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拯救德意志》 第1章 谁救了谁? “小伙子面相不错嘛。” “啥?” 寒斯感觉自己的人生確实够倒霉的。 离换班时间还有20分钟。 只要再忍一忍,就能迎来寒斯盼望已久的下班时间,结果却碰上了极品——还是那种外国人+老人+会看面相的神棍混合体,恐怕连撒旦都会被嚇跑吧。 “哈哈,经常有人这么说,请问您需要找点什么吗?” “有是有。不过,比起那个,年轻人,你的生日是几號?” 寒斯努力维持服务行业的微笑,试图转移话题,但这位老头比寒斯想像中更难对付。 不仅一口汉语流利到不像是外国人,还自来熟到让人无语。 “哎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快点告诉我吧。” 老头不知为何如此急躁,不断催促著寒斯。 要不,乾脆丟了尊老爱幼的念头报警算了? “可是,那样我的下班时间就会推迟啊......” 別的寒斯都能忍,唯独这一点无法妥协。 再说了,说个生日而已,大概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寒斯带著“快说了赶紧让他走”的心情张开了口。 “唉......1月18日。” “1月18日......嗯,果然如此。” 似乎对寒斯的生日很满意,老人的嘴角扬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一天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但至少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如你所见,我是德国人。” “啊,是吗?” 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但其实寒斯完全认不出。 单看外表,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西方人,寒斯怎么可能分得清他是德国人、英国人还是法国人呢? “而1月18日,对我们德国人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纪念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德国的纪念日? 如果是中国的纪念日寒斯或许知道,但一个遥远国家的节日,寒斯哪里会清楚。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是不是德意志帝国成立的日子?” “哦,看来你挺了解嘛?” “我对歷史有点兴趣。” 曾经,寒斯也梦想过成为一名歷史学家。 不过因为父母的反对,以及歷史学家们清贫的现实,让寒斯放弃了。 本来寒斯家境也不算宽裕。 最终,寒斯只能放下梦想,考上一所勉强称得上是名校的大学,选了一个还算体面的专业,但结果呢?看看现在,寒斯不过还是在打零工。 命运对文科生的苛刻真是无处不在。 再加上某场疫情导致的世纪大灾难以及不断变遭的经济环境,更让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条人生道路变得举步维艰。 21世纪夏国隨处可见的普通又不幸的青年。 就是寒斯。 “没错,1871年1月18日,凡尔赛宫那辉煌的一天。” 当然,这位老人不可能知道寒斯內心的淒凉。 他反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带著感慨的表情继续说道。 “那是我们德国人真正团结在一起的时刻。” 德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內分裂成多个地方小国,这是德国歷史上的第一次统一。 在普法战爭中胜利的普鲁士王国,在敌国法国的凡尔赛宫,推举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为德意志帝国的首任皇帝,並宣布德意志帝国成立。 这一场景甚至被画成油画,收录在歷史课本中,是极其有名的歷史事件。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不到半个世纪后,法国就在同一间房子、同一个地方,通过《凡尔赛条约》將当年的屈辱一併奉还给了德国。 “帝国是伟大的。” 老人像是在回忆过去美好的时光,嘴角带著浅浅的微笑继续说道。 “无忧宫的华丽宴会,穿过布兰登堡门的皇帝军队。所有人都在仰望我们,羡慕我们。” “从马斯到默默尔,从埃施到贝尔特。” “啊,对,现在这些词已经很少听见了。” 寒斯提到的这些名字,来自德国现国歌《德意志之歌》的第一段歌词中提到的地名。 “马斯”是指默兹河流域,包括卢森堡和广义上的阿尔萨斯-洛林。 “默默尔”是普鲁士最北端的地方,即现今立陶宛的城市克莱佩达。 “埃施”是义大利北部的阿迪杰河流域,曾是奥匈帝国的苏台德地区。 “贝尔特”是小贝尔特海峡,指的是什勒斯维希-霍尔斯坦地区及其附近水域。 这四个地方是德意志帝国及德国人曾经支配的最大疆域,也是帝国荣耀的象徵。 然而,德国最终失去了这些领土,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咎由自取。 世界大战。 德国不仅挑起了人类史上最惨烈的两次世界大战,还两次都失败了。 这不仅让德国失去了大量领土,还以东、西德分裂的结局落幕。 正如俗语所说,“玩火者终自焚”。 “不过,在现代德国,谈论这些失去的旧领土,不是禁忌话题吗?” 也正因如此,德国的国歌从来不唱第一段。 第二段因为被认为有性別歧视內容,也很少被演唱。 想到这里,寒斯对这个老人產生了更多疑虑。 这位大爷,莫非是......? “老人家,您不会是纳粹......?” “闭嘴!” 而原本带著慈祥笑容的老人,在听到寒斯话的时候,脸庞瞬间扭曲成恶鬼般愤怒的表情,他充满怒气的吼声狠狠砸向寒斯的耳朵。 “你觉得我会跟那群垃圾是一伙的吗?我只是个怀念旧时代帝国的老头罢了。” “不是不是,老人家,您再怎么年纪大,也不可能是那个时候出生的吧?” 德意志帝国的灭亡是在距今100多年前的1918年。 但再怎么说,眼前这位老人的年龄也不可能超过100岁吧。 “这又有什么关係呢?只要心中怀有对帝国的热爱,那就足够了。” 老人一边说著,一边將手按在胸口。 “没想到竟然是个德意志帝国迷,还是那么痴迷的那种。” 听说德国人因为发动过世界大战的创伤,很少表现出爱国情怀,现在看来,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当然,比起地球歷史上数一数二的垃圾政权纳粹德国,德意志帝国的確要好一些。 但德意志帝国终究也做过像赫雷罗人和纳马人大屠杀这样的典型帝国主义列强行径。 在寒斯看来,半斤八两罢了。 “不过,再强盛的德意志帝国,也终究是倒下了啊。” 老人好像看出寒斯反应有些冷淡,偷偷瞄了他一眼后嘆了口气。 “威廉二世,他把帝国引向了灭亡。” 威廉二世。 凭藉糟糕的外交能力和判断力,將德意志帝国引向毁灭的最后一任皇帝,最后的凯撒。 提到这个名字时,老人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愤怒? 不,更像是惋惜和悲伤。 “如果当时有像你这样的朋友在凯撒身边,帝国也许不会落得那种地步。真是让人遗憾。” “噗!我?老爷子,你真会开玩笑,听你这么一说,別人还以为我是俾斯麦呢。” “那可说不准,在我看来,你確实有那份才能。” “啊,又是您会看相吧?那东西全是封建迷信啦,迷信。” 寒斯经常听说德国人的幽默感简直灾难级別,但现在看来,这种说法也是偏见。 把建立德意志帝国的铁血宰相跟一个普通店员相比,这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离谱的玩笑呢? 而且就连叱吒风云的俾斯麦最后也被威廉二世给解僱了。 即便寒斯真的如老人所说是个有才之人,可如果领导人不成器,那也无济於事。 “呵呵,隨你怎么想吧,信不信全看你自己。” 咚。 “这个帮我结帐吧。” 老人洒脱地笑了笑,把两罐饮料放到了柜檯上。 “芬达?” “这是怀旧的味道啊。” 怀旧的味道吗? 说起来,芬达的確是二战时期,由於美国禁运,德国的可口可乐分公司无法获得原材料而作为可乐替代品製造的饮料。 在德国,它也算是一款颇有歷史的饮料,老人这么称呼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我好像没看到他从冰箱里拿东西,他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呢?” 可能是刚才跟老人聊天时稍微走了神。 “这罐给你喝吧,感谢你听我这老头子嘮叨。” “哎哟喂,那哪儿能呢,您甭客气~” “你先忙吧。” “好嘞!您慢走~!” 叮噹—— 店门关闭。 “想不到还是个挺不错的老爷子嘛。” 一开始寒斯还以为他是来到夏国后,学了些歪风邪气的骗子,但现在看来是误会他了。 话虽然有点多,但像现在他这样会请一个打工仔喝饮料的人,可不多见了。 在如今这种冷酷无情的世道,更是难能可贵。 咔嗒! 嘶—— 拉开易拉罐的瞬间,伴隨著汽水特有的清脆声响,气泡从罐口微微溢了出来。 咕嚕~咕嚕~咕嚕~ 一口气喝下饮料,芬达特有的橙子香味和甜美滋味在口腔中迴荡。 可能是很久没喝碳酸饮料了,喉咙被气泡刺激得有些刺痛,但这种感觉让人莫名舒爽。 “哇——这才对嘛。” 刷——放下易拉罐,用手抹去嘴边的痕跡时。 “呃?!” 扑通! 怎么回事? 身体突然不听使唤,寒斯身体直接向前扑倒。 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感受到难以形容的剧痛。 仿佛全身被无情地猛击了一般。 “难道是刚才喝的饮料有问题?” 可结帐时收银机一切正常啊。 而且,就算是过期一点,也不至於让人觉得马上要死了吧? “呃......咳咳咳......” 不知为何,喉咙仿佛被堵住,呼吸困难。 虽然拼命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完全没用。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眼前的视野却越来越模糊。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因为一罐芬达?” 丟脸什么的先不提,只觉得太荒谬了。 那这人生前半段一路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呢? 『听您这么一说,別人还以为我是俾斯麦呢。』 『谁知道呢?在我看来,你倒是挺有潜力的。』 耳边好像再次响起了刚刚遇到的那位德国老人说的话。 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真的有来生,寒斯不想再这样毫无成就地死得这么窝囊了。 —————— 小时候,寒斯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 寒斯常常听母亲半强迫地嘮叨著些佛经,那时她总会这么说: “寒斯啊,要与人为善,作恶的话死后就会下地狱!” 事到如今,回头想想,人这一生怎么可能一点恶事都不做呢?但不管怎样,母亲的话却一直留在寒斯的脑海中。 那么,这里就是地狱吗? “哦,你总算醒过来了。” 看来不是。 “呃......” “被嚇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其实,与其说是被嚇到,不如说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当寒斯恢復意识睁开眼睛时,因为自己没死,他甚至感动到泪流满面。 “好吧,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直到眼前这个拼命装出一副严肃样子的男人出现。 “总之,感谢你。” 他自己说完这话后,又有些害羞地捋了捋標誌性的w形鬍鬚。 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威廉二世。 “是你救了我的命。” 德意志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 “等等,什么?” 谁救了谁? 第2章 帝国的希望! “嗯......” 一片浓雾瀰漫的园中央,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歪著头。 “这里是哪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波茨坦新宫的臥室里,像往常一样在睡觉。 然而,当他清醒过来时,威廉二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这个地方。 乾枯的朵,扭曲变形的树木,枝叶稀少。 儘管眼睛和鬍子都因恐惧而颤抖,威廉二世仍强忍住了內心的恐惧。 威廉二世是皇帝。 作为皇帝,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必须保持威严。 ——啊啊......比利...... “呃?!” 然而,威廉二世的决心並未坚持多久。 当他听到那道仿佛让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的声音时,威廉二世发出了丑陋的尖叫,扑倒在地。 “谁,谁在那儿!露出你的真面目!” 威廉二世刚一大喊,伴隨著某种蓝色的烟雾,一个半透明的幽灵出现在了凯撒的面前。 幽灵。 简直无法相信,但那確实是一个幽灵。 “你是?!” 而当威廉二世看到那幽灵的脸时,他眼中的恐惧变成了震惊。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甚至可以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啊,父亲......?” ——好久不见了,比利...... 幽灵的身份不言而喻,那正是威廉二世的亲生父亲,十三年前去世的德意志帝国前任皇帝。 弗里德里希三世。 威廉二世的脸上瞬间从惊恐变得明朗。 “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已经去世的父亲。” ——时间不多了,比利...... 弗里德里希三世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德意志帝国正面临著巨大的威胁,如果这样下去,帝国將在你的统治下灭亡...... “什、什么?” 帝国在我的统治下灭亡?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威廉二世的眼睛和鬍鬚因不安而剧烈颤抖。 “那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哪些人敢威胁我们德意志帝国?!” 难道是那个在普法战爭中被打败的宿敌法国? 还是伟大的维多利亚祖母去世后,那个可恶的胖胖外叔领导的傲慢英国? 或者,难道是性格温和但有点笨拙的表弟领导的俄国帝国? 威廉二世脑中浮现著各种可能,但弗里德里希三世並未回答。 不,事实上,他无法回答。 弗里德里希三世总不能告诉儿子,“是你將把帝国搞砸了”吧?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但命运並非绝对,就算是註定的毁灭还有挽回的余地...... “哦哦!那要怎么做?” ——你会很快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但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人將会出现,救你一命,他將是帝国的希望! “什么?东方?难道是说黄种人吗?” 威廉二世曾一度充满期待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 “胡说八道!亚洲人是狡猾、不可信任的民族!他们只是在等待吞噬西方文明的机会,是白人的敌人!” 不愧是原版的黄种人种族论者,威廉二世开始拋出他的偏见。 弗里德里希三世摇摇头,说道。 ——很遗憾,我的时间到了...... “什么?” ——最终,选择权在於你,比利,记住我的话...... “父亲?父亲!” 弗里德里希三世的身影消失在了浓雾中。 威廉二世急忙追赶父亲,但前方只有一片漆黑的黑暗。 “呵——!” 隨著一声喘息,威廉二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哈......哈......这里是?” 威廉二世急促地喘著气,清醒过来,环顾四周。 臥室。 威廉二世的臥室。 “是、是梦吗。” 威廉二世鬆了一口气,试图平復急促的呼吸。 “亲爱的?” 听到声音后,威廉二世的妻子,奥古斯特·维多利亚皇后从旁边醒来,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天啊,你全身都是汗啊,你还好吗?” “没什么,多娜(奥古斯特皇后的暱称),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梦?” “是啊,梦,虽然有点生动,但也只是个梦。” 对,梦,梦而已。 最近因为专心处理公务,身体有些虚弱,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帝国怎么可能会走向灭亡呢?” 德意志帝国一如既往地坚固。 在这片欧洲土地上,没有任何能与强大的德军抗衡的国家,虽然海军还不够强大,但正在努力超越大英帝国。 经济和工业日益增长,帝国在他的治理下,不仅不会灭亡,甚至將会持续千年。 “况且,像亚洲人那种存在,怎么可能是帝国的希望?” “怎么可能。” 威廉二世一边擦著脸上流下的冷汗,一边小声嘀咕道。 对,梦终究只是梦。 因为现实中不会发生,所以它才是梦。 ...... 1901年3月6日。 德意志帝国,不莱梅。 “啊啊啊啊!!” “皇帝陛下万岁!德意志帝国万岁!” 『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威廉二世朝著向他欢呼的不莱梅市民挥手,嘴角微微上扬。 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已经过去了几天,但威廉二世的生活依旧像往常一样平静。 虽然有所期待,但果然那个梦只是个梦。 “回去吧。” “是,陛下。” 威廉二世上了马车,车夫点了点头,紧握韁绳。 是时候回宫了。 当威廉二世所乘的马车在卫兵的护卫下缓缓行驶时。 “凯撒威廉!” 砰! 突然从送行的人群中跳出来的一名男子大声喊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直接对准凯撒。 “我代表人民审判你!!” “啊啊啊!” “有刺客!卫队!卫队!” “保护陛下!” 看到刺客出现,四处逃散的市民们发出尖叫声。 在这混乱中,护卫们急忙扑向刺客,但手枪的扳机扣动的速度比他们的行动还要更快一步。 “去死吧,凯撒啊——!!”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后,一颗子弹飞向皇帝。 “陛下!快避开!” 没能阻止刺客扣动扳机的卫兵们急切地大喊,但已经太迟了。 子弹已经直直地飞向威廉二世的头部。 『死定了!』 威廉二世在感受到死亡的瞬间,紧闭双眼。 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砰! 隨著一声类似子弹撞击物体的响声,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呆住了。 是一个孩子。 那是个孩子。 他是来观看凯撒的巡游吗? 在围观人群中,突然一个不明身份的孩子衝到马车前,替威廉二世挡住了枪击。 砰! 鲜血飞溅,孩子的身体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原本僵硬的人们也开始再次动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孩子中枪了!” “大家退后,快!” 无论在哪个国家,看到孩子在眼前中枪,没人能不感到震动。 市民们纷纷围向受伤的孩子,但禁卫军急忙挡在了前面。 刺客被制伏,但局势还没有明確。 他们必须提防可能出现的第二次袭击。 “陛下,您还好吗?” 面色苍白的禁卫军军官急忙询问凯撒的情况。 万一皇帝的生命有危险,这將是一场无法辩驳的错误。 军官等待著皇帝的责备,但威廉二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推开了军官,朝著替他中枪的孩子走去。 “东方人......” 威廉二世的眼睛剧烈震动,確认了孩子的面容。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就像父亲所说,危险真的降临到了自己身边,而一个亚洲人救了自己的命。 “幸好他还在呼吸。” 然而,孩子失血过多。 虽然威廉二世对医学並不精通,但他知道,照这样下去,孩子很快就会死去。 “陛下?!” 威廉二世抱起孩子,急忙上了马车。 近卫军官们的脸上充满了困惑,但此刻威廉二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快去医院。” “什么?” “快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走!” 在威廉二世坚决的命令下,车夫点点头,迅速挥动韁绳。 老实说,车夫有些犹豫,但这是凯撒的命令。 车夫作为一名德国人,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陛下!陛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跟著走啊!” 当然,看到马车逐渐远去,禁卫军的士兵们恨不得抓狂。 ...... “很幸运,手术顺利完成。” 穿著手术服的医生以仿佛老了好几岁一般说道。 帝国的君主满身是血地闯入医院,已经是一件十分令人震惊的事,更別提还接到命令,一定要救活一个黄种男孩。 这是他第一次经歷这种压力与紧张感。 幸运的是,孩子的生命被救了回来,但作为代价,医生几乎精疲力尽。 “不过这孩子的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好,要完全恢復,恐怕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嗯。” 威廉二世点了点头。 看这孩子穿的衣服,应该是贫民区出身或者是流浪儿。 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孩子,身体状况会好反而显得不正常。 『不过,真的被一个黄种人救了命啊......』 或许只是个极其巧合的意外。 但那个孩子无疑是救了自己。 无论种族如何,对於拯救皇帝性命的人,若不给予相应的回报,只会损害自己的威严。 “陛下,孩子醒了!” 几个小时后。 终於传来了期待已久的消息。 在医院最好的接待室里休息的威廉二世立刻站起身,朝病房走去。 “陛下。” 进入病房后,里面的医生和护士们立刻低下头。 凯撒的目光短暂停留在他们身上,隨即转向了那个孩子。 “......” 黑色的头髮,黑色的眼睛。 典型的亚洲面孔。 然而与白人普遍认知中的偏见不同,孩子的眼睛並没有狭长或突出的獠牙。 相反,他的脸庞相当英俊,长大后应该会让不少女人心动,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充满了灵光。 “你终於醒了。” “呃......” 在威廉二世的声音中,孩子瞪大了眼睛。 看来他似乎认出了自己是谁。 “是被嚇得说不出话了吗。” 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这个孩子,真的是父亲所说的那个东方人吗? “无论如何,感谢你。” 威廉二世依然不太相信。 但是时间还很长。 “你救了我的命。” 帝国並不会在十年后便灭亡。 从现在开始慢慢了解也不迟。 第3章 抱歉了,未来的我! 寒斯打零工的时候,经常会看网文来摸鱼。 而没想到现在“穿越”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了他身上。 就在寒斯想著像小说里那样,利用未来的知识过上光辉灿烂的幸福人生时... “你叫什么名字?” “寒斯......” 但从一开始就错了。 寒斯竟然与威廉二世,也就是那个导致德意志帝国走向灭亡的神经病凯撒扯上了关係。 感觉就像抽卡开局抽到ssr,结果却是个表面光鲜亮丽的烂角色一样。 “那该死的老头!” 从种种跡象来看,把寒斯送到这里的人,应该就是在店里遇到的那个德国老人。 他到底是阿尔卑斯山的神灵,还是莱茵河的水鬼,寒斯不清楚,但从他开始讲述那老掉牙的德意志帝国歷史时,寒斯就该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难道真让我去阻止德意志帝国的灭亡? 如果真是这样,那至少应该让寒斯穿越成白人,或者乾脆附身到眼前这个小鬍子凯撒身上。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寒斯不仅还是个中国人,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像某个小学生侦探一样。 至於帝国主义时期的欧洲,黄种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先暂且不提,更大的问题是,凭藉这个小孩子的身体,到底能做些什么? 而且很糟糕,寒斯偷偷看了一下病房里的掛历,发现现在是20世纪初,1901年。 毫无出路。 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只剩13年了。 照这样下去,寒斯一到成年就得经歷那场决定一切的大战。 “汉斯?真是个特別的名字。” 正当寒斯在认真考虑是否要偷渡去美国时,威廉二世开口了。 看来他把寒斯的名字误听成了西方人习惯的发音——汉斯。 “汉斯是什么鬼名字。”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个活不过一集的龙套,没前途。 但威廉二世並不知道寒斯的心情,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是日本人吗?还是清国人?” “......我是清国人。” 寒斯只能在这两种回答之中选择其一。 在当时的西方人眼中,东亚国家要么是日本,要么就是中国。 “嗯......清国啊。” 当寒斯说自己是清朝人时,威廉二世那张僵硬的脸稍微鬆动了一些,但又有些复杂。 不过,那並不是因为他亲华,而是因为他更討厌日本。 简单来说,就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而且如果考虑到时机,义和团之乱刚发生没多久。 眼前这个小鬍子凯撒就是因为义和团的暴行,导致德国公使被杀后,眼红到命令军队对中国进行残忍的掠夺和摧毁。 因此他对中国,也就是清朝的情感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唉,这对我来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 这点还不確定。 寒斯虽然感觉他对日本和中国都有些厌恶,但对寒斯的態度却很奇妙,这点还得观察下去。 威廉二世似乎陷入了思考,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做出了决定,睁开眼睛看向寒斯。 “拯救过皇帝性命的人,绝对应给予重赏。” 嗯,虽然寒斯还不明白他说的“拯救皇帝性命”是什么意思,但看样子德皇是打算给自己什么奖励。 好机会!用这笔钱去美国吧。 然后利用未来的知识做生意。 至於德意志帝国的灭亡? 那跟我有什么关係? 寒斯才不想在沉船上玩呢。 “所以,我决定带你去皇宫。” “嗯?” 带我去皇宫? 带谁去? 带我去? “汉斯,你將和帝国的贵族们一起,接受欧洲最好的教育,未来,你將成为帝国的支柱,只有那样,才能算是对你救了我命的奖励吧?” “陛下,我......” “种族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资助你,帝国中的任何人都不会鄙视你这个低贱的黄种人。”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要钱!』 完了。 彻底完了。 寒斯原本雄心勃勃的美国新生活计划泡汤了...... 这还不算什么。 事情变成这样,他就成了与德意志帝国和威廉二世的命运共同体。 帝国灭亡,凯撒倒台的那一刻,他的生活也会一同崩塌! “心存感激吧,这种机会可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哈哈哈!” 寒斯只想揍他。 寒斯只想用拳头狠狠殴打那傲慢的鬍鬚皇帝面庞,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寒斯的心情。 “我忍,寒斯,这么做的话,真的就完蛋了。” 呼,既然如此,那就往好处想吧。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威廉二世似乎对寒斯有些好感。 而现在的德意志帝国是一个披上君主立宪制外衣的典型专制国家。 因此,不如趁此机会获得皇帝的信任,然后以此为基础,设法让德意志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得胜利。 这样,凯撒也能活,他也能活。 至於之后的事? 一想到这,寒斯的脑袋就要炸裂了。 那时候的事,就交给未来的寒斯去处理吧。 抱歉了,未来的我! ...... 1901年3月8日。 德意志帝国波茨坦新宫。 “陛下还没到吗?” “很快就到。” “唉,这到底是什么倒霉事。” 带著皇室成员一起出来迎接皇帝的奥古斯特皇后,一边扶著额头一边嘆了口气。 是刺杀。 不是其他人,而是德意志帝国的凯撒,是针对她自己心爱的丈夫的刺杀。 “皇后陛下,请您放下忧虑。” “比洛总理。” “刺客已经被捕,凯撒也安然无恙,不是吗?” 得知皇帝即將归来的消息后,急忙从柏林赶来的德意志帝国四大总理之一,伯恩哈德·冯·比洛,安抚著忧心忡忡的皇后。 然而实际上,比洛也同样心情焦急。 “才做了几个月总理,就碰到这种倒霉事儿!” 本来就因为和清国的战爭条约的签订拖拖拉拉让他头疼不已,结果总是有些无政府主义者时不时捣乱。 帝国议会简直成了一片混乱,军方也趁机乱喊要处理所有的红色分子。 总理急切希望威廉二世能儘快回归,平息这场混乱,但凯撒却拖延了两天才终於回到波茨坦。 “唉,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对了,总理。” “是,王子殿下。” “我听说救了父王的那位少年是个东方人,是真的吗?” 面对德皇长子威廉王储的问题,比洛的眼神微微动摇。 他尽力隱瞒了,但似乎消息已经从某处泄露了出去。 比洛作为前外交官,迅速平復了心情,以只有这位王子才能听到声音低声回答道。 “確实如此。” “果然是这样。” 王子点了点头。 “不过,为什么要隱瞒这一点呢?” 这事本来就掩盖不住,为什么还要特別隱瞒呢? 年轻的王子感到疑惑,而比洛则在心中嘆了口气,开口说道。 “您也清楚......陛下对黄种人的看法。” “啊。” 这时,这位皇太子,威廉王储终於理解了比洛小心翼翼的反应。 他知道父亲对“黄种人”有非常特殊的偏见。 比洛了解凯撒性格的,应该是希望媒体不要隨便討论此事,以免引发皇帝的不快。 “难道陛下推迟回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看起来似乎是因为黄种人救了他,伤了他的自尊。 如果是他所了解的凯撒皇帝,那这种情况完全可能。 “凯撒归来!” 隨著隨行的侍卫的声音一落,所有人迅速整齐站好。 不久之后,威廉二世乘坐的华丽四轮马车行驶进皇宫。 “母后,父皇回来了?” “唉,终於回来了。” 奥古斯特皇后温柔地抚摸著问询的幼女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的头。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威廉二世在侍从的搀扶下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陛下。” “总理。” 比洛立刻弯腰行礼,威廉二世热情回应。 “很高兴您平安无事。” “是上天保佑的。啊,茜茜(维多利亚·路易丝的暱称)” “父皇!” 威廉二世笑著张开双臂,迎接飞奔过来的幼女,紧紧拥抱。 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控。 “陛下。” “父皇。” “多娜,威廉。” “我和孩子们有多担心,您知道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既然知道,您应该早点回宫。” 奥古斯特皇后忧心忡忡地责备著丈夫。 “这件其中有些原因。” “什么?” “恰好遇到了。艾特尔!阿达尔贝特!奥古斯特!奥斯卡!约阿希姆!” 威廉二世叫来了站在后面一脸茫然的其他儿子们。 “你们也过来。” 王子们歪著头,向父亲走去。 全家聚集后,威廉二世拍了拍马车。 吱—— 马车门打开,一个陌生的少年走了出来。 黑髮黑眼。 “东方人?” 皇室成员无一不露出困惑的表情,望向威廉二世。 比洛总理也似乎对此毫不知情,脸上满是尷尬。 “汉斯。” 威廉二世轻拍少年的背,示意他向家人问好。 “我是汉斯·乔。” 少年表情僵硬地看著凯撒的家人,似乎还不太习惯宫中的礼仪,笨拙地低下头。 “很荣幸见到你们。” 第4章 晚宴上的豪赌 汉斯进入威廉二世的宫殿已经一周了。 享受皇室生活?享受第二人生?开什么玩笑,汉斯现在正体验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猩猩的感觉。 “快看,是『那个』孩子。”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一个亚洲人带进来......” “......” 身后传来僕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拜託了,要是想背后说我坏话,能不能小点声? 这些人是不是觉得我听不懂德语? 刚开始汉斯也没放在心上,可几天过去了还是这样,真是让人压力山大。 倒不如当面骂他“该死的黄皮猴子”来得痛快。 “本来就够头疼怎么行动了,这下更烦了。” 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还有13年零4个月。 就算现在开始未雨绸繆,时间也相当紧迫,而汉斯却被困在这副该死的小屁孩身体里。 “没人会认真听一个小孩子说话。” 前世还想著“要是能年轻十岁就好了”,现在却想求著老天让他老十岁。 真是让人无奈。 “乾脆装疯卖傻,走个拉斯普京路线算了?” 一瞬间有点心动,但很快汉斯就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威廉二世可不像他那位亲戚尼古拉二世那样是个只会笑的笨蛋。 更別提德国竟然会被一个神秘的东方预言家掌控局面。 怎么想都是个会被容克贵族开枪打死的结局。 “嘿,汉斯!” 正当汉斯为看不到前路的未来而烦闷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威廉二世的第六个儿子,约阿希姆王子,他的身后,还跟著威廉二世唯一的女儿,同时是七个兄妹中最小的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 “约阿希姆王子殿下,路易丝公主殿下。” 一看到约阿希姆和路易丝,汉斯立刻微微低头致意。 这对兄妹和那位心地善良的奥古斯特皇后一样,是少数对汉斯友善的人。 不像那些头脑简单的哥哥们,总是无视汉斯,把汉斯当空气。 这两人和汉斯年龄相仿,似乎对汉斯这个陌生的异邦人更多的是同龄人的好奇,而非戒备。 “对我来说,这可真是幸事。” 就算还是孩子,与皇室家族打好关係依然很重要。 现阶段汉斯唯一能依靠的,还是威廉二世和他的家人。 “看这个,汉斯,你上报纸了!” “汉斯?” 约阿希姆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张比他身体还大的报纸,摊开给汉斯看。 话说回来,汉斯明明说过好几次自己的名字是“寒斯”,为什么大家总叫汉斯“汉斯”? 现在连汉斯自己都快要弄混了。 “你看这里,『用身体挡住无政府主义者子弹的神秘东方少年,他到底是谁?』这篇报导,看见没?” “哇,真的呢。” 虽然是汉斯中枪倒在地上的照片,但连照片都刊登出来了。 看来隨著威廉二世遇刺事件的混乱逐渐平息,新闻管控也开始慢慢放开了。 “这边还有其他报导。” 路易丝翻开了报纸的下一页。 隨意扫了几眼,几乎都是好奇汉斯和皇帝的关係,或者推测威廉二世为什么会让汉斯进宫的文章。 当然,也有一些狗屎文章,比如《让黄种人进宫的威廉二世——皇帝的新宠物?》 这种文章能告得贏吗? “哇,你现在是名人了!” “毕竟牵扯到的事件確实够轰动。” 更何况汉斯的种族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换成清国,这相当於一个黑人少年救了皇帝的命。 不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才奇怪。 汉斯隨手翻看了一下有没有其他有趣的报导,但並没有什么特別吸引眼球的內容。 不过是美国第23任总统班杰明·哈里森去世,或者是布尔人和英军的和平谈判破裂之类的。 看样子路易丝对报纸也看腻了,露出无聊的表情说道: “哥哥,出去玩球怎么样?” “不行,今天晚上有晚宴,你忘了?把衣服弄脏的话母亲会生气的。” “等等,晚宴?” 而且是今晚? 这种事汉斯可是头一次听说。 “啊,你不知道?” “没人告诉过我啊。” “也是,我也是刚听说的。母亲说今天总理、陆军总参谋长,还有一个什么人......我也不太记得了,总之是一位海军的大人物要来宫里,所以才举行晚宴。” 总理应该是第一天到波茨坦见过的伯恩哈德·冯·比洛,总参谋长这个时期应该是施里芬。 是那个制定了德国进攻法国计划的施里芬没错。 至於海军那位...... “王子殿下,那位海军的大人物,是不是帝国海军部部长提尔皮茨上將?” “对,就是这个名字!” 在这个时期,德国海军中能受到威廉二世邀请参加晚宴的,除了那位也没別人了。 但问题是,他也得参加这个晚宴? “平时光是吃饭时被那些王子们瞪著就浑身不自在了,这回还要加上比洛、施里芬、提尔皮茨?” ......完全不想去。 饿著肚子也比那样更舒服些。 ...... “嗯,这位年轻的朋友便是传闻中救了陛下性命的东方少年吧。” 为什么那些不祥的预感总会变成现实呢? 汉斯在心里默默流下泪水,同时与眼前这位年长的老兵握了握手。 “幸会,我是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伯爵,如今担任陆军参谋总长,实在是个不胜任的老头子罢了。” “见到您很荣幸,阁下,我叫寒斯·乔。” “这位是提尔皮茨上將,如你所见,他是一只令人討厌的『海豹』。” “闭嘴吧,施里芬伯爵。” 提尔皮茨上將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幻想世界中矮人的后裔。 他用水手特有的粗糙大手握住了汉斯的手。 “我是德国海军部部长,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 “久仰您的大名了,上將。” “你这小子太瘦了,还是说亚洲人都像你这样瘦?” 哈哈哈! 提尔皮茨上將拍著汉斯的背爽朗大笑。 唉,这老人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与比洛总理也打过招呼后,汉斯很快就被引入宴会厅。 刺啦! 刚一坐下,王子们投来的目光就像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的眼神让汉斯仿佛成了一只落入猫群的老鼠。 当然,这里的“猫”用阶级的意义来看,更接近“狮子”。 “我也不想来的好吗。” 但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没办法了。 这个场合固然让人压力山大,但既然如此,不如趁机给比洛总理、施里芬伯爵,以及提尔皮茨上將留下好印象。 这三人无论如何都是德国政府、陆军和海军的核心,与他们搞好关係绝对没有坏处。 “那么,大家用餐吧。” “是,陛下。” 简单的餐前祷告后,威廉二世宣布正式开席。 汉斯小心翼翼地舀起眼前的汤尝了一口。 曾经笨拙的贵族礼仪,如今竟然已熟练自然到让汉斯自己都忍不住苦笑。 “味道不错啊。” 这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好吃,特別是汤里的肉,別有风味。 到底是用什么肉做的?味道像是牛肉或鸡肉...... “哦!海龟肉好久没吃了。” “噗?!?” 我靠,什么? 海、海龟肉? “汉斯,怎么了?” 奥古斯特皇后关切地问道。 汉斯赶紧坐直,朝著皇后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咳,没什么,皇后陛下,这汤的味道非常棒。” “啊,看来你是第一次吃海龟汤吧。” 奥古斯特皇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记得以前看过一部漫画,说这个时期英国的海龟汤非常流行。 確实有这个水平。 “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比洛说道。 “那时海龟菜餚甚至平民也能偶尔享用,是非常普遍的菜式。” “可不是嘛,如今要找海龟,就像摘天上的星星一样难。” 那不就是因为人类把它们都吃光了吗? 对不起,海龟,都是人类的错。 “提尔皮茨,布伦瑞克级战舰的建造进展如何?” “当然顺利,陛下。” 威廉二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在饮著红酒时问提尔皮茨上將。上將自信满满地答道。 布伦瑞克级战舰,这是一种德国的前无畏舰,根据去年通过的第二次海军法案计划建造。然而,这艘战舰在服役短短两年后,就因为无畏舰的出现而迅速沦为过时的战舰。 “目前计划在明年五月,由希豪造船厂开建二號舰阿尔萨斯。而一號舰布伦瑞克將在十月,等到日耳曼尼亚船厂腾出档期后立刻动工。” “嗯,不过不要满足於此,提尔皮茨上將,布伦瑞克级只是一个开始。” 威廉二世凝视著提尔皮茨,双眼燃烧著野心和执念。 “当然,陛下。我们皇帝海军的最终目標,是超越那英格兰皇家海军,成为世界最强海军。我,提尔皮茨,从未忘记这一点!” “哈哈哈!超越英国皇家海军!哈,真不错,太好了!” “哈哈哈哈!” 宴会厅里迴荡著威廉和提尔皮茨充满野心的笑声。 但汉斯却完全笑不出来。 皇帝海军超越英国皇家海军? “別想了,没有!” 歷史上,德国皇帝海军不仅没有超越英国皇家海军,甚至连追赶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和提尔皮茨盲目扩张舰队的计划,不仅无益於德国,反而成了德国的剧毒。 “更別提德国公海舰队在世界大战中表现乏善可陈了。” 儘管威廉二世不惜耗尽德国財政用於海军扩张,但德国海军除了在日德兰海战中稍有表现外,大战期间一直被英国压制。最终,在战后选择在斯卡帕湾自沉,从此销声匿跡。 “汉斯,你怎么看?” “什么?” “你觉得我们德国海军,是否能超越英国海军?” 这人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居然问我这种问题?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该问孩子的问题吧。 “这可真难办......” 一个敷衍的回答,像是“当然可以!”可以让皇帝满意,也能让在座的人皆大欢喜。 但汉斯的“拯救德意志帝国计划”可能就会变得更加遥远。 皇帝的盲目舰队扩张计划,对德国帝国的未来完全没有帮助。 “要不......在这试试搏一把?”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成功,汉斯的身价无疑会大涨。 而且这对德意志帝国多少也会有点好处。 不过,这可是一场极其危险的豪赌。 如果出了差错,他就完了。 “陛下。” 汉斯平静下心绪,谨慎地权衡了风险和收益。 很快,他做出了决定。 “很抱歉,这绝不可能。” 第5章 陛下,这正是您所需要 威廉二世的长子,也是德意志帝国的王储——弗里德里希·威廉·维克多·奥古斯特·恩斯特,最近心情极为不快。 原因无他,正是父亲带回来的那个东方少年——汉斯·乔。 “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这位威廉王储承认,那个黄种小子確实救了父亲一命。 但给点赏钱了事也就罢了,竟然非要把他带进宫里来,这未免太过分了。 儘管这是父亲的意愿与决定,但我们这位威廉王储实在在感情上无法接受这件事。 “父亲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让一个黄种人进宫呢?” “霍亨索伦皇室简直要成为全欧洲的笑柄了。” 不满汉斯的可不仅仅是这位王储。 二皇子艾特尔·腓特烈、三皇子阿达尔贝特、四皇子奥古斯特·威廉,以及五皇子奥斯卡,除了年纪尚小、不太明事理的六皇子约阿希姆和小妹维多利亚·路易丝以外,几乎所有的兄弟都討厌汉斯。 在歷史上,由於德意志帝国的灭亡,这几位皇子的未来都不太“光明”。 威廉二世的长子,威廉王储,他是德意志帝国最后一位王储。他在德意志帝国灭亡后就加入了极右翼组织“钢盔团”,並支持纳粹,但由於希特勒对霍亨索伦復辟毫无兴趣,被毫无疑问地冷落了。 次子艾特尔亲王是一位勇敢且具有领导才能的军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表现出色,战后他和其他兄弟一样加入了“钢盔团”,但並未支持希特勒,於1942年去世。 三子阿达尔贝特亲王选择了不同於其他兄弟的道路,加入海军,他在帝国灭亡后未参与政治活动,晚年生活在瑞士。 四子奥古斯特·威廉亲王因其对希特勒的狂热支持而臭名昭著,是威廉二世的子女中唯一的坚定纳粹分子,他在战后被捕,因战爭罪被判劳教2年6个月。 五子奥斯卡亲王也曾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凡尔登战役中立下大功。战后他继承了二哥艾特尔的圣约翰骑士团团长职位,並努力保护德国的传统文化免受纳粹清洗。 六子约阿希姆亲王则是最为不幸的一个。他自幼体弱多病,无法適应德意志帝国灭亡后的生活,深陷抑鬱,最终於1920年开枪自杀,给皇室带来巨大打击。 至於唯一的女儿维多利亚·路易丝,则深受威廉二世宠爱,甚至被称为“唯一成功获得父亲青睞的孩子”。她后来与不伦瑞克公爵恩斯特·奥古斯特结婚,成为不伦瑞克公爵夫人。 而这几位仍不知未来命运的王储和王子们,因为几个月前在清国土地上黄种人针对“善良”白人的“恶行”,对汉斯有深深的厌恶。 当然,德军也对清国人进行了残酷的报復性屠杀,但对处於帝国主义狂热巔峰的威廉王储来说,那不过是正当的反击罢了。 “不过,威廉哥哥,汉斯是哪国人?” “清国人?日本人?印度支那?” “闭嘴吧,你们这群蠢货。清国也好,印度也罢,不都一样是黄种猴子吗?他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別。” “呵呵,说得也是。” 当然,如果汉斯听到这一切,心里肯定会骂:“那照你们的逻辑,英国人、法国人和德国人都是白皮猪,所以也是一样的货色咯?” 总之,威廉王储丝毫不打算尊重汉斯。 他觉得,那傢伙和其他黄种人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什么?” 然而此刻,威廉王储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改变了对汉斯的看法。 疯了,这傢伙简直疯了。 不,这傢伙无关种族,纯粹是个疯子。 这混帐知道自己刚刚当著父亲的面说了什么吗? 肯定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绝不会在父亲面前口出如此狂言。 而且,这居然还是关於英国的。英国! 父亲虽然表面上喜欢作为母国的英国,但內心却有著深深的自卑感。 尤其是在舅舅爱德华七世登基之后,这种自卑愈发严重。 “结果这傢伙不仅碰到了父亲的雷区,还直接炸了个粉碎!” 连王储自己都不敢轻易尝试的疯狂之举,汉斯却毫无畏惧地做了。 砰! “立刻收回你刚才的话!” 汉斯的回答让愤怒的提尔皮茨上將猛地拍案而起,脸涨得通红,几乎要爆炸,恨不得马上把汉斯扔进易北河里。 “说我们的『皇帝海军』永远无法超越那些岛国佬?你个小鬼懂什么,居然敢放出这种狂言!” “提尔皮茨,冷静些!” “別拦我,总理!就算他是个孩子,我也绝不能容忍这种侮辱!” “汉斯!快向陛下和提尔皮茨上將道歉!” 皇后奥古斯特惊恐地喊道,脸色惨白。 然而,汉斯却无视了皇后的好意,平静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只是说了实话。” “你说什么?!” 这傢伙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威廉王储认真地想打开汉斯的脑袋看看。 “你这黄皮猴子!” 提尔皮茨上將彻底被激怒,冲向汉斯。 “提尔皮茨上將!你竟敢在陛下和皇后面前如此无礼!” 此时,参谋总长施里芬挡在了提尔皮茨面前,怒斥道。 “让开,施里芬伯爵!那小子侮辱了我,侮辱了我们的皇帝海军!” “別胡说八道了,冷静点!连陛下都没有发作,你却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父亲没发作? 在王储看来,父亲分明是愤怒到无法自控。 瞧瞧那微微颤抖的八字鬍,要不是皇后拼命拉著,父亲早就掐住汉斯的脖子了。 “汉斯,听说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施里芬参谋总长说道。 “从我的观察来看,你似乎不是那种会毫无考虑就乱说话的人。” “......” “你刚才说,德国海军无法超越英国海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么断言吗?” 施里芬的发问,让原本喧闹的宴会场陷入了微妙的沉寂。 发生了什么? “喂,艾特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啊,连你都不明白,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真是蠢,竟然问了这傢伙。 威廉王储嘆了口气,专注地听起了施里芬与汉斯的对话。 ...... “活下来了!” 汉斯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当提尔皮茨衝过来的时候,他真是嚇破了胆。 提尔皮茨的性格暴躁显而易见,但汉斯原本以为他至少会在皇帝面前有所克制,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一点就著,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如果不是施里芬及时挡在提尔皮茨面前,汉斯现在恐怕就已经在易北河河底看风景了。 “果然还是太急了。” 威廉二世对他那位岛上亲戚充满了自卑与爱恨交织的情感,而提尔皮茨在原本的歷史中,也是个做梦都想摧毁英国海军的狂热分子。 在这种人面前直接断言“你们的海军贏不了英国”,就连汉斯自己都觉得,他能活著从这个场合走出来简直是个奇蹟。 这的確是个极其愚蠢的行为。 但汉斯现在只能做这种愚蠢的事。 即便冒险,也必须强行推进,因为他別无选择。 他必须尽一切可能,儘快登上可以推动整个德意志帝国运转的主导位置。 为了让一战的失败者德国成为胜利者,他没有时间等待成年。 “这很简单,总参谋长阁下。” 汉斯深吸了一口气,稍作停顿后缓缓开口。 “关键在於英国和德国的地理差异。” “地理差异?” “是的,首先,阁下也知道,英国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国,它没有与其他国家接壤的陆地边境,他们的边境是那片广袤的大海。” 但德意志帝国却完全不同。 “相反,德意志帝国位於欧洲大陆的中心,与多个国家接壤,而其中两个国家,是不可能与德国和解的名副其实的敌国。” “法国和俄国,对吧?” 施里芬似乎明白了汉斯的意思,脸色变得阴沉,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嘆息。 “只要这两个国家敌视德国,德国就必须始终维持一支庞大的陆军。” “因此与英国不同,德国难以將资源投入到海军建设中,这就是你想说的,对吧?” 汉斯点头表示认可。 英国可以减少陆军,集中力量发展海军,因为只要守住海洋,本土就绝不会遭到入侵。 但德国却无法像英国那样放弃陆军。 那只会让法国和俄国感到高兴。 这也是两国海军实力差异的根本原因。 “德国的陆军无疑是世界第一的军队,但同时维持世界第一的陆军和海军是不可能的,就连大英帝国也做不到。” 在这个时期,唯一能同时发展这些並依然不被拖垮的国家,只有那个仿佛占尽优势而生的国家——美国。 他们能被称为“美帝”也是有原因的。 “但这些没试过怎么知道呢?即使有先天不足,只要匯集全体德国人的力量发展海军,肯定......” “据我所知,目前德意志帝国已经將60%的財政收入用於军费开支。提尔皮茨阁下,若继续勉强追赶英国,將预算倾斜给海军,只会导致巨额財政赤字。到那时,德意志帝国的財政体系將彻底崩溃。” 更何况,那些耗费巨资建造的舰队,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但事实並非如此。 “那就减少陆军的规模......” “你没听到刚才小汉斯说的话吗?只要法国和俄国这两个敌对国家存在,陆军就不能隨意削减。当然,別忘了在那之前,包括我在內的整个陆军高层都会向提尔皮茨阁下发起决斗挑战!” 施里芬脸上带著无比坚定的表情说道,提尔皮茨的肩膀不由得垂了下来。 实际上,在原本的歷史中,施里芬等德国陆军高层也曾强烈反对威廉二世削减陆军预算以增强海军的计划,最终迫使威廉二世退了一步。 普鲁士容克贵族对陆军的热忱毋庸置疑。 “但......但加强海军是必要的。” “陛下?” 当討论的气氛逐渐倾向於“皇帝海军无法现实地超越英国海军”时,一直观察汉斯与施利芬对话的威廉二世带著焦虑的语气开口了: “若德国要成长为与英国和法国同级的列强,强大的海军是不可或缺的。而且,加强海军不仅是我的愿望,更是全体德意志帝国国民的热切期待。 如今放弃已不可能!” “陛、陛下所言极是。” 面对皇帝关於加强海军的慷慨陈词,本已心灰意冷的海军上將提尔皮茨重新燃起了斗志。 但这一切在汉斯预料之中。 这两个“军舰狂热者”寧可选择死亡也不会放弃加强海军。 “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阻止建舰竞赛本身。” 而且,也不可能阻止。 汉斯只是决定將这个海军问题当作一个铺垫,用以贏得德皇的信任,並提升声望。 “陛下,我从未建议陛下放弃加强海军。” “汉斯?” “我想说的是,以目前这种数量上的竞爭,不仅无法超越,甚至无法赶上英国皇家海军。”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汉斯身上。 这就是关键时刻,加油。 “汉斯,你究竟想说什么?” “若想让皇帝海军赶超英国海军,就必须改变策略。” “改变策略......?” “建造一艘能將现有所有战舰统统变成废铁的终极战舰。” “!” “陛下,这正是您目前所需要的。” 无畏舰。 20世纪初海洋霸权的核心。 一经问世便让所有旧式战舰过时的钢铁怪物。 “详细说说看。” 那位军舰狂热的皇帝会拒绝吗? 汉斯赌他不会。 第6章 意外的收穫 “陛下,我今天看到了皇帝海军的未来。” 深夜。 凯撒的办公室。 “我们必须立即引进这种『无畏舰』!” 『刚才还半死不活,现在却生龙活虎。』 施里芬看著已经连续几个小时滔滔不绝地讲述“终极战舰”的提尔皮茨海军上將,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又有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 就连施里芬自己都完全没有预料到。 “汉斯·乔......” 那个救了皇帝性命的东方少年。 如今他是柏林社交圈中最具爭议的人物,不论是好评还是恶评,都离不开他的名字。 包括施里芬在內,许多人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好奇。 毕竟,“那位”威廉二世居然允许一个黄种人进入皇宫,这简直不可思议。 熟悉皇帝平日里针对那些亚洲人的怪异言论的德国人更是难以相信这件事。 然而,当有关汉斯的传闻被证实后,整个柏林就像被炸弹袭击了一样,掀起轩然大波。 施里芬感觉就算年轻时经歷过的柯尼希格雷茨战役(萨多瓦战役),恐怕也没有这般激烈。 有人说皇帝疯了,还有人传播谣言,说皇帝像古希腊人一样沉迷男色。 因此当施里芬收到皇帝的晚宴邀请时,他决心亲眼確认这个“汉斯·乔”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一方面是出於好奇,另一方面也在考虑,如果这个东方少年可能会对皇室和德意志帝国造成危害,他甚至不介意动用武力將其驱逐出去。 “陛下,抱歉,但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个叫汉斯·乔的少年,出乎施里芬的意料。 不,应该说,他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 自俾斯麦被解职后,敢於直接反驳皇帝意见的人已经多年未见,而汉斯竟然做到了。 初次见面时,他只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但他的胆识却让人不得不佩服。 因此施里芬决定保护汉斯,让他免受提尔皮茨的愤怒。 纯粹是出於兴趣,他很好奇,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大胆。 然后,施里芬再一次被震撼了。 汉斯·乔,这个少年绝非普通的东方孩子。 他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嗯,实际上汉斯只是一个拥有未来人记忆的普通人而已,但对不知情的施里芬而言,他已经是超越了孩童般的存在。 更何况,汉斯对陆军的建议正好解了施里芬的燃眉之急。 最近议会里那些毫无实战经验的书呆子一直在建议削减陆军预算来支持海军建设,这让他烦不胜烦。而汉斯的提议无疑让他大快人心。 “我想要他!” 施里芬许久未曾燃起的对人才的渴望被彻底点燃。 即使在德意志帝国军队內部,也很少有人能提出像汉斯这样的战略构想。 汉斯是必须要为军队所用的天才,不然这些才华还能用在哪里? 当然,若是那个普通青年汉斯听到这话,一定会强烈反对,但对於施里芬来说,汉斯的意见並不重要。 施里芬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成为军人,但最终还是一路做到了陆军参谋总长的位置。 “干一行,爱一行”,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可惜他还太年轻了。” 要是他再大个五岁,无论如何也要把他送进陆军军官学校。 施里芬摸了摸下巴,遗憾地想著这些可能让汉斯听了头皮发麻的计划。 “但这『无畏舰』这种新型战舰毕竟还未经实战验证啊!” “新武器本来就该这样,而且这个概念早就已经存在了!” 就在施里芬陷入关於汉斯的思考时,比洛总理和提尔皮茨还在热烈地爭论。 无畏舰。 汉斯提出的一种迄今为止前所未有的革命性新型战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英国风格的舰名,但按照理论推演,这是一种现有战舰完全无法匹敌的怪物。 以更快的速度行动,用远程炮火的压倒性火力和命中率摧毁敌人,无畏舰的构想让人感到,现有的战舰根本无法抵挡。 即使对海军外行的施里芬来说,也不得不承认,这確实堪称“终极战舰”。 正因如此,连提尔皮茨上將在听完汉斯对无畏舰的介绍后都开始高歌其好处,主张立即建造。 而之前还骂汉斯是“黄皮猴子”的话,显然早已被他拋到了脑后。 相反,比洛总理则主张谨慎对待。 施里芬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动陆军的预算,怎么决定都行。 “而且,无畏舰的建造成本可能是现有战舰的两倍,这笔预算要从哪里出呢?” “把原计划建造的布伦瑞克级和德意志级战舰取消,预算转到无畏舰上,虽然建造数量会减少,但考虑到无畏舰的威力和价值,这个牺牲值得。” “即便如此,风险还是太大了,如果失败......” “够了,比洛。” “陛下?” 正在激烈爭论的比洛被皇帝举手打断。 看起来,皇帝终於做出了决定。 “提尔皮茨上將。” “在!” “立即暂停所有新战舰的建造计划,並明日召集海军部全体高官,我会亲自与他们討论无畏舰的相关事宜。另外,比洛总理。” “是,陛下。” “害怕失败什么都做不成。汉斯说得对,我们是后发者,老老实实跟在別人后面是追不上的,现在正是需要冒险的时候。” “......陛下所言极是。” 虽然比洛的表情仍有些不情愿,但他绝不会违抗皇帝的意志。 施里芬对比洛这个人再了解不过了。 “施里芬,你怎么看?” “陆军將全力支持陛下和海军的决定。” 反正这次的计划不涉及陆军预算,他没有理由反对。 “另外,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如果现在不抢先建造无畏舰,恐怕会有危险,英国或其他列强不会袖手旁观。” 自对马海战之后,英国已经开始对无畏舰进行相关討论,相关概念早已存在。 在施里芬看来,如果现在不行动,英国很可能会抢先开发无畏舰。 “说得对,如果英国先造出无畏舰,那我们德国將永远无法追赶!” “砰!” 皇帝一拳砸在桌上,似乎发誓绝不容忍这种局面。 “明白吗?这是一场追逐战,在英国人察觉到无畏舰的价值之前,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陛下英明!” “大家全力以赴吧,这是夺取海上霸权的最后机会,也是绝佳的时机,绝不能错过!” “是,陛下!” 深夜。 外面的空气虽冷,但皇帝的办公室却热烈沸腾。 ...... “汉斯,你知道我今天有多震惊吗?” 威廉二世为了与比洛等人討论汉斯的提案去了办公室,而汉斯则因为晚宴上的事情,被奥古斯特皇后狠狠训了一顿。 “今天你做的事情非常无礼又鲁莽,当然,我知道你肯定经过深思熟虑,但要表达你的想法,就必须注意场合、时机以及方式。” “我很抱歉,皇后陛下。” “唉,幸好没有引发什么大问题。” “......” “拜託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就算是为了你自己。” “我会铭记於心,皇后陛下。” “今天已经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別忘了日后向皇帝陛下和提尔皮茨將军为今天的失礼行为道歉。” “好的。” 汉斯向依然嘆气的奥古斯特皇后行礼后,匆忙离开了房间。 呼,为什么感觉比刚才在晚宴上说话时还累? “不过事情总算还算顺利。” 虽然汉斯不知道此刻威廉二世在办公室里谈了些什么,但最终他肯定会接受提案。 毕竟,就算威廉二世再蠢也明白,现在德国抢先建造无畏舰有多么重要。 如果连他那样解释都没能听懂,那他就不仅仅是愚蠢了,简直就是不配做人。 “施里芬和提尔皮茨似乎也挺喜欢我。” 虽然比洛总理对汉斯依然抱有怀疑態度,但能得到那两位的认可已经是很大的收穫了。 尤其是如果能和施里芬搞好关係,未来在为德意志帝国军研发新武器时,也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不过英国的事情还是让人担忧啊。” 英德关係虽然还没有完全破裂,但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英国现在十分忌惮这个到处充满雄心的新兴强国德国的崛起。 而如果德国在此时抢先建造无畏舰,那英国的反应简直不言而喻。 “英国应该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英国现在还得应对不断向南扩张的俄罗斯帝国这个庞大的东方巨熊。 不过他们也没那么多余力。 三年后的日俄战爭结束后,俄罗斯帝国与英国的“大博弈”画上句號时,英国势必会迅速將矛头转向德国。 “这事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无畏舰就算儘快建造,也需要一年多时间。 而德国帝国目前复杂的外交局势,也不是汉斯能轻易插手的,现在还是专注於为將来的挑战积蓄力量吧。 “汉斯。” “殿下?” 等汉斯走到房门口,就看到威廉皇储站在那里,似乎一直在等他。 这大晚上的,这个皇太子找我有什么事? 说实话,汉斯和这位威廉皇储的关係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他对汉斯明里暗里都带有厌恶。 老实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汉斯搭话。 “刚从母亲那里脱身了?” “是啊,因为晚宴的事,挨了好一顿训。” “嗯,母亲虽然是个好人,但对於犯错却十分严厉,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觉得当时发生的事情很有趣。” “您过奖了。” “什么?不,我不是在夸你,不过也不是在骂你。” 威廉皇储挠了挠头说道。 这算什么,薛丁格的评价吗? “只是想说重新认识你了。” “您说什么?” “你也知道,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你,甚至可以说很討厌。” 这理由嘛,不用讲汉斯也很清楚。 “不过今天晚宴上,你居然敢当面反驳父皇的话,甚至还成功说服了他......老实说,我觉得挺厉害的,当然,刚开始我以为你疯了。” “哈哈......。” “我在父皇面前可不敢那样,也许你不知道,但在我们德国,父亲对孩子们来说是既令人敬仰又让人害怕的存在。” 威廉皇储说到这里,似乎对这样的自己很不满,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的父亲威廉二世对小女儿茜茜非常慈爱,但对几个儿子却极其严厉。 因此,对威廉皇储而言,违抗父亲几乎是无法想像的。 “我的故乡也没什么两样,人类社会总是很相似。” “是吗?” “嗯,虽然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那些记忆有些模糊了。” 顺便一提,汉斯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父母,他只能解释因为某种原因“父母”从清国带著还是婴儿的他来到德国,却不幸染上了那个时代几乎不治的肺结核去世。 毕竟,他总不能直接说“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德国了”,所以编了这样一个故事,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总之,很高兴跟你聊聊。” “我也是。” “以后相处就放轻鬆点吧,我会跟几个弟弟也交代好。” 无视你也怪麻烦的。 威廉皇储补充了一句,然后轻笑了一声。 意外的展开。 不过从结果来看,却是件好事。 如果能让威廉皇储和王子们站到自己这边,那將会非常有利。 “对了,汉斯。” “嗯?” “你喜欢足球吗?” 第7章 一切只需要一个引子 德意志帝国海军部最近正经歷一段非常繁忙的日子。 原因无他,是因为皇帝与海军上將提尔皮茨毫无预兆地突然提出了一个名为“无畏舰级战列舰”的计划。 德意志帝国海军的將领们最初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新型战舰感到疑惑,但很快认识到了无畏舰的价值,並为之激动不已。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 甚至机动性都占据优势。 压倒性——这的確是压倒性的终极战舰。 许多將领对无畏舰欢呼不已,纷纷要求立刻建造,但也有人表达了担忧。 一些老练的將领承认无畏舰是革命性的战舰,但它尚未经过充分验证,这一点让人感到不安。 如果一切都能按照理论运行,那么现实中为何会出现问题? 此外,无畏舰相比於现有战舰新增了许多复杂的元素,比如集中射击与联合防御。 是否引入无畏舰,需要慎重考虑。 更何况,为了建造无畏舰,还需要取消布伦瑞克级和德意志兰级等新型战舰的建造计划,这也引发了诸多爭议。 尤其是,像日耳曼尼亚船厂、西哈乌工厂和福尔坎·斯德丁造船厂等企业原本的战舰订单突然一夜之间被取消,他们只能低声下气地向皇帝威廉二世求情。 然而,威廉二世態度坚决,没有採纳他们的意见。 正如他对比洛总理所说,现在的德意志帝国海军需要一次冒险。 不过,他並未完全对这些无辜的船厂无情对待,而是適当安抚了他们。 威廉二世承诺给予合理的补偿,並將取消的战舰建造计划替换为无畏舰的建造任务,从而安抚了这些造船厂。 最终,海军將领们无奈地选择了妥协。 既然皇帝与海军最高领导人提尔皮茨如此坚定地推动计划,反对也毫无意义。 更何况,无畏舰的確极具吸引力。 如果皇帝的冒险成功,德意志帝国的海军追赶上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梦想或许不再遥远。 最终,无畏舰在將领们的热烈欢呼中被批准建造,而威廉二世以满意的表情注视著这一切。 “果然,带回那个叫汉斯的小子是明智之举。” 当然,当初在宴会上,这小子公然顶撞自己时,他曾感到怒火中烧。 然而这种想法是草率的,那小子自有一番计划。 无畏舰。 正是一艘与他和德意志帝国相称的压倒性的海上霸主。 身为男人,怎能不为之热血沸腾? 那个叫汉斯的小子,真是个福星。 当然,他那种贸然无礼的行为还是得改改。 “说起来,施里芬也挺喜欢汉斯的吧?” 不,只是喜欢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施里芬参谋总长甚至想將汉斯吸纳进军中。 儘管包括普鲁士时代在內,德意志帝国军队从未有过有色人种的军官,但威廉二世觉得,汉斯或许是个例外。 儘管不是德意志的故事,但遥远的俄罗斯帝国不是也曾有过“汉尼拔”这样的黑人將军吗? 汉尼拔原本是个黑人奴隶,却在彼得大帝的提拔下成为了俄罗斯的贵族和將军。 连那些卑微的斯拉夫人都能做到,更优秀的德意志人又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 “说起来,汉斯今天不是说要和威廉去哪吗?” 好像是去看那个什么“足球”的球赛。 长子自幼痴迷的爱好之一。 “嘖,德意志帝国的王储就该喜欢更高雅的运动,怎么能沉迷於这种平民的玩意儿。” 威廉二世不满地咂舌。 对於儿子们,皇帝一直是个严厉的父亲。 不过,对最小的女儿维多利亚·路易丝,他却总是宠爱有加。 皇帝也无法抗拒成为“女儿奴”。 “长大了就会懂事的。” 威廉二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无畏舰上。 ...... “哇啊啊啊啊!!” “普鲁士!普鲁士!bfc普鲁士!” 柏林近郊的夏洛滕堡,库尔菲斯滕达姆田径体育场。 前一年,即1899年,就是在这座德国歷史上的第一座足球场,德国与英格兰举行了首届国际足球比赛。(虽然德国在这场比赛中以2:13输给了英格兰。) 场中,儘管此时春天还未到来,但也因观眾的热情欢呼而沸腾起来。 “殿下,这边请。” “嗯,走吧,汉斯。” 在看似是场馆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汉斯和王储穿过了这些对足球充满热爱和激情、与后世的观眾毫无二致的人群。 威廉王储的脸上也充满了某种兴奋之情,似乎也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了。 在德国,足球原本是一项很平民的运动,但威廉王储作为当时的贵族,却非常罕见地成为了早期德国足球的热心支持者。 歷史上,威廉王储还参与过1908年德国首个足球杯赛“王储杯”的诞生。这项赛事后来更名为“地区杯”,並且至今仍是德国歷史最悠久的杯赛之一。 汉斯和王储很快抵达了体育场视野最佳的座位。 这里到处都是戴著丝绸高顶礼帽、穿著高级西装的人,看起来是所谓的贵宾席。 毕竟,像王储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可能混在普通民眾中看足球比赛。 不仅是面子问题,也涉及到安全问题。 “您来了,王储殿下。” “哈哈,这样一场有趣的比赛怎能错过。” “说得对,这边请坐。” 周围的人立即认出了王储,热情地打招呼。 看来我们的这位“足球狂热者”王储平时也经常光顾这里。 “嗯?旁边这位小绅士是......” “我是汉斯·乔,请多多关照。” “哦哦!就是那个传闻中的......” 人们像看到名人一样惊呼不已,纷纷伸手要与汉斯握手。 事实上,汉斯的確是个名人,毕竟他可是上过报纸头条的人。 不过,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还说不准。 “閒著没事就带他来了,我弟弟们遗憾地对足球不感兴趣。” 看来王储对汉斯喜欢足球感到特別高兴,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起来,若论特別,倒是威廉王储对足球的热爱更显得与眾不同。 在这个时代,足球是一项劳动阶级,也就是普通民眾的运动。 要发展为全球性的热门运动,还需要更多时间。 “话说回来,王储殿下,今天我们支持哪支球队?” “bfc普鲁士,今天的主队,也是联赛冠军。” “您是他们的球迷吗?” “与其说是球迷,不如说是有感情。这支球队创立之初原本叫『bfc腓特烈·威廉』,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不过,今天与普鲁士对阵的球队也不容小覷。” 坐在汉斯和王储旁边的绅士低声说道。 看来对手也是一支相当强劲的队伍。 “fc拜仁慕尼黑,最近横扫南部联赛的新兴强队。” 哇,拜仁慕尼黑?是我知道的那个慕尼黑? 天啊,这不是一般的强队。 与未曾听闻的bfc普鲁士不同,fc拜仁慕尼黑在21世纪可是德甲的代表豪门,世界顶级球队之一。 当然,这个时期的他们可能还没那么强大。 “虽然是友谊赛,但今天必须贏才行。” “完全赞同,绝不能输给南方佬。” 王储和绅士说著,燃起了热情。 地域情结果然到处都有。 尤其是以柏林为中心的北部与慕尼黑为中心的南部之间的对立,还有西部莱茵兰和东部普鲁士的衝突,一直都颇为有名。 咔嚓——! “嗯......?” 刚刚在对面观眾席,好像有什么东西朝这边反光,是的错觉吗? “各位观眾!让大家久等了——!” “哇啊啊啊啊!!” “现在开始进行柏林的霸者『bfc普鲁士』与南部新星『fc拜仁慕尼黑』之间的友谊赛!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双方球员入场——!” 解说员的话音刚落,观眾们齐刷刷站起身来鼓掌。 面向入场球员的热烈掌声迴荡在整个球场,震耳欲聋。 虽然有些在意刚才的反光,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来了,就好好享受这久违的比赛吧。 ...... 嘟——! —啊!裁判的哨声响起,上半场比赛结束!比分是1:1,双方都展现了毫不退让的激烈对抗! —今天的bfc普鲁士队果然不愧为冠军球队,而fc拜仁慕尼黑也展开了积极的进攻,表现出色。下半场看来也会是一场激烈的较量。 —啊~真是令人期待,那么,我们休息一下,稍后再见! “呼~真是势均力敌啊,势均力敌。” “是啊,尤其是穆勒那一脚射门进球时,我也嚇了一跳。” “这就是足球的魅力啊,那些臭小子可不懂这种感觉。” 威廉王储满脸兴奋地笑著,汗水因为激动不断地流下。 这確实是一场让人捏一把汗的名场面。 『啊,这时候就应该吃个爆米才对!要不之后跟宫廷厨师提提看,能不能让他们做点......咦?』 突然,肚子传来的剧烈绞痛让汉斯皱起了脸。 看来是肠胃出了点问题。 “王储殿下,我得去一趟厕所。” “嗯?好的。” 王储点了点头,並挥了挥手,身边一个面相凶狠、身材魁梧的男子朝汉斯走来。 普鲁士秘密警察。 与奥匈帝国的国家秘密警察和俄罗斯帝国的奥克瑞纳(公共安全与秩序保卫部)齐名,是专门对付反动分子和红色分子的凯撒猎犬。 这可是臭名昭著的盖世太保和斯塔西的前身。 “以防万一,一起去吧。” 刚想吐槽“我又不是小孩子”,但事实上他確实是小孩子。 汉斯乖乖点头,跟著秘密警察向厕所走去。 “我会在外面等著。” 秘密警察用冷漠的表情说道。 低沉机械般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幸好此时汉斯是被保护的,否则的话,他感觉恐怕会嚇得连呼吸都困难。 哗啦啦───! 方便后的冲水的声令人神清气爽。 真庆幸这是个有抽水马桶的时代。 『如果是中世纪的话......呃,想想就让人难受。』 啪! “嗯?” 就在汉斯洗手准备离开厕所时,听到某种破裂的声音。 紧接著,一道耀眼的闪光刺入汉斯眼中,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什么情况?遭袭击了?但是谁会袭击我?! “喂!你是谁!” “呃?不,我......啊啊啊!” 咣当! 还未等汉斯从失明状態中缓过来,听到动静的秘密警察立刻冲了进来。 隨著一声巨响和陌生的惨叫声,袭击汉斯的不明身份者已经被迅速制服。 “唔......” “您没事吧?” “嗯,暂时没事。” 汉斯的视线终於恢復了一些,微微睁开眼看向前方,发现秘密警察面露怒容,將一个瘦弱的男人按倒在地,扭住了他的胳膊。 而在他旁边,有一件似乎在哪见过的东西正滚落在地。 “相机?” 虽然和现代的样式不同,但那確实是一台相机。 旁边还连著一个小灯泡,汉斯记得那应该是用来闪光的灯泡。 而刚才听到的破裂声和闪光的来源看来就是它。 “呃啊啊......” 瘦弱男子因手臂被扭的疼痛发出呻吟。 看来他並不是想伤害汉斯,而是想拍他的照片。 未经允许就这样擅自拍照... “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想拍我的照片?” “那、那个......” “最好老实回答,你知道,抓住你的是普鲁士秘密警察。” “秘、秘、秘密警察?!” 听到汉斯的话,男子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看来他完全不知情。 “我想你应该清楚普鲁士秘密警察是『什么样的人』。” “不,不!我不是无政府主义者或者共產主义者!” “那你是谁?” “记、记者!先生!” 记者? 而且还叫我先生? “法国人?” “是,是的!没错!” 男子激烈地点头。 总觉得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 第8章 引燃法国的蝴蝶 法国的大型日报《小巴黎人报》的记者皮埃尔·马尔丹情绪低落。 因为会说德语,他被选为驻德国的记者,来到柏林。但皮埃尔始终无法適应这个看起来阴鬱得可以和英国相提並论的国家。 皮埃尔怀念家乡波尔多的温暖气候和醇香的红酒。 然而,要想回到法国,唯一的办法就是立下功劳获得晋升。 对记者而言,立功的意思就是挖到足以震动世界的重磅新闻。 但眼下的德国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虽然这个嗜好战爭的国家和平得有些反常,但也无可挑剔。 对一名嗜求独家新闻的记者来说,这段时间简直是最糟糕的日子。 直到那起事件发生为止。 【不莱梅发生的皇帝暗杀未遂事件!凶手又是无政府主义者?】 记者们的好朋友——无政府主义者们又搞了一出。 虽然威廉二世毫髮无损,对法国人来说稍显遗憾,但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救下皇帝的居然是一个名叫“汉斯·乔”的黄种少年。 错过这样的独家新闻简直太不应该了。 皮埃尔懊恼不已,为那天自己身在柏林而非不莱梅感到后悔。 但这还没完。 不知威廉二世用了什么办法,这个叫“汉斯”的少年竟被带入了宫廷,而媒体的关注点彻底集中在汉斯·乔身上。 然而,不仅是皮埃尔,所有记者都无法採访到汉斯·乔。 汉斯·乔待的地方,正是波茨坦的新宫。 那是皇帝威廉二世及其家人居住的皇宫。 无论胆子多大的记者,都不敢贸然打扰一向以保守著称的德国皇室。 除非他们不在乎被臭名昭著的普鲁士秘密警察悄无声息地“失踪”。 然而,今天皮埃尔目睹了一个奇蹟,仿佛幸运女神降临在他身上。 为了缓解压力,皮埃尔来到一场足球比赛现场,竟“碰巧”发现汉斯·乔正在与王储一起观赛。 与王储同行的黄种少年,除了汉斯·乔还能是谁? 100%確定是本人无疑。 儘管威廉王储作为足球的热情支持者在法国早已闻名,但他现身球场並不算什么新闻,甚至连八卦都谈不上。 但如果是汉斯·乔,那就完全不同了。 这位“救下皇帝的少年”一直被笼罩在神秘之中。 这绝对是一条重磅新闻。 咔嚓! 坐在观眾席上的皮埃尔迅速掏出职业本能让他隨身携带的相机,拍下了与王储一起观看比赛的汉斯·乔。 “这还不够......” 皮埃尔心生贪念。 哪怕只说几句话,他也想採访汉斯·乔。 但以他的身份,想进入vip特席区实在太难了。 正在他绞尽脑汁思考办法时,他注意到汉斯·乔从特別席走出,向某个方向走去。 “机会来了!” 皮埃尔赶紧收拾东西,悄悄跟了上去。 不久后,他看到汉斯走进了卫生间。 皮埃尔將相机藏在怀里,装作普通人的样子尾隨进入。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会刚好在卫生间里和汉斯撞个正著。 啪! “呃?” 看到汉斯·乔的瞬间,皮埃尔几乎是出於记者的本能,按下了相机快门。 等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时,汉斯已经因为被相机闪光灯晃到眼睛而大声惊叫。 “啊,啊啊!对、对不起......” “喂!你是谁!” “什、什么?我只是......啊啊啊啊!” 皮埃尔刚想向汉斯道歉,却发现外面守候的普鲁士秘密警察已经如恶鬼般衝进来,將他按倒在地。 “喂,你是谁?为什么要隨便拍我?” “这、这个......” 片刻后。 回过神的汉斯·乔冷冷地俯视著瑟瑟发抖的皮埃尔。 那张脸冷峻得不像一个少年。 皮埃尔犹豫不答时,汉斯用手指指向抓住他的秘密警察。 “最好老实回答。这位可是普鲁士秘密警察。” “秘、秘密警察?!” 完了。 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可能面临终结,皮埃尔嚇得浑身发抖,赶紧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他可不想被拖到什么阴暗的地方受刑。 但皮埃尔没注意到。 当汉斯听到他的身份时,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 “该如何利用这个傢伙呢?” 汉斯一边思考,一边俯视著躺在自己脚下,眼泪和鼻涕乱七八糟地流个不停的这个“法国记者”。 法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在普法战爭中战败,遭受了德国的巨大耻辱后,至今只在磨刀霍霍等待覆仇,是现如今德意志帝国的名副其实的头號敌国。 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遭受的六周屈辱不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它担任了协约国的谈判代表,成功阻止了德意志帝国的野心,是一大功臣。 而对於汉斯这个试图维持德意志帝国存在的人来说,它无疑是必须要击败的敌人。 如果善加利用这个记者的话,也许能在法国製造混乱。 现如今的法国领导人是法国第三共和国的第七任总统,埃米尔·卢贝。 他推行了强硬的政教分离政策,確立了法国特有的世俗主义思想——“世俗性”。 但汉斯认为卢贝最大的成就,还是1904年与英国签订的《英法协商》。 《英法协商》的诞生让德国將法国、俄罗斯、甚至英国都转变为敌国,除了已经不想要却又无法拋弃的奥匈帝国外,让德国完全在外交上陷入孤立。 然而,如果法国国內发生混乱,或许可以延缓这一时机。 而且就算即使失败了,也无所谓。 反正他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损失。 “记者?你是哪个报社的?” “法、巴黎人,法国的《小巴黎人》!” 不错。 《小巴黎人》曾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法国四大日报之一。 而且,它在政治上倾向中立,非常適合將他的话传播到法国。 “那就放了他吧。” “嗯?可是......” “没关係,他並不危险,没什么。” 秘密警察在听了汉斯的话后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开了记者。 记者立刻从秘密警察的旁边走开,长舒了一口气。 “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別急,既然我们相遇了,不如稍微採访一下。” “嗯?真的可以吗?!” 记者兴奋地掩饰不住內心的激动。 不管是20世纪还是21世纪,记者们都差不多。 这时,秘密警察似乎在怀疑汉斯的心思,带著疑虑的眼神看著他。 “......王储殿下还在等您。” “没事的,应该很快就好。” 汉斯带著一丝微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他只是稍微享受一下片刻的娱乐,王储应该不会有意见。 二人走出这间狭小的卫生间,朝著附近一处安静的地方走去。 现在是煽动和捏造的时刻。 ...... “在下半场比赛开始前,我希望能儘快结束,所以就简短一点吧。” “好的,好的,当然没问题。” 记者拿出笔记本,点了点头。 “汉斯·乔先生是挡下了暗杀者子弹,从而救了皇帝的性命,是这样吗?” “是的。” “能否告诉我们,您为何如此行动呢?” 这是比预想的正常的提问。 但其实真相连汉斯自己也不知道。 清醒过来时,情况早已结束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救人,不需要理由吧?” “是吗?啊,哈哈哈,原来如此,您说得对,对了,您今年几岁?” “1892年生。” 到1901年3月,才9岁。 实际上汉斯也不知道確切的年龄,但他估计自己的年龄和维多利亚·路易斯差不多,她是那年出生的,所以便说了这个日期。 “9岁......和我的侄子差不多,真了不起,然后,您被皇帝召进宫里,您觉得如何?” “我认为这是莫大的荣耀。” “哈哈......原来如此。不过考虑到您是黄种人,似乎会有不少困难吧,尤其是在这个『德意志帝国』。” 在扔了些无聊的铺垫后,终於进入了正题。 適当的奉承一番,再说真是辛苦,然后估计他就打算在法国发布“啪嗒啪嗒德国皇室的真面目曝光!”之类的嘲笑文章了。 不过他没那么容易得逞。 我可不是那种容易对付的人。 “没关係,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以及皇室家族一直对我都很友好,不过,毫无理由的人的『恶意』始终存在。就像『德雷福斯』上尉遭遇的事一样。” “咳?!“ 当汉斯提到“德雷福斯”这个词时,记者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他也不奇怪,毕竟如果是法国人,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德雷福斯事件。 法国政府和军方仅仅因为德雷福斯上尉是“犹太人”,就给他扣上了与德国通敌的间谍罪名,甚至最终判处终身监禁,將一个无辜者的人生摧毁,成为了反犹太主义的象徵。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这起事件使得法国第三共和国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是一段黑暗的歷史。 “德雷福斯事件我记得已经结束了。” “是啊,现政府在前两年对德雷福斯进行了特赦,总算画上了句號。真是虚偽的做法,不是吗?德雷福斯明明无罪,连再审都不做,居然只是特赦,简直就是闭眼装聋。” “哈,哈哈,像汉斯先生这样的人在我们法国也有。 汉斯当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无罪。” “啊,德雷福斯確实无罪,我是从与那起事件有关的德国军官那里听来的。” “誒?等,等一下,与德雷福斯事件有关的德国军官,难道是......施瓦茨科彭?” 嘘。 汉斯特意將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保持安静。 汉斯知道记者想说的是谁。 马克西米连·冯·施瓦茨科彭(maximilian von schwartzkoppen)。 在德雷福斯事件发生时,他是驻法国德国大使馆的武官,法国军方认为德雷福斯將军事机密文件交给了施瓦茨科彭,进而逮捕了德雷福斯,这也正是德雷福斯事件的起因。 真正的间谍是反间谍部队的军官“费尔迪南·埃斯特哈齐(ferdinand walsin esterhazy)”,而法国军方即使知道真相后,也没有將埃斯特哈齐逮捕。 “而施瓦茨科彭则回到了德国,现在在波茨坦为卫队服役。” 当然,汉斯既没有见过施瓦茨科彭,也不知道他的样子。 但这对於眼前的记者来说,足以让他相信汉斯確实是从他那里听到了德雷福斯事件的真相。 “那位先生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曝光,你是个记者,应该能保守秘密吧?” “啊,当然可以!” “我也是偶然在宫中听到的,他说『德雷福斯是无罪的,我根本不认识他。』” “这,这不可能......!” 这实际上是施瓦茨科彭在1917年临终前所说的话。 “那么,真正的罪犯是埃斯特哈齐吗?” “嗯,谁知道呢,也许埃斯特哈齐,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个双重间谍罢了。” “那岂不是更严重了吗!並没有发生机密泄露的事情,军方竟然故意將案件嫁祸给德雷福斯上尉!” 那汉斯就不知道了。 反正真相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事对法国民眾的影响。 “难道特赦也是为了掩盖这件事......!” “也许吧,好了,我该起身了。” “誒?!“ “王储殿下在等我。” 记者求著汉斯再说几句,但被秘密警察拦住了。 隨后,记者呆站了一会儿,隨即匆忙向某个地方跑去。 呵呵——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第9章 还能爆发战爭不成? “大使,来自本国的电报已经送到。” “嗯,拿过来我看看。” 英国驻德国大使弗兰克·拉塞勒斯(frank lascelles)接过助手递来的电报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电报內容是关於德国顶级钢铁企业克虏伯公司和英国国防工业企业维克斯公司之间发生了一项技术交易。 企业间的技术交易並不罕见,但问题在於此次交易的技术內容——12英寸舰炮。 这是包括大英帝国在內的多国海军將其作为主力舰炮使用的大型火炮。克虏伯公司以高昂的代价从维克斯公司获得了这项12英寸舰炮的製造技术。 这件事有些蹊蹺。 因为德国皇帝海军並没有使用12英寸舰炮。 德国海军当前的作战原则是即使牺牲一定的火力,也要追求高速射击,因此德国公海舰队的战舰与其他列强不同,採用的是小口径主炮。 目前德国皇帝海军中最先进的维特尔斯巴赫级战列舰,其主炮口径仅为9.4英寸(24厘米)。即使是计划於今年开始建造的布伦瑞克级战列舰,其主炮口径也只增至11英寸(28厘米)。 此外,这背后也有克虏伯公司几乎没有製造大口径舰炮经验的原因,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特意重金购买技术来製造12英寸舰炮。 “前不久是蒸汽涡轮技术,这次又是12英寸舰炮啊。” 购买帕森斯公司的蒸汽涡轮技术还算可以理解。毕竟,大英帝国引以为傲的皇家海军也在新型驱逐舰上试验性地採用蒸汽涡轮推进方式,各国海军对蒸汽涡轮的兴趣也日益高涨。 但12英寸舰炮是另一回事。 这显然是战列舰的专属武器。 “说起来,德国皇帝海军不久前暂停了所有原定的战舰建造计划。” 起初他以为只是战舰设计出了问题,但现在看来情况很可疑。 拉塞勒斯直觉,这两件事之间有99%的可能性存在关联。 “难道是新型战列舰?” 身为一名老练的外交官,拉塞勒斯大使迅速洞察到了德国皇帝海军的意图。 德国皇帝海军显然计划建造採用12英寸主炮和蒸汽涡轮推进方式的新型战列舰。 “不过,他们是否有必要为此取消所有现有的建造计划?” 12英寸舰炮已经是包括英国在內的许多列强海军使用的主力武器。从拉塞勒斯大使的角度来看,德国皇帝海军的这些动作並没有什么特別之处。 而且蒸汽涡轮目前在英国也仅限用於小型舰船。即便装在战列舰这种大型舰船上,其效果如何,拉塞勒斯仍心存疑虑。 “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拉塞勒斯大使用手指轻轻敲击椅子的扶手,陷入了沉思。 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毫无疑问,这件事肯定涉及了皇帝的意志。” 拉塞勒斯大使与威廉二世关係良好,深知皇帝对海军的强烈执念。从事件规模来看,这绝非德国皇帝海军能单独推动的事,显然是威廉二世的命令。 “但我无法判断皇帝的真正意图。” 拉塞勒斯大使一生都从事外交工作。儘管作为英国人,他对海军有一些了解,但显然不是专家。 “这件事还是交给海军处理为好。” 大英帝国引以为傲的皇家海军应该比他更能看清德国皇帝计划建造的新型战列舰的意图。 拉塞勒斯大使啜饮著红茶,开始起草一份准备发回本国的报告。 自威廉二世即位以来,德国皇帝海军的迅速崛起已经对两国的外交关係產生了深远影响。 如果此事真的会对德国海军实力產生重大影响,那对英国来说绝对不是可以坐视不理的问题。 “咚咚!” “请进。” 拉塞勒斯大使话音未落,助手便神色凝重地手持一份文件,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 “是的,大使,您先看看这个吧。” 助手將一份报纸递给拉塞勒斯大使。 这並不是德国的报纸。 “这是法国的报纸?而且是昨天的。” “这是驻法国英国大使馆紧急送来的,他们认为我们驻德国大使馆也有必要知道。” “驻法国大使馆发给我们?” 法国和德国,考虑到两国的关係,拉塞勒斯只能感到不安。 “呼,读一读吧。” 拉塞勒斯大使戴上眼镜,开始阅读报纸。 当时欧洲外交界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因此拉塞勒斯大使不需要翻译,也能轻鬆看懂报纸內容。 【救下皇帝的少年,汉斯·乔的独家专访公开。德雷福斯无罪!埃斯特哈齐可能是双面间谍?特赦是法国政府掩盖丑闻的阴谋?】 “噗?!” 然而,拉塞勒斯大使看了不到一分钟,便將刚入口的红茶喷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话!” 拉塞勒斯知道汉斯·乔是谁。 作为最近让整个柏林都沸腾的那个东方少年,身为英国驻德国大使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那孩子到底说了什么? 德雷福斯事件?过去几年让整个法国陷入疯狂的“德雷福斯事件”? “bloody hell(该死的)......” 面对无法理解的状况,拉塞勒斯不由得咒骂出声。 他几乎完全忘了德国新型战列舰的事,全神贯注地读起了报纸內容。 ...... 巴黎,爱丽舍宫。 “大家发表下意见吧。” 法国第三共和国第七任总统,埃米尔·卢贝用冷得让人发颤的声音说道。 “究竟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嘛......” 法国军方高层和內阁部长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作答。 实际上,他们也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 1899年,因不堪在恶魔岛的囚禁生活,德雷福斯上尉接受了政府的特別赦免,本以为德雷福斯事件就此了结,谁能想到,这场风波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度点燃? “首先,我们可以收回『小巴黎人报』的所有报纸,阻止更多相关报导......” “那样的话,他们只会说我们压制言论自由,闹得更凶!你居然把这种愚蠢的想法当成解决办法?!” 砰! 愤怒的卢贝总统用拳头狠狠地砸向桌面。 “拜託,清醒点!德雷福斯,那个德雷福斯事件啊!现在巴黎,甚至整个法国,都已经燃烧起来了!” 就在爱丽舍宫外,大规模的市民游行正在进行,要求揭开德雷福斯事件的真相。作为第三共和国的一部分,这场事件已经严重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刚收到消息,埃米尔·左拉和乔治·克列孟梭已经与德雷福斯上尉的家人接触了。” 歷史上,埃米尔·左拉是一位勇敢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而乔治·克列孟梭是一位激进派左翼,此时的他在政治上很不得意,主要从事报界活动。 这两人都是支持德雷福斯无罪、与政府抗爭的亲德雷福斯派的象徵。 “他们肯定想通过这次机会,通过重审来证明德雷福斯上尉的清白。” 真是些急性子。 埃米尔·卢贝低声自语,抱怨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德雷福斯是无辜的? 毕竟,卢贝自己就是亲德雷福斯派,属於进步倾向的政治家。 “但作为法国总统,我有责任避免国家陷入更大的混乱。” 正因如此,卢贝才会向德雷福斯提议特別赦免。 儘管无法完全平息风波,但至少可以暂时压制住。 至於洗刷冤屈,可以以后慢慢来。 然而,正是他的这一努力,如今却因一个东方少年而功亏一簣。 “德国大使如何回应?对於我们的『抗议』。” 面对总统的质问,法国外交部长嘆了口气回答。 “他们表示这件事与他们无关,还补充说,那个叫汉斯·乔的黄种人少年的採访,德国政府没有任何参与。” 甚至德国大使还用外交辞令婉转地表达了一句带侮辱性的说法:“不就是小孩子隨口胡说嘛?干嘛那么较真?难道贵国被一个孩子嚇到了?哈哈。” 外交部长选择隱瞒了这段话,为了总统的健康著想。 “所以说,一个才九岁的东方小鬼就能戏弄整个法国政府?这帮只会吃烂白菜的傢伙,脑子都腐烂了吧!告诉他们,別再胡说八道了!” 汉斯·乔。 据说救了威廉二世性命的那个东方少年,其实不过是个幌子,背后一定有德皇或德国政府的操控。 理智的埃米尔·卢贝不得不这么想,也只能这么相信。 “还有那个『埃斯特哈齐真的是双重间谍』的说法又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那个逃往英国的埃斯特哈齐胡扯出来的吗? 这甚至让人怀疑他对德雷福斯的特別赦免,是为了掩盖某种丑陋的真相,完全是一派胡言。 “这件事......” 军方高层支支吾吾,目光闪烁。 “所以说,根本无法回答对吧?” 埃米尔·卢贝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瞪著他们。 他很想立刻清除这些蛀虫,但为了法国的稳定,他必须忍耐。 经过短暂的思考,卢贝总统做出了决定。 “......埃斯特哈齐不是双重间谍。” “什么?” “他是与德国勾结的叛徒,必须如此。” “明白了,总统阁下!” 至於埃斯特哈齐是否真是双重间谍,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法国政府承认他是双重间谍,那比德雷福斯被证明无罪更糟糕。 这意味著军方和政府合伙將不存在的罪名强加给无辜的人,仅仅因为他的犹太人身份。 一旦真相揭露,不仅卢贝的政治生涯会结束,整个法国政府的公信力也会一夕之间崩塌。 所以埃斯特哈齐必须成为叛徒。 “另外,告诉埃米尔·左拉和乔治·克列孟梭,如果德雷福斯本人提出要求重审,法国政府愿意接受。” “总统阁下!可是......!” “哦,我想军方不会反对吧?如果还有一点理智的话。” 面对卢贝总统凌厉的目光,军方高层乖乖闭上了嘴。 总统已经在埃斯特哈齐问题上让步了,如果再进一步,恐怕会迎来一场针对军方的大清洗。 “......军方不会对德雷福斯上尉的重审提出任何异议。” “嗯,很明智的选择。” 因此,军方接受了总统的建议。他们也珍惜自己的饭碗。 “不过,即便军方不反对,天主教等保守势力肯定会站出来反对。” “那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问题。” 埃米尔·卢贝总统早就打算从法国政界彻底剷除天主教势力。 想到德雷福斯事件中他们的表现,他认为当前的政治化天主教完全是法国利益的毒瘤。 所以,正如歷史中所发生的,他计划在几年內剥夺天主教的国教地位,彻底消除他们的世俗影响力。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卢贝准备借这次事件提前推进政教分离的计划。 一位出色的政治家,总能化危机为机遇。 “未来几年必须专注於內部整顿。” 幸运的是,现在是个美好时代。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和平的年代。 难不成这期间欧洲某地还会爆发战爭不成? 第10章 大明航海王 不知不觉中,春天已经过去,夏天悄悄降临。 王储和其他王子们为了学习,前往了位於什勒斯维希-霍尔斯坦的王室別墅“王子府(prinzenhaus)”。 而在波茨坦的新宫殿中,只留下了威廉二世夫妇以及年幼仍依偎在父母身边的约阿希姆和维多利亚·路易丝。 【法国天主教会与保守势力对德雷福斯事件重审持续反对,愤怒的埃米尔·卢贝总统將推动耶穌会驱逐令!】 与此同时,法国仍因內部的“玩火游戏”而燃烧得如火如荼。 埃米尔·卢贝顺应市民的要求,推动德雷福斯案件的重审。 事实上,为了平息当前的混乱局势,似乎別无他法。 只是,卢贝总统的行动比汉斯预想的更为激进。 他似乎打算以德雷福斯案件的重审为契机,剷除在这个时代几乎属於极右翼的法国天主教势力。他推动的政教分离政策,比原歷史整整提前了四年。 化危机为机遇,並果敢向前迈进。 但快速並不总是答案。 埃米尔·卢贝的激进行动导致法国天主教会与保守势力更加团结,这让法国第三共和国因由此引发的政治对立经歷了巨大的阵痛。 当然,埃米尔·卢贝身为颇有能力的政治家,终將解决这些问题,但说实话,汉斯认为这至少不是两三年內可以结束的。 【汉斯·乔先生,德雷福斯上尉向您表达感谢。】 不过,隨著卢贝总统大力推动德雷福斯案件的重审,德雷福斯上尉的无罪似乎也將更早被承认。 他甚至亲自给汉斯写了一封感谢信。 虽然汉斯並不是为了他而做这些,但心中却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感,內心感到些许愧疚。 他这其实也算是利用了德雷福让他的祖国陷入混乱。 “说起来,德雷福斯后来还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呢。”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在经歷了那样的遭遇之后。 换作是汉斯,早就因为厌恶,哪怕移民会离开那个伤心之地了。他真是了不起的人。 “唉,这就是我討厌战爭的原因。” 並不是汉斯喜欢这么做。 战爭带来的终究只是痛苦和废墟。 然而,只要列强依旧渴望保持其强国地位,第一次世界大战便无法避免。 因此,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让德意志帝国取得胜利。 因为一旦德意志帝国战败,威廉二世及其家族也將迎来灭亡。 歷史上,威廉二世流亡荷兰,王储和王子们为恢復君主制加入了类似“钢盔团”的极右翼组织,但最终在“长刀之夜”中被希特勒背叛,落得悽惨收场。 啊,除了奥古斯特王子。 他是威廉二世的子女中唯一狂热的纳粹,不仅无法为他辩护,反而应该狠狠谴责。 如果这个世界上他也这样,那就別怪他辣手无情了。 “更別提约阿希姆那傢伙自杀了。” 德意志帝国灭亡后,约阿希姆王子无法適应改变的现实,最终选择了自尽。 而奥古斯特皇后因儿子的自杀受到巨大打击,鬱鬱寡欢,最终离世。 “那样的结局,我真的不想再看到。” 在此世,威廉二世一家早已將汉斯当成真正的家人。 儘管最初汉斯打算与他们保持距离,但身为人类的他,终究也是无法抵挡情感的滋生。 因此,他决心尽一切努力阻止身边亲近之人重蹈原歷史中不幸的结局。 这也是他必须拯救德意志帝国的又一理由。 【德意志皇家海军,神秘新型战舰的建造开始,引发全球海军瞩目!】 与此同时,战列舰项目——“无畏舰计划”,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不过,据说舰名问题仍在爭论中。 儘管有人提议直接命名为“furchtlos(德语无畏)”,但由於德国海军一贯以地名或伟人名字为舰名的传统,这提议被轻易否决。 隨著时间推移,德国海军对战列舰寄予的厚望越来越大。 甚至不惜借鑑他国技术——这对於一贯傲慢的德国人来说,显得尤为罕见。 这让英国等列强对德国的反应接近“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对汉斯和德意志帝国来说,这自然是好事。但內心仍有些许不安。 “希望不要搞砸。” 儘管战列舰的性能已在原歷史中得到验证,但毕竟涉及人为操作,谁能保证最终不会造出与原设计南辕北辙的奇怪战舰呢? 千万別失败,拜託了。 【古列尔莫·马可成功进行跨大西洋无线电通信实验!】 而就在汉斯担忧的时候,上个月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无线电通信。 这是价值无穷的技术,必须抢先掌握。 儘管在军用方面有巨大潜力,但汉斯更关注的是无线广播的用途。 在电视普及之前,广播是唯一的大眾传播媒介。 只要抢占先机,就能以自己的意志主导舆论与媒体,这无疑是非常诱人的工具。 “说起来,雷金纳德·费森登这位无线电之父利用无线电波成功实现无线通信,好像也是今年的事。” 儘管具体日期记不清了,但应该是12月。 而费森登首次进行无线电广播是在1906年。 不过,如果有投资,或许能提前实现。 但汉斯没那么多钱。 那个吝嗇的管家从不给汉斯零用钱。 当然他也不需要。 考虑到汉斯现在的处境,他的生活水平恐怕比欧洲大部分上流社会成员还要好。 不过这並不意味著他不需要私人的资金。 人生无常,口袋里有点余钱总会让人安心。 再加上不能用这小孩子的身体去经商。 因此他的视线就只能转向其他地方。 【《巴斯克维尔猎犬》】 阿瑟·柯南·道尔在对夏洛克·福尔摩斯厌倦后,让他在莱辛巴赫瀑布与莫里亚蒂同归於尽。但因读者不满与母亲的催促,最终不得不写了这本夏洛克·福尔摩斯系列的第三部长篇小说。 作为曾接受高等教育的穿越者,汉斯对英语驾轻就熟,当时出於粉丝心理开始订阅英文原版。 不过后来,汉斯忽然想到,也许他可以效仿,用连载小说的形式在报纸或杂誌上发表作品。 特別是这个时期的德意志帝国,是欧洲读报最多的国家之一。 首都柏林甚至有“报纸之城”的美誉。 德国的报纸多以政治评论或社论为主,但最受读者欢迎的还是那些每周更新一章的连载小说。 当然,汉斯並没有认真做作家的打算。 只是出於兴趣和零用钱的目的隨便尝试了一下。 只是反响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 【话题新作歷史小说《大明航海王》,目前正在《柏林晨邮报》连载,广受欢迎!】 身为明粉,这部汉斯利用现代写作技巧,融合戚继光、郑和等大明歷史上诸多航海將领人生事跡,具备推理、冒险,战爭元素的歷史小说,拥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这不仅让汉斯赚了不少零钱,还收到了许多粉丝来信。 “主角是理想的普鲁士军人形象”——读者们的评价大多如此。 果然都是被军国主义洗脑的傢伙,理由还真是够独特。 甚至最近连海外都寄来了粉丝来信,这让汉斯感到些许害怕。 《柏林晨邮报》是区域性报纸啊,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总之,汉斯正过著充实而平静的每一天。 如果这种日子能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汉斯,大事不好了!” 但这里是动盪的20世纪初。 “维多利亚奶奶病危了!” 在这样的时代,想要安稳度日无疑是奢望。 ......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玛丽·路易莎。 英国的长公主、德意志皇帝腓特烈三世的皇后,同时也是威廉二世的生母。 她在母亲维多利亚女王的葬礼后不久去世,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快点,孩子们。到克龙贝格还有很长的路呢。” 女僕们忙著打包行李时,奥古斯特皇后催促著汉斯、约阿希姆和维多利亚·路易丝。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太后在威廉二世即位后,便在法兰克福附近的小镇克龙贝格建造了以丈夫名字命名的腓特烈霍夫宫,並一直住在那里。 “母亲,父亲不一起去吗?” “你父亲会稍后赶来,约阿希姆。” 面对约阿希姆的提问,奥古斯特皇后回答道。 此时的威廉二世因公务在东普鲁士的柯尼斯堡,而非波茨坦或柏林。即使现在出发,他也不可能比他们更早到达。 位於德国北端的什勒斯维希-霍尔斯坦的皇储和王子们也面临著同样的情况。 “皇后陛下,一切准备就绪。” “走吧,孩子们。汉斯,你也来。” “是,陛下。” 眾人跟隨奥古斯特皇后登上了皇室马车。 当然,马车只是前往波茨坦火车站的工具。从波茨坦到法兰克福,他们会乘火车,而后再换乘马车前往腓特烈宫。 “出发。” 奥古斯特皇后话音刚落,马车便飞快地驶向火车站。 不久后。 一行人抵达车站,在维护秩序的警察护送下走入车站大厅。 很快,一个胖胖的中年站长急匆匆地跑来,向奥古斯特皇后深深鞠躬。 “皇后陛下,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情况紧急,就免了寒暄吧。前往法兰克福的特別列车准备好了吗?” “当、当然!请隨我来。” 在站长的带领下,眾人来到月台,看到一辆具有那个时代风格的復古蒸汽机车已经在等候。 “什么时候能出发?” “大约15分钟后出发。” “知道了。走吧,孩子们。” 汉斯和约阿希姆、路易丝点点头,立刻登上了火车。 这列火车似乎是专为皇室或上层社会准备的,装饰得极为奢华。 即使在前世,汉斯也从未坐过头等舱,而在这一世却享受到了这样的奢侈,实在是讽刺。 一行人隨意找了个舒適的位置坐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跟隨眾人的宫廷僕人在忙著將行李装上火车。 “今天能够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皇后陛下,王子殿下,公主殿下,还有......” 列车长上前问候皇室成员,但看到汉斯时明显一愣,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汉斯已经在德国待了好几个月,没想到还有人会这样反应。 “您是汉斯·乔吗?” “嗯?是的,怎么了?” “我一直在追读您连载的《大明航海王》!能不能请您签个名......” 原来如此。 汉斯避开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隨手在他递来的单行本上签了名。 不过,单行本是什么时候出的?哦,对了,上次报社寄信提过这事,他当时隨便看了一眼就忘了。 “汉斯,你很受欢迎啊。” “是啊,真是没想到。” 不过汉斯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粉丝。真担心以后要是连载到最后,主角死了,会不会像福尔摩斯那样被要求復活。 “祝您愉快的一天!” 拿著签名本的列车长笑得合不拢嘴,消失在车厢外。 愉快的一天吗...... 孩子们的脸色倒是还好,皇后的表情却並不轻鬆。 “皇后陛下,您还好吗?” “嗯?哦,谢谢关心,我,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是因为太后吗?” 听到汉斯的话,皇后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你的眼睛看得透彻啊。是的,因为她的病情,我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真到来时,还是难以接受。” 维多利亚太后患的是乳腺癌。 即使在21世纪,癌症也难以治癒,更不用说20世纪了。 “您和太后关係亲近吗?” “一开始有些微妙。毕竟陛下与母后的关係並不好,我也因此疏远了她。” 而且,还做了不少过分的事。 奥古斯特皇后低下头,似乎仍然对过去感到愧疚。 “但后来,陛下因公务常常不在宫中,我感到孤独,每当这时,太后都会成为我的精神支柱。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关係变得亲密无间。” “......” “太后是个可怜的人,我、我真希望陛下能理解这一点......” 皇后轻轻摇头,神情流露出深深的怜惜。 这是一个忧鬱的夏天。 第11章 与维多利亚的交谈 “公主大人,奥古斯特皇后殿下、约阿希姆王子殿下和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殿下来访了。” 听到正在照顾自己病情的侍女的稟报,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曾经是大英帝国荣耀象徵的“长公主”,如今却已经成为连自身体力都无法支撑的老人,只能等待著死亡的到来。然而,她的双眼依旧如往昔般清澈而明亮。 “母后。” “奥古斯特,好久不见了。” 当长媳奥古斯特皇后走进太后的寢室时,维多利亚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坐起。 这个儿媳曾经是她厌恶的人,因为她夺走了自己一度想要继承的德国红十字会和爱国妇女协会的领导地位。 但后来,每当她在与威廉二世的婚姻生活中感到孤独时,奥古斯特皇后便逐渐向她倾诉依赖,母媳二人也因此化解了彼此间的怨恨。 如今这位皇太后对长媳只抱有亲切之情。 “奶奶!” “约阿希姆、路易丝,好久不见了,你们都长这么大了,真的长大了啊。” 当年幼的孙辈向她行礼时,维多利亚太后微笑著回应。 她记得上次见到他们时,他们还只是小小的婴孩,而如今却已经长得如此高大,不禁感慨时光飞逝。 如果那个不爭气的儿子没有以“自由主义思想会影响他们”为由將这些孩子从自己身边带走,她一定可以和他们更亲近,也给予更多的爱。 对此,维多利亚太后心中满是遗憾。 “话说回来,威廉没一起来吗?” “没有,当我离开波茨坦时,他还在柯尼斯堡,大概明天才能到。” “看来威廉终究还是会赶来看他母亲死去的样子,而长女却连消息都没有。” “母后,別这么说,姐姐只是晚点收到了消息,很快就会来看您的。” “哼,我了解她,现在说不定还在哪里享受著宴会的欢愉呢。” 儘管她最宠爱的小女儿玛格丽特试图为长姐辩护,但皇太后显然对那位杳无音讯的大女儿夏洛特颇为不满,皱起了眉头。 从小到大,她大女儿夏洛就一直显得刻薄,与其兄截然不同地让她操心。 当然,这也归咎於年轻时她將唯一的女儿搁置一旁,使其沉迷於社交场所,如今又怎会有所改变? “话说,那孩子是谁?”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指了指站在奥古斯特皇后身后、安静不语的孩子问道。 皇后点头示意后,將孩子带到前面。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叫汉斯·乔,能见到大英长公主、现任皇太后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玛丽·路易莎殿下,是我的荣幸。” “哦,原来是那个救过威廉的亚洲小子。” 似乎对汉斯彬彬有礼的態度感到满意,维多利亚太后嘴角浮现一丝弧度。 这个孩子看起来与她的孙女维多利亚·路易丝差不多年纪,却显得十分稳重有礼。 “当我听说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你进了宫,我还以为他疯了,或者沾上了什么奇怪的药物。” “母亲!” “別露出这样的表情,莫雷塔(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的四女,弗里德里克·阿玛莉亚·威廉明·维多利亚公主的小名)。你那大哥到处宣扬『黄种人会征服欧洲』之类的胡话,连街上的乞丐都知道。” 皇太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態度让儿女们暗自嘆气。 母亲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汉斯·乔,宫里的生活还习惯吗?” “您希望听真话,还是经过包装的回答?” “什么?” “汉斯,你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奥古斯特皇后刚想阻止汉斯,但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反而被逗得开怀大笑。 “真是个机灵的孩子,那你就实话实说吧。” “还算过得不错,陛下、皇后以及皇室成员对我都很好,至少没有人把我当猴子看。” “噗哧!奥古斯特,威廉从哪里捡来这样的孩子?” “真是让我头疼,孩子確实乖巧又聪明......但有时候过於聪明了。” 奥古斯特皇后无奈地嘆了口气,像极了一位为捣蛋的孩子操碎心的母亲。 “这可不是你丈夫会喜欢的类型啊。” 皇太后了解自己的长子,那是个不允许任何人顶撞自己的“顽固派”。 就连对待自己的家人也不例外。 光看他得知妹妹索西(五女,索菲亚王储妃的小名)改信了夫家的宗教后所做的事,就可以看出他的脾性。 “有趣的孩子。” “母后?” “伊莉莎白,帮我离开这该死的床。” 听到太后吩咐后,一位似乎是英国人的侍女点头上前搀扶她。 “母亲,您的身体不好,不要勉强自己。” 索菲亚担忧地劝说,但维多利亚太后摆摆手表示无碍。 在侍女的帮助下,她艰难地坐上了床边的轮椅。 家人们看著需要人搀扶才能行动的太后,心中满是难过,而太后对此却毫不在意。 同情的目光,她早已习惯。 “彭森比,现在外面天气如何?” “天空晴朗,没有一丝云彩。” 贴身侍从的回答让维多利亚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哦,真是適合散步的好天气。” 维多利亚太后看向汉斯。 “你来帮帮我,好吗?”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对这个孩子更加感兴趣了。 ...... “呵呵呵,汉斯,你真是一个有趣又令人惊嘆的孩子啊。” “您过奖了,皇太后陛下。” “真的呢,把你留在威廉身边真是太可惜了。” 汉斯一边回答,一边慢慢推动著维多利亚皇太后的轮椅向前走。 和维多利亚皇太后单独散步,比想像中要愉快得多。 最初汉斯並没有想到会和皇太后走得这么近,但二人却异常投缘。 “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和你交流。” 维多利亚皇太后是19世纪里少有的聪慧且开明的女性。 然而,即便以这个时代的標准来看,德国皇室依然非常保守,因此並不喜欢这位聪明的皇太后,对她有所防范,还对她冷落相待。 以至於一向对普鲁士和德意志帝国持友好態度的维多利亚皇太后的父亲,阿尔伯特亲王,都曾为此大发雷霆。 “所以你的意思是,君主制最终將不可避免地消失在歷史长河中?” “是的,皇太后陛下。自法国大革命以来,人民的权力隨著时代推移逐渐壮大,而君主制的地位则在不断削弱。儘管目前君主制仍比共和制占据优势,但再过半个世纪恐怕情势就会逆转了。” “呵呵,威廉那个孩子,总说我是『自由主义者』,但却把『共和主义者』带进了宫廷。” 嗯,这或许是因为我亲眼见证过21世纪的歷史。 不过,要是汉斯在这里直接赞同她的话,日后可能会引来麻烦,所以现在还要稍作修正。 “我並不觉得君主制是多余的,君主制和民主制可以共存,就像您的母国英国那样,而这也许是未来君主制生存下去的唯一道路吧。” 事实上,经歷20世纪的剧变后,能够存续至现代的君主制国家几乎都是君主立宪制。 至於在21世纪仍维持专制君主制的国家,也就像沙乌地阿拉伯这样屈指可数的阿拉伯国家了。 无论如何,这已经不是什么普遍的现象。 “......我的丈夫当年也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您指的是已故的腓特烈三世陛下吧。” 维多利亚皇太后露出了苦涩的微笑,似乎仍然难以忘怀那位先一步离去的丈夫。 和贤妻良母的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一样,腓特烈三世也更倾向於自由主义,对德国特有的军国主义心怀反感,因此与保守的父亲威廉一世以及容克阶级屡有摩擦。 因此也有人认为,如果腓特烈三世的统治时间足够长,德国的歷史可能会改写,第一次世界大战也许就不会发生。 当然,关於这一点,也有不少反对意见。 特別是关於腓特烈三世是否真的梦想建立一个自由主义的德意志帝国,在21世纪依然存在诸多爭议。 然而,腓特烈三世是否真的能改变德国,最终没有人知道。 因为腓特烈三世在即位仅三个月后,即1888年6月15日,便因喉癌去世了。 而继位的,是与父亲截然不同,对自由主义深恶痛绝的威廉二世。 “三皇之年”。 1888年,先后更替的三位皇帝——威廉一世、腓特烈三世和威廉二世——无疑是决定日后德意志帝国命运的关键年份。 “当腓特烈闭上双眼时,威廉將父亲的死归咎於我,甚至怀疑我写给英国亲属的信件中可能藏有『叛逆』內容,连我的私人信件都被彻底翻查。” 这是为了將我赶出宫廷。 皇太后补充说道,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显然,那是段令她极其不快的回忆。 “要是已故陛下还活著就好了。” “......看来您对现任皇帝的统治並不满意啊。” “汉斯,像你这样的孩子,应该看得出来,威廉那个孩子,虽然在內政方面还算过得去,但在外交上却无能至极。” 我知道。 知道得太清楚,这才是问题所在。 “正因如此,我才感到害怕,汉斯。” 皇太后转过头,注视著汉斯说道。 “我儿子的轻率行为,將会在未来带来怎样的后果?而由此导致的结果,又会让我所挚爱的故乡与我丈夫的祖国迎来怎样的命运?” 她的眼中充满了悲伤与悔恨的情感,闪烁著暗淡的光芒。 第12章 针锋相对的母子 第二天早晨。 “母亲,早上好......咦,人去哪儿了?” 海因里希王子前来向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问安,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玛格丽特,没看到母亲吗?” 海因里希王子正巧遇到路过皇太后寢室门口的玛格丽特公主,便开口问道。 “母亲带著汉斯去了书房。” “一大早就去?” “已经十一点了,哥哥。现在叫早上,是不是有点晚了?” “看来我真是睡过头了。” 难怪觉得浑身酸痛。 昨天和玛格丽特的丈夫——腓特烈·卡尔喝酒喝到深夜,结果一觉睡到现在。 “不过母亲似乎很喜欢汉斯。” “確实,母亲这么开心的样子真是久违了。” “我都没见过母亲对我有这么喜爱的表情呢。” 海因里希忆起往事,脸上浮现一丝苦涩。 长兄威廉、姐姐夏洛特以及他自己,与几个妹妹不同,並不是由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抚养,而是由祖母奥古斯塔照料长大。 因此,他很少能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爱。 “或者说,母亲对我感到失望还差不多。” 维多利亚皇太后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她一样学识渊博、富有才智。 然而,幼年的海因里希不是模范生,更像是一个懒散、爱玩的小麻烦。 他儿时的兴趣不在学习,而是海军和帆船等充满刺激的运动。 显然,这並未令母亲满意。 “我明白母亲为什么喜欢汉斯了。” “什么意思?” “他聪明到让母亲都欣赏得不得了。” 作为海军,海因里希也与提尔皮茨熟识。 因此,他知道当前德国皇家海军投入全力建造的无畏舰,正是出自汉斯的构想。 至於无畏舰是否如汉斯所言能在性能上远超现有战舰,海因里希仍然心存疑虑。 “无畏舰的核心概念是以远程火力压制现有战舰。” 的確,战爭歷史证明,从远距离攻击敌人虽然简单,却极具威胁。 问题在於,在远距离上能否达到满意的命中率。 这也是无畏舰的理论虽早已提出,却一直未被主流接受的原因之一。 根源就在於远程火力的有效性。 这个时期战舰的远程火力命中率低得令人绝望,几乎像是在期待奇蹟。 因此,包括英国在內的大多数欧洲列强海军都摒弃了远程攻击,转而重视中、近距离交战。 但无畏舰正与这种主流海军战术背道而驰。 “的確是赌博。” 在需要耗费巨额预算和人力的海军领域,选择非主流路线无异於孤注一掷。 若失败,德国海军赶超英国海军的希望將变得更加渺茫。 但若成功,將彻底改变现有海战的模式。 因为传统战舰速度慢、命中率低,根本无法与远距离炮击的无畏舰抗衡。 “不过,他却仿佛从未来归来一般,对无畏舰的成功充满信心。” 汉斯的这份篤定,最终打动了皇帝陛下和提尔皮茨將军。 当然,考虑到这两人向来不顾一切地追赶英国海军的性格,这並不让人感到意外。 “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是个胆识过人的孩子。 正是母亲喜欢的那种人。 只是,正如母亲昨天所说,他並非哥哥威廉会喜欢的人。 “以平时哥哥的性格,早该把他赶走了。可他居然还能留在宫廷,真是奇怪。” “我也挺喜欢那孩子的,尤其是他对母亲那么好,跟某些人可不一样。” “这话可別当著大哥的面说,小心后患无穷。” “啊,哥哥,起床了?” 正当海因里希和玛格丽特谈话时,索菲走过来向海因里希打招呼。 “早上好,索菲,或者说中午好?” “呵呵,无论如何都没差吧?饿了吧?” 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 索菲问道,但海因里希摇了摇头。 “稍后我自己会解决,你还是去休息吧。你可別太勉强,若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妹妹索菲现在怀孕了。 海因里希担心身体本就虚弱的索菲因母亲的去世而受打击,曾劝她留在希腊。但索菲执意要与母亲共度最后时光。 “哥哥也真是,竟然对这么乖的孩子那么严厉。” 虽然改宗问题確实是件大事,但海因里希认为大哥威廉没必要如此苛待索菲。 当然,海因里希宽容的性格也起了一定作用。 “对了,夏洛特姐姐还没有消息吗?” “听嫂子说已经和大哥提过了,但似乎还没有回覆。” 到底在哪儿,干什么呢? 老实说,就算听到姐姐穿著晚礼服喝醉后被带回腓特烈霍夫,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姐姐的人生几乎被奢华的宴会填满。 “母亲总说夏洛特姐姐是『最古怪的孩子』。” “哇,居然和母亲意见一致了。” 难怪父母在姐姐说要与姐夫结婚时,急著將她送出宫。 在海因里希看来,夏洛特姐姐在宫里时,总是麻烦不断。 “难怪连那么好脾气的嫂子都討厌夏洛特姐姐。” 尤其是在那次“信件丑闻”之后。 所谓信件丑闻,始於1881年初,威廉二世及奥古斯特皇后等宫廷名流收到的匿名信。这些信件充满了关於德国贵族的不堪流言和恶毒誹谤。 虽未查明写信者,但人们普遍认为,与她平日喜欢背后议论他人的性格一致,这件事和夏洛特公主脱不了干係。 “偏偏那时姐姐还弄丟了自己的笔记本。” 夏洛特公主的笔记本,不是普通的笔记本,而是记录了德国上流社会的八卦和秘密,甚至包含皇室的隱私。 因此,威廉二世夫妇与夏洛特公主及她的丈夫伯恩哈德公爵產生了严重衝突。 “当时真是嚇坏了。” 虽然最终事情得以平息,但若姐姐能稍微谨慎一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窸窸窣窣—— “嗯?” 屋外突然喧闹起来。 海因里希走到窗边查看。 “啊,终於来了。” 家里的长子,威廉二世皇帝抵达了腓特烈霍夫城堡。 ...... “这里一点也没有改变。” 威廉二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马车上下来。 从宅邸內看见威廉二世的身影,是否注意到他的到来,奥古斯特皇后和其他家人都出来迎接他。 “陛下,您来了。” “哥哥。” “哥哥。” “嗯,你们都好久不见了。” 威廉二世冷淡地回应著弟妹们的问候。 在他们的引导下,他正准备进入宅邸,忽然意识到这里没有孩子们的身影。 “说起来,孩子们都不在吗?他们去哪了?” “约阿希姆和路易丝和维多利亚姐姐一起出门去附近玩了。” “汉斯呢?” “......汉斯和母亲在一起。” 奥古斯特皇后小心翼翼地回答,威廉二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汉斯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多娜(奥古斯特的暱称),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母亲好像很喜欢汉斯。今天还说要带他参观书房呢。” “哼。那个女人?” 威廉二世对维多利亚皇太后和汉斯关係密切的消息感到有些惊讶。 『究竟是什么意思?』 汉斯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一个不挑人的亲切小孩,倒也罢了,但那个女人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会对汉斯產生不利的、反动的“英国式”影响。 『我不喜欢。』 “玛格丽特,你说汉斯和母亲在书房里是吗?” “是的?是的,哥哥。” “带路,我得亲自去看看。” 玛格丽特担心哥哥又和母亲发生爭执,但在奥古斯特和海因里希的示意下,她点了点头,决定一起去。 威廉二世缓慢地跟著妹妹,迈著不太適应的步伐向维多利亚皇太后的书房走去。 ...... “过来,汉斯。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书房。 从早上开始,汉斯和推著她轮椅的一个不知名女僕就一起来到这里,参观皇太后个人收藏的珍贵书籍和艺术品。 “这些画是诺伯特·施洛德画的。我和他关係很亲近,去年他还给我画了一幅肖像。” “原来如此。真是杰作。” 汉斯一边这么说,一边点了点头。 老实说,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施洛德,是真正的第一次听到。 “看来您很喜欢画画。” “是啊,而这也是我选择定居在克龙贝格的原因,克龙贝格是一个艺术家的小镇。” 这个汉斯倒是听说过,这里是艺术家的聚居地。 “以前我也常常在这里画风景画。” “虽然现在我更喜欢散步或读书了。” 维多利亚皇太后一边回忆往事,一边补充道。 咚咚咚! 就在二人交谈的时候,有人適时地敲响了书房的门。 维多利亚皇太后问道。 “什么事?” “皇太后,陛下来了。” 听到“陛下”这个词,皇太后的脸色立刻变了。 看来德皇终於到了腓特烈霍夫城堡。 “......让他进来。” 维多利亚皇太后嘆了口气,回答道。 门开了,威廉二世走进了书房,时隔已久的他站在了汉斯面前。 他身后跟著奥古斯特皇后、玛格丽特公主和海因里希王子。 这对汉斯来说是件好事。 毕竟,他一个人夹在这两个不太和睦的人当中,实在是有些尷尬。 “陛下,您来了。” “汉斯,辛苦你照顾这个老人了。” 威廉二世听到汉斯的问候,直接回应道。 一来就这么说? “......母亲。” “好久不见了,威利。” “您的身体还好吗?” “別担心,正如你担心的那样,不会突然变好。” “是吗,幸好。” 威廉二世和维多利亚皇太后之间的对话,显然充满了针锋相对的气氛,仿佛要证明他们彼此的不和。 汉斯几乎能听到身后家人们的嘆息声。 “母亲,哥哥,大家应该饿了吧?去吃午餐吧,差不多到点了。” 见到气氛似乎愈演愈烈,玛格丽特公主赶紧如是说道。 威廉二世和维多利亚皇太后勉强点了点头。 不过,两人脸上依旧带著明显的不悦神情。 母子间的裂痕,就是如此之深刻。 第13章 凯撒掀桌 在德国有一句谚语:“早餐吃得像国王,午餐吃得像平民,晚餐吃得像乞丐。” 这句话形象地描述了德国人早晚简单饮食、午餐丰盛的饮食习惯。 因此,与家人或朋友共度一场其乐融融的午餐是德国的传统与日常。 然而,此刻在腓特烈霍夫堡的午餐却与和谐热闹的场景相去甚远。 不如说,“硝烟瀰漫的战场”更为贴切。 “......” 沉重的静默中,威廉二世与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无言地切割盘中的鱼肉。 两人目不斜视,闭口不言地继续用餐。 回想起先前与提尔皮茨和施里芬一同共进的那场晚宴,至少还算热闹,而如今的场景,简直像是诅咒食客消化不良一般。 其他用餐的人也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观察著皇帝和皇太后的神情,艰难地继续用餐。 要知道如此压抑的气氛下,汉斯倒真后悔刚才没和约阿希姆与路易丝一道出门游玩。 “陛下,打扰了。” 就在汉斯思索是否该以“吃饱了”为由起身时,一名侍从匆匆上前,在威廉二世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吗?” “是的,陛下。” 威廉二世听完后皱眉嘆了口气,显然这消息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他的表情,奥古斯特皇后忍不住发问:“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找到了夏洛特。” “哦。” 奥古斯特皇后嘆息了一声。 威廉二世饮下一口酒,接著说道:“在诺伊明斯特附近的一个聚会上找到的。” “什勒斯维希-霍尔斯坦?真是跑得够远的。” 维多利亚皇太后面带不屑,冷嘲热讽地说道:“她是来看看我这个母亲的吗?” “听说是王储她带去的。” “是啊,她说在上大学前,想和在那边的兄弟姐妹们度过最后一个夏天,於是去了。” 奥古斯特皇后代替威廉二世解释道。 她好像是要进入波恩大学,学习宪法和行政学。 波恩大学全名是“莱茵-弗里德里希-威廉-波恩大学”,是德国一所著名大学,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尼采都曾在此学习。 『说起来,威廉二世也是波恩大学的校友。』 如果要汉斯选一个想去的德国大学,那一定是海德堡大学。 不过,这也是有时间和余力的情况下才能谈论的事。 等到汉斯上大学的时候,欧洲应该正处於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前夜。 “別让那孩子再受罪了,隨她去吧。反正她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別这么说。夏洛特姐姐肯定也在担心您的。” “哦,別口是心非了,索菲。” 儘管索菲王储妃试图为她辩护,维多利亚皇太后仍旧喋喋不休,显然对长女极为不满。 “那个不中用的傢伙......倒是可怜了费奥多拉(玛格丽特),那孩子太善良,却因为摊上了我这个母亲,从小吃尽了苦头。” “......您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什么?” 威廉二世显然对母亲的发言不满,低声嘟囔著。皇太后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隨即,餐桌上瀰漫开一股无法遏制的紧张气氛。 『上次也是这样,为什么总是吃饭时出事?』 虽然这次汉斯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安静地切香肠而已。 “威廉,你想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母亲,您也不是个好母亲。 不,甚至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母亲。” “哦,哥哥!” 索菲公主几乎是尖叫著试图制止威廉二世,但他完全不为所动,反而用手指著皇太后,声音越发激烈。 “父亲也是一样。我尊敬他作为一名领袖和军人,但作为父亲,不。 他只会日復一日地被母亲牵著鼻子走,是个懦弱的家长!” “別侮辱你的父亲,威廉! 他比你强大得多,也有更远大的眼光。如果他还活著,这个帝国绝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你说什么?!” 威廉二世继续的暴言终於让维多利亚皇太后爆发了。 “谁来制止一下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那样的目光互相看著,但包括汉斯在內,没有人敢介入这对母子的激烈爭吵。 “我这一生从未喜欢过俾斯麦,但现在却无比怀念他。” “母亲!” “威廉,你正在毁掉帝国。你沉溺於那些虚妄的野心与幻想之中!” “闭嘴!” 哗啦! 威廉二世猛地扫翻了餐桌,怒吼出声。 “哥哥!” “陛下!” 见到凯撒失去理智,家人们惊慌失措地试图劝阻他,但他推开眾人,继续爆发心中积累的怨恨。 “你总是这样!你什么时候爱过我?!在我苦苦哀求时,你哪怕说过一句温暖的话吗?!” “兄长,冷静一点,够了!” 最终,海因里希王子忍无可忍,用力把兄长拖出了房间,奥古斯特皇后也一脸忧虑地跟了出去。 然而,凯撒的激烈举动对身体虚弱、病入膏肓的维多利亚皇太后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哈啊......哈啊......” “母亲?母亲!” “医生!快叫医生来!” 皇太后捂著心口,呼吸急促,最终向前倒下,昏迷不醒。 在场的眾人立刻衝上前,將皇太后扶到床上,但她始终没有醒来的跡象。 “该死......” 汉斯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和其他人一起將皇太后紧急送回房间。 感觉真是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次午餐。 ...... “嗯......” “母亲!” 一小时后。 在公主们的照顾下,维多利亚皇太后终於恢復了意识。 汉斯不禁鬆了一口气。 差点今天就要为她举办葬礼了。 “索菲,玛格丽特......” “是,母亲,我在这里!” “威廉......” “陛下还没有回来。” “汉斯?” 威廉二世在带著皇后和王子出去后还没有回到府邸。 看样子他还没有平復怒气。 “对不起让你看到那样的场面。” “不,那不过是普通的家庭爭吵罢了,每个家庭都会有这种事。” “呵呵......家庭,家庭吗,你看到了这些,还称我和威廉那孩子为家庭吗?” 维多利亚皇太后勉强笑了笑。 她嘴角带著微笑,但眼睛看起来却非常悲伤。 “爱与恨的对立面不是仇恨,而是冷漠。这意味著您和陛下之间依然有感情。” 汉斯虽然不是心理学专家,但也多少听过些类似的说法。 如果威廉二世真的对皇太后毫无感情,他早就把她当作不存在的人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维多利亚皇太后说道。 她似乎从汉斯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些什么,脸上露出了一种莫名的感慨。 “或许威廉那孩子说的对。” “母亲,別这么说。” “不,索菲,按照你哥哥的话来说,我並不是个好母亲,特別是对威廉,那孩子来说。” 许多人都认为威廉二世是一个火爆脾气的傢伙,所以才对母亲不太客气,但这对母子的关係之所以如此,实际上维多利亚皇太后的过错也很大。 她一直是一个对孩子冷漠且严格的母亲。 她总是对孩子们提出高標准,要求他们难以达到,而这种行为在她由祖母抚养长大的威廉二世、夏洛特公主和海因里希王子之间的关係中,表现得尤为严重。 而且,威廉二世如大家所知,天生左臂有残疾,因此他更需要母亲的关爱,可维多利亚皇太后不仅没有安慰小威廉,反而因想治癒他手臂的事而进行了近乎虐待的治疗。 要不然,年幼的威廉二世怎么会写信给母亲,请求她给予爱? 『如果威廉二世的父亲,弗里德里希三世能够调解这对母子之间的关係,或许情况会不一样......』 问题是,弗里德里希三世反而没有帮助这对母子关係,他只是在这段冷淡的关係中添了乱。 作为一个妻管严且疼爱妻子的男人,弗里德里希三世总是站在妻子那一边,偏袒维多利亚皇太后,而不是威廉二世。 威廉二世才会认为父亲总是被母亲牵著走。 弗里德里希三世和维多利亚皇太后,作为国家的领导者,固然有著卓越的能力,但作为父母,他们实在是近乎最差的。 当然,时代的局限性以及德国皇室严苛保守的氛围也有一定影响。 “我相信我的行为是为了孩子们好。威廉那孩子將来会成为皇帝,因此我对他更加严厉。但我错了。我应该更温暖一点对待他。” 维多利亚皇太后流著懊恼的泪水,抽泣道。 “嗯,虽然已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但我们仍可以增添新的水。” 汉斯说道。 “......汉斯。” “还有时间,如果彼此敞开心扉,一定能让陛下理解您的心意。” “但是威廉他会听我的吗?” “我会好好地跟陛下说。” 汉斯一边说著,一边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说实话,这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傻事。 或许这只是为了安慰皇太后,不由自主说出来的话罢了。 但汉斯不想看到维多利亚皇太后在伤心中死去。 同样,他也不希望威廉二世在后悔中度过一生。 『至少在皇太后去世之前,希望威廉二世能和她和解。』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我现在就回波茨坦!” “陛下,请冷静!” 与此同时,被拖到外面的威廉二世似乎还没有消气,愤怒地喊著要离开腓特烈霍夫堡,回波茨坦。 奥古斯特皇后满头是汗,劝阻丈夫,但没有用。 “该死!” 威廉二世踢了一块无辜的地面石头。 一开始他並没有这个想法。 但怒气不断积累,心里非常烦躁。 『为什么心里这么不舒服,感觉压抑!』 即使是在把愤怒发泄到皇太后的身上之后,情况也没有好转。 因此,威廉二世將这些无法理解的情绪继续转化为愤怒。 如果不这样做,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崩溃。 “皇后陛下,大事不妙!” 这时,女佣的急促声音从宅邸里传来。 “皇太后陛下昏倒了!” “!” “什么?!” 奥古斯特皇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在附近的海因里希王子也显得慌乱,手中的烟掉了下来。 “母亲,母亲她还好吗?” “医生说,皇太后陛下只是有些惊嚇,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 “呼,那真是万幸。” 海因里希王子鬆了一口气,抚平了激动的胸口。 咚— “陛下?” 然而,皇太后昏倒的消息对威廉二世来说,似乎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甚至让他摇摇欲坠。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维多利亚皇太后昏倒的原因,不外乎是威廉二世自己。 凯撒仿佛忘记了愤怒,面露茫然,瘫坐在地。 然后他用无法控制的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该死......” 凯撒的心情陷入了更加深沉的忧虑。 ...... “陛下。” “汉斯?” 不知过了多久,隨著耳边传来汉斯的声音,威廉二世从童年的回忆中醒来。 “已经过了用餐时间了,您迟迟未到,我特地来请您。”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吗。” 一夜过去,本以为出去吹吹晨风可以平復复杂的心情,结果反倒使他陷入了沉思。 “您看起来有很多心事。” “连你也看出来了吗?” 威廉二世听到汉斯的话,淡淡笑了一下。 昨天的爭吵闹得那么大,哪怕是个孩子也会察觉到些端倪吧。 “对了,那英国女人怎么说的?” 威廉二世问道。 自从昨天的爭吵后,他甚至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 因此,威廉二世十分好奇。 那个女人对自己昨日发泄出的愤怒,会有什么反应? 还是像往常一样老生常谈的指责? 还是激烈的愤怒? “皇太后向您表示了歉意,陛下。” “什么?” 然而,从汉斯口中说出的內容,却完全出乎威廉二世的意料。 道歉?谁? “......那个母亲?” “而且她还表示后悔,后悔没有以温暖的方式对待您。” “哈!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此刻的道歉,对威廉二世来说,早已太迟了。 实在是太迟了。 “我和那个女人之间,只剩下仇恨了,汉斯。” “陛下,感情的对立面並非仇恨。” 是冷漠。 汉斯补充道,將曾经对皇太后说过的话,又一字不差地对皇帝重复了一遍。 “就像是,恨到极致也是一种情感。” “我对那个女人还有情感可言?” 简直是荒谬。 情感?怎么可能还有情感。 关於那个女人的任何情感早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如果陛下真的这样认为,又怎会以这样的表情陷入深深的愁思呢。” “......” 也许是读懂了皇帝的表情,汉斯的话一针见血,让威廉二世沉默了。 而这,便是皇帝的回答。 “我认为能解开陛下內心鬱结的方法只有一个。” “一个?” 威廉二世下意识地问。 “请陛下將您的真心直接告诉皇太后。” “!” “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第14章 冰释前嫌 “玛格丽特,母亲在吗?” “大哥?” 威廉二世最小的妹妹,玛格丽特公主,因大哥突然的问话,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大哥为什么要找母亲呢?” 玛格丽特说实话感到既惊讶又困惑。 毕竟,昨天正式晚宴后一直安静的大哥比利,突然冒出这样的话,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难道他心境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大哥找母亲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和母亲聊聊,单独谈谈。” “什么?” 玛格丽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哥要和母亲单独谈话?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昨天那件事才刚刚过去不久。 “又打算吵一架吗?” 正当玛格丽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背后传来了姐姐夏洛特挖苦的声音。 这个姐姐手里拿著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酒瓶。 “夏洛特,这不关你的事。” “哼,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阴鬱的地方回家罢了。” “唉......” 威廉二世似乎对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妹妹感到厌烦,嘆了口气。 儘管那件丑闻已经过去了几年,但妹妹仍然没有长进,总是用尖酸刻薄的舌头刺痛他的心。 “別再考验我的耐心了,夏洛特。” “是是,陛下。” “威廉大哥,不过您打算和母亲聊什么呢?” 玛格丽特似乎想缓解被夏洛特搞砸的气氛,开口问道。 威廉二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开口。 “汉斯建议我直接和母亲谈谈。” “汉斯?” 玛格丽特没想到会从威廉二世口中听到汉斯的名字,歪了歪头。 但夏洛特似乎完全不知道汉斯是谁。 这也不奇怪。 夏洛特公主是昨晚才到腓特烈霍夫堡的,而且刚刚起床。 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汉斯。 “汉斯?那是谁啊?” “姐姐,就是那个救了大哥命的孩子呀,现在也在腓特烈霍夫堡呢。” “哦~那个小黄种人啊。” 夏洛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她的措辞却让玛格丽特和威廉二世的表情变得难看。 “夏洛特姐姐,请不要用这种词来称呼汉斯。” “什么?黄种人就叫黄种人啊,不然还能叫什么?黄皮猴子?” “姐姐!” 玛格丽特提高了音量,但夏洛特完全没听进去。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事实上,夏洛特公主的这种言论,与大多数欧洲人对黄种人的態度並没有太大差別。 然而,人们至少知道在別人面前不该隨便说这些话,是有原因的。 “夏洛特,小心你的嘴。” “什么?” “汉斯不仅是救了我性命的孩子,对我和皇后来说,他也是我们的家人。” 因此,无论皇宫还是柏林,没有人敢公开用“黄种人”这种带有侮辱性的称呼指代汉斯。 如果威廉二世听到这样的言辞,必然会大发雷霆。 德国的贵族们不想惹麻烦。 “这次就算了。但如果你再说出这种话,我会真的把你从德国驱逐出去,明白吗?” “明、明白了。” 夏洛特公主似乎被威廉二世的气势嚇住了,微微低头表示服从。 儘管夏洛特总是我行我素,但她还是有点眼色的。 “那么,玛格丽特,母亲呢?” “......我这就去问问。” 被从未见过的大哥这番表现惊呆的玛格丽特,回过神来后走向皇太后的寢室。 “大哥,母亲说请您进去。” 不久后,皇太后同意接见了威廉二世。 ...... “......威廉。” “......母亲。” 母子俩在爭吵后第一次面对面,开场的话语比想像中平静。 因为昨天的事情,真正两人单独对话时,竟显得意外的尷尬。 “玛格丽特告诉我,汉斯让你来见我,是吗?” 短暂的沉默后,先开口的是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 “他说无论结果如何,都让我亲自与母亲摊牌。” “呵呵,那孩子跟我说过他会劝你,但我心里並没有期待什么。以为只是安慰话罢了,没想到他真的去跟你说了。” “那小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觉得该做的事,就一定会付诸行动。甚至会当著我的面直言『你错了』。” 威廉二世想起汉斯刚进宫不久时发生的一件事。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仍是让人目瞪口呆的瞬间。 “母亲,你还记得我8岁时的事吗?我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 “......记得,你连一匹小马驹都骑不好,不断摔倒。” 都怪这只左臂。 “我那时候不停地哭,既疼痛又委屈。但母亲您却只是不断训斥我。即使我摔倒受伤,也让我一次次爬上马背。” “......那是想让我为那时的事道歉吗?” “不,我想问问,您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 听了儿子的话,维多利亚皇太后闭上眼,回忆起那段模糊的记忆。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在英国时,我集万千宠爱於一身,但嫁到德国后,却並不受欢迎。你也知道,你的祖父母並不想要一个聪明的儿媳妇,而是一个顺从的儿媳妇。” “是的,他们也不喜欢您那些『英国式的自由主义思想』。” 正因如此,她不得不离开父母身边,在祖母萨克森-魏玛-艾森纳赫的奥古斯塔手下成长。 虽然威廉二世对此並没有特別不满,但对维多利亚皇太后来说,被迫与孩子们保持距离却是巨大的伤痛。 “没错,因此我对你、夏洛特和威廉格外冷酷严厉。一方面是因为你们更亲近祖父母让我心生不满,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想证明些什么。” 要证明你们最討厌的儿媳所生的孩子,是如此优秀。 皇太后苦笑著说。 “这是自私的想法,现在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曾希望,哪怕一次,您能温柔地抱抱我,就像您对维多利亚和索菲一样。” 与威廉、夏洛特、海因里希不同,维多利亚、索菲和玛格丽特是由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因此与兄长和姐姐不同,她们享受了母亲的真正宠爱。 正因如此,威廉二世小时候並不太喜欢自己的妹妹们。 “是啊,可惜我明白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失去两个儿子后,我才意识到孩子们是多么重要。” “......您指的是齐格斯蒙德和瓦尔德马尔吧。” 威廉二世低头追忆起那些悲伤的往事。 弗里德里希三世和维多利亚·阿德莱德除了威廉二世和海因里希王子,还有两个儿子。 他们是齐格斯蒙德王子和瓦尔德马尔王子。 然而,齐格斯蒙德在出生两年后因脑膜炎去世,瓦尔德马尔11岁时因白喉离世,弗里德里希三世和维多利亚·阿德莱德不得不將两个幼子埋葬心底。 “失去他们之后,我才意识到应该给予孩子们更多的爱,但那时我和你之间的关係已经很僵了。我们隨著时间的推移不断爭吵......” “......並一直延续到现在。” 威廉二世低声说道,脸上透著忧鬱。 和母亲谈话,让他的心情复杂万分。 “但我对你也有许多不满。” 然而,不只是威廉二世有话要说。 “比如你父亲去世时的事。” “......” 弗里德里希三世之死后,威廉二世责怪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並做出过分举动的故事已经广为人知。 威廉二世指控母亲与英国通信,並声称她的信件中可能藏有与英国勾结的证据。 事实上,他真正的目的是寻找可能损害其声誉的信件。 威廉二世甚至在父亲的尸体尚未冰冷之际,带著士兵闯入母亲的住处,搜查她的私人信件,犯下大不敬之举。 然而,他在母亲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找到。 这是因为弗里德里希三世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將可能惹麻烦的信件和文件託付给英国温莎城堡保管。 “当时我神志不清,把父亲的死归咎於母亲您。” 弗里德里希三世的死因是喉癌。 当时德国医生建议进行喉切手术,但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带来的英国医生认为病理检查未发现恶性肿瘤跡象,反对进行手术。 喉切手术本身是非常危险的,尤其在当时还从未在活人身上施行过。 弗里德里希三世也了解这一点,最终与妻子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商议后,决定不接受手术。 “可陛下的病情不断恶化,最终撒手人寰。如果当时我更有勇气,强烈要求进行手术,结局会不同吗?” “......即便如此,父亲可能也不会接受手术。他的性格很固执。” “是啊,你也一样。自尊心强这点,像极了我。” 皇帝与皇太后的轻笑声在房间中迴荡。 “说起来,您知道吗?” 提起父亲后,威廉二世忽然想起了什么。 “汉斯,那孩子能被收留,其实也与父亲有关。” “什么?” 维多利亚皇太后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疑惑与惊讶。 毕竟丈夫去世时,汉斯甚至还没出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到汉斯的几天前,父亲的幽灵出现在我的梦中。” 威廉二世缓缓讲述了那天的梦境。 父亲弗里德里希三世警告德国正面临危险,並说能化解危机的,只有救过他性命的东方贵人。 “后来,汉斯真的救了我的命。” “天啊......” “这就是我收留汉斯的原因。” 维多利亚皇太后被这不可思议的故事震惊,但同时也因对亡夫的深情思念而无法自持,流下了泪水。 然而,那是感动的泪水,不是悲伤。 “弗里德里希在临终时依然忧心德国。或许汉斯那孩子,就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 “母亲。” “因为他,我才有机会与你这样推心置腹地谈话。” 当然,仅凭这些,无法完全修復母子间多年积累的裂痕。 但对皇太后来说,临终前能彼此敞开心扉,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威廉,愿意把这些告诉我。” 维多利亚皇太后轻轻握住儿子早已高过自己的手。 威廉二世微微一怔,但很快闭上眼睛,將手交给母亲。 那是他深埋心底的渴望——温暖的触感。 第15章 汉斯,你会是英国的敌人吗? 维多利亚皇太后的葬礼在波茨坦的无忧宫举行。 在母子二人冰释前嫌不久后,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终於还是与世长眠。 在追悼的氛围中,整个德国降半旗致哀,大批德国的皇室成员、贵族、以及由德国诸侯国的君主组成的眾多宾客齐聚一堂,前来悼念维多利亚皇太后。 “诚挚地向皇太后陛下的辞世表示哀悼,陛下。” 比洛首相和內阁成员们向丧主威廉二世表达了对皇太后辞世的哀悼。 接著,许久未见的军界人士,例如施里芬和提尔皮茨等人陆续出现,帝国议会的议员与经济界的大人物们也前来弔唁。 然而,这还只是弔唁队伍的开始。 来自皇太后故国英国的皇室成员以及其他国家的王室成员和使节尚未抵达。只有在他们全部到达后,葬礼的最后仪式才会於8月13日正式开始。 到了13日,维多利亚皇太后的灵柩將离开无忧宫,运往普鲁士皇室教堂——波茨坦和平教堂,安葬於与丈夫弗里德里希三世及夭折的幼子们同眠的陵墓內,葬礼才会彻底结束。 “哈啊,这葬礼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 “公主殿下,辛苦一点,再坚持一会儿吧。” 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似乎对这几天连续的葬礼感到厌倦,嘟起了嘴,汉斯则低声回答道。 汉斯现在正和皇室成员一起接待前来弔唁的宾客。 当然,像他这种孩子,或者约阿希姆和路易丝这样的年幼皇室成员,很少有人会主动和他们交谈。 他们的作用,更像是站在大人们身旁的装饰品。 “汉斯,你不觉得无聊吗?” “嗯......把这当成观察人群的话,感觉还好一些。” 再说了,这样规模的葬礼,汉斯在前世也从未见过。 喧譁声传来。 “哎呀,看起来有人来了。” “得起身了。”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汉斯和路易丝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外面的骚动通常意味著有重要人物抵达了葬礼现场。 二人赶紧走到其他王子身旁,准备迎接弔唁者。 “希腊王国的王储兼斯巴达公爵,康斯坦丁诺斯殿下。” 隨著侍从的通报,一位留著漂亮八字鬍的中年绅士带领一眾隨从步入葬礼现场。 他正是希腊国王乔治一世的长子,索菲亚王储妃的丈夫康斯坦丁诺斯王储。 他后来以希腊国王康斯坦丁一世的名號更加为人熟知。 “来了啊,康斯坦丁。” “好久不见,陛下。”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威廉二世与康斯坦丁诺斯王储握手,热情地欢迎这位妹夫。 “索菲亚还好吗?” “虽然很难过,但她还在坚持。她就在那边,陛下可以过去看看。” 听到威廉二世的关心,康斯坦丁诺斯王储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妻子。 索菲亚王储妃看到丈夫后,立刻抱住了他,分享著失去母亲的悲痛。 “向陛下表示哀悼。” 康斯坦丁诺斯王储去找妻子时,他的隨行人员也一齐向皇帝致意。 这些人显然是希腊派来弔唁维多利亚皇太后的使节团。 他们不仅向威廉皇帝致意,也向王储妃表达了哀悼。 “奥斯曼帝国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长子,塞赫扎德·穆罕默德·塞利姆殿下。” 然而没过多久,新一批外国弔唁使节团进入会场时,希腊使节团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仿佛在单木桥上遇见了宿敌。 事实上,他们確实是宿敌。 “陛下,代我父亲及奥斯曼帝国向您和德意志帝国表达哀悼。” “感谢你,皇子。奥斯曼帝国展现出的友谊,我將永铭於心。” 奥斯曼使节团向威廉二世表达哀悼后,得意地望向希腊使节团。 毕竟,威廉二世与德意志帝国显然更偏向奥斯曼帝国,而不是希腊王国。 这让希腊使节团的脸色更加阴沉,直到康斯坦丁诺斯王储意识到周围的目光后才制止了他们的情绪。 拜託別在別人的葬礼上搞事啊,这些傢伙。 “奥匈帝国王位继承人弗朗茨·斐迪南大公阁下。” 隨后,隨著塞拉耶佛事件的主角——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现身,其他外国弔唁使节团也陆续到达。 “俄罗斯帝国大公米哈伊尔·亚歷山德罗维奇(尼古拉二世的弟弟)殿下。” “保加利亚公国的亲王费迪南德·马克西米利安殿下。” “荷兰王后威廉明娜的丈夫,梅克伦堡-施威林亲王亨德里克殿下。” “比利时的王储兼弗兰德伯爵菲利普亲王......” 有些名字耳熟能详,有些则从未听过。 他们之中,有人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成为盟友,有人则会成为敌人。 这就是二十世纪的现实。 “......陛下,那位『重要人物』到了。” “嗯。” 正在迎接各国使节的威廉二世听到侍从的稟报,脸色立刻变得凝重。 他缓缓开口:“他终於来了。” 紧接著,最重量级的宾客终於现身。 “蒙上帝恩宠,伟大的不列顛及爱尔兰联合王国与海外自治领的国王、信仰的守护者、印度皇帝爱德华七世陛下驾到。” 这位是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子、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弟弟。 人称“胖胖”的爱德华登场了。 ...... “好久不见,比利!” “......您来了,舅舅。” 爱德华七世和威廉二世笨拙地拥抱了一下。 “听弗雷德里克说,你和姐姐最终和解了?” “谈不上和解,只是互相理解了一些而已。” “那也差不多!无论如何,这是件好事,姐夫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听到这些表面上的恭维话,威廉二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果然,这个侄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 “不过,我听说你们能和解是多亏了一个叫汉斯的少年。” “嗯......確实如此。” “我想亲自向那孩子表达谢意,他在哪儿?” 威廉二世一听到汉斯的名字,立刻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舅舅,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爱德华七世毫不在意。 “哦,他就在那边!” 爱德华七世环顾葬礼大厅,最终注意到不远处正和侄女婿、希腊王储交谈的汉斯。 “第一印象倒是没什么特別之处。” 让人感到特別的,大概也就只有和这场合中的其他人不同的肤色,以及东亚人常见的漆黑头髮和眼睛。 “不过,英德关係的变数吗?” 爱德华七世想著姐姐的教子,庞森比爵士的转述,微笑著朝汉斯走去。 ...... “胖子爱德华来了。” “王储殿下?” 当爱德华七世出现在葬礼上时,威廉王储低声嘟囔了一句。 “啊,当然这不是我这样认为,而是父亲以前这样说过。” 看到汉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威廉皇太子连忙解释道。 这么说来,威廉二世確实对爱德华七世的厌恶和维多利亚皇太后不同。据说他甚至在歷史上留下过称呼自己的舅舅为“撒旦”的记录。 『不过那个威廉二世也只是背后嘀咕,真到了爱德华七世面前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在欧洲王室中,爱德华七世的影响力和地位非同寻常。 此外,虽然爱德华七世並不像其母维多利亚女王那样积极干预政治,但凭藉卓越的外交能力和亲和力,他让英国在国际社会中依然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是一位杰出的领导者。 比如,《英法协约》的达成,就得益於爱德华七世贏得了法国人的好感,这也奠定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格局的重要基础。 和平缔造者爱德华。 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辉煌逐渐消逝、大英帝国开始迈向黄昏的时期,英国人带著敬意这样称呼他们的国王,他让英国在国际社会中继续发声。 当然,被爱德华七世重点针对的德皇威廉和德国人,对爱德华七世非常反感,总觉得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反对德国。 “啊,汉斯,你在这啊。” “......索菲王储妃?” 就在汉斯短暂地陷入思考时,索菲王储妃微笑著向他走来。 儘管二人並没有太多交谈,但可能因为维多利亚太后的缘故,她对汉斯相当友好。 “有什么事吗?” “我丈夫想见你。” “王储殿下吗?” 索菲王储妃的丈夫,显然是希腊王国的王储康斯坦丁一世。 汉斯顺从地点了点头,跟著索菲王储妃走了过去。 “哦,索菲亚一直讚不绝口的那个少年就是你啊。” 康斯坦丁王储用流利的德语热情地迎接汉斯。 想起来了,王储曾在德意志帝国接受军事教育,还担任过近卫军军官。会说德语也就不奇怪了。 “拜见希腊王国的继承人殿下。” “我听了许多关於你的事,据说多亏了你,岳母大人才能含笑安眠?” “我只是推了陛下和太后殿下一把,除此之外並未做什么。” “哈哈,你还挺谦虚。不过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嗯?” 汉斯疑惑地看著他,王储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书。 一本让他极其熟悉的书。 《大明航海王》。 『这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不是原版德语版本,而是希腊语的译本。海外版不都只是英文版而已吗? “有几家书商私下带来的书,偶然被我拿到,看著看著,竟忘了天已亮。哈哈哈!” 书商啊...... 难怪海外都开始收到粉丝信了,原来是这些傢伙搞的。 “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当然可以。” 汉斯点点头,接过王储递来的单行本。他亲自开口,也不好拒绝。 “啊,不过......” 没带笔。 早知道会这样,就该隨身带支铅笔或者钢笔。 “用这个吧。” “啊,谢谢?” 可能是看出了汉斯的窘境,康斯坦丁王储的隨行人员递给了他一支笔。 但奇怪的是,这人手上也拿著一本汉斯的书。 “我是你的粉丝。” 递笔给汉斯的人露出了有些过於灿烂的笑容。 汉斯朝后看去,五六个人竟然不知从哪里也掏出了同样的书,排起了队。 所以我的书到底传到了什么地方? 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有人编出阴谋论,说什么“《大明航海王》是欧洲王室秘密联盟的证据”之类的。 “......给,这是签好的。” “哦,太感谢了!” 就这样,汉斯意外地在葬礼上开了一场签名会。 而且,队伍似乎越来越长了。希望只是的错觉吧。 “哦,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 正忙著签书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同时,手里拿著签名书笑得合不拢嘴的康斯坦丁王储,以及看著丈夫一脸无语的索菲王储妃,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立刻低下了头。 “爱德华七世陛下。” “舅舅。” “康斯坦丁,索菲,好久不见了,都还好吗?” “是,多亏您......” “那就好!那么,借这位年轻人用一下吧。” “啊?” 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带著顽皮的笑容,把手搭在汉斯肩上。 然后,他不顾汉斯一脸困惑,直接带著他离开了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很高兴见到你,汉斯·乔!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您是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陛下。” “哈哈!对,没错。其实我更喜欢被叫做爱德华,而不是那些宏伟的头衔。话说,你英语说得不错啊?” “小时候有机会学过。” 此时,爱德华陛下把汉斯带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这让他无论怎么想,都感觉不妙。 英国是不可信的敌国,这已经通过科学证明了。 而爱德华七世正是英国的国王。 如果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吃掉。 “我听我的个人助理弗雷德里克说过很多关於你的事,你为我的姐姐做了不少事情,作为家人,我非常感激。” “啊,哪里哪里,只是,弗雷德里克?” “就是庞森比爵士。” “庞森比爵士是爱德华七世陛下的个人助理?” 汉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他以前听说过这个英国贵族是维多利亚女王的教子,但没想到他居然为英国王室服务。 “难怪他一直盯著我看,原来是这个原因。” 为了守护教母的最后时光,他来到弗里德里希霍夫,顺便也在监视德意志帝国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 爱德华七世应该早就知道,由於那个反覆无常的侄子领导下的德意志帝国,正在成为对英国的巨大威胁。 “庞森比爵士对我有什么不好的评价吗?” “他说要小心你,他说还不能判断你对我们英国是威胁还是有利。” 他真是直白啊。 看起来庞森比爵士可能偷听过维多利亚皇太后的谈话。 那时汉斯兴奋得有些话说得有些多。 “您太高看我了。” “谁知道呢。” 爱德华七世笑著,直视著汉斯。 但国王的眼神与他嘴角的微笑不同,充满了深沉的光芒。 “那么,你站在哪一边?” 是英国的敌人,还是盟友? 汉斯故作困扰,长嘆一声,慢慢开口回答:“这应该取决於国王陛下与凯撒陛下的意图吧。” “哈哈哈!你逃得真巧。也就是说,最终还是看两大帝国的外交关係是吗?” “只要英国不把德意志帝国当敌人,我自然不会成为英国的敌人。” “但现在德意志帝国自己正在变成我们英国的敌人,不是吗?” “......凯撒陛下的外交判断確实有些急躁。” 我们的凯撒可是一位没有敌人都能自己製造出来的人。 真是让人感到悲哀。 “但敌人越少越好,朋友越多越好,不是吗?” “哈,没想到会从德意志帝国听到这样的言论。” “而且,英国目前也没有理由与德意志为敌。至少因为那个极东的巨大北方熊。” “大博弈。” 从19世纪起,英俄两国在欧亚大陆上展开的对抗,一直到现在仍然继续。 爱德华七世大笑了起来,好像被击中了要害。 “哈哈!你真戳到了痛处。没错,考虑到俄罗斯,我们还真没办法马上將德意志当敌人。万一德意志与俄罗斯联合,那可不得了。” 要让德意志和俄罗斯联合,恐怕得先把奥匈帝国拆分掉吧?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英国仍然高估了俄罗斯。” 俄国看似强大,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地大物博的病態帝国,直到1904年俄日战爭后才被揭示出来。 “也难怪那一年英法协定的诞生了。” 当时法国唯一的盟友在和日本的战斗中吃亏,简直嚇坏了,急忙去找新盟友,英国也终於意识到不必再担心俄罗斯了,於是主动向曾经的盟友法国伸出了手。 而这最终导致了英俄协定的签订,形成了三国协约。 对於以德意志帝国生存为目標的汉斯来说,真是非常棘手的事情。 “要不要试探一下。” 也许这是个好机会。 汉斯面不改色,装作忧虑的样子继续说道: “是的,而且在极东,俄罗斯的扩张行动也没有停下来的跡象,英国肯定很担心。” “等到签订结束,俄国人也不得不撤退。俄罗斯帝国派兵到满洲的理由,毕竟只是为了平定义和团叛乱。” “陛下,您真的这么相信吗?” “哦?” 爱德华七世满脸笑容,似乎觉得汉斯说的很有趣。 “那汉斯,你的看法不一样吗?” “当然不同,陛下。如您所知,俄罗斯帝国的领土贪慾超出了常人的想像。他们绝不会停止在清国的扩张,而您和英国政府也清楚这一点。”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打算与俄罗斯开战。” “但英国肯定会想办法间接制止俄罗斯帝国,就像往常一样。” 汉斯直视著爱德华七世,继续说道: “可能英国会去找一个能替他们对抗俄罗斯的盟友,比如这次的日本。” “!” 爱德华七世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动摇的神情。 汉斯知道明年英日同盟將会签署,所以他才能这么自信地说出来。事实上,仔细想想,英国现在也別无选择,只能选择日本。 在东亚,俄罗斯帝国的敌人,既足够强大,又不会对英国构成威胁。 “你说的我不太明白。” “是吗?” 毕竟英日同盟对於英国来说也是一个震惊的事件。 英国政府大概在宣布之前也想保密吧。 “不过,为了维多利亚皇太后的考虑,我给您一个建议:即便与日本结盟,也不要完全信任他们。” “不要信任日本?” “如果英国和日本结盟,那也只是为了在极东『制衡』俄罗斯而已。” 但日本会满足於此吗? 那个日本? “日本肯定会和俄罗斯开战。” “......什么?” 作为常识人,爱德华七世肯定不能理解这一点。 毕竟,现实中作为一个地区强国的日本,怎么可能与俄罗斯帝国真正开战呢? “实际上,在俄日战爭发生时,英国也认为日本最终会败给俄罗斯。” 但这个时代的大日本帝国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无论是好是坏。 “这话有道理吗?日本真会与俄罗斯开战?” “日本长期以来一直梦想著扩展到大陆,然而,俄罗斯帝国却一直挡住了他们的野心。” “嗯。” “陛下,日本人是不按理智行事的衝动民族,请回想一下1894年的甲午战爭,现在的局势和当时並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日本肯定会和俄罗斯开战。 就像当年为了吞併朝鲜而与清朝开战一样。 第16章 维多利亚的遗赠 “是个有趣的少年。” 爱德华七世回忆起与汉斯的对话,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愉悦表情。 起初,他只是抱著一半玩乐一半好奇的心態,像一个喜欢开恶作剧玩笑的老者一样,故意提出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想要看清这个孩子的本质。然而,这个名叫汉斯·乔的少年,比他预想的更加有趣,也更让人感到好奇。 “陛下竟如此评价他吗?” “让我想起了当年与俾斯麦见面的情景。” 俾斯麦。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索尔兹伯里侯爵微微眯起了眼睛。 作为同一时代的人物,索尔兹伯里侯爵对德意志帝国的铁血宰相奥托·冯·俾斯麦有著深刻的了解。 也清楚这个名字所承载的分量。 “令人畏惧却又不得不敬仰的外交天才。” 即便是索尔兹伯里侯爵,也曾在他敬重的迪斯雷利首相执政时期,作为外交大臣多次与俾斯麦交手,每一次都被他的手腕所折服。 因此,索尔兹伯里侯爵难以直截了当地接受爱德华七世的这番评价。 “咳咳,竟然提到俾斯麦,陛下的玩笑未免过头了吧。说到底,不过是个黄种人少年罢了。” “罗伯特,肤色可不是判断人类智慧的標准。” 身为那个时代思想相当开明的人,且对种族歧视持否定態度的爱德华七世,接著说道: “当然,与俾斯麦相比,他还差得远。但他对世界局势的洞察力和对自己想法的坚定,连我都感到惊讶。说实话,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陛下到底与那少年谈了些什么?” “他说起了英日同盟。” “!” 一听到“英日同盟”这个词,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双眼顿时瞪大。 这显然是英国政府內部秘密进行的事情。 “那难道是机密泄露了吗?” “不,並非如此。看起来完全是那孩子自己思考得出的结论。” “哦。” “不过,终究是个孩子。他试图让我们英国对俄国產生危机感的意图实在是过於明显,显得有些可爱。” 爱德华七世如此笑著说道。他是位外交能力在欧洲屈指可数,甚至与威廉二世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君主。 这个少年很聪明,但显然缺乏与自己这种级別的外交官对话的经验。 儘管年纪尚小,但成长的可能性是足够的。 “那孩子也知道,俄国和我们英国持续互相牵制,对德国是有利的。” “连九岁的孩子都懂的道理,偏偏凯撒却不懂。” “哈哈哈,比利是我亲爱的侄子,但在这方面,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我无法將那孩子的话单纯当成『小孩子的幼稚努力』来看待。” 爱德华七世显然菸癮上来了,叼起了一根雪茄,继续说道: “他说,日本如果与英国缔结同盟,必然会率先对俄国发动先制攻击。” “战爭吗?” 索尔兹伯里侯爵沉思片刻,开口说道: “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甚至可以说,日本政府现在绝对做得出来。” 正如汉斯所言,日本曾对比自己体量大得多的清国发动了突袭战爭,连宣战都没有。 考虑到日本当时的政府以好战著称,他们极有可能与阻碍其大陆扩张的俄国开战。 “没错。所以我才会夸奖那孩子的见识。” “陛下是担心日本战败,导致俄国在远东的影响力增强吗?” “是啊,日本战胜俄国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不是吗?” 索尔兹伯里侯爵对此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儘管眾所周知,歷史的结果完全相反。 但对於活在帝国主义时代的索尔兹伯里侯爵和爱德华七世来说,他们无法得出其他结论。 在他们眼中,俄国是世界顶尖的列强之一,而日本不过是刚刚成型的新兴国家。 当然,战爭初期,日本可能会占据上风。 战场在远东,那是日本的家门口,而俄国的精锐部队都驻扎在欧洲。 然而,即便如此,爱德华七世和索尔兹伯里侯爵仍然认为,如果俄日战爭爆发,最终日本战败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俄国的国力依然远远强於日本,即便英国提供支持,日本也很难克服这种差距。 “俄国与日本开战,我们倒是乐见其成。如果他们对耗一下削弱俄国的实力,对我们是有利的。但如果日本失败了呢?那时,俄国就会进入太平洋了。” “嗯......” 索尔兹伯里侯爵的表情变得严肃。 英国为了阻止俄国进入大洋,过去一个世纪里费了无数心血。 这些努力可不能就此化为泡影。 “咳咳!明知道结果还无法阻止,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 当然,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著日本战败。 但听说俄日战爭的可能性存在后,英国也不得不开始警惕俄国。 这让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心情相当复杂。 “那少年真的算到这一步了吗?” “或许吧。法国的那场风波不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鑑吗?” “啊!” 索尔兹伯里侯爵像是终於想起来了,嘴巴张得老大。 如今法国因突然重新爆发的德雷福斯事件陷入了严重的政治混乱。 而这场风波的导火索,正是法国一篇採访报导,而这篇报导的採访者,正是—— “汉斯·乔!” “起初我以为是比利在背后操作。但现在看来,那是汉斯那傢伙的手笔。” “真是阴险啊。” “没错。简直就是我们的风格。” “身体是东方人的,思想是德国人的,舌头是英国人的,简直像个奇美拉。” 索尔兹伯里侯爵若无其事地说著,若是汉斯听到这番话,恐怕会忍不住皱眉。 然而,爱德华七世对索尔兹伯里侯爵的玩笑话一边大笑,一边却隱约感到不安。 “仔细想想,那傢伙主动跟我提起俄日战爭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这绝不会是出於善意。 从他在法国的所作所为来看,汉斯·乔绝不是那种拥有天使般纯洁心灵的少年。 与其说是天使,倒更像是个小恶魔。 像这样的傢伙主动亮出自己的底牌,通常都意味著他另有所图。 要么只是虚张声势。 “嗯......真是搞不懂。那傢伙这么说到底是为了图什么?” 是想利用我们英国牵制俄国吗? 若说是德意志帝国,这倒说得通,但汉斯·乔的话,未必如此。 “现在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罗伯特。” “陛下?” “那孩子是一张颇为有趣的牌。究竟会发生什么,不妨以长者的从容慢慢观望。” 至於最终是他们利用了那张牌,还是被那张牌利用了,可就尚未可知了。 ...... 1901年8月13日。 终於迎来了葬礼的最后一天。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灵柩按照她的遗愿,被英国的米字旗和德国帝国的黑白旗覆盖。 据史料记载,她原本只要求用米字旗覆盖灵柩下葬,並未提及黑白旗。但由於她与威廉二世的关係有所改善,这似乎也影响了她的遗愿內容。 “准备!瞄准!开火!” 砰砰砰! 当维多利亚皇太后的灵柩被抬上灵车,运往波茨坦和平教堂的腓特烈三世陵墓时,礼炮队在指挥声中鸣响了致敬的哀炮,民眾肃穆地注视著这一刻。 汉斯与威廉二世及维多利亚皇太后的家人们,在眾人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步行跟隨灵车前往和平教堂。 当灵车抵达和平教堂后,皇太后的儿子们,包括威廉二世、海因里希王子以及爱德华七世等亲属,將皇太后的灵柩抬起,移入教堂旁的陵墓。 “现在为故人献上最后的祈祷。” 按照德国皇室信仰的路德宗葬礼仪式,在家人们的注视下,为维多利亚皇太后进行了最后的祈祷,隨后开始了下葬。 “现在我们將吾兄的灵魂託付给全能的上帝,將其遗体安葬於大地中。土归土,尘归尘,土归土。” 一直沉默的爱德华七世突然轻声吟诵起来。 这是英国圣公会安魂祷词中著名的句子“尘归尘,土归土”。 “......” 听到这些,威廉二世虽然一怔,但很快平静下来,默默注视著母亲的灵柩,倾听爱德华七世的安魂祷文。 “我们相信,借著主耶穌基督,我们將以救赎的希望获得永生。当主荣耀降临审判世间之时,大地与海洋將交出其中的亡者。 主將万物置於脚下,行其神奇作为;主的怀抱將庇护那些沉睡於尘土中的遗体,使之改变,成为如主荣耀之身一般。在伊甸园中,主以尘土造亚当,以亚当之骨造夏娃,死亡即是回归起源的神圣仪式。 “尘归尘,灰归灰。” 伴隨著爱德华七世话音落下,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灵柩被泥土覆盖。 从此,她將与挚爱的丈夫腓特烈三世以及怀抱中的早夭子女长眠於此。 “请各位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一下,可以吗?” 葬礼结束,正当皇室家族与悼念者准备离开和平教堂时,玛格丽特公主突然开口。 “按照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生前的託付,我將在此公开她的最后遗愿。” “玛格丽特?”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玛格丽特公主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所有人,包括汉斯和威廉二世在內,都感到惊讶。 皇太后的最后遗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恳请在场的各位作为这份遗愿的见证人。” “如果是姐姐的最后请求,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同意。” 爱德华七世爽快点头后,玛格丽特公主小心翼翼地取出维多利亚皇太后的遗嘱。 “致我挚爱的家人们。” 玛格丽特公主念出了遗嘱的开头。 “当这份遗嘱被公开时,我的葬礼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不过,我並无遗憾。儘管我的一生充满苦难与不幸,但我可以自豪地说,最终我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母亲......” 索菲王储妃红著眼低声说道。 玛格丽特公主努力保持平静,继续朗读遗嘱。 “不过,这並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成就的。这还要归功於某天来到我身边的小伙伴。” “嗯?” “汉斯·乔。” 等等,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我的名字? “我亲爱的朋友,也是可爱的孩子。如果没有你温暖的帮助,我不可能以这般释然的心態闭上双眼。” “......” “因此,作为回报,我將包括腓特烈斯霍夫宫在內的我的財產全部留给你。” “什么?” 汉斯忍不住发出呆滯的声音。 我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希望我的小小礼物能让你喜欢,德国皇太后、英国皇家公主,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玛丽·路易莎。” 隨著玛格丽特公主读完这段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汉斯身上。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小的礼物”啊。 第17章 汉斯·冯·乔男爵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去世前几天。 “玛格丽特,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维多利亚皇太后握著她最疼爱的小女儿的手说道。 她的眼神中既有即將违背与女儿约定的愧疚,也透露出不得不这样做的坚定决心。 “我打算把腓特烈霍夫堡和我的財產作为遗產留给汉斯。” “什么?母亲,可是......” “是啊,原本这些都是打算留给你的,玛格丽特。” 母亲充满歉意的表情让玛格丽特公主低下了头。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玛格丽特十分希望能保留这座充满她与母亲回忆的腓特烈霍夫城堡。 “能告诉我原因吗?” 正因为如此,她想知道。 母亲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我很看重汉斯,那个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把德国带往更好的方向。但种族这道枷锁却始终会成为障碍,阻挡在他面前。” 德国是欧洲保守的国家之一。 黄种人在这个国家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尤其是容克们绝不会放过汉斯。” 德国的运转离不开普鲁士,而普鲁士的权力掌握在容克手中。 那些顽固的军国主义者隨时都可能抓住机会置汉斯於死地。 维多利亚皇太后虽无法阻止这一切,但至少想为汉斯提供一件保护自己的武器。 “我只想为汉斯提供一些帮助,玛格丽特。然而,我这命不久矣,能留给他的只有这座城堡以及一些財產。” “母亲......” “我真的很抱歉,玛格丽特。但请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玛格丽特沉思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这是母亲最后的请求。 儘管感到遗憾,玛格丽特还是愿意满足母亲的心愿。 “再说了,汉斯那孩子也不会隨便挥霍母亲的遗產。” “谢谢你,玛格丽特。”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汉斯吧?” “不,不要。我会写下遗嘱,等我的葬礼结束后,在大家面前宣布。” 一定要这样吗? 玛格丽特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种事情嘛,还是要作为惊喜送出去才好。” 说这话时,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的表情,竟像她的小弟一般,透著一丝顽皮和调皮。 ...... 时间回到现在。 “哈哈哈哈!恭喜你,汉斯。这下你不仅一夜暴富,还拥有了一座城堡啊!” “拜託,请不要取笑我了,陛下。” 爱德华七世似乎对汉斯的反应感到有趣,笑得更大声了。 而汉斯这边却因为维多利亚太后的“小小礼物”感到头痛。 “汉斯,別觉得太有负担。” “玛格丽特公主殿下,就算让我继承了腓特烈霍夫堡,也真的可以吗?” 汉斯知道这原本应该是由玛格丽特公主继承的。 感觉像是抢了这位一直对他温柔相待的公主的遗產,汉斯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別在意这些,汉斯。而且,如果是你,一定会珍惜那里和母亲的回忆。” 『可是,我继承这么一座大宅子,到底有什么用啊!』 德国的中心终究在柏林,而皇帝所在的波茨坦才是权力的核心。 至少目前,汉斯搬离新宫殿去遥远的腓特烈霍夫,对他来说並没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像那种规模的宅子,仅仅是管理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那么,这样如何呢?” “皇后陛下。” 正当汉斯苦恼该怎么办时,奥古斯特皇后提出了建议。 “汉斯还未成年,所以在他成年之前,腓特烈霍夫堡暂时由玛格丽特公主代为管理。” 哦,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皇后陛下,可是......” “拜託您了,公主殿下。对於年幼的我来说,管理城堡確实太困难了。” “谢谢你,汉斯。那么,在你成年之前,我会好好管理腓特烈霍夫堡的。” 玛格丽特公主似乎很高兴,脸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並点了点头。 “那么剩下的財產......” “啊,那就由我保管吧。” 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这在21世纪同样是真理。 “咳咳,恭喜你,汉斯。” “陛下。” “真没想到母亲竟然准备了这么个『惊喜』。” 威廉二世露出尷尬的表情,走过来看向他的妹妹玛格丽特公主。 “玛格丽特,下次你至少应该提前告诉我。” “母亲特意交代了,一定要瞒著大哥。她说这样会更有趣。” “嗯,確实是挺意外的,不过是否有趣就不太確定了。” 威廉二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好,他似乎並不打算为维多利亚太后將遗產留给汉斯而说什么。 『毕竟原本就是玛格丽特公主应得的財產。』 对於威廉二世来说,不管谁继承,这都没什么区別吧。 “威利,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舅舅,您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七世突然开口,令威廉二世皱起了眉头。 这个大肚子的叔叔又想干什么? “汉斯现在算是拥有一座城堡的领主了,所以赐予他一个与之相称的爵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什么?爵位?” 威廉二世一脸震惊,仿佛被锤子砸中了脑袋。 而汉斯也是一样的反应。 『你说的那个“城堡”和我继承的这个“城堡”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爵位什么的,现在给未免太早了吧?” 奥古斯特皇后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太早?意思是迟早都得给咯。』 想想也对,毕竟他都住在宫里了。 皇帝夫妇也不可能让他一直保持平民的身份。 “既然正好有这样的机会,那不如就趁机赐予吧。要不然由我来?” “汉斯又不是英国人,为什么舅舅您要插手?” 爱德华七世的话让威廉二世忍不住转头看向汉斯。 爱德华不会真的打算赐予爵位吧? “好吧,那我就授予汉斯男爵爵位。” “陛下?!” 汉斯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他原以为只是授予骑士称號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男爵?男爵?! 『这也太夸张了吧!』 想像著那些荣誉贵族们会如何叫囂著“怎么能让这种东方小子成为德意志帝国的男爵”,汉斯就感到头疼。 这爵位,他真的能享受得到吗? “哼,男爵啊。这个级別还算合適。来来,大家注意一下!” 隨著爱德华七世的话,周围的王族和贵族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汉斯这里。 不会要来真的吧? 儘管“打铁要趁热”,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舅舅,您是认真的吗?” 威廉二世本想著之后准备一番再授予,没想到爱德华七世会如此急切,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威廉二世也只能无奈。 “唉,有没有人借我一把剑?” 隨著威廉二世的问话,一名护卫军军官疑惑地递上了自己的剑。 若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肯定会嚇一跳。 “汉斯·乔,跪下吧。” “......是,陛下。” 汉斯在威廉二世面前单膝跪下。 虽然场面非常尷尬,但命令不能不遵从。 接著,周围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五八门。 大多数都是满脸震惊。 至於每次遇到这种事都会露出趣味表情的比洛首相...... 这次,他站在远处,彻底傻了眼,嘴巴大张。 『抱歉啊,不过这次真不是我的错!』 所以希望他以后別因此埋怨我。 “汉斯·乔,你是否愿意向朕和德意志帝国永远效忠?” “......是的,陛下。” “你是否愿意作为帝国的贵族,履行你的责任?” “我发誓。” “我,以德意志帝国皇帝兼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之名,授予你汉斯·乔,使用『冯(von)』的权利,並封你为克龙贝格男爵。” 威廉二世用剑背轻轻碰了碰汉斯的双肩。 就这样,这位曾经救过皇帝的东方少年汉斯·乔,成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克龙贝格男爵汉斯·冯·乔。 ...... “那傢伙怎么一喘气就开始惹事呢......” 比洛总理抱著头哀嚎著。 又来了。汉斯·乔又闯祸了。 不,现在应该称他为汉斯·冯·乔男爵了吗? “这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皇帝居然给了汉斯贵族头衔。 而且还是在太后葬礼上! “最近倒是安分了一阵子,结果最后还是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虽然这次並不是汉斯的错,但比洛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脖子。 相比之下,之前法国的事情简直微不足道。 说实话,关於法国的事,比洛內心甚至还有些暗爽。 威廉二世和维多利亚太后的和解? 那不过是皇室的家务事,比洛也没什么理由去管。 正因如此,当汉斯继承了皇太后的遗產时,比洛也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事简直是一颗会在整个德意志帝国引发轩然大波的炸弹。 因此,比洛急忙赶往威廉二世那里,与皇帝商量对策。 他必须儘快找到解决办法。 “真是难以置信!那个討厌的亚洲小鬼不仅继承了我母亲的遗產,现在竟然还成了帝国贵族!” 在赶去找皇帝的路上,比洛听见前来参加葬礼的夏洛特公主正在和贵妇们背后议论汉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说人坏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问题是这次的对象是汉斯。 “明天整个德国上流社会都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吧。”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那个女人到底是没脑子,还是故意的? 脚步越发焦急的比洛总理粗暴地推开了正在议论汉斯的人群,径直走向正在和家人交谈的威廉二世。 “陛下,能借一步说话吗?” 比洛低声说道。 威廉二世似乎早就料到比洛会来,点点头,默默跟著他离开。 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后,威廉二世率先开口,像是在辩解一般说道: “我本来没打算这样做。” “陛下?” “汉斯那小子也不情愿,他可能是史上第一个带著那么不情愿的表情接受封爵的人。” “唉,那您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比洛无奈地嘆了口气,威廉二世也皱起了眉头。 “还能为什么?都怪那个该死的胖子爱德华!” “您是指爱德华七世陛下?” “是我那舅舅搞成了这个局面,我本来没打算现在就封爵给汉斯的。” “如果要封爵,也打算等他成年之后再说。” 威廉二世愤愤地补充道。 “总之,您还是打算封爵给他的。” “咳咳,怎么说呢,他也算是我半个教子嘛。” “那就暂且不提这些了......” 比洛擦了擦脸上的汗,用手帕抹了一把后说道: “陛下,帝国的贵族们,尤其是容克贵族,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目前为止,容克贵族们只是对汉斯保持旁观態度。 毕竟汉斯进宫的理由也不是全无根据,再加上他还只是个孩子。 当然,这並不代表他们私下没有议论过汉斯。 但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容克贵族绝不会允许一个黄种人站在和他们同等的位置上。 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对汉斯发起攻击。 “嗯......不过,他们真的会如此激进吗?” “陛下?” 威廉二世似乎对比洛的担忧並不以为然。 “当然,他们肯定会有一大堆怨言。但归根结底,这是我的决定。我不认为他们会公然反对我。” “这倒是......” 可是,这样未免太过乐观了吧? 比洛很想这样反驳。 “时间一长,就会像往常一样平息下来的。而且,只要汉斯不主动惹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看著威廉二世一脸自信的样子,比洛心想: “那个汉斯会安分守己?” 比洛摇了摇头。 显然,指望汉斯安安静静过日子是不可能的了。 第18章 容克之地 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葬礼如风暴般结束了。 悼念的时间已经过去,如今理应回归日常,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柏林——不,整个德国,此时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八卦而热烈沸腾。 [波茨坦的东方少年,成为德国帝国贵族!] [黄种人成了男爵!] [继承皇太后遗產的少年男爵!] 汉斯·乔,一位曾救过威廉二世皇帝性命的少年,同时也是近来颇受欢迎的报刊小说作家,如今不仅继承了一座巨大的宅邸,还成为了德国帝国的“汉斯·冯·乔”男爵。 对此,德国社会的反应可谓千差万別。 “呵,黄种人能得到爵位?嘖嘖,这个国家究竟要走向何方。” “唉~!在威廉一世陛下在位时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真是末世啊,末世!” “说起来,听说那少年是皇帝的情人......难道?” 绝大多数德国上流社会人士一看到早报便不满地咂舌,脸上布满嫌恶之色。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在他们这些典型的欧洲白人眼中,黄种人与黑人一样,是低等的存在,绝不能与白人平起平坐。 而如今,一个黄种人居然成了德国帝国的贵族? 这不仅仅是不合常理,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这甚至比说黑人与白人平等这种荒唐的笑话更加不可思议且令人愤怒。 因此,他们毫无顾忌地对皇帝大发牢骚,表达各种不满。 种种阴谋论层出不穷,而汉斯刚进入皇宫时就曾在上流社会中流传的“威廉二世如同古希腊人一般迷恋美少年”的不健康谣言也再度被翻了出来。 “看看这个。汉斯·乔成为了贵族。” “那是谁啊?” “就是那个救了皇帝命的东方少年啊。” “东方人成贵族也好,狗成贵族也罢,跟我有什么关係?快干活去吧。” 然而,大部分德国普通市民虽然对此事感到惊讶,但与上流人士不同,他们的反应並没有那么激烈。 虽然种族歧视的眼光依旧存在,但对於普通市民来说,皇室的事如同天边的云彩一样遥不可及,他们不过是把关於汉斯的八卦和背后议论当作喝啤酒时的佐料罢了。 毕竟,一个东方人成为贵族,对他们既没有直接的损害,也没有什么利益可言。 因此,许多德国人只將此事视为威廉二世又一次的“怪癖行为”,就像往常一样。 “有人拼命干活,连养活孩子都难,有人却一夜暴富,甚至还成了贵族。” “真让人羡慕,羡慕啊!”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对汉斯充满嫉妒。 无论何时何地,对成功人士怀有嫉妒之情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尤其在他们看来,汉斯之所以能继承包括腓特烈霍夫宫在內的皇太后財產,全然是因为皇帝的宠爱,这更让他们心里愤愤不平。 当然,也不是没有对汉斯抱有正面看法的人。 一些对种族主义持否定態度的社会主义者,以及对欧洲式种族歧视感到厌倦的少数在德东方留学生,对汉斯成为贵族一事表示了相当友好的態度。 不过,前者是沾上就没好事的“红色分子”,而后者由於人数稀少且政治上毫无助益(甚至大部分是日本人),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但是,最为激烈地做出反应的,果然还是容克集团(junker),那个在德意志帝国內部因保守与顽固而臭名昭著的普鲁士容克贵族。 这完全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简直不可思议!” “皇帝疯了!不然怎么会把一只猴子一样的傢伙接纳为高贵而荣耀的德国贵族的一员!” 威廉二世將汉斯带入宫廷? 退一万步说,这事他们勉强还能忍受。 因为汉斯当时还是个孩子,而且至少在那时,他確实救了皇帝一命。 但给汉斯授予贵族头衔,这就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底线,甚至突破得十分彻底。 因此,容克集团立即採取了行动。 他们的第一个目標,自然是较为软弱的首相比洛。 直接挑战威廉二世,对容克集团而言,也是一件令人望而却步的事。 当然,这种情况下,首相比洛心中自然有无数怨言,但他也只能咬牙承受。 “首相,您为何对此事毫无作为?!” “这简直是对帝国权威的玷污!我们绝不承认那个东方小鬼获得的贵族头衔!” “没错!绝对不行!” 帝国议会(reichstag)里,充满愤怒的容克集团的声音迴荡不绝。 刚一出席议会,首相比洛便不得不听著各种侮辱性的言辞,他的脸色隨著时间的推移也愈发难看。 “所以,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请您向陛下传达帝国议会的意志,要求他重新考虑这件事!” “至少要取消或剥夺汉斯·乔所获得的贵族头衔!” 帝国议会的意志?明明是容克集团的意志罢了。 毕竟,除了普鲁士容克出身的议员外,其余议员都一脸冷漠地看著这场闹剧,仿佛在说:“这些傢伙又来了。” “和不懂事的小孩打交道倒还更轻鬆点。” 心里这么嘀咕著的比洛首相,强忍住即將爆发的耐心,用满含怒气的声音对容克们果断回应道: “我拒绝。” “比洛首相!” “你现在到底是清醒的吗?” “你还算是帝国的首相吗!” “我当然很清醒,所以请闭上你们的嘴。授予贵族头衔是陛下的固有权力,陛下愿意授予谁头衔,无论是我还是帝国议会,都没有干涉的权力。” “什、什么?!” “你开什么玩笑!” 比洛首相的话让容克们完全懵了。 而比洛首相的嘴角则微微上扬,显然小小得意了一把。 当然,如果德意志帝国真是一个实现了完善立宪政治的国家,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 但问题在於,德意志帝国实际上是一个披著立宪君主制外衣的专制君主国家。而帝国议会在法律上根本无法干预这项完全出自皇帝神圣权力的决定。 至於比洛,他完全没有打算站在容克集团那边。 因此,这可以说是利用德意志帝国政治体制的一种手段,而被逼到这一步的容克们怒目圆睁,对总理怒吼道: “所以您的意思是,总理您打算对此事袖手旁观吗?” “帝国的法律就是如此,我又能怎么办?如果不满,那就去找皇帝陛下直接陈情吧。当然,陛下是否会听你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你......!” 容克们咬牙切齿地看著从容离开的比洛总理,但却没有胆量按照比洛所说的那样,直接去向威廉二世討个说法。 最终,容克们只能无功而返,离开了议会。 既然比洛总理无意改变当前局面,那他们再如何爭论也是徒劳。 因此,他们决定採取下一步行动——动用他们的根据地——军队。 “很抱歉,各位就请回吧。” “阁下!” 然而,这一次容克们的计划依旧未能如愿。 一些容克出身的將领找到了军队最高长官参谋总长,但现任德国帝国陆军参谋总长是施里芬伯爵,而施里芬对汉斯持友好態度。 此外,与他的前任不同,施里芬是一个与政治绝缘的军人。 “军人只需做好军人的事,军队將保持中立。” “可这已经动摇了帝国的根基!” “如果仅仅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帝国的根基就会被撼动,那我们的德国早就灭亡了。我知道你们为何如此激动,但这是无意义的事,別再胡闹了,还是请回吧。” 施里芬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容克们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参谋总长办公室。 既然军队最高层的施里芬持这种態度,他们也无计可施。 “不管是比洛还是施里芬,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轻视这件事!” “看来我们真的只能亲自向皇帝表达我们的立场了。” “可,如果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激怒皇帝......” 对汉斯不满的容克们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那个黄种人小子要成为和他们一样的贵族,这对容克们而言无疑是对自尊的巨大打击,难以接受。 但如果他们直接行动,就可能被视为挑战威廉二世的权威。 而这是容克们绝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因为他们有太多东西可以失去。 最终,一些激进的容克们决定採取最后的手段。 “把那个人引进来吧。” “那个人?” “是瓦尔德泽元帅。” “什么?!瓦、瓦尔德泽?!” 听到“瓦尔德泽”这个名字,容克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惊愕。 阿尔弗雷德·冯·瓦尔德泽伯爵(alfred ludwig heinrich karl graf von waldersee)。 又称瓦德西伯爵,前任陆军参谋总长,现任德国帝国元帅。 以及那个比皇帝更极端的保守主义者和反犹主义者。 至少威廉二世对犹太人没有太多反感,儘管他不喜欢民主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但他不会像瓦尔德泽那样公然宣称他们应该像对付赤色分子一样被清除。 如果瓦尔德泽没有以八国联军总司令的身份被派往清国镇压义和团,汉斯进入宫廷时肯定早已酿成大祸。 因此,施里芬在比洛总理的全力支持下,儘可能地推迟了瓦尔德泽从东方归来的时间。 在汉斯这桶油已经倒满的情况下,瓦尔德泽这团能烧毁一切的火焰是比洛和施里芬都绝不会允许的。 但现在时间所剩无几。 下个月,义和团之战將通过《北京议定书》(辛丑条约)正式结束。 瓦尔德泽留在那里的理由將完全消失。 各国驻华军队將在条约签署后开始撤离,德国派往清国的远征军也將完成任务,返回祖国。 连同瓦尔德泽元帅一起。 “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你们也清楚,瓦尔德泽是个无法控制的人。” 一些了解瓦尔德泽性格的容克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对这个计划的担忧。 虽然现在瓦尔德泽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又年迈体衰,权力不如从前,但他曾是连俾斯麦都忌惮的臭名昭著的政治军人。 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为了抓一只臭虫烧了整座房子的局面。 一把锋利到极致的刀,有时会连自己都割伤。 “而且瓦尔德泽的敌人太多了。如果把他引进来,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 “这件事还是重新考虑一下比较好......” “那么,你们谁愿意亲自出头?” “咳......” 听到有人冷嘲热讽,那些反对引入瓦尔德泽的容克低声咳嗽著,转过头去。 至此,討论结束了。 “那么,就算大家都同意了吧。” 德国由普鲁士掌控,普鲁士由容克们掌控。 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將来也应该是这样。 容克们绝不允许汉斯·冯·乔这块黄色的异物插入他们的秩序之中。 第19章 投资未来 “哦,那边是冯·乔男爵!” “哇,汉斯·冯·乔男爵!” 回到波茨坦后。 汉斯已经连续几天,得看著约阿希姆和维多利亚·路易丝这两个小傢伙调皮的脸。 看来他们终於有了新的取笑对象,开心得不得了。 “......拜託了,至少不要叫我冯·乔。” 怎么会有人叫冯·乔? 他可以忍受別人叫他汉斯,但这真的是不行。 “不想!就是不想!” “啊!赫兹姆尔格!” 最后汉斯咬紧牙关大声喊了一下,约阿希姆和路易丝才停止了嬉笑,不再嘲笑。 就因为这样,他才討厌小孩子。 『虽然我也是个小孩子。』 “话说回来,汉斯现在是富人了。那些钱打算怎么?” “去旅行。旅行!” 约阿希姆兴奋地回答道。 你们这些傢伙,那是我的钱,不是你们的。 “有地方要。” “什么地方?” 路易丝歪著头问。 “虽然不能详细说,但总之是为未来的投资。” 包括新型武器、无线电、飞机、抗生素等等......。 多亏了维多利亚皇太后的惊喜礼物,汉斯终於有机会得到这些东西。 然而,正如人生常常所遇到的那样,想要得到的一切不可能一下子就拥有。 他必须做出选择。 『先把飞机放一放。』 飞机虽然是为了迎接即將到来的世界大战必须儘快获取和发展的一项重要物资,但现在並不能马上拥有。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因为莱特兄弟在1903年才是人类首次飞行的年份。 『说起来,斐迪南·齐柏林伯爵(ferdinand graf von zeppelin)是不是也在这个时候开发飞艇?』 他的大概在去年进行过首次飞行。 结果並不太理想。 而且虽然飞艇是男人的浪漫,但实际上並没有那么实用。 如果是大战初期或许还行,后来就会因为体积太大、速度太慢而被飞机取代,最重要的是那氢气导致的爆炸和火灾风险太大。 『用氦气吧,但太贵了。』 反正汉斯也没打算用自己的钱去投资这种东西。 虽然那些沉醉於巨大威风的德国人可能不同意他的看法。 『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吧,接下来我感兴趣的是抗生素......。』 青霉素。 由青霉菌製造的奇蹟抗生素。 人类所创造的最伟大的药物。 考虑到它的影响和价值,他一定要得到它。 然而,製药业是个吃钱的黑洞。 做不好,结果可能会一无所获,甚至把维多利亚皇太后留下的遗產耗尽。 简而言之,这是高风险、高回报。 『暂时也放一放。』 那么,最终现在他能开始投入的,可能就是无线电和为世界大战准备的新型武器。 首先,无线电正如汉斯之前提到的,它在军事上的应用潜力非常大,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宣传媒介。 要是能亲自开发就好了。 『真遗憾我不是个工程师。』 遗憾的是,汉斯天生不是那种技术型的人。 所以他需要一些天才来代替他,帮助开发无线电和相关技术。 而他首先想引进的就是无线电技术的先驱——雷金纳德·费森登(reginald fessenden)。 到1901年,他可能还在美国气象局工作。 『第二个就是......』 尼古拉·特斯拉(nikola tesla)。 20世纪初的代表性天才科学家。 『不过他也是典型的疯狂科学家。』 他確实是个麻烦人物,但如果处理得当,他能带来突破性的技术和发明。 汉斯记得在前世读过的网文中,主角总是把特斯拉当作奴隶使唤,他也想试试。 更何况,特斯拉是无线通信技术的先驱,儘管由於种种不幸,他被马可尼夺走了专利,但他的技术和知识对来说极具吸引力。 『不过问题在於,我不太清楚特斯拉在这个时期做了什么。』 汉斯知道他到去年为止还在科罗拉多斯普林斯做著名的特斯拉线圈实验,但之后他做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他是个名人,应该很容易找到他。 而且他是奥匈帝国克罗埃西亚出身,沟通上应该没有问题。 汉斯决定以后给费森登和特斯拉写信,邀请他们到德国来和自己一起做无线电。 『最后就是新型武器......』 汉斯其实想先做坦克,但那现在做不成,所以决定先从枪械方面著手。 比如说,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根基之一——衝锋鎗。 『在壕沟战中,衝锋鎗无敌了。』 虽然在原本的歷史中,衝锋鎗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快结束时才出现,活跃得並不多,但它的威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他能提前占领衝锋鎗这一领域,之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让我看看,信件......不,这事还是我亲自去做比较好。” “嗯?汉斯,你要去哪?” “明天去一下苏尔。” “苏尔?图林根?” “是的。” 苏尔(suhl)。 即使在东德时期,很多射击选手也曾在这里训练过,长久以来一直是德国枪械工业的中心。 在那里,有一个可以製造他想要的衝锋鎗的人。 ...... 第二天。 位於线上的伯格曼兵工厂的首席枪械开发员路易斯·施迈瑟(louis schmeisser)一大早便露出了对工厂內喧闹景象的疑惑表情。 “老板,早上这么吵闹,发生什么事了?” “哦!路易斯,你来了?” 伯格曼兵工厂的老板西奥多·伯格曼(theodor bergmann)兴奋地迎接了路易斯的到来。 “快过来看这个。” “是电报吗?” 伯格曼手中確实拿著一张小小的电报纸。 “这是昨晚从波茨坦发来的。今天一位贵族大人想来我们工厂参观!” “什么?贵族?” “对。你应该听说过『救了凯撒的东方少年』吧?” 路易斯疑惑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並不特別了解,但也知道这名少年是谁。 好像叫『汉斯·乔』吧? “但这少年竟然是贵族,这是什么鬼话? 他可是黄种人。” “你消息真慢,凯撒前不久给那孩子封了个爵位,还是男爵!” “哈......” 活到现在,居然能见到一个东方人在德意志帝国成为男爵。 这就是20世纪吗?看来世界真是大了。 “那么这位男爵大人要来我们兵工厂做什么?” “他说想委託我们开发他设计的革命性新型枪械!” “什么?革命性枪械?” “对,他愿意自己承担原型机的开发费用。据说这位男爵从皇太后那里继承了巨额遗產,现在急著想点钱。” 『革命性枪械』这几个字让作为枪械开发者的路易斯顿时產生了兴趣。 然而他隨即想起,汉斯·乔,或者说汉斯·冯·乔男爵不过才9岁,便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难道不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胡乱钱吗?” “谁知道呢?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毕竟,钱总是对的。 伯格曼这么说著,回到了办公室。 作为工匠的自尊心更强的路易斯,脸上带著不太高兴的表情,心想著这是不是浪费时间。 片刻后。 “欢迎光临,男爵!我是伯格曼兵工厂的老板西奥多·伯格曼。” “很高兴见到你,伯格曼先生。” 正是让伯格曼兵工厂热闹起来的那位男爵——汉斯·冯·乔。 “这是我们工厂的首席枪械开发员路易斯·施迈瑟。” “我是路易斯·施迈瑟。” “能见到在欧洲享有盛誉的名匠,真是荣幸,施迈瑟先生。” 路易斯不自觉地对男爵的夸奖露出了微笑。 男爵的第一印象比预期要好。 他显得稳重而有礼,完全不像是那种幼稚的少爷,或者是卑劣的黄种人,打破了之前的偏见。 “不过,后面那些人是谁?” 伯格曼指著站在汉斯身后的几个身著西装、身材魁梧的保鏢说道。 “他们是我的保鏢。皇后大人听说我一个人要来,特別担心,所以派了他们隨行。” “哦,明白了。” 听到男爵自然提到德国帝国的皇后,路易斯和伯格曼都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凯撒真的很宠爱他。 “那么,我们进去吧。” 在伯格曼和路易斯的引领下,汉斯和他的保鏢们走进了兵工厂。 “这两位年轻人看起来和施迈瑟先生很像。” 汉斯一边兴致勃勃地观察著兵工厂,一边说道。 路易斯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 “啊,那是我的儿子们。他们现在正努力学习,想成为像我一样的枪械开发员。 大儿子叫汉斯,小儿子叫雨果。” “是吗......” 汉斯好奇地看著施迈瑟兄弟。 他的眼睛像发现猎物的鹰隼一样锐利,闪烁著光芒。 ...... 找到了! 汉斯向路易斯·施迈瑟的儿子们,特別是小儿子,喊道。 雨果·施迈瑟(hugo schmeisser)。 他是世界上首款投入实战的衝锋鎗mp18的开发者。 而且,在纳粹德国时期,他还开发了世界上第一把突击步枪stg44,是突击步枪的奠基人。 “如果美国有尤金·斯通纳,俄罗斯有米哈伊尔·卡拉什尼科夫,那么德国就有雨果·施迈瑟。” 这是汉斯必须要抓住的天才。 “施迈瑟先生,能否让您的儿子们一起来聊聊?” “嗯?不过我的儿子们在枪械开发方面还不成熟,很多地方都不太熟练......” “没关係,我想听听年轻人们的想法。” 听了汉斯的话,路易斯虽然担心自己的儿子们会带来麻烦,但还是点了点头。 施迈瑟先生,您应该为您的儿子感到骄傲。 他未来將成为歷史上伟大的枪械开发者。 “好了,这边是我的办公室。” 汉斯和伯格曼总裁,以及施迈瑟父子坐下来准备正式开始討论。 保鏢们被安排在办公室外等候。 这些大块头在里面只会让人觉得压抑,呼吸困难。 “首先,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我构想的枪械。” 说著,汉斯从公文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计划书,分发给施迈瑟和伯格曼。 施迈瑟兄弟也用有兴趣的目光看著计划书。 “衝锋鎗(maschinenpistole)......?” “可以看作是一种足够小巧轻便的可携式机枪。” “这里提到使用手枪弹,是为了减少枪的后坐力並提高稳定性吗?” 汉斯对施迈瑟的话点了点头。 “確实很创新。使用步枪弹的全自动枪后坐力太大,竟然选择使用手枪弹。” “我建议使用最近dwm公司开发的9x19mm帕拉贝鲁姆弹。毕竟即使是手枪弹,使用7.65x21mm的弹药也无法提供足够的威力。” 雨果·施迈瑟毫不犹豫地补充道。 实际上,mp18也使用了9x19mm的弹药。 “不过,按这种结构,射程会比传统的栓动步枪短得多吧。” 施迈瑟担忧地说道。 这很正常。 那个时代的枪械大多是以远程作战为基础设计的。 “没关係,衝锋鎗毕竟是为近战作战设计的,比如战壕战或城市战,而非远程交战。” 为了提高便携性和机动性,衝锋鎗需要比传统步枪更短、更轻。 毕竟『衝锋鎗』这个名字可不是白取的。 “確实是非常有趣的枪械,不过我们有些担心。我们兵工厂主要生產自动手枪,没做过这样的枪。” 伯格曼说著,朝路易斯·施迈瑟看去。 “路易斯,能做吗?” “......” 路易斯·施迈瑟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 “能做!” 但开口的却是他的小儿子雨果·施迈瑟。 “雨果?” “概念已经清晰了,剩下的只有枪械开发者的技术。如果父亲和我们兄弟一起合作,完全可以做出来。甚至,我们非常想做。” 如果成功开发这款衝锋鎗,施迈瑟父子的名字將永载史册。 雨果·施迈瑟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就是年轻人的豪情。 “嗯。好吧,那就试试看。” 似乎是被儿子的激情所感染,路易斯的匠心再次燃烧,他点了点头,作出了决断。 合同就此达成。 第20章 大清亡了! 从伯格曼兵工厂回来几周后,汉斯在新宫度过了平凡的日子,没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发生。 自从他成为男爵后,就一直在写《大明航海王》,並且每周都会从施迈瑟家族得到关於衝锋鎗开发进展的报告。 虽然生活平静而忙碌,但日子渐渐过去,日历的日期已经从8月转向了9月。 “话说回来,我寄给费森登和特斯拉的信还没有收到回復吗?” 看起来由於大西洋的距离,信件往返需要很长时间。 如果不是电报,远隔海洋的美国寄来的信通常是通过客轮运输的。 比如那艘著名的rms铁达尼號,它不仅是客轮,还是信件运输船。 实际上,rms这个前缀来自英国皇家邮政公司(royal mail),意味著它与皇家邮政公司签订了邮件运输合同。 当然,铁达尼號沉没后,船上的信件也全部沉入了海底。 “不会我的信也会发生那样的事吧?” 汉斯有些担心。 待会儿得確认一下。 如果只是发电报的话,信件应该很快就能送到美国。但即便如此,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太显得有诚意。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需要用心的。 而且,既然对方是费森登和特斯拉,汉斯认为更加应该表现出礼貌与尊重,才能让他们对他產生好感。 “汉斯男爵,陛下召见您。” “凯撒召见我?” 正当汉斯写著报纸连载的文章时,威廉二世的一个秘书走进来对他说。 他记得,凯撒通常不会派人来召见他。 “到底是什么事?” 汉斯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 “陛下,汉斯·冯·乔男爵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威廉二世的声音显得愉悦,虽然汉斯並不知道为什么。而皇帝一发出允许的指令,卫兵们便打开了办公厅的门。 走进房间,汉斯看到的不仅是威廉二世和比洛总理,还有一位严肃的年长男性。 “这位是军方的人吗?” 他显然不是军人,如果是军人,他应该穿著军装。 不过,这位男性和比洛总理一样,穿著整洁的西装。 难道他是內阁的官员? “陛下。” “欢迎,汉斯。” 凯撒热情地迎接汉斯,然后將视线移向那位年长男性。 “你肯定认识比洛总理,而这位你是第一次见吧?他是外务大臣奥斯瓦尔德·冯·里希特霍芬男爵。” 原来如此。 从里希特霍芬外务大臣的姓和头衔都可以看出,他是德国传奇飞行员红色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的同一家族成员。 虽然可能並非近亲,但至少是远亲。 “初次见面,里希特霍芬外务大臣,我是汉斯·冯·乔男爵。” “终於见到那位让法国人吃了苦头的英雄了。很高兴见到你,男爵。” 里希特霍芬外务大臣笑著与汉斯握手。 显然是因为汉斯之前在法国的行动,让他印象不错。 不过,除了比洛总理,连外务大臣都在场,凯撒召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在威廉二世的讲话中得到了解答。 “汉斯,我召见你是因为一些关於清国的事情。” “清国?关於什么?” “现在在清国,有一项条约正在签订。” “是义和团的事吧。” 义和团协议(boxer protocol)。 又或被称为《辛丑条约》或《北京议定书》。 顾名思义,这是一项为了结束义和团战爭而签订的条约,就在今天,9月7日签订。 因为《辛丑条约》,清朝变成了西方列强的半殖民地,日渐衰弱,十年后,辛亥革命爆发,清朝最终灭亡。 对於清朝来说,这实际上是一个“死刑宣判”。 而这一切,全都源於清朝上层的腐朽。 《辛丑条约》以及之前的义和团战爭,都是清朝和慈禧太后等上层的自作自受。 为此付出代价的,最终却是清朝的广大无辜百姓。 “嗯,我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有点参与感。” “啊?” “汉斯,你之前不是清国人吗?但现在你也是帝国的男爵。” 听著这话,汉斯和外务部长里希特霍芬对视了一眼。 显然这位外务部长也没想到凯撒会这么说。 『真是太难了。』 二人悄悄地对视一眼,嘆了口气。 他竟然会对这个低情商的凯撒有所期待,真是个傻瓜。 ...... 与此同时。 北京,驻清西班牙公使馆。 “......我认为各位对这项条约都没有异议或意见。” 清朝钦差大臣李鸿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位如今已年迈的老人,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悲伤。 今天就是將来被称为辛丑条约或北京议定书的条约签订之日。 这一天,也是他一生所奉献的祖国命运被决定的日子。 “那么,我们再確认一遍条约內容。” 负责条约的西班牙全权大使贝尔纳尔多·哈辛托·科洛甘(bernardo j. de cologan y cologan)缓缓开口,目光仍停留在尚未乾透的条约文本上。 他是此次会议上在北京工作最久的全权大使。 因此,他担任了辛丑条约的代表。 “......第五条,清朝禁止进口武器及製造武器所需设备两年。如果各国认为仍有必要继续禁止,最多可延长两年。第六条,清朝应支付赔款............” 科洛甘大使的话语继续展开。 隨著他说的內容越来越多,李鸿章的內心仿佛在燃烧,心臟像被炙烤般疼痛。 清朝將支付4亿5千万两赔款,年利率4%,自1902年起,分39年偿还,最终支付9亿8千2百多万两。 在北京设立公使馆区域,实际上承认外国军队驻守北京。 拆除包括大沽炮台在內,所有存在於北京至天津之间的炮台等。 清朝几乎没有任何有利的条款。 一旦这个条约签订,清朝將失去一切,將沦为列强的半殖民地。 “如果我有更多的力量......!” 如果能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他或许还能尝试修改那些不利的条款。 然而,李鸿章作为清朝的代表,站在这里,但无权实际决策,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 真正的代表是全权大臣、庆亲王爱新觉罗·奕劻。 他是清朝最无能、最腐败的人物。 庆亲王似乎早已决定將自己祖先建立的国家出卖给列强,他对列强无情要求的接受,毫无反抗。 但对於李鸿章来说,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那么,我先签字。” 在確认完所有条款后,科洛甘大使作为代表,首先在条约上签字。 “终於,义和团战爭结束了,真是痛苦的一年。” 英国全权大使欧內斯特·梅森·萨托(ernest mason satow)说道,跟著科洛甘大使签署了条约。 “同感。” 接下来是俄罗斯帝国全权大使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冯·基尔斯(mnxanлhnkoлaeвnчГnpc)。 接著是日本帝国外务大臣小村寿太郎、法国全权大使保尔·博(paul beau)、美国特使威廉·伍德维尔·洛基尔(william woodville rockhill)、德国帝国全权大使阿尔方斯·穆姆·冯·施瓦岑施泰因(alfons mumm von schwarzenstein)等人。 “好了,现在只剩清国的两位代表签字,条约就完成了。” “明白。” 科洛甘大使確认所有11国的全权大使都已签字后说道。 隨后,庆亲王奕劻点了点头,签署了条约。 最后轮到李鸿章。 『我正在亲手终结大清的未来。』 自己一直以来的不懈努力,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李鸿章眼眶微红,颤抖的手举起了笔。 刷—— “北京议定书正式签订,感谢各国代表的辛勤工作。” 啪啪啪啪啪啪─── 伴隨著雷鸣般的掌声,清朝的命运已经决定。 列强的全权大使们面带笑容,互相握手庆祝自己的胜利。 然而,李鸿章只能茫然站著,眼中满是空洞与无奈。 这是战败国的悲哀。 这是时代的悲剧。 砰! 就在这时。 一名年轻人,可能是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手里拿著某样东西,闯入了正在举行条约签订仪式的房间。 科洛甘大使皱起了眉头。 “迪亚哥,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哈......哈......抱歉,但我觉得我必须儘快將这个消息告诉各位代表............” “这么急的事情吗?” “是,请看看这个。” 青年將手中拿著的物品递给了科洛甘全权大使。 “......报纸?” 没错。 这就是字面上的报纸。 “是的,刚刚出来的,现在整个北京都因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咳?!” 科洛甘全权大使露出疑惑的表情,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 “不是,究竟是什么消息......哎?!” “天哪......” “呵呵!真抱歉,哈哈哈!” 其他大使们的反应也是一样。 英国大使看著手中的报纸,仿佛在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否是真的,他呆呆地望著递报纸的工作人员,法国大使则不由自主地开始祷告。 