 他踏入内院,动物灵们全都自动让出甬道,视线齐齐投射在他身上,看来彩罂有教过牠们规矩,大概是要尊敬鬼先生,对鬼先生有礼诸如此类。 “等我回来再超渡你们啊。”鬼四衍有些困窘。 “有何事?”襄然现身在东厢房前。 “我不在的时候想麻烦你看着夕霏。”一连数日的相处,夕霏自来熟的个性让鬼四衍也不好再称她为容姑娘,连彩罂都亲昵地唤她夕霏,只有襄然不曾搭理过她。 “为何?” “她太好动,我不想回来家里一团乱,尤其不能让她出门,我想她也有自知之明,就怕个万一。”鬼四衍见襄然不语,搔搔头又道:“麻烦你这种事真不好意思,回来之后我会尽快解决她的问题,不会再有下次。” “放心去吧。”襄然话落便隐去踪迹。 “谢谢!” 鬼四衍放下心中大石,带着彩罂预备前往虎威镇,临出门前碰到方大嫂来访,门才一开,劈头就说正在帮他物色合适的姑娘,可他明明还没答覆方捕头自己喜欢怎样的姑娘呀。 “跟我家那口子无关,是有人托梦给我。”方大嫂道。 “能否请教一下是谁托的梦?”谁这么好事? “我也没看清楚是谁,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有个女子柔声柔气地拜托我,我一说好她就消失了。” 莫非是娘?鬼四衍忖度着。娘平时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而且最放心不下他这个小儿子。 “方大嫂,等我确定喜欢怎样的姑娘再拜托您,麻烦您先缓一缓。” “你这孩子老是这样,皇帝不急太监急,想清楚后定要告诉我。”方大嫂闻言只能暂时妥协。 “一定、一定,您慢走。”送走方大嫂,鬼四衍吁了口气。 “您还无法确定喜欢怎样的姑娘吗?”距离上次遇到方捕头已过数日,彩罂以为鬼先生已有想法。 “这……我反问妳,妳欣赏怎样的男子?”鬼四衍问出口时心脏不住地噗通跳。 “我?”彩罂有些困扰,她没想过此事。 “看吧,妳也答不上来。” “我答不出不要紧,已是鬼不必费心再想,您不同,男大当婚呀。” “哎,这不重要,我们赶紧出发吧。”不知怎地,鬼四衍有点儿失落。 他们到达虎威镇镇长家已近黄昏,鬼四衍先跟门神告知彩罂是他的侍鬼,已向阎王报备过,门神见彩罂额头果然发出十殿阎王独有的烙印光芒,点头放行。 鬼四衍扣下门环等待应门,门一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先是一愣,接着一拥而上抓住他并大喊:“抓到啦、抓到啦!” “你们、你们干嘛?”鬼四衍被抓得措手不及,彩罂也无力阻止,只能紧紧跟着直到柴房。 * 身处鬼宅的容夕霏压根儿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好,她以为四衍一个年轻男子独居,房子肯定不会整洁到哪儿去,想趁他不在大展身手,岂知她的认知大错特错,房子虽富有历史痕迹但一尘不染,老旧处也仔细修补过。 尽管住了一段时日,但这期间并未特别注意,今日剩她一人闲得发慌才察觉四衍是个有条不紊的人,且过得很简朴,除了旧有的摆设,没什么称得上值钱的物品。 “这小子看不出来这么会打理家务,害我没事做,无聊死了。”容夕霏坐在正房前的石阶,双手托腮瞪着内院的动物灵,她早已看腻牠们,只能看却碰不了也无法对话,没意思。她噘嘴道:“捉妖就捉妖,何必把彩罂也带走,连个说话对象都没有。” “本仙陪妳如何?”谷鸯突然现身,坐在容夕霏身旁。 “好啊!”容夕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开门见山就问:“匀棠是怎样的人?” “怎么劈头就问这个?”谷鸯的眼神有意识地往空中瞟。 “你们都说我像,甚至认为我是她的转世,我当然好奇,可是四衍和彩罂根本没见过匀棠,问不出个所以然。” “不是还有个见过的可以问吗?”谷鸯这次明确地正视空中道:“本仙认为由你来说会更好。” 容夕霏亦看向空中,一抹身影瞬间消失。 * 鬼四衍被五花大绑推入柴房,一名模样俏丽被称为小姐的姑娘出现在柴房门口,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这个登徒子,胆敢偷看我更衣,等我爹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我是道士,不是登徒子——喂!”鬼四衍话未完,柴房已被锁上,傻眼道:“怎么回事啊?” “鬼先生,要不我赶回去向襄然哥哥求助?”彩罂急切地说。 “没关系,等镇长回来误会就能解开。” “镇长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一个鬼四衍耳熟的声音在柴房内响起,接著有个身影现形,是阿七! “你怎会在这里?”门神居然随便放孤魂野鬼进来,鬼四衍决定解开误会后要先对秦琼和尉迟恭叨念一番。 阿七像是看出鬼四衍的心思,揶揄道:“那两尊门神根本是木鱼脑袋,中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0 看不中用。” “所以我落得这般境地是拜你所赐?”鬼四衍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不过为防万一他悄悄蓄势待发。 “聪明,未点先通,这只是还你上次的‘人情’。”阿七说着把目光移向彩罂:“这就是你说要找的姑娘?” “是又如何?”若阿七想对彩罂不利,鬼四衍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姑娘,妳若有冤屈可以跟我阿七说,不必委屈求全跟着臭道士。” “我不委屈,请你不要伤害鬼先生。”彩罂的嗓音柔和但语气十分坚定。 “好吧,那祝鬼先生明日可顺利解开误会啰。”阿七潇洒挥挥手便消失。 明日?鬼四衍原本乐天地认为只要等上几个时辰,得到明日的话……他觉得自己肚子有点饿,不知镇长千金会不会好心给饭吃。 “您肚子饿了吗?我帮您找吃的。”不待鬼四衍回答,彩罂已经离开。再回来时,双手捧着几颗果子,尽管显得吃力还是微笑道:“这是雪鸽帮我找的。” “谢谢你们。”鬼四衍倍感温暖,被绑着似乎不那么难受。 彩罂力量薄弱还是一口一口喂着鬼四衍。鬼四衍吃得飞快,不想增加她的负担。 “这些一定不够吃吧,我再去找——” “足够了。”鬼四衍为阻止彩罂再度离去,急不择言:“我才不是夕霏,大饭桶一个。” 这话让彩罂笑出声但也替夕霏辩解:“她是因为好动才饿得快。” “不提她。彩罂,万一哪天再遇上今日这等危急情况,无论我有事与否,妳定要快逃,别管我。” “……我会视情况而定。” “哎,好吧。” 夜深人静,万籁具寂,鬼四衍有睡意但舍不得闭眼,自从夕霏来了之后,他难得可以跟彩罂单独相处。 彩罂却觉得自己打扰到鬼先生休息,提议自己去外面候着。 “妳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待着。”鬼四衍感觉自己耳根发热。 “那……这样好了。”彩罂学着他靠坐墙壁,两手环抱缩起的双脚,闭上眼假寐。 鬼四衍观察了一下彩罂,朝雪鸽努努嘴便挪动身子靠近她,雪鸽识趣地飞到彩罂另一边的肩膀,歪着头看他继续挪动身子。直到并肩,他才心满意足地阖眼。 * 人定之时,按理说来不该有人造访,鬼宅大门却响起又急又快的敲门声,容夕霏再好入眠也被吵醒。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走到大门,襄然现身制止:“别开。” “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容夕霏有点被吓到,没好气道。敲门声还在持续,惹得她受不了大声对门外喊:“谁啊?” “我叫江轩,请问鬼先生在吗?我有要事求助于他。” “他不在,也不知何时回来。” “什么?完了完了我完了……” “你遇到什么事啦?”容夕霏被挑起好奇心,几乎要贴上门板。 “我、我遇鬼了,每到亥时它就会出现在家里一直吵我,我已经受不了啦……”门外的江轩欲哭无泪。 正好眠的时候不能睡是挺可怜的。容夕霏也不知哪来勇气道:“鬼先生不在,但我可以替他去帮你看看,你等我一下。” “真、真的?太好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江轩仿佛得到救赎,欢天喜地。 “妳不能出去。”襄然沉声道。 “这种时候出去没人会发现。” “不行。” “你这么担心,不然跟我去啊。” “不可能。” “你一整天都在监视我吧?要监视就彻底一点。”容夕霏不想让江轩等太久,决定先去换衣服。 襄然不阻拦,他自有方法让容夕霏出不了门,正想着,玉麒麟的挂绳突然断掉,玉自然落地。 怎么会?他不解,当初已被化实为虚的物品怎可能掉落?他试图召回玉麒麟未果,反倒被容夕霏拾起。 容夕霏一脸疑惑左右翻看,而后对襄然露出狡黠的笑,晃着玉麒麟道:“啊哈,这下子你得跟我出门一趟,否则,别想我还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将解密彩罂的过去。 ☆、〈五〉长夜漫漫泪未央2 天已破晓,柴房门开启,鬼四衍被吵醒,有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蹙眉眨了眨眼,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快步而进,后头跟着昨日的俏丽姑娘,鬼四衍猜想他就是镇长。 “鬼先生,真是对不住啊,小女居然把您关在这里。”镇长赶忙上前替鬼四衍解开绳子,扶他起身道:“都怪老夫被琐事耽搁,害您如此委屈。” “不是您的错,快别自责。”鬼四衍虽然睡得浑身酸痛,心情却是愉快。 “妳还不快道歉!”镇长疾言厉色对着女儿道。 “对不起,没想到您真是爹请来的。”镇长千金苦着脸道歉,但还是企图辩解:“是真有人偷看我的感觉,目睹的下人也说鬼先生很像嘛……” “妳还敢狡辩!” “好了好了,误会解开就好。”鬼四衍实在不会应付这种气氛僵直的场面,试图切入正事:“不知镇长想除什么妖?” 镇长先请鬼四衍吃过早饭,稍事休息才带他出门,在一望无垠的农田前停步,该是美不胜收的景致看起来却是一团乱象,田里的泥土被翻搅得坑坑疤疤,农民们正在收拾残局。 “这些都是被怪鸟糟蹋的结果。”镇长的语气沉重。 “怪鸟?”鬼四衍不解。 所谓雷不打春,立春落雷,六畜不安。虎威镇去年歉岁,本冀望着今年有所不同,岂知未到仲春便惊蛰不断,且都是中夜时分才打雷,雷声震天响,只要当夜打雷,翌日田地就变成这副惨况,众人议论纷纷但不明所以。 某夜,有个农民被落雷惊醒后,壮着胆子外出查探,竟见到农田上方有群怪鸟盘旋,此事很快传开,众人猜测是妖怪作乱,人心惶惶,于是镇长主事求助鬼四衍。 鬼四衍了解来龙去脉后,当夜守在田地近处的农舍一直等待雷响,子时一过,天空惊现闪光,吓人的雷声伴随而来,仿佛要把大地炸裂,果然有数只怪鸟自远而近,盘踞田地上空不去。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1 他让彩罂待在农舍,自己靠近怪鸟群想看得更清楚。怪鸟约有半人高,盘旋一阵便单脚立于田地,跳舞般时而展翅飞升,时而降落踩踏在泥里,赤口不时开阖乱叫,状似兴奋。 “左肋有肉鼓,右肋有肉钟……好像商羊啊,可商羊是带来雨水的吉祥鸟呀。”鬼四衍喃喃道。 眼见白天农民们辛苦整地的结果又将付之东流,鬼四衍画符在右掌心,展现鬼力制止这些怪鸟继续糟蹋农民们的血汗。怪鸟们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先是振翅怪叫,而后向鬼四衍袭来,叫声益发尖锐。 赤红鬼力分做几股分别朝数只怪鸟而去,怪鸟体型虽大但动作灵活,纷纷巧妙避开鬼力。 “喂,要不要我帮你啊?”阿七一副看好戏的口气出现在鬼四衍后方不远处。 “我怕你尚未近身就被牠们一掌扇飞,省省吧。”鬼四衍不满被看笑话,输出更大的鬼力,在半空飞舞的数股赤红十分炫目,怪鸟仅仅擦身就被烧灼掉一块。 阿七自讨没趣,哼了一声便离开。 鬼四衍预计不出半刻就能收拾完毕,谁知半路杀出程咬金,一名状似醉汉的年轻男子突然跑来跟他叫嚣,直嚷着:“滚出我的田地!” “别过来!”鬼四衍的劝告更激怒年轻男子,对方跌跌撞撞愈靠愈近,一只受伤轻微的怪鸟转而攻击年轻男子,鬼四衍空出左手要画出符令绊住那只怪鸟,已然不及! 怪鸟朝年轻男子张口,一股瘴气自口中喷出。 “啊啊啊——!”年轻男子掩住双目痛苦嚎叫,怪鸟再要进一步啄向他脸面,随即被他胸口一道发光的符令逼退。 鬼四衍解决掉其他怪鸟,数股赤红合而为一杀向孤身攻击的那只,那只几番挣扎后碎裂化为尘土。 “你不就是阿七说的大地主吗?”鬼四衍赶到年轻男子身边,认出自己点入大地主胸口的符令,无奈道:“真是,为何喝得醉醺醺跑出来。” “我的眼睛好痛啊——痛死我啦——!”大地主捂住眼更痛,不敢再碰,只能双手胡乱挥舞。 “自作自受。” “鬼先生!”彩罂听到哀嚎担心地出来,见到大地主痛苦不堪,心有不忍道:“他怎么了?” “被瘴气伤眼,等瘴气一退就没事了。”鬼四衍不是很同情。 “瘴气需要多久才能消退?” “大概要十天半个月。” “这期间会一直这么痛苦吗?” “是啊,我也无能为力。” 彩罂细细端详大地主的眼伤后说道:“我可以暂时缓住他的痛觉,鬼先生能帮我吗?” 鬼四衍本来想让大地主吃点苦头,但见他痛苦的模样不禁心软,在彩罂的指导下替他点穴,暂时封住痛觉。 大地主不痛之后又嚷着:“我怎么眼前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我不会瞎了吧!” “若要尽快去除瘴气之毒,必须配合药材服用。”彩罂道。 “他可不是什么好家伙,妳还要帮他?” “医者父母心,就算孩子再坏也不能见死不救,等救完再大义灭亲也不迟。” 彩罂的话让鬼四衍心生一计,打算来个交换条件,他高傲地说:“大地主,你不想当瞎子我可以帮你,但你要拿什么做为回报?” “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好,我要你跟佃农签订合理契约,不准任意增加佃租甚至收回田地,岁收不好就要降佃租——” “这怎么行!”大地主一听到不利于己的条件,顿时跳脚。 “不答应你就准备做一辈子的瞎子。” “你、你到底是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是镇长请来捉妖的道士,这妖怪可是因你而来。”鬼四衍随口胡诌,想吓吓大地主,结果愈说愈顺口:“因为你为富不仁,妖怪看不过去就来毁你田地甚至攻击你,你再死性不改,那些妖怪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只怕你小命不保。” 大地主果然噤声,接着才嗫嚅道:“我现在眼睛看不见,要是契约被乱改,我吃亏怎么办。” “拜托,那些佃农要是这么坏心还会被你欺压?再说了,我会请镇长当公证人,镇长的信誉如何你应该很清楚。” “那、那你先让我眼睛恢复。” “你当我傻?等你和佃农把契约签好,我就让你重见光明,你再讨价还价我立刻打道回府。” 大地主听了自知没有转圜余地,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揭晓彩罂的过去。 ☆、〈五〉长夜漫漫泪未央3 隔日,在镇长的公证之下,大地主与佃农们签好契约,鬼四衍随即偕同彩罂前往药铺,药铺老板在门口送一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离去前提到要往名山镇继续做买卖,还说要去酩酊坊放松放松。 听到名山镇,鬼四衍瞥了中年男子一眼,觉得他外表儒雅,貌似忠良,谈及青楼立刻变得猥琐,令人生厌。 “老板,我要抓药。”鬼四衍向送完客人招呼他的老板道。见彩罂无反应,趁老板不注意小声说:“彩罂,需要哪些药材?” 有些心神不宁的彩罂,故作镇定地开始说出药材名称。 鬼四衍照着彩罂的指示,把买来的药材拿给大地主家中的仆人,并告知如何煎服,在大地主眼睛完全康复前,鬼四衍暂住镇长家。 晚饭时,镇长难得铺张,杀猪宰羊大摆筵席,答谢鬼四衍不仅除妖更帮助佃农们得到合理契约的待遇。鬼四衍在镇长的劝说之下喝了几杯酒,脸色微醺,露出憨笑。 眼见鬼先生和镇长气氛热络,彩罂默默退了出去,要出镇长家前跟雪鸽说:“能不能让我单独待一会?” 雪鸽乖乖飞离彩罂的肩膀,歪着头看她离去。 彩罂落单后速度愈来愈快,好似有什么在后头追赶,终于她在一间破旧的农舍旁停下,无力般跪地。 白天在药铺见到那个令她万分难受的人了。 她一手抚着胸口,一手遮住嘴,反胃的感觉逐渐明显,她勉强压抑却止不住回忆翻涌,变成鬼之后,姓氏已不复记忆,偏偏那不堪的过去至今依然鲜明到历历在目,仿如昨日。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2 母亲在她孩提时代病逝,这对行医的父亲是个无法抹灭的遗憾,父亲没因此失志反而更坚定救人的信念。医馆的名声因父亲的医术和善心愈来愈大,父亲请来同为大夫的叔父一起诊治病患,她亦于心里立定志向,要成为父亲这样仁心仁术的大夫。 好景不常,父亲在她十四岁那年操劳过度逝世,她守孝三年后回到医馆继续跟在叔父身边学习。 一日傍晚,杭州最大的药材商夫人因妇科疾病需要问诊,却要求女大夫前往。医馆的药材一向由此药材商供应,父亲生前与药材商熟稔,叔父接手医馆后,交情也不差,药材商因此向叔父求助。 她得知此事跃跃欲试,主动请缨,叔父陪她一同前往。叔父等在大厅,她则在丫鬟的带领下前往厢房,房内无人,丫鬟请她稍候便离去,等到房门再开,出现的竟是药材商。 她欠身行礼,却见药材商把房门一闩,她有些忐忑仍问道:“夫人呢?” “内人进香去了。”药材商细狭的眼瞳窜出欲望的火苗。 她心中一凛,不安的感觉由潜藏转为具体,即便如此也是镇定地告辞想走,药材商露出下流的笑容步步进逼,让她不仅走不了还退无可退,最后被一把捉住摔向床铺。 “叔父——叔父救我——叔父——救我、救我——!”她奋力抵抗未果,只能指望人在大厅的叔父,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已经让妳叔父先回去啦,妳就乖乖的别乱动啊……”药材商扯着她胸前的襦裙束带,她拼命制止的举动惹得药材商不耐,反制她细瘦的双手,以蛮力撕裂她的衣裳。 “求求你……不要……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她哭诉般地求饶并未遏止药材商粗暴的进犯,反而嘴中被塞入撕碎的衣物,迫使她只能发出无声悲鸣。 欺上身的热度一寸寸冰冻她无助颤抖的心灵,两行清泪无止尽地滑落。 有谁……有谁能来救救我!涉世未深的天真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企盼着谁来,终究等到绝望,根本没有人会救她。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这受尽屈辱的一夜,她无法思考,槁木死灰。 药材商必须外出洽谈生意,将她关在别院的一间厢房,除了防止她逃跑,更威吓她不准自尽,否则医馆不保。 医馆是她父亲苦心经营的成果,她不能让它倒,唯一的理智令生不如死的她求死不得。 被锁在房内失去时间概念的她,在意识迷濛中听见开门声,药材商夫人怒气冲冲闯进来,不仅重重赏她两个耳光,更取出利剪往她身上无情招呼,大骂道:“烂胚子,敢勾引我丈夫!不要脸的贱人!” 她的心已碎,任破败的身躯再被划出斑斑血迹亦毫无所觉,再恶劣的对待也不比昨夜的遭遇难熬。 药材商夫人发泄完就把她撵出门,她无力在意一路上异样的眼光,浑浑噩噩地回到医馆,在药材商发现她逃跑前得告诉叔父,也许叔父能想法子对付药材商。 天真的希望继续燃着,却将她推入无底深渊——叔父竟是害她遭受奇耻大辱的帮凶! 父亲过世之后虽由叔父执掌医馆,但医馆所有者仍是她,叔父为夺得医馆与药材商狼狈为奸,药材商更答应事成之后给一笔丰厚的酬劳,以后所有珍贵药材无条件供应。 一开始就被算计,只有自己被矇在鼓里,之后更遭受误解,认为是她主动勾引,最后连医馆都被夺走。残酷的真相粉碎她存活的意义,不知何去何从的她,只想洗尽一身的污秽与屈辱,就这样投入西湖之中。 至今想起这段往事仍使彩罂痛彻心扉。 她跪坐在地的身子不住前倾,双手竭尽所能地用力捂住嘴,排山倒海而来的反胃感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地干呕出声,眼泪转化而成的六角冰晶不停飘落,来不及消融。 * 吃过晚饭,鬼四衍东张西望地寻找彩罂的身影,雪鸽飞来急道:“鬼先生,彩罂不好了,快点快点!” 他在雪鸽的指引下靠近彩罂所在的农舍,剧烈的干呕声传入耳中,紧接着印入眼帘的是被冰霜寒气笼罩的彩罂,他怔忡数秒才像明白什么似地抢步上前,张嘴却出不了声,最后跪在她身侧,掌中发出的绯色光芒不断扩大蔓延己身,他张开双臂环抱住她。 彩罂一被碰触立即惊惶地挣扎,他不容拒绝地搂得更紧,感同身受地一起心痛。 是他不好,在西湖断桥拉她一把后就该超渡她;是他不对,应让谷鸯了结药材商的性命,替彩罂出一口气才是。明知她的过去,就该让她尽快投胎遗忘这一切,却因一己私心让她记着所有不堪。 “对不起……对不起……”鬼四衍不知他的怀抱能否给予温暖,但这是他现下唯一能做的。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彩罂在呜咽中出声,不断喃喃重复:“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 日夜交替之际,六角冰晶已尽数消解,一直在近处不敢打扰的雪鸽重回彩罂的肩膀,偏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她感激地露出浅笑。 她张着依稀可见泪光的眸子,轻唤仍拥着她的鬼先生:“鬼先生,我没事了。” 鬼四衍望进她瞳眸确认良久,这才褪去绯色光芒,一连数个时辰使用鬼力让他脸色苍白,唇色发紫。 彩罂不舍,决定把自己过去的一切全盘托出:“昨日我在药铺见到生前认识的人,因为他的缘故致使我投湖自尽,他曾对我——” “我知道。”鬼四衍不想彩罂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添波澜,歉然道:“其实我知道妳生前的事,我请谷鸯打听过,对不起,隐瞒妳至今。” “是吗……”其实真要说,彩罂也没自信不再崩溃一次。 鬼四衍的心疼之情自昨夜起未曾退却,此外更有愧疚之意隐含其中,他难受地开口:“彩罂,我不该——” “是我自愿跟您回名山镇的。”彩罂似乎读出鬼四衍的心思,不想他内疚,微笑道:“若我不愿,您绝不会勉强带我回来,是我自愿的。” 鬼四衍的歉疚因彩罂的体贴暂且释然。虽无法启口诉说,但无论彩罂生前的遭遇如何,在他心目中,彩罂永远如他所赠的玉蝴蝶——洁白无瑕,纯洁灵慧。 数日后,大地主眼睛的瘴气尽除,鬼四衍不忘再多加恫吓一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3 番,告诫若敢毁约,将导致妖怪卷土重来,唬得大地主一愣一愣的。 在镇长与农民们的欢送下,鬼四衍启程返家,阿七又在他面前现身。 “你又想干嘛?”鬼四衍不耐道。 “想跟你道谢。” 这话让鬼四衍颇感意外。 “本来你给那家伙护身符,让我和兄弟们近不了身,我是挺气的,看在你教训了那家伙又帮助农民们,让我对你有点改观,谢啦。”阿七自顾自说完便消失无踪。 “真是随便的道谢啊。”鬼四衍说着,与彩罂相视一笑。 ☆、〈六〉中夜的殷切叮咛1 鬼四衍和彩罂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回到名山镇,鬼四衍没想到此去虎威镇的最大收获是和彩罂拉近距离,尽管还是被称为鬼先生,但彼此不再是主从关系。 “你们回来啦……”容夕霏跨出垂花门,露出带着倦容的笑。 “妳发生什么事啦?”鬼四衍一惊,夕霏不只一副睡不饱的模样还印堂发黑。 “你们不在这几天我一直睡不好。” “妳居然会睡不好?”鬼四衍吃惊之余噗哧一笑。 “你!”容夕霏瞪完四衍转头拉拢彩罂道:“彩罂,我们走。” 鬼四衍无奈目送被抢走的彩罂,寻找襄然,欲知夕霏发生何事,奈何怎么呼喊都不见襄然现身。 “别找啦,襄然生气呢。”谷鸯出现在内院,好整以暇地逗弄动物灵。 “夕霏惹的?” “当然。” “这么说妳知道来龙去脉?” “不知。”谷鸯掉头走人,让鬼四衍不知该去问谁。 鬼四衍烦恼的当下,彩罂正在问夕霏睡不好的原因,彩罂问起,夕霏没有不说的道理。 江轩来找的那一夜,容夕霏以玉麒麟要胁襄然陪同前往,襄然一路无语跟随其后,容夕霏不时回头,觉得他是敢怒不敢言,可见玉麒麟的重要性,心里升起一丝愧疚。 襄然要紧玉麒麟,让他不悦的却是江轩。 江轩打从见面就直勾勾盯着容夕霏,不时问东问西,偏偏容夕霏少根筋,除了谎称自己是四衍的远亲,隐去酩酊坊那段,其余姓名、年龄、是否有婚配对象等,全蛮不在乎地道出。相比之下,匀棠可是谨慎之人,绝不轻易对陌生人松口。 这样的人怎会是匀棠转世,襄然断然不认。 未进江家只是绕着围墙走,襄然便觉不解,即使有门神驻守,一般宅子周遭多少有些混浊之气,这里却是干净异常,莫非是这家的门神特别勤劳?等见到门神却不是这么回事,正打盹呢。 两尊门神等到江轩和容夕霏进门好一会儿才睡眼惺忪,襄然本可直接进入还是决定等祂们清醒。他现出自己额头的十殿阎王烙印,门神意兴阑珊地点点头,示意他进去。 匀棠曾对他提及,就算家家户户都有门神把守,并不代表不会有鬼怪入侵,更别说门神偷懒时。 江家内部也没什么问题,唯一有疑虑的是佛堂。 “去佛堂。”襄然来到四处乱转的容夕霏身旁提点。 容夕霏得到帮助如释重负,毕竟她连半调子都不是,也不知能否看出任何端倪,虽说对襄然不好意思,但有他在果然是对的。 “江公子,我们去佛堂吧。”容夕霏道。 “佛堂?好,这边请。”江轩不认为佛堂会有鬼怪,但容姑娘应该有她的道理。 来到目的地,容夕霏一马当先推门而入,有位老妪端坐蒲团,一手敲木鱼,一手捻珠,口中念念有词。容夕霏马上问江轩:“佛堂平时都是谁在?” “奶奶未过世前喜欢待在这里。” “哦,原来如此,江公子,你等我一会儿。”容夕霏进入佛堂把门关上,江轩不明究理,只能杵在原地。 襄然并不担心,没有跟着进去。 容夕霏小心翼翼靠近老妪,有礼问候:“您是江公子的奶奶吗?” 老妪停止动作,讶异地看向容夕霏:“妳见得到老身?” “是。”容夕霏拉过一个蒲团跪坐在上头道:“江公子请我来捉鬼,不过让他害怕的恐怕是您,这可捉不得,您说是吗?” “唉,老身实在放心不下轩儿。”江轩是她一手带大,性格有些怯懦,她去世后不舍离去依旧待在佛堂,知道孙子怕鬼,就帮他把里里外外不好的东西赶走,想到任何需要提醒的事就到卧房说给他听,想着他总不会连自家长辈都怕,结果仍是吓坏他。 “江奶奶,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总得让他自个儿闯闯试试,跌倒也无妨,都是茁壮的机会呀。” “老身明白,就是想着能多护一刻是一刻。” 容夕霏突然想到匀棠,若她还在会如何对待四衍这孙子呢?这个假设有各种可能也永远不得而知。不过以她而言,她会舍不得让孙子继承家业吧,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工作。 “江奶奶,您也许一时走不开,那么就慢慢松手如何?” 容夕霏把江奶奶逗留不去的事说给江轩听,江轩叹道:“做法事时明明请了最出名的僧人为她祈福,居然担心我而留下……” “想让她不再担心,得让她知道你能独当一面,你现在就去佛堂告诉她,办得到吧?” “这……”江轩没什么自信。 “我已经劝奶奶别再到卧房提醒你事情,前提是你要表现给她看,可别说这第一步你就做不到。” “好,我试试!” 事情告一段落,容夕霏坚决推辞江轩送她返家的提议,反正有襄然陪着,不可能出事。 “还来。”襄然等到离江家有段距离便开口要。 “对哦。”容夕霏取出玉麒麟摊放掌心道:“我要怎么还你?” 襄然再次召回玉麒麟还是失败,他干脆动手取,却是徒劳无功,不悦道:“妳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我?”容夕霏觉得冤枉,口气转冲:“我一个普通人能对鬼东西动什么手脚,我拿它威胁你不代表是我弄掉它的,别随便误会我!” 襄然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喂,你有没有风度啊,三更半夜丢下我一个!”容夕霏气急败坏地快步前行。 几日下来,容夕霏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4 再没见过襄然,但她也无心思于此,因为江奶奶唠叨的对象换成她,说是中意她也觉得江轩对她有意思,希望她能嫁给江轩,她当然不同意,结果就是不死心的江奶奶每晚都让她睡不好觉。 容夕霏把故事说完,取出玉麒麟,断掉的绳结她已重新打了双联结:“我一直盼着你们赶紧回来,好让我把这两件烦心事结掉,结果四衍还取笑我。” “鬼先生不是有意的,别气他好吗?他一定会帮你解决的。”彩罂道。 “我知道他说笑的,但他把妳带走我就不满啦,我快无聊死了!谷鸯说要陪我聊天也只来这么一次,我问她匀棠的事,她却要我问襄然,襄然本来就难得一见,现在惹恼他更别说了。” “也许襄然哥哥重新取回玉佩就愿意告诉妳,妳先去鬼先生那儿,我来找襄然哥哥。” 鬼四衍在内院忙着超渡动物灵,知道前因后果便顺应夕霏的要求,他将玉麒麟置于右掌心,正要咬破指头滴血却被夕霏喊停。 “你这是干嘛?” “融入我的血再结合鬼力才能让物品化实为虚。” “用我的血。”容夕霏没等四衍应答就豪迈地往指头一咬,血滴滴答答落在玉麒麟上面。 “妳的血能行吗?” “我是匀棠转世怎么不行,快点。”容夕霏说完含着指头止血。 “哎。”鬼四衍依言而行,不确定鬼力能否包覆住非鬼家传人的血液,结果令他讶异,施法顺利。 “襄然哥哥来了。”彩罂身后是面无表情的襄然。 鬼四衍手印一结,玉麒麟成功系回襄然的腰间,襄然伸手触摸,神色顿时变得柔和。 “襄然哥哥,绳结是夕霏重新打的。” “襄然,化实为虚的血是夕霏给的。” 襄然抬头看向容夕霏,眼里闪过诧异。 “这下子我可不欠你啰。”容夕霏说的声音带点委屈。 这时响起敲门声,鬼四衍前去开门,而襄然还看着容夕霏,认为她不是匀棠的想法正在松动。 “方捕头,我这边哪有什么叫容夕霏的姑娘!”鬼四衍提高声调的声音传进内院。 容夕霏听见她的名字正觉一头雾水,彩罂反应过来要她赶紧回避已然不及,方捕头带着两名衙役和一名徐娘半老的女子越过鬼四衍的阻拦进到内院。 “老鸨,是她吗?” “没错,她就是我酩酊坊跑掉的姑娘。” “带走。”方捕头一声令下,两名衙役上前把容夕霏押住。 “放开我,我才不是酩酊坊的姑娘!我不是!” 容夕霏奋力挣扎,襄然见状就要动手,彩罂一见鬼先生神色紧张又无法作声,赶紧替他制止襄然哥哥,襄然只得作罢,但眉头皱得死紧。 “四衍啊,我家婆娘会好好替你作媒,酩酊坊的姑娘不适合你,别乱沾惹,你一定是一时好心才帮她,老鸨不会怪罪,别担心啊。”方捕头说完先让衙役押着容夕霏先行,鸨母次之,自己殿后。 鬼四衍在他们走后连叹数声:“我法子都还没想呢。” 襄然想起去江轩家的那夜留下容夕霏独自回来,恐怕是那时被盯上,心里有愧。 “鬼先生、襄然哥哥,我们集思广益,一定来得及。”彩罂试着鼓舞道。 “对,真想不出来就先把人抢回来。”璧不知何时来到。 “您别忘了答应转轮王的承诺,不得再插手人间事。”子月在璧的身后提醒。 “本座只是建议,何来插手?” 子月忍不住凑近璧小声道:“您上次动手弄掉玉麒麟不算插手吗?” “襄然是鬼,不算人间事。” “您真有理。”子月嘀咕。 “抢回来……对,抢回来。”鬼四衍露出调皮的笑:“襄然,我们去大闹酩酊坊一场如何?” ☆、〈六〉中夜的殷切叮咛2 容夕霏被抓回酩酊坊后,立刻有两名丫鬟替她梳妆打扮,边打理边劝她安份点,鸨母和官老爷的交情不一般,手上又有卖身契,才会如此张扬地带着官府的人去抓她。 逃得了一次是侥幸,不会再有第二次,鸨母避免夜长梦多,今晚就是容夕霏的梳拢之夜。 容夕霏不搭理丫鬟的劝,心里暗暗决定,谁敢买她,她就在那人面前自尽,对方若要用强,她就拉对方一起陪葬! 她想得壮烈,然而鸨母不是省油的灯,早看透她的烈性子,只要初夜一卖掉,就会命人强灌她迷汤,好让她服服贴贴地让得标者享受。 未破身前只需简单扎个辫子,搭上细致的妆容,反让容夕霏更加清纯可人,然而一身薄纱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显得性感撩人,她一站上大厅高台,看得聚集在底下的寻芳客血脉贲张,鸨母尚未说明底价就已互相竞价,争成一团。 “别急、别急,规则得先说清楚,以免事后争议可就难办。”鸨母眼望寻芳客们无不引颈企盼、垂涎三尺的神情,心想今晚进帐肯定可观,笑得十分得意。 容夕霏只觉底下这些男人令人作噁,多看只会污了她的眼,身在青楼但心不在焉,忽地,她见一熟悉身影凌驾于众人之上,是襄然。 他双手指缝透出青光,往前一扬,点点青光散布整个酩酊坊,无数青光在遇上姑娘时突然黏住不放。 鸨母刚把规则讲明,姑娘们突然爆出笑声,个个笑弯了腰,尖锐放肆的笑声响彻整个大厅,寻芳客面面相觑,鸨母亦不知所措。 “在干正经事呢,笑啥,别笑!”鸨母斥责无用,姑娘们止不住笑意,笑得嘴歪眼斜,音调愈拔愈高,听者无不毛骨悚然。 寻芳客的色心全被笑声驱走,纷纷离去,鸨母眼看情势大乱,心浮气躁,命人先把容夕霏关回房内。 容夕霏扭着头,目光始终落在襄然冰霜似的俊脸,他来救她意味着消气了? 在容夕霏离去后,襄然才蹙起眉心,那衣裳简直衣不蔽体,竟让个黄花大闺女的身子随意暴露在众人面前,传出去以后如何觅得良人。他不悦也莫可奈何,接下来端看四衍如何处理。 寻芳客跑个精光,酩酊坊内的诡异笑声依然不绝,姑娘们笑到后来或跪或趴倒在地,边笑边向鸨母求救。 鸨母活了大半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5 辈子没见过这等情况,慌乱一阵才平静下来找大夫,大夫诊治不出病况大呼实在邪门,只得找道士,一说起名山镇的指标性道士,非鬼家传人莫属。 鬼四衍早就恭候多时,鸨母一差人找上门随即前往,震耳欲聋的笑声让他一愣。他要襄然无论用何法子先让酩酊坊大乱一场,逼迫鸨母除了上门找他别无他法,没想到冷冰冰的襄然会让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 “鬼先生,您有办法吗?”鸨母问得慎重,这可攸关酩酊坊的生意,以为今夜能进斗金,岂知寻芳客如鸟兽散。 “易如反掌。”襄然的点点青光黏在姑娘们的腰际与胳肢窝骚动,促使她们不得不笑,只要拿掉青光自然可解。 鸨母大喜过望,等着鬼四衍出手。 鬼四衍不动反问:“莫说我现实,这报酬可得先谈拢。” “哎呀,这不成问题,您要多少说了便是。”鸨母盘算着再怎么狮子大开口也不会比一日的损失多。 “我不要银两,只要一张卖身契和签契约的姑娘。” 鸨母心有疑虑,今日才从鬼家抓回容夕霏,该不会…… “妳想得对,我就要容夕霏和她的卖身契。” “这不成,除了她和头牌,要谁的都行。”容夕霏以后绝对是摇钱树,怎能轻易放过。 “不成的话,另请高明吧。”鬼四衍不躁进,他敢断言没别的道士能解,高傲地打道回府。 鸨母不信邪,找来其他道士,果然没一个能成事,姑娘们早已笑到虚脱,笑声夹杂着哀嚎,还有边笑边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再这样下去就算笑声止住也已去了半条命。 无法迎客的这几日白白便宜了其他青楼,甚至传出不利于酩酊坊的传言,鸨母无法,只得亲自上门请求鬼四衍,应了他的要求。 “鬼先生,我答应您的要求,事成之后绝对把容夕霏连同卖身契送来给您,您救救姑娘们吧。” “妳先把她送到我面前,我再去。”事成之后说不定就反悔,到时岂不白忙一场。 “这、这……”鸨母把心一横,果然让护院送回容夕霏,对手中的卖身契很是不舍,这可是她费尽心思假造的。 容夕霏见状抢了过来撕个粉碎,兼往鸨母身上洒,最后还吐舌头扮鬼脸,不屑道:“反正这契约是假的,还敢舍不得啊!” 鸨母气得牙痒痒。 “差点忘了,得再立个契约,以免妳再找她的麻烦。”鬼四衍道。 “乖孙子,你设想得可真周到。”容夕霏赞道。 “唉,我立、我立。”鸨母已然放弃容夕霏,先让酩酊坊恢复原状比较重要。 立完契约,鬼四衍即刻前往,三两下就解决鸨母的困境。 容夕霏为答谢四衍,料理丰盛的一顿,待他吃饱喝足便要告辞。 “妳要走啦?”鬼四衍有些依依不舍。 “我的麻烦解决了,总不好再待在这儿吧。”尽管容夕霏也不想离开,但自己终究是外人。 鬼四衍这才想起,在外人眼里他们可是孤男寡女,的确不妥,无奈辞别。 容夕霏离开前和彩罂话别:“有空到我那里作客,有机会我会过来。” 彩罂亦不舍,并问道:“襄然哥哥知道吗?” 容夕霏摇头道:“他不怎么喜欢我,道别就不需要啦,不过妳帮我跟他道谢好吗?” 彩罂应允,在夕霏离开后便找起襄然哥哥,最后在东厢房发现他。 “襄然哥哥,夕霏她尚未走远,你要不要——” “不必,我和她毫无关系。”襄然在幽暗房内一隅,视线落在彩罂的玉蝶,淡淡道:“妳可知四衍送妳玉蝶是何意?” 彩罂轻触胸前玉蝶,轻声道:“鬼先生说是护身用,可这也太贵重……玉麒麟难道也是?” “就当是吧。”鬼家传人自己过得并不富裕,偏偏对侍鬼大方,至少四衍还给了个相赠的理由,而匀棠却显得草率。 “你仍纠结夕霏是否匀棠转世吗?” “她是不是不重要。”襄然已想开,无论如何这都改变不了匀棠已逝的事实,又何必庸人自扰。 正当他们交谈时,鬼四衍在中堂惨遭围剿。 “你就让她走了?”璧的五彩珠在浅红与赤红间流转。 “哎呀,四衍你真不懂事。”子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可真忍心,那可是匀棠转世呀。”谷鸯长叹,伸出纤纤玉指一下远观一下近看。 “你们怪我是怎么回事,不想她走,你们出来慰留呀。”鬼四衍不满。 “区区蝼蚁竟敢对本座不敬?” “呃……”鬼四衍顿感不妙。 子月见到赤红到发光的五彩珠赶紧回避,谷鸯离开中堂,制止刚找完襄然正要进去的彩罂,亲昵地唤了声好妹妹便挽着她赏月去了。 * 容夕霏回到自宅,面对寂静又空荡的屋子,神色不再开朗,又得独自一人了。 养母十分疼她,有丫鬟和家丁供她使唤,她要什么有什么,一辈子不愁吃穿,养母在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守丧三年来才发觉,这些比不上在鬼家短暂的日子。 