唯一在场展现不同反应的是角落里努力忍住笑声的德国全权大使施瓦岑施泰因。 “......究竟那纸上写的是什么,才会让大家如此激动?” “那是......” 感到不安的李鸿章开口了。 科洛甘全权大使犹豫了一下,最终將那份报纸递给了李鸿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咳!” 李鸿章双手颤抖著接过报纸。 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荒唐的事情! [顺亲王爱新觉罗·载灃,亲自向德国皇帝威廉二世表示歉意,跪行“三跪九叩”!] “顺、顺亲王殿下......三、三、三跪九叩......” “载灃三跪九叩?李鸿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於不懂外语,静默的庆亲王奕劻满脸惊愕。 李鸿章则是神情恍惚地將报纸上的插图展示给庆亲王。 “哈、哈?!” “噗通!” 庆亲王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插图上,顺亲王正跪在威廉二世面前,低头狠狠撞击地面。 作为大清的代表,庆亲王无法理智接受这一震惊的事实。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辅佐载灃的人到底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顺亲王殿下自愿的......” 李鸿章將报纸摔在地上,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怎么可能是自愿的。 肯定经过了各种威胁勾结与进献谗言。 “哈......哈哈......” 最终,李鸿章心力交瘁,发出了一声苦笑。 大清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大清到底还会墮落到何种程度? “完了。” 大清完了。 大清亡了! 咳! “这位......这位......” “医生!快叫医生!” 李鸿章口中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被嚇坏的科洛甘全权大使等外交官急忙扶起他,並呼喊医生,但李鸿章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忍受这个残酷骯脏的世界了。 “可恨毓贤,误国至此!” 他挤出最后的力气,喊出这句话后,失去了意识。 而这位老人,他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第21章 归来的阴影 1901年11月某日。 汉斯收到来自施迈瑟父子的信,得知衝锋鎗的样品已经完成,於是他久违地前往了位於苏尔的伯格曼军械厂。 信中提到,虽然仍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但射击本身没有问题。 比汉斯预期的开发进度要快,让他感到一丝期待。 如果这次的样品完成度不错,向军方正式请求投资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但好消息往往伴隨著坏消息。 偏偏,汉斯最为看重的无线电开发计划却出了问题。 无线电技术的先驱雷金纳德·费森登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说,感谢汉斯的提议,但由於他已经在美国气象局工作,因此一起合作似乎不太现实。 汉斯能理解。 从费森登的角度来看,不管汉斯能提供多少投资,他都没有理由专门来到遥远的德国为其开发无线电。 不过,儘管能理解,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最终,汉斯只能含泪放弃了引进雷金纳德·费森登的计划。 现在,剩下的唯一希望就是特斯拉。 然而,至今汉斯没有收到来自特斯拉的任何回復。 如果他拒绝了,就像费森登那样,至少说一句“拒绝”也好,根本没有回应,汉斯无法得知特斯拉是否对他的提议感兴趣,这让他感到非常焦虑。 汉斯曾经確认过,特斯拉確实收到了他的信件,所以他不可能是因为错过了信件。 是故意不回復,还是还在考虑中呢? 无论如何,既然结果对他不利,汉斯还是决定再给特斯拉写一封信,並附上“请务必回復”的请求。 而一提到美国,就不禁让汉斯想起了最近美国总统威廉·麦金利(william mckinley jr.)被刺杀的事件。 就是发生在1901年9月6日,也就是《北京议定书》签署前一天的事情。 “而且在《北京议定书》签署当天,意外地李鸿章去世了。” 看样子是因为顺亲王的事情让他受到了很大的衝击。 不过,原歷史中,李鸿章確实在《北京议定书》签署后因病去世。 至於顺亲王,虽然他回到清国后依然健康地活著,但他早已拋弃了百姓和紫禁城,逃离了大清。 甚至腐朽的清廷上层和慈禧太后,都没有去指责顺亲王,相反他们还全力美化顺亲王的行为,企图通过这种方式避免清廷威严在《北京议定书》后彻底崩塌。 而由此掀起了激烈的浪潮。 或许,某些歷史进程会比原来更早爆发。 再说回到美国,麦金利总统的刺杀者是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无政府主义者。 麦金利总统被刺后紧急送往医院,但最终在14日不幸去世。 继威廉·哈里森、亚伯拉罕·林肯、詹姆斯·加菲尔德之后,特库姆塞的诅咒又一次夺走了一位总统的生命。 “但重要的不是麦金利的刺杀,而是继任的总统。” 西奥多·“泰迪”·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 jr.)。 他因熊玩偶而闻名世界,但歷史上他的行动与那种可爱形象完全不符,简直是大熊本人。 “一个充满热情的美国霸权主义者和帝国主义者。” 当然,从麦金利和克里夫兰总统时代开始,美国已经逐渐脱离了以门罗主义为代表的不干涉政策。 不过,正式化美帝国主义路线的,正是西奥多·罗斯福。 接下来,美国將在太平洋、加勒比海和南美方面展开积极的扩张政策。 “西奥多·罗斯福有和德国发生过衝突吗?” 实际上,西奥多·罗斯福时期美国与德国差点发生过衝突。 那就是1902至1903年的委內瑞拉危机。 委內瑞拉总统西弗里亚诺·卡斯楚(cipriano castro)不仅拒绝偿还外债,还挑起事端,导致愤怒的德国帝国与英国联合对委內瑞拉实施海上封锁。 原歷史中,美国的调解被英德接受,危机平稳解决。但如果美国和德国坚持强硬立场,或许会导致美国海军与德国海军的对抗。 “我可不想插手这种事情。” 委內瑞拉危机只要不是威廉二世突然下令占领委內瑞拉,这件事应该会顺利过去。 与其惹麻烦去挑起美国这个“蜂窝”,不如让它像原歷史一样自然发展。 “现在与美国开战......” 这是多么可怕且令人心惊的想法。 汉斯摇了摇头,身体无力地倒在椅子上。 ...... “您来了,男爵先生!” 当汉斯到达伯格曼军械厂的入口时,久违的声音热情地迎接了他。 伯格曼军械厂的厂长,西奥多·伯格曼。 “好久不见,伯格曼先生。我听说衝锋鎗的原型已经完成了。性能怎么样?” “啊!这个您得亲眼看看才知道。老实说,刚开始我还在怀疑它能不能做出来,但结果比预想的还要厉害得多。” 哦,果然是那个在原歷史中开发了mp18的成员吗? 汉斯满怀期待地跟著伯格曼厂长走进了军械厂。 军械厂內部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依然忙碌不停。 远处可以看到正在专心工作的施迈瑟父子的身影。 “施迈瑟先生!” “啊!男爵先生!” 父亲路易斯·施迈瑟露出笑容迎接汉斯。 他的儿子汉斯·施迈瑟和雨果·施迈瑟也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听说原型已经完成了?” “是的,所以我赶紧来了。” “哈哈,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得赶紧给您看看。” 路易斯·施迈瑟说完,转过头看向他的儿子们。 “孩子们,去把原型拿来。” “是,父亲。” 施迈瑟兄弟点头后,便朝某个方向走去。 不久后,他们带回了一个相当大的木箱子。 『里面就是它了。』 汉斯期待已久的衝锋鎗。 “来,打开看看。” 汉斯像拆圣诞礼物一样,小心地打开了箱子。 然而,当他看到施迈瑟父子雄心勃勃打造的衝锋鎗原型的样子时,瞬间僵住了。 『斯登......?』 怎么会是这个? “呃......这,真的就是施迈瑟先生和您的儿子们製作的衝锋鎗吗?” “当然是!” 路易斯·施迈瑟自信地笑著断言。 然而,汉斯根本笑不出来。 这看起来完全是斯登衝锋鎗。 那种被冠以“战壕用投掷兵器”、“水管工的噩梦”、“走火王”等等绰號的传说级衝锋鎗。 就是那种被英国人生產的廉价枪的代名词——斯登衝锋鎗。 『不,为什么是斯登,不是mp18?』 这並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斯登本来就是以mp18的改进型mp28为蓝本製作的枪。 而且,至少像枪托这样的部分还是用木头做的,算是个好消息? 但即便如此,这款衝锋鎗的外形还是太像斯登了。 要说的话,是初期型的mk.1? 要是出了正式版的mk.2或mk.3之类的,他可能真会哭出来。 “男爵阁下,您的表情似乎不太好,难道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啊......外形和我想的差距太大了。” “啊,是那个部分吗。” 路易斯·施迈瑟嘆了口气说道。 幸运的是,施迈瑟父子似乎原本並没有打算將衝锋鎗做成这样。 “那......上次男爵阁下曾通过信件提到,希望在不损害性能的情况下儘量降低成本,提高生產效率,不是吗?” “確实,上次我这么说过。” 但那並不意味著让他做成斯登那样的样子。 汉斯还写了“儘可能”这句话呢。 “所以做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哦......。” “不过这还是原型机。那个部分改进一下就好了。” “是的,请多多指教。毕竟就算是这样一副管状的外形,想要交给军方,也肯定会被拒绝的。” “哈哈哈,那倒是。” 路易斯·施迈瑟一边笑著,一边表示自己也理解。 “不过別担心,外形是这样,性能可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 幸运的是,外表像斯登,但內部应该没有问题。 “是的,我的二儿子雨果帮了大忙。” “哦,真是这样吗?” 雨果·施迈瑟似乎有些害羞,抓了抓头。 果然,虽然他还年轻,但才华依然不容小覷。 “那我们可以进行实验射击了吗?” “当然可以,伯格曼先生,射击场准备好了吗?” “好了。去吧,让我们展示一下我们这位不怎么好看的小姐的火力!” 眾人在伯格曼总裁的笑声中,向射击场走去。 衝锋鎗的射击任务由路易斯·施迈瑟的大儿子汉斯·施迈瑟来负责。 “弹匣是按照您所说的,使用了32发的盒式弹匣。” “子弹是9x19mm帕拉贝鲁姆弹吧?” “当然,一开始对我们挑三拣四的dwm(德意志武器及弹药製造公司),在看到男爵阁下的介绍信后,立刻变得顺从了。” “哈哈。” 那是当然的。 他背后有皇帝在嘛。 “射速怎么样?” “大约是500发/分钟。我们的目標是至少600发/分钟,因此在这方面还需要进一步改进。” “原来如此。” 虽然较低,但至少不会差到无法作为衝锋鎗使用的程度。 “那么,开始吧。” 在路易斯·施迈瑟的指示下,汉斯戴上事先准备好的耳塞,观察汉斯·施迈瑟的射击。 汉斯·施迈瑟似乎经常进行这种示范射击,他熟练地將枪口对准50米外的人形靶。 嗒嗒嗒嗒嗒嗒砰——! 射击场上迴荡著衝锋鎗特有的轻快射击声。 几秒钟后,子弹用尽,枪声也隨之停止。 “怎么样,男爵大人?” “太棒了。” 汉斯看著被打得稀巴烂的人形靶子说道。 果然是施迈瑟父子。 一把枪能打得这么出色。 结束射击后,等换上新弹匣,汉斯朝汉斯·施迈瑟问道。 “汉斯先生,你认为这把衝锋鎗的感受如何?” “首先,火力很好,比步枪轻得多,確实適合携带和快速移动。不过,还是得提高耐久性。以这个射速,枪枝还是有点不稳定。” 汉斯·施迈瑟还提出了其他一些意见,比如希望有单发射击功能,认为不需要刺刀等。 而他的弟弟雨果则点点头,將哥哥的话原封不动地记在了笔记本上。 “非常满意的射击,施迈瑟先生。” “是的,我会不断改进,下一次会给您展示性能更好的枪。” 路易斯·施迈瑟瞥了一眼衝锋鎗的原型。 “外观也会再做得更像枪些。” “没错,拜託了。” 哈哈哈! 汉斯和施迈瑟父子笑了出来。 最初因为突然出现的斯坦而感到有些慌乱,但性能上,確实是一个不错的初版。 如果继续改进半年到一年,枪械界的杰作將会诞生。 “那么,下次再见。” 度过了愉快的一天,汉斯带著轻鬆的心情回到了波茨坦。 “男爵大人,男爵大人,您的信到了。” “信?是来自美国的吗?” “不,来自施里芬伯爵。” “参谋总长?” 然而,等待汉斯的却是施里芬参谋总长突然发来的信。 『施里芬参谋总长到底是有什么事吗?』 汉斯与施里芬参谋总长上一次见面是在维多利亚皇太后的葬礼上,那时之后並没有太多接触。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撕开信封。 [致汉斯·冯·乔男爵: 今年已经接近尾声。 自从与男爵您见面已经超过半年了,由於我们各自忙碌,未能有更多交流,真是遗憾, 好了,老人的抱怨到此为止,以下言归正传。 我写信给你,是为了传达一个警告。 清国远征军的归来已经迫在眉睫。 而这意味著,曾任义和团战爭中八国联军总司令的远征军司令——瓦德西元帅即將归来。] “......!” [他作为一名军人是令人尊敬的人,但他的思想过於极端。 我不会说太多,男爵。 请小心瓦德西元帅。] 第22章 瓦德西覲见谗言 读完了施里芬的信,汉斯陷入了沉思,神情严肃。 德意志帝国元帅,阿尔弗雷德·冯·瓦德西(alfred von waldersee)。 这位继“大”毛奇之后担任德意志帝国第二任陆军参谋总长的杰出战略家, 同时也是一个终生沉迷反犹主义、厌恶自由主义和民主主义的典型极右翼人物, 未来还將有著如日后某位小鬍子元首般的举动。 而这样的瓦德西即將隨清国远征军返回德国。 就在数周之后。 “最糟糕的情况是,我的性命可能会受到威胁。” 这是汉斯对瓦德西这个人完全忘记的重大失误。 施里芬特意给他写信叮嘱小心,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以汉斯的种族背景,加上瓦德西元帅的性格,他对他置之不理的可能性为零。 瓦德西一定会试图在威廉二世身边除掉他。 汉斯了解的歷史中的瓦德西就是这种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但眼下我却完全没有办法阻止瓦德西。” 更何况,瓦德西绝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人。 他是可以说是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升级版, 是德意志帝国政坛上最成功的政治军人之一。 在他的巔峰时期,连俾斯麦都对瓦德西心存忌惮,可见他的野心和政治手腕有多么厉害。 虽然现在瓦德西的年纪大了,他在军界的影响力也有所减弱,但依然需要警惕。 如果轻易露出破绽,只会给瓦德西和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容克们留下机会。 “至少威廉二世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瓦德西,这倒是让我稍感安慰。” 原因要追溯到十年前,也就是1891年的一次军事演习。 在那次演习中,瓦德西不仅在模擬战中將威廉二世击溃, 还公开嘲讽他对战略一无所知,自然,这激怒了我们的“威利”。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原本敌人就不少的瓦德西因此事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最终不得不辞去参谋总长一职。 接替他的人,正是施里芬伯爵。 “总之,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就像一个真正乖巧听话的孩子那样,安静地屏息蛰伏著。 ...... “哇啊啊啊啊~!” 1902年12月某日。 德意志帝国首都柏林,被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的市民热烈的欢呼声所充满。 这是为了纪念在与义和团及清朝的战爭中获胜的清国远征军凯旋归国而举行的盛大凯旋仪式。 “嚓!嚓!嚓!嚓!” 自1814年拿破崙覆灭以来,像他们的前辈在胜利后所做的一样,清国远征军的士兵们步伐整齐划一,穿过了那著名的布兰登堡门。 “德意志帝国万岁!胜利万岁!” “帝国啊,永恆不朽!” 兴奋的德国人向著清国远征军士兵们,发出了充满胜利喜悦的吶喊。 大部分远征军將士对此感到自豪地接受了,但也有一些军官和士兵,似乎回想起在清国发生的事情,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 然而,与至少还能笑一笑的他们不同,作为清国远征军总司令和凯旋將军的阿尔弗雷德·瓦德西元帅的脸上却毫无笑容。 实际上,从清国回到德国的路上,他的心情一直都很不愉快。 原因是汉斯·冯·乔。 那个在自己不在期间巴结上皇帝的討厌的清国人。 “居然让一个亚洲人成为帝国的贵族,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某一天,他从本国收到一封信后得知了这件事,愤怒得几乎血管都要爆裂了。 至於汉斯救了威廉二世性命的事实,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 相反,瓦德西根本无法理解,凯撒怎么会因为那样一点功劳就让那小子进入宫廷。 更让他不满的是,这人似乎还和那个英国女人关係密切。 听说不仅把自己的財產,还將宅邸都赠送给了她? 也许,那个女人將令人作呕的自由主义思想传染给了他。 瓦德西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剷除那个黄种人小子。 正如当年为了阻止腓特烈三世与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夫妇传播如瘟疫般的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他曾策划过政变一样。 “嚓!嚓!嚓!嚓!” “全体,原地——停步!” 短暂的思绪之后,凯旋的队伍已经抵达了柏林宫前。 回过神来的瓦德西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抬头望向象徵普鲁士精神的那座伟大建筑。 “德意志引以为傲的儿女们!” 不久之后,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许久未见的凯撒站在阳台上,向从清国归来的远征军士兵发表演讲。 “看到完成了遥远东方任务、凯旋归来的你们,我感到无比欣慰。” “......” “你们对抗那些试图摧毁文明的野蛮行为,证明了正义与道德依然存在於这片土地上。我为你们是朕的军队,为朕是你们的皇帝而深感荣幸!” 凯撒的演讲在静默中持续了很长时间。 “......因此,朕真心讚扬你们。德意志万岁!胜利万岁!” “德意志万岁!胜利万岁!皇帝威廉万寿无疆!” 啊啊啊啊啊───!! 当威廉二世的演讲结束后,沉寂转化为热烈的欢呼声,覆盖了整个柏林。 然而,对瓦德西来说,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此刻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儘快向凯撒进諫,劝他驱逐那个狡诈的黄种人小子。 ...... “在清国的工作,辛苦了,元帅。” “不敢当,陛下!” 凯旋仪式结束后。 威廉二世为了表彰瓦德西元帅及远征军將领在清国的表现,亲自为他们佩戴勋章,並说道。 当然,瓦德西实际上並没有亲自指挥战爭。 儘管瓦德西是清国远征军总司令兼联军总司令,但他抵达清国时,义和团与清朝那支孱弱的军队早已被愤怒的列强联军碾压得支离破碎。 因此,瓦德西在清国的主要工作便是执行皇帝针对清朝的“惩罚”命令。 而瓦德西也不辱使命,將其彻底贯彻落实。 以至於让威廉二世满意到无以復加的程度。 “陛下,不知是否可以请求片刻的单独面谈?” 但所有仪式刚一结束,瓦德西元帅便提出了这个请求,让威廉二世不禁皱起眉头。 他太清楚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元帅想说什么了。 “十有八九是关於汉斯的事吧。” 威廉二世对瓦德西的性格了如指掌,毕竟他长期將其视作近臣。 而且,比洛和施里芬已经多次对此提出警告。 因此威廉二世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第23章 鲁登道夫 “拒绝。” “陛、陛下!” 威廉二世选择的应对方式非常简单——直接无视。 令人烦恼的话题?不听就好了。 然而,即使瓦德西元帅满脸错愕,威廉二世也丝毫没有退让。 “只需要几分钟!这关係到帝国和皇室的尊严,请务必听听这老臣的意见!”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的回答依然是:『没有听的价值。』所以別再抱有无谓的期待,回去好好休息,消除旅途的疲劳吧。” “可是陛下!那个清国人......!” “喂,注意你的言辞,元帅。” 威廉二世用警告的表情说道: “如果你再当著我的面侮辱汉斯,我会视之为对我的侮辱。”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德国的侮辱和玷污。黄种人终究只是黄种人!” “汉斯和其他低劣的黄种人不同。他的卓越智慧以及对我和帝国的忠诚,连其他人也认可。” “可是他与那位英国女士的关係也......” “瓦德西元帅!你现在是在侮辱我的母亲吗?” “什么?!” 瓦德西的瞳孔剧烈颤动。 他惊讶得无以復加。明明连威廉二世自己平时也这样称呼,现在却突然翻脸? “我在清国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瓦德西的认知中,威廉二世和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太后的关係一向不睦,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从未有过好转。 至少在他离开欧洲之前是这样的。 瓦德西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因为汉斯的帮助而冰释前嫌。 “不必多说了,我不想再听下去。” “陛、陛下......!” “再继续下去,我会视为侮辱。如果不想丟脸脱下那身军服,就此退下吧。” 瓦德西元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似乎放弃了,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 在確认瓦德西离开后,威廉二世露出了微笑。 比洛和施里芬的担忧如同自己所说,果然只是杞人忧天。 看看吧,那顽固的瓦德西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这下问题解决了。” 威廉二世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沉浸在得意中。 ...... “凯撒陛下怎么能这样侮辱我!” 我们这位凯撒自认为解决问题只是误解。 瓦德西的强烈愤怒与憎恨,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而消减。 “都是那个混蛋!那个黄皮猴子的错!” 相反,他的怒火反而愈加高涨。 “你们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才让局势变成这样!” 瓦德西的愤怒很快转向了周围的军方人员。 为了庆祝元帅的归来,特意准备了盛大的宴会,可回报他们的却只有老元帅的责骂与指责。 “真是头疼啊。” 参谋总长施里芬捂住额头说道。 从凯撒表示会亲自处理此事时,他就感到不安。 可如今把元帅的怒火激到如此地步,接下来让他如何收场? “普鲁士自豪的容克贵族,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可悲的地步!” “可,可是元帅阁下,我们对这情况也十分不满,但凯撒陛下如此偏爱那小子,我们实在无计可施。” 一名军官鼓起勇气说道,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更何况,陛下似乎中了什么东方的神秘巫术,不仅是陛下,连整个皇室都被那小子迷住了。皇后、王储殿下,甚至连王子们也不例外。” “说实话,我真想直接向那小子发起决斗,但不管怎样,总不能对一个孩子扔下战书吧。” 难道他们会喜欢一个黄种人不仅得到凯撒的宠爱,还在他们面前装作贵族模样吗? 如果能除掉他,他们早就动手了。 可那孩子背后站著威廉二世和整个皇室,想要动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杀了那小子!” “什,什么?!” 容克贵族们露出了“这也太过分了吧”的表情,望向瓦德西。 刺杀孩子不仅不光彩,还会伤害他们的自尊。 “瓦德西元帅,这种言论已经越线了。” “施里芬!你是在替那个小鬼说话吗?” “我是让您考虑后果。这已经不是中世纪了,谈什么刺杀?!” “该死,这傢伙也好,那傢伙也好,全都是一群胆小鬼......” 面对施里芬的反对,瓦德西露出不满的神色嘟囔著。 自己当参谋总长时,可从未有过这种事,真是让人怀念那段时光。 “那就用脑子!凯撒的宠爱?哼!让那小鬼失去凯撒的宠爱,不就解决了吗?” 瓦德西说道。 威廉二世本质上是个反覆无常的人。 因此,不管一个臣下有多忠诚,只要触怒了他,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拋弃。 瓦德西自己就经歷过这样的事。 “陛下现在对那小子评价极高。所以,只要证明他和其他黄种人一样无能,凯撒的看法自然会改变!” “哦哦......” 军官们忍不住发出惊嘆,纷纷点头。 確实,只要没有凯撒的庇护,那小子就完了。 到时候,就能把那个討厌的黄种小鬼赶出宫廷。 至少,比起直接刺杀,这是一个合理得多的计划。 “这些蠢货......” 但施里芬知道,这一切只是他们的妄想罢了。 他清楚,汉斯绝不是一个单靠运气的小鬼。想到这里,他的头开始隱隱作痛,忍不住摇了摇头。 “刚好,我有个好办法!” 有人自信满满地说道。 瓦德西带著兴趣的目光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虽然只是听说,但据说那位男爵最近在研发一种诡异的新式武器。” “新式武器?” 连施里芬也不知道的事实,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哦?你叫什么名字?” “是!隶属第九步兵师的埃里希·鲁登道夫少校!” 啪! 鲁登道夫向瓦德西行了个军礼。 他的表现似乎令瓦德西很满意,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针对汉斯的阴谋,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24章 准备就绪 “男爵!你到底背著我干了什么?!” “总参谋长阁下?” 施里芬总参谋长一上来就这样问道。 这位老先生突然登门造访,还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別想隱瞒了,男爵。我是已经调查清楚才来的。” 隱瞒什么?我是真的毫无头绪啊。 最近汉斯一直安分守己,没发生过什么特別的事情。 “看你的表情,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 “呃?” “是新武器的事。新武器!你在伯格曼兵工厂製造的那个东西!” “啊,您说的是那个啊?” 看来施里芬总参谋长已经知道了。 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现在气氛全被破坏了。 “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因为这个,男爵,你现在可能会陷入大麻烦!” “?” 麻烦? 是因为衝锋鎗? 『这是什么胡说八道?』 “这东西既不违法,又是我自己钱製造的,能有什么问题?” “正常情况下当然没有。但瓦德西元帅打算利用这件事对付你。” “对付我?” 施里芬总参谋长脸色凝重地补充道。 瓦德西要用衝锋鎗来对付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来得听听详细情况了。 “元帅打算举办一场演示会。” “演示会?意思是军方准备测试我与伯格曼兵工厂合作开发的武器?” “对,而且是在包括皇帝陛下在內的所有人面前进行。” “公开演示会。看来他是打算让我当眾出丑啊。” “准確地说,是想藉此证明你的无能,从而离间你和陛下的关係。” 瓦德西看来把汉斯开发衝锋鎗当成了小孩子的玩闹。 但他根本不了解汉斯。 不仅是他,除了施里芬之外的其他將领也都是一样。 『真是小瞧人也得有个限度。』 “隨他去吧。我对我的『衝锋鎗』很有信心。” “衝锋鎗?就是你正在製造的那个武器?” “没错。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革命性单兵武器。” “听你这么说,看来你是真的很有把握。说说看吧。” 汉斯向施里芬简要说明了开发衝锋鎗的理由及其特点。 隨著汉斯的讲述,施里芬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感兴趣,最后变得极为认真。 “使用手枪弹的全自动武器,確实是个创新的想法。你说试製品已经完成了?” “当然。虽然外形还不怎么样,但性能非常出色。目前伯格曼兵工厂的枪械工匠施迈瑟先生正和他的儿子们一起努力改进。” “进行过试射吗?” “您能相信吗?100米外的靶子在十几秒內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哦,这可真是......” 真是一件让人垂涎的武器。 施里芬的眼神闪烁著贪婪的光芒。 “真是失望啊,男爵。这种好东西你竟然瞒著我。” “呵呵,圣诞礼物要是提前拆开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当然,距离圣诞节还有20天。 “瓦德西元帅看到衝锋鎗后,肯定会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这可真令人期待。” “啊,对了,演示会的日期定了吗?” “一周后。到时能准备好吗?” “当然。不过这期间必须加强兵工厂的安保,以防万一。” 虽说瓦德西未必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但也不能排除他派人来破坏试製品的可能。 以防万一,还是得做好最低限度的防备。 “我会联繫帝国內务部(reichsamt des inneren),请求派遣秘密警察到伯格曼兵工厂。” “瓦德西元帅在內务部应该也有影响力吧?” “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兼任內务部长的副总理波萨多夫斯基-韦纳(arthur von posadowsky-wehner)和瓦德西元帅关係非常不好。” 副总理对工人们相当宽和。 施里芬总参谋长低声补充道。 “那么这件事就不用担心了吧?” “当然。” 汉斯自信满满地回答。 ...... 时间流逝,一周后。 期待已久的试演会终於到了。 汉斯和施迈瑟父子一起,在军营的演示场上紧张地做著最后的准备。 “呼......没想到连军方高层都不清楚,居然会在陛下和皇室家族面前展示我的枪。” “真是抱歉,让施迈瑟先生因我而陷入困境。” “不,男爵阁下。虽然枪还没有完全精细化,但性能方面,我可以以工匠的荣誉保证其出色。” “不过......” 施迈瑟的儿子雨果·施迈瑟嘆了口气,看著从兵工厂带来的衝锋鎗。 衝锋鎗的外形还与斯登相似。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对於大幅改进衝锋鎗来说,实在太短了。 “要是我有足够的时间和预算就好了。” “预算我们已经给得很足了,不是吗?” “这话是这么说,但男爵阁下。” “无论如何,枪的外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性能。” 儘管在试演会前,舒尔平参谋总长曾带著怀疑的眼神揉著眼睛看过几人带来的衝锋鎗,但总之,没关係。 性能方面,汉斯绝对有信心。 “汉斯先生也没问题吧?” “放心吧,男爵阁下。为了今天,我们一整周都在进行射击训练!” 负责衝锋鎗演示的汉斯·施迈瑟和军队出身的伯格曼兵工厂工作人员们,举起了大拇指,向一行人表示信任。 他们看起来非常可靠。 『看起来大家都到齐了。』 汉斯朝演示会中为观眾安装的座位看去。 威廉二世、奥古斯特皇后,以及王储等皇室家族成员。 舒尔平参谋总长和巴尔德谢元帅等军方高层。 还有一些穿著西装的官员和军工企业的相关人士。 『伯格曼总裁也在其中。』 他显然因为连续几天的紧张而汗流浹背。 如果事情出错,伯格曼兵工厂的声誉可能会跌入谷底。 『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切准备就绪。 ...... “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非得让我来这种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正沉浸在大学生活中的威廉王储,面带不满地瞪著眼前的瓦德西元帅,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 对威廉王储来说,瓦德西元帅不过是个让人討厌的老头,既不多也不少。 说实话,如果不是父亲让他来,他肯定会找藉口忽视这事。 『而且偏偏是为汉斯那个傢伙搞的武器演示会,真是倒霉。』 瓦德西元帅为汉斯做出这么大张旗鼓的公开演示,绝不会是好意,肯定另有隱情。 第25章 目瞪口呆瓦德西 『不过应该没事。汉斯那小子看起来满脸自信,应该有些计划。』 现在还是相信汉斯吧。 “陛下,陛下,尊贵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演示会开始时,汉斯走到前面,恭敬地致以问候。 此时汉斯穿著一套儿童款的燕尾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引发了一些贵妇们的评论,觉得他像只可爱的小企鹅。 『以后得好好嘲笑他一番。』 威廉王储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时,汉斯已经完成了致辞。 “接下来,將开始由我,汉斯·冯·乔男爵与伯格曼军械厂合作开发的『衝锋鎗』的演示。” 啪啪啪! 汉斯的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了掌声。 然而,军方的官员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默寡言。 果然,他们似乎对汉斯並不感冒。 “那么,首先,我来简单说明一下我为何要开发衝锋鎗。” 然而,汉斯並不是会因为这种反应而气馁的人。 威廉王储了解汉斯,越是这种场合,他就越能厚顏无耻地展示自己,简直是个让人討厌的傢伙。 “......所以,为了减少后坐力,衝锋鎗採用了手枪弹,而不是步枪弹。” “能稍微提个问题吗?” 就在汉斯继续讲解时,军方某位官员举手发言。 “当然可以,您是?” “我是第五步兵师参谋,埃里希·鲁登道夫少校。” 汉斯似乎有些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样子似乎是认识他? “刚才您说使用了手枪弹,那请问男爵开发的衝锋鎗的有效射程是多少?” “最大射程是150米。” 听到这个回答,军方中传来一阵低声的议论。 不,或许是嘲笑和讥讽的声音。 鲁登道夫轻微地扬起嘴角说道: “150米?真是可笑。如果是像手枪这种辅助武器,或许还能理解,可怎么可能用这种武器作为个人主力武器呢?” “关於这一点,完全没有问题。” “什么?” “因为衝锋鎗本身就是为了近距离作战而开发的武器。” 儘管鲁登道夫少校带著不屑的语气,汉斯依旧保持从容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认为,未来的战爭中,像战壕战和城市战这样的近距离作战將会变得更加频繁。但现有的步枪又长又重,根本不適合在这样的环境中使用。” “那么,男爵开发的衝锋鎗就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我的衝锋鎗比现有的步枪更短、更轻,非常適合在狭小的战壕中使用。而且它拥有压倒性的射速,火力十分强大。” 想像一下。 汉斯继续说道: “当我们的士兵冲向充满敌人的战壕时,使用衝锋鎗如同喷洒子弹般覆盖敌人。將敌人快速消灭,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 一分钟。 “一分钟就够了。” 四周开始议论纷纷。 听到这里,鲁登道夫少校的眼睛微微一震。 显然,他对自己预想之外的反应感到有些愣住。 “那么,我將公布这个。这是未来战场的关键——世界首款衝锋鎗,『mp01』!” “哦......啊?” 当汉斯带著气势揭开隱藏著的衝锋鎗时,人们发出了惊嘆声。 然而,这股惊嘆很快变成了嘆息,接著嘆息变成了沉重的寂静。 “那就是那把枪......?” 我们的威廉王储不禁低声嘀咕,神情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汉斯自信满满地举著的“衝锋鎗”看起来竟然是根管道。 它看起来像是把管道一段段剪下,接在木质枪身上的武器。 威廉王储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把它当作正常的枪来看待。 『汉斯,这真没问题吗?』 这位王储开始感到有些担忧。 “嘻!”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 瓦德西。 一直默默坐著、皱著眉头的瓦德西元帅突然爆发出笑声,开始大笑。 “我一生都在军队中,但从未见过这么像垃圾一样的枪,那子弹真能打出去吗?” “元帅阁下,这是还只是原型,外形是这样,但性能......。” “我不想听!竟然用这种破烂东西来侮辱陛下和帝国军,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瓦德西的威胁让汉斯闭上了嘴。 就像是接到信號一样,四周传来了阵阵嘲笑和讽刺。 “我本来很期待,没想到如此失望。用这种不值一提的武器,帝国军的声誉岂不是要毁了?” “呵呵,一个小鬼,懂什么军队和武器?” “完全浪费时间,真是。” 周围的眾人纷纷对汉斯进行嘲讽和谴责,瓦德西元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做出这种垃圾的人的名字好像叫做施迈瑟?这种人连工匠都不配被称呼。” “......!” “嗯?!” 而此时,威廉王储却没有关注大笑的瓦德西元帅,而是看著不远处的兰斯,突然脸色一变,仿佛想到了什么。 因为汉斯既没有发怒,也不像平时那样厚顏无耻地笑著。 他只是表情无比冷漠。 现在汉斯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感情,冷得让人不寒而慄。 咔嚓! 汉斯用一双没有任何光泽的漆黑眼睛冷冷地注视著瓦德西,同时將衝锋鎗的枪口指向了瓦德西上方的天空。 『汉斯?!』 威廉王储看到这一幕,嚇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而,汉斯更快地扣动了衝锋鎗的扳机。 “陛下,您看!说到底,那个小鬼和他的同类没什么区別......” 噠噠噠噠噠噠——!! 隨后,一阵清脆而尖锐的枪声撕裂了天空。 一直嘲笑著和凯撒交谈的瓦德西元帅瞬间闭上了嘴,目瞪口呆惊恐地注视著汉斯。 其他人,包括威廉王储,也都一样。 “终於安静下来了。” 汉斯微笑著说道。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继续演示。” 第26章 好想效仿史达林啊 “.......上帝啊,我的天哪。”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般的枪? 埃里希·鲁登道夫目瞪口呆地低声喃喃。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令他无比震惊和愕然。 最初,鲁登道夫看到汉斯给这把枪取名为衝锋鎗时,看著它那破烂不堪的外形,还鬆了一口气。 儘管他接到冯·瓦德西元帅的命令,充当搅局者,想用自己的专业军事知识压制汉斯並让他难堪,但这个东方小子却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在眾人面前舌灿莲,和岛国人一样伶牙俐齿。 或许,汉斯这件新武器看起来像个孩子的玩具,但真的可能有些了不起。 想到这儿,鲁登道夫开始冒冷汗,担心事情可能会朝著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当情况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瓦德西元帅开始用威压的目光刺向他的背时,鲁登道夫终於在衝锋鎗的实物登场时鬆了口气。 那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根破铜烂铁的管子,甚至称之为枪都有些勉强。 “天助我也!” 鲁登道夫在心中暗自欢呼。 一直沉默磨刀的瓦德西元帅见状也抓住机会,对汉斯展开猛烈抨击。看著被骂得哑口无言的汉斯,让鲁登道夫一度以为,这场演示会已经成了他们的胜利。 然而,那该死的小鬼似乎突然失去了理智,竟直接朝著空中开了枪。 而且是在皇帝面前! 鲁登道夫一边震惊於汉斯这疯狂的举动,一边被衝锋鎗的威力震撼得浑身发麻。 鲁登道夫,作为后来在坦能堡战役中与兴登堡一同击溃俄罗斯帝国军队的功臣,无疑拥有非常优秀的军事素养。 他一眼就看出了衝锋鎗將如何改变战场。 此时的主流速射武器水冷式机枪,虽然威力十足,但又重又笨,主要用於防御。然而,眼前的衝锋鎗却截然不同。 它看上去轻便又好用,就像刚才汉斯展示的那样,连小孩子都能轻鬆使用。 “虽然近距离有限制,但这就等於让一名步兵扛著机枪在战场上移动!” 鲁登道夫感到绝望无比。 汉斯的话被证明是真的后,这场演示会已经標誌著他、瓦德西元帅,以及所有容克贵族的失败。 “为了升官发財才出的这一步,居然成了败笔。” 鲁登道夫心怀雄心壮志。 他绝不会满足於一直当个参谋。他的目標是进入德国帝国陆军的中枢参谋本部,並最终登上参谋总长的顶点。 为了实现这个目標,他才向已卸任参谋总长,但仍对军队有巨大影响力的瓦德西元帅提议借演示会之机打压汉斯。 他原本以为自己运气不错。 通过一位“熟人”的偶然情报,他认为这是个能够引起瓦德西或其他將领关注的绝佳机会。 至於对汉斯是否感到愧疚?鲁登道夫对此毫无感觉。 从一开始,鲁登道夫就討厌汉斯·冯·乔男爵。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像狂妄无知的毛头小子一样的黄种人。” 而且那傢伙还是个让人嫉妒得发疯的幸运儿,居然深得皇帝宠爱。 鲁登道夫並非穷人出身,但也算不上富裕。他的母亲是没落贵族,因此他有些微贵族血统,却没有爵位,也不能像其他贵族那样在名字前加“冯(von)”。 但汉斯·冯·乔,这傢伙凭什么能继承太后巨额遗產,还被封为男爵? 这简直让鲁登道夫气得火冒三丈。 然而,事情已经彻底搞砸,汉斯·冯·乔男爵再次让眾人刮目相看。 “不,不,还没完!最后的机会还在!” 这机会便是皇帝的反应。 在皇帝面前不打一声招呼就开枪,这不仅是对皇帝的不敬,甚至可以被视为叛国罪。 按照鲁登道夫对皇帝的了解,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哈哈哈!这小子又闯祸了,不过胆识確实让人刮目相看。” “?!” 然而,预料中的事並未发生。 “是吧,元帅?” “呃.......呃嗯.......” 皇帝非但没有发火,反而对汉斯的举动感到满意。 鲁登道夫一头冷汗,环顾其他皇室成员。 “唉,汉斯这小子就算再生气,也用不著这么衝动啊。” “汉斯什么时候不这样了?” 皇后和王储也是同样的態度。他们不过嘆了口气,认为这不过是汉斯一贯的行事风格,毫无异样。 鲁登道夫再次陷入绝望。 皇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能对这样荒唐的情况如此淡定? “这些人都疯了吗.......” 难道,传闻中的“东方神秘巫术”真的让这该死的小子把皇室成员集体洗脑了? 鲁登道夫已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选择放弃思考。 ....... “男,男爵大人,您还好吗?” “没事的,施迈瑟先生,只是手臂和肩膀有点疼。” 汉斯一边揉著因为衝锋鎗后坐力而酸痛的手臂,一边说道。 如果他还是个成年人可能没问题,但小孩子的身体果然还是太脆弱了。 “所以说,干嘛要惹我?” 骂我可以忍,但骂我的同胞却不能忍。 不仅如此,那些不知道真相还胡乱嚷嚷的瓦德西和容克贵族们,也得让他们闭嘴。 而且,效果拔群。 瓦德西和容克们都被衝锋鎗的威力震惊得目瞪口呆,而威廉二世却不知为何一脸满意。 “至於鲁登道夫.......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沮丧。” 汉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位鲁登道夫。 那不是提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就会与兴登堡一起想起的最著名的德国將军吗? 但在战局对德国愈发不利后,鲁登道夫却搞起了军事独裁,最终將德国推向失败的深渊。 战后,鲁登道夫不仅没有反思,反而散布“背后中伤论”之类的谬论,为纳粹和希特勒的崛起推波助澜,是个十足混蛋。 不过,鲁登道夫確实也在塔能堡战役中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作为军人,不能否认他的才能。 但对汉斯而言,鲁登道夫简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关於鲁登道夫的事,暂时搁置。” 现在是集中精力在展示会上的时候。 “施迈瑟先生,汉斯先生和员工们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但继续展示会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相信我,按计划进行吧。” “明白了,男爵大人。” 路易斯·施迈瑟点了点头,回到了员工们身边。 幸运的是,他似乎没有被瓦德西的话伤到。 要么可能是因为汉斯的突发行为让他把这些事全忘了。 总之,很快正式的衝锋鎗展示开始了。 “噠噠噠噠!” “砰!噠噠噠噠!” “目標清除!” “前进!前进!前进!” 展示以模擬战的形式进行,而不是普通的靶场射击,模擬的是壕沟战和巷战。 这是汉斯的主意,灵感来源於前世玩的真人cs、wargame等战爭模擬游戏。 比起简单的射击示范,这种形式显然更有衝击力。 果然,反响很好。 “目標已占领!” “哇啊啊啊啊!” “啪啪啪!” 最终,汉斯·施迈瑟和员工们在占领模擬的敌军壕沟后插上了预备好的德国国旗,以此结束了衝锋鎗展示。 观眾的欢呼和掌声比一开始更加热烈。 现在就看威廉二世和军方的评价了。 “真是精彩的展示,汉斯。不愧是我信任的人!” “谢谢陛下。” “瓦德西元帅,接受你的建议真是太好了,感觉像是收到了绝妙的圣诞礼物啊,哈哈!” “.......您过奖了。” 瓦德西咬紧牙关,低下了头。 那分明是强装的笑容。 汉斯对著瓦德西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让他更气恼。 “呃.......!” 此时,瓦德西的脸正因愤怒而扭曲,简直难以形容。 嗯,活该,你个老顽固。 “施里芬,你怎么看?在我看来,衝锋鎗是我们帝国军队必须装备的武器。” “同感,陛下。” 施里芬笑著十分灿烂,回答道。 参谋总长的脸比起初听到衝锋鎗的消息时显得更加渴望。 “不过,我听说今天展示的衝锋鎗还只是原型,立刻装备恐怕不太现实。” “哦?那威力惊人的武器还未完成吗?” “是的,陛下。” 汉斯马上代为回答道。 “今天展示的衝锋鎗还有不少不足,要正式列装军队还需要时间。” “嗯。確实,外观最好儘快改进。我还以为是汉斯你那毁灭性的审美又一次发作了。” “哈哈.......哈哈.......” “今天展示中展现的『模擬战』我想也能用於实际军事训练。” “是,会对士兵的能力和战斗感知有帮助。” “嗯,这件事以后再討论。” 在汉斯尷尬地笑著时,几名年轻军官显然对今天的展示印象深刻,向施里芬提出了意见。 瓦德西因不满这些军官的行为怒目而视,但在经歷了展示中的尷尬后,没有军官再理会他。 可以预见,展示会后这位老元帅的处境將更加艰难。 “那么,展示会就到此结束吧。今天辛苦了,汉斯。稍后我会为你以及衝锋鎗的开发者和伯格曼兵工厂的员工们颁发大奖。” “是,陛下。” “荣幸之至,陛下!” 施迈瑟先生感激地鞠躬,而瓦德西则带著几名將军愤愤离开,脸色如同吃了屎一般。 今天的羞辱会让他们暂时安静一阵子,但瓦德西和容克贵族们绝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一定会伺机再来攻击他。 “真想当一回史达林啊,真是的。” 然而现在还不到清算容克们的时候。 此时就连站在他这边的施里芬参谋总长、比洛总理、里希特霍芬总理等人,也暂时属於容克集团。 但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清理那些不合群的老顽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先举杯庆祝胜利吧。 嗯,虽然他还太小,不能喝酒。 ....... “.......您说您是谁?” 与此同时,玛格丽特公主满脸错愕地再次询问这个毫无通报就突然造访腓特烈霍夫城堡的神秘男子。 “我不是说了嘛,我是从美国来的,要找汉斯·冯·乔男爵,男爵在哪里?” 然而,那个男人似乎对玛格丽特的態度毫不在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像鸚鵡一样重复著要见汉斯。 『如果是来找汉斯的话,应该去波茨坦才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自从汉斯委託她管理腓特烈霍夫城堡后,她为了好好照料母亲的旧宅,已经带著家人搬到这里生活了很久,但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遇到。 玛格丽特公主露出为难的神情,对著那个男人说道: “很抱歉,汉斯.......不,男爵他不在这里。”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都说了!汉斯根本不住在这里!” 男人歪了歪头,显得有些疑惑。 “可这不是男爵的宅邸吗?” “是没错,但由於一些原因,由我来暂时代为管理。如果你想找男爵,应该去波茨坦的新宫才对。” “哦。” 男人尷尬地挠了挠头。 看样子,他完全不知情。 “看来是我搞错了,从男爵寄来美国的信里只说让我来德国,却没写具体地址。” 那既然如此,直接回信问清楚不就好了? 收了信后立刻横跨大洋跑来,这样的行为怎么看都显得很奇怪。 “如果男爵真的在那个新宫的话,那我还是去那里找吧。打扰了,夫人。” “等、等一下!那里可是皇帝陛下的皇宫!没有许可的话,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 尤其像眼前这个一看就写著“我很可疑!”的男人,恐怕会立刻被禁卫军踢出去,甚至能不进监狱就算万幸了。 “是这样吗?” “唉.......我还是替你联繫一下汉斯吧,请稍等片刻。” “哦,那真是多谢了。” “对了,差点忘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刚刚转身准备走回宅邸的玛格丽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问了一句。 而男人脸上依旧带著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回答起来。 第27章 特斯拉来投 “什么?你说谁现在在腓特烈霍夫城堡?” 汉斯用有些茫然的声音对著电话问道。 在演示会结束后,汉斯带著轻鬆的心情回到波茨坦新宫,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最近和家人一起搬到腓特烈霍夫城堡的玛格丽特公主打来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如果玛格丽特公主只是想跟他寒暄,完全可以写信,不急的情况下,应该不会特意打电话。 但玛格丽特公主说的话却让汉斯大吃一惊,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那个人说他叫尼古拉·特斯拉。看起来有点奇怪.......汉斯,他真的是你邀请来德国的人吗?” “哈哈哈.......” 汉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无奈又窃喜的笑声。 特斯拉。 尼古拉·特斯拉? “这傢伙怎么会突然从腓特烈霍夫城堡冒出来?!” 汉斯还以为尼古拉·特斯拉完全没有收到自己的信,或者收到了却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以这种方式从背后突然现身。 这也太离谱了。 汉斯摇了摇头,对玛格丽特公主说道: “没错,公主,真是抱歉,但能否请您暂时让他在宅邸里待一会儿?我明天就亲自赶到腓特烈霍夫去。” 汉斯向玛格丽特公主拜託完,掛断了电话。 比起演示会结束时,现在的他感觉更加疲惫了。 “尼古拉·特斯拉.......” 他確实是个怪人。 谁能想到,他居然一收到汉斯的信,就直接跨越大西洋跑到德国来了。 这种行动力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也同时表明,尼古拉·特斯拉对汉斯提出的共同开发无线电的提议很感兴趣,对他来说,这不算坏事。 “既然费森登已经无望,那就必须抓住特斯拉了。” 当然,无线电领域的先驱者可不止他们两个。 比如义大利就有实现无线电通信商用化的古列尔莫·马可尼(guglielmo giovanni maria marconi)。 但这位已经拥有自己的事业——马可尼无线电报公司,是个事业有成的人,不太可能接受汉斯的提议。而且他属於另一种类型,不容易应付。 相比之下,尼古拉·特斯拉更合適。 虽然是个怪人,但他始终是个纯粹的科学家和发明家。 “看来又要准备长途奔波了。” 怀著对尼古拉·特斯拉的期待,汉斯喃喃说道。 ....... “好久不见啊,汉斯。” “您安好,公主殿下。” 两天后。 汉斯久违地抵达了腓特烈霍夫城堡,与许久未见的玛格丽特公主亲切地寒暄。 “特斯拉先生在宅邸里吗?” “是的,他在会客厅。” 玛格丽特公主回答道。 “他是个安静却奇怪的人,简直让人怀疑这个人在美国真的是非常有名的科学家吗?” “天才通常性格都会有些古怪。” “啊,所以你.......” “什么?” “没什么。” 玛格丽特公主轻掩嘴角笑了笑,带著汉斯走进了宅邸。 腓特烈霍夫城堡与维多利亚皇太后在世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说实话,拥有这座巨大的宅邸让他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您是汉斯·冯·乔男爵吗?” 汉斯刚进入会客厅,一个陌生男子便起身开口。 “我是尼古拉·特斯拉。” 交流电之父。 命运多舛的天才。 以及最早的“疯狂科学家”,被誉为怪才中的怪才。 “终於有幸见到世纪天才了。” 特斯拉的容貌与汉斯前世见过的照片一模一样,不仅如此,他还显得极为英俊。 据说他的帅气甚至让同行如爱迪生都嫉妒,看来果然是事实。 然而,儘管尼古拉·特斯拉受到许多女性的关注,他本人却对婚姻乃至恋爱毫无兴趣。 “確实,我是个天才。” “哈,哈哈.......” 他的性格也確实很特別。 二人握手后,为了深入交流,坐到了沙发上。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如果您至少回復过我的信就好了。” “时间是有限的。与其耗费数月写信,不如直接见面交谈,这不是更高效吗?” “哈哈,这说明您对我的提案很感兴趣吧。” 汉斯將事先准备好的提案书递给了特斯拉。 “我对最近备受关注的无线通信技术非常感兴趣。通过电波实时传递人声或音乐的无线传输技术。” “是的,您在信中提到过。” “这听起来像梦一样的技术,但我认为它绝非不可能。事实上,相关技术已经开始面世了。” 就在几天后的12月23日,拒绝汉斯提案的雷金纳德·费森登將首次成功实现了长距离无线传输。 可以说,將人声附载於无线电波的技术已经被开发出来。 “我的目標是製造一种可以接收单向通信的设备,姑且称之为『收音机』吧。” “收音机.......” “是的,特斯拉先生,请想像一下。迄今为止,人们只能通过口耳相传或阅读报纸获取外部消息。” 因此,在事件发生当天,几乎不可能立即得知遥远地方的消息。 “但有了收音机,人们就能坐在扶手椅上,实时接收新闻和天气预报等信息。” 不仅如此,在政治和军事上,它的价值也不可估量。 汉斯之所以如此竭力的推动收音机技术並非偶然。 毕竟,在20世纪中叶之前,收音机的影响力堪比电视,甚至是智慧型手机。 “为了开发收音机,您需要我的帮助。” “当然,特斯拉先生,您是无线通信技术的先驱。在无线电报方面,您比马可尼更早开发出来,这可是事实。” “嗯,確实如此,您很了解嘛。” 听到汉斯对他的认可,尼古拉·特斯拉嘴角微微扬起,显然心情不错。 这可不是汉斯在恭维,而是事实。 只是像往常一样,特斯拉儘管抢先开发了技术,却因失去专利而一分钱没赚到。 “所以,特斯拉先生,您愿意与我合作,共同开发收音机吗?” “嗯.......说实话,我很想接受男爵的提案,但有一个问题。” 第28章 3K党对此表示背锅 尼古拉·特斯拉似乎在试图谈判,想要占据有利地位。 “什么问题?” “实际上,我目前正在美国进行一个项目。那个j.p.摩根正投资支持我。” “j.p.摩根?难道是那个.......” 一瞬间,汉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汉斯看向特斯拉,直言道: “您是指沃登克里弗塔吗?” 沃登克里弗塔(wardenclyffe tower)。 这是尼古拉·特斯拉在j.p.摩根的资助下建造的全球性实验性无线通信设施。 特斯拉试图通过沃登克里弗塔实现全球无线系统和无线电力传输技术。 然而,沃登克里弗塔最终成为了尼古拉·特斯拉的“黑歷史”。 这是因为与预期不符的成果让j.p.摩根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资助。 原本就深受经济困境折磨的特斯拉最终放弃了沃登克里弗塔的建设,只留下了巨额债务。 更让他崩溃的是,这个倾注心血的项目居然因为区区“金钱”而失败,这让他大受打击,甚至患上了神经衰弱。 “实际上,特斯拉因金钱受挫的经歷,何止这一两次。” 而尼古拉·特斯拉被称为“悲情天才”绝非浪得虚名。 他那些先发开发的专利一次又一次被別人夺走却无法追回,仅仅是因为他连诉讼费用都负担不起。他的一生几乎都在金钱压力下度过。 当然,特斯拉在研究和发明上无节制地挥霍也是原因之一。 从多方面来看,他与作为竞爭对手的爱迪生,过的是截然相反的人生。 但无论如何,这样放弃特斯拉是不行的。 汉斯凝视著特斯拉,开口说道: “不过,据我所知,沃登克里弗塔已经因为资金不足而导致项目受阻了吧?” “!” “而且,据我所知,j.p.摩根也拒绝了特斯拉先生您追加投资的请求。” “什、什么?不,不对,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並非无所不知,只是知道的事,刚好知道罢了。” 汉斯这样说道,继续开口: “特斯拉先生,很抱歉直言,但沃登克里弗塔已经没有希望了。” “但是.......” “而这一点,特斯拉先生您也明白,这才会不远万里来到德国找我,不是吗?” “.......” “我很清楚,沃登克里弗塔对特斯拉先生而言意味著什么。您一定感到很不甘心吧。因为区区『金钱』,让您不得不在耗费心血的大规模项目启动一年后就面临放弃的困境。” “唉.......男爵您说得没错。” 最终,特斯拉嘆了口气,认可了汉斯的话。 他神情沮丧,缓缓开口: “不仅是项目预算不足,那该死的马可尼成功完成了跨大西洋无线电通信实验,进一步挤压了我的立足之地。而且,我的经济状况也並不乐观。” “更糟糕的是,j.p.摩根不愿追加投资。” “前阵子,美国因铁路公司的爭端爆发了经济恐慌。” “是指1901年的『恐慌』(panic of 1901)吧。” 那是由联合太平洋铁路的e.h.哈里曼与北方太平洋铁路的拥有者j.p.摩根之间爭夺北太平洋铁路控制权引发的恐慌。 “就在那时,我看到了男爵您寄来的信件,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与其继续受困於资金和投资者的压力,执著於沃登克里弗塔,还不如来德国重新开始。” 於是他就这样跨越大洋来到了德国。 “然而,我无法主动中止项目。如果那样做,j.p.摩根一定会以诈骗罪起诉我!” 若是那个j.p.摩根,这种事確实干得出来。 “但是,即便什么都不做,摩根先生也很快会切断对您的资助,並且试图收回投资。到那时,特斯拉先生您剩下的,恐怕只有一座被遗弃而锈跡斑斑的钢铁塔,以及巨额的债务。” “这,这种.......” 就像原本的歷史一样。 “不过,特斯拉先生,请不必担心。” “男爵?” 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这个问题,我会为您解决。” “这是真的吗?” 汉斯微笑著点了点头。 那么,先从签合同开始吧。 ....... 几周后。 一群形跡可疑的人出现在美国长岛肖勒姆的沃登克里弗塔所在地。 “目標是那边那个钢铁塔。” 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一名男子指著沃登克里弗塔说道,似乎是下属的几个人纷纷点头回应。 “不过,队长,我们真的必须穿这种滑稽的衣服吗?” “这是上面的命令。据说这是活跃在美国的一个臭名昭著的极端组织的標准服装。” “就这个?” 下属一脸无语地瞥了眼早已准备好的“偽装服”,摇了摇头。 无论怎么看,那帮洋基佬都不像是正常人。 “时间到了。” 隨著领头人一声令下,队员们拿起了步枪、手枪以及德国產的tnt炸药。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沃登克里弗塔靠近。 走近塔时,他们看见几名工人正在为塔的施工聚在一起。 “记住,绝不能伤害平民。” 领头人在最后回头叮嘱眾人。 “还有,禁止讲德语。” 砰——! 隨即,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啊?!” “什,什么情况?!” “所有人不许动!”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工人们陷入慌乱,武装的领头人和队员们举枪闯入施工现场。 他们全都戴著白色尖顶头套。 “我们是三k党(ku klux klan)!从现在开始,我们將净化那座魔鬼之塔!” 几天后。 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轰动了全美:臭名昭著的白人至上组织三k党以戴著白色尖顶头套的怪异装扮,用炸药摧毁了沃登克里弗塔。 据报导,沃登克里弗塔的主人特斯拉受到重创,放弃了项目,隨后前往德国疗养。 第29章 各地渐起的野心 “詹姆斯局长,所以,现在你是说,那些混蛋你们还没抓到,是这个意思吗?” “那、那个......” 比外面寒冬的空气还要冷的声音,让纽约警察局长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他的內心只想立刻转身冲向身后的门,从这里逃走。 但是现在,他別说选择,就连逃跑的权利都没有。 “真是让人失望啊。” 这里是华尔街23號。 还有另一个名字——j.p.摩根大楼(j.p. morgan & co. building),是美国金融界的魔王之城。 而此刻,局长面对的这个大鼻子大肚子的男人,正是这座魔王城的主人。 与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內基(andrew carnegie)、石油大王约翰·d·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齐名的j.p.摩根银行的掌舵人,美利坚的金融之王。 “真的很让人失望。” 这就是臭名昭著的约翰·皮尔庞特·摩根(john pierpont morgan)。 即使是威风八面的纽约警察局局长,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市民。 因为即使到了20世纪,甚至100年后的21世纪,美国依然是一个被金钱统治的国家。 “对不起,摩根先生!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动用所有纽约警察,一定逮捕那些疯子迪克西傢伙!” “你最好这么做。为了你自己。” j.p.摩根不耐烦地打断了局长的话,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还加上了一句冷酷的警告: “......纽约警察局真的能抓到那些『三k党』吗?” 濒临被撤职的警察局长连连低头,匆匆离开j.p.摩根的办公室后,摩根的秘书脸上带著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喃喃道。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不可能吧。” j.p.摩根听后轻笑了一声。 刚才用眼神几乎要杀死警察局长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 “说实话,我甚至不確定他们是不是真的三k党。” 那些炸毁了由特斯拉主持建设的沃登克里弗塔的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自称是“三k党”,即kkk。 但在j.p.摩根看来,疑点太多了。 “我从没听说过三k党会以那种奇怪的装扮出现在公眾面前,那倒像是南欧天主教活动里的奇装异服。” 这是汉斯的一个小失误。 眾所周知,戴著白色尖顶头罩的三k党形象,其实是1915年第二次復兴时才出现的。 在那之前的三k党,虽然也戴头罩,但样式相对普通。 “而且以南方那些蠢货的作风,这次行动未免收尾得太乾净了吧?” 別说警察了,就连j.p.摩根僱佣的“平克顿侦探事务所”也没能找到这群自称三k党的任何线索。 摩根熟知那些患有中二病的南方种族主义者,绝不是这么细致的人。 “会不会是共產主义者或者无政府主义者的手笔?” “不,不会。如果是那些红色分子,他们更可能直接在这儿扔炸弹。” 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去炸沃登克里弗塔。 毕竟那座怪异的铁塔,只有特斯拉一个人看得重要,j.p.摩根早就对毫无成果的沃登克里弗塔失去了兴趣。 “我本来就打算停止对特斯拉的投资了。” 儘管他刚才对警察局长大发雷霆,但实际上,j.p.摩根对沃登克里弗塔的毁灭並没有什么感觉。 那点小钱,对摩根来说根本算不上损失。 “特斯拉现在在干什么?” “听说他受到了很大打击,去德国休养了。” “德国,德国吗......” 为什么是德国? j.p.摩根对此感到疑惑。 虽然特斯拉是德语区出身,但那只是奥匈帝国,和德意志帝国无关。 而且时间也太过巧合。 “难道背后是德意志帝国?” 即使j.p.摩根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过於离谱。 特斯拉固然是个世纪天才,但他並没有创造过太多可以盈利的实质性成果。 德意志帝国没理由费尽心机策划,把这样一个人带走。 “派几个人到德国去盯著。” 但儘管如此,j.p.摩根还是对秘书下达了这个命令。 因为他那敏锐的直觉仿佛在无声地呼喊著。 “暂时密切关注特斯拉吧。” 仿佛在说,如果错过这件事,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 不知不觉中,圣诞节前夜已经到来了。 与此同时,曲折多事的1901年也即將结束。 而整个波茨坦新宫都瀰漫在圣诞节的氛围中,宫殿外银装素裹,宫殿內到处都装点著华丽的圣诞装饰,不知从哪里运来的巨型圣诞树矗立在宫殿大厅中。 在20世纪初的欧洲,出现圣诞树似乎有些奇怪,但圣诞树本就是德国古老的圣诞传统之一。 而这项传统因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將其传播至英国,隨后又扩展到了全世界。 总之,汉斯难得从忙碌的日子中抽身,与约阿希姆和路易丝一同享受在德国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回想起来,过去经歷了不少事情啊。” 某一天,汉斯突然穿越到了20世纪的德国,无意中救下威廉二世的性命,这一切就从这里开始了。 之后,他被德皇接纳,来到波茨坦新宫殿。在宴会上向皇帝提出了无畏舰的建议,还通过重启德雷福斯事件让法国吃了瘪。 之后还帮助维多利亚皇太后和威廉二世解开了心结,因此继承了包括腓特烈霍夫城堡在內的皇太后遗產,不仅如此,还被授予了贵族爵位,成为了汉斯·冯·乔男爵。 甚至还和施迈瑟父子研发了衝锋鎗,並与瓦德西元帅在演示会上交锋,最后结识了特斯拉。 “话说回来,特斯拉先生现在工作顺利吗?” 就是这样,多亏了汉斯的一点小小帮助,特斯拉成功解决了沃登克里弗塔问题,暂时回美国与j.p.摩根结束合作,最近才完全移居德国。 他借著沃登克里弗塔爆炸事件受到衝击的名义,以疗养为藉口,在德国安顿下来。 “听说j.p.摩根没有多说什么,该不会暴露了吧?” 应该不会。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汉斯参与其中,而且听说现在美国正忙於剿灭三k党,没空理会其他事。 这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小小蝴蝶效应。 以前,美国人对三k党的印象只是普通的南方白人至上团体,但沃登克里弗塔事件后,他们被视为疯狂的恐怖主义组织。 美国联邦政府自然不可能坐视疯狂恐怖分子横行无忌。 这並非坏事。 像三k党这种垃圾组织早点消失,对世界也有好处。 总之,回到德国的尼古拉·特斯拉,目前住在腓特烈霍夫城堡的別馆,专注於无线电研究。 看起来他对腓特烈霍夫城堡相当满意。 他说这里安静风景好,有助於研究进展。 不过,为此汉斯费了不少力气说服玛格丽特公主。 希望特斯拉不要惹出什么大麻烦吧。 “话说回来,父亲和哥哥们还在舞会吗?” “真羡慕啊,我也想去舞会。” 在壁炉前,约阿希姆和路易丝一边看图画书,一边嘟囔著。 皇帝夫妇和王储等王子们正在新宫殿旁的无忧宫参加圣诞舞会。 从传来的声音来看,舞会似乎还在热烈进行中。 那为什么几人没去呢? 因为他们年纪太小了。 在这个时代,舞会不仅仅是跳舞的场合,更是上流社会结交人脉的重要社交活动。 而几个小孩子尚未踏入社交圈,自然无法参加。 “对了,汉斯,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吗?” “我吗?倒没有特別想要的。” 面对约阿希姆的问题,汉斯如此回答道。 这不是客套,而是他真的没有想要的。 无论是腓特烈霍夫城堡,还是贵族爵位,今年他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 “如果再奢求什么的话,就算克拉姆普斯(欧洲传说中的恶魔,圣诞节会惩罚並掳走坏孩子)把我抓走,我也无话可说了吧?” “確实,汉斯你有点危险呢。要说你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的话,应该更偏向坏孩子吧。” 依然相信圣诞老人和克拉姆普斯的路易丝这样说道。 汉斯对此没有反驳,只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离好孩子的標准差得远呢,干了不少坏事。” 比如对法国。 正当汉斯陷入回忆时,远处传来了歌声。 那是一首他熟悉的歌。 在东方国家,这首歌被称为《平安夜》,是一首著名的圣诞颂歌。 看来是宫殿附近的教堂在合唱。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静享天赐安眠......” 几人一边喝著热可可,一边倾听这圣诞颂歌,愜意而又安寧。 这是一个寧静的夜晚,平和的夜晚。 希望这样的平静能延续到明年,甚至后年。 然而,世界依然繁忙,激烈地转动著。 ...... 大英帝国伦敦,雪纷纷飘落。 驻英日本公使馆。 “今天伦敦真是热闹啊,林先生。” 驻英日本公使馆內,温暖的炉火跳动著,日本外务大臣小村寿太郎站在窗前,望著外面落雪的街道,与驻英日本公使林董交谈。 “因为今天是平安夜。在西方,这可是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面对日本外务大臣小村寿太郎的话,驻英日本公使林董微笑著回答,他的目光也投向了窗外,仿佛看到了家乡的落雪。 “说起来,前些日子回国时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据说清朝国皇帝的异母弟弟向德国皇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小村寿太郎转过身来,看著林董。 “啊,是那件事吧,这在伦敦也成了热门话题。”林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这个消息在当时確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过本国似乎更关心的是那位备受皇帝宠爱的东方贵族。” “是指汉斯·冯·乔男爵吧。” 小村寿太郎的眼神中明显透露出一丝好奇,而林公使对这位男爵十分了解。 不,应该说只要在欧洲,不可能不了解。 因为每当他的名字被提起,总会伴隨著引人注目的大事件。 “听说不久前,他甚至让德国帝国军的一位元帅吃了个大亏。” 虽然没有听到具体细节,但作为同为黄种人的一员,林董心中还是颇感痛快。 只是,他不是日本人而是清国人,这一点令人遗憾。 “听说他才刚满十岁,却是个了不起的少年。” “完全同感,不过这件事就先聊到这里吧。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林公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的谈话关係到大日本帝国的命运,是极其重要的事。 “听说伊藤最终放弃了与俄罗斯的谈判?” “这是真的吗?” “是的,那个了不起的伊藤博文,现在已经成了个过气的人物了。” 日本外务部长小村寿太郎摇了摇头。 伊藤博文那个贪恋女色的老头,对俄罗斯过於恐惧。 即便对日本帝国没什么实际利益,他仍然竭力想促成与俄罗斯的谈判,大概也是因此吧。 “最终还是如我预料的一样,与俄罗斯的谈判以失败告终了。” 不过,小村寿太郎和伊藤博文不同。 “如你所见,俄罗斯帝国根本不是能好好谈判的对象。俄国人绝不会退出辽东、满洲和朝鲜。” “所以,解决问题的办法果然还是『武力』,是吗?” “没错,而为此,英日同盟必不可少。” 小村外务大臣转向林公使。 “英国外交大臣的反应如何?” “兰斯当侯爵对我们放弃与俄罗斯谈判表现得非常支持。” “很好,非常好。大日本帝国的未来繫於这次同盟。无论如何都必须促成。” “我明白了。” 小村寿太郎外务大臣满意地点了点头。 隨著新年的到来,一个新时代也正在开启。 而在这个新时代中,大日本帝国必將作为胜利者屹立於世。 第30章 敌对式共存 转眼间,新的一年到来,1902年已经来临。 然而,新年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一条震惊的消息便足以搅动整个欧洲。 【英国外交大臣兰斯当侯爵宣布英日同盟!东西方的岛国握手言和!】 第一次英日同盟。 英国为了遏制俄罗斯在远东的扩张,如歷史所述,与日本结成了同盟。 事实上,自从维多利亚太后的葬礼上,爱德华七世以冷漠的態度表明立场以来,这一结果其实早已显露端倪。 无论如何,根据新闻报导,英日两国將在即將到来的1月30日正式签署同盟条约。 於是,世界才刚刚迈入新的一年,就已是一片喧囂。 对此,反应也是五八门。 【英日同盟引发民意震盪。一些英国民眾讽刺称,“王子要娶磨坊主的女儿了。”】 首先,与英国政府的冷静態度相比,英国民眾却显得十分震惊。 这也不难理解。在英国人看来,英国自拿破崙战爭以来,一直以傲然的姿態保持著超级大国的地位。 可如今,这个英国却不是与欧洲列强,而是与一个即便再高看也只是新兴远东强国的日本结盟。 如果这都不足以让人感到震撼,那还有什么能算得上震撼呢? 【英日同盟公布,日本民眾欢呼雀跃!我们终於成为列强的一员!】 当然,与英国人的反应截然不同,日本人完全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 对於日本人来说,与大英帝国结盟的事实无疑是令人激动且自豪的。 现在恐怕整个日本列岛都沉浸在一种自豪的狂热之中吧,认为自己终於得到了西方列强的认可。 不过,以汉斯了解未来的视角来看,这只不过是岛国的自我陶醉罢了。 【俄罗斯帝国强烈抨击英日同盟。尼古拉二世声明:俄罗斯將保障清国与和朝鲜的领土与独立,如若英日同盟对此造成威胁,俄国將不惜诉诸武力予以回应!】 而俄罗斯,自然毫不掩饰其愤怒,接连不断地对英国和日本进行批评。 毕竟,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清楚英日同盟究竟是针对谁而结成的。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就英日同盟表態。法国支持其盟友俄罗斯帝国!】 对此持负面態度的不止俄罗斯,还有法国。 不过,法国更多是因为俄罗斯是其盟友而表態,倒並非对英日同盟本身有多愤怒,事实也是如此。 在英日同盟引发各相关国家截然不同的反应之际,德意志帝国却保持了沉默。 毕竟,英日同盟主要是针对俄罗斯帝国,与德意志帝国並没有直接的关係。 然而,儘管德意志帝国整体保持安静,但威廉二世却並不安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英国人竟然真的决定与那些卑劣的岛国猴子联手?” 威廉二世愤怒的声音在房间中迴荡。 一听到英日同盟的消息,他立刻就怒不可遏,看样子威廉对英日同盟极为不满。 『威廉二世就是这么討厌日本。』 而且不仅仅是討厌,而是达到了憎恶的地步。 当初他之所以深陷“黄祸论”,这就是主要原因之一。 因此,从清晨开始,总理比洛、外长里希特霍芬以及不知为何在场的汉斯,都不得不聆听威廉二世对英国和日本的连番指责演讲。 『不过,实在是有些累了啊。』 最终,汉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请息怒。” “汉斯,我如何能够息怒?这分明是背叛!是对欧洲,对西方文明的背叛!” “再过几个月,您期待的新式战舰便会完工,不是吗?” 准確来说,是预定在今年夏初完工。 届时,当它的威力显露於世,就如同歷史上的无畏舰对世界的震撼那般,英国所受到的衝击將是英日同盟给威廉二世带来的“打击”的数倍。 “所以,在那之前,请您暂且抑制怒火。等到那时,您完全可以痛痛快快地教训英国。” “嗯......虽如此,但我实在无法忍受那群岛国猴子得意忘形的样子。” 威廉二世仍然露出不悦的表情,转而盯向汉斯。 “汉斯,每次这种时候你总能想出些绝妙的主意,这次也想想办法,好让他们尝尝厉害。” “是,陛下。” 汉斯应声向威廉二世低头应是。 威廉二世终於稍微平息怒气,拍了拍汉斯的肩膀,离开了房间。 “怎么感觉像是成了『神奇的海螺』” 汉斯一边暗自嘀咕著,一边转过身去。 当然,这並非坏事,毕竟,能让威廉二世说出这种话,说明他確实信任他。 於是,和汉斯一起留在房间里的比洛总理以及里希特霍芬外交部长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汉斯,你又打算干什么?” 比洛总理皱著眉头,直接问道。 也难怪,毕竟因为汉斯,比洛曾经吃了不少苦头。 但这件事,他必须做。 去年,汉斯第一次见到爱德华七世时,便制定了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如果顺利实施,或许能够改善德国的尷尬外交局面;即使事情不顺,也至少能避免最糟糕的情况。 计划的第一阶段,就是在日俄战爭爆发时,向英国传递一种“俄罗斯可能会获胜”的危机感。 而现在,到了进行计划第二阶段的时候了。 於是,汉斯带著一丝歉意朝比洛笑了笑,开口说道: “这对德意志帝国至关重要。” “嘖......看来今年我也別想安生了。” “总理,先听听男爵的说法吧。不管过程如何,结果不总是很不错吗?” 之前一起见证辛丑条约而与汉斯交好的里希特霍芬外交部长替汉斯说话道。 汉斯微微点头向他表示感谢,然后继续说道: “总理和外交部长应该都清楚,目前我们德国的外交形势並不乐观。” “开头就戳痛点啊。” 当然,德意志帝国並非完全没有盟友。 目前,德国是三国同盟的成员国之一,甚至是其中的领袖。 但问题在於,这三国同盟的盟友偏偏是: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把德国拖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泥潭的奥匈帝国,以及已经与法国签署秘密条约,准备叛逃的义大利王国。 “法国是我们显而易见的敌人,俄罗斯是法国的盟友。而三国同盟的现状几乎是德国孤军奋战。” 更糟糕的是,唯一保持中立的列强英国,自从威廉二世即位后,德国推行扩张政策,英国也开始对德国產生警惕。 德国的外交孤立无疑会进一步加剧。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要帮助俄罗斯。” “......什么?你没发烧吧?” 比洛总理皱起眉头,对汉斯提出帮助俄罗斯的建议感到震惊。这反应汉斯早有预料。 毕竟俄罗斯帝国是法国的盟友,將来很可能会成为与法国一同对抗德国的敌国。 但在国际外交中,没有永恆的朋友,也没有永恆的敌人。 一切都取决於国家利益,局势隨时可能发生变化,而现在正是需要做出改变的时候。 “我很清醒。因为隨著英日同盟的確立,俄日之间的战爭很快就会在远东爆发,而俄罗斯將在这场战爭中失败。” “俄罗斯会输给日本?这是我今年,甚至是整个20世纪听过的最荒唐的话。”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男爵。俄罗斯帝国確实已经腐朽不堪,但它仍然是列强之一,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国。” 比洛总理和里希特霍芬外交部长都摇头表示怀疑,显然不相信日本能战胜俄罗斯帝国。 “当然,仅从整体国力来看,作为新兴强国的日本想要以武力战胜俄罗斯几乎不可能。但请仔细想想,俄日之间的战场將在哪里?肯定是在远东,而不是欧洲。” 俄罗斯的国土辽阔,辽阔得过了头。 在拿破崙战爭和卫国战爭这样的防御战中,国土的广阔是一大优势。但在俄日战爭这种远东战场上,这反而成了致命的弱点。 “確实,俄日战爭一旦爆发,战场会在远东。” “是的,而远东的俄军与欧洲的俄军不同,仅仅是民兵级別的部队。此外,由於距离过远,后勤补给也极为不足。” 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大连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也同样如此。 实际上,这支连二流都算不上的三流舰队,面对日本联合舰队的攻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整个战爭期间都被困在港口。 由於这个原因,曾经是俄罗斯海军最强战力的波罗地海舰队,为了救援太平洋舰队並夺回制海权,出发前往远东。然而,正如眾所周知的那样,其结局却是在对马海战中的惨败。 並且,全军覆没。 “但是你是说,日本不一样,是吧?” 似乎理解了汉斯的意思,原本略显隨意的比洛总理,现在却一脸严肃地说道。 汉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日本军队即使不论军官的素质和能力,其士兵本身士气高涨,且训练有素,是一支相当强大的军队。而在地理和补给方面,日本比俄罗斯有著明显的优势。此外,由於这次英日同盟,英国也会开始正式支持日本。” “嗯......如果按你这么说,情况的確会有所不同......” 似乎明白了汉斯的意图,里希特霍芬外长发出一声低沉的嘆息。 汉斯看著他们,继续说道: “如果俄罗斯在与日本的战爭中失败,其扩张政策將被遏制。” 19世纪整整一百年间,英国与俄罗斯之间的尖锐对立將迎来终结。 这便是“大博弈”的落幕。 “而对俄罗斯扩张失去恐惧的英国,视线自然会转向別的地方。” “比如我们德国。” “是的,而且,英德之间的联盟谈判实际上已经破裂了。” “咳咳,为何要提起这些过去的事呢?” 见汉斯斜了他一眼,比洛总理尷尬地咳嗽了一声,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確实,英德联盟谈判失败,其中也有比洛的责任。 不,应该说责任非常大。 在谈判中,比洛態度一直傲慢,与主导英德同盟的英国殖民地大臣约瑟夫·张伯伦因为布尔战爭问题针锋相对, 张伯伦甚至在为布尔战爭辩护时,发言称“英国军队的行为比普鲁士军队在普法战爭中的表现更绅士”这种话,直接激怒了比洛和德国方面。 这也可以说是英德同盟破裂的决定性因素,最终导致谈判破裂。 当然,这其中也有英国政府本身(尤其是张伯伦之外的成员)对英德同盟持怀疑態度的原因。 “现在俄罗斯不能垮。如果俄罗斯垮了,英国將正式开始对德国进行遏制。” 目前,英国政界还没有把德国的威胁视为最严重的问题。 对他们来说,比起德意志帝国,仍在努力进入海洋的俄罗斯帝国威胁更大。 但是,日俄战爭之后,这种局势將会改变。 这將导致英法协约和英俄协约的达成,最终將德国孤立,令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败北。 因此,俄罗斯现在还必须保持那只可怕的“北极熊”的形象。 至少暂时如此。 “可即便如此,支持俄罗斯还是有些......” 比洛总理仍显犹豫,语气吞吞吐吐。 比洛同样是容克阶层的一员。 而容克阶层对俄罗斯並无好感。 “总理阁下,您应该也清楚,德意志帝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被孤立下去。” 在原本的歷史中,这位大人物为了解决孤立问题,搞出来的事情却是“摩洛哥危机”,这才是问题所在。 “而且这种临时性的支持也不会让俄罗斯变得过於强大。支持只限於远东,並仅仅確保俄罗斯不在对日战爭中失败就足够了。” “嗯,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没问题。” “嗯......” 看到里希特霍芬外长对汉斯的说辞表现出肯定態度,比洛总理的態度也开始动摇了。 很好,他几乎被说服了。 “总理阁下,俄罗斯虽然可能对德国构成威胁,但我们现在仍然需要他们。” 敌对式共存。 为了避免德意志帝国的彻底孤立,现在与俄罗斯帝国保持敌对式共存是必要的。 最终,比洛总理听完汉斯的最后总结般的陈述后,长嘆一口气,举起了双手。 “唉,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会去听取军方的意见。不管怎么说,没有他们的同意,支持与否都无从谈起。” 第31章 对俄討论 德意志帝国陆军参谋本部。 “总理因此向我们军方询问对援助俄国的看法。” 隨著陆军参谋总长施里芬伯爵的话音落下,参谋本部顿时一片骚动。 很显然,反应並不乐观。 必须再次强调的是,普鲁士的容克贵族普遍厌恶俄国。 “汉斯又给我们在新年甩了个麻烦的难题啊。” 因此,这件事对施里芬而言,也是一道不得不慎重对待的问题。 若是像衝锋鎗这种能直接提升军力的东西,他肯定会张开双臂欢迎,但援助俄国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在决定是否援助之前,首先要弄清楚俄国真的有可能输给日本吗?大家畅所欲言,说出你的看法。” 施里芬开口后,参谋之间议论纷纷,接著有人开始举手发表自己的意见。 “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像俄国会输给日本。” “没错。即便日本军队训练有素,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东亚的一个地区性强国。內阁是不是太高估日本了?” “当然,由於远东的特殊地理环境,日本在战爭初期可能会占据优势,但毕竟两国的体量差距还是过於悬殊......” 果然,反对意见占了上风。 施里芬暗自想著。 不过,他也认为这些参谋的意见是有道理的。 不管怎样,俄国终究是俄国。 即便腐朽,也依然是个能被称为列强的大帝国。 日本儘管因英日同盟得到了英国的支持,但它真的能打败那个俄国吗? 施里芬对此持怀疑態度。 “哈哈!荒谬!德意志帝国的参谋们竟然全都是些脑满肠肥的蠢货!” 就在此时,角落里传来了一个粗獷的熟悉声音。 施里芬不禁嘆了口气。 “俄国不可能输给日本?真是一群被偏见和常识蒙蔽的傢伙。” “瓦德西元帅,请注意言辞,不要侮辱参谋们。” 瓦德西。 没错,又是瓦德西。 “蠢得令人髮指!听好了,施里芬,俄国帝国贏不了日本。他们会在这场战爭中失败。” 然而,瓦德西接下来的话,让施里芬无法轻易忽视。 “元帅阁下,您为何如此认为?请赐教。” “好吧,我就给这些蠢货们上一课。” 瓦德西带著一贯的傲慢回应了施里芬。 这正是即使瓦德西能力出眾,却依然不討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真是个活该被小孩子戏弄的傢伙......” 参谋们被瓦德西轻视后,纷纷低声抱怨,面露不满。 从清国归来后,瓦德西虽重返三军总监职务,但因试演事件失利,实质上已成为靠边站的老將。 若非施里芬作为前任总参谋长特意照顾,他可能连这个席位也保不住。 “俄国若爆发战爭,必然从本土向远东调配物资和兵力。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远东俄军的薄弱力量甚至连与日本军队交战一次都难以应付。” 但瓦德西似乎未察觉参谋们背后的议论,他继续无视敌意侃侃而谈。 “然而,考虑到距离和俄国糟糕的铁路条件,从本土到远东的支援至少需要几个月。也就是说,俄国必须在物资、弹药和兵力都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与日本开战。” “可是,俄国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在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啊。” “你这个蠢货!如果你是日本,难道会眼睁睁看著俄国完成西伯利亚大铁路?当然会提前开战!” “您是说日本会先发制人攻击俄国?” 砰!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参谋中一人面露茫然地提问,激怒了瓦德西,他猛地拍桌大吼。 “你以为他们为何与英国结盟?日本人现在急於赶走俄国,夺取朝鲜和满洲!我敢断言,日本必將在两三年內开战!” “但仅仅是东亚的一个小国,他们凭什么......” “这里有人见过日本军队吗?” “什么?” 参谋们一脸错愕。 那当然不可能。除非被派往东亚,否则他们根本没机会见识日本军队。 “我在清国亲眼见过日本军队。这些猴子倒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相比之下,远东俄军不过是些从西伯利亚聚拢来的乌合之眾。” “但欧洲的俄军情况不一样吧。” 施里芬提到欧洲俄军,瓦德西点了点头。 “当然,欧洲俄军更强。但俄国因內部问题和补给困难,无法全力投入这场战爭!” 然而,日本不同。他们会倾尽一切力量,確保在这场战爭中战胜俄国。 “若俄日开战,陆战方面日本將占优。至於海战,我不是专家,不敢妄言,但大概率结果类似。” “至於援助俄国,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瓦德西补充后,施里芬陷入了沉思。 儘管施里芬同样厌恶俄国,但正如总理比洛所言,德意志帝国已面临法国和俄国的两线困境,再加上英国这个潜在敌人,战略上显然是下策。 “话说回来,我真想知道內阁哪个疯子提议援助俄国。” “......元帅?” “不是比洛也不是里希特霍芬,施里芬,究竟是谁?” “呃......” 施里芬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当然知道是谁。 是汉斯,一如既往的汉斯·冯·乔男爵。 问题在於,一旦瓦德西知道了这件事,又会发疯大闹。 刚不久前,瓦德西因为试演事件设局针对汉斯,结果反被戏弄,怒火难平,不仅把家里家具全砸了,还把同样主张针对汉斯的鲁登道夫丟进了横穿柏林的施普雷河。 儘管鲁登道夫因施里芬赏识才捡回一条命,但瓦德西的歇斯底里让所有人胆寒。 施里芬可不想在这种场合提起汉斯的名字,否则下一个被元帅怒火波及的就是自己了。 『我並不是害怕,只是厌烦这种麻烦。』 “那么您愿意隨我一同与总理討论此事吗?” “嗯,那就如此吧。” 於是,施里芬做出了选择——將问题丟给汉斯。 汉斯,这次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大概吧。 ...... “该死。” 当施里芬提议討论对俄国的援助力度时,出现在这里的却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阿尔弗雷德·冯·瓦德西元帅。 大概是整个德意志帝国里最痛恨汉斯的人。 “......施里芬,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猴子会在这里?” 而瓦德西一见到汉斯,脸也立刻扭曲得如同一张恶鬼面具。 虽然汉斯的表情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施里芬为什么会把这傢伙带来?” 施里芬参谋总长分明知道他和瓦德西的关係。 可他居然还把瓦德西带到这里,他到底在想什么? “元帅阁下,那是因为提议援助俄国的人正是男爵。” “什么?” 听了施里芬的话,瓦德西露出一副“这混蛋小子?!”的表情。 而现在汉斯终於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傢伙竟然把麻烦推给我了!』 显然,他是不想自己应付瓦德西,所以把事情全推到汉斯头上。 瞧瞧他那躲避目光的样子。 “......” 汉斯和瓦德西之间瀰漫著沉重的沉默。 是因为气氛尷尬? 並不是。这是一场精神之间的对决。 “你这个......” “大家都到齐了啊。” 就在瓦德西元帅准备对汉斯说点什么时,里希特霍芬外长与比洛首相,还有两位从未见过的老人一起出现了。 “真是及时赶到啊。” 汉斯暗自鬆了一口气,心里想著。 再晚一点,恐怕他和瓦德西之间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啊,瓦德西元帅,好久不见了。完全没想到您会出现在这里。” “好久不见了,里希特霍芬外长。也许不来反而更好。” 瓦德西一边瞟了汉斯一眼,一边说道。 明白瓦德西为何如此態度的里希特霍芬外长只是露出无奈的笑容,挠了挠头。 在比洛首相低声向施里芬追问瓦德西元帅为何在场时,一位留著鬍子的老人突然走向汉斯。 “终於见到鼎鼎大名的汉斯·冯·乔男爵了!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副首相兼內政部长阿图尔·冯·波萨多夫斯基-魏纳(arthur von posadowsky-wehner),请多关照。” “啊,久仰大名。很高兴认识您。” 原来这就是施里芬之前提到的那位。 后来汉斯专门了解了一下,儘管此人是贵族出身,但他相当进步,十分关心劳动者的待遇,甚至连德国社民党(spd)都对他表示尊重。 虽说让汉斯有些疑惑,作为普鲁士秘密警察总管的內政部长,竟然能和那些“红味”朋友们相处得如此融洽。 总之,他在德意志帝国的政坛中算是一个颇为独特的人物。 或许以后会有用,汉斯认为得和他维持良好的关係。 “我是普鲁士战爭部长,海因里希·冯·戈斯勒(heinrich wilhelm martin von go?ler)。” “我是汉斯·冯·乔男爵,戈斯勒部长阁下。” 与副首相握手后,那位看上去严厉无比的老人也用与其外貌一致的严肃声音向汉斯问候。 顺便提一句,为什么称为普鲁士战爭部长而不是德意志帝国战爭部长呢?那是因为德意志帝国並没有类似国防部或战爭部的政府部门。 相反,构成德意志帝国的最大诸侯国——普鲁士王国、巴伐利亚王国、萨克森王国和符腾堡王国,各自都设有战爭部。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正是普鲁士战爭部。 毕竟,德意志帝国的根基始终是普鲁士。 “啪!” “既然大家都已经见过面了,那我们来开始正式討论吧。” 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拍了拍手说道,眾人都点了点头,隨后各自就座。 首先开口的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人——首相比洛。 “我们聚在这里的原因,正如大家所知,是因为英日同盟可能引发的日俄战爭。而这里的汉斯·冯·乔男爵提议支援俄罗斯,因此召开了这次会议。” “根据军方的意见,如果日俄战爭爆发,俄罗斯帝国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这是由瓦德西元帅提出的结论。” 施里芬一边说,一边瞥了瓦德西一眼。 说起来,瓦德西元帅在歷史中似乎確实几乎完美预测了日俄战爭的结果。 不愧是与大毛奇和施里芬並列的德意志帝国军队的代表性战略家。 要是他的人品能稍微好一点就好了。 “不过,支持俄罗斯真的合適吗?” “戈斯勒部长的担忧我能理解。因此,如果对俄罗斯进行支援,也將是暂时且有限的。我们的目標只是確保俄罗斯不会败於日本。” “嗯,那看来我们不会直接进行武力干预,而是提供武器和弹药支持吧。” 副首相波萨多夫斯基-魏纳的话让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点了点头。 隨即副首相露出一抹认同的微笑,似乎对这个提议颇为满意。 “还不错,而且俄罗斯军队的制式弹药和我们军队的並不兼容。” “嗯......” 听到副首相的话,原本对支持俄罗斯持怀疑態度的战爭部长戈斯勒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有子弹,枪枝就不过是棍棒罢了。 而俄罗斯军队连自己的弹药供应都不足。即使將来他们想使用德国支持的武器,缺少弹药的情况下也无法充分发挥其效能。 “我们的目標是確保俄罗斯保持完整的战斗力,与日本达成適当的协议结束战爭。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让英国的注意力集中在俄罗斯帝国身上。” “但问题是,英国是否会容忍我们德意志帝国插手日俄问题?” 听到比洛首相的话,汉斯歪了歪头。 確实,以英国的立场来看,这种反应很可能出现。 因此,汉斯计划將一个在东亚,尤其是在太平洋上有利益的国家拉入这件事中。 “如果由美国进行调停,英国应该会接受。” “哦!確实,如果是美国,他们可能会对我们的提议表现出积极的態度。毕竟,为了保护他们在太平洋的利益。” 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对此表现出肯定的反应,似乎觉得这个想法相当不错。 如果是现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他很可能会欣然接受他们的调停请求,因为这也有助於扩大美国在太平洋的影响力。 毕竟,歷史上確实如此。 第32章 汉斯欲访俄 “所以,你究竟打算给俄国什么?该不会是你那『衝锋鎗』吧?” 瓦德西元帅用嘲讽的语气对汉斯说道。 果然如此,这傢伙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不过,即使把衝锋鎗交给俄罗斯帝国,他们能用得好吗?” 当然了,如果旅顺攻防战中出现衝锋鎗,日军的尸体数量肯定会比原本的歷史多得多。 但是,衝锋鎗是一种弹药消耗巨大的武器。 汉斯之所以能大胆投资衝锋鎗,是因为他知道德意志帝国有弗里茨·哈伯,这位能用空气製造火药甚至做麵包的天才。但是,俄罗斯帝国连自己用的子弹都不够,甚至在一战期间还面临严重的弹药短缺。 即使他们援助弹药,俄罗斯帝国恐怕也难以承受衝锋鎗巨大的弹药消耗量。 “不过,作为实战测试,提供几百把原型枪倒是可以考虑。” 关於这一点,汉斯需要稍后与施里芬和施迈瑟先生进一步討论。 “衝锋鎗的事暂时搁置吧,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说完这话,汉斯继续表达著自己的想法: “目前对远东俄军来说,最紧迫的是弹药。此外,我们可以额外援助步枪、手枪和机枪,您觉得如何?” “机枪的话,是指mg99还是mg01?” 施里芬总参谋长问道,汉斯点了点头。 这两种都是英国马克沁机枪的德国改进版。后来,这些机枪被轻量化和改良,成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mg08。 在日俄战爭中,俄军仅凭约60挺马克沁机枪就在旅顺攻防战中让日军尝到了地狱般的滋味。如果配上高质量的德国机枪和足够的弹药,可以迫使日本付出比原本歷史更大的代价。 “在与日本的战爭中,俄军应该以防守者的姿態行动。此外,我还有一个早就想好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和机枪结合,俄军的防御能力將成倍提高。” “哦?那是什么?” “是『环形铁丝网』。” 战壕、机枪、环形铁丝网——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让战场化为地狱的三神器。 如果日本军队想要突破这些防线,仅靠堆积尸体恐怕也不够。 “再加上衝锋鎗、霰弹枪、槓桿式步枪等武器,能让日本军队遭受更大的损失。” “铁丝网?” 施里芬总参谋长挑眉问道。 “是那种用来圈养牲畜的铁丝网吗?” “是的,总参谋长,就是那种铁丝网。” “嗯,以前听说葡萄牙军在殖民地曾用铁丝网作为防御设施。但『环形铁丝网』又是什么?” 面对施里芬的提问,汉斯从怀中掏出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传统的铁丝网,如您所见,是这种直线形式。” “没错。” “这种形式对步兵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障碍,但如果把铁丝网做成这样的圆形结构......” 汉斯在直线下画了几个弹簧状的圆形。 “铁丝网的耐久性会增强,对步兵的阻挡能力也会显著提高。它將形成一道徒手无法逾越的魔障。” “哈!就改个形状就成了魔障?” “您可以试试看,就像之前瓦德西元帅提议的衝锋鎗演示一样。” “你......你这个傢伙!” 瓦德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似乎隨时准备揪住汉斯的领子。 不过,他马上被施里芬劝阻了:“这么多人呢,冷静点。” “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瓦德西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这个老头子年纪一大把,精力倒是旺盛得很。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至於环形铁丝网实际效果如何,我也无从得知,反正我们的目的並不是让俄国大获全胜。” “说得对。” 除了仍在怒气中的瓦德西,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俄罗斯帝国胜得太过显眼,对汉斯和德国帝国都不是好事。俄罗斯只需要不败即可,这样他们就能找到机会在战爭中介入。 “那么,援助的品项大致確定了。细节问题交由军部处理,接下来只需得到皇帝陛下的许可,再与俄方协商即可。” 面对里希特霍芬外长的话,眾人纷纷点头。 至於威廉二世,根本不需要担心。如今的皇帝对英国和日本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就算他们提议援助法国,他都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同意。 问题在於俄罗斯帝国。 就像容克们討厌俄罗斯一样,俄罗斯人也不怎么喜欢德国。 因此,即便他们主动提出支援,如果那边拒绝了,也没有解决办法。 更何况,俄罗斯可是仅次於德意志帝国的“外交弱鸡”国家,不是吗? “无论如何,一定要说服沙皇尼古拉二世。” 尼古拉二世。 人品善良,却是作为领导者能力最差的俄罗斯帝国末代沙皇。 “如果沙皇反对这件事,那討论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点,我有想法。” 比洛说道。 “沙皇的亲信別佐布拉佐夫和阿列克谢耶夫是对日本的强硬派,同时也是贪婪之徒。如果我们適当展示诚意,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这对那些在远东有利益的傢伙来说也是有利的。” “但负责实务的官僚群体,尤其是財政部长维特,我有些担忧。他可不像普通的俄罗斯贵族那么好对付。” 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面色凝重地说道。 谢尔盖·维特。 与斯托雷平一起支撑著濒临崩溃的俄罗斯帝国的贤能之臣。 確实,他是一个非常能干且不可小覷的人物。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应该能正確认识到日本的威胁。 作为俄罗斯帝国官僚中的实权派,维特在歷史上也是少数认为俄日战爭爆发后俄罗斯可能会失败的人之一。 “关於维特,只能亲自去劝说和交涉了。” “嗯......” “总理,请让我前往俄罗斯。” “男爵,你?” 当汉斯举手表態愿意去俄罗斯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尤其是瓦德西,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说简直荒谬。 “既然是我提出来的事情,我就要负起全部责任。” 更重要的是,汉斯无法信任德意志帝国的外交能力。 这次事件是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与其眼睁睁看著失败,不如亲自出马,他会更安心。 “別开玩笑了!派你这样的小毛孩去,俄罗斯人会笑话我们德意志帝国的!” “哼,也许让男爵去俄罗斯並不是个坏主意。” “波萨多夫斯基!!” 当副总理波萨多夫斯基-魏纳站在汉斯这边时,瓦德西提高了嗓门。 然而,由於投狱法案后立场从保守派转向进步派,副总理与瓦德西关係非常恶劣,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反对。 “这件事需要秘密进行。尤其是英国,他们肯定不会喜欢我们的计划。但如果是男爵前往俄罗斯,又有谁会怀疑呢?” “有道理。” 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点了点头。 正如所说,如果英国得知德国的计划,“威尔斯亲王”这个神秘破坏者一定会跳出来,处处阻挠他们的行动。 毕竟,英国人向来如此。 “哈!真的打算让这小子去俄罗斯?他对外交懂什么?” “唔......不过,想到当初法国的事情,也许可以试试......” “总理!连您也这么说?” “当然,正如元帅所言,不可能让男爵单独前往。所以,不如请海因里希王子同行如何?” 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確实,海因里希王子的夫人是俄罗斯皇室的亲戚。以探望家人的名义访问俄罗斯,十分合理。” 黑森的伊莲妮大公主。 她是尼古拉二世的妻子—俄罗斯皇后亚歷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的亲姐姐。 不过,她和妹妹一样也遗传了血友病,儿子短命的悲剧她也经歷过。 “海因里希王子在远东执行外交任务时表现得非常出色。他值得信赖。” “可恶,全都疯了,简直疯了。” 当气氛逐渐倾向於让汉斯与海因里希王子一起前往俄罗斯时,瓦德西满脸不信地低声咒骂。 但他无能为力。 如今的瓦德西,与过去那位权势滔天的元帅不同,现在只是个毫无实权的半退休老人。 没有权力,也没有人心的吶喊,终究是空洞的。 最终,瓦德西像在试演会上那样,愤怒地离开了座位。 然而,所有人只是轻咳一声,没有人去阻止他。 “参谋总长怎么看?” “男爵的话,可以。个人来说,我更希望他走军人的道路,但......” “嗯。如果参谋总长也这么说,那就这么定了。” “很好,决定了。” 就在施里芬低声咕噥著一些听起来令人不妙的话,表示同意派汉斯去俄罗斯时,一直犹豫不决的战爭部长戈斯勒也投了赞成票。 “那就祝你旅途愉快了,男爵。” 於是,汉斯的第一次海外旅行,就这样被定下了。 ...... 不久之后。 俄罗斯帝国,圣彼得堡。 “德国方面提议与我国展开军事合作?” “是的,阁下。这是刚刚从驻德大使那里传来的消息。” 俄罗斯財政部长谢尔盖·维特(cepгenЮльeвnчВntte)听到秘书的匯报后皱起了眉头。 德国帝国要与俄罗斯合作? 那些傲慢的普鲁士容克? 对於维特来说,这不仅难以置信,更是一个无法轻易接受的提议。 “究竟是什么用意,让那些普鲁士的战爭狂人向我们俄罗斯提出这样的建议?” 於是,维特自问道。 德国为何要向俄罗斯提出这样的提议? 善意? 还是他们如今打算改善与俄罗斯帝国的关係?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胡扯。” 自从现任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单方面废除俄德之间的秘密条约后,俄罗斯与德国一直维持著敌对关係。 然而,现在那位皇帝却提出与俄罗斯恢復关係,並建议合作? 这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理解。 “肯定,肯定另有图谋。” 维特在办公室內踱步,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忽然,他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英日同盟。” 对,就是那个。 那个针对母国俄罗斯的岛国海盗与岛国猴子的结盟。 作为毕生为俄罗斯帝国效力的维特,对此感到无比厌恶。 更別提不久前,那些岛国猴子的前首领还曾向俄罗斯帝国恳求结盟。 刚刚还在卑躬屈膝地弯腰行礼,转眼却搞出这样的勾当,就像他最近开始读的一本小说中的主人公——来自“大明”的戚提督所说的那样,日本人实在是毫无信用可言。 “看来是英日同盟让那位皇帝乱了方寸。” 对於內情不甚了解的维特而言,他只能这样推测。 毕竟,威廉二世作为黄祸论者,尤其极度憎恨日本,这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实。 儘管他没想到那位皇帝竟会採取如此积极的行动。 “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易接受德国的提议。” 德国究竟打算与俄罗斯做些什么还不明朗,但无论如何,不能隨德国的意愿行事,也没那个必要。 “更何况,我们俄罗斯帝国还得考虑与法国的关係。” 对德国怀有深仇大恨的法国人,绝不会坐视德国与俄罗斯靠近。 如果因此导致俄罗斯与唯一的盟国法国之间的外交关係出现问题,那对俄罗斯帝国和维特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 因此,维特希望对德国的提议採取谨慎態度,但...... “问题在於陛下。” 伟大的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 如果他的能力能像他的品性那样出色,维特也就心满意足了。但不幸的是,尼古拉二世更像路易十六一样,是个无能且优柔寡断的昏君。 “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事。” 很久以前,尼古拉二世曾在威廉二世的煽动下,轻率地想要废除与法国的同盟。 他完全不了解与法国结盟的重要性,仅仅因为法国是共和国,就对此心生反感。 当年阻止这场荒唐闹剧的人,正是维特自己,因此,他不得不感到担忧。 这件事会不会再度重演? “请把拉姆斯多夫伯爵和库罗帕特金部长叫来。” “您是指外交部长和战爭部长?” “嗯,看来我们需要一起討论一下这次的事件。” 第33章 「落后」的俄罗斯 1902年1月30日。 伦敦,兰斯当侯爵府(lansdowne house) “由此宣布,大不列顛及爱尔兰联合王国与大日本帝国正式缔结同盟。” 啪!啪!啪!啪!——! 隨著英国外务大臣兰斯当侯爵亨利·佩蒂-菲茨莫里斯(henry charles keith petty-fitzmaurice, 5th marquess of lansdowne)的宣布,热烈的掌声在侯爵府內迴响。 英日同盟。 对抗俄罗斯帝国的英国与日本结成了同盟。 然而,双方代表团的反应却大相逕庭。 英国代表团大多神情淡然。毕竟,对英国而言,日本不过是阻止俄国扩张的棋子,仅此而已。 但日本方面的反应却热烈得令人汗流浹背。日本代表林董——驻英日本公使甚至流下了眼泪。 可以想见,当这一消息传回日本本土后,反应也將是同样的热烈。这足以表明日本对英日同盟是多么的渴求与迫切。 “辛苦了,林公使。” “兰斯当侯爵阁下。” “愿大英帝国与大日本帝国的未来蒙受神的祝福。” “是的,我也祈愿两国友谊地久天长。” 兰斯当侯爵与林公使握手致意,互相说著客套话。 当然,客套话终究只是客套话。 “不过,友谊地久天长?”兰斯当侯爵听著林公使的话,心中不禁冷笑。 世上没有永恆的同盟。 兰斯当侯爵以及大英帝国对此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份同盟不过是基於英国和日本在远东及太平洋地区阻止俄国扩张的共同利益才得以达成。一旦目標达成,这尚未乾透墨水的英日同盟,便会如仲夏夜之梦般转瞬即逝。 这就是国际外交的本质。 然而,即使是表面带著虚偽微笑的兰斯当侯爵,也並非对这份同盟毫无忧虑。 他想起了曾与班杰明·迪斯雷利一同引领大英帝国辉煌的索尔兹伯里侯爵的话: “日本人绝不会满足於仅仅阻止俄国扩张。” 索尔兹伯里侯爵极大地预见了日本与俄国之间可能爆发战爭的可能性。 联合王国的国王爱德华七世对此亦持相同看法。 “而且战爭会因日本的先发制人而爆发?” 换作平时,这种论调可能会被当作无稽之谈一笑置之,但问题在於,种种跡象正在验证这一预言。 日本军方,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展现出极其活跃的举动。甚至,据驻俄英国大使的报告,俄国內近期抓获日本间谍的事件显著增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无疑是在为与俄国的战爭做准备。 正如索尔兹伯里侯爵与爱德华七世警告的那样,日本似乎已经做好了向俄国发起攻击的准备。 “这可棘手了。”兰斯当侯爵看著依然满脸激动的林公使,心中暗自思忖。 日本与俄国开战本身並非问题。兰斯当侯爵与大英帝国的外交官们早已对此可能性展开討论。但这些討论的前提是俄国因失去耐心而先行攻击日本,而非日本对俄国实施先发制人。 “在与清国的战爭中,日本也曾在未正式宣战的情况下先发制人。” 这次,日本也极有可能重蹈覆辙。 对英国而言,这將是极为棘手的局面。这个时代,先发制人虽然可能在军事上占据优势,但在外交上却极为不利。若是未经宣战便发动攻击,则更是大大有损国际声誉。 因此,先发制人的行动必须具备充分的理由。即便没有,也得製造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哪怕这种行为令人不齿。 此外,若发动先发制人却遭遇失败,其后果將极其惨重。 倘若日本主动攻击俄国却惨败,极东地区的力量天平便会完全倒向那个寒冷冻土中的懒惰棕熊一方。 “绝不能容忍那种事!”兰斯当侯爵毫不认为日本会在与俄国的战爭中胜出,因此对这一前景充满忧虑与警惕。 “还好德意志帝国此次未牵涉其中。” 自现任皇帝即位以来,德意志帝国以“世界政策”为名,向英国的海上霸权发起挑战。 虽然病情日益严重的索尔兹伯里侯爵被阿瑟·贝尔福实质性取代,后者似乎对德国的威胁並不以为意,但英国国內对德国的危机感却与日俱增。 儘管如此,英国也曾尝试修復与德国间日益紧张的关係,甚至设想与德国结盟。 在殖民地大臣约瑟夫·张伯伦(joseph chamberlain)的主导下,英国试图打破其外交孤立,与德国帝国缔结同盟,甚至加入三国同盟。然而,这一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 如今,张伯伦將目光转向法国,但法国因去年重新燃起的德雷福斯事件以及由此引发的左右翼激烈衝突,国內政坛依然动盪不安。显然,此时的法国並无余力討论与英国的同盟。 “看来未来要做的事多了。”眼前仿佛已浮现出堆积如山的文件。 兰斯当侯爵与日本外交官们举杯畅饮,却不禁嘆息。 “阿嚏!” 然而,兰斯当侯爵並不知道—— “哼......好冷......” 与英日同盟看似毫无关联的德国,早已悄然登上了舞台。 ...... 冬季的波罗的海又狂暴又凛冽,还异常寒冷。 而且,越靠近俄罗斯,情况越发严峻。 但最让汉斯痛苦的,还是晕船。 就是这该死的晕船。 汉斯在前世也是一坐车就晕的人。 更何况是如今在这摇晃不定的船上乘风破浪? 简直就是地狱。 噁心反胃的感觉挥之不去,已经折磨了汉斯好几天,连觉都没能好好睡。 所以为什么我要说要去俄罗斯呢? 就在汉斯开始感到后悔时,海因里希王子用与上次见面时毫无二致的热情,猛拍著他的背说道: “哈哈,汉斯!这副像女人似的模样可进不了海军啊?” “我压根就没想进......呕!” “哈哈哈!晕得这么厉害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哈哈哈哈!” 海因里希王子与汉斯这副抓著船栏呕吐不止的模样截然不同。他毫不在意仿佛能吞噬整艘船的巨浪,迎著冰冷的海风放声大笑。 在这晃荡的船上,他怎么能这么稳如泰山? 果然,水手就是水手吧。 “呕......抱歉,我可以回到船舱休息吗?” “哎,別这样嘛,待在一起吧,伊莲妮已经进船舱了,要是连你也走了,我就太无聊了。” 海因里希王子无视了汉斯满脸的无奈,继续厚著脸皮说著。 果然,这些社交达人就是不懂別人的心情。 “你看,那些飞翔的海鸥。” “......没看到啊。” 天空像出发时一样,阴云密布,一片铅灰,看起来隨时都可能暴风雨来袭。 这天气怎么看也不適合鸟儿飞翔。 “咳,总之,再过不久就能看见陆地了。准確来说,是喀琅施塔得。” “波罗的海舰队的母港。” “没错。穿过那里之后就是......” 圣彼得堡(cahkt-Пetep6ypг)。 这是俄罗斯帝国的心臟,由彼得大帝为了开闢出海口的野心,在无数劳动者和瑞典战俘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城市。即使到了21世纪,它依然与首都莫斯科並列为俄罗斯的中心。 “而且,再过两年,这座城市还將迎来决定罗曼诺夫王朝命运的『血腥星期日』。” 也是后来俄罗斯革命爆发、与美国平分天下的超级大国——苏联诞生的地方。 到了那时,圣彼得堡这个名字將消失,变成“列寧格勒”。 “或许这次旅行会是圣彼得堡在失去原名之前的最后一次造访吧。”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圣彼得堡因为名字过於德国化而被改为俄语名“彼得格勒”。 有些长寿的俄罗斯老人甚至经歷了这样的变迁——他们出生於圣彼得堡,在彼得格勒成长,在列寧格勒生活,最后在圣彼得堡去世。 “但我估计也活不到圣彼得堡重新找回名字的那一天吧。” 不管汉斯何时去世,列寧格勒要变回圣彼得堡,也是將近一个世纪之后的事了。 除非歷史发生重大改变。 “海因里希王子。” “嗯?什么事,汉斯?” “尼古拉二世陛下是怎样的人?” “尼基?嗯......简单来说,他是个好人,同时是优秀的丈夫和慈爱的父亲。” 说到这里,海因里希王子稍作停顿,又接著说道: “但作为俄罗斯的皇帝......说实话,差点意思。” “是吗?” “是啊,如果俄罗斯是个立宪君主制国家,情况或许会好很多。但汉斯,俄罗斯帝国虽庞大,却是一个腐败而落后的国家。至今仍然充斥著中世纪的思维和习俗。” “哈哈......” 因为疆域过於辽阔,行政效率不足,俄罗斯帝国至今还残留著“娶儿媳”的陋习和各种陈旧传统,与欧洲其他国家大相逕庭。 难怪有人调侃俄罗斯帝国是现实中的“恶俗小说”或“狗血言情剧”的世界。 “不过,以尼基的能力来说,他真的很难驾驭这个帝国。啊,我刚才那些话,別告诉伊莲妮。” 汉斯点点头。 连海因里希王子都觉得尼古拉二世不適合做一国之君。 “歷史的评价也一样。” 善良、勤奋却无能,堪称最糟糕的领导者。 这是对尼古拉二世的评价。 可以说,他是一个无论时代还是国家都不合適的人。 “呜───!” “哦,看样子快到了。” 隨著深沉的汽笛声响起,海因里希王子低声说道。 汉斯强撑著摇晃的身体,靠在栏杆上,抬起头向前望去。 不久后,一座停满巨大战舰的港口,以及隱约可见的宏伟城市轮廓,映入眼帘。 喀琅施塔得与圣彼得堡。 他们到达了俄罗斯帝国。 第34章 冬宫前的血腥 圣彼得堡,冬宫。 “陛下,普鲁士的海因里希亲王夫妇已经抵达圣彼得堡。” “是吗?” 站在窗边的俄罗斯帝国皇帝尼古拉二世听闻侍从的报告,望向办公室一角的掛钟。 时针指向下午两点。 “原以为他们会在傍晚才到,没想到比预期快了。真该亲自去迎接。” “要现在准备吗?” “不必了,现在再让下人们忙碌也不好,就这样等著吧。” 尼古拉二世温和的话语让侍从低头表示赞同。尼古拉二世见状,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冬宫园中,女儿奥尔加和塔季扬娜正灿烂地笑著奔跑嬉戏。望著她们可爱而討喜的模样,尼古拉二世心中也想到了另外两个女儿玛丽亚和阿纳斯塔西婭。 那两个孩子还只是不会说话的小婴儿,但总有一天,她们也会长大,和姐姐们一起在园里玩耍。 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尼古拉二世既期待又有些遗憾。父母总是希望孩子永远停留在童年。 “陛下,財政大臣谢尔盖·维特、外交大臣弗拉基米尔·拉姆斯多夫,以及战爭大臣阿列克谢·库罗帕特金求见。”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 侍从的话让尼古拉二世刚刚因欣赏女儿们的笑顏而浮现的微笑瞬间僵硬。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来找自己。 虽然內心想让他们回去,但考虑到事情的重要性,他也不能那么做。尼古拉二世不情愿地嘆了口气,准许他们覲见。 “陛下。” “维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以財政大臣谢尔盖·维特为首的三位大臣走进来,向沙皇行礼。 尼古拉二世接受了他们的问候,但维特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眉头紧皱。 “听闻普鲁士的海因里希亲王夫妇刚刚抵达圣彼得堡。” “消息倒是够快的,我也是刚听说。” “海因里希亲王来俄罗斯帝国的目的,陛下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尼古拉二世面露难色地点了点头。在海因里希亲王夫妇与汉斯离开德国之前,俄罗斯驻德国大使馆的密电已经大致传达了德国政府的意图。 “是关於『军事合作』的事吧。”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军事合作,不仅尼古拉二世不清楚,连维特也一无所知。德国人没有透露更多,为了保密,他们只说会通过海因里希亲王的口亲自传达。 究竟是什么样的重要事,能让一向高傲的德国人如此谨慎?尼古拉二世只是好奇,但眼前的三位大臣显然比他严肃得多。 “陛下,您知道,德国帝国以这种方式行动是前所未有的。” “確实。他们一定有其他图谋。” “军方也提出了许多担忧。” 维特、拉姆斯多夫和库罗帕特金接连开口,对德国突如其来的行为表示警惕。 “又是威廉的反覆无常吧,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而,尼古拉二世的態度却显得轻描淡写。他对那位亲戚威廉二世的反覆无常並不陌生。 “但陛下,即便如此,这个时机还是令人不安。” “时机?” 维特点头回答:“是的。陛下,您也知道,英国刚刚与日本正式结盟,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了。” “哦,是英日同盟。” 尼古拉二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因在日本受伤而留下的疤痕,脸色阴沉。他当然知道,这个同盟的目的正是针对俄罗斯。 “但这和海因里希的访问有什么关係?” 老实说,他觉得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英国为了牵制俄罗斯,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英日同盟也不过是英国的一贯作风。 但显然,大臣们的想法和沙皇不同。 “陛下,德国帝国选择在英日同盟成立的当下,对我们提出这样的请求,绝非偶然。” “绝非偶然?” “是的。” 维特点头答道。 “但英日同盟的受害者是我们俄罗斯帝国,与德国帝国毫无关係,不是吗?” 当然,威廉二世或许对此感到愤怒。毕竟,他对黄种人的仇视,尤其是对日本的敌视,在欧洲是眾所周知的。 “但陛下,在外交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 “嗯......但我还是没有头绪。” 尼古拉二世说道:“不管怎样,先听听海因里希的说法再下结论吧。” “確实如此,不过......” “这些无聊的事情,等之后再討论吧。现在先出去吧。” 尼古拉二世对维特等人下了逐客令,转身背对他们。他实在不想再被这些头疼的事情打扰了。 ...... “呼——,没想到我会如此思念踏上土地。” 终於摆脱了那段令人恐惧的船上生活,汉斯再次踏上了无比渴望的陆地,喃喃自语道。 隨后,他深吸几口气,缓缓抬起头。 圣彼得堡。 这是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女皇辉煌事跡的见证之地,也是未来將把世界的一半染成红色的革命摇篮。 “俄罗斯无论何时来都是如此寒冷,无论何时来都是满地白雪。” “王妃殿下。” 这时,陪同此次俄罗斯之行的海因里希王子的夫人,伊莲妮王妃,走到汉斯身边说道。 虽然算不上绝色美人,但她性格开朗且善良,让人感到十分亲切。 难怪她和海因里希王子感情如此深厚。 就在汉斯和伊莲妮王妃一起欣赏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风景时,一群衣著整洁的男子朝他们走来。 海因里希王子低声说道: “看来尼基派人来迎接我们了。” 果然,那些男子见到海因里希王子和伊莲妮王妃,立刻恭敬地鞠躬说道: “王子殿下、王妃殿下,奉尼古拉二世陛下之命,前来迎接您二位前往冬宫。马车已经备好,请隨我们来。” “嗯。” “不过......那位黄种人少年也是王子殿下的隨行人员吗......?” 那些男子用疑惑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种反应倒是许久未见的新鲜感。 看来汉斯的名字还没有在俄罗斯广为人知。 汉斯正想开口解释,却被海因里希王子抢先说道: “啊,这位是汉斯·冯·乔男爵,是皇室收养的孩子。这次就带他来俄罗斯见识一下,顺便充当隨从。” “哦,原来如此。” 虽然那男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他脸上的表情仍然有些半信半疑。 无论如何,三人还是上了马车,朝尼古拉二世所在的冬宫出发了。 从港口到冬宫的路途相当漫长且乏味。 “汉斯,看见那栋建筑了吗?” 或许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海因里希王子指著窗外的建筑说道: “那就是马林斯基剧院,俄罗斯帝国最具歷史的马林斯基芭蕾舞团就在那儿。” “原来如此。” “再往前走,就是喀山大教堂和救世主滴血教堂。那是亚歷山大大叔遇刺的地方,真是让人唏嘘。” 他指的应该是亚歷山大二世。 作为威廉一世的妹妹弗里德里克公主的孩子,他是海因里希王子和威廉二世的堂叔。 “欧洲皇室的血脉真是复杂得让人头疼。” 再加上皇室內部近亲结婚的现象更是让关係更加错综复杂。 比如眼前的海因里希王子和伊莲妮王妃就是表兄妹。 海因里希王子的母亲是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女,而伊莲妮王妃的母亲是维多利亚女王的次女。 难怪维多利亚女王被称为“欧洲的祖母”。 吱——! “嗯?” 就在几人一边閒聊一边前行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显然,这里还没有到冬宫。 “发生什么事了?” “抱歉,王子殿下。前方的道路被堵住了......” “道路被堵住了?” 车夫显得有些慌张,而他们则互相望著对方,一脸茫然。 “道路被堵了直接绕路就是了,为什么非得停下来?” 汉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而他的疑惑很快被耳边传来的熟悉歌声所解答。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虽然歌词是俄语,但旋律却再熟悉不过。 “这首歌是......” “《马赛曲》。” 虽然听不懂俄语,但旋律是法国国歌《马赛曲》,怎会不识? 然而,在这个年代的俄罗斯帝国,《马赛曲》却承载著另一层含义。 “是工人。” 劳动者的《马赛曲》。 在《国际歌》普及之前,这首歌曾是俄罗斯民眾最广为传唱的歌曲,饱含著对沙皇与贵族压迫的不满。 汉斯打开窗户,望向马车外。 只见工人们身穿工作服聚集在街道上,在军队封锁的道路前愤怒地高唱劳动者的《马赛曲》。 “看起来是工人在举行示威或罢工。” “唉,真是麻烦。” 海因里希王子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 此时,早先在港口见到的那位俄罗斯官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非常抱歉,王子殿下、王妃殿下,前方发生了一些骚乱......” “我知道了,是示威吧?” 面对海因里希王子的询问,那官员满头大汗,连连点头。 对於他来说,这样的场面无异於奇耻大辱——毕竟这可是在外国皇族面前上演的一场闹剧。 “还是赶紧绕路比较好。” 海因里希王子说道。 汉斯也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並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那名俄罗斯官员却用手帕擦了擦汗,平静地说道: “请放心,骚乱很快就会平息。” “嗯?这是什么意思......” 尖锐的哨声突然响彻四周,打断了海因里希王子的话。 紧接著,汉斯听到了地面传来的震动声。 “是......卡扎克人。” 卡扎克骑兵,沙皇的忠实剑锋,也是俄罗斯工人们的噩梦。 他们的出动意味著俄罗斯帝国政府已经决定用武力镇压这场骚乱。 “全都碾碎!” “啊——!” 马车外响起了士兵的怒吼和示威者的尖叫。 海因里希王子握住嚇得脸色苍白的伊莲妮王妃的手,愤怒地瞪向那名官员。 他的表情似乎在说:“非要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事吗?” 然而,由於此次俄罗斯访问的重要性,他並未將愤怒付诸行动。 而那名官员显然也无话可说,只能不断乾咳以掩饰尷尬。 数分钟后,伴隨著所有的喊叫声彻底平息,马车再次启动。 汉斯再次向窗外望去。 街道上散落著示威者遗弃的物品,鲜血斑驳一地,一些示威者被卡扎克骑兵押送离去。 “唉......突然觉得很想念德国。” 海因里希王子嘆息道。 汉斯跟著默默点了点头。 总觉得这次访问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第35章 德俄谈判(一) “尼基!阿莉克斯!” “欢迎,海因里希!伊莲妮!” 一到冬宫,尼古拉二世和皇后亚歷山德拉便面带灿烂的笑容迎接了一行人。 冬日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冬宫的建筑上,给它披上了一层金辉。 汉斯对尼古拉二世的第一印象比想像中更平凡。 他不像威廉二世那样强装威严,也不像爱德华七世那样油滑。 反而更像是一个带著温和笑容的邻家大叔。 “你好啊!海因里希姨父,伊莲妮姨母。” “奥尔加,塔季扬娜,好久不见了!” 尼古拉二世身后走来两个看起来比汉斯小三四岁的女孩,蹦蹦跳跳地用清脆的声音向王子海因里希和王妃伊莲妮鞠躬问好。她们的笑声就像清脆的银铃。 奥尔加和塔季扬娜。 对俄罗斯帝国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陌生的名字。 她们的全名分別是奥尔加·尼古拉耶夫娜·罗曼诺娃(oльгahnkoлaeвhapomahoвa)和塔季扬娜·尼古拉耶夫娜·罗曼诺娃(tatьrhahnkoлaeвhapomahoвa)。 她们是被称为“otma”的尼古拉二世的长女和次女。 当然,在这姐妹中最有名的无疑是作为各种阴谋论主角的四女阿纳斯塔西婭。 不过此时的阿纳斯塔西婭公主还不到一岁,尚是个婴儿,因此並未出席。 三女玛丽亚公主也同样未现身。 汉斯心想,俄罗斯的寒冬之风对婴儿来说確实不太好。 “海因里希,这个黄种人孩子是谁?” 尼古拉二世指著汉斯问道,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这不禁让汉斯想起了第一次踏入新宫时的情景。 当时也是这样,皇室家族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他。 儘管那已经成为了回忆。 无论如何,汉斯儘量恭敬地向尼古拉二世夫妇深深鞠躬。 “初次见面,陛下。我是汉斯·冯·乔男爵。能见到俄罗斯的皇帝尼古拉二世陛下和皇后亚歷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殿下,是我的荣幸。” “哎呀,这孩子真有礼貌。” “汉斯·冯·乔......啊!你就是那个救了威利的小东方少年吧!” 亚歷山德拉皇后似乎对汉斯的礼貌態度很满意,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而尼古拉二世则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 “正是如此,陛下。” “哈哈!早听说威利带了个黄种人孩子进宫,我还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孩子,没想到今天能亲眼见到!” “哥哥,你是个有名的人吗?” 奥尔加公主见父亲反应热烈,疑惑地偏头看向汉斯。 “只是略有小名而已,公主殿下。” 汉斯微笑著回答。 毕竟,自己说自己是名人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年纪还小,但聪明又能干,特別是能说会道,这次带他来就是希望能帮上忙。” “哦,是吗?” 海因里希王子的溢美之词让尼古拉二世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汉斯。 看来沙皇对汉斯的印象不错。 “嗯......” 就在海因里希王子与尼古拉二世聊起近况时,伊莲妮王妃捂著头,低声呻吟,似乎有些不適。 “姐姐?” “抱歉,阿莉克斯。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能稍微休息一下吗?” “当然了,不过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 “我们在前往冬宫的路上遇到了示威者。看到军队镇压他们的场面,她似乎受到了些惊嚇。” “什么?” 海因里希王子代为回答后,尼古拉二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看来我得找內务大臣谈谈了。对不起,伊莲妮,让你看到这样的景象。最近圣彼得堡暴乱频发。” “......暴乱?” “是啊,世界上总会有对现状不满的人。” 尼古拉二世用平静的语气答道,汉斯不得不勉强点头回应。 看起来,这位沙皇只是將那些忍无可忍而起身抗议的工人,视为別有用心的暴徒。 “真是亲手掐紧自己的脖子啊。” 难怪会发生血腥星期日事件。 尼古拉二世的思想完完全全是落后的专制君主的思维。 而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像尼古拉二世这样的领导者了。 “连威廉二世都至少是个立宪君主呢。” 尼古拉二世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连同他的祖辈所缔造的俄罗斯帝国。 ...... 一周后。 在冬宫,俄罗斯方面的正式谈判开始了。 之所以没有直接展开討论,而是拖了整整一周,是因为尼古拉二世说要先缓解旅途的疲劳,再开始討论。於是乎,他就带著海因里希王子和汉斯四处游玩了一番。 “在德国都没体验过的狩猎和舞会,居然在俄罗斯全都尝试了。” 对於不太擅长户外运动的汉斯来说,这一周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而且和那些仿佛感觉是从小说中腐败放荡的贵族走入现实一般的俄罗斯贵族们交谈,实在是一件令人疲惫的事。 当然,这段时间也让汉斯有机会接触到像別佐布拉佐夫这样支持他们计划的贵族。 但是一些俄罗斯贵妇用別样的眼神盯著他看的时候......老实说,汉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怀念瓦德西。 总之,汉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工作,而负责具体事务的谢尔盖·维特等俄罗斯官员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是俄罗斯帝国財政大臣,谢尔盖·尤利耶维奇·维特。” “很高兴见到您,大臣。我是海因里希王子的助手,汉斯·冯·乔男爵。” “啊,你就是那位......” 终於见面了的谢尔盖·维特微微点头,似乎已经听说过汉斯的名字。 不会又说我是什么救了皇帝的少年什么的吧。 听得太多了,已经习惯了。 “男爵阁下写的《大明航海王》我拜读过了。” “嗯?” 原来是那方面的吗? “啊,谢谢。” “希望我们两国能够进行务实的討论。” “非常赞同。” 汉斯和维特握手,彼此露出微笑。 但这微笑中却暗藏著锋利的戒备。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到齐了,尼古拉二世率先开口。 “海因里希,我听说德意志帝国希望与我们俄罗斯帝国进行军事合作。” “嗯。” “不过,我还不清楚这『军事合作』究竟是指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海因里希王子点点头,看向汉斯。 “汉斯。” “是,王子殿下。” 汉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他能感觉到包括尼古拉二世和维特在內,俄罗斯方面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其中不乏一些疑惑甚至不满的眼神,似乎在问为什么一个东方的孩子会出现在这里。 “习惯了。” 汉斯没有在意这些,慢慢用法语开始发言。 自进入新宫后,他就有机会从负责皇室教育的家庭教师那里学习了很多东西。 其中大部分是贵族需要掌握的教养与知识,比如拉丁语。 “现在又不是罗马时代,学拉丁语到底能用到哪里?” 但其中也有一些值得学习的內容。 其中汉斯学习最努力的就是法语。 法语与英语同为外交领域的通用语言,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仍有贵族的社会中,法语的影响力更为显著。 尤其是俄罗斯贵族,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並非俄语,而是法语。这让汉斯可以轻鬆地与他们交流。 “正如在座各位所知,不久前英日同盟在伦敦正式缔结,目的是遏制俄罗斯帝国在东亚的扩张。” “嗯......” 提到英日同盟后,包括俄罗斯外长拉姆斯多夫伯爵在內的官员们纷纷发出低声咕噥。 毕竟一开始就直击痛处,他们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该死的岛国佬......” “他们也太小看我们俄罗斯帝国了吧!” 当然,俄罗斯军方的反应更加激烈。 “但男爵,德意志帝国与这有何关係呢?” 尼古拉二世问道。 从表面上看,英日同盟与德意志帝国確实毫无关联。 英日同盟的当事方仅仅是英国和日本,以及俄罗斯。 就算扩大范围,也只有俄罗斯的盟友法国和在太平洋拥有利益的美国而已。 “但实际上並非如此。” “我们德意志帝国的政府和军方认为,由於这次英日同盟,日本极有可能对俄罗斯发动战爭。” “什,什么?战、战爭?!” “日本会攻击我们俄罗斯?” “荒唐!极东的猴子们要疯了才会这么做!” “但德国的战爭机器已经做出了断言。” “男爵,您能对您的话负责吗?” 在眾人喧譁之际,维特用比刚才更冷的声音问道。 “日本已经开始大规模扩充军备,武器进口也增加了一倍。而且现在还签订了英日同盟,连英国的支持也加入其中了。” 这是通过德国驻日本大使馆秘密传来的情报。 日本已经公然加快了战爭准备的步伐。 听了汉斯的话,似乎有所感触,维特的亲信、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低声说道: “確实,最近有报告称日本间谍在远东和中亚等地的活动比以往更加频繁了。” “哈......!日本人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尼古拉二世面露慍色,低声说道。 一个远东的小国竟敢企图攻击他的帝国,不生气的话,那就不是人,而是傻子了。 更何况,尼古拉二世还曾险些在日本遭遇刺杀,这更让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陛下,请不必担忧。像日本这样的小国,隨时可以轻鬆碾压!” “我们是俄罗斯帝国,必须让这群岛上猴子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爭!” 几位俄罗斯將军为了討好沙皇,爭先恐后地表现出对日本的战意。 其他人也並未提出异议,看样子俄罗斯人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日本。 “很抱歉,但我们德国的看法不同。” 然而,这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的乐观幻想。 从现在开始,我要打破这种幻想。 “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俄罗斯將会败给日本。” 剎那间,房间里瀰漫著沉重的静寂。 俄罗斯人的表情像是刚被炮弹击中了一般,完全失去了神色。 “......你刚才说什么?” 短暂又漫长的几秒后,尼古拉二世艰难地开口。 “我、我们俄罗斯帝国会输给日本?” 隨后,俄罗斯巨熊的怒火爆发了。 “別开玩笑了!你是在轻视我们俄罗斯吗!” “我们俄罗斯帝国会输给日本?这种荒唐的话哪里说得出口!” “陛下!这是对俄罗斯的侮辱!必须向德国抗议......” 砰! “都给我安静!” 谢尔盖·维特用拳头砸向桌子,大声喊道。 他的脸与那些因愤怒而涨红的俄罗斯人不同,显得比以往更加冷静且沉著。 “男爵,你应该有依据吧?” “远东。” “!” “如果俄罗斯和日本之间爆发战爭,主要战场將会在『远东』。” 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 欧洲俄罗斯与西伯利亚之间的地理隔绝,以及远东俄罗斯的地理特徵。 对於尚未完全建成西伯利亚铁路的俄罗斯帝国来说,这是绝对无法克服的问题。 “......” 听了汉斯的话,维特陷入了沉思。 “e6atь(该死的)......” 隨后,他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他已经意识到了。 日俄战爭的走向將会如何。 维特直视著汉斯的眼睛开口道: “德国的提议是什么?” 第36章 德俄谈判(二) “德国的提议是什么?” 听到维特的话,汉斯心中不禁微微一笑。 果然是俄罗斯帝国最后的名相,与斯托雷平一起延长了这个逐渐衰落的帝国寿命的人,果然有著卓越的洞察力。 有能力的人就是好,不需要长篇大论就能立刻领会。 “等等,维特,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与之相对,像尼古拉二世这样的人却令人感到无比鬱闷。 沙皇完全没有理解当下的局势,他满脸茫然地向维特提出问题。 对此,维特轻嘆一声,转头看向这位愚昧的沙皇。 “陛下,我也认为男爵和德意志帝国的看法是正確的。如果就这样与日本开战,我们俄罗斯帝国將陷入苦战,甚至在最坏的情况下难以避免失败。” “什,什么?维特,你竟然也这么认为?!” 尼古拉二世张大嘴巴,仿佛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 儘管维特斩钉截铁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尼古拉依然一脸难以置信,摇著头表示无法接受。 “我不能理解。俄罗斯会败给日本?无论如何想,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尼基,这是我们德意志帝国政府与参谋本部经过深入討论后得出的结论。” “但是......” 即使海因里希王子如此说道,尼古拉二世仍然无法接受现实。 不,准確说是他不愿接受。 最终,要让沙皇理解俄罗斯当前的处境,只能慢慢向他解释。 “陛下,您想一想。如果与日本开战,主战场无疑会是在拥有旅顺的辽东半岛和满洲。” “嗯,嗯......” “德意志帝国绝无轻视俄罗斯军队之意。俄罗斯確实是一个比日本更为强大的国家。但是,俄罗斯帝国的主要兵力毕竟集中在欧洲,而不是遥远的远东,不是吗?” “啊......” 俄罗斯人的嘴里发出轻嘆声。 他们也逐渐意识到,为何汉斯和维特会说俄罗斯会输给日本。 “库罗帕特金战爭大臣,如果假设五年內与日本开战,从本土將兵力和物资运往远东需要多长时间?” 听到维特的话,原歷史上日俄战爭的陆军总司令库罗帕特金陷入短暂沉思后,隨即面露沉重表情回答道: “至少需要三到四个月。” “竟然要这么长时间!” 库罗帕特金的话让尼古拉二世满脸震惊,嘆息不已。 但这也不能怪罪於俄罗斯政府。 广袤的西伯利亚雪原尚未被人类的力量完全征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陛下,西伯利亚大铁路尚未完工。虽然部分路段已经开通,但以现有条件,远远无法承担从本土向远东进行大规模兵力运输和补给的任务。” “仅凭远东军队的兵力对抗日本军队......” 听到沙皇的言语,维特摇了摇头。 原本心怀一丝希望的尼古拉二世低下了头。 远东的俄罗斯军队实际上是二线部队,相当於殖民地驻军。 此外,俄罗斯军队歷来以后勤问题闻名,別说武器,甚至连弹药都十分匱乏。 在这种情况下,期待远东的俄罗斯军队在对抗日本军队时奋力抵抗,连俄罗斯的无能將领们也不会这么想。 “哦,主啊......” “陛下,不如与日本签订协定如何?” “外长?” “日本想与俄罗斯帝国开战,归根结底是为了爭夺在朝鲜半岛和清国的利益。如果我们將朝鲜半岛让给他们,並在清国的利益上做出一定让步,也许......” “住口!” 当拉姆斯多夫外长提出与日本谈判时,军方发出怒吼。 拉姆斯多夫外长转头看向发出怒吼的人,隨即面露不悦。 “难道你是想像懦夫一样向那些岛国猴子低头?我们伟大的俄罗斯帝国?!” “阿列克谢耶夫將军,谁说要向日本低头了?只是为了避免无意义的战爭,退一步而已!” “这和投降又有什么区別?!” 面对拉姆斯多夫外长的反驳,名为阿列克谢耶夫的男人反而提高了声音。 然后,他与汉斯对视片刻。 “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阿列克谢耶夫。” 沙皇宠信的人物之一,同时是对日强硬派的代表人物,俄日战爭时的远东总督。 他还是汉斯与德国政府事先接触过的別佐布拉佐夫派系的核心成员之一。 “绝对不能与日本谈判。满洲、辽东以及朝鲜,即使要付出一定代价,也必须置於我们俄罗斯的统治之下!” 阿列克谢耶夫將军挥舞拳头大声疾呼,许多贵族和將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而维特和拉姆斯多夫等维特派官员显然对此不以为然。 “毕竟,阿列克谢耶夫將军等別佐布拉佐夫派与维特在政治上一直针锋相对。” 虽然不在场,但同样受尼古拉二世宠信的別佐布拉佐夫与维特是宿敌,也是他最大的政敌之一。 因为別佐布拉佐夫利用沙皇的宠信干涉远东外交,在满洲和朝鲜扩展俄罗斯势力,获得利益,完全出於私利。 维特自然对此极力反对,並试图阻止別佐布拉佐夫,但尼古拉二世最终破坏了他的努力。 在远东问题上,尼古拉二世绕过维特,支持了他的亲信別佐布拉佐夫。 正是由於別佐布拉佐夫和阿列克谢耶夫將军这样的不负责任的对日强硬派崛起,俄日关係持续恶化,最终导致了俄日战爭的爆发。 这对俄罗斯帝国来说是一场巨大不幸。 但对汉斯和德意志帝国来说,却是有利的事情。 真是讽刺。 “德国人的话没听到吗?说如果开战就会失败!” “还没打一场仗就说什么失败?库罗帕特金也变成胆小鬼了!” “什么?胆小鬼?!” “各位,请冷静。” 听到汉斯的话,原本几乎要打起来的维特派和阿列克谢耶夫派俄国人猛然一顿,停下了爭吵。 確认眾人安静下来后,汉斯再次开口。 “即使俄罗斯帝国希望谈判,日本方面也未必会接受。英日同盟已经签订,日本既没有必要与俄罗斯谈判,英国也不会坐视不管。” 更何况,现在的日本首相桂太郎和其背后的山县有朋,与別佐布拉佐夫派一样,在对俄问题上始终持强硬立场。 而主张谈判的代表人物伊藤博文,早已沦为无足轻重的閒人。 俄罗斯和日本的强硬派都在占据主导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战爭不爆发简直是不可能的。 “不过,请放心,陛下。海因里希王子和我来俄罗斯,是为了支持俄罗斯对抗日本。” “这是真的吗?” 听到俄罗斯可能会失败的言论后一直阴鬱著脸的尼古拉二世抬起头来看向汉斯。 “是的,陛下。皇帝陛下对英日同盟深感愤怒,决心帮助俄罗斯帝国抵御日本的魔爪。” “確实,如果是威廉的话,他很可能会这么做。” 尼古拉二世和其他俄罗斯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似乎觉得有道理。 他们心中的威廉二世確实是那样的人。 当然,实际上这完全是汉斯的主意,经过內阁和军方一致同意后才做出的决定。 “德意志帝国政府有意在战爭爆发时向远东的俄罗斯提供大规模的武器援助,以支持俄罗斯帝国。” “武器援助?” “哦哦!” 原本还因为与日本的谈判而显得低落的俄罗斯人,听到此话后无一例外地露出了喜色。 “条件是什么?” 只有维特例外。 他那双比锋利的刀刃还要锐利的眼睛警惕地盯著汉斯。 “武器援助只限於远东俄罗斯。这是我们德意志帝国的条件。” “什么?仅此而已?” “当然。这次的援助完全是基於威廉二世陛下的『善意』。” 听到汉斯的话,维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了。 是啊,说实话,要是他,也不会相信这种说法。 “陛下,我们一定要接受德国的提议!” 不过,其他人的想法似乎和维特不同。 尤其是那些在远东有著政治生命的別佐布拉佐夫派別成员,以及对他们的『诚意』心存感激的阿列克谢耶夫海军上將显得最为积极。 “当前远东俄军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武器和弹药。如果有德国的援助,这一问题將大部分得到解决!” “真......真的吗?” “当然,陛下。而且德国武器的优越性早已得到证明。” “確实是这样。” 汉斯补充了一句后,尼古拉二世已经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直坐著观看的海因里希王子也补上了一锤定音的话语。 “这对俄罗斯帝国绝对不是坏事,尼基。” “海因里希,详细说说?” “当然。” 海因里希王子爽快地点了点头。 到这里,汉斯的任务差不多到这里就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王子会处理好的。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 “能稍微谈一下吗?” 是维特。 “当然可以,財政大臣阁下。” 汉斯点了点头,隨即跟著维特走进了一间无人打扰的房间。 他看著汉斯,目光凌厉如刀。 “德国到底打著什么算盘?” “算盘?正如我之前所说,这完全是基於善意......” “哈!善意?善意?!那个德意志帝国和凯撒?我寧可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 嗯,果然不信啊。 “无论我们德国的目的如何,这对俄罗斯来说没有坏处吧?接受德国的援助,至少可以確保不输给日本。” “但也不会贏,是吧。这就是德国想要的?” 俄罗斯和日本两败俱伤? 维特盯著汉斯问道。 在这里撒谎也没有意义。 “在东方有句谚语叫『唇亡齿寒』,意思是如果没有了嘴唇,牙齿也会感到寒冷。” “意思是,如果我们俄罗斯帝国失败,德国也会受到损失?” 维特听到汉斯的话后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露出一副像是挨了一记重击的表情,看向汉斯。 “是因为英国,对吧?你这个狡猾得像黄鼠狼一样的小鬼。” 狡猾得像黄鼠狼一样......这位先生真是开玩笑过头了。 “如果我们俄罗斯败给了日本,南下政策受阻,那么英国肯定会开始全面遏制德国。所以德国才会提出武器援助这样的提议。” “但你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嘖......” 听到汉斯的话,维特露出了不满的表情,轻轻咂舌。 虽然他对德国帝国直白地利用俄罗斯的態度感到不满,但维特確实没有其他选择。 像阿列克谢耶夫海军上將这样的强硬派,为了守住远东权益,高声主张接受德国的援助,而沙皇也支持他们的立场。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在战爭中失败,俄罗斯帝国將失去太多东西。 “谈交易吧,维特大臣。我们德国可以在一些地方让步,但也会帮助俄罗斯以一个能获取一定利益的方式结束战爭。” 於是,维特选择了与汉斯合作。 “你们能让步到什么程度?” “这取决於俄罗斯帝国能够放弃到何种程度。” 最终,维特露出了决心要儘可能获取利益的神情。 第37章 暴风雨前的东亚 “我们就这样顺从地接受德国的提议,真的可以吗?” 深夜,造访维特宅邸的俄罗斯帝国外长拉姆斯多夫伯爵带著担忧的神色对维特说道。 俄罗斯帝国已经接受了德意志帝国的提议。 儘管在实际操作层面上仍有许多需要谈判的事项,但沙皇已经下定了决心,而维特的沉默也表明了他对这一决定的赞同。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我至今仍不確定,这是否真的是对俄罗斯最正確的决定。更何况,即使获得了德意志帝国的支持,又如何能確保能在战爭中获胜呢?” 面对拉姆斯多夫带著疑虑的话语,维特一边点头,一边往酒杯中倒酒。 这是一个很有道理的问题。毕竟,武器这种东西,取决於使用者的能力,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工具,也可能沦为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铁。 而维特深知,他所了解的俄罗斯帝国军队及其统帅们並不是特別出色的存在。 有时甚至让人忍不住嘆息。 “弗拉基米尔。我们的目標並不是打败日本。我们只需要不败即可。”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与日本的战爭,对我们俄罗斯帝国而言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爭,特別是在当前这样的局势下。” 由於持续的贫困和飢饿,俄罗斯人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当然,这其中也有维特的责任。他为了推进俄罗斯帝国的工业化而採取了过度的粮食出口政策。然而,无论如何,在最坏的情况下,与日本的战爭可能会成为引爆俄罗斯人民愤怒的导火索。 “绝不能让这个国家落入那些幼稚的革命家手中。” 虽然不发生战爭是最理想的,但局势早已脱离了维特的掌控,逐渐朝极端化发展。 像別佐布拉佐夫和阿列克谢耶夫这样的人,凭藉沙皇的宠信,为了私利和权力,在远东地区製造了不必要的紧张局势。而日本则依靠英国的支持,开始为战爭做准备。 “战爭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无法避开风暴,就必须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 正因如此,维特接受了隨海因里希王子一同而来的东方少年,汉斯·冯·乔男爵提出的交易。 维特的目標是儘量减少俄罗斯在与日本战爭中的损失,同时最大限度地保全国力。 为此,有必要儘快结束战爭,而男爵为他指出了这条路。 “凯撒究竟从哪找到这样的人物?” 起初,他以为对方只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与汉斯·冯·乔直接接触后,维特发现,这个少年如同英国人般狡诈。 幸亏德国与俄罗斯的利益达成了一致,否则情况会更加棘手。 “北满洲。” “什么?” “在与日本达成和平协议时,他们会促成我们拿下北满洲地区,甚至可能包括蒙古。” 这是维特通过与汉斯的交易所获得的,也是英国和日本能够接受的最低条件。 “当然,我们必须放弃朝鲜半岛和旅顺(亚瑟港)。” “不过,仅仅是北满洲......也不算坏。” “是啊,不是坏条件。” 听到拉姆斯多夫外长的话,维特点了点头。 即便是那些英国海盗,也无法对俄罗斯以放弃朝鲜半岛和旅顺为条件换取北满洲的要求提出太多异议。 当然,那些在远东投入大量资金的別佐布拉佐夫一派会感到失望,但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维特从一开始就反对在远东进行无谓的扩张,他更倾向於稳扎稳打地进行开发。 “当然,前提是我们必须首先不输掉这场战爭。” 一旦在战爭中失败,所有的调解和北满洲都將化为泡影。 既然別无选择,接受德国的军事援助,並儘量爭取可得的利益,无疑是最佳策略。 虽然感觉像是被一个孩子牵著鼻子走,但这点牺牲还是可以为了俄罗斯帝国忍受的。 “为了俄罗斯帝国,这样的牺牲也值得。” 维特低声说著,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大日本帝国万岁!” “万岁!” 当维特举杯,对与汉斯的交易感到满意时,日本的首都东京正在热火朝天地举行庆祝英日同盟缔结的宴会。 “与大英帝国结盟,这多是一件令人感慨的美事啊!” “藉此机会,我们大日本帝国如今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屹立於列强之林了。” “当然!哈哈哈!” 在场的大日本帝国高官与华族们彼此碰杯,笑声四起。 这是日本躋身与西方列强比肩的喜庆日子,怎能不笑逐顏开? 当然,西方人根本不曾想过会將日本人视为与自己平等的存在。 然而,日本人对此毫不知情,沉浸在幸福的美梦中,对光明的未来充满期待。 第11任大日本帝国內阁总理大臣桂太郎也不例外。 “桂,你在这里啊。” “山县阁下!” 被称为日本陆军之父、长州藩领袖的山县有朋的出现,让桂总理立即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若有人看到,还以为山县才是总理。 从这场景便可一眼看出,谁才是现今日本帝国的实际掌权者。 “这次英日同盟的成功,真是辛苦你了。不愧是我们选你做总理,果然没错。” “不敢当,阁下。如果没有您在背后支持,我怎么可能独自成就这番伟业。” “哈哈哈!你这人真会拍马屁。不过有了这个同盟,我们可以更加大力推进军备扩张了。” “这是自然。” “哈哈哈!” 桂总理与山县碰杯开怀大笑。 “桂!山县!” 然而,这一派欢快的气氛却被宴会厅入口处传来的老者怒吼声打破了。 转头一看,山县的脸立刻皱了起来。 “......伊藤。” 伊藤博文。 与山县有朋、井上馨並称“长州三杰”的日本政坛巨头。 他的突然现身,让宴会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瞬间安静下来。 “竟敢、竟敢不通知我,就擅自与英国缔结同盟!你们难道真的打算与俄罗斯帝国开战吗?” “伊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谈吧。” 山县脸上露出厌烦的神色,嘆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特意避著不见伊藤,但看来这反倒弄巧成拙了。 山县强行拉著伊藤离开宴会厅,看著依然气急败坏的老友,用略带失望的眼神开口道: “堂堂的俊辅(伊藤博文的旧名)居然也变成了胆小鬼。” “我是想拯救大日本帝国不被你们这些战爭狂人毁掉!你真的认为我们日本能战胜俄罗斯吗?!” 伊藤博文坚决反对对俄开战。 虽然他也曾领导过甲午战爭,但俄罗斯帝国可不是那腐败无能的清国能比的。 在伊藤看来,与俄罗斯开战无异於以卵击石。 “那你是打算把朝鲜和旅顺拱手让给那些俄罗斯人吗!” 对好友的態度感到无比愤怒的山县用激烈的声音吼道。 要让日本真正成为列强,就必须吞併朝鲜,以此为基地,跨过辽阔的满洲,进军大陆。 怎能因惧怕俄罗斯而止步不前! “现在的日本,已不再是当年面对黑船时战战兢兢的日本了。我们有足够的胜算!” “胜算?对抗那庞大的俄罗斯帝国?这是疯狂!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伊藤博文面带绝望地喊道,但山县有朋却充耳不闻。 他只是对伊藤表现出深深的失望,摇了摇头。 “一切早已决定。在你与那些罗斯人进行无意义的谈判时,一切都已成定局。” “你、你这混蛋......” 山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脸愤怒的伊藤。 为了日本的繁荣,朝鲜,乃至那辽阔的清国,都是必须夺取的目標。 即便这条路註定是血跡斑斑。 第38章 风雨中的时代进步 “喂喂,那边!小心点,下船別摔著了!” “这里的东西要是有一点损坏,立刻关你进去几天!给我打起精神来!” 辽东半岛,旅顺。 这个时代,被称为“亚瑟港(Пopt-Аptyp)”的俄罗斯帝国租借地,从清晨开始就因水兵和船员们忙著从船上卸货而一片喧闹。 “从早上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一个路过港口街道的男人,看到水兵们大声吆喝著忙著卸货,於是向附近的士兵问道。 士兵却用怀疑的语气反问他:“你是谁,问这些干什么?” “我吗?就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而已。” “生意人?” “做木材生意的。我早上喜欢到码头散步,刚好路过这边听到嘈杂的声音,就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呵,富家老爷们可真是悠閒啊。” 士兵对男人隨意的態度嘟囔了一句,然后不耐烦地回答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听水兵们说,好像是从胶州带来的啤酒。” “胶州?德国的租借地?” “估计是高官们要喝的。那德国啤酒的味道可是天下一绝啊。” 不过像他这样的底层士兵肯定是连碰都碰不到的。士兵嘟囔著抱怨,从凌晨就开始忙活实在够呛。 男人却不在意这些。他现在关心的,是那些箱子的真正內容。 男人用满是怀疑的眼神仔细观察著士兵们放在港口地面的箱子堆。 “说是啤酒箱,但未免太大了。还有,这警戒也过於严密了。” 心中有了决定,男人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悄悄朝著那些“啤酒箱”被运往的仓库走去。 仓库前站著两个警戒的士兵,但—— “什么情况?那边冒烟了!” “这可不妙,著火了吗?” 把他们引开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算难事。只需要一支香菸,就足够了。 趁著警卫去检查烟雾的间隙,男人熟练地撬开锁,迅速进入仓库。 漆黑的仓库里堆满了俄罗斯水兵刚刚从船上卸下来的箱子。 吱呀——! 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男人立刻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然而,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男人的表情瞬间冷若冰霜,前所未有的严峻。 “哈,啤酒?这是啤酒?” 该死的俄罗斯佬。 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德国啤酒,而是机枪。 如果他的眼睛没看错,这无疑是机枪。 不是麦芽酿成的酒,而是专门用来杀人的致命武器。 “是马克沁机枪吗?不对,这......是mg99。” 毫无疑问,这是德意志帝国使用的机枪。 俄罗斯帝国到底为什么会有德国的机枪? 男人感到疑问重重,心中更想抽菸解压。他继续检查其他箱子。 但其他箱子的內容也一样。 “真是疯了。这帮伊万佬,到底怎么搞来的这些东西?” 德国机枪,德国步枪,德国子弹,甚至还有一些来歷不明的管状武器。 这里的一切,全都是德意志帝国製造的战爭武器。 粗略检查过箱子的內容后,男人嘆了口气。 这件事可能会在国际社会掀起巨大的波澜。 特別是如果这件事不仅是俄罗斯帝国的单方面行动,还涉及德意志帝国的话...... “必须儘快上报。” 失去了之前的悠閒,男人赶在警卫返回之前迅速离开了仓库,並小心清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跡。 “您回来啦,老板。” “玛丽亚,我要处理点事,別让任何人进我的办公室。” “好的,我明白了。” 回到偽装身份下设立的公司,男人对秘书吩咐完后,立即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並锁上了门。 “没有窃听装置......” 检查过办公室后,男人走向角落的电报机。 “运气不错,和情报员见面时竟发现了这么大的线索。” 男人一边低声自语,一边开始准备发电报。 电报的接收者是圣彼得堡的联络人,也是他的妻子玛格丽特。 嘀——嘀嘀嘀——嘀嘀嘀—— 【俄罗斯帝国在亚瑟港大量引进德国製造的武器。】 【尚未查明这些武器是为了应对与日本的衝突而购买的,还是德意志帝国直接参与了此事。】 【考虑到事態的严重性,在接到本国进一步指示前,请勿將此信息泄露给包括明石元二郎大佐在內的日本间谍。】 【致我深爱的玛格丽特,西德尼·赖利。】 ...... “弗里德里希!马克西米利安!” 与此同时,隨著冬日寒冷渐渐褪去,春意开始悄然降临,腓特烈霍夫城堡的园里,另一位玛格丽特公主正在四处寻找她的大儿子弗里德里希和二儿子马克西米利安。 “唉,这些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明明是该学习的时间,却让家庭教师扑了个空,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就在玛格丽特公主开始感到有些担忧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些让人不快的小生物身上。 “咕......咕咕。” 竟然是一群鸽子。 一大群鸽子。 “特斯拉先生!” 玛格丽特公主像是在咒骂似的,带著愤怒呼喊了那个名字。 尼古拉·特斯拉。 这个怪异的科学家某天来到腓特烈霍夫拜访汉斯,却乾脆留了下来。 出於对汉斯的请求,玛格丽特公主勉强忍受了特斯拉整日摆弄从未见过的机器所带来的噪音。 她甚至容忍了他在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宅邸旁竖起了一个破坏景观的奇怪铁塔。 然而,在园里撒饲料招来鸽群,让整个园充斥鸽子的行为,她实在无法忍受。 “这次绝对不能忍了!” 此前她还看在汉斯的面子上仅仅发出警告,但这一次她下定决心要解决特斯拉和那些恼人的鸽子。 下定决心的玛格丽特公主大步走向特斯拉研究室所在的別馆。 “?” 然而,与平时窝在研究室埋头工作的样子不同,这次特斯拉竟然站在別馆前的庭院里。 和她刚才满城堡找的两个儿子在一起。 “弗里德里希!马克西米利安!” “哎!” “我说你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竟然在这里干什么?” “啊,那个......事情是这样的......” 弗里德里希和马克西米利安支支吾吾地回答,躲闪著愤怒的母亲的目光。 看样子他们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玛格丽特公主正准备对两个儿子好好训斥一番时,特斯拉像是要阻止她似的,挠著乱糟糟的头髮插话道: “啊,请別那么生气,公主殿下。弗里德里希和马克西米利安只是稍微帮了我一点实验的忙。” “什么?” 玛格丽特公主更加震惊了。 虽然她对特斯拉在汉斯的资助下开发的所谓无线电了解不多,但知道那玩意儿需要用电。 而电这种东西若处理不当,是非常危险的,甚至可能致命。 “您竟让我的孩子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危、危险的事情?哪有的事啊!我怎么可能隨便让孩子们接触危险的机器呢!我可不是那种缺乏分寸的人!” 看著玛格丽特公主似乎隨时要把他吃掉的样子,特斯拉嚇得语无伦次,但还是断然否认。 虽然想到特斯拉平时为了科学和研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惜一切的样子,玛格丽特公主实在不敢完全相信。 “那他们究竟是帮了什么忙?” “哦,这个您亲眼看看就容易理解了。弗里德里希,马克西米利安!” “是,老师!” 听到特斯拉的呼唤,弗里德里希和马克西米利安应声跑向某处。 如果他们能把这样的热情放在学习上该多好。 让玛格丽特公主感到遗憾的是,两个儿子似乎比起学习更喜欢和这个怪人科学家待在一起。 “孩子们跑去哪儿了?” “宅邸的另一边。” “另一边?” “是的,您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特斯拉兴奋地回答,看上去相当激动。 平时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餵鸽子,实验的时候却如此充满活力。 真是个十足的怪人。科学家难道都这么奇怪吗? 嘀——! 正当玛格丽特公主这么想著时,特斯拉身边的一台巨型机器发出了刺耳的尖锐声音。 ...... 然后不久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机器中传了出来。 “喂喂,听得清吗?” “妈妈!特斯拉先生!” “弗里德里希?马克西米利安?” 玛格丽特公主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弗里德里希和马克西米利安。 这分明是她两个儿子的声音。 “这到底是......?” 玛格丽特公主最先想到的是电话或留声机。 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发出人声的机器也就只有这两种。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 眼前这个能发出她儿子声音的机器,无论怎么看都不像电话,因为它没有电话线。 “咳咳。目前弗里德里希和马克西米利安小少爷正通过麦克风在宅邸的另一端讲话。他们的声音通过那座发射塔传递电波,清晰地送到了我们这边!啊,这就是科学的奇蹟!” 特斯拉自豪地喊道,这让玛格丽特公主瞪大了眼睛。 坦白说,特斯拉的话她只听懂了一半,但她很清楚,从宅邸的一端到另一端確实需要不少时间。 “这就是『无线电』!无论多远,只要电波能到达,声音或歌曲都可以被传送。当然,要想把声音稳定地传到更远的地方,目前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特斯拉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无线电的科学原理以及改进的方法。 然而,对於玛格丽特公主——一个典型的19世纪缺乏科学知识的贵族女性来说,这些完全听不懂。 『不过,看来汉斯特意请来特斯拉先生製作这个所谓的无线电,是有理由的。』 虽然现在她只是觉得这机器很新奇,但这种新奇的机器正在改变世界,不正是这个时代的特点吗? “啊,对了,男爵已经从俄罗斯回来了吧?” “是的,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是吗?可能因为我长时间待在实验室,时间观念有点模糊了。那么,我得写封信报告男爵一声了。为了让无线电投入实用化,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呢。” 然而,当特斯拉的信送达时—— “站直了,汉斯。” “啊?阿达尔贝特王子殿下?” “你这个恶魔般的傢伙!为什么要对戚提督做出那种事!” “?!” 汉斯·冯·乔正面临著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那就是狂热粉丝的怒火。 第39章 阿达尔贝特的狂热 威廉二世的第三个儿子阿达尔贝特王子,从小就对海军怀有浓厚的兴趣。 这种兴趣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因为他的父亲威廉二世对海军怀有深厚的热爱,並且在给他取名时,將他的洗礼名以普鲁士海军的奠基人之一、威廉一世的侄子——海因里希·威廉·阿达尔贝特·冯·普鲁士的名字命名。 然而,讽刺的是,这份命运般的兴趣却也让阿达尔贝特在五个兄弟中感到一种隱秘的疏离感。 尤其是和他不同,大哥威廉王储以及其他兄弟们对海军毫无兴趣。 阿达尔贝特的哥哥们和弟弟们都显然更偏向继承普鲁士的传统,对陆军表现出更浓厚的兴趣。 甚至连最小的弟弟约阿希姆都更愿意做“脚踏实地”的陆地军人,而不是“乘风破浪”的海军战士。 这让阿达尔贝特既遗憾又痛心。 於是,他比起与兄弟们相处,更喜欢独自读书或者在父亲的建议下练习画海景画。 有一天,阿达尔贝特读到了一本小说。 小说的名字叫《大明航海王》。 这是一个东方少年汉斯·乔为赚取零钱,在报纸上连载的小说,他因救了皇帝而进入宫廷。 最初,阿达尔贝特只是因为小说题材涉及海军而隨意翻阅,然而很快,他便深深迷恋上了《大明航海王》。 小说以15-16世纪的大明为背景,描述了在內忧外患的腐败王朝末期,主角依靠发展海军力挽狂澜,弘扬国威的故事。 但最吸引阿达尔贝特的,正是主角——戚提督。他简直就是阿达尔贝特理想中的海军提督化身。 他认为戚提督的功绩和能力丝毫不逊色於欧洲海军界的传奇人物、英国的霍雷肖·纳尔逊提督。 阿达尔贝特感嘆,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位伟大的提督,实在令人惋惜。 然而,在阿达尔贝特成为戚提督的狂热追隨者后,《大明航海王》最近的连载內容却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 日本的停战协议如同一纸空文,他们再次选择入侵骚扰大明,而阿达尔贝特期待戚提督能再次英勇击退敌人。 但日本人极其狡诈! 他们因惧怕戚提督,便利用间谍策划,让深陷党派纷爭的腐朽大明连发12道金牌召其回京,並將他从海军总司令的职位上调任他处。这已经让阿达尔贝特怒不可遏。 更糟糕的是,不少人甚至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进行排挤。 这情景让阿达尔贝特联想到荷兰著名提督米歇尔·德·鲁伊特尔因被威廉三世嫉恨而被陷害的遭遇! 阿达尔贝特愤怒至极,对大明高层的理智產生了深深怀疑。 然而,那位戚提督的苦难还没有结束。 阿达尔贝特怀著戚提督清白会被澄清的希望,打开了下一期连载,却发现戚提督又被遭污罢免,降成了一个普通的士兵。 更令人痛心的是,戚提督的妻子在得知丈夫被罢免后,竟然拋夫弃子,直接將丈夫给“休”了。 “汉斯!你这个比魔鬼还恶毒的傢伙!” 看到戚提督绝望痛哭的场面,阿达尔贝特泪流满面,忍不住咒骂作者汉斯。 他觉得,汉斯比仅仅“杀死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英国侦探小说家阿瑟·柯南·道尔还要恶劣。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没关係,下一期一定会反转,戚提督一定会恢復职位!” 阿达尔贝特一边安抚自己的激动情绪,一边不停念叨,否则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然而,汉斯却再次背叛了阿达尔贝特,以及所有《大明航海王》的读者。 “戚家军全军覆没了......” 阿达尔贝特不敢相信报纸上的文字是正確的。他一遍又一遍地阅读,但事实无法改变。 “汉斯!!!” 最终,因戚提督遭贬謫,原本的部下也在一些莫须有的缘由下发餉后纷纷调离他处,隨后戚家军便被日本的突袭一举摧毁,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能打出,这让戚提督辛苦重振的大明海军深受重创。 “啊啊啊!” 崩溃的阿达尔贝特衝出住处,奔向火车站,直奔波茨坦。 他的兄弟们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汉斯面对突如其来的愤怒更是茫然无措。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俄罗斯帝国回来后,汉斯此时正在好好休息,安抚在俄罗斯旅途中疲惫不堪的身体。 在秘密会谈结束后,他依旧无法立即返回德国,不得不继续和尼古拉二世以及俄罗斯的贵族们一起参加狩猎、宴会等各种活动,到处奔波。 “以小孩子的身体来说,这確实有些吃不消了。” 然而这次,那个和汉斯並不怎么亲近的阿达尔伯特王子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原因,他大概能猜到。 之前就从约阿希姆那里听说,阿达尔伯特王子是《大明航海王》的忠实读者。 更何况,现在汉斯的书房里已经堆满了对情节不满的读者寄来的粉丝信,或者说是愤怒的抗议信。 “怎么能对戚提督做出这种事!汉斯,你还是人吗?你到底是不是人?!” 当然,汉斯没想到阿达尔伯特王子竟然会对《大明航海王》执著到这种地步。 不过,就算王子这么责备他,他也无能为力。 “王子殿下,这並不是我的错啊,歷史就是这样,我又能怎么办呢?” 是的,《大明航海王》是一部以真实歷史事件为基础改编的小说。 並不是汉斯故意想让戚提督受苦。 当然,为了增强故事的观赏性,他稍微加了一点调料和佐料,但这也是为了让作品更加有趣,不是吗? “你这话也能说出口?!” 当然,汉斯也知道不能把这些说出来。 否则,失去理智的阿达尔伯特王子恐怕真的会揍他一顿。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安抚这位愤怒的王子。 “王子殿下,您要不要看看下一篇连载的稿件?” “......稿件?” 听到“下一篇连载稿件”这句话,阿达尔伯特王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错,这位戚提督狂热粉怎么可能不感兴趣呢? 虽然按理来说,这种东西是不可以外传的,但现在显然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说著,汉斯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了《大明航海王》最新一章的稿件,交给了阿达尔伯特王子,並叮嘱他绝对不能向別人透露。 过了一会儿—— “天啊!戚提督,我就知道你值得信赖!” 阿达尔伯特王子欣喜若狂的表情让汉斯意识到,原来人类也能表现出这种程度的欢欣雀跃。 呃,这谁顶得住啊。 “您也看到了,《大明航海王》是安全的,所以请放心回去吧。” 阿达尔伯特王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地离开了行宫。 不过,如果到了最后一章,戚提督战死,那时候他会不会真的发起决斗? 想到阿达尔伯特王子对《大明航海王》那种深入骨髓的沉迷,汉斯觉得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 总之,总算能鬆一口气了。这时,汉斯才拆开了特斯拉寄给自己的信。 根据信中的內容,无线电研究已经取得了稳步进展。 不过,特斯拉提到还有几个问题尚未解决,尤其是在电信號的放大方面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这是无线电开发中的一个重大障碍。 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就无法实现远距离的顺畅语音传输,而这將成为无线电实用化的一大阻碍。 “前世偶然在一个关於无线电的纪录片里看到过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汉斯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想起了一个词。 “振幅调製(amplitude modulation)。”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am技术。 使用这种技术,就可以解决特斯拉所面临的问题。 但问题是,振幅调製技术至少需要无线电管(radio valve),也就是“真空管”,其中尤以“三极真空管(triode)”为关键。 然而,三极真空管在这个时代尚未发明。 从现在算起,三极真空管的问世要等到四年后的1906年。 “发明三极真空管的人,应该是美国的李·德福雷斯特(lee de forest)吧?” 凭藉发明三极真空管,掀起了电子设备產业的繁荣,被称为“无线电之父”的人物。 虽然无线电技术的先锋是费森登,但如果没有德福雷斯特的三极真空管和使用它的振幅调製技术,无线电的实用化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三极真空管的发明者不仅仅只有德福雷斯特一人。 奥地利物理学家罗伯特·冯·利本(robert von lieben)比德福雷斯特早几个月发明了三极真空管並取得了专利。 但冯·利本在发明真空管仅仅7年后便去世了,因而他的真空管未能取得太大进展,最终歷史上真正实现商业化的只有德福雷斯特。 “当然,除了德福雷斯特和冯·利本,还有弗莱明。不过,那傢伙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內。” 以“弗莱明定律”闻名的约翰·安布罗斯·弗莱明(john ambrose fleming)將在两年后的1904年发明三极真空管的前身——二极真空管。 但弗莱明恰好是马可尼公司的合作者。 而马可尼是汉斯和特斯拉最强有力的竞爭对手,因此不可能向弗莱明寻求合作。 “还是先慢慢接触德福雷斯特吧。如果不行,再联繫冯·利本。” 没必要过於著急。 一味追求速度可能会把一切搞砸,稳步推进才是关键。 更重要的是,比起无线电,现在还有更需要关注的事情。 备受期待的德意志帝国新型战舰——第一艘无畏舰的下水仪式即將到来。 第40章 堂堂大英海军还会看走眼不成? 1902年5月,英国白金汉宫。 “唉,南非那场让人厌烦的战爭总算结束了。” 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终於卸下了一个巨大的负担。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布尔战爭(boer wars)—— 这场曾两度將大英帝国拖入泥沼的漫长战爭,终於在南非画上了句號。 在与英国漫长的战爭中,已无力再战的布尔人最终接受了大英帝国的统治,並以允许自治为条件向英国投降。 就这样,那些曾通过游击战持续折磨英国的布尔人的国家——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走入了歷史的幕后。 当然,这个过程並不算光彩。 也正因如此,爱德华七世无法单纯地为这场战爭的胜利而感到高兴。 为了彻底消灭布尔游击队,英国屡次在战场上遭受羞辱后几近疯狂,不仅將布尔人关押进集中营,还通过焦土政策將他们的村庄尽数烧毁。 这自然引来了国际社会对英国的强烈谴责。 更何况,布尔人並非非洲隨处可见的黑人。 他们是来自欧洲的开拓者的后代,也就是说,是实实在在的白人。 对殖民地的原住民做出这样的事已然会引来批评,而对同为白人的布尔人施以这样的暴行,更是无法逃脱舆论的责难。 因此,布尔战爭对胜者与败者来说,最终都只是削弱国家实力和国际声誉的一场灾难。 儘管战爭的胜利让南非殖民地完全纳入了英国的版图,但对於重视外交的爱德华七世而言,这一事实却令人无比痛心。 “和平条约的签署预计是什么时候?” “咳咳!5月31日,我们將在比勒陀利亚与布尔领导人签订协议(《费里尼欣条约》,treaty of vereeniging),陛下。咳咳咳!” 索尔兹伯里侯爵一边断断续续地咳嗽著,一边艰难地回答。 他的气色比起一年前与爱德华七世一起参加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葬礼时更加糟糕。 最终,索尔兹伯里侯爵决定辞去首相职务,爱德华七世也接受了这位与格莱斯顿、迪斯雷利共同引领了大英帝国黄金时代的伟大首相的辞呈。 “罗伯特也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想到曾是挚友的索尔兹伯里侯爵为大英帝国所做出的贡献,爱德华七世深感遗憾。然而,即便在他看来,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健康状况也已不足以继续担任这个重任在肩的职务。 因此,爱德华七世不得不开始考虑索尔兹伯里侯爵卸任后的安排。 为了信任並支持他的英国民眾,也为了大英帝国的未来。 “罗伯特辞职后,下一任首相应该会是他吧。” 爱德华七世看向站在索尔兹伯里侯爵旁边的年轻政治家(相对於爱德华七世和侯爵而言)。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阿瑟·贝尔福(arthur james balfour)。 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外甥兼第一財政大臣兼下议院议长。 他的头衔绝非虚有其表,如果没有意外,他將继任侯爵成为首相。 他代替因病无法正常工作的索尔兹伯里侯爵实际领导內阁,同时在保守党內拥有极高的支持率。 更別说此次布尔战爭的胜利,以及即將由他主持爱德华七世的加冕仪式,这些都將进一步提升他在国民中的声望。 “但这还真是奇怪。” 或许是久经风霜的老人的直觉,爱德华七世总觉得贝尔福並不能在首相之位上停留太久。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对了,最近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事。阿瑟,你知道吗?” “有趣的事?” “是啊,我亲爱的外甥女婿『尼基』似乎最近在远东弄了一些危险的东西。” 隨著爱德华七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英国国王的外甥女婿“尼基”,正是俄罗斯皇帝尼古拉二世。 而俄罗斯一旦有所行动,通常都不会对英国有好处。 “是的,我也听说了。俄国似乎这次从德国进口了大量武器。” “你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准备与日本的战爭吧?俄罗斯人如果还有脑子,应该能察觉到远东的紧张局势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 贝尔福自信满满地回答著,显示出他並非是靠运气得来的“未来首相”的头衔。 爱德华七世也对贝尔福的回答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贝尔福的回答本身就是正论。 从常识上来看,俄罗斯的这次行动只能解释为与日本的摩擦所致。 再加上日本人也毫不掩饰他们想与俄罗斯开战的態度。 如果俄罗斯不做好准备,那才显得更奇怪。 然而,爱德华七世仍有些不安。 尤其是俄罗斯帝国偏偏进口了“德国製造”的武器这一点,让他无法释怀。 “你认为德意志帝国会不会站在俄罗斯帝国背后?” “咳咳,您是指德意志帝国吗?” “陛下,恕我直言,这种推测未免有些过於牵强了。” 贝尔福谨慎地回答国王。 毕竟,自从威廉二世即位以来,德国和俄罗斯的关係一直在持续恶化。 可是现在德国为什么要向事实上几乎是敌国的俄罗斯输送武器呢? 从常理上来说,这完全说不通。 “咳嗯。当然,我知道陛下的外甥,德皇对日本怀有极大的敌意。但那也一直仅限於口头上罢了。而且,即便德皇真想在与日本的战爭中援助俄罗斯,德国的容克贵族们真的会允许他这么做吗?” 更何况,俄罗斯武器短缺是由来已久的痼疾,而德意志帝国到处兜售自己国家的武器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武器短缺的俄罗斯採购德国武器也完全是可能的事情。 “嗯......阿瑟,你说得对。你说得很对,只是......” “咳咳!陛下,是不是那个人让您放心不下?” 那个人? 阿瑟·贝尔福並不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他疑惑地歪了歪头。 贝尔福的疑问很快从爱德华七世的接下来的话中得到了解答。 “没错,是亲爱的汉斯·冯·乔男爵。莫名其妙地,我在这件事上嗅到了他的浓烈气息。” “汉斯·冯·乔?是您指那个曾救过德皇的东方少年吗?” “嗯。你恐怕不了解。我和罗伯特去年在我妹妹的葬礼上见过他。” “陛下,咳咳!当时您对那孩子印象深刻。” 更巧的是,据驻俄罗斯的英国大使馆向本国传来的消息,汉斯·冯·乔几个月前正好陪同爱德华七世的另一位外甥海因里希访问了俄罗斯。 “当然,根据报告,虽然说他总是和尼基一起沉迷於狩猎和派对......” 那个叫汉斯的小子,难道其实和自己是同类吗? 无论如何,爱德华七世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但陛下,那孩子再怎么聪明绝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德国人要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插手政治?” “嗯。” 阿瑟·贝尔福再次发表了中肯的意见。 实际上,贝尔福始终不明白国王为什么对那个叫汉斯·乔的小孩如此执著。 “不管多聪明、多能干,不过是个黄皮肤的小鬼罢了。” 这就是贝尔福对汉斯的看法,也是大部分欧洲人对汉斯的看法。 “儘管如此,还是多注意德国吧。我活了这么久,深知这世道並不总是按常理出牌。” 最终,爱德华七世只能如此嘱咐下一任首相。 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正如他的母亲维多利亚女王一样,爱德华七世作为英国君主,也必须坚持“君临而不统治”的原则。 “是,陛下。” 贝尔福的回应依旧冷淡得很。 “罗伯特,我已经开始怀念你了。” “哈哈哈,陛下,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无法再为国家效劳了,请让我安享晚年吧。咳咳!咳咳咳!” 咚咚咚—— 就在爱德华七世与索尔兹伯里侯爵低声私语时,国王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什么事?” “陛下,首相大人,拉塞勒斯大使发来了一封电报。” “拉塞勒斯?是驻德大使吗?” 贝尔福发问时,索尔兹伯里侯爵点了点头。 偏偏又是德国。 贝尔福在心里认真思考“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时,侍从走进办公室,將电报递给了爱德华七世。 接著,国王皱起了眉头。 “德国下个月將下水一艘新型战舰。” “新型战舰?” 贝尔福隱约记得,德意志帝国似乎正在建造採用新技术的新型战舰。 拉塞勒斯大使对此显然很严肃,但英国海军却並不以为然。 因为德意志帝国的新战舰概念和理论,实际上英国海军早已提出过。 而且当时英国皇家海军得出的结论是,这不过是无意义的浪费。 因此,英国人认为德国建造的新战舰只不过是凯撒对海军痴迷所导致的实验性產物。 听到这个意见的贝尔福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他是个忙人。 “看来舰名尚未正式公布。” “是的,通常会在下水仪式时才公布。不过,德国海军內部似乎暂时称其为『弗尔希特洛斯(furchtlos)』。” 弗尔希特洛斯? 无畏? “说起来,我们英国海军中也有一艘类似名字的舰船,不是吗?” “咳咳咳!您是指『无畏號』战舰吧。” 听到舅舅的话,贝尔福忍不住笑了。 德国人看来不仅抄袭了大英帝国的技术,还偷用了大英帝国传统舰名。 “不过拉塞勒斯大使说德国海军的气氛似乎有些异常。” 据说他们兴奋得像收到圣诞礼物的小孩。 “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嗯......不过......” 爱德华七世知道,拉塞勒斯大使是个出色的外交官。 如果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他不会无缘无故发来电报。 索尔兹伯里侯爵也同意国王的看法。 “咳咳咳!我认识弗兰克很多年了,他可不是会胡言乱语的人。” “舅舅,不过......” “咳咳,阿瑟,別忘了我才是现任首相。告诉海军部派遣海军武官前往德国,让他们亲眼观察並调查清楚。” “是,我明白了。” 贝尔福在心里嘀咕,老人们真是胆子小,但嘴上还是顺从地答应了。 毕竟,正如索尔兹伯里侯爵所说,他还不是首相。至少现在不是。 “等我成为首相就不一样了。” “那就这样吧,今天大家可以散会了。阿瑟,可別忘了我的话。” “是,陛下。” 阿瑟·贝尔福和索尔兹伯里侯爵向国王鞠躬后,离开了爱德华七世的办公室。 但即便在爱德华七世和索尔兹伯里侯爵反覆叮嘱下,贝尔福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德国海军哪里会有什么异动,不过是无端的恐慌罢了。” 皇家海军不是早就明確表示无需在意了吗? 难道堂堂大英帝国皇家海军那些德高望重的海军將领会看走眼不成? 第41章 巨舰大炮的时代 1902年6月,德国东普鲁士的埃尔宾(elbing,现波兰境內的埃尔布隆格)。 “终於到了这个期待已久的日子!” 威廉二世一边在马车內向迎接皇室家族的人群挥手,一边这样说道。 今天,是德国帝国新型战舰的下水仪式揭开神秘面纱的日子。 也是世界上第一艘无畏舰诞生的日子。 因此,包括皇室家族在內,德国帝国的各界名流纷纷前来埃尔宾,出席这一下水仪式。 因为埃尔宾正是负责建造无畏舰的希豪船厂(schichau-werke)所在地。 因此,今天的埃尔宾街道被挤满了前来围观皇室家族车队的民眾。 看到这一幕,汉斯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德国的那天。 “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人山人海。” 当然,对於那天的记忆汉斯並不完整,因为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中了刺客的子弹,失去了意识。 “汉斯,从刚才开始你就很安静。你不期待吗?”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期待,但脑子里有点乱。” 汉斯这样回答身旁的约阿希姆王子。 或许,是因为无畏舰的诞生將带来的世界变化让他有太多需要考虑的事情吧。 “话说回来,约阿希姆王子殿下,今天是谁来打破香檳?” “香檳?大概还是母亲来吧?” 听到汉斯的问题,约阿希姆歪了歪头。 为了那些不明白为何会在此时突然提到香檳的读者老爷们,这里由打破第四面墙,爱管閒事的汉斯·冯·乔来解释一下,这可是西方歷史悠久的传统之一。 你看,那些电影或电视剧中不是经常出现吗? 下水仪式时,把瓶子撞碎在船上。 这个传统起源於18世纪,当时神父在下水仪式上为祈求航行平安,献上葡萄酒。后来,这个仪式演变为用葡萄酒或香檳撞碎在船体。 通常,负责打碎香檳瓶的人大多是女性,被称为船的“教母”或“赞助人”。一般来说,这个人是参加下水仪式的地位最高者的妻子或女儿。 因此,约阿希姆才会说,参加仪式中地位最高的女性——他们的母亲奥古斯特皇后,应该会来打碎香檳。 “哼,我还想自己来打呢。” “哈!路易丝,你?不是吧,不是吧,別闹了——哎哟!” 或许是因为约阿希姆的揶揄让维多利亚·路易丝生气了,她一脚踢向了哥哥的小腿。 一天之中看了好几次的日常场景。 毕竟,如果兄妹之间不互相斗嘴,那还算是兄妹吗? 从小到大,兄妹之间本来就是这样,吵吵闹闹中成长起来的。这种本能早就刻在基因里了。 不过,其他的王子们可能因为年纪相差较大,只把路易丝当成可爱的妹妹罢了。 唯一会和路易丝斗嘴、互相捉弄的,只有约阿希姆和汉斯。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9岁了好吗?” 路易丝看著痛苦的哥哥,得意地哼了一声。 看到这一幕,汉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公主殿下,9岁还是小孩子哦。” 就算换算成虚岁也就11岁,才小学四年级。 即便是和汉斯或约阿希姆相比,也还是个小不点。 “汉斯,你跟我一样是同龄人吧!” “但我的生日比你早。” 维多利亚·路易丝是1892年9月出生,而汉斯(自我认定)是1892年1月出生。 也就是说,他比路易丝大,已经满10岁了。 再加上精神年龄的话,那更是高出不少。 “虽然有时候也会不知不觉对不怎么喜欢的甜食伸手就是了。” 回过神来时,嘴里已经在嚼了。 小孩子的本能果然可怕,真的。 “孩子们,准备下车吧。” 当维多利亚·路易丝听到汉斯的话,气鼓鼓的鼓起粉嫩的脸颊时,奥古斯特皇后开口说道。 汉斯隨意瞥了一眼窗外,远处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逐渐映入眼帘。 ...... “欢迎陛下!” 一抵达下水典礼现场,就见久违的提尔皮茨海军上將向一行人张开双臂,热情地欢迎。这是自维多利亚太后葬礼以来首次见面。 他的脸上绽放著灿烂的笑容,看来对新型战舰非常满意。 “这段时间过得如何?提尔皮茨上將。” “啊,汉斯!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男爵了吧。不管怎样,见到你真高兴。来,看看!这是我们德意志帝国海军的未来!” 提尔皮茨上將一边说道,一边指向一艘巨大的灰色战舰。 那宏伟而威严的身姿让所有皇室成员乃至汉斯也不禁发出了惊嘆。 毕竟,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庞大而壮观的东西。 “至少我的概念都被採纳了。” 为了防御而设计的厚重装甲一目了然。 装备了4座12英寸双联主炮。 採用叠层式炮塔布局以减轻排水量並优化布局。 可以说,这艘战舰是以本应成为德国首艘无畏舰的拿骚级为基础,结合了美国首艘无畏舰南卡罗来纳级战舰的炮塔设计。当然,舰船的整体设计与这两艘战舰有很大的不同。 “真是令人讚嘆。的確是一艘了不起的战舰。” 就在汉斯盯著战舰思索时,威廉二世带著激动的语气说道。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他是个狂热的战舰迷。如果皇帝再感性一点,说不定会在现场流泪。 “辛苦了,提尔皮茨上將。” “这都是陛下的功劳。若非陛下的决断,这艘战舰又如何能问世呢?” 提尔皮茨上將用恭维的话语讚扬威廉二世,皇帝听后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 这时,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带著一群身著制服的人走过来,向几人行礼。 提尔皮茨上將一见到他们便皱起眉头,而威廉二世却面带微笑迎接。 “好久不见,拉塞勒斯大使。最近可好?” “托陛下的福,一切安好。” “哈哈,那就好!” 听到“拉塞勒斯”这个名字,汉斯才意识到他的身份——弗兰克·拉塞勒斯,英国驻德大使。据说他与威廉二世关係不错。然而,恰恰是在他担任大使期间,因德国的海军扩张政策,英德关係日益恶化。 “后面的那些人应该是英国皇家海军的武官吧。” 汉斯瞥了一眼那些穿著標准海军军官制服的男子,心里暗自思忖。英国政府显然派遣了不少海军武官来了解德国的新型战舰。毕竟,面对德国的海军扩张政策,英国很难不对此保持高度关注。 “大使阁下,您觉得如何?这是我们德意志海军未来的希望。” “真是宏伟又美丽啊,的確是一艘杰出的战舰,陛下。” 面对威廉二世的炫耀,大使简短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实际上,拉塞勒斯大使真正感兴趣的並不是战舰的外观,而是其实际性能。德国在这艘新型战舰上融入了各种新技术和新理念,他显然很想知道这是否会对英国构成威胁。 儘管拉塞勒斯大使微笑著,但他的眼中仍然流露出警惕。而那些英国海军武官则似乎並不怎么高看这艘战舰,脸上隱约带著轻蔑的笑意。 “这也不足为奇。毕竟,他们还未吸取对马海战的教训。” 汉斯几乎已经能预见到他们的未来。当真相浮出水面时,他们恐怕不仅会大吃一惊,还得开始考虑辞职的事情了。 “战舰的名字已经定下了吗?” “当然了。经过深思熟虑,我为这艘庄严且威武的战舰挑选了最合適的名字。將在下水典礼上宣布,拭目以待吧。” “是,陛下。” 拉塞勒斯大使再次向威廉二世行礼后,便带著海军武官们朝指定的座位走去。而几人,包括威廉二世和皇室成员,也同样前往正中央的贵宾席。 “砰——砰——砰——” 不久,下水典礼正式开始,军乐队奏响了德意志帝国的国歌。 在场的所有德国人都隨即起立,开始齐声高唱国歌。 “heil dir im siegerkranz, herrscher des vaterlands! heil, kaiser, dir!” “愿胜利的冠归於您,祖国的统治者!万岁,陛下!” 这首歌从普鲁士时期开始,一直沿用到德意志帝国灭亡,是一首歷史悠久的国歌。儘管標题听起来很恢弘,但旋律其实与英国国歌《天佑吾王》完全相同,仅歌词不同。 “哗——哗——哗!” 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迴荡在现场,直到威廉二世站上讲台才逐渐平息。 “骄傲的德意志帝国公民们,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德国朋友们。” 威廉二世以这样的开场白开始了他的演讲。 虽然凯撒的演讲技巧略显轻浮,似乎在勉强装出威严的样子,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当然,和未来可能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的那位留著小鬍子的元首充满疯狂气息的演讲相比,威廉的演讲还是逊色不少。 “首先,我由衷地祝贺最新战舰的下水仪式顺利进行。今天,我们德国,再次像祖先一样,在歷史上书写了伟大的篇章。” 说到这里,威廉二世的目光转向了新式战舰。 他的眼中充满了如同注视挚爱的深情。 “如果有人看到,还以为他和这艘战舰正在谈恋爱呢。” 汉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继续认真倾听演讲。 “我要向为这艘伟大战舰日夜奋战的德国皇家海军的儿郎们,以及希豪船厂的造船工人们致以深深的敬意。海洋是德意志帝国的未来,也是我们的最前线......” 凯撒的演讲持续了一段时间。 內容大多在反覆强调这艘战舰的非凡之处。 “最后,我將宣布新战舰的名字。” 哦,终於到了向世人揭晓战舰名字的时刻了。 当然,名字汉斯早就提前知道了。 威廉二世怀著激动的神情稍作停顿,抬起头面向人群。 “sms腓特烈大帝(friedrich der gro?e)!” 隨著德国人一片惊嘆声,有人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 腓特烈大帝,普鲁士乃至德国最受尊敬的君主。 这便是德意志帝国打造的第一艘无畏舰的名字。 “德意志万岁!凯撒威廉陛下,万寿无疆!” 啪啪啪啪! 伴隨著观眾席中的吶喊声,凯撒的演讲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 掌声渐渐平息,人们重新就座后,威廉二世从贵宾席牵著奥古斯特皇后的手向前走去。 奥古斯特皇后当著所有人的面,高举一瓶香檳,隨后用力地將其砸向腓特烈大帝的船首。 咔嚓——! 伴隨著清脆的响声,香檳瓶四分五裂。 这一幕让人感到格外清爽,甚至连夏日的酷暑都似乎暂时消退了。 “幸好没有发生香檳瓶砸不碎的尷尬事。” 用香檳瓶砸船首的仪式象徵著祝福和好运。 相反,如果瓶子砸不碎,则被视为不祥之兆。 虽然这只是一种水手的迷信,但能顺利完成总归是好事。 “接下来,正式开始下水仪式。” 隨著主持人在香檳仪式后宣布,所有人都向远处退去,以躲避下水时溅起的水。 当造船工人们撤去支撑战舰的木块后,巨大的灰色钢铁堡垒开始朝海面缓缓滑去。 哗啦啦啦啦——! “哇啊啊啊——” 伴隨著巨大的水,“腓特烈大帝”战舰终於顺利浮上了海面。 这幅场景极为壮观,甚至连以往爱摆架子的英国海军武官们和拉塞勒斯大使都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嘆。 然而,他们还不明白。 无畏舰。 真正的巨舰大炮时代,已经来临了。 第42章 风起委內瑞拉 “嗯,这份报告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贝尔福大臣。” 第一財政大臣阿瑟·贝尔福在阅读派往德国的海军武官们提交的报告时再次確认,第一海务大臣沃尔特·科尔(walter talbot kerr)自信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根据我们的军官所述,德国海军的新型战列舰的设计理念虽然可以理解,但与当前的教义相距甚远,性能不可能达到预期。与德国人的宣传不同,这些战舰实际上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庞然大物罢了。” 科尔爵士带著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 在英国,因名字太长,大家直接用临时名称称呼德国帝国的新型战列舰“腓特烈大帝”为“无畏舰”。显然,这艘战舰是以远程炮击为核心开发的。 然而,他们认为远程炮击在实战中几乎毫无实用价值。 因此,科尔爵士忍不住嘲笑德国人,这与法国的“青年学派”一样愚蠢。 “甚至连除了主炮和副炮以外的中间口径火炮都全部取消了。” “这会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这样一来,舰炮的命中率反而会下降。” 原本传统战列舰为了弥补主炮命中率低的问题,通常会安装比主炮小但比副炮大的中间口径火炮。 但德国的“无畏舰”似乎乾脆取消了中间口径火炮,不知是出於何种考虑。 “当然,阶梯式的炮塔结构確实很有创意,但如果大炮打不中,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嗯。” “此外,用蒸汽涡轮机驱动这种大型战舰的效果如何,也令人怀疑。” 蒸汽涡轮机在英国海军中才刚开始应用於稍大的驱逐舰这种接近鱼雷艇的船只上。 科尔爵士虽然知道蒸汽涡轮机比传统推进方式更高效,但这种技术是否適用於战列舰级別的大型舰船呢? “说实话,恐怕不太可能有明显效果。” 即便蒸汽涡轮机真的让战列舰的速度有了革命性提升,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毕竟蒸汽涡轮机是英国人发明的英国技术。 如果证明蒸汽涡轮机適用於战列舰,那么英国只需在自家战列舰上安装即可。 “总之,海军的结论是,这艘『无畏舰』不过是德皇的华而不实的玩具船。当然,更详细的判断需要等到试航结束、正式服役之后才能下结论。” 但结果不会改变。 科尔爵士是这么认为的。 “呼,上头一直传来不安的声音,说实话,我也有点担心。不过看来是多余的。” 听完科尔爵士的坚定判断,英国下一任首相终於鬆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他信任海军的决定是正確的。 “德国海军,果然如此。” 英国数百年来一直统治著海洋。 而几乎没有正统海军传统的德国海军,现在居然想追赶英国海军,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英国最大的威胁果然不是德意志帝国,而是俄罗斯帝国。” 在歷史上低估德意志帝国的威胁,並將重点放在老对手俄罗斯帝国身上的贝尔福,在心里这么嘀咕著,並满意地与科尔爵士握手。 “那我就先回海军部了,我还有个会议。” “啊,好的。我也得去一趟白金汉宫,把这份报告交给陛下。” 本该由现任首相索尔兹伯里侯爵完成的任务,但侯爵因病情恶化,已无法行动,不得不宣布辞职。 而阿瑟·贝尔福已得到內阁全体一致支持,被正式確认为索尔兹伯里侯爵的继任者。虽然名义上尚未更换,但实际上已经是英国首相。 “布尔战爭也以胜利告终,陛下的加冕典礼也將在我的任期內举行,民意支持率根本无需担心。” 贝尔福因一帆风顺的前景,脸上绽放出笑容。 他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首相。 一位超越他的舅舅索尔兹伯里侯爵和索尔兹伯里侯爵的政治导师迪斯雷利的伟大首相。 最近让他心烦意乱的德国新型战列舰问题也告一段落,已无任何忧虑。 不过,並不是所有英国人都像贝尔福和科尔爵士那样低估“无畏舰”。 ...... “现在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们全完了!彻底完了!为什么你还看不清这一点?” “费舍尔上將,这里是上將们开会的地方,请注意您的言辞。” 刚刚从海军部回来的科尔上將这样说道。而不久前才从地中海舰队司令官升任为第二海务大臣的约翰·费舍尔(john arbuthnot fisher)上將却怒目圆睁。 “现在你觉得我还能不骂人吗?不光是政府,连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上將们也完全不在乎德国造出来的那头『利维坦』!” “嘿,费舍尔上將!您不是也看过那份报告了吗?报告说无畏舰对大英帝国完全不构成威胁。” “那份报告毫无可信度!不仅只是肤浅地判断,还充满了偏见,简直就是垃圾!” 砰! 费舍尔上將似乎再也压抑不住愤怒,用拳头狠狠砸在会议桌上,提高了声音。 作为歷史上无畏舰级战列舰的缔造者之一,费舍尔上將迅速看出了无畏舰的价值。 “绝不能任由德国抢占无畏舰的先机!” 否则,不仅英国的海上霸权会动摇,还將走向终结。 英国必须立刻开始建造自己的无畏舰! 然而,英国海军和科尔上將並未接受费舍尔上將的主张。 无畏舰的核心理念是“大口径舰炮”和利用射击控制系统的远程炮击,这完全与当时主流的中近距离炮战相悖。 因此,英国海军对远程炮击的效用持否定態度。同时,受大英帝国最伟大的海军上將纳尔逊及特拉法加海战的影响,英国海军重视近距离作战,很难接受无畏舰的概念。 事实上,英国最终採用无畏舰的设计,还是在费舍尔上將成为第一海务大臣,並受到对马海战中远程炮击重要性的启发之后。 这才是我们熟知的歷史。 但在此刻,由於没有对马海战的教训,人们对远程炮击的认识依然是负面的。而费舍尔上將才刚刚升任第二海务大臣,手中的权力非常有限。 儘管如此,面对冷漠的目光,费舍尔上將依然慷慨激昂地继续发言。 “德国人已经认识到了无畏舰的价值,而我们却无动於衷。” 费舍尔上將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扬了扬。 《大明航海王》。 这本书最近在英国海军中开始流行,而费舍尔上將读后感到极大的震撼。 书中的反派——日本海军的特长是利用机动性进行近距离作战。 但戚提督却通过远程火力战,凭藉炮击彻底压制了日本海军。 这与费舍尔自己设想的理念以及无畏舰的设计思想非常吻合。 “戚提督在16世纪就已经懂得这些战术。” 费舍尔上將感到惊讶万分。 “德国人也知道。” 毕竟,这本书是由一位德国帝国贵族撰写的。 “根据报告,德国皇家海军已经开始建造下一艘无畏舰了。” 如果继续让德国拉开差距,英国的海上霸权终將崩塌。 这一点,费舍尔上將绝不能坐视不理。 “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可以重新考虑......” “出了问题您负责吗?你以为造新型战舰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请您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向来与费舍尔上將关係不睦的科尔上將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充满了侮辱意味。 “哈!真是个顽固的人!为什么看不到时代的潮流呢!” 费舍尔上將感到怒火中烧,脖子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 海军的理念正在迅速改变。 一旦落后,就意味著灭亡。为什么这个人却看不到这一点呢? 儘管费舍尔上將內心充满愤怒,但科尔上將的立场依然坚定。 “就算我们决定建造无畏舰,但性能存疑、完全未经验证的新型战舰,议会会同意吗?我敢打赌,他们绝对不会批准。” 这也是德国与英国的不同之处。 德国帝国虽然名义上是君主立宪制,但实际上更接近专制国家。即便议会反对,皇帝也可以强行推动无畏舰的建造。然而在英国,任何新型战舰的建造都必须获得议会批准,且无法採取德国式的强硬手段。 “而且,根据报告,建造一艘无畏舰的费用是现有战舰的好几倍。” 几年前,当英国海军请求维克斯公司不要將性能优於英国舰艇的三笠號战舰出售给日本时,维克斯公司以“有本事你们买下”为由傲慢拒绝,英国海军竟无计可施。 英国海军虽然规模世界第一,但由於维护庞大规模的经费,常常捉襟见肘,无力引进新型战舰。 “用建造无畏舰的钱,可以造好几艘战舰。” “该死!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晚了!太晚了啊!” 而真正认识到无畏舰价值的费舍尔上將却无比焦急。 如果继续让德国大量建造无畏舰,事情將不可挽回。 到那时,海洋的主人將不再是英国。 而失去了海洋的大英帝国,也將不再是大英帝国。 砰! “出事了!” 就在费舍尔上將准备不惜以自己的军衔为代价再次提议建造无畏舰时,一名低级军官没有敲门就闯入了上將们的会议室。 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难怪海军將领们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峻冷酷。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无礼的事!看不出我们正在开会吗?!” “对、对不起!不过,实在是事情太紧急了。” “唉,什么紧急的事。” 听到“紧急的消息”这几个字,科尔將军皱起了眉头,示意下级军官赶快讲述。 那名军官迟迟才意识到忘了敬礼,急忙站直敬了个礼后,马上开口报告。 “来自美洲的紧急电报,委內瑞拉海军扣押了我方的船只『女王號』(the queen)!” “......什么?” 谁扣押了谁的船? 科尔將军如同听到胡言乱语一样,反问道。 包括费舍尔將军在內的其他海军將领们反应也是一样。 “我刚才听到的没听错?委內瑞拉这个国家居然武力扣押了大英帝国的船只?!” “是的,確实如此。” “什么原因?” 因为在无畏舰问题上与科尔將军发生过爭执,费舍尔將军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他用冷冷的语气问道。 他的头脑因为愤怒已经冷静下来。 当然,军官也意识到费舍尔將军不对劲,不禁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为了缓解紧张,军官吞了吞口水,按照自己听到的內容说道: “根据委內瑞拉政府的说法,是因为怀疑我们船只协助反叛分子。不过,事实是否属实还没有確认。” “委內瑞拉这些傢伙疯了吗!” “居然敢碰大英帝国!” 无法抑制怒火的將领们愤怒地捶打会议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不管英国船只是否確实帮助了反叛分子都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委內瑞拉这样一个南美小国居然敢挑衅大英帝国。 更何况,委內瑞拉还拒绝偿还债务,早就让英国感到不满。 而现在他们竟然扣押了英国的船只,这几乎等同於宣战的行为。 “科尔將军!唐寧街有紧急召见!” 另一名军官衝进会议室,传来了更加严峻的消息。 “看样子,大家暂时都不会关心无畏舰了。” 科尔將军一边低声对费舍尔將军说著,一边离开了会议室。 然而,费舍尔將军只是冷哼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现在的英国,已不再关心无畏舰的问题。 委內瑞拉危机(venezuelan crisis)。 围绕著这场由南美小国挑起的大风暴,整个欧洲列强的焦点开始转移。而德意志帝国,也正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第43章 请劝劝陛下吧 1902年6月。 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 “立即將『女王號』返还给英国,並释放船员。” “这不可能。他们涉嫌与叛军勾结,在调查结束之前,我们既不会归还『女王號』,也不会释放船员。” “卡斯楚总统!” “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委內瑞拉政府绝不会屈服於英国的压力。” “大英帝国绝不会容忍委內瑞拉政府的这种行为!” “哦,是吗?” 委內瑞拉总统西普里亚诺·卡斯楚(cipriano castro)用一种冷漠的语气回应了英国大使的抗议。 他的態度中明显流露出完全不尊重对方的意思。 这个委內瑞拉的“独裁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听从对方的意见。 英国大使感到一阵怒火上涌,向卡斯楚发出了最后通牒。 “好吧。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就走了。不过你最好记住,大英帝国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侮辱!” “......” 砰! 英国大使怒气未消,用力关上办公室的门,仿佛要把门撞坏一样。 看著这一幕,卡斯楚总统不悦地叼起了一支雪茄。 “该死的帝国主义者。” 卡斯楚皱著眉头低声说道。 无论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这些欧洲帝国主义者都让人厌恶至极。 自委內瑞拉在西蒙·玻利瓦尔的领导下从西班牙独立以来,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 然而,欧洲人依旧凭藉金钱的力量肆意操控委內瑞拉。 “这国家是属於我的,不是他们的!” 卡斯楚对欧洲帝国主义者的愤怒在委內瑞拉著名银行家曼努埃尔·安东尼奥·马特斯(manuel antonio matos)煽动叛乱试图推翻他时达到了顶点。 当然,这並不是因为卡斯楚在与叛军的內战中处於劣势。 虽然叛军在数量上占优,但卡斯楚反而对他们形成了压倒性优势。 因为卡斯楚的军队装备了德国製造的毛瑟步枪和克虏伯大炮,而叛军的武器装备却非常简陋。 “虽然这些德国人傲慢又让人厌恶,但他们的武器確实厉害。” 然而,这些武器最终是用借来的钱从德国人那里买来的。 而债务正是问题所在。 在卡斯楚执政之前,委內瑞拉就因为债务偿还问题与德国人和英国人不断发生衝突。 过去十年,委內瑞拉因为持续不断的內战,未能如期偿还外国债务。 “凭什么让我来还这些债务?” 不过,如果欧洲人仅仅要求偿还债务,卡斯楚还不会如此强硬。 欧洲帝国主义者的贪婪远不止於此。 包括德国和英国在內的欧洲人还要求委內瑞拉政府及卡斯楚对在內战中受损的本国公民进行赔偿。 他们以所谓的“因为卡斯楚与叛军的战爭导致善良的欧洲人蒙受损失”为藉口,声称委內瑞拉必须负责赔偿这些损失。 “我凭什么要给他们钱!” 卡斯楚完全没有打算赔偿因与叛军作战而受损的欧洲人。 至於那令人头疼的外债偿还,他更是毫无兴趣。 然而,欧洲人不断施压,要求委內瑞拉偿还债务,而委內瑞拉伟大的领导人西普里亚诺·卡斯楚最终不得不做出“拯救”国家的决定。 “从现在起,我,西普里亚诺·卡斯楚,以及委內瑞拉政府,拒绝偿还所有对欧洲的债务!” 卡斯楚向德国和英国等欧洲国家宣布暂停外债偿还,並一口回绝了欧洲人要求赔偿因委內瑞拉內战造成的损失。这无疑激怒了在委內瑞拉进行了大量投资的德国,和借给委內瑞拉巨款的英国。 这种反应是可以预料的。区区委內瑞拉还想赖掉他们的钱,这些帝国主义的朋友们岂会坐视不管?德国和英国的商人眼看自己的钱打了水漂,纷纷跑到柏林和伦敦,要求本国政府对委內瑞拉的债务拒还採取行动。 这便是委內瑞拉债务危机的开端。 不过,一开始德国和英国的態度並非强硬。两国政府最初通过海牙常设仲裁法院请求调解委內瑞拉问题,试图以温和的方式解决。然而,正如一个敢於同时挑衅大英帝国和德意志帝国的疯子那样,卡斯楚完全无视这些请求,並公开对欧洲帝国主义者竖起中指。 德国和英国终於忍无可忍,爆发了愤怒。而这时,同样因卡斯楚赖帐而受损的义大利王国也加入其中,使委內瑞拉陷入了同时面临德国、英国和义大利三国军事压力的前所未有的危机。 即便如此,卡斯楚仍然得意洋洋。 他的自信並非毫无依据。虽然欧洲人派遣了几艘军舰驻扎在委內瑞拉沿海,但並未採取实质性行动。更准確地说,他们无法採取行动。 “阁下,全权大使赫伯特·鲍恩到了。” 听到秘书的通报,卡斯楚立即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著。与刚才面对愤怒的英国大使时截然不同的態度。然而,他的礼貌举止是有原因的。 赫伯特·鲍恩是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派往委內瑞拉的特使,也是美国的全权大使。而卡斯楚之所以敢於与德国和英国对立,还能泰然自若,正是因为他的存在。 “啊,鲍恩大使,您来了。” “卡斯楚总统,您究竟在干什么!” “您指的是什么?” “扣押英国船只的事!您难道真想与英国开战吗?!” 鲍恩大使怒目圆睁地喊道。然而,卡斯楚只是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艘船涉嫌支持叛军。我们扣押它只是为了调查,这完全是委內瑞拉的正当权利。” 这完全是强词夺理。若是这种藉口能说服大英帝国,当年鸦片战爭就不会爆发。然而,儘管鲍恩大使对卡斯楚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再说,英国绝不会向委內瑞拉全面宣战,这一点大使您也很清楚。因为有门罗主义的存在,如果攻击委內瑞拉,就无法避免美国的介入。” “卡斯楚总统!门罗主义可不是用来纵容您的疯狂行为的!” “但事实是,只要美国不允许,欧洲就不能干涉美洲事务。我们委內瑞拉毕竟位於『美洲大陆』,不是吗?哈哈哈!” “你这个混蛋......!” 门罗主义。 即使到了21世纪,这仍然是美国的传统外交政策。简单来说,美国的意思是,美洲是我的地盘,欧洲列强请滚远点。 门罗主义刚提出时,美国只是一个刚从英国独立出来的弱小国家,甚至连白宫都被烧毁过,因此没有哪个列强会在意。但如今,时局已不同。 现在的美国虽尚不及欧洲列强,但已成为美洲的霸主,並拥有极大的经济和工业力量,距离超越大英帝国只差一步。因此,德国和英国为一个委內瑞拉冒险与美国发生全面衝突,显然不值。而这也成为卡斯楚有恃无恐的资本。 当然,美国並不喜欢卡斯楚这种恣意妄为的行为。 英国和德国虽然忌惮美国,但反过来,美国对分別拥有世界最强海军和陆军的英国与德国也有所顾忌。 因此,在原本的歷史中,当英国、德国和义大利联合封锁委內瑞拉海域时,美国虽然接到卡斯楚的紧急求援,却明確表示,只要列强不直接占领委內瑞拉领土,就不算违反门罗主义。 美国只是以美洲霸主的身份发声,警告德国和英国,若藉此机会掠夺委內瑞拉的领土或谋取特权,美国也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此时的美国行动似乎与歷史略有不同。 “那么,罗斯福总统答应送来的礼物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稍安勿躁,催也没用。” “嗯,没关係。欧洲帝国主义者要正式行动至少还需要几个月。” 卡斯楚注视著嘆气的鲍恩大使那疲惫的神情,缓缓吐出雪茄的烟圈。他脸上掛著一抹让鲍恩大使哭笑不得的狡黠笑容。 ...... [委內瑞拉扣押英国船只“女王號”!英国是否最终会对委內瑞拉拔刀相向?] “疯子。” 汉斯一边看著早报,一边喃喃自语。 委內瑞拉的独裁者西普里亚诺·卡斯楚搞出了大事。 英国扣押委內瑞拉的船只还可以理解,因为这是英国常见的作风。 但委內瑞拉居然敢扣押英国的船只! 了解英国惯用双重標准的汉斯,无论怎么看,卡斯楚这个傢伙都不像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而且,与委內瑞拉有衝突的又何止英国一家? 此时的委內瑞拉不仅与英国,还有德国,甚至夹杂在中间的义大利都发生了严重摩擦。 德意志帝国、大英帝国、义大利王国。 如果他是委內瑞拉的领导者,仅仅把其中一个国家当作敌人,恐怕就已经是足以让自己考虑“自杀”的局面了,而卡斯楚竟然同时將这三国都树为敌人。 他究竟打算如何收场? “啊,原来在歷史上他本来也没能收场啊......” 这也是为什么西普里亚诺·卡斯楚被评为委內瑞拉歷史上最糟糕领导者之一的原因之一。 当然,即使没有委內瑞拉危机,作为典型的南美军政府独裁者,他也绝不可能获得什么好评。 咚咚—— “男爵大人,比洛总理来了。” “总理来了?” 听到比洛来了,汉斯不禁歪了歪头。 比洛会特意来找我?真让摸不著头脑。 自从汉斯从俄罗斯回来后,他一直非常低调安静的生活。 不管怎样,总理既然来了,汉斯也不能让他吃闭门羹。 汉斯挠了挠头,去迎接比洛总理。 然而,就在见到比洛的一瞬间,便听到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请劝劝陛下吧。” “什么?” 突然让人去劝威廉二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斯看著比洛总理,一脸疑惑地问道: “劝?劝什么?” “委內瑞拉的问题,是关於委內瑞拉的问题。” “委內瑞拉?” 比洛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然,汉斯已经知道德意志帝国也捲入了委內瑞拉危机。 但他並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在原本的歷史中,委內瑞拉危机的结局是委內瑞拉无法承受英、德、意三国的海上封锁,向美国请求调解,最终英、德、意三国接受调解,危机得以圆满解决。 可现在居然让他去为委內瑞拉问题劝说皇帝? 以比洛总理平时对他的態度,通常只是把他看作“有点用的麻烦小鬼”而已,这次他的请求让人颇为意外。 “能详细说明一下情况吗?” 看来,他得听听比洛到底想说什么了。 第45章 去英国 “陛下,要在今年年底与英国达成协议,对委內瑞拉实施海上封锁吗?” “嗯。” 正在与汉斯共进午餐的威廉二世听著他的询问,一边切著盘中厚实的肉排,一边点了点头。 儘管德国和英国即將採取军事行动,西普里亚诺·卡斯楚及其委內瑞拉政府依然没有改变態度。 委內瑞拉国內政府军和反叛军持续战斗,德国人和英国人不断受到损失,但委內瑞拉仍对英国和德国政府的任何要求置之不理。 不,甚至可以说是故意袖手旁观。 因此,当委內瑞拉麵对德国和英国的强硬態度依旧不愿表现出谈判意愿时,德国总理比洛和刚辞职不久的英国索尔兹伯里侯爵的新任继任者、英国首相阿瑟·贝尔福决定联手对委內瑞拉动手。 然而,让汉斯感到意外的是威廉二世接下来的话。 “胖子爱德华......不,爱德华舅舅邀请我去英国。” “您是指爱德华陛下吗?” “是啊,说是为了正式敲定关於委內瑞拉问题的细节,顺便邀请我们一起去桑德灵厄姆散散心,包括你,汉斯。” 桑德灵厄姆啊。 那是维多利亚女王为爱德华七世夫妇购买的英国皇室乡间別墅,名为桑德灵厄姆宫(sandringham house)。 据汉斯所知,爱德华七世在装饰桑德灵厄姆宫时,还在那儿建造了英格兰最好的狩猎场。 这简直是再典型不过的爱德华七世风格。 “说起来,陛下的表弟威尔斯亲王也住在桑德灵厄姆吧?” “哦,你是说乔治?是啊,他在那里过著无聊的日子,像是收集邮票什么的。” 威尔斯亲王——眾所周知,这是授予英国王储的头衔,而现任威尔斯亲王就是爱德华七世的次子乔治五世。 乔治五世非常喜欢桑德灵厄姆宫,甚至称其为“世上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擬的亲爱的桑德灵厄姆”。 因此,他早在成为威尔斯亲王之前,还是约克公爵时,就住在桑德灵厄姆宫的一座小別墅——约克別墅中。这是因为乔治五世与他活跃而善交际的父亲不同,更喜欢远离社交,选择乡间简单而安静的生活。 当然,这种单调的生活或许令乔治五世感到满足,但对於前来拜访他的英国上流社会人士而言,约克別墅显得极为乏味,甚至被戏称为“阴沉小別墅”。 由此可见,他的性格与其父亲形成了鲜明对比。 “已经很久没见到那小子了,这次能见见他也不错。至少比一直看著舅舅那张肥胖的脸好。” 威廉二世对他厌恶至极的舅舅爱德华七世感到不耐,但与堂弟乔治五世的关係却还算过得去。 不过实际上,乔治五世与威廉二世相比,更亲近他那位外表与自己如同双胞胎的表弟——尼古拉二世。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前往英国?” “十一月吧,毕竟十二月我们要实施海上封锁。” 英国啊...... 汉斯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会去,但没想到竟然是现在。 “上次去俄罗斯也是这样,又要出国了啊。” 说实话,去俄罗斯的时候太累了。 不仅是肩上的责任沉重,与沙皇及俄罗斯贵族们的交际也令人疲惫不堪。 不过,这次应该像是一次家庭旅行,可以轻鬆一些吧?是吧? ...... “欢迎,威利!” 经歷了许多事情的夏天结束后,经过短暂的秋天,冬天又悄然而至。 正如威廉二世曾预告的那样,汉斯和皇室家人一起踏上了英国的土地。 只是,没能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欣赏一眼自己前世一直想见的雪覆盖的伦敦。 因为刚一抵达多佛港,一行人便直接乘坐英王室准备的专列前往桑德灵厄姆。 虽然有些遗憾,但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吧。 抵达的桑德灵厄姆宫斯是一座典型的英国贵族宅邸。 从马车上下来,寒冬的冷风迎面吹来,一行人看著穿著贵族长袍的爱德华七世和比他衣著更为简洁的丹麦亚歷山德拉王后前来迎接眾人。 他们的装束显得有些不协调,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滑稽。汉斯、约阿希姆和路易丝被逗得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来吧,快进来,外面冷。” “咳,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或许是迫不及待地想在温暖的壁炉旁取暖,威廉二世向著他的舅舅这样说道,然后快步走进了宅邸。 汉斯、约阿希姆和路易丝也跟在后面乖乖地进去了。 “啊,乔治,你在这里啊。” “威利。” 隨著僕人带领著眾人进入会客厅,他们看到了与尼古拉二世长得一模一样的乔治五世站在那里。 “哇,真的一模一样。” 儘管前世通过照片见过,但亲眼见到的乔治五世,真的与尼古拉二世相似得如同双胞胎一般。 甚至让人差点脱口而出“陛下?”。 “好久不见了,威廉。还有多娜。” “啊,玛丽。” 这时,乔治五世身后走出一位女性,似乎是熟人,威廉二世和奥古斯特皇后热情地与她打了招呼。 她是威尔斯王妃玛丽·德克,她是乔治五世的妻子,也是未来爱德华八世与乔治六世兄弟的母亲。这位女性以辅佐丈夫乔治五世稳固王室的出色能力而闻名。 她甚至还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孙女伊莉莎白二世登基,真可谓长寿。 “听说了,下个月预產期,是吗?” 奥古斯特皇后看著玛丽王妃隆起的腹部说道。 没错,玛丽王妃怀著孩子。 “根据时间推算的话,是乔治五世的第四个儿子肯特公爵乔治吧。” 爱德华八世因爱情放弃王位的决定或许令人感慨,但相比起来,这位还在肚子里的肯特公爵乔治则以放荡无度的私生活闻名。 他的情史包括被称为“爵士乐女王”的美国黑人歌手佛罗伦斯·米尔斯、巴林银行的女继承人波比·巴林、阿盖尔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坎贝尔、英国音乐剧明星杰西·马修斯等,数不胜数。 更甚者,这人还是个双性恋,与英国演员兼剧作家诺埃尔·考沃德等男性也有染。此外,他还沾染了古柯碱和吗啡,是个药物成癮者。因此,肯特公爵从未在英国王室的电视或电影中出现。 英国王室对他的態度,超越了“黑歷史”,简直达到了那位“不可提及之人”的地步。 “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放荡不羈的人竟然在她的肚子里。” “嗯?这位是新面孔啊。” 就在汉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乔治五世发现了他,朝他搭话。 汉斯回过神来,立即向乔治五世夫妇行礼。 “初次见面,我是汉斯·冯·乔男爵。” “啊,早已听闻你的大名。” 乔治五世点了点头,似乎早已知道汉斯的存在。 到了这个地步,不知道反倒奇怪了。 不过,果然乔治五世给他的感觉与爱德华七世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爱德华七世身上有种让人感到轻鬆愉快的活力,而乔治五世则显得沉重许多。 “乔治,孩子们还好吗?” “和平时一样。说起来,应该让他们来打个招呼。” 隨著威廉二世的话,乔治五世將视线转向上方。 “大卫!阿尔伯特!” 乔治五世大声喊道,楼上传来一阵乱响,隨后两个看上去比汉斯年幼的男孩匆匆跑下楼。 “较大的那个是爱德华八世,较小的是乔治六世吧。” 当然,在那个时代,他们分別被叫做大卫和阿尔伯特。 两兄弟似乎跑得太急,衣著有些凌乱。乔治五世对此很不满意,又一次呵斥了他们。 “身为英国王子,这样邋里邋遢像什么样子!” “对,对不起,父亲。” 与后来为了离婚放弃王位的兄长不同,乔治六世(阿尔伯特)在二战期间带领英国度过危机。他似乎非常畏惧父亲,说话都在颤抖。 “明明是你突然叫我们。” “什么?” “没什么。” 而未来成为爱德华八世的大卫,则对父亲的责备表现出明显的不满,嘟囔著嘴,冷冷地回应。 两兄弟的性格差异显而易见。 “大卫,我多少次说过,不要在长辈面前无礼......” “够了,乔治,为什么你总是对孩子发火?” 正当乔治五世准备再次训斥大卫时,爱德华七世出声制止了他。乔治五世虽然满脸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退让了。 爱德华七世似乎因为自己的母亲维多利亚女王总是偏爱姐姐维多利亚·阿德莱德,而对自己却格外严格,他暗下决心不做像母亲那样的人,因此对自己的孩子並不算严苛。 然而,乔治五世却与他的父亲截然不同,他对待孩子们极其严格。不过,乔治五世並非施加家庭暴力或对孩子完全无情,而是因为他在童年和青年时期的海军经歷,使得他用军队式的方式对待孩子,这才引发了问题。 因此,正如眾所周知的,爱德华八世与父亲的关係非常糟糕,而乔治六世不仅性格变得敏感,甚至成年后还饱受严重的口吃问题困扰。 乔治五世在对待孩子方面,正好与与他容貌极其相似的尼古拉二世形成鲜明对比——尼古拉二世是一个温和且充满家庭温情的父亲。 “嘖,快去向威廉和他的家人问好。” 乔治五世咂舌,催促著他的儿子们。 直到这时,大卫和阿尔伯特才像刚刚发现威廉二世似的,低下头问候道: “您好,威利叔叔。” “您,您,您好。” “嗯,大卫,阿尔伯特,看起来身体不错,真是太好了。” 威廉二世带著和蔼的神情摸了摸两位五世侄儿的头。 就在此时,大卫突然看向汉斯,歪著头疑惑道: “不过,那边的黄种人是谁......啊!” “大卫!!” 正如歷史上他与希特勒的交好那样,这位种族主义者毫无顾忌地对汉斯用了那个带有歧视性的“c字母”开头的单词,让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乔治五世立刻涨红了脸,狠狠敲了大卫的头。 嗯......真是活该。 “抱歉,男爵。我替儿子向您道歉。” “没关係,这种事隨时有可能发生。” 汉斯並不生气,真的没有生气。 就这么一句熊孩子的话,他才不会被刺伤呢。而且,嗯,好听就是好头。 当然,其他人的反应跟汉斯完全不同。 “大卫你小子!说话注意分寸!” “汉斯,你没事吧?” “我没事,真的没事。” 就在汉斯安抚著比他还激动的约阿希姆和路易丝时,爱德华七世突然向他说道: “別放在心上,汉斯。那孩子还小,分不清轻重。” 拜託,真的没放心上好吗? “对了,汉斯,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谈。过来聊聊吧,威利你也一起来。” 在乔治五世一边训斥儿子时,爱德华七世將汉斯和威廉二世带到了隔壁房间。 嘶,威廉二世被叫来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他也要一起?总觉得有点不妙。 “什么事,舅舅?” 威廉二世语气冷淡地问道,爱德华七世神情严肃,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照片。 “威利,这是我的人在你跨越北海期间,从委內瑞拉传来的照片。” “照片?” 到底是什么样的照片,让爱德华七世如此认真?汉斯和威廉二世接过照片,目光集中在上面。看到照片的瞬间,他和威廉二世同时皱起了眉。 “这......是军舰吗?”威廉二世率先开口。 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清晰地拍摄了一艘停泊在港口的大型军舰。问题在於,这张照片拍摄於委內瑞拉,而委內瑞拉海军根本没有这样的巨型舰船。 “美国给委內瑞拉提供了军舰。” “什么?” 汉斯不禁脱口反问爱德华七世:美国给委內瑞拉提供了什么? 第46章 腓特烈出征! “美国支援了委內瑞拉军舰?” “是啊,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感到非常震惊。” 汉斯难以置信地再次確认了这个消息。 然而,爱德华七世的回答依旧如初。 “西奥多·罗斯福,这位『泰迪熊』先生是不是疯了?” 这本不是歷史上会发生的事情。 当然,自从汉斯出现后,歷史確实开始有些偏离了原来的轨跡。 但是,无论如何,他所做的一切中,並没有任何可能导致美国支援委內瑞拉军舰的行为。 说到底,汉斯在20世纪的德国,与美国仅仅有过一次交集。 那就是为了解决特斯拉的问题,摧毁了沃登克里弗塔。 无论怎么想,那件事不可能引发这么大的蝴蝶效应,导致美国支援委內瑞拉军舰的局面。 更何况,並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与此事有关。 “当然,美国並不是直接把军舰交给委內瑞拉。据情报人员的报告,他们通过南美的第三国以间接的形式提供了支持。儘管如此,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爱德华七世说完,捻了捻自己的鬍子。 他显然也对美国及罗斯福总统的强硬態度感到不满。 毕竟,今年年底不久,英国將和德国联合对委內瑞拉实施海上封锁。 但如果美国突然介入,事情就会变得异常复杂。 这种事情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会导致与美国的军事衝突。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德意志帝国和英国可能会因为想要清除委內瑞拉这个小麻烦,而招来美国这个大麻烦。 “嗯,看著这艘船有些眼熟,原来是uss费城號(uss philadelphia)。” “威利?” 就在汉斯和爱德华七世苦思美国的意图时,一直仔细观察照片的威廉二世突然开口,而爱德华七世显然对他如何认出这艘船感到吃惊。 『这傢伙就认出来了?』 这么船迷? 不管怎样,和汉斯以及爱德华七世不同,威廉二世似乎对照片中的军舰非常了解。 “这是一艘什么船?” “美国的防护巡洋舰。汉斯,这是一艘1889年服役的老旧船只。据我所知,这艘船应该快要退役了,美国居然把它送给了委內瑞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一艘即將退役的船啊。 的確,美国第一艘標誌性的战列舰bb-01 uss印第安纳號(indiana)服役才不过七年。 尚未进化成超级大国的美国,每一艘军舰都是宝贵资源。 因此,美国不可能將一艘仍然在服役的军舰交给並非盟友的委內瑞拉。 “不过,汉斯,你之前不是说过,美国不会积极介入委內瑞拉问题吗?” 汉斯確实这么说过。 他本认为会是那样。 “可泰迪先生似乎突然做出了奇怪的决定,强硬介入了。” 与汉斯的预想不同,美国似乎真的准备好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介入委內瑞拉问题? 不,也许不是。 如果美国真有此意,他们不可能只给委內瑞拉送去一艘即將退役的老旧巡洋舰。 “陛下,美国除了这艘军舰外,还有其他支持委內瑞拉的举动吗?” “据我所知,没有。” “那就奇怪了。如果美国真心想要帮助委內瑞拉对抗英国和德国,仅凭一艘巡洋舰显然是不够的。” “嗯,確实。” 说实话,委內瑞拉的海军甚至连一艘像样的装甲舰都未必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美国给委內瑞拉送去一艘老旧的防护巡洋舰,几乎等同於曹操给荀彧一个空盒子,根本毫无意义。 “显然另有目的。” 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促使美国採取如此强硬的態度? 就在汉斯思考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腓特烈大帝號......?” “汉斯?” “腓特烈大帝號!陛下,美国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德意志帝国的新型战舰!” “这是什么意思?美国因为腓特烈大帝號就去支持委內瑞拉?” 威廉二世显然不明白汉斯的意思,一脸困惑地看著他。 与之相对,爱德华七世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拳头砸了砸掌心。 “原来如此!时间点確实很巧妙。” “舅舅?” “想想看,威利。现在美国正因为委內瑞拉问题与我们大英帝国和德意志帝国发生摩擦。” 与此同时,德意志帝国居然在此时下水了一艘採用最新技术的新型战舰? 而且在下水后,德国还宣布对委內瑞拉採取军事行动? “美国不警惕才怪。” “此外,陛下,目前在美国国內,关於我们德国覬覦委內瑞拉领土的传闻可谓甚囂尘上。” “哈!那种荒谬的胡话居然还在流传吗?我们只是要惩治委內瑞拉的傲慢行为而已!” “谁会相信这种话呢?” 实际上,美国人也不相信,甚至就连暂时与德国站在同一阵营的英国人也不相信。 而且即便威廉二世气急败坏地声称这是诬陷,也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在这里,事实根本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这样的话对美国人来说听起来相当合理,而在不得不顾及舆论的美国政府看来,也不得不对此作出反应。 “这是一种警告。美国如此认真地对待委內瑞拉问题,这是在警告我们不要乱来。” 与此同时,这也意味著如果英国和德国继续强硬下去,美国可能会介入委內瑞拉问题。 而一旦英国和德国因此对军事行动犹豫不决,美国大概会適时地用劝说或威胁的方式调解双方。 如此一来,美国不仅能保全面子,还能提高自己的国际地位。 这確实是西奥多·罗斯福式的行动。 只是罗斯福没有预料到的是,威廉二世极其厌恶任何冒犯他自尊的行为。 “那些洋基佬竟然敢轻视我和德意志帝国......!” 威廉二世咬紧牙关,低吼道。 在这个时期的欧洲人眼中,美国依旧只是个有钱的二流强国。 实际上,这也是事实。 然而,如此的美国却以轻视的姿態对待德国,对威廉二世来说,这无疑是令人火冒三丈的事情。 “既然他们如此忌惮我们德意志帝国的新型战舰,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现实。” “呃......陛下?” 然而,威廉二世接下来的话不但让爱德华七世感到意外,连汉斯也始料未及。 威廉啊,你该不会是...... “『腓特烈大帝』號。派『腓特烈大帝』號去委內瑞拉。” “什么?陛下,『腓特烈大帝』號距离正式服役还为时尚早啊?” 战舰通常不会在下水后立即投入任务,即便是服役,也要在数月甚至数年的试航后,確认船只没有问题才行。 当然,歷史上的hms“无畏號”確实是在下水仅10个月后就服役了,但“腓特烈大帝”號距离下水还不到6个月。 这未免也太早了。 “如果陛下执意要派遣战舰,与其选择『腓特烈大帝』號,不如派其他战舰更为妥当。” 汉斯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但因对美国的强硬態度感到愤怒的威廉二世却毫不妥协。 反而,他再次用异想天开的发言让人大吃一惊。 “没有什么比实战更好的训练了。对付委內瑞拉,正合適。舅舅,英国对此有意见吗?” “没有,威利,你隨意吧。” 或许还能藉此机会验证“无畏號”的性能。 爱德华七世喃喃自语后,爽快地点头同意了威廉的提议。 啊,糟糕。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明明英国一开始还对『无畏號』持轻视態度......” 如今,这无疑会让“无畏號”的价值昭然天下。 当然,这本来也不可能永远隱藏下去。 “更何况,英国有可以称作『无畏號』真正缔造者的费舍尔海军上將。” 再者,即便不是英国,迟早也会有其他国家开始自主建造“无畏”级战舰。比如如果没有技术限制而被迫修改设计的日本“萨摩”级或美国的“南卡罗来纳”级战舰。 这是时代的潮流。 “等等,反过来想,这或许是个相当不错的机会?” 委內瑞拉危机,“无畏號”...... 如果將两者组合得当,也许不至於大赚特赚,但至少能小有收穫。 这对他的计划也將大有助益。 想到这里,汉斯立刻改变態度,对威廉二世说道: “仔细想想,从积累经验和首秀的角度来看,陛下的建议確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將『腓特烈大帝』號派往委內瑞拉或许比预想的要好。” “嗯?” “委內瑞拉的海军不值一提,而美国也不可能真心想和我们开战。” 虽然为了防范,美国確实有可能派出舰队,但即便如此,实际交战的概率仍然很低。 因为无论是德国、英国,还是美国,儘管彼此言辞激烈,但都无意真正开战。 “哈哈哈!汉斯,我就知道你能明白。” 看到汉斯態度的转变,威廉二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至於他的心情,汉斯其实並不关心。 “看来近期我得继续留在英国了。” 到时候,他和爱德华七世会有更多可以谈的內容。 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 不久之后,德国基尔军港。 “要將『腓特烈大帝』號编入委內瑞拉派遣舰队?” “是的,副舰长。” “已经要服役了吗?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腓特烈大帝”號下水才刚刚过去六个月。 不仅要立即服役,还要直接加入远征舰队? “提尔皮茨將军和海军高层怎么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在试航过程中,“腓特烈大帝”號展现出的性能远远超出德国皇家海军最初的预期。 因此,在当前的德国海军中,“腓特烈大帝”號被看作珍宝,犹如咕嚕视魔戒一般。 然而,在这样的氛围下,海军高层突然决定將“腓特烈大帝”號派往委內瑞拉? 无论怎么想,这都说不通。 “难道是......” “是陛下的命令吗?” “是的。” 果然如此。 副舰长沉思著,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收到的命令书上写著“兼具实战训练的委內瑞拉远征派遣任务”。 当然,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这艘“腓特烈大帝”號,就算委內瑞拉全海军来围攻,也完全有信心將他们统统献祭给海神波塞冬。 然而,问题在於舰上的船员。 “腓特烈大帝”號的船员几乎全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也证明了其在德国海军中的重要性。 但要说这些人已经完全掌握了这艘满载新技术的最新战舰,却还为时尚早。 “虽然普通任务应该不成问题......但是。” 航行总是伴隨著未知的风险。 说实话,他並不想冒这个险。 “不过,命令必须服从。” 作为面对敌人决不退缩的德国贵族,同时也是自豪的皇家海军一员,无论命令来自谁,他都只能服从。 “得儘快將消息传达给霍夫舰长,跨越大西洋需要抓紧行动才行。” 在经歷了无数竞爭和同僚的嫉妒目光后,新型战舰“腓特烈大帝”號的副舰长——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maximilian johannes maria hubert reichsgraf von spee)下达了命令,並整理了他的帽子。 战斗的时刻到了。 第47章 无畏前行 1902年11月11日。 威廉二世与爱德华七世之间的协议正式签署。 德国与英国一致认为,委內瑞拉问题必须以双方均能满意的方式解决。 简单来说,若任何一方不同意协议,另一方也无法单方面达成协议。 这完全是德国的要求。 毕竟说实话,谁知道英国会不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背后捅德国一刀,然后与委內瑞拉单独达成协议? 更何况,这种情况可能会引发美国的介入。 当然,没有节操的英国媒体对此发表了大量负面报导,称英国被德国牵著鼻子走。但无论如何,英国还是接受了德国的要求。 一个月后,即1902年12月7日。 英国和德国向委內瑞拉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撤销暂停外债偿还的决定,並支付巨额赔偿金以弥补两国公民在委內瑞拉遭受的损失。 对此,委內瑞拉的回覆是,自国法律优先,外债问题根本就不是討论范围。 这话其实等於在说:“滚吧。” 当然,早已预料到委內瑞拉会如此回应的英国与德国,按照先前的协议,迅速派遣舰队前往加勒比海,准备对委內瑞拉实施全面的海上封锁。 此外,为了支持对委內瑞拉的封锁,义大利王国也派遣了舰队。 就这样,加勒比海匯聚了对委內瑞拉满怀怒火的英、德、意三国舰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边就是义大利舰队。” 此时,腓特烈大帝號的副舰长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站在舰桥上,通过望远镜眺望远处缓缓驶来的舰船,心中默默念道。 如果曾经统治这片加勒比海的海盗们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想到即將到来的战斗,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也或许是这南国的阳光,在冬日里格外温暖的缘故。 “舰长,蒙哥马利將军以及其他英国舰长请求登舰。” “嗯,允许。” 当施佩將目光集中在缓慢接近的义大利舰队时,腓特烈大帝號的首任舰长尤金·卡劳·冯·霍夫(eugen kalau vom hofe)爽快地点头同意了这一请求。 罗伯特·阿奇博尔德·詹姆斯·蒙哥马利(robert archibald james montgomerie) 英国海军特种舰队的指挥官,也是此时在场的三国海军军官中地位最高的人物。 他登上腓特烈大帝號是为了协商与协调即將展开的联合行动。 原本霍夫舰长与施佩副舰长应该前往蒙哥马利的旗舰“hms卡律布狄斯號”,但由於“卡律布狄斯號”是一艘装甲巡洋舰,而“腓特烈大帝號”是欧洲舰队中唯一的战列舰, 基於德国海军的面子问题,以及腓特烈大帝號提供的更为舒適的会议环境,霍夫舰长將自己的舰船作为会议地点,英国人也欣然接受。 “欢迎登上腓特烈大帝號,蒙哥马利將军。” “感谢热情接待,霍夫舰长,施佩副舰长。” 蒙哥马利將军听著霍夫和施佩略显生硬的英语,忍住笑容,接受了他们的问候,同时目光扫视这艘德国最新战列舰的內部。 “確实壮观。” 儘管早有耳闻,但亲眼见到,还是令人心潮澎湃。 不过,根据他从英国国內得到的消息,这艘战列舰的性能似乎並没有外观那么优秀。 然而,无论如何,蒙哥马利將军並没有把这些想法表露出来。毕竟,现在德国海军是英国海军的盟友,而这里是德国的舰船。在德国的船上嘲笑德国海军的愚蠢,他还不至於如此无礼。 隨后,蒙哥马利与英国舰长们在施佩的引导下前往会议室。不久后,义大利舰长们也登舰,並坐到了会议室准备好的座位上。正式的作战会议隨即开始。 “我们的首要目標,也是最重要的目標,是『卡贝略』。各位绅士对此应该没有异议吧?” 蒙哥马利將军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座城市,英国、德国和义大利的舰长们齐齐点头。 卡贝略港(puerto cabello),作为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的外港,也是委內瑞拉最重要的港口。 对於三国联合舰队来说,无论如何,这个地方必须封锁。必要时,甚至不惜动用火力。 “目前,卡贝略外海集结了委內瑞拉海军。当然,正如大家所知,他们的大部分舰艇是高速艇,少数炮舰,以及一艘由美国提供的老旧装甲巡洋舰......” 作为典型的海军军官,蒙哥马利將军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问题在於,几小时前,侦察部队报告说,在附近发现了美国舰队的踪跡。” 譁然声四起。 刚刚还对委內瑞拉海军的脆弱感到暗自高兴的舰长们,此刻面露惊讶之色。美国舰队?难道美国真的打算为了委內瑞拉,与集结在此的三国舰队开战? “美国舰队的指挥官是谁?” “据情报显示,是杜威將军。” 听到“杜威”这个名字,譁然声更甚。 乔治·杜威(george dewey),美国海军中最优秀的將军,美西战爭中的英雄。在场的人无不知晓他的名字。 “不过,美国舰队距离卡贝略和委內瑞拉海军集结的地点还相当远。我认为,美国人是想避免与我们直接交战。” “哈!又是警告吗?这些胆小的洋基佬只会像受惊的狗一样狂吠。” 施佩的嘲讽得到了蒙哥马利將军的认同,他点点头,然后坚定地对舰长们说道: “计划不变。我们將按照原定计划封锁卡贝略。但请各位注意,在对方未主动开火之前,儘量避免与美国舰队发生衝突。大家同意吗?” “当然。” “我们义大利皇家海军也同意。” 德国和义大利的舰长纷纷表示同意,蒙哥马利將军隨即站起身来。 “那么,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绅士们,让我们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委內瑞拉人吧。” 会议就此结束。 接下来,是行动的时候了。 ...... 委內瑞拉,卡贝略港近海。 “该死,总统到底在想什么?” 接到命令后,委內瑞拉海军將所有能调动的船只集合起来,无论是战舰还是没有战斗力的小艇,都派往卡贝略港执行防御任务。然而,所有士兵都带著不安的语气低声咒骂。 皇家海军,那可是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 不仅如此,连德国海军和义大利海军也加入了这场行动。 而与之相比,委內瑞拉海军仅有的装备不过是些快艇、炮艇,以及最近美国“施捨”给他们的一艘破旧巡洋舰。 “那些该死傢伙,分明是叫我们送死!” 无论是水兵还是军官,委內瑞拉人都在骂总统和政府。 实际上,他们对卡斯楚毫无忠诚可言。 毕竟,他和过去那些无能腐败的委內瑞拉领导人没有任何区別。 “两点钟方向,发现大量舰影!” 当英国、德国和义大利的舰队终於现身时,对总统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操......!” “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眼前敌方舰队威风凛凛的模样,仅凭视觉便让委內瑞拉士兵绝望。他们意识到,这样的敌人轻而易举就能在瞬间摧毁他们孱弱的舰队。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命运是残酷的,残酷得令人髮指。 “战......战列舰!” 当欧洲舰队的后方,一艘比其他船只大上几倍的巨型战舰高扬著黑白红三色旗雄伟登场时,委內瑞拉水兵彻底崩溃,跪倒在甲板上发出绝望的哀嚎。 “疯了,德国人居然真的带来了战列舰!” “这帮残忍的德国佬!我们又不是巴西或阿根廷,哪来的战列舰!” 一切都结束了。 委內瑞拉海军完蛋了。 战列舰,一艘巨大的海上怪物。 这种庞然大物,他们该如何应对? “既然是这样无谓的牺牲,还不如直接投降......” “向欧洲舰队发光信號。” “什......什么?司令?” “告诉他们,这是委內瑞拉领海,立刻撤退。” 然而,司令的命令彻底粉碎了水兵们最后的希望。 “他疯了吗?” 士兵们在心中暗骂,用震惊的目光注视著这位司令。但他似乎自有依仗,再次催促部下发光信號。 “委內瑞拉疯了。” “可不是吗?” 看到委內瑞拉的光信號后,舰长霍夫和副舰长施佩的反应与委內瑞拉水兵几乎一致。 “舰长,要回復他们吗?” “英国舰队回復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反应。” “那我们也无视他们。” 霍夫舰长这样命令道,同时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委內瑞拉海军。 就在这时—— “十点钟方向,发现大量舰影!” “什么?” 意外的报告让施佩一时哑口无言,隨后匆忙举起望远镜。 “星条旗!是美国海军!” “该死的美国佬。” 听到施佩的报告,霍夫舰长皱起了眉头。 美国舰队从欧洲舰队的侧翼出现,高扬著星条旗,气势十足地靠近。 如此堂而皇之的登场,仿佛欧洲舰队是反派,而他们是正义英雄一般。 “是美国海军!我们得救了!” “我就知道他们会来的!” 对於在死亡边缘看到希望的委內瑞拉海军来说,美国海军確实是英雄。 美国舰队迎著委內瑞拉人的欢呼驶近,在远离欧洲舰队火力范围的位置缓缓停下。 接著,他们向欧洲舰队发出了光信號。 【不得进一步接近委內瑞拉舰队。】 施佩咬紧了牙。 他很想向舰长建议,用“腓特烈大帝”號的强大火力教训这群狂妄的美国佬,但这样一来便是对美全面开战。 此刻只能忍耐。 只能忍耐,然而—— 【立即退出委內瑞拉领海,否则我们將採取武力驱逐。】 “这些委內瑞拉混蛋!” 可面对因美国海军登场而囂张起来的委內瑞拉海军的挑衅,施佩再也忍不住了。 “舰长,对委內瑞拉舰队进行威慑射击如何?” “威慑射击?嗯,是个不错的主意。向卡律布狄斯发出信號。” “是,舰长!” [许可。] 蒙哥马利將军的回覆简短而迅速。 看来对方对委內瑞拉海军的傲慢行为也十分恼火。 “全员准备齐射,目標是委內瑞拉巡洋舰的前方稍远处。” “是,全员准备齐射!” 霍夫舰长下令瞄准委內瑞拉海军阵列稍后方的装甲巡洋舰,也就是前美国海军的uss费城號,进行威慑性齐射。 这距离对於传统战舰来说別说命中,连射程都不够,但对这艘sms腓特烈大帝號来说绰绰有余。 根据舰长的命令,军官们按照平时训练的程序,迅速操作起射击控制装置。 听说,为了开发这套装置,不仅购入了陀螺仪等尖端技术,还重金招揽了像亚瑟·波伦(arthur pollen)这样研究射击控制系统的英国科学家,甚至动员了德意志帝国所有技术人员。 儘管结果还称不上完美,但已经物超所值。 无数资金和工程师们的牺牲,確实没有白费。 咯吱—— 不久,sms腓特烈大帝號的主炮发出巨响,缓缓调整角度,瞄准了敌方巡洋舰附近。 然而,施佩並不知道。 霍夫舰长不知道,蒙哥马利將军也不知道,甚至包括委內瑞拉海军和美国海军在內,没有人知道。 因为,这是一场偶然。 或许是强风正巧朝委內瑞拉海军方向吹拂,或许是紧张的德国军官在首次实战中稍有失误,总之,这纯属一场意外。 但有时,这种意外匯聚在一起,会引发谁也无法预料的结果。 “开火!” 轰——!!! 伴隨著猛烈的炮声,腓特烈大帝號的12英寸主炮同时喷吐出火焰与炮弹,齐射向委內瑞拉巡洋舰的方向。 炮弹穿过瀰漫的硝烟,飞向远方...... “嗯?” “嗯嗯?嗯嗯嗯?!” 轰隆!!! 炮弹直接命中了委內瑞拉巡洋舰。 “......” 这一刻,没人开口。 没有人能开口。 因为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见鬼......” 最先开口的是经歷过多次实战的蒙哥马利將军,他最先回过神来。 蒙哥马利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艘被炮弹击中弹药库后熊熊燃烧,逐渐沉没的委內瑞拉巡洋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国人不是说只进行威慑射击吗? “可是为什么委內瑞拉巡洋舰沉了!” 不,更重要的是,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怎么能命中? 蒙哥马利將军被这一无法理解的状况弄得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向科尔將军大谈理想的费舍尔將军的身影。 “该死。” 蒙哥马利將军意识到一个不愿相信的事实,他抱住了头。 完了。 不只是他,英国海军也完了。 第48章 无畏前行! “到底为什么会命中!” 看到猛烈燃烧后缓缓沉入海底的委內瑞拉巡洋舰,震惊的不只是蒙哥马利將军。 下令开火的“腓特烈大帝號”舰长尤金·卡劳·冯·霍夫和副舰长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同样震惊到瞳孔剧烈颤动。 “明明只是下达了威嚇射击的命令!可不是让你把敌人的防护巡洋舰炸飞的!” “对、对不起,舰长。好像在计算炮击坐標的过程中出了点差错。” “这事一句『对不起』就能完了吗!!” 施佩对部下怒吼著,同时也责备自己当初没有坚决反对“腓特烈大帝號”过早服役的决定。 果然,部下们对操作这艘巨大的最新型战舰还不够熟练。 “好了好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吧。”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练舰长,霍夫很快镇定下来,他的一番话让施佩停下了对下属的训斥。 舰长说得对,事情已经发生了。 现在,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和“腓特烈大帝號”的全体船员必须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未来,而不是纠结於无法改变的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止我们一个陷入了混乱。” 无论是委內瑞拉海军还是美国海军,显然都没料到“腓特烈大帝號”会突然击沉巡洋舰,因此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动静。 话说回来,这种事谁又能想到呢。 但不管怎样,作为一名优秀的海军军官,施佩非常清楚,绝不能错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舰长,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同意,先將碍事的委內瑞拉舰队交给其他战舰处理,我们则趁机牵制美国舰队。” “是!命令『维內塔號』、『法尔克號』、『加济勒號』、『潘瑟號』和『斯托施號』立即进攻,攻击委內瑞拉舰队!” “那英国舰队和义大利舰队怎么办?” “英国人和义大利人现在恐怕顾不上看信號了。” 施佩低声嘟囔著,调整了一下帽檐。 不久,“腓特烈大帝號”升起了攻击信號,其他德国战舰也发现了这个信號。 “『腓特烈大帝號』发来攻击信號!立即攻击委內瑞拉舰队!” “攻击委內瑞拉舰队?哼!不仅自己点了火,还想再添一把柴?” “舰长,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如此,我们也陪他们玩到底。全速提升动力,立即向委內瑞拉舰队衝锋!” 没有任何异议。 很快,德国海军的“维內塔號”、法尔克號“、“加济勒號”、炮舰“潘瑟號”和巡逻舰“斯托施號”纷纷冒著滚滚煤烟,齐向委內瑞拉海军衝去。 “这些该死的德国佬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然,看到德国舰队擅自行动的蒙哥马利將军怒不可遏,怒吼得双眼布满血丝,但霍夫舰长並未理会,他迅速下达了下一步命令。 “准备占据对抗美国舰队的有利位置。全速前进!右舷转舵!” “引擎最大功率!右舷转舵!” 伴隨著“咔嚓——咔噠”的声音,舵手將方向舵向右转动了一半,而航海军官则將速度计的操控杆拉至最左,向机舱下达指令。 很快,“腓特烈大帝號”破浪前行,並开始缓缓向右转向。 “將军!德国战舰正朝著美国舰队改变航向!” “我看到了,舰长。该死,那该死的战舰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此前,“腓特烈大帝號”为了与友军舰队保持队形,一直刻意减速。 然而,当“腓特烈大帝”展现出其隱藏的速度时,蒙哥马利將军仿佛被当头一棒般感到震惊。 当然,“腓特烈大帝”在海上(以战列舰的標准而言)如此迅捷的原因显而易见:蒸汽涡轮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居然得益於大英帝国最新的推进装置。 “蒸汽涡轮机在大型舰船上没什么用处?” 蒙哥马利將军一瞬间感到衝动,恨不得將那些自称海军部精英、曾报告“无畏舰”毫无价值的人全部枪决。 “费舍尔將军是对的。” 蒙哥马利將军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倾听费舍尔將军的意见。但他很快恢復冷静,凝视前方。眼下的局势过於紧迫,已无暇顾虑英国海军的未来了。 “义大利舰队正在追隨德国舰队向委內瑞拉舰队发起衝锋!” “將军,指示!” “......委內瑞拉舰队交给他们处理足矣。从现在起,我们英国舰队將掩护『腓特烈大帝』。” 蒙哥马利將军如同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迅速领会了霍夫舰长的意图,並明白在当下情势下,这是最优的判断。儘管蒙哥马利將军恨不得一拳打在霍夫舰长脸上,毕竟对方口口声声说只进行威胁射击,结果却直接击沉了巡洋舰,使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眼下战斗为先。” 考虑到当前情况,他不得不將公私分明。 “啊啊!啊啊啊啊!” “敌舰队来了!” “撤退!撤退!想活命的赶紧跑!” 与此同时,目睹旗舰被一击击沉的委內瑞拉海军,面对欧洲舰队的突然衝锋,无一例外地丧失了战意,纷纷开始溃逃。 若是委內瑞拉將军尚在,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但隨著他所在的旗舰——巡洋舰被击沉,他已命丧黄泉。 嗖────轰! 德国舰长们显然不是会坐视敌军混乱不管的人。 德国舰队作为欧洲舰队的先锋,如同狼群般毫不留情地撕咬委內瑞拉舰队。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四处飞溅的水柱瞬间击溃了委內瑞拉海军的心理防线。 当然,美国舰队终於回过神来,试图制止这场堪称屠杀的战斗。 轰!砰! 然而,“腓特烈大帝”精准的压制射击,使得他们不得不在射程之外止步。这艘曾一击击沉前“费城號”的巨舰,显然並非仅凭运气而已。 接下来的战斗顺利得近乎流畅。 欧洲舰队轻而易举地猎杀著逃窜的委內瑞拉舰艇。不出30分钟,大部分委內瑞拉舰船已经被击沉,仅有少数受损严重的舰艇艰难逃向了卡贝略港,却也几乎丧失了继续航行的能力。 如今,剩下的敌人只剩美国舰队。 “以『腓特烈大帝』为中心,形成阵型!” 蒙哥马利將军望著因“腓特烈大帝”的威慑而被迫按兵不动的美国舰队,通过望远镜下达了指令。 此刻,美国舰队显然將注意力集中在“腓特烈大帝”上,甚至將仅有的战列舰全数调集而来,数量上已占据优势。 但即便不情愿承认,“腓特烈大帝”的確压制了在场的所有舰船。因此,蒙哥马利將军必须將这艘欧洲舰队的王牌——sms腓特烈大帝置於优先保护的地位,以最大程度打击美国舰队。 很快,欧洲舰队依令成形,与美国舰队形成对峙。隨著局势陷入僵持,一场无声的心理战悄然展开。 ...... “......罗斯福这个混蛋,回去以后我绝不会放过他。” 乔治·杜威海军上將站在旗舰“麻萨诸塞號”(uss massachusetts)的舰桥上,望著与美国舰队对峙的欧洲舰队,心中暗暗咒骂著將自己派往委內瑞拉的总统。 但在场的任何一位海军军官都不敢阻止这位愤怒的美国海军传奇人物。 不仅是因为害怕引起不必要的后果,更是因为他们心底其实也赞同杜威將军的愤怒。 “但是,將军,我们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管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有人鼓起勇气对杜威將军说了这样的话,他一边咕噥一边回应道。 此刻,杜威將军和美国舰队正陷入一种既棘手又令人鬱闷的局面。 最初,罗斯福命令杜威將军的任务是通过施压欧洲舰队来阻止他们对委內瑞拉进行海上封锁。 其目的是为了拖垮急於解决委內瑞拉问题的英国,並限制德国对抗美国的影响力,同时为美国爭取有利的局面。 到目前为止,美国舰队確实完成了任务,阻挡了欧洲舰队攻击委內瑞拉海军的行动。 然而,一切却因“腓特烈大帝號”突然的炮击而被彻底打乱。 这次炮击精准命中了一艘曾由美国赠送给委內瑞拉的退役战舰“费城號”,使得局势朝著杜威和美国舰队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英国人不仅嘴上胡说八道,连眼睛都瞎了。” 杜威將军想到英国海军对“腓特烈大帝號”的评价,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德国的新型战舰无关紧要? 那些傢伙到底是根据什么得出了这种荒唐结论? 当然,仅仅依赖英国的判断而不进行实际调查的美国政府情报系统也令人失望。 总之,sms腓特烈大帝號是一艘怪物,远远超过杜威所在的“麻萨诸塞號”,乃至所有现有战列舰的水平。 过去的战列舰交战距离通常不超过6英里(约9公里)。 因为超过这个距离,几乎不可能击中敌舰。 然而,在德国舰艇开火前,“腓特烈大帝號”与委內瑞拉旗舰之间的距离粗略估算至少有10英里(约16公里)。 德国舰艇竟然在这种距离上仅用一次炮击就击沉了委內瑞拉旗舰。 或许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能尝试远距离射击,本身就说明他们对命中抱有足够的信心。 如果没有把握命中,他们根本不会开火。 “而且,它的速度也很快。” 在调整航向对准美舰时,“腓特烈大帝號”的速度接近20节(约37公里/小时)。 相比之下,杜威的旗舰“麻萨诸塞號”的设计最高速度只有15节(约28公里/小时),这在战列舰中已算是极快了。 “如果我们继续进攻欧洲舰队,恐怕也难以倖存。” 因此,杜威將军毫不犹豫地决定放弃委內瑞拉舰队。 毕竟,美国舰队本来也不是来这里帮助委內瑞拉的。 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必要。 杜威將军带领美国舰队来到委內瑞拉,是为了遏制无视“门罗主义”的欧洲列强在美洲大陆插足,同时向世界展示“现在的美国”不再是“过去的美国”。 因此,如果现在放弃对欧洲舰队的牵制並撤退,就等於直接违抗总统的命令。 “嘖,没办法了,升起撤退旗帜吧。” 然而,杜威將军还是毫不犹豫地向美国舰队下达了撤退命令。 “您確定吗?罗斯福总统可能不会喜欢。” “我了解罗斯福。要是总统阁下亲自站在这里,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面对“腓特烈大帝號”这样的庞然大物,如果选择硬拼,美国舰队至少得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 即使像最近杜威喜欢读的小说中主角“戚將军”那样,抱著“拼死求生”的精神作战,也不过是徒劳。 杜威將军认为,这种行为从任何角度看都太不划算了。 除非美国本土遭到入侵,否则根本不值得为了区区委內瑞拉牺牲美军的核心战斗力。 “收队吧,诸位。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隨著杜威將军的命令,美国舰队纷纷起锚,调转船头。 “腓特烈大帝號”的首次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与此同时,委內瑞拉的命运也被彻底决定。 第49章 各方影响 “这与约定完全不同啊,大使!” 委內瑞拉总统西普里亚诺·卡斯楚忘了礼貌,对著美国全权大使赫伯特·鲍恩(herbert wolcott bowen)提高了嗓门。 西奥多·罗斯福明明说过会派遣杜威將军和美国海军来施压英、德、意联合舰队以支援自己。 然而,实际到来的美国舰队却在面对出现在卡贝略的欧洲舰队时,仅仅呆站著,什么也没做。 甚至眼睁睁看著委內瑞拉海军被欧洲人屠杀,好不容易与欧洲舰队对峙,却连一炮都没开,便径直向北逃离了。 “卡贝略被欧洲帝国主义者轰炸了!刚刚又传来消息,马拉开波的圣卡洛斯堡也被摧毁了!可是承诺保护我们的美国海军现在到底在哪里?!” 马拉开波是连接马拉开波湖和委內瑞拉湾的重要港口。 然而,委內瑞拉为了保护马拉开波而修建的圣卡洛斯堡,却在欧洲舰队动用战舰的轰炸下不堪一击,连马拉开波也被封锁了。 “美国从未明確表示会保护委內瑞拉。” “鲍恩大使!” “况且,现在局势已经变了。” 面对卡斯楚愤怒的斥责,鲍恩大使依旧冷淡地回应。 此时的美国,委內瑞拉根本不是重点。 “德国人的新型战舰竟如此强大。” 接到杜威將军的报告后,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立刻下令美国舰队返回本土。 他很清楚。 事已至此,委內瑞拉只能放弃。 这一点,鲍恩也完全同意。 “现在就放弃,接受调解吧。美国会儘量代表委內瑞拉的立场发声。” “哈!现在叫我们向欧洲帝国主义者屈服?!” “別无选择。” 欧洲舰队已经掌控了制海权。 再坚持下去,只会为欧洲人在美洲大陆站稳脚跟製造藉口。 而这是美国绝对无法接受的。 海上封锁还不至於违反门罗主义,但一旦德国和英国军队登陆委內瑞拉,事情就会彻底改变。 “稍有不慎,就是与英德全面开战!” 尤其是德国海军成了大问题。 本来,美国海军认为即使与德国海军交战,也占有优势。 毕竟加勒比海是美国的后院,而对德国来说,却是远离本土、几乎没有据点的地方。 但隨著英国人称为“无畏舰”的新型战舰真正威力显现,美国海军不得不重新审视局势。 虽然很难接受,但根据海军的计算,目前的美国海军若要对付德国的新型战舰,至少需要以三到四艘战舰为代价。 而这对刚刚开始挑战“大白舰队”梦想的美国海军来说,是无法承受的。 “这就是背叛!彻底的背叛!” 当然,卡斯楚认为(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美国拋弃了自己和委內瑞拉,他完全不关心美国的立场。 “见鬼,外面有没有人!” “总统阁下,您叫我?” 卡斯楚脸涨得通红,像一个熟透的西红柿,召唤了自己的副官。 接著,他像歷史上那样,最终下了最糟糕的一步险棋。 “立刻逮捕所有在委內瑞拉境內的英国人、德国人和义大利人,马上!” “卡斯楚总统!別再做蠢事了!难道你真想看到欧洲人登陆委內瑞拉吗?!” “闭嘴!现在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儘管遭到劝阻,卡斯楚仍坚持不撤回命令,甚至激得鲍恩大使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起。 “隨你便!但美国再也不会把你视为朋友!” 已经容忍到了极限。 鲍恩大使一边咕噥著,一边摔门离开了卡斯楚的办公室。 既然是卡斯楚先越界,美国为了將他拉回谈判桌,必然会对委內瑞拉施加全面的压力。 “大概五天后,他就会跪地求饶吧。” 委內瑞拉此时正陷入內战。 虽然政府军暂时占优,但若美国介入,局势很容易逆转。 到那时,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卡斯楚將不得不接受美国的调解。 “首先得去见英国和德国的外交官。” 英国和德国得愿意接受美国的调解才行。 如今,由於腓特烈大帝號的出现,局势对美国过於不利。 “一艘战舰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 鲍恩大使一边嘟囔著,一边匆匆离开。 然而,因腓特烈大帝號引发混乱的不止是美国而已。 ...... “我相信过你,科尔上將。我相信你和海军的判断。” “......”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国首相阿瑟·贝尔福冷冷地看著低头不语的科尔上將,质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啪! 贝尔福按捺不住怒火,將手中的报告狠狠砸向科尔上將的脸。 这本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与无礼,若在平时,科尔上將完全可以立刻愤然反击。但如今,內阁中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科尔上將辩护。 因为科尔上將犯下的过错,乃至整个海军部的过错,实在是不可原谅。 “兰斯当侯爵,说说蒙哥马利上將的报告里怎么写的。” “蒙哥马利上將观察后得出结论,『无畏號』在20000码(18公里)的距离上,依然展现出了惊人的命中率。” 20000码。 听到这个从外交大臣兰斯多恩侯爵口中说出的惊人数字,內阁中所有的部长与次官无一例外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要知道,现役的英国海军战列舰,最大射程不过10000码(约9公里)而已。可“无畏號”的有效射程却达到了20000码? 任何对海军稍有了解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大吃一惊。 然而,对贝尔福及其內阁成员来说,这份报告的內容还远不止於此。 “此外,据报告称,『无畏號』的最大航速达到21节(39公里/小时),且拥有足以保护主炮的中度装甲。蒙哥马利上將表示,以我们英国现役的战列舰,恐怕连『无畏號』的表面都难以损伤。” “你们听到了吗?我们的战列舰根本不是『无畏號』的对手。换句话说,我们英国海军拥有的那些战列舰,现在全都成了废铁。” “唉......” “天哪!” 贝尔福自嘲般的讥讽,让內阁成员一个个面露绝望之色,纷纷嘆息。 英国作为全球最强大的海军国家,拥有著比任何国家都多的战列舰。 可现在,那些战列舰竟全成了过时的淘汰品? 这绝不是小问题。 “更糟糕的是,据情报显示,各大列强已经对『无畏號』垂涎三尺。从亲眼目睹『无畏號』威力的美国和义大利开始,到法国、俄罗斯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甚至西班牙都在关注。” 甚至连日本都含蓄地提出,將“三笠號”退货,用那笔钱建造一艘“无畏號”的可能性。 当然,英国政府和维克斯公司断然拒绝了这一荒唐的要求。 幸好日本因急於与俄罗斯交战,只能无奈接受这一结果而悻悻离去。但其他列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若是英国率先掌握“无畏號”,局面也许会不同。可事实却是,德意志帝国率先拥有了“无畏號”,迫使英国不得不在全球范围內展开军舰建造竞赛。 在原本的歷史中,仅仅与德国的建舰竞赛,便让英国耗尽心血。如今的局势,更是让英国难以承受。 “科尔上將,你打算怎么为此负责?” “这,这个......” “我问过你,这一切真的没有问题吗?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说『无畏號』对英国的海上霸权构不成任何威胁!” 正因如此,贝尔福大大低估了“无畏號”的威胁,几乎完全忽视了它的存在。 而现在,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才当了多久的首相啊!” 来自全国各地的批评和谩骂接踵而至。 甚至有传言称,愤怒的市民在焚烧以他为原型製作的玩偶。 毕竟,作为大英帝国的象徵,海洋霸权即將失去,试问谁能不怒火中烧? “照这样下去,我完了。” 即便是在原本坚定支持他的保守党內,现在也开始出现要求他辞职的声音。 如果此时被迫辞职,他以后再无可能重新回到首相的位置。 贝尔福无法忍受在上任几个月后便遭遇如此羞辱。 “科尔上將,你即刻解除第一海务大臣职务!那些跑到德国却回来胡言乱语,称『无畏號』无关紧要的蠢货,也统统撤职!” “首相先生,这,这太......” “难道你以为把事情搞成这样,还能继续留在自己的位置上吗?嗯?!” “不,不敢。” 科尔上將本想抗议贝尔福的单方面通告,但在对方的威逼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毕竟,没有人会为他说话了。 “不过,为了顾及你的名誉,我会给你一个自行辞职的机会。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是。” “此外,我决定將海军第二大臣约翰·费舍尔爵士提拔为第一海务大臣。听说费舍尔爵士一直坚持主张引入『无畏舰』?现在的內阁正需要这样的人。” 偏偏是费舍尔。 想到那个本就和自己关係不好的费舍尔要取代自己的位置,科尔爵士感觉自己都快要吐血了。 老实说,科尔爵士也觉得自己挺冤的。 他只是根据派往德国的海军武官们的报告,得出『无畏舰』不足为惧的结论而已。 “要不是那些蠢货长了两个木头疙瘩一样的眼睛,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受辱的地步!” 不过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回家陪孙子玩耍罢了。 “另外,关於委內瑞拉的问题,我们必须儘快解决。我们现在没有精力再分神去应付南美的这些小国了。” 正巧,美国的西奥多·罗斯福提出愿意为委內瑞拉的谈判提供调解。 他还补充道,如果委內瑞拉不听话,那就强行把他们拉到谈判桌上。 儘管那些洋基佬派遣舰队进入加勒比海的行为让人很不爽,但对已经因“无畏舰”问题焦头烂额的阿瑟·贝尔福来说,这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不过,首相,德意志帝国会接受美国的调解方案吗?” “嗯,这个嘛......” 问题又出在那个该死的德意志帝国。 英德之间的协议中有一条规定,未经双方同意,不得单方面与委內瑞拉进行谈判。 如果美国提出的条件不合德国的心意,德国就会拒绝,而这也会让英国无法从委內瑞拉的泥潭中抽身。 “你认为德国人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不会真的想把委內瑞拉的领土变成殖民地吧?” “虽然有些传言这么说,但从目前来看,德意志帝国和皇帝並没有这种打算。不过,他们肯定会试图从委內瑞拉获取因內战而造成的財產损失赔偿金等所有补偿。” 听了兰斯当侯爵的话,阿瑟·贝尔福皱著眉点了点头。 对美英来说,现在钱已经不是问题了。 他们甚至已经急得快要发疯,只想儘早从这件事上脱身。 但德国和美英不同,他们最看重的就是钱,而委內瑞拉则会千方百计地拖延,拒绝支付这些赔偿。 最终,谈判会陷入僵局,旷日持久,而英国也会因此被牢牢拖在委內瑞拉的问题上。 “我们必须想办法说服德国政府和皇帝。” 好在威廉二世皇帝此刻还与家人一起住在桑德灵厄姆庄园。 “看来只能向陛下请求了。” 虽然他上次在“无畏舰”问题上的发言可能会招致爱德华七世充满责备的目光,但事到如今已顾不了那么多。 英国必须儘快从委內瑞拉的问题中抽身。 只有这样,英国才能有余力应对“无畏舰”问题。 “......所以,威利,你觉得是不是该就此了结委內瑞拉的问题了?” “舅舅,如果是维多利亚奶奶,她可不会这么说。” 然而,一如既往,那位皇帝再次辜负了英国的期待。 第50章 午夜会谈 “既然局势对我们有利,为什么我们非得听美国人的摆布?” 威廉二世一边喝著早晨的咖啡,一边对著强顏欢笑的爱德华七世说道。 “汉斯,你说是不是?” “陛下所言极是。” “对吧?不过说真的,汉斯,你咖啡泡得实在不怎么样。这到底是咖啡还是水啊?” “陛下,美式咖啡本来就是这么喝的。” “美式咖啡?哼,果然是只有那些洋基佬才会喝的污水。” 威廉二世边嘟囔著,边把咖啡杯推到一边。 嘖,有这么难喝吗? 看来,要接受我的手艺,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太早了。 不过,与汉斯不同的是,爱德华七世似乎完全无暇顾及咖啡的味道,而是再次带著焦虑的表情,试图说服凯撒。 平日里总是悠然自得的爱德华七世,如此急躁的模样实在令人惊讶。 “正因为对我们有利,所以现在正是解决委內瑞拉问题的好时机。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嗨,舅舅,他们越是著急,我们能从中捞到的好处不就越多吗?” “可是,这......” 爱德华七世一时语塞,只能呆呆地看著汉斯,仿佛在问威廉二世到底为何会如此態度。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汉斯告诉威廉二世,不要接受调解,拖延时间对德意志帝国更有利。 当然,威廉二世也欣然採纳了他的建议,不过或许更多是因为他想看到舅舅爱德华七世焦头烂额的样子吧。 看吶,凯撒看到舅舅那扭曲的表情就心满意足,不用指示,他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了那副討人厌的得意模样。 如果这张脸是演技,那威廉二世还真该放弃皇位去当演员了。 但汉斯知道,那百分之百是真心实意的表情。 “可恶!” 爱德华七世一副气得牙痒痒的模样,看起来憋屈得不行。 然而,这场谈判的主导权在德国,而非英国。 此刻,英国正突然因为之前不在意的无畏舰感到紧张,已近乎精神崩溃。 而一向轻鬆自如的爱德华七世如此坐立不安,这便是其缘由。 至於德国,正因“腓特烈大帝”的表现而沉浸在一片庆祝氛围中。 当委內瑞拉的事件传开后,那位原本对“腓特烈大帝”被派往加勒比海感到忧虑的提尔皮茨上將,激动得给汉斯写了大量信件,而威廉二世则沉浸在民族自豪感中,当眾手舞足蹈,欢快起舞。 汉斯的声望自然也隨之水涨船高。 不过,当听到“腓特烈大帝”竟然直接击沉了委內瑞拉的一艘巡洋舰时,他还是被嚇了一跳。 虽然说是个意外,但处理不好还真有可能导致1902年末爆发世界大战的危险。 “还好杜威上將和美国舰队迅速撤退了,真是谢天谢地。” 儘管如此,这件事的结果对他和德意志帝国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利好。 因为这使得局势完全倾向於德国一方。 “英国现在肯定恨不得立刻解决委內瑞拉问题。” 德国正在不断建造新的无畏舰,而委內瑞拉事件更是让其他列强对无畏舰也开始垂涎三尺。 但对英国来说,眼下最棘手的是,他们即便全力以赴引进无畏舰,也已落后德国一大截,而现在又被委內瑞拉问题缠住手脚,动弹不得。 因此,德国越是拖延,英国就越是焦躁不安。 德英双方在处理委內瑞拉问题时达成协议,不得单独与委內瑞拉进行谈判,而汉斯瞄准的,正是这一点。 这样一来,英国就不得不想尽办法安抚並说服德国。 “当然,英国也不可能先违背协议。” 一旦违约,英国不仅会因布尔战爭失去的国际声誉雪上加霜,还会因为破坏与唯一无畏舰拥有国——德国的关係而陷入困境。 所以,爱德华七世才会亲自出面,竭尽全力劝说他们接受美国的调解。 不过,汉斯暂时还没打算答应他。 “头疼的事以后再说吧,不如一起去打猎,陛下。据说现在正是狐狸狩猎季,我可从未尝试过呢。” “哦,狐狸狩猎,不错。叫上乔治一起去吧。” “呃,嗯......” 当爱德华七世听到汉斯和威廉二世毫不掩饰地说要去打猎时,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用手挠了挠头。 隨后,他走近汉斯,小声说道: “汉斯,我们之间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陛下,所谓『临渴掘井』,事情得由需要的一方主动才行,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得慢慢谈才能知道,不是吗?” 爱德华七世听完,皱著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 “稍后再找你详谈。” 说完,他便离开了。 但这位国王的召见比汉斯想像的要快得多。 “男爵大人,陛下有请。” 当晚,午夜。 爱德华七世的侍从敲响了汉斯的房门说道。 汉斯在他的声音中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慢慢起身。 “就不能明天再叫我过去吗?” 为什么非得在深夜召人,难道他是吸血鬼? 孩子可是需要睡眠的啊。 “请隨我来。” 然而,出於礼仪,汉斯自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困意而拒绝国王的召见。 於是,他依靠一盏烛光,跟著侍从走过一条又一条漆黑的走廊。 “您可以直接进去。” 最后,到达了一扇门前。 汉斯向侍从轻轻点头致谢,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啊,这不是传闻中的汉斯·冯·乔男爵吗,总算驾到了。” 然而,房间里並非只有爱德华七世一人。 ...... “陛下,这么大的动静,別人还以为您今晚要举办派对呢。” “派对?现在可太晚了,甚至连小孩子都该休息的时间。” “既然您也知道,还在这深夜把我叫来吗?” 听汉斯这么说,爱德华七世忍不住轻笑起来。 但其他人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气氛,只是乾咳了几声掩饰尷尬。 “让我看看。贝尔福首相和兰斯当侯爵,你应该认识吧?” “是的,他们不久前刚去过桑德灵厄姆。不过直接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汉斯这么说著,向看起来因处境而显得有些紧张的阿瑟·贝尔福和双手背在身后的外交大臣兰斯当侯爵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殖民地大臣,约瑟夫·张伯伦。” 约瑟夫·张伯伦。 一听他的姓氏,就知道是个熟悉的名字。他是后来以“我们时代的和平”闻名的英国首相內维尔·张伯伦的父亲。 而且,他直到最近还在推动英德同盟——虽然大家都知道,那计划最终失败了。 “这位是第一海务大臣,约翰·费舍尔海军上將。” “什么?” “费舍尔上將已经成为第一海务大臣了?” 约翰·费舍尔海军上將。 英国海军的传奇人物,见证了无畏舰的诞生以及第一艘航母的出现。 但按理说,此刻费舍尔上將应该还是第二海务大臣,而不是第一。 费舍尔成为第一海务大臣应该是在1904年之后才对。 “第一海务大臣不是科尔上將吗?” “科尔上將已经辞职了。” “啊......” 是因为『腓特烈大帝』吧。 现在汉斯明白了。 英国海军或许是因为缺乏对对马海战经验的总结,才对几年前登场的无畏舰评价过低,仅仅认为其体型庞大但性能一般。 “可事实显然不是如此,对吧?” 所谓的辞职,其实更像是被解职。 於是费舍尔上將被提拔为第一海务大臣的继任者。 “无论如何,很高兴见到您,费舍尔上將。” “我有一件事想问问您,男爵。” “想问的事情......?” 费舍尔突然这么说,让汉斯不禁歪了歪头。 他到底想问什么? “无畏舰是出自您的构想吗?” “!” 听到费舍尔上將的问题,他的面部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冷静,別慌。 早就知道这个场合不会简单,不是吗? 汉斯定了定神,用厚脸皮的態度点了点头。 “没错。” “那个战舰真的是你设计的?” “严格来说,是德国海军和造船工人製造的。我只是提供了想法和概念。” “这不就是同一回事吗?哈!真是被算计了!” 爱德华七世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汉斯,他似乎之前完全不知道。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反应,唯独费舍尔上將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点了点头。 “爱德华七世都不知道的事,费舍尔上將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疑问隨著费舍尔接下来的话得到了解释。 “果然,灵感来自『戚將军』的战术,是吧?” “......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里提到那个名字? “男爵是《大明航海王》的作者,对戚將军的战术了如指掌吧?特別是最近连载里描写的战斗,戚將军展现的战术......” “哦,是的是的,您说得很对,费舍尔上將。” 汉斯匆忙打断费舍尔的话,以免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混乱。费舍尔握紧拳头,显得信心十足。 “原来如此,戚將军,这点我倒是忽略了。” “看来回去得仔细读一读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认同费舍尔的说法。 嘶,英国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为何,汉斯突然有种自己干了坏事的感觉。 “好了,寒暄也够了,还是进入正题吧。” “嗯,那就开始吧。首先是关於委內瑞拉的问题......” 爱德华七世和四位英国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汉斯。 “我们该如何接受美国的调解?” “这件事应该去问在柏林的比洛总理吧?” “哈!男爵,你是故意拖延时间吧,陛下已经告诉我了!” “反正急的可不是我和德意志帝国。” 贝尔福皱眉喊道,汉斯却满不在乎地回应。 眼下著急的,是因为派遣舰队无功而返而被美国舆论抨击的西奥多·罗斯福,以及在他面前汗流浹背、紧张不已的阿瑟·贝尔福。 “最近的报纸显示,您似乎处境艰难啊,总理先生。” “咳!那、那是......” 其实哪里是艰难,简直岌岌可危。 贝尔福的政治生涯已如风中残烛。 【击溃委內瑞拉舰队、让美国舰队狼狈逃窜的德国新型战舰sms腓特烈大帝,重新定义了全球海军力量。】 【德国诞生的终极战舰,英国海洋霸权是否不保?】 【德国新型战舰对英国海洋霸权毫无威胁?海军部过去言论引发爭议,愤怒的市民斥责政府与海军无能!】 腓特烈大帝的壮举经媒体传播震动了整个英国。 英国人因可能失去海洋霸权的恐惧而陷入恐慌,而此前无视无畏舰的贝尔福內阁和皇家海军成了眾矢之的。 “不过,英国现在却因委內瑞拉问题而被拖住了。” 而德国在这段时间却不停地生產无畏舰。 “嘖!” 深知这意味著什么的费舍尔上將咬紧了嘴唇,满脸愤怒。 如果德国继续在无畏舰竞爭中领先,英国的海上霸权或將不保。 失去海洋的英国,已不再是大英帝国。 更別提其他试图趁机超越英国的后来者...... 希望费舍尔上將的肚子能撑得了这艘船吧。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更希望成为英国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朋友?可比洛总理和其他德国人似乎並不这么想。” “就像这里的每个人也不可能意见一致一样。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眾多意见中找出最优解,不是吗?” 听到张伯伦的话,汉斯十指交叉,將身体前倾。 “大家应该广泛思考,德国和英国未必要针锋相对。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 “俄罗斯帝国。” 汉斯一边说,一边露出微笑。 是时候启动计划的第三阶段了。 第51章 纵横捭闔 在古老的谚语中有这样一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 不管用什么手段,过程如何,只要抵达终点就行了。 因此,汉斯才会用这样一句话来解释他的计划: 『无论如何,先帮俄罗斯挺过去再说。』 如果俄罗斯按照目前的情况在日俄战爭中失败,那就如同歷史一样,只会让英国彻底开始敌视德国。 当熊倒下后,下一个看起来碍眼的总是狼。 所以,俄罗斯帝国现在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虚弱。 俄罗斯必须继续保持一头隨时能向南伸出魔爪的威胁性北极熊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它必须与英国持续纠缠、爭斗下去。 汉斯希望英国即便不是盟友,至少也要让其一直保持中立状態,不与俄罗斯和法国建立友好关係。 简而言之,他的目標是阻止协约国的诞生。 『但是,协约国的三大元老成员中,法国和俄罗斯已经结盟了。』 更糟的是,法国与德国的关係已经完全破裂,而俄罗斯虽然在奥匈帝国问题上可能与德国暂时合作,但要真正修復关係却很困难。 因此,德国唯一可以选择的对象只剩下英国了。 毕竟,英国目前还没有站在任何一方。 当然,按歷史来说,这个时期本该逐渐出现英法协商的跡象,但由於法国政界的混乱,英法协商还没有任何徵兆。 这也有汉斯提前布局在法国引爆德雷福斯事件这颗炸弹的缘故,这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这一进程。 『不过,原本的歷史中,即便英国签订了英法协商和英俄协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英国还是在犹豫是否参战,坚持保持中立。』 最终,直到德意志帝国入侵英国承诺保护独立的比利时后,英国才意识到战爭无法避免,参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当然,即使没有比利时的入侵,英国也不会坐视德意志帝国吞併法国而袖手旁观,总会以某种方式介入。 可即便如此,对於当时处在危急中的法国来说,英国的这种行为依旧让人无语。 “难怪英国总被称作『偽君子国家』。” 这些喝下午茶的傢伙只关心自己,根本不讲什么道义。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过於优先考虑本国军队的安全,甚至引发了盟国的不信任。 总之,汉斯在初次见到爱德华七世时,便迅速擬定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计划分为三个主要阶段: 首先是第一阶段,向英国人灌输俄罗斯可能在与日本的战爭中获胜的危机感。 这一阶段已经在他第一次见爱德华七世时,就已经通过故意炫耀般提起日俄战爭而完成了。 至於爱德华七世是否认真听取了他的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到了这个信息。 接下来是第二阶段,確保俄罗斯至少不要输给日本。 按照原歷史,俄罗斯无论是在陆地还是海上,都会百分之百地输给日本。 就算让俄罗斯使用拖延战术以致日本破產,但只要俄罗斯內部存在“血腥星期日”这颗定时炸弹,俄罗斯获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如果俄罗斯失败,他的努力也將化为泡影,一切都將归零。 因此,俄罗斯绝不能输,即使是平局也好,绝不能败给日本。 虽然海上可能不行,但至少在陆地上必须如此。 陆地上是俄罗斯,海上是日本。 这便是英国人所喜欢的平衡之道。 但俄罗斯是否会按照他的意愿行动,並无保障,因此他必须亲自前往俄罗斯谈判。最后,他通过与俄罗斯帝国的財政大臣维特的交易,终於完成了第二阶段的目標。 然后是第三阶段——挑拨离间。 “俄罗斯帝国?怎么会提到俄罗斯?” “几个月前,我和海因里希王子一同访问了俄罗斯,海因里希王子的夫人伊莲妮王妃想见她的妹妹,也就是亚歷山德拉皇后。我正巧陪同二人同行。” 汉斯用一种仿佛要揭示重大秘密的隱秘语气继续说道: “当我拜见尼古拉二世陛下时,沙皇私下请求海因里希王子,希望能购买德意志帝国的武器。” “什么?” “等等,难道前些日子在远东俄罗斯发现的德国製造武器,真的是德国卖给俄罗斯的?” 显然,阿瑟·贝尔福受到了震惊,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看来英国已经察觉到德国武器流入俄罗斯的情况了。 『也是,毕竟英国和日本的间谍在俄罗斯活动正盛。』 但没关係。从贝尔福的反应来看,他似乎並不知道详细的內幕。 因此,汉斯点头回应贝尔福,假装他的说法完全正確,並继续说道: “是的,果然您已经知道了。” “难道这也是你的手笔?” 『没错,就是我。』 ......当然,他可不会蠢到直接承认这一点。 这件事必须隱瞒。 “不,陛下。当时我是反对的。” 汉斯毫不眨眼地撒了谎,当然,还掺杂了一点真相。 “不过,您也知道皇帝陛下对日本人的看法,尤其是在英日同盟的背景下,陛下那时候简直失去了理智......” “確实,若是那个凯撒,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颇有说服力......” 兰斯当侯爵和张伯伦大臣连连点头,似乎觉得汉斯的话很有道理。 实际上,当日俄战爭爆发时,威廉二世確实公开表示要帮助俄罗斯对抗日本。 当然,他並没有实际提供帮助,仅仅是喊了几句口號而已。 “但还是奇怪,那些容克贵族竟然容许向俄罗斯出售武器?” 爱德华七世用怀疑的目光看著汉斯说道。 就像这位国王所说,那些贵族最初確实不欢迎汉斯的提议。 无论是比洛首相,还是施里芬总参谋长,起初都表示反对。 『要不是瓦德西无意中帮了我一把,我恐怕也难以成功。』 不过,瓦德西似乎因为这件事气得不轻,离开了柏林,直接从第三军总监的位置上退休,转而担任监察官,回到了汉诺瓦。 但无论如何,那个老傢伙的事情无关紧要。此时,最重要的是让爱德华七世相信他的说辞。 “这是维特的推动。” “维特?” “是的,俄罗斯的財政大臣。最初说服沙皇从德国购买武器的也是他。毕竟俄罗斯的远东军队当时根本处於无法作战的状態,尤其是在对抗日本的情况下。” “嗯,这確实不是尼古拉二世能够想出来的主意。” “可为什么是维特?” 面对张伯伦的问题,汉斯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嘆了口气回答道: “是因为別佐布拉佐夫派系。儘管维特反对,但那些人为了私利,强行推进远东扩张,导致远东地区的紧张局势急剧上升。於是,维特选择了购买武器作为权宜之计。如果无法避免战爭,至少要做好准备。” “別佐布拉佐夫派系......如果是这样,那维特的行动就可以理解了。” “维特財政大臣答应,为了换取德国向俄罗斯出售武器,俄罗斯会以更低的价格供应小麦,同时承诺这些武器只在远东地区使用。” 当然,这些承诺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 维特只是单纯与他达成了一笔交易而已。 “这样的条件,容克贵族们確实有可能接受......” “但汉斯,为什么要向我们英国透露这些?你是打算背叛威廉吗?” 面对爱德华七世的质问,他摇了摇头。 “不是的,陛下,这对德意志帝国更有利。” “有利?” “俄罗斯帝国总有一天会成为德国的敌人。我们为什么要帮助它?况且,现在俄罗斯正在打破远东的平衡。” “嗯,这倒是事实。” 听到“平衡”一词,一直热衷於平衡外交的英国人纷纷点头。 “不过,维特既然铁了心要从德国购买武器来加强远东防御,这势必让本就有可能战败的日本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如果日本在战爭中被俄罗斯彻底击败......” “......俄罗斯佬就会向海上扩张。该死,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费舍尔海军上將似乎忘了这是一个重要的场合,愤怒地吼出了这句话。 但没有人责怪他。 阻止俄罗斯向海洋扩张,是所有英国人的共同信念。 更何况,他早已提前埋下了日俄战爭这颗“鱼饵”。 这套说辞不可能不起作用。 “费舍尔上將说得对,陛下。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尤其是因为无畏舰计划导致首相位置岌岌可危的阿瑟·贝尔福,此刻更是满脸焦虑地对爱德华七世陈述著他的看法。 毕竟,如果俄罗斯在日俄战爭中获胜並向海洋扩张,贝尔福恐怕连自己的政治生涯都保不住,甚至会危及自身性命。 他这是在为自己的生存做最后的挣扎。 “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战爭爆发后,我会想办法说服凯撒陛下对俄罗斯施压,最终將其拉到谈判桌上。” “男爵,你的意思是要调停俄罗斯和日本之间的战爭?” 听到张伯伦的话,汉斯点了点头。 “是的,儘管可能需要向俄罗斯稍作妥协,但关键在於阻止俄罗斯向海洋扩张,不是吗?” “哦?详细说说你的计划。” “让俄罗斯帝国撤出朝鲜半岛和辽东半岛,同时將北满洲地区交给他们作为补偿。” 汉斯把当初在俄罗斯时提议给维特的方案,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爱德华七世和英国政府。 这是双重协议。 我们的贝尔福先生最擅长的手段。 当然,这个提议与后来在巴勒斯坦引发腥风血雨的麦克马洪宣言和贝尔福宣言不同。 他这项计划,除了苦一苦日本外,其他各方都能感到满意。 “北满洲吗......不过俄罗斯真的会放弃旅顺这样一个不冻港吗?最初,俄罗斯帝国推行扩张政策,不就是为了占有不冻港吗?” 兰斯当侯爵说道。 然而,他的话中有一个严重的错误。 事实上,与外界的普遍认知不同,俄罗斯帝国並没有那么执著於不冻港。 这是在“大博弈”时期,作为海洋帝国的英国与俄罗斯对立过程中,逐渐被视为定论的一种误解。 “最初俄罗斯向远东和沿海地区扩张,仅仅是为了获取毛皮资源罢了。” 像海参崴和旅顺这样的不冻港,不过是这一过程中意外得到的副產品。 而且最重要的是,俄罗斯帝国的对外贸易中心並非海运,而是通过陆路进行的贸易。 陆上贸易的收入远远超过海上贸易,而俄罗斯帝国的大部分海上航线主要用於进口,而非出口。 “正因为如此,维特才能轻易放弃旅顺。反正这是个与本土分离,难以长期守住的地方。” 当然,汉斯並不需要特意向英国人说明俄罗斯扩张政策的真相。 他们保持这种误解,对他反而更有利。 “关於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充分的考虑,侯爵阁下。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赞成。虽然无法完全消除俄罗斯在远东的影响力,但这最终也符合我们英国的利益。” “不过,俄罗斯会接受德国的调解吗?这是个疑问。” “正如张伯伦大臣所说,因此我打算让美国来担任调解角色。” “美国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美国在太平洋也有利益,他们应该会对此提案持积极態度。” “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委內瑞拉的问题。” 汉斯说道。 “如果英国同意我的提案,我会亲自前往美国,將委內瑞拉问题妥善解决,同时顺便谈及俄罗斯的问题。” “汉斯,你亲自去?” “是的,如我所说,我希望与英国保持友好关係。我认为这最符合德意志帝国的利益。” “可英德同盟的议题实际上已经终结了吧。” 张伯伦说道。 看样子,英德同盟的挫折让他对汉斯的提议持怀疑態度。 但那时和现在不同。 那时没有他,现在他来了! “我並不是说两国要立刻缔结同盟,从这样的小型合作开始,逐步积累友好关係。我想这对英国而言,也並非坏事吧?” “嗯......” 同盟的事,反正慢慢考虑也不迟。 坦率地说,只要英国在世界大战中保持中立,就已经足够让德意志帝国获益。 “那么,您是同意了吗?” “如果这是最佳选择的话。” 与其他人简单商议后,爱德华七世这样说道,並握住了汉斯的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英国其实已经別无选择。 第三阶段,完成。 第52章 外交之路 “要去美国吗?” 在桑德灵厄姆宫的园里,正在读童话书的乔治王储的次子阿尔伯特听到六表姐维多利亚·路易丝惊讶的声音,抬起了头。 虽然他对德语还不太熟悉,虽然不完全明白路易丝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至少“美国”这个词他听懂了。 『是和美国有关的事情吗?』 虽然就算按照虚岁来算,阿尔伯特才不过刚满八岁,但他已经知道最近英国因为委內瑞拉问题,与美国陷入了棘手的局面。 不过,这种棘手的局面具体是什么,他並不清楚。 “快到新年了,汉斯,你还真是忙碌呢,上次是俄罗斯,这次又是美国。” “我不是去玩儿的,都有正事要做。” 和维多利亚·路易丝一样,阿尔伯特的六表兄约阿希姆王子带著调侃的语气说著,还露出了淘气的笑容。而汉斯·冯·乔男爵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此回答。 “什么啊,我还以为今年新年能一起过呢。” 不过,路易丝表姐似乎並不喜欢男爵要去美国的这个消息,鼓起了脸颊。 “再说了,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美国!” 嗯,或者说,她不喜欢只有男爵一个人去美国这件事。 路易丝表姐喜欢吸引別人的关注,与性格靦腆的阿尔伯特不同,她很固执。 父亲常说,六表姐的这种性格完全遗传了比利叔叔。 “或许等公主殿下长大一点,就能一起去了。” “真的吗?汉斯,你说话要算数!” 然而,男爵接下来的话让路易丝表姐马上舒展开脸颊,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却突然高兴了起来。 阿尔伯特感到疑惑不解,毕竟他唯一的姐妹是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妹妹,而对六表姐这样的情绪变化无常完全摸不著头脑。 前不久,哥哥大卫开玩笑说路易丝表姐喜欢男爵,结果表姐气得脸红得像番茄,还狠狠踢了大卫的小腿。 唉,女孩子的情绪变化,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比起六表姐难以理解的情感,这位男爵对阿尔伯特来说更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不过,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男爵是少数几个不会因为阿尔伯特口吃就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嘲笑他,而是总是以亲切態度对待他的人。 虽然大卫哥哥因为上次被父亲狠狠教训后,对男爵厌恶至极,还背地里嘀咕父亲是个“势利眼”,但阿尔伯特却很喜欢男爵。 男爵总是给阿尔伯特、约阿希姆哥哥和路易丝表姐讲一些新鲜有趣的故事。 据说男爵聪明到连大人都认可,而他知道这么多故事看来也並非空穴来风。 “真希望他能一直留在桑德灵厄姆。” 阿尔伯特暗暗感到遗憾,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男爵住在父亲的表兄比利叔叔家里,不久之后他会和六表兄妹们一起回到德国。 “但、但、但是,或许有、一天还有机会再见吧。” 阿尔伯特王子,那个未来在二战期间带领英国的伟大君主乔治六世,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 ...... “从德国派遣特使?” “是的,总统阁下。” “这行动还真是迅速啊。” 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一边听取助手的匯报,一边感觉脖子有些闷,便解开了领带,用带著嘲讽的语气说道。 他同样对德意志帝国像英国一样故意拖延时间的行为感到无比烦躁。 “这些蠢货龙虾搞的鬼,真是让人头疼。” 当然,美国海军部没有深入调查就直接接受了英国的误判,这本身也有问题。 毕竟,同样干了坏事,別人家的孩子总是显得比自己家的更糟糕,不是吗? “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想到无畏舰竟然是这么危险的玩意儿呢?” 除了製造它的德国人之外。 想到这里,罗斯福喉咙乾燥,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水。 这种举动或许不像一个国家元首应有的举止,但对於这个淋漓尽致展现“美式作风”的牛仔来说,这根本无所谓。 “结果就是我被老杜威骂得狗血淋头啊。” “啊,那次真是令人胆寒。” 罗斯福的助手回忆起那时的情景,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从委內瑞拉回来的杜威海军上將一踏进白宫,就抓住罗斯福的衣领,连珠炮似地爆发出各种怒骂和愤怒。 “德国佬有那种怪物,早该告诉我啊!你这个混帐泰迪!” 以罗斯福的脾气,竟也无从辩解,因为杜威的话再合理不过。 如果不是杜威决定不与欧洲舰队交战並直接撤退,美国舰队恐怕会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 “否则我可能因为愚蠢的决策导致舰队全军覆没,早就捲铺盖走人了。” 如今,英国首相因为无视无畏舰的威胁而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所幸罗斯福面临的指责並没有那么严重。 这也是罗斯福即使面对杜威无礼的行为,仍旧將自己珍爱的威士忌赠予他的原因。 当然,批评也並非全无。 美国舰队在未发一炮的情况下撤退,引发了反对党和舆论的猛烈抨击:“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派舰队去委內瑞拉?” 美国人的自尊和自豪感不输欧洲人,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当德国新型战舰的威力被揭示后,至少反对党的政治攻势有所缓解。 毕竟,罗斯福那句“谁能料到会冒出这种东西”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更何况,幸亏杜威上將的果断判断,美国在这次危机中並未遭受实质性的损失。 儘管赫斯特等討厌的媒体仍喋喋不休。 罗斯福明白,如果他不做些什么让媒体闭嘴、平息公眾的怒火,这届总统可能会成为他的终点。 促成委內瑞拉与欧洲列强的和平谈判,正是罗斯福改变局势的绝佳机会。 美国如果主导调解,至少可以挽回顏面。 “还好那个卡斯楚听话了。” 虽然因为欧洲列强对委內瑞拉的海上封锁和港口炮击,他採取报復行动逮捕了欧洲人,火上浇油,但最终卡斯楚抵挡不住美国的压力,屈服了。 邻居的无赖总比远处的恶棍更让人畏惧。 於是,委內瑞拉决定接受美国的调解。 不过,罗斯福对卡斯楚並不放心,因此实际上通知了鲍恩大使,由他代表委內瑞拉政府谈判。 而因为无畏舰的缘故火烧眉毛的英国,也对美国的调解持非常积极的態度。 然而,德国並未接受美国的调解。 相反,他们像玩弄人心一样拖延时间。 这与罗斯福所熟知的德意志帝国一贯傲慢的外交风格截然不同。 在罗斯福对德国的拖延行为心急如焚的几天后,德国终於通过驻美大使传达了对美国请求的答覆。 內容是將派遣非正式特使,协商结束委內瑞拉危机的条件。 “德国肯定趁这机会想从委內瑞拉捞尽好处吧。” 比如最惠国条款之类。 当然,罗斯福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无异於放弃门罗主义。 但即使不是这种情况,他也无法满足德国的所有要求。 为了挽回美国丟失的顏面,至少必须尽力减少德国的要求。 “话说回来,德国派来的特使到底是谁?” “好像是什么男爵......请稍等。” “男爵?” 又是容克。 在助手翻找资料的时候,罗斯福皱起了眉头。 作为热爱自由的“真正的美国人”,並且在当时算是进步派的罗斯福,对容克贵族並无好感。 毕竟容克多半是傲慢、不灵活、满脑子战爭的老顽固。 “啊,是汉斯·冯·乔男爵。” “汉斯·冯·乔?” 然而,当助手终於从资料中找到特使的名字后,罗斯福却不得不因完全不同的原因感到吃惊。 汉斯·冯·乔。 救过德皇的少年,最近自己正在阅读並津津乐道的《大明航海王》的作者。 “但那孩子还是个小毛孩吧,派一个孩子当特使,德国政府难道疯了吗?” “不过据说这位男爵在外交界名声不小。俄国、英国和法国都传过他的名声。” “哦?” 罗斯福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摸了摸下巴。 隨即,他向助手问道: “他什么时候能到?” “按时间推算,大概得等到明年了。” “嗯。” 听了助手的回答,罗斯福看向窗外。 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 正如助手所言,在多事的1902年过去,1903年到来之际。 汉斯·冯·乔终於踏上了美国的土地。 ...... 1903年1月,巴尔的摩港。 汉斯抓著栏杆,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完全忘了。 大西洋比波罗的海更加浩瀚,而他晕船的毛病如此厉害。 “您没事吧,男爵?” “啊,没事。缓一缓就会好了。” 面对保鏢的关切,汉斯这么回答著,靠在栏杆上。 其他人看到汉斯这副模样,大概觉得奇怪,一个个露出微妙的表情,从客船上依次走了下来。 “男爵,下面,美国总统正在等您。” 保鏢低声说道,因为他一直调整状態,耽误了时间。 果然,汉斯转头向下望去,只见在博物馆影片中才见过的西奥多·罗斯福,正因某人迟迟没有下船,在寒风中哈著白气,焦躁地跺著脚,像一只等待不耐烦的兔子。 “话说回来,总统居然亲自到港口迎接,真是少见。” 看来他是相当著急了。 或者,可能只是性子急罢了。 不过,考虑到西奥多·罗斯福的逸闻和性格,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足为奇。 “呼,本来还想再歇会儿,不过没办法,总不能让敬爱的总统阁下久等了。” 汉斯一边说著,一边整理好凌乱的领带,走下客船。 罗斯福一眼就认出了汉斯,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倒是他认不出来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毕竟,不管是肤色还是年龄,在20世纪的西方,像汉斯这样显眼的人恐怕不多。 “汉斯·冯·乔男爵,长途跋涉辛苦了,欢迎来到美国!” “我也感到无比荣幸,能见到在欧洲声名显赫的罗斯福总统阁下。” 两人握住对方的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如果別人看到,恐怕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们的关係真好”。 然而,在二人笑容的背后,却隱藏著对彼此的兴趣和戒备。 还有那为各自国家利益而试图利用对方的冷酷外交家的面孔。 第53章 对话罗斯福 1903年1月,华盛顿d.c.白宫。 “做梦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踏入这里。” 汉斯环顾著白宫的走廊,感慨万千地低声说道。 此时的白宫还未经过杜鲁门的大规模修缮,因此其实这里与汉斯印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但即便如此,这里依旧是白宫。 更何况,此时他竟然要与美国总统同席共餐。而这位总统,不仅是美国的象徵之一,还是与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斐逊、亚伯拉罕·林肯一道,在拉什莫尔山上被“雕刻”进歷史的西奥多·罗斯福。 命运真是奇妙,如果过去的他看到现在的自己,会作何表情呢?真是让人好奇。 “来吧,这边走。” 当汉斯还沉浸在对白宫的欣赏中时,罗斯福用一种邻家大叔般亲切的声音对他说道。 汉斯对总统的热情微笑致意,然后跟隨他走向餐厅。 “一开始我还想带上我的家人,但转念一想,那样的话餐桌估计会太吵闹了。” “哈哈,是吗?” 罗斯福的孩子们全都继承了他的活力和闹腾劲儿,確实不太適合这种正式场合。特別是西奥多·罗斯福的大女儿爱丽丝·罗斯福,既性格怪异,又桀驁不驯,简直是个捣蛋鬼的代名词。 想想前世所知的那些“事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罗斯福没有带她来这个场合的理由,也不难理解了。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孩子。 “话说,真没想到能亲眼见到那位『拯救了皇帝的少年』。” “看来我的名字在大西洋彼岸也小有名气呢。” “你的名气是挺大,但比起你本人,你的小说更有名。《大明航海王》,连我也经常翻阅。” 罗斯福这么说著,提议一起喝杯咖啡。 “呃!” 咖啡刚入口,那强烈的苦味就让汉斯的舌头瞬间抗议,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竟然是浓缩咖啡。 还不如我泡的咖啡呢。 “怎么?不合胃口?” “我的口味还停留在小孩子的水平呢。” 看著罗斯福像老爷爷看孙子的慈祥微笑,汉斯强忍著舌头上的苦涩,勉强对他露出笑容。然后对身旁的侍者说道: “不好意思,可以加点水吗?最好是热水。” “您说什么?” 侍者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大概是个义大利裔美国人吧。但即使如此,结局也不会改变。 最终,在汉斯坚持的目光注视下,侍者最终带著“丧国”般的表情,给他端来了按要求调好的咖啡。 嗯,有几分我手艺的滋味了,比那义大利的浓缩咖啡好喝多了。 “啊~ 这下终於能入口了。” “......这真的好喝?” “您试试就知道了,这味道还挺让人上癮的呢。” “嗯,那也给我来一杯吧。” 罗斯福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打算尝试一下这提前一个时代出现的美式咖啡。而可怜的侍者只能含著眼泪,再次端来一杯。 罗斯福小心翼翼地品尝著加了水的美式,隨后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盯著手中的杯子。 “真是有趣的味道。” 如此评价后,他竟然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看来还挺对他的胃口。不愧是美国人,果然能欣赏美式的魅力。 “话说回来,德国的新型战舰性能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您是说sms腓特烈大帝吧。” “我们的杜威上將似乎印象颇深。他这位资深军官,竟像个要果的小男孩一样整天嚷著我们也得引进『腓特烈级』战舰。” 杜威上將有这样的反应並不奇怪。作为美国最优秀的资深海军上將,他不可能看不出无畏舰的价值。 不过,“腓特烈级”倒是有趣的称呼,看来这个世界里“无畏舰”会以“腓特烈”或者“腓特烈级”而闻名了。 “因此国会现在对海军要求的高额预算怨声载道,我不得不在双方之间周旋,真是让人头疼啊。” “哈哈,是吗?” 不过这总比英国的情况要好。英国首相贝尔福和费舍尔上將主张淘汰旧舰,用资金建造无畏舰,却因无畏舰建造期间可能出现海军战力空白问题,被反对党激烈反对,闹得一团糟。 “所以说,把我们搞得这么苦恼的德意志帝国,打算如何解决这次委內瑞拉问题呢?” “!” 在轻鬆的氛围中,罗斯福突然切入正题,露出了他的本色。 “这真是一次出色的態度转变。” 汉斯冷静地注视著眼前那只隨时可能扑过来將他撕裂的灰熊,缓缓地將双手交叉在胸前。 “委內瑞拉重启偿还对德国的债务。” “然后呢?” “然后是赔偿委內瑞拉內战期间以及此次事件中由卡斯楚引发的对德国人造成的所有损失,並支付为解决事件而產生的费用。此外,我们还要求贸易关税优惠。” “哈哈哈哈!这位朋友。” 罗斯福推了推眼镜,爆发出一阵笑声。 接著,他乾脆地对汉斯说道: “你的良心丟到哪里去了?” “此次事件的所有责任都在於委內瑞拉政府。所以我们德意志帝国理所当然地应该收回属於我们的钱,不是吗?” “我实在难以相信委內瑞拉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那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美国会代表委內瑞拉。” 听到汉斯的话,罗斯福耸了耸肩。 看来他並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打算完全接受德国的条件。 “重启债务偿还理所当然,这一点可以接受。至於因內战对德国公民造成的损失赔偿,如果德国愿意將金额调整到合理范围,我们也可以同意。但除此之外,別无可能。” 罗斯福乾脆地说道。 美国显然不愿意看到德国以债务为武器操控委內瑞拉。 “如果委內瑞拉无法支付这笔金额,德国只能以其他方式来补偿。例如,给予德国某些特殊待遇......” 砰! 汉斯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特殊待遇”这个词,罗斯福怒目而视,挥拳砸向桌子。 毕竟,这是在要求德国获得干涉委內瑞拉的权利。 而一旦德国获得特权,其他欧洲列强也会蜂拥而至,要求委內瑞拉同样给予他们类似的待遇。 这无疑是对门罗主义的侵犯,而罗斯福对此决不妥协。 “男爵,德国企图借特殊待遇干涉委內瑞拉事务,你以为美国会接受吗?” 汉斯早料到会如此。 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对所谓的“特殊待遇”不感兴趣。 他真正覬覦的,是另一样东西。 “那么,资源开採权如何?” “资源开採权?” “我曾看过一篇关於委內瑞拉自然资源的论文,文章指出委內瑞拉很可能拥有丰富的石油储藏。” 听到“石油”这个词,罗斯福的脸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当然知道。不过我们德国並不打算独占委內瑞拉的石油。” “哦?” “好东西总是和朋友分享才有意思,不是吗?我们可以一起分一杯羹。” 委內瑞拉地下埋藏著大量石油。 据说储量甚至超过沙特。 当然,委內瑞拉的石油质量不如美国和中东,且大多是重质原油,这也是为什么在原本的歷史中,直到一战结束才开始开採。 即使在21世纪,美国也寧愿依赖中东石油,而非近在咫尺的委內瑞拉。 “但石油终究是石油。” 金钱与石油,永远是正確的选择。 如果无法直接利用,也可以在未来將份额让给英国,换取中东的石油利益。 总之,先確保对石油的控制权,对他而言绝无坏处。 听到汉斯提议共同开发委內瑞拉的石油后,罗斯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显然也对石油心动不已。 “再者,请想想,洛克菲勒和標准石油从未涉足过的油田。您不是一向对托拉斯深恶痛绝吗?这或许能为您未来的政治生涯带来助力。” “这倒是......很有意思的提议。” 罗斯福咂了咂嘴说道。 在原本的歷史中,为了打破洛克菲勒的標准石油、卡內基的美国钢铁等巨头的垄断,罗斯福挥舞著反垄断法的利剑。 他绝不可能对汉斯的提议无动於衷。 趁著罗斯福明显的兴趣,他再次开口。 事实上,比起石油,真正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您能对我的提议持积极態度,我愿意送上一份礼物。” “礼物?” “总统阁下,您是否对诺贝尔和平奖感兴趣?” 话音未落,汉斯脸上已露出一抹偽装成真诚的笑容。 ...... “哼!诺贝尔和平奖?” 罗斯福听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东方男爵口中吐出的这个词,眉毛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他原本觉得这个少年有趣,但见到真人后,他发现这小子比想像中更加有意思。 不仅聪明,还厚顏无耻到了极点。 没想到他竟然提议趁此机会让美国和德国瓜分委內瑞拉的石油资源。 这提议让罗斯福也不禁舔了舔嘴唇。 更何况,委內瑞拉的油田还可以成为牵制几乎垄断全球石油市场的约翰·d·洛克菲勒(john davison rockefeller)旗下的標准石油公司(standard oil)的武器。 他也曾看过一份报告,说委內瑞拉地下埋藏著大量石油。 虽然只是推测,但报告称,即使质量不明,其储量可能相当惊人。 只是迄今为止,由於委內瑞拉长期的內战问题,连像样的勘探都无法进行......但这足以让罗斯福愿意为此向德国退让一步。 “可突然提到诺贝尔和平奖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兴趣,但在这种场合突然提到这个词未免显得有些唐突。 “因为调停了委內瑞拉问题,瑞典会颁给我诺贝尔和平奖?这可能性不大。” “这和委內瑞拉无关。这是关於俄罗斯和日本的事情。” “哦?俄罗斯和日本?” 听到这两个美国无法忽视的国家的名字,罗斯福终於明白男爵想说什么了。 自从去年此时签订了英日同盟后,俄罗斯与日本之间的紧张局势日益升级,美国也不得不密切关注。 正因如此,出於对太平洋利益的考虑,美国和西奥多·罗斯福对远东局势抱有高度敏感的关注。 他们明白,如果任由局势发展下去,两国间的战爭將不可避免。 “你是让我在俄罗斯和日本开战后担任调解人吗?” “您理解得很快。” “若想因日俄战爭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这確实是唯一的方法。但为何德意志帝国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呢?虽说德国在中国有租界,但它似乎没有理由介入俄罗斯和日本之间的衝突吧?” 罗斯福真心感到好奇。 而他的疑问很快被男爵接下来的话解答,但也让他感到震惊。 “我们德意志帝国只希望维持远东的平衡。” 『这傢伙,和英国联手了。』 在罗斯福的印象中,德意志帝国从不关心什么外交平衡。 歷来打著“平衡”幌子插手他国战爭的,只有英国而已。 男爵似乎也有些尷尬,轻咳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咳咳。对美国和总统您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俄罗斯若胜,將进入太平洋;日本若胜,他们对太平洋的影响力也会变大。这两种情况对美国来说都不太理想吧?” 在原本的歷史中,日俄战爭中日本胜利后,为了保护美国在太平洋的利益,罗斯福派遣亲信、战爭部长威廉·霍华德·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与日本首相桂太郎签订密约。 內容是美国对日本吞併朝鲜不予干涉,而日本则不干涉美国对菲律宾的殖民统治。 这一密约一直持续到二战期间日本偷袭珍珠港为止。 “日俄战爭爆发时,请美国在两国之间调停。作为回报,我们德国將根据美国的提议,適当调整对委內瑞拉的要求,使其更具现实性。” “包括石油问题吗?” “当然。” “调停內容是什么?” “俄罗斯占领北满洲,同时放弃朝鲜半岛和旅顺。” “嗯,这听起来不错。但俄罗斯和日本会接受这个条件吗?” “日本本来就是英国的猎犬,俄罗斯也不会反对。最重要的是,若没有把握他们会接受这些条件,我也不会向总统阁下提出这个提议。” 罗斯福听完汉斯·冯·乔男爵的话,陷入了沉思。 这確实不是一个对美国不利的提议。 不,反而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提议。 如果事情按计划进行,美国和他自己的地位必然会得到大幅提升。 而且如男爵所说,他对诺贝尔和平奖也颇感兴趣。 因此,罗斯福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美国会认真考虑德意志帝国的提议。” “明智的选择。” 罗斯福握住汉斯·冯·乔递过来的手,与他握手。 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协议。 第54章 与摩根大通的交易 在汉斯与西奥多·罗斯福的对话结束后,美、委、德、英关於委內瑞拉问题的四方协商迅速展开。 当然,这其中几乎没有体现出委內瑞拉的意愿。 毕竟,美国全权大使赫伯特·鲍恩直接以委內瑞拉政府的代理人身份参与了协定的谈判。 虽然口头上说会儘可能代表委內瑞拉政府的立场,但显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一点。 然而,汉斯並没有资格参与四国之间的正式外交会谈。 因为他並非正式的外交官,仅仅是以非官方身份被派遣的密使。 虽然可以代表威廉二世非正式地与罗斯福达成秘密协议,但作为一名非外交官,汉斯实际上无法参与正式会谈。 再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没打算参与。 更何况,即便参与,也不过是与那些亲爱的帝国主义朋友们耗费数日时间討论从委內瑞拉榨取多少钱的无聊话题罢了。 遵循班杰明·富兰克林的名言“时间就是金钱”,汉斯决定將协定谈判的任务交给驻美德意志大使,而在返回德国前,將仅剩的两天时间用在更有效率的事情上。 “既然来了美国,首先接触一下德富雷斯特吧。” 根据汉斯的私人调查,目前德富雷斯特在一位名叫亚伯拉罕·怀特的企业家的资助下,创立了“美国德富雷斯特无线电报公司”,並在那里从事无线通信研究。 虽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像特斯拉那样直接雇用他作为合作伙伴看起来並不容易,但汉斯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关於三极真空管研发的帮助。 如果像费森登那样被拒绝,只能让本来就忙於无线电研究的特斯拉再承担起三极真空管的课题。 作为一个“好主人”,他可不想过於苛刻地对待自己的“奴僕一號”。 至少,现在还不想。 咚咚。 “男爵大人,有您的信件。” 隨著敲门声传来,汉斯疑惑地抬起头。 “有人会给我寄信?” 不可能是从德国来的。 如果是德国的信件,应该通过更快捷的电报发过来才对。 “那是美国政府寄来的吗?” 他也不確定。 不过,总不能让人一直在门口等著。 於是,汉斯从靠著的沙发上站起身,打开房门,从侍者手中接过了一封信。 信封用的纸张一看就是上等纸质,显然寄信的人非富即贵。 “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然而,当汉斯看到信封上的署名时,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封信的寄件人,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j.p.摩根致汉斯·冯·乔男爵] 约翰·皮尔庞特·摩根(john pierpont morgan), 人称jp摩根,这位臭名昭著的“强盗贵族”、jp摩根银行的掌门人,居然给他写了信。 “jp摩根?!怎么会是他?” 汉斯完全搞不明白。 他並没有涉足商业或金融领域,jp摩根到底为何要给他寄信? “难道是因为特斯拉的事?” 无论怎么想,jp摩根关注他的原因只有这一个可能。 那座充满不堪回忆的沃登克里弗塔,是汉斯为爭夺特斯拉而亲手摧毁的。 而沃登克里弗塔项目是尼古拉·特斯拉在jp摩根的资助下进行的。 难道说,jp摩根已经知道他是摧毁沃登克里弗塔的幕后黑手? 不太可能。 如果他知道,不至於等到一年后才提这件事。 再说,他没有证据。 即使jp摩根怀疑,只要汉斯咬定没有证据,他也拿他没办法。 即使是再强大的jp摩根,也不可能没有证据就隨意质问他这个背靠德意志皇室的特使。 何况现在汉斯的身份还是威廉二世派往美国的特使。 一旦处理不好,可能引发严重的外交纠纷。 到时候,反垄断法的坚定支持者罗斯福总统肯定会抓住机会对jp摩根出手。 汉斯相信,jp摩根这位金融界的巨人,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还是先看看信的內容吧。” 汉斯拿起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了jp摩根的信件。 信上写满了优雅的字体,不知是摩根亲手书写还是由秘书代笔。 虽然內容大多是华丽的辞藻,但总结下来,只有三句话: [亲爱的汉斯·冯·乔男爵: 我对您一向十分关注。 若您有时间,能否见面聊一聊?] 汉斯的疑问和不解愈发深了。 jp摩根居然想与自己见面,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事情。 “......要不要直接拒绝?”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 无论摩根的意图如何,与jp摩根这样的大人物见面並非轻易就能实现的机会。 无论这次会面对他而言是利是弊,汉斯都觉得不能忽视他的邀请。 做出决定后,汉斯走到书桌前,开始写信回復给jp摩根。 第二天,jp摩根如约现身於汉斯下榻的华盛顿威拉德酒店(willard hotel), 仿佛篤定他一定会赴约一般。 ...... “能够这样见面是我的荣幸,男爵大人。我是约翰·皮尔庞特·摩根。” “很高兴见到您,摩根先生。我是汉斯·冯·乔男爵。在德意志帝国,我听过不少关於您的传闻。” 汉斯对jp摩根的第一印象是:“鼻子真的好大。” 这可不是开玩笑。 金融大亨的鼻子大得让他一时间忘记了紧张,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请坐吧。” 这位大鼻子先生,不,是jp摩根说著,汉斯也隨即坐下。 稍微环顾四周,可以看到酒店的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 毕竟,像jp摩根这样的大人物突然造访,酒店方面肯定乱作一团。 “我通常来威拉德酒店时都会点香檳,不过今天就作罢吧。” “哈哈哈,我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呢。” 其实汉斯觉得,即使成年了,除了必要场合,他也不会特別喜欢喝酒。 前世他的酒量就不好,说实话,这一世恐怕也差不多。 “那今天就品尝咖啡和甜点吧,经理!” “是的,摩根先生。” “拿出最好的,明白了吗?” “当然。” 酒店经理紧张地低下头。 汉斯现在是个贵族,因此在这家酒店里作为黄种人已经算是破例受到礼遇了,但和jp摩根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別。 果然,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年代,美国的有钱人就是天之骄子,为所欲为。 当然,即使到了21世纪,也没多大区別。 不久后,侍者端著装满各式甜点的托盘,开始送到汉斯和jp摩根的桌上。 那场面颇为壮观,看得人不由得心情愉快。 只是太过华丽未免显得有些俗气,也难怪欧洲的贵族们总是看不起美国资本家,觉得他们是暴发户。 『看来我也快充满贵族气了。』 人果然是环境的產物,汉斯感觉自己不知不觉也被影响了。 就这样,汉斯和jp摩根暂时忘记了交谈,沉浸在甜点的美味中,过了好一会儿。 特別是摩根,他的体格相当魁梧,看起来胃口也非常好。 搞得汉斯都怀疑,摩根来见他是不是纯粹为了吃威拉德酒店的甜点。 “那么,摩根先生,您想见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最终还是汉斯先开了口,毕竟吃了这么久甜的东西有点腻了。 jp摩根看了他一眼,放下叉子,用手帕擦了擦嘴。 “您是喜欢拐弯抹角,还是直入主题?” “直接说吧,我刚从罗斯福总统那边回来,已经受够外交会谈了,而且太低效。” “低效,真是个合我心意的词。那么我就直言不讳了。” jp摩根说道: “男爵府邸里,尼古拉·特斯拉正在製作的那个『无线电』。” “!” “我也想投资。” jp摩根的话让汉斯大为震惊。 因为特斯拉正在研究无线电的事情,只有他以及无意间接触特斯拉的玛格丽特公主一家知道。 “您是在想『这事怎么可能被他知道』吧?” “我本以为隱藏得很好。” “作为特斯拉曾经的资助人,我给您一个忠告:特斯拉不是个谨慎的人。” 嘖,回德意志帝国后一定要好好训斥他一番。 他再三叮嘱他要小心,结果偏偏被jp摩根察觉了? 『话说回来,jp摩根为什么会对远渡德国的特斯拉感兴趣呢?』 就在汉斯陷入沉思时,jp摩根接著说道: “別担心,我会保密的。因为我希望能与您成为朋友。” “朋友?据我所知,像您这样的商人说这句话,通常没什么好事。” “哈哈,的確如此,但这次不同。我只是想赚更多的钱。” “您已经是美国屈指可数的富翁了吧?” “这正是金融家们的诅咒。而且......” “男爵与特斯拉的『无线电』散发著浓烈的金钱气息。” jp摩根说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那硕大的鼻子。 他之前就说过,这鼻子真的很大,非常壮实。 “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 “在美国境內,我希望获得无线电行业的独家经营权。作为交换,我將按照您的要求,提供无线电研究和开发所需的资金与支持。” 在美国范围內的独占权吗? 这句话只有对无线电的价值有深刻了解的人才能说出来。 坦白说,这並不是一个太糟糕的条件...... 但就这样顺从地按照jp摩根的意图行事,汉斯的自尊心可不允许。 “美国范围內的无线电独占权?摩根先生,我还真不知道您对媒体领域也有这么大的兴趣呢。” “如今也该是改变报纸垄断媒体的时代了,不是吗?” “普利兹和赫斯特恐怕不会高兴吧。” 约瑟夫·普利兹(joseph pulitzer)和威廉·伦道夫·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以普立兹奖闻名的两位报业大亨,正瓜分著美国的媒体界。他们绝不会欢迎jp摩根通过无线电侵犯他们的领域。 无线电並不仅仅是一个可以从远处听到別人声音的神奇机器,它更是一种可能顛覆报纸垄断媒体的新型传播媒介。 “而且,你恐怕还得留意几乎垄断无线通信的马可尼吧。”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不,或者说,由我出面,反而对男爵您更有利,不是吗?” 確实如此。 反正等汉斯和特斯拉向世人公布无线电时,与马可尼的衝突將无法避免。当然,到时候他会藉助德意志帝国的力量。 不过,如果由jp摩根替他对抗马可尼,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普利兹和赫斯特,就如摩根先生所说,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人。” “不过特斯拉是否会欢迎摩根先生呢?据我所知,他因为沃登克里弗塔的事情,对你可是怨恨颇深啊。” “是因为资助的问题?哈!那座铁塔有多没用,男爵您也是清楚的吧。” 確实如此。 “某种意义上,反倒是遇到那场『不幸』的事故更为妥当。” “啊,您指的『不幸』事故吧。” 汉斯和jp摩根会心一笑。 別忘了,那只是一场单纯的、不幸的事故罢了。 “不过,过去的事就是过去,我们该著眼於未来,不是吗?” 啪! 摩根打了个响指,他身旁看似秘书的男子將一个黑色皮包放在了汉斯面前。 “当然,我不会空手给男爵您提出这样的建议。” “什么?这是什么......啊?” 咔噠! 摩根的秘书打开了皮包,汉斯顿时哑口无言。 皮包里散发著璀璨的金光,耀眼无比。 非常非常璀璨的金光啊。 『hello!』 糟了!突然耳边传来不该听到的幻听...... 得清醒!如果就这么轻易被收买,那他还有什么脸去见特斯拉。 “摩根先生!你这是想用钱来收买我吗......” 啪! 还没等汉斯说完,桌上又放上了两个和那装著金块的皮包一模一样的包。 “还有更多。” 汉斯转头看向jp摩根,开口说道: “合同带了吗?” 第55章 春去夏来 “事情比想像中顺利地解决了啊。” “那是当然。” 秘书的话刚落,j.p.摩根便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 “这是一笔对双方都有利、毫无损失的交易。” “不过,那个叫『无线电』的东西,真的值得投入这么多吗?摩根先生,您不是已经因为特斯拉吃过一次亏了吗?” 特斯拉曾在j.p.摩根的资助下推进沃登克里弗塔项目,但几乎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因此,j.p.摩根果断拒绝了特斯拉追加投资的请求,並计划彻底中断对特斯拉的支持。 因为继续对特斯拉投入资金,无异於將水倒进无底洞。 当然,从特斯拉的角度来看,他內心里对因“一点钱”就如此冷酷,断送自己梦想的j.p.摩根颇为怨恨。 不过,如今的情况已大不相同。 只见j.p.摩根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尼古拉·特斯拉是个天才,但同时也是个沉浸在虚幻梦想中的空想家。不过,现在在他身边有一位亲爱的汉斯·冯·乔男爵陪伴。” “汉斯·冯·乔男爵......” “对。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如今的特斯拉不再偏离正轨,能够充分发挥他的能力,就像一个看清了方向和愿景的人一样。” 而清楚自己道路的天才,是可以改变世界的。 事实上,根据派往德国的情报人员的报告,与当初毫无进展的沃登克里弗塔项目不同,无线电开发项目的进展速度令j.p.摩根大为吃惊。 这显然得益於汉斯·冯·乔与特斯拉的组合所带来的协同效应。 汉斯拥有从未来得来的无线电概念,而特斯拉则具备將其实现的技术能力。 当然,j.p.摩根对此並不知情。 无论如何,j.p.摩根从两人的合作中看到了潜力。 一个足以弥补沃登克里弗塔失败並带来巨额利润的潜力。 这正是他放下与特斯拉的过节,毅然决定对无线电项目进行巨额投资的原因。 “时代变化飞快。天才们的发明正不断创造新的市场。” “新的市场......” “想想看,几十年前,人们想要与远方的人联络,只能寄信。而信件到达对方手中需要几天甚至几周的时间。可现在呢?” 通过电话,人们可以实时交流。 而目前垄断美国电话业务的at&t公司,正在赚得盆满钵满。 即使是厌恶托拉斯的罗斯福总统等人,也无法撼动at&t建立起来的坚固壁垒。 j.p.摩根对此既羡慕又嫉妒得发狂。 “无线电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迄今为止,媒体的代名词就是报纸。但如果无线电出现,整个局面都会被顛覆。如果能够在美国独占这一市场,那將带来巨额利润。” 而这些利润,將转化为海量美元,为他的金库注入新鲜的財富。 “您將沃登克里弗事件掩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注意你的措辞,正如我刚才说的,那不过是一次『不幸』的事故。” “是的,一次『不幸』的事故。” 反正並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德意志帝国和汉斯·冯·乔男爵与沃登克里弗塔的“事故”有关。 与其冒险揭开马蜂窝,不如將此事永远封存为秘密,从而贏得男爵的信任。 这个年纪轻轻的傢伙,却能在国际外交这盘大棋局中肆意挥斥方遒。 与他保持友好关係,必定也会为j.p.摩根带来好处。 “对了,男爵刚才提到,无线电开发需要什么真空管?” “三极真空管。我对工程学一窍不通,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也一样。但如果需要,就一定要帮他拿到。” 据男爵说,本来打算找一位名叫德福雷斯特的科学家帮忙。 “德福雷斯特,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好像在一个叫亚伯拉罕·怀特的商人手下工作。” “能把他拉拢到我们这边来吗?” “是,据我调查,怀特的背景相当不乾净,可以利用这一点。” “很好。另外,还有个叫费森登的加拿大人,也在研究无线电。” 听说汉斯·冯·乔原本想与特斯拉一起拉拢他,却遭到了拒绝。 对费森登来说,当时或许是无心之举,但既然j.p.摩根插手了,他就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碍事的障碍物就该清除,碾碎它们。” “是的,摩根先生。” 虽然其他人会觉得冷酷,但在这个时代,这是稀鬆平常的事。 眼下,连马可尼都能通过诉讼將特斯拉的无线电专利判为无效,至於特斯拉的竞爭对手爱迪生,类似的案例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个时代,爭夺专利权如同战爭,而在战爭中,卑鄙往往被视为美德。 j.p.摩根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最麻烦的果然还是男爵提到的古列尔莫·马可尼。” 马可尼不同於单纯的科学家特斯拉,他的商业能力非常出眾。 再加上他创立的马可尼无线公司,已经占据了全球无线通信市场。 毫无疑问,当这一边推出无线电时,马可尼一定会以侵权为由提起诉讼,用尽各种手段打压这边。 “得提前做好与马可尼斗爭的准备。” 目前,马可尼还不知道特斯拉正在开发无线电。 若是知道了,绝不会如此平静。 毕竟,战斗总是先做好准备的人占优。 ...... 与摩根大通会面结束几天后。 在华盛顿特区,《华盛顿议定书》签署,標誌著委內瑞拉危机的结束。 代表委內瑞拉政府的全权大使鲍恩承认了德国、英国和义大利提出的所有索赔要求的合理性,並承诺立即解决部分项目。 此外,委內瑞拉还同意將通过拉瓜伊拉和被称为委內瑞拉门户的卡贝略的贸易关税收入的30%用於偿还债务。 因此,德意志帝国在获得与美国共同开发委內瑞拉资源的承诺后,將索赔金额调整到了美国可以接受的范围。 而本身就自身难保的英国和已满足的义大利对此也无太多异议。不过,这些资源究竟是什么,他们目前仍然未知。 各大列强完成所有协议后,承诺在下个月初解除对委內瑞拉的海上封锁。 就这样,委內瑞拉危机以各方勉强满意的方式结束了。 当然,委內瑞拉政府和西普里亚诺·卡斯楚並不这么认为。 而所有事情结束后,汉斯也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美国了。於是他与罗斯福总统道別后,便准备离开美国。 其实,他个人很想和包括福特在內的美国汽车工业人士见面,或者去北卡罗来纳州拜访正专注於飞机研究的莱特兄弟,但可惜时间不够。 “不过没关係,福特真正声名鹊起是在1908年开始正式生產t型车的时候,而莱特兄弟的飞机也在很长时间內未被认可。” 汉斯也不是分身有术,不能同时做所有事情。 要慢慢来,一步步走。 “和您见面非常愉快,男爵。” “我也一样,总统先生。” “如果你下次再来美国,我会介绍我的家人给你认识。当然,到那时我是否还在总统位置上就不一定了。哈哈哈!” 罗斯福总统握著汉斯的手,豪爽地笑了起来。 西奥多·罗斯福大概会在1909年初卸任吧? 在那之前他是否还有机会再来美国呢? 今年暂且不论,汉斯认为明年开始自己应该会变得非常忙碌。 就这样,与罗斯福道別后,经过又一次痛苦而漫长的航行,汉斯返回了德国。在波茨坦,他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而安详的春天,集中精力完成了那部让人又爱又恨的作品《大明航海王》。 【《大明航海王》,终於迎来大结局!】 初夏將至,5月底,《大明航海王》的最终回在柏林《晨报》上连载完毕。 “是个不错的结局......” “戚提督,他是一个传奇。” 虽然內心还担心像上次一样会有激烈的反应,但庆幸的是,读者们对在抗清战爭中英雄般的戚提督之死產生了深深的感慨与共鸣,整体上表现得相当满意。 这让汉斯终於鬆了一口气。 至少没有人像当初对待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要求他復活戚提督。 福尔摩斯不过是虚构人物,而这边的戚提督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人。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戚提督写成会喷闪电的殭尸。 第56章 飞天梦 很久以前,文艺復兴时期的全才李奥纳多·达·文西在他绘製的飞机设计图旁留下了这样的注释: “你只要尝试过飞,日后走路时也会仰望天空,因为那是你曾经到过,並渴望回去的地方。” 这句名言完美詮释了人类渴望飞翔的梦想。 正如希腊罗马神话中伊卡洛斯的故事所示,人类对天空的嚮往既悠久又深切。 虽然人类已经征服了陆地和海洋,但对於鸟儿飞翔的蔚蓝天空,却一直未能掌控。 然而,人类是永不言弃的种族。 为了触及唯一未被探索的未知领域,无数冒险家不断挑战天空,虽然屡战屡败,却从未放弃。 直到18世纪,法国的蒙哥尔费兄弟发明了热气球,人类才第一次踏入天空的领域。 进入因工业革命而文明飞速发展的19世纪后,人类已经不再满足於乘坐热气球悬浮於空,而是希望像鸟儿一样,自由翱翔。 於是,人们开始关注“飞机”。 无数发明家为了实现飞行这一人类的梦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和青春。 然而,直到20世纪的开端,天空依然不属於人类。 儘管如此,这些尝试並非毫无成果。 尤其是现代航空学的先驱——德国的奥托·李林塔尔(otto lilienthal),他成功製造了世界上第一架滑翔机,並实现了飞行。 但李林塔尔已不在人世。 早在1896年,他因进行飞行实验时不幸发生事故,颈椎骨折而去世。 可李林塔尔追逐飞天的努力並非徒劳。 因为受到他深远影响的两位美国兄弟,正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小村庄基蒂霍克,持续致力於飞机的研究。 他们就是威尔伯·莱特(wilbur wright)和奥维尔·莱特(orville wright),即“莱特兄弟”(wright brothers)。 莱特兄弟是世界上第一架动力飞机“飞行者1號”(flyer 1)的发明者,也是人类歷史上首次成功驾驶飞机飞行的伟大人物。 莱特兄弟的飞行者1號第一次成功飞行是在1903年12月17日,距离现在已不足几个月。 有人可能已经猜到了汉斯为何会突然提起飞机。 没错,汉斯打算招揽莱特兄弟为己用,並抢先掌握飞机这一技术。这是他早就有的计划,只是一直未付诸行动,而现在是时候了。 “考虑到莱特兄弟在发明飞机后的境遇,只要资金充足,吸引他们应该不难。” 小时候读的莱特兄弟传记,总是以他们成功试飞飞行者1號为结尾。 但之后的故事却少有提及。 只知道他们继续从事飞机研究,最终兄长威尔伯·莱特先去世,弟弟奥维尔·莱特后来也过世。 等汉斯长大一些,才明白为何传记没有详细描述飞行者1號成功后的故事。 因为那之后的经歷,就算用网络小说的方式来描述,都是“拉了一坨大的”。 莱特兄弟取得了震撼世界的伟大成就,但在他们的家乡美国却完全得不到认可。甚至,他们曾向其请教过的塞繆尔·兰利(samuel langley)及其学生领导的史密森学会,不仅嫉妒莱特兄弟,还处处阻挠。 他们指控莱特兄弟剽窃了兰利的研究成果,甚至动用学术人脉网络抹黑兄弟俩和他们的飞机。 此外,美国陆军也仅將飞机视为一种“有趣的玩具”,毫无兴趣购买。莱特兄弟的飞机在美国根本无人问津。 讽刺的是,比起美国,曾经建立世界上首支空军的奥斯曼帝国和日本等国家反而对莱特兄弟的飞机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最终,莱特兄弟离开美国,在好友兼支持者、法国航空学家奥克塔夫·沙努特(octave chanute)的帮助下,在法国建立了首个飞机生產工厂。 然而,他们再度遭遇背叛。 沙努特將莱特兄弟的技术泄露给法国,导致法国单方面终止与莱特兄弟的合作,开始独立生產飞机。莱特兄弟与沙努特的关係破裂,他们被迫离开法国,返回美国。 並且,等到莱特兄弟回到美国,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与格伦·柯蒂斯(glenn curtiss)的漫长诉讼战。柯蒂斯声称莱特兄弟盗用了他的技术。 事实上,盗用莱特兄弟飞机设计的反而是柯蒂斯一方,但他通过媒体操控舆论,將美国公眾的意见拉到了自己这边。 儘管莱特兄弟在美国人的指责声中勉强贏得了与柯蒂斯的诉讼,但这场胜利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即使事实证明莱特兄弟是正確的,美国人依然站在柯蒂斯一边。而莱特兄弟中的哥哥威尔伯·莱特因为诉讼带来的压力和过度劳累,在年轻时便不幸去世了。 “儘管后来奥维尔·莱特通过收购柯蒂斯的公司实现了復仇,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莱特兄弟的飞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內未能得到任何认可。 而这对汉斯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在原歷史中,欧洲最先掌握飞机技术的是法国,且最早將飞机用於战斗的也是法国。 但在这个世界中,抢占飞机技术的將是德意志帝国。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因为这段歷史,与存在感不高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不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空军可以说是德意志帝国空军(luftstreitkr?fte)的强劲对手。作为“法国天空的守护者”,法国空军培养了包括勒內·丰克(rené fonck)在內的眾多顶尖飞行员。 而勒內·丰克与另一位法国传奇飞行员乔治·吉內梅(georges guynemer)所在的“鸛鸟中队”(escadrille 3 les cigognes),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最著名的部队之一,可以与德意志帝国的“第2战斗机中队”(jasta 2)相媲美,是协约国最精锐的空军部队。 “当然,如果要评选第一次世界大战最强的飞行员,那毫无疑问是『红色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manfred von richthofen)。” 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是1892年出生,和汉斯算是同龄人。 想到这里,汉斯觉得如果將来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聊聊。 “总之,一定要获得莱特兄弟的信任,绝不能让法国率先掌握飞机技术。” 而在飞机开发取得一定进展后,一定要先製造客机。 汉斯实在是受不了晕船的折磨了。 “不过,论安静性,飞艇比飞机要出色得多......” 但汉斯总是联想到兴登堡號空难,心里对飞艇有些不安。 再加上,飞艇就算没有他的投资,热爱飞艇的德国人自然也会自掏腰包,他也没必要自己的钱。 “汉斯,刚回德国就这么忙,写什么呢?” “写信给那些想飞向天空的人。” 逐渐脱去少女稚嫩模样,魅力初显的维多利亚·路易丝听到汉斯的话,歪著头一脸疑惑。 不过在汉斯看来,她依然还是个孩子。 “飞向天空?” “是啊,这是全人类的梦想。” 汉斯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用钢笔认真书写著即將寄给莱特兄弟的信。 这笔不菲的投资將是其中附加的礼物。 ...... “威尔伯哥,有信来了。” 1903年秋天。 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基蒂霍克(kitty hawk)。 为了即將在冬天进行的飞行实验,专心改良“飞行者1號”的威尔伯·莱特,听到弟弟奥维尔·莱特的话后转过头来。 “信?” “是从德国寄来的信。” “什么?你说是从德国寄来的?” 听到弟弟说信是从德国寄来的,威尔伯疑惑地歪了歪头。 因为据他所知,德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给他们寄信。 莱特兄弟所认识的德国人中,唯一一位就是对他们走上飞机研究道路產生过重大影响的奥托·李林塔尔。 然而他几年前已因不幸的事故去世了。 因此,威尔伯·莱特感到非常好奇,到底是德国的谁给他们寄了信。 难道是像他们一样沉迷於飞机的怪人? “信上写了是谁寄的吗?” 威尔伯满怀著对方可能对飞机开发有所帮助的期待,问了这样一句话。 然而,弟弟口中报出的名字却让威尔伯完全意料不到。 “是一个叫汉斯·冯·乔男爵的人。” “汉斯·冯·乔?” 这谁啊? 这句话涌到威尔伯·莱特的喉咙,却没有说出口。 自1900年以来,按照弟弟奥维尔的说法,他们一直待在“虽美丽却不適合人类居住”的基蒂霍克,专心进行滑翔机和飞机的实验。 自然,他们对这位“汉斯”毫无了解。 “奥维尔,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既然是贵族,应该很有钱吧?或许我们能得到资助呢。” 虽然兄弟俩的经济状况並不算太糟,但为了研究资金,他们一直在靠弟弟妹妹们工作的收入补贴。能得到资助,对飞机研究无疑会有很大帮助。 只是,与满怀期待的奥维尔不同,威尔伯显得颇为消极。 “我们还没取得值得资助的成果,哪里来的资助?这不过是个对飞机感兴趣的贵族,偶然听说了我们的名字,出於好奇隨便写了封信罢了。” “哎呀,试试也不亏本不是吗?” 说著,奥维尔毫不犹豫地拆开了信封。 虽然威尔伯这么说,但显然他並非毫无兴趣,便伸长了脖子看向信件。 “让我看看......『致威尔伯·莱特先生和奥维尔·莱特先生:我是汉斯·冯·乔男爵。我对飞机一直很感兴趣,听闻两位的事跡,因此写信给你们。』” “你看吧,我说了吧,只是出於兴趣写的信。” “闭嘴,还没读完呢。” 奥维尔挥手制止了像早有预料似的威尔伯,继续读下去。 “『我认识许多飞机研究者,但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展现出飞行潜力的人。我相信,人类飞翔的梦想將由你们实现。』嘿嘿,这话有点肉麻啊。我们难道意外地有名了?” “別废话,把信读完,后面还有呢。” 奥维尔点了点头,继续將视线投向尚未读到的句子。 然而,隨著阅读的深入,奥维尔的眼睛开始剧烈颤动。 “呃......” “奥维尔?” “哥,他说要投资我们,而且还说,如果我们成功飞行,希望我们能与他合作,在德国製造飞机。”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投资?真的?” 威尔伯·莱特难以置信地再次確认。 然而,当奥维尔从信中抽出一张他们从未敢想的巨额支票时,威尔伯顿时哑口无言,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张支票。 “哇哦。” 片刻后,威尔伯·莱特只吐出了这一句话。 第57章 汉斯必须死 短暂的秋天过去了,冬天再次来临。 与去年冬天在英国的桑德灵厄姆庄园度过的日子不同,汉斯打算像前年一样,在波茨坦度过这个冬天。 然而,玛格丽特公主说:“既然那是你的宅邸,再怎么说一年也得去一次吧。”於是,今年冬天汉斯选择在腓特烈霍夫堡度过。 “特斯拉先生,收音机的研究进展顺利吗?” “嗯,与那个叫德富雷斯特的朋友合作,帮助很大。男爵阁下是从哪里认识那样的人物?” “哈哈,是我去美国时结识的。” 在喝咖啡聊得正欢时,特斯拉这样询问。汉斯尷尬地笑著如此回答。 毕竟,总不能说是在未来认识的吧。 “话说回来,这次又与摩根勾连在一起,特斯拉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那傢伙不像以前那样对我的研究指手画脚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特斯拉隨意地回答道,似乎真的毫不在意,还抿了一口咖啡。 確实,如果与研究无关,就算是美国总统来了,特斯拉也不会表现出丝毫兴趣。 “听说您这次投资了造飞机的年轻人?” 汉斯点了点头。 莱特兄弟在信中对汉斯的信任表示非常感谢,並接受了他的提议。 他们还提到,得益於汉斯的资助,他们改进了“飞行者1號”。 一般人拿到这么一大笔钱,恐怕早就起了別的心思,但莱特兄弟並非如此。 他们对飞行的执著让人深有感触。 “信中提到,他们计划在12月於北卡罗来纳州的基蒂霍克海岸进行飞行试验。” “飞上天空的交通工具啊......真令人兴奋。虽然没有电气工程那么吸引人。” 特斯拉果然不愧是一辈子钻研电力的人,满怀自豪地说道。 “男爵阁下不打算去看看那次飞行试验吗?” “虽然莱特兄弟邀请我去观摩,但遗憾的是我太忙了。” 说实话,汉斯再也不想进行乘船跨越大西洋那种漫长的航程了,更重要的是,日俄战爭即將爆发。 据传,日本向俄罗斯帝国提出了最后的建议:只要让出朝鲜半岛,他们就不会再找俄罗斯麻烦。然而,俄罗斯拒绝了这个提议。 相反,俄罗斯还曾提议將朝鲜半岛38度以北的区域划为中立区,而將以南部分交给日本共享朝鲜。对此,日本也果断拒绝,因为他们不愿將朝鲜的任何部分让给他人。 现在剩下的,只有战爭了。 “维特终於意识到已经无路可退,还特意传话给我,要我务必兑现承诺。” 英国的情况也一样。 他们能知道我对双方提出了几乎相同的建议,只是稍微换了种说法吗? 想到这里,汉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老祖宗的智慧还是挺有用的! ...... 自那之后,时间悄然流逝,来到了1903年12月14日。 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基蒂霍克的海滩上,莱特兄弟正在对“飞行者1號”进行最后的检查,为飞行做好准备。 “威尔伯,怎么样?这次能飞起来吗?” “风正好合適。” 面对莱特兄弟的朋友、法国飞行器研究者奥克塔夫·沙努特的询问,威尔伯·莱特自信地回答道。他们还僱佣了四名安保人员,以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这些人也在场观摩试验。 就像奥托·李林塔尔那样,一旦失败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威尔伯並不害怕。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飞上天空。 “必须成功。” “没错,你们一定能飞上天空。” 莱特兄弟点头回应沙努特的鼓励。儘管后来兄弟俩因沙努特的背叛而愤怒,甚至没有出席他的葬礼,但此刻的沙努特却是他们的坚定伙伴和支持者。 “要是那位男爵也能来观摩这次试验就好了。” “奥维尔,德国离这儿太远了,也没办法。” 虽然因为距离问题只能通过信件交流,尚未谋面,但威尔伯和奥维尔·莱特都对汉斯表示了由衷的感谢。正是由於他的支持,莱特兄弟得以用更优质的零件改进他们的飞行器。而相比竞爭对手兰利耗资5万美元打造飞行器,莱特兄弟最初仅用了不到1000美元製作“飞行者1號”。 “必须回报大家的信任。” 无论是为了汉斯·冯·乔男爵,还是为了沙努特,亦或是为了始终支持他们梦想的家人,威尔伯·莱特在心中发誓,今天一定要飞上天空。 “加油,威尔伯哥哥。” “嗯,我们都在这荒郊野外辛苦了三年,当然要成功。” 风正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吹拂著。当然,这是他们经过无数次调查后选择在基蒂霍克扎营的原因。 “好了,开始吧。” 威尔伯·莱特对担忧地望著他的弟弟奥维尔竖起了大拇指,做好决心后登上了“飞行者1號”。 “轰隆——” 隨著引擎启动,“飞行者1號”缓缓前行。速度逐渐加快,威尔伯迎著迎面而来的风,慢慢拉动操纵杆。 “嗡——” 就在那一刻,“飞行者1號”的轮子离开了地面。 威尔伯感觉到,这是飞起来了。 “哇——!” “成功了,威尔伯哥!成功了!” 24秒。儘管只是瞬间,但受汉斯资助改良的动力引擎,让“飞行者1號”飞行了整整24秒,比原本歷史上的12秒整整多了一倍。 成功著陆后,威尔伯立即从“飞行者1號”上下来,奔向奥维尔。两兄弟热烈地拥抱在了一起。 1903年12月14日,莱特兄弟飞上了天空。 ...... “咳!咳咳咳!” 与此同时,当飞行者1號成功试飞时,由於年老体衰和怒火攻心而从三军总监的位置退下、如今在汉诺瓦担任监察官的瓦德西正躺在別墅的床上,断断续续地咳嗽著。 “咳!该死,这副破身体!” 瓦德西恨恨地咒骂著不听使唤的身体。 但他也明白, 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即使竭力支撑,也很难再熬过一年。 “不行,我还不能就这样走!” 汉斯·冯·乔。 那个曾给他带来无尽耻辱和羞辱的混帐小崽子还活得好好的。 甚至前不久,他还洋洋得意地週游世界。 而他呢?每每想到那个傢伙,就怒火中烧,几乎要发作不止。 自己这么早就病入膏肓,分明是因为那个混帐害得他怒火攻心! “呃啊啊啊......” 瓦德西感受到对汉斯的怨恨愈发强烈,强撑著身子坐了起来。 他不能死。 在拔掉汉斯·冯·乔这颗植入德意志帝国的毒瘤,並亲手將其踩在脚下之前,他绝不能死。 不,哪怕最终不得不死,也一定要拉著那个傢伙一起共赴黄泉。 否则,他死不瞑目。 即便被上帝庇佑下葬,他的灵魂也无法安息。 这一切,都是因为汉斯·冯·乔! “咳!咳咳咳!必须杀了他,不管怎样,一定要杀了他!” 瓦德西因愤怒和衰老而失去理智,如疯狗般喃喃自语。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掉汉斯。 “可是,该怎么杀了他呢?” 瓦德西自问。 究竟要如何才能杀掉那个傢伙? “至少不能在皇宫內动手。” 对瓦德西来说,最不幸的是,汉斯像寄生虫一样紧紧依附在皇宫里生活。 即便偶尔外出,也总有类似普鲁士秘密警察的保鏢隨行。 在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是不可能的。 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万一侥倖成功,也有极大的暴露风险。 瓦德西虽想杀汉斯,却不愿因此失去他迄今为止积累的所有功绩与荣誉。 杀汉斯的计划必须极其隱秘。 “在德国境內杀掉那傢伙几乎是不可能的。” 瓦德西残存的一丝理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他並未放弃。 一定有办法,一定能找到杀掉那傢伙的方法。 就在这时,瓦德西的目光落在了某物上。 是早晨僕人送来的晨报。 他还没来得及看。 “咳......或许答案就在这里。” 瓦德西不知为何心生这样的念头,便用枯瘦而满是皱纹的手指慢慢拿起了报纸。 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久之后, 翻看报纸的瓦德西元帅在一篇有趣的报导中发现了什么,隨即像某些三流反派一样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这样的话,就有可能了。” 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就能杀掉汉斯·冯·乔。 但单凭瓦德西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要用这个来杀掉汉斯,就需要共谋者。 瓦德西最初想到了施里芬,但很快摇了摇头。 施里芬,那叛徒早就被汉斯那个傢伙迷住了。 从自己从清国回到德国开始,施里芬就莫名其妙地袒护那傢伙,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如果自己想杀汉斯,施里芬肯定会阻止,並保护那傢伙。 那么,利用容克贵族们吗? 不,那些蠢货也不能信任。 自从演示会上自己被羞辱之后,那群胆小鬼害怕那小子到现在都不敢出声。 把事情交给他们,不仅不会成功,反而可能把事情搞得更糟。 “直接僱佣一个刺客?” 但使用外部人员太危险了。 而且按照自己设想的计划,想要杀掉汉斯,必须得依靠军队內部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脸从瓦德西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了,鲁登道夫。埃里希·鲁登道夫。那个该死的傢伙。” 那个在衝锋鎗的事情上让自己丟尽脸面的混帐。 如果不是施里芬阻止,瓦德西早就杀了鲁登道夫,或者让他永远无法再踏入军队。 但在施里芬的劝说下,认为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丟弃一位有能力的参谋,瓦德西才饶了埃里希·鲁登道夫一命。 这也就意味著鲁登道夫欠了自己一条命。 当然,经歷过和瓦德西的纠葛、吃尽苦头的鲁登道夫绝对不会这么认为,但瓦德西根本不在乎。 不管鲁登道夫怎么想,瓦德西决定利用他来杀掉汉斯。 必要的话,就算是用威胁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这,是生命的火焰即將熄灭的他杀掉汉斯的唯一机会。 “如果在德国杀不了,那就在德国之外杀掉他......” 而且是在他最可能倒霉丧命的战场上。 可以偽装成敌人的子弹从背后射杀他,或者乾脆假装失踪,处理成下落不明。 战场这种地方,充满了这样无意义的死亡,瓦德西对此再清楚不过。 在那里,就算汉斯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而且没有人会知道,瓦德西是幕后黑手。 “汉斯,汉斯·冯·乔。我会为你亲手准备一个盛大的舞台。” 瓦德西像个疯子一样桀桀桀地笑著,放下手中的报纸。 摺叠的报纸上,標题赫然写著: “赫雷罗人的骚乱持续不止,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面临非洲土著的反叛!” 赫雷罗战爭。 后来以“赫雷罗人和纳马人大屠杀”之名的20世纪第一次种族屠杀。 瓦德西的反击,开始了。 第58章 赫雷罗人叛乱 “叛、叛乱了!赫雷罗人发动了叛乱!” “紧急!紧急!” 1904年1月12日。 新年刚刚开始没多久,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的重要据点之一——奥卡汉贾(okahandja)便被猛烈的叛乱烈焰点燃,火光冲天。 “砰!砰砰!” “我们再也不会像牲畜一样被对待了!” “同胞们,让我们一同战斗至死!” “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枪声,赫雷罗人因长期遭受德国人的屈辱和剥削而积攒的愤怒吶喊迴荡在非洲的草原上。 听到黑人袭击的消息,手持武器衝出家门的德国定居者们,在看到愤怒的赫雷罗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时,一个个嚇得脸色发青,慌不择路地带著家人逃命。 “挡住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挡住!” “不能让赫雷罗人突破防线!” 德意志帝国在非洲的殖民军——殖民地保护部队“护卫队”(schutztruppe)的士兵们嘶吼著,拼命试图抵御涌来的赫雷罗人,保护定居点,但显然力不从心。 “咔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防线被突破了!” “该死,撤退!撤退!” 最终,连“护卫队”也被击溃后,赫雷罗的叛军衝进了定居点。 赫雷罗人对德国人毫不留情。 这些德国定居者並非普通的无辜平民,而是定居於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的地主、牧场主和矿业主。 他们正是残酷剥削和压迫赫雷罗人及其他非洲原住民的罪魁祸首。 “咔噠!” “这里还有白人!” “不,不要!求求你们饶命!” “妈妈!” 一名赫雷罗战士发现了躲藏在房子里的德国母女,立即举起枪瞄准。 面对绝境,这对德国母女苦苦哀求,但赫雷罗战士却显得更加厌恶,面无表情地扣紧了扳机。 “住手!” “是马哈雷罗酋长!” 战士正准备扣下扳机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射击。 赫雷罗战士皱眉回头,当看到阻拦他的人是谁时,他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正是塞繆尔·马哈雷罗(samuel maharero)。 他是奥卡汉贾地区赫雷罗人的酋长,也是此次赫雷罗起义的领导者。 在后来独立的纳米比亚,他因抵抗德意志帝国的殖民统治被尊为民族英雄。 “没有必要让女人和孩子流血。” “酋长!” 马哈雷罗说道,挡在试图杀害德国母女的战士面前。 但赫雷罗战士难以理解马哈雷罗的行为,愤怒地提高声音说道: “难道酋长忘了这些德国人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吗?这些恶魔都该死!” 周围一些目睹这一幕的赫雷罗人也点头表示赞同战士的愤怒。 定居在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的德国人根本不把赫雷罗人及其他非洲原住民当人看待。 德国定居者蔑称他们为“狒狒”,公开宣称黑人只有在对白人有用时才有价值。 为了证明这些话並非虚言,德国人一次次地欺压赫雷罗人。 德国定居者为了修建牧场和农田,强占了他们的土地和牲畜。 被剥夺牲畜的赫雷罗人不得不在德国人的统治下像奴隶一样生活。 此外,由於牛瘟在西南非洲殖民地蔓延,赫雷罗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牲畜,生活陷入困境。德国人趁机欺骗他们,以高利贷强行让他们背上沉重债务。 甚至有些白人还强行將赫雷罗人的妻子和女儿掳到自己家中,施暴后逼迫她们成为妾。 儘管殖民地总督为了维护稳定与和平採取了免除赫雷罗人债务等温和政策,但大多数德国官员和定居者仍將赫雷罗人当作牲畜一样对待,继续进行剥削和压迫。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这里所有人都经歷过和你一样的痛苦。” 然而,马哈雷罗依旧坚定。 “但是,如果你杀了那些白人女人,那么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別?那样你就真的如他们所说,变成了一头野兽。” “......” “我的兄弟,你是野兽,还是人?” 听了马哈雷罗的话,赫雷罗战士沉思良久,最终放下了手中的枪。 他选择了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 马哈雷罗对赫雷罗战士的决定感到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隨后,他向其他战士宣告道: “所有人听著!不要伤害女人、孩子、非德国人以及传教士!我们的枪口只对准那些剥削我们的敌人,而不是无辜的弱者!” “哇啊啊啊!马哈雷罗!马哈雷罗!” “自由或死亡!” “我们绝不做奴隶!” 当赫雷罗人高举武器吶喊时,塞繆尔·马哈雷罗满意地点了点头。 马哈雷罗试图將平民伤亡降到最低,这一行为在战略上也是明智之举。 因为白人对女性和儿童被杀害的事情异常敏感。 同时,马哈雷罗也想证明一件事——赫雷罗人並非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是野蛮人。 “马哈雷罗酋长!那边出现了一队人马!” 就在塞繆尔·马哈雷罗与赫雷罗人人庆祝他们从白人手中获得的胜利时,附近负责警戒的侦察兵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是骑兵。 “全员做好战斗准备!” “是!酋长!” 马哈雷罗的命令一下达,赫雷罗人人便拿起武器,整队待命。 不久,一小队骑兵伴著扬起的尘土向赫雷罗人靠近。 领队的人是马哈雷罗熟悉的人。 “是洛伊特温。” 德国西南非洲总督兼殖民地防护军司令西奥多·戈特蒂尔夫·洛伊特温(theodor gotthilf leutwein)。 他是少数几个关心非洲土著居民处境的德国人之一。 但马哈雷罗的视线很快从洛伊特温总督移到了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子身上。 那人並非白人。 如同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一样,那人是黑人。 “嗬!” 那人策马走到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面前。 马哈雷罗微微点头,向那人致意。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一样,塞繆尔。”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hendrik witbooi), 作为纳马人的领袖,他和塞繆尔·马哈雷罗一样,在抵抗德国殖民统治中献出了生命。如今,他的肖像被印在纳米比亚的纸幣上,是纳米比亚的另一位英雄。 但现在,维特布伊並不是为了帮助赫雷罗人才来到这里。 “最终你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我只是遵守与德国达成的协议,塞繆尔。就像你为你的族人挺身而出一样,我也在为我的族人做出选择。” “我明白了。” 马哈雷罗点了点头,但他的脸上却带著苦涩的表情。 事实上,与外界的传言不同,儘管塞繆尔·马哈雷罗曾致信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和纳马族,呼吁他们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德国,但纳马族仍未参与赫雷罗人的起义。 几年前,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確实曾反抗德国,但此时他已经根据与总督洛伊特温签署的协议,与德国军队合作。 因此,在歷史上的战役中,当特德国军队与赫雷罗人交战时,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和纳马族却帮助了德国军队对抗赫雷罗人。 然而,在瓦特伯格战役之后,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却带领纳马族反抗起德意志帝国。 原因在於德国军队的残酷屠杀实在是令人髮指。 这场屠杀战役虽然是德国胜利,但德国军队一如既往只擅长战术性胜利,完全未能实现彻底消灭赫雷罗人、镇压叛乱的战略目標。 为了弥补失败,屠杀主谋、殖民地中將特罗塔下令无论赫雷罗人是否拿起武器,都要將所有活著的赫雷罗人人射杀。接著,德国军队开始了大屠杀。 儘管塞繆尔·马哈雷罗在特罗塔的紧追不捨下,最终成功带领倖存者逃往如今的波札那——当时的英属贝专纳保护国,但倖存者人数仅有一千余人。 这场无情的屠杀也对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和纳马人產生了巨大的震撼。 最终,为了从残暴的德国帝国主义者手中夺回自由,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將枪口对准了屠杀者特罗塔和德国军队,赫雷罗战爭因此进入了与纳马族交战的新阶段。 然而,儘管纳马人英勇抗爭,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和纳马族也未能逃脱与赫雷罗人相同的命运。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在战斗中阵亡,而纳马人也像赫雷罗人一样,半数族人被德国军队屠杀,赫雷罗人则有高达80%的人口惨遭屠杀。 这一切,后来被称为“赫雷人与纳马人大屠杀”。 但这些都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此刻,塞繆尔·马哈雷罗和亨德里克·维特布伊依然是彼此的敌人。 “塞繆尔!” 当马哈雷罗和维特布伊用眼神彼此交换复杂的情感时,总督洛伊特温来到了马哈雷罗面前。 据马哈雷罗所知,洛伊特温本应在殖民地的南部。 看来他是听到叛乱的消息后,立刻飞速赶到了北部。 一见到马哈雷罗,洛伊特温总督便涨红了脸,大声吼道: “你现在还清醒吗!你知道你们,赫雷罗人,现在干了什么吗!” “我只是觉得,与其在你们的剥削下苟延残喘,不如为了自由而战死,总督阁下。” “该死!现在还不算晚,赶紧放下武器,让我在本国介入之前解决此事!” 儘管洛伊特温总督声嘶力竭地呼喊,马哈雷罗却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其他赫雷罗人人也是如此。 马哈雷罗说道: “我们没有杀害妇女和儿童,以及没有拿起武器的人。既然你来了,就把他们带走吧。” “你以为装得绅士一点,德意志帝国就会对赫雷罗人网开一面吗?” 洛伊特温总督抓住马哈雷罗的衣领,声音更大了。 几名赫雷罗人战士气愤地想要將枪口对准洛伊特温总督,却被马哈雷罗制止了。 “千万不要做出愚蠢的选择。德意志帝国和皇帝陛下绝不会容忍叛乱。如果本国得知今日之事,必然会派遣军队,哪怕杀光所有的赫雷罗人,也会镇压叛乱的!” 马哈雷罗的好友、总督洛伊特温恳切地呼喊著。 洛伊特温是一个將殖民地稳定放在首位的人,因此他不希望非洲原住民因愤怒的德意志帝国而遭遇大规模屠杀。 然而,皇帝陛下和祖国的容克贵族们与他截然不同。 他们將这件事视为一种羞辱,企图彻底將赫雷罗人从地图上抹去。 这无疑会在西南非洲殖民地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 “马哈雷罗!你真的打算让你的族人全部死去吗?” “別听他的话,马哈雷罗酋长!不管白人来了多少,我们都不害怕!” “对!我们才不怕你们这些傢伙!” 当马哈雷罗因总督的劝说而犹豫时,赫雷罗人的战士们这样喊道。 他们因击败白人而士气高涨,轻视德意志帝国的愤怒。 这是自满。 赫雷罗人沉浸在战胜白人的喜悦中。 儘管马哈雷罗也清楚这一点,但正如许多叛乱领袖一样,他无法忽视族人的意见。 “......你走吧。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不会在这里攻击你和你的部下,但下次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了。” 最终,马哈雷罗拒绝了洛伊特温的提议。 赫雷罗人不会放下武器。 “上帝啊。” 最终,洛伊特温闭上眼睛,向神祈求怜悯。 很快,关於赫雷罗人叛乱的消息和洛伊特温总督的求援便传到了柏林和波茨坦。 第59章 凯撒陛下,你也不想吧? “那些未开化的土著胆敢向我和德意志帝国挑战!?” 威廉二世读著从非洲传来的紧急电报,愤怒地咆哮起来。 新年刚刚开始不久,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也就是今天的纳米比亚)就爆发了赫雷罗人对德意志帝国的叛乱。 坦率地说,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毕竟,非洲殖民地发生的叛乱通常对国际局势几乎没有影响。 这是帝国主义的时代,殖民地因列强的歧视和剥削而起义早已屡见不鲜。 但这次不同,这场叛乱尤为特殊。 发生在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的这场叛乱,被称为“赫雷罗战爭”。 它后来被认为是20世纪第一场种族灭绝事件,也是德意志帝国最严重的罪行之一——赫雷罗人和纳马人大屠杀。 “德意志对於犹太人大屠杀和纳粹战爭罪行已承认並道歉,但对於赫雷罗和纳马人的大屠杀,即使面对纳米比亚和受害部落的要求,却连道歉和赔偿都一直在推諉。” 当然,在对殖民地的大屠杀和剥削上,英法等列强也同样推諉敷衍。 但这绝不意味著这样的行为就是正当的。 错的终究是错的。 “绝不能放过这些骯脏的傢伙!施里芬,立刻组织军队前往西南非洲镇压!” “当然,陛下,我要让这些敢於反抗陛下和帝国的赫雷罗人彻底认识到背叛的代价!” 果然如汉斯所料,威廉二世愤怒地命令总参谋长施里芬镇压赫雷罗人,而一向坚定支持汉斯的施里芬这次也响应了皇帝的怒火,表现得激烈无比。 这让汉斯不禁抱头苦思。 当然,他並不是因为某些现代人的圣母情节而天真地认为“屠杀是不对的,请不要这样!”。 既然赫雷罗人已经起义,为了帝国的稳定,不论如何都必须儘快解决这个问题。 但解决方式未必非得像歷史那样以大屠杀收场。 “请稍等,陛下。” 这时,总理比洛满头大汗地站了出来。 “镇压赫雷罗人的叛乱理所当然,但如果过程过於激烈和残酷,反而会损害德意志帝国的利益。” “比洛总理,你这是什么懦弱之言?赫雷罗人是名副其实的叛军,而叛军就该连根拔起!” 施里芬总参谋长断然说道。 他的言论虽激进,却也代表了大部分德国人的想法。 此刻在德意志帝国,许多人和施里芬一样认为,必须让赫雷罗人深刻认识到帝国的威严。 帝国议会中,赫雷罗人叛乱的消息一传出,容克贵族们立即齐声要求彻底剷除赫雷罗族,让他们从地球上消失。 德国人的鲜血已在非洲流淌。 那些低贱的黑人不仅叛乱,还杀害德国人,这对德国人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 然而事实上,赫雷罗人只杀了有战斗力的男人,甚至没有伤害妇女和儿童,表现的甚至比某些渣滓更有绅士风度。 到这个地步,究竟谁是野蛮人,谁是文明人,已难以分清。 儘管如此,在这充满血腥气息的氛围中,仍有少数人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少数知识分子和来自社会民主党的议员们提出道德论,强调赫雷罗人也是像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呼吁不能对他们实施屠杀。 但几乎没有人倾听这些声音。 德国人只想对赫雷罗族进行血腥报復。 施里芬说道: “陛下,我提议派遣洛塔尔·冯·特罗塔中將担任镇压指挥官,请批准。” “特罗塔?啊,他在清国表现得也很好,就按总参谋长的建议办吧......” “特罗塔?绝对不行!” 比洛总理听到“特罗塔”这个名字时,脸色惨白,惊恐万分。 比洛对特罗塔的了解,让他如此反应也不奇怪。 洛塔尔·冯·特罗塔。 在赫雷罗战爭期间,他是德国派往非洲的镇压司令官,正是他引发了赫雷罗人和纳马人大屠杀。 特罗塔在赫雷罗战爭爆发前,就已经在德国以粗暴和激进而臭名昭著。 甚至因为他即將担任指挥官,南西非总督以及当地的殖民军军官都纷纷向威廉二世递交请愿书,恳求“绝对不要派特罗塔过来”。 他们显然知道,如果洛塔尔·冯·特罗塔来到南西非,平息叛乱的行动会迅速演变成一场大屠杀。 因此,就连反对激进叛乱镇压的殖民地官员以及总理比洛也想方设法阻止特罗塔被派往南西非。 “陛下,其他人可以,但绝对不能是特罗塔,您难道忘了布尔战爭让英国在国际上陷入孤立的教训吗?” “这......” “如果您將特罗塔派往南西非,他必定会將所有赫雷罗人赶尽杀绝。然后,我们德意志帝国將步英国的后尘,陷入同样的困境。所以,恳请您重新考虑这个决定。” 在布尔战爭期间,英国因將布尔人关押在集中营,並採用焦土政策试图根除布尔游击队的行为,使其陷入了外交孤立。 而如果这次德国对赫雷罗人进行大规模屠杀,正如比洛总理所言,本就不佳的德国国际声誉势必进一步恶化,德国的外交孤立將愈加严重。 不管对象是非洲土著还是其他人,屠杀始终是屠杀。而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还是存在道德与良知的。 汉斯希望自己来到德意志后,这份无谓的罪恶能有所改变。 如果这场屠杀对德意志帝国至关重要,或者完全无法避免,那另当別论。但事实並非如此。 即便像原歷史那样发生大屠杀,说实话,对德意志帝国毫无益处,只会让他感到厌恶。 因此,汉斯希望儘量以温和的方式结束赫雷罗人的叛乱。 “汉斯,你怎么看?” 威廉二世正好询问起他的意见。 汉斯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 “陛下,您是否知道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 “嗯?当然知道。” “那您是否知道,这位利奥波德二世在他私有的殖民地刚果都做了些什么?” “刚果?” 威廉二世疑惑地歪了歪头。 比洛和施里芬的反应也是如此。 毕竟,这正是刚果被比利时统治下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的时候。 如果没有特別关注,这种事情他们確实可能还不知道。 “如您所知,刚果的主要生產物是橡胶。然而,在热带雨林中採集橡胶极其困难,就连当地的黑人土著都不愿从事这种工作。那么,您知道利奥波德二世为获取橡胶都做了些什么吗?” 汉斯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他动用士兵绑架土著女性作为人质,然后强迫当地人去採集橡胶。如果拒绝,就会强姦这些女性,然后当场杀害她们。” “什么,你说什么?” “这还不是全部,如果土著没有完成橡胶的配额,比利时人会直接砍掉他们的手腕。” “天哪,这简直太残忍了!” 听到“砍手腕”这一细节,威廉二世不由得惊呼,张大了嘴。 比洛和施里芬也一脸震惊,哑口无言。 虽然德国等帝国主义列强的殖民统治也极为严酷,但比利时的残暴已经远超常规。 甚至连作为帝国主义巔峰的英国,在得知比利时在刚果的暴行后,也不禁感嘆“我们都还没这么夸张”。 “这还不是全部。” 汉斯继续揭露利奥波德二世和比利时在刚果犯下的种种罪行。 连坐、监禁、鞭打、酷刑、强姦......一切人类能够想像的残忍行为源源不断地从汉斯口中说出,隨著时间推移,威廉二世、施里芬和比洛对利奥波德二世的暴行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成了愤怒和厌恶。 虽然威廉二世对待赫雷罗人那样的殖民地人民也称不上是善待,但利奥波德二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在刚果犯下的罪行,也足以让威廉二世惊呼:“那还能算是人吗?” “这只是传闻,不过据说比利时军队甚至在刚果有食人行为。” “什么?!真是噁心!利奥波德!” “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事实上,关於食人的传闻更接近於误传,实际是比利时军队僱佣的黑人僱佣兵所为。 但这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对利奥波德二世的暴行感到愤怒。 虽然这就像“一只乌鸦在笑另一只乌鸦黑”一样荒谬,但此时无论是皇帝、比洛还是施里芬,所有人都一致谴责利奥波德二世。 於是,话题终於可以进入正题了。 “不过请放心,英国早在去年就派遣调查团前往刚果,收集了大量关於刚果真相的证据。很快,利奥波德二世的丑恶秘密將传遍整个欧洲。” “那是理所当然,比洛总理。以我的名义向比利时政府提出抗议。我作为欧洲文明人,也绝不能放任利奥波德不管。”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在这个时期如果发生针对赫雷罗人的大规模屠杀,恐怕无知的人会把陛下和利奥波德二世那样的傢伙相提並论。” “呃,嗯?” 汉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威廉二世顿时一阵慌乱,说话也开始结巴。 汉斯隨即轻轻拉了一下比洛总理的衣服,从后面暗示他赶紧附和。 “啊,啊啊!的確是这样,真的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直呆立著的比洛总理这才用尷尬的语气附和了他的话。 虽然看起来明显是在演戏,但足以让威廉二世更加不安。 “是,是这样吗?” “陛下!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对叛军的惩治!” 看到威廉二世开始犹豫,施里芬参谋总长赶紧恢復冷静,大声说道。 隨后,他用一种“你怎么能这样”的眼神看向汉斯。 『抱歉,这次恐怕不能站在您这边了,参谋总长。』 汉斯以抱歉的表情向施里芬微微低头致意。 但施里芬似乎非常生气,撅起嘴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虽然这样看有点滑稽,但施里芬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毕竟在歷史中,施里芬也因为比洛总理的多次请求,以及特罗塔真的想要彻底消灭赫雷罗族,而下令特罗塔停止屠杀。 但在特罗塔接到施里芬的命令时,赫雷罗族已经尸横遍野了。 更何况,在那之后,德意志帝国仍將倖存的赫雷罗人当成奴隶一样在矿山里干活,或者被欧根·菲舍尔(eugne fischer)这样的纳粹疯狂科学家当成人体实验的对象。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视作和利奥波德二世一样的人,施里芬参谋总长,叛乱必须迅速平定,但在过程和方式上需要更加审慎地考量......” 咚咚── 陛下。 就在威廉二世犹豫著说出这句话时,他的侍从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隨后,侍从接下来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瓦德西元帅就西南非洲的叛乱问题请求覲见陛下。” 听到这话,汉斯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瓦德西,又是你吗? 第60章 老眼昏花瓦德西 “咳!咳咳!拜见陛下。” 突然闯入波茨坦新宫大殿的不速之客,就是瓦德西元帅。他颤颤巍巍地靠著拐杖支撑身体,勉强向威廉二世行礼。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瓦德西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看上去病得很重。 说实话,他现在就倒在这里与世长辞都不会令人意外。 “仔细想想,瓦德西不就是在这一年,1904年初去世的吗?” 显然,他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 也许再过两三个月,他就会躺进棺材,举行葬礼吧。 可是,瓦德西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反正他已是风中残烛,不如放下对尘世的执念,安静地告別这个世界,岂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利? 『刚才听侍从说,他是为了南西非的事来见威廉二世的。』 现阶段南西非殖民地发生的事情,除了几人刚討论过的赫雷罗族起义,似乎也没有其他。 难道他会像施里芬总参谋长那样,向威廉二世主张要將赫雷罗族彻底灭绝? 为了这个目的,他竟拖著病体从汉诺瓦赶到波茨坦,这说得过去吗?但想到瓦德西的作风,似乎又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濒临死亡的人本就没什么顾忌可言。 『不过你已经迟了。』 他刚劝威廉二世不要冒险成为“刚果魔王”利奥波德二世那样的角色,如果现在瓦德西再提议將赫雷罗族赶尽杀绝,只会適得其反。 因此,汉斯决定先放鬆警戒,看看这个行將就木的瓦德西元帅究竟想说什么。 “好了,元帅,今日为何而来?” 威廉二世先开了口。 他用一种显而易见的厌烦表情对著瓦德西说话。 看起来,对这个时日无多的老元帅突然造访感到不快的,不止汉斯一个人。 然而,瓦德西对威廉二世的態度表现得异乎寻常地平静,缓缓回答道: “咳......!听说南西非殖民地发生了大事,那些黑鬼们......不,是赫雷罗人起义了,不是吗?” “確实如此,不过,元帅你已经退役,这些事似乎无需您操心吧。” “咳咳!为国家尽忠,官职又有什么重要?只当是为帝国效力多年的老人家献上的最后忠言吧,咳咳咳!” 瓦德西似乎呼吸困难,不断咳嗽。 威廉二世对他的样子颇感无奈,却还是耐心地等他喘过气来。 看来听说是“最后的忠告”,即便是向来缺乏耐心的皇帝,这次也表现出了少见的容忍。 “咳咳!陛下当然是打算平息叛乱吧?” “没错。” 瓦德西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再次开口: “咳......!那么,陛下打算任命谁来负责平叛呢?” “原本按照施里芬总参谋长的建议,我打算任命洛塔尔·冯·特罗塔中將。不过,由於总理的反对,再加上仔细思考后,觉得还需要进一步慎重考虑,所以暂时搁置了。” “原来如此......” 瓦德西说著,瞟了汉斯一眼。 看来他认为是汉斯又一次说服了威廉二世。 好吧,实际上確实是他说服了。 “咳咳咳!那么,我是否可以向陛下推荐一位適合平息赫雷罗族叛乱的人选?” “你?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建议任命特罗塔。” 总理比洛与施里芬总参谋长也用怀疑的目光看著瓦德西。 毕竟,特罗塔当年曾也作为东亚远征军的一员在瓦德西的麾下效力。 以瓦德西与特罗塔在歷史上的表现来看,两人的性格和理念似乎也相当契合。 汉斯原本也以为他一定会力主任命特罗塔为平叛负责人,却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也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这傢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为了搞清楚状况,汉斯继续专注的听著威廉二世和瓦德西的对话。 瓦德西笑得像个和蔼的老人一样,对威廉二世说道: “呵呵,陛下如果对任命特罗塔感到犹豫,那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咳咳!不过,我推荐的不是他。” “咳,那究竟是谁呢?” “咳咳咳!嗯......就是陛下身边的汉斯·冯·乔男爵。” “?” 『这老头刚才说了什么?』 瓦德西的突然发言让人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显然,威廉二世也和汉斯一样困惑,他用不敢相信的表情再次问瓦德西: “嗯,看来是我听错了。再说一遍,元帅。你说要让谁担任平叛的总负责人?” “咳咳咳!这里的汉斯·冯·乔男爵。我正式推荐乔男爵为平叛总负责人,陛下。” “......” 瓦德西再次提到汉斯的名字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而汉斯瞳孔剧烈震颤,在心里大喊: 『这老傢伙难道是老糊涂了吗!』 瓦德西说要推荐汉斯担任赫雷罗人起义的镇压负责人。 说这话的,是那个瓦德西。 汉斯感觉这简直是自己今年听过的最荒唐的笑话。 1904年才刚过不到一个月,但无论如何,瓦德西刚才说的话无疑是天方夜谭。 “瓦德西元帅,看来你的身体確实不太好了。” “是我疏忽了,没能及时关注。” “稍后我会让皇家医师去看你,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养吧,元帅。” 比洛总理、施里芬总参谋长以及威廉二世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轮流劝说瓦德西。 显然,大家都和汉斯一样觉得,瓦德西可能是老糊涂了。 因此,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认真对待他的话。 “......陛下,我是认真的。” “你真的推荐汉斯?” 瓦德西似乎有些急了,提高了声音说道。 威廉二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低劣的玩笑,而是瓦德西真的在认真的推荐,这让他感到非常困惑。 这也难怪,毕竟平时瓦德西恨不得把某个小鬼赶尽杀绝。 汉斯都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自然也不可能明白。 威廉二世说道: “虽然说出口有些不妥,但元帅你一向对汉斯很不满吧?” “......人在临终前会看到许多以前没看到的东西。咳咳咳!” 瓦德西像是顿悟了一般,用一种惆悵的目光望向窗外。 这老东西难道真的临终前脑子出问题了?还是说,这只是针对自己的另一场阴谋? 『果然还是后者吧。』 汉斯几乎可以確定,瓦德西不可能突然转性,临死前对他施以善意。 根据他的经验,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很显然,瓦德西又想设一个陷阱让他跳。 就在汉斯这么篤定的时候,施里芬也认为让一个平时没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孩子负责镇压叛乱完全是胡闹,於是质问瓦德西: “可是元帅,把军队交给从未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汉斯男爵指挥,这简直荒谬!” “咳咳!当然不是要让男爵指挥军队,施里芬。我只是建议派他去非洲担任总负责人而已。” 也就是说,想让汉斯去当个政治军官罢了。 但是,汉斯根本没有去非洲的打算。 下个月,日俄战爭就要爆发了。 但如果他要参与南西非洲殖民地的镇压行动,並解决赫雷罗人的问题,至少得在夏天之前留在那里。 在日俄战爭形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跑去纳米比亚和赫雷罗人纠缠,根本不是他该浪费时间的事情。 “......或许,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在这时,汉斯听到了比洛总理低声自言自语。 他立刻走到比洛身边,小声抗议道: “总理阁下!您疯了吗?真的要按照瓦德西的提议,把我派到非洲去?” “不,假如由你负责镇压叛乱,至少可以確保不会发生我们最担心的大屠杀,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能去。绝对不行。这怎么看都是个陷阱,我怎么可能自己跳进去做这种蠢事?” “我也和你想法一致。” 施里芬参谋总长走过来,低声对汉斯说道。 看样子,施里芬似乎已经忘了汉斯刚才没有帮他说话的不快,此刻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瓦德西元帅绝不可能是出於善意才提议把你派去非洲,如果那里真是个险恶的战场,那就更说明问题了。” “没错,肯定暗藏什么阴谋。” 汉斯点点头,看向瓦德西。 他才不会轻易上这种拙劣的当。 而就在汉斯打算马上拒绝担任这次叛乱镇压的总负责人时,还没开口,威廉二世的一番话就让他顿时哑口无言。 “嗯,汉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 我们的威廉居然耳根子软到就这样被瓦德西说服了?! 皇帝根本没理会汉斯內心的震惊,而是自顾自地抓住他的肩膀,带著几分骄傲说道: “既然如此,就按照元帅的建议,让你负责这次叛乱镇压吧,你一定能出色完成任务。” “陛下,这......” “哈哈,別担心,汉斯,你又不用亲自指挥军队,只需要好好监督事情顺利进行就行了。” 汉斯被威廉二世那满含对自己的信任的目光弄得头晕目眩。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前世母亲的话。 母亲总是告诫,凡事中庸就好。 事情做得太差会出现问题,但做得太好也会让人生变得辛苦。 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他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反过来成了束缚他的枷锁。 威廉二世提出这样的要求,汉斯根本无法拒绝。 因为如果他在此拒绝的话,他们那小气的皇帝肯定会对他大失所望。而这对汉斯来说將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他小小年纪就能够参与到德国的外交政策中,不仅仅是因为自身的能力,更是因为威廉二世对他的信任。 可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皇帝的好感和信任度下降,那他计划通过介入日俄战爭来打破德国外交孤立的目標就会亮起红灯。 这种事绝对不能让步。 “汉斯,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陛下。” 汉斯对威廉二世点了点头,差不多等於答应要去非洲了。 比洛和施里芬露出了“你真的没问题吗”的担忧表情,但他也无计可施。 『这可恶的老傢伙,竟然执意要这样。』 看著瓦德西如同某位锅影那样,阴险地笑著自言自语“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模样,汉斯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隨他去折腾吧,我可没打算按他的意图行事。』 不管瓦德西的阴谋是什么,他都会把它们彻底粉碎,然后活著回到德国。 如果到时瓦德西还活著,他会直面他狠狠嘲笑,如果已经死了,他会站在他的墓碑前大声冷笑。 就这样,汉斯即將动身前往非洲......不过並不是立刻出发。 为了平定赫雷罗人的叛乱,德意志帝国计划向西南非洲派遣多达一万名士兵,要编成这样规模的远征军並准备好运输到非洲,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即便一切顺利,他隨平叛军踏上西南非洲殖民地的土地,最快也要到四月底。 而就在汉斯四处奔走、等待出征西南非洲的同时,远东已经传来了期待已久的战爭炮声。 第61章 日俄开战 战爭最初的炮声响起之地,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是朝鲜。 “哇啊啊啊——!” “天啊,这是什么声音?” “是日本人!日本人攻进来了!” 1904年2月6日凌晨4点。 日本未宣而战,登陆釜山,然后迅速占领电报局,切断了所有通往汉城的通信。 两天后的2月8日—— “轰!轰!” “啊!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日本舰队!日本舰队正在攻击我们!” “什,什么?不是没有收到日本向我们俄罗斯帝国宣战的消息吗?” “看来他们在未宣战的情况下直接发动了突袭!” “这......这些卑鄙的猴子竟敢如此放肆......!!” 由东乡平八郎指挥的日本联合舰队向驻扎在旅顺港和仁川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发动了攻击,日俄战爭由此正式开始。 与甲午战爭一样,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宣战的突袭战爭。 旅顺港海战和仁川海战持续到次日(2月9日)。 在旅顺港海战中,日本联合舰队使用驱逐舰进行夜间突袭。通过鱼雷攻击,俄罗斯海军的三艘舰船——战列舰“列特维赞”(petвn3ah)和“皇太子”(Цecapeвnч),以及防护巡洋舰“帕拉达”(Пaллaдa)受损,但日本联合舰队未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另一方面,在仁川海战中,驻扎在仁川港的俄罗斯防护巡洋舰“瓦良格”(Вapr?г)和炮舰“高里亚克”(kopeeц)因日本军的突袭受损,被迫选择自沉,日本舰队因此获胜。 指挥仁川攻击的日本海军將领瓜生外吉在清除俄罗斯舰队这一障碍后,立即下令在仁川登陆5万陆军士兵。 就这样,自甲午战爭以来,日本军队再次踏上了朝鲜的土地。 日本军迅速占领仁川后,立即向其首都汉城进军。 虽然朝鲜宣布在俄日战爭中保持中立,但日本军的行动却丝毫未加顾忌,毫不迟疑。 这弱小的国家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未能展开,就轻易地失去了首都。 “巴布罗福公使,一切准备就绪了。” “唉,与这个国家也该告別了,出发吧。” 三天后的2月12日,驻朝鲜俄罗斯公使亚歷山大·伊万诺维奇·巴布罗福(АлekcahдpnвahoвnчПaвлoв)在驻守公使馆的俄罗斯军队护送下逃离汉城,俄朝两国的外交关係宣告断绝。 朝鲜皇帝沦为日本的囚徒,而占领汉城並將朝鲜高宗控制后,日本事实上已经掌控了整个朝鲜半岛,並顺利展开了下一步计划——《日韩议定书》。 这是日本在朝鲜殖民的正式开端。 很快,《日韩议定书》签订后,由黑木为楨中將指挥的日本陆军第一军开始从汉城出发,向义州和鸭绿江进军。 他们的目標是像甲午战爭时那样,跨过鸭绿江进军满洲。 与此同时,日本联合舰队在旅顺口海战之后,为了確保稳定的补给线並掌握黄海的制海权,竭力试图歼灭或瘫痪困守在旅顺口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 然而,在与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第二次交战中,日本联合舰队再次未能將其彻底歼灭。 儘管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未能逃脱,但在旅顺港的岸炮和那些受损后撤回港內的舰艇的火力支援下,勉强从日本舰队的攻势中倖存下来。 对於必须无论如何剷除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东乡平八郎和日本联合舰队而言,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抓狂的事情。 就在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在不利的形势下顽强坚持的时候,俄罗斯海军最优秀的名將斯捷潘·奥西波维奇·马卡罗夫海军上將抵达了旅顺港。 “看来东乡平八郎和日本联合舰队急得团团转了。” 马卡罗夫上將在审阅自己抵达前围绕旅顺港的日本联合舰队与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交战报告后,低声喃喃自语。 他真想立刻登上太平洋舰队的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號,出港惩戒那个胆敢背刺俄罗斯帝国的日本联合舰队。 与汉斯误以为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已被日本舰队摧毁的看法,以及故意夸大俄军虚弱的说法不同,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绝非弱旅。 儘管太平洋舰队的巡洋舰和驱逐舰战力不及日本海军,但其拥有7艘俄罗斯帝国最新型的战列舰,在战列舰力量方面与日本联合舰队旗鼓相当。 只是由於接连的不幸、指挥官的保守策略,以及俄罗斯海军根深蒂固的问题——如船员水平低下和士气低迷,太平洋舰队在原本的歷史中未能充分展现其实力,便被日本联合舰队击溃。 因此,马卡罗夫上將认为有能力与日本舰队一战,但遗憾的是,他接到来自本国的命令。 命令內容是,战爭的胜负將在陆地上决定,因此马卡罗夫上將不得轻举妄动,不要冒然损失舰艇,要儘可能保留太平洋舰队的战斗力。 他明白本国为何下达这样的命令。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来自德意志帝国的军事援助。 德国人向俄罗斯帝国低价提供武器、弹药以及其他各种支援物资,並建议他们儘可能利用堡垒和战壕进行防御作战。 “派驻的德国观察官员们现在仍在隱秘地对我们嘮叨不停呢。” 这些人婆婆妈妈的令人討厌,让马卡罗夫上將微微皱眉,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话也並非没有道理。 然而,仅仅困守在港口无所作为也不是他的性格。 更何况,即使马卡罗夫上將本人不亲自出击,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干扰日本联合舰队的行动。 “副官,召集各舰的舰长。” 马卡罗夫上將合上手中的《大明航海王》,露出狡黠的笑容,发布了命令。 他希望曾歼灭日本舰队的戚將军的祝福,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 “將军!俄国舰队正在从旅顺港驶出来!” “全舰队准备攻击!” “是!” 东乡平八郎將军听到俄国舰队终於离开港口的消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喊道。 他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敌人的到来令他感到无比兴奋。 在初战和再战之后,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俄国太平洋舰队似乎完全没有离开港口的打算,而现在终於行动了。 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时刻。 “看来马卡罗夫將军的上任让他们鼓起了勇气。” 东乡平八郎想到俄国海军的传奇人物——斯捷潘·马卡罗夫。他深知这位將军的实力。俄国太平洋舰队在他的领导下士气大振,这次显然打算一举將联合舰队从旅顺港驱逐出去。 “这正是我希望的局面!” 日本联合舰队的第一目標是摧毁俄国太平洋舰队並占领旅顺。然而,除了最初的交锋外,俄国舰队始终未与东乡將军的舰队正面交战。 时间流逝,冬去春来。俄国舰队却始终龟缩在旅顺港內,仅在夜幕掩护下在旅顺近海布设水雷,让人感到无比憋闷。 无奈之下,东乡將军决定如果敌人不出来,就將他们永远封锁在港內。他试图用装满水泥的旧货船沉入港口以封锁出入口,但天不助人。 货船沉得太深,导致封锁行动失败。 无奈之下,东乡將军只得咬牙准备再次尝试封锁。就在此时,俄国太平洋舰队终於主动离开了港口。 一直盼著敌人出来的日本联合舰队自然欣喜若狂。 “这次一定要彻底歼灭俄国太平洋舰队!大家把这次当作最后的机会,全力以赴!” “是!將军!” 听到东乡將军的命令,日本联合舰队迅速行动起来。 不久,日本舰艇便进入战备状態,只等俄国舰队进入射程便开火。 “......什么?” 然而,俄国舰队仿佛嘲笑著日本舰队的热情,在刚刚接近日本舰艇射程时,突然调转船头,返回了旅顺港。 “那......那群傢伙......!” 目睹这一幕的东乡將军愤怒得直跺脚。 “立刻追击!在敌舰逃回旅顺港前儘量给予打击!” “是,是!” 在东乡將军紧急下令后,联合舰队旗舰“三笠”號升起追击旗,日本舰队急忙追赶试图逃回港口的俄国舰队。 “日本舰队进入射程!” “全炮台开火!” 轰!砰砰!轰! 然而,就在日本舰队即將追上俄国舰队时,驻守旅顺港的俄军岸防炮台开始齐射,猛烈炮火直扑日本舰艇而来。 日本军舰的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隨著巨大的水柱腾空而起。此时此刻,珍贵的军舰已无法冒险再遭受损失,东乡平八郎只能颤抖著下令撤退。 第二天清晨。 俄国太平洋舰队再次以与前一天相同的方式戏弄了日本联合舰队。 接下来的日子也是如此,日復一日。 “啊啊啊啊啊!!” 被俄国海军这样戏弄了不仅仅一两天,而是数周之久的东乡平八郎,终於忍无可忍,发出怒吼。 俄国太平洋舰队总是以一副隨时准备与日本决战的姿態出港,但只要日本舰队靠近,就会狡猾地撤回港口。 更过分的是,如果日本舰队试图无视他们,他们又会真的发动攻击,甚至试图突破包围圈。 当慌乱的日本联合舰队准备反击时,他们又会迅速掉头逃回港口。 对於东乡平八郎和联合舰队来说,这简直是让人抓狂的局面。 “最终还是装甲巡洋舰『磐手』忍不住发起衝锋,却撞上水雷,受到了严重损伤。” 结果,“磐手”不得不退出阵线,返回本国进行维修。 失去了一艘重要的装甲巡洋舰,东乡平八郎满脸憔悴,不住地摇头嘆息。 马卡罗夫將军的声誉果然名副其实,他的才能简直让人恼火。 他似乎完全放弃了反击日本联合舰队的念头,而是选择固守旅顺港,全力扰乱联合舰队。 然而,对东乡平八郎来说,无法不被马卡罗夫將军牵著鼻子走。 毕竟,日本联合舰队绝不能放任俄国太平洋舰队不管。 更何况,虽然马卡罗夫將军和太平洋舰队目前还保留著全部战力,没有展现出出击的跡象,但万一俄国本土舰队真的前来远东支援,对联合舰队而言,简直是前有狮子,后有猛虎的困境。 “看来仅靠我们的海军来攻陷旅顺是不可能的了。” 儘管心有不甘,但在俄国太平洋舰队根本没有正面开战意图的情况下,东乡平八郎只能寄希望於陆军攻下旅顺,將俄国太平洋舰队逼出港口。 “话说回来,黑木中將的第一军应该很快就会渡过鸭绿江了。” 一旦渡过鸭绿江,不仅能够建立补给线,还可以將兵力登陆至靠近旅顺的大连地区,甚至打开通往旅顺的通道。 因此,东乡平八郎这一次只能暂时搁置海陆军之间的矛盾,祈祷黑木中將和陆军能获胜,儘快推进至旅顺。 “总司令阁下,西侧战壕的构筑已经完成。” “嗯,这一带的防线看起来有些薄弱,再增加几处机枪阵地吧。” 然而,与东乡平八郎的期待相反,鸭绿江另一侧,前任战爭部长、现任远东俄军总司令阿列克谢·库罗帕特金,正亲自指挥俄军修筑大规模防线。 与歷史上在战爭爆发后才匆匆赶赴远东的情况不同,这一次由於德国事先警告了日俄战爭的可能性,库罗帕特金比原计划更早到达远东,因此才能从容布防。 库罗帕特金的防线上布满了德国提供的机枪和环形铁丝网。 甚至还包括一种外形怪异的“衝锋鎗”新型武器。 第62章 鸭绿江之战(1) 在日本未经宣战便攻击了驻扎在旅顺港和济物浦的俄罗斯舰队这一消息传到圣彼得堡后,尼古拉二世与俄罗斯贵族们表现得与原本歷史中否认现实的混乱状態不同,反而相对冷静地接受了局势。 “海因里希和汉斯·冯·乔男爵的话是对的,日本终於对我们俄罗斯帝国露出了獠牙!” 儘管如此,沙皇仍未能抑制住他的愤怒。 事实上,从俄罗斯帝国决定接受德国的军事支持时起,他们便开始按计划展开行动。因此,战爭部长库罗帕特金得以被任命为远东俄军总司令,並在日俄战爭爆发前抵达远东。 库罗帕特金一到远东,甚至还未来得及卸下行李,便开始制定防御计划。 当然,在此期间,新上任的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海军上將隱隱表现出对库罗帕特金指挥权的覬覦之心,但库罗帕特金毫无將指挥权让给这位贪婪无能的阿列克谢耶夫的意图,因为他与维特一样,对阿列克谢耶夫及別佐布拉佐夫派系充满厌恶。 作为远东俄军的总负责人,库罗帕特金开始为迎战日军做准备。他的目標是通过將战爭拖入持久战,为俄罗斯爭取有利条件並达成和解,从而结束战爭。 他手中有包括mg99在內的德国製造武器、一种新型的防御结构“环形铁丝网”,以及为防范意外而由德国派往远东的大量德国军事观察团成员。 奉德国总参谋长施里芬之命,这些德国军官確保俄军不会轻易崩溃,並建议库罗帕特金挖掘战壕、埋设地雷,构筑坚固的防线。 儘管手握优良的德国製造武器,但在德国人看来,远东俄军的状態连“差强人意”都谈不上。如果贸然进攻,俄军更有可能损失大量武器並被日军击溃,而非成功击退敌人。 因此,德国观察团告诫俄军军官放弃反击的念头,全力专注於防御。儘管俄军军官因德国人的傲慢而愤愤不平,但库罗帕特金却虚心接受了德国观察团的建议。向来因过于谨慎而在原本歷史中被认为是日俄战爭失败的原因之一的库罗帕特金,这次也认为专注防御比冒险进攻更为稳妥。 接下来的问题是,防线应设在哪里。 “如果能以朝鲜半岛为中心构筑防线就好了......” 朝鲜半岛地形复杂,山川眾多,是天然的堡垒。如果在那里设防,將更容易阻挡日军。然而,因政治和外交原因,库罗帕特金无法在朝鲜半岛建立防线。包括英国在內的列强不可能容忍俄军大规模驻扎於朝鲜半岛並建造防线。 於是,库罗帕特金將目光转向位於朝鲜半岛与满洲边界的鸭绿江下游义州。义州一直是清国与朝鲜的贸易枢纽,日军在甲午战爭期间也是通过义州进入满洲的。 库罗帕特金推测,若日军的首要目標仍是旅顺和奉天,他们的进攻路线可能与甲午战爭时相差不大。 “在义州构筑防线......不妥,可能会导致我们背靠鸭绿江作战,补给也会出现严重问题。” 如果只是拖延战术,尚可考虑,但从长远来看,背靠鸭绿江在义州设防绝非明智之举。库罗帕特金果断放弃了在义州设防的计划,转而决定在义州对岸鸭绿江沿线的安东(今丹东)一带构筑防线。 无论日军是经鸭绿江前往旅顺还是奉天,都必然要经过安东。此外,在安东设防还能与守卫大连方向的南山和金州一带俄军防线形成联动,抵御日军的登陆。 “那么,各位,拿起铁锹吧。” 按照库罗帕特金挖掘战壕、修筑防线的命令,远东俄军在凛冽的冬风中开始挖掘冰冻的土地。 观察此情此景的德国人无法忍受从满洲和西伯利亚吹来的刺骨寒风,纷纷躲进温暖的帐篷,但大部分是西伯利亚出身的远东俄军对此却毫不在意。 隨著时间推移,俄军的战壕逐渐扩大,如蜘蛛网般覆盖了安东一带。每座战壕和堡垒都布满了环形铁丝网、地雷和大量机枪。 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德国观察员,裹著毯子瑟瑟发抖,他们饶有兴趣地观察著俄军的防线。战壕战虽並非新概念,但如此大规模的防御战术对他们而言却是首次见识。这样的战术会有多大效果?作为军人,他们也不禁的感到心潮澎湃。 就这样,冬去春来,到了四月下旬。 “啪!啪!啪!啪!” 由黑木为楨中將指挥的日军第一军终於抵达义州。 ...... “俄罗斯军连影子都看不到啊。” 抵达义州的黑木將军,眺望著连俄罗斯军的踪跡都找不到的义州,不禁这样低声说道。 俄罗斯军自然会意识到日军將前往义州。 因此,黑木中將预料义州会有大规模的俄罗斯防御部队,於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然而,俄罗斯军似乎决定放弃义州,连一个影子也没有出现。 “將军阁下,根据侦察兵的报告,俄罗斯军似乎在鸭绿江对岸的安东一带布置了防线。” “安东?像甲午战爭时清军那样吗?” 那时,日本军对清军大获全胜。 清军在鸭绿江沿线修建了长达16公里的防线和超过100座堡垒,试图阻挡日军。然而,日军利用浮桥迅速渡过鸭绿江,仅在战斗开始3小时后便击退了清军。 “不过,俄罗斯军的防线似乎稍微离江岸有些距离。而且,他们的防线被山丘遮挡,日军这边很难进行准確观察。我们尝试让侦察员乔装成朝鲜渔民渡江,但一被俄军哨兵发现便遭到射击,无奈只能撤退。” “嗯,既然是敌军总司令库罗帕特金亲自指挥,防守果然十分严密。” 儘管对手是远东俄军的总司令,但日军仍然有胜算。 黑木中將所率的第一军拥有约4.3万兵力,而根据情报,敌军总司令库罗帕特金的兵力仅为2.5万人。 这是一场完全有机会胜利的战斗,甚至可以说胜券在握。 “准备渡过鸭绿江。” “先锋部队选哪个师团?” 面对第一军参谋长藤井茂太少將的询问,黑木中將思索片刻,隨即转向藤井参谋长。 “就选第12师团。” “井上中將会很高兴的吧。” 第12师团的指挥官名为井上光,该师团隶属於北部九州。 第12师团正如其外號“剑”一般,必將毫不留情地撕裂俄军的防线。 “全军渡河!” “嗷——!!!” 俄军防线的攻击计划决定后,数日內日军完成了一切准备,迅速而有序地渡过鸭绿江。 儘管日军在渡河时担心俄军可能突然发起攻击,但俄军依然毫无动静,甚至没有任何行动。 “听说俄罗斯舰队也死守旅顺港不动弹,看来陆军也是一样。” 隨著部队一同渡过鸭绿江的井上中將这样嘀咕道。 这样下去,俄军的外號或许会变成“乌龟”吧。 井上中將命令士兵们构筑阵地,同时指向俄军占据的山丘后方。 “在攻击前,我想侦察一下俄军的防线,能办到吗?” “听说有狙击手活动,恐怕不太可能。” 听到“狙击手”这个词,井上中將不禁咂舌。 早在美国內战时期便已出现使用瞄准镜的狙击手,而俄军中也有许多来自西伯利亚、射击技术高超的猎人,完全不足为奇。 “希望这不是俄军的虚张声势,否则我就没法立功了。” 好不容易获得了与俄军首次交战的荣耀先锋之位,若是防线形同虚设,不仅无比失落,恐怕还会忍不住咒骂俄军总司令。 “福冈、熊本、大分、长崎,还有佐贺的子弟们!” 怀著俄军应当据守防线的希望,井上中將从腰间抽出军刀。 “终於到了期待已久的时刻。作为帝国荣耀的先锋军,堂堂正正击败敌军,像前辈们一样进军那辽阔的满洲原野吧!” “嗷嗷嗷——!” “第12师团!前进!” 嘹亮的军號声中,第12师团向俄军防线发动了进攻。 日军士兵怀著对俄军的高昂斗志,英勇前行。 “咦?” 然而,当他们毫无阻碍地翻越山丘时,映入眼帘的是...... “该死......!那到底是什么?!” 山丘下方,俄军庞大的壕沟防线赫然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条壕沟防线仿佛迷宫般复杂,让日军士兵不禁为之胆寒。 嘹亮的衝锋號声將日军士兵的意识拉回,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步枪,准备迎接战斗。 敌人的防线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无关紧要。 “天皇陛下......” 他们要突破那迷宫般的防线,向前推进。 为了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 “万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军官们拔出军刀和手枪,高呼万岁冲向前方时,日本陆军第12师团齐声吶喊,开始向前衝锋。 砰!砰砰!砰! 与此同时,日本军的有坂三一式速射炮向俄罗斯军的阵地发射炮弹。 然而,俄罗斯军並没有仅仅被日本军的炮击所压制。 “o6ctpe?л(开火)!” 轰!砰! 俄罗斯军的阵地上,3英寸野战炮和6英寸野战炮猛烈地喷吐著火焰。 炮弹落在日本军头顶,不断在他们的队伍中製造裂口,但日本军仍旧向俄罗斯军的战壕衝去,一次又一次。 “?!”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从未见过的奇特结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竟然是环形铁丝网。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啊!它黏在我身上了,怎么都扯不掉!!” “谁来帮帮我!” 率先衝锋的日本军士兵停不下脚步,被后面的人推著直接撞进了铁丝网,缠作一团。 被困在环形铁丝网中的士兵们越挣扎,铁丝网就越紧贴他们的身体,痛苦不堪。他们试图用刺刀切断铁丝网,或者乾脆用戴著手套的手去拉扯,但都毫无效果。 俄罗斯军显然没有浪费这个良机,德国观察团的建议终於派上了用场。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啊?!” “咳咳!!” 俄罗斯军的战壕中,德国製造的机枪毫不留情地喷涌出子弹,將日本士兵撕碎。 在这接连不断的铅弹风暴下,日本军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打成了残骸,接二连三地倒下。 “该死!该死!该死!立刻撤退!” 一名军官躲在死去士兵的尸体后面,將它当作盾牌,惊恐地大喊。 俄罗斯军的防御远比想像中要强,这样下去全军都会死在这里。 必须先撤退,重新整顿队伍,从头制定新的攻击计划。 [不要停下!继续压上去!] 军官的理智不断提醒他,但正在发抖的通讯兵递过来的电话中,传来井上师团长的命令:继续攻击。 命令是对俄罗斯军的防线持续发动进攻。 军官茫然地看著这片血腥屠杀的惨烈战场,紧闭双眼。 然而,对他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63章 鸭绿江之战(2) 噠噠噠!砰!砰!噠噠噠噠噠───!! “这些疯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吗!” 在俄军的战壕中,为了躲避日本军的子弹和炮火而抱头蜷缩的俄罗斯士兵尤里,用惊恐的目光注视著那些正在踩著尸体堆向他们逼近的日军。 尤里原本和其他俄罗斯人一样,是为了靠毛皮生意赚一笔才来到远东的。不幸的是,他被俄罗斯当局抓去强制徵兵,以补充远东军队的战力,为与日本的衝突做准备。 更糟糕的是,他不仅被迫成为军人,还在措手不及间被拖入战爭,送到了前线。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开始怀疑,天上的全知全能的上帝是否对他怀有敌意。 好在有位名叫库罗帕特金的高级將军决定,不必去驱逐进攻俄罗斯的日军,而是留在这里挖战壕迎敌。 尤里也认为,与其冒著炮弹和子弹的洗礼向敌人衝锋,还不如窝在所谓的战壕里坚持,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而且,只要敌人一来就用枪射击,就能获胜。即便自己的脑子不算聪明,他也觉得这事应该能应付。 然而,当日军终於现身,战斗正式打响时,尤里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些肤浅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该死的混蛋!去死吧!去死啊啊啊!!” 噠噠噠噠噠噠噠——! 四周充斥著刺耳的尖锐声音、咒骂声,还有日本人的惨叫声,混成了一场噪音交响,在战场上迴荡。 德国人製造的机关枪,將战场变成了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惨烈地狱。 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啊!” “呃啊!” “妈......妈妈......!!” 隨著机关枪不断喷吐火舌和弹壳,日军的尸体堆积得越来越高。 但並非只有机关枪在杀戮日军。 俄军的炮火持续向日军倾泻炮弹,將他们的身体炸得四分五裂,而那些了数月时间埋下的地雷,也让倒霉踩中的日本士兵毫无挣扎余地地走向死亡。 然而,尤里却觉得,这些在瞬间丧命的士兵反倒是幸运的。 许多日本士兵虽侥倖避开了当场毙命,但却被德国人带来的另一件武器——环形铁丝网困住,四肢被切断,內臟流出,在极度痛苦中缓慢死去。 “呕......呕!” 尤里望著眼前仿佛地狱般的惨状,不禁反胃作呕。 其他俄罗斯士兵也差不多,一边杀敌一边面色惨白。 尤里想像中的战爭绝不是这样的。 他所想的战爭,就像祖父讲述的拿破崙战爭那样,是一场英雄式的战斗。 看看现在的自己和战友们,简直像机器一样屠杀著日本人。 儘管他们是敌人,是那个岛国的猴子,但这......这根本不对劲。 然而,这里既没有英雄般的战斗,也没有浪漫可言。 只有死亡和战爭的惨烈存在。 “敌人正在越过铁丝网!!” 听到日本军队终于越过铁丝网向战壕逼近的消息,尤里立刻清醒过来。 对敌人——日本军人那非人道死亡所生出的那一丝同情,早已烟消云散。 现在,日本军正向他和战友们扑来,企图將他们杀死。 为了活下去,尤里燃起了对日军的杀意,握紧了手中的枪,將头探出战壕。 就像刚才有人喊的一样,日军確实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突破了铁丝网,朝他们衝来。 很快,尤里就明白了他们是如何越过铁丝网的。 日本人竟將倒下的同伴尸体堆成一座“桥”,踩著这些尸体越过了铁丝网! “这些该死的魔鬼!!” 尤里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却被这些满怀恶意的日本军行为震惊得无话可说。 儘管俄军的机枪不断喷射火舌,试图阻挡敌人的进攻,但日本军队就像对付铁丝网时一样,用战友的尸体当作盾牌,继续推进。 照这样下去,日本军抵达他所在的战壕只是时间问题。 “该死,要是手里的武器像样一点就好了!” 尤里低声咒骂著,看了看手中像一截管子似的枪。 这是德国人给的另一种武器,仅次於机枪和环形铁丝网。 是衝锋鎗?还是轻机枪?总之是一种类似的枪。 他一次都没开过枪。 听军官们说,这枪本来就是子弹的“吞噬者”,训练用实弹太浪费子弹了。 总之,军官这种东西,都是混蛋。 无论理由如何,尤里对这枪能不能正常使用都感到不安。 真是倒霉。 德国人说什么这是刚研发出来的原型武器,所以衝锋鎗的数量並不多。 因此,衝锋鎗只分配给像他这样抽籤时抽到最差签的倒霉鬼。 运气好的人拿到了打猎时用的霰弹枪,运气非常好的人甚至得到了美国產的m1866槓桿式步枪。 尤里非常羡慕那些人。 他们的枪至少看起来像一把枪。 “我的枪倒像是根水管!” 尤里心里暗自抱怨,同时拼命回想德国人对这武器的说明。 “衝锋鎗怎么用?敌人靠近时扣下扳机,自然就会明白了。” “该死的普鲁士猪玀!” 他好不容易记起的说明一点用都没有。 尤里一边咒骂著德国人,一边瞄准了正朝他衝来的日本军。 “去死吧!!!” 终於,有个突破了机枪火力网的日本军,嘴里喊著不知名的话,挥舞著闪光的刺刀刺向了他。 “呸,豁出去了!” 尤里一边祈祷这把枪能不像外表那么不中用,一边扣下了扳机。 然后,奇蹟发生了。 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啊!!” 隨著连续的枪声,日本士兵瞬间被打成了马蜂窝,接二连三地倒下。 被衝锋鎗的后坐力震得踉蹌的尤里,瞪大了眼睛看著这一切。 “什,什么?这枪是什么情况?!” 连发射击?从未听说过。 这简直就是便携的机关枪嘛。 虽然比机关枪弱了很多,但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把枪比尤里想像的要强太多了。 “哈,哈哈!去死吧,你们这些倭寇(鬼子?)!” 或许是肾上腺素飆升的缘故。 不知不觉中兴奋起来的尤里,开始朝日本军疯狂扫射衝锋鎗。 而这样的景象,也在俄军的各处战壕中上演。 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 “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是水管!俄国佬正用下水管道开枪!” “这些俄国混蛋,打仗还真是离谱!” 不仅仅是机关枪、地雷和环形铁丝网,现在竟然还冒出了一种未知的新武器,日本军在震惊中忍不住咒骂起了这个世界。 更糟糕的是,俄军不仅装备了衝锋鎗。 只要日本军一踏入战壕,就会立刻被俄军用强大的沟通工具——霰弹枪,狠狠地招呼在肚子上。 据说,起初那些军官老爷们因为这种只配对付野兽的武器,拒绝接受德国人提供的霰弹枪。 当然,对於那些早已爱上霰弹枪猛烈威力的俄军士兵来说,这种温室里长大的少爷们的废话根本不值一听。 砰砰砰~砰砰~! 於是,每当日本军冒著枪林弹雨艰难抵达战壕,就会被俄军用衝锋鎗和霰弹枪重新送回老家。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號角声。 看来是撤退的信號。 因为日本军终於像等待了多时一样,仓皇开始逃命了。 “日军撤退了!我们贏了!” “乌拉!乌拉!乌拉!” 尤里和其他俄军士兵无一例外地欢呼著,庆祝他们在首战中大胜日本军队。 “喂,我偷偷藏了一瓶伏特加,要不要用它换你的衝锋鎗?” “闭嘴!就算给我100瓶伏特加也別想!” 刚才还嘲笑衝锋鎗长得奇怪的傢伙,这时却对它起了贪心,换了一副討好的表情笑著说道。尤里却直接回了一句“滚蛋”,乾脆利落地拒绝了。 尤里已经深深迷上了衝锋鎗。 他觉得,有了这把枪,他或许能在这场战爭中活到最后。 另一边,从头到尾目睹战斗全过程的总司令库罗帕特金和俄军军官们,面色惨白,呆呆地注视著已变成地狱的战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能如此轻鬆地挡住日军的进攻。 更没料到,这场战斗会如此惨烈。 和尤里一样,库罗帕特金和俄军军官们对战爭的认知,还停留在充满浪漫情调的拿破崙时代的战斗画面。 但现在谁能目睹这一切后还敢说战爭中存在什么浪漫? “......不过,贏了就是贏了。” 库罗帕特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带著击败日本的安慰感轻抚胸口。 此刻,胜利是最重要的。 德国的观战武官们已经开始匆忙写起要送回本国的报告。 壕沟、机关枪、铁丝网组合成的“堑壕战”这一全新战爭模式,以及衝锋鎗的活跃表现,这些足以让施里芬总参谋长和参谋总部的官员们大吃一惊的情报,实在是多得让人不知从何写起。 但他们心里也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 惨烈的战场固然触目惊心,但换做是他们,真的能突破由铁丝网、堑壕和机关枪构成的那道防线吗? 德国的观战武官们只能祈祷,参谋总部能够找到答案。 ...... 当俄军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经歷了惨败的日本军队却仿佛身处葬礼一般,气氛低沉至极。 “......” 在所有人都低头不语、沉默笼罩的会议室中,最先开口的是第一军司令官黑木为楨中將。 “......损失情况如何?” 黑木司令官面色阴沉地询问道,担任先锋的第12师团师团长井上光中將几乎不敢抬头看其他將军,一边语调颤抖地回答: “仅......仅第12师团就有约5000人伤亡。” 听到井上中將口中说出的惊人数字,黑木司令官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仅先锋部队第12师团就有约5000人伤亡。 若算上参与战斗的其他师团伤亡人数,这次攻击的总伤亡接近1万人。 第一军战前的兵力约为4.3万人,这意味著仅一场战斗便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力。 要知道,在现代战爭中,若战斗部队损失30%,便可视为全军覆没,而这次战斗无疑是彻底的惨败。 “我该如何向大山总司令官和儿玉总参谋长匯报这场惨剧呢......” 日本军总司令大山岩大將和总参谋长儿玉源太郎此刻正翘首以待第一军的胜利。 深知这一点的黑木司令官根本无顏面对他们。 一想到自己將要承受的指责与愤怒,他便感到头晕目眩。 但即便如此,黑木司令官也无法责怪作为先锋的井上中將以及其他下属將领。 这场失败並非因为日本军队作战不力,而是俄军的防线过于坚固,几乎难以突破。 除了战壕和大量机枪之外,还有地雷、前所未见的环形铁丝网,甚至据从那地狱中倖存的士兵所述,俄军还使用了一种不明的新式武器。 听说,那武器的外形像下水道的管道?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就此撤退。” 这是关乎国家命运的战爭。 撤退和放弃都不在选项之內。 为了在这场战爭中取胜,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突破库罗帕特金精心构筑的地狱关卡。 “向司令部请求增援兵力,將能用的大炮全都调集过来。我们一定要突破安东!” “是!” 黑木中將的命令让日本军將领齐刷刷低头应答。 就这样,第一军开始为对俄军的再次攻势做准备。 “......最终还是来了啊,非洲。” 与此同时,我们的主角汉斯·冯·乔男爵正带著一万名德国士兵,抵达了德国西南非洲殖民地。 第64章 非洲之狮 1904年4月末。 在远东地区,日俄战爭正打得如火如荼,汉斯却抵达了德国属地西南非洲的殖民地——后来被称为纳米比亚的地方——斯瓦科普蒙德(swakopmund)。 然而,从德国一路前往非洲的旅程中,他的脸色就一直未曾舒展。 首先,是那让人痛苦不堪的恼人晕船折磨。 其次,在日俄战爭需要全力关注的时刻,他却不得不来到这炎热的非洲,与赫雷罗人纠缠不清,这让汉斯感到极度不情愿。 最后,也是最让人恼火的原因,正是与他一样一脸不满的埃里希·鲁登道夫,此刻不仅出现在这里,甚至作为参谋紧紧跟在他身旁。 “我可从没听说鲁登道夫参与过赫雷罗战爭。” 相比之下,如果是父亲曾担任过西南非洲殖民地总督的戈林出现在这里,倒还更显得合情合理些。 显然,鲁登道夫与汉斯一同来到西南非洲,十有八九是瓦德西的阴谋之一。 毕竟鲁登道夫在上次衝锋鎗展示会上,就曾作为瓦德西的走狗大出风头。 或许,他甚至还被命令趁人不注意时,在背后对自己下手? 当然,汉斯完全没有打算坐以待毙。 “汉斯·冯·乔男爵阁下?” 就在汉斯注视著那些为了平息赫雷罗族叛乱,与他一起千里迢迢离开德国来到非洲的士兵们依次从运输船上下来时,几名看上去是殖民地保护部队“防卫军”(schutztruppe)的军官向他走了过来。 其中看起来地位最高的一人,率先向汉斯打了招呼。 “欢迎来到西南非洲殖民地。我是这里的防卫军总司令兼总督,西奥多·洛伊特温上校。” “很高兴见到您。我是汉斯·冯·乔男爵,这位是我的参谋,鲁登道夫少校。” “......我是埃里希·鲁登道夫。” 鲁登道夫似乎对汉斯抢先介绍感到不满,勉强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向上级洛伊特温总督行了个礼。 洛伊特温总督回礼后对汉斯说道: “部队和物资卸载需要一些时间,男爵阁下不如先隨我前往温得和克(windhoek)吧。” “我听说这里到温得和克的距离超过250公里,是骑马前往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哈哈,几年前確实如此。但前年修建了从斯瓦科普蒙德通往温得和克的铁路。虽然比不上本国的铁路,但至少方便多了。” “那已经很不错了。” 汉斯一边微笑著回答洛伊特温总督,一边在脑海中回想起温得和克。 温得和克(windhoek),后来成为纳米比亚的首都,也是当时西南非洲殖民地的中心,因此在21世纪仍保留了许多德国风格的建筑。 它还是距离赫雷罗族领袖塞繆尔·马哈雷罗发动叛乱的奥卡汉贾不远的城市。 “赫雷罗族的叛乱是否已经波及到温得和克?” “目前我们还勉强守住了。现在本国援军已到,总算能稍微鬆口气了。” 洛伊特温总督显然因与赫雷罗族的战斗烦透了心,他一边回答,一边抚著胸口。 “好了,具体情况还是到温得和克再详谈吧。大家都在等著见男爵阁下您呢。” “好,那我们走吧。” 汉斯点了点头,跟隨洛伊特温总督向火车站走去。 火车站的设备虽然远不如德国的精良,但至少还能运行。一列略显破旧的火车正停在那里。 “真是『棒极了』。” 此时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不满的鲁登道夫,显然也对他们即將乘坐的火车感到厌恶,语带讥讽地嘀咕了一句。 但如果不坐火车,就得骑马几天横跨遍布猛兽的非洲草原,因此即使满腹牢骚,鲁登道夫也乖乖地爬上了火车。 隨著刺耳的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向前行进。 坐在硬邦邦的车厢座椅上,汉斯凝望著窗外那如纪录片般美丽的非洲草原。 远处,一群斑马正围绕著一个小湖喝水。 这是一片多么平和的景象啊。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註定与和平无缘,这让汉斯感到无比苦涩。 ...... “全体立正,敬礼!” 啪! 坐上火车,直到第二天一行人才抵达温得和克。刚进入城镇,便受到了排列整齐的殖民地保护部队士兵们的敬礼。 当然,说是城市,其实以非洲殖民地的標准来看才勉强称得上是城市,和欧洲相比,更像是一个较大的村庄。 “果然不愧是西南非殖民地的中心,看到许多白人。是德国移民吗?” “绝大部分是的。不过也有不少英国人和布尔人。西南非殖民地与英国领的南非接壤,所以也有他们的存在。” 骑马与汉斯並肩同行的殖民地总督洛伊特温说道。 汉斯缓缓打量著这些殖民地居民。 相当一部分人显得满脸兴奋,像是终於能向赫雷罗人展示实力,也有一些人在看到汉斯的肤色后,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流露出不悦。 看来大部分在西南非殖民地定居的德国人,无论是受南部布尔人的影响,还是因为非洲这片土地本身的缘故,都深深浸染在种族歧视的观念之中。 “赫雷罗人发动叛乱並非毫无理由。” 德国殖民者从未將赫雷罗族等非洲原住民当成人对待。 就像南非种族隔离时期一样。 其结果就是赫雷罗人的叛乱。 这么想来,这些人確实算得上毫无帮助的废物。 汉斯冷眼扫过这些德国殖民者一眼后,与洛伊特温总督一起向总督府走去。 “欢迎您的到来,男爵大人。” 抵达总督府时,殖民地官员,以及比二人更早抵达温得和克的本国派来的德国军官迎接了他们。 大概因为汉斯是由威廉二世直接任命的叛乱平定总负责人,他们恭敬地向汉斯敬礼问候。 毕竟这种情况下,对汉斯的不敬就等於对任命他的皇帝陛下的不敬。 当然,他们內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怎样,至少这些都有利。 汉斯接受了他们的问候,把行李交给隨从负责,径直与军官们前往会议室。 没时间消除旅途的疲劳就被拉去参加军事会议,鲁登道夫对此无声地向汉斯表达抗议,但他的情绪汉斯並不在乎。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儘快结束赫雷罗叛乱,返回德国。 “大家请坐吧。” 汉斯坐上主位后说道,军官和殖民地官员们依次入座。 儘管有些人对汉斯居於他们之上感到不满,但无人敢於公开表达。 此时,就连殖民地內地位最高的洛伊特温总督,也乖乖坐在汉斯旁边。他们就算有不满,也无可奈何。 等到所有人就坐后,汉斯环顾四周,缓缓开口道: “这里的人应该都清楚我与皇帝陛下赋予我的职位,因此就不多作自我介绍,直接切入正题吧。洛伊特温总督,现在战况如何?” “目前,赫雷罗人已从占领的奥卡汉贾、奥马鲁鲁等地撤退,集中於北部的瓦特贝格高地。” 瓦特贝格(waterberg)。 当地原住民称之为奥哈马卡里,这是歷史上赫雷罗战爭的转折点——瓦特贝格战役发生的地方。 “不过,赫雷罗人的撤退並不意味著叛乱完全平息。受赫雷罗人叛乱的影响,北部包括翁东加王国在內的部落也陆续拿起武器对抗德国。” “那么,在这一切发生时,殖民地保护部队都在干什么?” “我们缺乏镇压叛乱的资源和兵力,少校。而且西南非殖民地地域辽阔,我们才会请求本国支援,不是吗?” 面对鲁登道夫略带讽刺的质问,洛伊特温总督没有生气,只是嘆了口气回答。 看来这位鲁登道夫先生,对被汉斯牵连而派来非洲一事非常不满。 不过,洛伊特温总督的话也不无道理。 驻扎在西南非的殖民地保护部队总共只有约2000人。 为协助他们,海军派遣了包括海军陆战队在內的支援部队,但也不过数百人。 然而,发起叛乱的赫雷罗族总人数约为8万人,仅能用於作战的战士就有至少5000到7000人。他们在非洲草原上利用游击战术,对殖民地保护部队造成了很大困扰。 殖民地保护部队在平定赫雷罗族方面吃尽苦头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现在,德国军队连同从本土派遣来的兵力,已经拥有超过一万的大军。 在西南非洲殖民地发生的土著起义中,派遣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尚属前所未有,因此,此刻赫雷罗族应该非常惊慌失措。 “现在是与赫雷罗人谈判的绝佳时机啊。” “您是打算向塞繆尔·马哈雷罗提出停战的协议吗?” “嗯,看起来很有可能成功,不知道是否有人有异议?” (骚动声) 汉斯的发言让会议室里一阵骚动。 虽然总督洛伊特温显得很高兴,並立即支持了汉斯的提议,但除了他以外的人似乎並不太欢迎汉斯与赫雷罗人对话的想法。 尤其是那些对殖民地情况不了解的本土派来的军官们问题最大。 “男爵阁下,您觉得赫雷罗这些野蛮人会乖乖投降吗?” “本来就没必要对这些叛军表现出什么仁慈。直接用军队碾压他们不就行了?” “当然,如果必要的话会这么做。但在此之前,我认为有必要亲自观察赫雷罗族的情况,並与他们对话。” 当汉斯表明要亲自前往敌营观察他们的动向时,反对的声音减少了不少。 毕竟,他们也是军人,知道侦察的重要性。从这个角度来说,与赫雷罗族的会谈倒是一个很好的藉口。 “因此,各位,请在此期间做好进攻赫雷罗族的准备。如果他们不听劝告,那我们也只能採取行动了。” 听到汉斯的话,军官们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唉,真不知道他们为何对流血事件如此迫不及待。 “那么,男爵阁下,请隨我一起前往瓦特贝格吧,鲁登道夫少校呢?” “我会留在这里,与其他军官一起完善作战计划。” 或许是不想跟隨汉斯前往叛军阵营,鲁登道夫急忙回答。 就在这时,一个汉斯从未见过的军官举手说道: “那么,我可以隨男爵阁下一起去吗?”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是......?” “我是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paul emil von lettow-vorbeck)上尉。” 莱托福尔贝克。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汉斯顿时眼前一亮。 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 他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一位活跃在非洲战场鲜为人知的德国英雄。 虽然比起第二次世界大战,他的事跡显得颇为小眾,但莱托福尔贝克在一战时,仅凭3千名德军与1万名黑人部队,就在极为不利的条件下,通过游击战牵制住了协约国约超过30万人的军队。被称为“非洲之狮”(der l?we von afrika),是德军隱秘的名將之一。 “某种意义上,他可以算是沙漠之狐隆美尔的前辈。” 当然,隆美尔最终因失败离开了非洲,而莱托福尔贝克直到德意志帝国投降都未尝一败。 因此战后在德意志帝国,莱托福尔贝克的地位极高,连希特勒和纳粹都不敢动他,儘管他曾公开拒绝纳粹的招揽。 “真是令人嚮往。” 汉斯早就知道他在这个时期被派往德国属西南非洲,参与了赫雷罗战爭,但实际见到他仍感到惊讶。 此时,汉斯再次產生了强烈的念头,要將他拉拢为己用。 莱托福尔贝克是一位已被歷史验证的卓越名將。 而且,他没有种族歧视观念,曾以人道的態度对待黑人士兵,贏得了他们的一致尊敬,是一位人格高尚的人。 不过在赫雷罗战爭期间,他却支持了特罗塔的焦土政策,但也是这段黑歷史,为他日后成为游击战专家增添了经验。 当然,这一次不会发生大屠杀,因此情况会有所不同。 “好吧,莱托福尔贝克上尉,那就一起去吧。” 这是与莱托福尔贝克建立关係的绝佳机会。 这顶尖的人才绝不能错过。 第65章 福尔贝克的想法 “很高兴见到你,马哈雷罗酋长。我是汉斯·冯·乔男爵。” “......我是塞繆尔·马哈雷罗。” 塞繆尔·马哈雷罗在与汉斯握手时,儘管面带平静,却难以掩饰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惊讶神情。 当他最初得知对方要来到瓦特贝格时,他便觉得,终究是来了。 正如洛伊特温所警告的,德意志帝国在短短数月內便派遣了军队前来,占据了他们的土地。 军队的规模竟高达一万余人。 这样的庞大阵容让赫雷罗人甚至连塞繆尔·马哈雷罗都感到震惊。 “他们一定是想將我们赫雷罗人赶尽杀绝。” 塞繆尔·马哈雷罗早已清楚,德国定居者们一直在喊著要对赫雷罗人进行血腥报復。 而他也很明白,远在欧洲的德国人对他们的看法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他们真的像口头上所说的那样渴望和平,就不会派遣军队来了。 塞繆尔·马哈雷罗一度怀疑,自己所做的选择是否是个错误。但他很快摇了摇头。 这不是谁逼迫的决定,而是他和赫雷罗人共同的选择。 他们选择了寧死不屈,而不是如奴隶般苟活。 即使最终战死在此,他也无怨无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直到最后。 带著这样的决心再次坚定立场的马哈雷罗,却发现德国军队竟然出乎他的意料,表现出了谈判的意愿。 儘管他担心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听说那位被德皇任命为平叛负责人的人物要亲自前来瓦特贝格,他还是决定接受德国军队的提议。 於是,塞繆尔·马哈雷罗见到了自称汉斯·冯·乔男爵的贵族。 在整个西南非洲殖民地都声名在外的男爵,竟然是个看起来还需要两三年才能真正长成战士的少年。 而且他的肤色与隨行的洛伊特温总督和其他德国军官都不同。 当然,他也並非黑人。 “话说回来,远在东方好像的確有皮肤泛黄的人种。” 塞繆尔·马哈雷罗第一次亲眼见到黄种人。这或许也是为何对方不像其他白人那样对与他握手感到排斥。 马哈雷罗对眼前的少年產生了兴趣,开口问道: “那么,您今天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平叛者主动找上叛军,理由只有一个。” “想要我们投降吧。” 听了塞繆尔·马哈雷罗的话,赫雷罗人窃窃私语。 但男爵似乎並未在意,他饮下一杯褐色液体后,继续说道: “我认为,现在正是放下武器的好时机。” “在您承诺废除对赫雷罗人的歧视並改善待遇之前,这是不可能的。” “废除歧视?你应该很清楚这有多么困难吧?儘管可以通过法律去禁止,但要改变人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並不容易。就连我自己,虽然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却仍然有人背后喊我是『黄皮猴子』呢。” 男爵苦笑著说道,塞繆尔·马哈雷罗沉默了。 看来黄种人也像黑人一样,受到白人的歧视。 不过,凭塞繆尔·马哈雷罗以往的经歷,这並不让他感到惊讶。 “儘管如此,我仍会尽最大努力改善待遇,这对於殖民地的稳定也是必要的。” “哼......” 洛伊特温总督附和了男爵的话,而塞繆尔·马哈雷罗则陷入了深思。 他很清楚,如果继续与德国军队作战,几乎不可能取得胜利。 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但是,如果什么都无法改变,即使放下武器,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此外,马哈雷罗心中还有另一个疑虑。 “对於发动叛乱的后果会如何处置?” “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责任,毕竟德国人的鲜血已经流淌。不过,考虑到你保护了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內的平民,我们会儘量对赫雷罗人宽大处理。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流血牺牲。” “马哈雷罗,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宽大的提议了。” 他明白。 通常情况下,所有主谋都会被吊死,而参与叛乱的族人也会被送往矿山或农场,沦为强制劳工。 但即便如此,马哈雷罗仍无法贸然做出决定。 这是需要与族人商议的重要问题。 “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 “塞繆尔·马哈雷罗究竟会接受投降吗?” “这就难说了。只能拭目以待。说实话,我也不能確定。” 在骑马返回温得和克的路上,听到身旁莱托福尔贝克上尉的提问,汉斯如此回答。 他个人希望赫雷罗人的叛乱能就此平息,但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 俗话说,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更何况,即便塞繆尔·马哈雷罗想要投降,赫雷罗人其他人的想法可能也不尽相同。 “这正是叛乱领袖经常面临的两难境地之一啊。” 从马哈雷罗的立场来看,如果部族成员不断高喊要继续与德国作战,他也无法忽视这种呼声。 古罗马时期发起斯巴达克起义的斯巴达克斯不也是在考虑撤退的情况下,因无法劝阻坚持与罗马作战的部下,最终走上了绝路吗? 眼下赫雷罗人叛乱之所以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是因为他们几次打贏了殖民军后,变得骄傲自满的结果。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並非不可能。 “看来,最终还是无法排除战斗发生的可能性。” “那你说说看,如果你是指挥官,会如何攻击赫雷罗人?” 汉斯很好奇。 这位未来的名將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听到汉斯的提问,莱托福尔贝克沉思片刻,隨后开口道: “据我观察,瓦特贝格背靠山脉,面前是河流,地形对防守极为有利。將赫雷罗人困在瓦特贝格,切断他们的补给,让他们活活饿死,这是最理想的策略。而且瓦特贝格里不仅有战士,还有许多平民,效果会更显著。不过,这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恐怕国內不太会满意这种做法。” “哈哈,確实如此,毕竟皇帝陛下希望儘快平息叛乱。” 莱托福尔贝克苦笑著继续说道: “如果选择发起进攻,就必须在一场战斗中彻底歼灭赫雷罗人。需要从多个方向压制,確保他们无法从瓦特贝格逃脱。如果赫雷罗人成功突围,他们的游击战將使叛乱旷日持久,镇压起来也会更加困难。因此,我个人认为,如果必要的话,也得考虑採取焦土政策......” 莱托福尔贝克看了汉斯一眼,语气有所犹豫。 他显然察觉到汉斯並不支持焦土政策所带来的针对赫雷罗人的屠杀行为。 “克劳塞维茨在《战爭论》中说过,战爭最终是政治的延续。” “是的,这一点我也明白。德意志帝国的军官中没有人没读过《战爭论》。” “我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战爭应当是达成政治目的的手段,而不能成为目的本身。从这一点来说,通过屠杀赫雷罗人,德意志帝国究竟能在政治上获得什么呢?殖民地定居者的满意?” “这个......” “拋开种族歧视的视角不谈,屠杀最终是政治上的最差选择。它不仅会恶化德意志帝国的外交声誉,还会对殖民地的稳定和经济造成负面影响。” 二战后,英国等帝国主义列强之所以纷纷让大部分殖民地独立,並不是毫无缘由的。 殖民地的性价比过於低下。 从殖民地掠夺所得的收益,还不及维持殖民地和镇压像赫雷罗战爭这样的地方抵抗所费的成本。 “奴隶制的消失也是出於这个原因。” 当然,废除奴隶制確实也有“即使肤色不同,人也不应奴役他人”这种道德因素的推动。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工业革命的开始让奴隶制在经济上变得不再划算。 简单来说,养奴隶的成本太高。 他们毕竟是人,要让他们干活,就得提供食物和住所。 此外,奴隶制效率低下。 奴隶並不愚蠢,他们知道自己干得再卖力,受益的只有主人。 而如果因为奴隶工作不努力而对其进行严厉惩罚,导致奴隶受伤甚至死亡,损失的还是主人自己。 因此,在工业革命后,僱佣劳工比使用奴隶更加划算,最终对废除奴隶制起到了重要影响。 不过,美国南部因为工业革命提升了的经济价值,导致继续维持奴隶制反而更有利,这倒是一个讽刺的例外。 然而,以工业为中心的北方需要的不是奴隶,而是劳动者,因此希望废除奴隶制。对此表示反对的南方发动了叛乱,最终引发了南北战爭。 无论如何,殖民地也没有太大区別。 实际上,与其掠夺殖民地,不如通过贸易赚钱,从经济上来看更加划算。 正因如此,19世纪帝国主义风潮席捲全球时,殖民地扩张的活跃更多是出於激发爱国心和转移对体制不满者注意力的目的,而非经济原因。 “甚至连英国除了印度以外的殖民地都被传说是赔钱货。” 当然,隨著民族主义的兴起以及时代的变迁,主张让殖民地独立的人道主义声音逐渐增大也是原因之一,但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无法承担殖民地的维护费用而放弃的。 