她早早就寝却翻来覆去无法成眠,最后拿出养母生前珍藏的女儿红,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才沉沉睡去。 她一睡,江奶奶又要入梦。 “别打扰她。”襄然现身阻挡江奶奶进房。 “小伙子,你凭什么阻止老身?”江奶奶觉得襄然气概不凡,轩儿若有他一半气势该有多好。 “不凭什么,人鬼殊途,若江公子真有意也该是他亲自前来。” “唉,确实,看来老身忘了容姑娘所言,又鸡婆一回。好吧,老身该相信轩儿才是,不过……说到人鬼殊途,你也是啊。”江奶奶说罢便离开。 襄然手捧玉麒麟,陷入回忆。 匀棠那一代不知为何男丁尽逝,除了成为传人更要负起延续香火之责。 她曾至临镇卖油商的家中驱鬼,油商么儿对她一见钟情,她见对方斯文老实,应可托付终身,于是提了个条件,只要愿意入赘便成亲。油商已有两子传宗接代,加上么儿愿意也就应了这条件,婚事很快底定。 成亲前夕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6 ,匀棠送襄然一块白玉麒麟。 “妳应该送给未来夫婿。” “我觉得适合你。” 匀棠说的不错,的确适合,他能从她那儿得到的仅止于一块玉珮,再无其他。 月色皎洁,柔和光辉穿透襄然的身子洒进容夕霏的闺房,人鬼殊途这道理他怎会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也挺想用“区区蝼蚁竟敢对本座不敬?”這句的 ☆、〈七〉醧忘台下忆前生1 罗都山高且陡,鹤立群峰与名山相望,此山林木茂盛苍翠,物种颇丰,更有许多山精魍魉深藏其间。 鬼四衍在上山前得到谷鸯告诫:“此山幽奇,一般山道走走看看可以,没把握别随意探进深窟岩穴。” 告知柳彻曾在此山现踪的是谷鸯,她的狐子狐孙经过一番时日的探查只得到此消息。“曾经”意味早已不知离去多久,光凭鬼四衍一人想要找出柳彻不知是否有落下的蛛丝马迹,可谓渺茫。 唯一的情报不探等同于白费谷鸯的好意,鬼四衍还是去了,且有襄然作伴。鬼四衍并未见过柳彻,万一真有何线索说不定会错过,有襄然助益很大。 “襄然,若抓到柳彻,璧会做何处置?”鬼四衍问。 虽说柳彻杀死他祖母鬼匀棠,说到底是鬼家先对不起柳彻的。 柳彻生前在朝为官,正直清廉深得百姓爱戴,也很得当时的皇帝器重并赐婚给他。他不仅是好官也是好丈夫,新婚不久,妻子身怀六甲,他忙完公务不忘孕妻,照顾得体贴入微,无微不至。 妻子虽是千金之躯,下嫁柳彻后也没端着大小姐架子,夫妻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感情羡煞旁人。 妻子临盆在即,家中却有邪魅入侵,惊扰得夫妻俩不安稳,柳彻着实担心妻小的安危,遍寻道士却无济于事。 鬼家第一代道士鬼木心走上驱鬼捉妖之路后居无定所,辗转各地,听闻柳家闹鬼一事便上门。 柳彻见鬼木心颇有底气就请他一试,果然实力不同凡响,可惜鬼木心生性优柔寡断,具妇人之仁,一念之差致使那鬼逃过一劫,鬼不思悔改,再度寻上柳家,阴错阳差之下杀害柳彻之妻,一尸两命。 柳彻一夜之间丧妻失儿,理智尽失,即使鬼木心亡羊补牢将鬼除去也为时已晚,柳彻自尽前信誓旦旦非要鬼家付出代价不可。 鬼木心自知一时心软铸下大错,一心找寻柳彻之魂想弥补,柳彻死后却逃过鬼差拘捕,不知逃逸何处,鬼木心传予后代之言就是寻找柳彻,几代下来终于让鬼匀棠找到。 柳彻被寻获当时仍穿戴自尽时的朱色锦袍和进贤冠,看起来依旧文质彬彬。他在鬼匀棠的解释和劝说下愿意暂时住在鬼宅,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同襄然和子月的关系融洽,鬼匀棠也落下心中大石,不久便与临镇油商的么儿成亲。 没想到柳彻只是抱持着“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心态,在鬼匀棠产子后,正虚弱的当下突袭,招招致命,更引来恶鬼围攻欲搭救的襄然和子月,导致他们负伤。 鬼匀棠只怕伤及丈夫和刚出世的儿子,也担忧襄然和子月支持不下去而魂飞魄散,坚决要襄然和子月护送他们离开,自己负伤对抗,这一别竟成最后一面。 关于鬼宅的惨况与匀棠的死状,只有安置好匀棠之夫和儿子后,再度返回的襄然和子月见过,璧和谷鸯接到消息赶来,已是鬼宅大门高挂白灯笼之时。 襄然和子月绝口不提深印他们脑海的场景,匀棠之夫只知妻子死于恶鬼之手,回到鬼宅只见妻子安详地躺在床上,去世多时,悲痛万分但不忘坚强,之后独立将儿子扶养成人。 璧事后在鬼宅施法,重现匀棠独立对抗柳彻的情景。她在身体虚弱下为了制住柳彻,不顾一切以己身之血喂养掌中鬼力,使之更加壮大,柳彻在其他恶鬼的护航下保住小命但也身受重伤。 柳彻逃走,恶鬼们也鸟兽散。若求救或许有一线生机,鬼匀棠却拖着行将就木的身子进书斋。她清楚襄然和子月一定会率先返回,撑着最后一口气,奋力写下遗言,要他们别让丈夫见到宅内惨状,之后便趴伏在长桌上与世长辞。 璧看完之后告诉谷鸯、子月和襄然,更单独告诉襄然一件事,那事让襄然罕见勃然变色,竟要入地府追回匀棠。 他与前来阻拦的子月大打出手,最后还是璧出手制止,然而祂制止之法却是拉着襄然和子月一同入地府找十殿阎王讨匀棠,不顾与转轮王不再插手人间事的承诺,企图见上一面。 转轮王只告知:‘鬼匀棠不愿见你们任何一个。’ 襄然那时出格的举动连自己也大感意外,护送匀棠丈夫和儿子离去前,他心头惴惴不安,觉得自己不该走也不愿走,然而匀棠的决定无人能左右,他死盯着匀棠,只盼她看自己一眼,终究没盼到。 璧单独告知襄然的就是他盼望的那一眼。 鬼匀棠直至襄然转身,才幽幽地将视线定格于他的背影,惨然一笑后敛起神情,视死如归。 襄然在世为人时并未对任何姑娘动心,并非自视甚高而是无心思于此,死后在人间游荡遇上子月,子月自来熟地对他称兄道弟,从厌烦到习惯,从排斥到接受,他感谢子月的纠缠让他做鬼后感受何谓兄弟情,也感恩子月缠上匀棠,让他懂得何谓恋慕之情。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把匀棠这样一板一眼的人类姑娘看进眼里,放在心里,也许是从一点一滴的朝夕相处,也许从来就不需要理由,可悲的是却在他成为鬼之后才感受到,为时已晚却自我也安慰,总比没机会尝过来得好。 他只想默默陪伴匀棠到老,微薄的心愿上天却没听见。忽地,他脑海出现容夕霏的身影,又或者这是上天的补偿? “襄然,你在想什么呢?你觉得璧会如何对柳彻?”鬼四衍看着出神的襄然再次发出疑问。 “找到便知。”襄然道。 他们来到半山腰,还没见着任何山精魍魉,先碰到阿七。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鬼四衍道。 “这叫冤家路窄。”阿七偷觑襄然一眼才对鬼四衍问道:“你来这儿做啥?” “自然有事。你呢?” “同样理由。”阿七说着又把目光飘向襄然,笑道:“上次是个俏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7 姑娘,这次是位俊公子,你这鬼家传人是专门找这类鬼魅当侍鬼吗?” 阿七已摸清鬼四衍的身份,知道大有来头。 “看来你羡慕得紧,去把脸整顿一下,本大师满意的话可以勉强收你。” 阿七啐了一口:“你愿意我还不希罕。” “那就各走各的路,别互相干扰。” 鬼四衍和襄然往东,他在路上大略提及与阿七的相识过程,襄然觉得阿七颇有底子。 阿七独自往西,远远看到一个洞穴想进去探探,偏偏在洞口前再次和鬼四衍相遇。 “又是你!”鬼四衍和阿七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鼻子。 “一起进去吧。”襄然率先进入洞里,阿七抢在鬼四衍前头,鬼四衍无奈殿后。 此洞深邃却不暗,里头有点点荧光为他们指路,鬼四衍试着去碰,看似摸到但无实际感,倒是手上残留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他搜索枯肠想着在哪闻过,襄然和阿七已经止步不前。 “怎么啦?”鬼四衍凑上去,前方有个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有池深潭,潭水上飘浮的荧光更多。他想起谷鸯的劝诫,征询襄然的意见:“我们还是出去吧?” 襄然认可,柳彻的气息他记得,不需要在无关之地浪费时间。 “臭道士,这样就怕啦?”阿七嗤笑。 “你有胆就去。” “好生看着啊。”阿七果敢上前,飘在潭上方弯腰下探:“看不清呢。” “看不清就别看了,走吧。” 鬼四衍和襄然都已经转身往回走,阿七惊叫一声促使他们回头,一群半人高的青色小妖从潭里涌出,咧着不成比例的大嘴,嘴里只有两颗尖牙。原来是阿七好奇之下搅动潭水,把他们惊扰出来。 “可恨,又来啦!”“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啊!”青色小妖忿忿不平地叫嚣着。 又来了?鬼四衍听得不明不白,先前谁来过?然而此时不是思索的好时机,青色小妖无厘头地将一双大手用力一拍,模样很像击钹,音波在洞内震响,周围原先缓慢漂浮的点点荧光陡然一顿,飞快朝他们扑面而来。 襄然和阿七是鬼,轻易闪躲,鬼四衍闪过攻击自己的,却没闪过原本朝襄然和阿七而去的荧光,荧光砸个满身不打紧还榨出汁来,弄得他一身浓稠的绿汁,噁心至极! 青色小妖把他们赶出洞穴便停止攻击,鬼四衍从头至尾狼狈不堪却也因祸得福,他想起在哪闻过荧光的气味了。 “襄然,你之前在破庙质疑过秦家神将为何无故消失对吧?” “莫不是一开始就没有神将?” “很有可能。这荧光化为绿汁后的味道十分浓厚,竟跟神将气息难以分辨。”有谁来招惹青色小妖取得此气味,假装成驻守秦家的神将,矇骗本来要暂代门神职务的神将,之后再让女鬼子巧袭击秦夫人。 “也许秦夫人撞鬼是预谋的。” “怪哉,谁与秦家结怨至深?” “不,以假乱真的神将气息,突然反悔攻击你的女鬼,对方结怨的是鬼家。” “所以是针对我而来?” “看来柳彻还未甘心。” “这也太大费周章。” “也是想顺便教训秦家吧,可惜殃及无辜。”依柳彻生前为官的态度,一定想法办秦老爷,女鬼当初该惊扰的应该也是秦老爷,不知为何是秦夫人受连累。 那么子巧可能是一枚棋子,即使伤他不成也能稍加试探。鬼四衍叹气,柳彻的怨气究竟要如何化解,总不能一代拖过一代。 “臭道士,你还是先换下这身衣服吧。”阿七嫌弃道。 “话说回来,你究竟来罗都山做什么?”鬼四衍故意凑近阿七,阿七脸色更难看。 “我兄弟们失踪了,打听之下是进了此山,我才来寻。” “二十来个集体失踪?不是吧,该不会是你被抛下了?” 阿七眼睛大如牛铃,阴柔气质尽失,大骂道:“你快给我滚下山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七再現 ☆、〈七〉醧忘台下忆前生2 鬼四衍一入名山镇,那身染上招摇浓绿的深衣惹来众人侧目,识得他的更是大呼:“哎呀,你这是摔进哪啦?”“你去了染坊捉鬼吗?” “没事、没事。”鬼四衍匆匆行走,胡乱打着招呼,没注意到巡街的方捕头在后头喊他。 鬼四衍一回家便迫不及待地摘下逍遥巾,换下一身脏衣,好好沐浴一番,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赶巧似地,他才整顿好,大门扣环被弄响,是方大嫂。 鬼四衍一见方大嫂就心里忐忑,准是为了说媒而来,上回推迟过怎么这么快又来? 方大嫂像是看透鬼四衍的心思,开口便道:“这次是为了你的远房表妹而来。” 远房表妹是指夕霏吧?鬼四衍记得她提过对江轩是这么谎称,如此说来…… “江轩江公子托我来说媒,他可是琢磨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方大嫂见鬼四衍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忧道:“你那远房表妹不会许人了吧?” “对,许人了!”鬼四衍见风使舵,方大嫂给了好借口没道理不用。说来夕霏有没有婚配对象他没问过,但对江轩没感觉是肯定的,自作主张拒绝应该不成问题。 “还真给我说中啦?唉,江公子不知要有多失望。”方大嫂嗟叹之余又道:“四衍,上次托梦的女子我想起一件事,虽然脸看不清楚,但她胸前有块玉珮,白色的,形状像、像……” “像蝴蝶?”鬼四衍声音闷响,希望方大嫂反驳他。 “对,是蝴蝶没错。”方大嫂一确定,鬼四衍的脸色黯然。 “鬼先生……”彩罂不知何时在鬼四衍身边出现。 鬼四衍送走方大嫂,有些幽怨地看了彩罂一眼。 “鬼先生,我……” 鬼四衍摆摆手便迳自往书斋去,躺在褟上闭目养神。 彩罂先前陪鬼先生上街,听了方捕头之言觉得不无道理,且鬼宅除了鬼先生之外没一点人气,鬼都难免孤单,人又怎会不寂寞?若能娶个贤内助再添点人丁一定热闹许多。 或许她出发点是好,却忘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8 记自己是外人,多事惹得鬼先生不快,想进不敢进,只得往外,最后落坐在鬼宅大门外的石阶。 “彩罂别难过,鬼先生一定不是生妳的气。”雪鸽飞到彩罂面前劝慰道。 “但他肯定不高兴了,只是不好跟我发脾气。”她该怎么赔罪才好? “彩罂,妳怎么啦?”容夕霏抱着一个包袱欢快地进入鬼家所在的弄堂,彩罂忧愁的面容冲散她的好心情。 “妳来找鬼先生?”彩罂撑起笑容。 “我是来找他没错,带了好东西来给他,可是妳得先跟我说妳怎么回事,是不是有谁欺负妳?”容夕霏坐在彩罂身旁,把包袱随手一放,几乎没多想就说:“我知道,肯定是四衍!” 彩罂摇头:“是我做错事。” “我才不信,说来听听。”听完彩罂的说词,容夕霏松了口气:“或许妳自作主张这点是错了,但他也没必要生气啊,这小气鬼,我去说说他!” “夕霏,别——”彩罂不及阻止,容夕霏已经抓起包袱登堂入室,找鬼四衍理论去。 彩罂也想跟着进,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一回头,一名手执枷锁的鬼差自地面缓缓浮起,双目空洞,咧着无牙无舌的阔嘴笑。 * 鬼四衍闭目养神期间,两只蚱蜢出现在褟上替彩罂说话。 “彩罂姑娘是好心,别生她的气啊。” “四衍,你真的气彩罂姑娘吗?” “不是……”只是有点郁闷,怎么请托说媒的是彩罂呢。 “可是彩罂姑娘看起来很难过呀。” “是呀,你怎不听她解释?” “哎……”他真不是生气,只是脑袋糊成一团一时拎不清,想自个儿冷静冷静。 左思右想,鬼四衍也怕彩罂自责,他可不想再看她落泪,于是一跃而起打算找她去,两只蚱蜢跌向画屏失去踪影。 门一开,容夕霏摔了个包袱在他身上,一脸冷峻地步步进逼。 “好样啊,一个大男人跟人家姑娘呕气,小肚鸡肠!” “妳怎么来啦?” “要你管!” “妳跟我发什么脾气啊?” “你莫名其妙跟彩罂闹脾气,我就不能对你发脾气,什么道理!” “不是,妳先让我去找她……”鬼四衍闪过夕霏的咄咄逼人,雪鸽迎面而来,他有种不妙预感,上次雪鸽离开彩罂是虎威镇那时,看来他真把她惹哭啦! 岂知雪鸽所言全不是鬼四衍心里所想:“鬼先生,彩罂被鬼差抓走了!” “啊?”鬼四衍和容夕霏异口同声。 两人急切奔出去,整条弄堂只残留彩罂和鬼差的些微气息。 “彩罂额头明明有十殿阎王的烙印,鬼差怎会抓她?”鬼四衍不解。 “彩罂有现出来给鬼差看,可是鬼差不理。”雪鸽说。 “鬼差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那时彩罂只当鬼差路过,行了一礼就要进门,枷锁突然套住她的身子往后一收,使她摔跌在地。 “鬼差大哥,我是鬼家的侍鬼。”彩罂以为鬼差当她孤魂野鬼,赶紧现出额头的十殿阎王烙印,哪知鬼差无动于衷。 鬼差继续收紧连结枷锁的铁链,把彩罂从地上拖起,指节分明的五爪往她咽喉一抓,她的声带像被炙烧般缩紧,顿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接着鬼差带她往地底沉,雪鸽只得找鬼先生求救。 小小鬼差无惧十殿阎王烙印,平白无故抓彩罂究竟为何?鬼四衍搔搔头,往地底沉想必是去地府,可是去了地府又能如何?鬼家侍鬼不列入生死簿中,不可能接受审判入轮回…… “四衍,怎么办啊?”容夕霏摇晃四衍的手臂。 “我去地府把彩罂带回来。”鬼四衍的思绪虽被打断,也让他不再多想,心中瞬间有了判断。 “你一个人可以吗?找襄然陪你去吧。” “放心,不是第一次去了,妳跟雪鸽待着,等我好消息。” 话是这么说,容夕霏还是很担心,偏偏这时襄然不在又不知如何联系,抱着一丝希望把整座宅子里里外外走了一遍,边移动边呼唤襄然,回应她的只有内院的动物灵。 正当她急得原地踱步,瞥见襄然不疾不徐地出现在游廊,抬眼见到她有些讶异。 “襄然?太好了!”容夕霏朝襄然奔去,急着求助把话说得飞快:“彩罂被鬼差抓走,四衍说要去地府追,你能不能、能不能——” “缓口气再说。”容夕霏靠得太近,气息不断喷在他脸面,要是能碰到他肯定是死抓着不放。 “你快去帮四衍,我知道鬼家传人不比一般人,可、可是人能随便进地府吗?” “四衍离开多久了?” “大概……一个时辰。” 襄然闻言便要动身去寻鬼四衍,容夕霏唤住他。 “你、你自个儿小心点……鬼去地府更像自投罗网。”容夕霏说的时候没敢看襄然,手揪着艾绿色的罗裙,不太自在。 襄然不清楚容夕霏这模样是怕他还是怎地,倒是意外对自己的关心。他“嗯”了一声便离开。 “你们可都要平安无事回来。”容夕霏忧道。 * 地底下一片幽暗分不清方位,鬼差走得飞快畅行无阻,被钳制住的彩罂只能左跌右撞任凭宰割,咽喉的烧灼感隐隐作痛。 “快点,阎王大赦,妳现在去马上就能投胎,可是赶上了好时机啊。”鬼差又咧开嘴,嘴里无牙无舌像个黑洞。 彩罂拼命摇头,又现出额头的十殿阎王烙印,鬼差瞄了一眼不甚在意,继续赶路。 他早就忘记自己干这份差事多久,却永远记得那位来自蓬莱仙岛的大人,从他手中夺去本该拘提的魂魄,无视地府规矩,独厚这条魂魄,使之起死回生更传承至今,这条魂魄的后代更恬不知耻地让转轮王特准他们收侍鬼为己用。 那时蓬莱仙人一时兴起之举,搅乱地府的运作,判官也为生死簿上大量消失的名单忙得焦头烂额,转轮王与其他九殿阎王商讨许久,才让地府运行稳定下来,恢复如常。 他只是个小小鬼差,这等大事他无从置喙,只能听从上头的指示照办,然而蓬莱仙人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19 鄙夷的眼神与强行夺魂的举动,令他怀恨在心无法释然,如今总算逮到机会小小报复一下。 区区一只侍鬼或许对鬼家无关痛痒,但足以令他欢腾一段日子。 又行进了一阵,鬼差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某处开口:“抓来了,真能成吗?” “放心。”是名男子的声音,嗓音沉稳从容。 鬼差把彩罂甩向音源处,一只修长大手从幽暗中伸出往她脸上一罩,她只来得及看到朱色的衣袖便晕死过去。 ☆、〈七〉醧忘台下忆前生3 鬼四衍向镇上的马主租了匹骏马往平都山而去,相传平都山能连通地府,普通人只当传言,殊不知鬼家传人有要事进出地府的确经由此山。 鬼四衍纵马驰骋,经过两个多时辰抵达山脚下,将马栓在一个大树下便徒步上山。 来到一处溶洞,襄然等在洞口,鬼四衍诧异。 “容夕霏说彩罂被鬼差抓走。” “是啊,真不知何故。” 一人一鬼进到洞里最深处,鬼四衍扬起右手,掌中发出红光,仿佛受到感应,原先无路的石壁消融般逐渐往内退去,形成一个无尽头似地黑洞。 