像隔壁法国那样,像个哭闹的孩子一样死死抓住殖民地不放的尝试也確实存在。 不过,这些尝试最终导致了什么结果,大家不用多说都知道。 “说实话,比起殖民地,不如在经济上让其依附,然后长久剥削更加划算。” 当然,这只是汉斯的个人看法。 而且,从军事上来说,殖民地的存在也未必是好事。 因为除了本土外,还需要保护的地方呈指数级增加。 比如说,一战时期英国和法国无法对德意志帝国取得优势,就是因为英法的军事力量因殖民地分散到了全世界。 反过来说,殖民地较少的德国能够將更多的力量集中於本土。 当然,即便当时汉斯提议立即让殖民地独立,也只会被当成疯子看待,因此他並未將这些话说出口。 即使进入20世纪,帝国主义的狂潮依然未曾消退。 “不管怎样,对赫雷罗人的屠杀绝不是一个好选择。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其他部族的反感,甚至將他们也推向敌对的立场。” “嗯,仔细想想確实如此。” “是的,他们看到赫雷罗人被屠杀,会认为自己也有可能遭遇同样的命运。” 实际上,儘管特罗塔將赫雷罗人见一个杀一个,但西南非洲殖民地的战爭並未结束。 对赫雷罗人的屠杀发生后,曾协助德国军队的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和纳马族看到德国军队的残暴行为感到震惊,於是发动了反叛。 “就算纳马人与赫雷罗人关係並不好,也如此做了。” 在21世纪,非洲经常因为部族间的衝突而频繁爆发內战,但在20世纪初,也没有太大区別。 实际上,就在几年前,由亨德里克·维特布伊领导的纳马人不仅反抗德国,还会攻击流浪而来的赫雷罗人。 而当时领导西南非洲殖民地防卫队的总督洛伊特温和塞繆尔·马哈雷罗曾联手对抗纳马人。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真是一件充满讽刺意味的事情。 曾反叛德国的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和纳马族成了德国的盟友,而当时与德国並肩作战的塞繆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却成了德国的敌人。 “总之,除非面临最糟糕的情况,否则绝不能採用焦土战术。这样对德意志帝国和西南非洲殖民地都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儘可能摧毁赫雷罗人的斗志,促成谈判是最优解。” “没错,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理想的情况。” 然而,可惜的是,汉斯的愿望並未实现。 几天后,从塞繆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那里收到的回覆是“nein”。 拒绝投降。 第66章 骰子已经掷下 “大家都到齐了吗?” “是的,男爵大人。” 当塞繆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拒绝投降后,汉斯立即召集了总督洛伊特温及德国军队的其他军官。 既然赫雷罗人选择了与德国对抗到底,那现在他必须亲自让他们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当赫雷罗人选择战爭时,总督洛伊特温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 他是真心希望马哈雷罗能投降的。 洛伊特温总督与塞繆尔·马哈雷罗的交情源於纳马族叛乱时期,他在歷史上也是一位试图以和平方式解决问题的人物,儘管因此被德国殖民地的定居者称为“叛族者”。但他为殖民地的和平与稳定做出了最大努力。 当然,他的这些举动主要还是为了殖民地的安定。但君子论跡不论心,偽善中的善意,终究也是善意。 如果没有他,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可能会发生更多次叛乱。 这也是汉斯曾向皇帝说服保留洛伊特温担任总督兼德属西南非洲驻防部队司令的原因。 但既然塞繆尔·马哈雷罗选择了战爭,赫雷罗人想战斗,他也只能接受现实。 汉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专注於眼前的作战会议。 “鲁登道夫少校,讲解作战计划吧。” “是!” 作为总司令的洛伊特温总督下令后,参谋鲁登道夫大声回应。 自从他来到非洲后,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可能因为战斗即將到来,此刻他的神情显得格外紧张和严肃。 『毕竟对鲁登道夫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经歷的战爭。』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根据侦察兵的报告,约有六万名赫雷罗人聚集在瓦特贝格高原。其中,除去平民,赫雷罗人的战斗人员预计至少在三千至六千之间。因此,我们计划围困瓦特贝格,並动用三千兵力,从六个方向同时展开攻势。” 或许有人会觉得兵力过少,但实际上,这已经是原歷史中特罗塔在瓦特贝格战役中动员兵力的两倍了。 加上预备兵力以及由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率领的原住民僱佣军,己方总兵力几乎接近五六千人。 “必须確保赫雷罗人无法从瓦特贝格逃脱。尤其是塞繆尔·马哈雷罗,务必抓捕他。” 听到汉斯的话,鲁登道夫点了点头。 在原歷史的瓦特贝格战役中,特罗塔未能阻止赫雷罗人的逃脱,导致儘管贏得了战斗,却未能成功镇压叛乱。 特罗塔的疏忽使得东南方向的包围网变弱,塞繆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趁机突破包围网,逃入了卡拉哈里沙漠。 隨后,特罗塔將抓获的赫雷罗人俘虏全部枪决,紧接著追击逃跑的赫雷罗人。在这过程中,许多赫雷罗人因飢饿、脱水或被德国追击部队杀害。但马哈雷罗最终还是带著约一千名赫雷罗人人成功逃到了德属西南非洲边界之外。 之后,塞繆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倖存者逃亡至毗邻德属西南非洲的英属保护地贝专纳(现波札那)。特罗塔本想通过一场战斗彻底结束赫雷罗人的叛乱,结果大为恼火。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特罗塔掀起了一场血腥屠杀:將赫雷罗人男子枪决,女人和孩子赶入沙漠,任其渴死。 回想起来,特罗塔真是个荒唐的傢伙。 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不顾政治后果,在德属西南非洲製造了腥风血雨。 『要是能让他们投降,岂不更好。』 事实上,在瓦特贝格战役之后,赫雷罗人曾表示愿意投降,但特罗塔拒绝了。 他甚至想彻底从地图上抹去赫雷罗人。 可那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赫雷罗人绝对无法从瓦特贝格逃脱。” “不过,我听说从这里前往瓦特贝格至少需要两个月的行程。这段时间內,赫雷罗人有没有可能会逃往北方或西方?” “这一点请放心。” 洛伊特温总督对汉斯的询问做出了回答。 “由莱托福尔贝克上尉率领的驻防部队骑兵和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的纳马族已经前往瓦特贝格。如果赫雷罗人想逃跑,必须先突破他们的防线。” “很好,总督阁下,向全军下达命令,我们即刻启程,向瓦特贝格进军,终结叛乱。” “是的,男爵大人。” 以洛伊特温总督为首,所有军官齐刷刷地向汉斯敬礼。 虽然汉斯不是军人,但他依旧回以敬礼,將目光投向北方赫雷罗人所在的远方。 ...... “酋长,侦察兵报告,在不远处发现了大规模的德军。” “数量有多少?” “据说达到了数千人。” “是吗。” 塞繆尔·马哈雷罗听完属下的报告后,默默地注视著广阔的非洲草原。 马哈雷罗很喜欢这样的景象。 凝视壮丽的大自然时,他能暂时忘却人类世界的残酷与骯脏。 然而,这片美丽的土地很快也將被人类的鲜血玷污。 而这一切,是因为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的选择。 马哈雷罗其实想接受那位来自德国的少年男爵提出的投降建议。 因为从其他部落传来的消息中可以得知,欧洲来的德军与非洲的殖民部队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他们拥有许多巨大的大炮和数量眾多的枪枝。 坦白说,赫雷罗人与之对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使马哈雷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在男爵离开后,赫雷罗人的领导层展开了一场关於投降与否的漫长爭论。 有些人和马哈雷罗一样,认为在对方提出宽厚条件时选择投降更有利於部族的未来,但也有一些人认为,在更多的欧洲援军到来之前,应先给德军以重创,以便爭取更有利的谈判条件。 而大部分族人逐渐倾向於后者。 赫雷罗人中仍有许多人无法摆脱与殖民部队交战的经验,因而对德军心存轻视。 儘管马哈雷罗极力劝说他们不要选择这条危险的路,但完全没有效果。 最终,隨著爭论日益激烈,马哈雷罗不得不亲自做出决定,为这场爭论画上句號。 他的一个选择,可能决定赫雷罗人的生死存亡。 “如果不想投降,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去別的地方。” 马哈雷罗最后对主战派说道。 对於其他部落来说,离开世代生存的土地绝非易事,但赫雷罗人並非这片土地的原住民。 他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 因此,只要有赖以生存的牲畜,赫雷罗人就可以离开德属西南非洲,迁往任何地方。 “在英国统治下的贝专纳地区,我们有熟识的部落。他们会接纳我们。” 只要不惹是生非,英国人也不会驱逐他们。 然而,提议离开瓦特贝格的想法並未得到主战派的支持。 “如果贸然离开,可能会被德军全族剿灭。而且瓦特贝格这里四面环山和河流,是天然的要塞。不如坚守在这里更好吧?” “再说,贝专纳地区的部落是否愿意接纳我们也不確定。几百人或上千人或许还行,但面对我们这样数万族人的规模,他们真的会欢迎我们吗?我看未必。想想我们来到这片土地时纳马族和其他原住部落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吧。” “而且,说是离开,不就是为了躲避德军吗?我可不想沦为一只害怕敌人而夹著尾巴逃跑的猴子。” 面对主战派接二连三的反驳,马哈雷罗眉头紧锁。 最终,他们既不愿投降也不愿撤离,而是决心与德军作战。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心中烦闷的马哈雷罗对族人说道,然后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当清新的空气让头脑冷静下来,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本想强制族人放下武器,但那只会引发部族的分裂。 而且,占大多数的主战派即便没有他,也一定会与德军对抗。 因为他们对德国的仇恨根深蒂固,绝非轻易化解。 塞繆尔·马哈雷罗是个即使是违背自己意愿的族人,他也无法坐视他们被无情屠戮的人。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即便那是最糟糕的选择。 “我们战斗。” “!!!” 听到马哈雷罗的决定,族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沉浸在思绪中的马哈雷罗回到现实,睁开眼睛。 此时,赫雷罗人的战士已聚集在他身边。 马哈雷罗简短地下令道: “准备作战。” “哇啊啊啊——!” 1904年6月。 在瓦特贝格高原,赫雷罗人以及纳米比亚的其他部族,数万赫雷罗人的吶喊声响彻被称为奥哈马卡里的土地。 他们的吶喊声清晰地传入正在率军行进中的汉斯耳中。 ...... “......看起来我们终於到达目的地了。” 汉斯一边用手挡住非洲炽热的阳光,一边低声说道。 从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无疑是赫雷罗人的。 看来,他们也已经察觉到德军的到来了。 “总督大人,据我所知,这一带原本是野生动物聚集的地方,但现在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头了。” “野兽的本能是敏锐的。它们也感知到了,很快这里將发生人类的大规模战斗。” 汉斯的一名属下发问,洛伊特温总督一边回答,一边继续策马前行。 幸亏汉斯曾向在马术比赛中技压群雄的威廉皇储学习过骑马,否则就算不用像士兵们一样徒步行军穿越这片非洲草原,也得像货物一样被塞进那辆顛簸不堪的补给车,一路顛簸受苦。 “您来了,男爵大人,还有总督大人。” “莱托福尔贝克上尉。” 先行前往瓦特贝格带领骑兵牵制赫雷罗人的莱托福尔贝克上尉,骑在马上向几人行礼。 当然,莱托福尔贝克並不是一个人。 在他身旁,还有一位汉斯从未见过的年长黑人,正用饶有兴致的目光看过来。 “这位是?” “啊,男爵大人还未见过他吧。” 洛伊特温总督察觉到汉斯的好奇,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赶忙开口介绍。 “这位是亨德里克·维特布伊,他是纳马族的酋长。根据他与我的协议,正在协助德国军队。”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早已听闻男爵您的名字,如今终於有幸见到。” 在洛伊特温总督的介绍下,亨德里克·维特布伊面带愉快的笑容,微微低头,向汉斯伸出了手。 “很高兴见到你,维特布伊酋长。” 汉斯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並轻轻晃了晃。 维特布伊见汉斯没有拒绝与黑人的握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 早已从许多人口中听说过的纳马族酋长。 他是日后纳米比亚纸幣上出现过的传奇人物,也是抵抗德意志帝国殖民统治的象徵之一,纳米比亚的民族英雄。 不过,现在他站在德意志帝国一边,作为僱佣兵,与德国军队一起对抗赫雷罗人。 希望这次,他能继续保持这种立场。 “莱托福尔贝克上尉,赫雷罗人有任何异常举动吗?” “没有。坦白说,我原以为他们会尝试几次突围,但看来赫雷罗人不仅没逃走,反而下定决心据守瓦特贝格,与我们交战。” “呵,塞繆尔那傢伙......虽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决定,但还是觉得可惜。” 洛伊特温总督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是啊,真的很遗憾。 明明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最终却不得不流血收场。 “骰子已经掷下,现在,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吧。” 瓦特贝格战役(battle of waterberg)。 决定赫雷罗战爭命运的最后一战开始了。 第67章 瓦特贝格战役 刚到瓦特贝格,德军便在总督洛伊特温的命令下开始扎营,进行围困准备。 在到处传来马匹和骆驼的嘶鸣声中,汉斯对洛伊特温总督说道:“我想和莱托福尔贝克、亨德里克·维特布伊,以及鲁登道夫一起四处看看,熟悉一下即將成为战场的地形。” 其实这完全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但看著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汉斯觉得要是自己一直閒坐著不动,也有点不得劲。 就像玩某些游戏的时候,血脉深处的习惯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开始四处探索、然后种田。 “什么?还要我去?” 另一边,正悠閒地喝著咖啡的鲁登道夫一听说要一起去侦查,立刻流露出一脸不情愿的神情,皱著眉头。 其实汉斯也不太想带上这傢伙,但公事就是公事,私事归私事。 汉斯嘆了口气说道:“鲁登道夫少校,你可是参谋啊,所以更应该亲自去观察和了解战场。” “可是,看看地图不就行了吗......” “光看地图就疏忽了侦查,若是出了什么大事,鲁登道夫少校你能负责吗?” 这个时代的地图可不是rts游戏里的小地图。 在没有gps的情况下,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初绘製的非洲地图又能有多精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唔......好吧,我去还不行吗。” 被汉斯的有理有据的言辞堵住,鲁登道夫嘟囔著答应了。 当然,以鲁登道夫这个级別的参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基本常识。 他这样,只是因为懒得动,就像那种混日子的兵中老油条。 “男爵大人,您和鲁登道夫少校的关係似乎不太好?” 就在鲁登道夫向一名无辜的小兵发脾气,准备侦查装备时,莱托福尔贝克用充满好奇的语气小声说道。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带著饶有兴致的表情竖起耳朵听著。 大家对別人的人际关係为何都如此感兴趣? “他是容克贵族,和我关係好才怪呢。” “这么说的话,我和洛伊特温总督也是容克贵族,但我们和男爵大人关係还算不错呀。” 对於莱托福尔贝克对自己的认可,汉斯非常欣赏,但这里面的情况有点复杂。 大多是因为现在生死未卜的瓦德西元帅。 “不过,这次就趁机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吧。” 不管瓦德西准备如何拔刀相向、威胁杀死自己,鲁登道夫也应该不会蠢到真想杀他。 毕竟二人的关係如何恶劣暂且不提,汉斯一旦出事,所有责任都会落在鲁登道夫头上,鲁登道夫凭什么相信瓦德西,还敢做出这种事? “或许,鲁登道夫自从来到西南非洲殖民地后,一直心情不好的原因就在於此。” 不过,如果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也许能將这个名为埃里希·鲁登道夫的人才收入麾下。 在原本的歷史中,鲁登道夫在一战后期將威廉二世变成了一个被架空的老人,並通过军政府统治加速了德国的失败,但正如他在坦能堡战役中展现的那样,他作为参谋的能力相当出色。 况且,现在正是一个人才无比重要的时期,还是得好好利用才行。 当然,要把他牢牢控制在手中,防止他胡作非为。 而眼下这个情况,正是让鲁登道夫自愿套上“绳索”的绝佳机会。 “关於我和鲁登道夫少校的问题,稍后再向你们解释。也许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帮忙。” “帮忙?” “对。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再弄一个新『奴隶』。” 听到汉斯的话,莱托福尔贝克和维特布伊满脸疑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纷纷歪著头。 不过,现在鲁登道夫並不是重点。 “好了,各位,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如前所述,公事和私事必须严格分开。 此刻,战斗才是最优先事项。 ...... “男爵大人,所有部队已经准备完毕。” “......呼,终於到了这一天。” “深呼吸,放鬆心情吧。作为男人,这一天总会到来。只不过您比其他人稍微早一些罢了。” 为了让汉斯放鬆紧张情绪,洛伊特温总督用沉稳的声音说道,汉斯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虽然晨曦尚未完全升起,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睏倦。 与其说是困意,不如说是源自人类本能的恐惧与极度紧张交织而来的肾上腺素,让心臟狂跳不止,反倒把所有的倦意一扫而空。 汉斯环视即將成为战场的非洲草原,在微光中下达了命令。 “洛伊特温总督,开始进攻吧。” “是。从现在开始全面进攻,全军,前进!” “前进!” 隨著洛伊特温总督洪亮的嗓音,军官和士官们复述了命令。 不久,四周响起了旗语和吹响衝锋號的声音,宣告著进军的开始,声音震耳欲聋。 “德军来了!” “战士们,拿起武器!” 而这一声声號令,也传到了对岸修筑防御工事、准备抵御德军攻击的赫雷罗人耳中。 战斗开始了。 “前进!前进!” “步调一致,直线前进!” 嗒!嗒!嗒!嗒! 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德军队列向著瓦特贝格高原推进,仿佛勒紧赫雷罗人脖颈的绞索。 作为以严明军纪闻名的德军,他们的步伐丝毫没有偏差。 “幸好河水水位不高。” “现在是旱季。如果是雨季,就麻烦了。” 正如洛伊特温总督所说,这个时期的纳米比亚和南部非洲正处於旱季。 因此,河水水位很低,可以徒步涉水而过,无需特別的渡河准备。 “看来该开始炮击了。” 洛伊特温总督喃喃自语后,放下手中的双筒望远镜,向待命的炮兵指挥官下达了命令。 “炮兵部队,开始炮击,目標是前方的赫雷罗人。” “明白!炮兵部队,准备开火!” 炮兵指挥官敬礼后,迅速向部下下达指令,炮兵们忙碌地调整大炮。 不久后,炮兵们发出了完成射击准备的信號,汉斯和洛伊特温总督用手捂住耳朵。 “开火!” 轰隆!!砰! 即使捂住耳朵,刺耳的炮声仍然震得耳膜发麻,野战炮喷涌出火焰。 轰!轰隆!! “啊啊!” “防御工事......!” 片刻后,对岸开始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赫雷罗人辛苦建造的防御工事毫无用处。 如果这里只有装备不足的殖民军或许还能奏效,但对於如今配备了三十多门大炮的德军而言,这些防御工事根本不堪一击。 “啊啊啊啊啊!!” “停住!拦住他们!” “赫雷罗人衝过来了!” 隨著炮击持续,赫雷罗人最终选择了衝锋。 他们仿佛想要忘却恐惧一般,高声吶喊著,手持枪械以及传统的长矛和盾牌,快速向德军靠近。 “与其继续承受炮击,不如直接贴近我军阵线,既能避开炮弹,又能利用人数优势,这就是他们的打算吧。” “从本土带来的那些东西,总算派上用场了。” 听到汉斯的话,洛伊特温总督露出了一抹充满期待的微笑。 与此同时,德军部队面对赫雷罗人的接近,纷纷摆出射击姿態。 “开火!” 噠噠噠噠噠──!! 隨著军官的一声短促命令,德军士兵同时扣动了扳机。 德军的齐射击倒了赫雷罗人战士的前排,鲜血四溅,他们纷纷倒地。然而,赫雷罗人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无视倒下的同伴,继续保持速度,宛如一片黑色的浪潮扑向德军。 “杀啊——!” 当赫雷罗人闪著寒光的长矛已经逼近德军士兵的面前时—— “衝锋鎗手,上前!” 德军迅速以机枪对抗赫雷罗人的衝锋。 这些机枪是汉斯从伯格曼兵工厂定製带来的,经过改良,比起之前送往俄军测试的原型机更加高效、坚固。 噠噠噠噠噠噠——! “?!” 很快,衝锋鎗特有的尖锐爆裂声响彻四周。 枪口毫不停歇地向靠近的赫雷罗人倾泻子弹,赫雷罗人战士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接连倒下。 一些赫雷罗人试图用盾牌挡住子弹,但这些由木材和皮革製成的盾牌根本无法抵挡衝锋鎗的火力。 “衝锋!” “啊啊啊啊——!!” 德军军官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们迅速下达衝锋命令,德军士兵举起刺刀,冲入已经混乱的赫雷罗人阵线。 接著,一场血腥的肉搏战爆发了。从远处望去,那景象令人作呕,汉斯只觉得喉头一阵翻涌。 “呕......”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种感觉。 老实说,他现在很想直接转身回到营地,但他不能这么做。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即使充满恐惧和害怕,也必须忍耐。 未来还会有许多人因为他的决定而死去。 一旦逃避这一切,我就不再是我了! “总督阁下!赫雷罗人开始撤退了!” “我看到了。” “是否追击?” “不,禁止追击。一旦处理不当,包围网就会崩溃。传令给前线部队,保持阵型,按照原计划缓慢推进。就像狼群猎鹿一样。” “明白!” 部下敬了一个礼后,洛伊特温总督转过头,对负责作战计划的鲁登道夫说道: “鲁登道夫少校,其他部队出发多久了?” “28分钟。如果没有差错,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渡过河,抵达赫雷罗人的营地。” 鲁登道夫看了看手錶,回答道。 这里提到的“其他部队”,指的是为了包围赫雷罗人,从侧翼和后方分別推进的部队,而非正面部队。 “那么,我们趁这段时间向瓦特贝格发起炮击,给马哈雷罗施加压力。炮兵队,调整目標,瞄准赫雷罗人的营地。” 隨著洛伊特温总督的命令,大炮调高了角度,对准了赫雷罗人的营地。 轰隆!砰! 巨大的爆炸声隨即响起,山下的高地升腾起熊熊火焰。 ...... 轰!轰隆隆!! “啊啊啊——!” “快!把牛群撤走!要是牛没了,我们全完了!” “这里有人被压住了!快来帮忙!” 隨著德国军队无情的炮击开始,炮弹如雨点般落下,赫雷罗人的营地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德国军队动用了数十门火炮,这种火力强度是赫雷罗人前所未见的。 他们这才意识到,之前误以为德国本土军队不过是些“殖民地部队”的判断是多么错误。 然而,后悔如同往常一样,已经为时过晚。 儘管曾经经歷过德国军队恶战的战士们迅速镇定下来,但其他普通族人,包括妇女和儿童却慌乱不已,无所適从。受到爆炸和轰鸣声惊嚇的牲畜四处乱窜,更是將混乱扩散开来。 “大家不要慌!隨意乱跑反而会更危险!” 当德国军队的炮火使整个赫雷罗人陷入动盪时,塞繆尔·马哈雷罗高声嘶吼,仿佛想要盖过炮火的轰鸣声。 然而,即便是马哈雷罗,面对不分目標肆意轰炸的德国炮弹,也只能咬牙低声咒骂。 “损失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族人惨叫声和牲畜的哀鸣,让原本斗志昂扬的战士士气骤降。 德国军队的火力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所能想像的还要强大,甚至连派往河边抵抗的战士们也被从未见过的武器打败,狼狈逃回。 照这样下去,赫雷罗人恐怕连像样地抗爭都来不及,就会被钢铁般的炮火和熊熊燃烧的战场彻底吞噬。 “马哈雷罗酋长!北边山路上出现了德国军队!” “西边和东边也看到了德国军队的旗帜!” “酋长!南边的德国军队已经开始渡河!再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攻到这里!” 然而,问题不仅仅是德国军队的火炮和新式武器。 德国军队像猎人驱赶猎物一样,小心翼翼地从北、西、东、南四个方向逐步逼近,显然不打算放过赫雷罗人露出的任何破绽。 他们的目標很明確:要么在这里彻底消灭赫雷罗人,要么给予重创迫使其投降,从而彻底结束这场叛乱。 “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马哈雷罗知道,自己和战士们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但对那些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內的六万族人来说却並非如此。 为了赫雷罗人的未来,他必须让这些人活下去。 “改变计划。” 塞繆尔·马哈雷罗满脸肃然地对族人说道。 他的眼中映射出远方血红的土地,那是死亡的象徵。 第68章 谈谈吧,鲁登道夫 “带领部族成员从奥哈马卡里突围。” 当塞繆尔·马哈雷罗做出这个决定时,赫雷罗人的战士们发出了低沉的嘆息。 最终竟然是撤退。这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决定。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仅战士们,普通的部族成员也会死去。至少要保住家人吧。” 然而,当马哈雷罗提到家人时,战士们只能满脸阴鬱地低头点头。 对战士们来说,家人同样珍贵。而现实比他们想像的更加残酷。 最终,赫雷罗人放弃了原本在瓦特贝格据守的计划,改为突破德军的包围,从瓦特贝格撤退。 马哈雷罗迅速向战士们下达命令。 “首先阻止从北面接近的德军。你们带著部族中能动的男人,用岩石、石块和树木堵住峡谷。” “是,酋长!” 原本瓦特贝格山脉间的峡谷是为了以防万一而设置的北面撤退路线。但既然德军已经从那里推进,为了后方的安全,只能放弃这条道路。 马哈雷罗確认战士们带领部族男子匆忙向峡谷移动后,目光转向从北面到西面的方向。 “你们向西,想办法吸引德军的注意力。” 这几乎是等同於自杀的命令。 但如果用自己的牺牲能拯救部族,那也就足够了。 战士们毫无怨言地接受了马哈雷罗的命令。 “德军的新武器虽然强大,但据倖存者所言,他们必须接近后才会开火。所以如果我们儘量保持距离,带上牲畜作为掩护,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用牲畜吗?” 即使是做好赴死准备的战士们,听到要用部族的生命线——牲畜作为盾牌,也不禁感到沉重。 然而,马哈雷罗的决心已定。 现在必须放弃许多东西,首要的是活下来。 “明白了。那么酋长您呢?” “我会带著剩下的战士和部族成员向东南方向前进。” “东南方向?” “可、可是马哈雷罗酋长!那边的话......” 卡拉哈里。 一个横跨纳米比亚、波札那和南非的大沙漠。 它的名字在茨瓦纳语中意为“没有水的土地”,与南美的阿塔卡马沙漠齐名,是世界上最乾旱的沙漠之一。 对於赫雷罗人等纳米比亚的部族来说,被称作“奥马赫克”的卡拉哈里是乾涸的死亡之地。 甚至连非洲最强大的狮子都不敢踏足,而那些恶名昭著的鬣狗和非洲野犬却在这里游荡啃食一切。 一旦毫无准备地踏入那里,便会因缺水而困死在沙漠中。 这一点,不仅赫雷罗人等非洲原住民心知肚明,就连德军也深有体会。 塞繆尔·马哈雷罗正是打算利用这一点。 “德军绝不会想到我们会逃往奥马赫克。相反,他们会以为我们向北或向西撤退,並在那边集中兵力。” 如此一来,反方向的包围网就会鬆懈许多。 德军也不可能轻易冒险追击进入卡拉哈里沙漠。 “我们將穿过奥马赫克,前往贝专纳。” 正如在討论投降与否的会议上所说,那里的一些酋长与马哈雷罗关係亲近,並对赫雷罗人抱有同情。 在那里,他们应该能找到安全的避难所。 “当然,我们会付出很大的牺牲。” 无论是在突破德军包围网时,还是在穿越沙漠时。 但在马哈雷罗看来,目前能救下最多部族成员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 “儘可能多带些水。战士们,跟我来!” “是!” 当塞繆尔·马哈雷罗亲自持枪冲在前头时,赫雷罗人的战士们紧隨其后。 赫雷罗人开始正式行动时,德军的动作也变得迅速起来。 ...... “福尔克曼部队报告!峡谷被封堵,无法继续前进!” “峡谷被封了?无法开闢道路吗?” “虽然可以,但预计至少需要一到两个小时!” “唉,没办法。立即与正在从西北方向绕过山脉的菲德勒部队匯合,从那边推进。” “是!” 隨著洛伊特温总督的命令传达,传令兵敬礼后立刻骑马返回部队。 “一条进军路线被堵住了。” “没关係,这在预料之中。而且封路对赫雷罗人来说也不是个好选择。” “確实,从赫雷罗人的立场来看,这等於失去了一条重要的逃生路线。” “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削骨断腕的决策吧,但他们也不可能攀爬那座山。” 洛伊特温总督一边注视著根据传令兵的报告调整部队部署的鲁登道夫,一边说道。 確实,赫雷罗人不可能攀登那座耸立在瓦特贝格高原中央的山峰。 毕竟,那不是普通的山,而是由陡峭垂直的悬崖构成的岩山。 徒手攀爬这样的山峰,就算是专业的登山者也会力不从心。 “戴姆林部队报告!与赫雷罗人开始交战!”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十五分钟前!” 就在汉斯注视瓦特贝格山的时候,又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赶到,大声喊道。 十五分钟前啊。骑马赶路的距离,果然传递消息耗时不短。 “这种时候,要是有无线电就好了。” 汉斯暗暗希望特斯拉能早日完成无线电发明。 这样的话,就能改进並將其应用於无线通讯设备。 砰!砰砰!砰! 远处不间断的枪声,证明了战斗確实已经开始。 汉斯举起望远镜,眺望戴姆林部队推进的西侧方向。 “赫雷罗人比想像中顽强啊。” 正如所言,赫雷罗人似乎意识到德国军队的衝锋鎗威胁,保持了距离,还用自己饲养的牛作为掩护,拼命抵抗德国军的攻势。 洛伊特温总督看到这一幕,也轻轻嘆息並自语道: “赫雷罗人竟然不惜动用宝贵的牲畜作为掩体。戴姆林部队恐怕要吃不少苦头。必须调转几门火炮支援攻击。” “嗯?” 就在汉斯继续观察战斗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违和感。 “对了,没看到塞繆尔·马哈雷罗的踪影。” 他放下望远镜,向洛伊特温总督说道。 汉斯见过的塞繆尔·马哈雷罗绝不是那种会躲在部下后面的类型。 尤其是在当前赫雷罗人士气动摇的情况下,他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指挥作战。 “绝不能放跑马哈雷罗。” 否则,即使战术上胜利了,也无法完成彻底平息赫雷罗叛乱的战略目標。 这与特罗塔犯下的错误无异。 “呼......报告!塞繆尔·马哈雷罗率领的赫雷罗战士正尝试突破东南方向!”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 不,或许应该用说狮子狮子就来了?毕竟这是非洲。 总之,一名气喘吁吁的士兵连敬礼都来不及就匆忙报告。 看得出他是一路狂奔而来。 洛伊特温总督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没有责备他,而是递上一杯水,隨即低头查看地图,皱起眉头。 “......东南方向是通往奥马赫克,通向卡拉哈里沙漠的路。” 听到“卡拉哈里沙漠”这几个字,汉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在原本歷史由特罗塔指挥的瓦特贝格战役中也是如此。 在赫雷罗人在被德军追击、在卡拉哈里沙漠中因脱水而大量死亡的绝境下,马哈雷罗仍然成功穿越沙漠,逃往了英属贝专纳。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这里有洛伊特温总督,他通过数月的稳步推进成功压制赫雷罗叛乱。还有来自未来的他。 “还好我提前把莱托福尔贝克上尉的部队和纳马族僱佣兵队部署为预备队。如果让塞繆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进入卡拉哈里沙漠,那追击起来可就麻烦了。” “马哈雷罗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汉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转头望向马哈雷罗可能所在的东方。 抱歉了,塞繆尔·马哈雷罗。赫雷罗人叛乱就到此为止了。 ...... 砰!噠噠!砰!砰!噠噠噠噠! “......德军已经知道我们会前往奥马赫克了吗?” “酋长!敌人太多了......咳?!” 正急切地朝马哈雷罗喊话的赫雷罗人战士,被飞来的子弹击中,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然而,塞繆尔·马哈雷罗却只是茫然地笑著,完全没有下达命令的想法。 赫雷罗人用牲畜衝击德国军阵型,试图扰乱敌军阵势,並利用人数优势突破德国军。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由莱托福尔贝克指挥的保护军骑兵和纳马族部队。 赫雷罗人重新鼓起斗志尝试突破,但莱托福尔贝克用机关枪和衝锋鎗迎击。 在德国军强大的火力面前,赫雷罗人无力倒下,胜利的天平倾向了德国军。 “马哈雷罗!”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 曾经请求拋开过去的怨恨,与他联手对抗德国,但最终走上不同道路的那个人。 他朝著被纳马族和德军包围的马哈雷罗大喊: “战斗已经结束了,如果还顾及你的族人,就放下武器投降吧!” “別开玩笑了!我们绝不会像你们纳马族一样,在白人脚下像狗一样活著!” 一个赫雷罗人战士喊著,挥舞长矛冲向维特布伊。 然而,他的长矛並未能刺中维特布伊。 砰!砰! “维特布伊酋长,您没事吧?” “真是好枪法,莱托福尔贝克上尉。”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称讚並略微点头表示感谢,他的救命恩人就是用手枪精准击中赫雷罗人战士的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 莱托福尔贝克上尉是少有的让人敬佩的白人士兵。他对纳马族的风俗和战斗方式也很感兴趣,经常向他们学习。 “如果德国人都像这位上尉和那位男爵一样,就不会有叛乱了吧。”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曾经也是抗击德国殖民统治的一员。他对德国殖民者的种种暴行深有体会。但最终,为了族人的生存,他接受了总督洛伊特温的提议,放下武器,归顺德国。 现在,塞繆尔·马哈雷罗也到了为了他的族人做出选择的时候。 “投降吧,马哈雷罗。” “......” “只要你投降,就不会再有流血了,男爵已经做出承诺了。” 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的话让赫雷罗人停止了战斗,所有人都看向塞繆尔·马哈雷罗。 枪声消失后的草原上,一片死寂。 在赫雷罗人战士的尸体散落的非洲大地上,塞繆尔·马哈雷罗茫然地仰望著天空。 啪嗒! 然后,他將手中尚未冷却的枪扔在地上。 “......投降......我愿意投降。” 一切都结束了。 酋长的投降让赫雷罗人的战士们表情悲痛地一个接一个放下武器。 女人们放声痛哭,战士们则低下头,似乎不愿让德国人和纳马族看到他们流泪。 马哈雷罗投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瓦特贝格。 仍在与德军交战的赫雷罗人听闻马哈雷罗被俘的消息后,也放弃了战斗。 瓦特贝格战役落幕。 赫雷罗战爭至此终结。 “不过,我们之间似乎还有些话要谈,不是吗?鲁登道夫少校。” “......!” 然而,对於埃里希·鲁登道夫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69章 奴隶二號 “咳咳!终於有机会了,你去把那个傢伙干掉!” “啊......?谁?我干掉谁?” “汉斯·冯·乔!那个愚弄皇帝的傢伙!” 这是鲁登道夫被派往德属西南非洲之前的事情。 某一天,瓦德西元帅突然把鲁登道夫叫到他的別墅,见面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实话,当鲁登道夫接到瓦德西的召唤时,並不是很乐意去。 毕竟在展示会上差点被瓦德西当真杀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他自然不想再见到那张脸。 更何况因为得罪了瓦德西,他在军中一度成了孤立无援的存在。 『你听听这又是什么话?!』 不过,抱著最后再见一次这位曾经尊敬的德意志帝国伟大名將的想法,他还是来了,但现在看来,这一趟实在不值。 直接让他去杀汉斯·冯·乔?! 瓦德西元帅恐怕真的老糊涂了。连当时那些容克贵族都摇头表示,这计划实在太过分。 “元帅大人,可是......” “咳......咳!是我向皇帝陛下建议,让那个傢伙担任南西非洲殖民地镇压叛乱的负责人。而你,鲁登道夫,你也会被派往非洲。咳咳!陆军人事司那边,我还有关係。” “什——什么?!” 然而,还没等鲁登道夫开口反驳,瓦德西的咳嗽声中接下来的话已经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小鬼汉斯被赋予了镇压叛乱的总指挥一职也就罢了,连他自己也被派往非洲?! 对於一直在本土担任参谋长,稳步迈向將军之路的鲁登道夫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瓦德西的意誌异常坚定。 即便这种意志是来自临终之际的老者的疯狂和执念。 “呵呵......战场是个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地方。所以,在那里干掉他吧。偽装成被非洲土著乾的,或者假装是一次倒霉的意外都行!” 『真是要疯了,我到底是什么大怨种!』 鲁登道夫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不但要把他从本土的辉煌事业中调到遥远的非洲殖民地,还要他亲手杀了那个小鬼汉斯。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鲁登道夫虽然对汉斯·冯·乔没有什么好感,但无论如何,那傢伙可是深得皇帝宠爱的人。 即使很多容克军官把汉斯当成皇帝的宠物和小丑,但也没有谁会跨越暗杀的界限。 毕竟,无论对方是不是黄种人,杀害一个孩子的骯脏行径,不仅会带来难以洗刷的耻辱,还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那之后的麻烦让我怎么应付?!』 此时鲁登道夫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但瓦德西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最终,鲁登道夫还是来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德属西南非洲。 不过,他可没打算真的抱著“乾脆试试看”的心態去杀了汉斯·冯·乔。 鲁登道夫可不是会陪老糊涂的瓦德西玩这种阴谋游戏的笨蛋。 “不过,我们之间似乎还有些话要谈,不是吗?鲁登道夫少校。” 『糟了!』 然而,在瓦特贝格战役结束后,鲁登道夫本以为很快就能返回德国的希望,却在战斗刚结束时被汉斯·冯·乔亲手击得粉碎。 那个少年带著莱托福尔贝克和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將鲁登道夫拖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空地。 毕竟,眼前的少年可不是傻子。 瓦德西那点拙劣的计划,他早就看穿了。 “理由我就不多说了,瓦德西元帅让你杀我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鲁登道夫额头冒著冷汗,选择保持沉默。 但沉默意味著默认。 汉斯·冯·乔露出他那標誌性的傲慢又惹人厌的笑容,慢慢开口说道: “那么,现在该怎么处置少校呢?” 鲁登道夫一度想著乾脆直接用枪打死汉斯一了百了,但很快摇了摇头。 因为此刻汉斯身后的莱托福尔贝克和亨德里克·维特布伊,正用锐利的目光盯著他。 只要自己掏出手枪,这两个人马上就能反过来制服他,然后把他送上行刑队。 当然,就算不动手,他也知道自己完了。 汉斯·冯·乔绝不会放过他。 就算汉斯现在在这里处理了自己,也没人会在意。 皇帝会在意一个普通的参谋吗? 只怕他不仅不会在意,甚至还会站在汉斯那边。 “结束了啊。” 鲁登道夫最终绝望地放弃了挣扎,放下了一切包袱。 他已经完了。 曾经梦想著正式获得贵族封號,被称为埃里希·冯·鲁登道夫的梦想,也到此为止了。 现在,他要么孤独地埋葬在非洲的草原上,要么亲身体会到皇帝的怒火。 “哎哎,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 汉斯说道。 “要是被別人看到了,还以为我要杀了少校呢。” “难道不是吗?” 谁看都觉得对方是铁了心要杀人吧? “成为我的人吧。” “???” 这又是什么意思? 鲁登道夫完全无法理解汉斯·冯·乔刚才的话。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像是救世主。 甚至仿佛在男爵身后看到了散发光芒的幻觉。 “反正少校一开始也没打算听从瓦德西的命令吧?” “这、这倒是......” “既然如此,那就放弃那个生死不明的老头,握住我的手吧。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优秀人才,直接处理掉实在太可惜了。” 男爵像伊甸园里劝说夏娃吃禁果的蛇一样,在鲁登道夫耳边低语。 “当然,如果你成为我的人,自然会有相应的回报。虽然我现在看著这样,但未来前途无量。到时候,若你立下大功,我向皇帝请求封你个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爵、爵位......” 鲁登道夫咽了咽口水。 对於他来说,这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如果你拒绝,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 隨著男爵的话音落下,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看了鲁登道夫一眼,把玩著手中的枪。 鲁登道夫迅速做出了决定。 “我愿追隨男爵阁下。” “明智的选择。” 汉斯朝著低头的鲁登道夫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恶劣的奴隶主,得到了一个值得利用的奴隶。 ...... “男爵大人,真的可以放任鲁登道夫少校不管吗?” 在瓦特贝格战役结束后, 汉斯一行人比总督洛伊特温和德军更早返回温得和克,而他面对莱托福尔贝克担忧的声音,只是微微一笑,表示无妨。 “像鲁登道夫这样的人,最清楚与谁合作对自己更有利。从这个角度看,瓦德西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而且,鲁登道夫的『绳索』始终掌握在我手里。” “您指的是暗杀的事情吧。” 如果鲁登道夫有任何背叛的跡象,汉斯完全可以以此为藉口將他直接除掉。 汉斯有这样的力量和权力,而鲁登道夫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军官,他的名声和成为德意志帝国权力人物的机会要等到坦能堡战役之后才会实现。 更何况,威廉二世在原本的歷史中也不喜欢鲁登道夫,所以皇帝会保他性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男爵大人,总督府到了。” 走在前面领路的鲁登道夫,用比之前更加恭敬的態度对汉斯说道。 人群喧闹起来—— “那边来了!” “男爵大人,听说您歼灭了赫雷罗人,並逮捕了叛乱主谋塞繆尔·马哈雷罗,这是真的吗?” 当驻守在总督府前的记者们看到汉斯时,立刻像蜜蜂看到朵一样蜂拥而至。 他提前返回温得和克,正是为了这一刻。 “工作的时间到了。” “什么?” “鲁登道夫少校,请在总督府前清出一片空地。” “是!” 莱托福尔贝克一脸疑惑,而鲁登道夫则指挥士兵驱散记者,清理出一片空地。 汉斯下马,缓缓走向那片空地。 脚步声迴荡著。隨后,汉斯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目不转睛看著自己的记者们。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问题,但我的嘴巴只有一个,所以请一个个来提问。就从前面这位开始吧?” “啊,是的。根据抵达温得和克的传令兵所说,在瓦特贝格战役中,我们德军取得了胜利,並逮捕了叛乱主谋塞繆尔·马哈雷罗。这是真的吗?” “没错,属实。” “啪!咔嚓!” 汉斯简短回答后,周围闪光灯接连亮起。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们德意志曾向赫雷罗人提出宽大的投降条件,但他们拒绝了帝国的仁慈,选择了战爭。因此,在洛伊特温总督的指挥下,我军进军瓦特贝格,並在那里击败了固守的赫雷罗人。” “哦哦~” “一切都按照我军的作战计划进行。塞繆尔·马哈雷罗曾试图带领族人穿越卡拉哈里沙漠逃脱,但因我军迅速应对而失败,不久后正式宣布投降。” “那么,这是否意味著西南非洲殖民地的叛乱已经事实上平息了?” “是的。虽然还有一些受赫雷罗人影响的部族在製造小规模骚乱,但数量很少,这些问题也將在不久后解决。” “啪!咔嚓!啪!” 汉斯的话音刚落,记者们又一次按下快门,而德裔定居者们也鬆了口气,欢呼叛乱终於结束了。 此时,人群中一位陌生男子突然高举手,向汉斯提问: “那么,叛乱主谋塞繆尔·马哈雷罗和赫雷罗人將如何处置呢?” “您似乎不是记者,请问您是?” “咳咳,我是人类学家欧根·菲舍尔。我认为,作为帝国公民,必须了解这个问题。” 欧根·菲舍尔? 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汉斯微微皱眉,片刻后回想起他是谁,脸色变得阴沉。 什么人类学家!他不过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以人体实验而闻名的疯狂纳粹科学家。 记得欧根·菲舍尔確实在赫雷罗战爭期间,利用赫雷罗人和纳马人的俘虏进行过人体实验。 因此他问这个问题的含义汉斯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他这次又打算干同样的事情。 “塞繆尔·马哈雷罗和其他主谋將根据德意志帝国的法律受到適当的惩罚。然而,大多数赫雷罗人將放下武器,回归日常生活。” “......这未免太宽容了吧?” 欧根·菲舍尔似乎对没有足够的战俘供他进行人体实验感到不满,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想也就罢了,但不少德国定居者显然与他持相同看法。 这確实是个难题。 然而,这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试图诉诸人类的智慧与理性显然不会奏效。 因此,他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试图解开这道戈尔迪乌姆之结。 “各位是否听说过最近发生在比属刚果的可怕事情?” “什么?” 汉斯突然提到比利时的事情,欧根·菲舍尔像听到什么荒唐之事似的,满脸疑惑地看著他。 不过,一些记者似乎已经了解了刚果的真相,面带严肃地点了点头。 “目前,刚果人在残暴的利奥波德二世统治下,被砍掉手腕,像奴隶一样工作。据说受害者人数已经高达数百万。” “数百万?你刚才说数百万?” “比利时的国王是不是疯了?连撒旦都干不出这种事!” 德国定居者议论纷纷,对利奥波德二世的暴行感到震惊。 毕竟,就连比利时人自己也对他们国王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撼,並对其大加批判,德国人自然不会有所不同。 甚至,他们可能骂得更狠。 总之,气氛还不错。 汉斯继续想著悲伤的事情,以便催出眼泪,说道: “仁慈的皇帝陛下听闻刚果的惨状,流下了眼泪,並对我说道:至少在我们的德国殖民地里!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哦哦......” 汉斯一边想著遭受痛苦的刚果人,一边擦拭眼泪的场景,让人们的神情都变得肃然起来。 无论多么冷漠的时代,煽情总是有效的。 更何况,如果再加上一个孩子的眼泪,那效果更是翻倍。 当然,莱托福尔贝克和鲁登道夫看著汉斯的表情明显有些哭笑不得。 嗯,看来我们的军人先生们缺乏感性。 “尊敬的德国公民们。我们与那些走在野蛮道路上的比利时人不同,是懂得上帝仁慈的优秀基督徒,是自豪的文明人。我们与比利时人不同,早在很久以前,耶穌基督就教导我们要爱你的仇敌,我们是能够宽恕赫雷罗人的人!” “真......是这样吗?” “是啊,至少我们不会砍人手腕!” “???” 德国定居者开始自我安慰,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比利时人划等號,欧根·菲舍尔的表情因此变得格外精彩。 汉斯开始趁热打铁,说道: “我们德意志帝国与比利时不同。我们是比任何人都慷慨仁慈的文明先锋。比利时人玷污了欧洲的名声,而我们伟大的德国,將率先恢復这份荣誉!” “说得好!说得好!” 啪啦啪啦啪啦! 德国定居者热烈响应著汉斯的话,鼓掌如雷。 对他们来说,这些话已经足够了。 这对德国帝国的形象也有帮助。 因为成为“好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將对方塑造成“坏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比利时和利奥波德二世的確帮了大忙。 “嘖,一个低劣的黄种人,嘴巴倒是挺能说的,哼,没救了,没救了。” 欧根·菲舍尔一脸不满地嘟囔著,显然再也呆不下去了,匆匆离开了原地。 他那副滑稽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在心里发笑。 第70章 回归俄日之战 “......今晚你居然来找我了,维特布伊。” “德国人忙著举办他们的庆典,显然没邀请我。” “白人就是这样。” “不过男爵对此感到抱歉,给我和我们的部族送了很多酒作为礼物。我想从中拿出几瓶与你马哈雷罗分享,他们也不会介意。” 在庆祝瓦特贝格战役胜利和赫雷罗叛乱(起义)结束的宴会之夜,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將一瓶啤酒递给了囚禁在牢中的塞繆尔·马哈雷罗。 马哈雷罗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过这瓶酒,最终还是伸手夺过了酒瓶。 看到这一幕,维特布伊微笑著,又拿起了一瓶啤酒。 马哈雷罗开口说道:“怎么样,看著我这个无视所有警告、最终失败的样子,有什么感想?” “只是尽全力战斗后败下阵来罢了,这有什么可羞愧的?” 听到维特布伊的话,马哈雷罗轻笑了一声。真是,还是那个老友啊。 “如果你们纳马人和我们赫雷罗人並肩作战,结果会不一样吗?” “谁知道呢?不过当时我也一定会尽力而战。” “是啊,也只能这样。” 马哈雷罗带著苦涩的表情喝了一口啤酒。德国人的酒依旧是像牛尿一样的怪味。他怀念赫雷罗人的酒,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尝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我担心我们赫雷罗人接下来的命运。” “至少不会全灭吧。待遇可能会稍微好一些。德国人毕竟也有脑子,总会意识到点什么。” “能改变又能改变多少呢?不过是像沙漠里洒水一样徒劳罢了。” 对於马哈雷罗的苦涩言论,维特布伊並未反驳。无论洛伊特温总督多么努力,德国殖民者依然会蔑视赫雷罗人以及非洲的其他部族。人不会轻易改变,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 “倒是我更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样,只能等待一个有尊严的死法了。” “男爵和洛伊特温总督可不这么想。他们不想让你成为殉道者,好像有意劝降你。” “劝降?”马哈雷罗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一个荒唐的笑话。 “现在才要我投靠德国人?真是可笑。就算他们说放过我,其他德国人会接受吗?肯定会闹著要杀了我。” “抱歉,不过反叛后还活得好好的,就站在你面前。” 维特布伊的话让马哈雷罗无言以对。毕竟,第一个起义对抗德国的正是维特布伊,而且持续的时间比马哈雷罗更长。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甚至在海因里希·戈林担任总督时就已与德国人作战。 “当然,在德国人手下做事並不愉快。但至少部族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而且,只有活著,才有以后,不是吗?” 维特布伊的话让马哈雷罗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如果他拒绝洛伊特温的劝降,那么很可能会被处决,或者至少被流放出西南非洲。对於马哈雷罗个人而言,这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在於之后的事情。 德国人一定会另立一个听话的首领取代他,而赫雷罗人將永远被德国人所摆布。可如果接受劝降,这无异於將为抵抗德国军队而牺牲的兄弟们的努力化为泡影。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马哈雷罗能轻易做出的选择。 “男爵还真是残酷,居然逼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看你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啊。” “还不是因为你。” “算了,今天先喝酒吧。夜还长,还有的是时间去想。这些爭来爭去,不也就是为了这一杯酒吗?” 维特布伊笑著举起了酒瓶,马哈雷罗也无奈地笑了。 非洲的月亮,依旧明亮如昔。 ...... “为了德意志帝国和皇帝陛下!” “乾杯!” 正当马哈雷罗和维特布伊在监狱里举杯畅饮时,德国人正在总督府中庆祝胜利,热烈地碰杯。 各处传来欢声笑语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宴会厅的一侧,士兵们与女士们伴著欢快的小提琴旋律尽情起舞,场面热闹非凡。 汉斯坐在角落里,把这热闹的宴会当作佐酒的小菜,端起了酒杯。 当然,杯中装的並不是酒,而是橙汁。 每当洛伊特温总督或其他人劝酒时,汉斯都感到十分为难。 虽然这个时代对未成年饮酒十分宽容,法律上並无问题,但他怕小小年纪饮酒影响发育。 “反正我也不擅长喝酒。” “男爵阁下,您对这场宴会可还满意?” 就在汉斯因前世糟糕的酒量和因此闹出的黑歷史而忍不住暗自发笑时,莱托福尔贝克上尉走了过来。 他像其他士兵一样穿著殖民地防护军的制服,手中拿著一个粗獷的啤酒杯。 看来他颇为享受这场小型派对。 顺带一提,“小型”是相对於汉斯所见过的王室和贵族的宴会而言。相比之下,这场庆祝会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场乡间聚会,说得难听点甚至有点寒酸。 “还过得去吧。即使不能喝酒,也可以沉醉於氛围之中,不是吗?” “哈哈,真是有趣的说法。说起来,要是维特布伊酋长也能来这里就好了,真是遗憾。”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即便我们不介意,其他人也未必会乐意。” 正如汉斯所说,儘管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等纳马人在对抗赫雷罗人的战斗中帮助了德国军队,但他们並未受到邀请来参加庆祝宴会。 甚至汉斯自己在这里都可能让某些人感到不快,更不用说让身为黑人领袖的亨德里克·维特布伊出席了。这场庆祝宴会显然只是为德国人和白人准备的。 “为了表示歉意,我私下送了些酒过去,让他们和部族成员一起喝。毕竟他们也是並肩作战的战友。” “呵呵,维特布伊酋长一定会喜欢的。” “话说回来,上尉,你是想准备暂时留在非洲吗?” “是的,总督阁下似乎对我颇为赏识。” 莱托福尔贝克上尉挠了挠头,露出一抹笑容。 在原本的歷史中,莱托福尔贝克確实在德属西南非洲待了很长时间。这主要是因为特罗塔的失策导致赫雷罗人叛乱后,纳马族也举起了反旗。 在与纳马族的战斗中,莱托福尔贝克甚至伤了眼睛。然而在这个世界里,他並未受伤,反而积极与亨德里克·维特布伊等纳马族人交流,学习他们的生存方式。 或许正是这种交流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成果,使得“非洲之狮”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在这个世界中成为了一个比原歷史更厉害的人物。 反观在一战时期与兴登堡齐名的军人卢登道夫,现在却放鬆警惕,醉得不省人事,瘫倒在宴会角落。 真令人担心他会比原歷史中更无用。 “无论如何,像莱托福尔贝克这样的人物,只活跃在非洲这样的次要战场上,简直是对人才的浪费。” 非洲士兵们的情况也是如此。 隨著大战爆发,德国包括德属西南非洲在內的殖民地势必会动员一切可用兵力,因此徵召黑人部队是不可避免的选择。但他们的战场不一定非得像原歷史那样局限於非洲。 法国將从塞內加尔等地徵召的黑人士兵派往西线,英国则以自治承诺吸引印度人自愿奔赴前线。 当然,法国只把非洲士兵当作炮灰,英国更是在战爭结束后翻脸不认帐。 “英国这种虚偽的国家,还通过《罗拉特法》进一步巩固了对印度的统治。” 这导致战后印度民族独立运动的热潮高涨,甘地等领导的抗爭愈演愈烈,而英国也对独立运动展开了更加严酷的镇压。 实际上,一战与二战之间的战间期,英国对印度的镇压达到了巔峰。 但无论如何,汉斯都不会像英国那样,对为德国而战的非洲人做出无耻之举。 “男爵阁下,您在这里啊。” “洛伊特温总督。” “恭喜您取得胜利。” “我能做的也不多,指挥全靠总督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男爵阁下的存在,我们恐怕无法如此迅速、顺利地平息赫雷罗人的叛乱。此外,外媒也在称讚德国的宽容,这可都多亏了您。” 隨著德国声誉的提升,对利奥波德二世及比利时的谴责愈加激烈。 汉斯对此毫无愧疚之情。 他们就该受到更多的批评。 “那么,您要回德国了吗?” “是啊,听说俄日战爭的局势愈发有趣,本国也催促我儘快回去。” “真是遗憾。不过,能认识您这样的朋友,实在是荣幸。” “我也是,鲁登道夫还会留在这几个月,后续事务就拜託总督您了。” “交给我吧。” 和洛伊特温总督笑著握手后,汉斯將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战火纷飞的东方。 顺便一提,鲁登道夫还不知道他將在南西非多留几个月的事实。 ...... 轰!轰隆隆!! “衝锋!冲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儘管春天已过,炎热的夏天来临,但鸭绿江畔仍然响彻著撕裂耳膜的炮声,伴隨著血腥味的战斗依旧在持续。 噠噠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啊!” “在那里干什么呢,野比一等兵!別停下,继续向前冲!” “武上士,可、可是......” “身为光荣皇军的一员,居然像个懦夫一样!难道你忘了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的?!如果不想死在我手上,就赶紧站起来,冲向那些俄罗斯佬的战壕!” 然而,日本士兵被俄罗斯军队密集的机关枪火力嚇得不敢轻易向前。 军官和士官手持手枪,对著躲在战壕里蜷缩的士兵大声咆哮,但却无法抹去士兵眼中因死亡而生的那种原始恐惧。 看看四周那些还未被清理的腐烂尸体吧。 俄罗斯军的机关枪扫射下,死去的战友究竟有多少,他们早已放弃去计算了。 为了突破俄罗斯的防线,日本军队从本土运来了所有能找到的火炮,並不断向前线投入士兵,但依然一无所获。 俄罗斯的防线,简直坚不可摧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即便冒著炮火好不容易接近战壕,也还是一样的结局。 为了抵挡不断飞来的子弹,士兵们手持粗製的铁盾,无论炮弹是否会落向己方,日军的火炮也依然不间断地轰鸣。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军曾几次成功突入俄罗斯的战壕。 但每当这时,俄罗斯军便用霰弹枪,以及被日军称作“水管枪”的凶恶新式武器迎击他们。 每次遭遇,日军士兵都陷入绝望,诅咒將他们送入这场毫无意义死亡的指挥部。 “我们完了,完蛋了!” “呵呵......那就是通向地狱的门户,活著的人根本不可能穿越那里。” “我受够了!想让我们衝进俄军的战壕,那你们这些人先带头冲啊!” 最终,面对接连不断的攻击,依然无法突破鸭绿江防线,日本军队的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 甚至,一些士兵因愤怒而发生了抗命事件,他们知道这些攻击毫无意义,却依旧被指挥官们一再推向俄罗斯军队的炮口。 “阻止俄罗斯帝国吞併亚洲,恢復东亚的自主与和平”这一宣传早已变得毫无意义。 如今,日本士兵们对“大日本帝国的荣耀”与“天皇陛下的骄傲”毫无兴趣,只是在向神佛祈祷能活下去。 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从这个名为“鸭绿江”的三途川活著回去,回到家乡,与等待自己的家人团聚。 第71章 僵持的战局 “......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吧,到底要怎么才能突破库罗帕特金的防线?” “......” 日本军总司令大山岩元帅带著沉重的表情问道,但没有人能回答他的提问。 因为对他们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有效的对策了。 当汉斯还在非洲与赫雷罗人作战时,日军决定动用大量炮火对俄罗斯军的战壕线进行大规模轰击,试图突破俄军的防线。 当时仍然保持理智的日本军受到了他们的榜样——德国军队的影响,选择了以火力为中心的战术,並且他们认为,要突破防线,就只有这一种方法。 於是,日本军动用了本土用於海岸防御的280mm炮,成功地將俄军的第一道防线压制了。 然而如果战壕战能够如此轻鬆地被突破,它也就不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臭名昭著了。 俄军建立了多层防线,当日本军的炮击开始时,他们只是放弃了第一道防线,悄然退守到第二道防线。 这样,日本军本以为可以突破鸭绿江的期待,结果不到几公里,就再次被俄军阻挡。 作为应对,日本军总部打算再次进行大规模炮击,但这次日本工业与国力的不足成了他们的阻碍。 突破俄罗斯防线的唯一方法是炮击,但由於炮弹短缺,炮击无法按计划进行。 就像在歷史上俄日战爭后期,日本放弃了以火力为中心的战术,转而选择以精神和白刃战为中心的战术一样。 “第二军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抱歉,第二军的情况和第一军一样,各位。” 大山元帅带著绝望的声音问道,参谋长儿玉源太郎低下头回答。 本来,日本军的计划是如果第一军成功渡过鸭绿江,就会由奥保巩大將指挥的第二军登陆辽东半岛,占领大连。 然而,当第一军刚渡过鸭绿江,便被库罗帕特金的防线挡住,甚至开始遭受巨大的人力损失,迫使日本军修改了作战计划,决定立即实施登陆作战。 於是,1904年5月底,第二军接替第一军,带著期待和希望,勇敢地在南山方向登陆。 然而他们迎接他们的,是和鸭绿江一样覆盖在南山方向的俄罗斯军战壕、机关枪与铁丝网的组合。 轰!轰!噠噠噠噠——!!! “啊啊啊!!” “妈妈!” 很快,第二军也像第一军在鸭绿江一样,开始被俄罗斯的德国製造的机关枪扫射。 日本军士兵哭爹喊娘,像死狗一样在地上打滚,而本想大展身手的第二军指挥官奥保巩大將,也与之前的黑田中將一样,绝望地抱住头痛哭。 “哈哈,看看啊!日本军简直是垃圾!哈哈哈哈!!!” “恩琴,能不能闭上嘴?” 罗曼·冯·恩琴-施特恩贝格(roman von ungern-sternberg),一个因輟学而参军並参与战爭的傢伙,与原歷史中他还没到达战场战爭就结束的情况不同,此时驻扎在南山防线的他,正一边发泄著自己的狂笑,一边对日本军开火。 而之前一直在旅顺港消磨时光的罗曼·伊西多罗维奇·康德拉钦科(roman isidorovich kondratenko)少將则和其他俄罗斯士兵们一起用死鱼眼般的眼神看著他。 “怎么会有这种疯子进入我的部队......” “少將,地雷已经准备好了。” “滚下去。” 在康德拉钦科少將的命令下,士兵们开始將从海军手中得到的地雷滚下山坡。 原本打算用铁盾挡住机关枪的日本士兵们,在看到巨大的爆炸物向自己滚来时,顿时僵住了。 轰——!! 隨著巨大的爆炸声,原本日本军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坑。 然后,日本军士兵......就变成了不怎么好的状態。 然而,康德拉钦科少將的创意防御方式並没有就此结束。 他像在歷史上旅顺港战役中的表现一样,操纵迫击炮,甚至把铁丝网与电池连接起来,改造成电铁丝网。 而本就受到俄军防线压制的日本军自然感到非常痛苦。 “啊啊啊!你们这些懦夫!从战壕里出来!出来战斗吧!” “司令,不能这样!” “快把奥司令拉回来!” 最终,当第二军的攻势也像第一军一样陷入困境时,大山元帅和日本军总部绝望地抓住头痛苦不已。 “难道上天真的拋弃了我们日本吗!” 第一军尚且如此,第二军也被俄罗斯的防线挡住,无法前进。 日本陆军为打开通往奉天的道路准备的两张牌,全部被堵死了。 而且,战爭爆发还不到半年,已经在鸭绿江和南山两个地方出现了十万名阵亡者。 回想一下原歷史中日本陆军动员了最多达50万的兵力,这就意味著日军整体兵力的五分之一已经阵亡。 这个报告中的数字让人难以置信,日本首相桂太郎听后直接昏厥倒地,日本本土陷入了极大的悲痛之中。 甚至连明治天皇在宫廷会议上,也无法掩饰对无能的军方和將领们的愤怒。 如今,日本陆军瞬间从英雄变成了將战爭搞砸的罪大恶极的罪人。 但比这更令陆军將领们绝望的是,和陆军不同,海军至少取得了一些进展。 由东乡平八郎將军领导的联合舰队,虽然依旧在和马卡罗夫將军进行捉迷藏般的较量,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成功將俄国舰队困在了旅顺,达成了控制黄海制海权的目標。 回想起始於萨摩和长州的日本陆海军深刻的矛盾,陆军指挥部此时简直快要崩溃了。 “无论如何,必须取得一些成果!” 这是在场每个人的共同想法。 然而,方法已经没有了。 无论投入多少兵力,俄军的防线完全没有丝毫被突破的跡象。 “既然如此,要不就另行编组兵力,直接攻击旅顺如何?” “哈!连南山都攻不破,现在要攻击旅顺,你这是在说什么疯话吗?旅顺本来就是坚固的要塞城市,不是最能体现俄军防守强度的地方吗!” “呃......” 当参谋长对一名参谋提出的愚蠢建议发火时,指挥部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能占领南山,那倒还可以考虑,但在这种情况下,指望攻击旅顺,实在是日本军队的形势太过艰难。 “好在俄军也只是在加强防守,並没有发动进攻,这倒是幸事。” 正如大山总司令所说,日本军队无法突破俄军的防线,而俄军也未能突破日本军的防线。 不过,在成功防御住日本军的进攻后,原歷史中曾经看不起日本的库罗帕特金,因成功反击而有些得意忘形,也曾不顾德国军事观察团的反对,尝试对日本军发动反攻。 轰!轰! “復仇的时刻到了!你们这些俄罗斯混蛋!” “让你们也尝尝被打败的滋味!” 但俄军的反击並没有成功,他们在遭遇重创后又一次撤回了战壕。 俄军展示的战壕防守战术,利用机枪和铁丝网的组合,成功被日本军学了过去。 在俄军用德国製造的mg99机枪让日本军吃尽苦头时,日本军也用英国支持的马克沁机枪回击俄军。 很显然所有人都认为日本不可能打败俄国,但英国紧急向日本提供的大量马克沁机枪,却成为了让双方僵持的转折点。 库罗帕金甚至想使用一直以来很有效的衝锋鎗来进攻日本军的战壕,但实际情况是衝锋鎗的数量远远不够。 德国给俄军支持的衝锋鎗,最多也就2000把。 再加上这些衝锋鎗大多只是原型机,耐用性差,容易损坏,因此数量更为稀少。 而库罗帕金暗地里向德国军官提出购买更多衝锋枪的请求,也被德国军官当场拒绝。 他们以赫雷罗战爭中本国衝锋鎗库存告急为由,坚决表示拒绝。 当然,这只是其中夹杂著真相的谎言。 在原本,德国军事观察团提供衝锋鎗的目的只是想验证这种武器在实战中的表现,而並非期望它能直接改变战局。 但在这一过程中,隨著战爭的爆发,衝锋鎗的威力超出了预期,德国军官们简直被惊呆了。 为了防止俄军取得突破,德国决定停止衝锋鎗的供应,同时俄军本身长期存在的补给问题进一步加剧,使库罗帕金只得再次退回到战壕里。 就这样,俄日战爭完全陷入了僵局。 对日本来说,这场战爭事关重大,他们仍未放弃,只是继续进行著毫无意义的进攻。 但即便如此,情况依旧已经濒临结束的境地。 “各、各位!大事不好!” “什么事?难道是俄军突破了我们的防线?!” 指挥部內一片喧囂。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就完了。 然而,急匆匆赶来报告的军官所说的並不是俄军突破了防线。 “朝、朝鲜爆发义军起义了!” “什么!起义?!” 並且这则消息,迅速飘洋过海传到了日本。 ...... 第72章 渐熄的战火 与此同时,日本战爭司令部。 “这,这,这群该死的朝鲜人!!” 日本陆军参谋总长、长州藩派系的领袖、以及日军大本营的最高指挥官山县有朋,得知日本军队在朝鲜半岛全境遭到朝鲜起义军袭击的消息后,满眼血丝地愤怒地咆哮起来。 朝鲜人在攻击驻扎在朝鲜半岛的日本军队。 战局本就不利,现在整个朝鲜半岛都在动盪,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然而,伊藤博文对於朋友兼政敌山县有朋因愤怒而疯狂失控的样子,只是冷笑著不作声。 “我不是一直说过不要和俄国打仗吗?嗯,狂介(山县的旧名),现在后悔了吗?” “闭嘴,你这个迟早死在女人身上的傢伙!” 山县对伊藤博文的嘲讽声大发雷霆。 然而,伊藤博文却似乎像被狸猫德川家康附身一般,脸上掛著狡猾的笑容,只是耸了耸肩。 这让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山县,转而將目光投向了容易对付的桂太郎。 “朝鲜皇帝对这次事件有什么反应?” “他说自己完全不知情,坚决否认。这个说法多少有些可信。毕竟皇帝被囚禁在宫中动弹不得,而他的亲信此刻也在日本,反日高官也被软禁在家,受到我们监视。” 桂太郎看著作为自己后盾且掌握著日本政府实权的山县有朋,战战兢兢地回答。 本就因为战局无法如愿推进,再加上伤亡人数庞大,桂太郎已接近崩溃的边缘,现在连朝鲜人也在捣乱,简直令人心力交瘁。 他真想辞去首相职务,回家算了。 但山县显然不会放过他。 “哼,確实,那个傢伙在之前朝鲜人发动暴动时也是这么表现的,但还是逃了。这次一定要严密看管,不能让他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是,阁下。” 虽然桂太郎不敢確定那个懦弱的朝鲜皇帝是否还有逃跑的勇气,但一想到那傢伙曾经在战爭爆发时妄图逃往俄国使馆的事情,这次趁著这种情况再次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 考虑到现在日本在日俄战爭朝鲜半岛上的不利战局,这种荒谬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再次发生。 “喂,伊藤!你也別閒著,如果有什么对策就说出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长州藩,大日本帝国都完蛋了,你也清楚!” “唉,你还不厌烦这些该死的派系斗爭吗?” 与创建长州藩派系的山县有朋不同,伊藤博文一生都未曾参与过派系斗爭,他自豪地嘆了口气。 儘管近来因为俄罗斯问题与山县有朋闹得不可开交,但山县毕竟是和他在同学时代一直並肩作战的挚友,彼此心照不宣。 此时的情况若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甚至有可能连当年松下村塾的前辈们为之牺牲、所建立的日本帝国都要崩塌。 伊藤博文无法眼睁睁看著这种局面发生。 “吉田松阴先生和高杉晋作在阴间也会为此哀嘆的吧。” “啊,別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喂,桂太郎。” “是,伊藤阁下。” “立刻联繫满洲军司令部,调一些兵力到朝鲜半岛,镇压朝鲜的起义。现在单靠驻朝鲜的军队,肯定力不从心。” “誒?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隨便调兵是不是太危险了......?” 桂太郎小心翼翼地说道,但伊藤博文却像是得到了提醒似的,深思熟虑后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停下进攻,另外编组一支部队,直接派到朝鲜半岛。反正战局一直僵持不下,继续进攻只会白白牺牲更多兵力。” “是这么回事,不过......” “而且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就该考虑结束战爭了。顺便一提,听说美国提议调解俄国和平谈判,打算帮我们和俄国谈和?” “是的,英国似乎也希望我们能接受那个提议。”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战爭才开始不到六个月,但日本军队却已经付出了超过十万的伤亡,英国都对此感到震惊。 他们本来认为,俄罗斯与日本之间的战爭中,日本或许会处於不利地位,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无论俄罗斯军队的防线多么坚固,怎么可能几个月下来都无法展开一次有效的进攻呢? 但一切似乎正如汉斯·冯·乔男爵预言的那样,变成了现实。 在英国看来,如果不是他们紧急向日本提供大量的马克沁机枪等武器和弹药,日本军早已被俄军压制,战爭也早已彻底失败。 英国彻底放弃了对日本的期望。 英国政府现在只希望像汉斯·冯·乔男爵建议的那样,通过外交谈判结束这场战爭。 而此时,正是一个双方都没有取得有效进攻、陷入僵局的局面。 结束战爭的时机正好。 男爵提出的协议內容是:俄罗斯將占领北满洲,代价是撤出旅顺和朝鲜半岛,甚至由於日本军队的表现太差,北满洲或许都还不足。 因此英国只能考虑到最差的情况,比如接受让俄罗斯占领蒙古。 当然,日本政府得知英国的这一动向后,感到非常失望。 不过此时即使是日本人自己,也暗自认为与俄罗斯帝国的战爭再继续下去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只不过是不愿承认这一点,生怕一承认就得自我了断罢了。 但如今,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 伊藤认为,眼下日本唯一的选择就是儘快结束战爭,至少保住能收穫的东西。 “库嗦......” 在伊藤提到必须结束战爭时,山县一脸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头脑,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伊藤的意见。 “但朝鲜作为战利品一定得拿到手,如果不能拿到,那我们长州藩派系就完了!” 最强烈主张与俄罗斯帝国一决雌雄的,就是山县有朋和桂太郎所代表的长州藩派系。 然而,如果这场战爭结束时日本什么都没得到,连战爭赔偿都没有,那日本本土的愤怒肯定会指向他们。 现在还到处能听到让他们为失败负责,甚至要求切腹自尽的声音,山县即使再怎么强硬,也无法承受这个后果。 “我同意你说的朝鲜要作为战利品拿到手,但按原计划五年內合併朝鲜是不可能的。山县,你也知道吧?” “嘖,知道。暂时只能维持朝鲜作为傀儡国,得趁机儘快清理掉那些朝鲜起义军。” 如果再让朝鲜起义军肆意行动,不仅日军的补给线会受到威胁,甚至可能在结束战爭的和平谈判中处於不利位置。 此时对於日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掌控朝鲜半岛。 “桂。” “是,伊藤大人。” “告诉公使小村外相,准备开始和平谈判。另外,联繫林公使,让朝鲜皇帝下令解散朝鲜起义军。不,乾脆让朝鲜军队参与平定朝鲜起义军也行。” “朝鲜军队?” “如果朝鲜军队对他们举起枪来,那些朝鲜起义军会怎么想?” “哦......” “分裂然后征服,这是最基本的策略,知道了就快去吧。” “是,遵命!” 桂低头弯腰,声音洪亮地回应。 伊藤看著桂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战爭一结束,那个白痴就要从首相位置上滚下去了。』 既然俄日战爭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不管做什么,桂都无法继续保持首相职务。 愤怒的民眾不会轻易放过他,因而他必定会被迫下台。 『而这一切会成为我重新获得机会的转机。』 果然,在大日本帝国,自己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伊藤博文暗自思忖,再次显露出对权力的渴望。 ...... 砰!噠噠噠!啪啪啪啪啪! “队长!日本军的进攻太猛烈了!” “官军也开始攻击我们了!” “通告全军,向山中撤退!” 负责平定半岛骚乱的命令由乃木希典大將传达。日本军凭藉其装备精良的霍奇基斯机枪等,开始持续地压制朝鲜起义军。 在原本歷史上,由於无能的指挥,乃木希典在旅顺战役中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战后因无法承受负罪感而自杀,但在这个世界里,旅顺战役並未发生,他因此离开前线,南下朝鲜。 这也是因为乃木希典深得明治天皇信任,甚至曾负责教育裕仁皇太子,而他本身也是长州藩的出身,曾是松下村塾的门下弟子,堪称“名门”中的“名门”,所以上层希望给他一次立功的机会。 这就是学阀与地域派系的力量。 总之,隨著时间的推移,朝鲜起义军逐渐被压制。 儘管日军在与俄罗斯的战爭中损失惨重,但由於日本军的装备远胜於朝鲜起义军,因此形势变得几乎无法挽回。 再加上按照伊藤博文的计策,让朝鲜军队也参与了镇压,使得朝鲜起义军士气动摇。 就这样,在日俄战火渐熄,朝鲜半岛战火不断蔓延之时,我们的汉斯·冯·乔,终於从南西非回到了德国。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面带得意笑容,手持勋章的凯撒。 第73章 俄国野心 “平定叛乱辛苦了,汉斯。果然把这件事交给你是正確的选择。” “过奖了,陛下。” “哈哈!至少今天,你可以不必谦虚,尽情夸耀吧。因为你一出马叛乱瞬间就被平定了。而且国外的媒体还把我和那个撒旦一般的利奥波德相比,对我大加讚扬呢。” 离开德国属地西南非洲殖民地后,汉斯在超出预期的热烈欢迎中返回了德国。 他不仅利落地结束了赫雷罗战爭,还成功向记者们宣传了一番:比利时对殖民地的手段如何如何,而德国却仁慈得多。这一操作似乎很奏效,本来那些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他的德国民眾,如今纷纷给出了正面的评价。 当然,容克贵族们则为没能坐在汉斯这个位置上而感到嫉妒不已。 但列车不只早已开动,还已抵达终点。 “果然把重任交给你是对的。来,挺起胸膛吧。” 许久未见的威廉二世露出满意的笑容,为汉斯佩戴上了勋章。 不过,这枚勋章並不是象徵德意志帝国最高荣誉的“蓝马克斯勋章(pour le mérite)”,而是1861年制定的普鲁士王国军事勋章之一“王冠勋章(kronenorden)”,而且是二级勋章。 毕竟,“蓝马克斯勋章”自腓特烈大帝创立以来,一直是普鲁士王国乃至德意志帝国最崇高的勋章,单靠平定一场殖民地叛乱,显然无法获得。 同样,“铁十字勋章(eisernes kreuz)”也无法颁发。因为铁十字勋章只有在德意志帝国处於战爭状態时才会授予。 铁十字勋章自普法战爭后便停止颁发,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才重新启用。 而王冠勋章虽然不及上述两种,但也並非格调低下。事实上,王冠勋章与仅次於“黑鹰勋章”的“红鹰勋章”地位相当。 不过,德国军官普遍更青睞传统更悠久的红鹰勋章,因此王冠勋章常被用作奖励那些不適合授予红鹰勋章或並非特別优秀但仍需表彰的人。 比如汉斯这样的,正合適。 此外,他还获得了一枚“西南非洲纪念奖章(sudwestafrika-denkmunze)”。这是发给参与赫雷罗叛乱镇压行动者的纪念品性质的奖章,意义並不重大。 不过这场殖民战爭能让德意志帝国专门製作纪念奖章,也说明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深远。 “我很想同时为你提升爵位,但似乎还有点为时尚早。” “嗯,陛下,我也没有奢望更多。” 即便此刻汉斯立下了大功,那些容克贵族依然对他投来嫉妒的目光。 如果此时再晋升爵位,不仅会过於引人注目,还可能过度刺激这些容克贵族。 更何况,德意志帝国不像俄罗斯那样设有子爵爵位。德国的爵位体系中,男爵之上便是伯爵。无论怎么看,仅凭镇压一次殖民地叛乱就晋升为伯爵,未免显得过於离谱。 即便赫雷罗战爭在德国的殖民战爭中颇具声望,依然如此。 “现在这个男爵的头衔,已经足够了。” 虽然在那种西幻网文中,男爵常被视为低级的贵族,但在现实中,男爵的地位绝非平庸。 就拿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来说,他也不过是个男爵。 “今晚我会为你的凯旋举办庆祝宴会,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见一些人。” “是,陛下。毕竟远东的战爭似乎正朝著微妙的方向发展。” 日俄战场上,日本不堪重负、屡屡失策,並且虽然朝鲜起义拖住了日本的脚步,却依然未能改变战爭的走向。 另一方面,儘管建议俄罗斯帝国军不要离开战壕,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主动出击,结果在实战中被日本军队痛击,只能死死地窝在战壕里。战局完全陷入了僵持。 隨著时间推移,双方都渐渐丧失了战爭的意志。 而这正是汉斯所期待的战爭发展。 “嘖,要是日本再多受点苦就好了。” “但那样的话,俄罗斯真的可能贏得战爭哦陛下。让他们变得太强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 此时正如之前所说,美国已经提出愿意在俄罗斯帝国和日本之间进行调停,战爭很快就会按照汉斯想要的方向结束。 而且不仅是日本,连英国也急得坐立不安,催促对方履行承诺。而俄罗斯帝国那边,维特也开始著手结束战爭。 停战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么,陛下,我就先告退了。” “好,辛苦了,汉斯。” 汉斯向威廉二世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了凯撒的办公室。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话要说。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必须先处理。 “那么,你觉得我还活著的滋味如何呢?瓦德西元帅。” “咳咳......咳咳......” 汉斯离开波茨坦,径直来到汉诺瓦的瓦德西別墅,看著似乎隨时都会断气的瓦德西元帅,张开了口。 此行的名义是探病,但这明显只是表面上理由。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向那个凭著“汉斯必须死”的执念而超越寿命坚持活下来的瓦德西元帅,得意洋洋的炫耀他失败了这件事! 用专业点的话来说,就是要让他“死不瞑目”。 “你......你......这傢伙......怎么......” “怎么还活著是吧?难道你真以为,我会察觉不到这么粗糙的暗杀计划吗?你未免太低估我了吧。” “咳咳咳!鲁......鲁登道夫呢......” “鲁登道夫少校......不,现在应该快升中校了吧?总之,他在西南非洲过得很好。啊,对了,我还得感谢你,多亏了你,我才捡到一个很不错的『奴隶』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 瓦德西接不上话,只是不停地咳嗽,瞪著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著汉斯。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死后也绝不放过汉斯的怨恨与愤怒,深邃而粘稠。 但很抱歉,xx下长大的汉斯从不信牛鬼蛇神。 虽然穿越到了20世纪的德国这件事,多少有点神奇。 “不过你放心,我並不打算告密说你试图暗杀我。在这个本来就够忙的局势下,我也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而且,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快就会坠入地狱之火,没必要浪费我的力气。” “你......这个噁心的黄种人......你就是毁灭德意志的毒瘤......咳咳!咳咳咳!” “我毁灭德意志?你恐怕误会了,其实正好相反。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如此努力呢?” 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德意志啊。 这一点瓦德西即使死了,也绝对不会承认。 “总之,我该走了。我还约了施里芬参谋总长呢。” “你......你......!!” “那请好好养病吧,瓦德西元帅。啊,对了,差点忘了。” 差点遗漏了最重要的话。 “鲁登道夫中校让我代为向您问好。” “汉斯·乔——!!咳咳!咳咳咳!!” 瓦德西元帅吐著血,歇斯底里地喊著汉斯的名字。 不久后,汉斯就听到了瓦德西去世的消息。 嗯,这並不重要,都是小事儿。 ...... “听说你在赫雷罗战爭中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啊,汉斯。” “我做了什么呢?不过是赖於洛伊特温总督和他手下的能力罢了。” “战术上是这样,但整体战略不是你策划的吗?” 施里芬参谋总长一边说著,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带著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现在想去军官学校的话......” “参谋总长,关於这件事,不是已经说好不再提了吗?” “切。” 施里芬参谋总长露出遗憾的表情,轻声咂了咂舌。 唉,一不小心施里芬就想让他成为军人。 当然,汉斯倒也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入伍。 但说实话,上辈子汉斯连军都没参过,就算入伍,也不知道自己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再者,即便他不入军队,德军中也有很多优秀的人才。 尤其是二战时期,德军名將多得数不过来。 隨便一想就能列出一大串:莫德尔、曼施坦因、古德里安、隆美尔、霍特等,简直多到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如果汉斯想在军中谋得高位,就得和这些人竞爭。 不可能的。 “而且军队本来就是容克阶层的天下。” 如果不是因为施里芬参谋总长和他关係好,军队中大多数人恐怕都对汉斯没什么好感。 汉斯又不像德皇那样有受虐倾向,所以也没必要自找麻烦,把自己送进虎口。 此外,最重要的是,德意志帝国眼下的外交问题更加迫在眉睫。 用德国人的话来说,汉斯现在要做的不是成为“大毛奇”,而是要去模仿俾斯麦,去做那合纵连横之事。 “而且从个人兴趣上讲,我比起军队,更倾向於外交和政治领域。” 无论如何,虽然汉斯对施里芬的提携十分感谢,但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入伍的想法。 “说起来,俄罗斯军队在远东展现的『堑壕战』真是耐人寻味啊。” “是吗?” “堑壕、机枪、铁丝网的组合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可怕的效果,真是难以想像。听说日本军队的阵亡人数已经超过10万了?” 汉斯点头回应施里芬参谋总长的话。 想到歷史上日俄战爭中日本约有8万人阵亡,这个数字真是触目惊心。 这就是堑壕战的可怕之处。 它让人们只能冷冰冰地將那些逝去的生命视为冰冷的数字,证明战爭毫无浪漫可言。 “当然,將兵力强行投入到防线构建得异常完善的地区,日本高层的责任也不小。” “听说衝锋鎗也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没错。俄军士兵都將其视为珍宝。也因此,我们军队內部要求大规模装备衝锋鎗的呼声越来越高。虽然也有巨大弹药消耗该怎么应对的问题,但那是后话。” 关於这一点,不必担心。 德国有弗里茨·哈伯和他发明的空气氮固定法,也就是哈伯-博施法。 有了哈伯-博施法,氮肥和火药都能被廉价大量生產,弹药问题自然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 不过哈伯的发明中除了哈伯-博施法,还有一种史上最可怕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毒气。 因此,哈伯既被称为打破马尔萨斯陷阱的人类救世主,也因为毒气而被骂为史上最大的杀戮者。 他的妻子也是一名科学家,但因为哈伯製造毒气的事情受到极大的衝击,恳求他不要製造。哈伯不听,她最终因悲痛而自杀。 “最近因为这件事真让我头疼。” “因为衝锋鎗?” “不是,是堑壕战。我最近正在构思一件事情......” “男爵!” 就在施里芬参谋总长正要说什么时,突然有人急切地叫住了汉斯。 是里希特霍芬外长。 “呼,原来你在这里!” “外长,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没错,紧急情况。刚刚从俄罗斯大使那里传来消息,维特財政部长透露,俄国打算派遣波罗的海舰队前往远东。” “什么?!” 汉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太平洋舰队的力量仍在一定程度上保留著,马卡罗夫將军也活得好好的,为何还要派遣波罗的海舰队? “这简直说不通。” 根据目前所知,俄国现在也想结束这场战爭。 而派遣波罗的海舰队意味著俄国不仅没有打算停战,反而想继续战爭。 这完全是违约。 “这消息是维特財政部长传来的吗?” “是的。” “看来就连维特也控制不了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得去了解一下详细情况了。施里芬参谋总长,今天就先失陪了。” “嗯。” 汉斯向施里芬匆忙行礼后,跟隨里希特霍芬外长去见俄罗斯大使。 只留下施里芬独自一人,神情复杂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地图。 “看来这件事,只能日后再谈了。” 第74章 蛀虫之辈 “陛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您竟然打算派遣舰队前往远东!” 与原本的歷史不同,尚未丟掉財政大臣职位的谢尔盖·维特,满脸难以置信,不由自主地在沙皇面前提高了音量。 毕竟,战局发展比预想中更快,不仅北满洲近在手中,连蒙古都可能一併纳入囊中。 因此他直到最近还满心欢喜地规划版图开发计划,而现在沙皇却突然提议派遣本土主力舰队前往远东,这让他大为震惊。 而且他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然而引发这一局面的尼古拉二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维特的情绪,只是淡定地往红茶里加了点,开口说道: “这当然是为了贏得战爭的胜利。” “陛下,我们已经处於有利地位,可以签署协议结束战爭,完全没有必要再將战爭拖延下去!” 有快速且安全的选择,为什么还要绕远路冒险? 因此,维特拼命试图说服尼古拉二世,而向来耳根子软的沙皇也开始动摇了。 “嗯......拉姆斯多夫伯爵,你是否也和財政大臣想法一致?” “是的,陛下。” 面对沙皇的提问,和维特志同道合的外务大臣拉姆斯多夫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理由继续与日本作战。 “我们可以毫无阻碍地將整个北满洲併入俄罗斯领土,这对我们来说是绝佳的机会。此外,通过远东的宣传,我们还能將蒙古一併纳入版图,怎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呢?” “外务大臣说得对,陛下。而且,即使从本土派遣舰队,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抵达远东,远距离远征风险极大。” “这倒是......” 面对维特和拉姆斯多夫外务大臣的热情劝说,优柔寡断的尼古拉二世明显开始犹豫了。 於是,维特决定进一步施压,甚至提到他擅长的经济问题,以此打动沙皇。 “战爭的军费开销已经给帝国財政造成了巨大压力。此外,由於粮食短缺,人民的生活也处於极为痛苦的状態。恳请陛下,为了飢饿的百姓重新考虑您的决定。” “经济,经济啊......確实,德意志帝国的军事援助也绝非无偿。” 在这场战爭中,德国提供的大量武器帮助很大,但绝非免费。 儘管价格有所折扣,德国人也绝不亏本,至少收回了成本。 最终,俄罗斯不得不为了购买德国製造的武器弹药费巨资,而这些钱一如既往地来自俄罗斯百姓的血汗税金。 而这些牺牲换来的成果,到目前为止还算令人满意。 “那么,关於这件事,我再多考虑一下......” “这可不行,陛下!” 就在尼古拉二世似乎被维特说服,准备改变態度时,一声高亢的喊声打断了他。隨即,一个身著整洁西装的男人大步走进了沙皇的办公室。 本想鬆一口气的维特和拉姆斯多夫外务大臣,在看到这男人的瞬间,脸色陡然阴沉。 “別佐布拉佐夫......!” 亚歷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別佐布拉佐夫。 俄罗斯的贵族兼企业家,最近被任命为远东总督,同时也是沙皇的亲信。 他是日俄战爭的煽动者,也是维特最大的政敌。他主张俄罗斯一定要占领满洲和朝鲜半岛,即便不惜与日本开战, 维特瞪著別佐布拉佐夫,语气不善地开口: “你身为远东总督,不应该待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吗?跑到圣彼得堡来干什么?” “这还用问?明明是可以贏得胜利的战爭,你们却试图擅自结束,我作为俄罗斯帝国的忠臣,又怎能袖手旁观?” 忠臣?狗屁忠臣。 维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终於明白,为何沙皇会突然提议派遣舰队前往远东。一定是这阴险小人再次挑唆了沙皇。 “战后日本和英国的条件分明是要求俄罗斯帝国从旅顺以及朝鲜半岛撤军。难道財政大臣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朝鲜已经被日本控制,而旅顺离本土遥远。再者,日本联合舰队掌握了制海权,长期守住旅顺並不现实。” 旅顺不过是租借地,而朝鲜只是处於俄罗斯影响力范围內的小国罢了。 在维特看来,不如將旅顺归还清国,让日本隨意处置朝鲜半岛,而俄罗斯专注於將北满洲和蒙古永久併入版图,就像滨海边疆区一样。 “那么,夺回制海权就好了。” 但別佐布拉佐夫的想法显然与维特截然不同。 维特为了俄罗斯帝国的利益放弃了旅顺和朝鲜半岛,但別佐布拉佐夫为了自己个人的利益却无法放弃这两地。 他无法放弃是因为他在这两个地方的產业实在太多了。 也幸亏俄罗斯帝国依靠德国的军事支持在战爭中表现出色,否则如果战爭失败,別佐布拉佐夫早就像原本的歷史一样,被愤怒的投资者追得四处逃窜了。 但现在呢? 战爭並没有失败,而维特接受了美国的调停,想要通过放弃旅顺和朝鲜半岛来结束战爭。 虽然作为交换,英国承诺不反对俄罗斯占领北满洲和蒙古,但这些与別佐布拉佐夫无关。 眼下,他的商业根基即將荡然无存,帝国的利益又有什么关係? 在別佐布拉佐夫眼中,维特似乎是为了彻底打垮自己才想放弃旅顺和朝鲜半岛。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因此別佐布拉佐夫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与日本的和平协定。 甚至他还趁此机会制定了让俄罗斯在战爭中获胜,从而巩固自身权力並彻底將维特赶出政界的计划。 为此,他採纳了自己的盟友阿列克谢耶夫海军上將的建议,提出的方案是让驻本土的舰队出动。 根据阿列克谢耶夫上將的说法,只要夺回制海权,就能贏得战爭。 当然,別佐布拉佐夫完全无视了从欧洲的俄罗斯到遥远的远东途中会有多漫长和危险。 因为这是他保护自己財富的唯一办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维特仍然挡在他面前。 別佐布拉佐夫瞪著维特说道: “为什么?只要我们伟大的俄罗斯帝国本土舰队抵达远东,就能与马卡罗夫上將的太平洋舰队会合,將那些自大的日本舰队全都击沉!” “嗯。” 没有眼力见的尼古拉二世没有察觉到维特的不满,反而像是觉得別佐布拉佐夫的意见很有道理一样点了点头。 维特的反应自然不必多说。 “陛下!这绝对不行。如果派遣舰队到远东,最终只能派出波罗的海舰队或黑海舰队中的一个,但黑海舰队若没有奥斯曼帝国开放博斯普鲁斯海峡,根本出不了黑海!” “那就派波罗的海舰队吧。波罗的海舰队足以在瞬间歼灭联合舰队。” “你以为从波罗的海到远东的航程那么容易?不仅耗时漫长,而且路途遥远,舰队在途中就可能损失一半以上。这风险实在太大了!” 太平洋舰队尚未全军覆没,冒险是毫无必要的。 更何况,波罗的海舰队並不像尼古拉二世和別佐布拉佐夫想的那么强大。 实际上,无论从战力上看,太平洋舰队和黑海舰队都更为强大。 这是因为黑海舰队和太平洋舰队面对的是奥斯曼海军和日本海军的威胁,因此优先配备了新型战舰,而波罗的海舰队却不是。 因此,波罗的海舰队大多由陈旧的老式舰艇组成。再加上俄罗斯海军长期存在的腐败问题、船员士气低落和训练不足等情况,远东远征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別提正在催促儘快达成协议的英国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些海盗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挠波罗的海舰队的远征。 “更何况,那个德国少年男爵汉斯·冯·乔也不会坐视不管。” 这显然是俄罗斯的背叛,也严重违反了盟约。 如果不小心,甚至可能让德国介入此事。 “......但如果能贏得战爭,这些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样就无需放弃旅顺和朝鲜半岛了。” “陛、陛下!” “不过......” 儘管维特极力反对,但尼古拉二世一如既往地站在了別佐布拉佐夫一边。 连外交部长拉姆斯多夫也大惊失色,试图劝阻沙皇,但一切无济於事。 维特和拉姆斯多夫外交部长费尽口舌,几近声嘶力竭的劝说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 “......所以俄罗斯打算派遣波罗的海舰队前往远东,对吗?” 汉斯只感到头开始隱隱作痛,看向担任俄罗斯驻德国大使的尼古拉·德米特里耶维奇·奥斯滕-萨肯(hnkoлan Дmntpneвnч octeh-cakeh),开口问道。 奥斯滕-萨肯大使似乎对此事也颇感尷尬,避开了汉斯的目光: “维特財政大臣和拉姆斯多夫外长也让我转达歉意。” “这能靠道歉解决问题吗?这分明是背叛,背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汉斯对维特倒是没太多愤怒。毕竟,他还是努力试图履行承诺的。 真正的问题出在尼古拉二世和別佐布拉佐夫。这两个臥龙凤雏的胡闹组合毁了他耗费数年心血制定的计划,就在即將成功的关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令人嘆为观止。 “男爵,英国已经察觉到俄罗斯的动向,並在问我们打算怎么办。” 里希特霍芬外长凑近汉斯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似乎唯恐火上浇油。 的確,俄罗斯帝国突然来这么一出,换作英国政府也会感到极度无语吧。 “不过无论如何,得阻止俄罗斯舰队才行。” 如果俄罗斯舰队像原本歷史那样输给日本是个问题,贏了也同样是问题。 若日本获胜,英国对俄罗斯海军的警惕心会降低;若俄罗斯获胜,他们的势力会膨胀得过大。 最重要的是,这场正好可以结束的战爭的平衡会被瞬间打破。 “没事,我还有一计。” “大使阁下,失陪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 汉斯向奥斯滕-萨肯大使告罪后,带著里希特霍芬外长来到一个无人之处,悄声在他耳边说道: “外长阁下,如果俄罗斯帝国派遣舰队,那么应该会动用波罗的海舰队吧?” “当然。黑海舰队是无法驶出黑海的不是吗?” “英国也会和我们一样,认为波罗的海舰队会出动。” “確实是这样......?” 里希特霍芬外长疑惑地看著汉斯,似乎不明白他的意图。 汉斯微微一笑,说道: “那么,我们就向英国表示,一旦波罗的海舰队出动,我们皇家海军会阻止他们离开波罗的海。” “你是想拦下波罗的海舰队,促成谈判,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但那样我们德国的负担会过大。” “没关係。我们拦住波罗的海舰队的同时,可以要求英国在万一黑海舰队出动的情况下替我们阻止。这样一来,外交压力就不会落在我们德国身上,而是转移给英国。” “等等,等等。就像你刚才说的,黑海舰队是......哦。” 里希特霍芬外长先是一脸不解地皱起眉头,隨后似乎明白了汉斯的意图,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男爵,你该不会是打算做我想的那个吧?” “恐怕是的。” 看著仿佛像是见到了恶魔一样盯著自己的里希特霍芬外长,汉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打开它吧,博斯普鲁斯海峡。” 第75章 各方权衡 “要打开博斯普鲁斯海峡?” 接到驻德意志帝国的奥斯滕-萨肯大使的消息后,谢尔盖·维特皱著眉头自言自语。 这句话只有一个含义—— “真是个狡猾的小鬼。” 事实上,对俄罗斯帝国来说,派遣黑海舰队比波罗的海舰队更有利。 单就距离而言,从塞瓦斯托波尔出发的黑海舰队比从喀琅施塔得出发、绕过整个欧洲大陆的波罗的海舰队更有可能提前抵达旅顺。 然而,即便如此,歷史上的俄罗斯帝国还是派遣了波罗的海舰队,而非黑海舰队。这是因为黑海通往地中海的唯一出口——博斯普鲁斯海峡,被奥斯曼帝国封锁了。 当然,奥斯曼帝国早已不復当年俄罗斯长期宿敌的风光。如果俄罗斯帝国强行要求奥斯曼打开博斯普鲁斯海峡,奥斯曼帝国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问题在於,奥斯曼帝国背后的其他列强。 英国向奥斯曼帝国出售战舰,法国提供了大量贷款,而德国则修建铁路並派遣军事顾问团。 因此奥斯曼帝国更害怕的是,一旦允许俄罗斯舰队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列强的外交压力將隨之而来。这种情况下,奥斯曼帝国寧愿承受俄罗斯的威胁,也不敢轻易鬆口。 如果俄罗斯无视这些后果,强行施压奥斯曼帝国,能避免爆发第二次克里米亚战爭就已经算是幸运了。 再加上奥斯曼帝国毕竟是俄罗斯的宿敌,即使奥斯曼海军远不如俄罗斯海军强大,也不能完全忽视他们的威胁,贸然抽调黑海舰队並非明智之举。 “但如果德国插手,这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维特抚摸著鬍鬚,陷入沉思。 德意志帝国对奥斯曼帝国的影响力远超其他列强,这要归功於奥斯曼帝国第34任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 曾经,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是一位伟大的苏丹,他推行基於自由主义的改革,试图实现奥斯曼帝国的復兴。然而,19世纪的时代环境对已经沦为“欧洲病夫”的奥斯曼帝国而言过於残酷。 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在位期间,奥斯曼帝国从第十二次俄土战爭的失败开始,丟失了大量领土。甚至连克里米亚战爭后原本与奥斯曼友好的英国和法国,也趁机夺取了赛普勒斯、埃及和突尼西亚。 即使在克里特战爭中奥斯曼帝国取得胜利,列强的干预依然导致克里特成为名义上的自治国,实质上却归於希腊。失望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从一位开明的改革君主转变为对反对者大开杀戒的“血腥苏丹”。 在此期间,想在巴尔干地区牵制俄罗斯的德意志帝国接近了奥斯曼帝国。他们派遣军事顾问团协助奥斯曼进行军制改革,修建铁路並加深影响力。 因此,当前奥斯曼帝国的军方与官僚中有大量亲德势力。德意志的顾问团和外交官甚至行事傲慢,仿佛他们才是奥斯曼帝国的主人。 实际上,威廉二世真的这样认为。 “不管怎样,关键在於德国確实有能力让奥斯曼帝国打开博斯普鲁斯海峡,允许黑海舰队通过。” 如果德意志帝国站在俄罗斯一边,奥斯曼帝国儘管犹豫,但最终还是会妥协。 至於法国,作为俄罗斯的盟友,只需请求他们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看来,有时德国人在奥斯曼帝国的横行无忌也能派上用场。” 本来维特对德国对奥斯曼帝国的影响力颇有微词,但这次情况不同。 “当然,德意志帝国绝不是为了俄罗斯的胜利才想打开博斯普鲁斯海峡。” 毕竟进入地中海后,那里还有英国皇家海军的地中海舰队在等著黑海舰队。 “如果英国海军封锁黑海舰队,德国可能指望用外交手段解决这场危机。” 儘管德国这一行为显然是为了把麻烦甩给英国,但对於维特来说,这提议颇具吸引力。 波罗的海舰队对俄罗斯帝国意义重大。它自彼得大帝时期创立以来,一直守卫著圣彼得堡的近海。如果这支舰队损失殆尽,俄罗斯海军將遭受难以挽回的打击。 然而,如果接受德国的提议,维特可以阻止沙皇和別佐布拉佐夫集团的冒险行动。同时,假装与英国展开外交博弈,逐步將局势引向停战。 这正是汉斯·冯·乔那狡猾的小脑袋能想出的计划。 “不过,我还是要向奥斯曼帝国提出要求,確保他们在黑海舰队不在期间不能在黑海肆意妄为。” 没有拒绝德国提议的理由。 谢尔盖·维特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 ...... “德意志帝国还挺讲义气的嘛。” 与此同时,以阿瑟·贝尔福为首的英国政府,听到德国大使带来的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 日俄战爭期间,日本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但除了占领了朝鲜半岛並掌控了制海权外,其他方面几乎毫无建树。英国的政治家们纷纷懊恼地拍额嘆息。 如果无法突破俄军的防线,那就该绕道而行啊,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当然,旁观战爭的人往往说得轻巧,实际却毫无意义,但英国人对此並不在意。 反正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了。 不过,英国政府也没有因此而过分忧虑。 因为英国与德意志帝国——確切地说,是通过与汉斯·冯·乔男爵的交易,早已设置了“安全保险”。 救下凯撒的那个少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承诺。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居然真的成功让俄罗斯迈出了迟缓的步伐。 俄罗斯官员的领头人谢尔盖·维特和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伯爵,对与日本达成和平协议的態度之积极,甚至让英国人感到惊讶。 或许,俄罗斯方面也无力发动攻势,在表面上保全体面的情况下,他们急於结束战爭。 考虑到维特的性格,这一切也不难理解。 然而,事情却发生了意外的转折。 正当英国人以为可以悠閒地喝茶,等待战爭结束时,俄国突然声称无法就此结束战爭,並决定向远东派遣舰队。 起初,大家以为是维特背叛了所有人,但事实並非如此。 是尼古拉二世与別佐布拉佐夫——一个无能的皇帝与一名奸臣的搭档,酿成了这一事態。 不论原因如何,俄国舰队的出动,都是英国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正当英国政府绞尽脑汁试图解决问题时,德意志帝国传来了消息:如果波罗的海舰队出动,他们將动用德国海军,通过外交手段引导局势。 对於英国来说,这是一个让人愉快的提议。 就像一个原本討厌的人突然展现出意外的一面时,人们下意识就会觉得他顺眼了多。德意志帝国也因此在英国的好感度中大幅加分。 “不过,这其中有个条件,如果黑海舰队出动,就需要我们英国来阻止。” “黑海舰队出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俄罗斯要派舰队,为什么会派黑海舰队而不是波罗的海舰队呢?” 因全力爭取无畏舰预算而瘦削憔悴的费舍尔海军上將,讥笑著回答贝尔福。 黑海与地中海之间的博斯普鲁斯海峡,若非奥斯曼帝国开闸放行,是根本无法通过的。 俄罗斯对此心知肚明,自然不会轻易动用黑海舰队。 去远东的100%是波罗的海舰队。 贝尔福对费舍尔上將的看法也颇为认同,难得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了。” “嗯,那我还是准备一份谴责声明,以备俄国真的派波罗的海舰队时用。上將,你多注意身体,別累倒了。” 然而,就在贝尔福如此自信的同时,俄国黑海舰队却因突如其来的出击命令,变得骚动不安。 ...... “真是惨不忍睹。” 由於尼古拉二世的命令,齐诺维·彼得洛维奇·罗杰特温斯基(3nhoвnnПetpoвnчpoжectвehcknn)上將被迫违背歷史原本的轨跡,率领黑海舰队代替波罗的海舰队,踏上了远赴远东的漫长征程。然而,当他看到黑海舰队水兵们糟糕透顶的状態时,只能摇头嘆息。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一如財政部长维特那般,反对沙皇这种独断专行的远东冒险行动。因为俄罗斯帝国的海军虽然表面上看似强大,实际上早已腐朽不堪。 老旧的舰船尚在其次,官员们无能至极,却又充满优越感。船员们的训练水平和士气更是低到谷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俄罗斯的军队腐败都非常严重,海军也不例外。甚至到了弹药短缺的地步,许多舰艇无法完全装备炮弹,因而连像样的实弹训练都无法进行。 在这种情况下,远东征程无疑是强人所难。即使这一行动在战略上是正確的,俄罗斯海军也根本没有执行的能力。当然,沙皇对此不仅一无所知,也完全没有意愿了解。 “唯一的安慰是,黑海舰队至少有『波將金號』、『十二使徒號』和『罗斯季斯拉夫號』等新型战舰配备,战斗力尚可。” 相比之下,波罗的海舰队则需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將帝国最新式的“博罗季诺”级战舰正式服役並配属。然而,“博罗季诺”级战舰由於俄罗斯帝国糟糕的技术条件,存在严重的结构性问题,在当时被称为最糟糕的战列舰。 並且在实际歷史上,大部分“博罗季诺”级战舰就因为结构缺陷、训练不足以及远征中的强行军,在对马海战中未能发挥作用,便被击沉或缴获。 不过,即便黑海舰队有较多新型战舰,也不能说明它是一支正常的舰队。黑海舰队的军官素质和船员状態,甚至比纪律稍好的波罗的海舰队还要糟糕。更糟糕的是,最近还传出社会主义等思想在水兵中传播的报告。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感到一阵无奈,似乎眼眶都有些湿润。 “全体肃静!从现在起,我们將奉皇帝陛下之命,启程前往远东,解救被困在旅顺的太平洋舰队!” “刚才说什么?远东?” “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该死,这简直是疯了!” 即便是罗杰特温斯基这样一位优秀的上將,也认为此次远征是无比勉强的,更何况是黑海舰队的官兵们?毫无预兆地被召集参加出航仪式的水兵们,立刻爆发出不满,几乎要掀起一场譁变。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 就在军官们试图平息骚动时,一名水兵竟无所畏惧地对罗杰特温斯基喊道: “您知道这次远征是不可能完成的,对吧?这简直是送死!” “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 就在军官们惊恐地试图將他拖下去时,罗杰特温斯基上將开口了。他竟然承认了这次远征是疯了般的行为。会场顿时冷得令人惊悚。 “我们不可能贏。但至少,我能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会死得痛快。” “上、上將,您这是什么意思......” 下属们用震惊的眼神看著罗杰特温斯基,而他却不以为然,继续说道: “不过,反正人生只有一次,像个男子汉那样去死,也不算太坏。你们说呢?” “哈哈哈哈!” 上將毫不掩饰的话,让水兵们忍不住苦笑起来。儘管这並没有完全消除他们的不满,但骚动总算平息,士气也似乎稍稍提高了一些。 “不过,出航后恐怕很快就会打回原形。”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他甚至在心中祈祷,或许应该像维特財长说的那样,希望英国舰队能挡住他们的去路。虽然这种想法作为军人未免不合適,但至少,比白白送死要好得多。 第76章 摩洛哥危机 1904年8月。 奥斯曼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 “那是什么?” 年轻有为的奥斯曼帝国军官,伊斯麦尔·恩维尔(?smail enver)上尉因公务时隔许久重返君士坦丁堡,却在城外海域发现一支庞大的舰队缓缓驶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並非奥斯曼帝国的舰队。 舰船的桅杆上飘扬著白、蓝、红三色旗帜,这在君士坦丁堡本不应出现的標誌,如今迎风招展。 “俄罗斯的黑海舰队怎么会在这里?” 伊斯麦尔·恩维尔在人群中低声自语,周围的君士坦丁堡市民显然也因黑海舰队的出现而感到不安。 同大多数土耳其人一样,他因奥斯曼帝国与俄罗斯帝国长期以来的恩怨,对后者充满敌意。 俄罗斯舰队出现在奥斯曼帝国首都的近海,自然让他感到不快。 更何况,这些舰船的方向显然是驶往地中海。 难道说,政府已经允许俄罗斯舰队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为什么?” 伊斯麦尔·恩维尔完全无法理解。 此时的俄罗斯帝国正与英国支持的日本交战,英国人一向自视甚高,绝不会对俄罗斯舰队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置之不理。 与英国人一样,德国人也对俄罗斯帝国毫无好感,更不会对此表示欢迎。 儘管奥斯曼政府的无能由来已久,但即便如此,也不至於为了俄罗斯这样的大敌,而与影响奥斯曼帝国深远的英国和德国为敌。 然而,这样荒唐的事却真实地发生在他眼前。 面对这难以置信的事实,伊斯麦尔·恩维尔感到十分困惑。 “伊斯麦尔?你在这里做什么?” “嗯?啊,是你啊。” 伊斯麦尔·恩维尔正思索著这一莫名其妙的局势,恰逢一位路过的同僚军官认出了他,便开口招呼。 “俄罗斯舰队正在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你叔叔不是在军中身居高位吗?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听到伊斯麦尔的询问,那军官露出为难的神色,挠了挠头。 不过,作为年轻军官中的领袖人物,伊斯麦尔的地位让人难以忽视。军官犹豫了一会儿,环顾四周確保无人偷听后,低声在伊斯麦尔耳边说道: “听我叔叔说,这背后似乎有德意志帝国的影子。” “什么?德意志帝国?” “嘘!小声点!万一被传了出去,不光是你,连我也完蛋了!” “我知道了,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在伊斯麦尔的催促下,那军官嘆了口气,继续说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是,苏丹下令允许俄罗斯黑海舰队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而在下达这个命令前,德国的外交官曾与苏丹会面。” “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德国和俄罗斯联手了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我叔叔说,苏丹下达命令时脸色也不好看。” “就算如此,也不能这样做。阿卜杜勒·哈米德这个无能的傢伙,让我们奥斯曼帝国看上去都成了德意志帝国的附庸国了。” “伊斯麦尔!” 听到伊斯麦尔直言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名字,甚至讥讽其无能,那军官顿时脸色煞白,惊慌失措。 虽然他自己也不喜欢这位暴君,但若这些话传入阿卜杜勒·哈米德耳中,恐怕性命难保。 “难道我说错了吗?” 然而,伊斯麦尔毫不掩饰对阿卜杜勒·哈米德的反感。 这並不奇怪,因为伊斯麦尔是一个反对阿卜杜勒·哈米德暴政和保守政策的秘密组织“祖国与自由(vatan ve hurriyet cemiyeti)”的成员。 他毫不掩饰地將对苏丹的不满倾泻而出。 “那个该死的傢伙,原本可以做任何事情。他本可以让国家焕发光辉,击败四周的敌人,也可以让国家的人民,包括我自己,获得幸福。” 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曾是被寄予厚望的伟大君主,他宽容、自由且富有改革精神,因此深受民眾爱戴。 但在各民族要求独立、对俄战爭失利、甚至连克里特岛都在列强干涉下被该死的希腊人夺走后,他完全变了。 从一代明君墮落成屠夫与暴君。 从伟大的苏丹,沦为嗜血的“血腥苏丹”。 “但过去几年,他变得只知道嗜血成性。我认为,除掉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说要推翻苏丹?以你这个小小上尉的身份?” “当然,现在还不行。但总有一天,局势会改变。” 那一天到来时,今天这样的事情將不再重演。 尤其是德意志帝国。 儘管奥斯曼帝国的军官大多因接受德国式军事教育而亲德,但德意志帝国以臣属般的態度对待奥斯曼帝国,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无论是阿卜杜勒·哈米德,还是德意志帝国,都不能隨心所欲地摆布奥斯曼帝国。 巴尔干的斯拉夫人、囂张的亚美尼亚人,以及连猪都不如的希腊人也是一样。 奥斯曼帝国是土耳其人的。 如果不是,那就让它变成这样。 隨著越来越多像伊斯麦尔这样的年轻军官反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独裁统治,推翻“血腥苏丹”的呼声日益高涨。 血腥苏丹的时代很快就会结束。 属於他们的时代即將到来。 伊斯麦尔·恩维尔静静等待著那一天的到来。 ...... “这些混蛋是不是疯了!” 就在年轻的伊斯麦尔·恩维尔被野心点燃的时候,英国政府收到了一份报告——驻奥斯曼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的英国大使馆发来消息称,俄国的黑海舰队穿越了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了地中海。这一消息让英国政府完全陷入了混乱。 “奥斯曼帝国到底为什么要打开博斯普鲁斯海峡?为什么!” 贝尔福怒火中烧,眼里充满血丝,咆哮著把报告摔到一边。 兰斯当侯爵嘆了口气,看著飞舞的纸张,答道:“奥斯曼帝国声称,如果不打开博斯普鲁斯海峡,俄罗斯帝国就会採取进一步的威胁手段。” “哈!威胁?” “事实上,我们已经在俄国与奥斯曼帝国的边境地区发现了俄军的行动。他们说是军事演习,但这肯定是谎言。” 实际上,这只是一场由德意志帝国导演的戏剧,编剧正是我们熟悉的汉斯·冯·乔男爵,但英国政府对此一无所知。 “即便如此,这件事我们绝不能容忍!绝对不行!” “德意志政府已经介入了。他们表示,奥斯曼帝国的事务交给他们处理,而我们英国应该专注於对付那些从黑海舰队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俄国军舰。局势已经非常紧急。” 確实如此。所有人原本以为俄国会派出波罗的海舰队,但俄国却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仅派出了黑海舰队,还直接穿越了博斯普鲁斯海峡。 俄国一次次突如其来的行动,让贝尔福和英国政府抓狂。如今,英国对那个被认为主导了这一切的別佐布拉佐夫的评价和危险程度进行了上调,同时忧心忡忡地盯著欧洲地图。 这次事件导致本应由德国海军阻挡的俄国舰队,反而需要英国海军去应对。这正是德国提出的条件,作为其不干涉波罗的海舰队的交换条件。 实际上,这確实是合理的。德国海军在波罗的海和北海行动尚可,但在地中海则捉襟见肘。 “该死的俄国人,真是无赖透顶!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戏弄我们英国,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贝尔福恶狠狠地盯著海军大臣,第二代塞尔伯恩伯爵-威廉·帕尔默(william waldegrave palmer, 2nd earl of selborne)。 “塞尔伯恩伯爵,立刻联繫苏伊士运河,命令禁止黑海舰队通行。既然他们已经穿过了博斯普鲁斯,与其派舰队去追赶,不如直接在关键要道堵住他们。” “封锁苏伊士运河以阻止俄国舰队通过並不难,但这样真的有效果吗?毕竟,俄国的主力舰尺寸太大,根本无法通过苏伊士运河,小型舰艇另当別论。” 塞尔伯恩伯爵的话让贝尔福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忽略了这一点。 这样一来,俄国舰队的去向只剩一个地方——直布罗陀海峡。 “我们能用地中海舰队封锁直布罗陀海峡吗?” “嗯......是可以,但存在一些问题。”塞尔伯恩伯爵一脸头痛,指向直布罗陀海峡附近的地图。 “如您所见,大部分直布罗陀海峡可以封锁,因为那里有我们的英国领地——直布罗陀。然而,如果俄国舰队从直布罗陀南侧的摩洛哥领海绕行,我们將无能为力。” “是因为法国。” 摩洛哥是法国覬覦已久的地方,它打算將摩洛哥像阿尔及利亚和突尼西亚一样变为自己的殖民地。因此,摩洛哥深受法国影响,而法国又是俄国的盟友。 因此法国很可能会默许俄国黑海舰队通过摩洛哥领海。事实上,法国的確在这场战爭中一直在暗中支持自己的唯一盟友俄国。 原歷史上,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也曾在法国的帮助下,得以在法国殖民地达喀尔和马达加斯加等地进行补给和休整,最终平安抵达远东。然而,这支舰队刚抵达远东,就在对马海战中被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郎击溃。 “那么,就让地中海舰队驻扎在摩洛哥。” “总理大人?!” 兰斯当侯爵震惊地看著贝尔福,仿佛在问他是否认真。法国人极其好面子,一旦触碰摩洛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此时贝尔福心中唯一的念头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俄国舰队离开地中海。 “现在摩洛哥是法国的殖民地吗?” “还不是......但......” “那么,法国凭什么对我们英国在一个独立国家驻军指手画脚?摩洛哥毕竟还是独立国家。” 虽然贝尔福的话没错,但列强什么时候讲过这些道理?尤其是法国,这个总是用感情办事的国家,绝不会轻易放过。 因此,担忧局势恶化的兰斯当侯爵用忧虑的语气说道:“法国可能会误解我们的意图,也许会派舰队支援俄国舰队。” “那我们也可以叫朋友来。向德国海军请求协助。如果我们与德国舰队联手,就算法国派舰队帮助俄国,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德国显然不会放过让法国吃瘪的机会,恐怕会跳著舞跑去摩洛哥。但,这样做真的妥当吗? 各部长心中充满不安。然而阿瑟·贝尔福的决心十分坚定,英国政府也別无选择。 就这样,一场充满英伦风情的摩洛哥危机,悄然展开了。 —————— 感谢心诞、越铭的大神认证 感谢tijin、阿尔萨斯洛林、夜长梦多的玄英、losloslos、暱称刘雪梅、子非鱼纸鱼、隱月苍狼、空想奇点的打赏 感谢其他书友的打赏 2更加更奉上! 第77章 四国对峙 “怎么这些傢伙引发了摩洛哥危机,还都装作一副自己无辜的样子?” 虽然欧洲局势波诡云譎,但此时出现的这种让人无语的讽刺局面,还是让汉斯忍不住笑了。 当然,英国的这种行为並非完全无法理解。 而且想想在原本的歷史中,威廉二世仅仅因为访问摩洛哥並支持摩洛哥的自主独立,就让法国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显然这次英国的插手法国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英国这样主动跟法国对著干,汉斯十分乐见其成。 只是他真没想到能亲眼目睹一场瀰漫著英式红茶味道的摩洛哥危机。 “所以说,英国海军向我们德国海军请求帮助了?” “虽然措辞委婉得多,但没错,陛下。” “呵呵,看来只要活的够久,就能有今天。” 得知一向高傲的英国向德意志帝国低头求助,威廉二世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平日里视英国海军为竞爭对手,对与英国合作一向心存芥蒂的帝国海军部部长提尔皮茨將军,这次脸上也罕见地露出满足的神色。 “英国人自己也应该知道,我们的帝国海军比皇家海军更胜一筹!” “是吗?嗯,確实如此。哈哈哈!” “陛下如此开心,我也感到高兴。那么,对於英国政府的请求,您打算如何回应?” 面对比洛总理的提问,凯撒將目光投向了提尔皮茨將军。 “提尔皮茨,我们现在能派遣舰队前往摩洛哥吗?” “隨时可以,陛下。虽说我真想让英国人自己解决,但也不能错过打击法国佬的机会。” 听到“法国”二字,威廉二世点头表示赞同。 不仅是凯撒和提尔皮茨將军,几乎所有德国人都认为打击法国是头等大事。 “那就通知英国政府,我们也会派遣舰队前往摩洛哥。” “就这么办。” 凯撒愉快地回应了比洛总理的答覆。 汉斯和比洛向威廉二世鞠了一躬后走出了办公室。 “俄罗斯宣称要派遣舰队时,我还感到一片黑暗,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是啊,我原本以为只要英国海军牵制住俄罗斯海军就足够了,但看来贝尔福首相对俄罗斯相当不满。”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只能与英国绑在一起了。” 比洛总理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看来他对与张伯伦討论同盟时的不快仍耿耿於怀,对英国心存不满。 “换个角度想吧。至少我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孤立。说实话,德国能合作的对象也只有英国了。” 法国就不用提了,而俄罗斯则是隨时可能爆发革命的定时炸弹。 汉斯觉得仅仅应对威廉就已经够他头疼了,要是再加上尼古拉二世,他恐怕会过劳死。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英国、俄罗斯和法国的舰队都会在摩洛哥集结吧?” “差不多吧?” “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考虑到现在的局势,重演委內瑞拉的事情可不行。” “公海舰队司令克斯特將军会亲自指挥舰队。以他的老练,不会出差错的。” 反倒是其他国家的舰队更让人担心。 尤其是俄罗斯舰队,曾在原本歷史中因为听信日本鱼雷艇会跑到欧洲来偷袭的荒谬传闻,在多格滩海域误袭了无辜的英国渔船,酿成了重大事故,必须对其多加留意。 几天后,汉斯·冯·克斯特(hans ludwig raimund von koester)將军指挥的德国公海舰队从基尔港启程前往摩洛哥。 而这一举动足以进一步激怒因英国海军驻扎摩洛哥而已经乱成一团的法国人。 ...... “砰!” “继英国之后,连德国也来凑热闹?哈!舅舅和外甥联手,真是铁了心要让我们法国吃瘪啊!” 法国总统埃米尔·卢贝听到德国公海舰队开往摩洛哥的消息后,愤怒地用拳头砸向了办公室的桌子。 之前英国地中海舰队出现在摩洛哥丹吉尔港口並赖著不走,就已经让法国对英国怒火中烧了,而现在连德国也参与进来! 对法国来说,摩洛哥並非普通的国家。 摩洛哥是法国倾注心血准备纳入北非殖民地的“合法”预备殖民地。 当然,摩洛哥人对法国公然干涉內政、企图將其殖民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直接竖起了中指。但伟大的法国可不在意这些只会吃沙子的“未开化沙漠游牧民”的抗议。 事情本来进行得一帆风顺,直到英国突然搅局。 英国以阻挡俄国黑海舰队为藉口,强行插手摩洛哥事务。 法国立刻向英国抗议这种行为,但英国人根本置之不理。 不仅如此,他们还“理直气壮”地邀请德国舰队前往摩洛哥。 法国人对此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英国作为法国数百年来的宿敌,国民情感尚未平復,而德意志帝国作为法国的死敌,更不用多说。 法国的舆论迅速沸腾,媒体更是火上浇油,用惯常的夸张標题激起民眾怒火。 【英国占领摩洛哥!是试图掠夺法国合法疆域的阴谋吗?!】 【大英帝国与德意志帝国的邪恶勾结!盎格鲁-撒克逊人终究还是日耳曼人!”】 【现在正是法国出手援助盟友俄国的时候!”】 接连不断的煽动性报导让法国民眾对英德的愤怒达到了极点,纷纷要求政府对其实施惩罚。 埃米尔·卢贝总统刚刚平息因德雷福斯事件引发的內斗,正想稍作喘息,此时却因高涨的舆论感到头痛。他按住脖颈,试图缓解上升的血压。 “见鬼,这事不派舰队也说不过去。” 埃米尔·卢贝也对英国拉拢德国的行为感到愤怒,但愤怒无法改变现实。 法国海军的实力不及英国和德国。19世纪时,法国海军接受了“绿水学派”的理论,放弃了远洋海军的发展,转而发展沿海舰队。 结果,这一选择是个大错误。 沿海舰队的理论不適合法国。法国不是一个小国,而是继英国之后拥有最多海外殖民地的殖民帝国,仅靠鱼雷艇无法保护分布全球的海域。 尤其是在英国为了针对法国的鱼雷艇,专门研发出猎杀鱼雷艇的驱逐舰后,法国的“绿水学派”理论瞬间瓦解。 结果,法国海军的辉煌不再,不仅远远落后於英国,甚至被后起之秀德国海军反超。 有人甚至评论,如果法国当初没有接受“绿水学派”,今天可能拥有世界上最强的海军。 儘管法国最近也建造了与腓特烈级战列舰相媲美的新型战舰,初步挽回了劣势,但这些战舰尚未完全下水服役。 因此,埃米尔·卢贝虽然对派遣舰队犹豫不决,但面对民意汹涌,无计可施。 法国人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派遣舰队,同时儘量避免与英德舰队发生衝突吧。” 法国別无选择,只能向摩洛哥派遣舰队。 他相信,英国未必真想从法国手中夺走摩洛哥。他们只是想阻止俄国舰队前往远东。至於德国,不过是英国拉来的“帮手”罢了。 英国人虽然狡猾,但他们的目的通常很明显。 “嘖,俄国为什么非要派舰队招惹麻烦,直接签个协议结束战爭不就行了吗?” 作为俄国的盟友,法国对日俄战爭的动態非常了解。 尤其是新兴的堑壕战,虽然不算光明正大,但对时刻担忧与德国开战的法国军方影响颇深。 部分法国將领甚至认为,如果普法战爭时使用堑壕战术,就不会有凡尔赛的屈辱。 儘管堑壕战在日俄战爭中也曾被日军短暂突破,但法国军方仍热衷於研究其攻防两端的潜力。 相比之下,德国研发的衝锋鎗却未被法国军方重视。衝锋鎗射程短、耗弹多、耐用性差,大多数在战爭初期就报废了。 法国军方认为,与其引入不成熟的衝锋鎗,不如大量製造机枪,从源头上阻止敌人接近。 军方歷来对新型武器持保守態度,法国將领尤其不愿冒险。 最终,衝锋鎗的研发在法国军方的爭议中销声匿跡。 “归根结底,还是俄国惹的麻烦让我们头疼。” 据埃米尔·卢贝了解,美国正试图在俄日之间进行斡旋,而英国希望俄国以放弃旅顺和朝鲜为代价,换取北满洲和蒙古。 在埃米尔·卢贝看来,这已经是不错的条件,不明白为何俄国还要坚持。 “真想知道沙皇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埃米尔·卢贝一边下令派遣地中海舰队出征,一边感慨道。 对只有俄国这一个盟友的法国来说,这一切確实令人遗憾。 ...... “感觉像是到了什么市场一样啊。” 率领黑海舰队抵达丹吉尔的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上將,看著英法舰队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不禁嘆了口气。 而当德国舰队姍姍来迟並加入英国舰队后,他的嘆息声更深了。 “英国舰队的出现是预料之中,但没想到连法国和德国也掺和进来了。” 事態的发展远超了他的想像。 当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爆发全面战爭。 毕竟,如果在丹吉尔近海开战,最不利的將是俄法两国舰队。 更何况,不提英国皇家海军的实力,作为新崛起的海洋霸主“德意志海军”还特意带来了包括三艘新造的腓特烈级战列舰在內的舰队驻扎在摩洛哥。 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上將的判断比任何时候都快。 如果继续打下去,必败无疑。 “將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舰长,去拿点伏特加来吧。” 確实毫无办法。 在这种局势下,他还能做些什么呢?难道要向经过的渔船开炮不成? 最终,根据罗杰特温斯基的命令,俄国舰队停泊在丹吉尔近海,在地中海温暖的阳光下无所事事地等待著这场对峙的结束。 或许,这也算是件好事。 说不定沙皇会改变主意,下令撤军。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甚至希望远征能就此结束。 和他想法类似的是那些因三国舰队的对峙而紧张不安的俄国水兵。 “大家保持安静。我们將在此地停泊。不知道战斗什么时候会爆发,都打起精神来!” “唉,才刚离开塞瓦斯托波尔多久啊,我还以为要马上打仗了呢。” “看来他们暂时也没打算开战。希望我们就这样回家吧。” 得知暂时不会爆发战斗,他们鬆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希望远征就此结束,返回塞瓦斯托波尔。 “俄国舰队似乎没有动静。” “那我们也没必要採取激烈行动。先向政府匯报,等待指示吧。” 英德联合舰队和法国舰队的行动,实际上与俄国舰队別无二致。 他们和罗杰特温斯基上將一样,也不愿轻易开战流血。 於是,英、德、法三国舰队也在丹吉尔附近拋锚停泊,等待各自本国的指令。 就这样,在摩洛哥近海,形成了一场诡异的对峙。而与此同时,为了解决这场摩洛哥危机,四国亦在原本歷史中召开会议的西班牙阿尔赫西拉斯,展开了外交博弈。 第78章 波將金起义 明明季节还是烈日炙烤的夏天,但在阿尔赫西拉斯(algeciras),却颳起了比严冬的酷寒还要冰冷的寒风。 原因是,为了解决摩洛哥危机,四国代表齐聚一堂参加了会谈。 他们彼此之间剑拔弩张,坚定地要贯彻各自国家的意志。 当然,满腔敌意的是因日俄战爭而对立的英国和俄罗斯,以及认为摩洛哥会被英国这个日不落夺走的法国。 至於真正引发爭端的德国,虽然暂时站在英国这边,但因为背地里也与俄罗斯合作过,所以在这场火药味十足的氛围中,得以高坐钓鱼台,退后一步观望局势。 由於这次危机牵扯的国家非同一般,因此参与会谈的人物也都是颇有名望的大人物。 德意志帝国派出的是作为威廉二世代表兼外交顾问的汉斯,以及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 英国方面,阿瑟·贝尔福首相和兰斯当侯爵亲自现身阿尔赫西拉斯;俄罗斯则派出了谢尔盖·维特,奇怪的是,他並非与外交部长拉姆斯多夫一起来,而是令人费解的带著別佐布拉佐夫出席会谈。 “可能是尼古拉二世的意思,或者是为了牵制主张谈判的维特。” 大概是担心若让维特全权负责会谈,结果会对別佐布拉佐夫不利。 而维特之所以坚持出席,似乎是为了防止別佐布拉佐夫不但无法改善局势,反而让情况更糟。 “哈!让这样的小毛孩出席这种场合,看来最近德意志帝国已经没什么能用的外交官了?” 法国方面,代表出席的是外长泰奥菲勒·德尔卡塞(théophile delcassé),他用讥讽的语气对著站在一旁的汉斯冷嘲热讽。 德尔卡塞是个能力卓越的人物,在法国政府更迭之际,仍然能够担任七年的外交部长。他成功调停了美西战爭,也圆满解决了法绍达事件,是法国政府中最优秀的外交官之一。 按理说,他原本是对英关係友好的代表人物,在英法协约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从他看向英国代表团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显然认为英国在这件事上背叛了法国。 不过相比於他看向德国的眼神,他这种对英国的不满还是显得可爱多了。 作为一个强硬的反德主义者,德尔卡塞看待汉斯和里希特霍芬外长的目光,简直像在看混帐东西。 “好久不见了,男爵先生。” “维特部长,听说您最近受了不少苦啊。” “还不是因为你们,让我更累了。早知道当初在博斯普鲁斯的问题上应该更谨慎点。” “这可能听起来像是藉口,但我们確实没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倒是真的。 汉斯本来只是希望英国用地中海舰队牵制黑海舰队,谁能想到他们会突然引发摩洛哥危机? 当然,这次危机虽然使英俄关係恶化,还让法国与英国交恶,但从结果上,至少对德国是有利无害。 “无论如何,维特部长,这对您来说也不算坏事吧?只要谈判顺利,就能让出兵计划作废,重新转向停战协议。” “哼,谈判顺利?和那个祸害一起?” 维特用眼神示意正在不停打扰德尔卡塞外长的別佐布拉佐夫,满脸厌恶地说道。 “能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有那么糟糕吗?” “別提了。” 维特一脸厌烦地摇了摇头。 別佐布拉佐夫確实是这场游戏中某种意义上最危险的存在。 对於敌我双方而言都一样。 毕竟在任何游戏中,搅局的猪队友往往比强大的敌人更可怕。 “好了,先生们,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隨著阿瑟·贝尔福的一句话,汉斯和维特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满是敌意的目光交错下,解决摩洛哥危机的阿尔赫西拉斯会谈终於正式开始了。 最先开口的是对著贝尔福首相和兰斯当侯爵散发著不善气氛的德尔卡塞外长。 “我们法国的要求只有一个。英国和德国必须立刻从摩洛哥撤回舰队。” “在俄罗斯帝国先让黑海舰队返回,並承诺按照原定条件与日本进行和平谈判之前,这是不可能的。” 砰! 听到贝尔福毫不退让的回答后,德尔卡塞外长愤怒地用拳头砸向桌子。 “不管日俄战爭如何发展,那都与我们无关。摩洛哥始终是我们法国的势力范围,英国的行为显然是在挑衅法国!” “摩洛哥是法国的殖民地吗?还是保护国?” “你说什么?” 德尔卡塞外长提高音量抗议时,似乎不满他的態度,里希特霍芬外长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道: “虽然法国的影响力不小,但摩洛哥依旧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而且,英国也没说要吞併摩洛哥,仅仅是在港口驻扎了舰队。说实话,我不明白法国为何如此激动。” “哼!没想到德国人和英国人竟然如此亲密。看这样子,你们两国迟早都能结婚了!” “好了,两位,请冷静。” 眼看里希特霍芬和德尔卡塞之间的爭执愈演愈烈,汉斯不得不插话调解。 会谈刚开始没多久,气氛便因为这些不好的爭论而变得紧张,这显然不是好兆头。 汉斯提议道:“首先,我们应该先听听俄罗斯方面的意见,不是吗?” “没错,目前所有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俄罗斯帝国。” 兰斯当侯爵赞同著汉斯的话,转向对面坐著的维特和別佐布拉佐夫。 本来维特正准备发言,但不知趣的別佐布拉佐夫抢先插话: “英国方面要求我们俄罗斯根据协议条件与日本展开和平谈判,但我认为这个协议本身就有问题。” “这可是贵国政府和俄罗斯皇帝陛下都已同意的事项。现在你们想推翻它?” “那......那当然可以根据情况隨时调整,不是吗?” 贝尔福首相的语气变得严厉,別佐布拉佐夫明显有些胆怯,开始结结巴巴地回答。 维特见状,像是头疼似的扶住额头,而別佐布拉佐夫继续说道: “我们又不是输掉了战爭,居然让我们连朝鲜半岛和旅顺都放弃,这未免太过分了。” “但我们还让给了你们外蒙古,这难道还不够吗?” “这还不够。” “不够?不够是什么意思?简直荒谬!到底还想让我们再退让些什么!” 贝尔福首相和兰斯当侯爵不禁提高音量对別佐布拉佐夫表示愤怒。 甚至连一向与俄罗斯帝国站在同一阵线的德尔卡塞外长,也用一种“这傢伙难道还有点良心吗”的表情看著別佐布拉佐夫。 “以放弃租借地和远东小国的影响力为代价换取比这更大的领土,我觉得这已经绰绰有余了。” 汉斯也冷冷地看著別佐布拉佐夫回应。 这可不是给俄罗斯帝国分封殖民地,而是直接扩展了他们的版图。 然而,別佐布拉佐夫依旧固执己见: “既然朝鲜半岛已经被日本占领,那也就算了,但旅顺绝对不能放弃!” “那就別谈和平了!我们英国之所以同意俄罗斯的条件,完全是基於俄罗斯从旅顺和朝鲜半岛撤军的前提!” “这並非我们俄罗斯帝国的官方立场,只是诸多意见之一而已。请继续討论,寻找最佳的妥协点吧。” 看到別佐布拉佐夫继续破坏会谈气氛,维特一边冒汗一边插话。 “维特大臣!你到底在说什么......” “拜託你闭嘴,行吗?” “绝对不行!” 儘管维特咬牙切齿地小声叫他闭嘴,但別佐布拉佐夫完全没有察觉气氛,还在喋喋不休。 看著唯一的盟友上演的这齣闹剧,德尔卡塞外长露出疲惫的神情,长嘆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会谈会拖很久了。” ...... 如预期那样,儘管隨著日历的更替,夏天已过,秋天已至,但阿尔赫西拉斯会议依然没有结束的跡象。 甚至从德国本国还传来了我们的威廉王储与梅克伦堡-什未林的塞西莉女公爵订婚的消息,而汉斯依然无法离开西班牙。 会议拖延的原因是別佐布拉佐夫的猛烈挑衅,不分敌我。 维特尽力將会议引导到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向,但每次都被別佐布拉佐夫提出无法接受的条件,导致会议屡屡失败。 此时,汉斯甚至开始怀疑別佐布拉佐夫到底是来开会的,还是故意阻碍会议拖延时间。 英国显而易见不会撤回在摩洛哥的舰队,而法国则因內心焦急,几乎要崩溃。 “这样下去,我今年可能都得在西班牙度过了。” “维特部长,请向你们的皇帝报告一下,麻烦处理下別佐布拉佐夫这个蠢货!” “如果皇帝陛下能听我的话,这场麻烦早就不会发生在摩洛哥了。” 维特那张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的憔悴面容,让汉斯、贝尔福和德尔卡塞都感嘆不已。 最终,三人一同跨越国界,心心相印,甚至联手给尼古拉二世写信,要求將別佐布拉佐夫从会议中除名,但我们的尼基,和他的心腹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形势。 [这一切都是英国坚持己见的结果。]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尼古拉二世的不讲理使得贝尔福在眾人面前愤怒地大喊。 好吧,至少让英国与俄罗斯对立的最初目的,已经过分成功了。 『不过,还是得赶紧结束这场无聊的会议才行。』 不能继续让舰队驻扎在摩洛哥。 隨著会议的拖延,聚集在摩洛哥的四国舰队的各国船员也开始感到疲惫。 克斯特海军上將抱怨如果不儘快结束对峙,船员们的纪律会越来越鬆散,甚至表示不如让法国-俄罗斯舰队痛快的打一场海战。 当然,汉斯並不想提前十年就爆发世界大战,只好耐心劝慰上將,暂时忍耐。 『不过,別佐布拉佐夫似乎也快力竭了,再稍微施压就行了。』 “男爵大人,出大事了!” 但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总会成真呢? “发生了什么事?” “在丹吉尔海域停泊的四国舰队发生了意外交火!” “什么?!” 汉斯急忙拿起传令兵递来的报告,迅速扫了一眼。 当他从报告中看到一艘无法忽视的战舰名称时,立刻皱起了眉头。 “波將金......” 波將金號战列舰(khr3ьПotemknhtaвpnчecknn)。 在歷史中,因受到不人道待遇,愤怒的波將金水兵发动了起义,导致黑海舰队及整个俄罗斯都陷入了混乱,而现在,这艘战舰终於惹出了事端。 第79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1904年10月。 在阿尔赫西拉斯举行的四国会议持续延长,毫无结束跡象,而恶劣的环境让俄罗斯黑海舰队水兵的耐心逐渐达到极限。 儘管风帆的时代早已结束,蒸汽与钢铁的装甲舰时代已经到来多年,但舰上的生活依然艰苦,水兵们在残酷的对待下过著非人的生活。 当然,这不仅是俄罗斯海军的问题,英国、法国和德国海军也面临类似的处境。 不过儘管如此,英国水兵虽然待遇恶劣,但其训练水平较高,还有经验丰富的军官;而作为共和国的法国,至少也在意水兵的待遇。 至於德国海军,由於其特有的严格军纪以及沙恩霍斯特军事改革之后减少的腐败现象,相比其他国家问题显得不那么严重。 但俄罗斯水兵的生活环境,即使是在那个时代的人看来,都严重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英国早已淘汰醃肉並引入罐头食品,而俄罗斯水兵却仍需食用爬满蛆虫的醃肉,並在军官的辱骂与暴力中挣扎生存。 所幸,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海军上將是一位极具指挥才能的军官,也是少数关注水兵待遇的俄罗斯海军领导之一,因此暂时未出现大问题。 然而隨著时间在这隨时有可能爆发战斗的情况下毫无意义地流逝,纪律本就混乱的黑海舰队水兵开始在精神上濒临崩溃。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意识到了这一点,可由於难以逐一管理每艘舰船,他只能命令各舰长妥善安抚水兵。 不幸的是,隶属黑海舰队的战舰“波將金號”的舰长叶夫根尼·戈利科夫(Гoлnkoв,eвгehnnhnkoлaeвnч)上校並非一名称职的军官,而副舰长伊波利特·吉利亚罗夫斯基(ippolit giliarovsky)中校不仅无能,还极其残暴。 “......你让我们吃这个?” “波將金號”水兵格里戈里·瓦库连丘克(grigory vakulenchuk)看著早晨分发的红菜汤里漂浮的腐肉,面露作呕之色,低声说道。 虽然早已习惯强忍著噁心吃长满霉菌和蛆虫的醃肉,但眼前的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糟糕。 那肉已经腐烂发黑,散发著令人作呕的恶臭,吃下后必定会引起疾病。 摩洛哥的地中海气候带来的炙热,让储存在橡木桶中的肉类迅速腐败变质。 若是称职的舰长,应该会立即丟弃这些腐肉並申请新的补给,但戈利科夫舰长却轻信一名无能军医“煮沸后即可食用”的报告,將此问题置之不理。 舰长手下的军官不仅没有纠正他的决定,反而打算让水兵吃掉这些腐败的食物以便儘快处理。 最终,俄罗斯水兵得到的红菜汤,已不能称为食物。 本应呈现红色或粉红色的红菜汤,此时却如同煤灰浸泡般变成漆黑一片。 就连负责分发的水兵,在用勺子舀汤时也忍不住皱起了脸。 “见鬼,我寧愿饿死也不吃这种东西。” 瓦库连丘克说完,起身將那碗根本无法称为红菜汤的毒物倒入了大海。 其他水兵也纷纷效仿,將汤倒掉,仅用黑麵包和水充飢。 “你们在干什么!” 问题在於,这一幕被以暴躁和恶名闻名的副舰长吉利亚罗夫斯基发现了。 吉利亚罗夫斯基第一时间走向最先倒汤的瓦库连丘克。 “竟敢隨便倒掉配给,你们的军纪简直乱成一团!”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副舰长先生,可那根本不是人能吃的东西!肉已经腐烂,汤比下水道的污水还黑!” “反正吃进肚子里都一样!少废话,舀回去吃了它!” 面对吉利亚罗夫斯基这种毫无道理的逻辑,瓦库连丘克和其他水兵的表情都变得愤怒。 这话还能算是人话吗? 水兵们完全无法理解。 “......不,我拒绝。” “你说什么?” “我拒绝。” 最终,长期艰苦的舰上生活和漫无尽头的对峙让瓦库连丘克的精神承受到了极限,他终於爆发了。 忍耐的弦被彻底绷断,他直视著平日连目光都不敢接触的吉利亚罗夫斯基副舰长,坚定地说道。 面对瓦库连丘克的反抗,认为只有將水兵当成牲口驱使才能让舰船运转的吉利亚罗夫斯基,脸色顿时气得青一阵红一阵。 “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立刻去盛红菜汤,塞到嘴里!” “如果你想强迫我们喝那种东西副舰长你就先喝啊!你喝了,我们也喝!” “没错,你先喝啊!” “难道你打算让我们吃连你自己都不敢碰的东西吗?!” 平日里对吉利亚罗夫斯基副舰长充满不满的水兵们纷纷响应瓦库连丘克的愤怒,从四面八方喊了起来。 然而,吉利亚罗夫斯基並没有按照水兵们的要求喝红菜汤。 “你这混蛋!” “啪!” 他选择了他熟悉的方式。 暴力。 “砰!砰!” “竟敢顶撞身为副舰长的我,今天我就让你明白该如何正確对待军官!” “呃啊!” 吉利亚罗夫斯基副舰长用拳头狠狠地打向瓦库连丘克的脸,將他打倒在甲板上后又毫不留情地用脚踹了过去。 瓦库连丘克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几声,便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住手吧,副舰长!” “再这样他会死的!” 实在看不下去的几名军官担心这件事若传到以脾气暴躁闻名的罗杰特温斯基海军上將耳中会引发大麻烦,连忙试图阻止副舰长。但即使如此,吉利亚罗夫斯基在將瓦库连丘克暴打了一顿后,怒火依然未消,对水兵们吼道: “立刻去重新领饭!谁敢不吃红菜汤,就按违抗命令处理,全部枪决!” “!!!” 听到“枪决”这个词,水兵们全都僵住了。 副舰长並没有权力枪决部下,更何况即便是严厉的罗杰特温斯基海军上將也从未对下属施行过处决。但大多数不识字的俄罗斯水兵对此一无所知。 衝突瞬间爆发! “cykaБлrtь!(俄语粗口)” “你们真当我们是摆设吗?” “我们也是人你们这群混蛋!” 甲板上的寒意马上被怒火取代。 水兵们包围著吉利亚罗夫斯基副舰长和其他军官,喊骂声和怒吼声不绝於耳。 “什,什么!立刻给我退下!” 以为威胁枪决就能嚇退水兵的吉利亚罗夫斯基副舰长,看到水兵们反而起了譁变,惊慌失措地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他们。 然而,这只会让局面更糟。 “开枪啊!混蛋!开枪试试看!” “你......你们......” “砰——!” 在枪口的威胁毫无作用的情况下,怒火中烧的吉利亚罗夫斯基终於扣下了扳机。 然而,还未等他的手枪喷出火光,一声枪响传来,吉利亚罗夫斯基副舰长便胸口中弹,鲜血四溅,直接倒在甲板上。 水兵们转头一看,发现鱼雷兵长阿法纳西·马秋申科(afanasi matushenko)手持一支从“波將金號”军火库中拿出的步枪,正对著副舰长刚才所站的地方。 “副舰长!” “这......!” 吉利亚罗夫斯基副舰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当场死亡,旁边的军官们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拔出手枪。 但马秋申科更快。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军官们接连倒下,倒在吉利亚罗夫斯基身旁。 確认军官们已经死亡后,马秋申科转向愣在原地的水兵们,大声喊道: “兄弟们,跟我一起行动吧!我们失去的只是锁链,而我们能得到的是一切!” “哇啊啊啊啊!!” 这一时期,深受社会主义思想影响的马秋申科的呼喊唤醒了水兵们。他们纷纷爆发出欢呼声,毫不犹豫地冲向军火库,拿起武器。 而之前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瓦库连丘克,也被同伴搀扶著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了死去的吉利亚罗夫斯基的手枪。 很快,“波將金”號上的约700名水兵,不论是主动还是因被气氛感染,全员都参与了叛乱,拿起武器起身反抗。“波將金”號的舰长戈利科夫以及其他军官们,迎来了地狱之门的开启。 这標誌著“波將金”號叛乱的开始。 “命、命令你们,立刻停......” “砰!” 还未意识到甲板上的异状,正在船长室享用早餐的舰长叶夫根尼·戈利科夫话音未落,便被枪击中,倒在了桌上。 其他军官的命运也与他无异。 愤怒的水兵们將长期积压的屈辱和愤懣发泄而出,开始残忍地杀害军官。而军官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化作冰冷的尸体。 “住手吧,同志们,我愿意加入你们。” 但並不是所有军官都被水兵杀害。 例如,出身平民,与水兵关係良好,同时带有社会主义倾向的轮机军官安东·科瓦连科(anton kovalenko)上尉等少数几名军官,不论是出於自愿还是为了生存,选择与水兵们的叛乱合作。 此外,还有少数军医或隨舰牧师虽然遭受了殴打,但因为有用而得以保住性命。 “他们朝那边逃跑了!” “抓住他们!” 还有一些军官选择跳入大海,试图从“波將金”號逃脱。 其中包括轮机长纳扎罗夫中校、军需官马卡罗夫上尉,以及假装配合水兵实则伺机逃跑的见习军官卡鲁尼。 水兵们看到三人跳海后慌乱地开枪,但三人拼尽全力游泳,即使负伤也没有放弃。 其他军官试图游向附近的船只,而卡鲁尼见习军官则决心第一时间將叛乱的消息传达给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將军,於是向与“波將金”號稍远的黑海舰队旗舰“罗斯季斯拉夫”號游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嘈杂的甲板上,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將军急忙从船长室衝出来,对著被“罗斯季斯拉夫”號船员救起並带上船的卡鲁尼喊道。 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卡鲁尼见习军官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哽咽著向罗杰特温斯基將军喊道: “叛乱,叛乱了!『波將金』號的水兵发动了叛乱!” “什么?!” 叛乱。 这沉重的两个字让罗杰特温斯基將军感到头晕目眩。他习惯性地將手中的望远镜摔在甲板上。 “戈利科夫那个傢伙到底在干什么!” “那、那个......『波將金』號的全体水兵都参与了叛乱。舰长和其他军官已经被杀害。我也是假装配合才勉强逃出来的。” “Блrtь!(该死!)” 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將军听完卡鲁尼的报告,忍不住爆出粗口。 这绝非寻常事態。 罗杰特温斯基非常清楚,俄国海军內部水兵的恶劣待遇。如果处理不当,“波將金”號的叛乱很可能扩散到整个黑海舰队。 旗舰“罗斯季斯拉夫”上的水兵们因为有罗杰特温斯基本人坐镇,仅仅是带著不安的神情骚动著。然而,其他舰船就成了问题。 “將军!『波將金』號脱离了战列!” “想逃跑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次叛乱並非有计划的行动,而是完全的偶发事件。 因此,当在屠杀中倖存的几名军官抵达其他舰船时,惊慌失措的“波將金”號水兵决定先从此地逃离。 然而,对於罗杰特温斯基將军来说,他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必要的话,他必须立刻动用武力阻止“波將金”號。 “立即发信號命令他们投降......不,先通知法国、英国和德国舰队我们的情况。” “是!” 这是必要的措施。 虽然將俄罗斯海军的丑態暴露给外国並非他所愿,但在压制“波將金”號的过程中,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误解。 嘎吱—— 然而,还未等罗杰特温斯基將军的命令通过灯光信號传达到外国舰队时,靠近“波將金”號的其他舰船已经开始转动炮口,瞄准试图逃跑的“波將金”號。 舰长们从像卡鲁尼这样的见习军官口中得知了“波將金”號发生叛乱的事实,竟然不等罗杰特温斯基將军的命令,就急於攻击“波將金”號。 “那些傢伙在干什么?立刻命令他们停下!” 看到这一幕的罗杰特温斯基將军惊慌大喊,但—— 轰隆——!! 摩洛哥海域前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而这声炮响也清晰地传到了不远处的法国、英国和德国舰队耳中。 第80章 四国舰队混战 最早察觉到俄罗斯舰队异常的是距离其最近的法国地中海舰队所属的装甲巡洋舰“光荣號”(gloire)。 “光荣號”的船员们像往常一样正在用早餐,却被震耳欲聋的炮声嚇了一跳,纷纷急忙跑到栏杆边查看。 他们看到的景象是正在逃跑的“波將金號”以及它周围溅起的水柱。 “俄罗斯舰队被袭击了!” 有人指著“波將金號”附近升起的水柱惊呼道。 虽然这是个明显的误判,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却也情有可原。 当时,法国舰队尚未接到“波將金號”叛变的消息,所以他们更倾向於相信英国或德国正在攻击俄罗斯舰队,而绝不会想到俄罗斯舰队竟会攻击自己的战舰。 事实上,他们眼前的景象看起来正是“波將金號”遭到英国或德国舰队的攻击,而俄罗斯舰队则因为突然的袭击陷入了混乱,显得不知所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確实是一片混乱。 如果法国人能够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俄罗斯舰队的行为明显异常。 但长期的对峙已让不仅仅是俄罗斯舰队感到精神疲惫,隨时可能爆发战斗的紧张感也严重影响了法国人对局势的判断。 “叮!叮!叮!叮!” “进入战斗状態!准备战斗!” “全员就位!” 很快,“光荣號”响起了急促的钟声,船员们在甲板上四处奔跑。 “光荣號”的舰长忍痛放下了宝贵的早餐,向船员们下达战斗命令。 与此同时,他迅速向地中海舰队旗舰——“圣路易號”(saint louis)报告称,俄罗斯舰队正遭受攻击。 这本该是一项值得表扬的快速反应,但在当前的情况下,却无异於火上浇油。 “俄罗斯舰队被袭击了?” 接到“光荣號”报告的地中海舰队司令官帕尔玛·古尔东(palma gourdon)海军上將皱起眉头,举起望远镜。 正如报告所说,他看到远处一艘俄罗斯战舰附近,数个水柱腾空而起。 “该死!这是真的!” 其他俄罗斯舰船似乎也在朝著某个方向开炮,但目標不明,似乎是在抵抗突如其来的袭击。 不管是英国舰队还是德国舰队乾的,俄罗斯帝国毕竟是法国的盟友。 虽然他们不明白英国或德国为何突然袭击俄罗斯舰队,但显然不能袖手旁观。 “通知全舰队,从现在起,法国地中海舰队將协助俄罗斯舰队!法兰西万岁(vive la france)!” “法兰西万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法国地中海舰队的军官们表情坚毅,向古尔东上將敬礼。 不久之后,隨著古尔东上將的命令,法国舰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炮击正在享用早餐的英国舰队和德国舰队。 “砰!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將军!法国舰队正在攻击我们!” 正在舰长室里安静吃早餐的德国皇帝海军公海舰队司令官克斯特上將,听到突如其来的炮声后,直衝出房间,直奔舰桥。 然而他刚到舰桥,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完全让人无法理解的报告:原本静止的法国舰队突然发起了攻击。 “那帮法国佬竟然攻击我们?为什么突然这样?!”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从俄国舰队方向传来了很大的动静,但是......” 由於德国和英国舰队停泊在丹吉尔外海,与法国和俄国舰队保持了一定距离,因此无法確切得知俄国黑海舰队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无论原因如何,对方既然先动了手,那回击便是战场的礼节。 “下令全舰队准备战斗!从现在开始,本舰队將对法国舰队的攻击进行回应!” 克斯特上將一边整理因为匆忙赶到舰桥而歪斜的军帽,一边发布战斗命令。 很快,以德国公海舰队旗舰、德国骄傲的“sms腓特烈大帝”號为首,所有主炮纷纷瞄准法国舰队所在的方向。 “大早上就闹出这种事,真是......” “驱逐舰『斯拉舍號』(hms thrasher)中度受损!脱离阵列后撤!” “请求多姆维尔上將下令!” “嘖!命令全舰队攻击!受创的舰船先撤到丹吉尔!” 英国地中海舰队的情况也和德国公海舰队无异。 听到战报后,现任地中海舰队司令、接替升任第一海务大臣约翰·费舍尔上將的康普顿·多姆维尔(compton edward domvile)上將,皱著眉头下达了命令。 在他看来,无论是这边还是那边,双方本该绝无交战理由,在阿尔赫西拉斯会议结束前安静等待。 但看来地中海炽热的阳光让那些俄国佬和法国佬热得失了理智,或者是漫长的谈判耗尽了他们的耐心。 当然,这只是他的错觉,但不明真相的多姆维尔上將,也只能如此判断眼前的局势。 “砰!砰!轰隆!” 隨著地中海舰队旗舰“堡垒號”(hms bulwark)的率先开火,英国舰队的其他舰船也纷纷向法俄舰队开炮。丹吉尔外海的这场偶发性交战瞬间演变为英德舰队与法俄舰队之间的混战。 “sms维特尔斯巴赫號(sms wittelsbach)轻度受损,不影响战斗!” “巡洋舰『克莱贝尔號』(kléber)中度受损!” “无畏號(hms intrepid)发生火灾!” 各国旗舰的舰桥上不断传来损伤报告,开战不到30分钟,重伤退出战斗的舰船数量逐渐增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波將金號”,却趁乱成功脱身,逃之夭夭。 “『十二使徒號』(Двehaдцatьaпoctoлoв)沉没!” 就这样,比地中海烈日更炽热的战斗激情,伴隨著德国第二艘腓特烈级战列舰“sms德国號”(sms deutschland)一轮齐射,击沉俄国战列舰“十二使徒號”而到达顶点! 而目睹这一切的俄国上將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和俄国军官们,却仿佛某幅著名油画一样,抱著头髮出无声的吶喊。 ...... “可恶!可恶!可恶!” 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瞪著布满血丝的双眼,朝著血战正酣的摩洛哥近海无能狂怒,仿佛之前那平静的清晨景象只是个幻影。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恨不得立即把那些未经命令就向波將金號开火的舰长们送上枪决台。这些性急的蠢货不仅擅自开炮,把局势搞成这样,还让波將金號给逃了。 当然,波將金號能在炮火如雨中生存下来並逃脱,也是因为它是黑海舰队中最新型的战列舰,性能十分优越。但对罗杰特温斯基上將来说,这些理由根本不重要。 “必须马上停止这场疯狂的战斗!” 波將金號是个问题,但眼下更紧急的是停止眼前的战斗。 如果战况对己方有利还好说,但现在俄罗斯和法国舰队正在被英德舰队压制。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显而易见,就是以“腓特烈大帝”號为首的德意志帝国海军的腓特烈级战列舰。 虽然英国、法国和俄罗斯都在建造腓特烈级战列舰,但最早推出这一型號並瞬间使全球海军力量重新洗牌的德意志帝国,已经建造了四艘腓特烈级战舰! 德意志海军此时在现场的战舰仅有“腓特烈大帝”號和中途改建的原德国级首舰“德国號”,以及“波美拉尼亚”號三艘,可这已经足以压制其他舰队了。 如果战斗继续下去,黑海舰队將不可避免地落得和刚刚在眼前悲惨沉没的“十二使徒”號一样的下场。 覆水难收,必须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信號员,还在继续发出停止交战的信號吗?” “是的,上將!但无论是法国、英国还是德国,都因为战斗混乱而无视我们的信號!” “真是让人抓狂。” 听到下属的报告,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上將紧闭双眼。完了,没有任何舰队听得进自己和黑海舰队的声音。 “必需另想办法。” 必须让其他国家的舰队立即停止战斗。 罗杰特温斯基上將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立刻向全舰队发出信號,掛上白旗。” “什么?!上將,您是要投降吗?” 舰桥上的所有军官都露出了“你疯了吗”的表情,但上將已经下定了决心。虽然这是耻辱,本国必然会对他口诛笔伐,但除此之外別无他法。 “换了其他情况,我当然会拼命战斗,但不能因为这种荒谬的事情让舰队全军覆没,更不能因为这种荒谬的事情让战爭爆发!” “可这......” “按我说的去做,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此刻,四国舰队中沉没的战舰不过是“十二使徒”號和几艘驱逐舰。现在及时止损,还能防止这场混乱演变成四国间的战爭。 哗啦啦—— 最终,按照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上將的命令,战斗开始还不到一小时,黑海舰队的所有舰船都掛上了白旗。 看到俄罗斯舰船桅杆上掛著的白旗,英、法、德三国舰队立刻停火,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的样子仿佛是一场梦。 “掛白旗?刚刚我们可是拼了命为他们战斗到现在!” 当然,为援助俄罗斯而不惜代价出动的古尔东上將和法国舰长们气得直骂罗杰特温斯基上將和黑海舰队的“懦弱”。 无论如何,战斗的硝烟迅速散去,四国舰队开始各自处理善后。 “所以说,是一艘俄罗斯战舰叛变了,为了阻止它才导致了这场混乱?” “......虽然难以启齿,但確实如此。” “天哪......” 而从罗杰特温斯基处得知真相的克斯特上將、多姆维尔上將以及古尔东上將,脸色瞬间苍白。 “啊!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啊——!” 愤怒的古尔东上將一把揪住罗杰特温斯基上將的衣领,用法语骂了个狗血淋头。毕竟,这场混乱中法国地中海舰队仅次於俄罗斯黑海舰队,损失最大。 面对古尔东上將的怒火,罗杰特温斯基上將只能一脸悲惨地保持沉默,而克斯特上將和多姆维尔上將则一脸麻木地望著天板。 “......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都完蛋了。” 多姆维尔上將用失魂落魄的语气问道,克斯特上將则低沉地答道。 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料,当真相传到阿尔赫西拉斯时,四国代表的表情简直要崩溃了。 第81章 血腥前夕 “自从我成为外交官以来,这么荒唐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 脸上满是阴云的德尔卡塞外交部长嘆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如他所说,这件事確实荒唐至极。 虽说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但无论如何,血腥星期天尚未发生,谁能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嘭!”地冒出了波將金號叛乱呢? 为什么每次发生海战,总会伴隨著这种偶然事故? 汉斯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得神经衰弱。 “我明明本本分分也没怎么搞事啊,怎么觉得这个世界仿佛专门针对我似的?”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这次的混乱局面,与德意志帝国无关。 而且也与英国、法国无关。 “哈哈哈哈......” 这场灾难的製造者是俄罗斯帝国,这点从表情空洞、仿佛被彻底燃尽的维特脸上就能看出来。 维特显然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波將金號叛乱,因此面对铺天盖地的责难目光,他也感到无比冤枉,但事实就是如此。 更糟糕的是,波將金號肇事后竟然还失控跑了,现在整个地中海都陷入混乱。 波將金號是前无畏舰,或者说,在前腓特烈级战舰中,也算相当先进的战舰。 这艘先进战舰在完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在地中海横衝直撞,无论是其原主俄罗斯帝国,还是其他国家,显然都无法容忍。 “那么?俄罗斯方面究竟打算如何对这件事负责?” “......” 暴跳如雷的英国首相贝尔福语气嘲讽地质问维特。 由於这次事件,英国地中海舰队损失了四艘驱逐舰,多艘战舰受损,不得不暂时撤回整修。 而法国地中海舰队的情况比英国更糟,外长德尔卡塞的眼神更是冰冷至极。 “我真怀疑俄罗斯帝国是否真的是我们法国的盟友,搞得我在议会要挨骂了。” “......就算有十张嘴,我也无话可说。” “所以说,干嘛非要把事情拖得这么复杂,直接点多好啊......” 面对德尔卡塞的尖锐言辞,维特低垂著头,似乎无地自容。 当然,德尔卡塞这话更多是衝著製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別佐布拉佐夫而发的。 “算了,打起精神吧。” 汉斯压低声音,轻声安慰著消沉的维特。 德国舰队受损最轻,他才有余力说这种话,若是损失惨重,他恐怕也会冷眼看待维特。 至於摩洛哥海战的根本原因——別佐布拉佐夫,自然更不用提了。 不管贝尔福和德尔卡塞如何言辞犀利,维特都找不出丝毫的藉口。 虽然这场风波中损失最惨重的是沉没了战舰的俄罗斯帝国,但若还有点羞耻心,俄罗斯也无法在这种场合自称受害者。 甚至连会议期间一直胡言乱语的別佐布拉佐夫,都因四面八方的冰冷目光而噤若寒蝉,躲在角落里沉默不语,更別说维特了。 如今,俄罗斯帝国在这场阿尔赫西拉斯会议上,几乎成了眾矢之的。 “无论如何,这种荒诞的闹剧绝不能演变成战爭。” 日俄战爭的教训已经让堑壕战广为流传。 如果此刻引发世界大战,那无异於大家一起葬身堑壕的深渊。 “维特部长,还是先让黑海舰队返航吧。” “当然得这样,况且他们也没別的选择。” 为了尽力平息局势,汉斯主动提议。里希特霍芬外长点头表示认同。 实际上,正如里希特霍芬所言,俄罗斯帝国除了让黑海舰队回到塞瓦斯托波尔別无选择。 黑海舰队损失惨重,更糟的是,始作俑者波將金號依旧在地中海肆意游荡。 俄罗斯帝国必须优先抓回波將金號,哪怕放下一切其他事务。 毕竟,他们已经因荒唐的失误失去了“十二使徒”號这一艘宝贵战舰,如果再加上波將金號,那简直是“买一送一”的灾难。 “贝尔福首相,等俄罗斯舰队撤离,我们也该撤军了。不管过程如何,目標已经达成了。继续逼迫俄罗斯只会適得其反。” “哼,你说得对。” “德尔卡塞部长也是一样。坦白讲,这件事闹大对法国没什么好处。法国的目標本就是让英国和德国退出摩洛哥,不是吗?现在就让这场会议收尾吧。” “......虽然不太满意,但也只能这样了。只要英国和德国退出摩洛哥,我们法国也会撤退。” 德尔卡塞外长嘆了口气,点头同意。 反正双方都不希望战爭爆发,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於俄罗斯和日本之间的协议问题......” “那件事,我会再向陛下稟明一次。” 维特这么回答了。但鑑於俄罗斯犯下的那些事,协议条件恐怕会比原本更加不利。 至少,附带的蒙古已经確定会被剔除。 “这次希望决策不要再拖延了。” “这个问题不用担心。至少在今年之內会给出答覆。事到如今,我相信不会再有人说些无稽之谈了。” 面对里希特霍芬外长的这番话,维特如此回答,並向一旁的別佐夫拉佐夫投去冰冷的目光。 如果一开始別佐夫拉佐夫不是为了个人私利无谓地固执己见,黑海舰队根本不可能出击,日俄战爭也早该结束了。 “呃......” 別佐夫拉佐夫显然明白这一点,因此面对维特冷若冰霜的目光,只能別过头,露出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无法反驳。 就这样,阿尔赫西拉斯会议结束了。 与艰难的会议过程相比,这样的结局未免显得过於荒唐和平淡。 但正如之前所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儘管曾发生过四国舰队间的交战,但无论是汉斯,还是其他人,都不愿再让事態进一步扩大。 更何况,各国的处境也不容乐观。 首先,已经与日本开战的俄罗斯自不必说;而法国,作为与俄罗斯结盟的国家,不仅因盟友惹事而被拖累,甚至成为了主动开战的一方,因此也不可能强硬。 英国方面,由於这次事件已与法国和俄罗斯彻底交恶,自然不愿进一步刺激两国。而德国本来就只是隨英国而来,受到的损失最小,也没有扩大战事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德国、英国、法国还是俄罗斯,都不想因为荒唐的“波將金號叛乱”提前十年引发世界大战。 因此,眾人一致决定將摩洛哥海战这一愚蠢的行为定性为偶发事故,並翻篇。 “男爵,为了英德两国的未来,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进行紧密的谈话。” 离开会场时,阿瑟·贝尔福凑近汉斯低声说道。 看来,贝尔福和英国人通过这次事件,已经彻底下定决心选择站在哪一边了。 “话说回来,罗杰特温斯基上將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这次之所以能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正是因为齐诺维·罗杰特温斯基上將的英勇牺牲,使损失得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內。 然而,罗杰特温斯基上將自己恐怕难逃责任。 不论事態如何发展,沙皇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毕竟不仅未能事先阻止“波將金號叛乱”,他还举起白旗向敌人投降,让俄罗斯帝国的顏面尽失。 在这种情况下,最坏的可能是,上將回到俄罗斯后,被迫以不光彩的方式脱下军装。或许,在此之前,他会主动引咎辞职。 “或许我得考虑写一封请愿书,向尼古拉二世恳求宽恕罗杰特温斯基上將。” 汉斯默默地这样想,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 从结果来看,德国的確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但这一结局著实让人感到五味杂陈。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俄罗斯帝国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 阿尔赫西拉斯会议无果而终,隨著时间流逝,又一个冬天悄然来临。 然而,俄罗斯帝国的人民仍在因看不到尽头的战爭而饱受苦难。 在摩洛哥危机之后,倖存的黑海舰队舰艇在返回塞瓦斯托波尔之前疯狂追捕在地中海游荡的“波將金號”,最终在克里特岛附近海域成功將其制伏。 制伏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毫无疑问,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接纳“波將金號”——这个不仅发动叛乱,还在摩洛哥海战中引发重大事故的罪魁祸首。由於缺乏粮食和饮用水,船员们之间爆发了內訌。 虽然仍有一些人坚持叛乱,但“波將金號”的大部分船员只是隨波逐流,身不由己地加入了叛乱。因此,这样的结局似乎早已註定。 最终,占据“波將金號”的船员释放了被俘的军医和军中牧师,並以不追究罪责为条件投降。而领导叛乱的瓦库连丘克和马秋申科等人则要么潜逃,要么被俄罗斯当局逮捕。 就这样,“波將金號”叛乱落下帷幕。儘管维特信誓旦旦地承诺再一次说服沙皇,但尼古拉二世却依然犹豫不决,不愿结束战爭。 “维特,你被免去財政大臣职务。” “陛下......!” “至於別佐布拉佐夫,你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吧。別再妄想踏入冬宫一步!” 愤怒於摩洛哥的丑闻,尼古拉二世罢免了维特的財政大臣职务,並將別佐布拉佐夫驱逐出宫。 但他却对罗杰特温斯基海军上將网开一面,允许他体面辞职。 然而,尼古拉二世隨后声称黑海舰队的失败纯属运气不佳,並计划派遣波罗的海舰队前往远东,以挽回摩洛哥丑闻的顏面。 维特虽然失去了財政大臣职位,但仍担任国务委员,因此与其他俄罗斯官员、军方高层及贵族们一致反对沙皇这一冒险的计划。 这是很正常的结果。 目前俄罗斯海军中唯一有能力执行远东远征的罗杰特温斯基上將已因摩洛哥海战的责任辞职。此外,“波將金號”叛乱和摩洛哥海战的损失使得俄罗斯海军內部士气低落。 就这样,与阿尔赫西拉斯会议一样,时间毫无意义地流逝著。而战爭导致的物价飆升、过度的粮食出口政策引发的粮荒,以及为筹集军费而徵收的沉重税收,使得俄罗斯工人的忍耐终於达到了极限。 他们也有耳有眼,也大致了解当前的局势。 他们清楚地知道,只要沙皇不再固执,战爭本可以结束。 “这里是援助金,希望能对你们的活动有所帮助。” “虽然我不想背叛祖国,但为了革命,別无选择。多谢了。” 为了迫使俄罗斯帝国儘快结束战爭,包括明石元二郎和西德尼·赖利在內的日本和英国间谍向俄罗斯的革命者提供了资金,为怒火中烧的工人阶级火上浇油,工人们的不满情绪已达危险边缘。 “大家请冷静。” 此时,深受俄罗斯工人支持的格奥尔吉·阿波洛诺维奇·加邦(Гeopгnn Апoллohoвnч Гaпoh)神父走到愤怒而飢饿的工人们面前。 “让我们直接向陛下请求:结束战爭,给我们带来和平,为飢饿的子民赐予麵包。” “哦哦......!” “皇帝陛下是一位仁慈的君主。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前往冬宫,表达我们的真诚,他一定会接受我们的请求。” 加邦神父面带慈爱地说道,工人们纷纷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让我们去见俄国的君主、俄罗斯人民的父——沙皇。 只要我们亲自请求和平,他一定会答应。 满怀对沙皇的忠诚和信任,俄罗斯工人们天真地相信了这一点,决定跟隨加邦神父前往冬宫。 看到这一幕,加邦神父在心中鬆了一口气。 此时,工人们的不满和愤怒已到达极限。 若任由情况继续发展,爆发大规模罢工或暴动將是不可避免的。 加邦神父对当局的解决方式已瞭然於心。 “又会掀起腥风血雨吧。” 动用军队和哥萨克骑兵进行武力镇压——这就是俄罗斯帝国处理工人罢工和示威的方式。 出於对工人的真切关怀,加邦神父想要阻止这一切。 此外,他本人反对激进革命,主张以更少流血的方式改善工人待遇,这也是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之一。 加邦神父的行动还得到了俄罗斯帝国秘密警察“公共安全与秩序保卫部”(即“奥克瑞纳okhrana”)的財政支持,不过这是另一回事。 就这样,1904年12月12日星期一,按照俄罗斯东正教使用的儒略历,这一天是11月29日,也就是首任君士坦丁堡主教、俄罗斯的守护圣徒圣安德烈节的前夕。 大约五万名工人跟隨加邦神父,没有前往教堂,而是向著尼古拉二世及其家人所在的冬宫进发。 第82章 俄罗斯从来没有神圣 “上帝保佑沙皇(Бoжe,Цaprxpahn)~!” “嗯?” 1904年12月13日,圣彼得堡。 驻守在冬宫的俄罗斯帝国卫队士兵们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时,不由得纷纷歪起了头。 不仅仅是军人,连俄罗斯人都应该熟悉这种声音和歌词。 那是俄罗斯帝国的国歌。 “今天不是圣安德烈节的讚美诗,怎么会是国歌?” 一名卫兵嘟囔道,显得有些无法理解。 然而,歌声渐渐响亮起来,卫兵们內心的焦虑感也隨之悄然升起。 “强大威严的沙皇啊(cnльhыnдepжaвhыn)~!” “该死......!” 没过多久,卫兵们的焦虑感果然准確无误地得到了回应。 “为了荣耀统治吧,为了我们的荣耀(Цapctвynhacлaвy,hacлaвyhamъ)~!” 成千上万。 成千上万的人们拿著圣像和標语牌,正朝冬宫涌来。 从他们那破旧而粗糙的衣著来看,这些显然是圣彼得堡的特產,那些几乎天天闹事的麻烦工人。 “马上通知弗拉基米尔·亚歷山德罗维奇大公!” “全体排成一列!不要让他们靠近宫殿!” 卫队指挥官下令,卫兵们迅速举起武器,排成长队阻挡工人的队伍。 看到这一幕,工人们也停下了脚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当工人和卫兵在冬宫广场前僵持时,领导这次圣安德烈节游行的加邦神父走到了大家面前。 “士兵们,別开枪!” 加邦神父高声喊道。 “我们只是来將贫苦和飢饿人民的声音传递给陛下,我们只是想要一小块麵包和神的平安!” “陛下正在参加圣安德烈节的弥撒。我稍后会转告陛下你们的要求,现在立刻解散,撤退!” 儘管卫兵指挥官一如既往地警告,但加邦神父和俄罗斯人民並没有退缩。 因为谁都知道,那些说著『我稍后会把你们的要求传递给上层』的人,从来没有真的將工人的诉求送上去。 这对於生活在困难时代的俄罗斯工人来说,早已是身心体验过的常识。 “我们必须等到陛下亲自答覆我们!” 加邦神父深知这一点,他对卫兵们说道,表示在亲自见到尼古拉二世之前,他绝不会解散。 当然,卫兵指挥官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找尼古拉二世,皱起了眉头。 反正那些工人们就是固执愚笨,无论怎么讲都听不进去。 然而,这一次,卫兵们不能像平常一样直接將工人们驱逐出去。 今天是俄罗斯帝国守护圣安德烈的节日,而这里正是皇帝陛下所在的冬宫。 今天不是隨便流血的日子,既是地方也不合適。 更何况,眼前的贫民,至少有四、五万。 如果应对不当,可能会引发大规模混乱,因此卫兵们也不得不等上级命令,不能擅自行动。 “是否已將消息传达给弗拉基米尔大公?” “是的,暂时还在等待,因为也要向陛下报告。” 卫兵指挥官点了点头。 沙皇是否亲自出面,或者像平时一样用武力镇压工人,最终还是要看沙皇的选择。 对於卫兵们来说,他们不过是沙皇的剑和手下,只能等待皇帝的指示。 ...... 在圣安德烈节庆祝之际,虔诚的尼古拉二世与家人一同在喀山大教堂(ka3ahcknnco6op)参加弥撒,脸上带著虔诚的表情。 这段时期对於俄罗斯帝国和尼古拉二世而言都充满了艰难。 就像德国人警告的那样,与日本的战爭並不容易,战局进展缓慢,而原本希望通过黑海舰队的出动扭转局面,却因一艘战舰发生叛乱,导致了一场偶然的海战,十二使徒號被击沉,许多舰船遭到损坏。 尼古拉二世的愤怒甚至让妻子也大吃一惊,但由於局势特殊,他不得不暂时压下怒火,默默接受这一切。 然而,尼古拉二世並没有因此而放弃。 为了保住自己和俄罗斯帝国的面子,他决定派遣波罗的海舰队前往远东,以弥补黑海舰队的失误。 当然,刚一回到俄罗斯,尼古拉二世就再次遇到来自政府官员和军方的强烈反对。財政大臣维特因坚持己见而被解职,但仍以死不从的態度坚决反对,而其他官员、將军、海军司令,甚至贵族们也纷纷表示反对。 大家只要尼古拉二世一提到这事,便立即反对、反对、再反对,令他感到极度的无奈和愤怒。 然而尼古拉二世最痛苦的事情並非这些,而是他那刚出生不久的唯一儿子阿列克谢的病情。 尼古拉二世已有四个女儿,但由於其母亲叶卡捷琳娜女皇被沙皇帕维尔所憎恨,导致俄罗斯帝国的继位法规定女性不能继位。因此,尼古拉二世和妻子对阿列克谢的出生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但幸福的时光是短暂的。 阿列克谢不幸继承了母亲亚歷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家族的血友病,成为了血友病患者。 尼古拉二世深知妻子家族的悲剧,动用了所有能找到的俄罗斯帝国医生,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告知他血友病是无法治癒,根本无法治癒皇太子的病情。 阿列克谢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跡象,沙皇夫妇在儿子的痛苦中泪流满面。 因此,在圣安德烈节的弥撒中,尼古拉二世闭上眼睛,向天上的上帝和耶穌基督祈祷,祈求帝国能够度过眼前的危机,並请求上帝让阿列克谢的病情能够好转。 “尼基。” 当尼古拉二世沉浸在祈祷中时,他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他父亲亚歷山大三世的弟弟、尼古拉二世的叔叔弗拉基米尔·亚歷山德罗维奇(Влaдn?mnpАлekcahдpoвnч)大公。 “宫殿前有暴徒聚集。” “叔叔,你自己处理吧。不是让你负责治安和警察吗?我只想专心向上帝祈祷,而不愿分心处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听到侄子的回答,弗拉基米尔大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教堂。 本应以虔诚的心情度过的圣安德烈节,却因为暴动的发生而变得充满不敬,实在是极其不敬的行为。 尼古拉二世默默地低声咕噥著,继续专心祈祷。 对於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这一切。 然而,他未曾想到,自己不经意说出的话將带来怎样的后果。 “开火。” 弗拉基米尔·亚歷山德罗维奇大公离开喀山大教堂后,立即命令禁卫军开火。 禁卫军军官们用怀疑的眼神看著大公,似乎不相信他真的是要这么做,但对於那些不幸的工人和神父,弗拉基米尔大公显然毫不在意。 在他眼中,寻求麵包和和平的神父和工人不过是威胁俄罗斯帝国和罗曼诺夫王朝的暴徒,而暴徒总该用铁石心肠的办法来应对。 “他们是在圣洁的日子里发动暴动的褻瀆者,绝不可以手下留情!” “咔嚓!” “啊?啊啊?” 最终,禁卫军听从弗拉基米尔·亚歷山德罗维奇大公的命令,齐齐把枪口指向眼前的民眾。 工人们直到此刻也没料到沙皇的士兵会真的开枪。 然而禁卫军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毫不留情地践踏了俄罗斯人民对沙皇的最后信任。 噠噠噠噠噠噠——!!! 圣安德烈节的大屠杀就这样开始了。 “啊啊啊啊!!!” “士兵向我们开枪!” “快跑!” 禁卫军像无情的机器一样,毫不手软地向工人们开枪、换弹、开枪、再换弹,循环往復。 前来请求沙皇宽恕的俄罗斯人民,在血泊中倒在冰冷的冬宫广场上,而目睹这一切的加邦神父则在绝望中诅咒著邪恶的沙皇。 “尼古拉——!你这个不配称为沙皇的屠夫!你和你的家人永远无法安息!等待你们的只有地狱!” 然而,加邦神父的诅咒声很快被隨之而来的哥萨克骑兵的衝锋声淹没。 在鲜血与马蹄声中,俄罗斯的工人们终於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再是某个尖叫声,而是他们才意识到——在俄罗斯帝国,再也没有沙皇,也没有上帝。 ...... “亲爱的尼古拉二世陛下,你果然闯了大祸。” 继波將金之后,接下来是血腥的星期日,或者是星期二。 或者该称之为圣安德烈节的大屠杀呢? 无论叫什么,汉斯心中此时只剩下苦涩。 清扫一切固然有用,但尼古拉二世对乞求“麵包与和平”的百姓以铅弹来回应的行为,连汉斯这个亲眼见过他的人都忍不住咒骂。 俄罗斯革命爆发之时,英国等俄罗斯的盟国拒绝为尼古拉二世提供庇护,称他为屠夫,这可不是无缘无故。 与之相比,我们的凯撒都能被称为一位圣君了吧? “实际上,在威廉二世的统治下,德意志帝国虽然在对外方面可能有所问题,但至少內部没有大问题。” 如果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威廉二世或许只能算是外交不力,但也勉强可以算得上一位不错的皇帝。 当然,第一次世界大战本来就是必然会爆发的战爭,就算没有塞拉耶佛事件,也必然会有其他事件引爆这一切。 无论如何,这一事件对俄罗斯帝国来说,实际上就意味著死刑判决。 愤怒的俄罗斯工人因圣安德烈节的大屠杀在全国范围內发起罢工和暴动,在波兰、芬兰等受俄罗斯压迫的地区,反俄示威活动也在持续。 得到日本和英国资助的革命者们也趁机兴风作浪。 这標誌著第一次俄国革命將会提前爆发。 虽然此时维特依然健在,俄罗斯帝国也有最后的宰相斯托雷平,让俄罗斯帝国不会因这次事件崩溃。列寧和托洛茨基等红色朋友的力量也还远远不够撼动现状。 但俄罗斯革命这颗定时炸弹绝不会就此消失。 在所有的引信都燃烧殆尽的那一天,罗曼诺夫王朝將灭亡,整个俄罗斯帝国也將被鲜血染红。 “好吧,这种像预言似的想法该停停了。” 过几天,按虚岁时间算,汉斯就要14岁了,到了要上初中的年纪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已经开始有些“中二病”的症状了。 “总之,日俄战爭也算结束了。” 俄罗斯帝国如今已戴上“血腥星期二”的枷锁,已经没有继续与日本交战的余力。 根据来自驻俄罗斯德国大使馆的消息,在帝国陷入困境之时,尼古拉二世召见了被解职的维特,命令他接受美国的调解,迅速展开停战谈判。 而日本也早已急切地等待著这一刻,欣然接受了与俄罗斯的停战谈判。 不久后,俄罗斯帝国与日本在美国新罕布夏州的港口城市朴茨茅斯展开的会议,正式为日俄战爭画上了句號。 第83章 朴茨茅斯的影响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实在非常抱歉,陛下。臣能力不足,给陛下添了极大的麻烦。” “我並不是在责怪你,小村外务大臣。若不是你的努力,我们恐怕什么都得不到。” 签署《朴茨茅斯条约》后回到日本的小村寿太郎,在明治天皇的宽慰之下潸然泪下,跪在地上磕头。 但他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当然,与他不同的是,出席御前会议的桂太郎总理及其他大臣们完全笑不出来,也根本无法笑得出来。 战爭的首要目標——旅顺和大连,再次如泡影般消散。而在朝鲜半岛,日本虽得到了列强对其影响力的承认,却並未能立即將其变为殖民地。 相比之下,库页岛那片土地实在是日本都难以管理,曾一度放弃的地方。 甚至连整个岛都没拿到,只得到一半。 “小村那傢伙却因从俄国人那里爭取到了一些让步,而被陛下称讚了。” 虽然那所谓的让步,更像是想早日结束战爭的维特心怀“善意”扔过来的罢了。 不管怎样,桂太郎虽未曾表露,但心中却百般苦涩。 “不过,对於这场战爭中首相和军队的无能,我確实感到非常失望。” “......臣无话可说,无论如何都是臣等的过错。” 面对明治天皇紧接著充满锋芒的言语,桂太郎只能冷汗直冒,低头谢罪。 包括山县有朋在內的所有大本营將领,都深深弯下了腰,仿佛头都要触地一般。 虽然他们遭到了天皇的斥责,但他们却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日军在俄军由战壕、铁丝网和机关枪构成的防线前表现的完全无力。 士兵的衝锋在俄军的机关枪面前毫无作用,而原本还算奏效的火力攻势,由於工业能力的不足,炮弹短缺,也无法及时实施。 不过这也绝非因为日军比俄军更无能。 俄军同样未能突破日军的防线。 这场战斗,即使是在1914年左右,也是一场双方竭尽全力也难以突破的堑壕战。 更別提是在10年前的1904年了,当时的战术和武器理论本身就无法应对。 但日本的民眾既不了解这些,也不想了解。 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事实——正是因为无能的指挥官,他们不得不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埋葬在心中。 “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还活著!”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你们根本不配自称皇军!” 从惨烈的战场回到本国的日军指挥官们,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辱骂和污秽。 第一军司令官、因鸭绿江战役惨败而被称为“鸭绿江屠夫”的黑木为楨,因无法忍受屈辱而剖腹自尽。第十二师团师团长井上光中將,则与妻子一起悬樑自尽。 面对这接二连三的死亡,天皇也未多言一句。 对天皇和日本民眾而言,他们不过是连死也无法赎罪的逆臣大罪之人罢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能够倖存的,仅剩下因朝鲜起义持续进行游击战而仍驻扎在半岛的乃木希典等少数將领,以及日本海军。 他们之所以能够倖免,仅仅因为他们不在战爭的核心战场,或者因为他们不是陆军。 “马卡罗夫上將,要是你愿意,我真想揍你一拳。” “哈哈哈!心意我收下了,多谢,东乡上將。” 与此同时,隨著决定將旅顺港归还,太平洋舰队准备启程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马卡罗夫上將握住了前来送別的东乡平八郎的手,开怀大笑。 整个战爭期间,他几乎未真正参战,却让东乡平八郎疲於应对。而此刻,东乡满脸厌倦,只能长嘆一口气。 但马卡罗夫却因觉得自己“干得漂亮”而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敌人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往往是对军人最好的讚美。 不过,当东乡平八郎率舰队离开旅顺,关於本国的状况以及的罗杰特温斯基已离开军队的消息浮现在脑海中时,马卡罗夫的笑容逐渐收敛。 “等回到圣彼得堡,我得去安慰一下齐诺维那个傢伙了。” 虽然罗杰特温斯基曾与自己的妻子有染,但作为俄国海军少有的能干上將之一,他的辞职让马卡罗夫感到惋惜。 因此,马卡罗夫打算回国后向沙皇请求让他復职。 不过他也不確定,在如今动盪不安的局势下,自己的提议能否传入尼古拉二世的耳中。 据说俄罗斯国內各地爆发了大规模的罢工和暴动,本国陷入混乱。 马卡罗夫心想,沙皇恐怕正在为处理这些问题而寢食难安吧。 但他错了,尼古拉二世正和往常一样,听从著贵族们“人没了就不会有问题”的建议,不断向“暴徒”们送去铅弹。 “上將,舰队已经准备好出航。” “那么,向旅顺港道別吧,诸位。这地方,恐怕我们活著的时候再也不会来了。” 马卡罗夫上將高声说著,仿佛想要摆脱心中的沉重。 故乡在等待著他们。 ...... 与此同时,得知《朴茨茅斯条约》消息的清国也並不平静。 可以说,清国上下受到了强大的衝击。 曾经是他们藩属国的朝鲜,竟然成为了日本的傀儡国。 “连朝鲜都最终成了日本的附属国,大清的顏面何在!” 不少清廷之人收到《朴茨茅斯条约》签订的消息后,在自己的府邸中如此扼腕嘆息。 在甲午战爭战败后的十年间,昔日的藩属国就落入了日本的掌控之中。 再过十年,日本或许就將吞併朝鲜,而再之后的十年,它便会將其骯脏的手伸向这片土地。 在帝国主义时代,傀儡国不过是殖民地合併的前奏。 “甚至连俄国人也加紧了对北满洲的控制,妄图把那里变成他们的土地。” 之前清国因旅顺半岛等东北南部地区的归还而带来的喜悦,瞬间因这一消息泼了一盆冷水。 虽主权未失,清政府也对此提出抗议,並请求其他列强出面制止俄罗斯的行为,但换来的只有沉默。 这时的清廷才意识到,列强已经默许俄罗斯侵占松江以北地区的行为。 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清国对此既无力阻止,也没有意志去阻止。 “满洲人若失去满洲,还能称得上是满洲人吗?” 只有无数自詡满清正统的腐朽傢伙在自嘲地发问。 但这毫无意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清必须改变。” 此次事件也让不少中国知识分子对无能的清廷更加不满。 曾经在法兰西等西方国家掀起的革命,如今已不再是西方的专属故事。 “尚未报国之耻啊......” 然而,就在《朴茨茅斯条约》的墨跡未乾,无数人觉醒之际,又有一则来自欧洲的消息震惊了世界。 第84章 德英协商 在朴茨茅斯的俄日谈判正在进行之际,德意志帝国也面临著决定帝国未来的重要谈判。 “英国传来消息,表示希望与我们德意志帝国建立深厚关係。英国与德国的联盟。” 听到比洛总理的话,汉斯点了点头。 早在阿尔赫西拉斯会议时,阿瑟·贝尔福就已经秘密向汉斯探询过意见。 在日俄战爭期间,英国通过摩洛哥危机彻底与俄罗斯帝国和法国闹翻。 此外,由波將金叛乱引发的摩洛哥海战更是给这些矛盾画上了重重的一笔。 俄法同盟与英国的关係已经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英俄协商乃至英法协商都彻底无望。 如今,在欧洲唯一可以算作英国盟友的国家,便只有德意志帝国了。 “贝尔福首相表示,他將亲自前往柏林。” “当然得他们来找我们,毕竟有求於人的是英国。” 汉斯一边喝著咖啡一边说道。 与原本歷史中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被摧毁的情况不同,俄罗斯帝国这次保留了大部分舰队。而英国不仅要面对俄罗斯的威胁,还有法国这个劲敌。 如果不能让德意志帝国站在同一阵营,英国的处境將会异常艰难,甚至痛苦不堪。 当然,现在德国的处境也並非十分有利,但引发摩洛哥危机的並非他们,至少这次不是。 “与英国结盟?这可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提尔皮茨上將打破了原本良好的气氛。 显然,这位对英国海军有著强烈竞爭意识的上將对英国一直抱有敌意。 如果任由他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谈判的顺利进行。汉斯谨慎开口,试图说服他: “上將,我们並不是向英国屈服。相反,这更像是他们向我们低头。而且,为了德国的未来,与英国合作是必要的。”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与英国结盟后,我们与皇家海军之间再也无法一较高下了。” “......” 好吧,我错了。 提尔皮茨上將似乎仅仅因为不能与英国海军对战而感到不满。 比洛总理似乎早就预料到提尔皮茨的態度,他对汉斯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无能为力。 汉斯在心里嘆了口气,思索著该如何应付这个难缠的老头。看来,是时候拿出点別的东西了。 “提尔皮茨上將,不是只有通过战斗才能分出高下。正如我们建造了腓特烈级战列舰,只要继续超越英国海军就可以了。” “可我们不再是唯一拥有腓特烈级战列舰的国家了。前不久,英国也下水了他们的腓特烈级战舰,甚至法国、俄罗斯和美国都在建造类似的战舰。” “那么,我们就建造比腓特烈级更强大的战列舰吧!装备更大主炮、更大舰体的新型战列舰。” 於是,超级无畏舰的概念就此诞生。 为了压制其他国家的无畏舰,英国在1910年建造了第一艘超级无畏舰——猎户座级战列舰。 “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称它为『超腓特烈』了吧?” 想到这里,汉斯不禁轻笑了一声,而提尔皮茨上將虽然点头表示认同,但依旧面露疑惑。 “嗯,这確实有道理。不过,无畏舰的一个核心概念是防御。如果主炮变大,装甲也得更厚,结果排水量会呈指数级增加,总有一天会达到极限。” 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但这並不是一个不可克服的问题。 “如果不把厚装甲覆盖全舰,而是只在关键区域加强防御呢?至於不重要的地方,用最小限度的装甲即可。” “嗯?” 这正是1912年建造的美国標准战列舰——內华达级首次採用的集中防御概念。 “这个主意不错。” 提尔皮茨认真思考了一下,露出了赞同的微笑。接著,他便像是忘记了对英国的不满,开始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当然,汉斯认为即便提尔皮茨上將不接受他的想法,也无所谓。毕竟,与英国站到同一阵营的目標已经达成了。 不过,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至少建造一艘航母。 因为短暂的战列舰时代之后,终將迎来飞机与航母的时代。 汉斯记得海因里希王子在原本的歷史中对飞机十分感兴趣,或许以后可以从那方面入手。 当然,目前动力飞行器才刚刚勉强起飞,这一切还只是一个设想。 “那就等待英国朋友们的到来吧。” “好吧,对了,这咖啡的味道不错。” “还要再来一杯吗?” 比洛总理点了点头。 把汉斯咖啡推广到这个世界的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中。接下来,汉斯还打算把菠萝披萨介绍给这个世界。 毕竟,德国人曾製作过菠萝吐司——菠萝披萨的原型,相信他们一定会喜欢。 ...... “欢迎来到德国,贝尔福首相。” “感谢您的盛情款待,陛下。” 阿瑟·贝尔福和英国使团向迎接他们的威廉二世鞠躬致意。 比洛总理和汉斯紧张地注视著这一幕,始终保持警惕。 会谈尚未开始,但考虑到威廉二世糟糕的外交能力和他不可预测的言辞,让人无法放鬆。 毕竟,比洛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不也是因为“《每日邮报》事件”中威廉二世对英国的出言不逊吗? “那件事甚至在帝国议会中都引发了『是否应该让皇帝退位』的討论。” 以至於比洛后来在给子女的回忆录中写道:“许多德国人都感到深深的不安和阴鬱,因为最高国家元首的愚蠢和幼稚的言行只需一次就能引发灾难。” 正因如此,汉斯再三嘱咐皇帝,至少今天务必保持冷静。 今天是决定德国未来的关键一天。 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不允许发生。 “儘管爱德华七世陛下未能亲临,但他让我转达,他认为维多利亚女王的后裔再次团聚,这是一件再令人欣慰不过的事。” “哈哈,是吗?” “是的。此外,他还说,陛下您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眾多孙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位,他为您感到无比自豪。” 幸亏阿瑟·贝尔福机智地恭维了皇帝,避免了汉斯和比洛总理担心的事情发生。 不过,爱德华七世真的说过这些话? 绝对不可能。这只是贝尔福为了让皇帝听得高兴而编出来的罢了。 “咳咳,请转告舅舅,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然,陛下。” 威廉二世显然对贝尔福的恭维话语十分受用,笑得合不拢嘴。 好吧,不管是谁说的,只要威廉高兴並保持安静就好。 皇帝笑容满面地离开后,就轮到真正务实的人员登场了。 总理比洛、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和汉斯,以及首相贝尔福及兰斯当侯爵等英国代表团成员面对面坐了下来。 “那么,我们开始谈判吧?” “好,希望这次不要像上次那样收场。” 比洛总理率先开口,而贝尔福首相则带著忧虑的表情提起了上次英德联盟的失败。 英国人的担忧汉斯完全理解。 毕竟,他也真心希望这次谈判不要像上次那样以破裂告终。 『要是那样,我这些年来的努力就会化为乌有。』 到时候他可能真的会哭出来。 嗯,会哭得比任何人都伤心。 “首先,有件事我希望明確。” “请讲。” “我们英国不希望这次与德国的协定被视为带有军事义务的同盟。” “咳咳。” 贝尔福的这番话让比洛总理和里希特霍芬外交部长掩饰不住咳嗽,显然他们感到非常不快。 不过,汉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脸色依旧平静。 英国在与法国和俄罗斯协商时都曾强调不是军事同盟,对德国也不会例外。 “我们完全理解英国不想过度刺激俄罗斯和法国的立场。” “谢谢您的理解。” 听到汉斯的回答,贝尔福首相鬆了口气。 但英国的算盘肯定不止如此。 『他们一定是想在三国同盟与俄法同盟之间爆发战爭时,隨时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就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犹豫是否参战一样。 但最终,正如比利时遭到入侵时英国立刻参战了一样,像这样能让英国捲入世界大战的理由数不胜数。因此在汉斯看来,这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汉斯带著微笑,缓缓开口: “那我们从殖民地问题开始谈吧?” 关於哪些地区要让步,以及作为让步的交换又会给予什么,这些看似琐碎的事情,对於推行世界政策扩张的德意志帝国来说,却是必须与英国达成协议的问题。 在这里,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就是大家可能都听过的“柏林-拜占庭(君士坦丁堡)-巴格达”德意志帝国的3b政策。 3b政策是德意志帝国世界政策的核心,与英国的“开罗-开普敦-加尔各答”3c政策相衝突,因此必须与英国解决这个问题。 首先,按照事先的商议,里希特霍芬外长率先向英国拋出橄欖枝。 “我们德意志帝国將承认英国在包括苏伊士在內的埃及和波斯的权利。” 此外,德意志帝国还承诺,在必要时会默认英国合併埃及並將波斯纳入其势力范围。 原本因为担心德方提出过分要求而显得紧张的贝尔福首相终於鬆了口气,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並开口说道: “英国也將保障德意志帝国在奥斯曼帝国及其领土上的权利。” 听到贝尔福首相的话,比洛总理和里希特霍芬外长的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喜悦之情。 虽然这是个简短的提议,但其中的意义却非常重大。 德意志帝国终於得到了英国对其3b政策的承认。 想到在歷史上,3b政策直到1914年才成功说服英国,隨后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令这一政策如同仲夏夜之梦般无疾而终,这种喜悦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比洛总理在刚才听到贝尔福首相的话后,那颗冰冷的心终於融化了,態度也变得柔和起来。经过几个小时的討论,所有的谈判终於结束,阿瑟·贝尔福露出满意的表情握住了比洛总理的手: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协议。” “我同意。啊,我想要是贝尔福首相负责此前的联盟问题,事情恐怕早就可以顺利解决了。” “哈哈哈!確实如此。” 比洛总理毫不吝嗇的讚美似乎让阿瑟·贝尔福心情大好,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努力维持两国良好氛围的成果显而易见。 “辛苦了,男爵。你真的起到了关键作用。” “您过奖了,里希特霍芬外长。” 在终於迈出这重大一步的同时,汉斯鬆了一口气。而里希特霍芬外长则表达著讚赏。 “这样我也可以稍微放鬆些了......咳咳!” “外长大人?” “咳咳,没事,只是有点小感冒而已。” “天气这么冷,您要多注意啊。” 听到汉斯担忧的语气,里希特霍芬外长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碍。表面上他看似无碍,但汉斯却不由得心生不安。真希望这位外长身体无恙...... “那么,我们就签署协议,就此结束討论吧。” “当然。我很期待正式发布的那一刻。” 比洛总理与贝尔福首相在协议上签了字,隨后兰斯当侯爵、里希特霍芬外长以及其他与会人员也纷纷执笔。 最后,隨著汉斯在协议最下方签下自己的名字,德意志帝国与大英帝国的联盟正式诞生! 几天后,1905年的新年伊始,德英协商正式对外公布,这一消息引发的巨大震撼,甚至让人觉得朴茨茅斯条约的影响微不足道。 第85章 时代与乱局 【贝尔福內阁正式宣布英德协议!大英帝国与德意志帝国携手合作!】 【联手的维多利亚之子们,哭丧脸的法国与俄罗斯!】 【震动外交格局的英德协议,全世界陷入震惊!】 “还好,国民的反应並不算糟。” 或许是因为摩洛哥危机让英国国內对法国和俄罗斯的反感情绪加剧,对德国的好感度有所提升的缘故。 喃喃自语的爱德华七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將戴著的眼镜放在了报纸上。 他原以为自己在位期间绝不会有与德国结盟的一天,但对大英帝国来说,这並不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通过与德国结盟,英国彻底摆脱了“光荣孤立”的局面,还迎来了一个可以牵製法国和俄罗斯的盟友。 此外,与德国的同盟並非正式的军事同盟,因此即使三国同盟与俄法同盟之间爆发战爭,英国也只需在后方支持德国即可。 就像昔日的七年战爭那样。 不过,深知七年战爭时期英国如何在关键时刻背刺普鲁士的汉斯(德国人)寧愿自陷泥潭,也会將英国拖入这场世界大战的深渊。 但爱德华七世目前並不知晓这一点。 “这下海军也能鬆一口气了,费舍尔上將应该会很高兴吧。” 费舍尔原本是对德国海军扩军保持警惕的人,但却意外地对与德国结盟表现出了积极的反应。 毕竟,现在全世界都陷入了造舰竞赛的疯狂中,与占据领先地位的德国结盟,可以为英国海军爭取更多的余地,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尤其是这次他终於可以推动议会反对已久的计划:处置老旧战舰,用这笔资金建造新型战舰。对费舍尔上將而言,这无疑是锦上添。 “不过,问题果然还是在於俄罗斯和法国。” 俄罗斯本就与英国对立,再加上国內混乱,根本无暇顾及外部局势,相对安静。但法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当然,选择德意志帝国作为伙伴后,这些情况早在预料之中。 正如爱德华七世所想,法国政坛的气氛火热到让德雷福斯事件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是勾结!勾结!我们伟大的法国绝不会对英德的骯脏勾结袖手旁观!” “说得对!说得对!” 当法国新任总理莫里斯·鲁维埃(maurice rouvier)在议会讲台上愤怒控诉时,法国政客们异口同声地响应。 此时此刻,这里没有右翼,也没有左翼。 只有愤怒的法国人,他们对英国“海盗”和普鲁士“猪”的联合感到深恶痛绝。 “英国人声称与德国的同盟並不具有军事意义,但从英国人嘴里说出的话从来不可信,这早已是公认的真理。为了保护法国免受威胁,我们必须增强军事实力,並与盟友俄罗斯帝国深化关係!” 不久前,法国政坛以左翼阵营为中心,持续批评因“血腥星期二”事件而备受爭议的尼古拉二世及其政府。但现在,为了更大的利益,他们必须暂时放下正义的面具。 而这个“更大的利益”就是保护欧洲乃至法国免遭“汤米和弗里茨”(tommy atkins英/fritz德)邪恶同盟的威胁。 为此,法国人甚至愿意与任何对象合作,不管对方有多不堪。 这也显示出英德协议的出现让法国感到多么迫切和绝望。 在海军力量上,英德联盟已压倒性地领先於俄法同盟。即便是三国同盟成员之一的义大利,也因德国和奥匈帝国的私下协议而举棋不定。 为了生存,法国不得不心怀杀机,变得更强大。 即使摩洛哥危机让法国对俄罗斯帝国的同盟关係感到疑虑,他们也只能拼命维繫这段关係。 因为此时的法国別无选择,向英国和德国低头根本不在选项之中。 至於法国的盟友俄罗斯帝国,则忙於镇压国內农民和工人的骚乱,以及各地横行的革命势力,根本无暇顾及英德协议的影响。 ...... “果然,事情最终还是这样发展了啊。” 听到德英谈判成功的消息,谢尔盖·维特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低声说道。 虽然早在摩洛哥危机时就已有端倪,但最终德国还是与英国联手了。 对於俄罗斯来说,这无疑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毕竟俄罗斯与这两国的关係从来都不简单。 儘管俄德因日俄战爭曾短暂合作,但那终究只是临时性的联合,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汉斯·冯·乔那个少年,是否已经预见到这一切了呢? “但我们现在的问题並不在这里。” 维特嘆了口气,看著堆积如山的报告。 儘管竭尽全力进行镇压,但遍布俄罗斯全境的暴动和骚乱依然没有平息的跡象。 农民和工人固然是个问题,但煽动他们的鼓动者,以及呼吁独立的波兰人、芬兰人等被统治民族,更让维特焦头烂额。 “看来,唯有向国民展示俄罗斯帝国的改变,才能平息他们的愤怒。” 也就是说,必须进行改革。 儘管坚信唯有君主专制才是正道的尼古拉二世和俄罗斯贵族们不会支持,但在维特看来,除此之外別无他法。 因为以如今的俄罗斯帝国,根本无法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中继续前行。 至少要设立议会,推行自由主义政策,让人民喘息,建立宪法秩序,组建立宪政府。 唯有如此,才能部分平息民眾的愤怒,同时將自由主义者等温和派重新拉拢过来,从而孤立主张革命的极左势力。 “嗯?” 就在维特构想俄罗斯帝国新未来之时,一份报告映入了他的眼帘。 “哦?” 仔细翻阅报告的维特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嘆。 这份来自萨拉托夫的报告不仅提到成功平息了愤怒的工人和农民,还彻底镇压了骚乱。 据报告所述,与那些尚且无法应对混乱、只会惨叫不已的地区相比,萨拉托夫已经恢復了平静。 过程与结果无比乾净利落,让维特对究竟是谁如此完美地处理了这件事充满了好奇。 “让我看看,萨拉托夫的总督......彼得·阿尔卡季耶维奇·斯托雷平(Пetp Аpkaдьeвnч ctoлыпnh)。” 维特仔细查阅了斯托雷平的履歷。 “哈,这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从维特的调查来看,斯托雷平不仅在农业及经济方面颇有建树,还是一名出色的行政官。 更重要的是,他在打击革命分子、维持地方治安方面展现出了卓越的能力。 这已不是简单的“有能力”可以形容的程度了。 “没想到居然错过了这样的人才......看来上天还没有拋弃我们的俄罗斯帝国。” 彼得·斯托雷平。 他不仅是个让人垂涎的人才,更是如今俄罗斯帝国不可或缺的存在。 “秘书,把这个人带到圣彼得堡来。” 让这样的人才仅仅担任一个地方总督,无疑是俄罗斯帝国的损失。 就这样,继谢尔盖·维特之后,俄罗斯帝国最后一位名宰相彼得·斯托雷平,比歷史原本的轨跡更早踏上了圣彼得堡的土地。 这,也可以说是歷史改变所带来的小小变化。 ...... 1905年1月。 改变世界外交格局的德英协约在德国国內也引起了巨大波澜。 德国人对英国的感情並不算太好,就像他们在1907年威廉二世接受英国报纸《每日邮报》採访时,发表了诸如“我其实很喜欢英国”之类的荒谬言论时感到不悦一样。 当然,与其说是真的討厌英国,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傲慢的竞爭意识。 因此,当德国与英国真正结盟时,虽然有一些不满的声音,但由於在摩洛哥危机中曾並肩行动的缘故,大多数人还是勉强接受了与英国的同盟关係。 就像“退而求其次”那样,至少英国比法国和俄罗斯更让人感到可靠。 但此刻,汉斯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另一件將以不同意义震撼世界的世纪实验上。 “特斯拉先生,这样说话就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男爵先生。” 听到特斯拉的回答,汉斯带著满怀期待的表情点点头,清了清嗓子。 然后,他慢慢对著眼前的碳麦克风开口了。 “啊~啊~麦克风测试,麦克风测试。” [嘶嘶~啊~啊~麦克风测试,麦克风测试。] 汉斯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充满了整个房间。 与此同时,离他远远的一台大型箱状机器里,也传出了声音,伴隨著些许噪音。 这正是特斯拉首次向世人展示的世界上第一台无线电广播设备。 看到无线电能够正常工作,汉斯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悦,兴奋地继续念道: “戚提督默默注视著满怀绝望的戚家军们。面对清军压倒性的战力,而己方只剩下300人的绝望局势,连戚提督也无法断言这次必胜,因此他理解手下们的心情。然而,戚提督依然一如既往地用坚定的声音说道:『兵法有云: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听到这句话,手下们抬起了头。” 汉斯久违地朗读起了《大明航海王》。 “哦,圣诞树~哦,圣诞树~你的枝干永远那么绿~你不仅在夏天碧绿~即使在白雪覆盖的冬天依然翠绿~?” 他还唱起了一首德国的古老民谣。 [嘶嘶—!哦,圣诞树~哦,圣诞树~你的枝干永远那么绿......嘶嘶—嘶嘶——!~你不仅在夏天碧绿~嘶嘶—!即使在白雪覆盖的冬天依然翠绿~?] 眼前的无线电设备虽有些许噪音,但音质已经足够令人满意,完全不影响收听。 不过关键並不是眼前的这台设备,而是部署在德国全国各地的无线电设备。 只有当位於柏林以外的无线电设备能够达到与眼前这台类似的性能时,他们才算可以骄傲地宣告无线电技术的研发圆满成功。 叮铃铃~! 没过多久,汉斯期待已久的声音终於响彻耳畔——是电话铃声。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特斯拉,深吸一口气后拿起了听筒。 莫名地,感觉心跳比签订德英协约时更加剧烈。 “餵?” [啊,汉斯。] 第一个打来电话的人是正在波茨坦新宫收听无线电的维多利亚·路易丝。 掩饰不住的忐忑心情让汉斯赶紧向路易丝询问无线电的情况。 [听得很清楚!不过汉斯,你还挺会唱歌的嘛?要是像你的画一样糟糕,那我可真要被折磨坏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还真是万幸。总之,非常感谢,公主殿下。” 放下听筒,汉斯在列有城市名称的名单上,波茨坦旁边打了个勾。 叮铃铃铃——! [汉斯!这里也听得很清楚!能成功真是太好了。现在特斯拉先生是不是可以从腓特烈霍夫离开了......] 接著是腓特烈霍夫堡的玛格丽特公主打来的电话。 腓特烈霍夫靠近法兰克福,那就算作法兰克福,也標记一下。 [这里是汉堡。毫无问题,听得很清楚!] [柯尼斯堡发来消息,圣诞树之歌从柏林传到了这里,无线电完全没问题!] [啊啊,慕尼黑也清晰地接收到您的声音。恭喜您,男爵大人!] [杜塞道夫这边也完全正常!] 隨后,派往其他城市的人也陆续传来报告。 名单上的城市逐渐被打上勾,最终,杜塞道夫成为最后一个被標记的名字,所有城市都完成了检查。 “特斯拉先生,真是辛苦了!这次我们大获成功!” “哈哈哈......!真是令人兴奋啊,今天必须得开香檳庆祝!” 或许是因为久违的成功,特斯拉的脸上绽放著笑容,同时也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无线电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86章 无线电广播 “所以,这就是汉斯你了几年时间製造出来的所谓『无线电』的东西吗?” “是的,陛下。” “体积相当大嘛。” 威廉二世饶有兴趣地左看右看著这台无线电说道。 不过正如皇帝所说,现在的无线电不仅不像一般人想像的音响那么小,从外观上看甚至大得像个抽屉柜。 这是技术的限制,也是早期真空管无线电的局限性。 要想再做得小一些,就需要真空管技术进一步发展,或者乾脆依赖被称为半导体的电晶体问世。 电晶体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才由美国贝尔实验室首次研发的產物,而以现有的技术水平来说,即便是特斯拉,也绝不可能实现这种构想。 “那么,你对我有什么关於这台无线电的请求?” “是的。我希望能获得在德国境內开展无线电广播的全权许可,並获准设立广播协会。” “广播?是面向整个德国的吗?” 汉斯点了点头,威廉二世捻著他那標誌性的皇帝鬍鬚,陷入了思索。 隨后,他扬起嘴角,似乎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 “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四处奔波,也能让所有德国民眾听到我的演讲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正是如此,陛下。而且,这对於將舆论导向对德意志帝国有利的方向也將大有帮助。” 儘管並不是个很好的例子,但那位留著小鬍子的元首和他的传声筒戈培尔的武器,也正是无线电收音机。 用於宣传和煽动,大眾传媒无疑是最有效的工具。 “好吧。我將赋予你对德意志帝国无线电广播的全权,你就试试看能做到什么吧。” “谢谢您,陛下!” 威廉二世爽快地答应了,汉斯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低头表示感谢。 由此,德意志帝国的无线电广播权落到了汉斯手中。 没有汉斯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在德国境內进行无线电广播。 再加上他对无线电的专利权,其他欧洲国家也无法脱离汉斯的影响力。 当然,美国的无线电业务权限汉斯已经转让给了jp摩根,但他一向希望与汉斯保持良好的商业伙伴关係,因此不太可能冒然与汉斯交恶。 “对了,听说无线电的生產已经开始了?” “是的,我们已经建立了工厂,僱佣了工人,开始生產无线电收音机。” 顺便一提,这家工厂已经引入了流水线组装系统。 眾所周知,最早引入流水线的是福特公司,时间是1913年,但等到那个时候再开始就太晚了。 不过也不能盲目地对其他公司说“你们懂不懂流水线啊”,然后强行推广。 因此汉斯的计划是先在这里证明其效果,再以数据为证据,说服德国工业界,尤其是奔驰和戴姆勒等汽车公司。 “是时候考虑开发坦克了。” 此外,快速引入流水线还能极大地振兴德国汽车工业,可以说是一箭双鵰。 不过与衝锋鎗相比,坦克的规模要大得多,因此这件事需要与军方进行大量的討论,汉斯一个人不能贸然行动。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无线电的事情落实下来。 ...... “好久不见了,摩根先生。您比预想中到得更早啊。” “听说收音机已经完成了,我可坐不住了。” 几天后,jp摩根为了查看收音机,从总部纽约赶到德意志帝国。来时的他面带微笑。 不过,他在和汉斯打招呼的时候,就像一只盯著主人餐桌上烤鸡的小狗一样,眼睛始终离不开汉斯身后的收音机。 “这就是收音机吗?” “没错,要试著开一下吗?” “哦,已经可以播放了吗?” “我们已经在柏林建好了专门用於收音机实验的广播设施。” “哦,原来如此。” “只要联繫一下,就可以立刻进行试播。” 听汉斯这么说,jp摩根点了点头。 看来他很想亲眼確认一下。 汉斯拿起电话,让接线员將电话接到柏林的广播站——那是世界上第一个可以称为收音机广播站的设施。 很快,值守的工作人员接通了电话,说会马上准备。不久后,人声通过收音机传了出来。 [滋——!这里是柏林。今天天气晴朗,几乎没有云。非常適合到公园散步的......滋滋——!好天气。] “哦哦哦!” jp摩根像个孩子似的,眼中闪著光芒,发出了惊嘆。 这位金融界的大魔王,他惊嘆中並非只有对收音机这一改变时代的发明的单纯敬佩,更多的是对它將带来的美元和黄金的贪婪。 甚至已经能听到jp摩根在脑中大喊“我爱钱!”的幻听了。 “必须马上在美国建工厂了。不对,这需要时间,暂时还是从德国进口吧。收音机已经开始生產了吧?” “当然了。” “哦!行动迅速,真是太好了。优秀的商业伙伴,非男爵阁下莫属。” jp摩根唾沫横飞地讚美著汉斯。 如果收音机失败了呢? 那时候,jp摩根恐怕不会把汉斯当成人看。 “回美国后,我有得忙了,哈哈!” “是啊,我也是。在销售收音机之前,得先建立广播站。” “和政府的沟通都结束了吗?” jp摩根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似乎很好奇汉斯是怎么这么快获得政府批准的。 当然,答案很简单。 “没必要特地获得政府的许可。只要说服皇帝陛下就够了。” “哈!虽然我是一个热爱美利坚和民主的骄傲美国公民,但这种时候真羡慕德意志帝国啊。光是想想要和政府官员唇枪舌剑,我就开始头疼了。” jp摩根用一脸厌烦的表情嘟囔著,显然光是想像就已经让他心生烦闷。 的確,在美国,如果想要获得政府对广播的独占权,得经歷一大堆繁琐的程序。 更何况,现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正热衷於拆除托拉斯。 “不过,这对摩根先生您来说,不是小事一桩吗?” “话虽如此,但麻烦还是麻烦。我可能得点钱。虽然比起收音机带来的收益,这只是小钱。” 为了更大的利益,付出一些代价是值得的。 真是很符合他的风格。 “既然已经亲眼见证了收音机,那我就告辞了。” “这么快?” “我本来是因为在瑞士有事才来欧洲的,这次只是顺路到德国。” “原来如此,看来您確实很忙。” “所以,我就先带著喜悦告辞了。哦,对了,广播站的名字已经定了吗?” “没错。” 其实汉斯没想出什么好名字,於是就隨便定了一个。 “drr。” 德意志帝国广播(deutsche reich rundfunk)。 这就是德国第一个,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广播站的名字,註定会被载入史册。 ...... “大家快来看啊,別错过了!” “嗯?” 一名普通的柏林市民迪特里希下班回家时,听到附近传来的喊声,疑惑地歪了歪头。 仔细一看,原来是商店街上推销商品的叫卖者。 平时他对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在意,但这次,他却停下了脚步,久久没有挪开。 儘管不知道那人在卖什么,叫卖者面前却围满了人,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去看看吧。” 怀著兴趣,迪特里希混入人群,朝著叫卖者的方向挤了过去。 嗯,绝不是因为站在叫卖者身边帮忙宣传的漂亮小姐们吸引了他。 “现在,我要向各位绅士淑女介绍一件將震撼全世界的我们德意志帝国的最新发明,这就是——收!音!机!” “收音机?” 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人们的眼中闪烁著好奇和疑惑的光芒。 乍一看这东西不过是件普通的家具,它到底有什么特別之处,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 见人们的兴趣已经被吊足了,叫卖者微笑著指向那台收音机。 “大家一定很好奇这收音机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位著名发明家尼古拉·特斯拉先生创造的发明品。有了它,你只需要待在家里,就能实时收听新闻、音乐和体育赛事!” “哦~” 人们听完叫卖者的话,不由得发出讚嘆声。 然而,也有人投以质疑的目光,似乎不敢相信。 面对这些怀疑的目光,叫卖者非但没有动摇,反而微笑著张开双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当然,有人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毕竟,像这样的机器以前根本不存在。所以,为了证明我所说的一字不假,我会在这里现场为大家展示!” 隨著叫卖者一挥手,站在他旁边的美女们上前一步,熟练地打开收音机的电源,调整频率。 [滋滋——吱吱——? 嗒啦嗒啦嗒啦~嗒啦啦~嗒啦啦啦~?] 很快,收音机里真的开始播放起了古典音乐。 那是德国家喻户晓的路德维希·范·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此时,没有一个人不为这音乐声感到惊讶。大家都目瞪口呆,迪特里希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当然还没完!一个月后,我们德意志帝国广播电台(drr)將正式开播,每天通过收音机为大家带来最快的新闻和最新的娱乐內容!” “哇啊~!”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迪特里希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幻想,把那台收音机作为礼物带回家,给家人一个惊喜。 但很快,他就被自己瘪瘪的钱包拉回了冷酷的现实。 这么大一台收音机,看起来一定很贵。 作为一名普通家庭的顶樑柱,迪特里希根本没勇气去面对妻子的怒火。 於是,他满脸遗憾地准备转身离开。 “顺便说一句,现在购买收音机不仅打五折,还免费送货到家哦!” 听到叫卖者接下来的话,迪特里希立刻掏出了钱包。 五折!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错过就是傻子! “这里写地址就行吗?” “是的,感谢您的购买,尊贵的顾客!” “排好队!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其他人也和迪特里希差不多,纷纷拥向drr的工作人员,爭先恐后地付款。 然而,半价销售收音机对公司来说显然是一笔不小的亏损。 但在drr的老板——汉斯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他眼中,销售收音机的目的並不是赚钱,而是普及这一设备。 毕竟收音机的价值並不在於它本身,而在於通过它传播的广播內容。 更何况,钱可以通过收取收听费和gg费赚回来。 已经有许多眼光敏锐的企业家主动联繫他,意识到收音机的潜力。 因此汉斯决定忍受眼前的小损失,以加速收音机的推广。 正如jp摩根所说,与收音机未来带来的利益相比,这些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 於是,心甘情愿“入坑”的迪特里希就这样抱著收音机,带著满脸的幸福笑容回家了。 当然,他因为没有事先商量就乱钱,而被愤怒的妻子狠狠打一顿,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87章 凯撒的首次广播 “马上就要迎来具有纪念意义的首次广播了!” “您很期待吗?布雷多先生?” “那当然,这可是无可避免的期待啊!再过不久,全德国,甚至全世界都会大吃一惊。” 此时,距离德意志帝国广播电台(drr)的第一次广播,也是世界上首次广播,仅剩不到一小时。 而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人,名为汉斯·布雷多(hans bredow),是汉斯特意雇来代替他管理drr的人,因为他自己实在分身乏术。 汉斯·布雷多在加入drr之前,是德国无线电公司telefunken的成员,这家公司由西门子和aeg联合创立。 telefunken作为drr的合作伙伴,汉斯曾几次拜访其总部,然后偶然认识了汉斯·布雷多,並对他对广播事业的热情与创造性理念十分欣赏,因此决心將他挖到德意志帝国广播电台。 而布雷多的表现也证明了汉斯的眼光没错,凭藉卓越的才能,他为drr成功开播做出了巨大贡献。 『今后把drr交给布雷多负责就可以了。』 通过大胆的优惠政策和採用流水线系统的大规模生產,收音机的普及已经取得了显著进展。而英国等其他国家也对广播表现出兴趣,纷纷联繫汉斯。 他们都在说,想在本国也建立广播电台。 这是个参与bbc等欧洲著名广播电台诞生的绝佳机会,因此汉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们,表示开播后会进一步详谈。 只要今天的首次广播能够圆满结束,德意志帝国广播电台的未来就会如乘风破浪般一帆风顺。 “男爵,您在这里啊。” “比洛总理。” 就在汉斯背著手观察布雷多监督广播准备工作的样子时,比洛总理突然出现,快步朝他走来。 “陛下已经做好演讲准备了。” “我们这边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嗯,绝不能让陛下久等啊。” 比洛总理鬆了一口气,显得如释重负。 汉斯策划的德意志帝国广播电台首次广播的核心內容,是通过无线电向全德国实时转播威廉二世的演讲。 毕竟,这是世界上首次广播。要是能由皇帝亲自演讲,就更加有分量了,不是吗? “让我在广播的首次播出中做纪念演讲?” “是的,陛下。这是意义非凡的大事,因此我们非常希望您能亲自出面。” “嗯,世界上第一次广播演讲的主角啊......这个头衔我很喜欢。” 威廉二世显然很满意汉斯的提议,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种成为“世界首次”主角的机会並不多见。而以威廉二世那满腔的虚荣心,他只会欣然接受这样的机会,绝不可能拒绝。 比洛总理起初听到皇帝要做广播演讲时,的確有些不知所措,生怕再闹出什么事端,但在汉斯解释说只需要对著麦克风念演讲稿即可之后,他很快觉得这没什么难度,欣然同意了。 “男爵先生,距离广播还有30分钟。” “那么,差不多该去请陛下了。” “好的,拜託您了。” 汉斯对比洛总理说完后,再次检查了演播室的状態。 麦克风的状態良好,信號传输也非常顺畅。 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祈祷皇帝能够顺利完成演讲,不出任何差错。 “汉斯,听说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陛下。” 不一会儿,今天的主角终於登场。 汉斯低头行礼,布雷多和其他广播电台的员工也神色紧张地纷纷鞠躬。 威廉二世对这样的情景似乎很满意,挺直了身板,得意地炫耀起他那高挺的八字鬍,走进了演播室。 “虽然做过无数次演讲,但为什么觉得这比站在眾人面前还要紧张呢?” 他最后確认了一遍演讲稿,低声嘟囔了一句,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时间仿佛在大家的焦急心情中飞快流逝,转眼间距离广播开始只剩1分钟。 “陛下,请准备好。红灯亮起时,就可以开始演讲了。” “嗯,明白了。” “还有30秒!” 汉斯退到了演播室外,与比洛总理和布雷多一起注视著房间里独自面对麦克风的威廉二世。 “五!四!三!二!一!” “咔嗒——” 广播,终於开始了。 ...... “看来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因为听信了半价的诱惑,迪特里希买了台广播收音机,结果被妻子狠狠教训了一顿。他只能无聊地盯著钟錶,等待时间的流逝。 他之所以这么心急,是因为德意志帝国广播电台承诺的首次广播即將开始了。 “真的会有节目吗?” 迪特里希的妻子用充满怀疑的语气问道。 丈夫未经她同意就买回来的收音机,这一个月以来不过是个用来放东西的摆设罢了。 更糟的是,听广播还得交2马克的收听费。这让她对这个一贯缺乏分寸的丈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邻居们也纷纷买了这东西,她也强忍了一个月的怒气,但她暗暗发誓,如果这台机器真的没用,今天她一定会让自己这个蠢丈夫彻底见识一下她的手段。 【滋滋滋──嗶。嗶。嗶。嗶。嗶──!】 “哦,开始了!开始了!” 迪特里希运气不错,就在时针指向整点时,广播机真的发出了声音。 妻子听到广播机终於发声,脸上的不满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这项新文明產物的纯粹好奇。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广播的开头,就像交响乐序曲一般,播放了一段悠扬的乐曲。 这首曲子是《德意志之歌》(das lied der deutschen),既是奥地利的国歌,也是德意志帝国內广为流传的第二国歌。比起官方国歌《万岁胜利者的桂冠》,这首曲子显然更为出名。 毕竟《万岁胜利者的桂冠》的旋律过於贴近原曲,常让人联想到英国国歌。因此选用《德意志之歌》作为德意志帝国广播开播的序曲,是一个再合適不过的选择。 【滋滋──!亲爱的德国人民。】 短暂的音乐结束后,一位男性的声音响起,正式拉开了广播的帷幕。 然而,听到这个声音,迪特里希一家顿时瞪大了双眼。无论是各自待在家中的德国人,还是聚集在啤酒馆里听广播的人们,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温暖的春日再次降临。在此时刻,我很高兴能向大家问好。】 “皇......皇帝陛下!” 有人低声喊了一句。原本因为广播而热闹不已的啤酒馆,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首次广播的开场,居然是由凯撒亲自出面。 甚至在某些地方,人们激动得仿佛皇帝真的站在他们面前,有的甚至摘下帽子,恭敬地站直身体。虽然这样的举动显得有些滑稽,但也足以看出他们的敬畏之情。 然而,无论人们如何反应,广播依旧將威廉二世的声音传遍整个德国。 【此时此刻,我相信你们正坐在德国伟大发明——广播收音机前,听到我的声音。】 “妈妈,广播里是谁在说话?” “嘘!是皇帝陛下,安静点,好好听。” 这是在柏林的迪特里希家里。 【而这一切,在一年前还是完全无法想像的。谁能想到,我们竟然可以实现这样的壮举。】 “是啊,谁能想到呢。” “谁又能想到,喝著啤酒还能听到凯撒的演讲。” 这是在慕尼黑的啤酒馆里。 【今天,德意志帝国能够实现这不可能的奇蹟,要归功於天才尼古拉·特斯拉的智慧,以及汉斯·冯·乔男爵的努力。他们让人类文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哈哈,真没想到,竟然能在海上听到陛下的演讲。汉斯这傢伙真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这是在基尔军港的帝国海军舰艇上。 【我们不会止步於此,我们將继续向繁荣与未来迈进。】 “看来特斯拉先生在腓特烈霍夫堡的那些时光没有白费呢。” “哈哈,那以后就拜託你了,玛格丽特公主殿下。” “......嗯?以后?” 这是在腓特烈霍夫,威廉二世的声音迴荡著。 【最后,愿上帝庇佑德意志帝国及所有德国人民。】 “凯撒万岁(heil kaiser)!” “德意志帝国万岁!” “上帝啊,请保佑我们的皇帝!” 威廉二世的演讲结束后,德国各地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 仿佛凯撒真的在与他们面对面交谈一般。 德国民眾的热情並非毫无缘由。彼时的欧洲君主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皇帝通过广播直接与国民“沟通”,这在当时堪称史无前例。 收音机的销售因此更加火爆,即使半价活动结束,也丝毫未能削弱其热度。而威廉二世的演讲传到海外后,各国的君主与领导人对广播这项技术更是兴趣大增。 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种能够拉近君主与民眾距离的工具,或许將成为提升自身威望的利器。 然而,广播的命运还远未迎来圆满的结局。 因为动盪的20世纪並非一个充满童话色彩的时代。它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竞爭时代,而在这场残酷的竞逐中,有一个男人对广播的成功嗤之以鼻。 “......特斯拉那个过气的傢伙居然发明了这个东西?” “是的,老板。据说是那个最近风头正劲的东方贵族——汉斯·冯·乔男爵参与的。” “真是让人不爽。把律师叫来,得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什么叫社会的残酷。” ...... 广播节目取得了巨大成功。 尤其是威廉二世,似乎对首次尝试的广播节目印象颇深,他提议六月威廉皇储的婚礼是否也可以通过广播进行直播。 当然,威廉皇储对自己的婚礼直播並不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足球直播。 甚至,这个足球迷还隱晦地向汉斯提议,让某人为杯赛的创立提供资金支持。 “既然如此,就趁这个机会为公司做个宣传,试试以赞助商的身份参与吧?” “男爵大人——!” “哎呀,骇死我哩!” 就在汉斯沉思的时候,布雷多突然没敲门就闯进了办公室,大声呼喊起来。 汉斯深吸一口气,平復著剧烈跳动的心臟,隨后问向布雷多。 “布雷多,发生了什么事,弄得如此大惊小怪?” “马、马可尼公司指控我们drr的广播设备侵犯了他们的专利,已经提起诉讼了!” 虽然听不懂汉斯之前的惊嚇,但脸色煞白的布雷多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汉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也难怪,因为这时能被称为马可尼公司的只有一家。 “古列尔莫·马可尼(guglielmo marconi)终於出手了啊。” 他是全球无线电报行业的绝对霸主,统治著整个无线通信领域的马可尼无线电报公司的掌门人。 现在,他终於挥起了利刃,瞄准了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广播技术。 “原本还在想他怎么一直没动静,没想到却选在我们刚准备起飞的时候来拖我们的后腿。 这无疑是抓准了他们最痛的时候进行攻击。 和纯粹的科学家特斯拉不同,马可尼更像爱迪生,既是科学家,又是天生的商人。” “別担心,布雷多先生。” 不过,马可尼会採取这样的行动,汉斯早有预料,所以並没有感到慌乱,而是保持冷静,安抚起来。 “去联繫jp摩根吧,是时候阻止这个义大利人的拙劣挣扎了。” 第88章 真实的商战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您,摩根先生。” “哈哈,马可尼先生。要是別人看到您这表情,还以为看见了什么恶魔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算错吧。” 古列尔莫·马可尼轻声嘟囔著,一副头疼的样子,轻轻咂了下舌。 作为无线通信领域的垄断者,他本打算对那颗突然杀入市场的新星——德意志帝国广播公司(drr)下手,於是向美国法院提起诉讼,声称drr侵犯了他的专利。 儘管drr的总部设在欧洲的德国,但马可尼早已听腻了关於那位“拯救凯撒的少年”的故事。 drr的拥有者汉斯·冯·乔男爵深得威廉皇帝的宠爱,在这样的情况下,德国法院绝不可能站在马可尼无线电报公司的立场上。 因此,马可尼决定在美国法院对drr发起攻击,避开他们的欧洲专利,专门针对其美国专利下手。 马可尼的目標並不是彻底摧毁drr,而是想通过法院裁决,证明drr的收音机侵犯了他的专利,从而敲一笔赔偿金,並分一部分收音机业务的股权过来。 这可是马可尼的拿手好戏,而专利是美国的还是欧洲的,对於他来说並没有那么重要。 当然,马可尼心里还是想把drr彻底踩在脚下,像对付那些曾覬覦他地位的竞爭者一样,毫不留情。 但在德国皇室的支持下,完全击垮drr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发国际外交纠纷。 考虑到德意志帝国在国际社会的声名狼藉,这种情况必须儘量避免。 “不过,只要德意志帝国不插手,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带著这样的心情,步伐轻快的马可尼来到了美国法院。然而,极其倒霉的是,代表drr出庭的不是別人,正是带著律师军团现身的jp摩根。 “听说您自从南方疯子的恐怖袭击事件后,就与特斯拉断绝了往来。不过看来,是我误会了?” “呵呵,就当是旧友告別后交了新朋友吧。而且我刚开始通过收音机赚点乐子,马可尼先生,您要往上泼冷水,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儘管马可尼早就听说美国的收音机业务在jp摩根的掌控之下,但他原本以为drr不过是为了进军美国市场,才与jp摩根签了合同。如今看来,drr和jp摩根之间的关係,比他想像的还要深得多。 否则,这位纽约的大鼻子银行家不可能亲自出面。 “该死......这下事情变得棘手了。” jp摩根对於专利纠纷可是老手,马可尼儘管经验丰富,但也得慎重对待,更別提他不想与这位银行大亨交恶。 “那么,我们进去吧?” “......” 不过此时此刻,撤回诉讼已经来不及了。 庭审马上开始,法官正等著他们进门。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儘管局势不妙,但马可尼也不能让自己的顏面扫地。 做好与jp摩根斗爭的心理准备后,马可尼踏入了法庭。 他只能祈祷自己大价钱请来的律师团队,能够胜过jp摩根的律师军团。 ...... “也就是说,原告主张drr的收音机中使用的三极真空管(triode)侵犯了马可尼无线电报公司所持有的二极真空管(diode)的专利,对吗?” “正是如此,法官阁下。” 马可尼的律师一边调整眼镜,一边向法官点头,法官此时正在翻阅作为证据提交的文件。 为了对drr及其收音机发起攻击,马可尼和他的律师团队拿出的武器正是三极真空管。这种技术是李·德富雷斯特为了收音机而开发的。 马可尼方面声称,三极真空管不仅受到了公司合作伙伴约翰·安布罗斯·弗莱明於1904年开发的二极真空管的启发,甚至可以说只是对其稍加改动后的產物。 这一主张在歷史上也曾被马可尼用来控告李·德富雷斯特侵犯专利。 当时,马可尼的论点成功说服了法官,最终判定德富雷斯特確实侵犯了专利,导致三极真空管的权利被迫与马可尼公司共享。 然而,此刻的情况与歷史上的情形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由於汉斯的介入和jp摩根的巨额资金支持,本应在1906年才诞生的三极真空管,与二极真空管几乎在同一时期出现。 也就是说,三极真空管並非二极真空管的后起之秀,而是与其同时开发的技术成果。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站著的不是李·德富雷斯特,而是由jp摩根银行臭名昭著的法律团队组成的一支强大的辩护律师团。 “法官阁下,原告声称三极真空管部分盗用了二极真空管的技术,但这一说法根本不合常理。” “你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 “如果三极真空管確实是盗用了二极真空管的技术,那么它至少应该在几个月甚至几年后才出现。毕竟,盗用需要有明確的对象才行。但是,请看——” 其中一名律师拿出了一张文件,用一种仿佛在说“有眼睛的都好好看”的態度展示给法庭。 “正如这份文件所示,三极真空管是在二极真空管开发出来后仅仅几天內就完成了专利註册!连核实二极真空管技术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进行盗用?” “確、確实如此......” 法官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这一点很有道理。 jp摩根的律师团更进一步主张,三极真空管和二极真空管虽然技术原理相似,但完全没有关联,原告的逻辑纯属无稽之谈。 “法官阁下,我反对!” 当然,马可尼根本没打算承认这一点。 “在研发过程中完全有可能盗用技术!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你说什么?尊敬的法官阁下!原告的说辞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德富雷斯特先生盗用了二极真空管的技术!” “那么,被告是否有证据证明三极真空管没有侵犯二极真空管的专利?” “嗯......” 双方的爭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让法官发出一声沉吟,显然很难做出判断。 但此刻,马可尼的脸色和法官並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他的律师团靠著昂贵的费用勉强顶住了jp摩根银行法律团队的强势攻势,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或许能抓住对方不放,但拖得越久,吃亏的最终还是自己。 “看来该是翻盘的时候了。” 为了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局面,马可尼下定了决心,並向律师团发出了一个无声的信號。 隨即,马可尼的一名律师对法官说道: “法官阁下,这样爭论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为了冷却过热的气氛,並重新审视证据材料,原告请求暂时休庭。” “嗯,被告对原告的请求有何看法?” 听到法官的话,jp摩根的律师们望向了坐在旁听席上的jp摩根本人。 摩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被告没有异议。” “很好。那么,休庭30分钟后,我们继续审理。” 法官这么说完,放下法槌,起身离席去休息了。 然而,战斗转移到了旁听席,jp摩根和马可尼之间的谈判正式开始。 “我们达成和解吧。” “我在听。” “如果你愿意让出部分无线电的经营权,我们可以撤诉並罢手。” “你是要我背叛男爵?” “我只是希望你能说服他而已。继续这样无休止的泥潭之爭,恐怕你们也不会乐见其成吧?” 听到马可尼的话,jp摩根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 “摩根先生,来自欧洲的紧急电报。” jp摩根的秘书低声说道,並將电报递给了摩根。 摩根看完电报后,露出了等待已久的表情,朝马可尼露出一抹微笑。 “很抱歉,我得拒绝你的提议。这件事似乎已经解决了。” “什么?” “原因,你可以问那位朋友。” 隨著jp摩根指向的方向,马可尼转过头去,只见自己的秘书神色惨白,慌忙跑进了法庭。 一种说不出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马可尼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马可尼先生!出、出大事了!” “出大事?到底是什么事?” “是英国总部那边......” 秘书像是无法公开说明似的,凑到马可尼耳边以急促的语速小声匯报。 “这、这群卑鄙的傢伙......!” 马可尼的脸很快涨得通红。 ...... “好久不见,一来就让我帮忙施压一家公司,你还真是个怪人啊。” “哈哈,德意志帝国绝不会忘记盟友英国的这份善意,陛下。” “行了,咱们之间的关係,不至於连这点忙都不帮。” 汉斯笑容满面地向爱德华七世致谢,而他则悠然地端起红茶杯,一副这只是举手之劳的模样。 就在摩根財团在美国直接应对马可尼的时候,汉斯赶到伦敦,与爱德华七世及英国政府接触。 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施压,让古列尔莫·马可尼及他的马可尼无线电报公司撤销对drr的诉讼。 要是马可尼知道了,肯定会破口大骂卑鄙,但先耍手段的明明是他,这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不过,你可別忘了答应我的事。” “那是当然。” 作为让马可尼无线电报公司闭嘴的交换条件,爱德华七世要求他们优先在英国推广无线电广播,比任何国家都更早。 支持设立广播电台只是附赠条件罢了。 看样子,这位胖国王也对威廉二世的无线电演讲印象深刻。 至於汉斯,倒没有拒绝的理由。 反正不只是英国,其他地方也提出了类似的请求,不过是调整优先级,把英国排在最前面而已。 “话说回来,威廉的婚礼就快到了吧。” “是的,陛下。” 这里说的威廉,当然不是威廉二世,而是指威廉皇储。 皇储的婚礼近在眼前。 “婚礼定在六月六日,是吧?” “没错,柏林现在已经一片热闹了。” 也是,威廉皇储的婚礼是1905年德意志帝国的头等大事。 全德国人都为这个帝国和皇室的喜事感到高兴,而婚礼举行地柏林更是沉浸在节庆气氛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结果,那小子也自愿钻进了婚姻这座坟墓啊。” “陛下,这可不太像是对准新郎的祝福吧?” “汉斯,你还年轻,不会明白。但等以后你经歷了婚姻生活,就会懂我的意思了。” 听了汉斯的话,爱德华七世露出了一副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 毕竟,爱德华七世的婚姻生活实在称不上顺遂。 他与丹麦的亚歷山德拉王后在新婚时期以外,几乎一生都维持著冷淡的关係。 当然,他们的不和不仅仅是性格差异,更主要的原因在於爱德华七世那天酒地的情史。 甚至,爱德华七世还曾当著亚歷山德拉王后的面,公然將他的情妇爱丽丝·凯佩尔(alice keppel)带入寢室。 如果时代不同,也许他和后代的查尔斯三世与黛安娜王妃一样,早就离婚了吧。 当然,汉斯很有分寸,没有把这些事实说出口。 “不过,婚姻啊......” 在这个时代,汉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是要成家的。但自前世以来,他的感情生活就是一片空白,说起来也让人茫然。 “不过,如果是我的婚礼的话......” 汉斯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灿烂笑著的少女的脸庞,但他很快又苦笑著摇了摇头。 那简直是梦一般的场景,而梦,终究只是幻影罢了。 第89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呼,我撤诉。” “明智之举,马可尼先生。” 马可尼最终含泪撤回了诉讼。 因为英国政府向他的公司施压,暗示该適可而止了,他也明白继续对drr广播发起诉讼已是强人所难。 但这並不意味著马可尼仅仅是吃亏退场。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展开技术合作吧。” “......马可尼先生,这未免也太厚顏无耻了吧?” 明明之前因为侵犯技术专利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诉讼刚结束,马可尼却立刻提议与drr进行技术合作。这种態度就连jp摩根都感到无语,而汉斯听到后只能忍不住为他的厚脸皮而嘆服。 但无论他们看法如何,马可尼却依旧不为所动。 “只要你们不涉及我们马可尼公司的无线电报领域,我们也保证今后绝不插手广播行业。尊重彼此领域,通过合作与共存实现发展,这才是企业应有的姿態,不是吗?” 剔除马可尼的废话,这提议倒也不算坏。 jp摩根也认为马可尼並非另有所图,於是汉斯经过短暂的思考,决定接受马可尼公司的合作提议。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毕竟他也没打算將手伸进无线电报领域,与垄断全球无线电报的马可尼开战。 广播的问题解决后,汉斯的目光转向了当下德意志帝国最受关注的事件——威廉皇储的婚礼。 “唉......距离婚礼不到一周了啊。” 然而,即將成为新郎的威廉皇储,眼看婚礼临近,似乎开始紧张不安了。 “哈......汉斯,你以后可別结婚。” “殿下,您这是不想结婚,顺便连我的婚姻道路也想堵死吗?” “我倒不是不想结婚,更不会逃避作为皇储的职责,我只是觉得婚礼办得太仓促了。” “確实,毕竟订婚还不到一年,就已经准备举行婚礼了。” 而且,他们的订婚是在威廉皇储与新娘见面后三个月內完成的。 虽说是那个年代的风气,但在汉斯看来,这確实有些过快了。 “不过,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你们可是两情相悦才订下的婚约。” “我当然爱塞西莉亚!但我还没准备好,真的没准备好!” “这话可不像一个新郎应该说的。” 望著婚礼还没开始就抓著自己喋喋不休的威廉皇储,汉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连婚都没结过的人,会在这里给皇储做婚前辅导。 “哎呀,威廉,原来你在这里啊。” “塞西莉亚?” 就在汉斯开始对威廉皇储的未婚妻產生同情时,说曹操,曹操到,那位未婚妻出现了。 梅克伦堡-施威林的塞西莉亚(cecilie auguste marie of mecklenburg-schwerin)。 她是梅克伦堡-什未林大公弗里德里希·弗朗茨三世的次女,同时也是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十世的王后亚歷山德里娜的妹妹,这位女性將成为德意志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储妃。 “您好,塞西莉亚公爵。” “您好,乔男爵。” 当汉斯向未来的皇储妃致意时,塞西莉亚公爵微笑著接受了问候。 塞西莉亚公爵不仅容貌美丽,让人能理解为何威廉皇储会一见钟情,而且身高也丝毫不逊於180厘米的皇储,堪称21世纪模特般的高挑美女。 “再加上,她的时尚品味与风格都极为出眾。” 事实上,塞西莉亚公爵成为皇储妃后,迅速成为德国时尚界的新晋偶像,引领了帝国的时尚潮流。 她的魅力之大,甚至让德国全国的女性都疯狂模仿她的穿搭。 不仅如此,塞西莉亚公爵不仅有显赫的血统,还对女性权益与慈善活动充满热情,加之性格温和,堪称完美的“別人家的孩子”。 老实说,放荡不羈的威廉皇储能娶到她,实在是太过幸运了。 当然,单从外表来看,他们的確是一对极为般配的佳偶。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话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閒聊罢了。” 威廉皇储方才还在为婚礼过於仓促而感到不安,但见到塞西莉亚后,瞬间变得满眼柔情,握住她的手,目光里仿佛溢满了光。 那场面,与其说是无语,汉斯更觉得皇储的语气腻得让人胃里翻滚。 真希望他们能去別处秀恩爱。 “哦,那么,我能借走威廉一会儿吗?我想最后確认一下婚礼当天穿的婚纱。” “当然可以,反正我和皇储殿下只是隨便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罢了。” “咳、咳咳。那我们走吧,塞西莉亚。” 见汉斯带著嫌弃的目光答应,威廉皇储显得有些尷尬,连忙清了清嗓子,带著微微疑惑的塞西莉亚公爵匆忙离开了。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辩解的。 “我也该去广播台,重新检查婚礼的广播安排了。” 在这对皇储夫妇离开后,汉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著离开了座位。 当然,即便是广播直播,也只有婚礼本身是实时进行,其余活动都將在录音棚內通过剧本和演出完成。 不过,即使是这样,对於这个时代而言也已经非常新颖了。 无论如何,以这种方式拉近皇室与民眾的距离,对於皇室的支持率將是极大的助力。 毕竟就算在21世纪,英国皇室的婚礼仍能引发大眾的狂热关注,而20世纪又怎么会有所不同呢? ...... 梅克伦堡-施威林的塞西莉亚与威廉皇储的婚礼筹备正在顺利进行中。 皇室上下都在忙碌地为婚礼做准备,同时也要接待来自各国的王室成员,整个宫廷一片忙碌。而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看著即將成为自己嫂子的塞西莉亚穿上婚纱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讚嘆。 “真是太美了!” “呵呵,谢谢你,公主殿下。” 塞西莉亚微笑著回应道,那温柔的笑容让路易丝不禁有些害羞,脸颊微微泛红。 其实,路易丝平时就觉得,塞西莉亚身材高挑(甚至比大哥威廉还要高),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格外得体好看。 “要是我的个子也能长得那么高就好了。” 维多利亚·路易丝低声嘀咕著,看著镜子里自己不算高的身影,忍不住嘆了口气。 当然,她现在才12岁(按虚岁算14岁),未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事实上,后来成年的维多利亚·路易丝虽然没能达到21世纪女性的高挑標准,但在当时德国女性中已算身材颇为高挑了。 “我也会有一天像嫂子一样穿上婚纱吧?” “呵呵,路易丝公主殿下,难道您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吗?” 塞西莉亚带著几分调皮的语气打趣道,路易丝顿时脸红了。 就在这时—— “路易丝喜欢汉斯。” “#[呀]!%@?!” “砰!” 站在路易丝身旁的大哥威廉皇储毫无眼色地脱口而出,路易丝立刻发出了一声莫名的尖叫,同时狠狠踢了威廉的小腿。 “哎哟!干嘛啊?我又没说错。其实除了父亲,咱们家谁不知道这事儿?” 威廉揉著被踢的小腿,一脸委屈地辩解道。 路易丝却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哎呀,真的吗?” “这......这个......” 一直旁观兄友妹恭互动的塞西莉亚,顿时对小公主的恋情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路易丝则窘迫得不知道往哪里躲,身体不停扭来扭去。 又被妹妹接连踢了两脚的威廉,看著她忽然害羞起来的模样,只能一脸无语。 “呵呵,不用害羞啦,公主殿下。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有喜欢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真、真的吗?” “当然啦!更何况,汉斯·冯·乔男爵可是个不错的人呢。他確实是个很有前途的少年。” 塞西莉亚笑著对路易丝说道,却有意避开了一个事实——因为种族和身份的原因,这段感情可能会充满荆棘。 少女的纯真的感情是需要保护的。 “汉斯......” 与此同时,路易丝白皙的脸颊像熟透的番茄般红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与汉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路易丝只把汉斯当成父亲带回来的一个有趣的孩子。 然而,这个“有趣的孩子”很快变成了“了不起的孩子”。 汉斯总是能让大人们感到惊讶,不断实现各种目標,就像朝著遥不可及的梦想不断奔跑的人一样。 路易丝对这样的汉斯心生敬仰。而当她到了开始懂得爱的年纪,敬仰早已悄悄变成了爱慕。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成为朋友的东方少年,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心中的一个角落。 “不过汉斯可能对我没兴趣吧。” 路易丝很快想到了汉斯似乎只把自己当朋友这件事,神情黯然了下来。 確切来说,汉斯不是没兴趣,而是刻意保持距离。就算汉斯在感情方面再迟钝,也不至於看不出路易丝对他的感情。 “果然是因为种族或身份的问题吗?” 塞西莉亚在心中暗自嘆息。她觉得汉斯可能对这个可爱的妹妹是有好感的,只是碍於她公主的身份,彼此都无法坦然面对。 “你要是再不行动,可是会被其他小姐抢走的哦!汉斯那傢伙,长得还挺不错呢。” “!” 塞西莉亚的话让维多利亚·路易丝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对於路易丝来说,汉斯和別的女孩在一起是从未想过的事。 在路易丝的认知里,无论早晚,汉斯的伴侣一定会是她。 她从祖母维多利亚·阿德莱德那里继承了智慧,从母亲奥古斯特皇后那里继承了威严与自信,而从父亲威廉二世那里继承的则是傲慢与执著。 “看来,我得推一把他们的关係了。” 塞西莉亚看著眼前这个倔强又可爱的妹妹,决定帮助这段感情一把。 毕竟,婚礼不仅是爱开结果的日子,也是新爱萌芽的时刻。而塞西莉亚对此深有体会。 ...... 几天后,1905年6月6日。 【德国的国民们,大家好!这里是世界上最快、唯一的新闻频道,德意志帝国广播drr的主持人贝恩哈特·迈耶。】 【我是drr的弗里茨。】 充满喜悦的主播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整个德国。 今天是drr开播以来首次进行特別广播的日子,同时也是德意志帝国的喜庆之日。 【今天能为大家带来一个特別的消息,我感到无比荣幸。这就是我们的德意志帝国皇储威廉殿下將与梅克伦堡-施威林的塞西莉亚公爵小姐正式缔结婚约。】 【是的!因此,今天的柏林从蒂尔加滕公园(tiergarten)到菩提树下大街(unter den linden),挤满了为两位新人送上祝福的市民。】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外国贵宾也专程来到柏林为这场婚礼送上祝福,对吧?】 【没错。从英国的威尔斯亲王到奥匈帝国的王位继承人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殿下,再到义大利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陛下,德意志帝国的盟友以及许多国家的王室成员纷纷出席皇储殿下的婚礼。】 【真是一个无比喜庆的日子啊!】 【是的,確实如此......啊!刚刚传来消息,塞西莉亚殿下乘坐的火车已经抵达柏林的莱尔特火车站(lehrter bahnhof)了!从家乡施威林出发,这位德国最美的新娘,也是帝国的新皇储妃,终於抵达柏林了!】 伴隨著广播声,整个柏林响起了欢呼的海洋。 皇储的婚礼,正式开始了。 第90章 Mein liebe “陛下,皇后陛下。” 抵达柏林的塞西莉亚女公爵,在柏林市民的盛大欢迎中,沐浴在飘洒的红玫瑰瓣下,最终到达了未来將成为德国总统官邸的贝尔维尤宫(schloss bellevue)。 在贝尔维尤宫,塞西莉亚优雅地屈膝行礼,向等待著她的威廉二世皇帝、奥古斯特皇后,以及即將成为她丈夫的威廉皇储等皇室成员问候。皇帝夫妇脸上洋溢著满意的笑容,迎接这位未来的第一儿媳。 “说到底,威廉二世怎么可能不满意塞西莉亚女公爵呢?” 如果不满意,他早就直接逼著皇储分手了,別说结婚了。 毕竟,如果是其他儿子的婚事,或许他不会那么在意。但皇储的妻子可是未来德意志帝国皇后,同时也是未来皇孙的母亲。 从这个角度来看,塞西莉亚女公爵对威廉二世来说,实在是再合適不过的皇储妃人选。 她的父亲是德国诸侯国中极负盛名的梅克伦堡-施威林大公,母亲是沙俄尼古拉一世的孙女安娜斯塔西婭·米哈伊罗芙娜大公夫人,血统显赫无比。此外,她还拥有与皇储妃身份相称的才能和品德。 “作为皇储妃,你將肩负许多职责与重任。这是一副沉重的担子,但却是你必须承受的。” “我明白,皇后陛下。” 前任皇储妃、现任皇后奥古斯特如是叮嘱即將成为新皇储妃的塞西莉亚女公爵,后者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可不能让新娘一直站著。现在,咱们都去柏林宫吧。” 在柏林宫,超过五十位从国外赶来参加婚礼的皇室成员与贵族们正在等待新娘。 塞西莉亚女公爵將在那里与眾多皇室成员互相问候,並在眾人注目之下,由公公威廉二世亲自授予她路易莎勋章(luisen-orden)的爵士头衔。 路易莎勋章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在拿破崙时期,为纪念深受普鲁士人民爱戴的王后路易莎而设立的勋章,通常授予皇室女性或对国家作出重大贡献的女性。 简单来说,它就是英国嘉德勋章的女性版本。 不过,汉斯並没有隨塞西莉亚女公爵一同前往柏林宫。 因为他有其他事情要做。 “陛下,那我就先去大教堂,確认实况转播的准备工作是否就绪了。” “嗯,去吧。” 就这样,在威廉皇储与塞西莉亚女公爵穿过布兰登堡门,在礼炮声和人群的欢呼声中驶向柏林宫时,汉斯直接前往即將举行正式婚礼的柏林大教堂。 虽然婚礼的游行可以用剧本与演出掩饰过去,但正式婚礼的全过程將进行实时转播,因此他必须確保一切妥当。 “您好,男爵阁下。” “您好,施特劳斯先生。乐团的准备情况如何?” “完美无缺!不,必须完美无缺!能被邀请来参加德意志帝国的盛事,还肩负起用我的指挥为这歷史一页添上光彩的重任,怎么能不做到尽善尽美呢!” 晚期德国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华格纳与李斯特的接班人理察·施特劳斯(richard georg strauss),兴奋地挥舞著手臂回应汉斯的问候。 虽然汉斯个人希望他能稍微冷静一点。 施特劳斯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今天的婚礼上,他將指挥乐团演奏理察·华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和《纽伦堡的名歌手》选段。 他並不是汉斯邀请来的,而是塞西莉亚女公爵特別希望他来担任婚礼音乐指挥,皇室才特別邀请了他。 看来,塞西莉亚女公爵在音乐上的造诣並不逊色於她的时尚品味。 “啊,对了,我创作的歌剧將於今年十二月首演。到时候我会寄上邀请函,如果您有兴趣,可以与皇室家人一同前来观看。” 汉斯笑著答应一定去,但隨即想到那部歌剧的名字时,脸色却僵住了。 如果是1905年12月首演的施特劳斯歌剧,那就是那部赫赫有名的《莎乐美》。 这部歌剧即使是施特劳斯的竞爭对手、奥地利的古斯塔夫·马勒(gustav mahler),也曾毫不吝嗇地称其为“我们时代的最佳作品”。 不过,拋开高超艺术性不谈,其高强度的暴力与情色元素在当时引发了极大的爭议。 虽然汉斯很喜欢歌剧,但未成年孩子真的能看这样的作品吗? ...... “......您,腓特烈·威廉·维克多·奥古斯特·恩斯特,是否宣誓爱您的新娘,並履行丈夫的责任?” “我宣誓。” “您,塞西莉亚·奥古斯特·玛丽,是否宣誓爱您的丈夫,並以妻子的身份顺从他?” “我宣誓。” “以崇高的上帝与祂之子主耶穌基督之名,我宣布你们正式成为夫妻。” 伴隨著婚礼进行曲的响起,漫长的婚礼仪式终於迎来了尾声。 仿佛一直在等待此刻,施特劳斯挥动指挥棒,婚礼进行曲迴荡在大教堂中,宾客们的祝福也隨之而来。普鲁士的威廉皇储和梅克伦堡-施威林的塞西莉亚公爵小姐,也就是如今的德意志帝国皇储妃兼普鲁士皇储妃,在眾人注视下深情一吻。 “啪啪啪!啪啪啪!” 祝贺新人的掌声响彻大教堂的大厅,而站在婚礼角落的汉斯,则暗自鬆了口气。 婚礼进行得如此顺利,中继直播同样也大获成功。汉斯向中继团队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结束直播了,隨后朝著被皇室成员围绕的皇储夫妇走去。 “殿下,殿下妃,再次恭贺您们大婚。” “汉斯,你也辛苦了。呼,谁能想到婚礼会这么累,这么复杂?真想马上躺下休息。” “呵呵,忍耐一下吧,威廉。还有宴会呢,不是吗?” 塞西莉亚皇储妃轻笑著说道,威廉皇储一脸疲惫地点点头。 在欧洲,婚礼后通常都会举办奢华的宴会和晚餐。但威廉皇储夫妇显然没有时间享受,因为他们还得向宾客,尤其是参加婚礼的各国王室成员致意。 汉斯倒是轻鬆得多,接下来只需享受美食和气氛即可。 “汉斯,陪我一起走走吧!” “路易丝公主?” 这时,维多利亚·路易丝向汉斯发出了邀请。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汉斯点了点头。比起孤零零地四处游荡,还是和人一起更好。 本想顺便叫上约阿希姆王子一起,但却被路易丝挡住了去路。 “约阿希姆哥哥有约呢。” “有约?” “我可没......” “呵呵,弟弟啊,这边走吧。” 约阿希姆似乎想解释什么,却被匆匆带走了...... 於是汉斯只能和路易丝两人同行,跟隨其他宾客离开大教堂,前往柏林宫的宴会厅。 宴会厅装饰得十分华丽,与皇储的婚宴相得益彰,餐桌上摆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珍饈美味。 “哟,这不是汉斯和路易丝吗?自从上次见面,你们都长大了不少啊!” “好久不见,康斯坦丁王储。” “您好,舅舅。您最近身体如何?” “当然很好!” 这是希腊的康斯坦丁王储,他同时也是威廉皇储和路易丝公主的舅舅,以及塞西莉亚皇储妃的六表兄。 说起来,欧洲王室的家谱真是一团乱麻。 “对了,我怎么没看见索菲王储妃?” “索菲和那对新人在一起呢。看,那边还有克里斯蒂安夫妇。” 顺著康斯坦丁王储的指引望去,可以看到比威廉皇储更高大的巨人,正和索菲王储妃以及一位与塞西莉亚皇储妃神似的女性谈笑风生。 汉斯立刻猜出他们的身份。那位巨人就是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十世,而那位女性则是塞西莉亚的姐姐、克里斯蒂安十世的王后亚歷山德琳。 “听说克里斯蒂安十世身高201公分,果然亲眼所见更加惊人。” 在这里,他的身高显得尤为突出。甚至让一旁正在吃菠萝披萨的威尔斯亲王乔治,以及看著披萨一脸震惊的义大利国王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都显得格外渺小。 顺便一提,甜点是薄荷巧克力冰淇淋,世界上最美味的冰淇淋自然不会缺席这样的场合。 “对了,最近关於广播电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是你搞出来的?” “是的,王储殿下感兴趣吗?” “明年我们雅典会举办奥运会,听说广播也能用来转播比赛,我想看看能否引入奥运会。” 嗯,如果明年举办奥运会的话,那就是雅典夏季奥运会。 这次奥运会正值首届雅典奥运会十周年,因此奥委会和希腊政府为了成功举办这届奥运会可谓是竭尽全力。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也颇为复杂...... 不过不管怎样,这是向世界宣传广播的好机会。 汉斯也想感受一下奥运带来的特別氛围。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也希望奥运会成功,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儘管吩咐。” “这话真令人感激不尽,那么我们下次再详细谈吧。旁边的这位小姐似乎已经在暗示我赶紧离开了。” “啊?” 一时没听懂突然转换的话题,汉斯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康斯坦丁诺斯王储则意味深长地笑著离开了。 “路易丝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路易丝把头转到一旁,低声喃喃。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不知道的什么欧洲皇室秘密暗號? 就在这时,路易丝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头有点痛,出去透透气吧,汉斯。” “啊?哦,好。” 路易丝拉著汉斯走了出去。汉斯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美食,但路易丝似乎真的很不舒服,脚步飞快地出了宫殿。 二人来到无人打扰的柏林宫园,在凉亭的长椅上坐下,一起看著儿。 “这些真美。” “是啊。” “这时候,应该说『你也很美』才对吧?” “唉......” 汉斯嘆了口气,转头看向路易丝。 “不可以的。” “什么不可以?” “我们这样是不行的。” 就算汉斯这个人再迟钝,这种事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汉斯,你討厌我吗?” “不是这样的。” 如果问喜不喜欢,那当然是喜欢。 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喜欢自己,这无疑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荣耀。 再者,从未来的角度看,与路易丝结婚对他的政治前途也大有裨益。 但正因为如此,汉斯害怕与路易丝的关係更加密切。 “正因为你是我重要的人,我不想把你当成我晋升的工具。而且,考虑到我的肤色和身份,反而可能会对你不利......” “那些都不重要,你这个笨蛋。” 啵。 路易丝打断了汉斯的话,走上前来。 与此同时,一种温暖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脸颊上。 “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心意,不是吗?” 路易丝微微退开,脸颊泛红,轻声说道。 “当然,这不会轻鬆。会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我们在一起。但我相信,只要是我们两个,就一定能战胜一切。” “呃......” “所以以后请多关照了,mein liebe。” 路易丝在汉斯耳边低语,然后带著红彤彤的脸颊匆匆离开了。 汉斯呆呆地望著她离去的方向,整个人还沉浸在发愣中。 刷—— 他用手指轻轻触碰她亲吻过的脸颊。 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余温。 就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梦。 “汉斯啊,汉斯啊,你竟然敢对我的女儿下手,你这简直是恩將仇报!” “噫!” 但在甜美梦境的余韵还未散去之际,现实却已无情袭来。汉斯仿佛听见威廉二世愤怒的声音在耳边迴荡。 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升起。 眾所周知,威廉二世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控,尤其对路易丝的任何话都言听计从。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汉斯的关係,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更何况,威廉二世的业余爱好竟然是伐木。 而且不是普通地劈几根柴火,而是用斧头砍伐真正的树木。 他尤其喜欢手感坚硬的橡木,每天可以豪爽地砍下好几棵。听说他一生砍伐的橡树足有四万多棵。 “你以为自己是保罗·班扬(paul bunyan/美国民间传说中的传奇伐木工)吗!” 汉斯忍不住开始脑补出一幅画面—— 威廉二世挥舞著巨大的斧头,展示著强壮的臂膀,对著这个不知感恩、胆敢偷走他宝贝女儿初吻的混蛋怒不可遏地砍了过来。 “......这件事还是暂时保密吧。” 相信路易丝一定会理解我的。 第91章 海因里希:放著我来! 在威廉皇储与塞西莉亚皇储妃的婚礼圆满结束后,德意志帝国从节庆的氛围中渐渐回归了日常。 虽然不好意思直说,但汉斯和路易丝已经开始悄悄恋爱了。 这是个秘密,可除了威廉二世之外,皇室家族的大部分成员似乎都心知肚明。 恋爱也就罢了,但是否能真的与路易丝顺利走入婚姻殿堂,这点连汉斯也无法確定。 尤其是与露出欣慰笑容的奥古斯特皇后相比,凯撒似乎並不太可能对二人的关係感到满意。毕竟,如果他们结婚,那將是一场门第悬殊的婚事。 不过,即便是门第悬殊,结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后世暂且不提,单说威廉二世的五子奥斯卡王子就曾与母亲的侍女结为连理,而威廉二世最小的妹妹玛格丽特公主,她的丈夫身份也比她低一阶。 玛格丽特公主的丈夫弗里德里希·卡尔虽属於黑森家族的旁支——黑森-卡塞尔分支,但因为有兄长存在,他並不是家族的继承人。 当然,据说后来他的兄长也是娶了一位贵族女子,才得以成为家主,不过那已经是1925年的事了。 因此,威廉二世最初也反对妹妹的婚姻,但不久后还是为玛格丽特公主送上了祝福,因为对凯撒而言,玛格丽特公主的地位並不重要。 反正按照《撒利克法》,德意志帝国女性没有王位继承权,路易丝也不例外。 所以即使像某个游戏里那样,她的父亲和兄长们都因飞艇事故身亡,路易丝成为德意志帝国的女皇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也正因如此,路易丝似乎对门第悬殊的婚姻並不在意......” 不过,那位威廉二世真的能理解这件事吗? 虽然路易丝认为自己兄长眾多,且没有继承权,因此她一人结一场门第悬殊的婚姻无关紧要,並且打算试著推动这件事,但老实说,汉斯心里还是没底。 “看来,最终还是得靠我自己努力。”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总之,德意志逐渐平静下来,但他们的平静並不意味著世界也同样平静。 就在皇储夫妇婚礼的第二天,与瑞典保持共主联盟关係的挪威正式宣布脱离瑞典独立。 不过这並未引发北欧地区的战爭。 因为挪威绝大多数民眾支持独立,而瑞典民眾除了国王奥斯卡二世外,也並不反对挪威的独立,因此挪威与瑞典得以和平分离。 按照歷史发展,今年11月,成为威廉皇储连襟的克里斯蒂安十世的弟弟,同时也是爱德华七世的女婿——丹麦的卡尔王子將以霍康七世的身份登基。 说到挪威,汉斯就又想起罗阿尔·阿蒙森(roald amundsen)1909年挑战南极点的事。 据他所知,这次探险的准备工作开始於1907年,也就是两年后。 在此之前,阿蒙森的目標还不是南极点,而是北极点。 由於挪威接近北极地区,阿蒙森也把成为首个到达北极点的人作为毕生梦想。 然而,就在远征前,美国的罗伯特·皮里宣称已到达北极点。阿蒙森听闻消息后,只能潸然泪下,放弃了多年的梦想,转而將目標改为南极点。 不过直到去世,阿蒙森都不知道皮里的北极点到达记录是假的。 因此,现在人们普遍认为阿蒙森是继因纽特人之后,首位到达北极点的探险家,他在南极点远征成功后还首次飞越北极点上空。 “如果阿蒙森生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但遗憾的是,真相大白已是阿蒙森去世之后的事了。 不过,汉斯觉得如果有自己的资助,阿蒙森说不定能比皮里更早到达北极点? 汉斯上辈子从小就读过阿蒙森的故事,现在能亲眼见证他实现毕生梦想,当然很乐意。而且,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好处。 “既然靠广播赚了不少钱,也该加大资助力度了。” 作为贵族与上流社会的一员,资助无疑是提升影响力的最佳方式。 若他资助的人能大获成功,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如人们得知资助特斯拉发明无线电的人是汉斯后,让他原本在欧洲上流社会中极其微妙的声望获得了极大提升一样。 趁著这个机会,获得“科学与文化界的巨擘——汉斯·冯·乔男爵”这样的名號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路易丝,汉斯必须持续扩大自己的名声与影响力。而且在除了阿蒙森之外,还有许多人值得资助。 比如以“最伟大的失败者”闻名的极地探险家欧內斯特·沙克尔顿,或者今年接连发布特殊相对论、布朗运动和光量子假说,震动科学界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还有弗里茨·哈伯,汉斯认为也该儘快与他接触。 “正巧,我一直等待的那两位也终於跨越大西洋了。” 美国的莱特兄弟正在前往德意志帝国,这標誌著德意志帝国航空產业將迈出歷史性的一步。 ...... “继特斯拉先生之后,又多了一位科学家啊。” “请您再忍耐一下,等到莱特兄弟找到住的地方再说。” “汉斯,当初特斯拉先生来腓特烈霍夫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玛格丽特公主用不满的眼神看著汉斯,低声抱怨著。 但这確实是不得已的选择。 这次在法兰克福南边发现了一块非常適合建造飞机工厂和跑道的土地,价格便宜,所以就买了下来。可遗憾的是,还没找到適合莱特兄弟住的房子。 虽然莱特兄弟表示可以直接住在工厂里,但无论如何,汉斯也不可能让他们像劳工一样生活。 不仅是为了莱特兄弟的健康考虑,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著想。 於是,汉斯请求玛格丽特公主允许莱特兄弟在找到住处之前,先暂住在腓特烈霍夫。玛格丽特公主的表情当然不太好看。 不过这大部分是因为特斯拉的缘故。 “这样下去,腓特烈霍夫都快被称为『科学家之家』了。” “哦,那可是个不错的別名呢。” “特斯拉先生,请您闭嘴。” 唉,好在莱特兄弟不像特斯拉那样是个怪人,他们应该不会赖在这里不走吧。 汉斯安抚著因为特斯拉的无心之言而生气的玛格丽特公主,同时期待著莱特兄弟快点到来。 轰隆——吱嘎!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一辆汽车停在了腓特烈霍夫前。 接著,从车里走出了汉斯翘首以待的人。 “汉斯·冯·乔男爵?” “你们是威尔伯·莱特先生和奥维尔·莱特先生吧?欢迎来到德意志帝国!” 终於见到莱特兄弟了,他们听到汉斯的欢迎,开心地笑著伸出了手。 “这位是替我管理腓特烈霍夫的玛格丽特公主殿下,以及尼古拉·特斯拉先生。” “啊,您好,公主殿下。” 莱特兄弟似乎完全没想到会见到皇室成员,显得十分紧张,儘可能礼貌地向玛格丽特公主行礼。 玛格丽特公主看著他们那副质朴的乡下小伙模样,似乎不自觉地消了些气,轻笑了出来。 “......至少比特斯拉先生强多了。” “嗯?” “没什么。很高兴见到你们,威尔伯·莱特先生,奥维尔·莱特先生。请把腓特烈霍夫当作自己的家,安心住下吧。” “感谢公主殿下的宽容。还有特斯拉先生,您的威名我早有耳闻,能见到您真是无比荣幸。” “我也很高兴见到飞上天的人啊。真想儘快看看你们造的飞机。” “哈哈,我们也很想马上展示给您看,可惜得再等一等。我们的飞机还在跨越大西洋的途中。” “真是遗憾,不过等待本身也是一种乐趣啊。” 特斯拉一边嘟囔著,一边闪著期待的目光。 明明之前还说飞机比不上电气工程,看来他对飞机也有点兴趣啊。 当然,这应该只是单纯的科学兴趣吧。 “好了,天挺热的,请各位先进屋吧。” ...... 几天后。 汉斯与特斯拉一同拜访了位於法兰克福南部,为莱特兄弟建造的飞机工厂。 因为莱特兄弟製造的飞机终於抵达了德国。 “这就是『飞行者1號』。旁边的是去年与兰利对决时使用的『飞行者2號』。” “关於那场对决,我也有所耳闻。据说你们在400米高空中翱翔了15分钟,真是令人钦佩。” “哈哈,没错。那时兰利的表情真是值得一看。不过之后兰利的学生因为师父失败的怨气,向我们提起诉讼,让我们整整一年都不消停。” 奥维尔·莱特似乎想起了当时的辛酸经歷,脸上露出苦涩的神情,嘆了一口气。 据莱特兄弟的信中提到,自那之后,由兰利的学生主导的美国史密森学会百般刁难他们,导致他们在美国完全无法销售飞机。 虽说这早在汉斯的预料之中。 至少美国科学界的愚昧行为让莱特兄弟彻底放弃了美国,转而来到德国发展。 看起来,日后应该向兰利和史密森学会寄上一份感谢礼才是。 “彆气馁,奥维尔,凡人总是嫉妒天才,这种事司空见惯。” “啊,谢谢您,特斯拉先生。” 如果说世上有谁最能理解“冤屈”的感受,非特斯拉莫属。他拍了拍奥维尔的肩膀,安慰道。 听到特斯拉的话,奥维尔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再次露出了笑容。 “轰隆隆隆——” “男爵阁下!” 此时,跑道上传来螺旋桨旋转的声音,伴隨著威尔伯·莱特的大喊声。 转头一看,威尔伯正驾驶著一架飞机,朝几人这边驶来。 “各位,我向你们介绍『飞行者3號』,这是我们莱特兄弟的最新力作,也是最杰出的作品!” 听到威尔伯兴奋的介绍,奥维尔用一种仿佛在炫耀自己孩子的语气补充道。而汉斯与特斯拉则饶有兴致地注视著『飞行者3號』。 原本,『飞行者3號』预计要到10月才会完工,但资本的力量总是伟大的。 在汉斯的投资推动下,莱特兄弟不仅提前完成了『飞行者3號』,还大幅提升了性能。 “『飞行者3號』是在『1號』和『2號』的数据基础上进一步改良的机型。它的稳定性和操控性得到了显著提升,不仅能持续飞行45分钟,还能更自由地进行空中转向、变向和盘旋等动作。” “哦,真想研究一下它的原理。” “哈哈,特斯拉先生,您真这么干的话,还真让人有点害怕。” 汉斯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以他对特斯拉的了解,他真的有可能为了研究原理,把『飞行者3號』拆得粉碎。看来,得提前提醒莱特兄弟注意防范才行。 “吱——!” “男爵阁下,亲眼见到我们的飞机后,感觉如何?” “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精彩!” 威尔伯將飞机停在几人面前,趴在驾驶舱里兴奋地询问。汉斯为了表示满意,儘可能用最大的声音回应了他。 不过,他还是觉得必须儘快改进这驾驶舱设计。要是驾驶员长期以趴著的姿势操控飞机,一旦发生意外,恐怕非死即残。 虽然莱特兄弟在下一代飞机『莱特a型』中设计了座椅,让驾驶员可以坐著操控,但就算如此,那种没有安全装置的设计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空中冒险罢了。 “安全很重要,安全是第一位的。” 此外,现有的推进方式也需要改进。当前的“后推式”设计应该改为“前拉式”,这样不仅更为高效,也更加安全。 毕竟隨著航空时代的发展,尤其经歷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飞机的主流设计最终会朝著“前拉式”发展。 “男爵阁下,那我就亲自为您展示这架飞机在空中飞翔的英姿吧!” 就在汉斯脑海里盘算著这些改进建议时,威尔伯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今天天气晴朗,天空万里无云,確实是个適合飞行的好日子。 汉斯对威尔伯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轰隆隆隆——!” 『飞行者3號』的螺旋桨再次高速旋转起来。 飞机沿著跑道疾驰而去,隨后威尔伯拉动操纵杆,飞机缓缓升上天空。 “哇——” 看著『飞行者3號』在空中翱翔,汉斯与特斯拉不由得发出感嘆。 飞机虽然速度不快,但在空中灵活地盘旋,展示出最初级的特技飞行,让人目不转睛。 “哇——那是什么?” “它在天上飞呢!”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陌生的童音。 是几个小孩。大概是附近玩耍的孩子,偶然看到了飞机在天空飞翔。 其中一个孩子问道:“大哥哥,那是什么呀?” “那是飞机,能飞上天的交通工具。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飞机飞上天空。” “哇——” “我也想坐飞机!” “嗯,等你们长大了就可以了。” “那我肯定能坐!” 汉斯一边揉著孩子们的脑袋,一边装出一个亲切大哥哥的模样,这身背后忽然又传来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海因里希王子殿下?!” 野生的海因里希王子竟然出现了! 他不该在基尔军港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汉斯刚想问清缘由,但王子却带著兴奋的神情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天啊,汉斯!竟然瞒著我这么久,怎么能这样对我!” “殿下,您这突然冒出来说什么胡话呢?” “哈哈!什么胡话?” 王子用手指著正在天空中飞翔的『飞行者3號』,大声说道:“我要试试那个飞机!” “我的天啊。” 汉斯不禁抬手捂住额头,彻底无语了。 到底是谁,把飞机的事告诉了这位殿下啊? 第92章 多是一件美事~ 海因里希王子得知飞机的存在,完全是一次偶然。 “飞机?” 【是啊,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能够飞上天的机器。】 “哦,想起来了,好像听说美国有这种东西。” 海因里希王子是在和妹妹玛格丽特公主通电话时,听说了飞机以及製造飞机的美国兄弟来到德国的消息。 起初,他不过是因为一些家事才隨便拨了个电话给妹妹,但听到这个消息后,海因里希的脸上瞬间染上了浓厚的兴趣与好奇。 海因里希王子是个热爱刺激运动的人,喜欢玩帆船一类的冒险项目。而与哥哥威廉二世不同,他对汽车等新发明也极为著迷。 像他这样的人,面对既充满刺激又是前所未见的交通工具飞机,怎可能不动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事实上,在真实的歷史中,海因里希王子正是德意志帝国第一批获得飞机驾驶执照的人之一,这样的反应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这种东西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海因里希王子立刻请了假,启程前往法兰克福,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飞机。 当他快到汉斯建立的飞机工厂时,他看到了那一幕—— 嗡嗡嗡—— “!!!?” 只见某人正在向汉斯和特斯拉等人展示飞行性能,而飞翔在空中的正是“飞行者3號”。 “什、什么?那是什么?” “居然飞在天上!” 当法兰克福的市民们正在郊外散步或野餐时,听见头顶传来的轰鸣声,纷纷抬起头望向天空。第一次见到飞机的他们,掩饰不住內心的震撼。 而海因里希王子则久违地感受到了心潮澎湃。 “这也太棒了吧!” 他开始幻想自己坐上那架飞机,在空中翱翔。 迎风而上的快感,一定比他至今为止的任何体验都要来得刺激与过癮。 感受到內心那颗追逐刺激的热血之心正在熊熊燃烧,海因里希王子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动。 他急忙赶往飞机工厂。 “绝对不行!” 当然,面对突然跑来吵著要试飞的海因里希王子,汉斯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仿佛炸了一颗炸弹,整个人都懵了。 ...... “汉斯,为什么不行!” 当汉斯明確表示绝对不能让他乘飞机时,海因里希王子反倒理直气壮地提高了声音。 他露出一种“这还用说吗”的无奈表情,但海因里希王子依旧固执得不可理喻。 最终,汉斯嘆了口气,用儘量让他明白的方式解释道: “这很危险啊。如果发生意外,我以后怎么面对王妃殿下?” 海因里希王子对飞机感兴趣,这点汉斯很欢迎。甚至可以说,他乐见其成。 但如果海因里希王子想亲自乘坐飞机,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即使是在21世纪,飞行仍然伴隨著相当大的风险。 更何况,他想乘坐的是连基本安全装置都没有的“飞行者3號”? 还是一个对飞行一窍不通的初学者? “这不明摆著会出事吗!” 而且,如果像海因里希王子这样的重要人物在飞机事故中受伤,那么刚刚才起步的飞行事业声誉必然会一落千丈。 搞不好,德意志帝国內以后连“飞”这个字都没法提了。 “殿下?王子殿下?我觉得您还是重新考虑比较好。不仅飞机本身不够稳定,天上的情况也是变幻莫测,可能发生各种意外。” 站在一旁的奥维尔·莱特也急忙劝阻,他脸色苍白,可见对此深有体会。 然而,海因里希王子却执意要乘飞机,丝毫不肯让步。 “所以才更有趣,不是吗!” “?!” “而且,那位现在正在飞的人,不也好端端的吗?” “那是因为他是製造这架飞机的人。” 莱特兄弟飞行,纯粹是为了研究。他们冒著生命危险驾驶飞机,试图证明自己的成果。 而且,若是连製造飞机的人都不愿意亲自飞行,又怎么能说服別人去尝试呢?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汉斯,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別说想办法了,就是不行。如果您真的想坐飞机,请先徵得王妃殿下和皇帝陛下的同意再说。” 汉斯断然表示,没有许可,绝不让他乘坐飞机。海因里希王子只能哼了一声,闭上嘴。 当然,他很清楚,要得到许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想到我竟然会有切身体会加里波利那位老先生的处境。” 汉斯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关於伊莉莎白二世的电视剧。 剧中有一段情节是,伊莉莎白二世的丈夫菲利普·蒙巴顿沉迷於飞行练习,邱吉尔担心他的安危,坚决要求他立刻停下来。当时汉斯觉得邱吉尔真是个顽固的老头。 但如今亲身经歷类似的情况,他忽然有点能体会邱吉尔的心情了。当然,只是一点点。 “嘖,没办法,就听你的吧。” 最终,海因里希王子咂了咂舌,退了一步。 不过,从他那副坚定的表情来看,显然还没有完全放弃想要乘坐飞机的念头。 “让您费心了,实在抱歉。奥维尔先生。” “哪里的话,王室成员愿意对飞机感兴趣,这已经让我很感激了。美国那些政客连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还看不起我们。” “你的感受我完全理解。” 奥维尔·莱特一脸感慨地自言自语,特斯拉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总之,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觉有点累了。” “哈哈......我去给威尔伯发信號,让他著陆。” 也好,也是时候去见弗里茨·哈伯了,正好趁机平復一下被海因里希王子弄得有些烦躁的心情。 正巧哈伯之前听说汉斯有意资助他,主动提出想要见面。 这將是一场和那位既发明了氨合成法,拯救了无数人免於饥荒,又因毒气让第一次世界大战变成地狱的双面科学家的会面。 ...... “男爵大人,已经到目的地了。” 汉斯对司机点了点头,算是表达谢意,然后下了车。 卡尔斯鲁厄理工学院(karlsruher institut fur technologie)。 弗里茨·哈伯目前在这里担任副教授,研究著后来被称为“哈伯-博世法”的氨气合成技术。 不过,现在还没有取得什么显著的成果。 “我来找弗里茨·哈伯先生。” “嗯?啊,您是汉斯·冯·乔男爵吧?” 汉斯向一名路过的大学职员询问哈伯的下落,没想到对方立即认出了他,显得异常兴奋。 因为这缘故,周围的学生纷纷將目光投向了汉斯。 原本汉斯只是想低调地见见哈伯,不想感受到这些不必要的关注,但很无奈,他只好对著眼前眼神亮晶晶的职员回答道: “正是。” “哦,我很喜欢您的《大明航海王》!” 原来是这件事啊。 不过,这种反应还真是久违了。 “您有没有考虑写新作呢?” “哈哈,我最近太忙了。” 忙著广播的事情,还有资助问题。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再写小说了。 毕竟最初只是为了赚点零钱,而且他到现在都还没能从阿达尔贝特王子那次“线下单杀”中完全恢復过来。 也许他会重新执笔,但那应该是等退休之后的事了。 “不过,这次《大明航海王》將会改编成广播剧,敬请期待吧。” “哇,真的吗?” “是的,是的。不过,比起这个,哈伯先生......?” “啊,哈伯副教授就在那栋楼里。三楼的化学实验室,您可以在那里找到他。” “好的,非常感谢。” 汉斯向职员道谢后,朝他指示的建筑走去。 “弗里茨·哈伯先生?” 没过多久,汉斯便在职员所说的灯光明亮的实验室里,看到了一个留著闪亮小鬍子的中年男人。 “您是......啊!您是汉斯·冯·乔男爵!远道而来辛苦您了!” 哈伯显然认出了汉斯,他手里拿著移液器和试管,似乎正在做实验,热情地打招呼。 隨后,他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太適合迎接客人,尷尬地笑了笑。 “请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这些东西,马上带您去我的办公室。” “不急,您慢慢来,我时间充裕。” 听到汉斯的话,哈伯露出了笑容,和他的助手们——不,应该说是研究生们,匆匆把实验台上的器材收拾了起来。 “好了,这边请。” 脱下实验外套掛在衣架上后,哈伯带汉斯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一进屋,他便看到哈伯的办公室收拾得井井有条。 和总是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的特斯拉相比,哈伯显然是个爱整洁的人。 汉斯坐在沙发上,等著哈伯端来咖啡。 “让您久等了,办公室很久没有客人来访了,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哈哈,没关係。倒是觉得您全心投入研究的样子很令人敬佩,没什么可挑剔的。” 汉斯的讚扬让哈伯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 不过,他头上能挠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当然,作为一个懂得礼貌的人,汉斯没有把这些真话说出口。 “话说回来,我听说您有意资助我的研究?” “是的,如果您正在研究的氨合成法能够成功,就能打破马尔萨斯陷阱,终结人类的饥荒。” 眾所周知,儘管进入了21世纪,由於各种问题,飢饿仍未彻底消失。 但这並不意味著氨合成法和隨之而来的大规模生產氮肥的意义微不足道。 要知道,1913年全球人口只有约17亿到18亿,而在一百多年后的2024年已飆升至约80亿。如果没有哈伯-博施法带来的粮食生產剧增,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哈伯被称为『人类的救世主』,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我的想法也和您一样。虽然从很久以前起就有人挑战这项研究,但它的难度让许多人折戟沉沙。目前的成果也並不算太多。不过,为了伟大的祖国德国,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呢?” “您说得对。” “哈哈!我就知道您会理解我的!” 哈伯像是终於遇到了贵人,握住汉斯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而汉斯虽然面带微笑,却无法压抑內心深处的苦涩。 毕竟,他知道他以后会做什么。 弗里茨·哈伯虽然是犹太人,却比谁都忠诚於德意志帝国。 他是科学家,也是德国的爱国者,但更是像大多数德国人一样,是军国主义者。 哈伯的爱国心最终促使他开发了毒气——一战堑壕战中惨烈的象徵之一。 他是最早提倡使用毒气的人,並主导了德国的化学战。 这也是他被称为“人类救世主”的同时,又被冠以“屠杀者”名號的原因。 不过,关於毒气一事,汉斯也无法一味指责哈伯。 无论是特斯拉,还是莱特兄弟,他们的发明最终也被用作战爭工具,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科学家在和平时期属於世界,而在战爭时期属於国家。” 这句话后来是哈伯亲口说的。 在世界大战中,科学家们不得不在爱国主义和人道主义之间做出选择,而哈伯选择了前者。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世界大战催生的无数悲剧之一。 “毒气的事以后再想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儘快完成哈伯-博施法。 不久后,德国不仅需要大量的麵包,还需要大量的子弹。 “期待您的研究成功,哈伯先生。” “嗯。我一定会完成氨合成法,为德意志帝国作出巨大贡献。” 汉斯和哈伯握手告別,彼此笑容满面。 然而没过多久,当他返回波茨坦时,脸色就因震惊而变得难以形容。 “......海因里希王子?您刚才说什么?”汉斯瞳孔巨震。 “我说,伊莲妮和陛下已经同意了,我也可以试飞了,对吧?汉斯!我现在可以上飞机了吗?” 苍天啊,饶了我吧! 第93章 科学与冒险 “唉~怎么大家都一副不太正常的样子......” 汉斯看著莱特兄弟满头大汗地拼命教海因里希王子驾驶飞机的样子,不满地嘀咕著。 他明明还特意去找了海因里希王子的夫人伊莲妮王妃和他哥哥威廉二世商量,想让他们劝说海因里希王子放弃飞行,可这两人却完全背叛了他的期待,竟然痛快地同意了这冒险的飞行计划。 伊莲妮王妃一副“反正劝也没用”的自暴自弃摆烂模样,而威廉二世则乾脆地表示:“就算我反对,那小子也一定会偷偷干。”连想要劝阻的努力都懒得做。 “虽然从海因里希过去的事跡,多少能理解他们这种態度,但......” 最后,所有的麻烦都得由他来收拾,这实在让人不爽。 不过,实力不足就是原罪,汉斯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拜託莱特兄弟,儘量確保就算出事了,海因里希王子至少也能保住一条命。 就这样,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莱特兄弟几乎寸步不离海因里希王子,拼命往他脑子里灌输所有关於飞机驾驶和安全守则的知识。 海因里希这傢伙跟“好学生”完全沾不上边,自然觉得学习无聊透顶。直到汉斯放下狠话说:“如果不专心听课,就別想飞行了。”他才总算展现出了难得的勤奋,认真听起了莱特兄弟的讲解。 但就算如此,这点努力还是无法完全打消汉斯的不安。 “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先想办法造个降落伞!” 当然,这种抱怨也不过是无济於事的空想罢了。毕竟,真正实用的降落伞得等到1912年由俄罗斯科学家格列布·科捷利尼科夫(gleb kotelnikov)发明出来。 顺便一提,即便降落伞已经存在,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飞行员们依然被禁止使用降落伞。 这是因为军队里的高层们认为,如果给飞行员配备降落伞,他们会变成胆小鬼,只要挨几发子弹就会丟下那些耗费巨资製造的飞机逃跑。 当然,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再怎么贵重的飞机,与一名优秀飞行员相比也不值一提。现代甚至还专门设立了以救援飞行员为目標的空军特种部队——航空救援队。 那些高层的短视最终酿成了最糟糕的结果。 不仅因为没有降落伞导致飞行员的生存率急剧下降,还让飞行员们的士气和技术水平跌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这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试想一下,谁会对將自己视作消耗品的环境感到愉快? 最后,这些高层虽然开始亡羊补牢,为飞行员配备降落伞,但已经为时已晚了。 这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由新式武器大量投入使用所引发的眾多荒唐插曲之一。 “枯燥的课程总算结束了,我现在可以上飞机了吧?” 看到莱特兄弟点头示意“再没有可教的了”,海因里希王子兴高采烈地看向汉斯,一脸得意。 最终,这一天还是来了。 汉斯嘆了口气,向海因里希王子点点头,隨他去吧。 海因里希王子脸上绽放出像得到母亲允许买玩具的孩子般的灿烂笑容,然后欢天喜地地冲向了飞机。 男人即使成年了,也依然像个孩子。可汉斯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而不是伊莲妮王妃来承受这一切。 “男爵大人,现在差不多该准备拍摄了。” 旁边,一直在旁边等候的摄影师对汉斯说道,汉斯用手示意他去做准备。 嗯?你问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冒出个摄影师? 那当然是为了记录海因里希王子的飞行画面,用作宣传啊,吸引更多人关注並投资飞机產业。 光是被海因里希王子牵著鼻子走可不划算。还不如让他亲自为飞机宣传一把。 “当然,最重要的是绝不能出事故。” 汉斯紧张地看著海因里希王子,而他则带著满脸的兴奋向飞机走去。 海因里希王子能顺利完成这次飞行吗? 这个时代的飞机结构比未来的要简单得多,所以海因里希王子驾驶起来並不算太难。因此他只了一个月就学会了操控飞机。 但即便如此,担忧还是挥之不去。即使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事故也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瞬间发生。 完全没有察觉到汉斯的忧虑,海因里希王子满心只想著要翱翔天空。他朝汉斯和莱特兄弟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后,便爬进了“飞行者三號”的驾驶舱。 咯噔咯噔——嗡嗡嗡—— 隨著王子启动了“飞行者三號”,静止的螺旋桨发出轰鸣声,开始飞速旋转。 飞机缓缓滑动,向跑道前方移动。 与此同时,摄影师目不转睛地盯著飞机,用摄影机记录下海因里希王子和“飞行者三號”的身影。 而汉斯和莱特兄弟对摄影师和摄像机毫无兴趣,只是紧张地盯著海因里希王子和飞机。 嗡—— 几分钟的紧张等待后,“飞行者三號”加速疾驰,终於,机轮离开了地面。 “哇。” 这是摄影师在看到飞行的瞬间,不由自主发出的感嘆。与此同时,海因里希王子驾驶著“飞行者三號”,英姿颯爽地飞向天空。 看到海因里希王子顺利起飞,汉斯和莱特兄弟终於鬆了一口气。 “总算是迈过了最重要的一关。” “飞机状態完美,风速也理想,接下来只剩下安全降落了。” 事实上,这才是最难的部分。 不管怎样,海因里希王子驾驶著“飞行者三號”在莱特兄弟的研究所兼飞机工厂上空盘旋了约30分钟。 嗡嗡—— “王子殿下操作得相当熟练嘛。” “他的爱好是游艇和汽车,当然会有天赋。” 汉斯曾警告过他別想著做特技飞行,所以他只是绕著跑道转圈。但从头顶传来的欢呼声判断,他似乎对此已经非常满意了。 吱嘎—— 很快,约定的飞行时间结束,海因里希王子尝试降落。 和起飞一样,降落也非常顺利。 汉斯和莱特兄弟终於彻底放下心,彼此相视一笑。 “喔呼——!” 似乎非常满意这次飞行的海因里希王子从飞机上跳下来,兴奋地大喊。 摄影师看起来也十分满意,不知是为成功的拍摄,还是为王子的飞行感到佩服,他也衝著王子竖起了大拇指。 精神百倍的海因里希王子跑向汉斯,激动地说道: “汉斯!再让我飞一次吧?” 汉斯微微一笑,回答道: “想得美。” ...... 飞行结束后,海因里希王子听到汉斯说这是最后一次时,脸上掩饰不住遗憾的神情,但还是带著勉强满意的表情回去了。 他还答应汉斯,若將来军队计划引进飞机,会帮助汉斯说服那些將领。 当然,以海因里希王子这副完全被飞机魅力折服的姿態来看,就算汉斯不要求,他也会到处鼓吹引进飞机的必要性。 嗯,或许那时能趁机提出一点关於航空母舰的概念。 不过是否能说服坚持巨舰大炮主义的提尔皮茨上將接受这一点,汉斯就不太確定了。 也许可以从空中侦察的优势入手,说服他——比如航空侦察能够为战舰的精准远程炮击提供支持,或者替代那些威胁舰船的沿岸炮台。 但在那之前,飞机得先发展到可以作为战斗机使用的程度才行。 无论最终是否建造航母,汉斯都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德意志帝国海军运用航空母舰的景象。 德意志帝国的航空母舰。 这句话本身就充满了浪漫与雄心。 不管怎样,事情结束后,汉斯回到波茨坦,继续开始推动赞助后世科学的工作。 除了之前提到的罗尔·阿蒙森和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之外,汉斯还向不少艺术界的人士提供了资助,比如皇储婚礼上认识的理察·施特劳斯。 虽然了不少钱,但他並不觉得可惜。 这些钱最终会以人脉和声望的形式回报给他,而这些是再多金钱也难以买到的无价之物。 作为对未来的投资,这点代价完全值得。 时间就这样流逝,转眼到了1905年7月。 当盛夏达到顶峰时,从俄罗斯帝国传来了令人感兴趣的消息。 【俄罗斯帝国,承诺大规模改革!】 尼古拉二世向臣民们承诺,將引入立宪政治,给予思想和集会自由,並设立议会。 这实际上与原本歷史上的十月宣言没有太大区別,只不过现在成了所谓的七月宣言。 就像“血腥星期日”变成了“血腥星期二”,比原本歷史提早了一些,现在十月宣言变成七月宣言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这是否足以让俄罗斯帝国重新恢復平静,还得拭目以待。 ...... 血腥星期二后陷入严重混乱的俄罗斯帝国,终於在尼古拉二世勉强接受维特改革方案的七月宣言后,开始逐渐恢復稳定。 然而俄罗斯各地依然骚乱不断。在俄罗斯帝国成立第一个內阁后,被任命为“帝国总理”即国务会议主席的谢尔盖·维特,仍忙得不可开交。 “听说芬兰的总罢工有平息的跡象了?” “是的,七月宣言使自由主义者重新站在我们这边,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过,前不久基辅发生了罢工,但规模不大,预计很快会被镇压。因此,请您不必担忧这一事件。” “呼,看来推荐斯托雷平担任內务大臣是再正確不过的决定了。多亏了你,我终於能喘口气。” “您过奖了,阁下。” 与原本的歷史相比,彼得·斯托雷平更早进入俄罗斯中央政界。面对维特的称讚,他谦逊地低下了头。 在维特的推荐下,他比原歷史提前一年成为內务大臣,並在全国范围內无情镇压革命者与暴徒,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连太后对你都印象深刻,似乎开始注意你了。如果继续保持下去,总有一天这个位置会是你的。” “阁下......” 不,也许將主席之位交给斯托雷平的那一天,会比维特自己预想的更早到来。 维特虽然背负重担,拼命挣扎著试图挽救俄罗斯帝国,但尼古拉二世和贵族们似乎对他的权力日益壮大愈发反感,甚至开始越来越明显地对他怀有敌意。 虽然维特对被厌恶早已习以为常,但如今这种敌意已经明显到可以切身体会的程度。 “更何况,就连不久前拉姆斯多夫伯爵也被解除了外交大臣职务。” 不仅拉姆斯多夫,维特的其他亲信也接二连三地被逐出权力核心。 在圣彼得堡政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谢尔盖·维特,直觉告诉自己,他也无法在这个位置上坚持太久。 “如果有一天我退下了,那时俄罗斯帝国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你身上了。所以,到了那一天,请一定要坚持住。” “我明白。” 斯托雷平紧握著维特的手,表情坚定。 没错,绝不能让俄罗斯帝国就此崩塌。 “为此,必须彻底结束这场混乱才行。” 斯托雷平的目光越过维特,落在桌上摆放的一份名单上。名单上记载著在俄罗斯帝国內以革命之名兴风作浪的不法之徒的名字。 列夫·鲍里索维奇·加米涅夫(ЛeвБopncoвnчkameheв)。 尤里·奥西波维奇·马尔托夫(Юлnno?cnпoвnчmaptoв)。 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ЛeвДaвn?дoвnчtpo?цknn)。 “还有......”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寧(Влaдn?mnpnльn?чЛe?hnh)。 要让俄罗斯帝国恢復和平,首先就得解决这些如同脱韁野马般胡作非为的可恶红色分子。 就这样,在1905年8月,斯托雷平下令展开了一场由奥赫兰卡秘密警察主导的大规模逮捕行动。 第94章 革命尚未成功 俄罗斯帝国是一个陈旧的国家。 无论是政治、社会,甚至连人民,都是腐朽不堪或无知的。 当欧洲的公民开始为了爭取自己的权利而发声时,俄罗斯的农奴却依然毫无觉察,继续顺从他们的主人。 即便当欧洲的君主和贵族们或多或少开始向人民让渡权力时,沙皇和贵族们仍然试图作为整个俄罗斯人民的绝对统治者继续掌权。 但自从革命之城巴黎爆发大革命,市民们砍下了无能国王的头颅后,变革的风也开始吹向俄罗斯。 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身为独裁者的拿破崙在整个欧洲传播了自由、平等与博爱,而那些在与拿破崙的大军作战中感受到法国式自由主义滋味的俄罗斯青年军官,却发动了十二月党人起义,想要改变俄罗斯。 但十二月党人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们大部分人被处决或流放至西伯利亚。西伯利亚的贸易城市伊尔库茨克因此成为“西伯利亚的巴黎”,並在文化与艺术上兴盛起来。 然而,十二月党人起义仅仅是宣告沙皇试图维持俄罗斯的陈腐现状与革命者企图革新的漫长战爭的开端。 在十二月党人起义之后,革命的热情並未冷却。沙皇和贵族们为了保护他们的权力与財富,继续將革命者绞死或驱逐至寒冷的西伯利亚,而革命者则以炸弹和手枪予以回击。 儘管如此,俄罗斯帝国的革命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革命者在帝国的压迫与秘密警察奥赫兰卡的追捕下,靠抢劫银行勉强度日,日子依然艰难。 直到1904年12月13日,旧式的儒略历,即俄国东正教的日历显示的11月30日,一个机会终於到来。 圣安德烈节的大屠杀。 或者称之为血腥星期二。 不论名字为何,那天在圣彼得堡冬宫广场前,质朴的工人们高喊著“麵包与和平”,却被沙皇的军队屠戮殆尽。 贫弱者的鲜血染红了母亲俄罗斯的大地,整个俄罗斯隨之掀起了反抗的怒潮。 梦寐以求的革命时刻终於到来了。 那些因帝国的压迫而逃亡海外的革命者纷纷返回俄罗斯。 他们组织大罢工,暗杀贵族,煽动俄罗斯帝国的混乱。 这一回,他们誓要推翻陈旧的帝国与沙皇。 然而,內政部长斯托雷平的崛起,以及与革命者为敌的谢尔盖·维特,毁掉了这一切。 他们一方面承诺改革,平息民眾的不满,另一方面则毫不留情地镇压各地的革命者。 当斯托雷平调动奥赫兰卡全力抓捕革命者时,后来被称为“第一次俄国革命”的革命梦想再度破灭,化为碎片。 ...... 1905年8月,俄国某处的废弃建筑內。 “列寧同志!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你们也没被沙俄的秘密警察抓住。” “不过是运气罢了。” 这个后来推翻俄罗斯帝国、建立苏维埃联盟,將整个西方世界笼罩在赤色恐怖中的“红色梦魘”——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寧,此时正面带苦涩地看著眼前这些满脸疲惫却又坚毅的革命同志们,咬紧了嘴唇。 1900年,列寧离开俄罗斯帝国,辗转於西欧各地。看到“圣安德烈节大屠杀”后,他立即返回俄国,领导全国总罢工,並主张用武力推翻俄罗斯帝国,让工人阶级立即掌握政权。 但派系內斗再次拖了他的后腿。 从党刊《火星报》编辑部的组建开始,列寧与尤里·马尔托夫领导的孟什维克分道扬鑣。孟什维克批评列寧及其领导的布尔什维克的方式过於暴力,激烈反对。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陷入了激烈的內部分裂。 列寧对马尔托夫和孟什维克仍然抱有“和平革命”幻想、不顾现实的行为感到厌恶,但毫无办法。 甚至,孟什维克中的一部分人还因为沙皇尼古拉二世发布的“七月宣言”而认为局势已经足够了,並试图抽身。 列寧无法理解。 那个对时代潮流一无所知的无能沙皇,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在他看来,这绝不可能。 沙皇与贵族只是在革命烈焰暂时平息时装模作样,他们迟早会背弃对俄国人民的承诺,恢復过去的旧秩序。 不过,列寧及布尔什维克並没有阻止沙皇的“自掘坟墓”,反而暗自庆幸。 毕竟,一个愚蠢至极的政府,反而更有助於革命的成功。 正因如此,列寧格外警惕在彼得格勒崭露头角的政治新星——斯托雷平。 这个人太过能干,甚至称得上危险。 更糟的是,他与改革派维特步调一致,对列寧与革命家们而言,比尼古拉二世还要威胁巨大。 这是一种矛盾的情形。对於革命者来说,残忍无能的对手反倒是助力,而有能力且推进改革的敌人却是最大的绊脚石。 如果俄罗斯帝国通过改革成为一个正常的国家,那些曾支持革命的民眾就会逐渐散去。 因此,列寧认定,为了革命的成功,必须除掉斯托雷平。 “对了,其他人的消息如何?” “听说尤里·马尔托夫被沙俄秘密警察抓走了,托洛茨基同志也是。” “托洛茨基同志也被捕了?” “是的,他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了。” 听到革命领袖托洛茨基被捕的消息,列寧无法掩饰內心的嘆息。 不过好在没有被处以绞刑,只是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应该很快能回来。 对於列寧和托洛茨基这样的革命者来说,逃离西伯利亚几乎是家常便饭。 沙皇时代的西伯利亚流放地,管理远没有史达林时期那般严密,革命者们总能一次次成功逃脱。 因此,得知托洛茨基被流放,列寧反而鬆了口气。 这也是因为此时斯托雷平的女儿尚未因社会革命党的炸弹袭击丧命,“斯托雷平领带”(处决绳索)的恶名还未传开。 “看来,我也得儘快逃往国外了,斯托雷平绝不会放过我。” “这次您准备去哪儿?” “暂时去瑞士避一避吧。” 列寧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惋惜和不舍。 流亡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这一次离开俄国,他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再次归来。 在歷史上,列寧也因1905年革命的失败,为了躲避沙俄秘密警察的追捕,被迫逃亡海外,直到1917年才回到俄国。 那时,他藉助德国的力量,通过“封闭列车”返回俄国,並如德国的计划所料,发动革命,推翻了俄罗斯帝国。 不过,那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此时的列寧对未来一无所知,心情难以平静。 其他革命者也一样。 “到头来,革命还是失败了啊。” “同志......” “即使工人们在沙皇的宫殿前被屠杀,俄罗斯帝国依旧未倒下。列寧同志,您觉得我们有生之年能看到沙皇和贵族的灭亡,建立社会主义祖国吗?” 一位革命者用带著绝望的语气问道,列寧却沉默不语。 即便是这位拥有钢铁意志的革命家,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给出答案。 就在他们眼看成功却最终失败的1905年革命后,列寧的心情动摇了。 他们真的能实现革命吗? 能否推翻俄罗斯帝国和沙皇,建立梦寐以求的社会主义国家? 包括列寧在內的每个人,都在沉默中反覆问著自己。 就在此时—— “起来,受难的人们,全世界飢饿的奴隶们!” 站在列寧身边的一位无名工人,突然开口唱起了歌,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那是《国际歌》。 这首歌曾在巴黎公社响起,如今却在破败的建筑內迴荡,唤起了革命者对平等与自由的无限嚮往。 列寧愣愣地看著那名工人,隨后也跟著唱了起来。 “愤怒的精神在沸腾,我们已准备好投身生死之战!” 紧接著,更多革命者加入了歌声。 从二重唱到三重唱,从三重唱到四重唱,最后,歌声匯成了合唱的洪流,填满了这破旧的废墟。 “全世界的压迫,我们將连根拔起!我们將建造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时,卑微者將成为一切!” 列寧与革命者们泪流满面,带著悲愤和希望,放声高唱《国际歌》。 这首歌见证了死与生,革命者们的理想和信念永不改变。 “这是我们的最后斗爭,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 合唱结束后,列寧对著同志们说道,像是对他们,也像是在对动摇的自己发出誓言。 “不要忘记今天这首歌,同志们。不要忘记今天的眼泪和这份炽热的感情。革命尚未结束,我们一定会重新回到这里!” 等到我们再次归来的那一天,腐朽的帝国將轰然倒塌,在废墟之上,革命的国家必將崛起! ...... 列寧离开俄罗斯时,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与此同时,在圣彼得堡的冬宫,尼古拉二世和亚歷山德拉皇后目睹了眼前的一场奇蹟。 “哦,阿列克谢竟然能如此安然地入睡!” “真是奇蹟,陛下,这是奇蹟!”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呵呵呵,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罢了。这一切都多亏了全能主的恩典。” 当他们那宝贝儿子阿列克谢不再因痛苦而啼哭,並以从未有过的平静姿態躺在床上时,尼古拉二世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向眼前身材高大的神父表达谢意。 然而,这位神父仍然保持著谦逊的態度,一心一意地讚美万能的主。 沙皇夫妇对神父那谦逊而虔诚的模样深感震撼。 他们心想,这个人是主因怜悯他们和阿列克谢而派来的贵人。 起初,皇后亚歷山德拉只是听闻贵族之间流传著关於这位神父获得神圣祝福的传闻,半信半疑地抱著最后一丝希望將他请进皇宫,然而事实证明,传闻並非虚言。 看吧,连那些医生都束手无策的阿列克谢,如今竟然有所好转。 若非主的奇蹟,这又能是什么呢? “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拉斯普京。从今以后,请你留在我身边,帮助我、我的家人,以及整个俄罗斯帝国。” 虽然心知恼人的维特知道这件事后肯定又会嘮叨不休,但尼古拉二世並不在意。 他想起自己的亲戚威廉二世,顶住了贵族们的反对,將救过自己一命的少年汉斯·冯·乔留在身边,並因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尼古拉二世深信,自己绝不会比威廉逊色。 眼前的神父,將成为他和俄罗斯的“汉斯·冯·乔”。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陛下?能够以这微薄之力为您效劳,是我的无上荣耀。” 最终,被认为助推了罗曼诺夫王朝覆灭的妖僧——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Гpnгo?pnneфn?moвnчpacпy?tnh),微笑著低下了头。 第95章 与施里芬的对话 “呼......呼......!” 在俄罗斯帝国刚刚平息了“血腥星期二”的混乱,又因拉斯普京的出现预示著动盪的未来时,汉斯却满脸焦急地在医院的走廊上奔跑。 医生和护士大声喊著走廊中不能奔跑,可汉斯的耳朵早已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嘎吱! “施里芬参谋总长!” “汉斯,你来了?” 到达病房门口,汉斯焦急得甚至顾不上敲门,直接推开了门。躺在病床上,浑身缠满绷带的施里芬参谋总长迎接了他。 “哈哈,要是別人看到这场面,恐怕以为我要死了呢。” 施里芬看著汉斯,无力地笑了笑。 而看到施里芬似乎没有生命危险,汉斯也终於鬆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我这把年纪了,居然还会被马踢到。真是世事难料啊。” “您別这么说,早上听到消息时,知道我有多震惊吗?” 据说,施里芬像往常一样准时前往参谋总部上班,却在路上被一位同僚將军骑的马踢伤了。 这件事真的完全出乎意料,当得知施里芬险些丧命並被紧急送往医院后,汉斯满脸慌乱地赶来了这里。 然而,施里芬却表现得满不在乎,仿佛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可汉斯还是忍不住向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絮絮叨叨地嘮叨了一番。 这次侥倖没出大事,但被马踢可绝不是能轻视的事情。 上辈子他还看过一段视频,是一匹马一脚踢死另一匹马的场景。要是稍有差池,施里芬就会像视频中那匹倒在地上抽搐而死的马一样。 “没事的,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活著吗?” 施里芬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似乎想让汉斯安心。 但他的笑容很快染上了一抹深沉的哀伤。 “不过,看来我也该从参谋总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我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胜任这份重任了。” “参谋总长阁下......” “哈哈,干嘛露出这副表情?我真的没事啊。我今年已经72岁了,在军队服役整整53年。现在,也该是时候把位置让给后辈,安享晚年了。” 汉斯知道。 在原本的歷史中,施里芬確实在1906年,也就是明年,从参谋总长的位置上退下来。 但他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年龄原因才选择退休的,所以本想劝他再坚持一两年也好。 毕竟,施里芬在退休后还会活到1913年,差不多能撑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 汉斯以为可以稍微延缓他的退休计划,但谁能想到,他竟会在上班途中被马踢了呢? 『谁能预料到施里芬会因被马踢伤而提前退场啊!』 汉斯的理念一直是“得人心者得天下”,但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要求身体如此虚弱的施里芬继续留在军中。 “那么,您打算让谁继任参谋总长呢?” 最终,他放弃了阻止施里芬退休的念头,满脸凝重地问道。 儘管答案早已在心中。 “我並没有特意指定继任者,不过有几个候选人。比如我关係不错的汉斯·冯·贝瑟勒,或者总理的哥哥卡尔·冯·比洛,还有冯·德·戈尔茨。” “您说的冯·德·戈尔茨,是那位曾在奥斯曼帝国担任军事顾问的科尔玛·冯·德·戈尔茨將军吗?” “没错。其实我个人觉得,他是最適合接替我的人选,不过皇帝似乎並不喜欢他。” 不仅是威廉二世,汉斯也对他不太感冒。 科尔玛·冯·德·戈尔茨(wilhelm leopold colmar freiherr von der goltz)不仅是一个军国主义者,还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狂热拥护者,对法西斯主义和纳粹思想也產生了深远的影响。他认为强国吞併弱国是天经地义的事,还视屠杀为“世上最美的艺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他在比利时占领区主导的大屠杀,正是这种扭曲思想的写照。 “希特勒都曾在东欧大屠杀时盛讚过这个人,可想而知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过,好在威廉二世对他並不感冒,所以他並未能继任参谋总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在施里芬提到的候选名单中的人。 “那么,皇帝陛下更倾向於让谁担任下一任参谋总长呢?” “是毛奇。” 赫尔穆特·约翰內斯·路德维希·冯·毛奇(helmuth johannes ludwig von moltke)。 这是大名鼎鼎的毛奇大將的侄子。为了区分两人,人们常將叔叔称为“大毛奇”,而侄子称为“小毛奇”。 “毛奇的履歷的確不足以服眾,但皇帝对他颇为宠爱。如果没有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参谋总长了。” 施里芬的话没错。 在歷史中,毛奇確实凭藉皇帝的宠信接替了施里芬成为参谋总长。然后第一次世界大战一开战,他就搞砸了施里芬计划,被解除了职务。 不过,將施里芬计划失败的锅完全扣在毛奇头上也不太公平。毕竟这一计划本身就没考虑到堑壕战和全面战爭,其根本就是一个冒险的构想。 “您对毛奇继任参谋总长一职並没有什么异议吗?” “虽然他资歷尚浅,但作为参谋总长还算合格。我之后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施里芬说著,从旁边的包里取出了一些东西,是一张被摺叠了多层的地图。 “说起来,这次我正好想和你谈点事。” “谈点事?” “我知道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这次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你说清楚。不过要记住,这是机密,千万別告诉別人。” 施里芬用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展开了那张地图。 “这是地图吧。” 而且,是一张標註了复杂符號和线条的欧洲地图。 不用看,汉斯也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战爭计划的草稿,虽然还处於构想阶段,但已初见雏形。 施里芬开口了: “我问你,如果三国同盟和法俄同盟之间爆发战爭,身处两线作战困境的我们德意志帝国,应该如何应对呢?” ...... 施里芬计划(schlieffen plan)。 这是杰出的战略家施里芬从1905年开始构思的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的战爭计划。 施里芬將自己的经验、才智以及毕生精力全都倾注在这个计划中,因此细节上十分复杂。但如果要儘量简单明了地概括,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1. 如果三国同盟和俄法同盟之间爆发战爭,德国极有可能同时在西线与法国、东线与俄罗斯开战。 2. 为了避免两线作战,德军计划绕过法国的防线,通过比利时迅速击溃法国。 3. 俄国方面则依靠与奥匈帝国的合作,以最小兵力牵制。 4. 在击败法国后,动用全部力量占领圣彼得堡,击溃俄国。 5. 最后的胜利和利益!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精密计划。 而在实际歷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军方也的確认为德军会从阿尔萨斯-洛林方向发起进攻,因此施里芬计划成功击中了法国的弱点。 『当然,这只是在战爭真的能如德国计划进行的前提下。』 但现实从来不会完全按照计划发展。 再完善的作战计划,一旦战爭爆发,也会瞬间化为一纸空文。 而施里芬计划正好证明了这点。 “首先,速战速决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战爭一定会拖延下去。” “为什么这么认为?” “如果欧洲列强之间爆发战爭,其规模將超出以往任何战爭。各国会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手段,竭尽全力爭取胜利。” 全面战爭(total war)。 欧洲人曾视为乡间小事、不愿直视的美国南北战爭,將以更大规模、更惨烈的姿態重现。 更重要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法国,既不是拿破崙三世统治时期的法国,也不是二战时那短短六周就溃败的法国。 当然,汉斯已经在做一些准备,也许能让战爭比原本的歷史结束得更早。但至少,必须拋弃“在圣诞节前结束战爭”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將会爆发一场世界大战,一场结束一切的战爭。” 当然,实际上什么也没结束,但此时汉斯还是这么说了。 毕竟对还未经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人提到“以后可能还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未免显得太超前。 更何况,施里芬当时身体抱恙。 为了他的身心健康,汉斯决定暂时保留这些“剧透”。 “確实,如今的欧洲就是一个火药桶。因此,我也在为可能的战爭进行规划。但战爭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扩大吗?难道不会有人尝试调停?” 面对施里芬的疑问,汉斯摇了摇头。 “一旦战爭开始,在一方彻底崩溃之前,谁也无法停止战爭。倾尽一切意味著有太多东西不能失去。甚至,当政府想结束战爭时,民眾都不会允许。” “嗯......” 政府能够完全掌控民眾的时代已经结束。 接踵而至的,是无法控制的疯狂时代。 因此一旦有人试图停止战爭,那些本应对外的愤怒將转向本国政府。 战爭一旦全面展开,就再也无法停下。 直到一切结束为止。 “好吧。如果欧洲爆发战爭,它演变为你所说的世界大战的可能性確实很大,这也可能导致战爭拖延。但我的担忧並不止於此。” “您是指堑壕战吧。” 听到“堑壕战”这个词,施里芬嘆了口气,点了点头。 毕竟,他亲眼见证过日俄战爭中的堑壕战。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如果看到了却依然忽视,那就是愚不可及了。 其他列强可能会如此,但至少德意志帝国绝不能这样。 “正如你所说,这的確令人头疼。如果战爭爆发,不论俄罗斯的辽阔领土如何,法国肯定会採取堑壕战的策略。” “是的,很可能如此。也许整个战线都会被堑壕覆盖。” “但我们的德军,真的能突破堑壕线吗?” 施里芬皱著眉,看著地图,显然对此毫无头绪。 汉斯明白了为什么施里芬计划儘管去年已经开始构思,却仍停留在概念阶段。 在堑壕战这一难题得以解决之前,任何计划都是徒劳。 “確实很难,即使动用所有火炮並大规模装备机枪,也只能取得有限效果。”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经过长期思考,我为堑壕战准备了一个方案。” “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说!” 听到这话,施里芬似乎忘了自己是病人,对汉斯大声呼喊,催促他赶快说明。 为了避免施里芬高血压飆升晕倒,汉斯赶紧回答: “我將它称之为『坦克(panzer)』。” 第96章 汉斯的计划 “坦克(panzer)?” “也许『装甲战斗车辆(panzerkampfwagen)』这个词会更容易让您理解一些。” “装甲车辆?难道是要像古代骑士那样给汽车披上盔甲?” 说实话,还真有点类似。 汉斯翻开笔记本,简单画了一个坦克的草图,递给面露疑惑的施里芬参谋总长看。 “这就是我设想中的坦克样子。” 当然,不是英国的 mk系列那种初代陆上战舰,而是参考了现代坦克的鼻祖——法国的雷诺ft-17。 虽然他个人也很喜欢mk系列或法国的圣沙蒙坦克这些充满男人浪漫的初代坦克,但既然已经知道坦克未来会如何发展,就没必要绕远路了。 更何况,那种陆上战舰型的坦克速度慢、越野能力差,还价格昂贵,根本不適合量產。 事实上,mk系列中生產最多的mk.iv坦克仅生產了约 1200辆,而雷诺ft-17在1917年至1918年战爭结束的一年间却生產了约3400辆。 “这看起来和我所知道的汽车完全不同。还是说,是因为你那灾难性的画技导致我看不出来?” “咳咳,重要的並不是外形,而是性能,不是吗?” 面对施里芬半开的玩笑,汉斯乾咳了一声,然后儘量简单地向他解释了坦克的特点。 “首先,车体要覆盖厚重的装甲,以防御机枪子弹,並在一定程度上能抵挡炮击。” “嗯......这倒让我想起,英国好像以前也造过类似的车辆。” 他大概指的是西姆斯摩托战车(simms motor war car)。 这是英国人弗雷德里克·西姆斯(frederick richard simms)於 1902年开发的,被称为世界上第一辆装甲车。 如果再往前追溯,义大利的万能天才达·文西也曾设想过类似坦克的武器。 当然,那与现在认知的坦克形態完全不同。 无论如何,汉斯继续说道: “其次,安装火炮和机枪来提供火力支持,並將炮塔设计成类似战舰主炮塔的可旋转结构,能够实现全方向攻击。” “然后呢?” “为了突破铁丝网等防御工事,並提升越野能力,使用履带代替轮子。” “履带?” 听到这里,施里芬疑惑地问道。汉斯点点头。 儘管现在还没有出现对后来的mk系列影响深远的美国霍尔特拖拉机(holt tractor),但履带技术其实早在更久之前就被发明,並不断改进。 尤其是1901年出现的伦巴德蒸汽伐木车(lombard steam log hauler),它是世界上首个商业成功的履带车辆,对確立现代履带的形態影响深远。 “很有趣,確实是个有趣的想法!如果用这种坦克作为先锋突破机枪和铁丝网,再让装备衝锋鎗的步兵跟进,那就不用像日本军队那样堆尸山了。” 不愧是德国军队的顶尖头脑,施里芬立刻看出了坦克的价值,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开始畅想未来。 实际上,坦克的诞生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果產生了深远影响。 尤其是在西线战场的最后攻势——百日战役中,协约国的大量装甲部队齐头並进,让德军士兵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与恐惧。 『或许,后来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以坦克闻名,正是因为这段记忆过於深刻。』 无论如何,如果再能用飞机掌握制空权,从空中发动攻击,並利用航空侦察为炮兵提供敌方位置,堑壕战就不再是无懈可击的防御手段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以现在的技术,真的能造出这种坦克吗?我对汽车不太了解,但这似乎相当困难吧?” 施里芬的质疑是有道理的。 坦克这种东西堪称汽车工程的集大成者。 就连汉斯也觉得,以目前的技术力,开发坦克並不容易。 毕竟现在的汽车还被视为上流社会的奢侈玩具,更別提坦克了。 汽车工业真正开始壮大,是福特公司推出福特t型车,汽车开始向大眾普及之后的事。 更何况还有批量生產和车体规格化的问题。 不过,这方面汉斯在自己的收音机工厂引入过流水线,用很短的时间就將收音机大量销往世界各地,也许能多少说服他们一点。 要是德国汽车公司以“匠人精神”为藉口拒不听从,那汉斯也只能採取更激烈的措施了。 “关於这点,还是先听听德国国內汽车企业的意见比较好吧?” “嗯......” “当然,即便他们能生產出坦克,想要达到令人满意的水平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最终无论怎么进行,都得把技术人员榨乾成一块破抹布。” “你这傢伙,有时候说起让人害怕的话来一点也不当回事。” 施里芬发出爽朗的笑声说道,而汉斯只是耸了耸肩。 虽然对那些会被坦克需求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工程师们感到有些同情,但被压榨本就是工程师们无法逃避的宿命。 “不管怎样,关於坦克的事,我会在退下总参谋长的位置前试著推动一次。” 施里芬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后,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汽车啊。我之前只把它当成有趣的玩具,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它的军事价值比想像中大多了。虽然对马肯森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许遥远的未来,坦克和汽车真的能取代骑兵。” “嗯,汽车可以加装装甲挡住子弹,而马却挡不住子弹。也许不是现在,但几十年后,它们会彻底失去在战场上的立足之地。” 不过,与一般认知不同的是,即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骑兵也仍然有用武之地。 虽然在西线因为堑壕战的关係骑兵作用有限,但在战线更为广阔的东线和中东战场,骑兵的机动力和衝击力依旧有效。 即使后来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隨著坦克、装甲车、摩托车、飞机等技术的迅猛发展,骑兵的作用被大大削弱,但像波兰骑兵和哥萨克骑兵等仍活跃在战场上。 『德国军队也曾有在东线用骑兵討伐游击队这样的记录留存著呢。』 不过,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后,骑兵的地位逐渐下降,基本上除了沙漠或草原等特殊环境的国家外,骑兵已经彻底退出了战场。 “哈~你果然还是应该去军校。” 汉斯正陷入思考时,施里芬用惋惜的语气喃喃说道。 汉斯已经不止一次明確表示过自己不打算去军校了,但施里芬显然还是心存遗憾。 “不过,有机会的话还是去听听军事学的课吧。即使不走军人的道路,將来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好,我会记住的。” “不管怎样,这个计划还是得继续打磨。我退役后会有更多时间,正好能投入到这里。汉斯,你以后也经常过来提点意见吧。” 这当然是求之不得。 无论如何,施里芬计划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军队的作战计划,极有可能派上用场。 只是,也许是因为对堑壕战的顾虑,目前还没有制定详细的计划。但从地图上瞥见的情况来看,施里芬显然还是打算通过比利时进攻法国。 问题是,比利时的独立受英国保证。即使德国和英国结盟了,英国也不可能会因为他们进攻法国而接受侵略比利时。 不仅是为了体面,英国还將低地国家的独立视为自身安全的核心。 而且就算德国想要拉拢比利时,但由於比利时下方紧邻法国,反而很可能会选择保持中立。 因此,即使他们以“正当理由”要求比利时开路,恐怕也无济於事。 『但我们真的必须要侵略比利时吗?』 这个疑问突然从汉斯脑海中闪过,让他陷入了深思。 当然,汉斯不是像原本的施里芬计划那样,盲目认为“战爭爆发时,法国会视进攻德国本土为下策,肯定会攻击比利时以绕过我们的防线。我们只需要把比利时变成友邦,就能通过比利时进攻法国!”。 此时的情况和当时有所不同,如果好好利用这种局面,是否有可能让法国真的代替德国去入侵比利时呢? 就像当年俾斯麦通过埃姆斯电报事件诱导法国先向德国宣战一样。 “得先试著制定个计划。” 汉斯的计划是以施里芬计划为中心,所以在目前的阶段只是个初步的构想。 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他认为还需要准备一个备用方案。 不过即便如此,也非常值得一试。 ...... 与前半年的纷乱相比,1905年的后半年虽然忙碌,却相对平静。 汉斯在家陪著正在养病的施里芬伯爵,同时不断就他的“施里芬计划”交换意见。而由布雷多先生指挥的drr,则按照汉斯与爱德华七世的约定,协助英国推广无线电技术並建立广播电台。 与此同时,隨著海因里希王子的飞行场景被拍成的电影大受欢迎,飞机引发了广泛的关注。莱特兄弟抓住这股热潮,四处奔走宣传他们的飞机。 或许是受到刺激的缘故,传言齐柏林伯爵也不甘示弱,正热衷於开发飞艇。 就在世界被各种动静弄得沸沸扬扬时,又传来了与威廉皇储成婚不久的皇储妃塞西莉亚已经怀孕的消息。 “看来皇储殿下的新婚生活过得十分......热烈啊。” “咳咳,汉斯,你跟弟弟们一样也拿我开玩笑吗?” 此时汉斯与路易丝正一同前往太子宫(kronprinzenpalais)拜访,她好奇地看著塞西莉亚皇储妃怀孕的肚子,而威廉皇储则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儘管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显然,他对自己即將成为父亲的事实感到既惊讶又喜悦。 “不过,威廉皇储的第一个孩子......应该是威廉王子吧?” 真是要命的欧洲王室命名法。 皇帝叫威廉,皇储叫威廉,现在连皇太孙也得叫威廉,真是让人头大。 不过威廉王子和他的祖父及父亲不同,並不算知名人物,所以汉斯对他的了解並不多。 他仅知道,未来的他曾不顾威廉二世的反对,与平民结婚,从而失去王位继承权,后来参战於第二次世界大战,並最终战死沙场。 他还未出生,汉斯却已为他多舛的命运感到惋惜。 这个世界,会让他的命运有所不同吗? “说起来,你和路易丝最近还好吧?” “不久前我们一起去了德勒斯登,受邀观看了施特劳斯先生的新歌剧首演。” “嗯?那不是《莎乐美》吗?你们把那个当约会项目?” “......不是我提议去看的。” 面对威廉皇储满是惊愕的语气,汉斯尷尬地为自己辩解。 其实他也犹豫过,但路易丝强烈要求一起去,他也无可奈何。 “......怎么感觉有点热。” “......是啊。” 结果不言而喻。 那时二人都意识到,《莎乐美》这样的作品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太超前了。 时间流逝,1905年过去,1906年悄然而至。 新年伊始,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正式从陆军参谋总长一职上退休。 “施里芬伯爵,这些年来辛苦了。德意志帝国將永远铭记您超过半个世纪的奉献。” “感谢陛下,我也很荣幸能为陛下效劳。” 施里芬向威廉二世行最后的军礼后,转身离开了皇宫。在场的比洛总理和其他为他退役感到惋惜的人们纷纷向他敬礼,为施里芬的军旅生涯画上句號。 “好了,现在我总算从繁琐事务中解脱,可以专心於计划了。汉斯,你也要常来我家走动。” 然而,施里芬似乎並不为自己的退休感到遗憾,反而充满热情,渴望儘快完善他的“施里芬计划”。 他看起来比担任参谋总长时还要精神,这是错觉吗? 但就在施里芬的退休仪式结束几天后,一个令人心痛的消息传来。 “汉斯,里希特霍芬外长去世了。” “什么?” 威廉二世满脸阴沉地开口,汉斯手中的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1906年1月17日。 汉斯的一位坚定支持者,奥斯瓦尔德·冯·里希特霍芬外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 各位新年快乐~! 第97章 红男爵(小) 里希特霍芬外长葬礼的当天。 天空仿佛都在替那些因他突然离世而震惊的人们表达悲伤一样,被浓厚的乌云笼罩。 “你来了,男爵。” “比洛总理。” 汉斯身著黑色丧服参加葬礼,向比洛总理行礼致意。他微微点头,接受了问候。 今天,无论是汉斯还是比洛,都没有心情去寒暄或握手。 “实在是......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 “你知道吗?奥斯瓦尔德自从我成为总理那天起,就一直以外长的身份陪我共同领导內阁。他不仅是我的同僚,更是我的朋友。可现在,他竟然这么突然地离开了我们,实在让人难以承受啊。” 比洛总理低沉著声音,满脸阴鬱地嘆息道。 里希特霍芬外长的去世,对汉斯、对比洛总理,甚至对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说,都是一件突如其来的悲痛之事。 “查明死因了吗?” “医生说是旧疾,连他自己似乎都不知道。” 说起来,之前签订德英协定的那天,里希特霍芬外长曾突然咳嗽过。当时汉斯以为只是普通感冒,现在看来是想错了。 『如果那时候我能注意到里希特霍芬外长的病情,是不是就能阻止他的去世呢?』 不过,事已至此,再懊悔过去也没什么用了,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罢了。 “看起来你也很难过啊。毕竟你和里希特霍芬外长关係很近。不过,还是振作些吧。奥斯瓦尔德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因为这件事而消沉。” “总理......”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整理一下心情。我得去见奥斯瓦尔德的家人,把陛下和皇后的慰问转达给他们。” 说完,比洛总理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转身离去,向里希特霍芬外长的家人走去。 汉斯独自坐在教堂的椅子上,呆呆地望著天板。 “是啊,人活著必须要前进。” 汉斯相信,外长也一定希望他们这样。 稍稍放下心中的沉重后,汉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仿佛在释放积压在心底的鬱结。 “呼,葬礼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 正当他准备站起来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汉斯缓缓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曼弗雷德,家族的长辈去世了,你应该表现得更成熟一些。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算是家族长辈,那也是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了吧?我连面都没见过。” “哎呀,我看得提醒军校的教官对你更严加管教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啊,妈妈!別念了!” 这对母子......是里希特霍芬外长的亲戚吗? 那个男孩看起来和汉斯年龄相仿。但他显然对母亲的嘮叨感到不满,皱著眉头。 確实,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於叛逆期。当下,连约阿希姆和路易丝也经常因为些小事和奥古斯特皇后爭论不休。 “看看那个孩子。他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但多么稳重啊。” “?” 男孩的母亲突然指著汉斯,似乎是因为某人的安静而误会了什么。 男孩被拿来和汉斯比较,当然更加不爽,他朝汉斯投来不满的目光。 “......黄种人?妈妈,我们家亲戚里还有亚洲人吗?” “怎么可能呢?不过,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要是好奇的话,不如过去问问。这也是个结交朋友的好机会。” 男孩的母亲衝著汉斯微笑,並轻轻推了推儿子的背。看样子,她大概知道汉斯的身份,想藉此机会为儿子拉关係。 嗯。至少比起被当作奇怪的“黄种人”,倒还好。 『不过......至少能不能压低声音,別让我听见?』 汉斯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而就在他故意转移注意力时,男孩被母亲的坚持弄得没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地朝汉斯走去。 “喂,你是谁啊?” 这小子,还挺没礼貌的。 “......在问別人的名字之前,先自我介绍才是基本礼貌吧?” “我?曼弗雷德·阿尔布雷希特·冯·里希特霍芬男爵。是已故外交部长阁下奥斯瓦尔德·冯·里希特霍芬......的远房亲戚吧。” “咳咳?!” 面对这个没礼貌的傲慢男孩,汉斯一时没忍住用略带挑衅的语气回应了他。而男孩却捂著胸口,郑重地介绍起了自己。 结果汉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红色男爵?!” 没错,红色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der rote baron, manfred von richthofen)。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令协约国飞行员闻风丧胆的空中霸主。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那个世界上最著名的王牌飞行员。虽然,此时他距离成为传奇人物还有几年时间。 “好了,我已经自我介绍了,该你说你是谁了吧?” “汉斯·冯·乔男爵。是已故里希特霍芬部长的好友。” “哦?” 听到汉斯的名字,里希特霍芬似乎终於明白了某人的身份。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转为兴致勃勃。 “原来是救了皇帝的那位少年啊。的確,在整个德意志帝国里,除了你这个来自东方的贵族,还能有谁呢?我之前竟然没认出你来。” 里希特霍芬这么嘟囔著,乾脆坐到了汉斯旁边。 “我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爵位也一样。说话隨意点,行吧?” “你不早就隨意了吗?” “哈哈哈,是吗?別介意別介意。在这个无聊的葬礼上,终於有点意思了。” “你就没心思哀悼一下?” “你和外交部长阁下关係亲近,伤心是自然的。至於我嘛,说实话,除了同属於里希特霍芬家族,和部长阁下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想想也是。对里希特霍芬来说,这场葬礼大概就像家族中某个八竿子打不著的长辈去世一样吧。 “估计他只是因为家族的缘故,被父母拉过来走个形式而已。” “说起来,我听过很多关於你的传闻。传得天乱坠的,真假难辨。” “都传了些什么啊?” “比如,你是陛下的宠妾之类的传闻?” “什么鬼......” 差点爆出粗口,汉斯赶紧用手捂住嘴。 冷静,汉斯,这里可是外交部长的葬礼。 “看你这反应,显然不是。” “废话!” “哈哈,我就知道。我还和朋友打了赌呢,看样子我要贏了。” 汉斯不知道该对他拿这种mygo传闻打赌生气,还是庆幸他至少押的是正確的一方。 就在他心绪复杂之际,里希特霍芬突然说道: “话说回来,听说你在法兰克福造什么飞机?” “对,那是真的。你感兴趣吗?” 这个传闻是真的。不愧是未来的天才飞行员,居然已经对飞机產生了兴趣。 这或许是一个引导红色男爵早日走上飞行之路的绝佳机会。 汉斯满怀期待地等待他的回答。 “嗯......说感兴趣吧,倒是挺感兴趣的。前阵子我从军校外出时,和朋友在剧院看了你拍的那个『飞机活动照片』(早期电影)。看起来很酷。” 那是之前海因里希王子试飞飞机时拍的宣传电影。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起到作用。 “如果你愿意,可以带朋友来法兰克福参观。” “真的吗?” “当然,咱们也算有缘分嘛。” 汉斯带著像钓到大鱼一般的满足感微笑著说道。 里希特霍芬的朋友,大概也都是同龄人,出身贵族,还在军校学习。如果他们也对飞机產生兴趣,不仅未来飞行员会增加,飞机进入军队的进程也会更加顺利。 毕竟,德意志的贵族向来崇尚军国主义。他们的父母或亲戚多半是现役高级军官。如果孩子们对飞机如此痴迷,家长们恐怕也很难无动於衷。 说到底,天下没有不宠孩子的父母。 更何况,和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交好,对他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红色男爵的声望自不用说,作为歷史悠久的名门之后,通过他,汉斯还能扩大在贵族同龄人中的影响力。 虽然他们现在只是孩子,但未来可都是德意志帝国的权力中枢。 提前打好关係,绝对不会吃亏。 “你看起来比想像中要不错。” “是吗?我也觉得你挺对胃口的。以后多多亲近吧。” 汉斯和曼弗雷德相视一笑,远远看见他的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估计她是在想,如果儿子能和汉斯交好,说不定能藉此得到皇帝的青睞。 但若是考虑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的未来,这种担心实在是多余。 不久的將来,他將成为整个德意志帝国中,比皇帝还要出名且备受爱戴的人物。 当然,关於他的结局,汉斯也绝不会让它重蹈覆辙。 ...... “那么,下次再见吧,曼弗雷德。” “好啊。你也保重,汉斯。到时候我会介绍我的弟弟洛塔尔和我的堂弟沃尔弗拉姆给你认识。” 在冯·里希特霍芬外务大臣的葬礼结束,送別的人群渐渐离开教堂的时候,汉斯也与曼弗雷德道了別。 不过,曼弗雷德的弟弟洛塔尔和堂弟沃尔夫拉姆啊...... 这两人可是相当有名的人物。 洛塔尔·冯·里希特霍芬与他的哥哥一样,是个杰出的飞行员,击落记录达40架,还曾击落过英国王牌飞行员阿尔伯特·鲍尔。而沃尔弗拉姆·冯·里希特霍芬,则因后来轰炸格尔尼卡闻名,是个迷恋燃烧弹的天才空军指挥官。 无论哪一位,都是未来德意志帝国空军的中流砥柱。 趁此机会,把他们也早早拉入飞行员的行列吧。 “哈哈,看来你在葬礼上不仅道別,还结识了新朋友啊。” “比洛总理。” 就在汉斯送別里希特霍芬家族离开教堂时,比洛总理走了过来。 “那是和你差不多年纪的里希特霍芬家的少年吗?” “是的,他叫曼弗雷德,是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上校的五世侄子。” “啊,是去年还担任皇帝陛下副官的那位吗?我记得他。与名门子弟建立友谊是件好事,男爵,这对你未来的职责也会大有帮助。” “欸?未来的职责?” 汉斯疑惑地歪著头看著他,比洛总理笑著说道: “我是说奥斯瓦尔德的继任者。我们不能让外务大臣的位置空缺太久,不是吗?” “確实如此。” 虽然与英国结盟后暂时鬆了一口气,但未来的局势难以预料,外交仍是德意志帝国的重中之重。 “所以,我想让你成为下一任外务大臣。” “什么???” 听到比洛的话,汉斯满脸问號。 刚才他说让我干什么? “您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是玩笑,你还真信了?” “......” 汉斯默默地用无语的眼神看著比洛总理。 唉,白高兴一场。 “哈哈,我是向皇帝陛下推荐了海因里希·冯·齐尔斯基(heinrich leonhard von tschirschky und b?gendorff)担任下一任外务大臣。不过他表示,想让你成为他的助理。” “这次不是玩笑吧?” “这次不是。” 比洛笑著说道。 “当然了,我个人觉得你当外务大臣也没问题。不过你毕竟还太年轻了。要是想当外务大臣,至少等到十八岁再说吧。” 比洛的话很有道理。 而且在德意志帝国內,外务大臣的职位在內阁中尤为重要。 自从俾斯麦被罢免后,德意志帝国的外交形势日益复杂,负责帝国外交的外务大臣地位和责任都变得尤为突出。 正因如此,外务大臣几乎被视为成为总理的必经之路。 事实上,眼前的比洛总理在成为总理前,也曾担任外务大臣。而他的前任霍恩洛厄侯爵同样如此。 『现在还不需要急於求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你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听著比洛总理的玩笑话,汉斯耸了耸肩。 直至此刻,汉斯正式踏入外交领域的机会终於来了。 毕竟他总不能一直掛著“皇帝特使”这种临时头衔过活。 “那么,继续努力吧。你积累的这些经验,会让你日后承担更重要的职责。” 比洛总理拍了拍汉斯的肩膀,露出慈祥的微笑。 不过他后面那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某个无良老板盼著自己的得力员工快快成长起来的语气? 嗯,绝对是错觉吧。 第98章 威廉在注视 “恭喜你,汉斯。如今正式成为帝国的官员,希望你更加鞠躬尽瘁,为我和德意志帝国效力。” “是,陛下。我一定会不辜负陛下对我的信任,全力以赴。” 威廉二世听到汉斯的回答,满意地笑了笑,带著鼓励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初,新任外交部长海因里希·冯·齐尔斯基提出想任命汉斯为助手时,威廉二世稍有犹豫,但在总理比洛“是时候让他积累一些官员经验了”的建议下,威廉二世还是果断做出了决定。 “也许有一天,汉斯会成为我的俾斯麦。” 虽然汉斯在经验和资歷上比不上已经故去的俾斯麦,但至少对威廉二世来说,他比那个倔强的老头子更合他的心意。 毕竟,汉斯不像俾斯麦那样总是和他针锋相对,也不会一意孤行。 对皇帝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再这样鞠躬尽瘁下去,我会累死的吧?” 当然,汉斯在心里忍不住吐槽。 现在他已经在为了德意志帝国四处奔波,呕心沥血了。虽说是玩笑话,但若再努力一点,恐怕真有可能过劳死。 “汉斯,过来一下!我们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 “是啊!本来想开香檳庆祝的,但母亲说我们还不到那个年纪。” 就在汉斯拼命拒绝“过劳死结局”的时候,路易丝、约阿希姆等威廉二世的孩子们纷纷为汉斯的新职位送上了礼物。 威廉二世和奥古斯特皇后则带著欣慰的表情,看著汉斯打开礼物。 “嗯?” 就在这时,威廉二世隱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多娜。” “欸?” “为什么汉斯和路易丝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亲近?” “在我看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啊,而且他们从小关係就很好,不是吗?” “嗯......” 听著奥古斯特皇后从容的回答,威廉二世歪著头琢磨了一下,“是这样吗?” 事实上,奥古斯特皇后早就看出了汉斯和路易丝之间的关係,但她一直没有告诉丈夫。 一方面是担心威廉二世的反应,另一方面是因为汉斯和路易丝目前还在保密他们的恋情。 当然,说是“秘密”,除了皇帝本人,其他人基本都已经知道了。 但作为母亲,守护女儿这点小秘密是她应尽的责任。 『可在背后帮一把,应该没关係吧?』 想著这些,皇后嘴角微扬,转头看向满脸不安嘀咕著的丈夫。 “不过,孩子们都长大了,还是该让他们稍微保持点距离了吧?別让別人误会了。” 皇帝望著今天格外粘著汉斯的路易丝,莫名生出一种想抓起伐木斧的衝动,小声向皇后嘀咕道。 直到刚才还觉得汉斯非常优秀的他,此刻却莫名觉得这个年轻人像个可恨的小偷。 “误会?什么误会?” “就是......有人会误以为他们关係非同一般的误会。虽然汉斯绝不可能对我可爱的路易丝有非分之想,但旁人的想法就难说了。” “嗯,我倒觉得汉斯这样的年轻人做路易丝的丈夫再合適不过了。要是他们能在一起,我会非常高兴呢。” “咳咳?!什、什么?!丈......丈夫?!” 威廉二世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满脸震惊,结结巴巴地看向汉斯和路易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汉斯是路易丝的丈夫?也就是说,他会成为我的女婿?汉斯的话倒是不错......不!不对!” 一瞬间,威廉二世下意识觉得,如果是像汉斯这样的“儿子”成为女婿倒也不错,但他很快猛摇头,將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事实並非如此,路易丝依然是那个喜爱父亲鬍鬚的可爱天使。 但,路易丝竟然要结婚?即便对方是汉斯,他也绝对无法接受。 威廉二世满头大汗地对皇后奥古斯特说道: “多娜,现在谈路易丝的婚事未免太早了吧。” “陛下,您也知道,王室女性的婚事通常都很早。路易丝再过五六年就到適婚年龄了,现在提前考虑並无不妥。” “唔......话虽如此,但......” 凯撒想到女儿不久后便要离开自己,心中一阵绞痛,但又无法反驳奥古斯特皇后的话。 毕竟,这个时代的王室或贵族女性一般都会在成年后的十八岁到二十岁出头结婚。 凯撒的妹妹们便是如此,路易丝自然也无法脱离这样的传统和惯例。 当然,也有一些不愿离开父母身边,选择终身不嫁的公主,可无论如何,威廉二世都不希望路易丝身著孤身一人的“守宫砂”。 “再说了,汉斯作为女婿已经足够合適了吧?他聪明有礼,这点我们都清楚。而且他也为德意志帝国做出了不少贡献。最重要的是,路易丝如果和汉斯结婚,汉斯就真正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了,不是吗?” “虽说如此......”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路易丝和汉斯结婚的话,路易丝就不用远嫁他乡了呀!” 这也是皇后奥古斯特支持路易丝和汉斯的最大原因。 毕竟,所有拥有女儿的王后都免不了这样的担忧。 这个时代,欧洲王室的公主们大多需要根据身份嫁给他国的王室成员或高位贵族,这意味著与父母几乎永远分离。 奥古斯特皇后还记得已故的婆婆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当年將女儿们远嫁时曾悲痛不已。而在原本的歷史中,奥古斯特皇后將唯一的女儿维多利亚·路易丝嫁给不伦瑞克公爵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时,也为此每日以泪洗面。 但若路易丝与汉斯成婚,即便出嫁,仍能经常见到女儿。 然而,威廉二世虽然被说服,脸上的神情却仍然不大自然。 “可是,如果汉斯和路易丝结婚,这就是一次门第不符的婚姻啊。” 確实,维多利亚·路易丝和汉斯之间的身份差距太过悬殊。 尤其是德意志帝国,作为门第婚姻的发源地之一,这方面的规矩极为严格,凯撒的担忧並非没有道理。 然而,奥古斯特皇后对此毫不在意。 “那又怎么样呢?如果我们的子嗣不多,或许还值得顾虑。但现在我们有六个儿子,路易丝与低门第结亲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门第不符婚姻的最大问题在於会失去王位继承权,但正如奥古斯特皇后所说,凯撒夫妇的六个儿子已经让王室血统稳如泰山,路易丝的婚姻並不会影响什么。 更何况,皇储早已与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婚,並育有子嗣。 实际上,门第不符的婚姻在其他欧洲王室中也並不少见。只要威廉二世认可,这件事並不会成为大问题。 未来的某一天,路易丝的哥哥之一,王子奥斯卡,甚至还会与母亲的侍女伊娜·玛丽·冯·瓦塞维茨展开一段热烈的恋爱,最终违背传统完成婚姻。而即使如此,威廉二世也未將奥斯卡除名或加以惩罚。 威廉二世真正对门第不符婚姻大发雷霆,是因为皇储长子威廉王子的婚姻,当时情况特殊:威廉家族流亡至荷兰后,凯撒仍未放弃復辟计划,因此对长孙的婚姻格外在意。 “不过,这样的事还是应该听听路易丝的想法。关於这个问题,下次再谈吧。” 面对今天显得格外强势的奥古斯特皇后,威廉二世一时间语塞,只得如此作结。 隨后,他转头瞪向汉斯。 没错,也许將来你会成为我的女婿。 但那只是將来,只是遥远的將来! 倘若现在你胆敢碰路易丝一根手指...... 凯撒活动了动手,似乎有点想念自己的伐木斧。 抖—— “汉斯,你怎么了?” “突然感觉有些冷。” “是不是有冷风灌进来了?我去叫人往炉子里再添点柴。” 听到路易丝的话,汉斯点了点头。 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位凯撒正用锐利的目光盯著自己。 ...... 1906年2月 德意志帝国正式宣布,汉斯·冯·乔被任命为里希特霍芬外务大臣的继任者——海因里希·冯·齐尔斯基外务大臣的助理。 “看来,舆论没有预想的那么糟。” 这多亏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表现,以及对自身声誉的刻意维护。 再者,虽然年纪尚轻,但汉斯担任的仅是助理而非大臣,本身也不至於成为太大的爭议点。 因此大部分德国人对他担任外务大臣助理一事,勉强还是接受。不过...... “黄种人小鬼竟然也敢踏足帝国政府的殿堂!” “这事不是早有苗头吗?况且时间也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开什么玩笑!现在居然还想替那傢伙说话?” 不过,容克们终究还是容克。 儘管不少人认为该认可的东西就应该逐渐接受,但容克贵族中仍有许多人对汉斯的存在感到极其不適。 说到底,汉斯地位越高,这些人的干扰便会越难以避免。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 因此,汉斯也必须开始正式行动,稳固自己的地位。 “得增强政治力量,確保容克们不敢轻易动我。” 想要增强政治力量,他就需要比现在更多的盟友。 財富与权力固然重要,但对汉斯而言,目前人脉才是最为宝贵的资源。 “內阁方面,维持现状已足够了。” 比洛总理自不必多提;当初在日俄战爭问题上支持过他的波萨多夫斯基副总理,以及此次选他为助理的齐尔斯基外长,显然都是他的盟友。而且他与其他大臣的关係也算不上糟糕。 不过,现任普鲁士战爭部长卡尔·冯·艾內姆(karl wilhelm georg august von einem)除外。 他是典型的容克贵族,对汉斯总是颇为不屑。 不过想想在原歷史中,艾內姆曾主导德国军队的创新,比如引入mg08机枪和现代火炮,加上他与皇帝关係密切,大概率不会刻意找麻烦。 “接下来是军队......” 海军方面,由於『腓特烈大帝』號战列舰的缘故,汉斯的形象还算不错,尤其是海军大臣提尔皮茨与其关係颇为亲近。 但问题果然还是出在陆军。 目前,汉斯在陆军中能算得上人脉的,仅有施里芬、鲁登道夫和莱托·福尔贝克几人而已。 施里芬伯爵已退休,而鲁登道夫和莱托·福尔贝克不过是区区中校和少校。 在这种情况下,別说推动飞机和坦克的引入,甚至连开口的可能性都不大。为了確保计划得以推进,他必须儘快扩展军队內部的盟友。 “此外,政界和商界也需要构建人脉......” 商界方面,汉斯与国际知名银行家j.p.摩根关係友好,可以藉此尝试建立一些人脉。 但政界......嗯,在这个时期,有可能成为他盟友,又同时具备能力的,又有谁呢? “......康拉德·阿登纳(konrad adenauer)?” 这个名字忽然浮现在汉斯的脑海中。 作为西德的首任总理,他曾在世界大战的废墟中创造了莱茵奇蹟,其能力已被歷史证明。而且,他极度厌恶普鲁士军国主义,同时对容克贵族深恶痛绝。 换句话说,他的立场与汉斯相似。 二人同样敌视容克,汉斯认为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將其拉入自己的阵营。 “不过,现在似乎还太早。” 今年的阿登纳才刚刚当选科隆市议会议员,刚迈入政界,完全是个政治菜鸟。现阶段试图拉拢他为盟友,未免为时过早。 虽然可惜,但阿登纳只能留待以后再图。 “政治问题固然重要,但眼下更紧要的,是先去见见毛奇。” 正好,施里芬伯爵如约要在庆祝毛奇出任参谋总长的宴会上,把汉斯介绍出去。 坦白说,考虑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毛奇表现出的无能,汉斯本没抱太大期望。但为了爭取参谋总长的好感,还是决定试一试。 “啊~宇宙的灵能在为你欢呼~” “......什么?” 然而,新任德意志帝国参谋总长赫尔穆特·冯·毛奇的態度完全超出了汉斯的预料。 “男爵,我能感受到你的灵魂在闪耀,愿我们的相遇为彼此的因果带来美好的影响。” “???” 感觉事情正朝著某些奇怪的方向发展。 第99章 汉斯之路 “这也是大智者的庇护吧,我很期待与你聊更多。” “啊,嗯......” 汉斯听著毛奇的话,勉强点了点头,同时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向施里芬投去求助,心中吶喊著:“这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施里芬似乎对毛奇的这类言行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轻嘆了一口气。 “別太在意,赫尔穆特那傢伙对什么神智学著迷得很。” “神智学?是指那种神秘学吗?” “对,就是招灵之类的那些。不过他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我以前去过他家,居然看到他在赤身裸体地冥想。” 施里芬一边回忆,一边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咂了咂舌。而汉斯居然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下毛奇赤身裸体的样子。 啊,见鬼,谁来给我一副没听过没想过这些的耳朵脑子! “什么裸体主义(freik?rperkultur),据说是最近流行的东西。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让人搞不懂。” “嗯,啊可不是吗。” 汉斯倒也听说过,从十九世纪末开始,德国因为反对权威主义和都市化,受自然主义影响,裸体主义开始流行。 『当然,这並不是裸体主义在德国流行的唯一原因。』 德国本来就是个像英国一样日照不足的国家,所以只要是晴天,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尽情享受日光浴。后来德国人突发奇想——把衣服全脱了,不就能晒到更多的阳光吗? 於是,人们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隨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赤裸著身体享受日光浴。而这一行为的普及,对德国裸体主义的流行產生了重要影响。 因此到了现代,德国成为裸体主义者最多的国家之一。甚至,德国著名的混浴文化,也深受裸体主义的影响。 『当然,我对这些並没有兴趣。』 无论如何,汉斯还没有完全摆脱东方传统思想的束缚,对裸体主义......怎么说呢,总觉得不太自在。 “男爵,请过来这边。或者叫你副官会更合適?” “叫我男爵就可以了,毛奇中將。这是我为您就任参谋总长准备的小礼物。”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汉斯將一个包装精美的瓷器递给毛奇。这是他之前因为某些情节特地收集的物品之一,看上去挺贵重,但其实並没有什么歷史价值,正好藉此机会送给他。 “啊,人类的友谊不受肤色与性別的限制,人人平等。今天我再次领悟了神智学的真理。” “啊,哈哈哈......” 毛奇开始喃喃自语,说著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挺喜欢汉斯的,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虽然汉斯依然无法理解他所谓“宇宙灵能在为我欢呼”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人要不是毛奇,我还以为遇到了个神棍呢。』 把毛奇交给施里芬伯爵后,汉斯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於是走到一旁坐在椅子上,稍作清醒。 “哦,男爵大人,竟然在这里遇见您。” “鲁登道夫中校。” “听说您成为副官了,恭喜恭喜。” 久违的鲁登道夫脸上掛著欣喜的笑容和汉斯打招呼。上次把他留在西南非洲时,他那副被拋弃的小狗模样还歷歷在目。不过后来汉斯在关於赫雷罗战爭的报告中大书特书了他的功劳,结果立刻让他满脸喜色,尾巴都快摇起来了。 真是个简单易懂的傢伙。 也多亏如此,鲁登道夫不仅比原来的歷史早了七年晋升为中校,还能迅速进入参谋本部任职。 反正施里芬早就对鲁登道夫另眼相看,这並不是什么难事。 “话说,之前的坦克项目进展得如何了?” 听汉斯问起,鲁登道夫点了点头。他正好在参谋本部机动科任职,加上是汉斯的部下,施里芬退休前特地任命他为坦克开发项目负责人。 “目前还在討论阶段,不过很幸运,艾內姆战爭部长对坦克很感兴趣。预算的申请应该会很顺利。” “那就好。” “嗯,您今天是来见新任参谋总长的吗?” “对,不过和我想像的......有很大差距。” 听到汉斯这么说,鲁登道夫显然也早已听闻关於毛奇的各种传闻,默默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他似乎又想起毛奇的样子,咂了咂嘴。 “我认为应该让毛奇以外的人担任参谋总长。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陛下宠爱,他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可我不也是靠陛下才坐到这个位置的吗?” “男爵阁下您是有能力应得的位置。但毛奇......这话只能我们私下说,他连我叔叔的一半都比不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这话並不算错。 毛奇不满意原有的施里芬计划,自作主张地修改了它,使本就成功机率不高的计划变得更加混乱。 『让毛奇像歷史上一样一直担任参谋总长直到一战爆发,这可不行。』 虽然毛奇莫名其妙对他抱有好感,但无论如何,他缺乏作为参谋长的能力,精神上也很脆弱。 无论怎么高估他,他也只是个平庸之辈。而一战这样的战爭,寄託了太多东西,不可能交给一个平庸之辈来指挥。 『据我所知,毛奇在一战爆发前甚至还因为中风健康状况变得很差。必须利用这一点。』 实际上,毛奇在被免去参谋总长职位后,病情加重,仅仅两年后的1916年便去世了。 有人说他糟糕的健康状况对他的脆弱精神產生了极大影响。因此,无论如何必须在一战爆发前换掉参谋总长。 比如用已经被自己控制住的鲁登道夫。 『不过鲁登道夫到了一战爆发时,资歷还是不够啊。』 如前所述,鲁登道夫之所以能在一战期间掌握军权,是因为他在坦能堡战役中的胜利让他成为了战爭英雄。 而且,指望得到皇帝的支持也不现实,因为威廉二世討厌鲁登道夫,即使汉斯推荐他担任参谋总长,皇帝是否会同意还是个疑问。 “鲁登道夫中校,埃里希·冯·法金汉中校也在这儿吗?” “法金汉?” 鲁登道夫似乎有些口渴,喝了口香檳,微微歪头思索后环顾四周。 听说鲁登道夫和法金汉在一战期间因东线兵力增援问题关係不和,现在看来他们还只是普通关係。 “啊,在那儿呢。不过您找法金汉干什么?” “之前听皇储殿下提起过他,这次有机会想见见他。” 汉斯隨口敷衍了鲁登道夫,站起身,朝他粗壮的手指所指的方向走去。 埃里希·冯·法金汉(erich von falkenhayn)。 此人於1913年被任命为普鲁士战爭部长,並在战爭初期因搞砸德军作战而失宠,取代毛奇成为德意志帝国参谋总长。 不过法金汉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以至於温斯顿·邱吉尔都评价他为一战中最为出色的德军將领之一。 当然,他在凡尔登和巴勒斯坦战场上的表现很糟糕。 不过这么说的话,鲁登道夫也曾因军部独裁导致国家衰败,而且汉斯都打算利用鲁登道夫了,对法金汉苛责也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法金汉就像鲁登道夫在坦能堡取胜一样,他也在罗马尼亚战线上有过杰出表现。 『而且威廉二世也喜欢法金汉。』 不过鲁登道夫、兴登堡、巴伐利亚的鲁普雷希特等许多军方高层都討厌法金汉。 据说,他在凡尔登战役中的失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在军中的人缘太差。 但这些都是后话,目前的法金汉正受凯撒宠爱,直到最近都负责威廉皇储的军事教育,可谓春风得意。 虽然皇储从未特別提起过他。 无论如何,从歷史来看,能在一战爆发前取代毛奇的人选,仔细想来还是只有法金汉。 於是汉斯决定趁这个机会接触他,並与他建立关係。 “埃里希·冯·法金汉中校?” “嗯?你是......?” “幸会。我是汉斯·冯·乔男爵,经常听皇储殿下提起您。” 正与同僚谈话的法金汉显然没料到汉斯会突然搭话,愣了一下,隨后反应过来,握住汉斯的手轻轻摇了摇。 “幸会,乔男爵。男爵的大名早有耳闻。” “我也是如此。皇储殿下对您的才华讚不绝口。” “哦,是吗?” 汉斯的恭维显然让法金汉心情不错,他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虽然法金汉是典型的普鲁士军人,但果然,无论是谁,恭维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之后,汉斯与法金汉聊了许多,试图与他建立一些友好的关係。 人脉这种东西並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时间慢慢积累的,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除此之外,汉斯还努力与其他军界权贵,比如曼弗雷德·里希特霍芬的堂叔里希特霍芬上校,以及比洛的兄长卡尔·冯·比洛等人建立关係。 当然,大部分高级军官依然对他抱有敌意,交谈时也是爱搭不理。 但聚沙成塔,这些努力总有一天会结出果实。 如果不行,那就让他们强行结果。 ...... 几天后。 汉斯终於迎来了在德国外交部(ausw?rtiges amt)上班的第一天。 在以前,汉斯经常来这里拜访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但现在正式成为外交部的一员,踏进这扇门时,还是感慨万千。 “嗯,你就是汉斯·冯·乔男爵吧。”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汉斯来到外交部长的办公室,迎接他的是新任部长——以標誌性八字鬍让人印象深刻的海因里希·冯·齐尔斯基。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齐尔斯基部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別太拘礼了,反正我只打算在这个位置上待一年。” “什么?” 刚上班,上司就告诉他一年后要辞职,这种时候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我之所以接任外交部长,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能立刻填补奥斯瓦尔德·冯·里希特霍芬部长留下的空缺。而且,说实话,我更喜欢做大使的工作。” “啊,是......是吗......” “比洛总理承诺我任期结束后会派我去维也纳。维也纳是个美丽又迷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汉斯才想起,齐尔斯基在塞拉耶佛事件时似乎就是驻奥匈帝国的德国大使吧?不过他並不算特別有名,因此记忆有些模糊。 “总之,在那之前,就麻烦你了。像你以前协助里希特霍芬部长那样帮我就行。” “明白了。” 汉斯对这个已经满脑子想著去维也纳的齐尔斯基部长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仔细检查由前任助理移交给自己的文件。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递给汉斯一封信。 “助理先生,这是您的信件。” “信?” 听到有信送来,汉斯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了那封寄给他的信。 然而,当他看到信封上写的名字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每次收到这种出乎意料的信,总会有让人头疼的事情发生。这次看来也不例外。” 汉斯低声嘟噥了一句,复杂地嘆了口气。 因为,寄信人赫然是爱德华·伯恩施坦(eduard bernstein)和卡尔·约翰·考茨基(karl johann kautsky)。 他们是德国社会民主党(spd)的领导人。 第100章 社会民主党 “伯恩施坦议员和考茨基先生?” “啊,终於见到那位拯救了皇帝的少年了!” 当汉斯抵达约定地点——啤酒馆时,爱德华·伯恩施坦满面笑容地迎接了他。 而站在他身旁的卡尔·考茨基则面无表情地稍稍点了点头致意。 “单从对人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啊。” 即使同为社会主义者、同为社会民主党的领导者,伯恩施坦和考茨基的性格与思想也大相逕庭,这並不奇怪。 首先,伯恩施坦在社会主义者中颇为特殊,他是帝国议会的议员,批判传统马克思主义的核心理论——阶级斗爭和对资本主义的全盘否定,主张通过扩大选举权,以和平手段推动社会改革,忘记了无產阶级的根本利益。 伯恩施坦的思想后来发展为社会民主主义,並逐渐成为当今社会民主党內部的主流观点。然而,也正因如此,他受到了考茨基和罗莎·卢森堡等同僚的激烈批评,指责他背弃了无產阶级革命,被斥为修正主义者。 事实上,伯恩施坦的確是修正主义者,所以这番批评也並非空穴来风。 甚至连伯恩施坦本人都对此不予否认,反而坦然接受。 至於批评伯恩施坦的考茨基,他是当时马克思主义的最高权威,被称为“马克思主义的教皇”。 但考茨基性格较为妥协,虽然批评过伯恩施坦,但並未因此决裂,如今他依然留在社会民主党內,如此一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考茨基倒是对列寧和布尔什维克主义持敌对態度。因此当俄国革命爆发时,考茨基严厉批评布尔什维克的革命非法。 当然,列寧也毫不客气地指责考茨基的思想出现偏差,走向了机会主义,是革命的叛徒。 『但考茨基对德国来说算是客气的了。』 如果说伯恩施坦代表党內右翼,考茨基代表中间派,那么党內左翼的代表便是日后德国共產党创始人之一的罗莎·卢森堡和卡尔·李卜克內西。 他们与考茨基不同,不只批判列寧主义,还完全无法妥协,是想要推翻一切(包括汉斯)的激进派。 “首先,恭喜您正式担任副官一职。” “谢谢您,议员先生。” “早就想见见男爵阁下了,只不过您似乎一直对我们保持距离啊。” “哈哈,毕竟我的身份特殊,还望您能理解。” “当然能理解。像我们这样的人若与您交往,男爵阁下恐怕多方面都要面临不小的麻烦吧。” 伯恩施坦苦笑著说道。 他说得没错,汉斯確实刻意与社会民主党保持距离。 不仅是因为社会民主党偏离了正统的马列主义,更是因为与他们走得太近,那些容克贵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会对汉斯穷追猛打,让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不过现在,我觉得见面也无妨了,无论如何,我身为帝国议员,与外务部长的副官因『公务』往来,总不会有人对此吹毛求疵吧。” “您说得是......” “无需多虑,这次会面只是为了与男爵阁下加深交情罢了。” 这才更加令人感到不安。 还不如谈些交易来的轻鬆些。 “考茨基。” 似乎看出了汉斯冷淡的表情,伯恩施坦用肘轻轻捅了捅一直保持沉默的考茨基。 考茨基嘆了口气,终於开口说道: “就像他说的,我们並没有打算拉男爵阁下加入社会民主党,请您放心。我们党虽主张革命,但实际上却从未进行过『革命』。” 在伯恩施坦的影响下,社会民主党已將通过选举实现社会主义作为目標,而非诉诸武力。 “嗯,我明白。我对贵党也不算完全陌生。就个人而言,我也认为社会主义的某些主张在某些方面稍显优越。” “啊!果然如波萨多夫斯基副总理所说的那样!看到了吗,考茨基?男爵阁下果然是个讲道理的人!” 听了汉斯的话,伯恩施坦眼神一亮,欣喜地说道。而考茨基则对他的插话颇为不满,低声嘟囔了几句。 『话说回来,原来是波萨多夫斯基-韦纳副总理啊。』 汉斯似乎明白为何伯恩斯坦对他如此友好了。 波萨多夫斯基-韦纳虽然不是社会主义者,但由於致力於改善工人权益,因此成为了一位同时受到贵族与社会民主党尊重的人物。 或许波萨多夫斯基-韦纳副总理曾对伯恩斯坦提及过汉斯。 “和副总理一样,我认为有必要改善劳动环境。他们不是消耗品,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您说得很对。” 当然,相比其他国家,德意志帝国的工人待遇已经算是较好的了。 毕竟,威廉二世在即位初期甚至被称为“工人皇帝”。 “看来,能与男爵阁下会面真是太好了。” 听到汉斯的认可,伯恩斯坦再次开口说道。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並不是希望男爵加入我们的事业。只希望像副总理阁下那样,为工人权益努力的人能够越来越多。” 汉斯向伯恩斯坦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即使不能成为社会民主党的朋友,保持友好关係也是必要的。 毕竟,社会民主党在1912年成为了议会第一大党。 汉斯更担忧的不是伯恩斯坦或考茨基,而是此时可能正领导波兰社会民主党的罗莎·卢森堡等人。 他们的目標是摧毁德意志帝国。 但汉斯绝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为了这一点,就必须逐步清除他们在社会民主党中的影响。 毕竟,“分而治之”的策略可不仅仅適用於殖民地。 ...... “大家,集中注意力。” 在与伯恩斯坦和考茨基会面之后。 不知不觉中,汉斯就已经熟悉了助理的工作,此时他正像往常一样参加外交部的会议,集中精力聆听著齐尔斯基外长的声音。 “眾所周知,今年四月將在雅典举办一场届间奥运会,作为纪念奥运十周年的特別活动。” 听到齐尔斯基的话,包括汉斯在內的所有內阁成员都点了点头。 届间奥运会对汉斯来说也並非完全无关的活动。 因为根据在威廉皇储的婚礼上与康斯坦丁王储的约定,德国无线电广播(drr)將首次通过广播转播奥运会。 “当然,我们德国也会参加这次奥运会。虽然上次的奥运会几乎成了美国人的独角戏,但国际奥委会(ioc)这次似乎是下了决心要让届间奥运会取得成功,所以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混乱了吧。” 正如齐尔斯基外长所言,雅典届间奥运会虽然並非ioc正式举办的奥运赛事,但ioc几乎倾尽全力筹备此次活动。 原因在於,1896年雅典奥运会之后,1900年的巴黎奥运会和1904年的圣路易斯奥运会接连惨败,导致奥运会的存续岌岌可危。 巴黎奥运会因为与巴黎世博会同期举行,因此被视为附属活动,运营乱象丛生。甚至有选手完全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奥运会,由此可见一斑。 而隨后在美国圣路易斯举行的奥运会则更加糟糕。可以说巴黎奥运会已经足够糟糕,但与圣路易斯奥运会相比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比如ioc主席顾拜旦男爵曾明確反对,说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巴黎奥运会是如何失败的,但圣路易斯奥运会作为世博会的附属活动举行只是一个开始。 没有开闭幕式,场馆设施简陋,选手们甚至只能在城市街巷中奔跑比赛,组织混乱至极。 更雪上加霜的是,由於日俄战爭的爆发和比赛在远离欧洲的美国举行,欧洲选手几乎未能参赛,导致场馆內几乎全是美国和加拿大选手。这场奥运会儼然变成了北美地区的內部运动会。 最终,1904年的圣路易斯奥运会因其臭名昭著的种族展示活动“人类学日”(anthropology days)而达到了混乱的顶峰,成为比巴黎奥运会更糟糕的灾难。 因此,国际奥委会(ioc)为了挽救濒临崩溃的奥运会,试图將原本不属於正式赛事的届间奥运会办成一场与正式奥运会相当的盛事。 结果,1906年的雅典届间奥运会取得了巨大成功,不仅拯救了岌岌可危的奥运会,还为奥运会指明了正確的发展方向,成为奥运歷史上极为重要的一届。 直到两年后,伦敦奥运会的成功才让岌岌可危的奥运会彻底站稳脚跟。 事实上,1908年的伦敦奥运会原定於义大利罗马举行,但由於今年4月7日维苏威火山爆发,给那不勒斯造成了严重破坏,比赛地点改到了英国。 “虽然现在维苏威火山还未爆发,但未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就像在上个月末,虽然通过德英协定挽回了一些面子,但英国保守党与自由统一党的联合內阁依旧因经济问题瓦解,保守党在大选中惨败。阿瑟·贝尔福也如歷史所记,含泪辞去首相职务。 接替贝尔福成为英国新任首相的自由党领袖亨利·坎贝尔-班纳曼(henry campbell-bannerman)宣布,为纪念德英协定並巩固与德国的友好关係,將在1908年举办德英博览会(german-british exhibition)。 实际上,这与原本歷史中的法英博览会(franco-british exhibition)类似,只是將法国换成了德国。 既然伦敦奥运会本来就是为了配合法英博览会提升英国声望而举办的,那么现在也很可能如原歷史一样,伦敦替代义大利,成为1908年奥运会的主办地。 “总而言之,比洛总理打算为增进与希腊的友好关係,决定在这次奥运会期间派遣特使前往雅典。毕竟希腊王室也是皇室的亲戚。” “那么,谁会被派去雅典呢?” “你。” “我?” 面对齐尔斯基外长的这番出人意料的话,汉斯不禁眨了眨眼。 “康斯坦丁王储和索菲王妃都希望由你前去。顺便也可以看看奥运会。” “好的,我明白了。” 虽然有些惊讶,但並无拒绝的理由,汉斯便欣然点头。 希腊啊。身处欧洲火药桶巴尔干半岛的国家,確实有必要保持一定的友谊。 牌越多越好。 第101章 默契下的双贏 “欢迎来到雅典,男爵!” “感谢殿下的盛情款待。” 1906年4月,汉斯隨德意志帝国外交使团踏上了雅典的土地,受到王储康斯坦丁诺斯的隆重迎接。 奥运会对希腊来说意义非凡,而这次的届间奥运会更是为了纪念第一届雅典奥运会十周年。此时距离开幕式还有几天,整座雅典已经沉浸在节日的喧囂之中。 “能在这次奥运会上见到您,真是令人欣喜。希望男爵在接下来的十天里玩得愉快。” “是啊,我也希望这次奥运会上,我们德国选手能取得好成绩。” “哈哈,我们希腊选手可不会轻易认输。” 本届雅典届间奥运会,共有来自包括德国和希腊在內的20个国家的854名运动员参赛。 竞爭必然十分激烈,汉斯也无法预知德国运动员能夺得多少金牌,只希望他们能为国家全力以赴。 “这次奥运会为了弥补巴黎和圣路易斯的失败,尝试了许多创新。其中,藉助男爵的帮助进行的广播直播,也是其中之一。” 正如王储康斯坦丁诺斯所说,这届届间奥运会首次引入了许多影响未来奥运会的重要元素——奥运村的首次出现,颁奖仪式上升国旗的传统也由此確立。 特別是开幕式上,运动员们在本国国旗下步入体育场的入场仪式,正是从这次雅典届间奥运会开始的。 雅典届间奥运会之所以被视为奥运歷史上仅次於第一届雅典奥运会的重大赛事,並非没有道理。 “殿下,您该去参加与奥运委员会的会议了。” “嗯?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吗?和男爵聊天,总是让人忘记时间。” “哈哈,我也是这么觉得。” “对了,关於覲见父王的事,就推迟到明天吧。你刚刚抵达雅典,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和索菲陪你一起去见国王陛下。” “多谢殿下体谅,那我们明日再见。” 一路长途跋涉来到希腊,汉斯確实有些疲惫,此时倒是正合其意。 汉斯叮嘱隨行的外交官们今晚好好休息,隨后便返回了酒店。 “汉斯·冯·乔男爵?” 然而,就在汉斯准备走进酒店时,一个男人叫住了他。 那人看起来是个希腊人,头髮已经有些稀疏,似乎不久后就会彻底变成禿子。那张脸让汉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您是?”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克里特自治邦的政治家,埃莱夫塞里奥斯·韦尼泽洛斯。”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汉斯一愣,挑了挑眉。 终於想起他是谁了—— 埃莱夫塞里奥斯·基里亚科斯·韦尼泽洛斯(eλeuθ?pio? kupi?kou Βeνiζ?λo?)。 他是未来的希腊首相,被誉为现代希腊的国父。他將通过一系列改革大幅提升希腊国力,並在两次巴尔干战爭中取得胜利,大幅扩张希腊的疆域。 『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在汉斯前世的记忆里,韦尼泽洛斯的照片大多是他年迈时的模样——禿顶、白髮,看上去就像肯德基爷爷。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韦尼泽洛斯,头髮尚未完全脱落,鬍鬚和头髮也未染上银霜。 不过,汉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目前的活动范围仍在克里特自治国。虽然克里特已实际受希腊控制,但名义上仍属於奥斯曼帝国,因此韦尼泽洛斯尚未正式涉足希腊政坛。 在汉斯的记忆里,他直到1910年才在希腊本土正式开始政治生涯,並最终成为希腊首相。 『应该是来雅典观看奥运会的吧。』 虽然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但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轻视这位未来的希腊国父。 仅仅在去年,他就策划並领导了“特里索叛乱”,儘管遭到列强武力干涉,他依然成功掌控了克里特,並迫使当时的克里特自治国行政长官——约尔约斯王子,也就是希腊国王乔治一世的次子,被迫辞职。 克里特人民和韦尼泽洛斯希望併入希腊,但列强却对此持反对態度,而约尔约斯王子则倾向於顺从列强的立场。 『当然,约尔约斯王子本身的无能和手下官员的腐败,也是他失去克里特人民支持的原因之一。』 想想在歷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韦尼泽洛斯曾將站在同盟国一方的亲德派国王康斯坦丁一世驱逐,促使希腊倒向协约国,並最终使希腊成为战胜国。以他的政治手腕而言,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並不奇怪。 但这正是让汉斯不得不警惕的地方—— 韦尼泽洛斯的立场並非固守某一阵营,而是以国家利益为优先。 但同时换句话说,只要希腊与德国结盟对他们更有利,他或许也会选择站在德国一方。 现在的外交局势已和原本的歷史轨跡有所不同。 如果希腊能在世界大战中成为德国的盟友,那么巴尔干半岛的战局將变得更为有利。 『至少,比奥匈帝国要强多了。』 毕竟奥匈帝国那群饭桶,在保加利亚参战之前,连塞尔维亚都打不下来,简直丟尽了盟友的脸。 说起来,同盟国里真正能顶得住的国家,除了德国和英国,还真是屈指可数。 与其叫“三国同盟”,倒不如改名叫“协约国”还更合適些。 “男爵?” “啊,失礼了,韦尼泽洛斯先生。您的大名,我早已久仰。” “哈哈,是吗?” “是的,您在克里特展现的手腕让我印象深刻。我正好想藉此机会,与您深入交流,结交一番。” “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相视一笑,握住了彼此的手。 然而,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笑意,而是在审视著对方—— 对方究竟是自己的盟友,还是一颗值得爭取的棋子? 外交的博弈,正式开始了。 ...... 埃莱夫塞里奥斯·韦尼泽洛斯紧紧盯著眼前这位悠然自得地品著咖啡的少年——那个曾救下赫赫有名的德意志皇帝的人。 他早已听闻这位少年的事跡。 毕竟,汉斯·冯·乔男爵正是那个促成德国与英国联盟的关键人物,而这曾被所有人认为是不可能的外交奇蹟。 “外交界已经在私下称他为『俾斯麦的继承人』了吧?” 隨著大英帝国与德意志帝国这两大欧洲强国携手,希腊王国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 韦尼泽洛斯陷入沉思。 在如今英、德对峙法、俄的欧洲格局下,巴尔干半岛上的小国——希腊王国应当如何自处? “目前来看,力量的天平確实倾向於英德协约......” 不过,对希腊而言,与英德协约建立良好关係並非难事。 毕竟,国王乔治一世是英国亚歷山德拉王后的弟弟,也就是爱德华七世的內兄,而王储康斯坦丁更是德皇的妹夫,同时也是坚定的亲德派。 但韦尼泽洛斯忧虑的是,英国尚且不论,德国似乎更倾向於维繫与奥斯曼帝国的友谊,而非拉拢希腊。 当然,他並非不能理解德国的外交方针。 说白了,相较於奥斯曼帝国,希腊对德国的价值並不算大。 可希腊也需要某种实际的利益,才能明確自己的立场。 “要是奥斯曼帝国能与英德交恶,选择就简单多了......” 因此,当韦尼泽洛斯听闻德国派遣的外交使节——汉斯·冯·乔男爵即將前来参加此次届间奥运会时,便决定会一会这位赫赫有名的年轻人。 虽说他的官方职务仅仅是辅佐官,但其影响力早已超越此职,事实上主导著德意志帝国当前的外交政策。因此,韦尼泽洛斯认为有必要探探他的口风。 “没想到在雅典也能买到美式咖啡。” “在这里,这种咖啡更多被称作『汉斯咖啡』——以您的名字命名。虽然褒贬不一,但喜欢的人確实不少。” 当汉斯望著眼前那杯近年来自德国开始风靡欧洲的“汉斯咖啡”露出几分新奇之色时,韦尼泽洛斯则以一贯的圆滑微笑作答。 只是,也有不少人厌恶至极。 尤其是在义大利,许多人视“汉斯咖啡”为对咖啡文化的侮辱,甚至大加斥责。他们不仅对这种饮品极力抵制,还对汉斯那“诅咒般的味觉”深感震惊——毕竟,他可是那个让菠萝披萨和薄荷巧克力冰淇淋问世的人。 “话说回来,最近克里特的局势如何?” “去年的骚乱尚未完全平息。不过,看起来乔治王子已经失去了克里特人的支持。虽然目前还能勉强维持,但恐怕明年就得打道回府了。” “而您,韦尼泽洛斯先生,已经掌控了克里特的实权。” 面对汉斯这番直白的评论,韦尼泽洛斯只是微笑不语。 这种事,了解內情的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我只是认为,克里特理应回归希腊罢了。个人而言,我希望包括德国在內的列强能够协助克里特回归希腊的怀抱,但事实证明,这並不容易。” “哈哈,恐怕即便列强反对,您依然会推动克里特的统一吧?” “......” 韦尼泽洛斯沉默了。 竟然已经被看穿到这个地步,不愧是“俾斯麦的继承人”,眼光锐利得惊人。 事实上,在原本的歷史中,仅仅两年后,即1908年,韦尼泽洛斯便趁奥斯曼帝国內部因青年土耳其党革命而陷入混乱之际,果断无视希腊政府因军事衝突顾虑而犹豫不决,单方面宣布克里特併入希腊王国。 “呼......看来您偏好直言不讳,那我也就不再绕圈子了。男爵阁下,您如何看待与希腊的友好关係?” “正如您所知,德意志帝国与奥斯曼帝国关係紧密。” 汉斯收敛了笑意,神情认真。 “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德国与希腊也能保持友好关係。毕竟,希腊才是『第二罗马』最正统的继承者,不是吗?” “哦?这可是令我欣喜的话语。” 韦尼泽洛斯的笑意显得愈发真诚。 哪怕这只是场外交辞令,但对於希腊人来说,这样的认可仍然值得感激。 “不过,韦尼泽洛斯先生,您或许还在思考——希腊与德国交好究竟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確实如此。毕竟,希腊与奥斯曼帝国的立场截然不同。” “没错。因此,德国无法在您与奥斯曼的衝突中明確站在希腊这边。不过,巴尔干半岛向来是动盪之地,不仅仅是希腊,其他许多国家同样覬覦奥斯曼的土地。” “哦?” 韦尼泽洛斯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您认为巴尔干半岛迟早会爆发针对奥斯曼帝国的战爭?” “只要稍加思索,便能得出同样的结论。奥斯曼帝国日渐衰弱,难道像塞尔维亚、保加利亚这些与奥斯曼积怨已久的国家会袖手旁观吗?一旦有机会,他们必然会出手。” 歷史上的第一次巴尔干战爭正是如此爆发的。 当意土战爭重创奥斯曼帝国时,早已伺机而动的塞尔维亚、保加利亚、蒙特內哥罗和希腊迅速结成“巴尔干同盟”,联合对奥斯曼帝国发动攻击。 但同盟在取得胜利后不久便分崩离析。 因战后利益分配不均,保加利亚率先对塞尔维亚与希腊发动攻击,隨即引发第二次巴尔干战爭——塞尔维亚、希腊、蒙特內哥罗、罗马尼亚,乃至奥斯曼帝国都纷纷对保加利亚发起报復性打击。 这,便是巴尔干半岛的常態。 “马其顿,尤其是塞萨洛尼基,您必须在它落入其他国家手中之前夺回。” 面对汉斯的暗示,韦尼泽洛斯果断点头。 这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提议。 只要德国在战后谈判中暗中支持希腊,就足以让希腊王国受益匪浅。 “同时,德国也能藉此遏制与奥匈帝国必然產生衝突的塞尔维亚。” 这是一场双贏的交易。 不过,若是奥斯曼帝国获胜,那一切便会化为泡影。但在二人看来,如今日渐衰败的奥斯曼帝国已无可能逆转颓势,因此他们根本未曾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当然,这並非德意志帝国的正式立场,仅仅是假设的可能性。” “如今我能听到男爵阁下的想法,便已足够。” 毕竟,韦尼泽洛斯尚未成为希腊首相,而巴尔干战爭也要六年后才会爆发。 对他而言,现在,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別的约会,就此告辞。” 韦尼泽洛斯起身,向汉斯露出笑容。 “那么,男爵阁下,祝您在奥运会上玩得愉快。” 第102章 拖拉机计划 1906年4月22日,在菲利普·蒙巴顿亲王的曾祖父、將脱髮基因带入英国王室的罪魁祸首乔治一世的演讲中,1906年雅典届间奥运会的开幕式於帕那辛纳克体育场(Παναθηνα?k?σt?δio)隆重举行。 隨后,仿佛一瞬间,便迎来了5月2日,在同一地点举办了闭幕式后,届间奥运会正式落下帷幕。 相比前世的夏季奥运会至少持续两周的赛程,届间奥运会仅仅进行了稍超过一周的时间,加上比赛项目较少,似乎显得格外短暂。 无论如何,届间奥运会如同歷史记载般圆满落幕。德意志帝国凭藉击剑选手古斯塔夫·卡斯米尔(gustav casmir)在佩剑个人赛和团体赛中的出色表现,共获得了4枚金牌、6枚银牌和5枚铜牌,以总奖牌20枚的成绩在参赛的20个国家中排名第七,体面地结束了比赛。 “其中一枚金牌还是在拔河比赛中获得的呢。” 汉斯也听说过,在早期的奥运会上,拔河確实是官方比赛项目之一。 不过,就算想认真观看,但看著一群大男人拼尽全力拔河的样子,还是让人忍不住笑。 总的来说,这次比赛的成绩尚可,算是为德国爭光了一番。而且通过奥运会的转播,广播的宣传也取得了一定效果,可以说成果还不错。但此时汉斯脸上一丝隱隱的不快却怎么也藏不住。 偏偏是法国以15枚金牌的成绩在届间奥运会上位列第一。 尤其是,当法国外交官们似乎为了报復德英协商,故意在汉斯面前炫耀金牌时,他真是差点没忍住。 本来汉斯对法国並无太大恶感,但任谁在自己面前小人得志般的炫耀,都会皱眉。 “哈哈,男爵,你看吧。我就说我们希腊选手也不容小覷。” “殿下,说实话,希腊能拿到第三名,靠的不过是人数优势罢了。这点您也该承认吧。” 看著以8枚金牌位列第三的希腊王储康斯坦丁诺斯在那里洋洋得意,汉斯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泼了冷水。 美国以12枚金牌位居第二,这个还能理解,毕竟美国未来也是奥运强国。但说实话,汉斯对希腊取得这样的成绩著实有点无语。要知道,德国以及其他参赛国家,参赛选手最多也就四五十人,希腊却一个国家就派出了超过300名选手。 汉斯明白奥运会对希腊的意义非凡,但这种做法未免让人觉得“不太合適”吧? 可康斯坦丁诺斯王储却毫不脸红,反驳道: “要是觉得不服,那就多派些选手参赛啊。” 这话虽然扎心,却並没有错,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气恼。 “看来得和比洛总理提议一下,搞个全民体育运动了。” 就这样,奥运会结束后,汉斯向康斯坦丁诺斯王储和索菲王储妃告別,表示以后有机会再见,隨后返回德国,继续担任外交大臣助理的工作。 特別是1906年,全球范围內自然灾害频发,外交大臣齐尔斯基把这些烦心事全都推给了汉斯,让某人不得不忙於写慰问信、擬定救援物资清单,忙得不可开交。 就拿届间奥运会开幕前几天来说,1906年4月7日,正如之前提到的,维苏威火山爆发,导致那不勒斯被摧毁。4月18日,著名的旧金山大地震又几乎摧毁了整座城市。 而在8月16日,智利瓦尔帕莱索发生地震,造成3800多人死亡、2万人受伤。9月18日,香港又因颱风和海啸导致上万人死亡。 真是无论欧洲、美洲还是亚洲,到处都灾难频发,1906年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 不过,並非所有消息都是坏的。 1906年10月,那项由汉斯、施里芬伯爵和鲁登道夫主导的坦克开发计划,终於通过了参谋本部的审批,开始正式步入实施阶段。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 “施里芬伯爵,您最近过得可好?” “哦,男爵,好久不见了。自从你当上副官后,就很难见到你了。” “最近事情太多了。说起来,施里芬计划进展如何了?” “嗯,大致的构想已经完成了。虽然和我最初的设想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施里芬这么说道,隨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到底有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这个老头自从退休之后,话似乎变得特別多了。 施里芬早年丧妻,孩子们也早已长大离家多年。或许正因为孤独,他才变得这样健谈吧。 就当陪这位独居老人聊聊天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爵,今天依然充满了『圣雄(mahatma)』之气啊。” “参谋总长毛奇阁下、战爭部长艾內姆阁下,以及鲁登道夫中校。” 正当汉斯和施里芬聊得忘了时间的时候,其他人终於到达了。 汉斯、施里芬、毛奇、艾內姆、鲁登道夫,这五个人是“拖拉机计划”的核心成员,也是除威廉二世和比洛总理以外,唯一完全掌握计划细节的人。 “嘖,按理说,你这个外交部的人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真是哪里都能插上一脚啊。” “因为我是最初提出製造坦克的人啊。就算您心有不满,这次也请忍耐一下。而且,艾內姆部长不也认同了坦克的必要性吗?” “我知道,我只是从原则上来说......” 对汉斯颇有微词的战爭部长艾內姆如此抱怨了一句,隨后坐了下来。 事实上,艾內姆已经算是非常好说话的了。 如汉斯之前所说,艾內姆对军队的革新很感兴趣。 但毛奇就不同了。他不仅对坦克毫无兴趣,就连在討论坦克时提到的装甲车或运输卡车也不感兴趣。 相反,他的反应是:“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威廉二世的態度与毛奇並无不同。 “汉斯,说实话,汽车这种东西不就是个玩具吗?当然,海因里希那小子似乎不这么认为。不过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国家的预算来造这个。” “陛下,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这次我一定会不负您的信任。这对德意志帝国是必要之举。”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最终,威廉二世在汉斯长时间的说服下,同意了坦克的研发。 虽然他的表情依然充满疑惑。 不过,等到成果出来,陛下的想法一定会有所改观。 至於毛奇,倒是不用特別去说服。 坦克的研发在施里芬退休前就已经被他拍板为必须推进的计划。而刚刚成为参谋总长的毛奇,无论是军中的威望还是影响力,都远远不及已退休的施里芬,因此也无法对此置喙。 就这样,由汉斯这位坦克的构想者、以顾问身份参与的施里芬伯爵、陆军参谋总长毛奇、战爭部长艾內姆,以及负责实际操作的鲁登道夫共同主导的德意志帝国坦克研发计划——“拖拉机计划”(traktor projekt)启动了。 顺带一提,这个项目的名字来源於凡尔赛条约时期,为了绕过条约对坦克研发的限制,德国军方曾以“拖拉机”的名义进行研发。 当然,其他人都对汉斯的起名能力表示不满,认为隨便起一个农具名字作为计划名称实在与德意志不符。 但为了隱藏坦克研发,反而是这样毫不相关的名字更为合適。汉斯的这种无力的辩解最终得到了勉强认可。 “男爵大人,客人们到了。” 隨著时钟指向三点整,参谋本部的军官稟告眾人,等待已久的客人们到达了。 汉斯点头示意让他们进来。一群穿著西装的男人带著些许疑惑的表情走了进来。 这些人正是奔驰、戴姆勒、两年后更名为“man”的奥格斯堡-纽伦堡联合机械厂有限公司、奥迪的前身霍希,以及以“欧宝闪电”闻名的欧宝、汉诺马格等德国汽车公司的代表。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到这里,但今天,汉斯几人打算让聚集在这里的汽车公司先製造坦克的原型车,然后竞选出最优秀的成果,最后將坦克的量產任务交给优胜公司。 毕竟,有竞爭才有动力,结果也会更好。 此外,汉斯个人也计划顺便向他们推荐引入生產流水线,以便大批量製造廉价汽车,从而大力发展德意志帝国的汽车工业。 反正也不可能一个个都去造坦克,补给用的运输卡车等汽车在未来军队中的需求量会非常大,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建立起能够量產的生產体系。 “各位先生们,大家好。有人可能知道我们的名字,也有人可能不熟悉,所以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汉斯·冯·乔男爵,这位是陆军参谋总长赫尔穆特·冯·毛奇,这位是战爭部长卡尔·冯·艾內姆,这位是前陆军参谋总长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伯爵,还有这位是参谋本部机动科的中校埃里希·鲁登道夫。” 是因为这些大人物的突然出现吗? 原本只知道要討论军工相关事务而赶来的企业家和工程师们,此刻脸上写满了僵硬和不安。 除了鲁登道夫中校,剩下的几人全是贵族,且都是部长级人物。在他们看来,这情形就像是去参加一场入职面试,却发现面试官全是公司最高层的高管。 但为了保密,汉斯他们也不能隨意事先透露项目的具体內容,因此別无选择。 “各位可能会觉得奇怪,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也不了解为什么会召集像你们这样的人。而且事先我们也没有做任何通知。但这个项目是德意志帝国的绝密项目,目前只有包括我们五人在內的总理阁下以及皇帝陛下知晓其全貌,因此必须严格保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在汉斯提到这个项目只有德意志帝国內的七个人,包括皇帝在內,知晓全貌时,眾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而此时,参谋本部的军官们开始给每个人分发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这是保密协议。只有签署这份协议的人才有资格参与本项目。当然,如果有人违反协议泄露机密,那么普鲁士秘密警察將会非常乐意为您提供一对一的深入『问候』。所以,请那些心存侥倖的人赶紧打消念头。” 听到汉斯的警告,汽车企业的代表们脸色凝重地盯著保密协议。 不过,犹豫並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他们几乎没有例外地拿出笔,开始在协议上签字。 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如果能够参与到政府和军方如此重视的项目中,无疑將是一个获得巨大利益和荣誉的绝佳机会。 当所有人都签署完协议后,汉斯收起文件,缓缓开口解释。 “相信有些人已经猜到了,本项目,也就是『拖拉机计划』的目的,是以汽车为基础,开发一种全新的战爭武器。” “您是指装甲车之类的东西吗?” 或许是因为气氛稍微放鬆了一些,有人打破沉默提问。汉斯点了点头。 “差不多。不过我们计划开发的武器,比装甲车更加坚固、更加强大。我称它为『坦克(panzer)』。” “坦......克......?” “从没听过这个词。” 在人群疑惑的低语声中,汉斯继续说道: “当然会感到陌生。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战爭武器,以前从未出现在任何战场上。接下来,我將说明坦克的基本要素。” 第一,能够轻鬆抵挡机枪子弹的装甲。 第二,配备摧毁敌方火力点的大炮和对抗敌军步兵的机枪等武器。 第三,能够在崎嶇地形上顺畅行驶的履带系统。 “这三点便是坦克存在的意义。接下来,请各位各自设计製造出坦克原型机,而最终製造出最优秀坦克的公司,將负责坦克的量產任务。” “哦——!” “还有问题吗?” 隨著汉斯的话音落下,四周无数只手高高举起。 举手者的眼中,满是对成功的炽热渴望。 第103章 工业与军事 “鲁登道夫中校,军方是否对坦克主炮口径有最低標准?” “参谋本部认为,要具备足够的威力,至少需要30毫米以上。” “您也知道,我们对汽车是有所了解,但对於火炮之类的武器完全是外行。那么,在这方面军方是否会提供技术支持?” “是的,包括克虏伯公司在內的军工企业都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所以无需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嗯......男爵大人,坦克的炮塔一定只能装一个吗?如果做大一点,安装多个炮塔,岂不是更强?” “除非你们打算在坦克上建个百货商店,否则我不太建议这么做。从成本、重量和命中率等方面综合考虑,一辆坦克最好只配备一门主炮,辅以两三挺机枪,才是最合適的。” “那么,把发动机安装在车体后方,而不是前部呢......” 似乎是许久未曾燃烧的汽车工程师之魂被点燃了,眾人不断拋出问题,让汉斯和鲁登道夫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按理说,面对工程师们的连番提问,汉斯完全可以甩给鲁登道夫处理,然后像那些只顾喝咖啡閒聊的长官一样,在旁边看热闹。 但在这决定世界上第一款坦克研发方向的时刻,汉斯认为自己绝不能置身事外。 要是任其发展,恐怕在前世所熟知的坦克诞生前,歷史上那一系列的试错与波折会再次重演。 那时最终问世的可能就不是a7v了,而是类似《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沙俄“沙皇坦克”,或者像俄罗斯祖传方块风格的“门捷列夫坦克”那样的怪物。 因为就在刚才,差点就要诞生一款多炮塔坦克了! 当然,从个人角度来说,汉斯確实喜欢t-29或t-35这类多炮塔坦克的设计,但如果问它们是否是优秀的坦克......那恐怕只能无言以对。 『说起来,刚才举的例子全都是俄苏坦克啊......』 当然,德国自己也造过“鼠式”这种怪物,没资格嘲笑別人。不过,“鼠式”与其说是怪物,不如说像“大和號”那样,数据上堪称最强,但在实战中毫无作为,最终空耗资源,含恨退场,情况多少有些不同。 “男爵大人,我们能否与其他公司合作研发坦克?” 正当汉斯走神时,有人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威廉·迈巴赫(wilhelm maybach)? 正如他的名字所示,他是迈巴赫公司的创始人,该品牌后来与劳斯莱斯、宾利齐名,成为世界三大豪车之一。 不过,迈巴赫创立自己的公司是在日后的事情,目前他仍是戴姆勒公司的技术总监。 他正与坐在旁边的卡尔·本茨(karl friedrich benz)低声交谈。后者是奔驰公司的创始人,现已退居董事职务。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似乎有意让奔驰公司参与进来。 『戴姆勒和奔驰吗?这可是个有名的组合啊。』 毕竟,日后的“梅赛德斯-奔驰”正是由戴姆勒和奔驰合併而来。 更具体地说,1926年,由於一战战败,戴姆勒和奔驰经营困难,不得不合併成立戴姆勒-奔驰公司(daimler-benz ag),隨后推出了梅赛德斯-奔驰品牌。 “可以,合作没有问题。我们只看最终成果。” 当然,双方要如何分配利益,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他只关心能否造出一款好坦克,仅此而已。 『不过,先不考虑未来,迈巴赫现在想与奔驰合作,戴姆勒会答应吗?』 据汉斯所知,迈巴赫与戴姆勒高层的关係並不融洽,否则他也不会在明年离开戴姆勒,创立自己的公司。 卡尔·本茨等奔驰方面的人似乎也知道这点,儘管对迈巴赫的提议表现出一定兴趣,但並未寄予太高期待。 毕竟对奔驰而言,与戴姆勒合作固然有利,但即便单独研发坦克,也未必会有什么损失。 因为奔驰不仅是当时德意志帝国规模最大的汽车製造商,技术水平更是世界领先。 他们不仅造出了世界上第一辆內燃机汽车,还首次完成了汽车的长途行驶。此外,1894年生產的“奔驰维洛”(benz velo)更是世界上第一款量產汽车。 因此,汉斯也认为,在这场竞爭中,奔驰是最有希望胜出的。 至於迈巴赫选择与奔驰合作,恐怕也是基於同样的考量吧。 实际上,在真实的歷史中,戴姆勒-奔驰在二战期间是纳粹德国的主要军工企业之一,负责生產包括三號坦克在內的主力坦克,甚至上文提到的“鼠式”超重型坦克也是由奔驰研发的。 当然,正因如此,奔驰因向纳粹德国提供军需物资,並强制集中营囚犯进行劳役,而理所当然地被列入了战犯企业名单。 “时间比预定的要长,问题就先回答到这里。如果之后还有疑问,可以向这位鲁登道夫中校諮询。” 汉斯指了指鲁登道夫,在场的人都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但某人的话还没有结束。 “最后,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坦克將成为未来德国陆军的核心武器,因此,我们需要建立比现在更完善的大规模生產体系,以適应未来的量產需求。” 当然,这並不仅限於坦克。 放眼未来,军队对卡车、装甲车等汽车的需求將呈现爆炸式增长,而且这种需求必然会发生。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德国的汽车工业必须进一步发展。我认为,为了实现这一点,我们应当让汽车摆脱仅供上流社会享用的局限,降低价格,让普通市民也能负担得起,並进行更多、更大规模的生產。” “这......但考虑到当前汽车的製造成本、人工费用以及生產环境,是否有些勉强?” 一直认真听讲的迈巴赫举起手提问。 而汉斯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各位听说过『流水线生產系统』吗?” “流水线生產?” “说起来,男爵旗下的drr公司就依靠这种流水线,在极短时间內大批量生產收音机,销往全球......” “没错,正是如此。以往,汽车需要由小规模团队费数天时间才能製造完成。但若引入流水线,生產速度將得到极大的提升。理论上来说,我们可以做到每小时生產一辆汽车,甚至每几十秒就能生產一辆。” “什......几十秒?!” 某个不知名的人惊讶得喊了出来。 其他人的表情也大同小异。 然而,真正痴迷於大规模生產的福特,早在1914年就已实现了24秒生產一辆t型车的记录,因此,这绝非天方夜谭。 “事实上,流水线的高效性已经通过收音机生產得到了验证。drr公司正是依靠流水线,大幅降低了人力成本和生產成本,同时大幅提高了生產速度。如果各位有兴趣,我可以提供相关统计数据。” “我们並非不相信男爵阁下,只是这样的生產速度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光靠流水线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这不仅仅是流水线的作用。为了实现这一目標,还需要產品的標准化、统一化,以及零部件的极简化。” “唔......” “但无论如何,大规模生產已是时代潮流。美国的汽车企业已经开始对流水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如果我们德国作为汽车工业的先驱者,无法抢占先机,那么在市场竞爭中,美国人很快就会占据主导地位。” 当汉斯提到在经济和工业领域已逐步超越欧洲的美国时,眾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德国,正是汽车工业的开拓者和奠基者。 正因如此,身为骄傲的德国人,他们绝不愿意落后於那些只不过是后起之秀的“洋基佬”。 当然,眼下在美国真正重视流水线的可能也只有福特,但他並没有说谎,这就足够了。 “考虑到生產效率和人力成本,试点推行流水线生產倒也不是坏主意。” “確实,未来市场扩大,我们的利润也会隨之增长......” 汉斯的话显然颇具说服力,不少汽车企业的代表都开始对流水线生產系统展现出浓厚的兴趣。 其中,包括卡尔·奔驰和迈巴赫。 “原本打算简短说明的,结果还是说得有些长了。今天的討论就到这里吧,大家可以各自散去。” 汉斯的话音刚落,各家企业的代表们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匆匆离开。 他们恐怕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总部,与高层和技术团队商討对策了吧。 “呼,总算结束了。” “我也该走了。我和自然主义者的朋友们有约,男爵,要不要一起来?” “哈哈哈......这份好意我心领了,毛奇总长。” 汉斯对著试图拉自己加入裸体主义聚会的毛奇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与其去那种地方,他寧可主动去军官学校报到。 “那么,我也该动身了。我和英国大使有约。鲁登道夫中校,务必严加保密。” “请放心,除了陆军情报部门,还有普鲁士秘密警察参与,绝不会让机密泄露。” 汉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心中充满期待——究竟,世界上第一辆坦克会是什么模样? ...... 1906年在遗憾的別离与崭新的相逢交错之中终於落下帷幕,而1907年悄然到来。 然而,欧洲依旧是那个欧洲。 在英国伦敦,女权参政者们踏著泥泞游行;在罗马尼亚,仿佛回到了中世纪,农民起义爆发,导致一万一千余人丧生;在保加利亚,无政府主义的浪潮再度涌现,总理遭无政府主义者刺杀。 但仅凭这些动盪,还不足以撼动那个被称为“美好时代”(belleépoque)的和平与浪漫。 欧洲人似乎早已將日俄战爭时期的摩洛哥危机拋诸脑后,依旧如往常一般謳歌著和平。 当然,欧洲的平静並不意味著汉斯的日常也能同样平静。 除了外交部的事务之外,还有许多需要他费心的事情。 首先,拖拉机计划正如火如荼地推进。 儘管最终未能促成奔驰与戴姆勒提前二十年合併,但无论如何,他们各自倾尽全力,投身於坦克研发之中。 当然,距离第一批原型机问世,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包括奔驰和戴姆勒在內的一些汽车公司,已经开始试验性地引入流水线作业。 此举取得了显著成效,仿佛德国汽车製造商们铁了心要在这一契机下吞併整个欧洲汽车市场,纷纷投身於大规模量產竞赛。 受此影响,近来的报纸纷纷大肆渲染,称汽车价格即將大幅下降,未来每个家庭都能拥有一辆属於自己的汽车,煽动著市民们的期待。 “说到汽车,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以后还得建造高速公路才行。” 据汉斯所知,卡尔·本茨在这个时期便已提出过修建高速公路的设想。 不过,这件事並不紧急,姑且先搁置一旁。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啊,对了,汉斯,你去荷兰的准备如何了?” “当然,作为我们外交部今年最重要的会议之一,必须万无一失。” 听闻此言,任期所剩无几的齐尔斯基外长露出满意的神色,微微頷首。 今年6月,在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主导下,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將在荷兰海牙召开。 这场会议將匯聚全球共计44个国家,而在齐尔斯基外长的推荐下,汉斯將作为代表之一,与其他外交官一同出席。 至於他这个正在积极备战的人,去参加这样一场主张和平的会议究竟有何意义?——姑且不论,但这种场合,本就该露露脸,混个名声,不是吗? 就这样,1907年6月,汉斯怀揣著几分期待,踏上了前往海牙的旅途。 第104章 和平会议不和平 “好久不见了,男爵。常听人说小孩子长得快,看来果然如此。如今你已经有几分男子气概了。再过不久,恐怕就要超过我的身高了。” “哈哈,能见到总统阁下,我也很高兴。” 1907年6月。 为了参加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汉斯抵达了荷兰海牙。在这里,他与自委內瑞拉危机后久未谋面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紧紧握手。 “话虽如此,我之前说过还会再见,但没想到是在海牙。旅途还顺利吗?” “荷兰就在德国旁边,倒是总统阁下您一路奔波,才更辛苦吧。” 罗斯福微微一笑,似乎在感谢汉斯的关心,隨后將目光投向美丽的海牙风景。 “不过没见的这段时间,你可是成了大名鼎鼎的人物。最近外交界都在称你为『俾斯麦的继承人』。” “是吗?” “哈哈,你不知道?” 汉斯確实是第一次听说。 但考虑到他的行事风格,这个称號倒也不算奇怪。 “当然,法国人似乎更喜欢叫你『黄皮俾斯麦』。” “嘖,看来法国人不太喜欢我啊。” 汉斯很清楚“俾斯麦”这个名字在法国意味著什么,不过“黄皮俾斯麦”这个外號,未免有点太“刺耳”了。 倒不如直接按照头髮和眼睛顏色,叫“黑色俾斯麦”更合適些。 “总之,这次会议恐怕不会平静,听说俄罗斯帝国的首相也將亲自出席。” “您是指斯托雷平?” “没错。那位先生在这一行的名声可不亚於你。尤其是那些激进分子,恨不得置他於死地。” 岂止是共產主义者,贵族们同样对斯托雷平恨之入骨。 他上有广泛改革,触怒沙皇与贵族,下有铁腕手段,令革命分子纷纷死於他那“斯托雷平领带”之下。 若非尼古拉二世的母亲——极力推动改革的皇太后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的庇护,恐怕他早已步维特的后尘,被扫地出门了。 『不过,我可从未听说斯托雷平曾参加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 这也是因自己而改变的歷史之一吗? 斯托雷平此行的目的尚不明確,但无论如何,这个人必须留意。 “此外,英国打算在这次会议上提出军备限制,八成是想牵製法国。自德英协商后,法国的军备扩张速度之快,就连我都感到惊讶。” “是的,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恐怕难以实现。” 法国什么时候在乎过英国的劝告? 它们多半连耳朵都不会竖一下,反倒会乐呵呵地竖起中指。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唉,说是万国『和平』会议,结果大家全都在琢磨怎么打仗。” “即便如此,追求和平的努力还是要继续。为了我们的后代。” “您说得对。” 儘管西奥多·罗斯福口口声声提倡和平,实际上,他不仅在美西战爭时组建了“莽骑兵”亲自参战,还主张美国应当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一系列举动可与和平毫无关係。 再者,万国和平会议所签署的诸多国际条约,在一战爆发后几乎全被拋诸脑后。 战爭宣告协定? 德国直接无视,入侵比利时。 禁止使用化学武器? 从德国率先开头,所有国家都开始疯狂释放毒气。 『妈的,怎么几乎全是德国先破坏的。』 战犯之国,果然名不虚传。 至於毒气问题,由於协约国也用了,最终不了了之(这也是弗里茨·哈伯没有成为战犯的原因),但其他条款,即便战爭的胜负才是最终决定一切的关键,最好也不要率先违反,否则会对国家声誉造成影响。 『至少这一次,德国得表现出儘可能遵守国际法的姿態。』 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看起来像恶棍,而己方则显得正义,以贏得世界的舆论支持。 正如汉斯在赫雷罗战爭期间多次提及的那样——道德,是世上最直观、最有力的武器。 这从如今遭受比原本歷史更激烈批判的利奥波德二世身上就能看出。 “总之,短时间內,这里恐怕不会太平了。” “会议本来就这样。” “確实,法律的制定过程,和製作香肠没什么两样,最好不要看。” “香肠?有趣的比喻。” 罗斯福轻笑一声,低声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原本被认为是俾斯麦的名言,但实际上是在19世纪30年代,一位美国律师曾说过类似的话,后来才被误传为俾斯麦所言。 『那么,在这个世界里,这句话会不会被记录为我说的呢?』 “话说回来,阁下打算在海牙停留多久?” “可惜,我只能待到会议正式召开就得回国。最近经济形势不太乐观啊。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个消息——前阵子,委內瑞拉马拉开波发现了石油。” “是吗?” 听到“石油”二字,汉斯立刻想起当初委內瑞拉危机时与罗斯福达成的协议。 当时,他怂恿美国与德国共同瓜分委內瑞拉的石油权益,罗斯福欣然接受。 “虽然质量比不上德克萨斯油田,但石油终究是石油。而且,它的价值只会越来越高。如果说19世纪是煤炭的时代,那么20世纪,將是石油的时代。” 听到罗斯福这句几近预言的话,汉斯不由得点头。 的確,不久之后,世界各国都將为爭夺石油展开角逐。 对於德国而言,隨著汽车热潮的兴起,以及未来世界大战中飞机、坦克、卡车等对石油需求的急剧增长,他们必须在竞爭加剧之前,儘早確保充足的石油资源。 “等会议结束回国后,我得向总理匯报此事。或者,乾脆建议德国成立一家国营石油公司。” 美国有几乎垄断石油市场的標准石油公司,英国则在四月份与荷兰合资成立了皇家荷兰壳牌公司,而德国帝国至今尚未建立像样的石油企业。 如今,德英协商已经使德国在中东地区获得了一定的权益,正是趁此机会成立国营石油公司、提前布局委內瑞拉与中东油田的好时机。 毕竟,正如罗斯福所说,20世纪是石油的世纪,而石油,多多益善。 ...... 几天后,1907年6月15日。 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正式召开,来自欧洲、美洲和亚洲共44个国家的外交官齐聚海牙,会议地点设在荷兰王室的一座行宫——豪斯登堡宫(paleis huis ten bosch)。 “......因此,我们英国提议,为了欧洲的和平,应当限制军备。” “哈!英国竟然在谈论和平,真是天下最荒唐的笑话!英国提出军备限制,不过是想公然遏制我们法国的势力,难道有人看不出来吗?” 会议才刚刚开始,英国与法国便爭论不休,使得这场“和平”会议一点都不和平。 “明明是来谈和平的,却只顾著吵架。” 远离爭执的英法代表团,俄罗斯帝国总理彼得·阿尔卡季耶维奇·斯托雷平(pyotr arkadyevich stolypin)冷眼旁观,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轻轻摇头。 隨后,他迈步走向站在一旁,似乎对这场爭吵感到无聊的少年。 “德意志帝国不打算掺和进去吗?” “英国和法国的爭端与德意志帝国並非毫无关係,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口舌之爭。老实说,我个人並不想捲入这种爭吵,白白浪费精力。” “若是让英法代表听到你的话,怕是脸色会很精彩吧?说到底,你才是这场纷爭的始作俑者,不是吗?汉斯·冯·乔男爵。” “这么说来,俄罗斯帝国也未必能置身事外吧,彼得·阿尔卡季耶维奇·斯托雷平总理。” 汉斯的话让斯托雷平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目光深深地打量著他,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你很快就认出我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呢?您可是俄罗斯帝国最著名的人物之一。” 汉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著——斯托雷平的光头实在太显眼了,想不认出来都难。 不过,出身礼仪之邦的他,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能有你出名吗?『拯救了皇帝的少年』,或者如今该叫『俾斯麦的继承人』?总之,维特大人托我向你问好。” “维特前总理近来可好?” “他仍在国务委员会任职,甚至比当总理的时候还要活跃。” “早有耳闻,他之前確实歷经艰难。” “身为俄罗斯帝国的总理,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话虽如此,斯托雷平却无法掩饰脸上的一抹苦笑。 他的国家——俄罗斯帝国,皇帝尼古拉二世仍然高高在上,而贵族们儘是些无能之辈,革命者则在底层蠢蠢欲动。如今,尼古拉二世还重用了一个叫拉斯普京的神秘神父,让斯托雷平的头痛与疲惫与日俱增。 要不是心繫国家,他早就像维特那样急流勇退了。 但为了俄罗斯帝国,他只能继续撑下去。 “话说回来,你今天出现在海牙,应该不是单纯来找我诉苦的吧?” “你这人啊,非得每次见面都有目的才行?真是冷漠得让人头疼。” “......” 斯托雷平似笑非笑地调侃道,而汉斯则面无表情地盯著他。 抱歉,德国人缺乏幽默感的刻板印象,看来又要在国际上加深了...... “哈哈哈,別摆出那种表情。我这次来,可是带著麵包和盐,而不是刀剑。” “可您分明两手空空。” “只是比喻罢了。儘管目前德国与俄罗斯的关係並不算友好,但正如你与维特大人曾经的合作一样,我认为两国保持一定的亲密关係,对於和平而言,並非坏事。” “这倒没错......” 汉斯的语气有些犹豫,脸上做出几分迟疑的神色。 不过,斯托雷平也没抱太大期待,因此並未感到失望。 “我不会逼你现在就回答,时间充裕,我们的对话你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汉斯望著他的背影,轻轻嘆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很清楚——斯托雷平说“时间充裕”,可实际上,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因为斯托雷平將在四年后的1911年遇刺身亡。 如果他能活得久一点,也许汉斯会对这次的对话更感兴趣。但斯托雷平一死,这场秘密交涉便会化为泡影,所以他无法轻易答应。 更何况,救下斯托雷平的代价,也未必能承受得起。 “或许,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斯托雷平了吧......” 汉斯轻声呢喃,隨后收回目光,看向那群已经快要动手的英法代表团。 知晓未来之人,与仍在摸索前行之人的短暂交匯,就此落幕。 ...... “寒斯男爵!” 在没有任何收穫的会议暂时结束后,汉斯离开了豪斯登堡宫,返回下榻的酒店。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在朝他呼喊,有人在向他挥手。 “吴宗濂先生?” 那人正是万国和平会议中作为清廷代表辅佐成员之一的吴宗濂。 这久违的东方面孔让汉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但很快又收敛了表情。 『吴宗濂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找我?』 吴宗濂曾任清廷英、法、比、意、德五国留学生监督,因此汉斯在留学生事务上曾与其打过交道。 只是在这种时候突然找来,总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真是好久不见了,男爵阁下。我听说您已经成为了辅佐官。而且,比起之前见面时,您简直判若两人,变化真是太大了!” “多谢夸奖。不过,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吴先生。难道,您是为了万国和平会议的事特意来找我的吗?” “哈哈,我可不是为了什么万国和平会议,您不用担心。” 呼,还好,他不是来搞什么海牙密使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样,那某人的立场恐怕会变得相当尷尬。 “男爵也知道,我曾任海外留学生监督,因此既然来到了海牙,就想借这个机会与男爵阁下敘敘旧,顺便介绍个人给您认识。” “介绍人给我认识?” “是的,相信您见了他,一定会感兴趣。” 嗯......难道是跟自己有关的人? “我时间倒是不紧,万国和平会议可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 “啊,那就太好了,请跟我来吧,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 汉斯点了点头,跟在吴宗濂身后。 抵达酒店后,吴宗濂先请汉斯在咖啡厅稍等片刻,他自己则转身进了酒店。 “请给我一杯美式咖啡。” “美式咖啡?啊,您是说『汉斯咖啡』吧?请稍等。” 在等待的间隙,汉斯点了杯咖啡,服务生微笑著回应。 之前在希腊,人们也把美式咖啡称作『汉斯咖啡』,现在看来在荷兰也是一样。而且似乎在欧洲,『汉斯咖啡』这个名字已经深入人心。 虽说有点彆扭,但无所谓。 无论是美式咖啡还是『汉斯咖啡』,本质上都是兑了水的浓缩咖啡罢了。 不久后,吴宗濂返回。 “久等了,男爵阁下。” “没关係,他就是吴先生你要介绍给我的人吧?” “正是。” 汉斯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吴宗濂身后的那名男子。 “鄙人王宠惠,字亮畴。男爵阁下的大名,我在美国时便已久仰,今日得见,实在荣幸之至。” 王宠惠。 同盟会成员之一。 第105章 局外人 王宠惠。 这么想来,虽歷史未有记载,但这位同盟会的成员之一確实是在1907留学欧洲,研习国际法。 他在万国会议期间来海牙凑热闹倒也在情理之中。 “男爵之名在美国华侨之间已如雷贯耳。啊,不过此时再称您为『小男爵』似乎已经不太合適,男爵如今可是颇有英姿。” 確实,汉斯如今已满15岁,按照年纪,明年就该上高中了,个子也已突破170cm,確实不再適合“小男爵”这个称呼。 而听著王宠惠这带著几分不熟练的恭维,汉斯忍著笑,不动声色的看向他: “......閒话就免了,不知王先生来海牙是?” “我此行是抱著学习的態度而来,此次万国和平会议,正是观察世界格局的良机。而且,荷兰素以国际法闻名,在此学习再合適不过。” 一本正经地回应,声音鏗鏘有力,这倒很符合他给人的学究印象。 而此时在一旁旁观的吴宗濂显然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选择开口告退。 “遇到问题,没有什么比和同胞探討更好的办法了,海牙和平会议期间,我都会待在这里,时间充裕,你们儘管聊聊吧。” “多谢您的关照。” ...... 吴宗濂离开后。 “好久没听到消息了,同盟会一切顺利吗?” “是的,最近正致力於巩固在欧华人组织关係,为未来奠定坚实基础。” 似乎没有为汉斯识破身份而惊讶,王宠惠答道。 之前,在汉斯的协助下,同盟会在胶州建立了隱秘的联络分支之一。 虽然汉斯並未直接参与,但仍在暗中提供小规模支持,比如介绍退役的德国军官和士官作为教官以及提供资金等。 『目前保持这种距离刚刚好。』 毕竟,如果汉斯过於积极地介入这种事务,不仅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还可能导致外交上的麻烦。 而且汉斯身为德意志帝国的官员、凯撒的近臣,过度参与,也会在同盟会內部引发爭论。 反正这步棋要想发挥作用,也是要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 只要英日同盟仍然存在,日本在大战中站在德英协约一方参战的可能性极高。 『当然,日本在战后失控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甚至有可能比原本的歷史更加严重——如果日本成了盟友,那么在世界大战期间,他们很可能会趁机吞併法国在亚太的殖民地,甚至与日俄战爭不同,这次极东的俄国领土几乎是门户大开,日本完全可以趁虚而入。 在歷史上,日本就是在一战期间占领了胶州以及亚太地区的德国殖民地,並將其视为战利品纳入囊中。 而战后,日本因一战的经济红利催生了大量的“暴发户”,迎来了黄金时代。若是这次他们復兴得更早,甚至变得比原歷史更强,那將会更加棘手。 正因如此,汉斯才要为那片土地提前准备好这一张底牌,以不时之需。 『毕竟,阻止日本参战並不现实。』 眼下,德国的首要任务是贏得世界大战,这一点他也无能为力。 再加上战时德国在远东能够动用的有生力量,除了东亚分舰队,几乎一无所有。 正在汉斯陷入沉思之际,王宠惠却看起来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想说的吗?” 似乎是没想到汉斯能看出自己的表情,王宠惠在一旁犹豫了几分,尷尬地开口。 “男爵,其实就目前而言,对於普通民眾来说,或许比起议会、民主这种遥远的概念,有时有些『过时』的想法反而更容易接受。” “这倒是事实......” 毕竟就连欧洲,君主制仍是绝对主流。 “不如,男爵来当皇帝吧!” 然而他接著脱口而出的话却让汉斯猝不及防。 “咳咳!王宠惠,玩笑有些过头了!” 他可不是袁世凯,没得什么皇帝梦。 於是,汉斯轻咳一声,赶紧接过话头。 “就我个人而言,绝无此念想,而且未来无人能预知,不管你们作何选择,只要是正確的,那就足够了。” 听完汉斯的话,王宠惠的神色似乎轻鬆了几分,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来他只是在试探而已。 就是这样,未来的那片土地会变成什么样,汉斯並不清楚。 无论是走向立宪君主制,还是爆发革命成为民主共和,亦或是最终走向人民共和,这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无论汉斯的根在何处,现在的他终究是须埋骨於德意志帝国他乡的“局外人”。 汉斯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故乡,以及那些所有为祖国奋斗而战的人们,能比原本的歷史迎来更好的未来。 ...... 1907年10月18日 几天之后,这冗长乏味的会议终於结束,隨著44个国家的代表在会议决议的法案上签字,万国和平会议正式落下帷幕。 此次法案共由13项条款组成,其中包括俄国提出的关於战爭宣告的协约——他们显然仍未忘记日俄战爭中遭受日本突袭的屈辱。这些条款预计將於三年后,即1910年1月26日正式生效。 值得一提的是,英国提出的军备限制议案,果不其然遭到了否决。 原因同样毫无悬念——法国的强烈反对。 对此,虽然对英国有些抱歉,但说实话,无论是德国,还是其他国家,对军备限制一事都兴致缺缺。 “那么,我也该启程返回美国了。” “这段时间很愉快。罗斯福先生,愿你一切顺利。” 隨著万国和平会议的落幕,汉斯也没理由继续留在海牙。与同样即將返美的罗斯福作別后,踏上了归国之路,返回德国。 然而,这趟回程却显得格外沉重。 原因无他,正是他手中那份刚刚出炉的报纸—— 【联合铜业公司崩溃,华尔街爆发银行挤兑!】 这场在1929年华尔街大崩盘导致的全球性经济危机之前的金融危机。 1907年金融恐慌,正式拉开帷幕。 第106章 经济危机与转机 1907年金融危机,又称为“1907年恐慌(panic of 1907)”或“尼克博克危机”(knickerbocker crisis),是1929年大萧条之前最严重的全球性经济危机。 汉斯对经济学並不算精通,所以对1907年恐慌的具体细节了解不多。但据说当时美国的金融体系几乎濒临崩溃,可见这场危机的严重性。 根据报纸上的报导,这场恐慌的导火索是一家美国铜业公司——联合铜业公司(united copper company)企图操纵股价牟利。 蒙大拿的“铜业大亨”、联合铜业公司的所有者f·奥古斯都·海因茨(fritz augustus heinz)与臭名昭著的银行家查尔斯·莫斯(charles wyman morse)合谋,计划通过大肆收购本公司股票来哄抬股价,从中赚取巨额利润,並付诸实施。 然而,他们的野心勃勃的计划刚启动不久,10月16日纽约证券交易所开盘后,联合铜业公司的股价非但没有上涨,反而从最初的30美元暴跌至10美元,最终彻底化为泡影。 奥古斯都·海因茨和查尔斯·莫斯因操纵股价的丑闻被行业封杀,但更大的问题是,他们的贪婪引发了一场不可收拾的金融风暴。 就在这时,纽约第三大信託公司——尼克博克信託公司(knickerbocker trust)的总裁查尔斯·t·巴尼(charles tracy barney)长期与海因茨和莫斯关係密切的事实被曝光,使得局势变得更加微妙。 10月18日,万国和平会议刚刚结束,尼克博克信託公司就已出现挤兑危机的跡象。公司董事会为了自救,要求查尔斯·巴尼辞职,但为时已晚。最终,在10月22日,尼克博克信託公司因大规模挤兑现象而倒闭。 尼克博克的倒闭引发了连锁反应,其影响迅速波及美国两大信託公司——美国信託公司(trust copany)。10月24日,纽约的银行与信託公司几乎全线崩溃。 一场史无前例的金融风暴席捲全美,成为美国歷史上首次全国性经济大恐慌。 正如1929年大萧条一样,1907年恐慌也未止步於美国,而是逐渐蔓延至全球。 ...... ——砰! “汉堡才刚爆发挤兑,怎么就闹到经济恐慌了!” 比洛总理愤怒地砸下拳头,脸涨得通红,显然无法接受这场由美国企业操纵股市引发的经济危机。 当然,最无语的恐怕还是刚刚上任就迎来经济恐慌的威廉·冯·舍恩(wilhelm eduard freiherr von schoen)。因为原本的外交大臣齐尔斯基在危机爆发时就已经哼著小曲逃去维也纳了,而他则被临危受命,稀里糊涂地成为了新的外交大臣。 於是,跟隨舍恩大臣一同参加內阁会议的汉斯,只能在他背后默默地看著他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不停地灌水,模样十分可怜。 不管怎么说,正如比洛所言,今年自春季以来,不仅德国,整个欧洲大陆,乃至全世界的经济形势都不容乐观。 四月份,埃及爆发了银行挤兑;五月,日本步其后尘;而在纽约股市崩盘的几天前,德国汉堡和智利也相继出现挤兑风潮。 隨后,纽约的金融风暴彻底引爆了全球经济危机,整个世界的经济状况本就摇摇欲坠,这无异於雪上加霜。 “斯滕格尔財政大臣,美国的恐慌对帝国经济造成了多大的衝击?” “目前,帝国银行(reichsbank)勉强遏制住了大规模挤兑,委內瑞拉的石油收益也起到了一定的缓衝作用。但正如您所知,帝国政府的支出已经远超负荷,债务急剧攀升,照这样下去,经济恶化恐怕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財政大臣赫尔曼·冯·斯滕格尔(hermann guido leopold freiherr von stengel)满头大汗地匯报导。 正如他所言,德意志帝国的財政支出实在太过庞大,而其中最大的开销,毫无疑问便是军费。 『毕竟德国財政的60%都被军费吞噬了,还能指望什么?』 正如美利坚所证明的那样,强大的军队靠的就是金钱,而以军国主义为信仰的德意志帝国,自然不遗余力地砸钱维持其强大武力,甚至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整个国家围绕军队运转,这已然成为德国最鲜明的特点。 “所以,归根结底,要么削减支出,要么增加税收。” 比洛总理嘆了口气,转头看向战爭大臣艾內姆和海军大臣提尔皮茨。 “而如果削减开支,首先受到影响的必然是军费。” “陆军的预算已经捉襟见肘。” 还未等提尔皮茨开口,战爭大臣艾內姆便抢先一步坚决表態。 比洛总理皱起眉头,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真的连一点都削减不了?” “由於德英协约的刺激,法国正大力扩充军备,我们也必须加快军队革新以应对威胁。此外,我们刚刚正式引入飞机,並成立了空军部队,不是吗?” 正如艾內姆所言,在汉斯前往海牙期间,德意志帝国终於正式將飞机纳入军队序列,成立了德意志帝国航空部队(fliegertruppen des deutschen kaiserreiches)。 当然,眼下这支部队仍处於实验阶段,飞机的数量也极为有限。 但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既然航空部队已建立,规模扩张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陆军目前正在推进一项重要的『计划』,若预算缩减,恐怕会影响进度,希望总理阁下能够理解。” “唉,你是指那个『计划』吧......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听到艾內姆提及“拖拉机计划”,比洛总理露出一丝无奈,忍不住瞥了汉斯一眼。 当然,这事儿纯粹是赶巧了,比洛也没有因此责怪某人。 就在这时,艾內姆忽然开口:“所以,我认为,与其削减陆军预算,不如从海军开支里省。” “什么?!” 这句话无异於在提尔皮茨面前扔了一颗炸弹,他顿时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不过,提尔皮茨又怎会甘心受此屈辱?何况,这简直是要从“舰队狂魔”手中抢夺战舰,他又岂能忍受? 他瞬间调整姿態,摆出战斗架势,怒视著艾內姆。 “海军同样没有富余预算!我们正在建造超越『腓特烈』级的新型战列舰,资金已被压榨至极限!” “那不如报废几艘老旧舰船,以减少维护费用吧?反正英国是我们的盟友,如今也没有必要维持过量的海军战力。” “哦?” 一直被財政危机折磨得焦头烂额的斯滕格尔財政大臣,听到这番话,竟然下意识地抬起头,似乎觉得这倒是个可行之策。 然而,他的勇气在提尔皮茨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前,仅仅维持了片刻便瞬间熄灭。 “艾內姆,你这傢伙是想跟我拼命吗?!” 提尔皮茨擼起袖子,儼然一副隨时要与艾內姆决斗的架势。 但艾內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普鲁士军官,自然不会被轻易嚇倒。 “我哪里说错了吗?老实说,少几艘战舰也不会让海军完蛋吧?” “哈!你以为战列舰是一匹战马,还是一门火炮?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这些陆军蠢货永远不懂海军的价值!”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大家別吵了,冷静点!內阁內部爭吵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眼看艾內姆与提尔皮茨的爭执愈发激烈,副总理特奥巴尔德·冯·贝特曼·霍尔维格(theobald theodor friedrich alfred von bethmann hollweg)冷汗直流,连忙出面调停。 在汉斯前往海牙出席万国和平会议期间,波萨多夫斯基-韦纳副总理辞职了,而接任他的,是兼任內务大臣的新任副总理霍尔维格。了解情况的人应该都清楚,他在原本的歷史中,是继比洛之后的德意志帝国总理。 『第一次世界大战不就是在他担任总理期间爆发的吗?』 贝特曼·霍尔维格不像前任副总理兼內务大臣波萨多夫斯基-韦纳那样倾向左翼,他一方面支持君主制,另一方面又试图与工会维持良好关係,整体而言是个相当中立的人物。 其实不论是波萨多夫斯基-韦纳副总理,还是其他德意志帝国內务大臣,他们的立场都比外界印象中的更加温和,甚至对左翼较为友善。这和邻国的斯托雷平截然不同,后者在担任內务大臣期间,双手沾满了革命者的鲜血。 『话说回来,波萨多夫斯基-韦纳副总理离开內阁,实在是可惜。』 虽然贝特曼-霍尔维格也算不错的人选,但因为这件事是在汉斯不在的时候发生的,总让他感到些遗憾。如果將来还能有机会共事就好了......