鬼四衍盘腿而坐,很快老僧入定,灵肉分离,他以灵体之姿与襄然往黑洞进,他们离开之后,溶洞外聚集了一团阴气,蠢蠢欲动。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已经离开黑洞。 洞外一座漆黑山门耸立在前,两旁各有一大片参天古木,树上栖息着一群又一群的乌鸦,难以计数的鸟眼直勾勾盯着他们。 山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漆框的匾额,黑底上浮雕着三个血红大字——鬼门关。 这里阴风飒飒,鬼气逼人,连鬼都不喜欢,更别说鬼四衍是个活人,但也不得不走一遭。 初次经历是成为鬼家传人时,得和众阎王打个照面,那时也是襄然陪着他来,第二次是收彩罂为侍鬼,必须向转轮王报备,得到祂的特准烙印,那次是他只身前来。这次是第三次。 鬼四衍本想直接前往转轮王所在的第十殿,一踏进地府才知正值大赦期间,各殿忙得不可开交,遑论负责最终核定善恶等级,决定六道轮回的第十殿,他完全不得其门而入。 他有些心急,但心想彩罂既然不能受审判轮回,想必在地府某处,于是和襄然分开寻找。 第十殿再过去就是孟婆所在的醧忘台,前面有条通道往东方,通道两旁设有廊房。廊房中都有斟满迷汤的杯子,鬼魅若不喝,随即以钩刀绊住其脚,再用铜管刺喉,痛苦不堪之际强迫灌入口中。之后从通道送出,押上苦竹浮桥,桥的前方则是六道轮回之处。 他才要从第十殿往回走,与一名刚从殿里被押解出来的女鬼错身而过,余光瞥见那女鬼以迫切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那脸孔似曾相识。 到底在哪见过?鬼四衍寻思,走了一段距离,脑海才闪过单殿式的破庙,他急急回望。 女鬼与子巧有着一样的长相,不理鬼差死拖硬扯,眼神似在求救,张着发不出声音的嘴,不停重复一样的口型。 鬼四衍模仿着女鬼的口型,始终拼不出有意义的词汇,但那分明是子巧没错,早已魂飞魄散的子巧怎会入地府审判,而且迟至今日。 “等等!”鬼四衍想拦住子巧问个明白,在孟婆和蔼的笑容招呼下,子巧已经进入位于醧忘台旁边的其中一间廊房,一杯迷汤等着被她一饮而尽。 子巧死活不喝,随即遭受钩刀与铜管侍候,神色痛苦不堪,依旧死抿着嘴唇不愿喝。 鬼四衍看见子巧胸前有东西发光,自己的右掌心亦发出微微的绯色光芒,他眼睛瞪大,瞬间了悟子巧方才的唇语,那是在唤他“鬼先生”! “彩罂!”鬼四衍奔往廊房,使出鬼力打掉迷汤。 孟婆一看大怒,挡住鬼四衍,又生成一杯迷汤逼迫“子巧”喝下,他又想制止,孟婆哪容许他再次捣乱,将鬼力化解于无形,眼见迷汤已被“子巧”沾唇,下一秒即将灌入口中,鬼四衍大骇! 危急时刻,迷汤杯子粉碎,这次出手的竟是璧,这让孟婆敢怒不敢言。 “她不能喝。”发话的是从第十殿出来的转轮王。 孟婆听到转轮王的话便放了“子巧”,“子巧”身子一软,虚脱在地。转轮王大手一扬,“子巧”的面容发生变化,变成彩罂。 鬼四衍急奔过去把彩罂抱在怀里,不停呼唤她的名字,整颗心七上八下,非常害怕彩罂已因沾唇的迷汤忘却前尘,把他就此忘掉! “鬼先生……” 鬼四衍听到彩罂开口,总算落下心中大石,将她抱得更紧,忙道:“还好、还好。” “又让您担心了。” “不,是我不好,妳为我着想我不领情就算了,还跟妳使性子,妳要是就这样投胎,我会后悔一辈子。” “您言重了。” “一点也不。”鬼四衍恳切地看着彩罂,随即意识到这场合不适宜再说下去,扶起彩罂来到璧和转轮王面前。 襄然发现醧忘台的骚动,赶来一探究竟,见彩罂安然无恙也安下心来。 “祢似乎把地府当自个儿后花园。”转轮王看向璧。 “本座不来,祢这桃代李僵之错可就落实了。” “捉到了吗?”转轮王问着来到身边的判官。 “已自戕。” “怎么回事?”璧问。 “照理陈子巧在魂飞魄散那时就已从生死簿中除籍,不知为何又复籍,从一殿秦广王那里转发过来,本王查看功过便下了判决,判官突生疑问,欲找拘捕的鬼差前来问话,那名鬼差却自我了断。” “区区鬼差可做不了改变容貌这事,背后恐另有主谋。”璧寻思道。 “彩罂,妳能说说被鬼差捉来的经过吗?”鬼四衍道。 彩罂的脑袋还有些混乱,一些陌生的画面不时掠过,还是定住心神从在鬼家门前被鬼差抓走说起,直至在地底,被一只从朱色衣袖中探出来的手罩住脸,晕死过去这边。 “朱色衣袖……”璧沉吟不语,这四个字同时也在襄然心中发酵。 “然后呢?”鬼四衍续问。 “后来我一直昏昏沉沉,不晓得自己置身何处,直到看见鬼先生跟我擦肩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0 而过,我才总算恢复意识。”彩罂原先不明白鬼先生为何不搭理她,知道自己外貌被变换成别人才恍然大悟。 “你们暂且先回,这事与地府切身相关,本王责无旁贷,定会彻查到底,看看是谁扰乱地府秩序。”转轮王道。 “这幕后主使,本座有个人选,咱不妨谈谈。”璧道。 “本王可忙着呢,祢可愿等?” “无妨。”话落,璧与转轮王一同进入第十殿。 “走吧。”鬼四衍扶着彩罂,襄然殿后。 一路上,彩罂不时有晕厥之势,待到鬼门关山门前终于不支瘫软。 “妳没事吧,是不是在廊房被伤着了?”鬼四衍紧张得紧,襄然也上前关心。 “不,是脑海不时有些人有些事飞逝,扰乱我心神。”彩罂压着太阳穴,紧蹙眉心,一幕影像尚未看清,另一幕又覆了上来,令她头晕目眩。 “都是些什么?”鬼四衍道。 彩罂确认了一会道:“有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有几个老嬷嬷和丫鬟,他们有的叫我黛儿,有的称我小姐,我有时在姹紫嫣红的后花园,有时在绣楼弹琴刺绣,可我一点也不认得他们,那些地方我也没去过。” “也许是妳某一世的记忆。”襄然道。 “这些影像是何时开始出现?”鬼四衍道。 “大约是在迷汤沾唇时。”那时彩罂头痛欲裂,接着影像便接踵而至。 “就算是全喝进去也该是忘掉一切,反而记起某一前世,岂不古怪?要不,我去问问孟婆,你们等我——”鬼四衍才要原路重返,被彩罂制止。 “鬼先生,只是一些没印象的记忆,不碍事,等过几天就好了。” “不行,得问清楚。”鬼四衍托襄然照顾彩罂,很快赶到醧忘台下,孟婆没给他好脸色,他好说歹说老半天才得到没好气的回话。 “这醧忘迷汤是让众鬼不被前世羁绊,哪有反倒记起的道理!” 孟婆这么说肯定没错,可是彩罂的情形又作何解释?鬼四衍得不到答案只能无功而返。 彩罂见到他关心的是有无遭受孟婆的责骂,毕竟不久前他打掉迷汤杯子,惹得孟婆不高兴。 这让鬼四衍更加愧疚,他自私带着彩罂回名山镇,结果却是让她尝到更多苦痛,假如方才就这样喝掉迷汤投胎去,是否比较好? “鬼先生,我们快点离开吧。” 鬼四衍暂且抛掉这念头,先回去再说。 重回溶洞,首先发觉不对劲的是第一个离开黑洞的襄然,鬼四衍留下的肉身凭空而逝,鬼四衍一路要紧彩罂,回过神来也变了脸色。 “我的身体呢?” ☆、〈八〉近在咫尺若天涯1 起初发现身体不见,鬼四衍的确慌了手脚,随即冷静下来观察洞内是否有蛛丝马迹可循,果然发现有残存的鬼魅气息,却又觉得奇怪。 这个溶洞地点隐密,从外面不会轻易注意到,至今为止也就来过三次,知情的除了他就是襄然。 要从平都山进入地府不是只有溶洞这个通道,历代传人都有他们各自偏好之地,这里是鬼四衍自个儿挑选的,无论选哪里,只要在此山且拥有鬼力就能开启连结地府的通道。 前两次都没事,为何这次身体不见?莫非是有心之人跟随其后,趁他们进地府时偷的?偷了欲意何为? 鬼四衍施展鬼力现出墨线,单一线条从他原本身体盘坐之处笔直朝洞外而去,且线条颇粗,似乎是一群鬼夺走他的身体。 “襄然,麻烦你照顾彩罂。”鬼四衍道。 “你要独自前往?”襄然诧异。 “我要是招架不住,不会硬拚的。”鬼四衍笑道。 “还是一起去吧,我没关系。”彩罂打起精神道。 “一起好有个照料。”襄然道。 “好吧。”鬼四衍妥协。 他们跟着墨线出了溶洞穿过树林,一直往上走,愈走愈偏僻,惊见数只鬼抬着鬼四衍的身体往悬崖峭壁而去,其他鬼则在旁鼓噪,鼓噪的鬼群围绕着阿七。 鬼四衍认出阿七,也对阿七带领的鬼群有印象,赶忙大喝:“喂,阿七,把我身体还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没事灵魂出窍做啥?”阿七怒道。他找兄弟们找了老半天,从罗都山跑到平都山来,却发现兄弟们像是被什么给制住,全变了样,还执意要把鬼四衍的身体往悬崖下丢,任凭他如何吆喝制止都无效。 “那不重要。”眼见阿七帮不了忙,鬼四衍自己出招,掌中鬼力宛如一根鞭子,扫向抬着他身体的几只鬼下盘,那几只鬼朝后仰倒,他的身体栽进围绕阿七的鬼群之中。 围绕阿七的鬼群有的撞开阿七,有的抬起鬼四衍的身体又往悬崖去,仰倒的那几只鬼也来接力帮忙,鬼四衍只好又使出鬼力,故技重施,他只想夺回身体并无意伤害鬼群,可这一次惹怒鬼群。 众鬼双眼的眼珠连同眼白漆黑如墨,分成三群,一群锲而不舍地把鬼四衍的身体往悬崖搬运,一群企图制住拦阻他们的阿七,最后一群朝鬼四衍扑来。 “你们到底在发啥神经,给我清醒点!”鬼群的攻击毫不留情,使得阿七怒不可遏,也开始下起重手将他们击退,但顾及兄弟情并不致命。 “四衍,这里我来。”襄然让彩罂躲在一块岩石后面,随即接手攻击四衍的鬼群,指缝间点点青光凝聚成一把短刃,一个回旋,原本包围四衍的鬼群出现一道缺口。 “谢啦。”鬼四衍趁机朝悬崖边去,被阿七打倒在地的几只鬼打算转而攻击他,被阿七抢先截住。 “不谢。”阿七道。 “谁要谢你。”鬼四衍露出微笑,直接用鬼力绑缚抬着他身体的数只鬼往后一甩,在身体落地前跳进里头,很快灵肉合一,一个前滚翻半跪在地。 鬼四衍松口气,起身就要往回走,支援襄然和阿七,阿七突然近在眼前,双眼变异的模样和鬼群如出一辙,嘴角勾起一抹笑。 鬼四衍尚不及反应,心脏部位仿佛被刺入一块寒冰,他睁大双眼、张大嘴巴,一时无法动弹,寒冰再一个扭转,他当场吐出一大口血来! 鬼四衍吐血之时,阿七双眼恢复正常,大梦初醒般瞪着从鬼四衍的心脏抽出的右手,不可置信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1 道:“我、我在干嘛?” 阿七的眼睛再度变异,又要朝鬼四衍下狠手,鬼四衍奋力一闪,只打飞他的逍遥巾,原本束成四方髻的头发披散而下。 襄然从鬼群中抽身,一边赶往四衍身旁,一边把点点青光以光速射向阿七,逼得阿七不得不先护着自己,但不因此退却,反而无畏向前,与襄然抗衡,场面有些僵持不下。 彩罂虽靠在岩石后面,但一直留心鬼先生和襄然的动静,鬼先生遭受重击,让她心痛却又无力支援,只能期望这场莫名的恶斗赶紧结束,好让她替鬼先生疗伤。 襄然和阿七缠斗期间,鬼群集结起来想先协助阿七打倒襄然,鬼四衍虽伤重却也不失战力,狠下心来消灭鬼群。 鬼群在上元夜初见时像是乌合之众,尽管数量之多让鬼四衍有些忌惮,只要花点时间,独立对抗也不是办不到,如今在他重伤情况下十分吃力,每消灭一只都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鬼群发现鬼四衍还能抵抗,运用人海战术趁他喘息时杀过去,逼得他只能一直输出鬼力,渐渐不支。 襄然心知四衍的力不从心,架开阿七,冲撞鬼群,护住四衍,为他偷得一点喘息的空档。 阿七被架开后,眼神再度恢复,他一脸茫然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兄弟们群起攻击襄然,他上前帮忙击退。 “你究竟是敌是友?”襄然不敢松懈紧戒。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阿七对自己的失心疯也一头雾水。 “阿七,你快离开……”鬼四衍大口喘着气续道:“你的兄弟是唤不回了,但、但你可以……趁着理智尚存,快离开……” “我怎可能留你们互相残杀,自己走人!还有你这臭道士,你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我都把你伤成这样,还放我走?” “快走……” “我——”阿七眼睛三度变异,幸亏襄然眼明手快,抢先一步把他击退。阿七朝后翻了几圈,发现岩石后头的彩罂,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朝她奔去。 襄然发现顾此失彼,只能大喊:“彩罂,逃!” 又被陌生的画面搅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彩罂,根本无法移动半步,壮起胆子迎接不怀好意的阿七。 阿七来到彩罂跟前突然煞住,双眼在正常与变异间闪烁不定,手举了起来要落不落。 “阿七,你听鬼先生的话,快走。”彩罂求道。 “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阿七已经快拿不住自己,他咬牙切齿道:“臭道士,你就杀了我吧,我宁可跟兄弟们下地狱也不独活!” “阿七……”彩罂不住摇头,希望阿七别做傻事。 “对不起啦……”阿七眼一闭,落下杀手,尚未触及彩罂,一道猛烈如虎的赤红光束自鬼四衍手中发出,瞬间将阿七吞噬,连带地也把残余鬼群燃烧殆尽。 鬼四衍一看到彩罂安然无恙,立刻摔倒在地,再无法动弹。 * 独自在鬼家等待的容夕霏,不是走来走去,就是对着满内院的动物灵自言自语,没有一刻不想着:当初就该跟着去,帮不上忙总比一人枯等好。 她不知第几次开了大门又关上,无奈地穿过垂花门,意外见到子月盘腿飘浮在内院上空朝她招手。 “别担心,璧帮他们去了。”子月道。 “真的?”这下子容夕霏总算安心,问道:“你怎么来啦?” “阴曹地府我才不想去呢,就来这儿晃晃,没想到转世的妳会在。” “你来得真刚好,解了我的不安,顺便再帮我解解惑好不?” “我能帮妳解啥惑?” “当然能,你当初也是匀棠的侍鬼,肯定对她的事了如指掌,问你准没错。你能不能说说她的事?” “转世的好奇自己的前世啊?行。” 容夕霏坐在中堂前的石阶,洗耳恭听。 子月果然知无不言,从如何认识匀棠到匀棠为何辞世全说了,容夕霏听得满足不已却也万分感慨。 “妳们除了一个模样,声音也相似,其他性格、遭遇可说是全然不同,她若没鬼家这些重担,说不定能活得如妳一般自在。” “她也有我羡慕的地方,她身边有你们可热闹了。” “这倒是。” “让我再问一句,襄然那块玉麒麟是匀棠送的?” “没错,我可嫉妒了,同样是侍鬼,就我没有,唉,不过我也能理解那块玉的意义,计较这个也没意思。” “难怪玉掉了要跟我发脾气。”容夕霏明白那块玉的意义非凡,襄然会生气也变得理所当然。 “转世的把前世的玉弄掉,这可真是折煞他呀。”子月笑道。 “亏你是他拜把兄弟,如此幸灾乐祸对吗?” 子月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惹得容夕霏白眼一翻。 不知不觉天色转暗,容夕霏再度开门探看,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匹无人驾驭的棕马停在鬼家门外,马背上伏着一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且血迹斑斑。 容夕霏见那人穿的是补丁过的白色深衣,大骇惊喊:“四衍!” 襄然搀扶着彩罂也在此时现身马旁。 子月听到骚动出来,见情况不对也没多问,赶紧帮襄然把脸色发黑的四衍从马背上弄下来,准备移至寝室。 容夕霏见彩罂看向她,不待她启口,马上会意道:“我去找大夫!” 鬼四衍被安顿好后,两只蚱蜢出现在床头,但无人留意,大家都将目光聚焦于伤重昏迷的他身上。 彩罂尽管精神不济,仍不断指示襄然往鬼先生身上点穴,好让鬼先生能支撑到大夫前来。 容夕霏找的是镇上最有名的妙手回春,偏偏他来了把完脉便摇摇头,要容夕霏有心理准备,让她大为不满:“大夫,您什么针啊药的都还没有试呢。” “药石罔效,如何试?”大夫说完就自行离开。 “我再去找别的大夫!”容夕霏不气馁,又要往外冲,被子月制止。 “人没用就得靠神。”明知远水救不了近火,至少是一线生机,子月很快消失找璧去了。 子月才离开没多久,彩罂的点穴之法有些制不住,鬼四衍的唇角不断溢出血丝,容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2 夕霏取出手绢不停擦拭,愈擦愈焦躁不安。 襄然一脸忧虑地看向有些摇摇欲坠,仍在想方设法缓和四衍病况的彩罂。彩罂从未独力诊治过如此重症的伤患,加上自身状况也不好,搜索枯肠竟无法可想,眼里蓄满泪水。 鬼四衍唇角的血丝唾沫愈来愈频繁,突如其来一个痉挛,止不住地咳血,最后竟断了气息般毫无生气。 “四衍、四衍,你、你争气点!子月很快就会请璧来救你了,撑住啊!”容夕霏不停地替四衍加油打气,也像是鼓舞在场的人。 “你们怎么就把本仙忘了。”谷鸯埋怨似地出现,俐落地往四衍身上施法,没多久就让他恢复心跳,见夕霏惊喜地看着她又道:“本仙只能让他不死,接下来如何复原还是得靠彩罂妹妹。” “感激不尽……”彩罂一低头道谢,六角冰晶跟着旋落。 谷鸯向同样低头致谢的襄然使了眼色,她想弄清楚四衍怎会变得半死不活,于是一仙一鬼离开寝室。 ☆、〈八〉近在咫尺若天涯2 “醒了、醒了!”容夕霏本来在替四衍擦脸,见他眼皮掀动,露出一条细线又微蹙眉,眼珠子在眼皮底下骨碌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眼睛半开却显迷濛茫然。 鬼四衍躺了半月有余,命被谷鸯拉回后,再度请来镇上的妙手回春看诊,妙手回春把了脉啧啧称奇,直呼鬼家传人命大,可是接连数日又针又药的,即使脉象平稳也不见转醒。 彩罂不像襄然和子月是资历已深、有些修为的鬼,能对一般人现形和短暂碰触活人,因此无法亲自把脉,“望闻问切”只能使得上前两项,再加上旁观妙手回春的诊脉判断,请夕霏替她去药铺抓药。 鬼四衍服了几帖,黯淡无光的脸恢复些许红润,偶尔出现呓语,看着渐有起色,妙手回春的把脉搭配彩罂的药方,如此再过数日,如今得已转醒。 容夕霏退了开来,让彩罂上前,襄然悄然现身,子月则是奉璧之命一直在鬼宅守候,听到夕霏的叫喊,立刻飘浮在四衍的上方,盘着腿倾身向前,两只蚱蜢更在床头持续守候至今。 关于阿七与鬼群集体失序的行为,璧亲自上平都山事发地一趟,又转往罗都山调查一番,发现柳彻的气息;在此之前,彩罂被鬼差抓走,提到朱色衣袖,璧就怀疑柳彻,两桩事紧连,应可确定皆是柳彻所为。 “四衍,觉得如何?”子月在四衍眼前挥了挥手想帮助他聚焦。 鬼四衍的视线穿透子月盯着床顶愣了好久,才僵硬地转向一旁,勉强定格在夕霏的脸面,微弱地说:“彩罂和襄然……都平安无事吧?” “呃,嗯,都很好。”容夕霏虽然回答但心里嘀咕:怎么特地问我? “他们呢?” “啊?”容夕霏先是看看坐在床畔的彩罂,又瞧瞧站在身旁的襄然,奇怪道:“他们在啊,子月也在呢。” 这下子换鬼四衍不解,整间寝室明明就他和夕霏两人。 “四衍,你该不会、该不会——”容夕霏还没说完就被子月打断。 “四衍,这样你看得到我了吗?”子月以常人能见的方式现身。 “你来啦……”鬼四衍总算发现子月的存在。 “四衍。”襄然也如法炮制,四衍果然转头对他微笑。 “彩罂呢?她是不是还不舒服?”鬼四衍看着襄然,发现他神情严肃地看向床畔,夕霏和子月也一脸凝重地看着一样的地方。 鬼四衍努力盯着空空如也的床畔,顿时明白了什么,缓缓抬起右手想要使出鬼力,掌心却不再发出绯红光芒,他集中精神又试了一次,依旧毫无反应,掌心的泪珠状印记甚至褪去原本鲜红欲滴的色泽。 