不过,是否真的会有那样的机会,谁也说不准。 “总之,陆军和海军的预算都削减不了对吧?” “是的。” “没错。” “......这些混帐东西。” 面对艾內姆和提尔皮茨异口同声的回答,比洛总理低声咕噥了一句,隨即长长地嘆了口气,仿佛这口气能一直沉到地板上。 “那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加税了。” “可我们去年才刚刚提高了所得税和遗產税......” “我知道,但眼下也別无选择。只能撑到经济復甦为止。如果必要的话,甚至可以考虑开徵財產税。” 听到比洛的话,贝特曼·霍尔维格副总理露出忧虑的表情。 “舆论一定会急剧恶化,那些直接受损的容克阶级肯定会暴跳如雷,国会也会闹翻天。而且......恐怕財政大臣的辞职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听到这番悲观的预测,財政大臣斯滕格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 但没办法,提高税收可不会让任何人高兴,除了政府本身。正因如此,在原本的歷史上,比洛也因为税收问题被绊住了脚,最终在两年后被迫辞去总理职务。 不过,比洛的下台,更多还是因为《每日邮报》採访事件导致他与威廉二世的关係恶化。 “总之,还是先別仓促下决定,等进一步討论后再做慎重考虑吧。” 听到贝特曼·霍尔维格的建议,比洛重重地嘆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汉斯也毫无头绪。 1907年的经济危机,归根结底是美国金融体系的漏洞造成的。虽然欧洲各国,包括德国的帝国银行在內,都已经建立了中央银行,但美国却仍处於镀金时代,疯狂逐利的银行家们阻碍了中央银行的设立,使得政府在金融调控方面面临重重困难。 而美国的中央银行——联邦储备系统,也就是后来的『美联储』,也正是因为这场危机才诞生的。 因此,这场经济危机应该能在一个月內平息。毕竟当美国的金融体系真正濒临崩溃之际,我们耳熟能详狡诈贪婪的jp摩根就会亲自出手,把美国从金融深渊中硬生生拉回来。 但这也暴露了美国经济过於依赖jp摩根一人的问题,因此美国政府也开始意识到金融监管的重要性,社会上要求设立中央银行的呼声日益高涨,最终推动了伍德罗·威尔逊的当选。 “实际上,美联储就是在伍德罗·威尔逊执政时期的1913年正式成立的。” 不过,这些终究是美国的事情。而德国的经济困境,主要还是因为过度的军备支出导致財政恶化。 一直以来,德国都在勉强维持,而这场经济危机,让问题彻底浮出了水面。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场危机吗?” 虽然这並非外交部的职责,但汉斯一想到这件事,心里总是不踏实。 考虑到未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现在削减军费显然不可行,而比洛作为自己的重要支持者之一,汉斯也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遭到削弱,甚至丟掉总理之位。 正因如此,即便回到新宫之后,某人依旧苦思冥想著解决经济问题的方法。可无论如何思考,依旧找不到答案。 “要是这时候能有什么爆炸性的事件突然发生,让局势反转就好了......” “男爵大人,您的电话。” “电话?” “是的,对方语无伦次,说得不是很清楚,只是不断强调......什么哈伯的合成实验成功了......” “你说什么?!” 汉斯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107章 帝国在前进 “哈伯先生,您成功了!” “哈哈!是的,男爵阁下!我成功了!我合成出了氨!哈哈哈哈!” 听闻弗里茨·哈伯成功合成氨的消息,汉斯再也按捺不住,飞奔至卡尔斯鲁厄理工学院。一进实验室,便兴奋得无法自持,握住哈伯的手,激动地在房间里转圈。 哈伯完成氨合成法的突破,对汉斯以及整个德意志帝国而言,都是堪称惊世骇俗的伟业。 “鋨!鋨才是正確答案!” 哈伯显然也难掩激动,嘴巴根本停不下来。 “啊,寻找能催化氮气与氢气结合成氨的催化剂,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实验,费了多少金钱......这一切都多亏了您的支持,男爵!” 哈伯说得似乎有些夸张,但实际上,他为了找到適合氨合成的催化剂,至少实验了两万次以上,这绝非夸大。 当然,这次能大幅缩短研究周期,也完全是多亏了某人金钱力量的推动。 如哈伯所言,汉斯在他的实验上砸了不少钱,不过只要能得到成果,就算不上让投资打水漂。 至於那些掉的马克,大概也能含笑九泉了。 “现在,人类终於无需再畏惧自诞生以来最大的敌人——饥荒。而托马斯·马尔萨斯提出的『马尔萨斯陷阱』,也將成为歷史。” “是啊,是啊,的確是伟大的成就。那么,什么时候能实现工业化生產呢?” 听到汉斯的提问,弗里茨·哈伯扬起嘴角,仿佛早已料到某人会问这个问题。 “我已经和巴斯夫(basf德国化学公司)的卡尔·博施谈过了,尤其是如何將氨合成法优化到適合大规模生產的水平。” 卡尔·博施(carl bosch)。 巴斯夫的化学家,也是“哈伯-博施法”中的博施。 实际上,正是博施与哈伯合作,使氨合成法实现了工业化生產,他的贡献在学界得到认可。继1918年哈伯因氨合成获诺贝尔化学奖之后,博施也在1931年因贡献获得了同样的殊荣。 不过根据汉斯的记忆,从哈伯完成合成法到博施实现工业化,大约了四年时间。 而四年,远远无法缓解当前的经济危机,財政部长斯腾格尔恐怕只能引咎辞职。 最理想的情况是,两年,甚至最好能在一年內出成果,才能有效改善局势。 而想要缩短时间,最直接的方法,依旧是钱。 “哈伯先生,如果帝国政府愿意提供资金支持,能否將工业化的时间从两年缩短到一年?” “如果政府全力支持的话,並非不可能......不过,为什么要这么急?” “哈伯先生,您也清楚,由於近期美国经济危机的影响,德意志帝国的经济形势也不容乐观。” 汉斯向哈伯解释了帝国政府当前的处境。按照现在的状况,除了加税別无他法。但如果能儘快实现氨合成法的工业化生產,大规模製造氮肥,无疑能为帝国带来巨大助益。 “哦哦!如果我的合成法能帮助德意志帝国,我弗里茨·哈伯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然全力支持!” “万分......感谢。” 听完汉斯的话,哈伯竟激动得几乎要落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反倒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也是,哈伯怎么可能拒绝? 这可是那个为了德意志帝国,连科学家的良知与人道主义都拋诸脑后的男人啊。 为了帝国,他甚至不惜研製毒气。 要他为了帝国奉献一切,恐怕也不是难事。 至於这究竟是好是坏......汉斯也不清楚。 “那么,请您儘快与巴斯夫以及卡尔·博施沟通,我这边则会立刻向总理和財政部长匯报这一好消息。” “交给我吧!如果巴斯夫敢犹豫,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他们。” “只需要说服就够了,说服就够了。对他们而言,这並不是坏事,他们不会拒绝的。” 汉斯安抚著一副要是不听话就往巴斯夫投毒气的哈伯,望向柏林的方向。 如果比洛知道这个消息,他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 “刚才你说的是氮肥?” “是的,总理。” 比洛勉强忍住笑意,脸上的皱纹仿佛隨时都会绽开。 他刚才在汉斯深夜突然请求会面时皱起的眉头,此刻看起来就像假的一样。 “如果粮食產量增加,就能减少粮食进口比例,顺带著麵包价格也会下降,民眾肯定会满意。再考虑到农业增產对帝国经济的影响......这简直是大赚特赚!” 与比洛一样被汉斯叫来的財政大臣斯滕格尔,此刻似乎也完全清醒了,沉浸在计算氮肥带来的经济收益之中。 哈伯-博施法的诞生及其带来的成果,足以扭转1907年经济危机的阴鬱气氛。 “那个叫弗里茨·哈伯的卡尔斯鲁厄理工学院教授,真的已经完成了合成氨技术,或者说大气氮固定法?” “我亲眼確认过。现在剩下的就是实现工业化,如果有政府支持,这个过程能大大加快。” “当然,政府的支持必须毫不吝惜!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打开我家的金库。” 只要解决哈伯-博施法的工业化问题,德国的粮食產量將会急剧增加,对经济的稳定也將起到巨大作用。 更何况,德意志帝国还拥有磷矿资源丰富的殖民地——以鸟粪矿著称的诺鲁岛。 氮肥加鸟粪矿? 如果他是个农民,恐怕早就忍不住要兴奋得跳起来了。 更何况,得益於年轻时当过农民的俾斯麦,德国拥有全欧洲最为高效的农业体系之一。 对新农业技术的接受度也相当高。 氮肥的引入,就像德国某款著名能量饮料的gg一样,將会给德国农民插上一双翅膀。 “而且,大气氮固定法的价值並不局限於肥料。火药!火药也能以更低的成本、更快的速度生產出来!我们再也不需要依赖智利的硝石来製造火药了。” “確实,硝石进口一直是笔巨大的开支。更何况,火药价格下降,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减军费。” 事实证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儘管英国海军的封锁切断了德国的硝石进口,但凭藉哈伯-博施法,德国並未因弹药短缺而束手无策。 当然,作为当时全球最大的硝石生產国和出口国,智利因哈伯-博施法而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打击。 “哈哈哈哈!” 就在汉斯默默为智利的命运哀悼之际,比洛总理终於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丝毫不在意现在已是深夜。 “得赶紧向陛下稟报,为弗里茨·哈伯授勋!这傢伙不仅拯救了人类,还把我和德意志帝国从这该死的经济危机里拯救了出来!” 当然,考虑到哈伯-博施法的工业化还需要时间,德国的经济危机並不会立刻得到解决。 但在当前除了增税之外毫无其他出路的情况下,哈伯和他的技术无疑为比洛提供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更不用说此时站在汉斯身旁,跟著比洛一起笑得一脸灿烂的財政大臣斯滕格尔了。 “財政大臣,明天一早立刻与巴斯夫公司合作,制定帝国政府对合成氨工业化的支持计划,务必在本周之內送到我桌上。” “明白,总理。” “这次看来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果然,我的选择没有错。” 好吧,在汉斯的记忆中,比洛欠自己的人情可不止这一桩。 不过,也正因为比洛的坚定支持,他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比洛大概还会在总理的位置上待很久很久呢。 ...... 【马尔萨斯陷阱的崩溃!德国引以为傲的科学家弗里茨·哈伯博士拯救人类於饥荒之中!比洛总理:政府將全力支持大规模推广大气氮固定法!】 比洛总理行动迅速。 翌日清晨,他便正式宣布,將全力支持弗里茨·哈伯与卡尔·博施,加速哈伯-博施法的商业化应用。 正如汉斯所预料的那样,巴斯夫公司对此表示热烈欢迎。毕竟,这项技术的早日推广对他们而言同样大有裨益。 唯一的问题在於,在財政状况不佳的情况下,如何筹措足够的资金。但这一难题最终通过皇室与德国上流社会的“捐赠”得以解决。 而在汉斯的极力游说下,威廉二世终於认同哈伯的氨合成法將极大提升德意志帝国和皇室的威望,因而慷慨解囊,打开了皇室金库。而既然皇帝都已出资,贵族们无论是出於自愿还是被迫,也只得含泪紧隨其后。 其中,最为积极的或许出人意料——正是其本质上属於地主与土地贵族阶级的容克集团。 毕竟,在德国工业化进程中逐步衰落的他们,依旧凭藉权力对进口农產品徵收重税,以此固守农业。而对他们而言,氮肥的问世无异於久旱逢甘霖。 “嘖,平时要是也能这般配合就好了。” 儘管如此,且笑著享受这一刻吧。 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就在德意志帝国在1907年经济危机后难得地上下齐心、共渡难关之时,1908年的新年悄然来临。 在汉斯的资助下,阿蒙森终於成功抵达北极点,挪威国王哈康七世甚至亲笔寄来了感谢信,诸如此类的好事接连不断。可问题在於,汉斯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原因无他——此刻的他,正被施里芬扣下,將剩余的假期全数投入到修改与完善“施里芬计划”之中。 本来,他是打算和路易丝一起迎接新年的......唉。 “所以,你的意思是,乾脆反其道而行之?” “正是如此。当然,想要真正落实,还得先进一步完善计划。” “別催,我在思考!我脑子也乱得很!不止是坦克,现在连飞机都得考虑进去。” 施里芬撇嘴抱怨,似乎丝毫不觉某人的鬱闷。 顺带一提,为配合飞机的军事化应用,莱特兄弟正式成立了“莱特公司”,大规模招募技术人员,全力推进飞机的研发。而新入职的技术员中,赫然包括一个18岁的荷兰青年——安东尼·福克(anthony fokker)。 他就是在歷史上一战时期,为德意志帝国开发出如福克e型战斗机、福克dr.i三翼机等多款著名战机的传奇人物。 不仅如此,安东尼·福克还是射击协调器技术的发明者,真正开启了空战时代。 不过目前的他,仍只是一个满怀热忱的年轻学徒,想要展现真正的才华,恐怕还得再等几年。 与此同时,或许是受此影响,齐柏林伯爵对飞艇的研究也愈发投入。据说今夏將进行飞艇试飞。 究竟它是会如原歷史一般,在试图躲避暴风时坠毁起火,亦或改写命运,试验成功?这都值得期待。 当然,就算失败,德国人仍会被飞艇那庞大而壮观的身姿所吸引,继续投身於飞艇的研发。毕竟歷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伯爵大人,鲁登道夫中校求见。” “让他进来。” 正当汉斯与施里芬绞尽脑汁地改进作战计划时,鲁登道夫前来拜访。 看他的装束,似乎是刚下班就直接赶了过来。 “阁下,男爵先生,两位正好在这里,省得我再分別拜访。” “同时找我和汉斯?难道是为了『拖拉机计划』?” 施里芬开口问道,鲁登道夫微微頷首。 “是的,坦克原型机的公开展示日期已经敲定了。” 闻言,汉斯与施里芬不约而同地双手紧握,眼神中满是期待。 终於,那等待已久的坦克,即將登上歷史舞台! 它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108章 这玩意儿我在《战X锤》里见过 “疯了吧。” 这是汉斯第一次看到德国汽车公司带来的“坦克”原型时的感想。 就连施里芬和鲁登道夫都忍不住露出苦笑,显然也没料到会变成这种局面。 眼前的这些坦克,无论是外形还是性能,都离奇得令人瞠目结舌。 哈......我明明只是让他们造坦克,可他们怎么一个个都像回到了童年,肆意挥洒自己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呢? 我在说明会上讲得口乾舌燥的內容,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为了在竞爭中取胜而追求更高性能,汉斯还能勉强理解,但这群傢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接下来是欧宝。” 鲁登道夫话音刚落,欧宝的员工便带著紧张的表情走向测试场地。 这次坦克原型的测试项目一共有四项: 行驶能力、射击能力、装甲防护,以及复杂地形的通过能力。 这四项能力对於坦克来说至关重要,唯有在所有標准上表现最优的坦克,才能在竞爭中脱颖而出,拿到最终的合格证书。 啊,当然,坦克是没有手的。 ——轰隆隆! 隨著震耳欲聋的履带轰鸣,欧宝公司的坦克缓缓驶出了车库。 而汉斯则一边嘆气,一边在心里默念:“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这群傢伙,我都说了不要造百货商店了,结果他们就搞了个多炮塔坦克?” 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简直让人忍不住爆粗口。 如果他们造的是“m3 lee”或“b1 bis”这种类型的坦克,那也就罢了。 可欧宝倒好,他们似乎想打造德意志帝国版的“p.1000鼠式”——居然弄来了一个双主炮坦克! 光是这个设计就已经让汉斯头疼不已,而为了容纳两门主炮,坦克的底盘显得异常笨重,让人不禁怀疑它到底能不能顺利开动。 “嗯?嗯嗯嗯?” “哎呦喂......” ——轰隆!咔噠! 果然不出所料。 欧宝的坦克在行驶测试时,像蜗牛爬行一般缓慢地向前挪动,结果没走几步,发动机就出了故障,直接趴窝了。 “嘖,又坏了。” “看来欧宝是没办法和我们同行了。” 听到不远处这些评审员,也就是包括汉斯在內的项目负责人的冷漠评价,满怀浪漫主义梦想的欧宝管理层和技术人员脸色一暗,低下了头。 唉,你们还是乖乖给我造卡车去吧。 “我开始对这个项目產生怀疑了。” 接连不断的失败让艾內姆部长显得格外不满,他皱著眉头瞪了汉斯一眼。 我冤枉啊! “我哪知道他们会搞出这种东西?!” 有的坦克勉强能顺利行驶,但不知道哪里设计出了问题,试射时直接炸膛报废;有的则连提前准备好的壕沟都跨不过去,径直翻进了沟里。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些坦克的装甲倒是够结实,即便遭受机枪扫射也毫髮无损——可惜,除了装甲,其他方面实在是一团糟,让人根本高兴不起来。 “接下来是奔驰。” 为了缓和现场的沉闷气氛,鲁登道夫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是啊,不管怎么说,奔驰应该不会让人失望吧? 汉斯默默祈祷奔驰能拿出一辆像样的坦克,同时看著奔驰技术人员走向测试场地。 其中,还有前戴姆勒技术总监——威廉·迈巴赫的身影。 ...... “其他公司的坦克比想像中还要混乱不堪啊。” “大家都想著在竞赛中获胜,结果欲望太强,反而適得其反。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正因为他们的失败,我们的坦克才能更加耀眼。” 威廉·迈巴赫满怀自信地望向奔驰公司的坦克。 在离开戴姆勒之前,迈巴赫本打算与奔驰公司合作製造坦克。 在整个德意志帝国,乃至全球范围內,奔驰的技术实力早已享誉盛名。而在发动机技术上,戴姆勒甚至还稍胜一筹。因此,迈巴赫认为,如果能让戴姆勒与奔驰合作开发坦克,那么拿下竞赛的胜利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戴姆勒的管理层不仅无视了迈巴赫的提议,甚至还指责他未经討论便擅自与竞爭对手奔驰公司接触,藉此对他大做文章,逼迫他主动离开戴姆勒。 这也难怪,在戴姆勒创始人、德国內燃机技术的先驱、摩托车之父——戈特利布·戴姆勒去世后,戴姆勒的管理层与迈巴赫的关係便日益恶化。 因此,迈巴赫试图与竞爭对手奔驰合作的举动,在戴姆勒管理层看来,正是一个除掉迈巴赫这颗眼中钉的绝佳机会。最终,迈巴赫不得不离开自己奉献了一生的戴姆勒公司。 离开后,迈巴赫本想像歷史上那样创立自己的公司,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向戴姆勒的管理层復仇,否则这口气咽不下去。 於是,迈巴赫联繫了自己在戈特利布·戴姆勒时代就相识的卡尔·奔驰,並加入了奔驰公司的坦克开发项目。 对於奔驰公司而言,这无疑是求之不得的事。 迈巴赫不仅是德国最杰出的汽车工程师之一,还是梅赛德斯系列的缔造者,更是连那群自视甚高的法国人都尊称为“设计之王”的活传奇。 如今,这位传奇人物竟主动前来协助,奔驰公司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当然,得知迈巴赫加入了奔驰公司的消息后,戴姆勒管理层也绝不甘示弱,开始全力投入坦克的研发。 但迈巴赫无惧任何对手,无论是戴姆勒,还是其他公司。 在说明会时,他是最认真聆听汉斯讲话的人,因此他很清楚项目负责人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毫无意义的贪婪只会招致失败。 最应该关注的,始终是稳定性和可靠性。 只要这两点做到极致,性能自然水到渠成。 ——轰隆隆! “呃、呃?!” “那辆坦克怎么这么快?!” 评测一开始,奔驰坦克的引擎便开始发热,隨后便势如破竹地向前疾驰,令汉斯等项目负责人惊讶得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也难怪,其他公司的坦克大多比人步行还慢,而奔驰的坦克却远远甩开了它们。 即使只是目测,奔驰坦克的速度至少能达到每小时10公里。 这个速度,比最高时速仅有7公里的雷诺ft-17快得多。 而这一切,正是拜迈巴赫亲自设计的发动机所赐。 迈巴赫被誉为“设计之王”,的確在汽车设计领域造诣非凡,但其实,他真正的专长是內燃机,也就是汽车发动机。 他曾与戈特利布·戴姆勒共同研发出世界上第一台汽油发动机,是当时最顶尖的发动机专家。他深知,要让这种庞大的钢铁巨兽——坦克在战场上横行无阻,仅仅依靠现有的汽车发动机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开发出更加强劲的动力核心。 於是,他倾注全部心血,专门为坦克设计了一款全新的发动机。 而奔驰坦克,正是藉助这颗强大的“心臟”,在评测场上疾驰而过。 汉斯整个人也呆若木鸡,仿佛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而艾內姆、鲁登道夫等人也露出了兴奋的目光,仿佛终於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真正的坦克”。 至於在场观摩的戴姆勒员工,看到奔驰坦克如此表现后,顿时慌了神,急得团团转。 “戴姆勒董事,我们是不是低估了奔驰坦克的性能?这可怎么办?” “无妨,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坦克,那还指望谁来相信?” 迈巴赫离开后,接替他成为戴姆勒公司技术董事的,是戈特利布·戴姆勒的儿子——保罗·戴姆勒。此刻,他一边安抚著焦虑的员工,一边若有所思地凝视著奔驰坦克。 ——不愧是迈巴赫。 他儿时仰慕的父亲的搭档,如今依然展现著非凡的才华。 保罗·戴姆勒本无意夺走迈巴赫的位置,却因管理层的决策,被推到了如今的地位。得知迈巴赫加入奔驰的消息时,他虽感遗憾,但身为一名汽车工程师,他更燃起了挑战之心。 当然,论才华和经验,他远无法与迈巴赫这位传奇相提並论。 但他深知如何通过努力弥补自身的不足,並且身为年轻一代,他的思维更加灵活。 面对戴姆勒管理层的焦急询问,保罗坚定地说道: “按照常规方式,我们绝不可能战胜迈巴赫和奔驰。想要贏,就必须打破常规,打造出足以震惊所有人的坦克。” 於是,保罗·戴姆勒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构想——製造一辆庞然大物般的坦克,也就是“陆上战舰型坦克”。 这与汉斯·冯·乔男爵的要求完全背道而驰,如果正面交锋,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毕竟这与之前那些让项目负责人不满的汽车公司没有本质区別。 但不同的是,保罗並非像其他公司那样,一边顾及汉斯的要求,一边贪心不足地妄图取巧,而是从一开始就坚定地走上了製造真正的“陆上战舰”的道路。 並且戴姆勒公司,恰好拥有足够的技术实力来实现这一目標。 ...... 奔驰和迈巴赫成功了。 奔驰坦克简直就是按照汉斯的理想完美打造出来的梦中情坦。 尤其是当奔驰坦克像是打了兴奋剂般在测试场上疾驰时,就连他都忍不住为之惊嘆。 到底对引擎做了什么手脚,才能让坦克跑得像飞一样? 啊,当然,这得按这个时代的標准来看。 听说製造这款引擎的人,正是威廉·迈巴赫。趁著这个机会,或许可以向他寻求飞机引擎方面的技术合作。 毕竟引擎性能对飞机的表现也有著至关重要的影响。 更何况,迈巴赫明年要成立的迈巴赫公司,在一战前一直是生產齐柏林飞艇引擎的厂家。 既然能造飞艇引擎,那做飞机引擎应该也不在话下。 “这件事之后得和莱特兄弟谈谈。” 就在汉斯思索著与迈巴赫的合作时,最后的评测——由戴姆勒公司製造的坦克——正式开始了。 虽然,胜负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轰隆隆—— “哦哦?!” 然而,当戴姆勒的坦克出现在测试场上时,汉斯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mk系列?” 没错。 戴姆勒压根没听某人的话,硬是造出了陆上战舰。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款坦克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竟然和英国的mk系列坦克有几分相似。 只是,除了车体上多了个可旋转炮塔。 『那玩意儿我在《战x锤》里见过......呃!』 就在汉斯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说出某些禁忌词汇的时候,戴姆勒坦克也和它的速度一样,缓缓地进行著测试。 但不管它的外观如何,戴姆勒坦克相比奔驰坦克,终究因“陆上战舰”这一设计上的局限,导致它的评分明显偏低。 因此,汉斯本来打算冷静下来后直接將戴姆勒坦克判定为不合格。 但事情似乎出了点问题。 “又大又帅气......” 戴姆勒製造的这头钢铁怪兽缓缓前进,结果我们的普鲁士军官们全都看呆了。 他们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炫酷机器人玩具的男孩。 要是戴姆勒的坦克像其他公司的產品一样,各方面都不尽人意倒也罢了,但问题是——虽然比奔驰坦克慢得多,这玩意儿跑起来居然还挺顺畅的。 “都造吧。” “什么?!” 最终,所有测试结束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奔驰坦克和戴姆勒坦克,都要列装。 对汉斯来说,这无疑是个惊人的决定。 “这未免太低效了吧?你们不是说预算不够吗?” “男爵,自德意志帝国成立以来,陆军预算从未有过『不足』这一说。” 这话要是让比洛总理听到,恐怕他会当场破口大骂。但眼前这位脸皮厚到令人髮指的艾內姆却说得理所当然。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汉斯也没办法反对。 毕竟,他只是坦克项目的策划者和负责人,至於最终的採购决定,仍然掌握在普鲁士战爭部长艾內姆的手里。 至於毛奇......他的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该死,这合理吗?』 就不能只造奔驰坦克,多生產点不行吗? 汉斯带著最后的希望,看向了施里芬和鲁登道夫。 “我觉得......没问题。” “我也同意。” 可惜,这两人早已被戴姆勒坦克俘获了心神。 施里芬说道: “想像一下吧,汉斯。戴姆勒坦克在前方开路,奔驰坦克隨后跟进。光是画面就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不是吗?” 可恶,光是想像就觉得帅炸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德意志帝国將同时採用奔驰坦克和戴姆勒坦克。” 还没等汉斯反应过来,艾內姆已经果断拍板敲定了最终决定。 就这样,德意志帝国的下一代坦克確定了。 原本以为会是二选一,结果竟然成了1+1! —————— 感谢大家的打赏,2章加更奉上~ 第109章 渐燃的引信 坦克竞赛最终由奔驰公司和戴姆勒公司共同夺冠,隨即两家公司便开始基於原型车筹备坦克的量產。 但果不其然,预算问题拖了后腿,正式生產被推迟到了1912年。 “也因为这事,比洛和艾內姆吵得不可开交。” 此外,围绕坦克的归属问题,军方內部也爆发了爭议。 战爭部长艾內姆认为坦克理应归骑兵所有,试图將其纳入骑兵编制之下。 毕竟这位大人出身於显赫的骑兵世家,父亲曾任骑兵大队长,骨子里流淌著骑兵的血液。 “毛奇参谋总长,难道你忘了评估会上看到的情景吗?戴姆勒的坦克外形厚重,分明可以替代胸甲骑兵这样的重骑兵,而奔驰的坦克则灵活迅捷,足以取代驃骑兵等轻骑兵。坦克正是新时代的骑兵部队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简直是连圣雄都要震怒的荒唐言论!坦克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保护步兵,自然应该归步兵所有!” 毫无疑问,以毛奇为首的步兵出身的將领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著坦克被骑兵夺走。 更何况,就连炮兵也跳出来插上一脚,主张“凡是装了大炮的就是我们的”,於是围绕坦克归属问题,步兵、骑兵、炮兵三方展开了激烈的爭论,爭执不休。 “乾脆成立一支新的装甲兵种,增加军官编制不就得了?” “对!就这么办!” 最终平息这场爭执的,是以睿智长者之姿现身的退役元帅施里芬。 当然,事实上是实在看不下去这帮成年人像小孩子一样围著坦克吵得不可开交的某人,从后介入的。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引进坦克的目標已经达成,结果姑且算令人满意。 “拖拉机计划”的重要部分已告一段落,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 而且从今年起,汉斯认为自己將变得相当忙碌。 1908年,是欧洲正式笼罩在世界大战阴影下的开端,重大事件接连不断。 就在坦克竞赛前几天的2月1日,葡萄牙国王卡洛斯一世与王储路易斯·菲利普被共和派暗杀,实际上宣告了葡萄牙王政的终结。4月22日,英国首相亨利·坎贝尔-班纳曼因健康恶化去世。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继任首相的是財政大臣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herbert henry asquith)。 汉斯对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任內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作为战时首相能力不足,最终在1916年被迫下台。 而接替他成为英国战时首相的,则是大名鼎鼎的大卫·劳合·乔治(david lloyd george)。他与乔治·克列孟梭、伍德罗·威尔逊、维托里奥·奥兰多並称为“协约国四巨头(big four)”。 大卫·劳合·乔治不仅带领英国贏得了一战,还在巴黎和会与《凡尔赛条约》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推动了爱尔兰独立,是歷史上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 然而,他晚年对纳粹党和希特勒態度友好,甚至在法国沦陷期间主张与德国议和,结果被邱吉尔讥讽为“像贝当一样的老头”。 “真是奇怪,为什么一战的英雄们到了二战时期都会变得如此可悲呢?” 人啊,果然还是要体面地老去才好。 汉斯倒想著自己那时应该趁早退休,然后和路易丝过著“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閒日子,乐呵呵地看著孙辈嬉戏,享受天伦之乐。 “舍恩部长,大事不好了!” 正当汉斯在脑海中描绘那似乎遥不可及的退休生活时,一名下属竟然连敲门都顾不上,匆忙闯进了外交部长舍恩的办公室。 看样子事態十分紧急,他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湿透。 结果正悠閒地品著咖啡的舍恩也被呛得猛咳不止,汉斯只好替他开口。 “先冷静一下,別把自己急出毛病来。” “呼......呼......抱、抱歉!实在是事发太突然了......” “咳咳!哼......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舍恩皱著眉头髮问,待那人平復了呼吸,才缓缓开口: “奥斯曼,奥斯曼帝国发生政变了!” “什么?!” “根据驻奥斯曼德国大使的报告,大批青年军官与奥斯曼知识分子参与其中,情况相当不妙......” 青年土耳其党革命(young turk revolution)。 由奥斯曼帝国的年轻军官组成的“联合进步委员会”(cup,committee of union and progress),也就是人们熟知的青年土耳其党,为了推翻暴君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而掀起了这场革命。 这场让全球掀起“青年抵抗运动”热潮,甚至让“青年土耳其党”一词广为人知的事件,汉斯自然十分熟悉。但他內心却產生了一丝疑惑。 按歷史进程,青年土耳其党革命本应是因英俄协约动摇奥斯曼帝国的地位而爆发的才对。 不过,考虑到“联合进步委员会”早在1906年就已成立,其本质目的就是为推翻暴君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改革奥斯曼帝国,革命现在爆发倒也不足为奇。 『或许这次就是受到德英协约的影响才提前发生的吧。』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並未改变,汉斯的任务也不会有所不同。 “部长,我们不应介入此事。” “嗯?男爵,你认为青年军官的政变会成功?” 面对舍恩部长疑惑的提问,汉斯点了点头。 凭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能力,绝无法镇压掌控军队中枢的青年军官叛乱,歷史上確实也是如此。 “確实,考虑到奥斯曼帝国目前的局势,这並不奇怪。我必须马上联繫比伯施泰因(adolf hermann freiherr marschall von bieberstein)大使,指示驻奥斯曼的军事顾问团和德国外交官保持中立,切勿轻举妄动。” 舍恩部长的话让汉斯再次点头。 不过,即便政变势力掌权,德意志帝国对奥斯曼帝国的立场也无需改变。 反而保持“至今为止的关係”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时间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还另当別论,但若奥斯曼帝国想要在此时插手德英协商,藉此从俄罗斯和有亲俄倾向的巴尔干国家手中夺回那早已逝去的昔日荣耀,那对德(汉斯)而言將会非常棘手。 “再说了,这一切还都是因为青年土耳其革命引发的。” 对汉斯来说,比起青年土耳其革命,更棘手的反而是那场“事件”。 一旦处理不当,巴尔干半岛这个欧洲的火药桶,局势恐怕会迅速失控。 ......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陛下。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签字。” “你们这些叛徒......!” 1908年7月24日,正值伦敦奥运会如火如荼,关於通古斯大爆炸的议论沸沸扬扬。 儘管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竭力镇压,伊斯麦尔·恩维尔最终还是与联合进步委员会的领导层一道,踏入了君士坦丁堡。他带著讥讽的神情,对坐在王座上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说道。 曾经象徵著恐惧的“血腥苏丹”无法抑制內心的愤怒,咬紧嘴唇渗出血丝。然而,既然君士坦丁堡已落入政变军之手,他再无任何反抗的余地。 最终,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颤抖著举起笔。 这些人如今所要求的,是恢復奥斯曼帝国在坦齐马特(tanzimat)改革时期诞生的首部宪法——1876年宪法。此宪法在1878年被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解散议会、恢復专制统治时一同废止。而现在,他们要他颁布帝国法令,宣布宪法復原。 但所谓的“青年土耳其党”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宪法的恢復。 他们终有一日会废黜自己,將奥斯曼帝国彻底据为己有。 『但若以为一切都会如你们所愿,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仍有忠於我的人存在。他们终將驱逐你们这些叛军,恢復帝国的秩序!』 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一边签下法令,一边在心中燃烧著愤怒与復仇的誓言。 实际上,即便青年土耳其党结束了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专制统治,反革命的尝试依旧层出不穷,诸如“三三一事件(31 mart ?syan?)”便是由伊斯兰主义者及专制主义支持者发起的反叛。 1909年4月,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保守派支持者甚至成功將青年土耳其党暂时赶出君士坦丁堡,短暂恢復了政权。 然而,他们不过是夺回了君士坦丁堡而已,帝国其他地区及军队仍牢牢掌握在青年土耳其党手中。最终,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最后一次反击,以他被彻底废黜而告终。 “哼,总算结束了。” 当仍不愿接受命运、怀揣復仇幻想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在法令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时,伊斯麦尔·恩维尔满意地勾起嘴角。 暴君的时代,终於画上了句號。 如今,奥斯曼帝国將由伊斯麦尔·恩维尔和联合进步委员会领导,重新夺回曾令整个欧洲颤抖的帝国荣耀。 而抱有如此信念的,绝不仅仅是伊斯麦尔·恩维尔一人。 其他青年土耳其党成员也深信,他们將重塑奥斯曼帝国的辉煌,令其更加强大。 “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兄弟们。” 就在眾人因击败苏丹而欢呼雀跃之际,联合进步委员会的领袖之一、青年土耳其革命的主导者艾哈迈德·尼亚齐贝伊(ahmed niyazi bey)冷静地开口。 “革命尚未结束,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由於青年土耳其革命是由精英军官与知识分子发起,因此尚未贏得广大民眾的支持,更別提仍有一批忠於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保守势力依然存在,尤其是伊斯兰主义者。 唯有获得民眾支持,彻底清除这些残余势力,全面掌控奥斯曼帝国,革命才能真正宣告成功。 “说起来,德国和英国对我们的革命反应如何?” “目前两国都承认了政变的合法性。不过,当我们试探性地提出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时,他们都巧妙地避开了话题,委婉拒绝了。可以看出,德国与英国更倾向於维持现有的外交关係。” “嘖,维持现状吗。” 伊斯麦尔·恩维尔不满地咂了咂舌。 事实上,正如汉斯所料,青年土耳其党確实希望藉助德意志帝国和大英帝国的支持,对抗俄国,收復那些被俄罗斯及其在巴尔干半岛扶植的斯拉夫国家夺走的领土。 考虑到党內存在著亲德与亲英派,这种期待並不奇怪。 然而,无论是德国还是英国,都希望与奥斯曼帝国保持友好关係而非深度捆绑。毕竟,一旦处理不慎,不仅可能激怒俄罗斯,甚至可能点燃被誉为“欧洲火药桶”的巴尔干半岛。 但伊斯麦尔·恩维尔对此並不知情。他坚信,正是因为青年土耳其党的地位尚不稳固,德国和英国才暂时观望。一旦他们彻底掌控奥斯曼帝国,巩固政权,德英两国的態度必將发生改变。 怀揣著这样的信念,伊斯麦尔·恩维尔与同伴们迈出了苏丹宫殿的大门。 一个崭新的时代,正等待著他们。 ...... “我们已收到奥匈帝国方面的提案。” 正值奥斯曼帝国因青年土耳其党革命而动盪不安之际。 趁著奥斯曼的混乱,奥匈帝国领地——摩拉维亚的布赫劳(buchlau)城堡內,一场隱秘而机密的会谈正在进行。 “此外,尼古拉二世陛下已决定接受贵国的提案。” “哦?此言当真?” “当然。我们俄罗斯帝国將承认奥匈帝国对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的合併。不过,相应的,奥匈帝国也必须履行承诺。” 听到俄国外交大臣亚歷山大·彼得罗维奇·伊兹沃尔斯基(Алekca?hдp Пetpo?вnч n3вo?льcknn)的话,奥匈帝国外交大臣阿洛伊斯·莱克萨·冯·埃伦塔尔(alois lexa von aehrenthal)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波士尼亚危机(bosnian crisis)。 比起青年土耳其党革命,汉斯更为忧虑的事情,终於拉开了序幕。 与此同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也被点燃。 第110章 取死之道! 1908年10月6日,原本平静的德意志帝国外务部陷入了一片混乱。 就在昨日,名义上仍属奥斯曼帝国领土的保加利亚公国正式宣布独立,而今晨,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又宣布吞併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 这一举动完全是奥匈帝国与俄罗斯私下缔结的协议所致,事前未与德意志帝国有任何商討,面对盟友的鲁莽行事,外交部长舍恩只觉脖颈一阵僵硬。 唉,为什么不论是奥匈帝国,还是不久后在意土战爭中的义大利,这些所谓的盟友总是擅自行动,连一句招呼都不打呢? 真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是把德国当成盟友,还是当作冤大头。 “说实话,比起法国和俄罗斯,这两个麻烦不断的盟友反而更让人头疼。” 当然,奥匈帝国毕竟是独立的主权国家,德意志无权干涉其外交政策。 而且德意志帝国在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也没有直接利益。 但这场波士尼亚危机与德意志帝国並非毫无关联。 就算不提波士尼亚危机最终会引发的塞拉耶佛事件,单就此次吞併本身而言,已然违反了俾斯麦时代在“柏林会议”上签订的1878年《柏林条约》。 柏林会议原本是为了解决由於俄罗斯帝国在第十二次俄土战爭中大败奥斯曼帝国並强行签订《圣斯特法诺条约》而引发的列强矛盾,由俾斯麦主导召开的外交会议。 会议上,俄罗斯在战爭中取得胜利,但却被迫交出大量战果,这也成为其与德意志帝国矛盾加剧的开端,但眼下这並不是重点。 真正关键的是,柏林会议决定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名义上归属奥斯曼帝国,实则由奥匈帝国负责管理,成为双方的共管地。 正因如此,奥匈帝国趁青年土耳其党革命之机,彻底吞併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的行为,显然已违反了条约。 “在原本的歷史中,波士尼亚危机爆发时,德意志帝国只是无条件支持奥匈帝国这个盟友罢了......” 但此时汉斯並不打算照搬这种做法。 他既无力阻止波士尼亚危机的爆发,也担心歷史轨跡的剧烈偏离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同时也想儘量减少这场危机给德意志带来的损失。 至於巴尔干半岛那膨胀的塞尔维亚和羸弱的黑山,他们怒火中烧,甚至一度认真考虑要向奥匈帝国宣战(儘管被俄罗斯劝阻),这种反应也算是情理之中,可以暂且放一边。 真正的问题在於义大利。 义大利原本同意奥匈帝国吞併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前提是奥匈帝国归还其占领的部分未收復领土,如特伦蒂诺和伊斯特里亚半岛。然而冷酷无情的奥匈帝国直接无视了义大利的请求。 最终,这成为义大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背弃三国同盟,转而投向协约国阵营的直接导火索。 “果然,能阻止这种局面发展最好还是阻止吧?” 儘管义大利这个盟友帮不上多少忙,但相比歷史上那样突然反水成为敌国,至少维持现状要强得多。 再者,如果义大利转而背弃同盟,最终承担这一负担的將会是奥匈帝国,考虑到原本的歷史,善后工作显然又会落到德国头上。 “嘖,虽然不怎么情愿,但再怎么说也是盟国,能帮的还是得帮。” 汉斯试图將希腊拉拢到自己这一边也是出於同样的考虑。 事实上,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希腊表现是好是坏並不重要。 想要让希腊成为我方盟友的根本原因,无非是为了减少不可预见的变量,同时减轻奥匈帝国在巴尔干战区的负担。 “当然,从牵制俄罗斯和塞尔维亚的角度来看,希腊所处的地缘政治和外交位置也具有一定的重要性。” 此外,实际上希腊在这个时代並不像许多人想像的那样孱弱。 比如就在几年后的巴尔干战爭中,希腊动员的陆军兵力少於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却仍能相对轻鬆地击败奥斯曼帝国军队。 更重要的是,希腊是巴尔干眾多小国中唯一拥有现代化强大海军的国家。 在巴尔干战爭中,希腊海军屡次击溃奥斯曼海军,封锁达达尼尔海峡,成功掌控爱琴海的制海权,切断了欧洲奥斯曼与亚洲奥斯曼的联繫,立下了赫赫战功。 保加利亚军队在担任巴尔干同盟主力、凭藉希腊海军的助力贏得战爭胜利后,即便再自负,也不得不承认希腊的贡献,並非出於虚偽的恭维。 当然,之后保加利亚因不满战利品分配,转而进攻希腊和塞尔维亚,爆发了第二次巴尔干战爭。 “无论如何,我得去和舍恩外长以及比洛总理谈谈。” 减少敌人,增加盟友,是战略与外交的基本原则。 如果义大利留在三国同盟內,这边的负担就会减少,而法国的压力则会倍增。 “......我已经听明白你的想法了。” 然而,听完汉斯的提议后,比洛总理却露出一副並不怎么赞同的神情。 “由于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的合併,导致义大利与奥地利的关係恶化,这种情况確实是可以预料的。再加上根据三国同盟条约,奥匈帝国若在巴尔干半岛有领土变动,需与义大利达成相互协议。” 这是俾斯麦在推动三国同盟成立时,为了拉拢义大利加入,施压奥匈帝国所强加的条款。 难怪义大利会在这次波士尼亚危机中自作多情,以为能趁机收復部分未归还领土。 “但问题在於,就算我们打著三国同盟的旗號,要求奥匈帝国向义大利做出让步,他们也不可能听从。” “即便如此,尝试一下总没坏处吧?” “呼......男爵,迄今为止你所接触的欧洲君主和皇族,大多都对你颇为友善。” 比洛说道: “作为一名前外交官,我可以告诉你,英国的爱德华七世是个不会因种族或阶级而评判他人的人。俄罗斯的尼古拉二世天性善良。希腊的康斯坦丁王储因为索菲殿下的缘故,对你也颇有好感。” “您的意思是,奥匈帝国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不一样。” “没错,接触过你就会明白,他在某种意义上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而且这次,我们甚至无法指望陛下的帮助。论权威和地位,即便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在弗朗茨·约瑟夫面前也得稍稍退让。” 毕竟那可是数个世纪以来统治欧洲的哈布斯堡家族。 无论现实如何,至少在王室的威望上,他们要胜过霍亨索伦家族。 “不过,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说实话,汉斯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只是觉得与其无所作为,不如尝试一下,就算失败也无妨。 “让奥地利把属於我们正当领土的地方割让给义大利?你特地来占用朕的时间,跑到朕的宫殿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废话吗?” 然而,当汉斯抵达维也纳后,立刻明白了比洛为何会劝他三思而后行。 弗朗茨·约瑟夫一世。 他简直是个顽固派之中的顽固派。 ...... 1908年10月,奥匈帝国维也纳美泉宫。 “......陛下,这件事是为了维持三国同盟所必须的。” 奥匈帝国的首任皇帝、另一位凯撒——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听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汉斯·冯·乔男爵。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汉斯的真容,但早已有所耳闻。 他的名声亦是如此。 然而此刻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足以令这位无法摆脱往昔回忆的老皇帝感到不悦。 “朕原以为德意志帝国会坚定支持我们奥地利。这真是贵国皇帝的意思吗?” “陛下,德意志帝国十分重视与奥地利的同盟关係。我们只是希望,正如我们尊重奥匈帝国一样,奥地利也能给予其他盟友应有的尊重。” 汉斯说道。 “三国同盟的互惠条款明確规定,既然奥匈帝国已然吞併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为了得到国际承认,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向义大利作出让步。只需割让特伦蒂诺地区的一部分,义大利便会满意而退。” “陛下,男爵所言不无道理。再者,若只是特伦蒂诺的一小部分......” “住口。” 大公弗朗茨·斐迪南曾多次出席德意志帝国的庆典,与汉斯相识。他附和著汉斯,想要劝说自己的叔父。然而,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別再用这些荒谬无稽的言论玷污朕的耳朵。” 大公弗朗茨·斐迪南无奈地嘆了口气。 既然叔父態度如此强硬,再多的言辞也是徒劳。 “男爵,你还是先行告退,择日再来吧。” 与汉斯一同前来的前外交部长、现任驻奥匈帝国大使齐尔斯基也看出情势不妙,劝汉斯暂且退让。 然而,汉斯似乎不愿就此罢休,儘管弗朗茨·约瑟夫的神情已显不悦,他依旧再次开口。老皇帝见状,眉头紧蹙,对这个乳臭未乾的小子敢於如此无礼感到愤怒。 “陛下,德意志帝国曾在1878年柏林会议期间,即便奥匈帝国因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的问题导致三国同盟破裂,仍始终坚定支持奥匈帝国。” 虽然......当时三国同盟的破裂部分责任在俾斯麦,但汉斯並未特意指出这一点。 “而如今,奥匈帝国在未与德意志帝国进行任何协商的情况下,公然违背柏林会议的协议。儘管如此,德意志帝国仍愿意出手相助,然而奥匈帝国却对同盟的信义置若罔闻。我们德意志正因奥地利的缘故,再次面临与俄国的衝突风险!” “此事我们已与俄国进行过协商......” “您说的是那些根本无法兑现的协商吗?” 汉斯提高了声音,本想辩解的奥匈帝国外交部长阿洛伊斯·冯·埃伦塔尔(alois leopold johann baptist graf lexa von aehrenthal)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奥匈帝国之所以能成功吞併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完全是因为向俄国承诺会撤军离开塞尔维亚与蒙特內哥罗之间的耶尼帕扎尔地区,並开放博斯普鲁斯海峡。 虽然这让人想起了汉斯在日俄战爭期间的手段,但此一时彼一时,局势已然不同。 更何况,奥匈帝国与奥斯曼帝国的关係並不友好(反而因波士尼亚危机而恶化),最重要的是,因海峡开放而在摩洛哥危机中吃尽苦头的英国,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事实上,在歷史上,在修改《柏林条约》解决波士尼亚危机时,最终阻止俄国通过海峡的正是英国。 而现在经歷了摩洛哥危机的英国,恐怕只要听到“海峡”二字,就会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吉娃娃一样狂躁不已。 『若俄国得知自己被奥匈帝国欺骗,恐怕会十分『高兴』吧。』 “......对於此事,我们自有解决之道。即便俄国再愤怒,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这次吞併的既成事实。” “是啊,眼下或许如此。但这无疑会让奥匈帝国与俄国的外交关係跌入更深的谷底。” 確实,在歷史上俄国因奥匈帝国的欺骗愤怒不已,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了退让。 不过这段积怨並未消散,反而在未来成为了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重要导火索之一。 “陛下,恳请奥匈帝国展现出对同盟的忠诚,以回应德意志帝国的信义。只需在义大利问题上稍作让步,德意志帝国必定会全力协助奥匈帝国解决此事。” “哼,不过是侥倖得封贵族的小鬼罢了。你个连父母是谁都不清楚的卑贱血统,竟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妄图教导朕?” “!” “叔叔!” “陛下!” 面对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对汉斯的侮辱,斐迪南大公与齐尔斯基大使惊愕不已,纷纷出声抗议。然而,老皇帝却冷冷地下达了逐客令。 “好了,退下吧。” “是,那么,容我改日再来拜访。” 然而,汉斯依旧神色平静,微微低头行礼后,转身离去。 咔噠—— 但就在转身离开之际,汉斯那双冰冷的眼眸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冷冽凶光。 —————— 晚上还有 第111章 宿命与巧合 “弗朗茨·约瑟夫,你这个近亲繁殖的突下巴老头,不知死活的顽固老登!” 汉斯实在忍不住心头涌上的怒火,在心里怒吼道。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尊严傲骨源於血脉,他怎么敢在一个华夏人面前如此口无遮拦,侮辱其父母与出身!? “实在抱歉,男爵。我代他向您道歉。我叔叔一向如此,希望您宽宏大量,理解海涵。” 汉斯憋著怒火、努力平復情绪,而无辜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只能一脸歉意的代某位叔叔向他道歉。 汉斯很清楚,弗朗茨·约瑟夫是个不愿听取他人意见、自以为是又固执己见的老傢伙。 而且,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在眼里,口无遮拦,甚至曾让他唯一的儿子鲁道夫皇储深受打击,最终选择自杀。 “我可没有理由去理解这种傢伙。” 但即便心中愤怒不已,汉斯此时也无可奈何。 就算把这事闹大,最后吃亏的也只会是自己,更不可能因为他那几句粗鄙之语就毁掉与奥匈帝国的同盟关係。 现在,汉斯只能对著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脸强行忍耐。 啊,这种该死的憋屈感,到底有多久没体验过了? 自从阿尔赫西拉斯会议上那个死脑筋的別佐布拉佐夫把一切搞砸之后,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不过,別佐布拉佐夫只不过是个被贪婪蒙蔽双眼、连局势都看不清的蠢货,而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则更为恶劣,他明明理解局势,却依然利用自己的地位故意为难他人。 “难怪奥匈帝国会变成这副模样。” 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因其不幸的家族歷史而经常被称为命运多舛的皇帝,但讽刺的是,正是他本人导致了这个他倾尽一生守护的帝国走向灭亡。 或许是受母亲影响,他一生都执著於维持专制君主的地位,在外交上只依赖德意志帝国,对军事、经济、工业的发展全无兴趣,即便其他国家都在努力实现富国强兵。 眼下,波士尼亚危机让奥匈帝国在经济与政治上遭受巨大损失,他却仍一意孤行,执著於吞併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简直荒唐至极。 甚至连自己的侄子、皇位继承人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他都因为对方娶了个身份不够体面的女人而冷淡相待,哪怕大公四处奔走,努力阻止帝国分裂,皇帝也只是一味打压,丝毫不予支持。 “奥匈帝国在弗朗茨·约瑟夫一世死后不到两年就崩溃,真不是巧合。” 当然,奥匈帝国的解体主要是因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 但说到底,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不也是弗朗茨·约瑟夫想吞併塞尔维亚的野心所致吗?这笔帐同样得算在他头上。 最终,作为这一连串错误决策的结果,他倾尽一生守护的哈布斯堡家族失去了昔日的辉煌,彻底走向衰亡。 “唉,为什么我遇到的君主全是这副德行?” 汉斯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难怪欧洲的君主制国家在世界大战前后大多消失在歷史长河中。 算下来,至今为止他遇到的君主里,勉强能称得上明君的,恐怕只有爱德华七世一个了。 当然,要论私生活,爱德华七世也不是个值得称道的人。 “不过,就这么放弃回柏林,未免太不甘心了,还是再尝试几次劝说吧。” 虽然今天见识到了那老头固执的模样,感觉希望渺茫。 但成不成听天由命,而且要是他实在顽固下去,那就只能...... 汉斯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男爵,您要回酒店了吗?” “不,打算在附近走走,透透气再回去。” “好啊,的確需要冷静一下。” 汉斯向露出理解表情的齐尔斯基大使点头致意,独自前往美泉宫前的公园散步。 微风拂面,稍稍驱散了心头的烦躁。 “啊,对了,还答应路易丝要给她带纪念品呢。” 差点被弗朗茨·约瑟夫气得忘得一乾二净。 正当汉斯思索著该买些什么时,公园里一位卖明信片的画家吸引了他的目光。 嗯,路易丝不喜欢太奢华的礼物,倒不如这种简单的手绘明信片更合她的心意。 “你好,我能看看这些明信片吗?” “啊,您是来自东方的留学生吗?请隨意挑选,都是我亲手绘製的哦。” 听到画家的话,汉斯点点头,仔细打量起那些明信片。 看得出来,他的画技相当不错,许多画作都颇具魅力。 “话说,这人怎么看著有点眼熟?” 难道在哪儿偶然见过? 或者,他其实是个在歷史上留名的名人? “请问,你怎么称呼?” “呃......我叫阿道夫·希特勒。” ......臥槽,这孙子怎么在这儿?! ...... 汉斯本只是到公园散步,顺便想买几张明信片,可谁能想到,竟然遇到了阿道夫·希特勒——那个人类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战犯,留著小鬍子的元首! 而且在路边散步时遇到他的概率有多大? 恐怕比中了彩票头等奖的机率都低。 “您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刚刚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人,认错了。” 汉斯衝著面前这个歪著脑袋、一脸疑惑的年轻希特勒微微一笑,隨口敷衍过去。將对弗朗茨·约瑟夫的愤怒暂时拋诸脑后,因为此刻他的內心正在另一种意义上燃起熊熊火焰。 阿道夫·希特勒。 单凭这个恶名累累的名字,就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这傢伙到底该怎么办?』 最初汉斯想著,要不悄无声息地除掉他,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没意义。 只要自己还在,德意志帝国还未曾在世界大战中失败,那么希特勒和纳粹党就不可能像原本歷史中那样掌握权力。 阿道夫·希特勒,不过是吮吸著《凡尔赛条约》和经济大萧条的血泪才能成长起来的怪物。 更別提他最终能上台,某种程度上也是拜兴登堡和魏玛共和国那些愚蠢的权贵所赐。 『更重要的是,即便没有希特勒,二战照样会爆发,这几乎是公认的事实。』 说实话,如果汉斯真的让德国沦落到那种地步,大可不必在这里多此一举。 『再说了,他也派不上用场!』 我还能拿这傢伙干什么? 宣传?如今汉斯早已掌控了广播等大眾传媒,根本不需要他。 『真要找个喉舌的话,还不如乾脆用有博士学位的戈培尔呢。』 放著不管吧,心里膈应;真要出手吧,又觉得没必要。 这个年轻的街头画家希特勒,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果然,还是那个方法最合適。』 “先生?” “啊,抱歉,我只是觉得每张画都很漂亮,一时不知该选哪一张。请问你是毕业於哪所美术学院吗?” “咦?哈哈,其实我没考上美术学院。他们说我的画风不符合学院的要求。” “那真是遗憾,其实你画得很不错呢。” 事实上,希特勒的绘画技艺相当出色,足以靠此谋生。 只不过,他的画风与应试艺术南辕北辙罢了。 当年美术学院的校长也曾建议他改报建筑学院,说更適合他的风格。但可怜的校长哪里知道,我们的阿道夫·希特勒先生连高中都没毕业,根本没有资格申请建筑学院。 “对了,你的生意还好吗?” “还行吧。不过我也想换个地方,最近德国可比奥地利繁华多了呢。所以等攒够了钱,我打算去德国看看。” “哦,原来如此。那等你去了德国,不妨考虑报考柏林艺术大学(universit?t der kunste berlin)。我有个在那儿留学的朋友说,最近那里的教授们很喜欢这种风格的作品。” “哦,真的吗?” 显然,他还未完全放弃对美术学院的执念,立刻竖起了耳朵。 当然,这是汉斯胡扯的。 柏林艺术大学的教授们到底喜欢什么风格,他怎么会知道? 但至少汉斯有让希特勒被录取的手段。与其让他在街头游荡,不如把他送进美术学院,看看会发生什么。 说实话,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如果希特勒真的上了美术学院,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就当是出於监视,也是一次实验吧。 当然,如果將来我们这位小鬍子还是按捺不住,非要插手政坛—— 那到时候,就別怪汉某人不客气了。 ...... “那祝你生意兴隆。” “好的,再见。” 维也纳的街头画家阿道夫·希特勒微笑著目送那位买了一大堆明信片的东洋留学生离去,陷入了沉思。 柏林艺术大学吗? 虽然比起艺术圣地巴黎稍显逊色,但在德意志帝国中却是最负盛名的美术学府。 如果真的能进入那里,对希特勒而言简直是梦想成真。 “果然是奥地利的问题。在德国,我的画作不也很受欢迎吗?” 希特勒暗自揣测著,对那位向自己提供宝贵信息的东洋留学生心怀感激。 “说起来,听说在德国也有个东洋人,汉斯·冯·乔,那个拯救了皇帝的少年,正在大显身手呢。” 或许,他就是弗里德里希·尼采所言的“超人(ubermensch)”吧。 当然,他並非日耳曼血统,但从他迄今为止的事跡来看,希特勒认为,承认他为荣誉雅利安人也无不可。 希特勒就这样对汉斯產生了兴趣(儘管后者丝毫不需要这种关注),並梦想著有朝一日离开维也纳,前往德意志帝国。 当然,要实现这个愿望,他得先多卖些明信片,攒够路费才行。 “快点来啊,科巴。就你那跑步水平,真搞不懂你以前是怎么抢银行的。” “哈......哈......少废话,托洛茨基同志。” 与此同时,在距离希特勒不过几米远的一家咖啡馆里,同样註定在世界歷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两人正在交谈。 他们正是从西伯利亚流放地逃脱、於一年前流亡至维也纳的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以及出身乔治亚的革命家,约瑟夫·贝萨里奥尼斯泽·朱加什维利(????? ?????????? ?? ?????????)。 也就是正在附近兜售明信片的希特勒的宿命对手,钢铁般的总书记——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史达林(no?cnф Вnccapno?hoвnч cta?лnh)。 按歷史原本的发展,史达林此时应已被俄国当局逮捕,关押在巴库的监狱里。然而由於歷史发生了偏差,爱好镇压革命家的斯托雷平提前成为了首相,导致这个世界的史达林也如托洛茨基一样,为了躲避迫害和追捕而短暂流亡到了维也纳。 当然,如果汉斯知道了这一切,大概只会满脸错愕地吐槽:“今天是什么鬍子党聚会日吗?” “老板,来两杯『汉斯咖啡』。” “该死,你为什么擅自点那种污水?我可不喜欢!” “因为我先开口了啊。不爽的话你早该先点。” 托洛茨基用揶揄的口吻说道,而朱加什维利却不知为何感觉他迫切需要一把冰镐。 当然,仅仅因为一杯咖啡就杀掉革命同志未免太夸张了,他还是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耐心。 “说起来,听说发明『汉斯咖啡』的人如今就在维也纳。汉斯·冯·乔,那位拯救了皇帝的少年。” “奥匈帝国不久前吞併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吧。毕竟,他可是俾斯麦的继承人呢~” 朱加什维利冷嘲热讽般地说道,但这话並非毫无道理。 德意志帝国与奥匈帝国是盟友,而此次波士尼亚的吞併又违反了俾斯麦主导的《柏林条约》。 他来到维也纳处理善后事务,也算是情理之中。 “呵呵,俾斯麦曾经说过:『今日的欧洲就像一个装满火药的仓库,而各国领袖只是在弹药库上吞云吐雾罢了。一点微小的火星,就足以引发吞噬我们所有人的战爭。』” “他说过,那个引爆火药的愚蠢之举,很可能会在巴尔干半岛上发生。你是觉得这次事件会引发帝国主义列强间的战爭吗?” 面对朱加什维利的提问,托洛茨基依旧带著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摇了摇头。 “短期內不会。但我认为,这件事或许正是点燃引信的火。” 如今正值民族主义盛行的时代。 而与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利益攸关的塞尔维亚,更是以极端民族主义而臭名昭著。 由此引发问题的可能性,绝非空穴来风。 而这,也將成为托洛茨基所憧憬的世界革命的契机。 “整个欧洲的革命即將到来,科巴。帝国与王国將纷纷崩塌,而在那废墟之上,工人阶级的红旗將高高飘扬。” 托洛茨基像个话剧演员般夸张地张开双臂,宣告著他的理想。 当然,朱加什维利只是露出了“这傢伙又开始了”的无奈表情。 第112章 落幕与云起 几天后。 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终究不肯让步,拒绝將领土割让给义大利。 甚至在汉斯最后一次前去拜见时,他还拒绝接见,理由是某人让他心烦,和俾斯麦没什么两样。 多亏了他这般固执,夹在中间的可怜人——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只能备受煎熬,徒增心事。 “虽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但还是让人恼火。” 说到底,他並没有阻止波士尼亚与黑塞哥维那的合併,对奥匈帝国也没有提出过什么苛刻的要求,不是吗? 他只是希望能平稳且迅速地解决波士尼亚危机,作为三国同盟的领袖,为了防止同盟分裂,才要求奥匈对其他盟国作出些许让步罢了。 可无论汉斯说什么,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始终无动於衷,固执己见。 “我也无话可说,叔叔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大公殿下,这並非你的过错,別太放在心上。” “就算只是客套话,我也感激不尽。倒是让男爵你见笑了,目睹了哈布斯堡家族的丑態,实在抱歉。”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再次代替弗朗茨·约瑟夫向汉斯致歉,送他踏上返回柏林的路程。 越是与他接触,越让人感到惋惜。 作为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侄子,原本並无继承皇位之意,却因堂兄、皇太子鲁道夫自尽,不得不背负起皇位继承人的沉重命运,歷经无尽磨难。 “果然,还是要让弗朗茨·约瑟夫早些离世,由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继位,奥匈帝国的命运或许才会改写吧。” 与固执的叔父不同,弗朗茨·斐迪南愿意牺牲奥地利既得利益,努力化解帝国內部的矛盾,以求和平解决衝突。然而,他的这些努力最终被血腥与暴力无情地践踏。 更令人心酸的是,他的子女不仅因父母的“贵贱通婚”而无法在哈布斯堡皇室中获得应有的待遇,甚至连基本生活费都成了问题。直到大公的继母、哈布斯堡家族中地位最尊贵的玛丽亚·特蕾莎女大公出面,他们才勉强领取到一笔微薄的养老金。 命运对大公及其家人的捉弄,未免太过残酷。 除了惋惜,仍是惋惜。 ...... 回到柏林后。 汉斯向总是感嘆自己一当上外交部长就麻烦不断的舍恩大臣请求,召集一次外交会议,以修订《柏林条约》。 虽然未能达成真正的目的,但无论如何,波士尼亚危机正引发欧洲的紧张局势,他们必须儘快处理此事。 “首先,我们承认保加利亚公国的独立,大家没有异议吧?” 听到汉斯的话,以出身於以伯爵茶而闻名的格雷家族的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edward grey)为首,出席会议的各国外交官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相比於奥匈帝国对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的吞併,保加利亚的独立对列强而言並不算重要,理所当然地没有引发太多爭议。 不过,奥斯曼帝国的外交官们面露不满,他们对无法守住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尚且不以为意,却对保加利亚公国的独立耿耿於怀。 当然,保加利亚在第十二次俄土战爭中,因奥斯曼帝国的战败,名义上仍是奥斯曼的附庸国,实际上却早已是独立国家。然而,显然奥斯曼的朋友们依旧对保加利亚心存执念。 『正因如此,目前奥斯曼帝国內部正在掀起针对奥匈帝国商品和商铺的抵制运动。』 由於奥斯曼帝国的抵制,奥匈帝国遭受了超过一亿克朗的经济损失。 汉斯之所以说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的吞併对奥匈帝国而言弊大於利,绝非空穴来风。 “作为补偿,奥匈帝国將向奥斯曼帝国支付赔偿金。” 听到將获得赔偿金,原本脸色阴沉的奥斯曼外交官们终於稍微露出些许舒展的神情。 这实际上是奥匈帝国与汉斯事先达成的协议,为了平息奥斯曼的不满,奥匈帝国將以吞併波士尼亚为代价,向奥斯曼支付220万里拉的赔偿金。 这项议题的推进比义大利问题顺利得多,毕竟如前所述,奥匈政府若无法儘快平息奥斯曼的抵制运动,局势將变得极为棘手。 再加上保加利亚的独立已然无法逆转,就算奥斯曼想在此问题上做出更多强硬姿態也无法做到。 因为奥斯曼帝国內部也正陷於青年土耳其党革命与保守派的反革命斗爭之中,局势动盪不安。 即便心存不满,在当前局势下,接受赔偿金並作罢,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那么,对於1878年柏林会议中规定的,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名义上仍为奥斯曼帝国领土、但由奥匈帝国进行管理的条款,各位有何看法?” 舍恩大臣的话一出,各国代表开始低声討论,交换意见。 过了一会儿,最先开口的是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 “英国同意修订《柏林条约》,支持奥匈帝国吞併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 这点早已事先沟通过,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表態支持波士尼亚的吞併。 对英国而言,儘管与奥匈帝国不是直接盟友,但只要奥匈帝国能够削弱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的影响力,他们並无反对的理由。 “我们义大利王国也支持奥匈帝国吞併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 义大利代表团面带灿烂的笑容,毫不知情地表达了支持。 显然,他们以为支持奥匈帝国吞併波士尼亚,能够换取奥匈帝国归还未收復的领土,心里早已暗自窃喜。 但抱歉了,伙计们。 我汉某人確实曾努力爭取过,但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根本不打算对你们做出让步。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不会理解我的辛苦,只会愤怒地责怪我! 『唉,看来这次事件之后,义大利恐怕会对三国同盟心生厌倦吧。』 即便再承诺其他领土,义大利对未收復领土的执念也会难以消解。 最终,他们很可能会倾向於已经签署秘密条约的法国。 如果说奥匈帝国是义大利的宿敌,那么法国儘管夺走了萨伏依,却也是在义大利统一运动中给予支持的恩人。 此种情况下,义大利脱离三国同盟,汉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初次经歷这样的失败,依旧令人心情复杂。 “等一下,请稍等。” 就在英国和义大利相继表示支持波士尼亚的吞併时,法国代表团窃窃私语,似乎在权衡对策。这时,俄罗斯外交大臣亚歷山大·彼得罗维奇·伊兹沃尔斯基(Алekca?hдp Пetpo?вnч n3вo?льcknn)察觉到情况不妙,举手示意发言。 “奥匈帝国曾承诺,只要我们俄罗斯承认其吞併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就会修订《柏林条约》中的海峡条款,允许我们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请问这件事如何处理?” “你说什么?” 伊兹沃尔斯基的话令原本神情轻鬆的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脸色骤变。 一旁曾向伊兹沃尔斯基承诺海峡通行权、实则欺骗了他的奥匈帝国外交大臣埃伦塔尔则尷尬地清了清喉咙,故意转开了视线。 爱德华·格雷冷冷说道: “绝不可能!摩洛哥危机才过去不到五年,怎能允许俄罗斯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我们义大利也同意英国的看法。” 义大利代表也以强硬的语气表示反对,显然他们也不愿在地中海多出一个名为俄罗斯的竞爭者。 伊兹沃尔斯基的脸上满是错愕之色,隨即投向埃伦塔尔,目光中写满了质问——毕竟,正是后者曾承诺,只要俄罗斯承认波士尼亚的吞併,就会给予其海峡通行权。 “......咳咳,既然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真是抱歉,伊兹沃尔斯基大臣。” “什、什么?!” 伊兹沃尔斯基听到埃伦塔尔的话,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张著嘴愣在那里。 “你骗了我!!” 没过多久,伊兹沃尔斯基意识到自己被埃伦塔尔耍了,脸色瞬间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猛地揪住埃伦塔尔的衣领。 “你这个卑鄙的犹太佬,竟敢欺骗我!竟敢对我撒谎!” “伊兹沃尔斯基外务大臣,请冷静!” 汉斯和周围的人赶忙上前,试图把暴怒的伊兹沃尔斯基从埃伦塔尔身边拉开,但他愤怒至极,声称要杀了埃伦塔尔,挣扎了一阵才稍稍平息。 事实上,伊兹沃尔斯基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埃伦塔尔確实耍了手段,骗了他。 但可惜的是,在这个圈子里,原本就是被人骗了的那一方显得更可笑。 “这场会议无效!我们俄罗斯帝国绝不会承认奥匈帝国这骯脏的卑劣行径!!” 砰! 好不容易恢復冷静的伊兹沃尔斯基,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著埃伦塔尔,怒吼完便猛地推开椅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会议室。 眾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波搞得目瞪口呆,正不知所措时,英国外务大臣爱德华·格雷走到汉斯身边。 “咳咳,事情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啊。” “抱歉,格雷爵士。让您目睹了我们盟友这般丑態。” “没关係,倒也算是场颇为有趣的戏剧。话说回来,你们打算如何处理俄罗斯?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会闹得更大。” “这一点就交给奥匈帝国来处理吧,您大可不必担心。” 果不其然,正如汉斯所预料的那样,会议破裂不久后,奥匈帝国便流出了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的內容无可辩驳,清楚地证明了俄罗斯帝国曾正式承认奥匈帝国在波士尼亚-黑塞哥维纳及耶尼帕扎尔桑扎克地区的自由裁量权。 “伊兹沃尔斯基大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俄罗斯帝国一直在欺骗我们塞尔维亚吗?!” “这、这个......” 於是,原本还因被骗而暴跳如雷的俄罗斯帝国,在这份文件面前如同被扼住咽喉般瞬间哑口无言。 这份由奥匈帝国泄露的文件,让俄罗斯的立场变得异常尷尬。 尤其是与一向仰仗俄罗斯的大哥姿態的塞尔维亚之间,关係骤然紧张,令俄罗斯帝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奥匈帝国应该立刻向塞尔维亚进军!” 就在此时,奥匈帝国总参谋长康拉德·冯·赫岑多夫(franz graf conrad von h?tzendorf)大声疾呼,提出了预防性战爭的理论,主张趁此机会直接吞併塞尔维亚。 “......赫岑多夫將军,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虽然埃伦塔尔外务大臣在这场骗局中表现得颇为狡诈,但作为一名称职的外交官,他坚决反对赫岑多夫的提议,最终使这一激进计划未能成行。 毕竟,赫岑多夫的主张虽然在战略上或许有其道理,但在政治层面却是最糟糕的选择。 波士尼亚併入奥匈帝国,已足以激化国內的民族主义情绪,政局动盪不安。在这种局势下,岂有余力再挑起一场新的战爭? 作为不愿提前六年引爆世界大战的德意志帝国,自然也无法支持这项冒进的提议。 但儘管遭到冷淡回应,俄罗斯帝国却开始认真考虑奥匈帝国可能会攻击塞尔维亚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一旦战爭爆发,对俄罗斯自身极为不利的现实也让他们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恐惧。 最终,伊兹沃尔斯基外务大臣不得不垂头丧气地重新回到谈判桌前,在未能爭取到任何利益的情况下,勉强承认了奥匈帝国对波士尼亚-黑塞哥维纳的併吞,儘管遭到了塞尔维亚的强烈抗议。 而法国,似乎也不愿在巴尔干问题上节外生枝,见俄罗斯默认后,便顺势表示同意。 就这样,令1908年下半年风云激盪的“波士尼亚危机”终於告一段落。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汉斯终於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房间里,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汉斯,你看起来很累,没事吧?” “这次的事情確实让我头疼不已。” “但至少顺利结束了,不是吗?” 路易丝温柔地將汉斯的头枕在她的膝上,轻轻抚摸著他的头髮,仿佛在安慰他。 而汉斯那份因弗朗茨·约瑟夫和突如其来的希特勒所带来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难怪人们都说恋爱是治癒人心的良药。 “对了,汉斯,你听说了吗?” “什么?” “清国皇帝去世了,继位的新皇帝,好像是叫做溥x的清皇族之子。” 这久违的名字勾起了汉斯的回忆,思绪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未来。 溥x啊,那个腐朽的旧国终於快到那个时候了吗? —————— 感谢大家的打赏,感谢残伤、我们要发財啦!的礼物之王,2更加更奉上! 另:明天还有加更 第113章 多事之秋 “寰球革命四起,我也不能放弃啊......” 1908年末,某位暂在新加坡避难的革命人士听闻皇帝继位的消息后,再次看了眼手中的报纸头条,这样下定决心,隨后毅然转身踏上了归国的旅途。 而隨风翻动的报纸头条,显示出的是预示著亚洲地区列强间將爆发的另一场纷爭。 【波斯立宪派起义反抗沙阿暴政,穆罕默德·阿里·沙阿向俄罗斯帝国求援镇压叛军!】 ...... “波士尼亚之后轮到波斯了吗......” 波士尼亚危机刚结束,宣统帝即位后,在这动盪不安的1908年只剩下没几天时,从波斯传来的消息让汉斯嘆了口气,挠了挠头。 嗯,耳边仿佛能听到身后舍恩大臣夹杂著沮丧的尖叫声,是错觉吗? “呃啊啊啊啊!” 好吧,看来不是错觉。 总之,波斯的问题在各方面都相当棘手。 首先,目前在卡扎尔王朝统治下的波斯,自1905年开始了波斯立宪革命,到1906年已经引入了议会政治。 然而,儘管立宪政治正式启动,卡扎尔王朝的波斯依旧混乱不堪,王族和贵族们的无能与腐败让他们仍停留在前现代的思维模式中,仿佛要证明自己是波斯歷史上最糟糕的王朝。 而在此基础上,去年,也就是1907年即位的现任卡扎尔王朝波斯君主,穆罕默德·阿里·沙阿(??????? ??? ????)闯下了大祸。 大概是看不惯底下人作威作福,穆罕默德·阿里·沙阿想把波斯拉回革命前,也就是专制统治的时代。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某天,沙阿突发奇想。 『欸~要是把议会炸了,那些傢伙不就安静了?』 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但穆罕默德·阿里·沙阿真的这么干了。 今年6月23日,他把大炮拉到波斯议会——马吉利斯(majlis),烂炸一通后,又动用了俄罗斯派来协助他的波斯哥萨克旅,把那些被沙阿疯狂行径嚇懵的立宪派领袖一网打尽。 结果,马吉利斯才成立两年就被炸得稀烂,还遭到哥萨克的洗劫,议会里的立宪派领袖们不是死於炮火,就是被沙阿处决。 那时穆罕默德·阿里·沙阿或许在宫殿里看著这一切,笑得前仰后合,但世事从来不会如人所愿。 “波斯人啊,起来吧!保卫宪法,反抗暴君!” 立宪派因沙阿用大炮摧毁议会的野蛮行径和引入外国军队镇压的暴政而愤怒,在大不里士发动了起义。 当然,缺乏远见的穆罕默德·阿里·沙阿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嚇得手忙脚乱,急忙派兵攻打大不里士的叛军,但至今为止,沙阿的军队仍未能攻下大不里士。 大不里士的反叛军仿佛要向世人展示何为真正的意志,即便被围困导致饥荒,他们也顽强地啃食树叶,坚持抵抗。 而让汉斯头疼的问题,就是从这里开始。 穆罕默德·阿里·沙阿竟然请求俄罗斯协助他攻陷大不里士。 而俄罗斯帝国接受了沙阿的请求。 对一直在波斯施加影响的俄罗斯帝国来说,这是个扩大其在波斯影响力的绝佳机会。 但在这个时代,涉足波斯的可不止俄罗斯。 每当这个时代发生什么事,必定少不了英国的身影,毕竟英国也在波斯拥有利益。 当然,在原本的歷史里,由於英俄协商,英国与俄罗斯结成了同盟,一起支持穆罕默德·阿里·沙阿,镇压立宪派。 然而问题在於,这个世界並不存在英俄协商,英国和俄罗斯依旧对立。 尤其是波斯,一直是这两大帝国“大博弈”的战场。 因此,俄罗斯派兵扩大在波斯的影响力,对英国而言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如果不介入,那就不是大英帝国了。 於是,在波士尼亚危机之后,汉斯不得不为这场將进一步加剧欧洲紧张局势的“大博弈续集”嘆了口气。 並且在新年伊始,爱德华七世国王以国宾身份访问柏林,笑容满面地找上某人时,汉斯的嘆息更沉重了。 ...... “......所以,您是希望我们德意志帝国与英国一同介入波斯问题吗?” “正是如此。” 如先前所预料的那样,以波斯立宪革命为藉口,俄罗斯试图扩大对波斯的影响力,而英国绝不会袖手旁观。 早在签订德英协约时就已有所提及,英国早已对波斯虎视眈眈,意图將其纳入掌控之中。 只需想想三次阿富汗-英国战爭的缘由,就能轻易明白这一点。 当然,汉斯倒是没料到爱德华七世会直接找上自己,提出让英国和德国联手,来阻止俄罗斯对波斯的覬覦。 唉,为何我们的盟友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想把一心安稳的德意志拖入战爭的泥潭呢? 到了这时,汉斯都不得不开始怀疑德意志帝国交朋友的“运气”了。 “根据德英协商的条款,德意志帝国只是承认英国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对波斯进行军事干预,並未提及要一同参与。” “啊,我並不是说要像克里米亚战爭那样让德国和英国直接在波斯与俄罗斯作战。那边也不会愿意与我们英国发生直接的军事衝突。” 的確,俄罗斯的目的很可能是支持流亡中的穆罕默德·阿里·沙阿,推翻波斯的立宪政府。 然后通过扶持在他们帮助下重登王位的穆罕默德·阿里·沙阿,將波斯变成俄罗斯的傀儡国,或像哈萨克汗国、布哈拉汗国等中亚国家那样被俄罗斯吞併,这一点显而易见。 『只要英国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对此袖手旁观。』 波斯对英国而言,是一个具有极高战略价值的重要国家。 因此,英国一如既往地会不择手段地阻止俄罗斯的南下扩张,而在这种情况下,英国的手段也是显而易见的。 “英国打算支持现有的波斯立宪政府,发动代理战爭。而您希望我们德意志提供帮助,恐怕就是希望我们向立宪政府提供武器吧。” “你理解得很快,这一点我喜欢。” 其实与其说是理解得快,倒不如说是汉斯在知道这位国王的来意后,就一直在思考我们这討厌的英国朋友还能干出点什么別的勾当。 “我也认为,俄罗斯进一步扩大在波斯的影响力不合適。但让我们介入与我们没有直接利益关係的波斯,所获利益恐怕难以弥补可能带来的损失,这一点无法否认。” “你想要什么?” 爱德华七世似乎早已预料到汉斯的回答,哼了一声,示意他赶紧开出条件。 “如您所知,波斯拥有石油。” 与直到20世纪中期才开始勘探和开发的中东石油不同,波斯的油田早在1908年就被英国商人威廉·诺克斯·达西(william knox d'arcy)发现。 而英国今年还成立了『英波石油公司』,也就是后来英国石油公司(bp)的前身,开始无偿大量抽取波斯石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男爵,我相信你不会用区区武器支援就要求波斯將石油交给德国。” “当然不会。” 我又不是强盗。 “只要给我们一个参与的机会就足够了。反正您也打算为了开採波斯石油而成立炼油公司,不如让我们投资,分点股份给我们吧。” “嗯......这样倒也可以,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好东西本就该与朋友分享,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不是吗? 正好中东的石油勘探与开发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著,这次就顺便在波斯的石油上插上一根吸管吧。 『不过这么一来,波斯很可能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之一。』 事实上,即便在原本的歷史中,波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宣布中立,仍不可避免地在境內爆发了奥斯曼帝国军与英俄联军的衝突,因此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在这里,奥斯曼帝国退出了舞台,形成的是俄罗斯+穆罕默德·阿里·沙阿 vs波斯立宪政府+英国的局面。 “那就按这个方向推进吧......呃?!” “陛下?!” 就在爱德华七世满意地笑著起身时,突然脸色一紧,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 要不是汉斯及时扶住了他,他很可能会直接摔倒受重伤。 “您还好吗?”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 “您年事已高,还是得多加小心才行。” “我没事,真的没事。” 虽然爱德华七世这么说,但汉斯依旧无法掩饰脸上的凝重与担忧。 毕竟,他將在明年春天去世。 “即便如此,还请您多保重身体,工作也该適当放鬆一些。” “哈哈,你这话倒是和乔治说的一模一样。我的身体我自己会照顾好,不用担心。” 爱德华七世依旧以一如既往的愉快表情回应,但显然並未將他的话放在心上。 恐怕,他这张脸已经没多少日子可看了。 ...... 英国的行动迅速而果断。 英国通过驻伊斯法罕的领事馆,向波斯立宪派的领导人宣称將给予他们支持,而长期渴望列强援助的立宪派为此欢呼雀跃。 很快,1909年2月,伊斯法罕爆发起义,立宪派的领袖——在原本歷史中驱逐穆罕默德·阿里·沙阿並成为波斯首相的纳贾夫·古利汗·巴赫蒂亚里(najaf-qoli khan bakhtiari)成功掌控了伊斯法罕。 藉助英国的援助物资和德国製造的武器,立宪派以伊斯法罕为据点,开始向南方扩展势力。 波斯南部原本就是英国影响力深厚的地区,又紧邻波斯湾,对於依赖海运获得英国支援的立宪派来说,占领南部势在必行。 当然,他们也迫切希望能去解救被困在大不里的同志们,然而大不里士距离伊斯法罕太远,且与俄罗斯接壤,风险极大。 更何况在英国已经介入的情况下,穆罕默德·阿里·沙阿与俄罗斯必然会加速攻陷大不里士,立宪派军队很可能还未抵达,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最终,立宪派只能苦涩地放弃大不里士,事態的发展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当英国介入波斯事务后,穆罕默德·阿里·沙阿面色惨白,急切地向俄罗斯请求支援,甚至不惜哀求更多援助。 然而,俄国首相斯托雷平却並不愿进一步深陷波斯事务。 因为波士尼亚危机已使俄奥关係恶化,而波斯的“大博弈”只会火上浇油,显然对俄罗斯毫无益处。 欧洲的战爭阴云逐渐逼近。 那將是一场前所未见的大规模战爭。 而斯托雷平认为,这场战爭將给俄国带来致命打击,因此他竭尽全力避免任何可能引发战爭的事端。 “陛下,这件事您需要慎重考虑。自波士尼亚危机以来,巴尔干局势已然紧张。在此情况下,与英国和平解决问题才是上策......” 但儘管俄国首相斯托雷平苦口婆心地劝諫,尼古拉二世仍难掩不悦。 这並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就在这时,皇后亚歷山德拉派来的拉斯普京附在沙皇耳边低语: “若就此放任波斯那些高呼革命的暴徒横行,俄罗斯帝国和陛下您的顏面將何在?不如以波斯为例,向国內的不法分子敲响警钟,您意下如何?” 尼古拉二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决定对那可怜的异教国君施以“仁慈”。 斯托雷平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他抚著光滑的额头,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將站在尼古拉二世身旁的那个该死的变態妖僧从圣彼得堡驱逐出去。 第114章 成年礼 1909年3月,大不里士最终被俄国军队攻陷。 在原本的歷史中,大不里士的起义军坚守了整整11个月,但由於俄国的干预提前到来,早已被飢饿折磨的他们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然而,大不里士的牺牲绝非徒劳。 这段时间里,立宪政府成功地完全掌控了南方,並开始將目光投向首都德黑兰。 当然,穆罕默德·阿里·沙阿並未袖手旁观看著起义军壮大。 他在俄国的支持下亲自率军,意气风发地向伊斯法罕进军。 砰!砰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区区起义军的武器这么精良?!” “陛下,起义军的火力比我们预想的要强得多,必须撤退!” “呃呃......!” 隨后,穆罕默德·阿里·沙阿竟如同闹剧般败给了立宪政府军。 立宪政府军凭藉英国的资金和德国的武器,不仅装备优於沙的军队,士气更因对暴君穆罕默德·阿里·沙阿的愤怒而高涨。 更何况,在原本的歷史中,穆罕默德·阿里·沙阿即便同时得到了俄国和英国的支持,依旧被革命军击败,最终丟弃首都和王冠,逃往俄国。他的军事才能简直糟糕透顶。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获胜,简直等同於期待安拉的奇蹟降临。 最终,穆罕默德·阿里·沙阿撤军回到德黑兰,而守住伊斯法罕的立宪政府军士兵们则鬆了口气,爆发出胜利的欢呼。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即便击败了穆罕默德·阿里·沙阿一次,立宪政府在內战中的胜利依然遥遥无期。 沙阿军队依旧顽强,而俄国在日俄战爭后,再次感受到英国熟悉的干预,心生恼怒,不仅大规模派遣军事顾问团,还加大了对穆罕默德·阿里·沙阿的支持。 与此同时,法国也担心这片黑金之地波斯完全落入英国之手,开始效仿德国,向沙阿军队大量提供本国武器。 最终,波斯的局势定格成北方的穆罕默德·阿里·沙阿与俄法同盟,南方的立宪政府与英德协约对峙的局面。 穆罕默德·阿里·沙阿为了击溃非法占领南方的起义军,而立宪政府则为了推翻暴君,捍卫宪法,在波斯各地展开激烈衝突。 然而,双方都深知一旦退让便是终结,谁也无意停下战斗,直到彻底击垮对方为止。而列强的干涉更是如同烈火中的薪柴,使战火越烧越旺。 但就在俄国与英国在波斯展开激烈的“大博弈”之际,汉斯却被皇室家族包围著,进行著一场与其格格不入的懺悔。 ...... “现在,在主和教会面前,將再次確认你,汉斯·冯·乔,曾向上帝许下的誓言。” 1909年5月。 主教庄严的声音迴荡在举行过维多利亚太后葬礼的波茨坦和平教堂里。 汉斯站在他面前,虔诚地合手,静静等待他说话。 “你相信造物主上帝吗?” “我相信全能的天父,上天下地的创造主。” “你相信救世主耶穌基督吗?” “我相信上帝的独子,我们的主耶穌基督,因圣灵感孕,由童贞女玛利亚所生,在本丟·彼拉多手下受难,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去,降至阴间,三日后从死者中復活......” 就这样,主教不断提问,而汉斯逐一作答,问答持续了一段时间。 此刻,他正接受坚振圣事,皇室家族全体在一旁註目著。 汉斯將在明年1月18日年满十八岁,按法律成为成年人,但虔诚的威廉二世与奥古斯特皇后希望他能在此之前就接受这象徵宗教成年的坚振圣事。 其实汉斯原以为坚振圣事只存在於天主教,后来才发现德国的路德宗教会也有类似的仪式。 作为新教的一支,路德宗教会虽在各地区有所差异,但其礼仪和教义都与天主教颇为相似,甚至接近英国国教。 而眼前这位称为“主教”而非“牧师”的神职人员,就显示了路德宗与天主教的相似之处。 『不过这仪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汉斯对信仰向来毫无兴趣,这冗长的过程让他忍不住想打哈欠。 只是,这个时代的规矩摆在面前,必须接受,因此他只能耐著性子熬过去。 看来包括约阿希姆在內的王子们当初接受坚振时,心情也和他差不多。此刻,他们一看到汉斯一副快要睡著的表情,就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现在要进行按手礼,请跪下。” 终於,漫长的信仰確认问答结束,坚振圣事的最后环节即將开始。 “主啊,请赐下圣灵於你的僕人汉斯·冯·乔。坚固他的信仰,使他一生侍奉主。” 两年过去,身高再次长高不少的汉斯按指示半跪在主教面前,主教一边念著祷文,一边用手指在他额头上涂抹圣油。 虽然这样的念头未免有些褻瀆,但汉斯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主教偷偷挠了下屁股,希望他在涂圣油前洗了手吧。 “来,我们一起祈祷。” 按手礼结束后,主教、汉斯以及皇室家族一同合手祷告。 “全能而永恆的上帝,感谢您以浩大的恩典赐予我们圣灵的恩赐。” “......” “我们虔诚地祈求,愿您以慈爱的双手庇护这些人,使他们將上帝的话语铭刻於心,在思想与行为中侍奉教会,並永远与主同在。我们奉我主耶穌基督的圣名祷告。” “阿门。” 就这样,汉斯的坚振圣事结束了。 如今,他在精神上已成为成年人。 当然,要在法律上成为成年人,还得再等上七八个月。 “辛苦了,汉斯。现在只剩路易丝的坚振还没进行了。” 威廉二世的话让路易丝露出一丝不情愿的表情。 和汉斯同龄的路易丝,预定在今年十月接受坚振圣事。 显然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对此並不感兴趣,觉得肯定会无聊得要命。 而且,看到汉斯刚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对坚振圣事的抗拒之心似乎更加强烈了。 “汉斯,快过来!我们去吃蛋糕!” “好好,王子殿下。” 走出和平教堂,返回新宫殿的路上,约阿希姆兴奋地叫著。 此时汉斯才知道,原来在西方,坚振圣事结束后还有个的传统庆祝活动——吃蛋糕,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习俗。 看著比今天主角还要兴奋的约阿希姆王子,汉斯无奈地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走去。 很快,汉斯就与约阿希姆和路易丝並排坐在桌旁,嘴里含著甜美的蛋糕,回想著过去的事情和即將到来的未来。 首先,弗里茨·哈伯和卡尔·博施终於成功將氮固定法商业化,巴斯夫公司开始正式大规模生產氮肥。 多亏了这一成果,德意志帝国的农业產量即將呈现上升趋势,而一直因欧洲日益紧张的局势而面露疲態的比洛总理,也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与此同时,去年征服了北极点的阿蒙森,虽然实现了毕生的梦想,但似乎探险家的热情依然炽热,已经开始准备挑战南极点。 究竟阿蒙森是否也能征服南极点,还是会改变歷史,由英国的斯科特在南极点插上米字旗,实在令人好奇。 虽然斯科特最后以全员覆灭的结局收场,但至少他们也曾到达过南极点。 另一方面,就在几天前的4月27日,被保守派夺走君士坦丁堡的青年土耳其党重新夺回了首都,並废黜了奥斯曼帝国的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终於为长期动盪的奥斯曼帝国画上了句號。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保守派起义反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並屠杀了支持革命的亚美尼亚人,使奥斯曼帝国再次掀起血雨腥风。 当然,要说奥斯曼帝国的苦难就此结束还为时过早。 除非命运女神心血来潮偏袒奥斯曼,否则后年意土战爭、再下一年巴尔干战爭都会如期而至。 “说起来,福克也差不多作为技术人员成长了一层,该让他试著开发射击协调器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飞机几乎没有任何武装。 因为在空中进行战斗时,最有效的武器无疑是机枪,但若交给后方射手射击,由於飞机在空中高速进行特技飞行,命中率极低;而若在前方安装机枪,螺旋桨必定会被打碎。 至於安装在机翼上,这个时代的飞机机翼由帆布製成,根本无法承受机枪的重量。 因此,在世界大战初期,飞行员们只能在空中进行突兀的手枪决斗,而英国则尝试用“短点射降低打中螺旋桨的概率”这种奇怪的方法来开火。 最终,安东尼·福克於1915年解决了这个问题,发明了被称为射击协调器的螺旋桨同步装置。 不过,对於这一点,有说法称福克像是得到了神的启示,在48小时內就开发出了射击协调器;也有说法称,他是获得了雷蒙·索尔耶(raymond saulnier)安装在法国飞行员罗兰·加洛斯(roland garros)飞机上不完全的射击协调器后,才研究出了装置。 但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早在德国军方获得加洛斯装置的数个月之前,福克就已经带领团队著手开发射击协调器了。因此只要投入充足的时间和预算,在战爭爆发前完成射击协调器並非难事。 “更何况,明年1910年,德国还有奥古斯特·欧拉(august euler)会为世界上首个同步装置申请专利,或许还能得到他的帮助。” 不管怎样,虽然比德国晚一些,但法国等其他国家也已开始向军队引进飞机,筹建航空部队,因此他们必须为不久后到来的空战做好准备。 “不过,隨著世界局势的发展,也愈发能真切感受到战爭的临近了啊......” 虽然世人仍沉浸在被称为“美好年代”的和平之中。 所以,现在就尽情享受这所剩无几的和平吧。 如果现在不尽情享受,恐怕短时间內就再没有机会了。 汉斯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將蛋糕送入口中。 第115章 九乃极数 “舍恩大臣!舍恩大臣!” “哦,不......!” 坚振圣事后,汉斯那小小的平静並没有维持太久。 就在汉斯接受成年礼的第二天,和外交部长舍恩大臣共进午餐时,外交部的职员又一次一脸惨白地跑了过来。 好吧,虽然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呼,又是哪里出事了?巴尔干?波斯?” 舍恩大臣仿佛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双手抱头,一脸绝望。於是,汉斯代替他开口,把还没来得及吃的一块烤猪肘放回盘子里。 看来今天这顿午餐是泡汤了。 “哈......哈......!都不是!是远东!远东刚刚传来了急报!” “远东?” 这个时候,东亚能发生什么大事,竟然严重到打扰他们的午餐? 汉斯想来想去,除了伊藤博文被刺杀,实在想不出別的了。 而说实话,那件事还不至於闹到这种地步吧。 就在他努力回忆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时,那名调整好呼吸的职员说道: “xx发生革命了!” “嗯?哪里?” 听完霍夫曼的报告,汉斯愣愣地看著他,又瞥了眼餐厅墙上掛著的日历。 然后再次问他: “慢点,德语说慢点再说一遍。你说哪里发生了什么?” “革命!xx各地爆发了大规模起义,革命派已经宣布共和了!” “臥槽,真的假的。” 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以至於让汉斯下意识的笑出声,中文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这么快就亡了? ...... 与此同时,远东。 咣当——咣当—— “伊藤先生,我们马上就要到瀋阳了。” “希望他们快点到,我可不喜欢等待。” 日俄战爭结束后,重新掌握权力的伊藤博文与日本,也趁著这片土地陷入革命动盪之际,再次燃起了对大陆的野心。 伊藤博文打算向清廷出售武器,以此换取金钱与利益。 “愚蠢的山县那傢伙只知道靠战爭解决问题,结果当然会是失败。” 然而,伊藤博文並不一样。 他有信心在不流一滴血的情况下,获得山县有朋梦寐以求的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外交”,这才是伊藤博文的方式。这也是他与如今因无法承受舆论指责与明治天皇压力而失势,只能在家里看孙子耍乐的山县有朋之间最大的区別。 “话说回来,年纪大了,身体確实不如从前了。这次的交易若能顺利结束,我得请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如今,日本已將朝鲜殖民地化,一切进展顺利,无需担心。 『反倒是军部的那些傢伙,我更担心啊。』 自日俄战爭后掌握政权以来,伊藤博文就决心不再坐视军人横行,试图將他们排除在权力之外。 因此,如今的伊藤博文被陆军和海军视作共同的敌人,稍有机会,他们便不择手段地想要將他拉下马。 愚蠢之辈。 但同时,也极具危险。 即便现在不动手,若继续放任他们,总有一天会彻底失控,最终毁掉日本。 正如日俄战爭那般。 『绝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幕府时代早已一去不復返。 为了日本的未来,伊藤博文发誓,在自己死之前要进一步强化文官统治,確保军人永远无法干涉政治。 吱——嚓——! “哦,看来到了。”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火车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伊藤博文与隨行人员缓缓走下列车。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原本歷史中,他的生命就是在此地终结。 咔噠—— “伊藤先生,伊藤先生,这边!” 迎接伊藤博文的日本人中,有人呼唤著他的名字。 就在伊藤博文转头,举手回应问候的瞬间,空中猛然响起了一声枪响。 砰——! “呃!” “伊藤先生?!” “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唯一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准確无误地贯穿了伊藤博文的眉心。 这突然的枪响,甚至让不远处刚刚伸出手枪想行刺的另一人一愣,然后赶紧收起手枪匆匆离去。 而伊藤博文甚至未能留下遗言,便倒在了车站的地面上,当场毙命。隨行人员与为护卫他而驻守瀋阳的日本军队,在四处瀰漫的尖叫声中,疯狂寻找刺杀伊藤博文的凶手。 但那个终结伊藤博文生命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远处,远离车站的一座高楼上,一道人影收起了装有瞄准镜的步枪。 “......为了共和。” 那人低声呢喃,隨后按照训练自己的退役德国老教官的教导,赶在听到枪声而赶来的日本军队到来之前,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伊藤博文,这次依旧未能逃脱自己的命运。 ...... 第二天。 “伊藤博文那傢伙死了啊。” “那是谁?” 汉斯一边啜饮著咖啡,一边看著晨报,看到伊藤博文被狙击手射杀的消息后,忍不住嗤笑一声。坐在他旁边的路易丝歪著头看著他。 “一个日本的政治人物,不用在意的傢伙。” “是吗?” 確实如此,事实上,不论在原本的歷史中,还是在这个世界,伊藤博文的暗杀从国际角度来看都不算什么大事。 反倒是在欧洲,王室成员被无政府主义者暗杀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要是全世界因为日本一个老政客被杀而沸腾,那才奇怪了。 “说起来,今年还真是喧囂啊。” “可不是嘛。” “真希望以后別再有什么衝突和革命,能一直和平下去就好了。” 听到路易丝这么说,汉斯只是苦笑,默默地抚摸著她的头髮。 事实就是这样,与维多利亚·路易丝的愿望相反,欧洲的和平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奔向终点,日历上的年份也不知不觉悄然从1909年翻到了1910年。 全球即將被战火疯狂染指的1910年,拉开了序幕。 第116章 大英最后的辉煌 “已经是1910年了啊。” 如果一切按原样发展,距离世界大战也只剩下四年。 距离汉斯第一次踏入新宫,仿佛都还只是在昨天,可时间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快得让人觉得无情。 当然,1910年本身是世界范围內相对平静的一年,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欧洲大部分人都对即將到来的风暴也毫无察觉,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寧静一般,他们依旧享受著所剩无几的美好年代。 但包括汉斯在內的少数人,从波士尼亚危机和波斯革命等世界各地爆发的衝突与爭端中,已然感受到一场將席捲整个欧洲的大战正在逼近。 就连卸任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前些日子写给汉斯的私人信件里,也在抱怨这个世界正朝著不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那封信里大部分內容,是罗斯福对现任美国总统威廉·霍华德·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的恶语和咒骂。塔夫脱曾是罗斯福的心腹,如今却走上了与罗斯福截然相反的路线,逐渐激怒了他。 当然,塔夫脱对罗斯福也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尤其是西奥多·罗斯福至今仍把他当下属看待,事事干涉他的决策。 『最终,曾经的朋友二人,不久后也將彻底决裂吧。』 而这一切,也对后年,即1912年的美国总统大选產生了巨大影响。 因为罗斯福推翻了自己不再参选的承诺,成立进步党,再次竞选总统,导致共和党的选票被分流,渔翁得利的是民主党的伍德罗·威尔逊(thomas woodrow wilson),他因此当选为总统。 “话说回来,伍德罗·威尔逊啊。” 要简单描述他的话,那就是表面一副洁白无瑕的样子,实则內心却是偽善虚偽的双重道德主义者。 他高举道德主义和理性主义的旗帜,但他在现实中的行径,实际上和西奥多·罗斯福的霸权主义並无二致。 此外,虽然他还通过了克莱顿反托拉斯法(clayton antitrust act of 1914),使工人罢工和抵制合法化,但在他任內,工人镇压却异常活跃,尤其是拉德洛大屠杀(ludlow massacre),这场发生在科罗拉多煤田战爭期间民兵对煤矿罢工者实施的大规模屠杀,被称为美国歷史上最血腥的劳工运动,他对此更是推波助澜。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又提出民族自决主义,但对协约国殖民地的问题却闭口不谈,不过这一点早已眾所周知,无需多提。 “更別说,他还是个白人至上主义者和种族主义者。” 可考虑到他出生在南北战爭时期南方同盟的中心——维吉尼亚州,以及民主党在罗斯福之前一直是以迪克西派白人至上主义者为主的保守党派,这也不算意外。 反倒是如果一个出身南方、民主党背景的人不是白人至上主义者,那才是真正令人震惊的事。 “不过,这个世界里美国到底会不会参战呢?” 在原本的歷史中,伍德罗·威尔逊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保持中立,但由於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unrestricted submarine warfare)和齐默尔曼电报事件(zimmermann-depesche)等不断的挑衅,最终还是让美国参战。在这里会如何发展,汉斯也不得而知。 德国通过与英国的同盟,已经在海军力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根本没有理由去实施无限制潜艇战。而汉斯只要不是疯了,也绝不会做出齐默尔曼电报那种愚蠢的事。 因此他个人认为,美国很有可能会继续保持中立。 当然,美国的中立,说到底也只是偏向母国英国和协约国的中立而已。如果俄法同盟像原歷史中的德国一样闹事,那局势也许就会改变。 “再看看吧,反正伍德罗·威尔逊离当总统还早得很呢。” 总之,现在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真的所剩时间不多了。 就这样,隨著1910年的到来,汉斯也再次迎来了生日,在大家的祝福中,他终於年满18岁,法律上也正式成为成年人。 虽然以后还会被称作年轻人,但再不会被叫做小孩了。不过有一点让人有些遗憾,那就是在德国人心中,他依然还是那个『拯救了皇帝的少年』。 明明少年时代早已过去,却依旧被这样认知。 汉斯甚至有些担心,等自己年纪大了,是不是还会被叫作那个拯救了皇帝的『少年』。 毕竟年纪一大把了还被称作“少年”,著实有点让人尷尬。 “话说回来,从明年开始,简直就是战爭的连锁反应啊。” 偏偏,还是德国的盟友(至少现在还是)义大利打响了第一枪。 明年的1911年,义大利会在没有与德国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吞併利比亚,发动意土战爭,进攻德国的友好国家奥斯曼帝国。 並且隨著与义大利的战爭让奥斯曼帝国摇摇欲坠,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希腊和黑山王国会趁机结成巴尔干同盟,入侵奥斯曼帝国,在1912年爆发第一次巴尔干战爭。 而第一次巴尔干战爭刚在1913年5月30日以伦敦条约结束,不到一个月,6月29日,因战利品分配不满的保加利亚又会发动了第二次巴尔干战爭。 一想到自己必须亲眼目睹这一切,汉斯就感觉脑袋隱隱作痛。 『更別提1914年的塞拉耶佛事件和第一次世界大战了。』 所以,哪怕只是在今年这个还能称得上是和平的最后时刻,某人也想安静地度过,但很遗憾,这不可能。 ...... 1910年5月6日,一个令人唏嘘的消息自英国传来。 【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逝世。】 爱德华七世终年68岁,撒手人寰。 就像他的曾孙查尔斯三世一样,母亲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寿使得他长年以王储的身份度过,直到晚年才勉强登基。然而,戴上王冠还不到十年,他便闭上了双眼。汉斯与国王的关係还算亲近,因此不禁为他的离世感到惋惜。 “早就劝他少抽点菸,多锻链身体......” 然而,他依旧每天要抽12根雪茄、20根香菸,腰围达到48英寸(约122厘米),还每天要吃上十顿正餐。这种暴饮暴食的习惯,显然是不会对那些忠告放在心上。 说到底,这大概也算是自然死亡吧? “舅舅终於也走了吗......” 威廉二世低声喃喃道,语气中带著复杂的情绪。虽然他平日里总是嘲讽爱德华七世为“胖子爱德”,两人的关係也谈不上多好,但毕竟是至亲,面对家人的离世,难免会有种种情感和思绪交织。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在这个歷史中,英国和德国的关係並未如原本歷史那般恶化,反而维持著还算不错的交情。 “得去趟伦敦了。” “我们得组建弔唁使团,陛下,皇室成员中有哪些人出席......” “全都去。包括我的儿子们,还有路易丝也一同带上吧,路易丝现在也长大了。” 听到威廉二世的话,汉斯点头示意明白。 当然,他也会一同参加葬礼。 就这样,几天后,汉斯与皇室家族成员隨弔唁使团一同抵达伦敦。 德意志帝国的使团规模在各国中堪称庞大,不仅有威廉二世的家人,还有海因里希王子、玛格丽特公主等皇帝的弟妹们,甚至包括巴伐利亚的鲁普雷希特王储(rupprecht)等德意志诸侯国的王族成员。 『说起来,我上次来伦敦,还是为了无线电的问题来见爱德华七世吧?』 如今再度踏上伦敦,竟是为了参加爱德华七世的葬礼,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比利,你来了。” “乔治,玛丽,节哀顺变。” 汉斯沉浸在思绪中时,皇室家族已抵达安放爱德华七世灵柩的白金汉宫。 宫殿前,丧主威尔斯亲王乔治——如今的新任英国国王、印度皇帝乔治五世,带著家人亲自出宫迎接了一行人。 乔治五世的脸上依旧带著一如既往的冷峻表情,但他眼中的悲伤却掩盖不住,显然父亲的离世让他心中悲慟不已。 “比,比,叔叔,好,好久不见。您—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就在威廉皇储夫妇和威廉二世的子女向乔治五世表示哀悼时,未来的乔治六世,阿尔伯特王子却似乎比儿时更加结巴,紧张地向皇帝问候。 “嗯,你看起来也很健康,真是太好了,坚持下去。” 威廉二世露出温和的微笑,轻轻拍了拍阿尔伯特王子的肩膀。 一如既往,皇帝总是以温柔的態度对待因父亲的严格教育而导致口吃的阿尔伯特王子。 或许是因为皇帝自己也有手臂的残疾,曾因此与父母產生过衝突,所以他对阿尔伯特王子怀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吧。 不久,和路易丝以及其他表兄弟们寒暄完毕的阿尔伯特王子,將视线转向了汉斯。 “男、男爵。你也真是好、好久不见了啊。比起以前见、见、见到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嘛。” “多喝了些牛奶的缘故吧。” 汉斯和阿尔伯特王子热情地握手,半开玩笑地说道,虽然听起来像玩笑,但其实这话还真不假。 毕竟,连现在成长期猛然抽条的路易丝都只能到他的胸膛。 “不过,大卫(爱德华八世)去哪了?” 当威廉二世东张西望地发问时,一直面无表情的乔治五世脸色瞬间皱了起来。 哇,原来这人也能露出这种表情啊。 汉斯大概猜得到其中的原因。 “嘖,那个小混蛋估计又在哪儿勾搭女人去了。” 果不其然,乔治五世一脸不满地嘟囔著,对那个不中用的长子颇为头疼。 看来爱德华八世从早就开始让父亲操心了。 要是再加上那个年纪尚幼的四儿子,肯特公爵乔治...... 嗯,还是为乔治五世表示一番哀悼吧。 “这是爷爷的葬礼,可这傢伙马上要当王储了,还这么不懂事,真是的。” “呵呵,你也够辛苦的啊。话说其他人还没到吗?” “卡尔(挪威的哈康七世haakon vii av norge, christian frederik carl georg valdemar axel)和莫德(挪威王后莫德maud charlotte mary victoria,爱德华七世的小女儿)已经到了。其他人估计也快来了。” 如果说维多利亚女王是“欧洲的祖母”,那么爱德华七世就堪称“欧洲的叔叔”,或者是“欧洲的舅舅”,因为他和大多数欧洲王室都有血缘关係。因此,在他的葬礼上,整个欧洲的皇室与贵族都將齐聚一堂。 而其中,包括威廉二世和乔治五世刚提到的哈康七世在內,足足有八位欧洲君主出席。负责安保的苏格兰场和英国近卫队此刻正瞪大眼睛,在伦敦全城严密巡逻,防止任何心怀不轨之徒搞事。 啊,顺带一提,虽然有点意外,但爱德华七世的外甥尼古拉二世並不在这些欧洲君主的名单上。 取而代之的是,尼古拉二世的母亲、爱德华七世的妻妹——丹麦的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mapnr Фeдopoвha)皇太后,以及她的四儿子米哈伊尔·亚歷山德罗维奇(mnxanл Алekcahдpoвnч)大公,还有尼古拉二世的长女奥尔加·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Вeлnkar khrжha oльгa hnkoлaeвha)大公主,作为俄罗斯帝国的代表,预计会出席葬礼。 『话说回来,奥尔加大公主真的参加了爱德华七世的葬礼吗?』 汉斯记得她小时候就常代替尼古拉二世在欧洲各国奔走,但不確定这是不是因为歷史被改变了,还是她原本就参加了这场葬礼。 毕竟他可没閒到把爱德华七世葬礼的宾客名单背得滚瓜烂熟。 『不管怎么说,除了欧洲,东方的一些皇族也会前来弔唁,场面肯定壮观极了。』 至少,和维多利亚太后去世时的葬礼是没法比的。 这也足以说明爱德华七世是多么卓越的人物。 “好了,大家进去吧。” 隨著乔治五世的话音落下,汉斯也跟著走向了安放著爱德华七世灵柩的白金汉宫。 然后与其他人共同哀悼著象徵著大英帝国最后辉煌时期的爱德华时代(edwardian period)在维多利亚时代(victorian era)之后的终结。 第117章 汉斯的誓言 1910年5月17日。 白金汉宫王座大厅內,爱德华七世的灵柩安置其中,周围是警戒森严的近卫兵。如今,灵柩被黑马牵引的马车载著,正如他的母亲维多利亚女王当年那样,缓缓驶向威斯敏斯特教堂。 来自英国各地的民眾目送著这位曾在伟大的维多利亚女王逝世后,稳固並引领大英帝国的“快乐胖子”——爱德华七世,进行他人生最后的行程。国王的家人以及他心爱的宠物狗凯撒紧隨其后,步行跟隨灵柩前进。 不久,马车抵达威斯敏斯特教堂,乔治五世、威廉二世以及爱德华七世的其他儿子和侄子们合力將沉重的灵柩抬入教堂安放。 隨后,乔治五世及其他王室成员在简短的祷告后离开了威斯敏斯特教堂。从17日到19日,教堂对公眾开放,共计三天。 超过四十万名英国人涌入威斯敏斯特教堂,向这位伟大的国王致以最后的敬意。隨著最后一位弔唁者离开,教堂大门关闭,1909年20日,正式的葬礼仪式终於开始。 啪——啪吧吧——砰—— 在管风琴的演奏与圣歌队的歌声中,前来参加葬礼的王室成员与贵族们肃穆而坐。此时,英格兰圣公会的最高神职人员、第96任坎特伯雷大主教兰兰德尔·戴维森(randall t. davidson)开口致辞。 “伟大的不列顛与爱尔兰的国王,印度皇帝的爱德华七世陛下,在59岁时立下誓言,愿为大英帝国奉献毕生。” 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讲道持续了很久, 仿佛不愿將躺在灵柩中的爱德华七世送走。 然而,送別国王的时刻终究到来,大主教也深知这一点,带著不舍,缓缓结束了他的致辞。 “陛下虽过早离我们而去,但他留下的伟业,以及他对英格兰与英国人民的挚爱,將以上帝与耶穌基督之名,永远留存在我们心中。” “阿门。” 砰——啪吧吧砰—— 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致辞一结束,英国王室的號手们齐声吹响號角。 隨后,为爱德华七世献上的最后一首国歌响起。 “上帝保佑我们的国王陛下,愿尊贵的国王万寿无疆。上帝保佑我们的国王陛下!(god save our gracious king. long live our noble king. god save the king!)” 在这迴荡的国歌声中,爱德华七世永远离开了我们。 愿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安息。 ...... “父亲咬紧牙关说不需要叫医生,『不,我不会屈服的。我会坚持下去。我会工作到最后一刻。』然后,他立刻昏倒了。说实话,那一刻我还以为父亲已经去世了。” 葬礼结束后,爱德华七世的灵柩被安置在王室专列上,送往位於伯克郡的温莎城堡,最终与他的祖先和后代们一样,安葬在温莎城堡的圣乔治礼拜堂內。 温莎城堡內,为了纪念国王,举办了一场简单而庄重的追悼宴会(当然,这是以王室的標准而言的)。 “不过,当我们慌乱中正要叫人时,父亲又睁开了眼睛。然后他问我,『乔治,今天德比谁贏了?』” “哈哈哈哈哈!” “我回答道,『父亲,您的马“空中女巫”贏了!』然后父亲笑逐顏开,『哦!那真是太好了!』说完,他才终於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哇哈哈哈哈哈!!” “真是像他老人家的风格!” “是啊,这才是我们那个风趣的爱德华!” 隨著乔治五世的话,参加宴会的眾人都笑了起来。 在欧洲的上流社会,这样的追悼宴会上,人们常常讲述与逝者有关的趣事,彼此欢笑,以此来缓解送別亲人的悲痛。 而爱德华七世,作为被称为“快乐胖子”的人,自然有无数有趣的軼事流传。 “啊,不知不觉就笑得流出了眼泪,已经开始怀念爱德华舅舅了。” “我也是,殿下。” “愿我们的胖子爱德华安息。” “是的,愿他安息。” 自从届间奥运会后,许久未见的希腊王储康斯坦丁诺斯与汉斯举杯共饮,缅怀爱德华七世。 “话说回来,父王还在那边聊得热火朝天呢。” “毕竟是久別重逢的家人,就让他好好享受今天吧。” 正如康斯坦丁诺斯王储所说,在不远处,他的父亲乔治一世正与哥哥——丹麦国王腓特烈八世、姐姐——爱德华七世的王后亚歷山德拉,以及妹妹——玛丽亚太后热烈交谈著。 而另一边,乔治一世的第四子、菲利普·蒙巴顿亲王的父亲安德烈亚斯王子,爱德华七世的外甥女婿、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爱德华七世的六表兄弟——比利时国王阿尔贝一世,以及保加利亚国王斐迪南一世也聊得正欢。 乍看之下,这似乎是各国王室间温馨的友谊场面,但遗憾的是,爱德华七世的葬礼成为了世界各国君主和皇族们最后一次齐聚的葬礼。 因为不久后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將导致许多欧洲王室的消亡。 这也可以说是歷史留下的诸多遗憾之一。 顺带一提,如果说爱德华七世的葬礼是欧洲君主们最后一次聚集的葬礼,那么他们在一战前参加的最后一场婚礼,便是维多利亚·路易丝的婚礼了。 当然,现在她的芳心属於汉斯。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路易丝呢?』 “殿下,失陪一会儿。” “嗯?哦,去吧。” 自从来到英国后,路易丝的状態一直不太好,令汉斯颇为担忧。於是,他开始在宴会厅里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身影。 没过多久,汉斯便发现了正在与约阿希姆王子以及奥尔加·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女大公交谈的路易丝。 “路易丝,原来你在这儿啊。” “啊,汉斯。” “男爵大人。” 依旧脸色不佳的路易丝站在一旁,而比汉斯和路易丝小三岁的奥尔加女大公则微笑著向汉斯打了声招呼。 汉斯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小时候,造访圣彼得堡时。这次葬礼是二人久別重逢,她如今已成长为一位可以称之为淑女的姑娘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 “在聊一个叫拉斯普京的神父。” 偏偏是那个傢伙啊。 “听奥尔加说,他似乎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呃,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確实挺了不起的。 “不过,最近他好像挺艰难的。” “是啊,不光是斯托雷平首相,其他人也是,大家都恨不得找机会整治拉斯普京呢。甚至连赫尔摩根神父都称他是敌基督,还用十字架打他。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討厌他呢?” 听到路易丝的疑问,奥尔加女大公嘆了口气,满是遗憾的神色。 说起来,尼古拉二世的女儿们似乎確实和外界所知不同,对拉斯普京颇有好感? 当然,这也只是因为拉斯普京在罗曼诺夫家的公主们面前,掩饰了自己的变態本性,装作是个帮助她们生病弟弟的和蔼叔叔罢了。 因此,对於尚且年幼、对宫外事务知之甚少的奥尔加女大公来说,自然会误以为其他人是在无端欺负拉斯普京。 “奥尔加?过来一下,孩子!” “好的,祖母。那我先告辞了,各位。” 正当汉斯陷入沉思时,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皇太后的呼唤传来,奥尔加女大公微微頷首,快步朝祖母走去。 “话说,你哥哥怎么这么安静?” “我也不知道。刚才一见到奥尔加,他就闭上了嘴。” 汉斯和路易丝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约阿希姆。 然而,约阿希姆的目光却牢牢地锁定在被祖母的姐妹们围绕著,备受宠爱的奥尔加女大公身上。 “啊,真是太漂亮了。” “......这位王子殿下?” “汉斯,我想我可能坠入爱河了。” “哦,天哪。” 约阿希姆啊,约阿希姆。这条路走不得啊。 那是不会有结果的爱情啊! “哥哥,你知道奥尔加比我们俩还小吧?” “......你是在为这个生气吗?” “年龄不重要!再说,她也就比我们小三岁而已。等三年就......” “汉斯,我哥哥好像真的疯了。” “我同意。” “呜,怎么突然觉得头有点痛。汉斯,咱们出去吧?” 听到路易丝的话,汉斯点了点头,留下那个被名为爱情的顽疾深深困扰、仍旧傻笑著的约阿希姆,离开了宴会厅。 当然,他也没资格对约阿希姆说什么就是了。 ...... “茜茜(路易丝的爱称),好点了吗?” “嗯,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和汉斯一同在温莎城堡园散步的路易丝,呼吸著清新的空气,露出了稍显轻鬆的笑容。 “累的话要不要进去休息?最近看你身体也不太好。” “啊,抱歉让你担心了。因为葬礼的事,心情总有些乱。” “我能理解,家人去世的话,谁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汉斯微微歪了歪头,路易丝嘆了口气,在园中央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你记得新年的时候,我说过希望世界能一直和平吧。” 仔细一想,她確实说过。 革命啊、战爭啊,前年开始各种混乱的事情接连不断。 “可没过多久,爱德华爷爷也去世了,总觉得我所熟悉的世界正在一点点消失。” 听著路易丝的话,汉斯轻轻抚摸著她的背,表示理解她的感受。 维多利亚·路易丝出生和成长的时代,是所谓的美好年代。 虽然只是限於欧洲,但那是个被称为美好时光的和平年代,充满了对未来的明亮希望。 然而幸福的时刻总是短暂得令人难以置信,最终,总有终结的那一天。 从前年开始,欧洲瀰漫著战爭的气息,隨著爱德华七世的去世,欧洲人的美好时代也终於迎来了尽头,路易丝似乎也隱约感受到了这一点。 “一旦攀上高峰,接下来就只剩下坠落。这个时代结束后,下一个时代无疑会被灰烬和鲜血所填满。” 路易丝面色阴沉地说道。 “汉斯,那一天到来时,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害怕吗?” “嗯,怕我珍惜的一切会在一瞬间消失。” 汉斯默默握住她因不安而颤抖的手。 “就像你说的,用不了多久,整个欧洲都会被烈焰吞噬。在將一切燃烧殆尽的战爭火焰中。” “汉斯......” “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即便付出我的一切,也一定会守护我们珍贵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这里,正因为如此,我才活到了现在。 “你能守住这个承诺吗?” “当然。” 汉斯毫不犹豫地回答,路易丝仿佛放下心来,脸颊微红,依偎进他的怀里。 路易丝那双湛蓝的眼眸与汉斯对视,二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轻轻地吻在了一起。 就在他们忘却即將到来的未来,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梦境中时——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哎?!?”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像雷鸣般轰然炸响,將两人震得一愣。 “......啊。” 这突如其来的大喊让汉斯和路易丝嚇得立刻分开,呆呆地张著嘴,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皇帝威廉二世正带著满脸背叛与愤怒,浑身颤抖著,用杀人的目光死死盯著汉斯。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大群聚集在一起饶有兴趣看著他们的欧洲皇室成员们。 “天啊......” “哇哈哈!男爵,你可真是个男人啊!” “真是青春啊。” 奥尔加女大公捂著微红的脸颊,康斯坦丁王储捧腹大笑,乔治五世则像是在回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微微点头。 而汉斯,则在这令人窒息的场面中,闭上了眼,仿佛预感到自己的命运。 完了。 第118章 我爱你 呼—— “汉斯,我一直信任你。” 呼——呼—— “正因为信任你,才把你当作家人,给你吃的、住的。你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儿子。” “呜!呜呜!” “可你竟敢,竟敢碰我唯一的女儿!你这个混帐东西!” 威廉二世充满愤怒的声音在温莎城堡的园中迴荡。 然而汉斯只能默默承受这位皇帝的怒火。 毕竟,现在他还被绑在树上呢。 嘴里还被塞了东西堵住口。 而在汉斯面前,皇帝正像他的日耳曼祖先一样,挥舞著一把巨大的斧头,仿佛隨时准备將某个黄毛劈成两半。 “哼,有什么辩解就说吧!看你怎么说!” ......不是,你都把我堵成这样了,还让我怎么说啊......?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乔治五世无奈地看著他那亲爱的表兄。 “还有,你那斧头到底哪来的?” “向园丁借的。我说我要去教训个敢碰我女儿的小子,他就爽快地借给我了。” 皇帝一边嘟囔著,一边加紧了握著斧头的手。 啊,看来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毕竟当著亲戚们的面,被这个女儿控看到和路易丝接吻,还能说什么呢? 嗯,当然,就算现在他有话要说,也完全说不出来,嘴还被堵著呢。 “住手吧,爸爸!” “路易丝!你別插手!” 正当威廉二世再次举起斧头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的路易丝衝上前,挡在了他和汉斯之间。 原本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皇帝脸上,表情更加难看了。 “我爱汉斯,汉斯也爱我。说实话,除了爸爸你,大家早就知道了!” “什、什么?奥古斯特,这是真的吗?!” 听到路易丝的震撼告白,威廉二世慌忙看向自己的妻子。 奥古斯特皇后却只是移开视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威廉,你也知道?” “呃......” 皇储威廉支支吾吾地看了自己的妻子塞西莉亚一眼。 然而,塞西莉亚皇储妃同样默默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说。 “天啊......难道连你们也都知道?” “咳,呃......是吧?” 包括约阿希姆在內的王子们乾咳著应道。这时,威廉二世才终於意识到,除了他自己,大家都早已知道汉斯和路易丝的恋情,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吗,乔治?我的家人一直在骗我,他们全是一伙的!” “我倒觉得,更奇怪的是你现在才发现。” 或许是看够了二人间的这齣闹剧(虽然对某人来说是恐怖片),乔治五世用眼神示意僕人们赶快放了汉斯,然后对皇帝说道。 “而且他们挺般配的,乾脆让他们结婚得了。” “你说得轻巧,因为不是你女儿!” “说实话,现在再拿男爵的肤色说事也太搞笑了吧?他可是正式封了爵的贵族,没什么好反对的。” “那是因为在英国才行!” 威廉二世这话也没错。毕竟,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不同,根本没有严格的门第婚姻法。 这主要是因为英国的贵族数量本来就少,没必要通过门第限制来控制贵族数量。 再加上,作为位於欧洲边陲的岛国,英国一直没能完全接受大陆的贵族文化。 “汉斯,要不我们逃去英国吧?” “那你爸非追到地狱尽头,用斧头把我脑袋劈开不可。” 终於从该死的树上被解放出来的汉斯,小声对路易丝嘀咕著。这时,奥古斯特皇后拉著怒气衝天的丈夫,试图安抚他。 “威廉,你上次不是还说,汉斯当女婿挺不错的吗?” “该死的,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们俩就已经开始搞曖昧了吧。你当时也知道!难怪你那会儿反常地积极!” “我只是作为母亲,希望女儿幸福而已。” 面对毫不退缩、理直气壮的奥古斯特皇后,皇帝顿时语塞,彻底无话可说。 这时,与汉斯关係亲近的其他皇室成员似乎也想帮助他们,纷纷加入了说服威廉二世的行列。 “比利哥,就答应吧?虽然是场门第不相当的婚姻,但说实话,路易丝又不会继承王位,而且你的孙子都已经三个了。” “是啊,哥哥。这样硬生生拆散他们,孩子们实在太可怜了。” “海因里希,玛格丽特,你们......” 听到海因里希王子和玛格丽特公主的话,威廉二世的眼神微微动摇了。 说起来,威廉二世虽然表面上总是强势,但其实他性格內向而且有些敏感。 面对这种眾人联合施压的局面,他向来是最没辙的! “陛下,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也愿意支持他们的感情。没有什么比年轻恋人的爱情更值得祝福的了。” “康斯坦丁诺斯就算了,连你也这样,卡尔?” “毕竟,男爵曾帮助过我们挪威的英雄阿蒙森,我们欠他一个人情。” 曾因阿蒙森一事向汉斯个人表达过感谢的霍康七世朝他眨了眨眼。 此时所有人都在帮汉斯和路易丝。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男人,汉斯也不可能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陛下,我真心珍视路易丝。为了她的幸福,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毫不犹豫。” “......” 威廉二世皱起眉头,沉默地看著汉斯,似乎在思索他的话究竟想表达什么。 然后,汉斯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单膝跪在路易丝面前。 唰—— “汉斯,这......?” 当汉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时,路易丝的眼眶泛起了泪光。 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想送给她的戒指。 “维多利亚·路易丝·阿德莱德·玛蒂尔德·夏洛特殿下,我从心底深深爱著你。” “汉斯......” “请接受我的求婚,可以吗?” “嗯,汉斯·冯·乔男爵,我愿意接受你的求婚。” 路易丝白皙的脸颊微红,伸出了手。 汉斯郑重地將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啪——啪——啪——啪——! “哇哦——太帅了,汉斯!” “婚礼的时候一定要邀请我!” 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在对他们表示祝福。 然而,威廉二世看到汉斯突然直接向路易丝求婚,不仅惊愕,甚至一时语塞,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彻底无语。 “陛下,事到如今,您还要反对吗?” “呃呃......” 当奥古斯特皇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威廉二世低声哼了一声。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回答。 短暂却又漫长的沉默后,威廉二世终於开口了。 “汉斯。” “......是,陛下。” “如果你让我的女儿流泪,我一定亲手把你送上行刑队,听明白了吗?” “是!谢谢您,陛下!不,岳父大人!” “噁心死了,別叫我这个!” 威廉二世皱著眉怒吼道。 而其他人,早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从汉斯口中听到『岳父大人』这句话。” 那天晚上,威廉二世与乔治五世小酌几杯,借酒浇愁,感慨万千地嘆息道。 他早些年就隱约有过这样的预感——汉斯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女婿,但他从未想过这竟然真的会变成现实。 更没想到的是,汉斯竟会在他眼皮底下,向路易丝求婚。 “这臭小子......我对他那么好,结果他竟然把我捧在手心里的路易丝从我身边抢走......” “適可而止吧,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只要路易丝幸福,不就够了吗?” 见这位宠女成狂的表兄再次犯病,乔治五世无奈地劝道。威廉二世嘆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当汉斯递上戒指的那一刻,路易丝脸上的笑容是威廉二世见过她最幸福的模样。 对路易丝向来溺爱的威廉二世,看到女儿如此模样,哪还有勇气拆散这对璧人? “话说回来,在路易丝和汉斯正式完婚之前,是不是该先提升一下汉斯的爵位?” “確实,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以男爵的身份娶我的女儿。既然要迎娶路易丝,至少得在名义上匹配她的身份。” 听了威廉二世的话,乔治五世只是默默点头。 他很清楚,亲爱的表兄为了女儿的幸福,已经做出了许多让步。 再者,王室婚姻中,为配偶授予更高爵位,也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乔治,你也该帮忙了。既然插手了,就得负起责任。” “好吧,好吧。我想想......既然要讲究身份,那不如让汉斯以过继的形式,成为某个名门望族的子嗣,如何?” 乔治五世的话让威廉二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桩婚事本就免不了流言蜚语,若汉斯能成为显赫家族的一员,至少能让那些閒言碎语止於表面。 “说到这里......” “嗯?” 乔治五世似乎早有打算,话音一顿后,缓缓说道: “威利,不伦瑞克公爵家如何?” “不伦瑞克?开什么玩笑!那个该死的韦尔夫家族绝不会接受他的!” “那个『该死的』韦尔夫家族,可是我的亲戚啊,当然,也是你的亲戚。” 韦尔夫家族。 昔日的汉诺瓦王室。 当年,汉诺瓦王国曾与英国共戴一君,然而,隨著维多利亚女王登基,汉诺瓦王国因德国血统问题脱离了英国,由韦尔夫家族的恩斯特·奥古斯特一世(ernst august i)继承王位。 但好景不长,在普奥战爭中,汉诺瓦押错了宝,投靠了奥地利,最终不但没能保住自己的领地,甚至连诸侯国的地位都失去,彻底被普鲁士吞併。 自此,韦尔夫家族成为了失去国家的王族,只能投奔在英国的亲戚,与霍亨索伦家族结下了深深的怨恨。 直到不久前,作为德国诸侯之一、汉诺瓦王室旁支的不伦瑞克公爵威廉去世,未留后嗣,而他的遗嘱中写明,公爵位应由他的堂弟、汉诺瓦家族的现任家主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继承。 “绝不可能!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可能!” 但问题是,身为德皇的威廉二世强烈反对这件事。 不伦瑞克公国仍是德国的诸侯国,公爵位的继承必须得到德皇的批准。 本来,若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的儿子——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能与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联姻,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然而,眼下的维多利亚·路易丝正与她的嫂嫂们热烈地討论著婚礼当天该穿哪款婚纱。 因此,不伦瑞克公爵的位子依旧空缺,韦尔夫家族也迟迟无法正式继承这一爵位。 乔治五世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既想帮那对恋人一把,又想顺便解救一下自己可怜的亲戚。 “只要承认韦尔夫家族对不伦瑞克公爵位的继承权,同时要求他们將汉斯收为养子不就行了?他们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公爵位,汉斯也能名正言顺成为不伦瑞克公爵家的一员,这样一来,路易丝的婚事也能顺利进行。” “唔......” 威廉二世沉思起来。 这確实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做法,但却是个不错的提议,甚至可以说,是个相当理想的方案。 而为了自己最珍爱的女儿,他愿意放下过去的恩怨。 “好吧,我同意。乔治,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和恩斯特·奥古斯特谈判了。” “交给我吧。” “乾杯!” 德国皇帝与英国国王举杯相碰,庆祝他们的这项“交易”达成。 ...... “承认不伦瑞克公爵的继承权,作为交换,让汉斯·冯·乔成为我的养子?” 几日后,韦尔夫家族的家主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在收到乔治五世与威廉二世的提议后,皱起了眉头。 前者无疑是值得举双手欢迎的事情,但后者却绝非那么容易接受。 关於那个救下了皇帝的少年——男爵汉斯·冯·乔,他早有耳闻。儘管对方是黄种人,却在德国境內享有相当高的声誉。然而,无论如何,黄种人终究是黄种人。 若是与汉斯私交甚篤倒还罢了,可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与他素未谋面。贸然接受这项条件,恐怕会玷污家族的名声,这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可是,父亲,如果我们拒绝这项提议,那我们將永远无法继承不伦瑞克公国。” 然而,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的次子——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却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 在他看来,这是韦尔夫家族重返德国的最后机会。 自汉诺瓦王国灭亡以来,为了夺回汉诺瓦,家族甚至曾在法国倾尽家財,组建了一支被称为“韦尔夫军团”的志愿军。可惜,由於普法战爭中法国的溃败,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当然,作为汉诺瓦的王子、英国坎伯兰公爵,韦尔夫家族的生活依旧无忧无虑,但他们始终渴望回到德国,夺回昔日的权利。 因为他们的故乡,自始至终都属於德国,属於汉诺瓦。 “也就是说,我们最终只能接受了......” 在儿子的劝说下,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的內心开始动摇。他低声喃喃,心中仍有一丝不甘。 被那傲慢的霍亨索伦家族利用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快,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终究还是继承不伦瑞克公国,夺回昔日的荣光。 “恩斯特,给皇帝写信,就说我们接受这项提议。” “是!父亲!” 最终,在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下定决心后,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兴奋地答应了。 可不知为何...... 这本应是好事,但他的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的失落,就像是被某个黑髮(黄毛)无赖抢走了一位並不存在的恋人一般。 第119章 王子们的爱情 “因此,在座的恩斯特·奥古斯特十分欣然的决定收养你为养子。” 汉斯看向坐在威廉二世身旁、面色阴沉地盯著自己的汉诺瓦王子兼坎伯兰公爵,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 怎么看,他脸上的表情都和“欣然”二字毫无关联。 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强忍著什么让他不快的事情。 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的態度,汉斯倒也能理解。 毕竟二人素无交情,他也没有任何理由会对汉斯心生好感。 若不是与皇帝达成协议,以认可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继承的不伦瑞克公爵之位为条件,让汉斯成为形式上养子以便迎娶路易丝,他恐怕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之前得知终於能够迎娶路易丝时,汉斯確实考虑过要怎样谋取更高的爵位,或者找一家合適的贵族,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不伦瑞克公爵家。 这是个只要是稍微对欧洲歷史感兴趣的人,应该都听过的在德意志帝国內极负盛名的古老家族。 他们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狮子公海因里希就是出自这个家族,而英国的汉诺瓦王朝也是从不伦瑞克公爵家的乔治一世成为英国的乔治一世后开始的。 『不过作为养子,我也不能自称不伦瑞克公爵。』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在家族即爵位、爵位即家族的德意志帝国,称自己为公爵本身倒是可以,但若他真敢满世界自称汉斯·冯·乔公爵,恐怕只会被人当成不长眼色的可笑傢伙。 不过,反正只是矇混过关的障眼法罢了,能不能自称公爵都不重要。 只要能和路易丝结婚,这些欧洲的爵位他一点都不在意。 “至此,汉斯·冯·乔男爵正式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员。威廉,这样可以了吗?” “足够了,恩斯特。公爵位的继承很快会在议会通过,你回家等消息吧。” 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在汉斯的收养文件上籤完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直接离席而去,似乎已经待够了。 也罢,汉斯本来就没指望会得到什么优待。 二人的关係,从头到尾只是是一场“交易”罢了。 总之,正如威廉二世所承诺的,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的不伦瑞克公爵位继承案,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內便以全票通过的速度,在帝国议会顺利通过。 当然,议员们此刻恐怕还不知道汉斯已经成为了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的养子,他们大概只会以为皇帝陛下又一时兴起,与韦尔夫家族重归於好了吧。 等真相大白於天下,不知道那些议员们,尤其是容克们会摆出怎样的表情,真让人期待。 八成又会吵吵嚷嚷的吧。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我就笑笑。 “哎呀,听说你要和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结婚了?恭喜了。” 相比之下,比洛总理的反应比想像中的要平淡许多。 汉斯还以为他会惊讶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呢。 “爱情这种东西,就像烟雾和咳嗽,是藏不住的。我可是亲眼看著你从小就跟公主形影不离,现在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您说的也是。” 仔细想来,汉斯和比洛总理的关係也和皇帝陛下一样久远,比洛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威廉二世刚把他带到新宫的时候。 或许正因如此,比洛总理看著如今已长大成人、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汉斯,脸上反而带著几分感慨。 “作为总理来说,我倒没有反对的理由,不过听说你这次还成了不伦瑞克公爵家的养子?” 比洛总理似乎很满意地微微上扬了一边嘴角。 “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但成为德意志帝国诸侯国中歷史最悠久的不伦瑞克公爵家的一员,容克们在你婚事上也不好当面反对了。这样一来,我也省了不少麻烦。” “呵呵,依然会有人在背后骂我吧。” 德国有句谚语:没有嫉妒的地方,就没有爱。 对此汉斯早已经习惯了。 “那么,现在该准备国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希望在明年四月举行。” “差不多一年后啊。那么结婚公告也可以在明年年初发布。” 不过路易丝似乎想早点举行婚礼,希望能在秋天或冬天成婚。 但这被奥古斯特皇后反对了。 她的理由是,秋天太早,冬天又太冷,还是等到明年春天温暖的时候最合適。 他们之所以能结婚,也多亏了奥古斯特皇后的帮助,因此路易丝最终也放弃了固执,听从了母亲的意见。 至於汉斯?他现在能娶到路易丝,就该感恩戴德了。 所以很悲哀,他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发言权。 婚都还没结呢,某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婚后的未来。 嗯,以及,吃软饭真好吃。 ...... “汉斯,这样我们还能放心把路易丝交给你吗?” “男人嘛,至少得把啤酒一口闷了吧!” 隨著婚礼准备稳步推进,汉斯被夹在路易丝和凯撒夫妇之间,前后奔波,忙得满头大汗。 更糟糕的是,即將成为小舅子的皇储威廉和几位王子也没放过他。 用“加深与姐夫的关係”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汉斯被他们拖去参加所谓的“男人派对”,硬是被灌了不少酒。 “话说回来,汉斯竟然要和路易丝结婚了。虽然早就觉得会有这一天,但真的到了还是觉得怪怪的。” 此时汉斯正被这“地道”的啤酒搞得头昏脑涨,约阿希姆一边拿著酸菜当下酒菜吃著,一边说道。 其他王子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感。 “结婚后你会搬去新宫殿吗?” “呃,那个嘛~?” 被酒意冲昏了头脑的汉斯含糊地回答。 “路易丝好像想住在柏林的美丽堡(schloss sch?nhausen)嗝!不过陛下和皇后似乎希望我们婚后还能继续暂住在新宫一段时间。” 虽然汉斯名下也有腓特烈霍夫城堡,但那地方在乡下,太远了。 “我结婚的时候,起初也打算住那里。后来改主意搬去了別的地方。” 威廉二世的第四子,奥古斯特·威廉回忆道。 继1905年皇储威廉的婚事以及1906年艾特尔王子与奥尔登堡的索菲·夏洛特的婚事之后,奥古斯特於两年前的1908年与什勒斯维希-霍尔斯坦-森訥堡-格吕克斯堡的亚歷山德拉·维多利亚结了婚。 不过据汉斯所知,他们的婚姻起初虽然幸福,但后来因矛盾不断,最终在1920年离婚。 而原因正是奥古斯特·威廉王子的同性恋倾向。 据说他和马肯森將军的次子兼好友汉斯·格奥尔格·冯·马肯森(hans georg von mackensen)关係非常亲密,不过两人是否真有那层关係,汉斯也不清楚,也不想深究。 不管真相如何,个人取向应当被尊重。 “说起来,连最小的路易丝和汉斯都要结婚了,你们几个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长兄皇储威廉的话让仍然单身的阿达尔贝特王子、奥斯卡王子和约阿希姆王子停下喝酒,互相看了看。 “我暂时还没打算结婚。” 最先开口的是阿达尔贝特王子。 “水手的恋人便是大海与舰船,到时候自然会结婚的。” “胡扯。” 然而其他兄弟的反应却冷淡至极。 倒不如说,他们的表情更像是“他又来了”。 “哎唉,就这,还水手呢......” “你说什么?!” 陆军出身的艾特尔王子一句话就让阿达尔贝特王子炸了毛。 皇储威廉似乎想阻止这场惯常的兄弟爭斗,转而对威廉二世的第五子,奥斯卡王子开口。 “奥斯卡,你呢?” “呃,这个嘛......” “拜託,哥哥,按奥斯卡那性格,能交到女朋友才怪呢......” “其实,我现在確实在和一个人交往。” 还没等奥古斯特王子说完,奥斯卡王子便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坦白了自己的恋情。这让皇储威廉和其他王子的瞳孔不约而同地剧烈震颤。 看来因为奥斯卡王子在兄弟中存在感较低又一向沉默寡言,他正在恋爱的事实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衝击。 当然,汉斯不仅知道他正在谈恋爱,甚至连他女朋友是谁都清楚,毕竟歷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此刻的他,只是带著微醺的感觉继续夹著香肠吃。 “天哪,奥斯卡你真让我大吃一惊。” “汉斯和路易丝也是,最近流行秘密恋爱吗?不过我们亲爱的姐夫这段恋爱,称不上秘密吧!” 皇储威廉和艾特尔王子一边打趣著,一边把汉斯也拖下水,话题接连不断,弄得奥斯卡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奥斯卡王子的哥哥奥古斯特·威廉开口问道。 “所以呢?让我们弟弟神魂顛倒的那个幸运姑娘叫什么名字?” “伊娜......” “伊娜?” “那是谁啊?” “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为了弄清楚这位俘获奥斯卡王子芳心的“伊娜”到底是谁,王子们纷纷凑在一起,开始回忆他们所认识的贵族小姐的名单。 看他那副模样实在太可怜,汉斯乾脆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嗝!奥斯卡王子殿下,您喜欢的人该不会是伊娜·玛丽·冯·巴塞维茨(ina marie von bassewitz)小姐吧~?” “啊?你怎么知道的?” “等、等、等!伊娜·玛丽·冯·巴塞维茨?那不是母后的侍女吗!” 王子们得知奥斯卡王子居然有了恋人已经够让人惊讶了,偏偏对象竟然是母后奥古斯特皇后的侍女,这个震撼的事实让大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捂住嘴巴,无法掩饰內心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在这股震惊与恐惧瀰漫的房间里,终於是威廉皇储勉强恢復了冷静,开口说道。 “奥斯卡,我的弟弟,你知道那位巴塞维茨小姐的家世不过是个伯爵家吧?” “汉斯和路易丝都结婚了,身份有什么关係?重要的是我真心爱著她。” “哈......汉斯啊,你可真是罪孽深重。” “嗝?” 干嘛怪我? 奥斯卡王子在原本的歷史里就是这样啊! “我倒不反对,但继路易丝之后,连你也要搞这种贵贱通婚,父皇肯定不会高兴的。母后知道你对她侍女动了心思也会生气的。” “我知道,没关係。而且我反正是第五个儿子,像路易丝那样贵贱通婚也无所谓吧?” 奥斯卡王子用天真的语气说著,威廉皇储则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拿他没办法。 长子总是要多操心的。 “哥哥,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 “什么?” “嗯?” 可这约阿希姆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奥斯卡王子的震撼告白的影响,我们这位最小的王子带著一脸坚定的表情站了起来,威廉皇储和汉斯都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难道你也要贵贱通婚?” “不,不是!我心中的那位小姐不光身份相当,甚至还绰绰有余。父皇母后一定都会喜欢她的,放心吧!” “哈,是吗?那倒真是太好了。那你喜欢的小姐是谁啊?” “奥尔加·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 “喂,喂,艾特尔,这傢伙醉了。汉斯好像也不太正常,你把他们俩带回房间睡觉去。” “知道了,哥哥。” 力气大的艾特尔王子一边一个,把汉斯和约阿希姆夹在腰间带出了房间。 当然,约阿希姆对这样的待遇很不满意,一路挣扎不休。 “我真的喜欢奥尔加!等她一到適婚年龄我就去求婚!!” “好好好,弟弟,做梦是自由的。” 艾特尔王子用怜悯的眼神看著最小的弟弟。 约阿希姆还在不断抗议,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兄弟愿意认真听他的话。 就这样,在这一场闹剧中,平静的1910年悄然结束,1911年到来了。 而在新年伊始,汉斯和维多利亚·路易丝的婚讯便传遍了整个德国。 第120章 大婚 “天啊,这是真的吗?” 新年刚一到,皇室发布的官方消息就让德国人个个脸上写满了震惊、错愕和疑问。 原因显而易见。 【维多利亚·路易丝殿下与汉斯·冯·乔男爵宣布结婚!】 维多利亚·路易丝——皇帝唯一的女儿,也是皇室家族中最小的成员,一直以来深受德国民眾的喜爱。而现在,她竟然要结婚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別人,正是曾救过皇帝的少年,汉斯·冯·乔。 德国人无不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当然,汉斯与皇室关係亲近这一点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但谁能想到,皇帝竟会让他成为女婿,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正因如此,德国的啤酒馆等各种社交场所里议论纷纷,仿佛印证了那句老话:“当三个德国人聚在一起时,会有四种意见。”结婚消息发布还不到一天,这场堪称世纪婚礼的討论声已然此起彼伏。 然而,震惊的消息还不止於此。 【汉诺瓦王子兼不伦瑞克公爵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收养汉斯·冯·乔为义子!】 “该死!我还奇怪皇帝怎么突然跟韦尔夫家族和解了!” “这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肯定是为了继承公爵位,跟皇帝串通一气,收汉斯·冯·乔为养子!” “见鬼,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才不会同意!” 那些毫不知情便同意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继承不伦瑞克公爵位的容克们,尤其是反汉斯派的容克,此刻全都因这背叛感而愤怒不已,浑身颤抖。 维多利亚·路易丝与汉斯的婚事才刚让人回过神来,没想到紧接著又挨了这么一记闷棍。 如此一来,虽然看似遮遮掩掩,但形式上两人的婚事已无可挑剔。 容克们本想立刻衝到波茨坦的新宫,当著皇帝的面大声抗议,然而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他们愣在原地,张大了嘴。 【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祝贺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与汉斯·冯·乔公爵的婚礼,承诺必將出席婚礼!】 【希腊皇室祝福年轻的恋人们。】 【挪威国王哈康七世热烈欢迎二人的结合!】 不仅是英国,欧洲各国的君主纷纷送上贺电,祝贺汉斯与维多利亚·路易丝的婚事。 为了给两人的婚姻增添分量,乔治五世与威廉二世动用了血脉相连的皇室网络,调动了各路堂兄弟和亲戚。 在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的算计之后,如今又有欧洲各国君主齐声支持汉斯与路易丝的婚事,容克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与汉斯·冯·乔男爵感人至深的浪漫故事!】 【撼动全欧洲的皇室恋情,drr第二频道即將推出特別节目!】 更糟糕的是,连舆论也不站在他们这边。 虽然对汉斯来说有些尷尬,但在drr台长汉斯的指挥下,德国全国的广播开始將汉斯和路易丝包装成歷经磨难最终收穫爱情的感人故事。 “霍夫曼太太,你听昨天的广播了吗?” “当然了,听了公主和乔男爵的故事,真是让人心跳加速。” 而且,这个宣传比汉斯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汉斯推广广播的努力终於开结果,如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收音机。而收音机的主要听眾,正是沉迷於广播剧的德国主妇们。 对主妇们来说,年轻情侣在艰难困苦中最终修成正果的故事,向来是百试不爽的经典套路。 “不过,你听说了吗?男爵其实是不伦瑞克公爵的私生子?” “我觉得很可能是真的。毕竟男爵的父母身份一直不明嘛!肯定是公爵在英国遇到一位神秘的亚洲女子后生的孩子。” “哎呀哎呀,那公爵的亲生儿子为了爭夺路易丝公主,和男爵决斗的传闻,难道也是真的?” 当然,隨著主妇们的八卦流传开来,汉斯和路易丝也不可避免地成了充满阴谋与狗血的肥皂剧主角,这算是个小小的副作用。 “见鬼,完全没法阻止。” “我也不管了,爱娶公主就娶去吧。” 最终,容克们只能强忍怒火,嘴上抱怨几句,却无力反抗。 再加上,他们对汉斯的反感也已大不如前。 毕竟,汉斯入宫已经整整十年了。 岁月流逝,汉斯在皇室中的地位依旧稳固。就算是再顽固的容克,现在也已心力交瘁,疲於斗爭。 就这样,在各种传闻与好奇中,时间悄然流逝,春天终於来临。 汉斯与路易丝的婚礼,终於拉开帷幕。 ...... “呼......” 1911年4月。 汉斯怀著难以抑制的忐忑,呆呆地望著礼堂的大门。 穿过这扇门,他就將成为路易丝的丈夫,皇帝的女婿。 对未来的担忧和沉重的责任感压得他喘不过气,但这些情绪不能表现在脸上。 只能祈祷像威廉皇储所说的:“一旦走过这扇门,眨眼间一切都会结束”是真的。 “马上就要入场了。” 侍从的提醒让汉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肩膀,试图缓解紧张情绪。 很快,伴隨著隆重的声响,大教堂巨大的门扉缓缓打开,满是宾客的婚礼现场展现在眼前。 奥古斯特皇后手里已经拿著手帕拭泪,威廉皇储朝汉斯竖起大拇指,皇储妃塞西莉亚怀抱长子威廉王子,朝他微笑。 约阿希姆等王子们也欢呼雀跃,海因里希王子和玛格丽特公主等皇帝的弟妹们也露出自豪的神情望著他。 坚守出席婚礼承诺的乔治五世、希腊的康斯坦丁王储和索菲王储妃、挪威国王霍康七世、久违的尼古拉二世,以及特意从美国赶来参加婚礼的西奥多·罗斯福。 微笑著鼓掌的比洛总理和舍恩外长等內阁成员,施里芬、提尔皮茨、毛奇、鲁登道夫、法金汉等军方要员,还有汉斯特別邀请的洛伊特温因和莱托福尔贝克。 已从政界退休的波萨多夫斯基-韦纳前副总理和伯恩施坦等社民党议员。 因无线电发明而坐拥无数財富,但仍全心投入研究的特斯拉和莱特兄弟,弗里茨·哈伯、施迈瑟父子和布雷多夫先生,以及刚从军官学校毕业、等待任命的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 还有因故未能到场的j.p.摩根和逸仙等民国政府人士寄来的祝贺信。 自汉斯来到德国以来,所有结识的人都齐聚一堂,为他的婚礼送上祝福。 而汉斯怀著对每一位的感激,挺起胸膛,稳步向前走去。 短暂的等待后,继威廉皇储的婚礼之后,汉斯与路易丝的婚礼上,乐团的指挥棒再次由施特劳斯挥动。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砰砰~ 此时,今天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美丽的路易丝,挽著威廉二世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朝他走来。 汉斯仿佛无法移开视线,他只是愣愣的透过头纱看著路易丝羞红的脸颊。 汉斯咽了口唾沫,轻轻接过威廉二世因不舍而颤抖著递来的路易丝的手。 直到他与路易丝四目相对、彼此炽热目光交换时,担任主礼的主教才带著满意的笑容缓缓开口。 顺便一提,这位主教正是前年为汉斯和路易丝主持坚振圣事的那位。 “今日,这对可爱的年轻新人站在上帝面前,缔结这神圣的婚约,成为一体。” 主教说道。 “两人能走到今天,经歷了无数磨难和考验。但在上帝的引领下,他们的爱情终於结出了果实,作为卑微的主僕,没有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事了。婚姻是自主创造世界以来最古老、最神圣的仪式......” 主教的祝词如同坚振圣事时那般冗长。 然而,与当时的枯燥不同,今天主教的每一句话在大教堂內迴响时,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愈发紧密,仿佛真正融为一体。 “新郎汉斯·冯·乔和新娘维多利亚·路易丝·阿德莱德·玛蒂尔德·夏洛特,是在没有任何强迫的情况下,出於自由意志决定结为夫妻吗?” “是的。” 汉斯和路易丝相视一笑,毫不犹豫地齐声回答。 主教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你们是否宣誓此生相爱相敬?” “我宣誓。” “你们是否宣誓接受上帝赐予的孩子,並以耶穌基督与教会的教导,將他们引导到正道?” “我宣誓。” “很好。在缔结婚约之前,请新郎新娘在天上的主与祂的儿子耶穌基督面前,握住彼此的右手,表达你们的心意。” 汉斯开口。 “我,汉斯·冯·乔,迎娶维多利亚·路易丝·阿德莱德·玛蒂尔德·夏洛特为妻,无论顺境逆境,此生我將爱你、尊重你,履行作为丈夫的忠诚誓言。” 路易丝说道。 “我,维多利亚·路易丝·阿德莱德·玛蒂尔德·夏洛特,接受汉斯·冯·乔作为我的丈夫,无论健康或疾病,我將此生爱你、支持你,履行作为妻子的责任。” “两人在教堂內所立誓言,必將由上帝坚固並赐予祝福。” 主教说完,忽然停顿下来,汉斯和路易丝望向他。 他则朝二人调皮一笑,说道: “还等什么?新郎新娘,请献上你们的誓约之吻吧!” “哦哦——!” 隨著主教的话,宾客们爆发出欢呼。 汉斯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 他毫不犹豫地抱起路易丝,吻了上去。 路易丝似乎稍稍吃了一惊,但很快便露出微笑,紧紧拥抱上去。 就这样,二人结成了夫妻。 ...... 婚礼结束后,约定好的宴会时间隨之到来。 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们纷纷向新郎新娘送上祝福,歷来无论婚礼还是葬礼都不曾缺席的大公弗朗茨·斐迪南也真诚地向汉斯和路易丝表达了祝贺。 “恭喜你们结婚,侯爵。愿你们的婚姻幸福美满。” “感谢您,斐迪南大公殿下。” 汉斯和路易丝紧紧握著彼此的手,仿佛片刻都不愿分离,向他致谢。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微笑著点了点头。 他真心祈愿这对年轻夫妇能拥有幸福的婚姻生活。 因为汉斯和路易丝的婚姻,对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而言,也並非旁观之事。 眾所周知,他的妻子索菲不过是个普通伯爵的女儿。 因此,当弗朗茨·斐迪南宣布要与索菲结婚时,不仅是他的叔叔弗朗茨·约瑟夫,整个皇室都极力反对。 尤其是弗朗茨·约瑟夫一世,更是勃然大怒,扬言要剥夺他的继承权。 只是,由於当时正值皇储鲁道夫自杀,舆论动盪,他才未能真正付诸行动。 最终,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弗朗茨·斐迪南与索菲的婚事,但此后他始终不承认索菲是皇室成员。 甚至在公开场合,不允许妻子正眼看他一眼。儘管索菲是大公夫人,也是皇位继承人的妻子,但在宫廷中,她的地位却被排在最末,待遇甚至比女僕还差。 这种待遇,倒更像是对待继承人情妇的態度。 因此,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每日都要忍受对妻子的愧疚和对无情叔叔的愤怒。 『不过,至少这两人得到了家族的认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一个是作为皇位继承人的自己,一个是与皇位根本无缘的维多利亚·路易丝,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弗朗茨·斐迪南看著被皇帝夫妇及家族成员围绕,脸上洋溢著幸福微笑的汉斯和路易丝,心中仍抑制不住一丝羡慕。 『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如今的奥匈帝国,和过去一样,正因几年前波士尼亚的合併引发的民族纷爭而苦恼不已。 因此,弗朗茨·斐迪南主张成立“大奥地利联邦”,以解决民族问题,但这无异於让德意志裔奥地利人和匈牙利人放弃既得利益,自然遭遇了巨大的阻碍。 然而,今天参加了汉斯和路易丝的婚礼后,弗朗茨·斐迪南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决定要更加积极地推进改革。 儘管叔叔会极为反感,但若改革成功,自己在帝国內的地位便会提升,届时自己的家人也不必再受如今这般冷遇。 因此,弗朗茨·斐迪南下定了决心。 为了心爱的妻子索菲和孩子们。 第121章 雄鹰初航 汉斯和路易丝的婚礼圆满落幕后,两人便启程前往英国属地马尔他(republic of malta),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新婚旅行。 然而,就在这对年轻的新婚夫妇在地中海炽热的阳光下,於圣约翰骑士团与奥斯曼帝国曾激战的古老城墙上眺望著湛蓝的大海,享受著甜蜜的蜜月时,我们的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却正作为少尉,被派往新的驻地。 “该死,汉斯那傢伙正在地中海和美丽的公主腻腻歪歪,而我却和一群臭烘烘的男人挤在卡车里,被送去军队。” 虽然成为一名军官是他自幼进入军官学校以来的梦想,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泛起了几分莫名的烦躁。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汉斯在蜜月途中寄来了一封信,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和路易丝如胶似漆的甜蜜,读著读著,里希特霍芬的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酸意。 “哼,我也要交个女朋友!” 由於军官学校的规矩极其严苛,哪怕是些许小错也免不了惩罚,里希特霍芬在学生时代只能无奈地保持单身。但如今,他暗自握紧拳头,发誓今年之內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当然,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凭藉那一头金髮和俊朗的外貌,哪怕只看照片,也会被称作德国美男子。在別人看来,他的烦恼简直就是炫耀。 吱呀—— “航空队的军官们,请在此下车!” 隨著驾驶员的呼喊,里希特霍芬从军队中日益普及的卡车上跳下,望著眼前广阔的飞机场,不禁讚嘆出声,早已把汉斯的炫耀拋在脑后。 从今天起,他將成为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一员。 自从偶然看过海因里希王子的飞行影片,他便在心中埋下了成为飞行员的梦想。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当然,他决心踏上飞行员之路,也少不了汉斯在背后暗中怂恿,想早日让这位“红男爵”驾驶上飞机。 但不管早晚,里希特霍芬终归会选择飞行员的命运。 因为他是只雄鹰,而雄鹰怎能离开天空生存? 而且说里希特霍芬加入航空队的路程一帆风顺,倒也未必。 毕竟航空队在德国军队內部的地位尚未稳固,当他第一次表达想加入航空队的意愿时,家族的反对声相当激烈。 若不是他的叔叔,同名的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少將出面支持,说什么“男子汉走自己坚信的路,还有比这更值得骄傲的事吗”,他恐怕早就被家里搅得头疼不已了。 “这里就是航空队吗!” 正当曼弗雷德心里默默感谢著叔叔时,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充满激动的呼喊。 同样的军官制服,同样的少尉军衔。 刚才还被飞机场吸引得目不转睛,这才发现,原来选择加入航空队的怪人並不止他一个。 “你好,朋友!你也是刚来航空队的少尉吗?” “是啊,我叫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你呢?” “难怪你这张脸一看就贵气十足,果然是贵族啊。我叫马克斯·英麦曼,今后多多关照了。” 里希特霍芬看著英麦曼那双闪闪发亮、仿佛小动物一般的眼睛,忍不住轻笑出声,握住了他的手。 里希特霍芬此时只觉得英麦曼是个有趣的傢伙,可如果汉斯在这里,心里恐怕早已大呼小叫了。 里尔之鹰,马克斯·英麦曼(max franz immelmann)。 他是任何对空战感兴趣的人都会听说过的名字,是“英麦曼迴旋”的创始人。他是与奥斯瓦尔德·伯尔克(oswald boelcke)齐名的德国传奇王牌飞行员之一,战死於1916年。 当然,现在的他和里希特霍芬一样,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罢了。 “两位少尉?不去报到吗?” “啊,对了!” 传奇总会相互吸引。里希特霍芬和英麦曼一见如故,聊得不亦乐乎,竟忘了时间。一旁的哨兵见这两个新来的少尉在部队门口磨磨蹭蹭,实在看不下去,便出声提醒。 意识到不能在第一天就惹上麻烦,两人赶紧朝航空队司令部奔去。 “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少尉,奉命加入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特来报到!” “马克斯·英麦曼少尉,同样奉命加入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特来报到!” 一到司令部,两人便高声敬礼。 一位看上去严肃的年长上校和一位稍显年轻、身材肥胖的少校接过他们的敬礼,热情地欢迎他们加入航空队。 “我是德意志帝国航空队司令,恩斯特·霍普纳上校(ernst wilhelm arnold hoeppner,1913年后称冯·霍普纳)。这位是参谋长冯·德尔·列特·汤姆森少校。” “赫尔曼·冯·德尔·列特·汤姆森(hermann von der lieth-thomsen),请多关照。” 恩斯特·霍普纳与赫尔曼·冯·德尔·列特·汤姆森。 两人都是歷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担任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司令和参谋长。而汤姆森甚至在战后秘密协助苏联建立航空队,並参与了德国空军的创建。 原本他们应在其他岗位,但由於此时航空队提前成立,两人便提早担起了航空队的重任。 “航空队在陆军中仍属小规模组织,但隨著规模的不断扩大,你们这些充满热情的年轻军官的角色和责任將变得尤为重要。因此,我希望你们今后能为航空队的发展尽一份力。” “明白!” “哈哈,不愧是年轻人,声音洪亮得很。副官,去把伯尔克军官候补叫来。” “是,上校。” 看到里希特霍芬和英麦曼乾脆利落的回答,霍普纳上校满意地笑了。 不一会儿,他的副官便带来了一位看上去年龄与里希特霍芬和英麦曼相仿的年轻预备军官。 “您叫我吗?上校。” “嗯,这位是奥斯瓦尔德·伯尔克(oswald boelcke)。他比你们早一个月加入航空队,算是你们的前辈。虽然他不是军官学校出身,仍是军官候补,但入伍时间相近,明年也会和你们一样被任命为少尉,希望你们之间不用拘谨。” “明白。” “那么,伯尔克军官候补,就由你带著这两位新来的少尉参观一下航空队吧。” “是,上校。” 伯尔克敬了个礼,然后好奇地打量著里希特霍芬和英麦曼。 红男爵里希特霍芬、里尔之鹰英麦曼,以及被誉为空中战术之父、以伯尔克战术守则(dicta boelcke)闻名的德国首位王牌飞行员奥斯瓦尔德·伯尔克,他们的缘分,就此展开。 ...... “奥斯瓦尔德,你怎么会加入航空队的?” “我从小就迷上了飞机和飞艇。所以一听说要成立航空队,毫不犹豫就决定参军了。” 里希特霍芬和英麦曼跟伯尔克很快就成了朋友,就像他们二人刚见面就成为好友的速度一样。 三人年龄相差不大(英麦曼生於1890年,伯尔克1891年,里希特霍芬1892年),而且在原本的歷史上,这三人也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兼同僚,因此这一切似乎都显得顺理成章。 “那边就是我们的机库。” “哇,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去飞啊?” 英麦曼迫不及待地问道,显然他已经急著想驾驶飞机了。 但伯尔克只是嘴角一挑,摇了摇头,表示想都別想。 “得等上几个月。首先得学会怎么驾驶飞机。” “那......如果我已经会开飞机,是不是就不用学了?” “什么?” 里希特霍芬隨口的一句话,让英麦曼和伯尔克都瞪大了眼睛。 伯尔克和英麦曼的父亲分別是校长和商人,家境算不上贫穷,但也远不到能让他们亲自开飞机的地步。 “难道贵族们都有私人飞机吗?” “什么?当然不是。我和汉斯·冯·乔可是『亲密』的朋友。多亏了这层关係,我经常去莱特公司玩,有不少机会坐飞机。” “哇,太羡慕了......” 英麦曼和伯尔克用羡慕的眼神看著里希特霍芬。 果然,像他这种名门贵族,连那位著名的救过皇帝的少年都是他的朋友。 “曼弗雷德,那汉斯·冯·乔真的为了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和人进行过1对18的决斗吗?” “噗?!” 英麦曼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八卦让里希特霍芬差点笑出声。 汉斯和人1对18决斗? 简直荒谬。按照他对汉斯的了解,那傢伙倒是更可能为了对付一个人,雇上17个打手。 不过,里希特霍芬並没有打算纠正英麦曼的错误认知,反而决定捉弄一下此刻大概正在地中海海滩上与可爱新娘甜蜜度假的朋友。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你们自己问他吧。这种私人问题让我来回答,总觉得不太合適。” “哦,真的吗?!” 一听说要介绍他认识汉斯,想结交贵族人脉的英麦曼眼睛都亮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而里希特霍芬则想著汉斯听到这些奇怪传闻时会露出的错愕的脸,可恶地笑了起来。 “不过就算不能飞,至少能看看飞机吧?” “当然可以,如果连飞机都看不到,那还来什么航空队?” 说著,伯尔克带著两人走向最近的机库。 机库里整齐排列著几架飞机,那精確的间距简直不愧是德军的风格。 “这是我们航空队目前使用最广泛的莱特-福克d.3单翼机。” “哇~。” 英麦曼之前只在照片、电影里,或是远处看过航空邮政用的飞机,此刻眼睛闪闪发亮,目光根本离不开这架莱特-福克。 里希特霍芬虽然在莱特公司已经多次见过这种机型,但以帝国航空队飞行员的身份再次看到,感受却截然不同。 “这是一架用於侦察的机型。除了这个,我们还有几架奥匈帝国製造的陶布机,不过说实话,性能上莱特-福克要领先得多。” “好像没装武器啊,要是敌方战斗机飞过来怎么办?” 面对英麦曼的提问,伯尔克好像早料到似的点了点头。 儘管比德意志帝国晚了不少,奥匈帝国的陶布机也表明法国等其他国家也开始製造飞机了。 作为军人的他们,当然得考虑在空中遭遇敌国飞行员的情况。 “莱特-福克侦察机和陶布都没有装武器。所以敌机接近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步枪和手枪瞄准敌方飞行员。” “......这不就是空中的骑士对决吗?” 英麦曼有些失望地嘟囔著,但伯尔克嘴角一挑,显然还有后话。 “別急著失望。” 伯尔克带著英麦曼和里希特霍芬走向机库更深处。 在那里,一架与稜角分明的莱特-福克不同,拥有流线型优雅机身的双翼飞机静静地矗立著。 “这......” 里希特霍芬用仿佛著了魔般的目光注视著眼前的飞机。 即便他在莱特公司进进出出无数次,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机型。 英麦曼同样目不转睛地看著飞机,伯尔克这时开口了。 “阿德勒(雄鹰)战斗机(die adler d.1)。刚刚被军方引进的全新机型。由於刚开始生產,航空队里目前也只有这一架。” “哇......前面的那个,难道是机枪?” “没错,装备的是为航空机改造的mg10,原型是mg08。这可是为了战斗而生的飞机。听说莱特-福克的后续机型也会改装成可以装备机枪的型號。” “太棒了......” 里希特霍芬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想要驾驶这架飞机的渴望。 英麦曼也热烈地点头表示赞同。 “不久的將来,制空权將决定战爭的胜负。而阿德勒战斗机將成为这一时代的开端。” 作为提倡爭夺制空权必要性的空战先驱,伯尔克篤定地说道。 而这,隨著德国、法国、英国等国家相继成立航空队,已经逐渐成为现实。 甚至还有传闻说,在海因里希王子的主导下,海军也在著手开发可以搭载飞机的舰船。 掌控天空者,主宰战爭。 聚集在此的未来雄鹰们,怀著这样的信念,凝视著阿德勒战斗机。 等待著,等待著那场他们即將大显身手的战爭。 第122章 战爭之路 “终於可以卸下这沉重的担子了。男爵——啊不,现在该叫你侯爵了。唉,叫你男爵叫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太习惯。” “哈哈,没关係的。不管怎样,这段时间您辛苦了,舍恩大臣。” 从那段如仲夏夜之梦般难以忘怀的蜜月旅行归来之后,威廉二世便批准了舍恩大臣的辞呈,任命汉斯为外交大臣。 毕竟汉斯早已成年,再加上皇帝的女婿也不能一直只是个顾问,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 再者,从青年土耳其党革命到波斯,接连不断的棘手事务让舍恩大臣比初见时仿佛老了十岁,他一听说要换人,简直欣喜若狂。 他有多高兴呢?甚至在汉斯还未到他办公室接手工作之前,他已经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得一乾二净。 其实他去年就打算任满辞职了,只是威廉二世劝他说,等汉斯和路易丝结婚之后再辞也不迟。 虽然舍恩大臣这般迫不及待地把“炸弹”甩手,让某人多少有点无奈,但他对此也並无怨懟,坦然接受了这外交大臣的职位。 “我可暂时不打算再碰外交事务了。” “呃,好的......” “那你就好好干吧。” 就这样,舍恩大臣带著幸福的笑容,奔向了自由。而汉斯,望著他离去后空荡荡的办公桌,用手掌轻轻拂过桌面。 终於,成了这张桌子的主人。 当然,肩上的责任也隨之变得沉重无比。 不过说实话,心情上还是挺想庆祝一下这次升职的。虽然酒量不行,但今晚真想开瓶红酒,和路易丝一起举杯共饮。 可惜在那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一次见到威廉二世仿佛就在昨天,转眼已是1911年年中。” 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只剩三年。 如果歷史不会因某种原因而加速或延迟的话。 当然,汉斯也为即將到来的世界大战做了不少准备,且已初见成效。 空军部队运作良好,坦克的正式生產计划也將在明年年底启动,而一心想在有生之年见证坦克驰骋战场的施里芬,则在注重健康的同时,几乎完成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现在该进入战爭准备的收尾阶段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既然成了外交大臣,也该把这些年只是停留在计划中的构想,付诸实现了。 当然,在那之前,还得先清理一下內部事务。 “首先,把毛奇从参谋总长的位置上踢下来。” 是时候了。 虽然这並不容易。 毛奇至今还未真正暴露出他的无能,正深得皇帝的宠爱。而他那位岳父大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可是极其偏爱的。 说实话,汉斯也是受益於此,但毛奇的存在,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障碍。 因此儘管麻烦,还是必须让皇帝警觉起来。 他要为即將到来的危机埋下伏笔,让皇帝意识到毛奇並不適合继续担此重任。 当然,不只是毛奇的问题,为了顺利推进自己的计划,这一步同样至关重要。 唰—— 汉斯满怀激动,从抽屉里取出那份费尽心血撰写的报告。 终於,到了揭开它面纱的时候。 ...... “汉斯从今天起也是外交大臣了啊。” 威廉二世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时,嘴里低声嘟囔著,语气中掺杂著复杂的情绪。 岁月怎么就这样匆匆而过,让人感嘆无常。 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还是个小毛孩的汉斯,如今竟然已经坐上了帝国大臣的位子。 当然,能在没有太多反对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他娶了路易丝。 咔噠—— “该死,这混小子。” 婚礼早已办完,蜜月旅行也去了,可每当想到这个女婿,心中那股恼火的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凯撒握著钢笔的手不禁用力。 宠女狂魔,终究还是宠女狂魔。 “陛下。” “什么事?” “乔外交大臣给陛下送来了一份报告。” 常言道,说到魔鬼,就能听见它扇动翅膀的声音。 看样子这小子一当上外交大臣,就压抑不住干活的衝动了。 威廉二世暗自想著,准备叫比洛给女婿多安排些外交事务,隨手从侍从手里接过了汉斯送来的报告。 《从外交视角分析欧洲未来局势的报告》 “嘖,这名字起得未免也太夸张了。” 果然,汉斯这傢伙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这种事。 凯撒轻笑一声,翻开了报告的封面。 时间悄然流逝。 “......终结一切的战爭?” 威廉二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眼中满是原始的恐惧,声音中也透著对战爭的深深畏惧。 他不愿相信报告里所写的內容,用手帕擦拭著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汉斯在报告中写道: 当下的欧洲,列强间的矛盾已达到顶点,正如多次危机所证明的那样,一点小小的火星就足以引发燃遍整个欧洲的战爭。 而一旦爆发,这场列强之间的战爭將比人类歷史上经歷过的任何战爭都更加激烈、残酷、庞大,最终只会在一方彻底崩溃之前绝不会停止。 因此,我们正站在终结一切的战爭——世界大战的门槛上。 “这真是疯了......!” 威廉二世从小到大唯一经歷过的战爭,也不过是小时候远远旁观的普法战爭而已。对他而言,这样的预言既难以理解,更不愿去理解。 然而,凯撒虽在外交上算不上能手,但至少比那些容克贵族更能作出现实的判断。 而他的理性与判断力正大声提醒他,报告中所写的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来人!”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汉斯,把那混小子立刻给我带过来!” 凯撒的怒吼让侍从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他必须弄清楚,这个可恶的女婿到底怀著什么心思,竟把这样一份仿佛启示录般的预言送到自己面前。 ...... “......真是骇人听闻。” 被威廉二世召进办公室之后。 同样被皇帝叫来的比洛,看著汉斯写的报告,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扭曲,眉头紧锁。 “我年轻时也曾在普法战爭中参战,亲眼见过战爭的惨烈。但这份报告中假设的战爭,比我经歷过的战爭要可怕好几倍,甚至几十倍。” 说实话,比洛也只能这么想。 第一次世界大战可不是白叫“大战”的。 那是一场毫无人性可言,只把人命当成数字来计算的惨烈战爭,是人类歷史上从未见过的浩劫。 在这个时代,如果有人看到这样的东西还能眼睛发亮地说“哇,太棒了!”,那不是疯子就是冷血的反社会人格。 “比洛,你来说说看。在你看来,这场『大战』有可能爆发吗?” “唉......很不幸,有可能。” 威廉二世一脸希望听到否定答案的表情问著,但比洛只是低声嘆息,似乎连婉转的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是別人拿来这份报告,我或许只当是恶劣的玩笑。但带来这份报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们的新任外交部长。而且,他至今为止说的话,从未出错。” 此时比洛看向汉斯的表情,让问题显得更加严重。 “可这终究只是推测而已。” “是啊,世事如何发展,恐怕只有上面的主才知道。” 汉斯开口说道。 “但正如您所知,摩洛哥、波士尼亚、波斯等地的危机,已经多次险些引发世界大战。虽然到目前为止总算和平解决,但如今也渐渐逼近极限。” 坦白说,汉斯提到的那些危机,每一个都足以在稍有差池的情况下引发世界大战的事件。 如今的欧洲,已如履薄冰,不知何时何地会爆发战爭。 第一次世界大战即便不是在塞拉耶佛,也终將爆发,原因正是如此。 “唔,这么说来,我也听说最近军方內部经常討论欧洲列强间的战爭问题。” 一直默默听汉斯说话的威廉二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但那也只是建立在几十年后才会发生的假设之上。而汉斯,你的报告却假设战爭將在十年內爆发。” “这正说明了当前的国际局势,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悬於深渊之上。作为外交部长,我的职责不是忽视这一点,而是让所有人正视现实。” “就算如此,也太夸张了。谁会在上任第一天就带著世界大战的预言书来见我?要不是你是我女婿,真是......” 威廉二世满脸不满地嘟囔著,仿佛隨时想给某人一个脑瓜崩。 比洛也跟著抱怨,说他简直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爱丟出个炸弹般的消息,一点都没变。 但两人都不是那种胆大或愚蠢到即便看到了末日的可能性,还能视而不见的人。 “唉......那就是说,现在我们得开始为一场可能终结一切的战爭做准备了。真是麻烦透顶。” “所以,我有件事想让您留意。” “什么事?” “是参谋总长的问题。” “毛奇?他怎么了?” 威廉二世听到毛奇的名字,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提到他。 “最近,毛奇参谋总长的健康状况一直在恶化。虽然我也担心他的身体,但更让我担忧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恐怕很难在关键时刻发挥应有的能力。” “唔......” 听了汉斯的话,威廉二世低声应著,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毛奇的身体状况確实不太好,没多久后便因中风倒下。 而且,他本就过於依赖神智学等神秘学说,精神状態也相当脆弱,这无疑进一步影响了他的判断,助长了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所展现的无能。 “以毛奇参谋总长现在的身体状態,恐怕无法应对比以往任何战爭都更加庞大的大规模战爭。参谋总长的职位,可不是一般的重任啊。” “確实,最近我也觉得他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在战爭中倒下,那可真是麻烦了。” 在原本的歷史中,毛奇的结局也差不多。 他因为无法承受威廉二世的苛责——“你怎么比不上你叔叔?”——再加上战爭的压力,被免去了参谋总长的职务。没过多久,在1916年的一次军事活动中,他再次中风,从此再未醒来。 “我和毛奇参谋总长私交不错,所以出於对他健康的考虑,我认为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他继续坐在参谋总长的位置上,只会对他自己不利。” 同时,对德意志帝国也有害。 所以汉斯真希望毛奇能退下来,回家好好调养身体。不过,看来皇帝陛下对直接让毛奇退役还有些於心不忍。 “但要就这样让毛奇离开军队,总觉得有点......” 呵,这才是我那岳父大人的风格。 看来,得启动b计划了。 “那么,將毛奇参谋总长调任为普鲁士战爭部长,您觉得如何?” “战爭部长?” “这个职位至少比参谋总长的压力小。而且,毛奇参谋总长在担任参谋总长之前,不就是兵站总监吗?我认为他反而更適合这个职位。” “哦,確实......” 其实,想到毛奇在坦克引进方面的表现,担任战爭部长也未必是好事,但新式武器基本已经引进得差不多了。至少,比他继续担任参谋总长要强。 再说了,德意志帝国的军政结构早已形同虚设。一旦战爭爆发,主导战爭的不是內阁,而是军方。 至少,他不会妨碍战爭的进行。 『嗯,这里边没有任何一点私人恩怨,我亲爱的毛奇先生。』 这一切,都是出於对你身心健康的关心。 说不定,靠著我的安排,你还能比歷史上活得更久呢~应该感谢我才对吧? 第123章 落子 “赫尔穆特,这段时间你作为总参谋长尽忠职守,辛苦了。从现在开始,希望你能继续辅佐我,担任战爭大臣。” “是,陛下。我定不负陛下的信任。” 不久之后,威廉二世正式任命毛奇为普鲁士战爭大臣,並解除其总参谋长职务。 令人意外的是,毛奇对此毫无异议,顺从地接受了任命。 毕竟,皇帝並非要將他驱逐,而且他的身体状况確实不太好。 『反倒像是鬆了口气的样子。或许他自己也承受著难以超越那位伟大叔父的巨大压力吧。』 毛奇的心理素质堪称玻璃心,不过至少他对自己的能耐有清醒的认知。 在原本的歷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毛奇的无能表现让皇帝大为光火,屡次斥责他。而他在委屈之余,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得上叔父大毛奇,甚至曾带著哭腔承认这一点。 他比不上自己的叔父,这是他本人最清楚不过的事实。但偏偏,外界都期待他能像大毛奇那样展现卓越的才能,这无疑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总之,隨著毛奇卸任总参谋长,威廉二世召见了汉斯和总理比洛,开始物色继任者。 “马肯森將军如何?” 比洛总理率先开口,推荐了有“最后的驃骑兵”之称的奥古斯特·冯·马肯森(anton ludwig august von mackensen)。 虽然他在晚年因反对纳粹而被希特勒以土地收买,选择沉默(顺带一提,那片土地本是皇室所有,这让威廉二世气得直发抖),但他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是一位杰出的名將。 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他与自己的黄金搭档、外號“斯芬克斯”的汉斯·冯·塞克特(johannes friedrich leopold von seeckt)一道,在东线战场及罗马尼亚等地取得了赫赫战功。 然而,皇帝却不甚满意。 “嗯,马肯森的能力確实不俗,我也很信任他。但战马不能永远关在马厩里,他更適合驰骋沙场,而非坐镇参谋本部。” “那么,保罗·冯·兴登堡(paul ludwig von beneckendorf und von hindenburg)大將如何?” “他今年三月已经退役了。” “啊,对哦。” 比洛总理像是刚想起来般,咂舌了咂舌。 当然,就算他没退役,汉斯也不会同意。 倒不是因为他是个铁桿军国主义者。毕竟现今的德意志帝国,想在军队里找个不是军国主义者的人,比大海捞针还难。要是对此斤斤计较,那根本別想在帝国政坛立足。 真正的问题在於,兴登堡不仅是散布“背后中伤论”的主谋,更是在魏玛共和国时期,將权力拱手交给希特勒,亲手终结了德国的民主政治。 况且就算不论这些,就单论他的年纪和固执程度而言,汉斯也认为他极可能和自己合不来。 至於曾与他狼狈为奸的鲁登道夫,虽然年轻气盛,但至少汉斯手中握有他的软肋,能加以牵制。而兴登堡要是跟瓦德西那样对他怀有敌意,那情况可就难办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毫无疑问,那时他会成为比毛奇更棘手的存在。 “那么,汉斯,你觉得谁合適?” 看来皇帝也对兴登堡不太感兴趣,他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转头向汉斯询问意见。 “埃里希·冯·法金汉少將如何?” 汉斯提名了早已列入候选名单的法金汉。 按照原本的歷史,他要到明年才会升任少將。但在汉斯之前的推动下,他去年底就已掛上了少將军衔。 “法金汉吗......不错的选择。” 皇帝向来对法金汉青睞有加,此刻听闻此名,嘴角微微扬起。 但比洛总理的神情却带著几分忧虑。 “陛下,法金汉將军的能力自不必说。但毕竟他只是少將,直接任命他为总参谋长,是否有些不妥?” 他的担忧並非毫无道理。 毕竟,从未有人任命少將担任军队最高统帅。就算不谈其他问题,单是军队內部的元老们,恐怕都难以接受。 比洛的意见看似有理,但他显然忽略了一点。 这里是德意志帝国,而德意志帝国的皇帝,是威廉二世。 “这很简单,直接晋升他为中將就行了。毛奇当初被任命为总参谋长时,也不过是个中將。” 听到皇帝这番话,比洛顿时带著“这样搞真的没问题吗?”的眼神看向汉斯。 汉斯则耸了耸肩,用眼神示意他放弃挣扎。 要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威廉二世不仅破格提拔法金汉为战爭大臣,后来更是在大战第二年,直接撤掉毛奇,改由法金汉担任总参谋长。 正如汉斯之前一再强调的那样,他这位亲爱的岳父陛下,对自己宠爱的人,向来是毫不吝惜地全力提拔。 啪! “那就这么定了!汉斯,去把法金汉叫来。” “是,陛下。” 汉斯微微点头应道。 至此,德意志帝国的新任总参谋长,正式敲定。 ...... “恭喜您就任总参谋长,法金汉將军。” “肩负重任,只觉责任重大,倍感压力。” 皇帝的行动很快。 赫尔穆特卸任不到两周,法金汉便晋升为中將,並正式被任命为陆军总参谋长。 当然,那些原本希望自己能成为下一任总参谋长的年长將领们,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总参谋长颇有怨言,脸色不善。但皇帝按照自己的喜好任命官员早已不是第一次,和往常一样,这些不满最终也只能停留在抱怨阶段。 “话说回来,侯爵阁下撰写的报告我也仔细拜读了。” “是吗?” “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我同样认为爆发世界大战的可能性相当高。不过,它是否会在短期內爆发,我还无法断言。但无论如何,我会把这个可能性放在心上。” 法金汉依旧用一贯冷硬的语调继续说道。 这位先生的能力毋庸置疑,问题在於他恰好属於“乔治五世型”性格,毫无社交手腕和人望可言。 事实上,真正喜欢他的人,除了威廉二世,就只有不久前主张对义大利发动先发制人攻击,结果被惊嚇过度的埃伦塔尔外交大臣排挤下台的奥匈帝国前总参谋长赫岑多夫了。 『暂时还好,但一旦战爭爆发,这个问题恐怕会成为他的致命缺陷。』 也许和原本的歷史一样,法金汉最终仍无法长期稳坐总参谋长之位。 不过,汉斯早已在培养替代人选——鲁登道夫,所以也无需过多忧虑。 “军方內部对即將到来的大战也有诸多討论。特別是参谋本部的首席参谋官胡蒂尔少將等人,正在研究利用衝锋鎗实施渗透战术,並组建专门的渗透部队......” “抱歉,外长阁下,您提到的『客人』即將抵达。” 就在汉斯听著法金汉一如既往的独白、陷入沉思之际,外交部的一名下属轻声在耳边提醒道。 汉斯向法金汉露出歉意的微笑。 “抱歉,听得太过专注,竟然完全忘了还有约定在先。” “啊,没关係,您公务繁忙,这是难免的。” 在向法金汉告罪后,汉斯迅速动身前往外交部。 毕竟,他接下来要见的这位客人,在某种意义上还比法金汉更为重要。 “客人到了吗?” “已经在里面等候。” 听到秘书的回答,汉斯微微点头,敲了两下门后,推门而入。 屋內,一名蓄著浓密鬍鬚的中年男子正皱著眉头看向他。 他的名字是——约瑟夫·克莱门斯·毕苏斯基(jozef klemens pi?sudski)。 波兰独立的英雄,未来波兰第二共和国的国父。 也是汉斯为在世界大战及战后格局中爭取对德意志帝国有利局面的重要棋子。 ...... “很高兴见到您,毕苏斯基將军。您的名字与声望,我早有耳闻。” “客套话就免了,汉斯·冯·乔外长。” 儘管汉斯的脸上掛著温和的微笑,毕苏斯基却仍像一路走来时那样,神色冷淡地回应道。 “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你说想与我就波兰的问题进行深入討论。” “听您的语气,似乎完全不信任我呢。” “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会相信自己吗?” 毕苏斯基的讽刺不无道理。 波兰被瓜分后的一百多年里,普鲁士及其继承者——德意志帝国,对波兰和波兰人民的所作所为,让毕苏斯基根本无法对汉斯生出信任之心。 诚然,波兰人最憎恨的还是他们的宿敌,有血海深仇的俄国。但德意志帝国与俄国一样,都是当年瓜分波兰的刽子手,而且德意志对波兰人的压迫丝毫不亚於俄国。 尤其是在普鲁士时期,1848年大波兰起义时,普鲁士派军血腥镇压,强行將波森(今波兹南)併入普鲁士版图,期间无数波兰人被逮捕、拷打。 而如今,德意志帝国仍在对旧波兰领土推行全面的“德国化”政策,大量迁入德国人,削弱波兰人的影响力。 因此,毕苏斯基对德意志帝国充满敌意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汉斯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没有反驳,只是苦笑了一下。 “我能理解將军的態度,也知道您不信任我。但我的提议对您和波兰来说,都会带来巨大的利益。” “哈,利益?那自然也包括德意志帝国的利益吧。” “没错。我更倾向於让双方都能有所收穫,而不是让某一方承受损失。” 说罢,汉斯伸出手,示意仍旧面露警惕的毕苏斯基入座。 毕苏斯基沉吟片刻,轻嘆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事实上,他並非完全没打算听汉斯的意见,否则根本不会来柏林。 毕竟在这局棋中,真正处於劣势、急需机会的,是他和波兰人。 “那么,將军怎么看待当今的欧洲局势?” “和平,岂不就是如此?” ——当然,只是他们的和平罢了。 毕苏斯基想起在列强享受“和平”时,波兰仍在俄国的铁蹄下苦苦挣扎,不禁在心中冷笑。 “的確,虽然偶有动盪,但欧洲依旧维持著和平。可这和平,又能持续多久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將军心里早就清楚,不是吗?战爭,正在逼近欧洲。所以將军才会趁此机会,在奥匈帝国培植波兰独立军,以备未来之需。” “......” 面对汉斯一针见血的指摘,毕苏斯基沉默不语。 他確实是最早预见到欧洲大战即將爆发的人之一,也深知若想让波兰独立,就必须拥有一支属於自己的军队。 1906年,他在奥匈帝国的默许下创建了一支准军事组织,並於1908年重组为“积极斗爭联盟”(zwi?zek walki czynnej),这支力量最终演变为波兰军团,成为未来波兰军队的雏形。 或许有人会疑惑,奥匈帝国当初同样参与了瓜分波兰,为何毕苏斯基却选择与他们合作? 原因无他——奥匈帝国虽然也是波兰的敌人,但它与俄国世仇,而在三大瓜分者之中,对波兰人態度最为温和。 当然,奥匈帝国的“友善”並非出於善意,而是希望利用波兰人来牵制俄国。 “请放心,我们——德意志帝国,並无意阻挠將军与波兰人的独立运动。相反,我们更愿意助一臂之力。” 汉斯的话让毕苏斯基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看著他,仿佛在探究其中的深意。 见状,汉斯淡淡一笑,缓缓开口—— “与德意志帝国合作吧,將军。如此一来,您和波兰人梦寐以求的独立,就將唾手可得。” 第124章 施里芬-汉斯计划 “哈哈哈哈哈——!!!” 听到汉斯说握住德国的手,就能让波兰独立,毕苏斯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当然,这不是喜悦的笑,而是荒谬至极的笑。 “我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听到了德国要让我们波兰独立的话!而且,这话还是从皇帝女婿嘴里说出来的!” 波兰独立。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毕苏斯基和波兰人几百年来魂牵梦绕的呢? 但德意志帝国,还是皇帝的女婿,根本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这就像是天皇的女婿跑来殖民地说要让殖民地独立一样,简直荒唐至极。 但不管毕苏斯基怎么想,汉斯的態度却十分认真。 “很抱歉,但这可不是拙劣的玩笑。德意志帝国確实有意接受波兰独立,当然,是有条件的。” “那是肯定,如果你要是扯什么善意或者良心之类的鬼话,管你是不是皇帝女婿,我恐怕早就一拳揍你脸上了。” 当然,这话只是玩笑。 毕竟毕苏斯基再怎么衝动,也不会蠢到在柏林的中心地带干这种事。 汉斯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並未在意他的言辞,而是继续向毕苏斯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提出波兰独立的问题。 “首先,就像將军所想的那样,我认为欧洲很快会爆发战爭。而且,这场战爭必然会在德国和英国、奥匈帝国与俄法联盟之间展开。” 毕苏斯基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以当前欧洲的势力格局来看,这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波兰独立,成为对抗俄罗斯的先锋?” 然而,这与奥匈帝国对毕苏斯基和波兰独立军的期待並无二致。 正因如此,毕苏斯基意识到眼前这个被称为俾斯麦继承人的年轻人,恐怕另有深意。 名声响彻欧洲的汉斯·冯·乔,若只是为了说这种老掉牙的废话,根本不必把他专程叫到柏林来。 果然,汉斯的计划远远不止於此。 “波兰,只是一个开始。” “嗯?” “芬兰。” “!” “波罗的海三国、乌克兰,甚至如果可能的话,高加索三国,乃至中亚。” 让所有能从俄罗斯独立的地区全部独立。 这,才是汉斯的真正计划。 ...... 很久以前,汉斯曾与施里芬討论过施里芬计划,並深入思考如何摧毁俄罗斯帝国。 俄罗斯这个国家,凭藉其广袤的领土、臭名昭著的泥泞季(pacпy?tnцa),以及“严寒將军(general winter)”带来的恶劣自然环境,对进攻方而言是个极难攻克的对手。 正因如此,曾经几乎征服整个欧洲大陆的拿破崙和希特勒,最终都败在了俄罗斯手上,甚至连自己的命运也一同葬送。 而如今,连拿破崙那样的旷世名將都不在,德意志帝国军队又不像希特勒那样能在六周內击败法国,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对抗俄罗斯,胜算根本微乎其微。 当然,施里芬计划最初设想的大俄战目標並非莫斯科,而是沙俄的首都圣彼得堡。 “但归根结底,区別也不大。” 远徵圣彼得堡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一旦德军逼近,尼古拉二世和俄罗斯政府必定会弃守圣彼得堡,將首都迁往莫斯科。 因此,汉斯断言,想要用传统的正面战术击垮俄罗斯帝国,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认为该如何攻略这头冰原上的庞大棕熊呢?” “很简单。让波兰等被俄罗斯帝国压迫的地区独立,增加我们的盟友,同时激化俄罗斯內部的不安。” “......你认真的吗?” 施里芬的反应自然极为不爽。 儘管他欣赏汉斯,但他本质上仍是普鲁士的容克贵族,而在容克眼中,波兰是必须征服的土地,绝不值得施以仁慈,更不该让其独立。 因此,德意志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不仅大规模吞併了波兰领土,还策划了一场种族清洗,计划驱逐该地区的波兰人和犹太人,以建立所谓的“波兰边界地带”。 不过由於战爭形势对同盟国愈发不利,这一计划很快被废弃。 取而代之的,是德意志帝国在波兰占领区建立了傀儡政权——波兰摄政王国。 至于波兰人如何看待德国的这种做法......答案已经不言而喻。毕竟这不过是波兰会议王国的翻版罢了。 “但请考虑一个事实。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在法国战线部署大量兵力,这就导致东线战场的兵力相对不足。” 那些阴险的英国人和美国人,在他们主导的战爭题材作品中总是把自己塑造成主角,但实际上,法国才是西线战场的真正主力,也是协约国的中坚力量。 而德国,却不得不单独面对法国的全面进攻。 “当然,英军也在战场上,但至少在战爭初期,英军在欧洲大陆的远征军规模有限,所以这场战爭初期,德国只能独自应对法国。” 情报部门正在运作,如果顺利,或许比利时也会加入“凯撒联军”,但比利时兵力有限,短时间內难以提供有效支援。 “但若能解放波兰等东欧国家,使其成为我们的盟友,我们便能大大减轻东线战场的压力,同时还能腾出手来支援奥匈帝国。” “即便我们占领了波兰......” “波兰人会听侵略者的命令吗?他们不反抗就已经是万幸了。” “......” 事实证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军驻波兰的总督汉斯·冯·贝瑟勒(hans hartwig von beseler)曾试图用种种手段拉拢波兰人参军,但波兰人给出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滚出波兰!”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德国人还是俄国人,都只是换了个名字的压迫者。 再考虑到波兰民族主义的强烈反抗精神,与其试图吞併波兰或將其变为附庸,不如乾脆让波兰独立,並扶植德国皇室成员或亲德势力担任君主,使其成为德国势力范围內的卫星国。 不仅是波兰,其他民族同样如此。 “在西线,我们牵制住法国和英国的军队,同时在东线重演『坦能堡战役』,彻底击溃俄军,並推动波兰、乌克兰等国独立!” 歷史上,在东普鲁士,仅凭区区一支军团,德军便击溃了兵力两倍於己的俄军。 若再增派一到两支军团,並確保奥匈军队在加利西亚战场不至於崩溃,胜利將指日可待。 “最后,我们再投放列寧,引爆俄国革命,迫使俄罗斯帝国儘早退出战爭。” 接著,集中力量消灭法兰西,並警惕义大利倒向协约国。 这,便是全新的施里芬-汉斯计划。 当然,考虑到苏联的存在,仍有隱忧。但正因如此,汉斯认为,必须在俄罗斯帝国的版图上扶植更多独立国家,使其纳入德国的影响范围。 “无法阻止苏联的诞生?那就儘可能地削弱它!” 光是失去乌克兰这片粮仓,苏联的国力便將大打折扣,根本无法再现歷史上的强盛。 从个人角度而言,汉斯甚至希望让拥有巴库油田的亚塞拜然也独立,但考虑到德国对该地区的影响力有限,暂时只能先观望局势再做决定。 “而且,苏联这个国家的存在反而会进一步稳固德国对东欧卫星国的影响力。” 这就是所谓的“敌对共存”。 此外,为了避免重蹈拿破崙的覆辙,还必须让某个势力担任“终极恶角”,因此苏联的诞生,是不可避免的。 当然,这一切,目前还无人知晓,是独属於汉斯一个人的秘密——至少现在是。 ...... “......现在我终於明白,为什么他们称你为俾斯麦的继承人了。” 听完汉斯的计划,毕苏斯基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地看著他。 既然无法直接击垮俄罗斯帝国,那就让所有可能独立的地区统统独立,以此在四面八方製造混乱,从內部將俄罗斯瓦解...... 这种想法,正常人能想得出来吗? 毕苏斯基摇了摇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绝对不可能。 “从波兰的立场来看,这个提议倒也无可厚非,只是......” 德国的提议,当然是有代价的。 一旦接受这个协议,波兰就必须永久放弃对德国统治下波兰领土的所有权利。 更重要的是,未来必须从德皇的儿子或德国王室成员中选出一位成为波兰国王。如此一来,儘管波兰在名义上独立,但在实际上仍然无法摆脱德意志帝国的影响,哪怕不至於沦为傀儡国,也仅是略胜一筹。 但即便如此,毕苏斯基朝思暮想的波兰独立,终於触手可及。 更何况,他在接受奥匈帝国支持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形势所迫,波兰或许会成为奥匈帝国的附庸。 事实上,奥匈帝国一直希望建立一个由哈布斯堡皇帝统治的波兰王国,就像波希米亚或匈牙利那样。因此毕苏斯基的忧虑並非毫无根据。 相比之下,汉斯·冯·乔侯爵的条件至少保证了波兰的完全独立,这已经足够诱人。因此毕苏斯基根本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可德皇陛下和容克们的想法,真的与你一样吗?” 他的担忧依然存在。 毕竟不管怎么看,威廉二世和那些容克贵族都不太可能喜欢眼前这个城府极深的外交大臣的计划。 “陛下已经同意了。” “当真?” 毕苏斯基瞪大双眼,汉斯则像刚从战场激战归来的老兵一般,神色沉稳地点了点头。 要想说服威廉二世,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战爭爆发后,让波兰独立?” 当初汉斯刚上任外交大臣时,呈上的报告已经让威廉二世惊愕不已,而紧接著,他又提出这样一个提议,让德皇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隨后,威廉二世反过来给出了一个建议。 “我倒是不反对让俄属波兰独立,毕竟作为缓衝区也不错。但何必让它完全独立呢?倒不如在波兰建立一个自治王国,把经济、军队、铁路交通全部掌握在我们手中,由皇储来统治。” “......陛下,这和殖民地有什么区別?” 哪怕是傀儡国,也不至於如此彻底。 因此汉斯和往常一样,不厌其烦地劝说起德皇。 “爸爸,我丈夫可从没说错过什么,您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吗?” “咳、咳咳......” 当然,说服德皇的不仅仅是汉斯的言辞,还有路易丝·维多利亚公主的撒娇攻势。 夫妻一心,携手共劝,深爱小女儿的德皇最终还是妥协了,脸上的严肃也渐渐缓和,最终站在了汉斯这一边。 “至於容克们,將军阁下就无需操心了。这是我的问题。” 只要拿“世界大战的胜利”为由强行推动,即便是容克们,也无法做出过激反应。 当然,等到战爭结束,他们必然会重新抬头,发出无休止的抱怨。 不过汉斯本就打算在大战后清算容克阶级,而他们的反对,反倒成了剷除他们的绝佳藉口。 ——准確来说,是剥夺他们的权力,削弱他们的影响力。 听完汉斯的保证,毕苏斯基终於满意地笑了。 “还好,这趟柏林之行,没白费时间。” “这么说,將军阁下愿意接受我的提议?” “反正是给俄罗斯添堵的事,除了我们波兰人,谁还能比我们更擅长这个?” 当然,毕苏斯基並不满足於仅仅获得独立的承诺。 “不过,既然波兰要放弃德国统治下的波兰领土,那么相应的,俄国的领土也应该分配给我们。另外,我希望立陶宛也能归还给波兰。” “立陶宛吗......” 汉斯沉吟起来。 考虑到波兰与立陶宛特殊的歷史渊源,毕苏斯基提出这样的要求並不奇怪。 毕竟,他自己就是立陶宛出身的波兰贵族。 “前者可以考虑,但立陶宛的问题,恐怕还是得先徵求当地人的意见。” “这倒也是。” “所以,不如等以后举行公投,再做决定。” 毕苏斯基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深信,立陶宛人一定会选择重新与波兰合併。 然而,他未曾意识到,隨著民族主义的兴起,立陶宛人已经不再眷恋昔日的波兰-立陶宛联邦,而是更倾向於独立建国。 “那么,交易达成。” “不错的交易。” 两人相视一笑,握手言和。 至此,波兰人在大战爆发后,势必会在德意志帝国的支持下,对抗俄罗斯。 但这还远远不是终点。 汉斯要见的人,还有很多。 第125章 鉤直饵咸,速来 当汉斯正与毕苏斯基等在俄国统治下渴望独立的被压迫民族代表会面,將自己的构想付诸现实,並为即將到来的大战做准备之时, 法国也深切感受到欧洲的和平正日益岌岌可危,尤其是波士尼亚危机之后,奥匈帝国与俄国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巴尔干半岛局势混乱不堪。这使得法国也开始忧虑战爭是否会在俄奥之间爆发。 一旦奥匈与俄国开战,作为奥匈盟友的德国必然会参战,而法国也必须履行盟约,支援俄国,共同迎战。 法国不可能放弃自己长期以来的盟友俄国。这不仅仅是出於道义问题——如果法国坐视俄国衰败,就会在欧洲陷入孤立,而那將意味著比过去更加稳固和强大的俾斯麦体系的回归,最终逼迫伟大的法兰西屈服於德意志和英国。 正因如此,为了避免最可怕的噩梦成真,法国亦开始加紧军备建设,尤其是海军方面。 虽然即便法国海军与盟友俄国海军联手,对英国而言也毫无优势,更是远远无法与德国抗衡,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最开始,法国海军是想通过建造“腓特烈”级战列舰来缩小差距,但不久后,德国便下水了堪比歷史上“超无畏舰”的“凯撒”级战列舰,这让法国海军的希望瞬间化为泡影。 “按部就班的方式根本无法阻挡那些海盗杂碎和德国佬的舰队,我们必须另寻他法!” 如果不改变局势,法国舰队不仅將被迫拱手让出广阔的法兰西海域,还將在整个战爭期间都饱受商业航道袭击的折磨。此外,那时英国或德国还可能凭藉著这份海上优势,直接在法国沿海发起登陆作战,威胁法国本土。 为此,法国在所有可能被入侵的沿海地区都布设了海岸炮,同时加紧引进大量潜艇,以弥补海军的不足。 与此同时,法国陆军也未曾懈怠,在財政紧张的情况下,他们仍大力扩充炮兵,並组建航空部队,不断增强军力。 当然,法国左翼势力,如共產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对政府的军备扩张极尽批评,讽刺法国何时成了普鲁士。但大多数法国民眾却默许甚至支持政府的军备扩张,因为他们深知,面对德意志帝国与大英帝国的邪恶同盟,只有这样才能保卫共和国。 法兰西人民从未忘记普法战爭的耻辱与凡尔赛的屈辱。 为了避免伟大的法兰西再次被普鲁士猪玀的骯脏军靴践踏,强大的军队是不可或缺的。而为了这一目標,即便是崇尚自由的法国公民,这一次也愿意对政府的军国主义举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法国的果敢行动不仅体现在军备扩张,也表现在外交策略上。 法国趁著波士尼亚危机让奥匈帝国与义大利裂痕加深的时机,开始挑动著义大利对“未收復领土”的贪慾,欲促使其退出三国同盟,转而投向法俄同盟的怀抱。 然后,时间就到了1911年8月。 “总参谋长阁下!刚刚接到情报,我们派往德意志帝国的间谍成功获取了德军的战爭计划!” “哦哦!真的吗?!” 得知可能获得决定战爭胜负的契机,刚於上月就任法国陆军总司令的约瑟夫·霞飞(joseph jacques césaire joffre)及法国军方高层顿时一片骚动。 ...... “......也就是说,一旦战爭爆发,德国不会选择往阿尔萨斯-洛林方向进攻,而是准备绕道比利时,迂迴突破我们的法国防线,是吗?” 会议室中,听到约瑟夫·霞飞这番话,眾多法国军方將领和参谋们同时低声嘆息,既是感慨,又带著几分庆幸。 毕竟,德国军队的作战计划精准地击中了法国军方在对德战略上的弱点。 当前的法国参谋总部一直认为,一旦战爭爆发,德军一定会像普法战爭时那样,毫无疑问地从法德边境的阿尔萨斯-洛林发动进攻。 因此,1913年制定的法国战备方案——即“第十七號计划”(plan xvii)——便是要在战事初期迅速向阿尔萨斯-洛林推进,构筑坚不可摧的堑壕防线,以迎击德军。 隨后,在德军战力被削弱后,法军便会发起大规模火力攻势,並以“奋勇突击”的精神进行反攻,夺回阿尔萨斯-洛林。 这便是法国所构想的战爭蓝图。 当然,就像“第十七號计划”本身那样,法国人从未认真考虑过之后的事態发展。 但如果德军並非从阿尔萨斯-洛林,而是绕经比利时直扑巴黎呢? 若是对此一无所知,法军恐怕只能沦为一只追不上猎物的猎犬,再一次將巴黎拱手让给德国人。 “原以为德意志帝国绕道比利时的可能性极小,但是......这个作战计划,是由前任德国陆军总参谋长施里芬制定的?” “没错,计划的名称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施里芬计划』。” “果然,不愧是名震欧洲的战略大师,差点让我们措手不及。” 霞飞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的老友费迪南·福煦(ferdinand foch)的话。这位老友原是陆军大学的教授,不久前才晋升为少將,成为一名师长。 福煦曾劝他,过度执著於阿尔萨斯-洛林並非明智之举,应该警惕德军沿低地国家方向、甚至北部海岸的部署。 事实上,歷史上福煦就曾在英国坎伯利参谋学院任教,与亲法派的威尔逊探討英法协作时,就认真考虑过德国入侵比利时的可能性。 儘管当时尚无法判断德军是会进行全面进攻,还是仅作佯攻,但他的担忧並非空穴来风。 这位未来的协约国联军总司令绝非浪得虚名,他此次亦对德军绕道比利时的可能性表示忧虑。而如今看来,他的担忧正是现实——德军的確计划在战爭爆发时绕道比利时。 『果然,我应该让福煦担任副司令(副总参谋长)。』 霞飞对此早有打算,可惜现实却並不如人意。福煦的军衔提升过於迟缓,甚至直到现在才刚刚成为少將。 这与法国第三共和国政府对天主教的强硬態度不无关係。自前总统埃米尔·卢贝推动政教分离政策以来,法国政府便对天主教採取敌视態度,而福煦恰恰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更別提他的兄长热尔曼·福煦(germain foch)还是个得罪了政府的耶穌会修士......』 所以福煦才在军中仕途受阻,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当然,他晋升缓慢也有其自身原因。当年普法战爭爆发,福煦亲眼目睹德军铁蹄践踏阿尔萨斯-洛林,遂发誓要向德国復仇。正因如此,他拒绝了能快速升迁的殖民地任职,而是选择留在本土,专注於对德作战。 若非前总理乔治·克列孟梭(georges clemenceau)慧眼识才,强行让福煦担任陆军大学校长,恐怕他早已在无关紧要的职位上蹉跎岁月,最终因年迈退役。 但克列孟梭在1909年已卸任,如今的战爭部长阿道夫·梅西米(adolphe messimy)与眾多政界人士一样,对福煦的宗教信仰颇为忌惮。 因此他拒绝了霞飞让福煦出任副总参谋长的建议,而是选择了曾主导“第十七號计划”的爱德华·德·卡斯泰尔诺(édouard de castelnau)。 当然,卡斯泰尔诺也是一位优秀的將领,但让霞飞颇感荒唐的是——这位新任副总参谋长,竟然是一位比福煦更为保守的天主教徒,甚至虔诚到了令同僚侧目的程度。 有些法军將领甚至戏称他为“战斗修士”或“耶穌会將军”,可见其信仰之坚定。 “不过,英国真的会坐视德军踏入比利时吗?” 霞飞想著梅西米拒绝福煦时所找的种种藉口,而“说曹操,曹操到”,卡斯泰尔诺已举手发言。 確实有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比利时是中立国,其中立性是由英国所保障的。 “但別忘了,英国和德国可是盟友。这种可能性仍然存在。更何况在『施里芬计划』中,德国人显然认为『比利时通行权』不会成为问题,因为他们与英国的谈判进展顺利。” 霞飞结合著“施里芬计划”与福煦的警告,越来越倾向於相信德国会绕道比利时。 毕竟绕过法国主力防线,对德国而言无疑是最佳的破敌之策。 此外,若论阴谋诡计,德意志帝国素来令人防不胜防。霞飞认为,有那个被法国人称为“黄皮俾斯麦”的汉斯·冯·乔在,完全有可能说服英国放行德军。 最初听说这个名字时,霞飞只当他不过是个走运的东方小鬼。但在他凭藉“英德谈判”狠狠敲打法国后,整个法国军方都已將他视为最具威胁的德国人。 他们之所以称他为“俾斯麦”,绝非空穴来风。 因此霞飞不得不怀疑,汉斯·冯·乔是否已暗中与英国达成某种交易,甚至可能连比利时也已站在德国一边。 別忘了,现任比利时国王阿尔贝一世,既是已故国王利奥波德二世的继承人,又是英国王室与德国皇室的亲戚。 虽然在当今时代,王室联姻已不再决定国家政策,但作为共和国的法国,仍不得不警惕这一关係。 “那么,我们该如何应对『施里芬计划』?”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如果必要的话,战爭爆发后,我们可以抢在德国人之前入侵比利时,构筑堑壕防线。” 霞飞的提议极为激进,顿时引发了参谋们的骚动。 但他的语气坚定无比。 “我们不能让德国人再踏足伟大的法兰西!我们在兵力上依旧劣势,唯有主动出击,方能扭转局势。” 特別是比利时境內的列日和那慕尔,都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坚固堡垒。 若能在德军抵达前占领这些要塞,便可大大提升法军的战略优势。 “可英国对比利时中立的保障——” “哈!我们有什么理由在乎那个?” 的確,没有理由在乎。英国人早已与德国人狼狈为奸。 但霞飞与法国人忽略了两点。 其一,英国比他们想像得更加无情冷酷。 其二,汉斯·冯·乔,真的会任由“施里芬计划”泄露给法国吗? 答案是否定的。 ...... “看来法国已经上鉤了,施里芬伯爵。” “呵呵,那可不是嘛,竟然真的奏效了。” 施里芬悠哉地坐在河边,將鱼竿垂入水中,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放声大笑。 此刻,法国人恐怕正兴高采烈地研究著所谓的“施里芬计划”,以为已经看穿了德军的战略意图。 但当他们意识到真相时,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没错,他们手中的“施里芬计划”,其实是汉斯故意泄露出去的『假计划』。 “现在约瑟夫·霞飞和法国参谋本部,恐怕已经在考虑先发制人地进攻比利时了吧。” 以法国对英德谈判的恐惧、以及他们奉行的“沙文主义”,再加上根深蒂固的堑壕战至上主义,这些都极有可能促使他们做出这个决定。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测,战爭真正爆发时,法国也未必敢贸然侵略比利时。 但如果德军摆出一副確实要进军比利时的架势呢? 唰! “喔哦,好大一条!” 刚刚被施里芬钓上来的那条鱼,就是法国將要落入的下场。 那时,英国——那个原本有99.9%可能保持观望的国家,也將被一併拖入战爭。 当然,即便法国最终执意从阿尔萨斯-洛林发动进攻,汉斯也早已准备好了“b计划”,因此无需担忧。 毕竟只要法国没有疯到主动向德国屈服,他们就別无选择,只能为了支援俄罗斯而参战。 “外长大人。” 正当汉斯沉浸在这场“法国垂钓”带来的愉悦之中时,秘书突然神色慌张地凑到他耳边。 “刚刚收到来自俄罗斯的紧急电报。” “......俄罗斯?” “是的。彼得·斯托雷平首相遭到刺杀。” 听到这话,汉斯缓缓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既有释然,也有些许遗憾。 斯托雷平死了。 而俄罗斯帝国最后的希望,也隨之破灭。 第126章 长眠与暗流 “呀啊啊啊啊──!” 1911年9月14日。 在四面八方的旁人尖叫声中,彼得·斯托雷平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咳......咳......最终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吗。” 斯托雷平一边怨恨著將自己性命如此夺走的上天,一边又因终於可以摆脱这混乱苦痛的世界而感到一丝解脱。 死亡,並不可怕。 说实话,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太过安稳。 “只是......就像当年的亚歷山大二世一样,我拼尽全力、不惜放弃首相之位推动的俄国改革,恐怕又要化为泡影了吧。” 斯托雷平在心中低语,往昔的画面如走马灯般浮现脑海。 ... 1911年3月4日,俄国议会——杜马陷入了一片混乱。 斯托雷平自担任首相以来倾尽心血推动的土地改革法案,最终还是被他的政敌——保守派贵族议员们否决了。 “这简直荒唐至极!若是想要阻挡法案,就该堂堂正正地站上讲台发表反对意见,而不是在背后搞这种卑劣的阴谋诡计!” 怒不可遏的斯托雷平爆发了,愤怒的咆哮迴荡在议会大厅。 事实上,这次法案被否决,完全是保守派领袖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杜尔诺沃(Пetp hnkoлa?eвnч Дyphoвo)在沙皇默许下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 “不行,不行......我不能就此放弃。” 儘管亲眼看著法案胎死腹中,斯托雷平却不愿罢休。 此刻,支持改革的议员们满腔愤怒,激动地同保守派议员爭吵不休,甚至挥拳相向,杜马內一片混战。趁著这场混乱,斯托雷平开始全力思索破解之法。 ... 第二天清晨。 斯托雷平亲赴叶卡捷琳娜宫,向尼古拉二世递出了最后通牒。 要么接受他的辞职,要么解散杜马三天,在此期间通过土地改革法案。 他利用的是俄国法律第87条,该条款允许沙皇在议会休会期间强行通过特定法案。虽然该条款本意是为选举或节假日等紧急决策设立的,但斯托雷平毫不犹豫地將其作为政治工具。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无疑是一种钻法律空子的手段,等同於无视杜马的权威。即便是沙皇本人,也未曾料到斯托雷平竟会採取如此激烈的举措,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孩子啊,听从斯托雷平的建议吧。若你心中尚存对他的感激之情,就该接受。” 面对斯托雷平誓要推进改革的坚定意志,以及太后亚歷山德拉的支持,尼古拉二世最终让步,接受了他的要求。 就这样,虽然保守派贵族们极力反对,斯托雷平仍以辞去首相之位为代价,成功护住了法案。 时间流转,转眼已是9月。 然而,儘管他早已递交辞呈,斯托雷平仍暂时掛名首相——只因性格优柔寡断的尼古拉二世,半年过去仍未决定继任者。 不过,这一切都將结束了。 “待到继任者敲定、正式卸任之后,就带家人去乡间別墅休养一段时间吧。” 但他不会就此远离政坛。 俄国的改革,绝不能在此刻停滯。 ... “欢迎您,斯托雷平首相。” “奥尔加殿下,塔季扬娜殿下。” 正当斯托雷平燃起对未来的期待之时,沙皇的长女奥尔加女大公和次女塔季扬娜女大公向他亲切地打招呼。 今晚,斯托雷平將在基辅歌剧院——即后来的乌克兰国家歌剧院,与尼古拉二世及其两位女儿共同欣赏根据普希金原作改编的歌剧《萨旦王的故事》。 虽已递交辞呈,但此刻的他仍是俄国首相。 因此奥赫兰卡(俄秘密警察)曾向他示警,称有刺杀阴谋正在策划中,並劝阻他前往歌剧院。 可斯托雷平对此毫不在意。 若要害怕那些虚无縹緲的刺客,他又怎能在无数次暗杀中活到今日? ... “去死吧!斯托雷平!!” 砰!砰! “呃......!” “呀啊啊啊啊!!” 斯托雷平对自身安全的漠然,最终以两颗致命的子弹作为代价。 持枪刺客是无政府主义者——德米特里·格尔什科维奇·博格罗夫(Дmntpnn Гpnгopьeвnч Бoгpoв)。此刻,他已被脸色惨白的卫兵们死死压在地上。而斯托雷平则满身鲜血地倒下,旁边的沙皇女儿们也惊叫著晕了过去。 “哈啊......哈啊......” “斯托雷平!” 尼古拉二世慌乱地跑到斯托雷平身边,而斯托雷平则抬起头,看向这位正不知所措的沙皇。 啊啊......可怜的皇帝啊,你竟不自知,自己正如扑火的飞蛾一般。 若是你能对我再多一分信任就好了。 斯托雷平用怜悯的目光注视著尼古拉二世,最后低声呢喃: “能为陛下而死......实属荣幸......” 至此,俄国帝国最后一位伟大的首相,闭上了双眼。 ...... 斯托雷平死了。 按照原本的歷史,他的死本就在预料之中。 『虽然早就断言他会死,但说实话,还是有点忐忑。』 如果歷史再度扭曲,让他侥倖存活,那汉斯就得从头审视自己的计划了。 毕竟,有斯托雷平的俄罗斯帝国,和没有斯托雷平的俄罗斯帝国,完全是两个概念。 当然这终究只是个假设。而且,就像这次的暗杀行动所展现的那样,斯托雷平树敌眾多,就算这次活下来,也迟早会再次面临暗杀威胁。 更何况他已临近卸任,连尼古拉二世都只把他当成一个嘮叨不休的烦人傢伙,就算活下来,也难以重返首相之位。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必须继续前行。』 最重要的是,现在汉斯根本没空去在意斯托雷平的死。 因为就在斯托雷平去世后的几天——9月29日,义大利王国正式向奥斯曼帝国宣战,终於还是对奥斯曼统治下的利比亚发动了入侵。 1911年意土战爭,就此爆发。 而德意志帝国则被义大利王国的突然行动狠狠掐住了脖子。 这些该死的义大利面佬,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对奥斯曼帝国宣战——要知道,奥斯曼帝国可是我们德意志的友好国家! 『不过话说回来,义大利要是有点脑子,就不可能提前通知德意志帝国。』 毕竟换句话说,义大利如今的行为,等同於在攻击盟友的友邦。 虽然义大利对利比亚的覬覦由来已久,这场战爭的爆发本就是歷史的既定事实,但在汉斯看来,这更像是义大利在向德国表態——他们不想再看德国的脸色行事了! 『果然,义大利的心,已经离三国同盟远去了吧?』 “部长,奥斯曼帝国正在恳求我们制止义大利,我们该如何回应?” “唉......先尽力调解罗马和君士坦丁堡吧。虽然我个人认为,这大概是徒劳无功。” 如果德国坚定地站在某一方,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但问题在於,义大利仍是三国同盟的一员,德国既无法站在奥斯曼那边,也无法完全支持义大利,一切都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更何况,为了利比亚已经红了眼的义大利,真的会听德国的劝阻吗? 汉斯摇了摇头。 在原本的歷史上,就连德国和奥匈帝国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別打了”,义大利都充耳不闻。 如果这次他们会乖乖收手,那汉斯愿意当场请他们吃披萨。 不过比起义大利与奥斯曼围绕利比亚展开的爭夺,他更担心的是,这场意土战爭將引发的另一场更大的风暴。 『希腊王国的韦尼泽洛斯也传来了消息。』 义大利的入侵,使奥斯曼帝国陷入危机。 而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豺狼,也终於嗅到了血腥味,开始蠢蠢欲动。 巴尔干,即將陷入动盪。 ...... 1912年1月,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勒。 “欢迎,韦尼泽洛斯总理。” 面对塞尔维亚总理米洛万·米洛瓦诺维奇(milovan ?. milovanovi?)的热情欢迎,韦尼泽洛斯微微点头致意。 环顾四周,他发现黑山王国总理拉扎尔·托马诺维奇(lazar tomanovi?)和保加利亚总理伊凡·叶夫斯特拉季耶夫·格绍夫(nвah eвctpatneв Гeшoв)已经抵达。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该正式谈正事了。” 韦尼泽洛斯落座后,米洛瓦诺维奇(塞尔维亚)拍了拍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想必各位都清楚,奥斯曼帝国正因与义大利的战爭而焦头烂额。” 义大利发动战爭后,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汉斯除外),义大利王国就像当年对付衣索比亚那样,面对欧洲病夫——奥斯曼帝国陷入了苦战。 义大利王国军队在去年10月成功登陆利比亚,在海军支援下占领了的黎波里等沿海城市,但却始终无法將奥斯曼军队推回,深入內陆。 真不知道义大利是怎么想的,当初连衣索比亚都打不过的义大利,就算奥斯曼帝国再怎么被称作“欧洲病夫”,其的实力也远胜於衣索比亚,义大利却想要轻鬆取胜,只能说是异想天开。 而当韦尼泽洛斯听到义大利登陆部队差点被阿拉伯骑兵的衝锋全歼的消息时......他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不过,对在座的四位总理而言,义大利是否能击败奥斯曼並不重要,哪怕他们对义大利的表现稍感遗憾。 真正的关键是,奥斯曼帝国正因一场意料之外的战爭陷入混乱。 “终於,机会终於来了。”米洛瓦诺维奇语气坚定,“用先祖之血浸染这片土地、践踏我们信仰与民族的奥斯曼帝国,如今是时候让他们见识我们的力量了!” “黑山將一如既往地站在兄弟塞尔维亚一边。” “保加利亚隨时做好了准备!时机一到,我国六十万大军便会向奥斯曼帝国进军!” 仿佛在等待米洛瓦诺维奇的这番话,托马诺维奇(黑山)与格绍夫(保加利亚)隨即附和,流露出迫不及待发动入侵的气势。 韦尼泽洛斯则微微一笑,同样认同这场针对奥斯曼的战爭。 不如说,他早已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希腊自然也会加入。” “哈哈,果然是韦尼泽洛斯总理,没让我失望。”米洛瓦诺维奇大笑道,“尤其是希腊,作为我们四国中最强的海军力量,我们对你们寄予厚望。” 米洛瓦诺维奇、托马诺维奇、格绍夫与韦尼泽洛斯握手言欢,彼此露出愉悦的笑容。 然而,儘管他们表面上笑意盎然,內心却无一例外地充满了冷笑与算计。 ——『与其相信这些傢伙,还不如向奥匈帝国低头。在塞尔维亚节节胜利的同时,你们就负责当炮灰,帮我们吸引奥斯曼的注意力吧。』 ——『趁此机会,占领埃迪尔內和君士坦丁尼耶,重现大保加利亚的荣光!至於俄罗斯的反应?管它呢。』 ——『呵,已经开始各怀鬼胎了吧......果然一切正如亲爱的汉斯·冯·乔所言,一旦我们战胜奥斯曼,分裂只是时间问题。而我们希腊,必须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点。』 会议厅里瀰漫著极端的自私与野心,各国底下暗流涌动,心怀鬼胎。 如果让背后主导巴尔干联盟的俄罗斯知道这些人的真实想法,恐怕只想怒不可遏的揪住他们的脖子,然后大吼。 但此刻,在座的各方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保持著笑容,高举香檳,热情洋溢地碰杯。 “为了巴尔干联盟的荣耀!” “乾杯!” 就这样,一个提前到来的巴尔干联盟诞生了。 然而,在座者皆心知肚明——这个联盟,绝不会长久。 第127章 战起巴尔干 1912年3月。 英国的罗伯特·斯科特和队员经歷千难万险,终於抵达南极,成为人类歷史上第一个抵达南极点的人。而当迟一步到达南极的阿蒙森带著奄奄一息的斯科特探险队归来时,他们受到了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讚誉。 与此同时,在利比亚,奥斯曼军队与义大利军队正展开激烈战斗。 “义大利军队仍然打算坚守德尔纳吗?阿拉伯骑兵还没到?” “预计很快抵达,伊斯麦尔·恩维尔贝伊。” 如今,人们已在伊斯麦尔·恩维尔的名字后加上了代表军司令官的“贝伊”之称。他盯著地图,听著副官的匯报,喃喃自语。 “......上次的战斗可惜了。” 3月3日,伊斯麦尔·恩维尔率领1500名利比亚志愿兵,並动用炮兵力量,试图在义大利军队挖掘战壕之前夺回德尔纳。但最终,他们以微弱的差距未能成功,只得撤退。 当时奥斯曼军在兵力上占优,但义大利军队凭藉比奥斯曼军更先进的武器,成功坚守德尔纳,直到增援部队抵达。 但恩维尔並不是会因一次失败而气馁的人。 更何况,战局对奥斯曼帝国而言並不算糟糕,只要抓住机会,完全可以扭转局势。 在这场战爭中,义大利军队依靠无线电通信、装甲车、飞机等多种新技术成功占领了德尔纳、的黎波里等沿海城市,但他们在內陆的推进却毫无进展。 这一方面是因为奥斯曼军队的顽强反击,另一方面则是利比亚当地人出於对奥斯曼军的宗教认同,选择与他们合作,並对义大利军队抱有敌意。 “这一次,我们一定能贏,我们一定能贏。” 这不是妄想或虚无縹緲的希望,而是基於战场经验的判断。 恩维尔所对抗的义大利军队,除去武器优势外,並无任何胜过奥斯曼军的地方。 而且,这些义大利的新式武器,受制於技术限制,在战爭中的实际影响力远不如想像中强大。 他认为,这一次,奥斯曼必將摆脱连连失败的阴影,夺得胜利! 而只要击败义大利,他不仅能在整个欧洲扬名,奥斯曼帝国也能摆脱“欧洲病夫”的屈辱称號。 “恩维尔贝伊。” 正当恩维尔嘴角微微上扬,畅想著光明的未来时,一名年轻军官走到他面前,敬了个礼。 “啊,我亲爱的『托布鲁克的英雄』来了。” “......別再这么叫我了。” “哈哈,害羞什么?说吧,什么事,凯末尔?” 听到恩维尔的调侃,被称作凯末尔的军官放鬆了姿势。 穆斯塔法·凯末尔(mustafa kemal)。 日后,他將以“阿塔图尔克”(ataturk)之名闻名於世,成为令邱吉尔折戟加里波利的指挥官、土耳其独立战爭的英雄,以及现代土耳其共和国的缔造者。 但如今,他只是一名奥斯曼军的少校,效力於军校同期兼好友恩维尔的麾下。不过他在对抗义大利军队的战斗中表现出的才华,依旧证明了他的辉煌未来绝非偶然。 尤其是在1911年12月22日的托布鲁克战役中,穆斯塔法·凯末尔率领200名奥斯曼军士兵,以少胜多,击败2000名义大利军,为义大利军队的败绩再添一笔,同时也极大阻碍了他们向利比亚內陆的推进。 “各地的情报显示,义大利军队的动向有些反常。” “反常?” “是的,他们停止了攻势,开始撤回各个据点。” “嗯......义大利人现在放弃战爭,似乎为时尚早。” “我也是这么认为。” 在恩维尔和凯末尔看来,义大利军队的战斗力尚未耗尽。 考虑到义大利因在衣索比亚的失败而大损国威,他们不太可能就这样认输撤退。 “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或许,他们是打算放弃无果的內陆战线,转而专注於沿海防御,同时等待援军。” 或者......他们准备动用海军。 毕竟,义大利军队在陆战中表现糟糕,但在海战方面,却始终对奥斯曼海军保持压倒性优势。 凯末尔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义大利海军在上个月的2月24日於贝鲁特战役中彻底击溃了奥斯曼海军,隨后由於战爭进展不如预期,为了进一步施压奥斯曼帝国,还占领了包括罗德岛在內的十二群岛。因此凯末尔的担忧並非毫无道理。 “该死,要是德国或英国不袖手旁观,义大利海军也不至於如此猖獗......” “呼,又来了,又是这句话吗?” 听到朋友的抱怨再次开始,凯末尔忧心忡忡地嘆了口气。 自从通过革命赶走苏丹、掌握权力后,伊斯麦尔·恩维尔对曾经友好的德国和英国越来越不满。他发现,这些列强只对奥斯曼的资源和利益感兴趣,却根本不把奥斯曼帝国放在眼里,他抱怨的次数也隨之增加。 甚至到了让穆斯塔法·凯末尔感到不安的地步。 “恩维尔,就算德国和英国真的介入,也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更何况,英国暂且不论,德国至少还在努力调停我们奥斯曼和义大利之间的衝突。” “哈!是啊,『努力』而已。” 毕竟,义大利本就是德国的盟友。 而德国眼睁睁看著自己的盟友进攻表面上友好的奥斯曼,却无动於衷。 当然,实际情况是义大利在德国未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发动了战爭。並且这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原因。 但伊斯麦尔·恩维尔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德国在欺骗自己,欺骗奥斯曼帝国。 “恩维尔,你真想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与德国和英国作对吗?” 相比之下,穆斯塔法·凯末尔显然远比恩维尔更加理智,完全不认同他的想法。 “然后呢?投靠俄法同盟?恩维尔,我的朋友,我可以理解你对法国的態度,但我可不相信你会蠢到与那些无能且残暴的俄国人联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恩维尔贝伊!” 就在这时—— 当恩维尔正因凯末尔一针见血的指责而语塞之际,一名士兵突然闯进了营帐。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喧譁?” “请您快出来看看!出大事了!” 看著士兵苍白的脸色,恩维尔和凯末尔对视了一眼。 ——骚动声四起。 两人迅速走出营帐,发现奥斯曼士兵们全都表情凝重,围在一台德国製造的收音机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这是怎么回事......” 【嘶——沙——再次播报最新消息。】 恩维尔正准备开口询问,然而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隨即,所有在场的土耳其人都听到了一个比任何消息都更加震撼的通报。 【刚刚,塞尔维亚、保加利亚、黑山、希腊正式向奥斯曼帝国——嘶——宣战。四国组成“巴尔干同盟”,向奥斯曼帝国提出要求,但遭到拒绝......】 “这些狗娘养的!” 砰! 恩维尔怒不可遏,甚至一时忘记了对德国和英国的怨恨,忍不住抬脚踢翻了身前的椅子。 隨著无辜的椅子滚落在地,凯末尔则满脸焦急地拦住了他。 “恩维尔,发怒稍后再说,我们必须立刻返回本土!” 巴尔干所有与奥斯曼帝国接壤的国家,如今皆已亮剑。 更糟糕的是,奥斯曼帝国在欧洲的居民大多是基督徒,徵兵困难。而希腊海军的存在,更是使得他们难以从安纳托利亚和中东地区调动援军。 他们必须儘快撤回! “可......那利比亚怎么办......” “利比亚必须放弃!我们无法同时在利比亚和巴尔干打两场战爭。” 穆斯塔法·凯末尔的话语沉重而果断。如今,奥斯曼帝国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力再与义大利爭夺利比亚了。 事实上,利比亚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们的祖国,奥斯曼帝国,正面临著前所未有的危机! ...... 轰!轰隆!! 当伊斯麦尔·恩维尔、穆斯塔法·凯末尔等人在利比亚的奥斯曼军队开始匆忙准备撤退时,巴尔干联盟已向奥斯曼帝国宣战,並毫不迟疑地向其领土发动猛攻。 打响第一枪的,是曾被誉为“巴尔干的普鲁士”的保加利亚。正如他们豪言壮语所言,保加利亚军队集结了近六十万大军,雷霆万钧般席捲而来。 “保加利亚的儿郎们,继续前进!前进!再前进!对土耳其佬仁慈是奢侈,让我们毫不留情地碾碎他们!” “荣耀属於大保加利亚!” 在保加利亚沙皇兼总司令斐迪南一世的授意下,由实际指挥官米哈伊尔·萨沃夫(caвoв, mnxanл)中將率领的保加利亚军队高喊著口號,越过国境,直扑色雷斯与马其顿。 奥斯曼帝国仓促集结约十一万东部军迎战保加利亚军,但他们不仅在兵力上处於劣势,更要面对的是巴尔干联盟中训练最精良、装备最先进的劲旅——保加利亚军队,想要不败退,谈何容易? 更糟糕的是,这场战爭对於奥斯曼帝国而言无异於背刺——他们本仍在与义大利交战,却未曾料到巴尔干诸国竟趁此机会发难。 如果敌人只有保加利亚一个,奥斯曼帝国或许还能倾尽全国之力应战,但可惜,他们的对手不止一个。 紧隨保加利亚之后,塞尔维亚与希腊亦从北部与南部同时向奥斯曼帝国境內推进,气势汹汹。 “前进吧,塞尔维亚的勇士们!夺回我们失落的圣地——科索沃!” “塞尔维亚万岁!” 在名將拉多米尔·普特尼克(paдomnp Пythnk)的指挥下,塞尔维亚出动了多达二十五万大军,与黑山军、保加利亚援军协同作战,迅速向斯科普里和科索沃挺进。 奥斯曼帝国调派二十万西部军迎战塞尔维亚,然而战局与东部战线如出一辙,他们同样被塞尔维亚军步步逼退。 “终於到了洗刷1897年战爭耻辱的时刻了!前进吧,希腊!天佑吾等!” 虽兵力不及保加利亚与塞尔维亚,希腊仍然集结了约十二万军队,在王储康斯坦丁的指挥下,从伊庇鲁斯和色萨利两线进攻。 儘管兵力不足令希腊陆军战斗稍显吃力,但他们得到了当地反奥斯曼势力的支援,使得战事进展相对顺利,奥斯曼驻军的防御阵地不断失守。 而希腊的真正王牌,是他们那支受英国海军亲自训练、战斗力不容小覷的现代化舰队。 在未来的希腊第二共和国首任总统、海军上將帕夫洛斯·康托里奥蒂斯(Πα?λo? kouνtoupi?tη?)的率领下,希腊海军驶向达达尼尔海峡,对其进行封锁,並开始掌控爱琴海。 奥斯曼帝国急忙派遣舰队迎战,但在埃利海战与利姆诺斯海战中连遭惨败,反而將爱琴海的控制权拱手让给了希腊。 至此,奥斯曼帝国彻底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他们想要支撑下去,但兵力捉襟见肘,防守区域却过於广阔。 奥斯曼帝国唯有如克里米亚战爭时那样,寄希望於列强的干预。然而,列强的態度却並不乐观。 【汉斯·冯·乔外长:德意志帝国希望通过外交手段儘快结束巴尔干战爭。】 【法国强烈谴责战爭,同时宣布不会介入衝突。】 【英国表示支持奥斯曼帝国,但强调和平解决战爭才是首要任务。】 俄罗斯作为巴尔干联盟的幕后推手已无意调停,而德国、英国和法国也只是表面上呼吁和平,並且暗地里各怀心思。 德国与英国在汉斯的主导下,秘密利用其在巴尔干联盟內部的棋子——希腊,以图牵制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的扩张。 法国则认为当前战爭准备尚不充分,不愿捲入可能引发列强大战的巴尔干衝突,因此选择袖手旁观。 在列强各怀鬼胎的同时,奥斯曼帝国的败势愈发明显。 希腊海军的封锁使得欧洲与亚洲的联繫被切断,陆地上则节节败退,最终退守至君士坦丁堡附近,在查塔尔贾一带构筑防线,勉力抵挡保加利亚的狂攻。 终於,1912年6月,在列强的调停下,奥斯曼帝国接受谈判,派代表前往伦敦,以结束战爭。 “哈,和平条约?这分明是投降书!这些该死的政府官员,我决不会放过他们!” “恩维尔贝伊,请冷静!”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场战爭的终结...... 第128章 第二次巴尔干战爭 【向巴尔干同盟屈膝的奥斯曼帝国,伦敦和谈召开!】 1912年7月 在巴尔干同盟的猛烈围攻下,奥斯曼帝国终於支撑不住,举起双手投降,宣布无力再战,开始与巴尔干同盟展开和谈。 於是,在伦敦,关於如何瓜分奥斯曼帝国的议题引发了激烈的討论——嗯,不如说是爭吵。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和希腊各执己见,谁都不肯让步,而汉斯此行也是为了观察这场谈判的进展。 “欢迎光临,乔侯爵。” “好久不见了,格雷外长。啊,那座雕像是斯科特的吗?” “是的,这是为了纪念我们英国伟大的探险家。旁边还计划立一座阿蒙森先生的雕像。” 格雷外长带著自豪的眼神看著正在建造的雕像。 不过,若是想起原本的歷史中英国因不愿承认斯科特的失败,而在阿蒙森方面表现得多么卑劣,这一幕真是让人忍不住嗤笑。 『话说回来,我真没想到斯科特竟然成功了。』 在原本歷史中,阿蒙森因北极点被皮尔里“捷足先登”,只能孤注一掷地冲向南极。而在这里,或许是因为毕生梦想已经实现,成功征服了北极,因此对南极探险的执念减弱了许多。 也正因如此,这里並未发生阿蒙森突然改变航向、绕道南极、抢在斯科特之前抵达极点的戏码。 於是,就算斯科特依旧像原本的歷史那样,用马匹代替狗拉雪橇,但最终还是比阿蒙森更早一步到达南极点。 当然,他终究还是因为体力耗尽而奄奄一息,但幸亏被迟到一步的阿蒙森恰巧遇到,最终斯科特贏得了荣誉,而阿蒙森成为了拯救他的英雄,二人可谓皆大欢喜,各取所需。 “话说回来,奥斯曼帝国与巴尔干同盟的和谈进展如何?” “哎,和谈吗......” 从斯科特抵达南极的事件中回到现实,格雷外长露出疲惫的神情,皱著眉嘆了口气。 嗯,果然如预想的那样,伦敦的谈判现场已然是一片混乱。 “实际上,奥斯曼帝国倒没什么问题。失败者本就没什么发言权。” “也就是说,问题出在巴尔干同盟?” “正是。他们已经开始为战利品爭得你死我活了。在外人看来,这些国家根本不像盟友,倒像是世仇。” 此话不假。 如果没有奥斯曼帝国这个共同的敌人,巴尔干国家们早就已经为了利益而大打出手了——事实上,他们確实一直在相互廝杀。 “再加上奥匈帝国也在主张阿尔巴尼亚独立,这让塞尔维亚人几乎气得口吐白沫。” 这是奥匈帝国为了牵制巴尔干同盟背后的俄罗斯帝国而出的一招。 事实上,在第一次巴尔干战爭结束后,阿尔巴尼亚的確独立了,而塞尔维亚原本想吞併阿尔巴尼亚的计划落空,对奥匈帝国的仇恨值也因此再次飆升。 当然,自波士尼亚危机后,奥匈与塞尔维亚的关係早已跌入谷底,此刻哪怕再恶化,也无非是火上浇油罢了。 “不过我认为这场谈判不会持续太久——用不了多久,巴尔干同盟就会自顾不暇了。” “侯爵这话的意思是?” “据说奥斯曼帝国內部因战败与和谈问题,已经焦头烂额了。” 尤其是关於割让阿德里安堡——也就是土耳其人所称的埃迪尔內——给保加利亚的问题,引发了极大的爭议。 埃迪尔內何许地也? 它曾是奥斯曼帝国的首都,直至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攻陷君士坦丁堡,终结了长达两千年的罗马正统。 如今,奥斯曼帝国政府竟然要以割让埃迪尔內为代价换取和平,这无疑是奇耻大辱,引发了国內土耳其人的强烈不满。 “侯爵阁下,你是认为奥斯曼帝国的现政权会垮台吗?” “战败与屈辱性的和谈条款,已经让奥斯曼帝国现任执政党『自由联盟』风雨飘摇。而『联合进步委员会(committee of union and progress, cup)』可不会放过这个重新掌握权力的好机会。” 眾所周知,在青年土耳其革命之后,奥斯曼帝国的实际权力一直掌握在cup手中。 然而,cup逐渐走向独裁,引发民怨,最终在1911年选举中败北,將政权拱手让给了『自由和谐党』(即自由联盟freedoord party)。 但现在,自由联盟不仅输掉了巴尔干战爭,还要与巴尔干同盟签订屈辱和约。这种情况下,以军人集团为核心的cup怎会坐视不管? “他们绝不会。” 毕竟这帮人曾经通过政变废黜了苏丹,如今再来一次,也不过是故技重施。 事实上,他们的確会这么做。 而这场政变的主谋,正是伊斯麦尔·恩维尔。 他將凭藉“邱吉尔ntr奥斯曼战舰”这一事件,最终促使奥斯曼帝国倒向同盟国,成为一战的参战国。 “恩维尔啊......这傢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虽然他被认为是奥斯曼帝国內的亲德派代表人物,但考虑到目前英国已然成为德国的盟友,若是他因“加里波利之战”对英国心生不满,反而选择与法俄协约国合作,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毕竟在歷史上,奥斯曼帝国的参战决策本就遭到苏丹及大多数高层的反对,恩维尔不过是一意孤行罢了。 “话虽如此,光是因为英国扣押战舰,奥斯曼帝国就背弃德国倒向俄罗斯这种事,可能性应该极低吧......” 可世事无绝对。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哪怕看似荒谬至极的事,也可能发生。而对於这个难以捉摸的恩维尔,確实有必要保持警惕。 『不过万一邱吉尔这黄毛真死性不改,把奥斯曼的战舰抢了,我倒不介意在战后帮忙谈谈赔偿问题。』 “侯爵阁下?” “啊,失礼了,刚才稍微走神了。总之,奥斯曼帝国很可能会发生政变,这场和谈最终也会因此泡汤。”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格雷外长按著太阳穴,长长地嘆了口气。 呵呵,接下来的事態发展,恐怕比这还要令人头疼——你可还一无所知呢。 ...... 轰隆! “伊斯麦尔·恩维尔贝伊,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把祖国卖给斯拉夫人的卖国贼就该滚,我要守护帝国!” 正如预料的那样,不久后,君士坦丁便爆发了政变。 伊斯麦尔·恩维尔与后来和他组成三巨头独裁的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 ?????)、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ahmet cemal pa?a)一道,以军靴践踏了高门(奥斯曼帝国政府sublime porte),彻底掌控了奥斯曼帝国。 “我们不会与巴尔干联盟媾和,更不会割让埃迪尔內!奥斯曼帝国將战斗到底!” 就这样,战爭再度拉开了序幕。 而等到在伦敦庆祝胜利、忙於瓜分战利品的巴尔干联盟听闻消息,脸色惨白的匆忙回到战场。等待他们的却是他们未曾预料到的奥斯曼军队的反击。 “奥斯曼军的抵抗比预想的更为激烈,恰塔尔贾和加里波利战线都陷入了僵持。” “看来,决定战爭胜负的关键在於是否能占领埃迪尔內。” 可奥斯曼帝国的反击並未能扭转战局。 伊斯麦尔·恩维尔一脚踢开和约,妄图翻盘,但胜利女神早已摇头嘆息,弃奥斯曼帝国而去。 更糟的是,在和谈开始前,保加利亚军队就已包围埃迪尔內。如今,塞尔维亚军还带著从法国购入的38门攻城炮,以及120mm和150mm榴弹炮加入战局,局势更是雪上加霜。 轰!轰隆!轰! “该死,那座该死的城市怎么还撑著。” “既然炮弹炸不塌,那就投更多的炮弹!不要放弃,继续攻击!” 然而,埃迪尔內並非易碎的堡垒。 这座城市由德国军事顾问团和攻城战专家精心加固,被奥斯曼军誉为“坚不可摧之城”。 但由尼古拉·伊万诺夫(hnkoлa nвahoв nвahoв)將军率领的保加利亚军和塞尔维亚军並未放弃攻陷埃迪尔內。当和谈破裂、战火重燃,他们甚至发动夜袭,对埃迪尔內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势。 在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炮兵无情的轰炸下,埃迪尔內逐渐化为废墟。 可即便如此,保加利亚军仍觉不够,他们决定效仿德军,投入新式武器——飞机。 嗡嗡嗡—— “天上有敌机!” “该死,全体趴下!!” 嗖——轰!轰隆——! 奥斯曼士兵惊恐地四散躲避,天空中的保加利亚飞行员俯衝投下特製手榴弹。 虽然手榴弹的威力远不及数百公斤重的航空炸弹,但对於尚未经歷过空袭的奥斯曼军而言,这已足以打击他们的士气。 最终,围城五个月,休战条约结束、战事重启仅两周,埃迪尔內沦陷。 “......我们投降。” 坚守五个月的埃迪尔內防御军指挥官——穆罕默德·苏克鲁帕夏(mehmed ?ukru pa?a)含泪投降。而城中的穆斯林与犹太人则在沉浸胜利的斯拉夫人手下遭受无情掠夺。 埃迪尔內落入巴尔干联盟之手,伊斯麦尔·恩维尔和奥斯曼新政府陷入绝望。在失去胜战希望后,他们不得不同意媾和,將君士坦丁耶周边以外的所有领土割让给巴尔干联盟。 然而,儘管枪声暂时停歇,巴尔干半岛的战爭並未彻底结束。 眾所周知,这不仅仅是一场巴尔干战爭,而是第一次巴尔干战爭。 自然,第二次巴尔干战爭的阴影已悄然浮现。 而它的导火索,也十分讽刺,正是由这结束第一次巴尔干战爭的埃迪尔內围城战所埋下的。 【保加利亚的英勇战士们占领阿德里安堡,击败奥斯曼帝国!】 “嗯?怎么回事?我们的塞尔维亚军队怎么完全没提?” “保加利亚这群该死的混蛋!” 裂痕自此產生。保加利亚向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宣传埃迪尔內围城战的胜利,却刻意抹去塞尔维亚军的贡献,只强调自身的功绩。 塞尔维亚对此愤怒抗议,二者的矛盾隨之升级,並迅速蔓延至北马其顿的分配问题。 曾为盟友的两国仿佛遗忘了彼此的盟约,在共同占领区爆发军事对峙。最终,这对昔日盟友的裂痕,在为结束第一次巴尔干战爭而签订的伦敦条约中,彻底爆发—— 第二次巴尔干战爭,正悄然降临。 ......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执行已经达成的领土分割协议!” “关於这个问题,我们塞尔维亚认为有必要重新进行协商,仅此而已。” 1912年10月。 作为德意志帝国的代表,汉斯再次来到伦敦,见证《伦敦条约》的签订。然而,条约的墨跡尚未乾透,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的代表就已剑拔弩张,仿佛恨不得立刻撕碎对方。汉斯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与此同时,俄罗斯帝国的代表团也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他们原本希望通过巴尔干同盟巩固自己在巴尔干半岛的影响力,但战爭刚刚结束,巴尔干同盟便已岌岌可危,这种现实几乎令他们抓狂。 “看来,第二次巴尔干战爭终究是无法避免的了。” “敌人虽不同,但战爭必然会爆发,而这一次,极有可能是保加利亚。” 听到汉斯的话,韦尼泽洛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按理说,希腊也应参与这场关於马其顿的爭夺,但韦尼泽洛斯在听闻汉斯的分析后,反倒选择暂时退后一步,静观其变。他深知,一旦战爭爆发,塞尔维亚与保加利亚的矛盾將彻底引爆,而希腊可以坐收渔利。 “那保加利亚败北的可能性很大了。” “不仅是塞尔维亚,奥斯曼帝国也对保加利亚亦恨之入骨。再加上罗马尼亚也会行动。” 在第一次巴尔干战爭中,罗马尼亚因与奥斯曼帝国並无直接边界,未能从战爭中获利,故未曾参战。然而,在即將到来的第二次巴尔干战爭中,保加利亚成为眾矢之的,罗马尼亚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最终对保加利亚宣战。 『而失败的保加利亚,会怀揣著无法消解的仇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毅然倒向同盟国。』 歷史的走向已经明晰明了。满怀復仇之志的保加利亚,会在战爭中疯狂进攻,重创塞尔维亚,击溃罗马尼亚与希腊军队,甚至连远征巴尔干的英法联军都惨遭其毒手。 『巴尔干的普鲁士”这一称號,绝非浪得虚名。』 当然,等到同盟国战局不利时,保加利亚也会第一个投降跑路。 而对德意志帝国而言,多一个可用的盟友总是好的,因此,汉斯並不打算阻止第二次巴尔干战爭的爆发。 至於罗马尼亚......虽然其王室属於霍亨索伦家族的旁支,但从歷史来看,他们最终还是站到了俄国一边。现任国王卡罗尔一世虽亲德,但他在一战爆发后不久便去世,而继位的斐迪南一世却是个务实的利己主义者,更倾向於对己方有利的选择。 『更何况,虽然王室血统源自德国,但罗马尼亚政府却明显亲俄,同时对奥匈帝国的特兰西瓦尼亚和布科维纳垂涎已久。』 或许可以通过战局变化让罗马尼亚保持中立,但现阶段,最稳妥的策略仍是持续关注其动向。 无论如何,眼下的目標已足够明確——让希腊退一步,避免未来捲入爭端,並引导保加利亚將所有仇恨集中在塞尔维亚身上。如此一来,局势將更加符合德意志帝国的利益。 第129章 一切来的太快 第一次巴尔干战爭结束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保加利亚向塞尔维亚宣战!巴尔干战爭结束仅一个月,巴尔干的和平再度破裂!】 与此同时,保加利亚正式对塞尔维亚宣战,第二次巴尔干战爭就此爆发。 虽然第一场巴尔干战爭让保加利亚损失不小,但保加利亚依然不顾一切地集结了约六十万大军,誓要踏平塞尔维亚,夺取巴尔干霸权。 而塞尔维亚对此早有准备,比上次战爭增兵十万,以三十五万兵力迎战保加利亚。 对塞尔维亚来说,保加利亚在埃迪尔內围城战中的卑劣行径,以及其独吞马其顿北部的企图让他们愤怒不已。 而保加利亚则认为,在对奥斯曼的战爭中自己流血最多,塞尔维亚非但没有信守承诺,反而企图独占最有价值的领土,这绝不能容忍。 曾经的盟友,如今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曾经约定好同一天对奥斯曼帝国发动攻击的两国,如今却在战场上誓要將对方置於死地。 不过,无论如何,双方兵力悬殊近乎两倍,单纯的实力对抗下,塞尔维亚明显处於劣势。 因此保加利亚对此战胜券在握,甚至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但塞尔维亚並不是蠢货,它根本没打算单凭自己的军力就与“巴尔干的普鲁士”孤军奋战。 而当塞尔维亚的“第二纵队”黑山王国决定与塞尔维亚联手对抗保加利亚后,塞尔维亚政府的目光,隨即又投向了南方。 “韦尼泽洛斯总理,让我们塞尔维亚与贵国联手,给这群毫无信义的保加利亚人一次真正的正义审判吧!” “嗯......虽说向昔日的盟友举枪並非令人愉快之事,但如今已別无选择。我们希腊愿作为塞尔维亚的盟友,加入对保加利亚的战爭。” “哦哦!多谢!” “不过我必须声明,这绝非因为我们对保加利亚的领土有所企图。只是我们希腊同样无法容忍保加利亚背弃巴尔干联盟的义气,对昔日盟友做出如此过分的行径。” 塞尔维亚以保加利亚占领的土地为诱饵,继黑山之后,又成功拉拢了希腊共同对抗保加利亚。 而韦尼泽洛斯则摆出一副“我们本不想与保加利亚交战,但塞尔维亚的请求实在难以拒绝”的模样,正式对保加利亚宣战。 当然,他內心深处正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战爭的所有矛头都指向塞尔维亚,而希腊则可以优哉游哉地扩张领土。 隨著希腊与黑山参战,巴尔干半岛的局势愈发紧张。终於,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罗马尼亚,也按捺不住了。 “保加利亚果然改不了老毛病,闯大祸了。” “对罗马尼亚而言,现在正是夺取保加利亚占据的南多布罗加地区的绝佳机会。” “嗯......为了罗马尼亚的国家利益,也只能如此了。保加利亚,可別怪我们不讲道义。” 第一场巴尔干战爭时,罗马尼亚面对邻国的纷爭始终保持冷漠,仿佛只是个吃瓜看戏的群眾。 毕竟,罗马尼亚与奥斯曼帝国没有直接接壤,加入巴尔干联盟、参与对奥斯曼的战爭並无任何实际利益可图。 但保加利亚就不同了——它占据著罗马尼亚覬覦已久的南多布罗加。 “罗马尼亚啊啊啊啊!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傢伙啊啊啊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毫不犹豫,罗马尼亚立即对保加利亚宣战。 至於遭到突如其来背刺的保加利亚,此刻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这是我们洗刷巴尔干战爭耻辱的机会!我们也必须立刻对保加利亚开战!” “恩维尔帕夏,战爭才刚结束多久?现在就再次开战是不是太急了?” “再怎么急,也得行动!你想就这么白白放弃夺回埃迪尔內和东色雷斯的机会吗?” 然而,保加利亚的厄运还没有结束。 隨著连环宣战使局势对保加利亚愈发不利,在第一场巴尔干战爭中败给保加利亚、丟失包括埃迪尔內在內大量领土的奥斯曼帝国,也终於开始蠢蠢欲动。 伊斯麦尔·恩维尔之前意气风发地发动政变,试图反击巴尔干联盟,但最终未能改变帝国的命运,饱尝了失败的苦果。而此次他依旧未肯罢休,再次高喊战爭,向保加利亚发动攻势。 当然,和比俄罗斯更令人生厌的塞尔维亚和希腊站在同一阵营,多少让他感到不快,但有时国家利益比旧怨更重要。 这一次,胜利女神终於向奥斯曼帝国微笑。 即便保加利亚被誉为巴尔干最强,但在与塞尔维亚、黑山、希腊交战的同时,背后又遭到罗马尼亚和奥斯曼帝国的夹击,已难以招架。 这意味著,除了刚刚独立的阿尔巴尼亚,巴尔干地区的所有国家都在攻击保加利亚。 若是二对一,或许还能一战,但五对一的情况下,即便是列强也难以取胜,更何况是保加利亚。 就算是再无脑的小白文作家,恐怕也写不出这种无视基本逻辑的剧情。 更糟糕的是,曾经的坚定支持者——俄罗斯帝国,也选择了对保加利亚袖手旁观。 老实说,在保加利亚之前不顾俄罗斯威胁,执意吞併君士坦丁堡,破坏巴尔干联盟,將俄罗斯苦心经营的大计粉碎的情况下,要是俄罗斯仍能选择宽恕保加利亚,那它就不是俄罗斯了。 於是,保加利亚陷入了五面受敌的绝境。曾在第一次巴尔干战爭中大放异彩的它,如今却一败再败,节节溃退。 面对塞尔维亚已是勉力支撑,却又遭希腊反攻,反被夺取领土;而罗马尼亚军队越过多布罗加,直逼首都索非亚;奥斯曼帝国亦是成功收復埃迪尔內,並向保加利亚南部推进。 这一切,皆发生在第二次巴尔干战爭爆发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 此刻,保加利亚別无选择。 “......我们愿意和谈。” 最终,保加利亚不得不向塞尔维亚等反保加利亚联盟低头。 这份屈辱让人怒血翻涌,但若不如此,保加利亚恐怕会被瓜分殆尽。 臥薪尝胆,前提是先得活下去。 就这样,1913年2月,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布加勒斯特条约》签订,结束了再次搅动巴尔干局势的第二次巴尔干战爭。 根据条约,保加利亚不仅失去了第一次巴尔干战爭中夺得的全部领土,还不得不將南多布罗加割让给罗马尼亚。 “希腊,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只取西色雷斯的沿海地区,毕竟剥夺过多领土,未免对保加利亚过於苛刻。” 与此同时,早已成为德国和英国忠实爪牙的希腊,遵从汉斯的命令,不愿过分刺激保加利亚,於是放弃了对马其顿的主张,继续扮演无辜受害者的角色。 “至少,希腊比塞尔维亚那帮傢伙强。” “確实,虽然进军地中海的计划再次落空,但至少还能保住剩下的领土......” 希腊的这一决定,让保加利亚稍微鬆了口气。但这种安心並未持续太久。 “是吗?那马其顿就归我们塞尔维亚所有了。” 因为,毫无眼力见的塞尔维亚直接霸占了原本准备让给希腊的领土。 如此一来,保加利亚对塞尔维亚的愤怒更甚,而希腊则无奈地挠了挠头——塞尔维亚主动充当反派,倒也省了他们不少麻烦。 至此,巴尔干的战爭落下帷幕。 但没人敢断言巴尔干半岛因此迎来了和平。 两次巴尔干战爭不仅未能带来和平,反而更加加剧了巴尔干各国间的矛盾和紧张。 而此刻,恐怕最想哭的就是俄罗斯帝国了。 不只原本打算利用巴尔干联盟牵制奥匈帝国,將整个巴尔干纳入俄国势力范围的计划被彻底粉碎。更糟的是,如今巴尔干半岛唯一还能为俄国所用的国家,就只剩下塞尔维亚。 现在,曾受俄国援助独立的保加利亚,在酿下大祸后彻底脱离俄国势力范围,满心只想復仇,甚至开始接触德奥阵营;黑山则成了塞尔维亚的附庸;希腊从一开始便是德英的棋子。 罗马尼亚虽是亲俄国家,但因地缘因素,难以承担巴尔干战略的重任。 种种原因,导致俄国只能將所有赌注押在塞尔维亚身上。 而这最终將成为俄罗斯帝国走向毁灭的伏笔——但不幸的是,他们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 “现在只剩下塞拉耶佛事件了吗......”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汉斯望著世界地图,喃喃自语,隨后闭上眼,回顾至今为止的行动。 一切准备就绪。 德意志帝国不仅拉拢了奥匈帝国,还吸引了英国、希腊和保加利亚,建立起对抗俄法同盟的联盟关係。 为了便於理解,从现在开始,就將这一方称为协约国,而俄法同盟称为同盟国吧。 呵呵,光听名字就觉得像是世界大战的贏家。 不过唯一遗憾的是,似乎无法阻止义大利退出三国同盟。但这也在预料之中。 反正义大利就算站在法国那边,最终也不过是在伊松佐战场上和奥匈帝国打得两败俱伤罢了。 “美国大概率会像原本的歷史一样,不插手欧洲战爭,保持中立吧。” 只要伍德罗·威尔逊不像西奥多·罗斯福那样突然变成霸权主义者,政治立场发生180度大转变,那就基本可以確定了。 再者,美国之所以参战一战,归根结底是因为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和齐默尔曼电报等愚蠢的挑衅。 即便美国中立,这种中立也很可能是偏向协约国的中立。 就像那个曾经叛逆出走的儿子,儘管离家,但仍对母亲怀有一丝孝心——只要英国站在这边,以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wasp)为主流的美国政坛,便很有可能对协约国抱有好感。 “更何况,德裔美国人在美国社会的占比,仅次於英裔。” 当然,由於同属日耳曼民族,德裔美国人像荷兰裔一样,很快会被英裔同化,以至於血统上的区分几乎失去意义。 “不管怎样,外交局势顺利,坦克生產从去年底就已启动,空军也在持续发展。参谋总长已经换成了法金汉,对法国的钓鱼行动也在顺利进行。”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总不至於还会输吧。 “要是这样都输了,那我不白穿越了吗?” 虽然汉斯承认己方的一些普鲁士军官战略眼光上实在不怎么样,甚至不如希儿,但至少目前,他们还算是个人,能够听话。 不过如果他们让他失望了......那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连汉斯自己都无法预料。 “外务大臣!大、大事不好了——!” 正当汉斯悠閒地品味著咖啡时,秘书一脸苍白,甚至顾不上敲门,直接衝进了办公室。 “吵吵闹闹的,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人死了吗?” “是、是塞拉耶佛出事了!” 咕嚕——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汉斯甚至一时忘了咽下口中的咖啡,呆滯地望向秘书。 “难道是......刺杀?” “呼......没错,是塞尔维亚极端分子在塞拉耶佛刺杀了奥匈帝国的弗朗茨......” 秘书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仿佛已经完全无法传入汉斯的耳中。 汉斯强行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臟,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 日历上清楚地写著——1913年6月23日。 太快了。 一切都太快了。 当然,巴尔干战爭提前爆发,塞拉耶佛事件也提前发生並不奇怪。但这,未免太快了。 “呼......没关係,冷静点,汉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必须立刻去见陛下,整个世界都会震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死绝不是一件小事。” “誒?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还活著啊?” “???” 你说什么? “可是,刚才不是说弗朗茨被刺杀了......” “被刺杀的不是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而是......弗朗茨·约瑟夫皇帝!” “?????” 不对啊,这个“弗朗茨”......原来是那个“弗朗茨”啊? 第130章 非战之罪 塞拉耶佛事件发生的八天后,7月4日,维也纳。 在昏暗的天空下,无数人聚集在一起,为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举行葬礼。 相比奥匈帝国皇帝的身份而言,这场葬礼既仓促又简朴,但帝国当前的局势已不容许更盛大的仪式。 ——咚!咚!咚! “谁来了?” 隨著沉重的敲门声响起,一名满脸鬍鬚的老修士在卡普钦教堂(kapuzinerkirche)墓窟深处高声询问。这座教堂自神圣罗马帝国时代起,便一直是哈布斯堡王朝皇族安息之地。 “弗朗茨·约瑟夫·卡尔·冯·奥地利!奥地利皇帝,匈牙利与波希米亚之王,伦巴第—威尼托之王,达尔马提亚、克罗埃西亚—斯拉沃尼亚、加利西亚—洛多梅里亚,以及伊利里亚与耶路撒冷之王!” “我们不认识此人!” ——咚!咚!咚! “是谁来了?” 修士再度发问。 “弗朗茨·约瑟夫·卡尔·冯·哈布斯堡!奥匈帝国的皇帝!” “我们不认识此人!” ——咚!咚!咚! “是谁来了?” “弗朗茨。” 敲门的弗朗茨·约瑟夫的侍从,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述说某种最终的告別。 “一个罪孽深重、可怜卑微的人。” “......那么,请进。” 吱呀—— 经过三次问答,墓窟的门缓缓敞开。 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奥匈帝国的高官与將领们,神色凝重地目送著安放弗朗茨·约瑟夫一世遗体的棺槨被抬入墓窟。而皇室的女性们,终於再也无法抑制,失声痛哭。 然而,在一旁沉默凝视著叔父葬礼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不,新任的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斐迪南一世——只是长长地嘆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一切都如同噩梦一般。 而这一切的开端,早在1913年6月28日——当他第一次直面棺中叔父的遗体时,便已悄然降临。 ...... “护卫到底在干什么......?” “无可辩解,请赐死!” 当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满脸悲痛地喃喃自语时,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总督奥斯卡·波蒂奥雷克(oskar potiorek)满怀愧疚地在他面前跪下。 虽然这次的弗朗茨与上次不同,但他依旧未能阻止刺杀发生。 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並不想责备他。 不,或许该说,他连去责备的心力都没有了。 毕竟,原本今天要访问塞拉耶佛的,並非弗朗茨·约瑟夫一世,而是他自己。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在观看了汉斯与维多利亚·路易丝的婚礼后,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开始比歷史上的他更为积极主动的採取行动,尤其是竭力提升妻子的政治地位方面。 日前,在哈布斯堡皇室之中,索菲公爵夫人的地位仍低得可怜,甚至还不如一些普通侍女。 但如今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已荣登皇帝之位,再也没有人敢轻视索菲公爵夫人了。 可不管怎样,在过去,每当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看到索菲因自己而受尽屈辱,便会感到锥心之痛,充满愧疚。因此他迫切地想要提升妻子在皇室中的地位。 正因如此,6月28日在塞拉耶佛举行的军事演习,就成了一个再合適不过的机会。 更何况,那一天还是他与索菲的第十三个结婚纪念日。 对这对歷经艰难才得以结合的夫妻来说,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因此,在得到急於討好皇位继承人的波蒂奥雷克的支持后,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决定携妻一同前往塞拉耶佛。 “这次的军事观摩,我来代替出席。” “什么?叔父,可是......” 然而,就在前往塞拉耶佛的前一天,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突然单方面通知,自己將代替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前往。 “哼!难道我的话不中听吗?!” “......不,陛下。” 面对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充满怒意的声音,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只能压抑住情绪,低头应声。 他的积极行动早已令原本就对他不满的弗朗茨·约瑟夫心生警惕,导致本就不睦的叔侄关係进一步恶化。 更何况,当弗朗茨·约瑟夫得知那名令他厌恶的伯爵家女人竟要隨斐迪南大公一同前往塞拉耶佛参加军事观摩,他更是怒不可遏,决定亲自前往。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对此深感荒唐,却也无可奈何。 但似乎,塞拉耶佛这座城市,对“弗朗茨”这个名字怀有深仇大恨一般。 塞拉耶佛,再次拒绝让哈布斯堡的皇族成员平安离开。 “去死吧!弗朗茨·斐迪南!” 嗖—— 当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车队行经阿佩尔河岸时,一枚炸弹朝他飞来。 这是波士尼亚的塞尔维亚民族主义组织“青年波士尼亚”与极端秘密结社“黑手社”共同策划的袭击。 他们对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日益积极的主张缓和民族关係的举动感到不安,因此策划了此次刺杀。 但 此时的他们並不知道,前来塞拉耶佛的已不是斐迪南大公,而是弗朗茨·约瑟夫一世。 更糟糕的是,与斐迪南大公乘坐汽车不同,弗朗茨·约瑟夫依旧选择了马车,这使得他无法像原本的歷史那样躲避袭击。 轰!!! 隨著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皇帝所乘的马车被炸得四分五裂,马匹惊恐嘶鸣,车辆侧翻,弗朗茨·约瑟夫在车厢內剧烈翻滚,狼狈不堪。 “呃呃......!”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尚未丧命。 满头鲜血的弗朗茨·约瑟夫艰难地从残破的马车中爬出。 “那是......!” 此时,在黑手社的成员之中,一名比汉斯还要年轻的青年,目睹了这位染血的帝王。 加夫里洛·普林西普(Гaвpnлo Пpnhцnп)。 那个在原本歷史上,刺杀了弗朗茨·斐迪南夫妇的恶名昭彰的刺客,此刻因体內涌动的肾上腺素,甚至未及辨认目標,便下意识地抬起手中枪,对准踉蹌的老皇帝,扣下了扳机。 砰! 伴隨著清脆的枪响,弗朗茨·约瑟夫的额头被贯穿,直挺挺地倒下,当场毙命。 至此,一名“大公刺客”蜕变成了一名“弒君者”。 而正在带兵围剿刺客的波蒂奥雷克甚至来不及阻止,便眼睁睁看著皇帝倒下,加夫里洛·普林西普则在成功得手的狂喜中,扭曲地扬起嘴角。 然而,他並不知晓,正是自己扣下的这一枪,引燃了摧毁祖国塞尔维亚的引信。 更不知晓,数不清的无辜生命,將被这声枪响捲入名为“世界大战”的烈焰之中,在无人问津的战壕里,迎来无比悽惨的死亡。 ...... “要是能在宫中安详离世,那该多好。可叔父他,直到最后都要给我留下这场试炼啊。” 回忆结束后,弗朗茨·斐迪南疲惫地用手掌捂住了脸。 他为了帝国的和平所做的一切,都因那一颗子弹而化为乌有。 但如今,他是奥匈帝国的皇帝,必须承担起引领帝国前行的责任。 而帝国,也在催促他做出决断。 “陛下,您是否已经做出决定?” “......贝希托尔德。” 不知何时,外交大臣利奥波德·贝希托尔德(leopold berchtold)已经站在弗朗茨·斐迪南德的身后,静静地等待著。他沉重地嘆了口气。 与此同时,因有过矛盾的埃伦塔尔去世后,於去年重新担任总参谋长的赫岑多夫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施加压力,等待著新皇的命令。 “难道,除了战爭,真的別无他法吗?” “陛下,如今整个帝国都在高呼向塞尔维亚復仇的口號,呼声一日高过一日。您应当清楚,若是违背这股潮流,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听到贝希托尔德的话,弗朗茨·斐迪南闭上了眼睛。 他从未想过要发动战爭。 这一点,他过去对塞尔维亚的怀柔政策便足以证明。他一直在努力化解奥匈帝国內错综复杂的民族矛盾,以求维持帝国的稳定。 『不管是胜是败,奥匈帝国都难逃劫难!』 若战败,帝国將毁於一旦;即便胜利,也会因作为战利品而吞併的塞尔维亚领土和斯拉夫人,使本就脆弱的奥地利与匈牙利的政治平衡彻底崩塌。 无论如何,骤然的变局都將给奥匈帝国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局势正在向著不可逆的方向滑落。 奥匈帝国內主战派的代表赫岑多夫,他比任何人都更积极地鼓吹对塞尔维亚开战。而確认皇帝遇刺事件的幕后黑手正是塞尔维亚臭名昭著的“黑手社”后,贝希托尔德也放弃了此前的谨慎立场,转而支持赫岑多夫。 但比起这两人,帝国上下民眾的愤怒才真正令人胆寒。 他们的怒火,比原本歷史上弗朗茨·斐迪南大公遇刺时还要炽烈。整个帝国群情激奋,誓要让那个杀害了帝国尊贵皇帝的巴尔干疯子——塞尔维亚付出血的代价。 而对弗朗茨·斐迪南一世而言,这种炽烈的仇恨是他根本无法压制的。 毕竟,他並非正式的皇储,仅是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推定继承人,缺乏足够的正统性。此刻,面对已经炽热得几乎让人化为灰烬的民意,他根本无力扭转局势。 『就连最坚决反对战爭的匈牙利人,也已经开始退让了......』 如今,这个帝国里再也没有人能承受皇帝之死所带来的愤怒,也没有人敢阻挡人民对血债血偿的呼声。 因此,弗朗茨·斐迪南也別无选择。 即便他不愿,骰子早已掷下。 “......贝希托尔德,向塞尔维亚王国发出最后通牒,並请求德意志帝国的支持。” “是,陛下。” 弗朗茨·斐迪南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做出了无法回头的决定。 他的答案,是战爭。 ...... “......因此,我们奥匈帝国正式请求血盟德意志帝国给予支持与援助。” “奥匈帝国是否意识到,向塞尔维亚宣战可能会引发与俄罗斯的战爭?” “是的,正因如此,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德国的帮助。” “呼......大使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儘快转达德意志帝国的答覆,今天就请先回去吧。” “是,拜託您了,乔侯爵。” 与奥匈帝国大使的会晤结束后,汉斯长嘆一口气,返回了新宫。 世界大战可能提前爆发,这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竟然提前了一整年。 不过儘管如此,到目前为止还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內......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不是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而是弗朗茨·约瑟夫?” 弗朗茨確实死了,可死的不是那个弗朗茨? 该死,这是世界在和我玩什么无聊的文字游戏吗? 虽说汉斯本来也不怎么喜欢弗朗茨·约瑟夫,毕竟也曾让他吃过苦头,可还没等他报復,弗朗茨·约瑟夫就迎来了这样的破灭结局,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现在汉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命运玩弄了一般,真不知该作何表情。 “呼,算了,冷静下来。” 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事实也不会改变。 弗朗茨·约瑟夫的尸体已经冰冷,躺进了棺材里。 深呼吸,冷静分析接下来的对策吧。 首先,虽然事件的发展过程发生了变化——弗朗茨·约瑟夫去世,而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存活——但“塞拉耶佛事件”最终仍然导致了奥匈帝国的愤怒,並没有改变其结果。 不,或者该说,情况甚至变得更加严重了。 “当初仅仅是皇储遇刺就已经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而这次,死的可是统治帝国六十余年的皇帝。” 这不仅仅是皇帝之死,而是奥匈帝国的象徵、支柱的崩塌。 奥匈帝国民眾对塞尔维亚的愤怒与復仇之心,非但不会比弗朗茨·斐迪南夫妇遇刺时减弱,反而会愈加炽烈。 这一点从奥匈帝国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在原本的歷史中,他们在决定是否开战上犹豫了许久,而如今,却已开始积极备战。 “即便新即位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是个倾向和平的温和派,在皇帝遇刺身亡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反对战爭。” 更何况弗朗茨·斐迪南的身份,仅仅是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推定继承人”,並非正统的皇储。 这意味著他的合法性和他的侄子——奥匈帝国最后一任皇帝卡尔一世一样弱,甚至因为他的婚姻並未得到皇室完全认可,导致他在宫廷中的地位並不稳固。 並且正因弗朗茨·斐迪南过去对塞尔维亚的態度相对温和,如果此时他再反对战爭,无疑又会严重削弱皇权威信。 在奥匈帝国,皇权威信的崩溃,就等同於帝国本身的瓦解。 毕竟这个国家,本质上是靠皇帝的权威来维繫的。 “归根结底,我该做的事情並没有改变。” 既然奥匈帝国已经决定对塞尔维亚开战,那欧洲就已经无法避免全面战爭的爆发。 世界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让德意志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取得胜利!” 一直以来,汉斯为此而进行的努力,如今,终於到了见证最终结果的时候了! 第131章 时代的抉择 凯撒办公室中。 “陛下!我们必须立即准备战爭!” “这样下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如果处理不好,我们就会和俄法联盟开战,开战啊!” “奥地利皇帝已经去世,换作是奥匈帝国,他们绝不可能对塞尔维亚置之不理!” 当汉斯怀著满腔的决心抵达威廉二世的办公室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此时,他那平日里“可爱”的岳父早已没了往日的张扬,脸色苍白地趴在书桌上,而皇帝的办公室里,內阁大臣和军方將领们正歇斯底里地衝著彼此大吼。 『简直是一片混乱。』 这也可以理解。 原本此刻应该在挪威悠閒度假的威廉二世,因某人的报告而突然意识到第一场世界大战的可能性。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依然能淡定从容,那反倒才是真正值得震惊的事。当然,是某种意义上不怎么好的震惊。 “陛下。” “哦,汉斯,你终於来了!怎么这么晚?快,快到这边来!” 汉斯站在门口,望著眼前的乱象,犹豫了一下,最终嘆了口气,迈步走进书房。威廉二世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迎接,而刚才还剑拔弩张、几乎要大打出手的人们,也纷纷停下,將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说吧,奥匈帝国大使怎么说?” “战爭,陛下。奥匈帝国已经决定对塞尔维亚开战,並且作为多年的盟友,他们请求德意志帝国的支援。” “上帝啊......” 有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发出了低低的嘆息。 但除了皇帝之外,似乎绝大多数人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只是沉默地低声哼了一声,脸色阴沉。 毕竟,被塞尔维亚极端分子暗杀的,不是別人,正是弗朗茨·约瑟夫一世。 在原本的歷史中,当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被暗杀时,德意志帝国等列强便已料到奥匈帝国会对塞尔维亚採取强硬態度,这不过是早已註定的事实。 “如果奥匈帝国宣战,俄罗斯一定会有所行动。而一旦俄罗斯出手,法国也不会坐视不管。对他们来说,绝不会容许欧洲的主导权彻底落入德英协约之手,因此绝对不会允许俄罗斯被击垮。” “可、可这也未必是定局啊。尼基也不可能乐意帮一个杀害弗朗茨皇帝的塞尔维亚吧?所以,如果我能亲自与他谈谈......” 听到比洛总理的这番话,威廉二世似乎觉得仍有迴旋余地,语气微微颤抖地说道。 但汉斯只是摇了摇头。 “陛下,皇室之间的联姻和交情,在这种局势下並不会起太大作用。而且,除非俄罗斯愿意放弃巴尔干,乃至泛斯拉夫主义,否则他们不可能捨弃塞尔维亚。” 更何况,在欧洲列强纷纷指责塞尔维亚这个巴尔干神经病杀害皇帝的同时,俄罗斯境內反而涌起了对塞尔维亚的同情舆论。 特別是嫁入罗曼诺夫皇室的塞尔维亚国王彼得一世的长女埃莱娜公主(elena kara?or?evi?),以及黑山国王尼古拉一世的女儿米莉察公主(milica nikolajevna)和安娜斯塔西婭公主(Аhactacn?a ctaha hnkoлa?eвha),都在推波助澜,使这种同情情绪愈演愈烈。 “即使尼古拉二世陛下个人反对战爭,他也无法无视贵族与臣民要求援助塞尔维亚的声音。” 事实上,以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几乎可以肯定他会这样做。 “遗憾的是,我们也面临同样的情况。” “唉......是啊,我们也不可能拋弃奥匈帝国。放弃奥地利,不仅意味著背弃盟友,更意味著背弃同宗同源的德意志兄弟。” “正是。而且无论从哪方面看,正义和道义都站在奥匈帝国这一边。” 奥地利之於德国,不仅仅是盟国,更是拥有同样血脉与语言的兄弟民族。 如果换作是奥地利人暗杀了塞尔维亚国王,那另当別论。但事实是,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大义和名分都站在奥匈帝国这边。 『更何况,弗朗茨·约瑟夫可不仅仅是个皇帝。』 他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继承人,哈布斯堡皇室的象徵。 不仅在奥地利,在德意志帝国的德国人心中,他同样备受尊敬与敬仰。 如果德国不支援奥匈帝国,深陷民族主义狂热的德意志人一定会愤怒地质问政府:“你们竟然要拋弃奥地利的兄弟?” 到时候,皇室和政府的处境可想而知。 弗朗茨·约瑟夫生前已是个令人头疼的存在,而现在,他死后依然给世界留下了难题。 “换句话说,无论是我们,还是俄罗斯,都终究无法避免被捲入这场战爭。” 冯·法金汉的声音依旧冷硬,汉斯缓缓点了点头。 如今,天启四骑士已经跨上战马,战爭女神亦已握紧长枪。 “现在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战爭。” 听到汉斯的断言,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 对任何一位君主而言,这都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尤其是威廉二世——他表面上强势,实则內心敏感脆弱。 沉默良久,终於,他缓缓开口: “汉斯,告诉我,我们能贏得这场战爭吗?” “当然,陛下。” 汉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而这,正是我来到这里的理由。”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皇帝的神情逐渐坚定,隨即,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汉斯。” “在,陛下。” “去通知奥匈帝国大使——德意志帝国將坚定支持奥匈帝国,並与之並肩作战,直到最后。” “谨遵圣命。” 汉斯微微低头,接下皇帝的命令。 德意志帝国,已经做出了决定。 现在,该轮到其他人抉择了。 ...... “陛下,奥匈帝国已向塞尔维亚递交最后通牒。德意志帝国也已宣布无条件支持奥匈。” “呼......比利,这个急性子。”尼古拉二世长嘆一口气,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最后通牒的內容是什么?” “无条件投降。” 在即將改名的圣彼得堡冬宫內,尼古拉二世沉重地嘆了口气。 毕竟,死的不是別人,而是弗朗茨·约瑟夫,一国之君的陨落。 包括俄罗斯帝国在內的列强们早已认定,奥匈帝国必然会对塞尔维亚採取强硬措施。因此,奥匈向塞尔维亚提出苛刻要求也並不令人意外。 “陛下,我们绝不能拋弃塞尔维亚!” 然而,无论奥匈的举动是否合理,俄罗斯帝国都不可能坐视它对塞尔维亚发动攻击。 不,確切地说,是绝不能坐视不管。 两次巴尔干战爭的结果让俄罗斯深感挫败,別说將巴尔干半岛完全纳入势力范围,就连保加利亚也脱离了俄国的影响。若俄罗斯这次再拋弃塞尔维亚,不仅几十年来在巴尔干半岛苦心经营的影响力將彻底瓦解,泛斯拉夫主义的旗帜也会隨之倒下。 俄罗斯的贵族和军方绝不会容忍这一点,他们不断施压,动摇著对战爭犹豫不决的尼古拉二世。 更何况,俄国国內的舆论也倾向於援助同为斯拉夫兄弟的塞尔维亚。而塞尔维亚的埃莱娜公主、黑山的公主们更是泪眼盈盈地向沙皇哀求,使得心软的尼古拉二世渐渐倾向於出手相助...... “但真的必须下达全国总动员令吗?承诺支援塞尔维亚,並下达局部动员令,难道还不够?” 沙皇依旧举棋不定,不愿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这让俄国的將领们感到无比焦急,几乎要被逼疯了。 在他们看来,这种局势下,局部动员根本毫无意义。 “陛下,若奥匈帝国抢先下达总动员令,我军將处於极端不利的局面。” “是啊,我们必须儘快完成总动员,並做好战爭准备!” “可......若我们下达总动员令,不就会刺激德国吗?”尼古拉二世仍有所顾虑。 “他们也有两线作战的压力,不会轻易主动介入。” 儘管沙皇仍在犹豫,俄军高层却毫不退让。 他们当然知道,总动员令极有可能激怒德国,但在他们的认知里,战爭的胜负最终取决於谁能更快下达总动员令,谁能集结更多的兵力。 而且问题在於,不只是俄国军方会这样想,各国军方都是如此认为的。 如果奥匈帝国抢先宣布总动员呢? 那俄罗斯將无力做出迅速的军事反应,只能眼睁睁看著敌人占据优势地位。 这意味著战爭的失败。 因此,无论风险如何,俄国的將领和贵族们都坚持,必须儘早未雨绸繆,下达总动员令。 他们都选择性地忽视了一点——或许正是这种想法,一步步推动著战爭的爆发。 “呼......好吧。”尼古拉二世终於做出了决定,“如果奥匈帝国无视我们的警告,向塞尔维亚宣战,那就立即下达总动员令。” 最终,他被將军们的劝说所压倒,不得不妥协。 然而,即便如此,那个挥之不去的不安仍在他的脑海中縈绕—— “这一切......真的对吗?” ......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俄罗斯的答覆还没来吗?!” 与此同时,原本沉浸在两次巴尔干战爭胜利甜美果实中的塞尔维亚,此时却因为那个名叫加夫里洛·普林齐普的无名小卒,突然间就陷入了与奥匈帝国开战的局面,整个国家形势一片混乱。 “德拉古廷·迪米特里耶维奇(Дpaгytnh Дnmntpn?eвn?)那混帐东西去哪了!” “他已经收拾东西跑路了!” “去找!把那个该死的混蛋,还有『黑手社』的混蛋全都揪出来,立刻处决!!” 塞尔维亚首相尼古拉·帕西奇(hnkoлa Пaшn?)得知“黑手社”首领、塞尔维亚军情部门负责人、绰號“阿匹斯”的德拉古廷·迪米特里耶维奇,竟带著手下连夜逃走,怒不可遏。 这场灾难究竟是谁引起的,如今竟还敢丟下一切不管,临阵脱逃!? 之前未能及时肃清“黑手社”,实在是悔之晚矣。 “来自驻俄大使馆的紧急消息!俄罗斯决定支援我们!” “真的吗?!” 正在帕西奇发誓若是抓住“阿匹斯”,一定要將其碎尸万段时,塞尔维亚驻俄公使紧急传来的消息,让所有塞尔维亚人猛地站起身来。 奥匈帝国的最后通牒,没有给塞尔维亚留下任何谈判的余地,要么屈服,要么战爭。塞尔维亚政府一直陷入两难,不知该如何抉择。 当然,早在波士尼亚危机时,塞尔维亚就曾叫囂著要向奥匈宣战,但谁又能想到,战爭竟真的降临了呢? 如今的塞尔维亚,已是四面楚歌,而这来自圣彼得堡的支援消息,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俄罗斯要帮助我们!” “绝不能向奥匈屈服!战斗到底!” 塞尔维亚政府上下群情激奋,誓要抗击奥匈帝国,最终,他们拒绝了最后通牒。 当然,即便有俄罗斯的支持,塞尔维亚也无法真正与奥匈帝国抗衡。 而且与原本的歷史不同,如今奥匈因皇帝遇刺而怒火中烧,根本不可能再给塞尔维亚留有一丝活路,他们的態度无非是:“你是想乖乖去死,还是挨打之后再死呢?” 因此,此时的塞尔维亚,根本別无选择。 ... 与此同时,奥匈帝国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陛下。” “我明白了。贝希托尔德,向塞尔维亚王国宣战吧。愿主保佑奥匈帝国。” 奥匈帝国对此迅速反应,他们早已预料到塞尔维亚绝不会选择屈服。 “......综上所述,奥匈帝国政府特此通告,奥匈帝国与塞尔维亚王国即日起进入战爭状態。” 1913年7月10日,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 ... “比洛、法金汉。” “请吩咐。” “在帝国全境发布总动员令,启动施里芬计划。自1871年以来,我们德意志帝国再次迎来了战场的召唤。” “遵命!” 奥匈帝国宣战仅一个小时后,德意志帝国隨即发布总动员令。 俄罗斯帝国 “德意志帝国不是说不会介入吗?!” “陛下,我们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现在,必须做出决断!” “唉......发布总动员令吧。” 1913年7月11日,奥匈帝国宣战的第二天,俄罗斯帝国发布总动员令。 ... “继奥匈、德意志之后,俄罗斯也发布了总动员令!” “他们竟然为了一个刺杀皇帝的凶手就要开战?这简直是疯了!” “可如果此刻袖手旁观,俄罗斯就完了。整个欧洲的战鼓已经擂响,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决断的时候。” “该死......愿上主保佑伟大的法兰西。” 1913年7月12日,法兰西共和国发布总动员令。 ... 欧洲做出了抉择。 如今,是时候承受抉择的代价了。 第132章 第一次世界大战 德意志帝国宣布全国总动员令后的几天—— 【告全体德国国民书】 德国各地的广播中传来威廉二世宣告战爭的演讲。 【自德意志帝国成立以来的42年间,我与我的祖先们一直致力於维护世界和平,全身心地投入到我们和平而充满活力的祖国发展之中。】 “我走了,亲爱的。” “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一定要活著回来。” 因为听信了半价促销的消息而买下收音机,结果被妻子狠狠榨乾的男人——迪特里希,此刻紧紧抱住泪眼婆娑的妻子和孩子们,做著或许是最后的告別。 他手里拿著徵召令,与无数同样与家人惜別的德国父亲们一道,踏上了前往徵兵站的路,只为保卫祖国。 【然而,当我们的努力逐渐取得成功时,敌国开始对我们產生嫉妒。】 “俄罗斯的儿女们!那些德国人正覬覦我们斯拉夫人的正当领土!现在正是我们俄罗斯——作为东正教的守护者,所有斯拉夫民族的长兄——挺身而出的时候!” “乌拉——!俄罗斯帝国万岁!天佑沙皇!” “......我真的做出了正確的选择吗,拉斯普京?” 尼古拉二世结束演讲,面对臣民们狂热得近乎癲狂的反应,声音中带著一丝疲惫的喃喃自语。 儘管他依旧对战爭犹豫不决,但除了他之外,全世界似乎都在渴望这场战爭。 “请勿忧虑,陛下,主將护佑您与俄罗斯。” “......希望如此。” 尼古拉二世如往常一般,对那个只会微笑著说些好听话的拉斯普京低声说道。 如今,他只能祈祷,祈祷主真的能为俄罗斯帝国带来胜利。 【欧洲的东西两方,对我们的德意志帝国公然且隱秘地展露著敌意。我们深知自己的力量与责任,因此一直隱忍至今。】 “这完全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背叛!是对第二国际的出卖!” “没错!没错!” 在帝国议会中,几乎所有议员都毫不犹豫地投票支持世界大战的爆发与战爭公债的发行,而作为第一大反对党的社会民主党,此刻却充斥著愤怒的喊声。 带头反对的正是党內左翼代表——罗莎·卢森堡和卡尔·李卜克內西等人。 罗莎·卢森堡高声呼喊: “我们必须反对这场战爭!必须拒绝德国人民的战爭动员!同志们,你们真的要眼睁睁看著国际主义与阶级解放的旗帜,被帝国主义者的野心与疯狂的民族主义玷污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眼睁睁看著德意志帝国,我们的祖国分崩离析,被那个仍旧沉溺於封建残渣的腐朽俄国击败?!” 然而,社会民主党领袖、在原本歷史上成为德意志帝国最后一任总理及魏玛共和国首任总统的弗里德里希·艾伯特(friedrich ebert),以及伯恩施坦(eduard bernstein)等党內大佬们,依旧保持著冷漠的態度。 如果德意志帝国败给沙俄,德国刚刚起步的社会主义运动將会就此崩塌。 为了避免这一结局,哪怕这与马克思主义相悖,他们也认为必须积极协助德国的战爭。 “考茨基同志!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嗯......我个人也反对战爭,但目前来看,我认为艾伯特同志和伯恩施坦同志的立场更有道理......” 就连被称为“马克思的教皇”的考茨基也如此谨慎地表態后,罗莎·卢森堡的脸色彻底黯淡下来。 国际工人的团结究竟被他们卖去了何处?这些人,还能称之为马克思主义者吗? ——这样下去,第二国际必將毁灭。 不仅仅是德国,如今整个欧洲都在疯狂地冲向战爭的深渊。 这正是罗莎·卢森堡曾极力警惕的——那种狂热的民族主义与国家主义,最终將吞噬一切。 “很好......那么,我將不再是你们的同志。” “卢森堡同志!” 最终,罗莎·卢森堡带领追隨她的同志们,毅然离开了社会民主党。 社会民主党自此分裂。 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现在,我们的敌人正在试图让我们屈服。他们正在密谋卑鄙的袭击,同时却要求德国人民保持沉默、坐以待毙。】 “阁下,全国总动员正在迅速推进,德军已经向低地地区开拔。现在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但......要侵略中立国比利时......” 法国总理让·路易·巴尔图(jean louis barthou)面对约瑟夫·霞飞坚定的声音,依旧神情犹豫。 那个刺杀了弗朗茨·约瑟夫皇帝的神经病塞尔维亚,甚至连为了援助塞尔维亚而与德国交战的俄国......统统都疯了! 但俄国是法国唯一的盟友,如今法国已经不可能从这场与德国及其盟友的战爭中抽身而退。 这已经让巴尔图感到痛苦不堪,而现在,霞飞和军方又以阻止德国战术部署为由,要求法国主动进攻比利时...... 他实在不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 “现在是需要果断决断的时候,巴尔图总理。” “普恩加莱总统。” 而坚定的反德派人士——法兰西第十任总统雷蒙·普恩加莱(raymond nicolas landry poincaré)却像是在劝说总理,仿佛这將是最后的机会。 “战爭已无法避免,而我们並不占据优势。正因如此,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胜利。” “即便意味著入侵比利时?” “即便意味著入侵比利时。” 巴尔图总理低下头,陷入沉思。 但最终,为了伟大的法兰西胜利,他放下了自己的信念,做出了决定。 “霞飞总司令,我批准进攻比利时。务必为祖国法兰西带来胜利。” 无需多言。 约瑟夫·霞飞和法国將领们纷纷敬礼。 【我们的盟友正准备为保卫自己的国家而战。如果他们屈服,我们的国力与荣誉也將付诸东流。敌人威胁说,一旦我们支援盟友,他们绝不会宽恕。因此,我们別无选择,唯有用战爭决一胜负。】 “哇啊啊啊!!” “德意志帝国万岁!” “德意志青年们,奔赴战场吧!” “哦......!!” 与此同时,从街头画家成长为美术学院美术生的希儿,也正站在柏林广场的欢呼人群之中,兴奋得难以自抑。 艺术家总是渴求灵感,而没有什么地方比战场更充满灵感了。 这话听上去幼稚至极,但这並非希儿一人的想法。 德国的大多数年轻人並不知晓战爭的残酷,他们只沉醉於战爭的浪漫幻想,渴望如同曾在拿破崙战爭和普法战爭中浴血奋战的祖辈那样,为国家而战,贏得荣耀。 他们纷纷自发地走向徵兵处,这股志愿参军的狂热,不仅席捲了德国,更在整个欧洲蔓延。 然而,希儿的脚步却朝著不同的方向迈去。 当然,这並非因为他胆怯,想要逃避战爭。 “普鲁士军队嘛......算了吧。” 归根结底,作为奥地利人,希儿对普鲁士不会有任何好感。 既然要战斗,他更愿意加入与自己有些许认同感的巴伐利亚王国军队。怀著这样的想法,他踏上了前往慕尼黑的列车。 【此刻,外部世界正对我们虎视眈眈。所以,大家都站起来,拿起武器吧!若犹豫、退缩,就是对祖国的背叛!】 “真的因为区区一个塞尔维亚,就要掀起一场大战?都疯了吗!” 唐寧街陷入一片混乱。 谁能想到,弗朗茨·约瑟夫皇帝的遇刺,竟会演变成欧洲列强间的全面战爭? 至少,英国首相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绝未料到。 “德国要求我们以盟友的身份参战......” “......” 面对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的发言,整个唐寧街陷入沉默。 虽然无人开口,但在场的英国人却在心中產生了相同的念头—— “......我们真的要参战吗?” 严格来说,德意志帝国本身並未直接遭受攻击。 当然,就算他们真的遭到攻击,英国恐怕也仍会犹豫不决。 “先发布总动员令,静观其变吧。” 最终,英国选择暂缓决定。 但他们並不知道—— “我部即刻开赴比利时边境!” “快!动作麻利点!我们必须在德国佬行动前抢占先机!” 战爭的选择权,早已不在他们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整个欧洲正在走向战爭。因此,我们大英帝国海军必须確保哪怕一艘战舰的增援。” “喂,邱吉尔大臣!” 与此同时,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臭名昭著的搅局者,又一次將黑手伸向了无辜的奥斯曼战舰。 “我们並非英国的敌人,而是朋友!更何况,我们早已支付了舰款,舰艇接收人员也已抵达,如今却翻脸不认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呃,奥斯曼帝国啊......確实有些抱歉,但既然我们是友邦,我相信你们能理解。哦,对了,若愿意支付每日100英镑的租金,我们也可以將战舰借给你们,你们觉得如何?” “这他妈的算哪门子道理,你这个该死的金髮禿头佬!” 奥斯曼海军军官们无不在心底怒骂眼前这个英国混帐,但他们却无能为力。 “大臣,您真的认为这样做没问题吗?不久前,德意志帝国外长汉斯·冯·乔曾警告我们,不要轻易激怒奥斯曼帝国。” 当然,连英国人自己也有些不安,忧虑之情写在脸上...... “但我们英国海军的实力增强,德国也能从中受益,不是吗?况且汉斯·冯·乔是个聪明的亚洲人,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想法。” 英国海军大臣温斯顿·伦纳德·斯潘塞·邱吉尔(winston leonard spencer-churchill)的厚顏无耻,简直无人能敌。 就这样,儘管“苏丹奥斯曼一世”號和“雷沙迪耶”號在歷史上因腓特烈级战列舰的热潮而得以提前建造,却最终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捉弄,被强行改名为“hms阿金库尔號(hms agincourt)”与“hms艾琳號(hms erin)”,成为英国战舰的一部分。 【这场战爭关係到我们祖先重建的德意志帝国的生死存亡。这场战爭关乎德意志帝国的力量与文化能否存续。】 “塞尔维亚不仅刺杀了奥匈皇帝,如今还要引发欧洲列强的战爭?大家都疯了吗?” “你害怕了吗?” “不,我一直在等这一天!请下达命令吧,拉多斯拉沃夫总理。只要您下令,我马上就能將那个塞尔维亚撕成碎片!” “別急,先冷静点。当然,我们肯定会参战。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和德国的朋友们谈谈,看看能为保加利亚分多少好处,不是吗?” 塞拉耶佛事件发生后不久,瓦西尔·拉多斯拉沃夫(Вacnл xpnctoв paдocлaвoв)迎来了第二次担任总理的时机。他勾起嘴角,缓缓说道。 復仇的时刻已经到来。 消灭那狡猾的塞尔维亚,夺回被他们抢走的土地。 这不仅是保加利亚的想法,希腊也不例外。 “陛下,请下达命令。” 自从父亲乔治一世在三月份散步时遭遇刺杀,新登基的王储康斯坦丁,不,康斯坦丁一世,听完韦尼泽洛斯的请示,微微点头。 站在德国一方参战,是他从在德国军队受训、与德国將领交往时起,就早已期待的事。 “准备参战吧,韦尼泽洛斯。”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们將战斗到最后一人、最后一匹战马,用生命守护祖国。】 但与保加利亚和希腊不同,奥斯曼帝国却陷入了深思。 奥斯曼帝国如今最渴望的,是夺回失去的巴尔干半岛领土。 可偏偏,在上次巴尔干战爭中夺走奥斯曼帝国地盘的保加利亚和希腊,正准备站在德意志帝国与奥匈帝国一方参战。 这样一来,即便参战,奥斯曼帝国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而比起老对手俄罗斯,奥斯曼帝国更不愿意与保加利亚、希腊並肩作战。因此,苏丹穆罕默德五世及其大臣们倾向於保持中立。 “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吧?况且,我们还没有完全从上一场战爭的创伤中恢復过来。” “是啊,德国人也没强迫我们参战。还是悠閒地吃著烤肉,看看塞尔维亚怎么灭亡吧。” 最终,奥斯曼帝国决定暂时保持中立,静观其变。 “可恶!竟然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比如伊斯麦尔·恩维尔。 “恩维尔帕夏!恩维尔帕夏!” “呼......又发生什么事了?” “英......英国抢走了我们订购的『苏丹奥斯曼一世』號和『雷沙迪耶』號战列舰!” “什么?!” 但世界大战的风暴与战爭女神的目光,並没有从奥斯曼帝国身上偏离。 【这场战爭虽然四面强敌环伺,但最终的胜利將属於我们。只要团结一致,德国从未被任何国家征服过。】 “那么,我该上战场了,塞西莉亚。” “嗯,放心去吧,威廉。” “威廉,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替我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妹妹,明白吗?” “是,父亲!” 小威廉听话地点头,威廉皇储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头髮。隨后,他与弟弟、堂兄弟们一同登上驶向战场的列车,履行皇族的义务。 “呜呜......我的儿子们全都走了,全都走了......” “母亲,別哭。他们六个都会平安归来的。” 皇室的女士们挥手送別自己的丈夫,而当看到所有的儿子都奔赴炮火纷飞的战场时,奥古斯特皇后终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无论身份多么尊贵,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 “哥哥们会没事吧?” “嗯,他们一个个都那么强壮,肯定不会有事的。好了,路易丝,我也该走了。” 汉斯轻轻吻了路易丝的额头,隨后登上驶向西部边境的列车。 因为这场战爭,不仅仅是军人的事情。 “一路平安,汉斯。” 维多利亚·路易丝轻轻抚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向为了执行外交任务而离开的丈夫挥手告別。 当然,和她的哥哥们不同,她的丈夫很快就会回来。 【国民们,在上帝的庇佑下,让我们一同前进吧。】 至此,欧洲的各国、各方势力都已做出各自的选择。 如今,唯有拿起枪,奔赴前线。 【上帝曾庇护我们的祖先,如今也將护佑我们。】 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第133章 边境之战 首先拉开世界大战序幕的,既不是奥匈帝国,也不是俄罗斯帝国,而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 奥匈帝国虽在此前已向塞尔维亚宣战,但由於战爭准备尚未完成,目前只是与塞尔维亚在边境进行小规模交战,並派遣小型舰艇沿多瑙河骚扰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勒,仅此而已。 就这样,在奥匈帝国筹备对塞尔维亚的攻势之时,1913年7月16日,法国通过驻比利时大使馆向比利时传达了一则通告: “为了防备德军入侵,法军將进驻比利时。” 这並非最后通牒,而只是单方面的通知。 “......难道那些傢伙吃烂蜗牛吃坏脑子了?” 对此,比利时首相夏尔·德·布罗克维尔(charles de broqueville)的反应毫无疑问是:“这些法国佬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但法国是认真的。很快,当布罗克维尔首相意识到法国真的打算把军队开进比利时时,他立即怒不可遏,涨红了脸吼道: “绝对不行!比利时是中立国,並且將继续保持中立!” “首相阁下的立场我已经明白。那么,我们法国就先去展开行动了。” “什么?!大使!大使——!” 法国当然知道比利时绝不会同意。但这份通告本就是走个形式而已,消息刚传回法国陆军总参谋部,总司令约瑟夫·霞飞便下令早已在国境线待命的部队向比利时进军。 “全军挺进!马上越过比利时边境,占领布鲁塞尔,掌控西部要塞地带。法兰西万岁!” “法兰西万岁!!” 於是,就在法国发出通告后不到几个小时,由奥古斯坦·迪巴伊(augustin dubail)率领的法军第一集团军和爱德华·德·卡施泰尔诺(édouard de castelnau)率领的法军第二集团军,总计约四十万大军,同时跨过比利时边境。 整个欧洲正因战爭而动盪,而仍然坚信自己中立立场的比利时军队,在面对席捲而来的法军大举进攻时,很快便从苍白到脸色铁青...... ...... 轰!轰隆! “紧急情况,紧急——!!!” “所有人,带上武器集合!那些法国佬越过了我们的国境!” “我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法国军队正在入侵我们的领土!快点派援军啊啊啊!!!” 驻扎在法国边境的比利时军队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战爭的阴云早已笼罩整个欧洲,但他们却依旧像往常一样,过著平静的日子。可就在刚才,炮弹突然落在了眼前,数不清的法国士兵高喊著衝锋而来,任谁都不可能保持冷静。 “报告!法国军队正向科特赖克(kortrijk)进攻!” “蒙斯(mons)被包围了!如果不立刻派遣援军,不久后就会陷落!” “法国军队穿越了弗洛朗维尔(florenville)!瓦隆南部岌岌可危!” 毫无疑问,比利时军队对法国的入侵毫无准备。 列日(liège)和那慕尔(namur)等比利时的坚固要塞群,本是为了防御德国可能的进攻而建造的,而非针对法国的入侵,因此在当前局势下完全派不上用场。 更糟糕的是,比利时的兵力与装备都处於绝对劣势。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无异于晴天霹雳,使得包括首相布罗克维尔在內的比利时政府高层,宛如迎来世界末日一般,抓著脑袋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大家冷静!” 但此时的比利时仍然拥有一位英明的君主——阿尔贝一世(albert i)。 与他那位残忍砍断刚果人手腕的叔父不同,阿尔贝一世是一位领导能力与才华兼具的伟大国王。他不会坐视风雨飘摇的祖国就此沉沦。 “比利时绝不会向卑劣的法国人屈服!此刻,在边境的城镇与村庄,比利时士兵正奋勇抵抗敌军入侵,难道我们在这里却只能怯懦地哀嘆吗?” “陛下,可是即便我们集结所有兵力,也不过十万之眾,而法国军队超过四十万!” 听到大臣的惊呼,阿尔贝一世神情凝重,沉声道: “是啊,单凭比利时,恐怕无法独自应对。但是,我们並不孤单。布罗克维尔首相!” “在,陛下!” “立即向英国与德国请求援助。” “德国也要吗?” 面对布罗克维尔的疑问,阿尔贝一世坚定地点了点头。 既然法国已经公然入侵比利时,那么唯一可能援助比利时的,便是曾承诺维护比利时中立的英国,以及英国的盟友、法国的敌人——德意志帝国。 毕竟,法国之所以贸然入侵比利时,其目的正是为了对抗德国。因此,德国绝不会对法国的进攻坐视不理。 “但就算英德两国决定派兵救援,也需要时间。” “没错,在援军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挡住法国军队的攻势。勒曼中將!” “在,陛下!” 隨著阿尔贝一世的召唤,一名老將从比利时军官中站出,声音鏗鏘有力。 热拉尔·马蒂厄·约瑟夫·乔治·勒曼(gérard mathieu joseph georges leman)。 他是比利时陆军军官学校的校长,曾在歷史上担任列日要塞司令官,拼死拖延德国进攻,打乱德军计划,为协约国贏得宝贵的调整时间,被誉为列日英雄。 同时,他也是阿尔贝一世的军事导师,是国王最信赖的將领之一。 “集合所有可用兵力,在援军抵达之前,务必挡住法国的进攻。虽然局势严峻,任务艰难,但我们必须尽力坚守。你能做到吗?” “首先,我们必须放弃边境的城镇与城市。” 勒曼中將指著比利时的边境地图,郑重地说道。 此刻,法国军队已如潮水般涌入,再想正面阻挡已为时已晚。 “因此,我建议在根特(gent)、布鲁塞尔、那慕尔和列日之间建立一道防线。” “那岂不是要放弃沙勒罗瓦(charleroi)乃至整个瓦隆地区吗?!” 听到这个提议,首相布罗克维尔以及一眾瓦隆籍官员顿时骚动起来。 他们的家乡就在瓦隆,谁愿意眼睁睁地看著家园沦陷? “而且,你竟然打算让首都布鲁塞尔成为前线防御阵地......” “別无选择。”勒曼中將语气坚定,“法国军队的推进速度极快,就连我们討论的这段时间,他们也在不断前进。如果想爭取时间,布鲁塞尔是最理想的防线。” “我同意。”阿尔贝一世果断表態,支持勒曼的计划。 “政府立刻从布鲁塞尔迁往安特卫普(antwerpen)。同时,儘可能將难民撤往北部。这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明白了,陛下。” 即便布罗克维尔首相和官员们心有不甘,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无可奈何的决定。 毕竟,他们绝不能让整个比利时沦陷。 “勒曼中將,立即行动吧。你和你的部队必须誓死守住防线。” “是,陛下!即使献出性命,我也要誓死保卫比利时,绝不让法国侵略者得逞!” 勒曼中將肃然敬礼,目光中透著坚定的战意。阿尔贝一世则以同样坚定的神色回礼。 就这样,比利时军队在勒曼中將的指挥下,燃起誓死抵抗的斗志,拼尽全力守护祖国。 他们的目標是——撑到英国与德国的援军到来。 但是,与比利时之前原以为要坚持很久才能抵达的援军不同。 德国军队,比他们想像中来的更早。 ...... “大、大公殿下!法军刚刚越过比利时边境了!” “哦,天啊......” 时间倒回到法国军队刚刚发起对比利时的攻势之时。 比利时的邻国——卢森堡大公国的宫廷,此刻正笼罩在法国入侵的震惊与恐惧之中。 “你说得对,侯爵。那些法国人真的进攻比利时了!” 去年刚满十八岁便即位为卢森堡女大公的玛丽·阿德莱德(marie adéla?de theresia hilda wilhelmina),脸色苍白,声音颤抖著对汉斯说道。 “我也不希望事態发展至此,但法国竟为了保全自己而选择入侵另一个国家,这实在是一个最糟糕的决定。” 战爭一爆发,汉斯便赶来卢森堡,而面对女大公的惊慌,他只是无奈地摇头。 “如今形势已无法挽回。法国绝不会满足於比利时,他们一定会以『保卫祖国』为藉口,把骯脏的军靴踏入卢森堡的土地。而接下来,便是我们的德意志帝国!” 汉斯的话音一落,玛丽·阿德莱德女大公和卢森堡的眾人脸上纷纷浮现惊恐之色,彼此对视著,仿佛在確认现实的残酷。 其实,法国真正进攻卢森堡的可能性不大。但亲眼目睹了比利时中立被践踏的他们,自然会担心同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毕竟卢森堡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註定无法置身事外。 这也是汉斯亲自来到这里的原因。 “那、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向帝国军队开放通道吧。如此一来,德意志帝国將確保卢森堡在这场大战的战火中安然无恙。” “可是这......” 玛丽·阿德莱德女大公犹豫了。 这无疑意味著卢森堡大公国要放弃中立,站到德意志帝国一方。 “玛丽,法国已经无情地践踏了自称中立的比利时,卢森堡不能再寄希望於中立了。” “......鲁普雷希特哥哥。” “相信我,相信德意志吧。” 温柔的话语来自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rupprecht maria luitpold ferdinand),他是女大公的远房表亲,也是专门为了说服她而被召来的。 玛丽·阿德莱德的表情再度动摇了。 她与臣属低声商议了许久,最终,伴隨著一声沉重的嘆息,做出了决定。 “呼......我明白了,卢森堡大公国欢迎德意志帝国。” “多谢您的英明决定,殿下。您绝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希望如此,侯爵。” 汉斯微笑著,轻轻吻了她的手背以示敬意,隨后与王储一同离开了卢森堡宫廷。 踏出宫门的瞬间,二人摘下脸上虚偽的面具,相视一笑。 “辛苦了,鲁普雷希特王储殿下。” “算不上辛苦。欺骗单纯的玛丽虽然让人有些不忍,但过程比我想像的更有趣。倒是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 “法国如此狂妄,卢森堡的选择本就不多。” 更何况,玛丽·阿德莱德女大公本就对德意志心存好感。 她的这份“好感”,甚至强烈到在一战期间与占领卢森堡的德军保持过分友好的关係,导致民心尽失,最终不得不將大公之位传给自己的妹妹。 “那么,一切才刚刚开始?” “是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只要比利时的求援信號一到,早已在比利时边境集结待命,由亚歷山大·冯·克鲁克(alexander heinrich rudolf von kluck)上將指挥的第一集团军,以及由卡尔·冯·比洛(karl wilhelm paul von bulow)上將指挥的第二集团军,便会长驱直入。 当然,就如同汉斯与鲁普雷希特王储不可能白白来到卢森堡一样,他们为法国准备的“大礼”,也绝不仅仅只是这些...... 第134章 神兵天降 “这群没爹妈的青蛙佬!喜欢钱看尸体的恋尸癖!!!” 与此同时,法国入侵比利时的次日。 当接到正在逃难的驻布鲁塞尔英国大使和被驱逐的驻巴黎英国大使紧急传来的消息后,伦敦唐寧街10號迴荡著首相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的怒吼与咒骂。 “首相,请冷静!现在可不是发火的时候!” “如今由大英帝国所保证的比利时中立遭到了践踏,低地国家正在面临威胁!现在国內大多数民眾都在呼吁对法宣战,现在我们英国已经別无选择,只能参战!” 財政大臣大卫·劳合·乔治和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焦急地连声说道,而正对法国破口大骂不下百次的阿斯奎斯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喘著粗气。 “呼......呼......好吧,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即召集议会,组织一支远征军前往比利时。” 值得庆幸的是,法国入侵比利时这一事实铁证如山,为战爭提供了无可辩驳的正当性。因此与之前不同,如今国內舆论高涨,反对参战的人寥寥无几。 “至於陛下......” “我会亲自向陛下匯报,这是作为首相的职责。” 阿斯奎斯並不想打这场战爭。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远离欧洲大陆的战火,只靠出售战爭物资大发横財。 然而,法国人最终还是把英国拖入了这场战火,如今,英国必须迎战。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正当阿斯奎斯满头大汗地向劳合·乔治和格雷下达指示时,靠在墙边吞云吐雾的海军大臣邱吉尔一脸得意,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所以我早就说过,我们无法避免参战。法国这次入侵比利时的行动,若是听从我的建议,早些採取行动,完全可以阻止。” “闭嘴,温斯顿。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別人?” 面对邱吉尔这张惹人厌的脸,外交大臣格雷皱起眉头。 “还不是因为你擅自扣押奥斯曼帝国的战舰,害得我和驻德大使戈申(william edward goschen)被汉斯·冯·乔侯爵大骂一通!他说,没想到我们大英帝国的海军竟然穷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这已经是汉斯看在格雷的面子上留情了。 当汉斯在前往卢森堡的火车上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破口大骂,说那个禿子是不是不抢军舰就浑身难受! 而驻奥斯曼的德国大使汉斯·冯·旺根海姆男爵(hans freiherr von wangenheim),为了安抚因战舰被夺而怒火衝天的奥斯曼政府,甚至差点累到神经衰弱的旧疾復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温斯顿,爱德华,少说几句吧!现在可不是內訌的时候。” “抱歉,首相。” “劳合,你赶紧去请基奇纳伯爵来。” “您是打算任命他为战爭大臣吗?” 面对劳合·乔治的疑问,阿斯奎斯点了点头。 无人反对。 霍雷肖·赫伯特·基奇纳伯爵(horatio herbert kitchener)—— 这位继承戈登之志,在马赫迪战爭中获胜,又在第二次布尔战爭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將军,绝对有能力担任战时战爭大臣的职务。 “我们正面临自拿破崙·波拿巴以来最严峻的局势。但正如当年大英帝国的陆军与海军在滑铁卢和特拉法加浴血奋战,守护欧洲秩序一样,如今我们也將勇敢迎战,夺取胜利!” “是,首相!” 面对阿斯奎斯的宣言,內阁大臣们纷纷低头致意。 不久后,英国议会正式决定参战。7月18日,在法国入侵比利时两天后,英国正式向法国第三共和国和俄罗斯帝国宣战。 当然,对方的反应却是——怎么现在才来? 与此同时,英国迅速徵召部队,组建“英国远征军”(british expeditionary force, bef)並派往比利时。 作为一个志愿兵制度的国家,英国能迅速调集的远征军兵力有限,仅包括两个步兵军团(共四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然而,他们装备精良,且在殖民地战爭中积累了丰富作战经验,是英国军队中的精锐之师,绝不容小覷。 就这样,在布尔战爭英雄、痛恨法国人的约翰·弗伦奇(john denton pinkstone french)元帅指挥下,英军满怀战意,准备迅速跨越英吉利海峡。而此时,比利时战场的形势也已然愈发紧迫...... ...... 1913年7月19日。 在法国军队155毫米榴弹炮的残酷轰击下,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已成废墟,而比利时军队仍在艰苦地抵抗著法国军队的猛烈攻势。 “轰!轰隆!轰!” “该死的法棍混蛋!他们到底带来了多少大炮?!” “达斯中尉,弹药快用光了!” “补给呢?” “完全没有消息!估计在路上就被干掉了!” 比利时轻步兵部队的內洛·达斯中尉听到部下的报告,愤怒地咬紧了嘴唇。 儘管在勒曼中將的指挥下,比利时军队仍然在死守防线,抵抗著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法国军队,但情况显然已接近极限。 无论比利时军队如何英勇奋战,在兵力、弹药和火力方面,对方始终占据绝对优势。 然而比利时军队的顽强抵抗並非毫无意义。 事实上,如今法国军队正焦躁不安。 他们原本计划迅速攻占布鲁塞尔,继而绕过那慕尔和列日的后方,占领比利时的要塞地带,以迎击德国军队。 但现实却是,他们的进攻在布鲁塞尔遭遇阻碍,那些曾被他们轻蔑地称为“巧克力士兵”的比利时军队死死拖住了他们。这让法国將领们几乎抓狂。 “继续轰炸!如果拿不下布鲁塞尔,那就把它彻底毁掉!用『衝锋精神(offensiveà outrance)』,把这些比利时杂碎一起埋葬在布鲁塞尔的废墟里!” 法国军队绝无放弃布鲁塞尔的选项。 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即便要將整座城市夷为平地,也要彻底占领这里。隨即,攻势变得更加猛烈,而比利时军队仓促构筑的防线则摇摇欲坠。 “呜——!” 尖锐的哨声响起。 “前方发现法国军队!” “机枪还剩多少子弹?!” “这是最后一点了!” 伴隨著刺耳的哨声,法国士兵高喊著发起衝锋。 而比利时军队的机枪,此刻已成为无用的废铁。 然而,达斯中尉和他的士兵们没有退缩,依然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全员,刺刀上枪!准备白刃战!” 如果他们在这里败退,那么下一步,法国军队就將攻向比利时最后的防线——安特卫普。 而在那里,还有逃难至此的无数平民。 无论是为了祖国、心爱的恋人,还是等待他们归来的家人,他们都不能退缩。 “可恶,或许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 “哼,我才不会死在这种地方!我一定要活著回到霍博肯,和等著我的阿罗婭结婚!” “说这种话的人,通常死得最快。” “你闭嘴!” 短暂的玩笑过后,达斯中尉猛然抽出军刀,神色坚定地高喊道: “全员,衝锋!为了比利时!” “国王陛下万岁——!” 达斯中尉和比利时士兵们怒吼著,向迎面衝来的法国军队反衝而去。 “杀了他们!把那帮穿深蓝军服的混蛋统统砍死!” “让你们这些青蛙佬尝尝比利时的刺刀滋味!” 惨叫、怒吼、鲜血四溅。 比利时士兵与法国士兵混战在一起,刺刀捅刺,工兵铲劈砍,匕首横刺,血肉横飞。 “继续衝击!” 达斯中尉挥舞军刀,一边扣动手枪扳机,一边將迎面扑来的法国士兵斩杀。他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活著回到安特卫普,回到那个等待著他的村庄。 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二字。 哪怕战至最后一刻,哪怕全军覆没,他们也绝不会让这些该死的法国人毫髮无损地离开战场。 然而,涌来的法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砰!” “呃啊!” “中尉大人!” 或许是立下了死亡flag,达斯中尉膝盖中弹,倒在了地上。 一名法军士兵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举起刺刀朝他的身体狠狠刺去。 “汪!汪汪!” “呃啊!” “帕特拉修!”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庞大的猎犬猛扑向那名法军士兵,狠狠咬住了他的喉咙。 是达斯中尉一直珍视的机枪运输犬。 在战斗激烈起来之前,他已经將狗放走,让它逃命,没想到它又回来了。 “可恶,我欠你一条命。” 得帕特拉修相救,死里逃生的达斯中尉伸手轻抚著气喘吁吁的帕特拉修的头。 但现在还不是鬆一口气的时候。 法军仍黑压压地朝著防线蜂拥而来。 达斯中尉被赶来的部下搀扶著,看著汹涌而至的法军士兵,心中生出绝望之感。 就在这时—— 【嘭!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嘭嘭啪啪!】 远处传来响亮的军號声。 无论是达斯中尉还是比利时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住了。 这是什么? 敌人的增援部队? “呜————” 就在眾人满怀戒备、疑惑地望向四周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轰鸣声。 达斯中尉和比利时士兵们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啊......” 他们的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几乎要哭出来。 飞机。 数十架机身与机翼上绘有铁十字標誌的战机,穿破云层,乘风而来。 不是敌军。 是援军。是希望。 【雷鸣般的呼喊迴荡,刀剑碰撞,波涛拍击(es braust ein ruf wie donnerhall, wie schwertgeklirr und wogenprall)】 比利时士兵们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战机,而法军则惊恐地大喊,陷入混乱。与此同时,那远方的军號声渐渐化为一首响彻布鲁塞尔的军歌。 【向莱茵河进发,向莱茵河进发,前往德国的莱茵河,谁將成为这条大河的守护者?】 “快向卡斯特尔诺司令官报告!是德军!德国人来了!” 那歌声仿佛向法军发出最后的警告——別再妄动。 【亲爱的祖国,放心吧。亲爱的祖国,放心吧。】 “是德军!德军来了!!” “该死!谁说德国佬不守时?这准时得一分不差啊!” 那歌声又像是在向比利时军队传递坚定的信念——现在,你们可以安心了。 【守备稳固,忠诚不移,莱茵河的防线屹立不倒!】 战场上,鹰已降临。 ...... “呼——!还真是黑压压的一片啊。” 刚刚被分配到航空队的新兵少尉,如今成为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第一战斗飞行中队(jagdstaffel 1)飞行员的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中尉俯视著將整座城市挤得满满当当、身著蓝色军服的法军,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要是他们再晚来一步,这座城市恐怕就要落入法军之手了。 ——“吱——里希特霍芬!任务中请集中——注意!” “是是,知道了~” 听著无线电中传来的熟悉的伯尔克的嘮叨声,里希特霍芬带著几分无奈回应道,然而那因无线电杂音而变得古怪的声音却仍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种双向小型无线电设备是特斯拉最近才研发出来的装置,这在只能靠手势交流的天空中確实派上了大用场,但受技术限制,它的信號范围依然有限,而且杂音也十分严重。 不过,聊胜於无。 ——“吱——这里是英麦曼!一点钟方向——吱——!下方有法军——吱吱吱——!发现飞机!” 听到英麦曼的报告,里希特霍芬微微低头,朝他指示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架法军侦察机正因德军战斗机队的突然出现而惊慌失措,调转机头企图逃离。 ——“吱!別管它,现在重要的目標——吱——不是它。” 正如所说,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去理会这架毫无武装的法军侦察机的时候。 ——“第一战斗飞行中队,吱——!开始对地攻击!吱吱吱!狩猎开始!” ——“是!” 此刻,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支援那些正从废墟中朝他们拼命挥手的可怜的比利时盟友。 第135章 兵起洛林 “布鲁塞尔上空出现大量德国飞机!” “战场各处都在紧急求援,请求指示!司令官阁下,请下令!” “都大惊小怪什么!” 正当参谋们惊慌失措时,负责指挥布鲁塞尔攻势的法军第一集团军司令奥古斯坦·迪巴伊(augustin yvon edmond dubail)怒喝一声,顿时让整个指挥部安静下来。 除了远处传来的炮声,指挥部內陷入一片沉寂。迪巴伊见气氛稍微稳定,才缓缓开口道: “那些出现在布鲁塞尔上空的德国飞机,不过是德国佬的小把戏,目的只是为了扰乱我军士兵的士气。区区飞机,根本构不成威胁。” 迪巴伊司令官的果断判断让惊慌的法军参谋们恢復了理智,纷纷点头。 仔细一想,確实没必要如此慌乱。 毕竟,如今的飞机对地攻击手段十分有限,能投掷的最多也就是手榴弹或小型航空炸弹。 而这些小型炸弹虽然能造成一定的心理威慑,但受限於威力,在战场上难以带来实质性的打击。这一点早在意土战爭与巴尔干战爭中就已经得到证明。 因此迪巴伊断定,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华丽登场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 他虽不像某些法国將领那样对空中侦察嗤之以鼻,但也並未对飞机的战场潜力抱有太高期待。 “別被障眼法蒙蔽了双眼,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德国军队的主力在哪。看样子,我们的先手行动让他们措手不及,如今才匆匆赶往比利时。立刻全力侦察,务必查明他们的確切位置,明白了吗?” “oui, commandant!(是,司令官阁下!)” 若真在意敌机,直接让士兵用步枪驱赶即可。 迪巴伊认为,当前最优先的任务是派出侦察兵,寻找已越过比利时国境的德军踪跡。 但是,这一判断完全基於法国军方对战局的既有认知。 迪巴伊和法国人尚不知晓,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阿德勒”战斗机,將彻底顛覆他们对空战的认知。 ...... [雅斯塔1队(jagdstaffel 1)]——“吱——!地面攻击开始!吱吱!狩猎,现在开始!” “是,长官!” 嗡嗡嗡—— 法国军队为自己的误判付出代价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因对航空战的坚定信念和远见卓识,被上级破格提拔为上尉,並担任雅斯塔1战斗机中队队长的奥斯瓦尔德·伯尔克一声令下,阿德勒战斗机群齐齐俯衝而下。 他们的目標,正是那些仍然呆立在地面上,茫然望著他们的法国士兵。 鹰隼们早已磨礪锋锐的利爪,终於等到了这一刻,扑向身著蓝色军服的士兵! “吱吱吱——!诸位,是时候把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倾泻在这群法国佬身上了!吱吱——!火箭攻击,开始!” “哈哈哈哈!天降正义!!” 咻——!! 德国飞行员们咧嘴一笑,狠狠按下发射按钮。 顷刻间,悬掛在阿德勒战斗机翼下的小型火箭依次喷吐著白色烟雾,向著密集站立的法国士兵飞去。 这款武器的灵感,来源於一战时期法国的“勒普里厄火箭(le prieur rocket)”,是由汉斯提出构想,再由普鲁士的战爭机器倾力打造的德意志帝国新式兵器。 不过,说是“新武器”,技术上其实並未超越“康格里夫火箭(congreve rocket)”太多。 “呃,博施佬(boche,法军对德军的蔑称)刚刚发射了什么?” “什......什么?!操,那是火箭弹!!” “掩护!快找掩护!!” 当意识到那从天而降的奇怪物体竟然是火箭时,法国士兵们顿时面色惨白,惊叫著四散逃命。 然而,他们的步伐终究比不过猎鹰的利爪。 轰!轰隆!!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布鲁塞尔市中心响彻云霄。 当然,由於这类火箭並无制导装置,精准度糟糕到得靠祈祷才能命中目標,因此真正被炸中的人不算多,反倒是街道、路面和建筑物受到了更严重的摧毁。 “啊啊啊!!!” “我的腿!我的腿啊!!” 但那些被火箭正面击中的法国士兵,却只能在烈焰燃烧的剧痛中悽厉惨叫,化作一片人间地狱。而这猛烈的声光衝击,更是彻底击溃了法国军队的士气。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但德意志帝国的航空部队並未就此收手。 火箭弹发射完毕后,德国战机接著向地面的法军士兵倾泻机枪子弹,並投掷成束的手榴弹。 “呃啊啊啊啊!” “这......这根本不是我们认识的飞机!不是啊!” 对法国士兵来说,无论是火箭弹、机枪扫射,还是从空中投下的手榴弹,都是前所未见的噩梦。 正因如此,他们遭受的震撼也更加强烈。 “干得漂亮!宰光那些法国狗杂种!!” “汪?” “呃,抱歉,帕特拉修,我不是在说你!” 眼前这远超当前时代数十年的战爭场面,让正在观战的比利时军官內洛·达斯和他的士兵们不禁欢呼雀跃。 “这些德国佬在飞机上到底装了什么鬼玩意?!” “我们也有飞机!快派上去应战!” 面对这场意料之外的空袭,法国军官焦躁地怒吼著,通过电话不断催促己方航空队的支援。 也许是命令生效了,又或许是先前逃离的法国侦察机召集了战友,总之,片刻之后,一小队法国陆军航空队的战机终於出现在布鲁塞尔上空。 “吱吱——!十二点方向,多架敌机出现!吱——!是莫兰-索尼埃(morane-saulnier)!” “看来他们是嫌命长了。” 听到无线电中的通报,英麦曼冷笑道,而里希特霍芬则微微一笑,握紧了操纵杆。 击落敌机,这可是立下大功的好机会。 显然,伯尔克也与他有著同样的想法,他的声音透过无线电,充满兴奋。 “吱吱——!英麦曼,左边的交给你!吱——!里希特霍芬,你负责右边!吱吱——!中间那个归我!” “是,长官!” 嗡嗡嗡——! 里希特霍芬驾驶著那架涂成鲜红色的阿德勒战斗机,伴隨著螺旋桨的怒吼声,迅速向法军侦察机衝去。 “吱——!里希特霍芬!你的飞机怎么回事?看起来比其他机型快上三倍不止!” “吱吱——!只是错觉吧?” “是吗?吱——!” 与英麦曼閒聊了几句后,里希特霍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越来越近的敌机上。 “不要逃!像个真正的空中骑士一样,堂堂正正决一死战吧!”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挑衅,又或者是知道自己驾驶的侦察机根本无法摆脱对方,法国飞行员竟然微微调整机头,直接迎面衝来! 里希特霍芬目光一凝,观察著敌人的动向。 那名无名的法国飞行员,正握著一把手枪,等待靠近后发动攻击。 “哈!就凭那玩意儿,也想对抗阿德勒战斗机和里希特霍芬男爵?!” 里希特霍芬大笑著,按下了机枪的扳机。 噠噠噠噠噠噠——!! 或许,这便是世界航空史上首次“空战决斗”。 而结果,自然是那架法国侦察机瞬间被子弹撕裂,在空中化为碎片,坠落而下。 “哈哈哈哈!希望它別碎得太严重,我打算把它带回去做战利品。” “嘖,果然是个贵族少爷!真是恶趣味!” 当里希特霍芬饶有兴致地看著缓缓下坠的敌机时,已经完成击坠的英麦曼,带著无奈的语气从无线电里传来。 但里希特霍芬並不是在开玩笑。 他暗自发誓,等战斗结束后,一定要让地勤人员把这架他亲手击落的法国战机完整回收,作为他的私人收藏。 英麦曼和伯尔克听著他的狂言,只是相视一笑,摇头嘆息。 ...... “这可不妙啊。” 法国第二军司令爱德华·德·卡施泰尔诺一边用望远镜眺望著布鲁塞尔的混乱景象,一边不禁咂了咂舌。 他早就知道德国的航空技术十分先进,但敌军飞机的武装和性能竟然远超他的预想,实在是出乎意料。 『看样子,我应该更认真地听取吕费(皮埃尔·格扎维埃·埃马纽埃尔·吕费,pierre xavier emmanuel ruffey,法国第三军司令官)关於加强法国空军的建议。』 当然,吕费那傢伙在法国军中就像个异端,痴迷於航空与重炮。而且一想到那些顽固死板的法国將领们,卡施泰尔诺真的怀疑,就算自己愿意倾听,其他人又能否认真对待吕费的主张。 不管怎样,战爭中就是会发生这种意外情况。 最重要的是,认识错误,並迅速加以改正,不是吗? 在原本的歷史中,卡施泰尔诺和同乡福煦一样,从大战爆发一直坚守到战终,是屈指可数没有被撤职的法国將军之一。此刻,他快速整理思绪,做出了果断判断。 “暂时停止进攻,命令部队撤退。” “可是,司令官阁下,仅仅因为敌军的飞机,就让我们数万大军撤退,这未免——” “你们的眼睛是瞎的吗?难道没看到『仅仅是飞机』就已经让我们的士兵阵脚大乱了吗?难道没看到勒曼的比利时军正抓住机会准备反攻吗?” “对,对不起!” 面对部下那让圣母都要摇头嘆息的愚蠢发言,卡施泰尔诺怒声训斥了一番,隨即重重嘆了口气。 如果只是敌军飞机倒也罢了,但此刻地面的比利时军似乎已经重新集结,並开始有所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推进攻势,无疑是下下之策。 “很快,德军也会抵达这里。虽然我们未能完成最初的目標——占领布鲁塞尔、那慕尔和列日——確实令人遗憾,但我们的第一阶段任务已经完成,那就是在比利时迎战德军。如今,我们应该在这里巩固防线,进入堑壕战,等待反击的机会......胜算仍然充足——” “司、司、司令官阁下!” 正在向幕僚们阐述计划的卡施泰尔诺,突然被人打断,不禁皱起眉头,转过头去。 只见一名通讯军官站在那里,喘得几乎要断气。看到这一幕,卡施泰尔诺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决定先听听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什么事,这么慌张?” “国、国境......边境传来急报......” “哪条边境?” “卢、卢森堡边境!洛林!洛林地区出现大规模德军——” 听到“洛林”这个词,卡施泰尔诺脸色瞬间一变。 他一把夺过还在喘息的通讯军官手中的电报,目光迅速扫过內容。 “这......!!”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凝重。 ...... “鲁普雷希特王储殿下,ohl(最高统帅部oberste heeresleitung)已下达进攻命令。” “啊,终於来了。” 当德意志帝国的空军在布鲁塞尔的上空露出身影时,德国第六集团军司令、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露出一抹笑意,仿佛等待已久的时刻终於到来。 在他身后,数十万巴伐利亚王国士兵正静候他的命令。 “要是这时候能带上坦克就好了,真是可惜。” “训练和编制尚未完成,也没办法啊。” 战爭爆发的速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由於这一变故,虽然坦克已从1912年底便开始正式生產,但距离投入前线仍然存在诸多困难。最终,德军最高统帅部只能含泪决定暂缓坦克的部署。 反正,现在的德军也不至於急到非得依赖坦克不可。 “可恶!如果弗朗茨·约瑟夫能晚死一年就好了!” “哈哈,殿下,就算这么说......也无济於事啊。” 当然,唯一因坦克无法登场而感到愤愤不平的,大概只有至今仍健在的施里芬了。 “坦克的事就留待以后吧,反正我们的任务不会改变。” “正如殿下所言。” 蛋糕上的草莓,当然要留到最后才吃才更加美味。 正因为如此,鲁普雷希特王储决定把坦克的登场留待下次。他转过身,望向自己的士兵。 “那么,勇敢的巴伐利亚士兵们,出征的时刻终於到了!都准备好了吗?” “是,司令官阁下!” “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將跨越国境,向法国进军!” —————— 感谢大家的打赏,加更奉上~晚上还有一更 第136章 马踏色当 “哈啊——” 正当大部分法军被比利时战事牵制,焦头烂额之际—— 位於洛林地区、坐落於法卢边境的要塞城市隆维(longwy),却仿佛置身事外般,一片寧静,连一声枪响都未曾响起,宛如战爭的烈焰尚未燃及此地。 “真是难以置信,现在竟然是战爭时期。” “那些傢伙的主力军都开往比利时了。就算那些『博施佬』不改本性,踏平卢森堡后杀向我们洛林,顶多也不过是些佯攻罢了。” 即便德军真的南下,他们也毫无危机感。 洛林作为边境地区,早已歷经多年加固,成为防御工事的重镇。 儘管此时驻军因大军北上比利时而略显薄弱,但这里的要塞仍坚不可摧,各个战略要地皆设有防御据点和战壕,配备重机枪,火力密布。 “我们只需坐等,看德国佬到底来不来。若不来便罢,若来了,就让他们尝尝机枪的厉害。” 不管德国军队如何威名远扬,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 敢贸然发起进攻,迎接他们的只会是铺天盖地的弹雨,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嗡嗡嗡—— “嗯?” 就在法军士兵畅想著德国佬哭爹喊娘地逃窜时,一片黑影掠过他们头顶。 眾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 “飞机?” 有人张大嘴巴,惊讶地低语。 而且不止一架。 五顏六色的飞机如同迁徙的候鸟,保持著整齐的队形,划破天空,朝某个方向飞去。 “看样子是德国的飞机,它们要去哪儿?” “谁知道呢?大概是閒著无聊,飞到我们法国境內兜兜风吧?” 面对敌机的出现,法军非但没有警觉,反而兴致盎然,发出阵阵惊嘆。 这种反应,在当时的“美好时代”(belleépoque)似乎也不足为奇。 毕竟对普通士兵而言,飞机仍然更像是一种新奇的景观,而非真正的战爭威胁。 更要命的是,许多高级军官也是这么认为的。 於是,法军士兵丝毫没有攻击敌机的意思,反而目不转睛地欣赏起这壮观的场面,甚至有人兴奋地衝著天上的飞机挥手致意。 ——摇摆、摇摆—— 似是回应,几架德国战机也轻轻晃动机身,向地面的法军打了个招呼。 “哇,德国飞机居然在向我打招呼!” “德国佬的礼节倒是挺周到的。” “德国人本来就很讲究这些,女人也是如此,才麻烦呢。” “哈哈哈哈——!” 法军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放鬆地大笑著。 不过,倘若此刻正在比利时前线,被“雅斯塔1”战斗机部队狂轰滥炸的法国战友们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蠢货!赶紧拿起武器!!”了。 不过此时他们只能身处遥远的比利时战场挨炸,而洛林前线的法军仍沉浸在虚假的和平之中。 可惜,这样的和平,就要结束了。 ——轰隆—— “嗯?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什么?没听到啊。” “不,仔细听听,刚刚明明有『轰』的一声——” ——轰!! 伴隨著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法军士兵们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炮弹如同圣经中降下的硫磺火雨,跨越国境,狠狠砸向隆维要塞。 “什......什么?!妈的!” “炮击!是炮击!!” ——轰!轰隆!轰!轰隆! 刚刚还沉浸在悠閒气氛中的法军,顿时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得抱头鼠窜。 德国人的攻击,既冷酷,又无情。 “发生什么事了?!” 驻军指挥官手忙脚乱地提上裤腰带,慌张地衝出建筑。 而在他身后,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尖叫著逃窜出来——看来,就在士兵们对著天空调笑之际,这位指挥官也在享受自己的“私人时光”。 当然,现在这並不是重点了。 “长官,是敌军的炮击!” “废话,我当然看得出来!德国佬乾的?......妈的,肯定是德国佬!” 连他自己都嫌这问题愚蠢,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以便让自己清醒过来。 隨后,他迅速下令:“立刻向司令部报告!德国军队正在猛烈炮击我方要塞,企图发起进攻——” “长、长官!!” 千钧一髮之际,被手下打断,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但当他看到那名士兵脸色惨白、颤抖著指向国境线时,他下意识地举起瞭望远镜。 不对劲。 “那......那是什么......?” 当望远镜的镜头捕捉到国境线的景象,指挥官的声音竟微微颤抖。 德国军队,正在推进。 但—— “太......太多了。” 总司令霞飞曾断言,德军若在阿尔萨斯-洛林方向进攻,顶多只是为了牵制我军,兵力最多数万。 然而,如今铺满地平线的德国士兵,少说也有几十万。 “这......这不是什么佯攻。” 回想起来,一切都很可疑。 若只是牵制部队,德国人怎会在整个战线集结如此庞大的炮兵阵容,展开如此猛烈的火力覆盖? “我们被耍了!!” 德国的主力部队,根本不在比利时! 比利时只是个诱饵,真正的攻势,目標是这里——洛林! “通讯兵!快——!” “是!长官!” “立刻向司令部报告!告诉霞飞元帅,我们中了圈套!德国主力並未前往比利时,他们的真正目標,是洛林!!” “遵命!” “哈啊......哈啊......该死!!” 指挥官喘著粗气,双手抱头。 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比利时的援军,必须儘快回来!” 否则—— 国境將失守,法兰西的土地,將再次沦陷於德意志的铁蹄之下! ...... “开火!开火!” 砰!砰——砰! “装填榴弹,加快速度!” “別停下,继续轰炸!把这些青蛙佬的防线彻底摧毁!” 当法国军队还在比利时以外的国境线上,被德军的大规模攻势打得措手不及时,德军的炮兵已经疯狂开火,为突破防线的友军撕开一道道缺口。 轰——! 伴隨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420毫米的超大型榴弹炮喷吐出炽烈的火焰。 “大贝莎”(big bertha)。 这是克虏伯公司倾尽心血,为今日战场精心打造的“炮中女王”,如今终於降临战场。 为了突破法国国境防线,德军集结了包括大贝莎在內的大量重炮和攻城炮。曾在歷史上摧毁列日要塞的它们,如今再次发威,朝著法国军队的堡垒无情倾泻炮弹,仿佛要逼迫他们屈服。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德军炮兵藉助堪比“透视外掛”的空中侦察,精准锁定了法国国境防线上最薄弱的环节,並对这些关键点进行了数小时不间断的轰炸。 “空军发来绿色信號弹!可以推进了!” “很好!让突击队(sturmtruppen)出动!是时候让我们敬爱的汉斯·冯·乔侯爵设计的衝锋鎗大放异彩了!” 隨著德军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握著衝锋鎗的突击队——这支被称为“风暴突击队”的精锐部队,在被摧毁的法军防线上展开行动。 胡蒂尔战术(hutier tactics)。 这在歷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即便在逆境中也数次击溃协约国军队的臭名昭著战术,此刻首次在法国国境线上登场! “衝锋!为了伟大的祖国德意志的荣耀!” “德皇万岁——!!” 伴隨著震天的吶喊,突击队员们冲向被炮火轰得千疮百孔的法军堡垒和战壕。 而在炮击中倖存的法国士兵,在身处混乱之中,仍凭本能抬起武器,可惜他们的动作远不及突击队扣下扳机的速度。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场屠杀,拉开了序幕。 衝锋鎗仿佛就是为这一刻诞生的,毫不留情地向法国士兵倾泻著子弹。法军士兵身上的蓝色军服很快被鲜血染红,如同他们的红色军裤一般。 突击队忠实地履行衝锋鎗诞生的使命,对战壕进行了一次“彻底清扫”。很快,战壕內已被横七竖八的法国士兵尸体填满。 “干得好,突击队员们。但我们还没有时间休息。別像这些死掉的法国佬一样愣著看尸体了,立刻行动!” “jawohl!(明白!)” 突击队员们带著兴奋的神情,齐声回应。 战斗,还远未结束。 不,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 轰隆——!! “这是什么声音!不是说德军主力已经去了比利时,怎么会突然从洛林杀出来!” “可......可是,所有边境部队的报告都指向同一个情况!” 法国总司令约瑟夫·霞飞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蹌了一下,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仿佛在远处的河对岸,看见了已故的祖父正向自己招手。 德军主力袭击洛林? 那出现在比利时的德军又是怎么回事? 霞飞的脑海中混乱不堪,仿佛一团无法理清的乱麻。 这份战报实在是太、太、太可怕了—— 不仅对他个人而言,对整个法国而言,都是毁灭性的。 但即便汗流浹背,他的参谋——莫里斯·甘末林(maurice gustave gamelin)少校,仍然强撑著镇定,继续详细匯报著情况。 “可以確认,至少有四个野战军规模的德军部队在洛林方向出现。他们的炮火攻势异常猛烈,已经突破了包括隆维、南锡在內的多条边境防线,甚至传来了色当也岌岌可危的消息。” “......那么,比利时的德军果然只是一个诱饵,一个佯攻的幌子。” 真正的进攻目標,正是法军最初预测的阿尔萨斯-洛林。 德军利用了法国的战略思维,反向实施了他们的计划。 利用这个该死的“假施里芬计划”——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他们故意泄露假计划,引诱我们集中兵力进攻比利时。然后趁我们目光被比利时吸引时,自己堂而皇之地越过国境!” 这不像是德国军部能想出的计划。 在霞飞的认知中,德国的容克贵族们並不擅长玩弄这种高明的阴谋诡计。 而会做出如此卑劣行径的傢伙,只有一个人—— 那个该死的“黄皮俾斯麦”,汉斯·冯·乔!! 咯吱—— 霞飞紧咬著牙关,努力稳住情绪,隨即下达命令: “立刻......联繫迪巴伊和卡施泰尔诺,命令他们儘快调动部分部队,火速前往色当和阿登方向增援!” 既然卢森堡已经向德军敞开了大门,那么德军完全可以绕过凡尔登防线,穿越阿登森林,从后方突袭法国军队。 一旦如此,法军多达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將陷入前后夹击的绝境——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幸好,阿登还有阿登森林。” 阿登森林,连征服高卢的尤利乌斯·凯撒都曾称其为恐怖之地,对进攻方而言几乎是死亡之森。 就算是士气正旺的德军,也不会那么容易突破。 『当然,这意味著比利时战线会暂时陷入劣势......但卡施泰尔诺和迪巴伊,一定能坚守住。』 虽然由於比利时军队的顽强抵抗,严重拖慢了法军的行动,导致他们既无法按计划攻占布鲁塞尔,也没能顺利掌控列日和那慕尔。但法军已经在比利时占领区內构筑了战壕,为德军的攻势做好了准备。 只要能撑到局势稳定,就能暂时稳住局面。 “可......色当怎么办?” 然而,法军必须死守的不仅仅是阿登,还有—— “德军已经开始向色当推进了!一旦色当失守,通往巴黎的大门就会彻底敞开!” “总动员令即將完成,无论如何,必须集结兵力死守色当!” 不能再让法军重蹈覆辙,绝不能让自己成为另一个愚蠢的皇帝—— 绝不能步那个连他叔叔脚趾都够不上的蠢货——拿破崙三世的后尘! 第137章 阿登血战 此刻,巴黎的黑暗让“光明之城(la ville-lumière)”这个称號显得格外讽刺。 街道上的气氛阴沉,人们的脸上也笼罩著阴云。 【德军再次踏入法兰西的国土!】 【危机中的法国,普法战爭的梦魘重临?】 德意志帝国军——对法国人而言,这群恶鬼与黑死病无异,自1870年普法战爭以来,他们又一次用骯脏的军靴践踏著法兰西的土地。 儘管法军奋力抵抗,德军依然势如破竹,在短时间內占领了色当,如今正向马恩河进军。 一些悲观主义者已经开始鼓吹德军即將兵临巴黎,甚至有人收拾行囊,准备南下避难。 但除了少数胆怯者,大多数法国人虽面色凝重,却绝未露出绝望之色。 【普恩加莱总统:伟大的法兰西尚未战败!】 【法国人民们,挺身而出吧!皇帝的走狗正窥伺你的家园与亲人!】 面对国难,法国人没有选择屈服。 相反,他们拿起武器,誓言捍卫祖国,甚至连曾经反对战爭的法国左翼人士,也主动奔赴战场。 “汽车、卡车、马车,哪怕是摩托车或自行车也行!不择手段,尽一切可能,儘快將士兵送往前线!” 这一切,与远超德军总司令部预期的法国全国总动员相结合,形成了强大的战斗力。 法军总司令霞飞也仿佛被近在眼前的危机彻底惊醒,他下令徵用一切能载人的交通工具,不断將新兵输送至前线。 “奔赴前线!奔赴前线!奔赴前线!为保卫法兰西而战!” “法兰西万岁!共和国万岁!” 奋起吧,祖国的子民!荣耀的日子已然到来! 你可听见那原野上敌军的怒吼? 他们步步紧逼,企图屠戮你的妻儿、掠夺你的家园! 所以,拿起武器吧,公民们! 列队前行,勇往直前! 直到敌人的污血浸透我们的土地! 整个法兰西都在愤怒中觉醒,誓要洗刷普法战爭的耻辱。 而这股炽热的战意,已经燃烧至前线,烈焰正熊熊燃起。 ...... “福煦將军,侦察兵发现了德军的先头部队。” “......终究还是来了。” 在这片连酷暑的夏日烈阳都难以穿透的幽暗阿登森林中,费迪南·福煦闭上双眼,静静听著副官的报告。 大战爆发后,福煦原本隶属於卡施泰尔诺指挥的法军第二集团军,统领第二十军团,与麾下其他部队一同参与比利时战役。 然而,法国人向来瞧不起的“巧克力士兵”——比利时军队,却展现出了意想不到的顽强抵抗,令法国军方的战役计划严重受挫。而德军则巧妙利用了偽装的施里芬计划,诱使法军落入陷阱,从容越过边境。 遵照总司令霞飞的命令,福煦率领他的军团急速向阿登地区调动。 “上帝给予我与法国太多的考验啊......” 儘管他曾向上帝祈祷,感谢祂给予自己在年迈退役之前,亲手向德意志帝国復仇,为1870年的屈辱一雪前耻的机会。但福煦从未幻想这场战爭会轻而易举的结束。而且,如今的局势也远比他预想的更为严峻。 卢森堡已被那德意志的毒士——汉斯·冯·乔控制,主动为德军敞开了边境大门。而德军则如军队晨练般轻而易举地突破边防线,长驱直入阿登森林。 他们的意图再清楚不过——切断並包围被牵制在比利时的法军主力。 若德军成功完成合围,法国军队三分之一的战力將毁於一旦,局势將彻底崩溃。 那这意味著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那意味著对福煦和所有法国人而言,最为可怕的噩梦——1870年的色当战役即將重演! “绝不能让那一幕再度发生!哪怕拼上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阻止它!” “將军?” “全员集中注意力。” 在副官带著疑惑的目光中,福煦已然下定决心,他目光炯炯地环视著在座的將领与参谋,沉声开口。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著无法动摇的决心,让在场所有法国军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静听。 “德军正在逼近,就如他们在边境所做的一样,他们將不惜一切,踏平我们,歼灭我们在比利时的军队。” “......” “若我们无法阻挡他们,伟大的法兰西將再一次被那些日耳曼匈奴的野蛮杂种践踏!” 当然,阻挡德军並非易事。 普鲁士军官团的卓越战术早已在整个欧洲享有盛名,並且无可否认的是,此时德军的战爭技术与装备也在法军之上。 但身为军人,总有一些战场,是即便身处劣势,也绝不能退却的。 “我的职责,我们的职责,就是尽一切可能坚守阵地!因此,法兰西的儿女们,做好迎战的准备吧!他们,休想越过!” “ils ne passeront pas!(誓死坚守!)” “vive la france!vive la nation!(法兰西万岁!国家万岁!)” 第二十军团的將领与参谋齐声高呼,向福煦行以庄重的军礼。 不久之后,在阿登森林深处,一场誓死阻击与决绝突进的血战正式打响——法军誓要阻止德军前进,而德军则势在必得。 ...... ——轰!轰隆!!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不要停止进攻!如果我们在这里后退,祖国和人民就会陷入危险。就把今天当作最后一日,直到敌人精疲力尽倒下之前,不要停下倾泻子弹和炮弹!” 1913年7月22日。 寂静的阿登森林早已不復往日的寧静,如今已化作人类意志正面碰撞的地狱战场。 四面八方炮声震天,机枪特有的刺耳枪响不断迴荡。士兵们在这片激起人类本能恐惧的黑暗森林中,鲜血横飞,哀嚎遍野,接连倒下。 “法兰西的儿女们!祖国的命运就扛在我们的肩上!即便被敌人的炮火撕裂身体,即便被敌人的枪刺剖开內臟,也绝不后退!绝不能让敌人越过这里!” “他们,绝不能通过——!!” 在福煦宛若呕血般的怒吼下,法军毫不退缩,扳动扳机,投掷手雷,將一波又一波的敌人击退。 当然,德军也不甘示弱,携轻机枪猛攻法军战壕。但与国境线的法军不同,福煦指挥的部队並没有轻易退缩。 “攻势比预想的还要迟缓。” 面对坚固的法军防线,率领德军第四集团军,与福煦麾下第二十军团正面交战的第三集团军司令马克斯·冯·豪森(max clemens lothar von hausen)皱起眉头,低声嘀咕。 当然,他也有苦衷。 阿登森林这片可怖的环境已经足够棘手,再加上这里丛林茂密,难以看清天空,这让德意志帝国引以为傲的空军优势无从施展,大规模的炮兵火力支援亦难以奏效。 反观法军,他们调来了世界上第一款现代化野战炮——本国研製的m1897式75毫米野战炮,对著衝锋而来的德军疯狂倾泻炮弹。 虽说m1897野战炮因仰角较低,难以直接攻击敌军战壕,但在这种曲射炮难以发挥作用的森林战场上,对付衝锋而来的德军却异常有效。 “埃纳河方向的战况如何?” “看起来进展也不顺利。” 面对豪森的询问,第三集团军参谋长马克西米利安·冯·霍恩(maximilian ritter von h?hn)回答道。 原本在占领色当后势如破竹的德军攻势,在埃纳(aisne)河一线遭遇了顽强阻击。 驻守埃纳河的法军誓言绝不再让出领土,他们死守战壕,与德军展开殊死搏斗。而法兰西的年轻英雄们,更是身先士卒,奋勇作战。 “敌人也已经疲惫了!相信自己,咬紧牙关坚持住!” “是!贝当上校!” 在这群英勇抗敌的人之中,最为耀眼的,便是赫赫有名的菲利普·贝当(henri philippe benoni omer joseph pétain)。 虽然在二战时期,贝当因担任维希法国的首脑,与纳粹德国合作,使他在21世纪依旧备受爭议,但在一战中,他无疑是法兰西的守护者。 不同於大多数法军高级將领,贝当自年轻时起便痛斥“衝锋精神”之类的愚蠢理论。他不提倡盲目进攻,而是追求高效战斗,事实证明他的理念確实带来了胜利。 “我们也不能输!” “前进吧,战友们!保卫法兰西!” 贝当的英勇奋战激励了前线的士兵与其他指挥官。 他们追隨贝当的步伐,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衝锋陷阵。 年轻的夏尔·戴高乐(charles andré joseph marie de gaulle)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呃啊啊啊!!” “戴高乐中尉!” “中尉中枪了!” “救护兵!快叫救护兵!” 然而,由於过於奋勇作战,戴高乐不久后便被子弹击中膝盖,被送往后方救治。 就这样,从阿登森林到埃纳河,法军誓死作战,绝不让后世重蹈六周覆灭的惨剧。 而很快,隨著时间的推进,面对这愈发惨烈的血战,德军指挥官们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继续进攻已无意义。霍恩,我们撤退吧。反正我们的目標已经达成。” “明白,司令。” 他们的皱眉,仅止於此。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停止了攻势。 无论法军如何浴血奋战,最终也只能目送德军从容撤退。 ...... “在荷兰的事情还顺利吗,阁下?” “是的,虽然威廉明娜女王和荷兰议会拒绝参战,但他们同意让盟军的物资和兵力通过荷兰境內运输。英国外交大臣格雷亲自赶到阿姆斯特丹施加压力,他们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毕竟,仅靠安特卫普一个港口是无法承载全部物流的,而最急需荷兰港口的,无疑是英国。 不过荷兰之所以接受协约国的请求,很大程度上也与比利时早早宣布中立,却仍遭攻击所引发的荷兰人的焦虑不无关係。 “这可真是好消息。不过,我听说您与英国海军大臣发生了些不愉快?” “呃,別提那傢伙了。” 那个黄毛甚至说俄罗斯黑海舰队有可能像摩洛哥危机时那样衝出黑海,因此要让英国地中海舰队的一部分驻扎在君士坦丁堡。 汉斯当场就拒绝了这种胡言乱语。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奥斯曼帝国,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英国舰队又赖在君士坦丁堡,土耳其人会怎么想,简直不言而喻。 『邱吉尔那傢伙,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成为“加里波利败犬”吗?』 “不过,万一黑海舰队真的想突破博斯普鲁斯和达达尼尔海峡呢?” “是啊,所以我们最终与英国和奥斯曼政府达成协议,由我们的巡洋舰驻扎在君士坦丁堡。话说回来,埃纳河与阿登地区似乎已经进入了相对平静的状態。” “嗯,要是能再推进一点就更好了,不过这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对於汉斯的话,法金汉只是耸了耸肩。 法国人哭天抢地地庆祝自己挡住了德军,但在汉斯看来,这简直可笑至极。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像原本的歷史那样直取马恩河进攻巴黎,也没想提前27年进行“镰刀收割战术”。 正如汉斯之前所说,德意志帝国目前的战略是优先解决东部战线,再完成西部战线,因此他们在西线部署的兵力比原歷史中的还要少,而且法国也已经从日俄战爭的教训中掌握了堑壕战的理论。 『虽然机动作战能力比原歷史提高了不少,但现在仍然不是时候。』 再说,就算攻到巴黎,法国也不会投降,反而会像歷史上那样早早准备好撤往波尔多。这样盲目进攻只会徒增伤亡和补给消耗。 当然,如果能集中全部兵力另当別论,但眼下是不可能的。 『毕竟,俄军已经开始行动了。』 东部战线即將拉开序幕。 对汉斯而言,东线比西线更为关键,因此实在没必要为了“六周灭法”而操之过急。 反正,他们已经占据了部分法国领土,真正该焦虑的反而是法国自己。 『况且,德意志公海舰队已与英国皇家海军共同掌控了制海权,法国海军几乎被困在港口动弹不得。』 换句话说,法国虽挡住了德军的攻势,但远远谈不上胜利,甚至连开瓶香檳庆祝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德国既未失败,也已拿到了想要的战果。 再加上最迟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他们的装甲部队就能完成编制和训练,並正式投入战场。 因此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与英军、比利时军一道,稳步推进,逐步压缩法国东部与比利时的法军,最终將他们彻底勒死。 “阁下,参谋总长,开往安特卫普的专列已经抵达。” 西部战线,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138章 联军会议 “哇啊啊~!” “联军万岁!” “比利时欢迎你们!” 1913年7月26日,正值英国决定参战一周之际。 在比利时民眾的热烈欢迎下,由约翰·弗伦奇元帅率领的英国远征军终於抵达安特卫普。 “连屁股沉重的英国人都到了,现在终於可以好好討论接下来的攻势了,外长阁下。” 法金汉一边讥讽似的扭动著他的八字鬍,一边看向因比利时遭受入侵而匆忙赶来的英国军队。汉斯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点头。 作为参谋总长的法金汉,今日特地带著德国將领前来安特卫普,与英国军队及比利时军队共同商討联军的联合作战。而汉斯,则是陪同他前来进行三国间的外交协调。 说实话,是否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汉斯自己也有些怀疑。但等看到法金汉那副已经摆好架势,准备用傲慢的目光与英国人较量一番的模样,他倒是庆幸自己来了。 “唉,指望容克贵族处理外交这种细腻事务,终究是不现实。”汉斯在心里嘆息著,同时望向正在向四周挥舞著米字旗的比利时民眾致意的约翰·弗伦奇。 在原本的歷史上,他曾担任英国远征军总司令至1915年。但由於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並未展现出多少才能,最终被如今正跟在他身后走下舰船的第一军团长——道格拉斯·黑格(douglas haig)代替。 而且约翰·弗伦奇个性十足,甚至因被战爭大臣基奇纳训斥而怀恨在心,最终引爆了1915年的“弹药危机”(shell crisis of 1915),直接导致阿斯奎斯內阁的崩溃。可见他並非什么省油的灯。 “欢迎您,约翰·弗伦奇元帅。” “陛下,您辛苦了。如今,大英帝国英勇的將士已前来助比利时一臂之力,您大可放心。” 面对约翰·弗伦奇信心满满的话语,前来迎接英军的阿尔贝一世露出安心的微笑,微微頷首。 但法金汉听后却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这话是在无视德国军队的存在。 “別在意,无论从规模还是战绩来看,这场战爭的主角终究是我们德国,不是吗?” “咳,是啊,您说得没错。” 听到汉斯的话,法金汉的嘴角微微上扬,脸色终於缓和下来。 唉,我离当父亲还有几个月呢,怎么现在就感觉像是在照顾小孩子了...... “......果然,跟著来安特卫普一趟是正確的选择。” 虽然这或许有些自负,但若是他没有跟来,恐怕联军还没正式展开行动,就已经因为內訌而四分五裂了。 联军的前景,实在令人堪忧。 ...... 在英军登陆的同时,安特卫普总司令部召开了第一次联军作战会议。会议由比利时军队的总司令阿尔贝一世与勒曼中將等比利时军方高层主持,英国军方则由约翰·弗伦奇率领,德军方面则由法金汉领衔。双方高级將领面对面而坐,正式展开討论。 “首先,我將介绍自比利时战役爆发以来至今的战况。” 率先开口的是勒曼中將。他是此次会议上地位最低的军官(毕竟比利时军最高军衔仅为中將),而比利时在三国之中也无疑是最弱小的。 “法军在入侵比利时后迅速推进,占领了瓦隆地区的大部分领土,並逼近布鲁塞尔防线。我们试图通过决堤来迟滯他们的进攻,但收效甚微。” 结果,整个瓦隆地区变成了一片泥泞不堪的泽国。 “隨后,法军在布鲁塞尔方向展开猛烈攻势,並配备重炮进行轰击。但德军的快速支援遏制了他们的攻势。如今,法军已暂停进攻,开始修筑堑壕防线,以防备联军的反击。” 勒曼中將说完后,微微点头,向汉斯与法金汉表示谢意。 事实上,法国会进攻比利时也有某人的一份功劳,因此勒曼的感谢也让汉斯產生了点小小的愧疚。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做出最终决策的是法国政府和法军参谋部,责任不在他。而且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暴露的必要,因此还是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接下来,由我继续说明战况,勒曼中將。” “明白,请讲,法金汉总参谋长。” 勒曼中將退后一步,法金汉则思索片刻,摸著下巴,用指挥棒指向地图上的各处,开始讲述接下来的战况。 “目前,克鲁克的第一集团军和比洛的第二集团军正与比利时军並肩作战,对抗比利时境內的法军。豪森的第三集团军驻守阿登,而阿尔伯特王储的第四集团军、艾內姆的第五集团军以及鲁普雷希特王储的第六集团军则在埃纳河一线发动攻势。” 如果对第一次世界大战歷史比较熟悉的人,可能会发现一些违和之处。 比如,为何第五集团军的指挥官不是歷史上的威廉皇储,而是前战爭部长艾內姆? 原本驻扎在西线的约西亚斯·冯·黑林根(josias von heeringen)的第七集团军又去了哪里? 答案是——第七集团军被派往东线了! 至於威廉皇储本人,则前往了第八集团军代替兴登堡担任军司令,並由鲁登道夫辅佐。 艾內姆则被任命为第五集团军司令,以填补皇储留下的空缺。 事实上,在原本的歷史中,艾內姆后来也接替豪森,成为第三集团军司令,因此这样的调整並无不妥。 “而且坦能堡战役的指挥官,很可能像歷史上的兴登堡一样,成为德国的英雄,並由此影响深远。” 鲁登道夫本就是坦能堡战役的关键人物之一,现在也已经被汉斯牢牢掌控,因此问题不大,但兴登堡就不同了。 至於原歷史上兴登堡之前的第八集团军司令马克西米利安·冯·普里特维茨(maximilian von prittwitz),因为他在原歷史中未战先怯,认为无法战胜俄军而精神崩溃,根本无法担当大任,因此直接略过。 所以,这次就让威廉皇储来代替兴登堡,成为坦能堡的英雄吧。 反正实际指挥权还是掌握在鲁登道夫手里,而威廉皇储本身也有一定的军事才能,这样安排並无大碍。 “不过,由於法军的顽强抵抗,目前战线陷入僵持状態。我军正在构筑堑壕,调整兵力,为下一场战役做准备。” “那我们是否可以增派兵力?” 一名不知名的英国將领发问,汉斯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 “俄军的行动比预想中更快。看来法国人已经向沙皇施压,让俄国加快进攻步伐。因此我们德军也必须准备迎战俄军,无法再向西线调派更多部队。” “那就意味著,我们联军必须儘快在比利时战线展开攻势,压製法军。” 阿尔贝一世的这番话,得到了在场德军將领们的认同,包括汉斯和法金汉在內也纷纷点头。 比利时方面迫切希望收復被法军占领的瓦隆地区,而德军己方也希望通过西线攻势牵製法军的兵力。因此,在比利时发动攻势是必然。 “我军第一集团军將与比利时军联手,从布鲁塞尔方向发起进攻,第二集团军则將越过默兹河,对瓦隆南部展开攻势。因此,我们希望英军能在准备就绪后,从根特与伊普尔(ypres)方向发动进攻。” “英军同意配合比利时战役,但法金汉总参谋长的讲话,实在令人不悦。” “嗯?” 弗伦奇,你这话什么意思? “英军何时、何地作战,由我们自己决定。我希望,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能够明確界限。” 弗伦奇的语气十分强硬,使得法金汉和其他德军將领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这场衝突,终究还是发生了。 由於联合军总司令官这样的职位尚未確立,指挥权问题自然不可避免地成为爭论的焦点。 但汉斯真没想到,约翰·弗伦奇这傢伙第一天就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拋出难题。 『不管怎样,这肯定不仅仅是约翰·弗伦奇元帅个人的意见。』 这代表著整个英国远征军的意志,同时也是由基奇纳战爭大臣领导的英国战时內阁的立场。 毕竟,他们不愿意让德国军队隨意左右英国远征军的行动。 “联军的主力无论如何都是我们德国军队。只要看看兵力规模和所负责的战线,就一目了然,不是吗?” 当然,我们骄傲自负的普鲁士容克军官们绝不可能轻易接受这一点。 “我並不否认这一点。但我们英国远征军是来与德国军队並肩作战的,而不是作为辅助部队接受指令的。” 法金汉引用了刚才汉斯安慰他的话,语气坚定地说道。 然而,约翰·弗伦奇也不是轻易退让的人。 他甚至將一直沉默的比利时军队也拉入了这场爭论。 “当然,目前我们的兵力规模確实比德国军队小。但比利时不也是一样的情况吗?因此,为了更好地协调指挥,不如將比利时军队编入我们英国远征军的指挥体系,如何?” “元帅!” 听到约翰·弗伦奇试图將比利时军队的指挥权交给英国军队,比利时国王阿尔贝一世顿时怒火中烧,提高了音量。 连比利时军队的勒曼中將也皱起眉头,显然无法接受这一提议。 “比利时军队將由比利时人指挥,没必要接受英国军队的指挥。” “陛下,如果我的话听起来过於直接,还请见谅。但如果比利时军队能確保自身的指挥权,那么兵力规模更大的英国军队,同样应该得到相应的指挥权与自主权,不是吗?” “元帅,你这话的意思是......” 啪!啪! “好了,大家冷静一下。盟友之间为这种小事爭吵,只会让法国人得利。” 就在法金汉愤怒地准备反驳时,汉斯连忙出面拦下了他。 如果继续爭执下去,只会让场面更加火爆,对对抗法国的战爭形势毫无益处,此刻需要有人来协调局面。 “我明白弗伦奇元帅的立场。我们德意志帝国也尊重英国远征军的指挥权与自主权。” “感谢您的理解。” “不过,考虑到目前西线大部分战线是由德国军队承担的,希望法金汉参谋总长在制定未来攻势计划时,也能理解我们必须以德国军队为中心的现实。” “咳......当然,我並非要否定伊普尔攻势本身。” 也许是因为汉斯不仅是同盟国的外交部长,还是德皇的女婿,约翰·弗伦奇最终只是轻咳了一声,暂时退让了半步。 “此外,本土和殖民地的增援部队也在陆续抵达。届时,德国军队在前线的压力也会有所减轻。” 当然,他还是不忘强调自己国家的贡献。 “大英真是辛苦了。” 看著约翰·弗伦奇带著微笑,汉斯只能强忍不適回以僵硬的笑容,而阿尔贝一世则带著一丝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唉,幸亏这种情况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那么,陛下,我就先回柏林了。” “嗯,德国军队所要承担的战线可不止这里。” 更何况,奥匈帝国军队也即將正式向塞尔维亚发动攻势,以血债偿还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之死。 当然,考虑到歷史上,即便奥匈军队在兵力优势明显的情况下,仍然用了超过一年都未能成功占领塞尔维亚,最终还是不得不让德国军亲队自介入,汉斯对此也並不抱太大期望。 『没办法,就算皇帝换了,奥匈帝国的军队也不会变强。』 事情已经够多了,但汉斯总觉得自己接下来会更忙。 奥匈啊,拜託了,至少拿出一点正常的水平吧,就一点就好。 你得支棱起来啊!? 第139章 奥匈是列强? “全军渡河!是时候向那些刺杀陛下的塞尔维亚人降下审判了!” 1913年8月1日。 在前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总督、奥斯卡·波蒂奥雷克將军的號令下,约46万奥匈帝国军队跨过德里纳河(drina)和萨瓦河(sava),对塞尔维亚王国发起进攻。 “塞尔维亚的儿郎们,你们的祖国正陷入危难!拼死奋战吧!” 塞尔维亚举全国之力,从七岁孩童到年迈长者,所有能战斗的男人皆被徵召,共动员约42万兵力,在曾於巴尔干战爭中大放异彩的总司令拉多米尔·普特尼克(radomir putnik)元帅指挥下,迎战奥匈军队。 最先掌握战局主动权的是奥匈军。 普特尼克原本推测奥匈军会直接渡过多瑙河,直扑贝尔格勒。然而,奥匈参谋总长康拉德·冯·赫岑多夫(conrad von h?tzendorf)选择从德里纳河和萨瓦河一带的突出部发起攻势,精准击中了塞军的薄弱点。 尤其是奥匈军渡河的区域,恰好是塞尔维亚境內少有的平原,使得塞尔维亚守军难以利用地形优势防守。一旦塞军急行增援,奥匈军甚至可以反包围他们。 赫岑多夫显然打算將塞军引入圈套,然后一举围歼。 然而—— “奥匈军想把我们引入陷阱?或许......我们可以反利用这一点。” 塞尔维亚总司令拉多米尔·普特尼克並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他在巴尔干战爭中屡建战功,甚至被授予只有胜利將军才能获得的尊號——“沃伊沃德”(voivode),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普特尼克没有贸然陷入奥匈军的陷阱,而是將防线后撤至平原后的河流与山区,並强行军96公里,仅用48小时便完成兵力重整。 紧接著,他率军向正在静候塞军到来的奥匈军发动了猛烈炮击。 轰!轰隆!砰! “波蒂奥雷克司令,塞尔维亚军的攻势太猛了!这样下去,我们不仅无法反攻,反而会持续承受损失!” “可恶!这不可能!对手只是塞尔维亚!论军力、论装备,我们都占优!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他们压制?!” 原本夸下海口,扬言“两周內踏平塞尔维亚”的波蒂奥雷克,此刻已是惊慌失措。 他原本想藉此一战洗刷未能保护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罪责,但现在看来,不仅无法赎罪,反倒要罪上加罪了。 从表面上看,奥匈军的实力的確远胜塞尔维亚。毕竟,哪怕奥匈帝国已经腐朽,仍然是欧洲五大列强之一,而塞尔维亚不过是个地区强国。 但实际上,奥匈军溃败自有其原因。 首先,塞尔维亚军队士气高昂,连年迈的国王彼得一世都亲自率领王子们披甲上阵,誓死保卫祖国。此外,巴尔干战爭的歷练使得塞军成长为欧洲不可小覷的劲旅。 反观奥匈军—— “我们为什么要和同为斯拉夫人的塞尔维亚人作战?” “说到底,皇帝被刺杀这事,关心的也就奥地利佬和匈牙利佬罢了。” 奥匈军队中,斯拉夫裔士兵占比高达44%。他们对帝国忠诚度极低,对弗朗茨·约瑟夫的復仇更是毫无兴趣。事实上,哪怕在原本的歷史上,面对塞尔维亚与俄罗斯,斯拉夫裔士兵的態度也始终冷漠。 对他们而言,无论死的是大公还是皇帝,都没什么分別。 这种消极情绪,使得奥匈军內部矛盾重重。斯拉夫裔士兵隨时可能倒戈投敌,导致奥匈军官完全不信任自己的部下,而士兵也更加憎恶指挥官,形成了恶性循环。 更糟糕的是,波蒂奥雷克的军事才能远远无法匹配他那炽热的復仇之心。 奥匈帝国的惨败,几乎已成定局。 “不能撤退!我们不能就这么退缩!” “可我们的大部分兵力都已调往加利西亚对俄作战,短期內根本无法获得增援......” “没关係,第2集团军尚未完全开赴加利西亚。我去请求赫岑多夫参谋总长,让他们加入战斗!” 波蒂奥雷克意识到败局已定,急忙向赫岑多夫求援,请求正在向加利西亚进军的奥匈第2集团军投入塞尔维亚战场。 “波蒂奥雷克这傢伙,是在开玩笑吗?!” 赫岑多夫听闻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若是调派第2集团军去塞尔维亚,那加利西亚的防御必然延误,我们將无法及时应对俄军进攻!绝对不行!” 此时,俄罗斯大军正向奥匈帝国领土加利西亚挺进。赫岑多夫亲自指挥奥匈军队集结於此,第2集团军也在其中。 一旦调离第2集团军,奥匈在加利西亚的防御將陷入危机。 然而,即便赫岑多夫態度坚决,波蒂奥雷克仍然不依不饶,三番五次请求支援。 最终,赫岑多夫在在波蒂奥雷克的再三恳求下勉强同意,而条件是“若20日之前无战果,就立即撤回第2集团军”。 “普特尼克司令,奥匈军的攻势加强了!” “无妨,撑不了多久的。” “那我们?” “后撤,再反攻。如此反覆,不断消耗他们的锐气,直到他们彻底崩溃!” 儘管奥匈军获得增援,攻势加强,塞尔维亚军依旧採取游击战术,反覆撤退、反攻,极大地消耗了奥匈军的士气。 这场战斗之惨烈,连波蒂奥雷克都一度忘记復仇的念头,喃喃道:“这群塞尔维亚人......太可怕了......” “撤退!撤退!退回河对岸!” 最终,奥匈军不堪重压,被迫放弃攻势,退回波士尼亚-黑塞哥维那。 8月13日,战斗爆发12天后,塞尔维亚彻底將奥匈军逐出国土,取得全面胜利。 赫岑多夫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扬言要撤换波蒂奥雷克;弗朗茨·斐迪南则嘆息不已;德国更是震惊不已。 “奥匈帝国......还真是个列强吗?汉斯,你觉得区区塞尔维亚不该轻易拿下吗?” “......陛下,您不能用我们德意志军队的標准去衡量奥匈军队。” “看来,巴尔干战爭会比预期拖得更久。” “我会催促保加利亚和希腊儘快参战。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可没精力管塞尔维亚战场。” 毕竟,塞尔维亚只是次要战线。德国真正的敌人,是西方的法兰西,以及东方那个即將甦醒的北极熊...... ...... 1913年8月6日,正当奥匈帝国军在塞尔维亚战场上陷入泥沼之际,俄罗斯帝国终於向德意志帝国与奥匈帝国发动进攻,正式拉开了东部战线的序幕。 俄军共动员了80万兵力,並將其一分为二,40万向东普鲁士进军,另外40万则直指奥匈帝国属地加利西亚。 对此,德军迅速派遣由皇储威廉率领的第八军前往东普鲁士,而奥匈帝国军则集结第一军、第三军与第四军驻守加利西亚(第二军则如前所述,在途中被调往塞尔维亚)。 “赫岑多夫参谋总长与奥匈军,真的能守住加利西亚吗?” “......以我个人的看法,最好还是別抱太大期待,殿下。” 听到参谋长鲁登道夫的回答,皇储威廉不禁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嘖,没想到盟友靠不住竟会让人如此焦躁。” 早知如此,或许自己该选择前往西线。毕竟,比奥匈帝国更弱小的比利时军队尚且能英勇作战。 他只能希望奥匈军能认清现实,专注於防御。但遗憾的是,赫岑多夫依旧执迷於包围歼灭战的梦想,甚至主动决定先发制人,对俄军展开攻势。 “先在波兰南部平原侧翼包围俄军,然后再进行攻击。” “那向加利西亚东部进军的俄军攻势......” “加利西亚东部的伦贝格(lemberg)与普热梅希尔(przemy?l)要塞工事坚固。只要利用这些据点『积极防御』,就有胜算。” 赫岑多夫信心满满地做出保证,隨即奔赴前线。 但是,怀揣包围歼灭计划的並非只有奥匈军。南下的俄国西南方面军同样意图在加利西亚完成对奥匈军的包围。 “双方的战斗,很可能会以遭遇战的形式展开。” “我不知道以前怎样,但这並不常见。” “是啊,確实不常见。” 事实上,即將爆发的加利西亚战役(或伦贝格战役),即奥匈帝国与俄罗斯帝国的首次交战,正是一场双方皆试图包围对方的遭遇战。 在那个时代,战爭通常是一方进攻,另一方防守。而这场战役的特殊之处,在於双方都在主动寻求包围对方的机会。 “不过,赫岑多夫的作战计划看起来还算不错。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真的能完成对俄军的包围。” “胜利女神是否会眷顾他们,还要看战场形势。殿下请看地图,地理环境本就对俄军更为有利。而且,我尤其担心负责战线北翼的奥匈第三军。” “第三军?” “是的,第三军是奥匈帝国军队中,对帝国忠诚度最低的部队之一。” “又是那该死的民族问题。” 皇储威廉沉声低语,鲁登道夫则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奥匈第三军的士兵大多由罗马尼亚人、斯洛维尼亚人、义大利人和乌克兰人组成——这些民族,正是奥匈军中对帝国与皇帝忠诚度最低的群体。 “第三军,將成为奥匈军的薄弱环节。” 鲁登道夫的担忧並非空穴来风。 在原本的歷史中,赫岑多夫与奥匈军虽然在克拉希尼克战役与科马罗夫战役中一度击败俄军,几乎完成对俄军的包围,但隨著第三军战败,整个战线隨之崩溃,最终导致加利西亚战役的失败。 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第三军的民族问题。而更雪上加霜的是,与奥匈第三军交战的俄国第三军,无论是兵力还是火炮数量,均超过奥匈第三军的两倍。 如果当时俄军不是因过度谨慎而放弃追击,奥匈第三军恐怕会被彻底歼灭,整个战线的一翼也將完全崩溃,战役的结束甚至会比歷史上更早到来。 当然,即便在第三军溃败之际,赫岑多夫依然態度轻鬆,坚称“无须忧虑”。 而他的这一態度最终导致了怎样的后果,不言而喻。 “看来总司令部也不信任奥匈军,打算將黑林根的第七军调往加利西亚战线。” “这意味著,我们第八军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请放心,殿下。针对俄军的作战计划早已擬定,士兵们也已做好万全准备。” 参谋总长法金汉在確认第八军的作战计划后,判断其足以独自守住东普鲁士,因此决定將第七军派往加利西亚。 毕竟,如果加利西亚战线崩溃,那么即便在东普鲁士取得胜利,也將变得毫无意义。 更何况,一支新的东部战线野战军也即將完成编制。 “现在,我们只需等待敌人上鉤。” “嗯......” 皇储威廉与鲁登道夫静静地望向逐渐被夕阳染红的大地。 坦能堡战役——这场决定东部战线走向的战役,即將拉开帷幕。 第140章 羊入虎口 “请大家入座。” 1913年8月7日。 隨著德意志帝国第八军参谋长鲁登道夫的声音落下,第八军的参谋们紧张地齐刷刷坐了下来。 鲁登道夫隨即將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皇储威廉,皇储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会议开始。 “想必诸位已经得知,几个小时前,俄军竟毫无顾忌地越过德意志帝国的国境,向东普鲁士进军。” 鲁登道夫一边说,一边用指挥棒轻轻敲了敲地图上的部队模型。 “据报告,正在向东普鲁士推进的,是由保罗·冯·伦寧坎普(paul georg edler von rennenkampff)指挥的俄国第一集团军。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预计9日便会抵达斯塔卢波嫩(stallup?nen,即今日的涅斯捷罗夫)。而第八军的首场战役,也將在那里打响。” “不过,与第一集团军一同负责东普鲁士攻势的亚歷山大·萨姆索诺夫(Алekca?hдp Вacn?льeвnч camco?hoв)麾下的俄国第二集团军,目前尚未从俄国境內行动。情报部门分析,他们恐怕要到12日之后才会开始进军。” “什么?那岂不是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根本无法配合作战?” 一名年轻的参谋疑惑地问道。 这也难怪,一般而言,协同进攻必然要求各部队同时展开攻势。 “难道俄军有什么別的盘算?” “並非如此。只是俄国第一集团军与第二集团军的配合本就存在问题。更何况,据说第二集团军因动员过早,补给短缺,正遭受诸多困难。” “......” 第八军的参谋们顿时意识到,他们之前因俄军进攻而紧张得到僵硬的模样,似乎显得有些可笑了。 甚至在情报部门提交的报告中还提到,部分俄军士兵因缺乏枪械,只能拿著棍棒作战——这在德国军官看来,简直难以置信。 “咳咳,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俄军虽然在诸多方面不如我军,但其数量却不可小覷。若是因轻敌而败给俄军,那才是最大的耻辱。” “是,殿下。” 威廉皇储轻咳一声,提醒眾人,参谋们立刻低头应诺,態度恭敬。 虽说威廉皇储年纪尚轻,仅凭“皇储”这一身份便被任命为野战军司令,但他自幼接受德军精英的军事教育,具备相当的指挥才能。 至少,他不会因敌军看似弱小而大意轻敌。 而单凭这一点,他就比俄军的两位主將——伦寧坎普与萨姆索诺夫——要强得多了。 “无论如何,我军的目標,是彻底歼灭进犯的俄国第一、第二集团军,完全解除东普鲁士的威胁。” 但这绝非易事。 俄军第一、第二集团军合计兵力多达40万,而负责防守东普鲁士的第八军,兵力不足其一半,仅有16万。 “如果黑林根將军的第七军在此,情况会轻鬆许多。” “没办法,若是奥匈帝国军队在加利西亚像在塞尔维亚那样失利,我们也会陷入困境。” 德国参谋们的忧虑不无道理。 在歷史上,儘管俄军在东普鲁士惨败於德军,但他们並未彻底崩溃,正是因为在加利西亚战役中取得了胜利。 “无疑,我军肩负的责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大。可以说,整个德意志帝国的命运都繫於我们身上。” 但无论是威廉皇储还是鲁登道夫,都充满信心。 他们早已擬定迎击俄军的作战计划。 “霍夫曼中校,向大家介绍你的作战方案吧。” “是,鲁登道夫参谋长。” 隨著鲁登道夫的命令,一名坐在眾参谋之间的男子站起身来。 马克斯·霍夫曼(max hoffmann)。 第八军的参谋官,在原本的歷史上,他正是那位在坦能堡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使德意志帝国取得辉煌胜利的关键人物。 这一次,他的才华依旧光芒四射。 鲁登道夫本就与霍夫曼相识已久,二人交情匪浅。当他看到霍夫曼提交的作战计划时,毫不犹豫便採纳了。 “首先,如各位所料,第八军要同时迎战俄国第一、第二集团军,確实极为艰难。因此,我提议各个击破。” “各个击破......?” “是说,在俄国第二集团军抵达前,先歼灭第一集团军吗?” “不。” 霍夫曼中校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萨姆索诺夫及其第二集团军恐怕会因畏惧而驻足不前。 对於鲁登道夫与霍夫曼而言,他们希望一举歼灭第一、第二集团军,彻底消除东普鲁士的威胁。若只是摧毁敌军的一翼,那不过是不彻底的胜利。 “我们会將俄国第一、第二集团军引入东普鲁士的腹地。” 霍夫曼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意。 “然后,在他们疲惫不堪之时,將其逐一猎杀。”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正是曾爆发德意志骑士团与波兰、立陶宛之战的坦能堡。 ...... 1913年8月9日。 由威廉皇储指挥的德国第八军与由伦寧坎普指挥的俄国第一军的首次交战,正如鲁登道夫所预料的那样,在斯塔卢波嫩展开。 “殿下,收到报告,俄军开始撤退。” “嗯,那我们也撤退至贡宾嫩(gumbinnen,今俄国古谢夫)吧。” 德国军队在斯塔卢波嫩成功击退俄军。 但接下来他们的表现仿佛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战一般,直接撤退至后方的贡宾嫩。 “伦寧坎普司令官!德军放弃了斯塔卢波嫩,正向贡宾嫩撤退。” “什么?哈哈!他们本就兵力不足,还四处分散,怎么可能撑得住?好!我们立即占领斯塔卢波嫩,然后追击德军,前往贡宾嫩!” 刚才还因进攻斯塔卢波嫩失败而对属下破口大骂的伦寧坎普,此刻听闻德军撤退的消息后,欣喜若狂,隨即下令追击德军,进军贡宾嫩。 三天后,1913年8月12日。 仿佛命运使然,德国军队与俄军在贡宾嫩再次交锋。 德国第一军在好战的步兵將军赫尔曼·冯·弗朗索瓦(hermann karl bruno von fran?ois)的指挥下迎战来犯的俄军,英勇奋战。 他们甚至奋战得过於激烈,以至於俄军都被打得狼狈逃窜。 “砰!轰隆!” “开火!继续开火!把俄军彻底赶出去!” “军团长大人,您不会忘了我们得適可而止吧?再打下去,伦寧坎普恐怕要夹著尾巴逃跑了!” “嗯?啊,对了!停止炮击!停火!” 隨著弗朗索瓦將军的命令下达,炽热的炮火骤然停歇。 而当德国军队停止攻击后,俄军得以安然撤离战场。 他们甚至还不知,自己是被刻意放走的。 “传令下去,命令部队撤退。” “是,军团长大人。” 副官向弗朗索瓦將军敬了个標准的军礼,隨即离开帐篷传达命令。 但目送副官离去的弗朗索瓦大將,脸上的表情並不轻鬆。 相反,他神色凝重,似乎心中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快。 “就算是战略需要,要把德国的领土拱手让给俄国佬,实在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他低声喃喃,嘆了口气。 其实,这並非弗朗索瓦一人的想法。 在真实的歷史上,德意志帝国的將领们,即便知道这是作战需要,也极其厌恶將本国领土拱手让人。 不过与其他人相比,弗朗索瓦的態度已算是相当克制。 毕竟,他来自卢森堡,与东普鲁士相隔甚远。 但那些以东普鲁士为根基的普鲁士容克贵族们,態度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的反应——可谓“激烈”至极。 ...... “就这样放任俄军在东普鲁士横行无忌,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放弃贡宾嫩,那柯尼斯堡岂不是危险了!” “要不要从西线抽调兵力?反正整个战线都已经陷入僵局了......” 『真是乱七八糟。』 听著这些容克们得知俄军踏入东普鲁士后哭哭啼啼的声音,法金汉深深皱起了眉头。 明明已经说过无数次,这是战术上的必要之举,但这些东普鲁士的容克们却连暂时让出部分领土都无法接受。 “现在重新考虑鲁登道夫和霍夫曼的作战方案如何......” “第八军的作战计划已经经过充分的审查,我和参谋本部也得出了合理的结论。如果你们真的要让我重新考虑,那至少拿出更有逻辑的反对意见。” “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如此激进的作战计划真的能奏效吗......” 儘管法金汉的语气满是嘲讽,但这些固执的容克们依旧不肯让步,脸上的神色毫无变化。 『真是一群顽固不化的傢伙。』 与其和这些倔老头子纠缠,倒不如去和约翰·弗伦奇打一架来得痛快。 “呵呵,普鲁士的容克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就在法金汉被容克们的嘮叨弄得心烦意乱,甚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內心吐槽的內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作战室中响起。 “施、施里芬阁下?!” 声音的主人,正是施里芬。 而法金汉则一脸惊讶的看著突然现身的施里芬,以及作战室门口向自己眨眼的外交部长汉斯·冯·乔。 这小子,真是每次都能出现在最合適的时机。 这下,他那一长串外號里,恐怕真得加上个“及时雨”或“救世主”的称號了。 “阁下,您怎么会来这里?” “听说你们想搞砸我的计划,所以特地赶来。” “啊?什、什么......” “就因为丟了几个村庄,你们就想破坏关乎东部战线走向的关键作战?这和毁掉我的施里芬计划有什么区別?在我那个时代,你们这些傢伙早就被砍了脑袋!” “呃、呃呃......” 施里芬这充满长者威严的一番训斥,让容克们同时缩起了脖子。 再怎么强硬,他们也不可能在德意志帝国军队的活传奇、他们的资深前辈面前强行顶撞。 “参谋总长,东部战线的最新战报。” 就在法金汉微微点头,向施里芬表示感谢的同时,副官匆忙递上了一份报告。 看著报告內容,法金汉嘴角微微扬起。 ...... “看来德国的处境比我们想像的还要紧张。” “毕竟他们的兵力相较於我们而言相当不足。” 隨著德军从贡宾嫩撤退,伦寧坎普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欣然占领了这里。 “那么,就在这里巩固防线,先整顿部队吧。” “是,司令官。” 於是,他们便在贡宾嫩驻扎下来。 贡宾嫩是一个重要的战略要地,便於向东普鲁士,尤其是柯尼斯堡推进。 德军自然也深知这一点,不可能轻易放弃此地。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夺回贡宾嫩。” 因此,伦寧坎普一方面让疲惫的士兵休整,一方面准备迎击德军的反攻。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德军根本不会反攻。 但第1集团军的目標是占领东普鲁士最大的城市——柯尼斯堡,而这需要大量步兵与重炮,同时还要费不少时间进行准备。 所以,伦寧坎普选择驻守贡宾嫩的决定,也不能说是错误的。 但有时候,即便是正確的选择,也未必是最好的答案。 “下令全军进攻,我们即刻向东普鲁士进军。” “比原计划晚了不少,第1集团军还能撑得住吗?” “伦寧坎普会处理好的,我们专注於自己的任务吧。” 与此同时,伦寧坎普率领的俄军第1集团军占领贡宾嫩的次日——13日。 由萨姆索诺夫指挥的俄军第2集团军终於迈开沉重的步伐,跨越了边境。 第2集团军一进入东普鲁士,便迅速占领了包括奥特尔斯堡(ortelsburg,今什奇特诺)在內的多个边境城镇,並在15日深入东普鲁士,將德军第20军团击退,占领了比绍夫斯堡(bischofsburg,今比斯库佩茨)。 萨姆索诺夫目前仍毫不知情。 他和他的部下,已经踏入了虎口。 第141章 坦能堡战役 俄军第二集团军占领比绍夫斯堡的两天后,8月17日,德意志第八集团军正式开始行动。 “也就是说,伦寧坎普的第一集团军暂时没有从贡宾嫩行动的打算?” “是的,威廉哥......不,是的,司令阁下。” 营帐中,玛格丽特公主与卡尔·冯·黑森-卡塞尔伯爵的长子——弗里德里希·冯·黑森-卡塞尔,下意识地像平日一样回答了堂兄威廉皇储的问题,但隨即意识到此刻是在眾人面前,赶忙改口。 在原本的歷史中,弗里德里希的命运並不顺遂。他的弟弟马克西米利安死於西线战场,而他本人则在罗马尼亚战线奋战时被刺刀斩首,令深爱子女的玛格丽特公主痛哭至极。然而,因与特斯拉的相遇,他的人生轨跡发生了巨大改变。 童年时期,弗里德里希便与弟弟马克西米利安一起参与特斯拉的无线电实验,逐渐对科学產生了浓厚兴趣,並最终与弟弟一同进入工科大学深造。 但身为皇帝的侄子,竟然会选择工科进行学习,这让玛格丽特公主深感震惊,甚至一度晕厥。 不过也得益於此,在世界大战爆发时,玛格丽特公主的儿子们並未被派往危险的最前线,而是主动申请成为了通讯部队的军官,这无疑大大降低了他们战死沙场的可能性。 对玛格丽特公主而言,这或许是因祸得福。 当然,当事人並未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被改写。 “准確地说,是一军接到了命令,要驻守占领区,做好攻略柯尼斯堡的准备。” 俄军对於保密毫无概念,命令以明文形式四处传播,毫不设防。 得益於特斯拉推动的极端发达的通讯技术,德军通讯部队成功截获俄军的无线电信號,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他们的指令內容。 “殿下,既然第一集团军不会行动,那么我们应当优先解决因强行推进而筋疲力尽的萨姆索诺夫第二集团军。”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辛苦你了,弗里德里希,你立下了大功。” 威廉皇储微笑著拍了拍堂弟的肩膀,眼中闪烁著讚许的光芒。 德军不仅依靠无线电截听,还充分利用了强大的空中侦察能力,以及那些不愿撤离家乡的东普鲁士民眾提供的情报,这让他们对俄军的行动了如指掌。 据情报显示,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因在炎炎夏日中强行推进,已然疲惫不堪。 而德意志的猎手们,绝不会放过猎物虚弱的时机。 “朔尔茨將军,率第一、第三预备军团与主力匯合,从南部攻击俄军第二集团军。” “遵命,殿下!” 炮兵將军博耶·弗里德里希·尼古劳斯·冯·朔尔茨(friedrich von scholtz)指挥的第二十军团,连同第一、第三预备军团向南推进,將对驻扎在乌斯道(usdau今乌兹多沃)的俄军展开攻势。 “马肯森將军,与弗朗索瓦將军的第一军团匯合,从北部夹击俄军。” “遵命!” 与此同时,由奥古斯特·冯·马肯森指挥的第十七军团,与弗朗索瓦將军的第一军团从北方包抄俄军第二集团军。 朔尔茨、弗朗索瓦、马肯森皆是极富个性的將领,若非皇位继承人威廉皇储拥有不可动摇的威望,恐怕很难完全驯服这些桀驁的统帅。但在他的號令之下,这些猛將化身为听话的羔羊——当然,在俄军面前,他们依旧是凶残的狼群。 德军以南北夹击之势,看似正面进攻俄军第二集团军,实则悄然构筑起一张庞大的包围网,试图在不引起俄军察觉的情况下完成合围。 自腓特烈大帝以来,德意志的战爭艺术再次在东普鲁士大地上绽放光芒。 就这样,萨姆索诺夫依旧未察觉到危机,满心只想阻挡德军的攻势,丝毫不知一张致命的绞索正缓缓勒紧他的咽喉。 三天后的1913年8月20日。 针对俄军第二集团军的包围圈正式闭合。 与此同时,萨姆索诺夫及其麾下大军的命运也隨之尘埃落定。 ...... “今天的阳光格外耀眼啊。要不是战爭,我都想好好享受日光浴了。” 俄军第二集团军司令亚歷山大·萨姆索诺夫一边说著不著调的话,一边仰头痛饮已经冰凉的啤酒。 就像他此刻伸展双腿坐著的这座宅邸一样,啤酒也是从某个不知名的德国容克贵族那里“徵用”来的。 当然,宅邸的主人似乎早在俄军到来之前便带著家人逃之夭夭,连影子都没见著,自然也就谈不上徵得同意了。 “希望德国佬今天能安静点才好。” 过去三天里,德国军队拼命想把俄军赶出去——至少在萨姆索诺夫看来是这样。 但在主的庇佑之下,俄军仍旧坚守著占领区。萨姆索诺夫本来对自己军队孤军深入东普鲁士而感到不安,此刻却总算鬆了口气。 “话说回来,伦寧坎普那边情况如何?” “只知道第一集团军也在与德国军队交战。距离太远,加上湖泊和沼泽阻碍,传令兵的联络也不太顺利......” 更何况,本就不多的俄军侦察机一旦升空,立刻就会被德国飞机的机枪火力扫射下来,至於对方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手段,谁也说不清楚。 这导致俄军西北方面军司令雅科夫·日林斯基(r?koвГpnгo?pьeвnчЖnлn?hcknn)担心珍贵的战机被全数击落,索性下令航空队全面停飞。 “无线电通讯呢?” “天气太热,设备时常失灵。” 听到副官的报告,萨姆索诺夫烦躁地挠了挠头,却也不觉得奇怪。 考虑到俄军装备的糟糕状况,电报机不堪使用也在情理之中。 “催促技术人员,想办法修好它。” “是,司令官。” 当然,直接向西北方面军司令部申请一台好用的电报机可能是更明智的做法,但日林斯基未必会批准。 毕竟,眼下的俄军连枪枝和子弹都严重短缺,更遑论昂贵的电报机了。 萨姆索诺夫嘆了口气,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试图平復对现状的焦虑。 ——轰!轰隆! “嗯?” 但还没等萨姆索诺夫放下酒杯,远方突然响起了毫无预兆的巨响。 他神色一沉,缓缓將手中的酒杯放下。 如果他的耳朵没出问题......那声音,分明是炮击! 正当萨姆索诺夫准备搞清楚情况时,一名军官猛然推门而入,脸色惨白,急匆匆地闯进司令部。 “司令官,大事不好了!” “光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德国军队发起了总攻!” “嘖,这么热的天,他们就不怕累著?这点事值得你这么慌张吗?” “这、这个......” 军官的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片刻后,他咽了口唾沫,终於说道—— “德国军队的攻势与以往不同!他们......他们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什么?四面八方?这到底是——” “萨姆索诺夫將军!” 萨姆索诺夫尚未彻底理解军官的话,另一名军官又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报告!德国军队正对第一军团发动大规模炮击,並发起猛烈进攻!列昂尼德·阿尔塔莫诺夫(Лeohn?д kohctahtn?hoвnч Аptamo?hoв)將军请求支援!” 紧接著,更多的传令兵接连跑进来—— “第23军团正遭受攻击!基普里安·康德拉托维奇(k?пpыrh kahдpatoв?ч)將军询问应如何应对!” “第6军团发现大股德国军队逼近!” “第13军团急需支援......” “呃,呃啊......” 接踵而至的噩耗令萨姆索诺夫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一军团、第二十三军团......再加上第六军团、第十三军团,甚至还有第十五军团! “这......这不等於整个第二集团军都在遭受攻击吗?!” 萨姆索诺夫並不愚蠢,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一切意味著什么。 “......我们被包围了!德国军队不是无力將我们击退,而是一直在故意示弱,以便构筑包围网!” “立即向日林斯基司令官报告,请求增援!同时通知伦寧坎普,让第一集团军立刻派兵支援!” “可......可无线电......” “想办法修好!不行的话就派信鸽,派传令兵!用任何手段,务必让伦寧坎普赶紧带兵过来!” “Дa!(是!)” 若是坐以待毙,第二集团军將全军覆没。 而如果第二集团军覆灭,接下来就轮到第一集团军。 “如果第一集团军也完了......” 萨姆索诺夫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他只能祈祷,自己的求援能够及时送达,伦寧坎普能迅速派出援军...... ...... 轰!轰隆! “谁去拿电话!快把电话机拿来!” “刚才的炮击把线路炸断了!” “那信鸽呢?” 嘎啊啊——!! “呃、刚刚被德军的猎隼抓走吃了。” “该死,不知道信使能不能及时送到,我看到四周到处都是德国狙击手。” 但事与愿违,德国第八集团军正竭尽全力阻止俄军第二集团军与其他部队的联络。 德国的炮火犁开大地,炸断了俄军的电话线,俄军的信鸽刚一飞上天空就被猎隼猎杀,传令兵信使们更是频频被埋伏的狙击手一枪爆头。 因此,俄军不仅无法与外部联络,甚至连附近的友军部队也无法及时互通命令。而德国军队则像猎杀惊慌失措的鹿群的狼群一样,毫不留情地撕咬著陷入混乱的俄军,逐步收紧包围圈。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呃啊啊!” “该死的!我在远东见过这种东西!快散开!被粘上就完蛋了!” 在坦能堡的森林里,德国军队手持衝锋鎗,將这些胆敢踏足他们祖国土地的俄军士兵逐一射成筛子。 德国炮兵的105毫米榴弹炮不断倾泻火雨,德意志帝国的空军像他们在西线作战的战友一样,从天空中朝俄军扫射子弹和火箭弹。 嗡嗡嗡──突突突突突! 【喂,福斯小子!我承认你技术不错,但別飞得太靠前!】 “嘖,我知道啦,恩斯特大叔。” 而在这些德国飞行员中,年仅16岁、原本在克雷费尔德军事学校接受士官候补训练,但大战爆发后便毅然自愿加入自己一直嚮往的空军的维尔纳·福斯(werner vo?)便身处其中。 当然,此时的他还只是个刚刚学会驾驶侦察机的新人,远未达到后来那赫赫有名的高度。 但在原本的歷史上,他曾是最年轻的飞行教官之一,如今,他过人的飞行天赋也在帮助他迅速追赶著那些已在西线驰骋的雄鹰前辈们。 “司令官!我们根本无法阻挡德军!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混帐......!该死的伦寧坎普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萨姆索诺夫几乎是带著绝望的怒吼咆哮著,可是,第一军仍然毫无音讯。 而在这期间,俄军第二军要么被德军毫无抵抗地歼灭,要么丟下武器,嚇得瑟瑟发抖地举手投降。 请君入瓮,瓮中捉鱉(kesselschlacht)。 正所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种將敌军引困於孤立区域后,正面牵制,奇兵合围,彻底围歼的战术,在日后二战时期被德军屡次用来对付苏联红军,如今却已经提前几十年在东普鲁士的森林与湖泊间展现出了它的威力。 “伦寧坎普——!!!!” 然而,伦寧坎普依旧杳无音讯。 第142章 信使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萨姆索诺夫请求支援?” 当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被困在德军的包围网中,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儘管第二集团军的信使传令兵千辛万苦赶到贡宾嫩,紧急匯报情况,伦寧坎普依旧镇定自若地抚摸著鬍鬚。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迫感,令传令兵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带著迫切的语气继续说道: “是的!如果不立刻派遣援军,第二集团军就会全军覆没!” “哈哈哈!全军覆没?萨姆索诺夫未免太过紧张了吧?” “......什么?” 传令兵愣住了,满脸错愕地望著伦寧坎普,仿佛在质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刚刚千辛万苦所作的匯报,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从耳边飘过去了? 然而,不论传令兵的反应如何,伦寧坎普依然神色自若地端起加了果酱的红茶,悠然饮了一口。 “八成是被德军的反击攻势嚇到了吧。再说,德军也不可能在南方投入那么多兵力。” 此时,伦寧坎普的第一集团军正进攻东普鲁士的核心城市——柯尼斯堡。 虽然德军第八集团军在一系列战斗中成功击退俄军的进攻,但他们的兵力本就捉襟见肘,不得不进行调整。 在伦寧坎普看来,德军为了保卫柯尼斯堡,必然无法投入大量兵力对南方的第二集团军发动攻势。 “事实上,德军已经在柯尼斯堡方向部署了相当数量的部队,试图阻止我们第一集团军的推进。所以,要么是萨姆索诺夫错误判断了敌军兵力,要么就是你的报告太过夸大。” 但真正错误判断敌军兵力的,正是伦寧坎普自己。 他以为德军为了阻挡自己,已经在柯尼斯堡附近布下重兵,但实际上,那里不过是德军第一骑兵师设下的诱饵罢了,目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傢伙到底在说什么?那包围第二集团军的德军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传令兵亲眼见证了德军的包围圈,並且拼死突破重围,才得以赶来北方送信。在他看来,伦寧坎普的態度简直荒谬至极。 “將军阁下,我的报告绝无半点夸张!第二集团军的处境確实危在旦夕,爭分夺秒!” “如果萨姆索诺夫真的陷入了危机,北西方面军司令部早就下令支援了。” 而目前,日林斯基司令官下达给伦寧坎普的最后一道命令,仅仅是坚守贡宾嫩,並继续进攻柯尼斯堡。 当然,这也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眼下,日林斯基和北西方面军司令部不仅因德军的干扰和俄军落后的通讯状况,未能掌握前线的实际战况,甚至连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確切位置都不清楚。 “况且,如果我不经司令部的批准就派出援军,万一因此丟掉好不容易夺下的贡宾嫩,又该如何是好?” “將、將军!” “告诉萨姆索诺夫,先向司令部发送一份『准確』的报告。这是我唯一能给出的答覆。” 说罢,伦寧坎普转身离去,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討论这个问题。 传令兵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 更糟糕的是,北西方面军司令部远在白俄罗斯的明斯克,距离这里比第一集团军更远。就算他立刻快马加鞭赶去匯报,等他抵达时,一切恐怕都已经太迟了。 “啊,真想就这么脱逃算了......” 但一想到仍在战场上拼死等待援军的战友们,他终究还是无法拋弃他们不管。 深深嘆了口气后,传令兵再次催马,朝北西方面军司令部疾驰而去。 只希望,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他还能赶得上...... ...... “......现在就要结束了吗。” 然而,与信使带来的风声不同,萨姆索诺夫和俄国第二集团军早已濒临崩溃。 伦寧坎普那傢伙毫无音讯,而日林斯基司令官的联络也迟迟未能接通。 与此同时,德军如同嗜血的吸血鬼一般,一副不將他们全部杀光誓不罢休的姿態,攻势丝毫没有停歇,持续向俄军施压。 “司令官,您必须马上撤离。” 沉闷的气氛中,一名参谋焦急地劝说道,仿佛被俘的下场远比逃跑更加不堪。 但萨姆索诺夫的反应冷淡至极。 “呵,撤离?负责开闢退路的亚歷山大·布拉戈维申斯基(Блaгoвeщehcknn,АлekcahдpАлekcahдpoвnч)的第六军团已经被马肯森的骑兵部队击溃,我们还能逃往何处?” 正如他所言,驻扎在第二集团军后方的俄军第六军团原本派遣了奇袭部队,企图撕开包围圈,为友军开闢撤退通道。然而,正在附近率领第十七军团发动攻势的马肯森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迅速派遣麾下骑兵將退路彻底封死。 由於形势万分紧迫,德军並未等待威廉皇储或实际指挥第八集团军的鲁登道夫的命令,而是凭藉“任务型指挥体系”的灵活性,果断做出决策。事实证明,他们的判断无比精准,这点从俄军眾人愁眉紧锁的神色便可见一斑。 “若是派遣士兵吸引德军注意力,也许......” “闭嘴!难道你想把无辜的士兵送入虎口,让我们这些人独自逃生?!” “......別无选择。总得有人牺牲,不是吗?” “我同样认为,与其蒙受耻辱成为德军的俘虏,不如尽一切可能活下去,为祖国谋求未来。” 面对参谋们这番冷酷无情的言论,萨姆索诺夫冷笑了一声,满脸讥讽。 贵族的责任与义务,难道都被他们拿去换取自己的苟活之计了吗? 可无论他心中如何愤慨,这便是俄国贵族的现实,也是俄罗斯帝国的现实。 事实上,相比於德国和英国那些主动奔赴战场履行职责的贵族乃至皇室成员,俄国的高级贵族——例如年轻的尤苏波夫公爵等人,仍然仗著权势和財富,在首都过著奢靡的生活,享受安逸。 “將军,事態紧急,您必须儘快做出决定。” “......让我再想想。都出去吧。” “是,司令官。” 萨姆索诺夫皱紧眉头,显然心乱如麻,挥手示意眾人离开。 待手下们离去,他便抓起酒瓶,仰头痛饮。 若不借酒浇愁,他恐怕难以承受这惨澹的现实。 “哈哈哈哈......神啊,这一切究竟是从何处出了差错?” 是战前准备不足,甚至不得不让士兵们拿著棍棒上战场,却依旧勉力配合作战计划,冒险穿越国境线? 是沉醉於初战告捷的喜悦,毫无戒心地深入这片布满沼泽与湿地的陌生土地? 还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眼睁睁看著德军的包围圈缓缓收拢,最终自投罗网? “......或许,这场战爭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然而,如今再多的懊悔也无法改变结果。 他,败了。俄国第二集团军,也败了。 二十余万士兵,將如同当年在这片土地上战死的条顿骑士一般,连墓碑都不会留下,便將悲惨地埋骨於此。至於侥倖活下来的人,也难逃被俘的命运,等待他们的將是漫长的战俘生涯。 “是我的无能,害死了这些士兵啊。” 萨姆索诺夫拿起桌上的纳甘左轮手枪。 “把战局弄到这般田地,我又怎能苟且偷生,回去面见陛下?” 他低声呢喃,缓缓举起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1913年8月23日,俄军第二集团军被德军围困的第三天。 隨著一声枪响,俄国第二集团军司令官亚歷山大·瓦西里耶维奇·萨姆索诺夫自尽。 这不仅是坦能堡战役的终结,更是俄国西北方面军全面溃败的开端。 ...... “第八集团军报告!俄军第二集团军全灭!我方大胜!!” “好!” 隨著东部战线传来的捷报,法金汉紧握拳头,兴奋地喊出声来,最高统帅部內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德国的將军和参谋们满脸喜色,互相拍著肩膀,彼此道贺。汉斯和比洛总理也相互点头,庆祝坦能堡战役的胜利。 啊,当然,坦能堡是1410年格伦瓦尔德战役的所在地,波兰在那里击败了条顿骑士团,而那个坦能堡与这场战斗的实际战场相距甚远。 这场战役的名称,实际上是德意志帝国特意取的。 “恭喜陛下,捷报频传。” “是啊,我的长子这次可立下了大功。” 威廉皇储取得了卓越战果,威廉二世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仿佛在说:“哼,不愧是我儿子。” 这与原本歷史上坦能堡战役的英雄兴登堡威胁到皇帝的威望而被忌惮的情况截然不同。 毕竟,这个时代的皇帝可不会因为继承人立了功就去打压他,而皇储也不会因为成为战斗英雄就衝著皇帝大喊:“快交出皇位吧,父皇!” “话说回来,法金汉,听说这次我们俘虏了俄军第二集团军近半数的兵力?” “是的,陛下。司令官一死,剩下的士兵就放下了武器。哦,对了,关於此事,我有些话要对外交大臣说......” “找我?” 见汉斯一脸疑惑,法金汉压低声音,似乎不想让旁人听见。 “这次被俘的俄军中,有些人来自您的故乡。” “啊......” 汉斯顿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看来在坦能堡战役中被俘的俄军里,有华人。 他们很可能是在日俄战爭期间在俄军帮助对抗日军的义兵或士兵,在战爭结束后,顺势投靠了俄军。 “皇储殿下和鲁登道夫参谋长希望听听您的意见,该如何处置他们。” “承蒙厚爱,但我们不能贸然释放他们,也不能给予特殊优待。公私必须分明。” “您说得对。” 他们的遭遇確实令人同情。 但这与汉斯之前私人资助的同盟会不同,坦能堡的华人分明是站在俄军一方,与德军作战后被俘的敌军。 如果汉斯贸然替他们说情,只会给容克贵族送上一份可笑的政治攻击材料。 『唯一能做的,就是確保他们作为战俘能得到应有的待遇。』 等战爭结束后,再设法安全地遣返他们回去。 这就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到的事了。 “话说回来,因这场战败而不得不改掉首都名字的尼基,这下怕是要愁眉苦脸了吧。” 正当汉斯和法金汉低声交谈时,略显醉意的岳父红著脸插话道。 “但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不是还有由伦寧坎普率领的俄军第一集团军吗?” 比洛总理开口后,眾人皆深以为然地点头。 再说,俄军现在恐怕也终於回过神来,开始紧急调整战略了。 坦能堡战役虽然结束,但在东普鲁士彻底排除俄军威胁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话说回来,法金汉,黑林根的第七集团军情况如何?” “一切准备就绪,即將投入加利西亚战线。不过,奥匈帝国的局势比预想的更糟糕。” 由赫岑多夫亲自指挥的奥匈军队,果然没让大家失望——他们不仅没有巩固先前的胜利,反而又开始惨败。 说实话,赫岑多夫的战略部署其实还不错,只是指挥的军队偏偏是奥匈军队,导致一切战术都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简直让人同情。 “不过,一旦第七集团军正式行动,加利西亚的局势应该会有所好转。” “呼......汉斯,希望你是对的。我已经不敢再信任奥匈军队了。” 威廉二世这话,也並非没有道理。 此刻,奥匈军队不仅在加利西亚战线节节败退,在塞尔维亚战线同样一塌糊涂。 儘管指挥塞尔维亚战役的波蒂奥雷克已展开第二次攻势,试图攻破塞尔维亚,但依旧惨遭败退。 反倒是塞尔维亚军队,在两度击败奥匈军之后,开始反攻渡河,向奥匈帝国领土进军。 不过,这並非塞尔维亚的本意,而是俄国强行施压,逼迫他们发动进攻。考虑到原本的歷史发展,塞尔维亚军队最终仍会被奥匈军的反击逼回本土。 “无论如何,事情按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对了,提尔皮茨海军大臣,『那项作战』准备得如何了?” “万事俱备,陛下。” 面对皇帝的询问,海军大臣提尔皮茨神色坚定地頷首。 “由海因里希王子率领的波罗的海舰队,即將启航。” “为了配合海军的作战,我们甚至推迟了原定的巴黎轰炸计划。所以,就像这次陆军的胜利一样,我期待海军也能带来好消息。” 提尔皮茨深深低头,表示定不辱使命。 无论是陆地,还是海上,战爭仍在继续。 第143章 上帝要他灭亡, “第二集团军已经溃败?这是什么意思!?” 1913年8月24日。 俄军西北方面军司令官雅科夫·日林斯基瞪大充血的双眼,震怒地咆哮著,仿佛无法理解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就在昨天,他才接连收到第二军信使的报告,得知他们正在拼死突围,並紧急向伦寧坎普下令支援第二军。 可结果呢?他们连一天都撑不住,就彻底覆灭了? 二十三万大军,竟被连十六万都不到的德军野战集团军全歼? “萨姆索诺夫这个该死的蠢货到底干了什么!他怎么能在短短几天內就把二十万大军送上绝路!” “那、那个......萨姆索诺夫將军他......” 参谋们支支吾吾,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启齿,面对司令官的愤怒,他们一个个表情僵硬。 因为刚刚德军那令人震惊的战果公告不仅提到俄军第二军已然覆灭,一半战死,一半沦为俘虏,还披露了第二军总司令萨姆索诺夫的最终结局。 “萨姆索诺夫將军自尽了。” “什么?” 有人闭上眼,低声吐露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日林斯基听后,惊愕地睁大双眼,显然对此毫无预料。 “萨姆索诺夫死了?还自杀了?” “是的......德军发现了萨姆索诺夫將军的遗体,据称他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可能是假消息吗?” “几乎不可能。毕竟,德军没有编造这种谎言的必要。” “该死......” 听到萨姆索诺夫扣动扳机、轰碎自己头颅的消息,日林斯基脸色阴沉,嘴唇紧抿。 萨姆索诺夫已死,带著战败的耻辱自尽。现在,就算他对第二集团军的溃灭再愤怒,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斥责对方。 更何况,萨姆索诺夫选择自裁,也有一部分责任在他自己——若是他能及时支援第二军,或许事情不会发展至此。 当然,他是否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又是另一回事了。 “还活著的第二集团军士兵,还有多少人?” “不足一万。谢尔盖·谢德曼(cepгenmnxanлoвnчШenдemah)將军正在尽力收拢残兵......但......情况不容乐观。” 士兵们四散而逃,甚至有人趁乱逃亡,整个部队正在分崩离析。 “呼......让谢德曼尽全力重整部队,然后立即支援第一集团军。” “是!” 这对刚刚从德军的狂攻下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士兵而言无疑是残酷的命令,但第二军既然已溃败,德军的下一个目標,必然是第一集团军。 如果第一军再被击溃,西北方面军三分之一的兵力就此灰飞烟灭,那么他们精心策划的东普鲁士攻势也將在瞬间化为泡影。 而日林斯基自己......恐怕也会隨之陪葬。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另外,通知瓦西里·弗拉格(ВacnлnneгopoвnчФлyг),让他率领第十集团军,儘快增援伦寧坎普的侧翼。” “明白,司令官!” 参谋们纷纷行礼,像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压抑的气氛,一个个匆匆离开司令部。而日林斯基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该死......这消息一旦传到斯塔夫卡(stavka最高统帅部),沙皇肯定不会放过我。” 无论沙皇如何仁慈,他都不会容忍这样的惨败。 尤其是,这一战將成为后人耻辱的谈资。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阻止德军的攻势,遏制他们继续扩大战果。 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挽回败局,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 ...... 咣当——咣当—— “战斗刚结束多久,又要投入下一场战斗?要是能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別担心,沃尔夫。只要把龟缩在贡宾嫩的俄国佬踢出东普鲁士,短时间內就不会再有战斗了。” “那就太好了,迪特里希大叔。我已经受够尸体了。” 1913年8月25日,东普鲁士,埃劳(eylau)附近。 在驶向新的战场的卡车上,迪特里希听到队伍里最年轻的沃尔夫的抱怨,不禁轻笑出声。 然而,即便他的脸上带著微笑,神色却依旧阴沉。 虽然己方大获全胜,他也幸运地活了下来,但那些遍布沼泽和森林的俄军尸体,却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这与父亲曾经自豪地讲述的普法战爭故事相差甚远。 对於一直生活在远离战场世界的迪特里希来说,这一切都过于震撼了。 至少,这绝不是能用来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 “通信连的人说,西线比这边更惨烈。那里的战线全都布满了机枪和战壕,每天都有上千人丧命。” “呃,看来被派到东线还算幸运。” 东线的俄军別说机枪,甚至连步枪都严重短缺,甚至还有士兵手持木棍和斧头上阵。 迪特里希靠在顛簸的卡车里,闭上双眼,对自己的运气心存感激。 “看那边,有个村子。” 听到有人喊叫,车上的士兵们纷纷探出头去。 迪特里希也看到了,黑烟裊裊升起,看起来情况不妙。 “我知道那地方,叫阿普施万根(abschwangen,现在的tisino)。” “你怎么知道?” “我爷爷就住在附近,不过他已经去世了。至少,他没活到看到这场战爭。” 听到这话,迪特里希和他的战友们都默默点了点头。 亲眼见到自己的家园被敌人蹂躪、烧毁,绝对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 “全员停下!” 士兵们閒聊之际,隨著中队长一声令下,卡车车队在阿普施万根前停了下来。 “全员下车,搜索村子。虽然俄军似乎已经撤退,但小心无大错。” “明白,中尉阁下。” 发號施令的是他们的上级,未来二战时德国的名將之一——戈特哈德·海因里希(gotthard heinrici)中尉。 听令后,迪特里希背好枪,与队员们一同下车,踏入这座瀰漫著压抑氛围的村庄。 “没见到一个人影。” “估计都撤离了吧。” 事实上,在俄军进攻前,整个东普鲁士就已发布了大规模撤离令。 当然,也有不少人不愿捨弃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选择留下,但至少这个村子不在其中。 “分头搜索。” “明白,迪特里希大叔。” 与沃尔夫分开后,迪特里希缓步穿行在村子里。 除了建筑几乎被烧成焦黑色之外,並无其他异常之处。 “看来那帮俄国佬临走前放了一把火。” “抢不到东西,就只能泄愤烧村子了。” 听著身旁战友们咒骂俄军的话,迪特里希也默默点头。 以他们这些德国人对俄国的观感来看,这种行为根本算不上奇怪。 “喂,迪特里希!我们该回去了。” “是啊,村子虽然被烧毁了,但没发现其他问题......” “呃啊啊啊啊——!!” “沃尔夫?!” 就在他们准备折返回卡车时,村子一角传来沃尔夫惊恐的尖叫。 咔噠——! 身体先于思维作出反应,迪特里希和他的队员们瞬间上膛,迅速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衝去。 幸运的是,沃尔夫没有受伤。 他只是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不止。 “该死,嚇死我了!沃尔夫,你看到什么了?是鬼吗?” “那、那边......那个坑......里......是人......” 顺著沃尔夫颤抖的手指,迪特里希看向那处。 一个大坑。 从坑里散发出一种混合著焦糊味和腐臭味的噁心气息。 “彼得,掩护我。” “明白。” 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迪特里希擦去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靠近坑边。 “呃?!” 然而,当他看清坑里的景象时,险些脱手丟掉手中的枪。 “该死......我还以为他们都撤离了......” 然而,事实並非如此。 阿普施万根的居民......全都在这里。 焦黑得几乎辨认不出人形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丟进了这处大坑里。 “呕!呕呕!” “主啊......” 跟著他一同查看的士兵们,无法抑制噁心与愤怒,发出乾呕和低咒。 连海因里希中尉都皱紧眉头,掩住口鼻。 “可恶,那群该死的斯基泰野蛮人!” “中尉阁下,我们不能让这些可怜的人就这样腐烂在这里。” “......是啊,没有人该如此惨死。去拿铁锹。” 闻言,迪特里希和士兵们纷纷行动起来,带著铁锹,开始在村子的公墓挖掘新的墓穴。 他们小心翼翼地將仍散发著余温的尸体,从那个恶臭的大坑中移出,一具具埋葬。 “如果有隨军牧师在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已经向司令部匯报,希望他们日后能为这些可怜的人举行正式的葬礼。话说回来,连这样的小村子都惨遭屠戮......希望贡宾嫩还完好无损吧。” 站在新建的坟冢前,迪特里希默默为那些被俄军屠杀的村民们祈祷。 听到他忧虑的声音,从贡宾嫩来的海因里希中尉点燃了一支烟,眉头紧锁。 但现实是,他们能做的,仅此而已。 他们的征途还很漫长。 在战爭带来的惨剧面前,迪特里希满怀愤怒与遗憾,回头望向阿普施万根数次后,沉默地再次登上卡车。 为了家中等待他的孩子,为了儘快终结这场该死的战爭。 ...... ——嗡嗡嗡嗡—— “那些该死的苍蝇一样的傢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同一天,俄军第一集团军司令伦寧坎普在司令部內焦躁不安地踱步,脸色难看地望著在俄军头顶盘旋,如入无人之境的德军侦察机。 “就没有办法把它们打下来吗?” “命中率不高,而且......您也知道,我们现在必须节省弹药......” “该死!就没有一件事情能顺心的!” 想到那个萨姆索诺夫就更让人恼火。 那傢伙不仅搞砸了第二集团军,最后还那样死去,导致增援未能及时赶到,自己却因此成了替罪羊,被日林斯基司令官劈头盖脸地责骂。 『那你倒是早点让我支援啊!』 在连第二集团军具体位置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擅自撤离贡宾嫩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而这点日林斯基比谁都清楚。 可如今,他却要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过分了! “司令官阁下,刚刚侦察兵传来报告,德军正穿越马祖里湖区(masurian lakes),向北推进。” “嘖,果然是南边。” 伦寧坎普听到副官的报告后,回过神来,盯著地图不满地咂了咂舌。 正如所料,德军在歼灭第二集团军后,径直向第一集团军的防线扑来。 “好在,我们还有时间构筑防线。” 儘管第一集团军因判断失误,未能及时救援被德军摧毁的第二集团军,但也因此爭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得以构筑防御阵地,迎接德军的进攻。 当然,如果死去的萨姆索诺夫和那些牺牲的第二集团军士兵得知这一切,恐怕只会露出荒谬至极的表情吧。 “西弗斯的第十集团军情况如何?” “已经就位。” 按照计划,一旦德军第八集团军展开攻势,第十集团军就会从侧翼发动进攻。 所以现在,伦寧坎普的態度就是——来啊,儘管放马过来! 不管德军此前如何势如破竹,这一次,情况可不会那么容易了。 “我和萨姆索诺夫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不断在心中重复这句话,目光死死盯著地图上的棋子,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 第144章 马祖里湖拉锯 轰隆!轰! “德皇万岁!” “los! los! los!” 1913年8月26日。 德国第八集团军对俄国第一集团军的全面进攻正式展开。 在马祖里湖区以南,德军向俄军发起猛烈攻势,先是进行狂轰滥炸,隨后派出突击队在敌军防线上四处撕开缺口。 噠噠噠噠噠!! “开火!开火!把那些该死的弗里茨(fritz)都打成筛子!” “弹药不多了,这样打行吗?” “见鬼,管那么多干嘛!要是不想步萨姆索诺夫的后尘,就先挡住这帮傢伙再说!” 但与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不同,伦寧坎普的第一集团军並未轻易崩溃。 毕竟,正是由於第二集团军的牺牲,第一集团军才有足够的时间做好迎战准备。 “进攻!进攻!” “第二十二军团前进!为萨姆索诺夫將军和第二集团军报仇!” 此外,与第二集团军不同,第一集团军並非孤军奋战。 当德国第八集团军对俄国第一集团军展开进攻时,弗拉基米尔·西弗斯(ВacnлnnВacnльeвnчcnвepc)大將在边境集结的俄国第十集团军,以及坦能堡战役中倖存的第二集团军残部,立即对第八集团军右翼发动攻击。 俄国第十集团军是在战爭爆发后,紧急从预备役中抽调兵力组建的部队,虽然仅有六个师,但他们全力支援第一集团军,並以麾下的第二十二军团为先锋,向第八集团军侧翼突入。 “俄国第十集团军太碍事了,鲁登道夫少將。” “是,皇储殿下。我会让这支不知死活的俄军尝尝现实的残酷。” 然而,伦寧坎普和俄军却高兴得太早了。 鲁登道夫早已洞察到第十集团军的意图,得知他们试图袭击自己的侧翼。因此,就在第二十二军团开始推进不久,德国第三预备师便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对俄国第十集团军发起反击。 对於正向约翰尼斯堡(johannisburg,今皮什)推进的第二十二军团而言,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轰!轰隆!! “布林肯將军,敌军正对我们发动猛烈炮击!照这样下去,我军伤亡会过大!” “唔......德国人的反应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这种情况下,继续推进已无可能。副官,立刻向西弗斯大將传令,我们必须撤退,转入防御!” “是,將军!” 別说占领约翰尼斯堡了,现在他们反而面临被德军反推的危险。 深知继续进攻只会徒增损失,第二十二军团指挥官亚歷山大·弗里德里希维奇·冯·登·布林肯(БpnhkehАлekcahдp-ПaвeлФpnдpnxoвnч)迅速向西弗斯提出撤退请求。 “撤退?进攻才开始不到一天,怎么能撤?况且,现在撤退无异於放弃第一集团军!绝对不行!” 然而,西弗斯听到撤退请求后勃然大怒,坚决予以拒绝。 如果第二十二军团撤退,他们自己和第十集团军或许能够安全撤离。 但此刻正遭德军狂轰滥炸的第一集团军,处境势必更加恶劣,届时第十集团军的增援也將失去意义。 “告诉布林肯,撤退不可能!继续战斗,死守阵地!” 最终,西弗斯下令布林肯不得撤退,无论如何都要顶住德国人的攻势,继续支援第一集团军。 而当这一命令传达给布林肯时,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几乎能滴出水来。 “哈!西弗斯大將怕是根本没搞清楚战况!” “將军,那我们该怎么办?” “继续请求撤退。如果继续战斗下去,只会让整个军团被白白消耗。” 如果第二十二军团被打残,別说支援第一集团军,恐怕连自保都难。 在布林肯看来,最好的选择是撤退整编,然后再组织反攻。 至於第一集团军能否坚持到那时候......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这样,西弗斯的態度依旧强硬,而在第二十二军团与第十集团军司令部之间的拉锯继续的同时,德国第三预备师已经成功击退了第二十二军团,稳住了约翰尼斯堡的防线。 “第三十六预备师!从现在起,我们將与第三预备师一起,把这群斯基泰入侵者赶出国境!” “jawohl!(遵命!)” 德军的攻势並未就此止步。 趁著收復约翰尼斯堡的机会,德国第三十六预备师也加入了战斗,与第三预备师一同向第二十二军团展开猛攻。 单凭第三预备师就已难以招架,如今再加上第三十六预备师,布林肯无论如何也撑不住了。 他不断派遣传令兵,请求批准撤退,而隨著第二十二军团的伤亡不断扩大,西弗斯终於不得不让步。 “唉......向日林斯基司令官建议,让第二十二军团撤退吧。” 毕竟,第十集团军本就是临时拼凑的部队,战斗力不如其他部队。 若是在这里损失整整一个军团,那损失就太大了。 就这样,8月26日,第二十二军团撤往后方的奥古斯图夫(augustow)。 “第十集团军撤退?开什么玩笑!” 伦寧坎普气得暴跳如雷。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司令官阁下!大事不好!大批德军正从柯尼斯堡方向逼近,目前正向我军侧翼推进!” “什么?!” 德军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从南方的马祖里湖区,而是从西边的柯尼斯堡? “不可能!德军不是正在南方进攻吗?难道是增援部队?” “不是增援,德国第八集团军似乎將部分兵力留在南方牵制我军,而主力则秘密转移至柯尼斯堡方向。”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完成机动?!” “东普鲁士的铁路系统几乎完好无损,他们应该是利用了铁路......” 不仅如此。 德军不仅拥有完善的铁路网,还有大量的卡车可供机动。 因此,威廉皇储与鲁登道夫才能远超俄军预期的迅速调动部队——这在坦能堡战役中已得到了验证。 而对於伦寧坎普和俄国第一集团军而言,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他们原以为德军会从南方进攻,因此將主要兵力和防线都部署在南部。 这就导致柯尼斯堡方向的防御极为薄弱。 “该死,不行!不行——!!” 伦寧坎普抓著头髮,发出绝望的怒吼。 他仿佛看见萨姆索诺夫的幽灵正在眼前向他招手...... ...... 哗啦啦!哗啦啦啦! “把这些该死的伊凡全部杀光!” “衝锋!衝锋!” 从柯尼斯堡方向发起的德军第八集团军攻势可谓势如破竹。 德军投入大量突击队,將被炮火轰炸得千疮百孔的俄军防线彻底撕裂,而俄军第一集团军又因第十集团军的撤退,被连带著一路溃退至因斯特堡(insterburg,今切尔尼亚霍夫斯克)。 “......伦寧坎普司令,现在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指挥部內烟雾瀰漫,参谋们低沉的声音迴荡在空气中,而伦寧坎普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狼狈,他的肩膀无力地垂下,深深地嘆了口气。 若是就这样按兵不动,他们的下场无疑会和第二集团军一样,被从西面和南面蜂拥而至的德军包围,甚至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彻底歼灭。 正因如此,第一集团军的参谋们无一例外地劝说伦寧坎普下令撤退。 “敌军已经推进至因斯特堡,几乎濒临贡宾嫩城下。虽然我们在那一带布置了第二道防线,但面对敌军强大的炮兵火力,以及依託衝锋鎗的突击渗透战术,恐怕很快便会被攻破。” 伦寧坎普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曾亲身经歷过九年前的日俄战爭。 在鸭绿江与辽东半岛的战场上,他亲眼见识过衝锋鎗的可怕威力。 当然,儘管凭藉日俄战爭的经验,让他清楚的知道衝锋鎗是一种极为优异的武器,但在连基本的步枪与弹药都供应不足,甚至只能给士兵配髮长矛和木棍的俄军中,这种耗弹量巨大的衝锋鎗无异於画饼充飢。 而相比之下,德军依靠哈伯-博施法这个“外掛”,根本无需担忧弹药供应,这悽惨的对比让伦寧坎普感到无比绝望,甚至忍不住想要落泪。 “前线各师已经开始向安格拉普河(Аhгpaпa)彼岸撤退,然而南方的德军也正在北上。如果再犹豫下去,我军的退路恐怕就要被完全切断了。” “没错。如果在第二集团军之后,我们第一集团军也崩溃了,整个战局將彻底失控。我们必须迅速撤退到国境线以外,进行重整!”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东普鲁士。” 然而,不知是因为精神崩溃,还是在绝望中抓住最后的侥倖心理,伦寧坎普仍旧不愿放手。 这让参谋们感到无比焦急。 “第十集团军只是暂时撤退,他们整顿完毕后必然会发起新的攻势。所以我们只要坚持到那时......” “可是在第十集团军整顿完毕之前,我们第一集团军恐怕就会先一步被击溃!德军已经攻入因斯特堡,而一旦因斯特堡失守,贡宾嫩將会成为下一个目標!” 事实已经很清楚,第一集团军根本没有能力守住东普鲁士的占领区。 更何况,原本勉强维持的士气,也隨著战局的恶化而彻底崩溃。许多士兵眼看德军势如破竹,纷纷开始恐慌,生怕自己的下场会和第二集团军一样,全军覆没。 “日林斯基司令恐怕不会批准撤退。”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儘可能保存第一集团军的有生力量,未来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呃......” 面对参谋们几乎歇斯底里的劝諫,伦寧坎普痛苦地抱住了头。 他不愿像个懦夫一样夹著尾巴逃跑,但也不想像萨姆索诺夫那样愚蠢地送死。 “呼......向全军下达撤退命令!在撤退过程中保持反击,儘可能保存战力。” “明白,司令!” 经过漫长的挣扎,伦寧坎普最终选择了生存。 当然,脖子已经悬在刀刃上的日林斯基一定会勃然大怒,痛骂他临阵脱逃。 但如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就算他回去,也只会面临沙皇的震怒,然后直接被送上军事法庭。因此倒不如先撤退,然后再找个理由推脱,说自己是迫不得已。 『再说了,我对日林斯基可没什么忠诚可言。』 所以,先活下去再说。 只有活下来,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 “刚刚收到来自第八集团军的电报,伦寧坎普似乎打算从东普鲁士逃走。” “要是他再多坚持一会儿就好了,现在形势变得更加紧迫了。” “不过,总比来不及要好,不是吗?” 德意志第九集团军司令赫尔曼·冯·艾希霍恩(emil gottfried hermann von eichhorn)捋了捋鬍鬚,朗声笑了起来。 这位和蔼的老將自普法战爭起便踏入军旅生涯。在原本的歷史中,他因1914年5月的一场坠马事故,直到1915年才踏上战场。但在这个世界,由於大战提前爆发,他被任命为新成立的第九集团军司令,直接投入战爭。 “话说回来,波兰骑兵啊......这让我仿佛回到了拿破崙战爭的年代,毕苏斯基將军。啊,当然,那时候我们可是敌人。” “正因如此,时间才让人敬畏。曾经是敌对的双方,如今竟能携手同行。” “哈哈哈哈!的確如此。” 伴隨著艾希霍恩的笑声,约瑟夫·毕苏斯基(jozef klemens pi?sudski)眺望著远方的港口。 终於,这一天到来了。 长达数百年的压迫终將结束,被俄罗斯帝国铁链束缚的波兰,终於能挣脱桎梏,像那迎著赤红夕阳翱翔的白鹰般,再次腾飞。 “艾希霍恩司令,我们即將抵达梅梅尔。” “嗯,该准备下船了。波兰军团准备好了吗?” “当然。事实上,自1815年华沙公国灭亡以来,我们已经等待近百年了,就为了迎来这一天。” “听起来很不错。” 面对毕苏斯基燃烧著斗志的回答,艾希霍恩微笑著点了点头。 若是换作其他普鲁士容克贵族出身的將领,大概早就对毕苏斯基不屑一顾,甚至態度傲慢。但艾希霍恩不同。 他曾在法兰克福服役,那里的居民一向厌恶普鲁士,但他却贏得了他们的尊敬和爱戴。可以说这位將军的思维方式,与传统的普鲁士军官截然不同。 当然,也正因如此,汉斯才会安排毕苏斯基与他同行。 而站在甲板上的毕苏斯基,任由海风拂过脸颊,在心底默默吶喊—— 亲爱的波兰,等待我们吧。 我们即將归来。 第145章 兵败如山倒 “......你刚才说什么?” 俄国西北方面军司令官雅科夫·日林斯基一脸茫然地望向参谋们,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但参谋们的表情同样沉痛,仿佛也难以启齿,可最终还是向失魂落魄的司令官开了口。 “德国军队在梅梅尔登陆,规模相当於一个野战军。根据侦察兵的报告,他们似乎是衝著第一集团军的后方来的。” “呃啊......!” 日林斯基发出一声怪异的呻吟,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正是他们一心猛攻东普鲁士,却放任梅梅尔不管所付出的代价。 当然,俄国人对此也有不少话要说。 毕竟从地图上看,梅梅尔本就远离主攻路线,地理位置十分尷尬。对俄军而言,占领梅梅尔的收益,远不如进攻梅梅尔所带来的损失。 港口只有在能通向大海时才有价值。 但自战爭爆发以来,波罗的海的制海权始终掌握在德国波罗的海舰队手中。既然占领梅梅尔毫无实际收益,俄军自然也没有理由主动进攻。 歷史上也是如此——1915年初,俄军占领梅梅尔不过短短几日便撤离。 当然,俄军的老毛病是改不掉的。在那短短几日里,他们以镇压抵抗的名义,在梅梅尔大肆屠杀平民,並展开了一场疯狂的掠夺盛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这些歷史事实对日林斯基而言毫无意义。 他真正关心的是,正在准备撤退的第一集团军后方,如今竟然出现了敌军。 “你们这帮饭桶!德国军队在梅梅尔登陆的时候,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就站在一旁看戏吗?!” “司令官阁下,可是......” “可是什么?!一群无能的蠢货!除了浪费粮食,只会窝里横的老鼠!” 参谋们还想为自己辩解,但日林斯基已然怒火中烧,劈头盖脸地怒骂起来,恨不得將这些眼睁睁看著德国军队登陆的废物撕碎。 当然,成为司令官负面情绪垃圾桶的参谋们脸色也隨之变得铁青。 他们心中憋屈得要死,鬼才知道德国军队会突然在梅梅尔登陆! 空中侦察根本无法进行,德国战机隨时都会出现。而原本该牵制德国海军的波罗的海舰队,此刻正缩在喀琅施塔得不敢动弹! “兵力!必须立刻调兵阻止德国人!” 此刻日林斯基已被后方敌军登陆的噩耗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顾及部下对他的看法。 就这样,在日林斯基焦急思索对策时,德国第九集团军已然跨过涅曼河,直扑俄国第一集团军的后方而去...... ...... 砰!轰隆!! 1913年8月30日。 为了配合第九集团军对俄军第一集团军的围攻,德军第八集团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全员准备!” 