这是为何?鬼四衍不断自问。好不容易甦醒却渐感疲倦,眼皮慢慢盖了下来,他尽力抵抗,固执挣扎着。 ‘鬼先生,好好休息吧。’尽管彩罂清楚鬼先生听不见,仍忍不住出声,即使碰不到也伸出手想安抚,落得大手小手交错的结果。 “唉,你好好休息吧,别让彩罂担心。”容夕霏上前按下四衍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右手。 “好,等我恢复就看得见了。”鬼四衍看着空无一物的床畔说,死撑着的眼皮终于不支落下。 随着鬼四衍昏睡,原先因他转醒的欢欣气氛荡然无存。 彩罂察觉其他三人的关心眼神,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好啦,四衍睡觉也没啥好看的,我回报璧去啦。”子月准备走人,襄然也想把空间留给彩罂,唯独容夕霏一脸苦恼地立在原地。 子月本来要顺手拉走夕霏,襄然快了一秒劫走她的手,带出寝室。 “四衍看不见只是暂时的吧,要是以后都这样怎么办?”容夕霏对于谁带她出去浑然不觉,心心念念四衍和彩罂相对不得见的处境。 “能清醒已是万幸,先别苛求。”襄然本想顺势悄悄放开柔荑,却被子月揶揄。 “男女授受不亲啊。”子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襄然。 襄然的手带着一股冰冷,容夕霏却在子月的出声下才迟钝回神,一回神不是觉得冷而是把襄然的手拉回,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了然道:“原来鬼的触感和温度是这样啊。” 襄然没好气地抽手。 “小气鬼……”容夕霏不满,再去拉子月的,岂知他也不给碰,不高兴道:“你也这么小气!” “不能这么说,我怕‘某位公子’心中不快啊。”子月边说边瞄襄然。 “说啥呢?”容夕霏满脸疑问。 “想知道去问‘某位公子’吧。”子月说完朝襄然一笑:“前世有缘无份,这世可得抓牢啊。” 襄然瞪着子月,子月耸耸肩就跑了。 “到底谁啊?”容夕霏只好问襄然,襄然一声不吭地消失,惹得她双手叉腰,喊道:“喂,你们就这样走啦?” * 静谧的房内,鬼四衍有好长一段时间处于半梦半醒间,二度转醒时先是看了空空如也的床畔一眼,才注意到谷鸯翘脚坐在桌旁静静看他。 “本仙不是提醒过你,别学匀棠心慈手软,现在可好了,成了平凡人,想见不得见。” “虽然阿七他们是鬼,我却觉得自己杀了人。” “后悔无用,你先把自己振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3 作了再去悔恨。” “好。”鬼四衍又看向床畔好一会儿才对谷鸯道:“我突然明白一件事,其实妳从未欠我人情,对吧?” 谷鸯不语。 “不是吗?”鬼四衍略微思索又道:“也许是妳施法窜改我的记忆,让我没头没脑地留下妳欠我人情的印象。” “本仙可是给你个台阶,以免认为本仙是在施舍,是看在匀棠的面子上。” “我倒要感谢妳了。”鬼四衍淡淡一笑。 “这些不重要,好好养伤吧。” “彩罂……她在吗?” “你说呢?”谷鸯朝床畔一瞟,随即原地消失。 鬼四衍盯着床顶良久,才像下定决心似地说:“彩罂,如果妳在,请静心听我说。” “自虎威镇那次见妳痛哭后,我才发觉自己多残忍,凭一己私心擅自将妳带回,我知道妳心地好不怪我,可这次妳被鬼差误抓又让我正视这事。我的确不该捆绑妳,加上我现在的情况,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也说不定,我更没资格留妳在鬼家。 为何要将妳带回,我曾经迷惘过,是想要一个属于我的侍鬼,还是纯粹心疼妳的遭遇?现在我能清楚告诉妳,我要的不是侍鬼,也不纯然只是心疼,我就想要一抬眼就见到妳,见妳对我微笑,我就觉得安心、踏实。我怕孤单,可要不孤单,不仅仅是有人作陪而已,必须是对的人,妳就是那个人。 愈是如此,我愈不能自私,若我能好,我会亲自送妳走;若好不了,我相信璧、谷鸯甚至是转轮王都不会拒绝我的请托。妳不需要再把生前的痛苦潜藏,强颜欢笑甚至假装遗忘,我要妳打从心底快乐,把过去种种全部忘掉,重新开始。 彩罂,我不是故意赶妳走,我真的思考过才下决定,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让妳难过。我带妳回来,从来就不想再让妳伤心,可虎威镇那次我知道自己根本办不到。如果现在妳哭了,就当最后一次吧,等妳离开的那天,无论我能不能见到,请妳露出笑容好吗?” 鬼四衍说完这话,人也虚脱无力,又昏昏沉沉睡去,他不知道床畔人儿听到要送走她时使劲摇头,泪如雨下,无数的六角冰晶落下,逐渐积累。 床头的两只蚱蜢也急得跳来跳去,不约而同道:‘四衍,你不该说这话,不该说啊!’ 彩罂好不容易止住泪水,哽咽道:‘或许你后悔了,可我从不后悔跟你回来,从不啊……’ 她努力碰触鬼先生露在被子外的手,即使不断交错仍一遍又一遍试着,苦恼着自己的无用,泪不知不觉再度满溢,六角冰晶散布在他的脸面和身上,可恨他就是毫无所觉。 门里落泪,门外也啜泣着。 “妳怎么还在这里?”襄然见容夕霏居然在门外偷听,不禁蹙眉道。 容夕霏本想着她能当个传话筒,就一直在门外候着,若有需要就厚着脸皮进去,谁知忙没帮上,里头的动静却听得她难过不已,只能蹲在门外隐忍情绪,以免被发觉。 襄然怕容夕霏不小心情绪失控,赶紧将她拉离现场,来到游廊才放手。 “四衍这个自私鬼,把彩罂带回来的是他,现在决定把彩罂送走又是他,他有没有考虑过彩罂的想法啊。”容夕霏边哭边说。 “四衍目前这情况难免想法偏激,但不无道理——” “什么鬼道理啊!” “妳难道不明白‘人鬼殊途’吗?即使四衍好了,即便彩罂不走,他们能走到一块儿吗?” “我才不管什么‘人鬼殊途’,我要是喜欢,是人是鬼又如何,除非他不喜欢我。”容夕霏抹掉眼泪,笃定道。 “等妳遭遇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想法。”襄然眼神微黯。 “等我真遇到,我会好好实践我说过的。”容夕霏认真道。 襄然看着容夕霏好一会儿才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淡淡地说:“好,到时我做个见证。” ☆、〈九〉绯红光芒现柔荑1 一连数日,鬼四衍陷入发烧不退且呓语不断的状态,但没人听得懂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尽管如此,容夕霏倒是很有耐心地侧耳倾听,心想着总会被我听出端倪。 容夕霏自四衍卧床以来就一直待在鬼家照顾他,只有偶尔缺些什么才会回家一趟,毕竟他兄嫂远在杭州,方捕头只能偶尔过来探望,方大嫂虽然常来也不可能随侍在侧,唯一在名山镇称得上亲近的“人”就是她了。 “彩罂,不要走……对不起?”容夕霏难得听到一句清晰的,听了没好气道:“谁让你这么折磨自己,明明就不想把人家送走,非得口是心非,真是活该呀你。” “妳是在照顾病人还是指责病人啊?”子月现身道。他偶尔也会来,帮着襄然一起替四衍换衣净身这类不适合姑娘家做的事。 “要你管,念个几句难道会让病情加重吗?”容夕霏不悦道。 “话不是这么说——” “而且彩罂又不在,我念我的,你别听就是。” “如果襄然在呢?”子月饶富兴味地问。 “他在也不妨碍呀。” “妳是个姑娘家,别老是在男人面前大声嚷嚷,矜持点妳会不会?”子月无奈道。 “矜持?我在四衍面前都不装了,还对着鬼装啥?”容夕霏大声道。 子月简直要翻白眼。 “再说了,襄然对我又没好感,装也没用,至于你,我要是那样对你,你不觉得噁心吗?”容夕霏好笑道。 “妳怎能确定他对妳没好感?”子月挑眉道。 “我怎么不确定,他一开始就对我没好脸色看,我还惹怒过他呢。生得一张匀棠的脸,却有着与她大相迳庭的言行举止,我猜襄然肯定在心里不高兴过无数次了。” “他就是个闷葫芦,别用表象去揣测他。” “难不成我要直接去问他:喂,你是不是讨厌我?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这可不见得。”子月努努下巴,指着夕霏后方。 “啊?”容夕霏一转头,襄然不知何时立于身后,她心中一凛:什么时候来的! “就说让妳矜持点了吧。”子月嘻嘻笑道:“襄然,问题你听到了,好好回答呀。” 子月挥挥手走人,容夕霏赶紧装忙,端起水盆要去倒,偏偏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4 襄然就堵在门口。 “那个……能不能让让?”即使襄然是鬼,容夕霏还是无法就这样穿身而过。她低着头,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头顶。 襄然从善如流,侧身让她。 “谢谢。”容夕霏只想赶快摆脱这种尴尬,心里暗暗咒骂:臭子月,下次你再出现,非得想办法整你不可! “我不讨厌妳。” 这句话让容夕霏定格。 “不因妳和匀棠长得像或为她转世。” 容夕霏感觉自己耳根红了。 “不重吗?”襄然把视线移到水盆。 “那么……”明明跨过门槛就行了,容夕霏偏偏端着水盆转过身问:“你老是看着我这张脸在鬼家晃来晃去,难受吗?” 襄然不语。 “谢谢你不讨厌我,但很抱歉让你觉得难受。” “为何认为我会难受,子月就不会吗?” “因为你们对匀棠的感情不同呀。”容夕霏深深看了一眼玉麒麟,再抬眼看着襄然,温婉一笑后就走出房门。 确实如此,襄然如是想。尘封心底多年的回忆,每每在见到容夕霏时扬起,遗憾之情也就尾随而至,只是在分清两人的歧异处后逐渐平息。 不同于匀棠的深沉,容夕霏是一抹明亮的色彩,一旦沾染上什么就容易起变化,也能让人轻易察觉,不必费心思靠近却还捉摸不清,然而他却是因为她与匀棠有着同一张脸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假如少了一样的面容,他还会在意吗?也许会,也许不会,假设性的问题若要解答,容易变得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可确定的是,他因为一样的面容而一度否定那样明亮的色彩,直至放下成见才眼前一亮。 做鬼久了,居然奢望起光,这样真的好吗? * 彩罂这几日一直待在后罩房属于她的那一间,坐在玫瑰椅上盯着置于案桌的小罗灯,偶尔回过神来则拿起胸前的玉蝶细看。 不是她不去照顾鬼先生,而是夕霏要求她暂时远离,甚至连襄然也这么认为。 ‘臭四衍都要把妳送走了,妳还担心他干嘛?’ ‘无论四衍做何决定,去留仍在妳。’ 两人都希望她能好好想想,究竟要照鬼先生的意愿而走,还是依自己心意而行。 冷静之后,她知道鬼先生是为她好,可扪心自问,自己的意向又是如何? 当初若不是鬼先生伸援手,她现在还被绑缚在断桥处受折磨,尽管来到鬼家不见得能忘却生前遭遇的不堪,但得到不少未曾得过的快乐。 父亲在世时,她一直跟随在旁习医,每天的日子几乎千篇一律,没想过这样到底好或不好,毕竟当时的信念就是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好大夫,没有谈心的朋友,更没想过男女之情。 成为侍鬼这段期间反而像个女儿家,有人怜惜,有人谈天说地,像个小姐似地手不动三宝,有时还会闲得发慌。 若要离开,她定会不舍。 “彩罂,妳舍得鬼先生吗?”雪鸽飞到案桌上,对着彩罂歪头问道。从鬼先生负伤而归以来,雪鸽不敢多所打扰,直到这几日彩罂独处才默默陪伴一旁,今日难得开口。 彩罂轻抚雪鸽丰美的羽翼,想起鬼先生的告白,不觉又出神。她感激他救她脱离苦海,所以总想着要为他做点什么,除了感激,她对他还有别的心思吗?就因她是鬼,以致于她不曾想过,如今又怎敢多想? “当然是不舍。” “这份不舍之情跟对其他人是一样的吗?” 一样吗?好像有那么点不同,今天换作是其他人开口要她走,她会这么激动难过吗? 其实她以为自己能陪着鬼先生终老,不知为何,她就是这么觉得。 “我也不知,可有件事我能确定——” “彩罂!”容夕霏连门带槛地撞进来,一脸欣喜状。 “鬼先生醒了吗?”彩罂急忙起身。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妳跟我来!” 别的?还有什么比鬼先生醒来更值得高兴的? * 鬼四衍烧退醒来,子月和襄然似乎已等候多时,尤其子月迫不及待地扶他坐起,襄然抱胸立于床尾。 “幸好你醒了,不然璧和谷鸯可就白费工夫啦。”子月道。 “白费工夫?”鬼四衍不解。 “你先跟我说,你要送彩罂走是真的吗?” “是。”鬼四衍黯然。 “真舍得?” “不舍也得舍。” “四衍,撇除一堆乱七八糟的,我只想听你心里话,你真想把彩罂送走吗?”子月正色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 “我问的是心里话,给我老实回答。”子月难得口气严肃。 “……当然不想,就算我这辈子只能当个不能见鬼的普通人,我也要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直到我做鬼跟她再见面,但我怎能这样?”鬼四衍颓丧道。 “能或不能,你得听听当事者的意见。”子月抓起四衍的右手,再把从怀里掏出来的一条五色环交给他。 “这是什么?” “别问这么多,保证是好事。” 鬼四衍受子月引导,拿着五色环的手往前伸,当到一个定点停住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居然看见彩罂坐在床畔,带着浅浅微笑看着他! “大功告成!”子月自得其乐地鼓鼓掌。 “快出来。”容夕霏在开了一条缝的门外道。 子月和襄然很快消失,容夕霏也把门关得严实。 鬼四衍愣愣看着彩罂,一个字也吐不出。 “听说这是璧和谷鸯两位大人合力制成的。”彩罂指着五色环道:“虽然我本质上仍是鬼,却能化虚为实,让人看得到也碰得着。” “祂们?”老是不合的两位神仙竟通力合作。鬼四衍总算明白刚才子月所言何意,苦笑道:“这人情欠得可大了。” “这样你还要赶我走吗,这样人情可就白欠了。”彩罂打趣道。 “哎,不、不是赶妳,是送妳、送妳走……”鬼四衍垂头丧气,不见面时明明说得理直气壮,头头是道,现在却无法。 “我明白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5 鬼先生的想法,我也想了很多,虽然还有些想得不太透彻,可我能确定一件事,我不想离开。就算你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也没关系,我倒希望你从此就是个普通人,成家立业,子孙满堂,安然终老。”彩罂摸着五色环续道:“等你恢复健康,我就把这环取下——” “不行!”鬼四衍双手牢牢握住彩罂的手道:“妳取下我就看不见妳了,至少等我鬼力恢复了。” “等你恢复还让我走吗?” 鬼四衍摇头道:“妳不想走,我更不想妳走,但……如果哪天妳后悔了,告诉我。” 彩罂微笑道:“我从来就没后悔跟你回来。” “就算哪天我又惹妳伤心,也不后悔吗?” “人活着就有各种情绪,我当鬼之后还能感受这些情绪,就像再次活着一样,没什么不好呀。” “彩罂,对不起,我总是这么不成熟,让妳包容我。” “你快点好,我就原谅你。” 鬼四衍点点头,依旧握着彩罂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九〉绯红光芒现柔荑2 自从把话说开,鬼四衍的病情益趋稳定,偶尔也能下床走动,只是状况愈好,彩罂就愈放心让他独处,但他希望睁开眼的时间都有她陪着,她一不在就浑身不对劲,舍不得好这么快。 彩罂戴上五色环之后,做事情便利许多,可以不假他人之手,除了替他诊脉抓药,也常帮忙夕霏料理三餐,这是他觉得最无聊的时刻,但也不能让夕霏独忙。 夕霏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段时日义不容辞地照料他,他一方面感激,另一方面也怕会有不好的传闻,万一伤了她的名节,他可是万分过意不去。 方捕头和方大嫂来的时候也会提及:‘可真是难为你表妹这样照顾你。’甚至说:‘说实在话,你们还真有夫妻脸。’这是他最尴尬的时刻。 鬼四衍睡醒时已邻近晚饭时间,彩罂不在,肯定是和夕霏在厨房。他半歇在床上不到一刻钟就感到不舒服,觉得经络阻塞不通,只好以己之力用着缓慢的速度下床,靠着桌子坐着。 身体好得差不多,但鬼力尚未恢复,鬼四衍会趁着独处时试着发力,却是徒劳无功。 自他记事以来,掌心的印记就已存在,他觉得很特别。一次玩乐时无意间发动更是新奇不已,他开心地向爹娘分享,爹娘的笑容很勉强,尤其是娘亲透露明显忧虑,跟兄长炫耀,也只是得到敷衍的赞赏。 当他可以使用鬼力时,襄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是璧和子月,接着是谷鸯,分别向他诉说自己所知的关于鬼家的一切,之后襄然常驻鬼家。爹娘相继离世,他开始承担起鬼家传人的责任,兄长前往杭州的那一年,他已能独当一面。 他不只一次想过当个普通人,有一丝期待或许哪天一觉醒来,掌心印记就不见了,如今以惨烈的方式盼来却没欣喜之情,甚至想赶紧恢复,谁让他倾心的伊人是一缕倩魂呢。 “哎,好久啊。”鬼四衍喝着茶,引颈企盼彩罂的到来。 * 厨房的两位边料理边闲聊,一点也没发觉时间的流逝。 自从彩罂戴上五色环,容夕霏可开心了,除了有更多说不完的话,也会从家里拿一堆服装饰品来分享,拉着彩罂进房打扮,再挽着手到鬼四衍的寝室让他欣赏。 鬼四衍的赞美词千篇一律且简单扼要——真好看。要再逼他多说点就红着脸搔搔头,一个劲儿傻笑,惹来容夕霏无数白眼。 “这个笨孙子,替他制造机会还不懂把握,是不是啊,彩罂?”容夕霏把最后一道桂花鱼条盛盘,由彩罂接过。 彩罂不知如何回答。 “老实说,妳对四衍的告白有何想法?”容夕霏亲昵地抱住彩罂,歪头看着她细白的侧脸。彩罂毕竟是鬼,隐隐有股寒气透出,但在这盛夏时节倒也舒爽,让人精神抖擞。 彩罂只专注地摆着菜肴,准备替鬼先生送去。 “说嘛、说嘛。” “妳要我说什么呀……” “他心里有妳,妳呢?” “……我不知道。” “怎么会呢。” “无论有没有,我和他毕竟不同,妳就别问了。” “又是’人鬼殊途’?”容夕霏想起襄然说过的话,不认同道:“我觉得四衍才不是迂腐的人,何况他的告白很明显了,妳别让他等,人的寿命短不拉叽的,可别等到他老死才点头,到时可不一定能双宿双飞。” “夕霏。”彩罂端起托盘示意。 “好好好,先把他喂饱再说。”容夕霏只好松手,也打算先吃饱饭再去烦彩罂。 她吃没几口,觉得举箸的右手有股异样感,掌心起初有些发痒,后来明显胀痛,她摊开右掌一瞧,一个似曾相识的泪珠印记透出红色光泽。 “这、这不是……”她再也顾不得肚子饿,以及会打扰到四衍和彩罂的相处,飞也似地跑到四衍的寝室,闯进去后就把摊开的右掌凑到四衍面前,慌道:“四衍,这、这是不是跟你那个一样?” 鬼四衍原本就被突然开门的夕霏吓到,再看到她掌中熟得不能再熟的泪珠印记,顿时睁大双眼,惊愕不已。 这是件史无前例的大事,没多久,众人齐聚中堂。 璧看手相似地眯着眼在四衍和容夕霏的右掌来回端详,五彩珠的色泽逐渐混沌;子月浮在更高的地方,抱胸皱眉;谷鸯事不关己地拉着彩罂,关心她戴上五色环之后的变化,彩罂每答一句就谢一次;襄然离众人有些距离,看不出情绪。 “怪哉怪哉,四衍还好端端的,怎么出现第二个拥有鬼力的传承者?而且还是……”子月看向一脸茫然的夕霏,眉间皱纹不觉加深,接着又觑了襄然一眼。 璧终于看累,收回视线,沉默一会便不知何故笑了起来:“本座被反将一军啊。” 谷鸯似乎意会,幸灾乐祸道:“谁让祢一时好玩,收了人家的魂供人役使,断了他们的投胎路,鬼木心没被反噬,鬼家能延续至今已是奇迹。” “请问……”容夕霏惴惴不安地问:“我也必须当道士吗?” “不必。”璧断然道。 “他们可没人愿意妳当。”谷鸯的视线扫过在场男子。 “这会消失吗?”容夕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6 霏戳戳已经不痛不痒的掌心印记。 “有种情况一定会消失。”子月做了个断气的模样。 容夕霏见了顿时了然,有些无奈。 “夕霏,我会努力恢复,到时应该会消失才对,这不是妳的责任,就当它不存在吧。”鬼四衍试着劝慰,不知不觉攒紧拳头,彩罂有些担忧地看着拥有印记的两人。 容夕霏眼见气氛愈趋严肃,摆摆手道:“哎呦,我只是好奇问问,我才没那天份施展鬼力呢,你们放轻松点,我不在意的。” “等抓到柳彻,这传承也该有个了结。”璧抛下这句,使了眼色,同子月走人。 “真是,玩了数百年,说腻就腻啊。”谷鸯优雅地挥挥手也随后消失。 “好啦,我肚子饿死了,四衍,你也快去吃。”容夕霏一离开,襄然也隐去踪迹。 鬼四衍在彩罂陪同下回寝室却食不下咽,咬破手指把血滴在泪珠印记上,血渗不进去直往外流,彩罂不忍也无法阻止,赶紧拿手绢擦拭。一试再试的结果毫无进展,只是白流了许多血。 “别试了。”彩罂抓住鬼四衍的双手,流露心疼之情。 “无论夕霏是否祖母转世,这一世的她都与鬼家无关,我得赶快好起来,把鬼力转移回来,万一被柳彻知道,对她不利……”鬼四衍虽只是听说,但光是知道祖母如何死去,就明白柳彻是多么痛恨鬼家传人,他也险些走入鬼门关回不来,他不要夕霏也遭遇这等惨烈之事。 “我明白你的忧虑,既然这么尝试没有效果,肯定是方法错了,应该想想别的办法再试,你还没完全好呢。” “对不起,我又鲁莽了。”鬼四衍搔搔头,乖乖让彩罂擦拭掌心的血迹,并小心问道:“那些困扰妳的前世记忆还存在吗?” “还在,可是不觉得困扰了,都是些快乐的画面,看着也高兴。不过近来记忆中出现新的片段。” “怎样的?” “我踏上花轿,和人拜堂,还不知那人是谁。” 成亲啊……鬼四衍听了若有所思。 * 容夕霏也同样没食欲又想做点事,干脆整理起厨房,可是厨房本来就干净,没多久她就坐在厨房门口托着腮看夜空。 今夜无月无星,一片黯淡,她觉得一直坐在这里颇无趣,打算回后罩房睡觉,掌心印记的事暂且抛诸脑后,反正四衍他们一定会帮她的。 她在回房途中见到满内院的动物灵,心生一念:要是能碰碰牠们好像也不错。这么一想,右掌心有点异样感,翻过手掌一看,泪珠印记隐约发出淡红色的光芒。 她眨眨眼再度确认,光芒还在,于是打铁趁热,急着想找四衍,一回身,襄然就近在眼前,她顾不得惊吓,掌心朝着他,忙道:“你看你看,它在发光呢!” 襄然诧异,认真看了一下,淡然道:“妳看错了。” “明明……咦,怎么消失啦?” “妳多虑了。” “才不是,我是确认过才给你看的,我没撒谎。” “我没说妳撒谎。” “你分明一脸不信的样子。” 襄然不愿多辩,欲走。 容夕霏以为他生气,转过身自个儿嘀咕:“生前肯定是个大少爷,老是摆着一张脸,说没几句话就不高兴。子月一个武将怎会认识这样的少爷?”却没想到这话全被那位大少爷听了去。 “子月究竟告诉妳多少事?”自从上回容夕霏认为他和子月对匀棠的感情不同,就让他起疑。 “也没多少啦……”容夕霏无法从襄然的语气探出喜怒,尽管背着身却不知不觉压低姿态道:“至少他就没告诉我,你生前的身份。” “妳想知道?” 容夕霏是挺好奇的,但不确定该不该点头,迟疑之际,襄然已经在跟前,她怯怯地瞄了一眼,他的神情显得高深莫测。 “我没有很想知道……” “我是个杀人犯。” “什么?等等,你在说笑吧?”容夕霏有点背脊发凉,尤其襄然又更近一步,几乎是贴在她脸颊旁。 “弑亲的那一种。” ☆、〈十〉五里雾中的笑容1 季夏之初,鬼四衍的身子已然健全,鬼力依旧未见恢复,不知可喜还是可叹。这天他在内院活动筋骨后坐在石阶上,他知道要是看得见,院内仍是满满动物灵,如今一眼望去只有往昔的清冷。 “别闹脾气了好不好?”他对着右掌心大叹。 本来收鬼捉妖的进帐就不稳,有些大户人家大方,他也乐得收下,有的当做善事不收分文,他病了之后没收入可言,加上这阵子治疗所需的药材也花费不少,趁彩罂不在偷偷到书房算了一下,已经捉襟见肘。 万一恢复不了,他该靠何事谋生?他不得不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 “鬼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彩罂和容夕霏一前一后走来,彩罂见鬼先生脸色有些异样,蹲在他面前,执起手要诊脉。 “没事、没事。”鬼四衍握着彩罂的手轻拍。 “既然没事就来看信吧。”容夕霏扬起手里的信件道:“刚好在门口遇到信差,替你拿进来。” 鬼四衍狐疑,谁会写信给他?一看竟是杭州的兄长托人写的。 容夕霏拉着彩罂一同在他身旁坐下,一脸好奇,他看完便道:“我大哥在杭州的饭馆开张,邀我去凑热闹。他原本受雇于一家大户当厨师,那家姓陈,陈老爷是个有名的大善人,出资襄助,圆了我大哥一直以来的梦想。” “真是个大好人呢,四衍,你会去吧?”容夕霏露出期待的表情央求道:“能不能也带我去?我这辈子还没到过外地呢,何况是杭州,这次不去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 “这……”鬼四衍迟疑道。大哥的饭馆开张当然要去,且夕霏这段时日的照顾,他也想要报答,这点要求当然没问题,只是顾虑彩罂,好不容易远离伤心地,肯陪他重返吗? “我也去,万一鬼先生身体有任何不适,好及时诊治。”彩罂看不出一丝不情愿与异样,反而让鬼四衍担心。 “妳不必勉强。” “我真的想去。” “好了好了,大家一起去吧,今天准备一下,明早出发如何?”容夕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7 霏争取认同,彩罂首先微笑点头,鬼四衍自然顺从。 协调过后,彩罂陪着鬼四衍回寝室收拾行囊。 “彩罂,妳真的没问题吗?那里毕竟是……” “虽是伤心地,也是我的故乡,而且我想去祭拜我爹娘,到时你能陪我去吗?”彩罂摸着右腕上的五色环,拜此之赐,她能以人的模样去祭拜,也认为应当让父母见一见救她脱离苦海的大恩人。 “当然可以。”鬼四衍上前把彩罂揽入怀,柔声道:“哪里都陪妳去。” 彩罂不知如何反应,尽管鬼先生之前也曾抱过她,可那都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不自觉举起手,还没碰到白色深衣又垂下,只是轻轻点头。 她回想鬼先生的告白,加之自己未厘清的思绪,再结合目前的情况,心中仿若春风吹过,泛起些许涟漪。该再让这些涟漪扩大吗?会不会变成漩涡,终将自己反噬,也牵连鬼先生? “怎么啦?”鬼四衍的语气极其轻柔。他察觉彩罂似乎被什么困扰着,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说是拉开还是近到能一亲芳泽的地步。 假如可以,他真想更进一步,但只要一想到彩罂曾遭受过的苦楚,他就无法逾越份际,他怕自己一旦随心所欲,恐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彩罂不清楚鬼先生的想法,只觉得现在这样比起方才靠在他胸膛更加暧昧,耳根逐渐泛红,头也低了下去。 她头一低,脑海闪过一个画面——洞房花烛夜,她端坐在新房内,有谁揭起头巾,在她尚未抬头前,对方浅笑一声,温柔地唤她“娘子”,声音像在哪听过。 “妳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鬼四衍道。 彩罂点头,把闪过的画面告诉鬼先生,然后轻蹙秀眉,认真确认那短促的画面,似乎已经忘却刚才让她害羞的气氛。 “其实……”鬼四衍很想告诉她,想不起来也无妨,毕竟她某一世跟谁成亲什么的,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甚至有点吃味地想:那个人最好别在现世,万一在,也千万千万别出现在他们面前。 * 容夕霏在鬼四衍和彩罂离开后才想到,不知襄然会不会去?他自那晚坦白身份后,没再现身过。难道是她的反应伤到他了?回想起来又觉得不会,毕竟他的表情带点促狭,她倒认为是自己被捉弄了。 那晚,襄然故意靠很近说完自己是弑亲的杀人犯,才直起身子道:‘吓到了?’ ‘才不是!’容夕霏不想认输,面对襄然未置可否的表情又败下阵来:‘好嘛,这谁听了不会吓到,可是为什么?’ 这下子换襄然迟疑。 容夕霏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解释道:‘你三番两次救我帮我,肯定有副好心肠,做鬼都能这么善良,没道理在世时是个大逆不道的坏蛋吧?所以你一定有什么苦衷,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多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谁知她话落,襄然一个神色不对,转瞬消失无踪。 “就算我话说得不对,告诉我,我跟你道歉嘛,干嘛搞失踪这招。”容夕霏在宅子里晃了一圈,没见到襄然,决定打道回府,整理行李去。 她穿过内院时左闪右躲,顺利穿过动物灵们,却见襄然不知何时出现在游廊,倚靠柱子若有所思。由于是背对的,只有她发现他。 她怕襄然见到她会跑掉,蹑手蹑脚前进,打算杀他个措手不及。眼看她已来到他身后触手可及之处,即将得逞时,他换了沉思的方向,两人打了个照面皆是一顿。 容夕霏一时之间忘记,若襄然没主动,她是不可能碰到他的,情急之下伸出右手想扯住他的手臂防止他跑掉,竟也得逞!两人又是一愣,这才发现她握住他手臂的缝隙透出微微红光。 “你看你看,我没骗你!”容夕霏全然忘记掌心印记发光并非好事,只急于证明自己那晚的确没看走眼。她一方面想证明,一方面又怕襄然逃脱,根本是把襄然的手举到他眼前晃,一边使劲晃,一边笑容灿烂。 她笑到一半又陡然收住,举起左手遮住自己的脸,她突然想起自己跟匀棠长得一模一样,明知襄然会难过却老是忘记,在他跟前碍眼。 “看在我没骗你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容夕霏问完,遮脸的左手手指稍微张开一点又并拢,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襄然好像笑了? “放手。”襄然说话的声音淡然。 “你先跟我说原因。” “放手。” “不放……”容夕霏才说完,随即被襄然的力量拉了过去,左手指间缝隙依稀可见他愈靠愈近,好像只隔着她的手掌。 他想干嘛?容夕霏眨眨眼,不确定要不要放下左手这层屏障,她犹疑不决时,生在那张俊脸上的饱满红唇已然贴近。一贴近才意识到那代表何意,她的双颊不觉染上一层红霞,脑袋也跟着发热,心脏一阵噗通乱跳。 他是鬼,应该不至于能碰到吧?电光火石间,转念又想:管他是人是鬼,碰不碰得到,先跑再说! 她慌张地双手一松,嘴里喊着,“我我我不问了!”飞快逃离鬼家。 襄然不觉莞尔,这丫头也有害羞的时候,幸好懂得何谓娇羞,否则就换他骑虎难下。 那晚主动告知容夕霏自己的身份,他也弄不清楚是何故,捉弄抑或试探?也许是想借此一窥匀棠可能的反应,稍微填补遗憾吧。 匀棠从不知他生前事,她没问,他也不敢主动说,他怕,亦希望她永远不知。他会犯下大逆不道之事确有其因,无论原因为何,能否称得上苦衷,他都不想告知,不想他在匀棠心目中的形象有一丝动摇,不想他在她面前从此自惭形秽。 那晚若是没有干扰,他恐怕会全盘托出,也许是认为容夕霏能理解,也许他只是想让她了解自己,后者的念头让他叹息,了解又能如何?就因为她说了句无论是人是鬼,只要她喜欢就不放弃,于是大胆了起来,不想当见证人,而是想当那个她喜欢的人? 如此一来,他得感谢那晚的“干扰”了,思及此,他冷静下来。容夕霏拥有鬼力的话,也许会遭受袭击。 那晚他察觉到柳彻的气息追出去,什么也没见到,他不死心,搜索至今几乎把名山镇翻了过来还是没有,很有可能已不在镇上。 现在两个有泪珠印记的人都使不上力,难保不会再受突袭,偏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8 偏一个被他吓跑了。 “子月。” “干嘛?”凭空迸出的声音隐含着一股莫名的笑意。 回得如此之快,想必方才情景也被尽收眼里,襄然轻叹。那晚他追到门外怕是调虎离山,不敢妄动,谷鸯要他安心去,随后子月也出现,应是得到璧的命令,随时护着鬼家。 “我没笑你,你快去。” 襄然屏住无奈,悄悄追上容夕霏。 ☆、〈十〉五里雾中的笑容2 翌日一早,容夕霏来到鬼家时,四衍和彩罂已经等在门口,马车也备好了,她见到四衍穿着自己送的深蓝色直身很是满意。 “没想到你还记得呀。”那日因彩罂被鬼差捉走,容夕霏把放着衣服的包袱随手一放,后来四衍重伤回来,压根儿忘了这件事。 “昨天整理时发现的,真是谢谢妳。”鬼四衍诚恳地打躬作揖。 “乖孙免礼。”容夕霏故作老态,摸摸四衍的头。彩罂在一旁看了忍俊不住。 鬼四衍扶着两位姑娘上车,自己担任车伕一职。 容夕霏在车内悄悄问起:“襄然他会跟着吗?” 彩罂点头:“子月哥哥也一起。” 容夕霏想起昨日情景,一阵尴尬,祈祷这趟旅程没机会和襄然单独碰面。 经过数日,马车总算抵达杭州,鬼四衍先是驾车前往兄嫂住的三合院。房子显得老旧,是嫂子父母留下的祖厝,由于嫂子是独生女,父母过世后就由她继承。 兄长开设的饭馆离住处不远,走一小段距离即可,到的时候门庭若市,嫂子和店小二简直应接不暇,不过嫂子还是很快认出他,把忙着做菜的丈夫叫唤出来。 兄嫂俩看见弟弟来捧场可开心了,也好奇他身旁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尤其觉得容夕霏跟弟弟长得很相像。 鬼四衍只简单介绍过名字,表明是朋友一起来游玩,就主动说要帮忙,叙旧等到忙完再说。他跟着兄长进厨房,彩罂和夕霏则在外头招呼客人,多了三名生力军,让兄嫂的压力减轻不少。 等到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夜已深,鬼大哥为了慰劳大家,除了煮几道私房菜,还拿出珍藏的酒,鬼大嫂则准备把饭馆的门关上,这时却突然来了一位年轻公子。 “陈少爷,您怎么有空过来?快请进!”鬼大哥毕恭毕敬的态度让鬼四衍三人都好奇地往门口看。 “想着等你们休息再来,似乎还有客人?”陈玲眉目含笑,风度翩翩,有礼地朝鬼四衍三人致意,三人也回礼。 “这是我弟和他朋友,都是自己人,无妨无妨。”鬼大哥请陈玲上座,鬼大嫂在一旁张罗,态度也是十分恭敬。 大家坐定后,鬼大哥向鬼四衍三人介绍陈玲的来历,原来陈玲就是资助饭馆开设的陈大善人的独子,鬼四衍一听立刻道谢,举酒敬了一杯。 “以前常听说鬼家传人的事迹,今日有幸能得一见。”陈玲也回敬,然后放下酒杯道:“我是来替我爹询问这边情况如何,设备是否有何不足之处?” “少爷您客气了,这饭馆从无到有多亏了老爷和少爷,设备齐全得很,我们夫妻俩一定好好经营,不会辜负老爷和少爷的。” “如此甚好。” 众人吃吃喝喝,谈天说地,陈玲更请鬼四衍说一说过往驱鬼捉妖的经历,鬼四衍也一口答应,说得活灵活现,好像昨日之事一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陈玲起身告辞,大伙儿在门口又寒暄一阵才目送他离去。 陈玲离开之后,鬼四衍和兄长留下来收拾,鬼大嫂带着彩罂和容夕霏先行返家休息。 鬼大哥趁机问起两位姑娘的来历,鬼四衍这才正式回答:“不晓得大哥你信不信,夕霏她其实是祖母转世。” “真的?”鬼大哥瞪大双眼,吃惊道:“难怪跟你这般像,小时候祖父常说你跟祖母多像,看来今天总算证实啦。不过如此一来,容姑娘是无望了,那……彩罂姑娘呢?” 鬼四衍一头雾水。 “你真傻还装傻?你没事带了两个姑娘一起来,一个是祖母转世自然是没戏唱,那另一个不就是未来的媳妇儿?” “哎,说什么呀,彩罂是杭州人,这趟是回来祭拜父母的。”鬼四衍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 “哎呀,会害羞肯定是了,你们两个都没了父母,要是喜欢我就替你们作主,赶紧订下来,八字就叫你嫂子拿去合一下,两情相悦的话,好日子多得是。” “大哥,你愈说愈远了。” “我还要再说得远一点,要是你们婚后能待在杭州,咱们两对夫妻一起在这间饭馆打拼,把它拓得更大,多好,道士什么的就别做了。”鬼大哥靠着弟弟的肩膀,说起未来蓝图时两眼放光。 这一说倒是点中鬼四衍目前的烦恼,万一鬼力恢复不了,留在大哥的饭馆一起努力的确很踏实,不过无论以后做不做道士,他还是想先恢复鬼力再说。 * 彩罂和容夕霏住同一房,容夕霏已然呼呼大睡,彩罂则端坐着,一方面因为她是鬼,不需要睡眠,另一方面是脑海出现新的画面,她正反覆咀嚼其中的细节。 迎娶她的人的长相已揭晓,跟叫她黛儿或小姐的人一样,都陌生得可以,可那名应该是夫君的人对她很好,两人的关系融洽,俨然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夫妻。 可惜这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的名字一个都不知,否则就能在现世中查找,也许会有相关线索,帮助她厘清这些源源不绝出现的画面究竟有何意义。 她悄悄开了房门,看见鬼先生跟他大哥刚回来,两人互道完晚安就要各自去休息,鬼先生进房前瞥见她的身影,就带着笑容走过来。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还劳烦妳和夕霏帮忙。” “帮忙是应该的,夕霏也说不想白吃白住。” “她睡了?”鬼四衍见彩罂点头又道:“要不明日就去祭拜你爹娘?” “好。对了,鬼先生,我见到迎娶我的人的长相,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彩罂又把新出现的画面一五一十告诉鬼四衍。 “其实不晓得是谁不打紧,毕竟都过去了。”鬼四衍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 “你说得是,我不该拿这种事扰烦你。” “不烦不烦,我只是希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29 望妳别在那上面过于关注,妳告诉我,我很乐意听的。” “我知道怎么做了,鬼先生,你赶快去休息吧。” 鬼四衍坚持彩罂先进房才离开,然后往回走,愈走步履愈缓,彩罂方才说的内容不知不觉和以前听来的某些事情叠合。 他陡然定住脚步,“不会吧?” * 襄然跟随陈玲回到颇有历史,布置得古色古香的陈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当陈玲出现在饭馆时,明明是初见的陌生人,却有股说不出的异样感。 “你觉得这人有问题?”子月没那种感觉,但相信襄然的直觉,也跟着前来。 “不确定。”襄然并没有在陈玲身上嗅出柳彻的气息,是隐藏得很好或根本不是,实在无法确定。他睨了子月一眼:“你不该在这。” “好奇跟来看一下嘛……欸,你不想测试看看吗?” 测试?襄然还没问出口,子月已经俯冲而下,挡在陈玲面前,陈玲毫无所觉地穿身而过,离开抄手游廊,进入后花园的凉亭,独自品茗。 子月倏地回到襄然身边,两手一摊:“看来是普通人。” “未必。”够镇定便能掩饰得很好,襄然持续盯着陈玲,嘴上则对子月说:“你快回去。” “要走一起走,你一直看他喝茶有意思吗?”子月不由分说地拉着襄然,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离开后,陈玲正好抬头,视线在他们消失处停留,而后扬起一抹笑,又饮了一口碧螺春。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喝茶?”一名年过半百,略显福态的男子缓缓走进凉亭。 “爹。”陈玲赶紧起身扶父亲坐下,自己才又归位,替父亲斟茶。 “饭馆那边还好吗?”陈老爷细细品味着茶香。 “一切安好,白天孩儿有从旁观察了好一阵子,晚上趁休息时问了鬼大哥,他很客气也很感激爹的资助。” “他的好手艺只在我们家太可惜,让杭州甚至是外地来访的人品尝,才能彰显他的价值。” “爹,您人实在太好了。”陈玲含笑的脸突然变得黯然:“爹,要是哪天孩儿突然不在了,您一定要保重。” “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陈老爷和蔼的脸转为严肃。 “您也清楚孩儿之前……” 陈老爷一听立即会意过来,叹道:“也是,老天爷突然让你活过来,也有可能哪天又把你收走,只希望别太快,我还奢望着含饴弄孙啊。” 陈玲不语,默默替父亲斟茶。 ☆、〈十〉五里雾中的笑容3 彩罂父母的墓地位于杭州郊外一处荒山,不知其名,却有秀丽的景色,从山上远眺,下有玉带环腰,上有群山重峦叠嶂。 彩罂以为经过一年多来,墓地想必得清扫一番,到的时候像是有人定期整理,供奉的花未凋谢,引她疑窦。母亲过世后,由父亲和她前来凭吊,连父亲也撒手人寰,剩她一人前来,只不过当初有叔父帮着她料理丧事。 莫非是叔父?想到害她至今无法忘却伤痛的帮凶,心情亦随之沉重。 鬼四衍安慰似地轻抚她的肩,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她报以微笑,把备来的鲜花素果放好,点燃清香再跪地默祷一番,之后便烧起纸钱。 祭拜完毕,两人席地而坐,在轻风之中一起欣赏山青水秀的景致。 “鬼先生,你刚才对我爹娘说些什么?”彩罂默祷结束,发现鬼四衍默默在旁跟着双手合十,嘴里呢喃。 “哎,没什么。” 彩罂不尽信,澄澈的眼神看得鬼四衍求饶。 “其实呢,就是告诉他们妳在鬼家很好,让他们放心之类的,真的。”鬼四衍举起左手起誓,右手又在身后做出反悔的手势。 “我也是这么跟爹娘说。”彩罂信了,转过头享受眼前的辽阔。 “一样啊,没别的?” “别的什么?” “我瞎问的。”鬼四衍摆摆手,看向万里晴空。 坐了一会儿,离开之际,鬼四衍偷偷向彩罂父母致歉,表明方才是善意谎言,在彩罂回头狐疑时赶紧跟上。 鬼四衍兄嫂开设的饭馆与彩罂父亲开的医馆都位于西湖所在的镇上,只是不绕路不会经过,回到镇上,彩罂的脚步有些迟疑,她想看看医馆如今经营得如何,勇气又不太足。 “妳想去医馆看看吗?” “不了,还是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彩罂隔天找个理由独自出门,往医馆而去,只是悄悄站在不显眼处查看。 叔父苍老许多但变得和蔼可亲,脸上时常带着微笑,不像以前的严肃样。医馆里除了叔父,还多了两个生面孔,似乎是学徒,他们对上门的病人都十分亲切,嘘寒问暖,礼数周到。 彩罂见叔父把医馆经营得有声有色,且不失父亲行医的初衷,心中的埋怨顿时减了不少,心情逐渐放松。也许她的死让叔父警醒,才有医馆如今的样貌吧。 “妳不进去吗?” 突然听到鬼先生的声音,彩罂着实吓了一跳! 鬼四衍露出歉然的表情道:“对不起,不是有意吓妳。” 彩罂抚着心口,摇头道:“叔父上了年纪,经不得吓,只要他把医馆经营好就好了。” “哎,好吧,本想着要替妳出出气呢。” “鬼先生怎会来这里?” “恰巧路过。” 要是不特意绕路根本不会经过,彩罂虽是这么想倒也不介意,反而心暖。了了一桩心事,她就想着回去帮忙鬼先生的兄嫂,谁知冤家路窄,偏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和药材商碰个正着! 往昔不堪的回忆让她想避开却动不了,不住瑟瑟发抖。 药材商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确认了半天才堆起与纯良扯不上边的笑,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迎面得了结实一拳,被打飞在地! 药材商捂着流血的口鼻,痛得骂不出话。 鬼四衍拉起彩罂的手,飞也似地逃离即将围过来的人群。他奋力狂奔,直到无人的闾巷才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彩罂是鬼,因此脸不红气不喘,她轻拍鬼先生的背,帮他顺气。 “彩罂,”鬼四衍缓过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30 气来,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郑重道:“也许、也许我不能让妳忘记过往的难过,但我会努力让妳别再想起。” 鬼四衍的脸还红着,右手指节也因狠狠揍了药材商而通红一片,彩罂执起他的右手,用两手包住,不住地点头,半是心疼半是感动。 她认为虽然晚了一点,但救她的人终究出现了。 * 彩罂和四衍先后出门,容夕霏一人待着也无聊,干脆自个儿跑去探险,初来乍到本就人生地不熟,乱走乱逛随兴而至的结果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倒也不紧张,反正只要遇到人就能问清方向。 岂知愈走愈偏僻,似乎已走至郊外,面对两条岔路,她两手叉腰左思右想,才想往右跨,左边那条路隐约有个红色身影晃动,她立刻追上前去却怎样也追不着,反而见到不远处有三名道士装扮的年轻男子面对一棵老樟树,他们一手持桃木剑,另一手或拿摇铃或拿符纸,脸上都显露忐忑之情。 容夕霏不急着问路,好整以暇地站在树荫下,没看多久就感到好笑,明明所谓的妖怪在旁边那棵树上,他们却对着空无一物的老樟树比手画脚。 说起那只妖怪,容夕霏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看起来是一团糊糊的黑雾,偶尔随风晃了一下。 “妖孽,快、快现身!否则、否则……”居中的道士结结巴巴。 “否则饶你一命!”右侧道士见身旁道士说不出话,赶紧接下。 “说、说错了,不饶,是不饶。”左侧道士神经兮兮地纠正。 “对对对,不饶!”右侧道士又挺起胸膛。 容夕霏忍不住笑出声,那团黑雾仿佛被惊醒,一阵蠕动之后分成三部分,以缓慢的速度从三名道士的天灵盖进入。 “喂,小心!”见到这幕,容夕霏赶紧出声提醒,不知该上前还是离开。这时,三名道士转过身子,他们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然漆黑如墨,朝她逼近。 容夕霏心知不妙,转头就跑,后方杂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感到头发被碰了一下,接着肩膀被结实抓住,整个人朝后摔,她不甘心地奋力爬起,又被撂倒在地。 慌乱中不知谁的拳头对她腹部一记重击,她终于不支倒地,被扛在其中一名道士的肩上,任凭他们将自己带走。 疼痛之故,脑袋也变得昏沉,容夕霏只知自己被丢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恢复意识时,依然在一片黑暗中。 “醒了?” “襄然!”她认出襄然的声音便安心下来,挣扎着起身时感到浑身酸痛,让她很想再躺一会儿,但保险起见还是先离开再说,可是襄然没动静,她只好出声:“我们快走吧。” “还不行,得等……” “为什么?”她总觉得襄然的声音忽远忽近,飘渺不定,明知十有□□碰不到他,仍伸出手胡乱挥了几下:“你在我旁边吗?” “在。” “那我们快点离开呀,到底要等什么?”即使适应黑暗,容夕霏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跟妳说个故事吧……” 这时候听什么故事啊?容夕霏嘀咕,但襄然总是在她遇难时出现,他说的话肯定有道理,于是乖乖“嗯”了一声。 襄然说的故事发生在京城,主人翁是巨贾之子,他含着金汤匙出身倒也无忧无虑,独宠的日子却在父亲纳妾后逐渐变天。 他母亲是个率直之人,当初父亲也是欣赏这一点而迎娶入门,自从有了侧室,两相比较之下,父亲愈发觉得后者婉约贤淑,对正妻渐感不耐。毕竟元配是明媒正娶,加上也没犯什么过错,顶多是疏远罢了,直到侧室的儿子出生,他与母亲终于被撵至别处居住。 原因在于他母亲被认定因嫉妒之心而差点害死侧室之子,母亲失宠的情况下百口莫辩,却也不想多做解释。母亲总是告诉他,只要有他这个儿子相依为命就知足了,变心的夫婿已无关紧要。 他心疼母亲但也不强出头,在他心里,母亲是胜过任何一切的存在,母亲若不想争,他也就安静地过,父亲虽将他们撇在外头,一切生活所需的费用倒不用他们担心。 如此经过数年,父亲年事渐长,身体因长年劳碌奔波而累积不少病痛,时不时出状况,念及他是长子,甚至有意让他们母子俩回去。 他探望父亲回来当夜,不知何故睡得特别沉,半梦半醒间惊觉房内浓烟密布,好不容易破门而出,昏沉之间赶往母亲的卧室,火舌早已冲天。尽管在邻人的帮助之下救出母亲,却已回天乏术,房子亦付之一炬。 在衙门的勘验之下,起火点位于母亲房内,推测应是使用烛火不慎造成,他在悲恸之余却也心存疑虑,那时正逢气候宜人的季节,加上母亲比他更早就寝,是何缘故让母亲非得在睡眠中用火? 母亲过世,他再不愿意也被父亲强制带回,在守丧期间不忘琢磨火灾原因,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得知起火真相,父亲赞誉有加的侧室竟是主谋! 侧室处心积虑多年,为得就是得到父亲攒了一生的财富,当然不想最后功亏一篑,被分走一杯羹,因此意图将他们母子烧死。 真相即便揭发,父亲却犹豫不决,言下之意认为是家事,不愿上报官府,要侧室到母亲墓前磕头赔罪了事,此意令他心寒至极,愤而离家。 “翌年,京城再起一场大火,巨贾、侧室与侧室之子皆死于祝融,巨贾长子则被发现饮鸩死于母亲坟前……” “这就是你弑亲的原因?”即使不问,容夕霏在听故事之初就意识到主人翁是谁。 襄然没有答腔。 “没关系,只是你为什么要挑这时候说呀,怪可怕的。” “再不说……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呀?”让她心安的存在不对劲,她也开始害怕起来,怯声道:“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走?” “快了……” “现在就走好不好?”容夕霏恳求道。 “别怕……” 原本如夜的空间出现点点青光,缓慢地朝四周散去。此处仅容旋马,唯一的出口是一扇木门,靠近门的角落堆叠着三名道士,四面墙上都挂着画有符咒的布幔,地上也有法阵,容夕霏大惊失色,一下子就明白襄然为何语气如此怪异。 襄然就在容夕霏身边,然而身形飘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31 忽,有愈来愈透光的趋势。 “我是鬼,是不能在此地久待的。” “难道、难道是因为我?” 襄然淡然一笑。 容夕霏出门时,襄然就隐身其后,他对于这样大而化之的姑娘,一路上不知叹了多少气,假如他出声指路应能将她导回正轨,可上次见面的事情让他不想现身,只好选择暗中跟随。 现在想来,这样的决定是错的。 跟到郊外,突如其来白雾凝聚,容夕霏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久传来她出事的声音,他急得找寻声源,柳彻却从白雾中出现。 襄然警戒心顿起,总觉得柳彻不似印象中的模样,倒更像另一人。 柳彻不疾不徐道:‘想找到她就跟我来吧。’ 柳彻在前方引领,来到一间小屋,只要求襄然进去。 襄然当然清楚请君入瓮是不怀好意,却也不得不进。 ‘她就在里面,你不进去的话,我可不保证里面的男人会谦恭有礼。’ ‘我进去,你就会放她吗?’ ‘自然,死过一次的我没兴致再对付,说是转世,充其量不过是个普通姑娘,我何必费事?’ 襄然一进去就明白,柳彻何时会放了容夕霏,想必是等到他烟消云散之时,至于那三名道士早就不济事地晕死在地,无需他费力。 “都是我没用,三番两次让你救。”容夕霏泫然欲泣。 “习惯了……”襄然难得露齿而笑。 “怎么这时候你反倒说笑,你可不能有事,我、我还没报答你呢!”容夕霏已迸出泪来。 “只要好好活着……足以回报……”襄然伸出手试着擦泪,却不可得。 对他而言,当年最让他遗憾的不是没能跟匀棠相守,而是没救回她,如今算是得偿宿愿。纵使她的转世日后会和谁举案齐眉,他依然会再次祝福,他要的不过是心系之人过得幸福,安然终老而已。 提起生前往事,他才发觉容夕霏的性格竟和母亲有几成像,或许这也是无法讨厌她的原因之一。 “告诉四衍,陈玲有古怪,跟柳彻脱不了干系。”襄然集中精神,清晰地说完这话,形体由内而外瞬间粉碎如尘,只有玉麒麟完好如初地掉落地面,与此同时,木门敞开,投射进来的光线将这些粉尘照得晶亮。 “不行、不行!”容夕霏匆忙爬起要把随风四散的粉尘追回,抢步要关起木门,却一个踉跄不小心划伤手掌,她也无暇顾及伤口,张开双手笨拙地去捞,自是徒劳无功。 “臭襄然,你叫我这样怎么好好活着啊——”容夕霏大哭之际,气得拾起玉麒麟往空中一丢,没想到出去的不只玉佩,还有掌中牵着血丝的绯红光芒,那光芒一鼓作气窜出后,分裂成无数细不可见的红丝朝四面八方奔去,之后又纷纷进入遭抛飞又落地的玉佩里。 容夕霏只觉得掌心剧痛万分,霎时间,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双眼发黑,膝盖一跪,重重撞倒在地便不醒人事。 ☆、〈十〉五里雾中的笑容4 鬼四衍走在一条岭道上,坡度平缓并不费力,只是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甚容易。 这里是杭州城外的一处坟场,当初彩罂的尸体从湖里捞起来,由于未出嫁的姑娘无法入宗祠,加上她又是横死,于是叔父将她埋葬于此处。 他会在医馆外头与彩罂相遇,是想问叔父关于她的墓地位置,与她借故分别后,他又来到医馆询问,这当然引起叔父的质疑,他干脆将与彩罂在断桥相遇以来的事尽数告知,使得叔父震慑良久才露出悔恨之情。 叔父当初的确为取得医馆与药材商勾结,毕竟彩罂父亲去世后都是他在料理医馆的一切,他不甘心自己尽心尽力的成果都只是为人作嫁,却没料想到彩罂如此刚烈。 原以为彩罂就此成为药材商的妾,对医馆也有莫大好处,投湖自尽的消息传来,他的心当场凉了半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居然逼死兄长之女,事发之后,药材商也不敢再来。 鬼四衍看得出来叔父是真心悔过,不仅将彩罂妥善埋葬,对于医馆的态度也褪去功利之心,秉着悬壶济世的信念经营。 鬼四衍将彩罂不久前在医馆外头提的心愿告知叔父,也表示会转达这段相谈的内容给她,叔父除了感谢之外也保证会好生经营,不会辜负侄女的期望,并告知墓地所在处。 尽管叔父说得详细,面对一大片埋葬无数尸骨的坟地,鬼四衍还是显得茫然,叹道:“早知还是该请彩罂叔父带路,不该婉拒的。” “你啊,爱逞强,要不现在回头去请他来?”子月一直默默跟着,听到四衍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现身。 “现在回去再来又是一趟功夫,找到恐怕是明天的事了。” “你今天找不着也是明天的事啊。” “我要是今天找不到,明天再去问嘛。你也快点帮我找,你从那头。” “好好好,为了彩罂妹妹我愿意。”子月伸伸懒腰,飞快地往四衍所指的方向去。 鬼四衍从所立之处开始,每经过一块墓碑就低头查看,发现不是就说声道歉打扰,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发现不远处有人和他相同举动,细看之下是陈玲。在他意外的当下,陈玲也看见他并走近有礼问候。 鬼四衍赶紧还礼:“陈公子怎会在这里?” 陈玲这才轻叹:“我来寻找故人之孙的墓地,蹉跎半日却一事无成。” 鬼四衍忍不住跟着叹:“的确不好找,我也是来找熟人之墓,不知太阳下山前能不能找到。” “不如我帮你吧,我人在杭州,一时半会找不着也无妨。” “这可不好意思,互相帮忙吧,你说故人之孙,这么说是忘年之交啰?” “正是。” 鬼四衍首先告知自己寻找的名字,陈玲“咦”了一声,兀自沉思数秒随即遥指一个方位道:“这名字我有印象,似乎是在那边。” 鬼四衍喜上眉梢,拜托陈玲带路,并盘算着找到之后要好好帮陈玲做为答谢,即使今天没斩获,明天也要继续找。 此时已临近黄昏,陈玲在一块墓碑前停步,示意就是这里,鬼四衍探看碑面却没刻半个字,好生奇怪,才要转头问,却遭陈玲伸出手一把掐住脖子,难受得无法呼吸!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32 陈玲边使劲边笑道:“多谢你帮我找到‘故人之孙’。” * 容夕霏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四衍兄嫂家,她和彩罂同住的房间,除了彩罂,连谷鸯都在,她顾不得头晕目眩,挣扎着起身道:“襄然,襄然他——” “放心。”谷鸯一副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的神情。 容夕霏不解其意,忙望向彩罂。 “是谷鸯大人救了妳,襄然哥哥则是在玉佩里。”彩罂取过桌上的玉麒麟,放到容夕霏手上。 “多亏妳舍命相救,否则襄然早魂飞魄散。”谷鸯示意是容夕霏的掌中鬼力所致。 四衍他们来到杭州,家里留给动物灵留守,谷鸯百无聊赖之下也来杭州,只想看个一眼就走,岂知这一眼让她留意到了鬼家传人掌中鬼力的存在,还以为是四衍恢复了,结果是容夕霏在发威。 “我救他?”容夕霏讶异自己也有帮上襄然的一天,轻抚手中玉佩道:“那他……只能永远在玉佩里吗?” “这得看那位蓬莱神仙愿不愿意出力了,嗯?”谷鸯靠着桌面轻托下巴,一双美目瞟向半空。 “妳别忘了,我和转轮王有约定。”璧凌空出现,冷眼瞄向谷鸯。 “襄然是鬼不是人,不算人间事。” “哼。”璧手一扬,容夕霏手中的玉佩立刻飞到祂手里,没再说一句就将莲座一旋,消失无影。 “这、这……”容夕霏没得半句交代又焦躁起来。 “放心。”谷鸯老话一句,也跟着离开。 “璧大人一定有办法。”彩罂安抚道。 “嗯……”容夕霏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在彩罂的照料下要阖眼休息时,突然记起襄然说的话:“彩罂,襄然说陈玲有古怪,跟柳彻脱不了关系,要是四衍回来了,妳帮我跟他说。” “我会的。”等到容夕霏睡着,彩罂才把心思转移,想着天色已暗,怎么鬼先生不见归?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忐忑,发觉胸前的玉蝶隐隐亮着红光。上次见它发光是在地府,这次又是为何? * 先前被阿七重伤,鬼门关走了一遭,没想这么快又要造访一次,这次很有可能一去不返。 鬼四衍正身处黑暗又狭小的棺木内,空气稀薄得可以,只能珍惜着呼吸,偏偏不久前才被陈玲狠狠掐住咽喉,此时还火辣地疼着,总憋不住想咳嗽的冲动。 他被掐得半晕,神情恍惚之际,只记得自己被推了一把便不见天日,摸索一下就明白被活埋了。起初他挣扎叫喊,不一会儿就放弃,这种地方不能指望有人来救,仅存的希望是子月,子月找不到他一定会四处寻找,等听到地上有动静再呼救不迟。 他按照脉搏的跳动来计算经过多久时间,可惜如意算盘打错,至少过了一个时辰,外头依旧安静,究竟是子月尚未发现他不见还是找不到他? 他已经开始感到头晕目眩,恐怕支撑不久,才升起绝望感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隐约听到自己被呼唤,且是他熟悉的称呼! 本来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以争取存活的机会,但听到彩罂的声音再也无法克制,他用力拍打棺木,使劲力气大喊! 他的激动奏效,呼唤的声音愈来愈近,最终明确而清晰。 “鬼先生,你在里面吗?” “彩罂,我在、我在!”尽管讶异解救他的是彩罂,此时此刻也无暇顾及原因,先从桎梏中解脱再说。 彩罂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便于铲土的器具,只能赤手空拳,一点一滴地刨掉盖得厚实的泥土,一双玉手很快沾满污泥却也片刻不歇地劳动着。 她之所以寻来此地是子月的缘故。 晚饭时,鬼四衍兄嫂也叨念着弟弟为何迟迟不归但没想太多,只当是难得来一趟导致的贪玩,留了饭菜给他就是。听说容夕霏不舒服,鬼大嫂还特地同彩罂到房里关照一番,鬼大嫂离去不久,子月就出现了。 子月得知四衍还没回来,惊觉不妙。彩罂才意识到玉蝶发光也许是鬼先生出事了,自然想跟着子月重返坟场,容夕霏也想帮忙奈何力不从心,只能催促他们快去。 夜色降临,坟场看来更加无边无际,彩罂和子月以某棵树为起点,一东一西分开找寻,谁先找到就往另一头呼叫。应是彩罂的灵感更甚,让她抢先找到,一时情急忘了要先通知子月,一个劲儿地挖土。 总算摸到一点棺盖,彩罂更加勤奋,对周围刮起一阵又一阵的阴风毫无所觉,直到雪鸽示警才抬头,惊见不少鬼魅从各个墓穴浮出,缓缓朝她聚集,带着诡谲的神情。她忍住害怕观察,发现他们有的对五色环有意,有的对玉蝶感兴趣,但这两样都是重要之物,她不能给也不愿给。 “小雪鸽,你帮我去通知子月哥哥好吗?” 既然给不了也逃不掉,她决定专心致力于让棺木重见光明,她怕拖得愈久,身在棺木内的鬼先生愈加危险,她至少也得撑到子月哥哥前来。 雪鸽知道彩罂心意已决,不可能左右,二话不说就朝上空飞升,避开鬼魂,振翅求救去。 “彩罂,妳还好吗?” “鬼先生,就差一点了,你再忍耐一下……”众鬼已经把彩罂围在中心,伸出贪婪的手拉扯妄想之物,她难得露出怒色:“走开!” “彩罂,妳身边是不是有什么?” “没有……”彩罂咬紧牙根护住五色环,唯有这个绝对不能被夺走,否则她根本无力搭救鬼先生。 鬼四衍用力拍打棺木,他笃定外头肯定有事,于是他急了,口气变得严厉:“我说过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无论我有没有事,妳一定要赶快跑,不用管我,妳不要逞强!” 奈何彩罂不再作声,鬼四衍愈发焦急,恨极自己此时此刻的碌碌无为。 他强迫自己平心静气看清现况,这时外面的事情不会与人有关,有谁会在这时间点来坟场跟个姑娘作对,而且彩罂受到骚扰,他却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想必就跟满坑满谷的墓地息息相关,不过就算是鬼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啊? 真是鬼作怪,若他的鬼力尚存根本不成问题,到底怎样才能恢复?他突然想起祖母一人独力对抗柳彻之景,当初璧他们是怎么说的?祖母以己身之血喂养使鬼力壮大,之前他试过并无效果,是因为鬼力丧失还是方法不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33 对? 鬼四衍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肉中,他不禁起了一个念头。 * 子月得到雪鸽的报信,尽全力赶往埋葬四衍的地点,才远远看到一片黑压压的鬼群,下一秒这些鬼都被烈焰般的赤红光芒吞噬,他不禁哑然,四衍的鬼力恢复了?他再更近些,只见彩罂跪坐在地惊甫未定,雪鸽后来居上赶到彩罂身边。 彩罂如释重负:“子月哥哥,鬼先生在里面!” “看我的。”子月不愧是资历久远的鬼,又在璧的座下修行,很快将大半泥土清除。打开棺木,扶着四衍出来时却见棺木内一摊血渍,惊道:“四衍,你——” “没事。”鬼四衍来到彩罂身边,神情肃穆,半是担忧半是责备:“妳老是不听我的。” 彩罂抿着唇低头,捧起鬼先生还在流血的右掌,撕裂般的伤口就在掌心,她赶紧替他止血,做紧急包扎。处理完毕,她立刻把夕霏和襄然遭遇的事情说出来。 鬼四衍总算明白陈玲的作为,他的确是“故人之孙”没错。 ☆、〈十一〉鬼栖之家1 柳彻早已忘记自己在人间逗留多少时日。 当初愤恨病故从臭皮囊脱离,头一个念头是——黛儿在哪?初为鬼的他力量薄弱,即便想找回妻子再带着她远走高飞也无能为力,光是躲避鬼差的缉捕就让他心力交瘁。 生前立誓复仇,死后才认清自己的愚昧无知,就凭他一只新鬼哪有什么能力对付一个道士? 他一边躲藏一边蓄积实力,亦不时想方设法打探妻子身在何处,是待在枉死城抑或进入六道轮回。只要一有妻子投胎的消息,他就抛下一切去追寻,失败了便把恨意往上叠加,暗地里对鬼家传人作祟,除了发泄怨怒也试探自己的实力,直到被鬼匀棠发现踪迹。 他很讶异会被一个女流之辈找到,而那时妻子的转世刚因一场瘟疫被夺走性命,已经被带回地府审判,他因来晚一步而懊悔不已,见到鬼家传人正是新仇加上旧恨,却也因此异常冷静。 他掩饰得很好才得来一次痛快的报仇,即使几乎魂飞魄散也不觉后悔,侥幸逃走之后,他藏在杭州陈家休养生息,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嗅到新生儿的气息,是陈家喜获麟儿,取名为玲。 他不禁想起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也许是移情作用,明知陈玲与自己毫无关系,仍忍不住每天偷偷探望,久而久之养成习惯,把陈玲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看待。 等到陈玲出事,他才发觉这孩子自始至终都知道他的存在。 陈玲恳切地拜托他代替自己继续尽孝道,别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使他陷入两难,如果应承下来,再怎么善意的谎言终究是欺骗,定有戳破的一天;若不,陈玲之死也将令他心如刀割。 最终他还是愿意假扮也做得不错,没想到陈家新聘的厨子会跟鬼家传人有关。鬼家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却始终代代相传,若没有它的存在,他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尽管他无从知晓但清楚一件事,他的恨意未消。 代替陈玲继续人生之后,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来去自如,离开肉体太久将使之遭受不可逆的损害,因此他只能利用外人来对付鬼家传人,成果显得事倍功半。 其实有部分是他的复仇之心不再坚定,毁了鬼匀棠之后,他没有比较好受,在鬼家那段时间,他明白这丫头是个很好的姑娘,事情非她而起却尽心尽力地弥补,只可惜他被仇恨蒙蔽双眼,等到下了杀手才出现一丝懊悔。 陈玲的出现暂时吸引他的目光,陈玲的死又把他带回现实,复仇就是他苟存于人间的意义。只是他愈来愈茫然,他生前是百姓敬重的好官,为何死后要寻非法手段去做惨无人道的制裁?让鬼家灭绝真能让自己从此一了心愿吗? 生前每当他在公事遇到难断的情况而烦躁时,妻子总是给他安定的力量,要他相信自己的决断。因此,关于对付鬼家一事,他终于下定决心。 “少爷,有位鬼四衍公子求见。” “请他进来。”动手之时,他想,如若鬼四衍命大,是时候放手了,因此才以陈玲之姿实行,如今这结果也是预料中事,他反而松口气,造的孽早已足够。 * 鬼四衍偕同彩罂来到陈家,等候通报时,彩罂显得犹豫不决:“鬼先生,我该进去吗?” “妳一定得进,妳是说服他的关键。” “可我一点也不记得他,只凭那些片段记忆……” “妳能想起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到来,妳不必强加太多责任给自己,如实告知便是。”鬼四衍握了握彩罂的手。 在陈家仆人的引领之下,他们进到后花园,仆人离开后,陈玲靠坐在石桌旁,一缕魂自他躯壳脱出,来到鬼四衍面前伸出双手并拢,一派轻松道:“不必紧张,我已准备束手就擒。” 鬼四衍万万没想到柳彻不逃也不挣扎,并查觉彩罂面对柳彻时流露的异样之情,看来他的猜测不错,纠缠彩罂的那些记忆片段果然是前世的画面,而且与柳彻密切相关。 “我原本是来说服你的。”鬼四衍道。 “说服?”柳彻放下双手,淡然一笑:“我害死你祖母也两次加害于你,你不死已是命大,还能这般平心静气,佩服。” “你不是一心想复仇吗,怎么转变如此之大?”鬼四衍暗地里动了动右手,依旧心存戒备。 “我心意已决,绝对任凭处置,其他多说无益。”柳彻再次摆出投降姿态,奈何鬼四衍不动如山,似乎在盘算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尊夫人身在何方吗?”既然柳彻无条件输诚,大可不必告诉他,只是这么做又太小人,鬼四衍稍作思考还是想坦然相告。 “你知?”柳彻眯起眼,调笑的神情不复见。 “让彩罂来告诉你吧。” 彩罂见到柳彻早已心头一惊,样貌与嗓音跟记忆中的如出一辙,而她竟是柳彻无辜受害的妻子。她一时心神不宁,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神色哀戚地看着他。 柳彻得不到回应也不解彩罂的表情,心底却有某块被触动,无法言明。 鬼四衍道:“尊夫人就是差点被你送入六道轮回的彩罂。” 柳彻冷笑:“难不成你是打算拿这个来说服我?” “四衍,信不信随他。”璧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34 现身,扬起手就要把柳彻带走,柳彻倒也不反抗,闭起眼悉听尊便。 “黛儿,你们都叫我黛儿。”彩罂忽然道。 柳彻猛然睁眼,不可置信! “我其实记不得你,但盘据我脑海的那些前世记忆,有好多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地美好……”彩罂以歉然的神情诉说那一段段前世画面,听得柳彻潸然泪下,六角冰晶在他们之间无声旋落。 待到彩罂语毕,柳彻强颜欢笑道:“现在的妳过得好吗?”等到彩罂点头又问:“妳……怪我吗?认不出妳还差点把妳——” 彩罂用力摇头:“不能怪你,只是……你真能放下吗?” 柳彻深吸口气道:“只要妳好,我没什么好放不下的,真的。”说罢,他朝鬼四衍鞠躬道:“我清楚她对你是特别的,她……麻烦你了。” “才不麻烦,乐意之至。”这句回得柳彻破涕而笑,鬼四衍也松了口气,只是想到陈玲不免忧虑:“你走了,陈玲呢?” “陈老爷一时之间定是难以接受,与其告知真相,不如让他以时间来释怀吧,早在他儿子死而复活这段期间,我不断透过陈玲的身份暗示他,相信他是明白人。” “如果你就这样假扮到陈老爷百年后多好。”鬼四衍不禁惋惜。 “该面对的终究得面对,而我也不能逃避,既然想开了就不该继续畏缩,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柳彻朝向璧时叹了一句:“可惜襄然他……” “他好得很。”璧扬手收走柳彻,莲座一旋就不见了。 ☆、〈十一〉鬼栖之家2 这时节赶上断桥边的荷花盛开,美不胜收,鬼四衍办完事顺道经过此处,想着若彩罂也在该有多好,无巧不成书,心中念想的人儿就在当初与他相遇之地伫足。 “鬼先生,这是?”彩罂好奇地看着鬼先生慎重捧着的碧玉骨灰坛,其色翠绿,纹路极少。 “我即将过门的妻子,彩罂是也。”鬼四衍说得欢欣鼓舞,彩罂却一脸吃惊貌。 “我的骨灰?”彩罂蹙眉道:“你要跟我冥婚?” “妳不愿意吗?”鬼四衍垮下脸来,柳彻之事一了结,他加紧脚步找彩罂的墓,再请人挖掘并火化,为了做好保存,他煞费苦心找到这么一只坛子,牌位也备妥,只等着成亲后就能入鬼家祠堂。 “你想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 “可是我、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未竟话语是,她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以冥妻的身份,眼见鬼四衍将来真正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鬼四衍仿佛能读出她的心思,正色道:“我此生就妳这位妻子,再无他人,妳不信,我发誓给妳听。”偏偏他没手可起誓,想把坛子塞到彩罂怀里,她手伸了一半又缩回,他怕把坛子摔破,只能继续捧着。 “妳是不是嫌弃我?”鬼四衍捧着坛子靠近彩罂,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当然不是。”彩罂立即矢口否认,能得此对待已是莫大福份,能用比侍鬼更为顺理成章的身份待在鬼先生身边,自然是好。她迟疑道:“可你要为了我不娶妻,这……” “哎,无论妳是人是鬼,成亲之后就是我妻子,我哪有不娶妻?至于鬼家香火还有我大哥呢,鬼力是否还会延续也顺其自然吧,总之,只要妳愿意嫁我,其他都不成问题……不对,有个严重的问题。” “是什么?” “我会老而妳不会,怎么办?” “那……到时候我就试着把自己变老,好吗?” “这是答应了?” 彩罂颔首,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犹疑就等于辜负鬼先生的真心实意。 鬼四衍笑嘻嘻地把坛子捧牢,和彩罂并肩欣赏断桥景致。早在她说起嫁人的前世记忆时,他就起心动念想这么做,在彩罂父母墓前也悄悄立誓过,如今终于可以实现。 * 当鬼四衍告诉兄嫂要与彩罂成亲,立刻获得赞同,商量下打算在杭州把婚事办了,不过关于彩罂的鬼身份,兄嫂并不知情,鬼四衍和彩罂讨论过,不说比较省事,以后回名山镇遇到方捕头夫妇也是这个决定。 鬼家人丁一代比一代单薄,到了鬼四衍这代仅剩兄弟俩,彩罂也不愿告知叔父,于是让鬼大嫂着手找好日子,简单朴素地办就好。 由于陈老爷痛失爱子正逢丧期,鬼大哥义不容辞地前去照看与帮忙,婚期就定在丧事结束后一个月再举行,这期间刚好能准备婚事,毕竟有些礼节还是不能省。 彩罂身为准新娘没有太多想法,倒是鬼大嫂和夕霏兴致勃勃地忙碌起来,新人的礼服,新房的布置和一些忌讳等等该注意的事项。 婚礼前夕,鬼大嫂身为过来人还特地拉彩罂到房里密谈,说些洞房花烛夜的私密事,彩罂听得颇为尴尬,同时也想起生前难堪的过去,即便释怀了不少还是不免升起恶寒,等鬼大嫂离开,她才独坐垂泪。 还没来得及将泪擦干,鬼四衍轻手轻脚地进房自身后环住她,温言软语,细语抚慰,她不知他怎会正巧入内,但这时候的确需要这份温柔的支撑。 婚礼那日,璧、谷鸯和子月都特地以常人样子出席观礼,鬼四衍兄嫂知道他们是弟弟的朋友都十分高兴,仪式过后便盛情款待。 鬼四衍趁机问起柳彻,才知璧将他送往地府交由转轮王处置,以他犯下的罪过恐怕要在地府做上百年苦役才能相抵,不过听说他甘之如饴,并无怨言。 彩罂送进新房,鬼四衍和其他人在厅堂谈天说笑,容夕霏一人走到外头一处角落的凳子坐下,取出这段日子以来始终随身携带的玉麒麟。 璧那天带走玉佩再回来时告诉她,得等几个七七四十九日才能让襄然凝聚成形,之后离开玉佩就能行动自如,如往常一般,唯一差别是他的鬼资历会比彩罂还浅。 只要能回来就好,其他不要紧,当时容夕霏是这么想的。 她将玉佩举高细细端详,拿出手绢擦拭再用手抚触,这样一连串的举动一天之内得做上好几回。 “妳不累吗?” “襄然!你能说话啦?”她霍地站起,捧着玉佩的双手不住颤抖,不自觉滚落泪珠,落在同样晶莹的玉佩上。 “妳哭了?” “才、才不是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红珞印 作者:造夢羊 分卷阅读35 ,是口水,我太激动所以口水喷在上面了。” “口水是咸的?” 她语塞,好不容易才哽咽问:“你什么时候能出来?璧说的什么几个七七四十九天,我记不清了,还是你告诉我吧。” “秋末。” 她露出笑容,依旧捧着玉佩又坐回凳子:“等你出来,我马上把玉佩还你,我现在有能力了,不会拖累你还能保护你呢。” “嗯。” 她改用单手拿着玉佩,另只手托腮望向夜空:“今天四衍和彩罂成亲,不知我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会的。” 这肯定让她心满意足,勾起的微笑如同挂在夜空的上弦月。 * 送走璧他们,鬼四衍往新房走,彩罂手上捧着两只蚱蜢在门口等他:“鬼先生,他们要离开了。” “牠们?”鬼四衍凑近蚱蜢道:“怎么我刚成家你们就要走,不是待得好好的?”其实也不记得牠们究竟在身边多久了,只是每当他心情烦忧时就会出现,让他很是心安。 “看到四衍你成家,我们也安心啦。” “是啊,还能见到娘亲转世,没有遗憾啦。” “娘亲?”鬼四衍蹙眉不解。 “四衍,你还记得我俩是何时出现在你身边的吗?” 鬼四衍沉吟一会儿才灵光乍现:“我爹娘去世后……你们、你们是——” “彩罂,四衍往后麻烦妳啦。”两只蚱蜢异口同声,随后往上一蹦便消失无踪。 “……我都没发现原来他们是爹娘的化身。”鬼四衍的眼眶逐渐濡湿,在泪水滑落前,彩罂轻轻替他拭去,他握住她的手凑近嘴边一吻。 两人就地朝天空行跪拜大礼才互相扶持起身,并肩凝望了夜空许久。 鬼四衍已打定主意,等他百年后,会拜托璧消除彩罂过往不好的记忆,让她在祂座下修行,以后再没苦难;殊不知与此同时,彩罂心里默默祈愿,愿与他一同入轮回,来世能够遶床弄青梅,结下秦晋之约。 无论殊途是否同归,珍惜当下,岁月静好。 分卷阅读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