迪特里希和他的队员们蜷缩在战壕中,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焦急地等待著军官下达衝锋的命令。 嘟————! “冲啊——!!” “杀啊啊啊——!!” 隨著军官的哨声在四面八方响起,震耳欲聋的吶喊声顿时响彻战场,德军士兵们纷纷跃出战壕,向俄军阵地发起衝锋。 迪特里希死死攥紧手中的步枪,生怕自己鬆手,嘴里发出连自己都听不清是吶喊还是咆哮的声音,如疯狗般狂奔向前。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呃啊啊!” “趴下!” 然而,德军的炮火併未彻底清除战壕中的俄军士兵。 那些倖存的俄军士兵迅速抓起他们的pm m1910重机枪(俄制马克沁机枪),朝著汹涌而来的德军猛烈扫射。 德军士兵如同纸片一般被撕裂,生命被轻而易举地收割。 迪特里希侥倖避开了迎面飞来的子弹,迅速跳进炮弹轰炸留下的弹坑里,才勉强保住一条命。但他的几名队员就没那么幸运了。 “咳——!” “马特乌斯!” 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一颗子弹直穿喉咙,倒在了血泊之中。 与他们並肩作战的第八集团军士兵,有的肠破腹裂,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有的甚至已经气绝身亡。 但俄军的机枪依旧无情地咆哮著,宛如一台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 这是一幅极其惨烈的画面,但迪特里希早已习以为常。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他已分不清楚。 嗡———— 就在迪特里希藏身弹坑,大口喘息之际,他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螺旋桨轰鸣声。 帝国之鹰。 那是德意志帝国的战斗机! “#@$^#!!” 迪特里希抬头,愣愣地望著天上色彩斑斕的战机,而与此同时,俄军士兵的尖叫声也在他的耳畔炸开。 他探头一看—— 咻——轰! 德军战机俯衝而下,机枪扫射,火箭狂轰,炸弹倾泻,將战壕中的俄军杀得措手不及。 “万岁!” “屁股沉重的飞行员大人们终於来了!” “衝锋!衝锋!” 俄军阵地一片混乱,机枪扫射声渐渐减弱,德军士兵趁机再次发起衝锋,吶喊著冲向俄军的战壕。 迪特里希也从弹坑中爬出,朝著已经陷入沉寂的俄军战壕狂奔而去。 “呃......!” 就在这时,一名俄军士兵发出微弱的呻吟,挣扎著爬起身来。 他刚看到衝来的迪特里希,立刻慌忙伸手去抓机枪—— 砰! 迪特里希的枪声更快。 那名俄军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直挺挺地倒下。 旁边另一名倖存的德军士兵看著这一幕,咧嘴一笑,隨手將俄军的重机枪踢翻在地。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德军士兵衝进战壕,对已然慌乱的俄军展开屠杀。 许多俄军士兵试图反抗,但不是被枪托砸碎脑袋,就是被铁锹开颅,或是直接被衝锋鎗打成筛子。而那些不想枉死的人,只能惊恐地丟掉武器,高举双手投降。 不久后,战场上的枪声逐渐停息,只剩下成群结队的俄军俘虏低头走向后方,以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 “呼......今天,总算又活下来了。” 迪特里希拖著疲惫的身体坐在战壕边缘,掏出水壶,往布满尘土的脸上洒了几滴水。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啊......哈啊......迪特里希叔叔!” “沃尔夫,你还活著!” 突击开始后失散的沃尔夫,此刻虽然略显疲惫,但仍带著纯真的笑容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迪特里希先是一愣,隨即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心中也悄然鬆了口气。 子弹可不会区分军衔或年龄。 这句话残酷,却是迪特里希在这场战爭中深刻体会到的真理。 “这次真的好险......马特乌斯叔叔也死了......” “我们的部队正在袭击俄军的后方,他们也很绝望吧。” 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绝境中的俄军? 不过,沃尔夫显然对此並不关心,他只是满脸期待地望著前方,希望这场湖畔之战儘快落下帷幕。 “真希望俄国佬赶紧逃跑,或者乾脆投降。” “结果很快就会揭晓。” 迪特里希掏出珍藏的香菸叼在嘴里。 而正如他所说,战斗的结局,已经近在眼前了。 ...... “到此为止了。” 伦寧坎普低声喃喃道,脸上满是疲惫,仿佛连生气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隨著德军从后方出现,並在第八集团军的全面攻势下,岌岌可危的防线瞬间崩溃。 俄军失去了因斯特堡,伦寧坎普只能带著参谋们匆忙撤离贡宾嫩,踏上仓皇的退路。 这与其说是原本计划中的有序撤退,倒更像是一场溃不成军的狼狈逃亡。 而这种狼狈,正清楚地刻画在那些拖著沉重步伐、无力前行的俄军士兵身上。 “副官,德军现在推进到哪儿了?” “抱歉,將军,我也不太清楚。派出去的侦察兵......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是被德军干掉了。” 或者,他们已经叛逃了。 事实上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但伦寧坎普无论如何都不愿將这句话说出口。 一旦承认了这一点,他那本就沉重的心情恐怕会被彻底拖入无尽的深渊。 ——嗡嗡嗡嗡嗡 “敌机来了!” “趴下!” 就在伦寧坎普沉重地嘆息之际,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螺旋桨轰鸣声再次响起,德军的战机,“又”出现了。 被德意志帝国航空队“教育”得太过彻底,俄军士兵几乎已经落下心理阴影。刚听到声音,队伍便立刻散乱,一片兵荒马乱地趴倒在地。 ——嗡 “?”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德军飞行员既没有扫射,也没有投下炸弹或手榴弹,他们只是悠然地从俄军头顶掠过,隨后拉起机头,重新爬升。 “那些该死的普鲁士杂种,现在居然拿我们当玩物了。” 这一刻,伦寧坎普和俄军士兵们仿佛忘记了身份与阶级,他们只能咬牙切齿地望著那逐渐消失在天际的德军战机。 可现实的绝望,早已让他们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了撤退,俄军丟弃了大炮和大部分补给,连步枪子弹都所剩无几,哪怕愤怒至极,也无法发动哪怕一次像样的反击。 最终,伦寧坎普深深嘆了口气,比之前更加沉重。 “继续前进。”他命令道。 他的苦难远未结束。 ...... “毕苏斯基將军!在前方三十分钟路程处发现正在移动的俄军!” “行进方向呢?” “东南方向。” “看来是在撤退。” “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无论怎么看,这支部队都不像普通部队。” 毕苏斯基率领以骑兵为主的波兰军团,在与第九集团军一同登陆梅梅尔后,作为別动队展开行动。他听了侦察兵的报告,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敌军的规模非同寻常。之前我们遇到的俄军最多不过数百至数千人,可现在撤退的这支部队,至少有上万人。” “上万?难道是伦寧坎普的主力?” 听到这个猜测,隨毕苏斯基征战的波兰军官们顿时议论纷纷。 如果眼前这支行军的部队真的是伦寧坎普的俄国第一集团军主力,那绝对是个不可错失的良机。 为了在战后发声,波兰军团需要儘可能多地建立功勋,而敌军统帅,无疑是最好的战绩目標。 “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活捉伦寧坎普,甚至將其斩杀。” 毕苏斯基舔了舔嘴唇,紧了紧韁绳。 “这是个让德国人顏面扫地的好机会,难道有人想要错过?” “不!” “那么——前进吧,波兰的勇士们!驾!” 毕苏斯基与他的波兰军团露出狞笑,拉紧韁绳,纵马朝著伦寧坎普的主力奔去。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 盯上撤退中的俄军的,不只是波兰军团。 “马肯森將军!航空队发来报告,发现了一支正在行军的俄军。根据其规模和军容判断,很可能是伦寧坎普的主力。” “哦?这种机会可不能放过。对吧,塞克特?” “当然,长官!” 面对眼神炽热的马肯森,他的参谋长、长期搭档汉斯·冯·塞克特(hans von seeckt)坚定地回应道。 “召集军团所有骑兵,人数不够的话,把那些游手好閒的贵族小子们也拉来骑马!我们现在就去取伦寧坎普的人头!” 马肯森的军大衣在肩上翻飞,他一声令下,塞克特和参谋们不约而同地默默敬礼,根本无需多言。 第十七军团作为第八集团军的一部分,绝不能错失立下头功的机会。 就这样,马肯森的德军骑兵与毕苏斯基的波兰骑兵,以同一个目標,向马祖里湖地区疾驰而去。 “阿嚏!” 而正在外面东奔西跑吃苦受罪的伦寧坎普,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第146章 骑兵衝锋! 马肯森麾下的骑兵部队和毕苏斯基的波兰骑兵不期而遇,发现正在撤退的伦寧坎普主力,已是正午过后。 “?” 两支骑兵队扬起滚滚尘土,仿佛隨时准备冲向俄军,但很快便勒住韁绳,彼此急停下来。 此时八月已近尾声,但夏日的烈阳仍在最后发力,双方人马就这样在这炽热的阳光下发现了对方的身影。 “喂,塞克特。现在是十八世纪,还是拿破崙时代?为什么我会看到波兰骑兵?” “现在是1913年,马肯森將军。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波兰军团。” “哦,波兰义勇军吗?这么说来,他们是跟艾希霍恩的第十军一起在梅梅尔登陆的?” “是的,我听说他们在作为游击部队独立行动,不过看来,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为了歼灭俄军而来的。” “呵......” 马肯森饶有兴致地抚摸著自己的鬍鬚。 他当然知道,那些以翼骑兵(驃骑兵)闻名的波兰骑兵,曾经谱写过怎样的传奇。 早在普鲁士时代,德军便认识到了波兰骑兵的强大,甚至因此特意组建了由波兰人构成的乌兰骑兵团(uhlan),为己所用。 “事情变得有趣了。” 作为一名骑兵,马肯森对眼前的波兰骑兵队不由生出一股胜负欲。 即便不是刀剑相向,这也是一场竞爭。 他绝不允许自己落败。 “大家难道要眼睁睁看著到手的猎物被波兰人抢走吗?诸位,难道想这样吗?!” “不,长官!” 隨著马肯森一声令下,德军骑兵齐声回应。 他们的眼神比烈日更炽热,燃烧著不容波兰骑兵胜过己方的斗志。 “我们岂能让德意志人抢走我们的战功?” 当然,对面的毕苏斯基与波兰骑兵也绝不可能將这等赫赫战功拱手相让。 “我们是翼骑兵的后裔,波兰骑兵! 瑞典的哈卡佩利塔骑兵(hakkapeliitta)曾在我们面前折服,奥斯曼帝国的西帕希骑兵(sipahi)亦被我们踩在脚下。百年前,我们曾隨拿破崙驰骋欧洲,威震四方。 若是败给传统宿敌哥萨克或匈牙利骑兵也就罢了,区区名声远逊的普鲁士骑兵? 若是输给他们,我们死后哪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波兰的儿郎们,举起长枪!伦寧坎普必须由我们亲手擒获!” “wiwat polska!(波兰万岁!)” 隨著毕苏斯基率先衝锋,波兰军团高呼口號,直扑俄军侧翼。 “全军衝锋!伟大的祖国,德意志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与此同时,马肯森也拔剑高呼,仿佛要向年轻人证明自己依然不输热血。德军骑兵们咆哮著,犹如猛兽扑向猎物。 於是,两支骑兵队,不约而同地向俄军席捲而去。 “骑兵!敌军骑兵来袭——!!” 望见这突如其来的雷霆铁蹄,伦寧坎普和他的俄军脸色瞬间惨白,惊恐地发出惨叫。 ...... “保罗!是波兰骑兵!那些骑著战马的波兰佬来了!” “另一侧的德军骑兵也正在接近!” “列阵!展开方阵!” “机枪先装填好!” 突如其来的大规模骑兵从两翼杀出,俄军士兵惊慌失措,四处乱叫,不知是尖叫还是怒吼。 儘管汽车与飞机的出现早已宣告骑兵时代的黄昏,但沉重战马的衝锋依然令人胆寒。 士气本就因连连败退而跌至谷底的俄军第一集团军,在恐惧中崩溃的速度,比煮一碗麵还要快。 “司令官阁下,请下命令!” “呃......呃......呃呃......” 但对士兵们来说,最不幸的还是身为指挥官的伦寧坎普,此刻的状態与他们相差无几。 面对如山呼海啸般袭来的骑兵衝锋,他嘴唇颤抖,张口欲言,却连一个完整的命令都无法吐出。 “该死!波兰亡国都多少年了,哪来的波兰骑兵?!还有这帮德国骑兵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內心比谁都要疯狂吶喊,可惜,这对眼前的危局毫无帮助。 “哥萨克们,集合!” “站著不动只会等死!行动起来!快动起来!” 就在俄军第一集团军整体陷入混乱和恐惧时,一部分俄军终於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强行稳住阵脚,开始行动。 那是哥萨克骑兵,他们自幼成长於乌克兰广袤的草原,与战马相伴一生。 儘管他们仅有三个骑兵团的规模,且因俄军连战连败,兵力早已折损过半,但哥萨克们凭藉本能与经验明白,此刻若不迎战,只能死路一条。 “衝锋!” “乌拉——!” 他们的选择,是迎著敌骑发起反衝锋。 “啊啊啊啊!” “去死吧!” 长枪交错,骑手们被锋利的骑枪刺穿胸膛或腹部,从马背上重重摔落。 而倒下的,大多是哥萨克骑兵。 他们的英勇不输波兰与德国骑兵,然而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浪潮,寡不敌眾。 最终,这股浪潮碾碎哥萨克骑兵后,径直衝向俄军步兵阵线。 “把这些俄国佬杀个乾净!圣卡西米尔的庇佑与我们同在!” “这是为了死在华沙的爷爷报仇,韃靼狗杂种!” “波兰人可不能让德国佬把功劳全抢了!继续冲!” “找伦寧坎普!谁抓到他,升职嘉奖休假全都有!” 波兰军团猛然撞碎仍在惊慌失措的俄军阵线,而德军骑兵则毫不留情地践踏溃逃的俄军士兵,长枪直刺而下。 波兰与德国骑兵宛如嗜血的鬼神,在四散奔逃的俄军中杀得血流成河,口中不断高呼伦寧坎普的名字。 “那边!伦寧坎普在那!” “他在逃跑!抓住他!” 当正在比拼谁能屠杀更多俄国人的德军与波兰人发现伦寧坎普时,这位俄军指挥官早已带著亲信策马狂奔。 波兰与德军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奋力追击,却被数不清的俄军溃兵挡在前方。 “呃啊啊啊!” “不,我不想死啊!” 当然,这些俄军士兵並非想保护拋弃他们的伦寧坎普,只是因为恐慌而在四处乱窜罢了。 不论他们是否有意,在这片疯狂的人潮中,骑兵们终於稍有迟疑。 “驾!驾!” “喂,波兰佬!看你们挺累的,不如把伦寧坎普让给我们吧?” “哈!做梦去吧!你们才该让开,德国佬!” 当然,並非所有骑兵都停下了脚步。 少数骑手无论是德国人还是波兰人,都奋力穿过混乱的战场,拼命追逐那名逃亡的俄军將领。 “呼......哈......可恶的骑兵混蛋!离我远点!” 至於伦寧坎普,他已经是惊恐万分。 就这样,在马祖里湖畔,一场俄军將领与德波联军骑兵之间的荒诞追逐战,正式展开。 ...... “该死,那帮傢伙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 漫长的追击战终於让俄罗斯一方先支撑不住了。 毕竟他们是在仓皇撤退,马匹和士兵早已疲惫不堪。 “快追上他们了!再坚持一下!” “嗬呸,滚开!” 呼—— 精神饱满的德波联军骑兵迅速逼近,一名无名的俄军军官见状,拼命挥舞著骑兵刀,想要將他们逼退。 “给我去死!” 砰!砰! “啊——!” 然后,一名德国军官稳稳扣下手中的鲁格手枪扳机,刚才还英勇无畏的俄军军官立刻发出一声悽厉惨叫,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你不讲......呃啊?!” 另一名俄军军官见状,立即举起纳甘左轮手枪瞄准德国军官,却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侧翼杀来的波兰军官一剑斩中,狼狈地跌落马下,与同伴一起滚落在地。 “司令官!前面!前面!” “什......什么?!” 就在德国军官向波兰军官点头示意感谢的同时,伦寧坎普的逃亡也迎来了终点。 他光顾著拼命逃命,竟没有注意到前方出现了一道陡峭的悬崖,將他们的退路彻底封死。 “嘶——!” “呃啊啊!” “司令官?!” 俄军军官们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慌忙勒住韁绳。 但跑在最前头的伦寧坎普却来不及停下。 他的战马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发出一声悲鸣,径直坠入悬崖下的湖泊。 扑通——! 马匹重重落入深深的湖水之中,激起大片水。 “哈啊......哈啊......救、救命!” 但伦寧坎普的运气比他的坐骑稍好一些。 在生死一线之际,他成功从马背上跃出,死死抓住了悬崖边的一棵树。 咔嚓——! 可他的噩运还远没有结束。 悬崖上的树根本无法承受他的重量。 喀嚓! “不,不要!” 最终,那棵树在一声令人不安的脆响中,连根拔起。 “抓住了,你这混帐!” 就在伦寧坎普即將像他的战马一样坠入湖水之际,一双手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臂。 是刚才合力击倒俄军军官的德国与波兰军官! “该死的,你到底吃了多少,怎么这么重?” 两人咬紧牙关,吃力地將伦寧坎普往上拉,但无论如何,都没有要鬆手的意思。 “苏卡......” 伦寧坎普的脸上满是懊丧。 与像萨姆索诺夫那样战死不同,他如今狼狈地沦为俘虏,回到祖国后等待他的命运,恐怕比死还要难堪。 至此,伦寧坎普的逃亡宣告终结,而马祖里湖战役也终於落下了帷幕。 ...... “为了骑兵的荣耀!” “为了荣耀!” 战斗结束,庆祝胜利的时刻即將到来。 德国与波兰的骑兵们似乎因骑兵特有的奇妙情谊,方才还剑拔弩张的竞爭瞬间消散得宛如谎言。他们勾肩搭背,高举酒杯。 “来,干了!我带来了珍藏的波兰伏特加。” “哈哈,这可太棒了,毕苏斯基將军,快给我倒上一杯!” 因机缘巧合,共同擒获了伦寧坎普夫的马肯森和毕苏斯基,此刻终於放下了彼此的顏面。德国军官与波兰军团的军官们皆是笑意盎然,举杯畅饮。 当然,德波两国之间积累的恩怨並未就此烟消云散,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並肩驰骋战场的战友,也是同样热爱美酒的豪饮之人。 “乾杯,轻鬆愉快地乾杯!(ein prosit, ein prosit der gemutlichkeit)” 这首自1810年便迴荡在啤酒节上的劝酒歌,再次在四周响起。 可惜,今年因战爭而无法举办这场盛典。 “德国人与波兰人一同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要是换作以前,根本无法想像这样的场景。” “深有同感。” 不论是德国人还是波兰人,此刻都醉意朦朧,含混不清地哼唱著歌谣。而在另一边,负责看押伦寧坎普夫的德国军官与波兰军官则对饮感嘆。 这或许是这场战爭带来的少数正面影响之一。 又或者,纯粹是德国啤酒与波兰伏特加的魅力。 【——滋啦......插播快讯。】 就在眾人沉醉於酒精与庆功之中,为彻底將俄军逐出东普鲁士而狂欢时,收音机中传来了德意志帝国广播电台的最新消息。 【我方引以为傲的皇帝海军,在与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交战中取得了辉煌胜利。德国的胜利继陆地之后,又一次在波罗的海上得到延续!】 “看来我们的海军兄弟们並没有在我们廝杀时袖手旁观啊。” 德国军官听著广播,低声嘀咕了一句,隨后才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波兰军官。 “啊,对了,我们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我是埃里希·冯·曼施坦因(fritz erich georg eduard von lewinski-manstein)中尉。” “波兰军团少校,瓦迪斯瓦夫·西科尔斯基(w?adys?aw eugeniusz sikorski)。” 曼施坦因与西科尔斯基。 这两位日后將在各自祖国成为赫赫有的名风云人物的年轻军官,彼此相视一笑,举杯相碰。 这场宴席的下酒菜,便是俄罗斯的惨败。 第147章 空袭行动 嗡嗡嗡嗡—— 就在东普鲁士,德军第八、第九集团军与俄军第一集团军激战正酣之际,波罗的海的狂风怒涛间,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舰船破浪前行,浓黑的烟雾自烟囱中翻滚而出,向著目標无畏前行。 这支舰队,正是德国的波罗的海舰队。 它是为了牵制尚未在对马海战中覆灭、依然保持完整战力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而组建的,是仅次於公海舰队的大洋战力。 “罗伊特舰长,抵达芬兰湾还要多久?” “还有三小时,海因里希上將。另外,五分钟前您刚问过一次。” “呵呵呵呵,小事勿论。只是太期待我们可爱小姐的首次亮相罢了。” 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海因里希王子被任命为波罗的海舰队司令官。他双臂抱胸,嘴角掛著耐人寻味的笑意,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对此,舰长汉斯·赫尔曼·路德维希·冯·罗伊特(hans hermann ludwig von reuter)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我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然而,哪怕罗伊特的表情已经难看得像是吞了只苍蝇,王子依旧沉浸在即將腾空而起的兴奋中,低声呢喃。 为了走到这一步,他可没少跟那顽固的提尔皮茨,以及帝国航空队司令冯·霍普纳斗智斗勇。 如今唯一剩下的事情,就是向世人证明这位“小姐”的真正价值。 “真想亲自登上飞机,亲身率领德国海军航空队迎来歷史性的首场战斗啊。” “求您了,千万別。” “哈哈,开玩笑的,玩笑。” 『我可不觉得像是玩笑......』 罗伊特舰长满脸狐疑地盯著海因里希王子。对方正像已故的舅舅爱德华七世那样,笑得无比畅快。 他才不会轻易相信这傢伙,毕竟吃亏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唉,我怎么就被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傢伙给缠上了呢......』 原本,他本该是某艘崭新巡洋战列舰的舰长。 可现在呢? 他被这个古怪的王子拽到这里,成了这艘搭载二十架舰载机、名为“航空母舰”的奇怪战舰的舰长。 罗伊特又是一声长嘆。 ...... “......呼,真是让人不爽。” “提尔皮茨大將,您这是突然怎么了?” 时间稍稍回溯至东部战线战斗刚刚打响之时。 在海军將领们的会议上,海军大臣提尔皮茨沉重地嘆了口气。 “陆军战果捷报频传,而我们海军却只能呆呆地盯著敌人的港口,或者追著潜艇的尾巴团团转。”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法国和俄国海军全都龟缩在港口不敢出来,我们又能怎么办?” 在大战爆发之初,提尔皮茨曾激动不已,以为自己倾尽一生打造的帝国海军终於迎来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德国海军並没有迎来期待中的辉煌战绩。 因为相较於英德舰队,处於绝对劣势的法国与俄国海军乾脆放弃了与之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了“现存舰队战略”,將战舰统统锁在港口,不愿出战。 “该死的混帐东西!別跑!给我出来决一死战!” 结果,提尔皮茨只能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猎犬,徒劳地朝著敌军舰队的方向怒吼。 当然对法国和俄国海军而言,这无疑是最合理、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即便因歷史的变动,法俄海军的战力有所增强,亦或比原本歷史更为完整,但要对抗“英国+德国”这一近乎无解的组合,仍是不可能的任务。 “既然如此,那不如效仿克里米亚战爭,对法国沿岸或者俄国的克里米亚半岛发动登陆作战如何?” “唉......如果你不想让我们的海军白白葬送在敌军的岸防炮火下,就请闭上你的嘴吧,邱吉尔大臣。” 不过,相比同样渴望海军建功立业的邱吉尔,提尔皮茨的冷静已算是难得的美德。 此时,英国海军多亏了因歷史发生变化,没有改姓“蒙巴顿”、也没有被迫卸任海务大臣的巴腾堡路德维希亲王,以及在战爭爆发后重返现役、担任顾问的费舍尔海军上將,才撑住了邱吉尔的烂摊子。 不过无论如何,英国海军与德国海军在顺利掌控制海权后,所能做的也只是围剿那些对商路进行破坏的同盟国潜艇了。 但即便不像邱吉尔那般激进,提尔皮茨依旧难掩心中的不满——他倾尽心血培养的德意志海军,竟至今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陆军在陆地上屡屡建功,既然战爭已然爆发,我们的帝国海军也不能甘於落后!” “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只要敌人继续龟缩在港口,我们就无计可施。” “是啊,就算想攻击那些躲在港口的敌舰,贸然接近只会白白挨上一轮岸防炮轰击。” “倒是由施佩將军指挥的东洋舰队还在积极行动......不过......” 昔日在委內瑞拉,儘管並非本意,但曾参与“腓特烈大帝”號的首战的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如今仍像原本的歷史那样,在远东指挥著德国东洋舰队。 此刻,他正率领舰队,与从新加坡出航的英国东洋舰队、澳大利亚与纽西兰海军,以及虽然在参战问题上存在一些分歧,但最终仍然依仗《英日同盟》加入协约国阵营的日本海军一道,试图驱逐俄国与法国海军势力。 不管怎样,如今施佩已將远东最大的威胁——俄国太平洋舰队——赶回了海参崴,並在等待日军进军外满洲,將其彻底逐出港外。 “东洋舰队的战果远远不够,这才是问题所在!” 但对此仍不满足的提尔皮茨,愤愤地提高了声音。 “远东战场对这场大战的胜负並无决定性影响!歌剧院的观眾,终究只会將目光投向主角,又有谁会在意那些无足轻重的配角?” 重要的,始终是大战的核心——欧洲! 当然,若是此时正在远东海域不眠不休地奋战的施佩与他的士兵们听见提尔皮茨这番话,恐怕会气得直摔帽子。 “我倒有个好主意。” “啊......?您说什么?” 就在提尔皮茨与德国海军的將领们绞尽脑汁,苦思如何在欧洲战场上取得重大战果之时,原本静静坐在角落的海因里希王子,忽然轻笑著举起了手。 这让提尔皮茨顿时头疼不已,这傢伙又想搞什么么蛾子? “详细说来听听。” 但他又不能不听。 ...... “你说要攻击俄罗斯的波罗的海舰队?” 听到海因里希王子和提尔皮茨將军的话,汉斯皱起了眉头。 此时英国的传统盟友葡萄牙正想站到协约国这边参战,而他们也正因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结果这两个傢伙又突然拋出什么天方夜谭的主意? “我希望你们不是打算直接衝进圣彼得堡......不,彼得格勒,去硬撼波罗的海舰队。” 那里可是连克里米亚战爭时期的英国海军都只能浅尝輒止、最终无功而返的海防要塞重地。 说实话,汉斯很担心这两个人是不是像某个英国混蛋一样,在异想天开地胡言乱语。 “哈哈,我虽然经常被人说是个怪人,但还没疯到那种程度,我亲爱的侄女婿。” “我们的意思是,要把俄罗斯的波罗的海舰队从港口里逼出来,在海上决战。” “哦?” 如果真能清除波罗的海的威胁,对己方而言確实是个好消息。 目前,德国是將公海舰队的一部分兵力抽调出来,將原本歷史上只是小规模舰队的波罗的海舰队扩充成了一支颇具规模的战力。如果能让俄罗斯的波罗的海舰队步对马海战的后尘,那他们就能腾出大量兵力用於其他战场。 『比如,把舰队派往地中海,施压那隨时可能有所动作的义大利。』 此外,这也能对陆军的作战起到支援作用。如果他们歼灭了波罗的海舰队,那对从內部瓦解俄罗斯帝国也將是一次巨大打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海因里希王子的计划能够成功。 “好吧,其实我们的王子殿下只是单纯想看看他的航母大显身手罢了......” 就在汉斯认真思考海因里希王子的计划是否可行时,提尔皮茨悄悄地嘀咕了一句。 “......你是认真的?” “嘛,顺便嘛,顺便而已。” 唉,我就知道,他就是这副德性。 说实话,就算海因里希王子告诉他想大干一场德国版的珍珠港,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当然,这种事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 这位海因里希王子对飞机和航母的热爱......不,应该说是疯狂和执念,可以说已经到了近乎痴狂的程度。 想想三年前,提尔皮茨將海因里希提出的航母建造计划一口回绝的时候,那混乱的场面......实在是难以言喻。 嗯,大家只要知道,从那天起,提尔皮茨將军就因为海因里希王子而神经衰弱了就行。 『虽然......最开始把航母的话题拋出来的,是我。』 但汉斯並不是抱著“反正未来战列舰都会被淘汰,所以我们应该开始造航母”那种想法才提出来的。 他只是单纯觉得,可以效仿英国的“暴怒號”(hms furious)和日本的“凤翔號”,建造一艘实验性航母,为未来航母的发展奠定基础,同时积累航母运用的经验。 甚至不必特意建造新船,只要像美国的第一艘航母“兰利號”(uss langley)一样,找一艘合適的煤炭运输船进行改造,就足够用了。 最终,为了平息那时海军內部的爭议,汉斯提出了个折中方案。而海因里希王子和提尔皮茨將军也戏剧性的达成了妥协。 当然,这並不意味著海因里希王子就此安分了。 “殿下,如果在甲板下方建造机库,並安装升降机,是不是能携带更多飞机?” “哦,真是个好主意!採纳!” “听说美国开发了一种叫『弹射器』的飞机发射装置。如果在我们的航母上引进,会不会更好?” “嗯......虽然双翼机很轻,应该不太需要,但有总比没有好。採纳!” 海因里希王子召集了一群海军中少数的飞机狂热爱好者(提尔皮茨將军称他们为“被飞机洗脑的疯子”),亲自主导了航母的建造。 他的热情之高,以至於让某人完全不需要再多加建议。 於是,在1912年,世界上第一艘航空母舰——sms奥托·李林塔尔號(sms otto lilienthal)诞生了。 至於为什么用“奥托·李林塔尔”来命名?因为推动德国航空发展的是美国人——莱特兄弟,而为了对抗这种影响,德国人將奥托·李林塔尔——航空领域的先驱、德国人,捧成了英雄。 至於齐柏林伯爵?他还活著,所以暂时不適合用他的名字命名航母,等他去世后再考虑吧。 海因里希王子本来想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但德国海军已经有一艘“sms海因里希亲王號”(sms prinz heinrich),所以这个方案也被否决了。 “不过,区区一艘航母,应该不会真的打算去空袭驻扎在喀琅施塔得的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吧?你们打算怎么把他们引出来?” “计划是袭击里加、赫尔辛基等俄罗斯港口,逼迫俄国人应战。波罗的海舰队司令埃森將军出身名门,指挥才能优秀,但在我看来,尼基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绝不会坐视波罗的海的港口接连遭受攻击。” 也就是说,不断挑衅俄罗斯帝国,利用政治压力迫使波罗的海舰队不得不出港迎战? 这个思路倒是不差。 “但我认为,仅凭这个手段还不够。您也知道,沙皇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如果彼得格勒没有直接面临威胁,他不会轻易行动。” “嗯,说得有道理。尼基一向在关键决策时犹豫不决。” “但如你所说,直接打击彼得格勒和喀琅施塔得是不现实的。” 提尔皮茨的这句话让汉斯点了点头。 其他港口的海防较弱,他们可以尝试进攻,但彼得格勒作为俄国的心臟,就算动用整个公海舰队,恐怕也难以奏效。 “既然海上不行,那就只能从別的方向进攻了。” “啊!仔细想想,我们还有那个手段!” 汉斯抬起手指,指了指天空。 而隨著他的动作,海因里希王子和提尔皮茨也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这样,一场旨在歼灭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的“奇袭行动”,即將拉开帷幕。 第148章 轰炸彼得格勒 “开始炮击!” “feuer!” 轰——!! 1913年8月20日,隨著震耳欲聋的炮声,德意志帝国海军对波罗的海沿岸的俄罗斯港口发动了突袭。 轰!轰隆!轰——!! “装填榴弹!” “全都给我轰碎!” 曾经是汉萨同盟的核心城市,同时也是俄罗斯帝国第五大城市的里加(riga),在腓特烈级战列舰毫不留情的炮击下轰然崩塌。 停泊在里加港的几艘俄罗斯舰艇竭尽全力试图抵挡德意志帝国海军的猛烈进攻,但无异於以卵击石。 “中弹!中弹!” “呃啊啊啊——!” 不出多久,他们连同被撕碎的战舰一起沉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海因里希上將阁下,里加湾的战斗已基本完成。” “很好,诸君,下一站——芬兰湾!” “jawohl!” 里加、派尔努、库雷萨雷——整个里加湾的港口无一倖免,被德国波罗的海舰队彻底摧毁。隨后,舰队转舵,驶向俄罗斯帝国的门户——芬兰湾。 他们的下一个目標,是雷瓦尔(reval,即塔林的德语名)和赫尔辛基。 “德国舰队!德国舰队来了!” “快撤离港口!” 雷瓦尔与赫尔辛基城內,惊恐的人们尖叫著四散奔逃,远方不断传来的炮火轰鸣,交织成了一曲令人绝望的哀歌。 “城市都燃起了大火,波罗的海舰队究竟在干什么!” “难道那些傢伙只知道保护彼得格勒,向拉斯普京献上妻女,却不管我们的死活?!” 当雷瓦尔与赫尔辛基在德国舰队的炮火中熊熊燃烧,爱沙尼亚人与芬兰人的愤怒不再仅仅针对侵略者,他们的怨恨直指无能的俄罗斯帝国与昏庸的沙皇。 既然他们根本不打算保护我们,我们又为何要甘愿屈服於俄罗斯的统治? 长期以来对俄罗斯压迫的不满,在芬兰与波罗的海三国各地迅速发酵。而察觉到局势愈发不妙的俄罗斯政府,也终於开始焦躁不安。 “德国波罗的海舰队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彼得格勒眼皮底下横行,波罗的海舰队到底在干什么!” “以我们的波罗的海舰队战力,对付德国舰队並非不可能!为何还要畏缩不前?” 雪上加霜的是,面对德国波罗的海舰队接二连三的挑衅,俄罗斯贵族的自尊心也濒临崩溃。他们不断向海军施压,要求对帝国海军的羞辱予以反击。 如果说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主力已被海神拖入海底也就罢了,可在贵族们看来,眼下的波罗的海舰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事实上,他们的说法也並非毫无根据——由於当年没有被捲入对马海战,波罗的海舰队依然保持完整战力,而隨著旅顺的归还,俄国太平洋舰队的一部分舰只也被重新调配至波罗的海。 更何况,在腓特烈级战舰热潮的带动下,俄国的甘古特级(Гahгyt)战列舰建造进度加快,部分已投入波罗的海舰队服役。 从表面上看,波罗的海舰队已足以自称俄国最强舰队,面对德国的波罗的海舰队,一支与己方规模相当的敌军——他们完全可以一战。 “埃森上將!我那该死的表亲在我家门口耀武扬威,难道我们就不能让舰队出击?!” “绝对不行,陛下!这只是德国海军的圈套,目的就是引诱我们的舰队离开喀琅施塔得!” 然而,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司令尼古拉·奥托维奇·冯·埃森(hnkoлa?no?ttoвnчфohЭ?cceh)仍然坚决反对出击。 当然,埃森也无比想给那些在芬兰湾肆意妄为的德国舰队一个狠狠的教训。 毕竟他一向以攻势强硬著称,歷史上的他甚至指挥过《无畏上將高尔察克》的主角高尔察克,让其趁夜在基尔和但泽附近布设水雷,给予德国海军极大的骚扰。 “可就算战力看起来相当,战舰的『质量』也不可能相提並论啊!” 埃森並不像那些只会空喊口號的俄国贵族那么愚蠢。 他是俄军在一战中屈指可数的优秀海军將领之一。 虽然这个评价的含金量並不算太高,毕竟,俄国海军在整个一战期间几乎毫无建树。 但不管怎样,在埃森看来,德国舰队的行动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把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引出喀琅施塔得。 而一旦成功將他们引出,结局也已註定。 那就是——决战! 舰队与舰队正面碰撞,以暴力与火力彻底摧毁对方的殊死搏斗。 “而在决战中占优势的——是德国海军!” 海战的胜负,从来不仅仅取决於舰艇的数量。 质量,才是关键。 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规模或许与德军相当,但在舰艇性能、训练水平乃至舰员素质上,完全不是对手。 更不用说,俄国的“腓特烈级”战列舰仅有四艘甘古特级,而对方却不仅拥有代表著超级腓特烈级的凯撒级战列舰,还有数量眾多、航速极快的巡洋战列舰。 正因如此,即便面对贵族们日益强烈的施压,埃森依然坚持按兵不动。而优柔寡断的尼古拉二世,也因埃森的强硬態度而再次陷入决策瘫痪,迟迟未下达出击命令。 但俄国人並不知道—— 为了引诱波罗的海舰队出港,德国海军所准备的手段,远不止於此...... ...... 海拔四千米的高空,寒风冰冷而凛冽。 气温低至零下十度以下。 如果不穿防寒服,转眼就会因失温直奔英灵殿向阎王报到。 而且在这里也无法生火取暖。 因为如果在这种地方点火,不仅会暴露目標,稍有不慎,还可能瞬间被大火吞噬,最终化作一颗在天际逐渐隱去的晨星。 “距离抵达彼得格勒还有多久?” “还有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我们会在早上七点抵达。刚好是把俄罗斯人从美梦中唤醒的好时机!” “哈哈哈哈哈!” 不过即便没有炉火,这群天空的战士们,依旧燃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真遗憾,没机会看到那些伊万佬看到我们美丽小姐时的表情了。啊,如果能抽根烟,心里多少还能好受点。” “除非你想在俄罗斯的高空被烧成灰,否则就忍到返航吧。” “嘖,我知道了。喂,小子,唱首歌来听听。” 被前辈毫不留情地点名,年轻的飞行员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会的歌不多,一时之间不知该唱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在广播里听到的一首歌。 “今天我们要唱一首歌,要喝一杯冰凉的葡萄酒(heute wollen wir ein liedlein singen, trinken wollen wir den kuhlen wein)。” “哦哦?” 歌声在寂静的高空迴荡,引来老兵们的惊嘆。 他们也听过这首歌。 这是一首为即將奔赴东部战线的士兵们创作的宣传歌曲,最近在陆军和海军之间广为流传。 “然后我们要一起举杯,因为我们即將分別,即將分別。” 士兵们笑著,跟隨年轻飞行员一同高唱。 这首歌,正是为他们而作。 “请伸出你的手,把你的白皙双手交给我。” 他们唱著歌,思念著远方的恋人。 想著在家等待他们的家人。 “再见,我的爱人。再见,我的爱人。请好好保重。因为我们必须出发,必须出发。” 他们继续划破风云,向前飞去。 “必须出发,前往俄罗斯,俄罗斯!(denn wir fahren gegen russland, russland)!” 朝著俄罗斯的心臟——彼得格勒,进发! ...... 轰—— “呃......亲爱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唔,我没听到啊。” 1913年8月25日,距坦能堡战役结束不久。 刚刚从冬宫的床上醒来的尼古拉二世挠了挠头,对妻子亚歷山德拉皇后的疑问露出一脸茫然。 “可能是你在梦里听错了吧。” 毕竟,这里是圣彼得堡——不,现在应该称作彼得格勒,远离前线,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可恶,一想到前线的事就又来气。” “冷静些。拉斯普京不是说过,愤怒对身体无益吗?” “抱歉,阿丽克丝,让你担心了。” 尼古拉二世向妻子道歉,但想到战局的惨状,仍是不禁嘆息。 就在几天前,他才得知震惊全俄的噩耗——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几乎毫无抵抗地全军覆没。 二十万,整整二十万大军。 短短一天之內,灰飞烟灭。 哪怕是向来宽厚的尼古拉二世,也无法接受这样荒谬的惨败。 “那西北方面军司令日林斯基到底在干什么?” “日林斯基的说法是,萨姆索诺夫请求增援时已为时过晚,等他派出援军,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当然,真正迟缓的並非萨姆索诺夫,而是日林斯基。 但萨姆索诺夫已死,死者无言。 “好在,伦寧坎普的第一集团军仍在。他正在组织防御,以阻挡德军的攻势,或许陛下可以再观察一阵。” “唉,好吧。” 面对俄军总司令、自己的堂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劝慰,尼古拉二世沉重地嘆了口气,点头同意。 只是,正如眾所周知的那样,他的期待再次被彻底击碎。 “加利西亚的战况如何?” “是!尼古拉·伊万诺夫將军率领的西南方面军已顺利控制加利西亚,並將赫岑多夫指挥的奥匈帝国军队逼退至喀尔巴阡山脉。” 在坦能堡惨败的阴影下,这无疑是一条令所有將领暂时鬆口气的好消息,如同乾涸沙漠中的甘泉。 儘管不安依旧挥之不去。 “据报告称,德军第七集团军已抵达加利西亚支援奥匈军队,不会再重演东普鲁士的惨剧吧?” “当、当然不会,陛下。伊万诺夫將军可是您与皇后都深信不疑的將领。” “嗯......確实,伊万诺夫还算可靠。那么,加利西亚战线就交给他吧。” 听到沙皇的这句话,眾將领总算鬆了口气。 不过,尼古拉二世夫妇之所以信任伊万诺夫,並非因为他能力出眾,而是因为他是他们最信赖的拉斯普京的追隨者。 “真是令人焦灼的局势啊,阿丽克丝。虽然伊万诺夫在加利西亚取得进展,但其他战线却远不如意。” “別担心。这一切都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终究会雨过天晴的。” “希望如此吧。” 听著皇后的安慰,尼古拉二世轻轻握住她的手,仿佛真心期盼著这一切能如她所言那般过去。 但就在这时—— 轰隆———! “呃啊?!” “呀啊!” 隨著一阵剧烈的震动,整座皇宫都摇晃起来。 尼古拉二世连忙扶住差点跌倒的皇后,慌乱地呼唤侍从。 “亚歷山大?亚歷山大!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恕我冒犯!” “禁卫队长?” 然而,推开寢宫大门的並非皇帝的侍从,而是神色凝重的禁卫队长。 “亚歷山大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陛下,您必须立刻转移到安全地点!” “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这......” 禁卫队长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如何描述眼前这前所未闻的事態,最终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是空袭,陛下。” “什么?空......空袭?!” “是的,陛下。德军的飞艇已出现在彼得格勒上空,帝都正在遭受德军轰炸!” 第149章 战火下的平等 彼得格勒的清晨,依旧如圣彼得堡时期那般寧静,与前线的紧张局势截然不同。 彼得格勒的市民也像往常一样同邻里亲切问候,隨后踏上工作的路途,商贩们打开店门,迎接顾客的到来。 若是想到此刻正值战时,这一幕未免显得有些讽刺。但在那个时代,战爭仍被认为是军人的事,除非是不幸被捲入战火的前线居民,否则对於后方的平民而言,战爭依旧遥远。 这对於身处俄罗斯首都彼得格勒的居民亦是如此。他们只会为奔赴战场的家人忧心,为令人焦躁的战局愤怒,但仍旧將战爭视为离自己甚远的事情。 “妈、妈妈!快看!天上飞来一个好大好大的气球!” “萨莎,你在说什......啊?” 然而,不幸的是,这场被冠以“世界大战”之名、充满新技术的全面战爭,彻底顛覆了以往的一切常识。 嗡——— 伴隨著初升的朝阳,庞大的齐柏林飞艇缓缓现身於彼得格勒的上空,巨大的阴影投落在人们的头顶。 而且,绝不仅仅是一两艘。 粗略一数,竟已超过数十艘。 彼得格勒的市民无论身份高低,此刻无一例外地呆立在原地,愣愣地望著这群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那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出现在彼得格勒上空? 他们该如何应对? 无数个疑问在他们脑海中闪过。 但所有人唯一的共通点便是——无人能够预料眼前即將发生的灾难。 ———嗖 沉默只持续了片刻。 ———轰!! 由德意志帝国製造的庞然巨物,如同传说中的利维坦一般,向俄罗斯帝国的心臟投下了烈焰与钢铁。 一枚炸弹直接命中一栋建筑,轰然巨响中,高楼顷刻间坍塌。原本还处於恍惚中的人们,终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恐惧在脸上扩散,僵硬的双腿开始本能地逃窜。 “呀......啊啊啊啊!!” “轰炸!德军在点燃彼得格勒!” “呜哇啊啊!妈妈!” “救命!我不想死!” 惊恐万状的人们尖叫著,四散逃离天空中的死神。 彼得格勒城內,那份清晨的寧静顷刻间化为乌有。战火骤然降临,城市陷入混乱,齐柏林飞艇仿佛对此並不满足,不断投下炸弹与燃烧弹,肆意向烈焰添柴加薪。 ———嗖——轰!!! “呃啊啊啊!快让开!別挡住我的路!” “无、无礼!我是贵族!” “少废话!现在谁还管你是什么贵族?!” “咳、咳咳!” 一名身著昂贵丝绸的贵族,狼狈地被平日里他瞧不起的工人推搡倒地,满身尘土。 惊恐的孩童放声大哭,疯狂寻找父母;商人们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商铺,拼命逃向街道;而本应维持秩序的警察,此刻脸色惨白,亦加入了逃亡的人群。 对於这些从未与战爭正面交锋的市民而言,突如其来的现实,如同彻骨的惊悚与恐怖。 而冬宫內的罗曼诺夫家族,此刻同样身处其中。 ...... 轰隆——! “陛下,这边!请快点!” “等等,孩子们!我们不能丟下孩子们!” “皇女殿下和皇太子殿下会有其他人带走,您不必担心......” “现在这种情况让我怎么不担心!那该死的比利的飞艇正在轰炸我的城市和我的宫殿!” 尼古拉二世满脸怒火,他因愤怒与恐惧而涨红了脸,他的怒吼让近卫队长只能低下头,满是愧疚。 实际上,齐柏林飞艇的轰炸目標主要是市区,並未专门投弹到冬宫。然而,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终究也是凡人,在这前所未有的飞艇轰炸面前,他们无法掩饰內心的恐惧。 而此刻,他们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子女。 拋开尊贵的身份不谈,尼古拉二世与亚歷山德拉皇后首先是父母。 当然,正是这份过度的对子女的爱,使得他们將帝国衰亡的预兆——拉斯普京带入宫廷。 儘管近卫队长满脸忧虑,只想儘快护送皇帝夫妇离开,但沙皇与皇后仍然义无反顾地朝著宫殿的另一侧奔去,寻找他们的孩子。 “父亲!母亲!” “哦,奥尔加!塔季扬娜、玛丽亚、阿纳斯塔西婭,还有阿列克谢!你们都平安无事!” 所幸,在长女奥尔加的带领下,otmaa五兄妹在近卫军的护卫下,虽满脸不安,但正顺利撤离,而他们当时的位置距离尼古拉二世夫妇所在之处並不算远。 “你能冷静地带领著你的弟妹们,做得好,做得好,奥尔加。” “比起这个,父亲,阿列克谢的状况很不好,看来是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嚇到了。” 奥尔加女大公满脸忧虑地看著父母,她感激上帝让弟妹们都平安无恙,但弟弟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由於血友病的折磨,阿列克谢皇太子的身体本就虚弱,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让他的病情加重,他脸色苍白,此刻正被一名近卫军战士背负著。 “得赶紧把拉斯普京叫来。” 沙皇望著体弱多病的儿子,眼中满是担忧,低声喃喃道。 其实此时的拉斯普京,根本没將皇室家族的安危放在心上,反而正在与眾多情人之一廝混,直到飞艇轰炸降临,他才嚇得魂飞魄散,毫无体面地躲进壁橱里瑟瑟发抖。 当然,皇室一家仍旧对他深信不疑,对外界的非议充耳不闻,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在那之前,先带大家去安全的地方吧,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是,父亲。” 奥尔加女大公乖顺地点头。 虽然弟弟的身体状况令人担忧,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撤离。 就这样,皇室家族在近卫军的护卫下前往安全的避难处,而与此同时,那些齐柏林飞艇的弹药也已耗尽,它们就像准点下班的社畜一般,完成任务后径直返回基地。 彼得格勒的居民们则望著那些仿佛要將整座城市焚毁的德国飞艇远去,终於长舒了一口气,可他们的脸上仍然写满了疲惫,许多人甚至直接瘫坐在地上。 战爭,已不再只是军人的事情。 他们不幸地彻底意识到了这一点。 ...... “我对诸位感到失望。” 次日。 虽已有微微的寒风吹起,但夏日的余热尚未完全散去,而冬宫却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名字一般,颳起了如同西伯利亚隆冬般的凛冽寒风。 彼得格勒被点燃。 连自己的妻子和视若珍宝的子女都陷入危险之中。 尼古拉二世的怒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將领们则满脸惊恐,唯恐皇帝將责任归咎於他们,浑身颤抖不已。 “陛下,不过是突如其来的德国空袭让大家措手不及罢了。实际上,我们的损失並不算严重。” 一名將领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事实上,此次德国对彼得格勒的轰炸,从数据上看,对俄罗斯帝国造成的损害並不算大。 除了运气不佳的几十栋建筑倒塌或受损外,財產损失远比想像中小,伤亡人数也不过区区两百人左右。 “你居然还敢如此说话?!彼得格勒遭受了攻击!自彼得大帝建立这座伟大的城市以来,从未有任何敌人敢染指此地,甚至连拿破崙都未能触碰帝国的首都,而如今却被那些德国佬玷污了!” 然而,“损失不大”这句话根本无法平息沙皇的怒火。 儘管德国人对彼得格勒的轰炸没有带来预期的破坏,但它在彼得格勒市民心中留下的创伤却无比深刻。 连尼古拉二世自己都因思及妻子与子女险些遭遇不测而彻夜难眠。 不仅如此,彼得格勒市民的恐慌和不安也已经传入沙皇的耳中,此刻已经有人开始向更后方的莫斯科避难。在此时此刻,尼古拉二世又怎么可能一句“直接损失不大”而平息呢? 谁能保证那些冷血的德国人不会再次派出飞艇轰炸彼得格勒? 哪怕尼古拉二世再如何昏庸,此次事件也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本就不稳的帝国民心即將再次动盪不安。 “听说这些德国飞艇是由德意志帝国海军派遣的?就是那支前些日子还在里加湾和芬兰湾肆意横行的海军?” “陛下,这个......” 尼古拉二世一提及德国海军,站在一旁的埃森海军上將脸色骤变,连忙开口。 然而,他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沙皇的命令打断。 “埃森上將,命令波罗的海舰队出击!” “陛下!” “我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我再也无法忍受德国海军的囂张跋扈!这不仅关乎我俄罗斯帝国的尊严,更关乎帝国子民的安全!” 隨著尼古拉二世怒火中烧的吼声,整个覲见厅的目光纷纷投向埃森上將。 此时此刻,他已然孤立无援。 “......遵命。” 最终,这位海军上將只能低声嘆息,低头接受命令。 ...... “陛下,波罗的海舰队已从喀琅施塔得出击。” “嗯,那现在一切都取决於海因里希那小子的表现了。” “王子殿下一定能在对抗俄国舰队时大显身手。” 听到汉斯的话,威廉二世微微点头。 虽然海因里希过於沉迷飞机,但作为海军將领,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海因里希王子一定会凯旋而归。 “话说回来,飞艇轰炸的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微不足道,真是令人失望。” 齐柏林飞艇可不是某个红色苏维埃游戏里那些披著厚甲的怪物飞艇,现实的限制终究无法逾越。 “这些燃烧弹也是废物,和海军还有提尔皮茨上將吹嘘的完全不一样。对彼得格勒的影响也就是点起几堆篝火。” “不过,我们至少达成了引出波罗的海舰队的目的。” 更何况,彼得格勒遭受的空袭对俄国人心理上的衝击绝不能被忽视。 当然这在那些执著於效率的德国人看来,心理战术毫无意义,他们只关心能多高效的摧毁敌人。 可以说,齐柏林飞艇的平庸表现,让德国空军后来向战术空军转变產生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在原本的歷史中,德国飞艇的轰炸是伦敦自征服者威廉一世以来首次遭受攻击,这也使得英国人彻底疯魔,变得对轰炸机极度痴迷。 他们的执念到底有多深?想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硬是在本土造出了能轰炸柏林的汉德利·佩吉轰炸机(handley page type o)就知道了。 难怪在战间期,围绕英国出现了“轰炸机无敌论”。 “而且现在就断定战略轰炸毫无意义,似乎还为时尚早。虽说飞艇的局限性过於明显,但戈塔公司正在研发替代它的轰炸机。虽然技术的限制確实困扰著我们,但我认为这仍然值得关注。” 汉斯並不是一个盲目的轰炸机至上主义者,但连一个像样的战略轰炸机都没有、只能进行战术轰炸的空军,確实有些问题。 “嗯......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再观望一阵吧。无论如何,现在只剩下等待波罗的海的战报了。” “是。” 言罢,汉斯和皇帝一同仰望著万里无云的天空。 愿海因里希王子能带来胜利的捷报。 第150章 海鹰展翅 “我可不想以这种方式被逼著出战啊......” 1913年8月28日。 埃森海军上將在旗舰“甘古特”號上沉重地嘆了口气。 这也难怪,因为此刻的波罗的海舰队几乎是在主动步入敌人的陷阱。 埃森上將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儘管尼古拉二世因彼得格勒遭受轰炸而怒火中烧,下令舰队立即出击,他仍然以需要准备为由儘可能拖延时间。但正如目前所见,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昨天,德国第九集团军乘坐运输舰在梅梅尔登陆,迫使在东普鲁士苦苦支撑的伦寧坎普第一集团军开始撤退,这更加剧了对波罗的海舰队儘快出战的压力,使得埃森再也无法以准备不足为藉口拖延时间。 『更何况,我的处境也已今非昔比了......』 问题的根源在於埃森的出身。 正如他的名字“尼古拉·奥托维奇·冯·埃森”所示,他是一名波罗的海德意志人(deutsch-balten)。而自战爭爆发以来,德意志血统的身份使得波罗的海德意志人的地位急剧下降。 事实上,在此之前,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的民族主义情绪已经在崛起,波罗的海德意志人早已受到俄罗斯帝国主流斯拉夫贵族的不信任。而战爭的爆发无异於雪上加霜,连埃森上將也无法置身事外。 儘管埃森家族在过去两个世纪中一直守护著俄罗斯的海疆,家族中曾有多达七位成员获得了光荣的圣乔治勋章,以示他们对俄罗斯帝国的忠诚与奉献,但这一切如今似乎都已变得微不足道。 这对埃森上將来说,实在是难以释怀的屈辱。 而德意志海军不断加剧的挑衅,更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更加不稳,最终,他和波罗的海舰队不得不驶出港口。 与在芬兰湾入口,与早已在那里等待的海因里希王子及德国波罗的海舰队决一死战。 『胜算恐怕不大吧......』 除非幸运女神站在自己这边。 仅就战列舰的战力而言,俄国波罗的海舰队除了四艘“甘古特”级战列舰外,其余全是老旧战舰。而德国波罗的海舰队却拥有六艘“腓特烈”级战列舰和六艘战列巡洋舰。 “能做的,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埃森上將重新整理了一下帽子,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身为俄罗斯帝国的海军上將—— 无论如何,当战斗成为唯一的选择时,他只能如同埃森家族的男子那样,毫不畏惧地直面迎面而来的怒涛。 ...... “海因里希上將,水上侦察机发现了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目前正从我方舰队的三点钟方向接近。” “有『甘古特』级战列舰吗?” “是的,旗舰『甘古特』號,以及二號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號、三號舰『塞瓦斯托波尔』號、四號舰『波尔塔瓦』號,全部確认。” “哈哈哈哈!罗伊特,看到了吧?连在海上也能运用飞机,多么方便又美妙啊!” “是是是,我知道了,快点下命令吧。我们的飞行员还等著呢。” “最近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不客气?” ——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罗伊特锐利的目光似乎在无声地反问著,海因里希王子乾咳了一声,別过头去。 “咳咳......伯尔克上尉。” “是,上將。” 西线战场上声名赫赫的奥斯瓦尔德·伯尔克的兄长,同时也是sms奥托·李林塔尔飞行队的队长威廉·伯尔克(wilhelm boelcke),对此已然习以为常。他神色淡然地向海因里希王子和罗伊特上將敬了个礼,隨后將视线转向了甲板。 “全员注意!” 隨著伯尔克的一声令下,同样被派遣至奥托·李林塔尔飞行队的二十余名帝国飞行员紧张地抬起了头。 “今天是个歷史性的日子,各位。” 海因里希王子带著自豪的神情,面对在甲板上整齐列队的飞行员们开口道。 “正如你们所知,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终於忍不住,在我们『点燃』他们的首都之后,拖著沉重的身躯从港口里爬了出来。如果他们再躲下去,我本打算带各位去彼得格勒看看风景,但看样子只能留待下次了。” “哈哈哈哈!” 飞行员们听后哄堂大笑,显然將这当成了玩笑话。 而海因里希王子却舔了舔嘴唇,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可见他是认真的。 “总之,今天,你们將成为世界上第一批从航母上起飞,对敌舰队发动空袭的飞行员。这份荣耀,属於你们!而你们唯一的目標,就是敌舰旗舰——『甘古特』號!” 瘫痪敌旗舰,使敌舰队陷入混乱,进而一举歼灭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 这便是海因里希王子的作战计划。而如今,终於到了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刻,奥托·李林塔尔飞行队的飞行员们无不热血沸腾。 他们毫无畏惧。若是心存恐惧,又怎会自愿来到这艘每次起降都要赌上性命的航母呢? 当然,比起陆军航空队的薪水,这里支付的丰厚酬劳也是重要因素。 如果说帝国航空队的飞行员是翱翔天际的绅士与骑士,那他们便是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海盗,是嗜血的野蛮人。 “老实说,我真想和你们一起上阵。不过,我身旁的罗伊特舰长恐怕不会让我这么干。” “哈哈哈哈!” “所以,替我让敌上將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波罗的海霸主!” “是,长官!” 无需多言。 奥托·李林塔尔飞行员们在简要的作战简报后,走上迎风而立的甲板,登上早已待命的“海鹰”(seeadler)战机。 这款舰载机是海因里希王子向莱特兄弟公司特意订製的“阿德勒”(adler)战机改良版。既然陆军有“雄鹰”,那么海军便有“海鹰”——因此得名。 “第一波攻击队,准备完毕!” “所有人员撤离跑道!” 嗡嗡嗡嗡—— 隨著军官的呼喝声,各处响起了螺旋桨旋转的轰鸣。 “出击!” 轰——! 十二架“海鹰”依次滑出甲板,腾空而起,向著灰濛濛的天空疾驰。 目標——“甘古特”。 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的旗舰,“甘古特”號。 ...... 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旗舰“甘古特”號的氛围中瀰漫著战斗前的不安和紧张,不过目前仍保持著平静。 毕竟,现在连敌舰的影子都还没看到。 即便风帆时代已经落幕,钢铁巨兽的时代来临,战斗依旧只有在舰队相遇后才会真正开始。 当然,潜艇这一潜伏於深海的刺客,確实已在海战中崭露头角。但己方的驱逐舰正全力警戒,因此无需过於担忧。 就这样,“甘古特”號上的水兵们怀揣著忐忑的心情,等待著即將到来的战斗,並珍惜著这或许是最后的短暂和平。 ——呜 “嗯?” 然而,这份平静却被一道从地平线传来的陌生声响打破了。 “那是......” “飞机?” 俄罗斯水兵们不约而同地涌上甲板,目光紧盯著正向舰队靠近的飞行器。 而且,数量还不少。 大约十架飞机编队飞行,朝著这边逼近。 “怎么回事?” “埃森將军!有疑似飞机的不明物体正从舰队正面接近!” “飞机?” 听到报告后,因甲板上的骚动而走出舰桥的埃森將军疑惑地皱起眉头。 他当然知道飞机是什么。 但问题是,它们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海域的上空? “是敌方的水上飞机?” “似乎不是。据说德国海军在战爭爆发前建造了一种可以在海上运作的『航空母舰』,我推测这些飞机可能是从那里起飞的。” “航空母舰?”埃森对这个陌生的词皱起眉头。 果然,英国人和德国人总是发明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无论是水上飞机还是普通飞机,那些小虫子能对我们的舰队做什么?” “应该只是侦察。” “也就是说,敌舰就在附近了。得催促我们的驱逐舰和巡洋舰加快速度。” “那这些飞机怎么办?” “等它们靠近后,用步枪把它们赶走。” 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在这个时代,波罗的海舰队的战舰上根本没有配备防空武器。 “嗯?嗯嗯?” 而正当埃森下达完命令,准备返回舰桥时,水兵们惊疑交加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 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敌机纷纷低头俯衝,逐渐贴近海面飞行。 “它们在做什么?”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在埃森心头升起,他赶紧举起掛在脖子上的双筒望远镜。 然而,还未等他看清情况,德国飞机便齐刷刷地投下了掛载在机腹下的某种物体。 扑通!嘶——! “嗯?嗯嗯?” 那是——鱼雷! “紧急迴避!快迴避——!!” 鐺!鐺!鐺!鐺!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鱼雷!敌机发射了鱼雷!” 埃森脸色惨白,惊恐的怒吼在甲板上迴荡,与此同时,“甘古特”號內的警报声也隨之响起,震耳欲聋。 沉重的舰体开始缓慢转向,可作为一艘庞大的“腓特烈”级战列舰,她的机动性极为迟缓。 而那几枚鱼雷,已经逼近舰体侧舷,近在咫尺。 “该死,跳船!” 意识到厄运降临,一些水兵毫不犹豫地跃入大海。 一秒后。 轰——!! 伴隨著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甘古特”號的侧舷腾起数道巨大的水柱。 ...... “哈哈,太棒了!命中了!” 奥托·李林塔尔舰队的飞行员,同时也是我们未来的迈耶先生,赫尔曼·戈林(hermann wilhelm g?ring),望著在轰鸣声中逐渐沉没的“甘古特”號,兴奋地欢呼起来。 1912年,他加入了帝国航空队,后来被更高的报酬所诱惑,接受了奥托·李林塔尔的派遣。最初,他也曾后悔过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艰苦的航母生活。 不过如果想想他在原本歷史上的所作所为,比如想抢夺尚未完工的“齐柏林伯爵”號的指挥权时曾嚷嚷的“天上飞的都归他管”......呵呵,那如今的境遇似乎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而此刻,他早已因体內澎湃的肾上腺素带来的快感,將航母生活中经歷的一切痛苦拋在脑后。 “轰!轰隆!” “哼——这才是战爭!” 看到“甘古特”號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剧烈摇晃,戈林咧嘴大笑,露出了牙齿。 甲板下方,缩小成黑点的“甘古特”號军官与水兵们正慌忙逃离。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王者,便是风暴中的最强之鹰。(der m?chtigste k?nig im luftrevier ist des sturmes gewaltiger aar.)” 戈林忍不住兴奋地耸动著肩膀,开始放声高歌。 这是一首他从水兵们那里学来的歌,据说是潜艇艇员们最爱唱的曲子。 但戈林不禁觉得好笑,这首歌与其说是给那些潜藏於海底的潜艇兵,更適合他们这些翱翔天际的“海鹰”。 [——滋啦!雄鹰的炫目翱翔——!它的翅膀一展,所有的鸟儿皆颤抖惊惧。(die v?glein erzittern, vernehmen sie nur sein rauschendes flugelpaar!)] 戈林的歌声透过无线电传递给其他同样兴奋的飞行员们。 “呵呵,戈林那傢伙兴奋得不得了啊。” “不能让他一个人独乐。” “海鹰”们带著笑意,留下一艘倾斜下沉的“甘古特”號,齐声高唱起来。 [蒂拉拉拉!蒂拉拉拉!蒂拉拉拉!蒂拉拉拉!霍伊!霍伊!] 歌声隨风传递,飘向归航的奥托·李林塔尔舰队第一波攻击机群,同时也被准备再度出击的第二波攻击机群捕捉到。 他们露出微笑,为了彻底终结“甘古特”號的生命,再次投下了鱼雷。 [没错,我们是世界的主宰,海上的王者!] “海因里希上將!成功了!敌方旗舰已被击沉!” “哈哈哈哈!太好了,诸君!全速前进,我们去彻底歼灭俄国的波罗的海舰队!” “是,长官!” 波罗的海舰队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 番茄又降单价了,无语 第151章 波罗的海舰队VS波罗的海舰队 轰——!! “天啊......” 从海中获救的埃森將军茫然地望著自己的旗舰,眼睁睁看著它在救生艇旁不断发生大小爆炸,最终沉入波罗的海冰冷的海水中。 四周,水兵们在海面上挣扎,悽厉的求救声此起彼伏。整个舰队陷入恐慌,阵型大乱,四处逃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最为震惊的,正是埃森將军本人。 他仍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敌人的飞机突然从天而降,投下鱼雷,然后——轰! 这是他从未经歷过的战斗,甚至连想像都未曾想像过的局面。他该如何接受这荒唐至极的现实? “这、这些卑鄙的德国佬......!” 这根本不算海战! 如果遭遇的是潜艇,他或许会绝望,但至少不会愤怒至此。 毕竟自古以来,海战就是舰与舰的对决。 而不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將军,您的愤怒我能理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儘快登上其他战舰。” 身旁,一个全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参谋催促道,语气中带著紧迫。埃森將军闻言,微微点头。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没错,既然旗舰已被击沉,他必须儘快转移至另一艘战舰,重新整顿混乱的舰队。 “最近的战舰是......” “塞瓦斯托波尔號。” “那就去那里。” 而当埃森將军与波罗的海舰队的参谋们刚刚登上甘古特级三號舰——塞瓦斯托波尔號(ceвactoпoль)之时 “九点钟方向!发现大量舰影!” “哼,真不愧是日耳曼佬,时机抓得可真准......” 隨著埃森將军咬牙切齿的低语,德国波罗的海舰队终於登场亮相! ...... “哈哈哈哈哈!你看见那边燃烧的甘古特號了吗,罗伊特?『漂泊的荷兰人』今天又要添一名新成员了!” “『漂泊的荷兰人』是什么?” “幽灵船,幽灵船啊。你连歌剧都不看吗?” “是的,我不看。所以请闭嘴,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敌人。” “嘖,真是个无趣的傢伙。” 海因里希王子一边嘟囔著,一边目光炯炯地盯著仍未完全恢復秩序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眼中闪烁著贪婪的光芒。 他精心策划的空袭行动成功了。 现在,剩下的就只是將眼前这顿美味的盛宴彻底吞下而已。 “全舰队展开单纵阵!” “是,长官!” 隨著王子洪亮的命令,波罗的海舰队的旗舰“奥托·李林塔尔”號升起信號旗。 德国波罗的海舰队的所有军舰立刻喷出浓浓的黑烟,以舷侧对准俄国舰队,开始整齐列队。 “主炮瞄准完成!” “开火!!” “轰——!!” 连波涛汹涌的波罗的海都为之震颤,德国波罗的海舰队的主炮齐射,火光瞬间点燃海面。 “轰!砰!” “司令官,我们被击中!” “发出突击信號!让舰队衝锋!” 当数百道水柱在俄国战舰周围腾空而起,埃森將军急忙衝上“塞瓦斯托波尔”號的舰桥,迅速下达命令。 他当然想撤退,可惜俄国战列舰行动迟缓。 反观敌方舰队,大量巡洋战列舰为了速度放弃了装甲。 此刻若是贸然撤退,只会成为敌人的猎物,被无情追杀。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孤注一掷,发动近战搏斗,这至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当然,“最好”也不意味著能活著回去。 何况波罗的海舰队的王牌——四艘甘古特级战列舰,如今已有一艘沉入海底,埃森將军已无退路,只能孤注一掷。 即便侥倖生还,他的结局也无非是像几年前病逝的罗杰特温斯基將军一样,背负失败者的污名罢了。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既然如此,就算是玉石俱焚,他也要儘可能削弱德国舰队的战斗力! 隨著埃森將军的决绝命令,俄国舰队以旧式战舰作盾,奋勇向德国舰队衝去。 “俄国舰队正在向我方突进!” “哈哈哈哈!打算强行突破吗?很好,比起像懦夫一样逃跑,这才是男人的战斗方式!” 海因里希王子欣然接受了敌方指挥官的决意。 舰队决战,真正的舰队决战! 在这场以力量对抗力量的战斗中,失败者將沉入漆黑的海底,而胜者则將贏得荣耀。 “这是关乎帝国荣誉的一战!帝国的命运,就繫於此战之上!正面击溃他们!” “是,长官!” 这才是水手们的战斗,远非陆地上的士兵可比。 “塞德利茨號(sms seydlitz)命中斯拉瓦號(光荣號slava)!敌舰发生弹药殉爆!” “我方驱逐舰队与敌方驱逐舰队发生交战!” “普林茨·海因里希亲王號(sms prinz heinrich)受重创,退出战斗序列!” “罗伊特舰长,你的报告里是不是带了点个人情绪?!” “您听错了!” 炮弹呼啸,巨响震耳,舰桥內战报不断,而波罗的海上,越来越多的舰船化为沉没的残骸。 “我方舰队伤亡不断增加!” “战线上的我方战舰正在加速脱离战斗!” “呃......果然还是勉强吗?” 脱离战斗的多是俄国舰船。 俄国舰队本想利用单纵阵的弱点强行突破,但最终还是被德国战列舰强大的火力压制。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除甘古特级外,俄国战列舰多为老旧的前无畏舰,而在德国最新型战列舰面前,这些战舰不过是一堆老旧的废铁。 “嗡——” “七点方向有敌机靠近!” “迴避!快迴避!!” 更致命的是,德国航母“奥托·李林塔尔”號上的舰载机已经补充燃料,再次升空,不断在俄国舰队间穿梭,发射鱼雷。 就在刚才,正是这群小飞机击沉了俄国的骄傲——甘古特號。 俄国水兵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由得心生恐惧。 这些德国舰载机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普通的飞机,而是噩梦般的怪物。 他们的恐惧,並非没有道理。 “波尔塔瓦號(poltava)发生弹药殉爆!”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號(petropavlovsk)中弹,受重创!” “司令官,我们撑不住了!” “......” “司令官!” 面对属下的呼喊,埃森將军沉默不语。 他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德国舰队后方,那艘气定神閒的“奥托·李林塔尔”號。 “命令全舰队,即刻撤......” 一片死寂笼罩著“塞瓦斯托波尔”號的舰桥,埃森將军正要下令。 “轰——!!” “呃啊!” “呜啊啊!” 德国“东弗里斯兰號”號(sms ostfriesland)的一发炮弹正中“塞瓦斯托波尔”號舰桥! “塞、塞瓦斯托波尔號舰桥被命中!” “什么?!司令官呢?埃森將军还好吗?!” “不清楚!舰桥似乎被彻底摧毁了!” “阿芙乐尔號(aurora)正在撤退!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號也正在撤离战场!” “该死,转向!我们也撤!” 当旗舰“塞瓦斯托波尔”號遭受重创,俄国舰队士气彻底崩溃。 阿芙乐尔號和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號率先逃离,俄国舰队隨之瓦解。 “海因里希將军!敌舰开始撤退!我们胜利了!” “嗯,派遣追击部队。话说回来,提尔皮茨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吧。如果能藉此机会再建造几艘航母那就更好了!哈哈哈!” 就这样,这场日后被称为“芬兰湾海战”的波罗的海决战,最终在海因里希王子的笑声与德意志海军的胜利中落下了帷幕! ...... “祝贺您在东普鲁士和波罗的海的胜利,侯爵。” “谢谢,陛下。” 芬兰湾海战后,俄国波罗的海舰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舰队司令埃森海军上將战死,大部分战舰被摧毁,留下了难以弥补的创伤。 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唯一的腓特烈级战列舰——甘古特级战列舰也未能倖免。甘古特號被奥托·李林塔尔的鱼雷击沉,而波尔塔瓦號和塞瓦斯托波尔號也在德方战列舰的炮火下沉入海底。 唯一侥倖逃脱的,仅剩伤痕累累、勉强逃回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號。 “听说沙皇正在认真考虑逃往莫斯科。” 毕竟,在不知德方飞艇何时会再次出现在彼得格勒上空的情况下,波罗的海舰队又在此次战役中几乎全军覆没,守卫首都的力量將大幅削弱。 对尼古拉二世而言,继续留在彼得格勒显然是极其危险的选择。 当然,沙皇若决定迁都莫斯科,俄国民眾的反应也可想而知。 毕竟就算回顾二战,哪怕德军兵临城下,肃反者史达林也未曾离开莫斯科。 『不过,我们海军的辉煌战果,恐怕又要让那个混蛋邱吉尔暴跳如雷了。』 以邱吉尔的性格,他怎会眼睁睁看著德国海军独揽战功? 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外交大臣格雷,只能全力安抚这位脾气火爆的盟友,免得他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看来等战事稍缓,得送点好药给格雷,慰问他一番。 “唉,要是我们的奥匈军队也能像德国军队那样奋勇作战就好了。” “哈哈哈......” 听著弗朗茨·斐迪南这声沉重的嘆息,汉斯不禁尷尬地挠了挠头。 奥匈军队曾一度被俄军逼退至喀尔巴阡山脉,幸好在德方第七集团军的支援下,总算勉强稳住了局势。 然而,加利西亚战线仍处於僵持阶段。 毕竟在那片战场上,俄军整整集结了五个野战军,其中之一更是由布鲁西洛夫亲自指挥。 “必须儘快將俄军逐出加利西亚。眼下,义大利的態度尚未明朗,若他们倒向敌方,我们將无法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只要整编完毕,补充足够的野战军,我们便会在东线发动攻势。” 而这场攻势,当然也包括加利西亚战线的反攻。 “所以,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嗯,那我就满怀期待地等著了。” “陛下,保加利亚首相拉多斯拉沃夫和希腊首相韦尼泽洛斯已经抵达。” “哦,他们终於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隨著弗朗茨·斐迪南的允许,保加利亚首相拉多斯拉沃夫与希腊首相韦尼泽洛斯步入会议室。 “陛下,侯爵。” “请坐吧,时间宝贵,而战爭仍在继续。” 面对弗朗茨·斐迪南那张和善的笑脸,拉多斯拉沃夫和韦尼泽洛斯微微点头,表达谢意后落座。 “如今,终於到了终结与塞尔维亚这场孽缘的时候了。保加利亚军和希腊军已加入我们,德国方面也提供了空中支援、新式机关枪和装甲车。这次,我们定能彻底解决塞尔维亚战线。” “关於塞尔维亚领土的分配,贵国会遵守承诺吧?” 拉多斯拉沃夫谨慎地问道,毕竟在上次巴尔干战爭中,保加利亚曾被塞尔维亚背后捅刀(虽然保加利亚自己也不是完全无辜)。 弗朗茨·斐迪南微微一笑,示意他无需担忧。 为了促使保加利亚和希腊参战,弗朗茨·斐迪南承诺,奥匈帝国仅占领多瑙河以北地区,而塞尔维亚在上次巴尔干战爭中夺取的马其顿地区將归希腊,其余领土全数割让给保加利亚。 “承诺必然会兑现,无需担忧。虽然赫岑多夫曾试图阻挠,但最终他也不得不闭嘴。甚至连那些顽固的匈牙利人也支持此方案。当然,考虑到他们已被加利西亚战线的战局弄得焦头烂额,恐怕也无力强烈反对。” “陛下与匈牙利人之间的关係......我听说並不怎么融洽,倒是有些意外。” 这何止是不融洽,简直称得上是势同水火。 因为弗朗茨·斐迪南那削弱匈牙利权力,並將更多利益让渡给斯拉夫族群,以缓解民族矛盾的主张,可以说是让他与匈牙利政府互相厌恶至极。 “至少在塞尔维亚问题上,我和匈牙利人达成了一致意见。毕竟就算是坏掉的时钟,每天也总有那么两次是准的。” “哈哈,原来如此。” 在原本的歷史中,匈牙利人也曾在塞拉耶佛事件后表示支持对塞尔维亚开战,但前提是不兼併塞尔维亚——只是他们担心这样会显得软弱,因而没有公开宣布。 『可笑的是,正是这些阴差阳错的决策,最终酿成了世界大战。』 不管怎样,既然各方都已达成共识,汉斯也没兴趣在这场对德国无足轻重的塞尔维亚分割问题上多费口舌。 “那么,为我们的胜利,乾杯吧。” “哈哈,当然。” “来,为协约国的胜利——” “乾杯!” 砰! 汉斯与弗朗茨·斐迪南、拉多斯拉沃夫、韦尼泽洛斯微笑著举杯相碰。 是时候让塞尔维亚彻底退出这场战爭了。 第152章 奥匈反攻? “记住了,波蒂奥雷克上將。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是,陛下。这一次,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1913年9月3日。 晨曦初现,奥斯卡·波蒂奥雷克率领的奥匈军再次跨越波士尼亚与赫塞哥维纳与塞尔维亚之间的德里纳河,对塞尔维亚军队发动了第三次进攻。 奥匈军的目標是迫使正在奥匈属地伏伊伏丁那(vojfodina)发动攻势的塞尔维亚军撤回本土,以保卫奥匈帝国的领土。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他们要攻陷贝尔格勒,彻底毁灭塞尔维亚,以此完成为弗朗茨·约瑟夫的復仇。 “轰!轰隆!” “进攻!进攻!把那些塞尔维亚杂种赶回他们的老巢!” “再也不能让祖国和陛下面对耻辱!” 与前几次战斗的狼狈不堪不同,这一次,奥匈军和波蒂奥雷克目光凶狠,倾尽全力发动攻势。 他们不仅在第一次、第二次攻势中惨败,还让塞尔维亚军队展开了反攻。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洗刷过去的屈辱。 更何况,作为指挥官的波蒂奥雷克已收到弗朗茨·斐迪南的严厉警告——若这次仍旧失败,他將被解职。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將士兵们不断推向前线,与塞尔维亚军死战到底。 “普特尼克元帅!德里纳河方向的奥匈军源源不断地涌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的防线很快就会被撕裂!” “......都是我的错。我就该坚决反对首相的进攻命令。” 面对德里纳河前线传来的紧急求援,正在斯雷姆(syrmia)指挥作战的拉多米尔·普特尼克元帅(radomir putnik)脸色阴沉,低声喃喃。 事实上,塞尔维亚的斯雷姆攻势並非他们自愿发动的。 奥匈帝国的斯雷姆地区与塞尔维亚之间隔著萨瓦河,而塞尔维亚军不仅缺乏弹药,甚至连架设跨河桥樑的能力都没有,更別提越过河流发起攻势了。 “首相,俄罗斯人还在不断催促我们进攻。” “该死,什么进攻?!我们连自己的国家都快保不住了!他们要是想让我们发动攻势,就先给点支援再说!” 但隨著东普鲁士战局的急剧恶化,加利西亚战线陷入僵持,俄罗斯开始不断向塞尔维亚施压,要求他们对奥匈军发起进攻。 俄军认为,如果塞尔维亚能从后方打击奥匈军,就能动摇加利西亚战线上的奥匈防御。 塞尔维亚总理尼古拉·帕希奇(nikola pa?i?)对此感到为难,多次要求俄罗斯先提供支援。但正面临燃眉之急的俄国,他们非但没有提供援助,反而威胁塞尔维亚——若不进攻,就切断所有支援。 “唉......普特尼克元帅,发动进攻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明白了,首相。” 最终,塞尔维亚政府屈服於俄罗斯的压力,下令普特尼克发动斯雷姆攻势。 普特尼克虽有犹豫,但还是遵从了命令。 “这不是为了追击撤退的奥匈军,这是为了谨慎!” 但也许是之前成功击退奥匈军太过轻鬆,让他心存侥倖,以为能趁机扭转塞尔维亚的危局。可他却忽略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虽然奥匈军在战场上表现不佳,但他们的军力和装备仍远胜於塞尔维亚。 正是这份轻率的自负,最终导致了斯雷姆攻势的失败。 而现在,波蒂奥雷克率领的奥匈军正再次从西部边境捲土重来,剑指塞尔维亚。 “放弃斯雷姆,立即撤军,全军向德里纳河集结,阻击奥匈军!” “是,元帅!” 清醒过来的普特尼克迅速向参谋下达命令。 塞尔维亚的命运岌岌可危。 此刻,比起后悔,他们更需要行动! ...... 普特尼克的行动迅速。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斯雷姆攻势,將军队转移至德里纳河流域的洛兹尼察(loznica),並计划通过堑壕战阻止蜂拥而来的奥匈军队。 这便是后来被称为“德里纳河战役(Бntka ha Дpnhn, bitka na drini)”的开端。 ——噠噠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啊!” “波蒂奥雷克將军,伤亡太过惨重!” “不能撤退!哪怕死在这里,也要继续、继续、继续向前推进!” 战斗的惨烈程度,即便相隔数十公里,依然能嗅到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 奥匈军与塞尔维亚军仿佛没有退路一般,正面交锋,残酷的堑壕战每天都吞噬著数百、乃至数千士兵的生命。 “呃......呃啊......” “a...anyu(妈、妈妈)......” 奥匈士兵们被塞尔维亚军的子弹击中,倒地哀嚎,臟器外溢,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无论是奥地利人、匈牙利人、克罗埃西亚人还是捷克人,都在这片土地上平等地死去。 奥匈军队內部根深蒂固的民族矛盾,至少在成为尸体后已不再是个问题。 “不能后退!若是连这里都守不住,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已故的弗朗茨·约瑟夫陛下?给我继续衝锋!” 然而,儘管波蒂奥雷克对塞尔维亚的復仇热情高涨,但他的指挥才能却远远配不上他的野心。他无视惨重的伤亡,不断命令士兵们冲入塞尔维亚军的堑壕。 其他奥匈军官的態度也如出一辙。 他们原本就因在塞尔维亚战线和加利西亚战线上的失败,屡屡被视作“没用的亲戚”,每天都被与精锐的德军相提並论,羞辱得体无完肤。 因此,这一次,他们必须取得成果,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这只是高层的想法,而那些被迫端著步枪衝锋的前线士兵,则只能咬牙切齿地瞪著拿枪逼迫他们冲向死亡的军官,拼死向塞尔维亚军扑去。 ——嗡嗡嗡 “敌机来袭!” “趴下!” ——轰!轰隆! 另一方面,塞尔维亚军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 德意志帝国不仅为支援奥匈军,抽调了部分原本用於西线的物资,还在坦能堡和马祖里湖大捷后,调拨了一部分东线的空军至塞尔维亚战场。 塞尔维亚军不仅要面对冲入堑壕、手持机枪的奥匈士兵,更要承受头顶不断倾泻子弹、炸弹与火箭弹的德军战机的袭扰。 ——隆隆隆 而德军给予奥匈军的支援,远不止於此。 “前方发现敌军装甲车!”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德军的新型武器——埃尔哈特装甲车(ehrhardt stra?enpanzerwagen)已然衝破塞尔维亚军的防线,疯狂地扫射著四周。 这些装甲车原本是为东线战场准备的,但法金汉基於他自己的判断调整了战术,优先投入塞尔维亚战场,以便儘快结束这场拖累中央同盟的战事。 “普特尼克元帅!我们的炮弹快用完了!” “唉......真怀念当初在巴尔干战爭时,不必担心弹药的日子。” 面对敌军的装甲车,塞尔维亚军几乎毫无对抗手段,唯一能做的,只有拼死贴近敌人,用血肉之躯发起自杀式攻击。而更致命的问题是,他们的补给已然枯竭。 武器、弹药、军服、鞋靴......样样短缺,尤其是炮弹库存见底,令局势雪上加霜。 “就没办法提高炮弹產量吗?现在我们的炮兵根本无弹可用!” “对不起,元帅阁下,我们......也无能为力......” 塞尔维亚的工业基础极为薄弱,境內仅有的一家炮弹工厂,日生產量不过百发,根本无法满足战爭需求,更没有资源与能力建立新的工厂。 相比之下,奥匈帝国虽然战略指挥一团糟,但至少还算是“一流强国”,后勤补给非常充足。就像在战场上,奥匈军全员都能穿著防水军靴奔跑,而塞尔维亚士兵只能穷得连鞋都买不起,光著脚在战场上奔跑。 甚至,战场上还发生了塞尔维亚士兵为爭夺阵亡奥匈士兵的鞋子而大打出手的荒唐场景。 “但我们绝不能放弃!如果我们败了,塞尔维亚就完了!我们必须坚持到底!” “是,元帅!” 儘管形势极为不利,但在名將拉多米尔·普特尼克的指挥下,塞尔维亚军凭藉堑壕、机枪与铁丝网的防御,硬生生顶住了奥匈军的攻势。 照此下去,奥匈军恐怕將再次吞下失败的苦果。 然而—— “普、普特尼克元帅!大事不好了!希腊和保加利亚向本国宣战,並已越境进攻!” “......不,不!不!” 胜利女神,终究不再眷顾塞尔维亚。 ...... “保加利亚的儿郎们,铭记上次巴尔干战爭的耻辱!铭记被塞尔维亚那些背信弃义的垃圾践踏的祖国!这份仇恨唯有鲜血才能偿还!化身復仇之焰,將塞尔维亚的一切焚烧殆尽!” “大保加利亚万岁!雪耻巴尔干战爭!” 1913年9月8日,正值德里纳河流域的战壕战进入白热化阶段。 正式加入协约国的保加利亚终於高举復仇大旗,向塞尔维亚宣战。 在第一军司令克里门特·博亚季耶夫(kлnmeht eвtnmoв Бorджneв)和第二军司令格奥尔基·托多罗夫(Гeopгn toдopoв)的指挥下,30万保加利亚大军越过边境,狠狠地从背后袭击了正疲於抵挡奥匈帝国的塞尔维亚军队。 並且不幸的是,盯上塞尔维亚的並非只有保加利亚。 “作为协约国的一员,我希腊王国在此正式向协约国之敌——塞尔维亚王国宣战。我相信,你们依旧会不辱使命。” “希腊万岁!国王康斯坦丁一世万岁!” 作为交换条件,希腊將塞尔维亚部分领土让给保加利亚,换取了大部分马其顿的控制权。隨即,希腊亦向塞尔维亚宣战,15万大军蜂拥而上,从南部发动攻势。 “保加利亚军队已经入侵我方国境!必须立刻向东部边界派遣援军!” “不仅是东部,南部也告急!希腊人正从我们的下腹部步步紧逼!” “该死,我们已经把能徵召的全部派上了战场!而且大部分兵力都用於抵挡奥匈军队,驻守西部与北部。我们现在根本无兵可调!” 事实正如所言,塞尔维亚已到了极限,已无可用之兵。 士兵不会凭空从天而降,也无法凭空变出一支军队。 “我们塞尔维亚必须立即获得俄罗斯的支援!哪怕无法提供兵力,但至少要通过罗马尼亚为我们输送武器和弹药!” “帕希奇总理,抱歉......但我国自身亦是捉襟见肘......” “你说什么?!大使阁下!我们塞尔维亚为了俄罗斯,硬著头皮发动冒险攻势,才落到今日境地!可当我们真正需要帮助时,你们竟要弃我们於不顾?!” “......我无话可说。” 更雪上加霜的是,塞尔维亚原本最信任的盟友,俄罗斯帝国,此刻竟也对支援塞尔维亚感到无能为力。 俄罗斯自身已穷途末路,甚至连本国士兵都只能拿著棍棒作战,哪里还有多余的武器与弹药支援塞尔维亚? 儘管俄罗斯想帮助塞尔维亚,但无力回天。而帕希奇总理看著这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只能与大臣们一同掩面嘆息。 曾接纳塞尔维亚流亡政府(儘管多少有些被迫)的希腊,如今亦彻底倒向敌方,令塞尔维亚无法如原本歷史那般,带著残军与平民翻越阿尔巴尼亚山脉,寄望未来的反攻。 更糟糕的是,通往大海的门户——黑山,此刻正被奥匈海军与希腊海军封锁,而通往俄罗斯的唯一通道——罗马尼亚,由於卡罗尔一世仍在世,保持中立,左右观望於德国与俄罗斯之间,未作出任何实质性举动。 “难道,我们只能选择投降了吗......” 就在某位大臣绝望地低声喃喃之际, “敌人已至,怎能如此颓丧?!现在是你们哀嘆之时吗?!” 突如其来的怒喝,震耳欲聋,响彻满室。 “陛......陛下?” 彼得一世(Пetap i)。 塞尔维亚独立英雄卡拉乔尔杰·彼得罗维奇(kara?or?e petrovi?)之孙,即將步入古稀之年的塞尔维亚国王,亲自现身在一片绝望之中的臣子们面前。 “自何时起,我们塞尔维亚人在外敌逼近时,会谈论投降?” “......” “拿起武器,塞尔维亚的勇士们!我可以失去王冠,但绝不会失去信念!若明日便是我们的终结,那就如我们的先祖般,堂堂正正战死沙场!” “陛下......!” 哪怕年事已高,彼得一世依旧宣誓將亲自持剑战斗到底。国王的錚錚誓言,让帕希奇等人热泪盈眶,低头拜服。 隨即,塞尔维亚全军皆接到命令:立刻向首都贝尔格勒集结! 与此同时,奥匈军、保加利亚军、希腊军也纷纷追击撤退中的塞尔维亚军队,直扑贝尔格勒。 塞尔维亚战线的最终决战——贝尔格勒保卫战,就此拉开帷幕。 第153章 困兽犹斗 “亲爱的德国女工们,炎热的夏日尚未退去,但你们依旧日夜辛勤,为祖国贡献一份力量,我由衷地感谢你们的付出!” 1913年9月11日。 汉斯与內阁官员一同视察军工厂,望向那些用头巾包裹著头髮、正忙碌地製造新型钢盔的女工们,进行著短暂的演讲: “你们手中製作的每一顶钢盔,都將在前线守护无数德国儿子与父亲的生命。请大家带著一颗母亲和妻子的心,去坚定而认真地打造那坚固的钢盔吧。” “是——!” “演讲辛苦了,侯爵。果然在这样的场合,还是由你这种年轻又受欢迎的人站出来比我这个老头子合適得多。看看,这些工厂里的小姐们都在用热切地眼神看著你呢。” “呼......副总理先生,请千万別说这种话,就算是玩笑。” ——路易丝要是生气,可是很可怕的。 “嘖嘖,看来你已经被俘虏了。不过话说回来,以前谁能想到会看到女人们在工厂里工作的场景呢?” “战爭总是能加速世界的变革。” 汉斯的话让代替年迈的比洛总理负责內政的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theobald von bethmann-hollweg)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当然,一些年事已高的德国容克贵族仍在固执地坚持“女人就该待在家里带孩子,而不是在工厂工作”这种早已过时的观念。 全是些毫不现实的论调。 如今男人几乎都被派往前线,如果连女人都不上工厂,前线所需的物资从何而来? 德国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铆钉工萝西”(rosie the riveter,二战时期象徵女性战时劳动者的文化符號)。 当然,战后女性的政治声音也会隨之增强。 不过这终究是歷史洪流中不可避免的一环。 事实上,正是由於女性在战爭中的贡献,不仅德国,连英国都在1918年世界大战结束后正式承认了女性的选举权。 当然也有些国家表面上高喊进步,实则比谁都保守,比如法国——他们竟然拖到二战结束后的1946年才给予女性选举权。 “毛奇部长,新型钢盔大概何时能分发到前线?” “今年恐怕不太可能,不过明年一月应该就能开始供应了。” 面对贝特曼-霍尔维格的提问,毛奇作出了回答。 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本可以在战爭爆发前就完成钢盔的配发,实在有点可惜。 並不是汉斯不清楚钢盔的重要性,但...... “用钢盔来替代钉盔?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钉盔才是我们德意志帝国军的象徵!怎么能隨意更换!” “嘖嘖,如今的年轻人啊......” 但正如以往一样,容克贵族们成为了阻碍改革的高墙。 毕竟在歷史上,也正是这群人执意守旧,才导致“德式钢盔(stahlhelm)”的推广受阻。 不过还算好的,由於前线对钉盔的不满越来越大,使得汉斯能比原本歷史进程更早的推动钢盔的普及。 现在再怎么说,他们也比那些仍穿著红裤子、戴著高帽在战场上奔跑的法国士兵要强。 “对了,听说奥匈帝国军、保加利亚军和希腊军终於將贝尔格勒包围了?” “是的,副总理先生。” “希望他们能儘快拿下,前线少一条战线,出去的钱也能少一些。” 虽然胜利是必然,但恐怕不会如副总理所期待的那样轻鬆解决战斗。 毕竟,这是关乎国家存亡的最后一战,塞尔维亚人的抵抗,势必会比以往更加激烈。 ...... 嗡嗡嗡—— “德国的飞机在贝尔格勒的天空中来去自如,简直就像这里是他们的后园一样。” “抱歉,陛下。如果要逐一击落它们,我们本就匱乏的弹药恐怕会更加紧张。” “我並不是在责怪你,拉多米尔。我只是惋惜,这座美丽的城市即將沦陷在敌人手中。” 彼得一世站在贝尔格勒王宫之中,透过窗户望向被敌人占据的天空,眼中满是悲愴。这座宫殿,在后世將被称为老王宫(stari dvor)。 “很快,贝尔格勒也会像这片天空一样落入敌手吧。” 奥匈帝国、保加利亚、希腊的联军早已將贝尔格勒团团围住。 恐怕到了明天,敌人便会向首都发起全面进攻。 无论如何乐观估计,贝尔格勒都不可能支撑太久。 战爭打的就是子弹与士兵,而塞尔维亚军队,这两样都已捉襟见肘。 “已经多久没有亲自上战场了呢......” 然而,彼得一世並未因残酷的现实而恐惧,他选择直面战斗。 他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想起自己曾经的英勇岁月。 “我率领游击队在波士尼亚与土耳其人作战,那还是1875年的事了......算起来,已有四十年之久吧。不过,你们可別小瞧我,我可没忘记如何开枪。” “......陛下,现在撤离还不算晚。至少,您应该离开贝尔格勒。” “哈哈哈,拉多米尔,我还能活几年?现在让我拋下我的首都、我的子民,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 即便俄国派遣了伊利亚·穆罗梅茨號——世界上第一架客机、如今被改装为轰炸机——试图在包围圈合拢前救出塞尔维亚王室,彼得一世依旧没有离开首都。 他只安排了帕西奇总理及塞尔维亚政府官员撤离,並让王储亚歷山大一世和家人登机离去。 这位年迈的国王,只愿在与敌人拼杀后,长眠於他深爱的贝尔格勒。 自从那位沉迷於童话般爱情、却未能认清现实的前国王亚歷山大·奥布雷诺维奇(Алekcahдap o6pehoвn?),与其平民出身的寡妇王后一同被“黑手社”肢解,尸体被丟进堆肥坑之后,彼得一世便在塞尔维亚人民的热烈欢迎下登上王位,如今已有十年。 卡拉乔尔杰维奇家族曾因王位之爭败给奥布雷诺维奇家族,饱受流亡之苦,而如今他已得偿所愿,因此哪怕是死,也再也无遗憾。 况且,罗马尼亚的卡罗尔一世已大发慈悲,特意开放边境,接纳塞尔维亚难民。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爭取时间,让更多的子民得以逃生。 “我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及时剷除该剷除之人,仅此而已。” “陛下......” “时间到了,上前吧,拉多米尔。” 彼得一世拄著拐杖缓缓起身,与决心陪他战至最后一刻的普特尼克元帅並肩走向宫殿的阳台。 阳台之下,塞尔维亚士兵与自发拿起武器守卫首都的民眾,无论男女老少,皆聚集於此,等待著他们敬爱的国王发表演说。 “塞尔维亚的勇士们,你们曾许下两个誓言。” 彼得一世目光慈爱地环视著他的士兵,开口说道。 “一个,是向我这个国王许下的誓言;另一个,是向祖国许下的誓言。但我只是一个垂暮之年的病弱老人,隨时可能步入坟墓。因此,我愿意释放你们,解除你们对国王的宣誓。” 他的这番话,让军队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但彼得一世未曾停顿,继续说道: “但是,没有人能解除你们对祖国的誓言。如果你们自觉再无力战斗,那就回家去吧。我发誓,无论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在度过这场危机之后,任何人都不会因此受到惩罚。” “那陛下您呢!” 听闻国王允诺可以归乡,有人高声问道。 彼得一世微笑著回答: “我会留下来,战斗至最后一刻。正如我的先祖为塞尔维亚战至生命终结,我也將战斗,直至这副老朽之躯倒下!” 我不会逃亡。 哪怕倒在贝尔格勒的枪林弹雨之中,我也要以国王之名,与你们並肩作战! 彼得一世的这番话,让塞尔维亚人神色坚毅,无一人退缩。 此刻,没有人选择离开,没有人背弃他们的国王。 望著眼前的景象,彼得一世缓缓抬头,望向这片无云的贝尔格勒天空。 决定塞尔维亚命运的战斗,即將到来。 他祈愿,正如1456年,塞尔维亚的祖先们曾与匈雅提·亚诺什(hunyadi jános)一道,击退奥斯曼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那般,上天能再次眷顾他们。 “炮兵部队,立刻完成重炮布置!绝对要在本周之內攻陷贝尔格勒,让塞尔维亚彻底灭亡!” 但很遗憾,那位匈雅提·亚诺什的祖国,如今却正在为攻破贝尔格勒做著准备。 ...... 1913年9月12日。 一个充满紧张与不安的夜晚过去了,无人得眠。 “feuer!” 正如塞尔维亚军所预料的那样,晨曦初现,震撼大地的炮声响起,联军对贝尔格勒的全面进攻正式打响。 轰!轰隆!轰! “全部倾泻出去!不必担心炮弹消耗,我们要以彻底抹去贝尔格勒的决心持续轰炸!” 在德里纳河战役中险些再度败给塞尔维亚军的奥匈帝国將军波蒂奥雷克怒吼著,而奥匈军队的斯柯达305毫米榴弹炮,亦向贝尔格勒无情的喷吐出火舌。 “炮弹来了!” “快躲开!!” 轰——! 305毫米炮弹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撞击大地,连同塞尔维亚士兵和战壕一同撕裂粉碎。 奥匈帝国的炮兵在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侦察支援下,抱著今日结束战爭的决心,精准而冷酷地倾泻著炮火。而弹尽援绝的塞尔维亚军,连最基本的反炮兵射击都无法进行,只能默默承受这场地狱般的洗礼。 “嘟——!” “衝锋!!” 伴隨著尖锐的哨声,正在炮火掩护下缓步逼近塞尔维亚战壕的奥匈帝国步兵与保加利亚军队,终於发起大规模突击。 奥匈士兵与保加利亚士兵高举寒光凛冽的刺刀,以及已然成为同盟国梦魘的衝锋鎗,疯狂扑向塞尔维亚战线,而塞尔维亚军则拼尽全力扣动扳机,迎战来袭的敌人。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前方有机枪!” “隱蔽——呃啊!” 但儘管奥匈帝国的猛烈炮轰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塞尔维亚的防线却仍未彻底崩溃。 他们在炮击间隙撤退,隨后又迅速回到战壕,紧握机枪,向著狂奔而来的联军士兵喷射炽热的子弹。保加利亚士兵和其他联军士兵一样,正亲身经歷著这场被称为“堑壕战”的新型战爭。 砰!砰!噠噠噠噠噠! 塞尔维亚士兵隱身入战壕,疯狂扣动扳机。机枪將衝锋的保加利亚士兵撕碎,尚未完全毁坏的铁丝网刺穿他们的身躯,將他们牢牢束缚,任由死亡吞噬生命。 “前进!前进!保加利亚战士绝不向懦弱的塞尔维亚子弹屈服!即便战死,也要昂首挺立!” 但与奥匈军不同,保加利亚军队在巴尔干战爭中已无数次遭遇塞尔维亚军的血战洗礼,他们更为顽强,也更加执著。 没有任何命令,他们凭藉著对塞尔维亚的刻骨仇恨,一步又一步,执拗地向战壕推进。 “嘖,伤亡过大了。” “不过才第一天,无需著急。今日先行撤退吧。” 儘管奥匈与保加利亚联军的猛攻凶狠无比,塞尔维亚人依旧咬牙坚守阵地。 “帕拉斯克沃波洛斯將军,准备让希腊军队投入战场!” “明白。” 但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 攻势第二日,波蒂奥雷克继保加利亚军后,再次调动希腊军投入进攻。 “全军,前进!!!” 隨著希腊军指挥官列奥尼达斯·帕拉斯克沃波洛斯(Λewν?δα? Παpασkeu?πouλo?)的怒吼,早已待命的希腊军团齐步向贝尔格勒的防线推进。 奥匈军、保加利亚军、希腊军。 三方联军同时发动总攻,汹涌而来,犹如无尽的军势洪流,令塞尔维亚军深刻体验到何谓“寡不敌眾”,他们的阵线开始鬆动。 这一切,真的要结束了吗? 塞尔维亚,终將覆灭? 绝望感攫住了已然疲惫至极的塞尔维亚士兵。 而此刻,联军也察觉到了塞尔维亚军士气低落,加紧了攻势。 “不要后退!国王与你们同在!哪怕再累、再苦,也必须坚持住!” 但这一天,贝尔格勒依旧未曾陷落。 面对士气低落的將士,塞尔维亚国王彼得一世不顾元帅普特尼克的劝阻,亲自奔赴前线,在炮火与子弹交织的战场上鼓舞士兵。他的存在,使动摇的塞尔维亚军队重新稳住了阵脚。 “哈,塞尔维亚人还真是顽固。” “不过他们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轮番攻势继续进行,不分昼夜,直到他们彻底崩溃。”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战斗从未停歇。 盟军凭藉著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昼夜不停地轰炸贝尔格勒,更派遣齐柏林飞艇进行空袭,甚至沿多瑙河调遣小型军舰,直接炮轰城內。 直至第七日。 “普特尼克元帅!防线被突破了!我们......已经撑不住了!” 贝尔格勒,终於开始崩溃。 第154章 塞尔维亚的终结 轰!轰隆! “已经是极限了吗......” 彼得一世神情沉重地望著那道在灰色烟尘中坍塌的防线,仿佛早已预见这刻的到来。 经过七日的攻坚战,联军终於突破了那坚不可摧的贝尔格勒防线。 “撤退!向市区撤退!” 隨著普特尼克元帅焦急的命令,塞尔维亚士兵们放弃了城郊的防线,向市区內的第二道防线撤离。 “塞尔维亚军正在向市內撤退!” “我说过,要在七天內攻陷贝尔格勒!今日,便是那一日!全军进城!” “是!” 波蒂奥雷克与联军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如潮水般涌入贝尔格勒,誓要彻底攻陷这座城市。 砰!砰砰! “挡住他们!能挡多久就挡多久!” “能搬的东西都拿来!必须加固路障!” 转眼间,塞尔维亚军开始在市区的各个角落进行最后的抵抗。 他们像是寧愿战死,也不愿看到心爱的首都被骯脏的敌军靴子践踏。士兵们藏身在用建筑废墟、家具和沙袋堆砌的路障后,不停扣动扳机。 弹尽者,便拼尽最后的气力,將石块投向敌军,抡起堑壕铲与匕首,迎战汹涌而来的敌人。 噠噠噠!噠噠噠! “衝进建筑!清剿所有隱藏的塞尔维亚军!” 然而,这场顽强的抵抗最终仍显得徒劳无功。 联军早已做好了巷战的准备。 曾在堑壕战中大放异彩的衝锋鎗在巷战中同样威力惊人。奥匈帝国军、保加利亚军、希腊军毫不留情地冲入建筑,將隱藏其中的塞尔维亚士兵化作血肉残渣。 “火焰喷射器,前进!” 呼——! “啊啊啊——!” “我的身体!救命!” 不仅是衝锋鎗,奥匈帝国军甚至动用了不久前才在西线战场出现的最新武器——火焰喷射器。 儘管这种武器射程不过二十米,持续时间不过区区两分钟,且沉重至极,需三人协作方能操作,因此在西线战场並不受欢迎。 但在这里,它足以让那些弹尽粮绝、只能依靠刺刀、堑壕铲甚至砖石殊死搏斗的塞尔维亚军尝到灼热的地狱烈焰。 “去死吧!都给我去死!” “所有塞尔维亚人,一个不留!” 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屠杀。 联军士兵们无论国籍,皆將战斗中的怨恨倾泻在这些负隅顽抗的塞尔维亚人身上。 俘虏?不需要。 给你们的,只有死亡。 他们默念著这份杀意,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挥舞刺刀,直捣敌人的胸膛。 “全军,撤退至王宫!” 在这座化作地狱的城市中,残存的塞尔维亚士兵在普特尼克元帅的指挥下狼狈地撤向王宫。 此刻,余下的战士已不足千人。 “波蒂奥雷克司令官,残余敌军正向贝尔格勒王宫集结!” “先將王宫包围。” 波蒂奥雷克皱眉嘖舌,却仍下达了命令。 他很想直接用305毫米榴弹炮將王宫连同所有塞尔维亚军一同轰为齏粉。 但王宫內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在这七日间四处奔波、激励士气的塞尔维亚国王,彼得一世。 弗朗茨·斐迪南曾命他儘量活捉彼得一世。 毕竟,若让塞尔维亚人敬仰的国王死於奥匈帝国之手,未来统治塞尔维亚占领区时,恐怕会困难重重。 当然波蒂奥雷克本人倒是很希望这个放任“黑手社”肆意妄为的老国王能死得悽惨些。 但他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 不久后,联军將王宫团团围住,波蒂奥雷克朝著宫殿高声喊道: “胜负已分。继续流血对你们毫无意义,我们亦不愿再见无谓牺牲。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我等必遵皇帝陛下仁慈的命令,確保你们的安全!” 譁然。 “陛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 士兵们因敌军的劝降而动摇,彼得一世则神情阴沉,陷入沉思。 很可悲,但敌將说得没错。 战斗,已然结束。 但作为塞尔维亚的国王,他不愿眼睁睁看著自己深深爱著的祖国,再次屈服於外敌之下。 “普特尼克,让我独自静一静。” “陛下?” 做下决定的彼得一世离开宫殿大堂,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曾侍奉他的僕人、侍女皆已不在,空荡的房间显得格外萧瑟,仿佛预见了塞尔维亚的命运。 “为了成为这间房间的主人,我曾忍辱负重多年,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吗?” 或许,这就是报应。 彼得一世能够登上王位,全因“黑手社”刺杀了亚歷山大·奥布雷诺维奇。 而在此之后,他与塞尔维亚王室始终暗中支持著“黑手社”。 愚蠢至极。 他早该意识到,“黑手社”的激进与危险终会反噬塞尔维亚,应当趁早剷除。 可他没有。 儘管帕希奇总理曾多次警告,他仍放任不管,直到如今,“黑手社”的权势过大,让塞尔维亚迎来了毁灭。 现在后悔,已然太迟。 沙沙—— 彼得一世取出纸笔,书写遗书。 命令他死后,余下的士兵务必投降。 “曾做了一场美梦。” 放下笔,他拔出佩枪。 塞尔维亚最后的国王闭上双眼,將枪口缓缓抵住太阳穴。 “永別了,我深爱的塞尔维亚。” 他正要扣下扳机—— “不可啊,陛下!” 感到不安而赶来的普特尼克元帅,猛然夺下了国王的手枪。 “让开,拉多米尔。” “臣不能!若陛下殞命,谁能保护那些沦落敌手的可怜子民?!” 彼得一世若死,塞尔维亚民眾便会完全暴露在凶残的联军之下。 而如今,唯一还能与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斐迪南谈判、爭取宽恕的,唯有受敌人尊敬的彼得一世。 “陛下的生命,不仅仅属於您自己。” 普特尼克的慷慨陈词,使彼得一世无力地放下了枪。 “何等屈辱......何等悲哀的时代啊......” 连死,都不能隨心所欲。 不久后,王宫上空,白旗飘扬。 为期七日的贝尔格勒攻防战,就此落幕。 塞尔维亚战线,终结。 ...... “唉,差点就酿成大祸了。” 听闻彼得一世差点自尽的消息,弗朗茨·斐迪南鬆了一口气。 若是他没有乖乖投降,而是执意扣下扳机,塞尔维亚人势必会因国王的死而愤怒,届时局势將更加难以收拾。 “务必以最高规格对待彼得国王。虽是敌国君主,但他值得这样的待遇。” “是,陛下。” 侍从低头领命,弗朗茨·斐迪南则將目光投向地图。 塞尔维亚王国已然覆灭,现在是处理残局的时候了。 “塞尔维亚已投降,黑山也不会撑太久。” 关於此事,討论早已展开。 黑山作为塞尔维亚的盟友,在战爭爆发后立即参战。但如今塞尔维亚已灭,区区一个黑山小国根本不可能独自支撑局势。 “黑山......与其灭国或直接吞併,不如设为保护国,纳入帝国的势力范围。” 仅仅兼併部分塞尔维亚领土,就已引发诸多不满,更何况吞併整个国家?奥匈帝国本就饱受民族矛盾困扰,若再强行吞下黑山,无疑是自找麻烦。 更何况,黑山在这场战爭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仅仅派遣了约五万兵力支援塞尔维亚,而那支军队不过是民兵,根本谈不上什么战功。 因此在弗朗茨·斐迪南看来,费力去消灭黑山毫无价值。 奥匈帝国真正应当关注的,是与俄国的较量,以及仍在三国同盟中观望的义大利。 既然黑山人愿意投降,那也没必要对他们施加过多压迫。 想想到歷史上,黑山战后被塞尔维亚吞併,最终併入南斯拉夫王国的局面,如今的结局或许对他们来说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虽要臣服於奥匈帝国,但至少还能保住独立。 “塞尔维亚战线的部队,就按照与德国的约定,调往加利西亚......” “陛下,塞尔维亚传来紧急军报。” “紧急军报?” 侍从低声稟报,弗朗茨·斐迪南不由得皱起眉头。 偏偏是来自塞尔维亚的急报,让人不禁生出一丝不安。 “我军已逮捕阿匹斯、德拉古廷·迪米特里耶维奇及『黑手社』的高层成员。” “哦?” 幸好,不是什么坏消息,反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在哪里被捕的?” “在靠近罗马尼亚的边境。报告称,他们混在难民之中,企图潜逃出境。但有一名塞尔维亚人认出了迪米特里耶维奇的脸,本欲將其乱棍打死,我军勉强把他救了来。” “哼。” 弗朗茨·斐迪南露出一丝冷笑。 连年迈的国王尚且愿意留下来承担责任,结果这场战爭的始作俑者却只想著逃命?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傢伙。可以粗暴些,不必留情,不过务必让他活著被押解至维也纳——我会亲手將他和『黑手社』的余孽送上绞刑架。” 这种卑劣之徒,甚至不配以军人的方式被枪决。 他只能像低贱的贼寇一般,被吊死在绞索之下,这才是他应得的下场。 ...... “全体立正!向皇帝陛下敬礼!” 啪! 与此同时,当阿匹斯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地被拖向绞刑架时,柏林正沐浴在热烈的欢呼声中,举行著勋章授勋仪式。 “奥斯瓦尔德·伯尔克上尉。” “是!” “击落敌机26架,並在航空队的发展中做出了卓越贡献,特授予你『蓝马克斯』勋章。” “感谢陛下!” “马克斯·英麦曼中尉!” “是,陛下!” 面对威廉二世的呼唤,马克斯·英麦曼紧张地答道。 “击落敌机27架,真是非凡的战绩。比利时人称你为『布鲁塞尔之鹰』,对吧?” “是的!” “哈哈哈!不错很有精神,以后也要保持这样的气势。” 威廉二世亲手將『蓝马克斯』勋章掛在英麦曼的脖子上,然后转过头,將目光投向今日授勋仪式的压轴人物。 “最后,我们的『红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中尉!” “是!” “击落敌机30架!世界上最优秀的飞行员竟是我的士兵,这让我深感荣耀。你知道吗?你叔叔每天都在四处炫耀你的英勇事跡。” “哈哈,是吗?” 听到叔叔如此夸耀自己,里希特霍芬略显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 “来,接过它吧。你才是真正配得上普鲁士最高荣耀『蓝马克斯』的人!” 啪啪啪啪——! 当威廉二世將勋章掛在里希特霍芬的脖子上时,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在隨后的庆祝宴会上,高级將领和官员们纷纷围上前来,爭相向这些德国最炙手可热的王牌飞行员索要签名。而在人群之中,里希特霍芬挤到汉斯面前,得意地晃了晃他刚刚获得的『蓝马克斯』勋章。 “你还没有吧?” “这个混蛋。” 我也是有勋章的! 当初的王冠勋章和结婚时拿到的『黑鹰勋章』以及其他一大堆勋章! “那里面有比『蓝马克斯』更高级的吗?” “呃......” 今日,汉斯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个军人。 没关係,战爭结束后,总会拿到的......大概吧。 “开个玩笑,最近怎么样?” “比以前难多了。对方高射炮的数量增加了,而且那帮『青蛙佬』也开始驾驶装配射击协调器机枪的新型战机了。” 也是,法国可是有雷蒙·索尼耶 (raymond saulnier)这样的天才航空工程师,虽然不够完美,但他们確实比福克更早完成了射击协调器技术。 “不过,我们的『阿德勒』战斗机依旧比他们的新型战机更胜一筹,所以问题不大。这次东线也调来了不少新飞行员,尤其是维尔纳·福斯和恩斯特·乌德特(ernst udet),他们的实力相当不错。不过,英国皇家飞行队那帮傢伙可就惨了。” “只有飞行队吗?” 英军远征军的战况同样糟糕得令人难以启齿。 “归根结底,西线战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西线无战事。 这句话,看来在这个世界也同样適用。 第155章 大英有战事 隨著塞尔维亚与蒙特內哥罗在世界大战中相继退出,整个东部战线都在为向俄罗斯帝国发动大规模攻势做好准备之时。 嘟——!!嘟——!! “冲啊!衝锋!!” “vive la france——!!” “青蛙佬们来了!” “把他们全都杀光!!” 在西部战线的死亡陷阱——堑壕战中,无论是法国军、德国军、英国军还是比利时军,都在这片地狱般的战场上付出了惨重的伤亡,血肉横飞的惨状每日上演。 而且这场惨烈的廝杀不仅限於西线主战场凡尔登及比利时,协约国与法国的將领们面对日復一日堆积成山的尸骸,无不惊骇万分。 当然,经歷了日俄战爭的教训,欧洲各国早已意识到堑壕战的可怕,不可能会像过去南北战爭时期那样忽视不见。但看著別人遭受苦难和亲身经歷地狱般的战场,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绝不能停滯不前!必须儘快將德国佬从伟大的祖国——法国的领土上驱逐出去!” “撤退请求?不可能,绝对不行!想要儘早结束这场战爭,就必须踢开比利时的法国军,一路挺进巴黎,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即便在敌军堑壕前倒下了数千、数万名士兵,法军与协约军仍未停止对彼此的进攻。 法军为了將盘踞在马恩河畔的德军赶出国境,持续发起衝锋。 而德国、英国、比利时联军则试图將占据比利时半壁江山的法军逐出,解放比利时,並向法国本土推进。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呃啊啊啊!!” “呃呃呃!” “妈......妈妈......” 当然,和过去整个人类歷史一样,倒在战场上的,始终不是后方指挥的將军们,而是无辜的士兵们。 他们的內臟被铁丝网绞碎,血肉模糊地死去;他们在低洼地的泥潭里,用刺刀和工兵铲互相砸碎头颅,拼杀至死;他们被无情的炮火吞噬,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他们的国籍不同,语言不同,但在被称为“西部战线”的地狱之中,所有士兵都是无人怜悯的可怜羔羊。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呜哦哦哦!衝锋!衝锋!” “los! los! los!” “merde!是突击队的杂种们!” “別让那群德佬踏进我们的战壕!在他们靠近之前杀了他们!” “哈哈哈哈!德国的衝锋鎗可是世界第一!” 相比之下,德军的情况要比法国及其他协约军稍好一些。 他们手中握有衝锋鎗等新式武器。 正因如此,法国军无数次被装备衝锋鎗的德国突击队冲入战壕,防线被突破或濒临崩溃的状况已屡见不鲜。 至於比利时军,由於兵力较少,难以直接发起大规模攻势,只能在战场上承担辅助支援的角色。 但对於同样指挥西线部分战线的英国军队来说,其处境却与德军、比利时军截然不同。 ...... 1913年9月20日,比利时弗兰德斯,蒂尔特(tielt)。 “全员列队。” 隨著一名阴鬱的军官下令,原本蜷缩在潮湿堑壕中的英军士兵们嘆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当初他们满怀豪情跨越英吉利海峡,说要拯救欧洲免受邪恶的青蛙与野兽之害,而现在的他们与那时相比,判若两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过五分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將再也无法回到家乡,而是长眠於这片冰冷低洼的泥泞之中。 “攻击命令下达。从现在起,我军將向前方的法军战壕发动进攻。” 英军军官们深知这一点,因此根本没有费心粉饰命令,而是以最简洁的语言將其传达下去。 “愿主的庇佑与我们同在。” ——嘟 “衝锋!” “別拖拖拉拉的,快出战壕!” 號令声与口哨声四起,英军士兵纷纷爬出战壕,穿过层层铁丝网,向前方的法军衝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呃啊!” “咳咳!” 如同往常一样,法军的机枪与炮火“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大多数英军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法军战壕的模样,就已经倒在了这片泥泞的低地中。即便有少数人勉强衝到了战壕前,也在法军士兵的战壕棍(狼牙棒)和工兵铲下瞬间丧命。 这次进攻,又一次失败了。 在西线战场,这早已是家常便饭。 “要是我们有足够的衝锋鎗就好了......” 英国军官们尝尽了失败的苦涩,不由得嘆息道。 英军的衝锋鎗数量,远远不足。 这倒不是德国故意发善心,不愿卖给英军衝锋鎗。 “衝锋鎗!我们需要德国的衝锋鎗!” “多少钱?多少钱才能买得到?!” “请大家冷静,我们手头的库存也很紧张,现在想要衝锋枪的部队太多了,还请耐心等待!” 仅仅是因为衝锋鎗的需求在整个协约国军队中都达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导致供给完全跟不上。 不仅是西线战场,东线甚至远在极东的战场都在哀求增配衝锋鎗。 而德国自己生產的衝锋鎗,不仅要供本国军队使用,还要分给盟军部队,供应压力可想而知。 短缺到了什么程度呢?甚至为了支援塞尔维亚战线的攻势,连封存已久的早期型衝锋鎗——“德国司登”......不,应该叫mp01都被翻了出来。 当然,为了缓解这一困境,德国已经加倍扩大生產规模,英军也从德意志帝国购买了衝锋鎗的生產许可证,准备自行製造,但这些措施远水解不了近渴,在短期內无法缓解前线的紧张局势。 “好了,今天能拿到200支衝锋鎗的部队是......哈伯顿的第三营!” “哦耶!” “营长威武!” “我就知道我们会贏!” 於是,在前线,英军军官们为了爭夺衝锋鎗补给,甚至开始以“抽籤决斗”的方式分配资源。 类似的情况,也不止发生在陆军之中。 “这架鹰式(阿德勒)战机的归属者是......麦卡登!” 在面对法国陆军航空队的新型战机时,英国皇家飞行队(rfc)同样因战机性能劣势而苦恼,內部竞爭异常激烈,每个飞行员都想要抢到一架德国的“鹰式”战斗机。 “太棒了!终於能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该死,长官!这不公平!” “有意见就怪你运气不好,霍克。” rfc第六飞行中队队长,同时也是二战期间英国本土空战的空军战斗机司令——休·道丁(hugh caswall tremenheere dowding)冷漠地说道,英军飞行员们听后鬨笑不已。 当然,没能拿到“鹰式”战斗机的兰诺·霍克(lanoe george hawker)是笑不出来的。 “別担心,霍克,我会替你干掉那些青蛙佬的!” “闭嘴,麦卡登!” rfc的王牌飞行员,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击落敌机总数排名第七的詹姆斯·麦卡登(jaudden)打趣道,惹得霍克怒吼连连。 在皇家飞行队,德国的“鹰式”战斗机可谓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隨著法国空军的反扑,空中战斗愈发激烈,而英军目前装备的维克斯f.b.5机枪(gunbus)战斗机不仅远远落后於“鹰式”战机,甚至连法国的新型战机都比不上。 至於英国自己正在研发的新型战机?依旧杳无音讯。 因此英军飞行员们无不渴望拥有一架性能碾压自身座机,並且配备无线电的“鹰式”战斗机。 但想要拥有它,可不是只凭愿望就能实现的——德国自身的战机生產也十分紧张,根本不会隨便供应给英军。 更糟糕的是,英军缺乏的远远不止是衝锋鎗和战斗机。 因此战局一直在死循环中打转。 就这样,德意志帝国的连连胜利,终於让焦躁不安的英国政府坐不住,开始採取行动。 ...... “好久不见,弗伦奇司令官。” “......基奇纳大臣。” 看著英国战爭大臣赫伯特·基奇纳毫无预兆地单独出现在比利时的英国远征军司令部,约翰·弗伦奇皱起了眉头。 不止是因为他穿著的野战司令官制服让人不快,更重要的是,这位本该待在伦敦的人不打招呼便亲自来到西线,绝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您为何大老远跑到比利时来?” “原因你应该清楚,约翰。” “又是那个该死的攻势计划吧。” 听到基奇纳一边把玩著茶杯一边开口,弗伦奇咂了咂舌。 当前,英国首相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对英国军队的迟滯表现感到极大的危机感。 更糟糕的是,德国飞艇轰炸完彼得格勒后,又对巴黎进行了袭击,这激怒了法国人,他们遂以俄制“伊利亚·穆罗梅茨”轰炸机对毫无防备的伦敦进行报復性轰炸。 【阿斯奎斯首相,是否具备大英帝国战爭领袖的资格?】 【支持率日益下滑!自由党內阁面临危机?】 【伦敦市民抨击首相,阿斯奎斯缺乏战时领导力!】 媒体与舆论对阿斯奎斯的批评铺天盖地。 反对党保守党每日对首相展开猛烈攻势,而执政的自由党內部也开始出现质疑阿斯奎斯是否適合担任战时首相的声音。 对於一个失去支持的首相而言,剩下的路无非是主动辞职,或被竞爭者挤下台。 正因如此,为了保住自己的首相之位,阿斯奎斯不惜向弗伦奇施压,要求他儘快取得战果,而这也催生了英军单独发动攻势的提议。 “就我个人而言,我也认为需要发动攻势。我们不能再继续让德国掌控战爭的主导权。” “呵,这话听起来倒像是邱吉尔会说的。” 弗伦奇向来不怎么喜欢基奇纳,言语间带著讽刺,但基奇纳並未反驳。 事实上,邱吉尔一直在警告,如果英国继续在战爭中充当德国的配角,那么战后欧洲的秩序与主导权恐怕都会落入德意志帝国之手。 儘管基奇纳对邱吉尔的激进言行感到不满,但这番话却不能说没有道理。 至於邱吉尔嚷嚷著要学德国海军消灭俄国波罗的海舰队,转而让英国舰队去黑海与俄国海军决战的胡话,就另当別论了。 “若想让大英帝国在未来继续维持当前的地位,並在国际事务中发声,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场胜利。” “胜利固然是好事,我也並非完全反对攻势。但至少,能不能先保证炮弹供应充足再来谈这些?” 战爭从夏季拖入秋季,英国远征军开始面临严重的炮弹短缺问题。 其根本原因在於英国的军工生產体系並未受到政府有效管控,而是由民间企业以鬆散的方式运营。 这种长期存在的军备供应问题,正对英国的战爭能力造成不良影响。 “又岂止是炮弹?哪一样军需物资不是捉襟见肘?” “炮弹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真的吗? 约翰·弗伦奇用怀疑的目光盯著基奇纳,而后者仍旧不为所动。 “自治领与殖民地正在派遣增援部队,来自加拿大和印度的军队將在几天內投入西线战场。这意味著,我们將拥有足够的兵力来尝试一次独立攻势。” “......” “而且,我亲爱的司令官,你应该清楚,如果再不拿出像样的战果,你的位置恐怕也难以保住。” 这的確是事实。 局势迟迟未有突破,受到威胁的不仅仅是首相,远征军司令约翰·弗伦奇同样岌岌可危。 “唉......好吧。我会与参谋们商討此事。” 最终,儘管脸色仍然不太好看,弗伦奇还是向基奇纳点了点头。 毕竟他也不想在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打过的情况下,就被迫交出司令官的位置。 而就在英国远征军开始策划西线攻势的同时,因塞尔维亚与黑山王国即將投降而感到焦急的法国军队,也在绞尽脑汁谋划著名如何扭转战局。 第156章 魔盒开启 如果说英国军队是依靠在比利时不断增加的伤亡名单,以血肉之躯来迎接战爭进入现代战爭的新纪元,那么法国军队则在马恩河畔与德军对峙,堆积起尸体的山峦。 嘀——!! “衝锋!衝锋!” “別犹豫!以『衝锋精神』为信念,这次一定要把入侵祖国的波休佬赶出去!” 在那熟悉得令人作呕的哨声下,法国士兵们再一次向德军的战壕发起衝锋。 “敌军接近中!” “开火!”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轰!轰隆! 然而,他们再次在德军的机枪火力下瞬间倒下。 这是预料之中的结局,而隨著时间推移,这一幕还將无数次地重演。 当然,法国军方高层也清楚,这样不断衝击敌方战壕,只会换来无数尸体。 毕竟他们早已察觉到堑壕防御的强大威力,並迅速接受了堑壕战的作战理念。 但问题是,歷史上为什么堑壕战会成为整个战爭期间最臭名昭著的战术呢? 因为即便明知会造成巨大牺牲,他们也无法停止攻势。 法国將领,尤其是总司令约瑟夫·霞飞,迫切希望儘快收復被德军占领的领土。而如果他们就此按兵不动,只会眼睁睁看著德军不断壮大,最终对同盟国构成更大威胁。 更糟糕的是,他们暂时还没有其他方法能突破德军战壕,除了用血肉之躯硬碰硬。 即便是对於热衷战爭的欧洲人来说,全面的现代战爭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新奇、陌生的事物,如今他们才刚刚体验到现代战爭的残酷。 大规模的重炮轰炸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炮兵数量远远不足,即便进行炮击,也因战术不成熟,屡屡出现失误,导致战果寥寥。 更何况,德军凭藉更先进的装备和战术,摆出一副“想攻就攻”的架势,逼迫法国军队陷入消耗战的泥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最终,缺乏有效战术的法国军队只能用士兵的生命去填补战场上的不足,换来的只是无数堆积如山的尸体。 更讽刺的是,与早早换上卡其色军服的英国军队以及穿著灰绿色军服的德军不同,法国士兵依旧身著鲜艷的蓝色上衣和红色长裤。 这使得他们成了敌人枪口下的活靶子,以至於士兵们不得不用泥土弄脏自己的军服,以减少暴露目標的风险。 “拜託,快换掉这身军服吧!” “可这是自帝国时代以来,法国大军的传统......” “等战败了再谈传统吗?!” 当然,法国军方除了少数仍然固守19世纪思维的保守派將领外,大多数人都深刻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並在战前就已提出更换军服的建议。 但世界大战的爆发过於突然,更换军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更何况,法国军方面临的问题远不止军服一项——从如何夺回被协约国掌控的海域,到开发新武器以应对衝锋鎗火力,各种棘手的问题堆积如山。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扭转局势!” 法国需要时间。 而为了爭取时间,他们必须设法打破当前的僵局。 否则,不出多久,伟大的法兰西將迎来灭亡的命运。 ...... “都坐下吧。” 或许是因为战况不利,约瑟夫·霞飞的声音听上去比边境战时苍老了十岁。而在场的將领与参谋们,脸上的表情同样沉重,他们纷纷就座。 “当前的战况,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清楚。” “......” “我们正在这场战爭中败北。若是照此下去的话。” 霞飞低沉的话音落下,所有法国人,无论军阶高低,都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嘆息。 事实就是如此,法国的局势绝对称不上乐观。 “甘末林,东线战况如何?” “情况不妙。塞尔维亚溃败后,协约国的巴尔干战线部队正向东线转移。此外,情报显示,德军正在东普鲁士集结兵力,规模至少达四个野战军。” 因国境战役的战功而晋升为上校的莫里斯·甘末林回答道。 “恐怕不久之后,德意志帝国將在东线发动全面攻势。” 而俄军极有可能挡不住这次进攻。 战爭爆发前,甘末林曾与福煦等人一起前往俄国考察,亲眼见识了俄军的作战水平和实际状况。 更何况,俄罗斯帝国本就是一个隨时可能从內部崩溃的国家。 自詡对革命最有研究的法国早就提醒沙皇与俄国政府,建议他们至少进行些许改革,否则国家迟早会毁灭。可我们的“尼基”一如既往地左耳进右耳出。 “好不容易才劝住沙皇放弃迁都莫斯科,如今若是俄军再次惨败,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东线崩溃得越快,我们法军的压力就越大。” 一旦俄国彻底崩溃,如今勉强支撑的法国也將立刻迎来终结。 比利时战线上的局势同样令人忧虑,英国不仅投入了加拿大军与印度军,还派遣了大量自治领军和殖民地部队,使其军力大增。 “更何况,在马恩河,我们连像样的攻势都无法发动,仅仅是尝试推进一公里,就已有上万士兵战死。” “不过,幸好有贝当將军守住了凡尔登防线。” 由於德意志帝国使用了“未来之人”的作弊手段,使得法军未能像歷史上那样大幅度改善伤亡交换比,但作为法国最杰出的名將之一,新锐的贝当依然顽强地抵挡住了德军的攻势。 “可仅仅守住防线是不够的!” 进攻性极强的霞飞显然对贝当专注於防御、不主动进攻的战术颇为不满,他皱著眉,提高了音量。 “我们需要一次逆转!能彻底改变当前僵局的逆转!” 这不仅仅是霞飞一人的愿望,包括普恩加莱在內的法国政府也在不断施压,希望他拿出些能让局势好转的举措。 毕竟,协约国目前的处境实在算不上乐观。 且不论法国本土,就连全球各地的法属殖民地都正遭受攻击。 非洲战场上,英军、德军、以及不久前才参战的葡萄牙军队,还有驻扎在刚果的比利时军,都在进攻法国的非洲殖民地。 远东战线,法属印度支那正遭受袭击,而新喀里多尼亚等太平洋殖民地,战爭才爆发不久,就迅速被英国海军及其盟友占领。 与此同时,协约国海军在全球海域疯狂猎杀法国运输船,导致本就碌碌无为的法国海军开始考虑实施无限制潜艇战。 至於其他同盟国的情况又如何呢? 曾英勇抗击奥匈军队的塞尔维亚,连同首都贝尔格勒一起陷落。塞尔维亚灭亡后,黑山也不得不投降。 而俄国不仅在不到一个月內损失了四十万兵力,波罗的海舰队全军覆没,就连首都也遭到攻击。 当然,巴黎也曾被轰炸,但至少法国还勉强向伦敦进行了报復轰炸(因距离原因,未能轰炸柏林),比起连反击都做不到、只会哭喊的俄国,法国的处境显然稍好一些。 虽然这一连串的失败重重打击了法国外交官的努力——他们正试图在和凯撒一样,成为巴黎市內焚烧人偶仪式主角的汉斯·冯·乔侯爵的冷酷牵制之下,竭尽全力拉拢更多盟友。 “义大利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烦人,但的確如此。” 战前已秘密与同盟国签订协议、退出三国同盟的义大利,如今却开始犹豫不决。 本就对参战持反对態度的义大利首相乔瓦尼·焦利蒂(giovanni giolitti),趁机大力主张保持中立。 “不过好消息是,义大利的民意仍然倾向於参战,以收復未回归的领土。歷史右翼和萨兰德拉也开始行动了。” 焦利蒂很快就会被赶下首相之位,主战派的安东尼奥·萨兰德拉(antonio salandra)將取而代之。 那么义大利也不会再犹豫不决,总算会挪动那沉重的屁股了。 “而且据说普恩加莱总统已经秘密派遣老德尔卡塞前往君士坦丁堡,与奥斯曼帝国接触。” “什么?奥斯曼帝国不是亲德、亲英国家吗?” 自从邱吉尔的战舰ntr事件后,奥斯曼帝国內部的亲英派气势確实有所减弱,但至少目前仍是如此。 而且我们的汉斯·冯·乔看透了奥斯曼帝国不愿参战的心理,不仅没有强迫他们参战,甚至还承诺战爭结束后,会將第十二次俄土战爭中被夺走的阿尔达汉和卡尔斯归还给奥斯曼帝国。 在这种情况下,奥斯曼帝国真的会选择站到与其关係本就不佳的俄罗斯帝国盟友,法国一边参战吗? 包括甘默林在內的法国参谋们,实在难以理解他们敬爱的总统的想法。 “我一开始也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但仔细听完后,发现还是有可能的。你们听说过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吗?” “......谁?” “他是与伊斯麦尔·恩维尔帕夏、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並列,掌控奥斯曼帝国的『三帕夏』之一。” 当然,相较於三人中地位最高的恩维尔,或是担任首相的塔拉特,杰马尔的名气稍逊一筹,因此不算太广为人知。 “他很喜欢我们法国。” “哈。” 但更重要的是,在原本的歷史中,他就是主张奥斯曼帝国应当站在法国一边参战的坚定亲法派。 “据他说,伊斯麦尔·恩维尔对英国和德国都很不满。” “什么?伊斯麦尔·恩维尔不就是亲德派的代表人物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人心难测,不是吗?” 说实话,让奥斯曼帝国成为盟友仍然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 但如果总统的计划成功,不仅可以重创德国和英国的石油供应,还能联手法属阿尔及利亚、意属利比亚,彻底切断英国的生命线——苏伊士运河。 当然,为了確保义大利和奥斯曼帝国的加入,法国也必须给予德英联军迎头痛击,让他们相信此前的失败只是蓄势待发的必要铺垫。 “但我担心,出於政治目的的过度进攻,反而可能会对我军战局造成负面影响。” “当然,我也考虑到了这点,甘默林中校。因此,我们必须在充分准备后,动用一切可用手段进行反击。” “您所说的『一切可用手段』是指......?” “我们的化学家们,正在为祖国准备某样东西。” 听到霞飞阴沉的话语,甘默林的脸色瞬间变得仿佛被人掐住喉咙一般,顿时沉默下来。 其他法国將领也是同样的反应。 化学家。 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明白这两个字意味著什么。 “这......这不是违反海牙公约吗?政府同意了吗?” “他们会同意的。比起让伟大的法兰西再次沦陷在敌人的掌控之下,承担违反国际法的恶名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这已经不仅仅是『恶名』的问题了!到目前为止,我们使用的催泪弹至多还能勉强自圆其说为『非致命武器』,但这种东西完全是另一回事!不仅全世界会谴责我们,甚至我们的后代都会骂我们是恶魔!” 一名將领猛地站起身,怒吼著表达自己的愤怒,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不光彩的手段。 但霞飞的决心並未动摇。 “这是拯救祖国法兰西的唯一道路。” 从下令入侵比利时的那天起,他便已做好觉悟。只要能让法兰西贏得胜利,就算是连上帝都不会宽恕的事,他也会去做。 “司令官!远东前线传来急报,河內沦陷,落入日军之手!” “!!!” 而此刻,法国根本没有閒工夫去分辨是吃冷法棍还是热法棍。 不幸的现实从不会留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第157章 远东风云 “......我投降,请您务必宽待我的士兵。” “明白。” 时间回到1913年8月末。 德国东亚巡洋舰分舰队司令官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接过了满脸阴鬱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递来的佩剑。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真正战斗的投降。 当然,对方肯定也不愿意投降,但双方的战力实在相差悬殊,別无选择。 曾在日俄战爭中坚守旅顺至最后的那支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早已不復存在。 在战爭爆发之前,由於日俄战爭后旅顺被归还x国,其战略价值骤降,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兵力大幅削减,大部分战力分別被调往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 相较之下,德国东亚巡洋舰分舰队受益於庞大的海军实力,相较原本的歷史战力更加强大。而英国在费舍尔海军上將的部署下,將东印度舰队、x国舰队以及澳大利亚皇家海军合併为东亚巡洋舰分舰队,整体规模大幅膨胀。 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唯一能做的,就如同昔日的马卡罗夫海军上將一般,固守符拉迪沃斯托克,熬到战爭结束。 然而,胜利女神这一次並没有站在远东俄罗斯这边。最终,俄罗斯太平洋舰队不得不驶出港口,在一场短暂的交战后,便举起了白旗。 “我们的任务,到这里算是基本结束了。” “是啊,如果当初驻扎在印度支那的法国舰队还能坚守阵地,那就更好了。” 面对正指挥英国东亚巡洋舰分舰队的x国舰队司令马丁·杰勒姆(martyn jerram)海军上將的感慨,施佩只是带著些许遗憾地点了点头。 与別无去处、只能固守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不同,法国远东舰队在战爭爆发之初就判断自己不可能战胜协约国舰队,於是毅然踏上了漫长的逃亡之路,向本土撤退。 当然,他们至今仍未能顺利返回法国,而是被遍布五大洋的英国皇家海军追击、撕咬得狼狈不堪。 无论如何,既然法国舰队已经撤出远东,施佩和杰勒姆上將如今的任务也就只剩下维持制海权,偶尔猎杀几艘同盟国商船,然后在青岛悠閒地喝几杯啤酒了。 “施佩上將,我们即將驶入符拉迪沃斯托克港。” “嗯。” 听到副官的报告,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微微点头,將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滚滚黑烟正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升起。 而在这座曾被寄予“统治东方”厚望的城市上空,一面白底红圆的日章旗迎风飘扬。 ...... 隨著世界大战的爆发,战爭的烈焰不仅席捲了整个欧洲,还蔓延到了遥远的东亚和太平洋地区。 这一点並不奇怪,因为欧洲列强的殖民地和影响力早已遍布亚洲。 且不说大英帝国和法国这些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就连德意志帝国在胶州湾、纽几內亚及太平洋诸岛都有势力,而俄罗斯帝国的版图更是扩展到了外东北和北满洲。 但即便是操控世界局势的欧洲列强,在自己家园燃起战火的情况下,也难以分心去顾及远方的別墅。 正因如此,在这场世界大战的“番外篇”——远东战场上,除了德国、英国、法国和俄罗斯这些熟悉的玩家之外,日本以及x国的加入也是必然的趋势。 日本与俄国在之前的日俄战爭中虽勉强打成平手,但仍然是亚洲最具实力的国家。基於英日同盟,日本最终决定站在协约国一方参战。 不过与一般认知不同的是,日本的参战其实並非英国所希望的。 確实,英国在最初法国进攻比利时之后便隨即参战,並要求日本以英日同盟为基础,站在协约国一方参战。 但不久后,英国便又改变了態度,撤回了对日本的参战请求。 “仔细想想,如果让日本参战,他们在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会不会太过膨胀?” “况且美国似乎也不太乐意看到日本插手这场大战......” 这理由实在是很符合英国特色。 如果日本趁机吞併法国和俄罗斯在亚洲的殖民地,过於膨胀,未来可能会威胁到英国本身。 回头来看,这种担忧並非毫无道理。英国人的心中隱隱感到不安,而同样对日本势力扩张心存戒备的美国,也开始露出不悦的神色,使得英国最终决定撤回对日本的参战请求。 “英国不让我们参战?” “哈!那怎么可能?这场战爭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库页岛、满洲、印度支那都在等著我们,难道要袖手旁观?” 日本,依旧是那个日本。 他们完全无视英国的態度,拿出英日同盟当作挡箭牌,强行站在了协约国一方参战。 法国和俄罗斯的殖民地就摆在眼前,若是日本能忍住不动手,那就不配称作“无脑扩张”的大日本帝国了。 当然,日本也可以选择加入同盟国,但考虑到与俄罗斯的宿怨,以及单凭殖民地的利益就要与英、德这两个前所未有强大的“日耳曼联盟”作对,它们显然还不至於蠢到那个地步。 从难度和战后的实际收益来看,站在协约国一方才是更划算的选择。 虽然日本的强行参战最终导致了华盛顿海军条约的签订,並使得英日同盟解体,但那始终是后话了。 眼下,由於英国和德国在东亚的陆军兵力严重不足,他们也只能被迫接受日本的参战。 “恢復帝国荣光的机会来了!帝国的兴衰,就在此战!” “大日本帝国万岁!” 隨后,日本的行动可谓一帆风顺。 参战后,日本迅速占领了库页岛剩余的部分,並按照德国和英国的要求,进军沿海边疆,將俄罗斯的太平洋舰队驱逐出去。接著,又轻鬆击溃法国海军,占领了法国在广州湾的殖民地。 此时,日本面前有两个选择——进攻法属印度支那,或者北上进攻俄属北满洲。 正当他们为该进攻哪一方而苦恼时,意想不到的变数出现了。 “山本首相!出大事了!” “为何如此慌张?” 日本顺风顺水的扩张之路上,突然出现了障碍。 “xx民国刚刚宣布加入协约国,开始向北满洲进军了!並同时准备进攻安南(越南)!” “什、什么?!” 与日俄战爭时不同的是,这一次,日本原本以为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取大片领土,然而,x国的突然加入,使得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 “跑!快跑!” “咻——咻——咿呀——!” 1913年9月初。 数万前清骑兵现x国骑兵挥舞著战刀,开枪射击,扬起滚滚尘土,朝著他们曾经失去的北满洲国境疾驰而去。 当然,他们的装束与马匪无异,实际上,他们的出身也確实是马贼。但既然他们打著x国的旗號,至少名义上还能算是xx军。只是——仅仅是名义上而已。 “哈哈哈哈!老哥你麻溜儿瞅瞅!就他妈远东这帮老毛子,搁咱奉军铁蹄子底下,跟碾死个蚂蚱似的!这仗打得忒尿性了!” “我瞅得著,你个马鬍子离我远些。” 作为x国的参谋总长兼总司令,亲临战场的段芝泉只用一只耳朵听著这群马匪的头目,如今的大帅张雨亭那狂妄的声音,另一只耳朵则在回想著临时內阁里的决策。 “德国和英国请求我们参战?” “没错,他们希望我们趁此机会收復法俄殖民地。” “现在俄法同盟与英德协约两方都希望我们站在他们这边。但我认为,x国应该保持中立。” “我也同意逸仙先生的看法。” 隨著袁慰廷的势力削弱,掌握部分权力的逸仙等共和派人士,希望保持中立,不参与这场世界大战。 因为这场战爭对x国而言,既无所得,而且国內目前的混乱情况也让x国远不如前清廷那般具备战爭能力,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余力参战。 实际上,x国之所以会参加歷史上的一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希望藉此让列强承认x国的合法性。 “不,我们必须参战。” “......大总统,您突然这么说,是何道理?” “呵,这就是书生的短视......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场战爭,是我们让安南(即法属越南)重归x国的绝佳机会!我相信,你们不会是眼睁睁错过这等良机的蠢才吧?” “!!!” 袁慰廷突然提议加入协约国,趁机占领安南。 “仔细想想,作为亚洲共和主义的领袖,这正是解放深受法国殖民压迫的安南同胞的良机啊。当然,別误会,我可不是为了吞併安南。” 某些人,终究未能完全摆脱大一统的思想。 而且即便与袁慰廷关係不睦,但他这番话,依然让共和派人士听得颇为心动。 『这八成是老天爷开眼,给俺老袁递的登大宝的梯子!说啥也不能撂过手!』 当然,袁慰廷之所以坚持参战,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亲自主持对安南的征服,以此挽回威信,为自己登基称帝铺路。 至於段芝泉,以他的眼光来看,凭藉他在“德国留学”的经验,这场战爭从一开始就倾向於英德协约一方。 而押注胜算低的一方,从来不是段芝泉的风格,因此,他盯上了北满洲。 “看来x国接受了我们的参战邀请,格雷大臣。” “哦,侯爵阁下,您指的是x国哪边?北方?南方?” “呵呵呵,北方与南方——都已加入。段盯上了北满洲,而袁则覬覦安南。” “事情变得有趣了。听说日本也对这些地方虎视眈眈?” “是啊。不过,我们『只是』为了更顺利地进行战爭,拉拢x国,並无『其他意思』,不是吗?” “哈哈哈哈!当然,我们可没有『其他意思』。” 为了牵制日本,英国与德国毫不犹豫地接受了x国的加入。 “x国人竟然想踏足北满洲与印度支那?” “这些傢伙居然敢染指我们看上的地盘?!” 而日本方面,对此的反应,则无需多言。 从首相山本权兵卫,到整个坚信这次战爭日本必胜的民眾,无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北满洲已经晚了,即便我军占领海参崴后北上,x国也会先一步完全控制北满洲。” “嘖......那就让给他们吧,换取他们承认我们占领外东北的合法性。然后,全力进攻印度支那,反正我们原本的计划也是先打那里。” 儘管陆军更想夺取北满洲,但在日俄战爭后,军部的主导权已落入主张进攻印度支那的海军手中。 更何况,现任首相山本权兵卫本身就是海军出身(还是出身萨摩藩的“纯血”精英)。 於是,就在x国与日本的外交官们忙於谈判之际,日本军队,已开始以海军为核心,筹备对法属越南的登陆作战。 第158章 河內竞速 轰!轰隆!! “继续划桨!” “我们必须比那帮支那佬更早占领河內!” 隨著日本军队在海防(h?i phong)登陆,x国与日本的竞爭正式拉开序幕。 日本人之所以选择进攻河內,是因为这里不仅是越南歷代王朝的古都,更是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府所在地。要想掌控整个印度支那,必须首先占领通往河內的第一道关卡——海防。 “总统阁下!日军已经在海防登陆!” “恁说啥?!日他嘚,小鬼子那帮鱉孙跑得那么快?!立刻传令冯华甫!叫他赶紧带兵给老子撵上去!” 与此同时,袁慰廷在得知日军登陆海防的消息后,也立刻命令驻守安南边境、隨时待命的冯华甫率军向河內进发。 至於法属广州湾......在x国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已经落入了日本人手中。 但如果连安南也被夺走,那袁慰廷的脸面將荡然无存,他的皇帝梦恐怕也要再次化为泡影。 於是,在总统的命令下,昔日的北洋军阀、如今的x国军越过国境,朝著河內疾驰而去。 “不管是x国佬还是日本支那,都是些吊梢眼的猴子,竟然敢小看我们法国?!” 然而,对於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府来说,突然从边境涌来的x国军,以及在海防登陆的日军,没有本质上的区別。 但愤怒並不能改变残酷的现实——此时的法军根本无法从本土获得任何援军。 且不论战斗素质,单论兵力,法军就已经陷入了绝对劣势。无奈之下,驻印度支那的法军只能发挥帝国主义的“智慧”,强行徵召越南当地人充当炮灰,以对抗有海军支援的日军和沿水路推进的x国军。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我不想死!” “为什么我们要为法国佬拼命?!” 然而,这种强征反而彻底激怒了长期遭受法国压迫的越南人民。 越南独立运动的领袖潘佩珠(phan b?i chau)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 “现在就是夺回越南独立的时刻!站起来吧,越南人民!从法国人手中迎回我们的皇帝陛下!” 隨著法属政权的动摇,独立的呼声开始席捲整个越南。 全国各地纷纷爆发反法暴动,而越南阮朝的第十一代皇帝——维新帝(duy tan??)也暗中支持这些独立运动。 “亚洲的兄弟们,起来吧!我们日本军与你们同在!”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而日本人狡猾地利用了这一局势。 他们以“解放者”的身份自居,成功贏得了越南人的支持,迅速推进至河內。 当然,我们都清楚,正如那些被亲日政权出卖,最终成为傀儡被吞併的人所经歷的那样,这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但当时的日本,仍是那些饱受帝国主义列强压迫挣扎求生的亚洲人的希望,並且不知真相、尚不了解日本本质的的越南人也天真地以为,只要帮助日本,就能换取独立。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咋整的,咋推恁慢啊?!” “安南人太能抗哩!大帅,咱们后路补给线也给他们截咧......” “他奶奶的!再磨蹭小日本就要打进河內咧!” 与此同时,x国军也陷入了苦战。 轰!轰隆!轰!! “炮击?!” “炮击?法国佬不都撤球了么......这又是哪路神仙?!” “是从海上打来的,大帅!” 冯华甫听到部下的报告,立刻拿起望远镜回身查看。 映入眼帘的,是在海面上肆意飘扬的旭日旗,以及正在向x国军狂轰滥炸的日本海军舰队。 “狗日的小日本抽啥邪风?!凭啥冲咱开炮?!麻溜打旗语让他们歇火!” “早打三遍咧!人家装聋作哑不搭理!” “日他姥姥的......” 冯华甫咬紧牙关,眉头紧锁。 毫无疑问,日本人就是故意的。 他们就是要阻止x国军的推进! “舰长,中方军队发来信號,要求我们停止炮击。” “装作没看到,继续轰炸。怎么能把安南让给那群臭烘烘的支那佬?” 冯华甫的猜测完全正確。 日本人果然是在刻意阻挠他们的进军。 不仅如此,日本军队还拉拢了大量越南当地人袭击x国军的补给线,並在各条必经之路上设置陷阱。 而越南人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机会”,疯狂地袭扰x国军。 毕竟纵观歷史,从征氏姐妹(hai bà tr?ng)到黎利(lê l?i),中越之间的仇怨早已根深蒂固。 在越南人眼中,x国军和法国人没有本质区別——都是侵略者。 “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最终,x国军在日本的阴谋下寸步难行,而日军则轻鬆贏下了“河內竞速赛”的冠军。 隨著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府降下三色旗、升起旭日旗,印度支那总督正式宣布投降,寮国与柬埔寨的法国驻军也无奈放弃抵抗,纷纷举手投降。 “冯华甫这信球货!连个小鬼子腚沟子都摸不著!噫......呃呃呃!!” “总统阁下?!阁下!” 得知这一消息后,袁慰廷在南京的总统官邸勃然大怒,气得捂著腰腹瘫倒在地。 如果冯华甫能占领哪怕是越北的一部分,也还能挽回点顏面。 但现在,他连这点都做不到! 当然,冯华甫也有许多苦衷...... 但袁慰廷终究还是被接连不断的打击气得旧病復发,从此臥床不起。 而x国也因总统之位的爭夺,再次陷入了混乱的风暴之中。 “既然法国人已经投降了,那我们可以谈谈越南的独立问题了吧?” “不,我们认为安南现在还不具备独立的条件。因此,在他们能够自立之前,我们大日本帝国需要对他们进行『指导』。” “什、什么?!这不符合之前的约定——唔唔!” 日本迅速撕下偽装,將原本期待自由的维新帝与潘佩珠幽禁,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 “我听说了安南的消息,阮先生。” “是啊,在日本军队登陆我的祖国时,我曾怀抱一丝期待,然而,正如先生所言,日本虽然自詡为解放者,却对越南的独立毫无兴趣。” 这位名叫阮生恭(nguy?n sinh cung)的二十三岁越南年轻人,脸色阴鬱地说道。而为了掩饰身份,某不愿意透露姓名、身著中山装的革命人士,带著惋惜的神情,为这位青年及其故乡默哀。 即便摆脱了法国的殖民统治,如今的局势也不过是安南的主宰者由法国变成了日本罢了。 “这场名为世界大战的可怕而惨烈的战爭,让安南人失去了太多,实在令人痛惜。” “承蒙关心,x先生。” 得益於汉斯的援助,x国收復北满的步伐加快,但河內由於日本的阻挠反而陷入了僵局。而深諳日本秉性的汉斯在与某人的通信中表达过类似的看法后,某人就来到了这里,以图后事。 『所以,我们反而更该思考,这场战爭结束后的局势。』 目前因参战问题,英日同盟已显露裂痕。 再加上日本绝不会满足於仅占领法国殖民地,从长远来看,他们与德国、英国爆发衝突的可能性极高。 因此,在安南战后极可能沦为日本的殖民地,而日本因战爭胜利士气高涨的情况下,也未尝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侵略远东的土地。 而这在希望实现国家主权民族独立的某人看来,是必须要未雨绸繆的事情。 “唉,国內军阀割据,真不知何时才能安逸啊......” “x先生?” “啊,抱歉,不知不觉走神了。那么,阮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要回安南吗?” “不,我打算按原计划前往伦敦。我想再多看看世界。” “嗯,確实,远东的战事已近尾声,海路不久便会重新开放。或许,这是个適合旅行的时机。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我也希望能与x先生及xx政府保持联络,毕竟未来我们的越南,恐怕也会面临谋求民族独立的命运。” “哈哈哈......” x先生苦笑了一声。 国家主权、民族独立与民主革命,谁又不是呢? 因此,与安南的独立运动者们建立友好关係,结为未来共同抗日的战友,对他们而言,绝非坏事。 “祝你旅途愉快。” 在某人的目送下,阮生恭,这位日后被世人称为胡志明(h? chi minh)的越南伟大独立运动家,踏上了继续旅程的道路。 与新结识的朋友一样,他期待有朝一日,能让祖国独立。 第159章 心有波兰 “啊,好想飞黄腾达啊!” “別嚷那么大声,你这傢伙。” 对於曼施坦因那熟悉的喊声,布瓦迪斯瓦夫·西科尔斯基(w?adys?aw eugeniusz sikorski)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同时叼上了一支烟。 因为上一场战斗的缘分,他与曼施坦因关係亲近了不少,可就算能暂且忍受容克贵族特有的傲慢性格,曼施坦因那旺盛到几乎要溢出来的野心,西科尔斯基依旧难以理解。 “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戴上了上尉军衔,仕途可谓是一路坦途了吧?有什么好急的?” “布瓦迪斯瓦夫,男人总是渴望站上巔峰的。你见过有人无缘无故去爬山吗?那是因为山在那里。” “呵。” “所以,这次作战会议上,还请多多美言几句了,西科尔斯基上校。” 西科尔斯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轰隆——嘎吱!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几辆车停下的声音。 “那是......” 西科尔斯基望向车上走下的人,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是法金汉参谋总长和汉斯·冯·乔侯爵?” “没错。”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看到曼施坦因睁大双眼的模样,西科尔斯基微微頷首,抬手整理了一下军帽。 “终於要开始了。” 对东线战场的反攻, 以及,他从未遗忘过的祖国——波兰的解放之日,正悄然临近。 ...... “久违了,皇储殿下。” “你也好久不见了,汉斯。” 1913年9月24日。 汉斯隨同法金汉及ohl参谋们一起造访东部战线司令部,与许久未见的威廉皇储亲切的打著招呼。 作为坦能堡之战的英雄之一,皇储与鲁登道夫、霍夫曼一样在柏林备受欢迎,他的样子与出征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当然,算算他离家不过才两个月,这也在意料之中。 “话说回来,塞西莉亚和我们的孩子,以及路易丝都还好吗?” “他们都健康得很,精力充沛。路易丝也是一样。其实皇储妃殿下和王妃殿下都想要出面照顾伤兵,她也很想一起去,只是因为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而有些遗憾。” “现在正是需要格外小心的时候。话说回来,你最近也是四处奔波,相当忙碌啊。” “毕竟我的职业就是如此。至少在预產期时,能赶回到波茨坦就好了。” 儘管现在汉斯已经成了是因战爭而四处奔波的糟糕丈夫,但至少在路易丝生產时,他希望能陪在她身边。 “看来为了能让你儘快回到我妹妹身边,我和鲁登道夫参谋长得更加努力了。” “对於第八集团军,我始终抱有很高的期待。走吧,我们进去。” 片刻后—— “和汉斯坐在一起,感觉格外新鲜。” “哈哈,让人想起赫雷罗起义时的情景啊。” “是啊,当时可是欠了鲁登道夫中將不少『人情』呢。” “咳咳!是、是啊,啊哈哈哈!” 第八集团军司令威廉皇储与参谋长埃里希·鲁登道夫中將。 “霍夫曼上校,能把眼镜递给我一下?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了。” “给您,艾希霍恩司令官。” 久经沙场的第九集团军司令赫尔曼·冯·艾希霍恩上將,以及因坦能堡战役的功绩得到正式认可、晋升为参谋长的马克斯·霍夫曼上校。 “希望这次还能有机会骑马奔驰在草原上,真想亲自站在最前线。” “我的心臟可承受不了,请务必克制一下,马肯森司令官。” 第十集团军司令奥古斯特·冯·马肯森上將与参谋长汉斯·冯·塞克特上校。 “呃......?司令官......?该起身了......” “嗯......?抱歉,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 在歷史上无论西线还是东线都表现活跃的新成立第十一集团军司令马克斯·冯·法贝克(herrmann gustav karl max von fabeck)上將,以及参谋长保罗·格吕內特(paul ferdinand alexander grunert)上校。 “终於到了所有波兰人梦寐以求的时刻,西科尔斯基上校。” “是啊,恨不得立刻奔赴战场,毕苏斯基將军。” 而一心想儘快奔赴波兰战场的波兰军团司令约瑟夫·毕苏斯基和参谋长布瓦迪斯瓦夫·西科尔斯基,此刻正焦急地踱著步子。 除了驻守加利西亚战线的第七集团军司令约西亚斯·冯·黑林根上將外,东部战线的所有司令官与参谋长悉数到齐。 “那么,既然人已到齐,我们就开始会议吧。” 在东部战线各野战军司令官与参谋们围坐在庞大的作战桌前时,法金汉缓缓开口,强调此次攻势的重要性,並亲自抵达东部战线监督指挥。 “大家都知道,这次攻势的主要目標是完全夺回俄属波兰和加利西亚。此外,为了確保梅梅尔的安全,防止俄罗斯帝国的突袭,我们还要追加占领立陶宛。” 法金汉用指挥棒指向作战会议桌上的巨大地图,逐一说明。 “因此,第八、第九、第十集团军將从三个方向突破俄军防线,向波兰挺进。同时,由法贝克將军指挥的第十一军將负责占领立陶宛,並在未来向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推进。” “请放心交给我,我一定全力完成任务。” 法贝克自信地回应。作为屡获讚誉的野战军司令,他的能力无需担忧。 “当波兰和立陶宛攻势展开后,由赫岑多夫参谋总长指挥的奥匈帝国军队,以及黑林根將军率领的第七集团军,也將在加利西亚战线同时发起进攻。” “这次保加利亚和希腊军队也加入了那条战线,应该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出丑了吧。” 如果继东普鲁士战线之后,加利西亚战线也取得战果,那么俄罗斯帝国势必陷入动盪。 与此同时,在瑞士密切关注世界大战局势的革命者列寧,恐怕也会再也按捺不住,开始行动。 “东部战线全面行动了吗?很好。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能藉此机会推进至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可惜的是,隨著秋天到来,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一带已经开始出现『泥泞季』。所以至少忍耐到冬季。” 听到汉斯的话,艾希霍恩上將带著几分遗憾地咂了咂嘴,隨后点了点头。 毕竟,单是收復加利西亚和占领波兰,按原本的歷史进程,也是在1915年戈尔利采-塔尔努夫攻势(schlacht bei gorlice-tarnow)成功后才得以实现。以此来看,他们目前的推进速度已经足够迅速,完全没有必要再急於求成。 与其让军队深陷俄罗斯那臭名昭著的泥泞沼泽,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倒不如稳扎稳打地掌控波兰、立陶宛和加利西亚,同时准备冬季攻势,並趁这段时间按计划徵召波兰人和立陶宛人为兵力补充。这才是最优解。 “只要能儘快占领波兰並向南推进,就能將加利西亚的俄国西南方面军围困歼灭。” “嗯,关键最终还是要看我们能以多快的速度拿下预料中的主战场——华沙。” 面对马肯森的发言,在场的指挥官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毕苏斯基將军,波兰当地人的態度与局势如何?” “仍有不少人对我们持怀疑態度,但至少,一旦德军挺进,他们都会选择与我们合作。华沙城內,我们的市民也在筹备起义。我以我的名誉保证。” 面对汉斯的询问,毕苏斯基拍著胸膛,语气坚定地作出了保证。 確实,如果波兰人能积极配合,不仅推进会变得更加顺利,对拥有维斯瓦河这道天然屏障的华沙攻略战也將大大减轻难度。 不过,仍然存在不安因素。 那就是他们的士兵。 虽然这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不得不承认,德军在“那方面”的劣跡斑斑,其恶名丝毫不逊於此领域的专业人士——俄国人。 实际上,汉斯之所以坐在这里,除了与即將解放的新生波兰政府协商之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最后,作为外交部长,我要向各位司令官提出一个请求,请严格约束我军士兵的军纪。如果因为血气方刚,在波兰或立陶宛闹出『不必要的事情』,那將直接影响到日后德意志帝国的战爭进程。” “咳......我们会铭记在心,部长。”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別在占领区烧杀掳掠、奸淫掳掠。 波兰人本就对德国怀有民族怨恨,如果他们这些自称“解放者”的傢伙们也胡作非为,那波兰人瞬间就会把德意志帝国当成和俄罗斯帝国一样的侵略者。那到时他想依靠波兰兵力来减轻两面战线压力的计划也將彻底泡汤。 在战爭期间与当地人的矛盾会引发何种后果,看看伊拉克战爭和阿富汗战爭就明白了。 甚至不用看那么远,单就二战时期的乌克兰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被苏联和那位“大鬍子”书记折磨的乌克兰人,最初也曾將纳粹德国视为“解放者”欢迎入境。但在亲身体验到纳粹比苏联还要恶劣的残暴之后,许多人反倒觉得“还是苏联更好”,纷纷倒向红军。 当然,並非所有人都如此。比如斯捷潘·班杰拉(cteпah Аhдp?noвnч Бahдepa)等极右翼民族主义者,他们对苏联的愤怒与仇恨太过深重,以至於寧愿与纳粹合作,甚至在当地製造种族灭绝。 无论如何,汉斯是绝对不想让类似的事情发生的。虽然他的话语相当委婉,但在场的指挥官们显然都听懂了其中的弦外之音,纷纷轻咳一声,表示会注意。 “无论如何,这次的攻势,將是东部战线乃至西部战线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总攻。因此,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们必须確保这次攻势取得成功。” 隨著威廉皇储的发言落下,会议室內的所有人齐齐点头。 期待著东部战线再次响起震天的炮声。 ...... “都到齐了吗?” “一个不少。” “那么,我们开始吧。” 与此同时,在这场攻势中最为关键的地点——华沙的地下,一群人正低声交谈,彼此交换著隱秘的信息。 他们是华沙的市民领袖,因听闻毕苏斯基的起义號召而聚集於此。 “德军的攻势即將开始,我们必须在他们抵达华沙之前做好一切准备。” “这没问题。但我们真的能信任德国人吗?” “据毕苏斯基將军所言,他们会与承诺波兰独立的汉斯·冯·乔侯爵一同到来。至少他们存心欺骗我们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了,不是吗?” 事实正如其所言,在这场大战中,波兰能够爭取独立的唯一办法,就是与协约国合作。而偏偏眼下主导协约国的正是德意志帝国,这让所有人都难以完全信任。 然而,在这黑暗的时代里,那微弱的光亮已然浮现。对于波兰人而言,这是他们夺回独立的最后机会,绝不能轻易放弃。 “希望毕苏斯基將军的判断不会出错。” “我们都是这么想的。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大家都同意在德军进攻华沙之际发动起义?” 此话一出,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站在角落的一群波兰社会党人。 面对这些投来的视线,社会党人们满脸困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看著我们?” “毕竟,你们是......那个嘛。” “见鬼!我们和那个为了革命不惜背叛自己血脉的罗莎·卢森堡可不是一类人!对我们而言,波兰的独立才是最优先的目標!” 事实上,罗莎·卢森堡虽然也是波兰人,但她更关注阶级斗爭,甚至忽视了波兰的独立运动。因此在那些视反俄斗爭和波兰独立为最高目標的波兰社会主义者眼中,她的名声糟糕透顶,甚至被讽刺为沙皇的密探。 “没错,与德意志帝国合作绝不会让我们感到痛快。但为了祖国波兰的独立,我们愿意承受这一切!” 社会党人真挚的呼喊,让其他华沙市民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就在俄国佬察觉之前,各自散去吧。” 隨著这句话落下,华沙的市民们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们在等待,即將到来的华沙解放。 第160章 东线之战 “炮兵部队,开始射击!” “轰——!轰!轰轰!!” 1913年10月1日,正如东欧那典型提前到来的严冬一样,夏季的酷热已然退去,寒风渐起。 “前进,前进!防守的时间已经结束!从现在开始,是狠狠踢那些胆敢踏入祖国的伊凡佬屁股,把他们赶回老家的时候了!” “第十一集团军,向前推进!今晚的晚餐,就在考恩(kauen,今立陶宛考纳斯)享用!” “呜啊啊啊啊——!!” 数百、数千门大炮同时怒吼,伴隨著熊熊烈焰,德军对东线战场发起了全面进攻。 “帝国的士兵们,漫长的屈辱和忍耐已经结束!忘却过去的失败,只需向前迈进。已故的弗朗茨·约瑟夫陛下在天之灵定会守护著我们。是时候让那些自称『罗马之子』的俄国人,见识一下神圣罗马帝国真正的后裔有多么强大了!” “奥匈帝国必胜!哈布斯堡家族荣耀永存!” 与此同时,在加利西亚战线,蓄势待发的奥匈帝国军队,也与德意志第七集团军、保加利亚军和希腊军一道,对俄军西南战线展开了全面反攻。 顷刻之间,整个东线战场被惨叫、怒吼、炮火与枪声交织成的血色旋律所笼罩,人类歷史上最为惨烈的交响曲再次奏响。 德军的105mm、150mm榴弹炮与210mm迫击炮,以及奥匈帝国斯柯达305mm榴弹炮,將战线撕裂出无数缺口,数十万名步兵在机枪与步枪的掩护下持续推进。 德军战机在空中肆意倾泻子弹与火箭,面对俄军几乎没有像样战机的窘境,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只有伊利亚·穆罗梅茨轰炸机。而在地面,埃尔哈特装甲车长驱直入,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朝俄军扫射。 但,俄军並非毫无反抗之力。 “大公殿下,德军已经开始发起攻势。” “比预想的还要快啊......我们甚至还没从上次的失败中恢復。” 俄军总司令,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堂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hnkoлan hnkoлaeвnч pomahoв)大公,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诚然,正如俄国最伟大的统帅、不败的元帅亚歷山大·苏沃洛夫(Алekca?hдp Вacn?льeвnч cyвo?poв)所言,俄国最强大的武器,便是那广袤的国土与无尽的伊凡。兵源从不缺乏。 但战爭岂是单凭人数就能取胜的? 徵召与维持军队的行政能力,给予士兵武器、军装与补给的后勤保障,皆是战爭成败的关键。 但俄国的行政效率向来惨不忍睹,至於后勤补给,已无需再多言。 “即便如此,我们不能退缩。”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他们必须坚持,必须坚守阵地。 这一战,將决定整个东线战场的命运。 因此,儘管尼古拉大公与俄军深知己方境况不佳,却绝不能退缩。 “我们,必须贏得这场战斗。” 即便,这场胜利最终只是一场血染大地的皮洛士式胜利(pyrrhic victory)。 ...... “殿下,俄军来了!” “派出骑兵!既然他们决定战斗,那我们也应以礼相待。” “是!” 不久后,在波兰与加利西亚的平原上,进攻的德军与拼死抵抗的俄军正面衝撞。 在这片战场上,不再有计谋,只有纯粹的力量较量。 炮火轰鸣,天地震颤,无数枚炮弹掀翻大地,宛如神明的怒吼。 而此刻,走在战场最前线的,依旧是那些跨越千年战史的骑兵们。 “冲啊!波兰的勇士们!让俄国暴君们见识,白鹰旗帜已再次飘扬在波兰大地之上!” “波兰万岁!” “马扎尔驃骑兵,衝锋!我们是真正的胡萨尔,区区哥萨克鼠辈,何足惧哉?” “圣伊什特万王冠荣耀永存!” 波兰骑兵、匈牙利胡萨尔骑兵、德军骑兵,各自挥舞旗帜,奔腾在东欧的广袤平原之上,直扑敌军。 “哥萨克勇士们!举起长矛,拔出沙什卡!母亲俄罗斯需要鲜血!是时候让狂妄的德国佬和那群连国家都没有的波兰佬,知道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是谁!” “乌拉!乌拉!乌拉——!!” 与此同时,以残忍无情著称的哥萨克骑兵,亦是毫无畏惧地迎向遮天蔽日的敌军骑兵,高声怒吼,疾驰而去。 !———— 剎那间,世界陷入短暂的寂静。 紧接著,轰然巨响。 数千匹战马轰然相撞,血肉与铁甲交织出恐怖的死亡乐章。 军刀与沙什卡碰撞,火星四溅;枪骑如中世纪的马战一般交错,锋刃直刺骑士的胸膛。 在西线战场,堑壕、机枪与铁丝网早已让骑兵彻底消亡,但在这片广阔无垠的东线平原,这样的衝锋依旧上演。 协约国骑兵与俄军骑兵殊死搏斗,而步兵们亦不甘示弱,拼死互相倾泻弹雨,展开最残酷的肉搏战。 “轰——!轰轰!!” “布琼尼军士长!敌人的炮火正在猛烈轰击!” “该死,我们的炮兵都死哪去了!照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全灭,全员撤退!” 最终,在这场力量的角逐中,拥有绝对火力优势的德军,像锻造钢铁般无情地碾压著俄军。 不久之后,俄军的前线开始崩溃,先前的顽强抵抗瞬间土崩瓦解。 而在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尼古拉大公的脸色,已彻底阴沉下来...... ...... “大公殿下,防线正在崩溃,我军甚至连头都抬不起,不断向后撤退。照这样下去,贝洛斯托克(Бeлoctok,今比亚韦斯托克)將会陷入危机。” “立陶宛的情况如何?” “那边也不乐观。考夫诺(koвho,今考纳斯)已经濒临陷落,我军放弃了维尔纳(Вnльha,今维尔纽斯)的防御,正向拉脱维亚和白俄罗斯撤退。” “唉......虽说预料到了战况不会轻鬆,但这火力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德军单独调动的大口径重炮至少有三百门,曲射炮更是多达数千门。相比之下,尼古拉大公手上的重炮甚至凑不满五根手指的数量,曲射炮也仅仅只有数百门。 炮兵的火力决定於火炮的数量,如此悬殊的差距,使得己方被敌军的强大火力压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即便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无法让人心中的苦涩减轻分毫。 “东普鲁士丟失的大炮,现在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致命。” “不过,至少在加利西亚战线,我们的防线还未被突破。” “嗯,特別是第八集团军司令官阿列克谢·布鲁西洛夫中將的表现尤为突出。看来,上帝还没有完全拋弃俄国。” 俄国帝国最后的名將——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布鲁西洛夫(Алekce?n Алekce?eвnч Бpycn?лoв),正以他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赫赫声名绝非浪得虚名。 面对如同蚁群般涌来的奥匈军队及协约国联军,他依然死守阵地,寸步不让。正因如此,赫岑多夫的血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飆升。 “如此说来,战斗的胜负最终还是取决於能否守住华沙了。鲁兹斯基必须好好发挥才行。” 目前负责守卫华沙的,正是不久前被任命为西北方面军司令官的尼古拉·弗拉基米罗维奇·鲁兹斯基(hnkoлa?n Влaдn?mnpoвnч py?3cknn)。 顺带一提,前任西北方面军司令官日林斯基不仅被免职,甚至连被俘的伦寧坎普的罪责都被强加在他头上,最终在军事法庭上被剥夺军籍,军旅生涯就此彻底终结。 当时的彼得格勒遭受轰炸,波罗的海舰队全军覆没,这一系列事件早已让愤怒的尼古拉二世怒火中烧。而当他得知伦寧坎普与其说是战死,不如说是逃亡途中被俘的消息后,怒火彻底爆发。 对於当时的俄国军方来说,安抚暴怒的沙皇成了当务之急,而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他的怒火,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只能是伦寧坎普和萨姆索诺夫的上级——日林斯基。 当然,日林斯基自认为自己唯一的罪过不过是“手下无能”,所以对於这样的结局,他实在是冤枉得几乎要抓狂。 无论如何,继日林斯基之后接任西北方面军司令官,並肩负守住华沙重任的鲁兹斯基,如今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而尼古拉大公对此也深感忧虑。 “鲁兹斯基不同於日林斯基,他是个谨慎的人。我相信他能冷静地坚守华沙。” 听到参谋们的匯报,尼古拉大公点了点头,脸上带著一丝希望的神色。 如果守不住华沙,俄国將再度迎来惨痛的失败。 至於之后会发生什么,尼古拉大公甚至不敢去想像。 ...... “毕苏斯基將军,您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西科尔斯基。” 1913年10月7日。 伴隨著被驱逐的俄军和挥舞著解放旗帜的波兰农民的欢呼,德军与波兰军团不断向前推进,终於抵达了波兰的心臟。 “华沙。” 毕苏斯基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双眼微微泛红,目光紧紧锁定在维斯瓦河对岸,仿佛触手可及的华沙。 西科尔斯基和其他波兰人也是如此。 “毕苏斯基將军,皇储殿下决定,將率先踏入华沙的荣誉让给波兰军团。” “这话真是令人感激。” 正沉浸在情绪中的毕苏斯基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我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见到华沙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小时候,和我的兄长短暂地造访过。” 顺便一提,约瑟夫·毕苏斯基的哥哥布罗尼斯瓦夫·毕苏斯基(bronis?aw piotr pi?sudski)曾与亚歷山大·乌里扬诺夫(Алekcahдp nльnч yльrhoв,没错,就是列寧的哥哥)一起密谋刺杀亚歷山大三世,被捕后,两兄弟双双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实际上,毕苏斯基年轻时或许是受兄长影响,一度沉迷於“红色理想”,甚至曾在波兰社会党中活动。 更巧的是,后来担任苏联国家安全机构——契卡(nkvd和kgb的前身)首脑的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Фe?лnkc Эдmy?hдoвnч Д3epжn?hcknn),竟然还是毕苏斯基的同校学弟,低他一届。 世界之小,莫过於此吧? “但至少您还是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不管怎样,扬·亨利克·栋布罗夫斯基(jan henryk d?browski)和约瑟夫·安东尼·波尼亚托夫斯基(jozef antoni poniatowski)毕生追求的夙愿,终於迎来了实现的一天。因此,在战斗前,我们必须比以往更加磨礪自己的剑锋,让內心燃烧得比以往更加炽热。” “我也期待波兰军团的表现。” 对汉斯来说,栋布罗夫斯基作为波兰国歌的主角在此提及自不必多说,但现在正与法国作战,却提及拿破崙麾下的26位元帅之一,多少有些滑稽。 不过他理解毕苏斯基的心情。 毕竟,华沙公国隨著拿破崙的覆灭而消失,至今已近百年。而如今,波兰的独立近在眼前,他的激动也在情理之中。 “话说回来,华沙的市民准备好了吗?” 为了支援起义,汉斯忍受著军需官愤怒的责备,硬是想办法调拨了一批衝锋鎗,悄悄送入华沙。 如果这时候他们说办不到,那他可就麻烦大了。 因为从维斯瓦河对岸看去,俄军的防线比预想的还要坚固,若没有起义相助,恐怕短时间內难以攻下华沙。 “这点您大可不必担心,侯爵。” 毕苏斯基露出满怀自信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您可知道,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华沙的波兰人发动了多少次起义?在起义这方面,华沙市民可是专业的。” 也是,別说沙俄统治时期了,就连二战期间,华沙市民也发动了那场著名的1944年华沙起义,向全世界宣告波兰绝未屈服。 若论起义,世上恐怕无人能及华沙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局势正好和当年相反呢。” 只不过1944年的华沙,是在苏联军队旁观下,並最终在党卫军屠夫三人组的指挥下,遭遇了惨烈的血洗。 但1913年的华沙,绝不会重蹈覆辙。 “俄国佬会为他们过去用枪炮镇压我们而后悔的。” 听著毕苏斯基犹如誓言般的宣言,汉斯轻轻点头,望向远方的城市。 这场攻势的命运,也將决定波兰的命运——华沙攻防战,即將打响。 第161章 华沙解放 “全军,开始攻击!” “炮兵部队,开火!” “轰——!轰——!” 经过两天的攻击准备,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隨著威廉皇储的命令,德军正式向华沙以及维斯瓦河发起总攻。 无数门重炮与榴弹炮开始轰击河对岸俄军的防线与碉堡。而在俄军阵地上,代替被撤职的日林斯基的新任西北方面军司令尼古拉·鲁兹斯基已是满头大汗,焦急地不断向部下下达命令。 “若是让敌军的炮火肆无忌惮地继续下去,我军的防线迟早会被彻底摧毁。立刻锁定敌方炮兵的位置,进行反炮兵射击!” “是,司令官!” “司令官!空中发现敌机!” “高射炮都是摆设吗?立刻把它们打下来!” “砰!砰砰!噠噠噠噠——!” 德意志帝国空军的空袭已然是令人厌倦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华沙各处的俄军高射炮与高射机枪疯狂朝天空喷吐著火舌。 早在东普鲁士,俄军便已经被德军战斗机狠狠折磨了一番,而后帝国首都圣彼得堡更是被齐柏林飞艇轰炸,这促使俄军紧急改造手中的武器,將pm m1910机枪与76.2mm野战炮分別改装成高射机枪与高射炮,並紧急部署至前线。 由於俄军的空军战力远不及法国,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正面对抗德军的战机,只能採取这种权宜之计。但这种临时改装的防空武器终究无法与真正的防空炮相提並论。 俄军的高射机枪不过是將四挺沉重的马克沁机枪拼接在一起,而所谓的高射炮,本质上还是为了对付地面目標的野战炮,並非专门设计来击落高速飞行的战斗机。对於飞艇来说或许还能有所作用,但面对灵活的战斗机,这些武器的命中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噠噠噠噠噠!轰!砰砰砰!” “该死,没法接近城市!” “先撤退!” 不过,虽然地面的炮火难以击中目標,但对於那些用轻木和帆布拼凑而成的双翼机而言,这种密集的弹幕依旧极具威胁。 德军飞行员们对这样的防空火力还不够熟悉,已无法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俯衝攻击地面目標,而是只能在高空盘旋,寻找突破口。 “敌机的攻势在减弱。”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即便成功驱逐了恼人的敌军空袭,鲁兹斯基依然无法鬆一口气。 最具威胁的敌方炮兵仍然完好无损。 鲁兹斯基试图通过反炮兵射击削弱敌军火力,可他的最大问题——炮兵数量的不足,依旧没有解决。 大公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也清楚这一点,因此竭尽所能地调拨了更多炮兵支援鲁兹斯基。但对於当前战局而言,这点援助不过是杯水车薪。 “哈......现在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著战线上的士兵连一门大炮、一桿像样的步枪都难以获得,鲁兹斯基不禁用手按住额头,喃喃自语。 俄国......根本没有资格再自称“帝国”了。 这个地盘辽阔却羸弱不堪的国家,凭什么自詡“第三罗马”? “这一切,都是那个无能的沙皇造成的。” 如果此刻有人听到他的言论,鲁兹斯基恐怕会立刻因大不敬罪被捕。但此时此刻,他对沙皇和皇室的失望已然到了极点。 总司令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虽算得上罗曼诺夫家族中少有的能人,但皇帝如此昏庸无能,他再怎么努力又有何用? 鲁兹斯基並非唯一这样想的人。俄国各地的不满情绪正在酝酿,尤其是本就因德意志血统而不得人心的皇后亚歷山德拉,她与拉斯普京的丑闻愈演愈烈,各种流言四起,甚至传言连皇女们都沉迷於那个妖僧的下半身。 何至於此?俄国还能再继续忍受下去吗? “不能再任由沙皇继续下去了!” 鲁兹斯基紧握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 作为军人,这个念头无疑是大逆不道的。然而,面对毫无希望的战局,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拯救俄国的唯一办法,就是將尼古拉二世从王座上拉下来。 “鲁兹斯基司令官!” “呼......又怎么了?” “叛......叛乱!叛乱爆发了!” “......什么?” “华沙发生暴动了!波兰人已经举起武器,从城市各处蜂拥而出!” 此刻,鲁兹斯基已无暇再去思考俄国的未来。 正如毕苏斯基所预言的那样——华沙,起义了。 现在,他与俄军必须先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 “尊敬的华沙市民们,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吧!毕苏斯基將军正率领波兰军团跨越维斯瓦河而来!让我们共同打破俄罗斯长期的压迫,夺回波兰的自由与独立!” “波兰独立万岁!华沙万岁!” “俄罗斯人去死!沙皇去死!” 华沙的大街小巷被聚集的波兰人填满,他们高举武器,振臂高呼。 他们早已为此刻做好准备,在自家房屋中秘密藏匿的步枪、猎枪,以及德意志帝国援助的德制武器终於派上了用场。他们趁著俄罗斯军队的注意力仍停留在维斯瓦河对岸的德军身上,果断地从背后发动了袭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该死!这鬼地方怎么会冒出衝锋鎗?!” “又是德国佬的阴谋!” “这仗打得真是够骯的,混帐!” 短短瞬间,华沙化作一片战场,巷战的枪声连绵不绝,衝锋鎗冰冷的怒吼迴荡在每一个角落。 波兰人用行动证明了毕苏斯基对起义的精准判断。他们迅速在街头巷尾搭建路障,突袭俄罗斯军的武器库,向补给仓库投掷燃烧瓶,並猛烈攻击华沙各处俄军的防空阵地。 “冷静!保持镇定!他们不过是一群暴徒!” “街上的波兰人,一个都不准放过!他们已经不是帝国的子民,而是背叛陛下的乱贼,全都该死!” 俄罗斯军官的命令刚一出口,俄罗斯士兵便毫不犹豫地朝街头的平民开枪,子弹无差別地收割著生命。 与此同时,德军已经逼近华沙城下。 若无法迅速平息这场起义,等待俄罗斯的將是彻底的崩溃。 “砰!噠噠噠!砰!” “啊啊——!” “別开枪!我是俄罗斯人......呃啊!!” 被俄军子弹击倒的不仅仅是波兰人,还有那些与他们同族的俄罗斯人,甚至其他民族的无辜市民。但此刻陷入恐慌的俄军早已失去了理智,分不清敌友。 “华沙的工人同志们!拿起铁锤,走出工厂!现在正是我们为了祖国独立而团结一致的时刻!” “用鲜血浇灌沙皇的王座!让俄罗斯付出代价!!” 当波兰社会主义者如约带领成千上万的工人加入起义军,战局迅速向著波兰人倾斜。 整个华沙都在与德军形成合力,不断袭扰俄军,使其难以脱身。而背水一战的俄军也愈发疯狂,屠杀无辜,妄图用血腥镇压这场起义。 【高举我们的旗帜,哪怕敌意的风暴肆虐,哪怕黑暗势力压迫我们,哪怕前路未卜......】 但俄军杀戮得越多,起义的烈焰便燃烧得越旺盛。华沙的街头巷尾迴荡著市民们的歌声,那首曾在1905年“血色星期二”抗议中唱响的《华沙工人进行曲》(warszawianka),如今再次成为战斗的號角。 【哦!这面旗帜象徵全人类,它是神圣的召唤,是復兴的讚歌!它象徵劳动与正义的胜利,代表人类兄弟情谊的曙光!】 轰——!噠噠噠噠噠噠! “德国人的战斗机来了!” “该死!趴下!!” 当黑烟腾起,防空火力减弱,盘旋在华沙上空的德军战机终於抓住机会,猛然俯衝,向那些身著显眼白色军服的俄军士兵发动扫射。子弹倾泻而下,俄军四散逃命,惊恐地匍匐在地。 “前进,华沙!浴血奋战!我们的战斗正义而神圣!前进,前进,华沙!” “前进,华沙,前进!(marsz, warszawo, marsz)!” 见此情景,波兰人更为振奋,瞧著狼狈的俄军,他们的歌声愈发高昂,枪声也更加猛烈。 “为什么还没镇压下去?!” “鲁兹斯基司令官,现在起义已经不是最紧要的问题了!德军正在渡河,您必须马上撤离华沙!” “呃......!呃啊啊啊啊啊!!” 华沙司令部內,鲁兹斯基痛苦地嘶吼。 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收拾行囊,迅速逃离华沙,至少不让自己落得像伦寧坎普那样,沦为俘虏的下场。 ...... “將军,看那边!华沙的各处都燃起了火焰!” “哈哈,解放的烈焰正在燃烧!” 与此同时,华沙起义动摇了俄军的防线,正与德军一道渡过维斯瓦河的毕苏斯基和波兰士兵们,看著燃烧的华沙,狂放地笑了起来。 啊,俄罗斯人的惨叫声仿佛都传到了这里。 这声音,和萧邦那优美的乐曲一样,令人陶醉。 “登陆!登陆!” “快,把战马卸下来!华沙在等待著我们!” 正当俄军放弃抵抗,拼命从华沙撤退之际,终於成功渡河的毕苏斯基催促著他的部下。 虽说俄军已开始撤退,急迫的局势稍有缓解,但眼前的华沙,这颗波兰的心臟,让毕苏斯基比任何时候都要迫不及待。 “走吧!同胞们正在等待著我们!” “是,將军!” 嘶鸣声骤然响起—— 紧接著,波兰骑兵纵马奔驰,率先冲入华沙城內。 “波兰军团!衝锋!把这些俄罗斯杂碎从我们的城市彻底驱逐出去!” “骑......骑兵!是波兰骑兵!” “啊啊——我不想死!” “快逃啊!” 那些还未能成功撤出城市的俄军士兵,早已被充满復仇怒火的华沙市民拖住,此刻见到蜂拥而入的波兰骑兵,顿时士气崩溃,丟盔弃甲地四散而逃。 波兰骑兵毫不留情地践踏著这些早已失去战意的敌人,向著华沙的中心挺进。 “看那边!是波兰的旗帜!波兰的旗帜!” “波兰军团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 “別哭了,列夫!在这样的日子里哭什么!” 看到波兰骑兵如同先祖们当年那般威风凛凛地进入华沙城,站在街垒上的波兰人无不振臂高呼,泪洒当场。 这是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景象。 为了见证这一刻,他们忍耐了太久,等待了太久。 多布罗夫斯基与波尼亚托夫斯基曾经为之奋斗的独立,如今终於到来了。 此刻,在华沙,没有一个波兰人不在落泪。 1913年10月10日, 华沙迎来了她的解放。 自1815年维也纳会议以来,俄罗斯的统治,终於在98年后画上了句號。 第162章 俄军溃退 “哇啊啊啊——!” “华沙解放万岁!波兰独立万岁!” “华沙欢迎它的解放者!” 战斗结束后,以威廉皇储为首的德军进入了华沙。 城內响彻著欢呼声,德国的黑白红三色旗与波兰的白红旗交相辉映,在空中迎风招展,形成了一道罕见的景象。德军的將领和士兵们似乎也颇为享受英雄般的待遇,笑著向华沙市民挥手致意,或是接受人们为他们戴上的环。 “成为华沙解放者的感觉如何,皇储殿下?” “比我想像的还要令人羞耻。” 威廉皇储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微微红了脸,抬手挠了挠头。 不过,要维持这股热情的氛围,还需要付出不少努力才行。 『至少目前看来,或许是因为连战连胜带来的余裕,德国士兵在波兰境內还没闹出什么大乱子,这倒是让人稍微安心一些。』 当然,若说完全没有与平民发生摩擦,那也是不现实的。 就像“五人之中必有一渣”,数百万大军之中,怎么可能不出现几个蠢蠢欲动之徒? 但好在,上次的警告似乎起到了作用,那些小问题基本都在严明的军纪和宪兵队的严密巡查下被迅速处理掉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德意志的士兵並非嗜血的蛮族,他们也是人。 只要政府和军队各司其职,把事情做好,就不会留下问题隱患。 歷史上的德意志帝国,就是因为没能做到这一点,才酿成了大祸。 “话说回来,汉斯,你打算在华沙停留一段时间?” “是的,我需要与波兰人进行许多会谈。” 从波兰的独立问题,到如何组建临时政府,再到波兰人的徵兵计划、战后的领土分配......要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而这一切都要由汉斯来操心。 反正最近一段时间的加班是不可避免了。 “呵呵,我已经预见到你的辛苦了。而且我们还得物色新任波兰国王的人选。最终还是会从我弟弟中挑选一位吗?” “皇帝陛下是这么希望的,不过,韦廷家族似乎也对波兰王位颇感兴趣。” “萨克森王国那边吗?倒也是,若论正统性,他们確实更有名分。” 毕竟,从强王奥古斯特二世开始,萨克森选帝侯家族曾统治过波兰-立陶宛联邦。 当时为了继承波兰王位,萨克森的选帝侯们甚至不惜改信天主教,这使得韦廷家族,尤其是目前统治萨克森王国的阿尔布雷希特系,信仰与大多数信奉新教的萨克森人有所不同,他们仍然保持著天主教信仰。 『而且现任萨克森国王——腓特烈·奥古斯特三世,为人谦逊朴实,推行选举权扩大等进步政策,在民间颇受欢迎。』 因此汉斯並不认为让韦廷家族重新掌控波兰王位是个坏主意。 但问题在於,他的岳父大人一心想让他的內弟之一登上波兰国王的宝座,这让他陷入了不小的两难境地。 “这个问题恐怕还需要进一步的討论。” “嗯,眼下战爭尚未结束,这个问题完全可以留到战后再做决定。” 听到皇储这番话,汉斯默默地点了点头。 毕竟正如他所说,战爭尚未结束,而他们前行的道路,依旧漫长。 ...... 华沙解放后,东部战线的攻势仍在持续。 “自由了!” “立陶宛万岁!德意志帝国万岁!” 1913年10月11日,正值华沙陷落的次日。 隨著俄军从立陶宛撤退,包括考纳斯和维尔纽斯在內的所有立陶宛城市与乡镇尽数落入德意志帝国之手。 结果,在不到一天时间里,他不光要处理波兰的事务,连立陶宛的善后工作也要一併接手,案头堆积的公文顿时暴增数倍。 呃,虽说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某人自作自受。 “华沙只是个开始,趁势彻底將俄军逐出整个波兰!” 与此同时,由威廉皇储统领的东部集团军,以华沙为基点,向东、向南不断推进。 “听说德军攻陷了华沙。” “看来俄国佬屁股底下的火烧得更旺了。” “没错,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机!趁这个机会狠狠逼退他们!” 得知这一消息的赫岑多夫与奥匈军队,也加大了对俄国西南战线的攻势。华沙的陷落令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的俄军总司令部本就阴鬱的氛围更加低沉。 “总司令阁下,德军第十集团军正在进攻比亚韦斯托克,若照此发展,布列斯特恐怕也难保。” “能否想办法重新集结西北战线的兵力?” “西北方面军司令鲁兹斯基在华沙失守后就仓皇逃窜,如今西北战线的军队已经士气低迷,只顾著继续后撤。” “此外,驻扎在华沙的汉斯·冯·乔正大肆宣传德军是波兰与立陶宛的解放者,连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甚至波罗的海彼岸的芬兰都受到动摇。据报告,已有部分地区爆发骚乱。” “天啊......”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用手捂住脸,仿佛无法用清醒的理智去承受这一连串的噩耗。 但他的不幸並未就此终结。 “西南战线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们一直在勉力支撑,但协约国的攻势正变得愈发猛烈。伊万诺夫司令官也多次请求后撤,表示无法再坚守太久。” “......加利西亚是帝国在这场战爭中唯一取得的成果,若是放弃此地,彼得格勒势必再次陷入动盪。” 更不用说,他那位亲爱的堂弟——身材矮小的尼古拉二世,势必会暴跳如雷。 或许,这甚至会促使他认真考虑此前因法国与內部反对而搁置的政府迁往莫斯科的提案。 而目前德军第八、第九集团军正直扑加利西亚,若局势继续恶化,西南方面军极有可能被奥匈军与德军前后夹击,陷入全线崩溃。 一旦西南战线溃败,东部战线的局势將彻底失控。 儘管俄国拥有源源不断的伊凡可以徵召入伍,但因武器短缺,兵力补充仍需大量时间。 “难道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吗......”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尼古拉大公拼命思索著任何可能的解决方案,但最终,唯一的选择仍是撤退並重整防线。 “向整个东部战线下达撤退命令,全面后撤战线。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必须儘快行动。” “遵命,阁下。” 经过漫长的思考,尼古拉大公最终下令撤退。 如今,他作为俄军总司令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可能减少己方的损失。 至於他那位亲爱的堂弟,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愤怒与责难,儘管令人畏惧,但此刻已顾不上了。 俄罗斯帝国不得不放弃加利西亚,放弃波兰,放弃立陶宛。 ——在失去更多之前。 ...... “东部战线的所有俄军正在全面撤退!” 隨著鲁登道夫的报告传来,胜利的喜悦在华沙新设立的东部集团军司令部內瀰漫开来,一种微妙的兴奋感在眾將之间流转。 俄军的大撤退。 而对在场的將军们来说,这无疑是建立军功的绝佳机会。 尤其是加利西亚,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过去,俄国西南方面军曾一路猛攻奥匈军队,將战线向奥匈帝国內部推进了相当深的一段距离。如今,在加利西亚地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突出部,仿佛一块美味的猎物,正诱惑著在场的所有德国將领。 “这可真是道美味的佳肴。” 面对这块过於诱人的俄军突出部,鲁登道夫和一眾將领几乎要垂涎三尺,完全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动。 如果能成功切断突出部,將俄军包围孤立,那么德国军队就能继坦能堡与马祖里湖战役后,再次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 而对於德意志帝国那群痴迷於围歼战术的將军和参谋们来说,这无疑是难以抗拒的战机。 砰! “必须在西南方面军撤出加利西亚之前,封锁他们的退路,把他们困死在这口袋里!” 鲁登道夫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语气坚定地说道。 无人提出异议,也没有人反对。 很快,德国军队全速向加利西亚进发,而俄国西南方面军看到那片如潮水般涌来的德军,也只能惊恐地发出惨叫。 ...... 轰隆!轰! “哈啊......哈啊......呃啊啊啊!” “尤里被干掉了!” “可恶,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们不想死得和他一样,就別回头,只管向前跑!” 加利西亚瞬间陷入了混乱,尖叫声与怒吼声此起彼伏,溃逃的俄军宛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 在俄军初入加利西亚时,俄军士兵们鬆了一口气的,因为对面的奥匈军队比预想中还要弱小不堪。大多数俄军士兵是被半推半就地送上战场的,既然上了战场,他们自然还是希望能贏,而不是输。 但是,他们对轻鬆取胜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不过短短几周,德军便出手支援奥匈军队。 濒临崩溃的奥匈军队在德军的支援下迅速稳住阵脚,士气回升,战线也隨之稳定下来。 儘管如此,俄军士兵们起初並未感到绝望,他们认为只不过是暂时被拖住,远未到战败的地步。而且北方的西北方面军正在普鲁士作战,他们相信局势仍然可控。 然而隨著西北方面军在普鲁士被德军彻底歼灭,他们的侥倖心理消失了。 至少,我们还算幸运,至少,我们还在坚守阵地,没有被击溃——他们曾这样安慰自己。 但现在,没有人再抱有这种想法了。 他们身后,奥匈军队如疯狗般猛追,发泄著此前被压制的愤怒;前方,攻陷华沙的德军正南下加利西亚,意图彻底封锁他们的退路。 俄军士兵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突破这越收越紧的包围网,从那群恐怖的“超级日耳曼兄弟”手中逃出生天! 呜呜呜呜——! “敌军飞机!” “趴下——!” 而德军根本没打算放他们逃走。 嗜血的德军军官们指挥部队不断袭击溃退的俄军,漫长的撤退队伍成了德军狩猎的最佳目標。俄军甚至连反击的念头都不敢有,只能在枪林弹雨中拼命逃命。 “所有人坚守阵地!务必撑住,直到更多友军撤离!” “是,布鲁西洛夫將军!” “邓尼金,你立刻去找伊万诺夫司令官,无论如何,必须爭取到炮火支援!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火力!” 但並非所有南方战线的俄军都选择了逃亡。 布鲁西洛夫率领状態尚佳的俄军第八集团军,奋力抵抗德军,以防止包围圈彻底合拢。 “布鲁西洛夫要求炮火支援?他以为司令部的火炮多得用不完吗?” “现在还能作战的,只有我们第八集团军了。司令官阁下,您应该清楚,如果我们也溃败了,南方战线会变成什么样。” “......嘖,我知道了。” 面对第八集团军后勤军官安东·邓尼金(Аhto?h nвa?hoвnч Дehn?knh)的劝说,西南方面军司令尼古拉·伊万诺夫不情不愿地咂了咂嘴。 他是典型的俄罗斯帝国军阀,一直忌惮布鲁西洛夫的战功,甚至暗中视其为威胁。但他还不至於愚蠢到在这种时候见死不救——毕竟,如果第八集团军倒下,整个西南战线都將覆灭。 就这样,在布鲁西洛夫拼死支撑战线的同时, “该死,推进速度减慢了!” “这个时候,补给线居然出了问题!” 德军的闪电推进,最终还是遇到了意想不到却在情理之中的阻碍:补给问题。 第163章 沙皇准备亲自下场操作 “我只说一句话,法金汉——无解。” “该死,就没有別的办法了吗?” 面对不满地皱起眉头、再次追问的法金汉,前任参谋总长、如今已转任战爭部长並发现自己意外適合这个职位的毛奇深深嘆了口气。 “东部战线上光是我们的野战军就部署了五个,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为近百万兵力提供补给。到目前为止,我们勉强维持了供应......但说实话,我们的补给线已经到极限了。” 在东部战线的连战连胜,反倒成了一个隱患。 百万人规模的部队持续推进,与俄军激战不休,导致战线上的补给需求急剧上升,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 “嘖,打得太顺利竟然成了问题,真有种顛覆常识的感觉。” “问题不止於此。铁路也是个大麻烦。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列车根本无法兼容俄国人在波兰铺设的那点可怜的铁路。” “我们德意志帝国採用的是標准轨,而俄国採用的是宽轨。” 这是长期以来德、奥与俄国对立所造成的结果,带有强烈的政治与军事考量。 当然,俄国领土因泥泞季的影响,土地经常化为一片泥泞,地基脆弱,使得使用標准轨铺设困难,这也是一个现实因素。 “东普鲁士战役时,战斗发生在我们德意志帝国境內,俄国军队无法利用我们的铁路,所以这並不成问题。但现在,我们正式踏上俄国领土,情况可就不同了。” 虽然卡车已被大规模投入使用,但德国的补给体系仍然高度依赖铁路运输。 “仅靠卡车和马车,根本无法满足当前的补给需求。就算是圣雄甘地来了也没办法。” 毕竟,能够做到这点的,恐怕全世界只有美国一个国家。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德意志帝国虽是工业强国,但终究比不上开了掛的美利坚。 “哈,本来是彻底歼灭俄国西南方面军的绝佳机会......” 法金汉带著几分遗憾低声嘀咕道。 虽然主要目標已达成,问题不大,但对於狂热追求“击杀数”的普鲁士军人来说,眼看到手的敌人就这么跑掉,总归是不甘心的。 “没有炮弹和子弹,根本无法作战,所以也只能作罢。以战爭部长的身份,我建议现阶段优先稳固波兰地区的控制权,並在下次冬季攻势前重新整备。” “明白。就算再贪心也没有意义,现在首要任务是在整备期间先把铁路修好。” “这方面我已经和贝特曼·霍尔维格谈过了。刚好,我们那位亲爱的外交部长就在华沙。交给他,应该能处理得妥当。” 贝特曼·霍尔维格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既要管理內政,又要筹措战爭资金,而毛奇自己也要操心东部战线,还得分神处理西部战线和盟军的补给问题,头疼得不行。 因此,只能把后续工作交给年轻而能干的朋友去办了。 “啊嚏!怎么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凉......” 当然,这对正被无穷无尽的文件淹没,还不得不拼命赶工的我们亲爱的汉斯·冯·乔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 “倖存者竟然连一半都不到吗......” 布鲁西洛夫望著倒在地上、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神情,低声呢喃。 “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万幸......吗?” 听到邓尼金的话,布鲁西洛夫长嘆一口气,似乎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嘆。 俄军虽然活了下来,但失去的实在太多了。 百万兵力、大片领土,乃至帝国的自尊,全都化为乌有。 更何况,他们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仅仅是因为德军由於补给问题而暂停了攻势。 换句话说,他们只是被敌人暂时放了一马而已,这让布鲁西洛夫不管怎样都无法感到高兴。 “司令官阁下,尼古拉大公殿下召见您。” “总司令?”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召唤,布鲁西洛夫心中顿时涌上不安。 因为尼古拉大公才刚刚从彼得格勒被召回,连一天都没过,就又找上了自己。 布鲁西洛夫一直想远离彼得格勒宫廷的政治斗爭,因此比起疑惑,他更担心大公这次召见自己的理由。 “你来接任西南方面军司令吧。” 布鲁西洛夫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伊万诺夫司令官......” “他被任命为新的战爭大臣,这是皇后的旨意。而我则向皇帝推荐了你作为他的继任者。” “大公阁下,我不过是个中將......” “很快你就会晋升为大將。这次战役中的表现,足以让你得到应有的荣誉。” “......” “你脸上的表情,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布鲁西洛夫沉默著点了点头,尼古拉大公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被解职了,布鲁西洛夫。” “......阁下。” “皇帝陛下认为,这次的败战,我难辞其咎。说实话,我也无话可说。” 失去了波兰和立陶宛也就罢了,就连俄军唯一的战果——加利西亚,也在一瞬间拱手相让。 即便他是尼古拉一世的孙子、皇帝的堂兄,这次的惨败也让他无从辩解。 儘管德军暂时停止了攻势,但他们的下一个目標,已经指向了拉脱维亚、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皇帝陛下命令我辞去总司令职务。” “......遵命。” 最终,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被免去了俄军总司令的职务。 对此大公並未做出太大反抗。 毕竟想到当初日林斯基的下场,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那位身材矮小的堂弟,心软的皇帝,绝不会对自己这个“高个子尼古拉”下太重的惩罚。 可真正的问题在於继任者。 “我亲爱的堂弟,决定亲自接替我的职务。” “......什么?” “皇帝陛下,將以总司令的身份亲赴战场。” 布鲁西洛夫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这到底是什么鬼话”。 尼古拉二世,竟然要亲自指挥前线? 那个无能的沙皇? “陛下是认真的吗?” “他说,他再也无法容忍无能的將军们毁掉这场战爭。他要像当年的亚歷山大一世亲自迎战拿破崙一样,亲自指挥俄军。” “......” 布鲁西洛夫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看,他都只看到一个更加糟糕的未来。 更何况,尼古拉二世口中的亚歷山大一世,初上战场时就不自量力地迎战拿破崙,结果在奥斯特里茨惨败,狼狈逃生。 至少亚歷山大一世还算有政治手腕,而尼古拉二世呢?他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才能甚至比不上他的表兄,德皇威廉二世。 “陛下,若您离开彼得格勒,帝都將由谁统治?” 因此,尼古拉大公和彼得格勒的俄国高层都试图委婉劝阻沙皇,但—— “在我离开的期间,帝都由亚歷山德拉执政。她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哦......” 尼古拉二世更进一步,將帝国的统治交给了皇后亚歷山德拉,这让尼古拉大公愈发绝望。 皇后本就因出身德国而备受非议,又与拉斯普京牵扯不清,已经成为了俄罗斯版的“玛丽·安托瓦內特”,成为无数流言蜚语的中心。 可沙皇竟然要让她掌管帝都? “陛下,您是铁了心要让帝国动盪不安吗?” 尼古拉大公很想这么质问自己的堂弟,但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 作为一个战败的將领,他纵然喊破喉咙,沙皇也不会听进去。 “这就是我推荐你担任西南方面军司令的原因。布鲁西洛夫,我深感抱歉,但帝国和皇帝陛下,就拜託你了。” 尼古拉大公留下了沉重无比的责任,而布鲁西洛夫则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可他无法拒绝大公的最后请求。 “......遵命。” 最终,他用前所未有沉重的声音,敬了一个军礼。 就在俄罗斯帝国迎来令人绝望的转折之际,远在瑞士的共產革命家列寧,看著帝国的动盪,终於起身行动了。 ...... “同志们,俄罗斯帝国正在崩溃。如今,正是我们完成1905年未竟之俄国革命的时刻。” 列寧的话音刚落,共產主义者们便以坚定的神情微微点头。 没有一贯的狂热欢呼,也没有掌声,这足以证明列寧和俄国革命家们已经意识到,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革命的机会,他们必须慎重对待。 “如今,以格奥尔基·李沃夫为首的自由派以及社会革命党的亚歷山大·克伦斯基已经开始行动了。尤里·马尔托夫和孟什维克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布尔什维克仍在起点上徘徊。 列寧远在瑞士,托洛茨基则作为战地记者四处奔波,而其他布尔什维克党人尚不足以主导革命。 看著竞爭对手纷纷抢先行动,列寧焦急不已,恨不得立刻返回俄国。 “必须儘快回到俄国。” 即便暂时无法抢占先机,只要能参与革命,未来依然有机会掌握主导权。 正如当年的雅各宾派,最初也並未掌握政权。 当然,他们在夺取政权后,彼此送上断头台,最终將革命彻底葬送。 但无论如何,如果连革命的浪潮都无法参与,那列寧和布尔什维克的处境就真的如同被遗弃在涅瓦河中的孤鸭,只能任人摆布。因此,他必须儘快回国,可问题在於, “即便想回俄国,战事封锁了所有海陆通道,无路可走。” 甚至连偷渡都无望。 因此,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 “与德国政府接触,获得通行许可。” “可德国的容克贵族们真的会放行吗?” “如果是汉斯·冯·乔,他一定会开绿灯。” “你是指『皇帝的號角』?” 一听到“汉斯”这个名字,几名革命家脸色微微一沉。 毕竟,如果不是他的非白人血统,他几乎匯聚了所有令布尔什维克痛恨的特质——皇帝的女婿、高级贵族、企业家、资產阶级......如果这还不算反动,那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反动的了。 虽然他並不像斯托雷平那般以革命者的鲜血为食,反倒与社会民主党关係亲密,展现出对工人友善的立场,但也正因如此,他比斯托雷平更具威胁。 对以工人的鲜血与仇恨为食的革命者而言,比起“压迫者”,那些披著善意外衣、用三寸不烂之舌蛊惑人心的“偽善者”,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以至於连罗莎·卢森堡等革命同志,也开始將这位侯爵视为革命道路上的大敌,並极力戒备。 “但正因为汉斯·冯·乔的精明,交易才有可能达成。” 俄国疆域辽阔,即便再强大的军队,也难以彻底征服这片广袤的土地。 因此,正苦於两线作战的德意志帝国,若能让俄国因革命而自行崩溃,自然求之不得。 而作为俾斯麦的继承者、德国外交的枢纽,汉斯·冯·乔必然深諳其中利害。 “我们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袖手旁观,让革命的主导权旁落;要么不惜一切,投身其中。 列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第164章 对话列寧 本来已经忙得要死了,结果连铁路施工问题也被贝特曼·霍尔维格和毛奇甩给了自己,就在汉斯咬牙切齿地诅咒他们时—— “终於见到您了,汉斯·冯·乔部长。” 那个让他望眼欲穿的男人,终於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寧。” 这个名字,怎么可能不认识? 主导俄罗斯革命,將赤色浪潮席捲全球的共產主义偶像,也是二战后与美国平分天下的苏联的国父。 无论是私人角度还是公职身份,汉斯都想见一见的男人。 嗯,也多亏如此,某人总算可以暂时从那堆令人头疼的文件里解放出来了。 『行动比预想的还要快,看来俄罗斯的局势,比想像中的更糟糕啊。』 据说连尼古拉二世都忍无可忍,亲自上战场指挥军队了。 而此时代理执政的却是被拉斯普京摆玩的亚歷山德拉皇后......一想到这种局面,连汉斯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我为何来见部长,想必您已经心知肚明了。” “前往俄罗斯的通道......你是来让我帮你打开它的吧。” 为了赶回已经被沙皇逼至爆发边缘的俄罗斯帝国,掀起革命。 “对德意志帝国而言,这也不算坏事,不是吗?部长您也清楚,想要儘快结束这场战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俄罗斯帝国从內部崩溃。” “......” “而能终结俄罗斯帝国,终结这场战爭的,唯有我。” 列寧语气坚定,甚至带著一丝自负,仿佛早已將汉斯的想法看透。 当然,他的判断並不算错。 这確实是汉斯计划的核心之一。 『他自信满满地认为只有自己才能摧毁俄罗斯帝国,可实际上,就算没有列寧,俄罗斯革命也势不可挡。』 毕竟那场二月革命,参与者不仅仅是革命家和民眾,连沙皇的士兵、臣子、乃至军队的將领们都对无能的尼古拉二世彻底失望,纷纷倒戈。 甚至连那些被命令镇压的士兵,都將枪口对准沙皇,而那些原本应当保护皇帝的禁卫军,也纷纷拋弃了尼古拉二世,加入了革命的行列——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么,既然如此,汉斯为何还要冒著苏联崛起的风险,把列寧送回俄罗斯? 理由有很多,但最主要的一点是,二月革命后掌权的亚歷山大·克伦斯基(АлekcahдpФeдopoвnчkepehcknn)和俄罗斯临时政府,依旧没有停战的打算。 『这对德国而言可不妙。本是为了儘快终结战爭才推动俄罗斯革命的,可如果战爭无法结束,那这一切就毫无意义。』 在这世界里,若无意外,二月革命后依旧会由克伦斯基和临时政府掌权。 克伦斯基性格温和,左右逢源,在外人看来,是个適合领导新生俄罗斯政府的人。 但问题在於,他会不会和原本的歷史一样,拒绝停战? 对此,汉斯无法確信。 毕竟如今俄罗斯的盟友只剩法国,而德国在战场上占据优势,一旦停战,那条件也会是由德意志帝国来决定。 光是领土割让的问题,德方的最低要求就是让波兰、波罗的海三国、亚塞拜然等高加索三国,以及芬兰和乌克兰独立,彻底脱离俄罗斯。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想像克伦斯基会接受这个条件。 如果他真是个能果断做出屈辱性割让决定的人,当初十月革命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把政权拱手让给布尔什维克了。 『而且就算不是克伦斯基,换成其他人也一样。』 想想歷史上《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谈判时,就连布尔什维克政府都因此吵得天翻地覆,坚决不愿接受,可想而知,若是俄罗斯临时政府,又怎么可能会乖乖签下比《凡尔赛条约》还要屈辱千百倍的协议? 所以,最终的选择,依旧是列寧。 唯有列寧,才能无视托洛茨基等人的反对,强行签署《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结束战爭。 当然,他之所以能如此果断,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认为,只要稍作喘息,日后发动世界革命,失去的领土还能再夺回来。 『但即便如此,直接放任列寧回到俄罗斯,还是让我心有芥蒂啊。』 最初,汉斯的想法很单纯,只是为了儘快结束东线战场,才决定把列寧送回去。 可经歷了战爭,他的想法发生了一点改变。 所以,现在是时候该给他戴上项圈了。 一个隨时能引爆的炸弹项圈,以防万一。 ...... “列寧先生,我已经听完您的提议了。確实,对我们德国来说,並非坏事。” “我就知道阁下能理解。”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到汉斯的话,列寧的嘴角微微扬起,隨即又恢復了平静。 果然,事情不会那么轻易结束。要是就这样谈妥了倒也不错,可眼前这位外交部长,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什么条件?” “您不必紧张,这个条件是因为我个人对您的评价很高,才特意提出的。” 『越是这么说,越让人不安啊。』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列寧也不可能就此退缩。 他屏气凝神,认真倾听著对方的要求。 片刻后—— “这绝对不可能!” 列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浑身颤抖,怒吼著看向汉斯。 “波兰、波罗的海三国......甚至芬兰,我都可以理解!但要我们永久放弃乌克兰和高加索?还要將沙皇夫妇及整个罗曼诺夫皇室交给德国,作为未来战犯审判的对象?!这根本无法接受!” “我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而且列寧先生,您刚才可是亲口保证,只有您才能结束这场战爭。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 面对汉斯那副理所当然的態度,列寧一时语塞。 他向来自信自己的口才,无论在哪都不会输给任何人。然而,用思想和理论压製革命者,与在政治交易中討价还价,完全是两回事。 更何况如今的局势,他根本没有任何主动权。 “即便领土问题可以暂且放一放,但让沙皇夫妇交给德国,绝对不行!他们必须为他们对俄罗斯人民的无能与暴政付出代价!” “所以,我们才要在战后对他们进行战犯审判。还是说,您打算不经审判,就直接枪决他们?” “这......” 老实说,汉斯本人对沙皇夫妇並无太大兴趣,若只是公主们,倒还好说。但无奈,他敬爱的岳父大人同意让列寧上台的唯一条件,就是必须把尼古拉二世和亚歷山德拉送到德国。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照办。 “还有,列寧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从一开始,您就没有资格与我谈判。毕竟,您並不是代表整个俄罗斯来与我交涉。” “呃......!” 因此,列寧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接受条件,带著革命火种回到俄罗斯;要么拒绝,然后眼睁睁看著革命停滯不前,最终化作泡影。 “......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可以。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希望您能儘快做出决定。” 当然,最终的结果並不难预料。 时间拖得越久,焦虑的只会是列寧自己。 最终,他终究会亲手戴上这条锁链——一条足以在他伟大的革命家名声上留下不可磨灭伤痕的锁链。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汉斯是喜欢俄罗斯的。 正因如此,他想要更多的俄罗斯。 而这场大战之后,必然爆发的红白內战,將是他最好的机会。 ...... “那些愚蠢的俄国佬又输了,这次是被彻底粉碎,连点渣都不剩了。” “竟然连德国的脚步都拦不住......” 与此同时,东部战线传来俄罗斯帝国惨败的消息,法国人听闻后,纷纷对盟友的无能嘆息不已。 老实说,塞尔维亚与蒙特內哥罗的投降本就对法国的战局无甚助益,但俄国可不一样。 “根据驻俄大使莫里斯·帕雷奥洛格(george-maurice paléologue)的来电,这次战败让俄国內部局势极度恶化。” “该死,这样下去,还没等德国人攻占彼得格勒,俄国佬自己就要造反了。” 只要俄国崩溃,接下来的局势如何,看看法国领导层,包括总统普恩加莱在內的所有人的阴沉脸色,就能猜个大概了。 如果俄罗斯帝国真的与协约国签署和平协议,那么原本部署在东线的百万德军便会腾出手来,调转枪口杀向西线。 “更糟糕的是,沙皇居然决定亲自出任总司令,亲赴前线......” “见鬼,要是那傢伙是我们的皇帝,早就被送上断头台了。” “现在放弃还太早。” 约瑟夫·霞飞开口道。 “俄国的惨败固然令人痛心,但这或许是个机会,我们可以藉此向沙皇施压,迫使他对驻君士坦丁堡的德尔卡塞作出让步。” “但愿如此,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新的盟友,最好是能狠狠在德国和英国背后捅上一刀的。” “可问题是,伊斯麦尔·恩维尔始终保持观望態度,你真觉得德尔卡塞能说服他?” 与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信誓旦旦地保证奥斯曼帝国会倒向法国相反,恩维尔虽然表现出一定兴趣,但却迟迟不肯给出明確答覆。 如果他能干脆地拒绝倒也罢了,偏偏这模稜两可的態度让法国人感到无比焦躁。 “但还不能放弃,巴尔图总理。奥斯曼帝国的问题,成固然好,败也无妨。眼下我们该做的,是再给德尔卡塞一些时间。” “既然总统阁下如此认为......” “而且,相比奥斯曼,义大利才是更棘手的问题。杜梅格外长,义大利还在犹豫吗?” “是的,儘管主战派的安东尼奥·萨兰德拉取代了坚持中立的乔瓦尼·焦利蒂,成为新任首相,但义大利政坛內仍然有不少主张中立的声音。” 再加上德国的汉斯·冯·乔以及英国的爱德华·格雷都在不断向义大利施压,威胁他们若敢投靠法俄联盟,就等著被毁灭。 “不过,一旦我们的反攻取得成效,协约国局势动摇,义大利人就再也坐不住了。毕竟,无论是国王还是首相,都已倾向参战,而义大利民眾对『未收復领土』和亚得里亚海沿岸的野心也早已膨胀至极限。” “嘖,这可不好说。” 现任法国外长兼前总理、前总统的加斯东·杜梅格(pierre-paul-henri-gaston doumergue)以卓越的能力和极高的民眾支持率著称,他的话音刚落,巴尔图总理便带著些许讽刺回应。 巴尔图之所以对杜梅格態度尖锐,无非是因为法国在战爭初期的惨败,尤其是比利时战役的失败,导致德军自普法战爭以来再度踏足法国国土,而杜梅格所在的激进党正威胁著他的总理地位。 当然,对於总统普恩加莱来说,这种內部斗爭简直令人心力交瘁。 在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內斗无疑是最糟糕的事。 “政治上的爭斗先放一边吧,总理先生。如今的法国,最需要的是团结。” “......抱歉,总统阁下。” 在普恩加莱的制止下,巴尔图与杜梅格的暗中较量暂时告一段落。 儘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权力之爭只是暂时偃旗息鼓,隨时可能再次掀起风暴。 “无论如何,约瑟夫总司令肩上的担子比以往更重。这场反攻的成败,將直接决定法国的未来。” “谨遵总统阁下之命!” 约瑟夫·霞飞鏗鏘有力地回应,並立正敬礼。 眾人的目光隨即聚焦於地图上那一面小小的米字旗。 同盟国节节败退的局势,即將迎来反击。 第165章 死疫之前 “……我接受部长的条件。”列寧面无表情地说道。 “您做出了明智的决定。那么,请在这里签字吧。”坐在对面的汉斯微微頷首,示意列寧在面前的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时间悄然流逝,此刻距离汉斯与列寧的会面,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周。 在这漫长的七天里,经过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终,列寧还是不得不向残酷的现实低头,选择接受汉斯提出的苛刻条件。 当然,汉斯也没有忘记留下证据。 毕竟按照这位红色朋友一贯的作风,他极有可能事后翻脸不认帐,装作毫不知情。 为了確保自身利益不受损害,汉斯特意准备了这份详细的秘密协定,並要求列寧必须亲自用笔签署。 而此刻,列寧看著汉斯坚持要他亲笔签字的样子,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他的手死死的攥紧钢笔,仿佛要將愤怒发泄在这无辜的笔桿上。 那场景让汉斯都不禁想著,照这样下去,他那所剩无几的头髮,不会因此彻底掉光吧。 但无论如何,既然列寧已经在秘密协定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么接下来便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很快,列寧將启程返回瑞士,汉斯则通过德国驻瑞士大使馆,为他安排了一趟苏黎世火车站的列车。 不过,这並不是人们所熟知的那个“密封列车”,仅仅只是一列极其寻常、普普通通的列车。 “实际上那广为流传的密封列车的故事,不过是杜撰出来的罢了。” 列寧之所以要故意散布这样的谣言,其背后的原因无非是担心被指控与德国勾结(儘管这並非空穴来风)。 而德国方面似乎也觉得,把列寧这样一位堪称“秘密武器”一般重要的人物装入一辆密封列车,並送往俄国,整个事件会显得更有戏剧性和吸引力。因此他们不遗余力地对这一说法进行大肆渲染和宣传。 事实上,这趟旅程根本算不上秘密行动。 一路上,没有任何神秘莫测或者遮遮掩掩之处,一切都显得稀鬆平常。 光是列车上进进出出的列寧隨行人员和德国军官,就足以让这场“秘密”变得人尽皆知。 甚至在那站台的一角,还能看到几个流亡的俄国人,当眾朝著列寧破口大骂,叫他“德国间谍”。 但列寧对此毫不在意,他此刻正与前来迎接的德国社会民主党成员聊得不亦乐乎。 “甚至,他都根本不是坐火车回到俄国的。” 俄国的铁路状况让汉斯在波兰都已焦头烂额,因此德国境內哪还有铁路能一路通向俄国边境? 列寧乘坐火车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穿越德国领土,前往港口。 他將在波美拉尼亚的萨斯尼茨港乘坐渡轮,前往中立国瑞典,再经由芬兰返回俄国。 这段旅程毫无传奇色彩,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无趣。 呜—— 伴隨著一声响亮的汽笛,列寧乘坐的列车缓缓驶出车站,此时无论是辱骂还是欢呼声,都被他拋在了身后。 如果要引用最近安静得让人不安的邱吉尔的话—— 德国像投放生化武器那样,用一辆密封的车厢把列寧从瑞士运到了俄罗斯。 “部长大人,您现在该回华沙继续工作了吧?” “让我先去波茨坦看看我妻子吧......” “哈哈哈,部长大人,您真会开玩笑。走吧,战爭部的那些同僚们,可都望眼欲穿地等著您回去呢。” 於是,就这样,送別列寧后,汉斯再次被敬爱的外务部同事们,重新拖回了堆满公文的华沙。 而那老朋友——加班,也带著咖啡和成山的文件,再次找上了他。 ......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会议吧。” 就在我们的主角在华沙与无尽的文件进行又一场无声的战爭时,柏林这边,威廉二世与参谋本部及內阁大臣们齐聚一堂,共同商討接下来的方针。 “首先,我们先从勇敢的德意志帝国將士们在东部战线取得的辉煌胜利谈起吧。法金汉?” “是,陛下。” 接连传来的捷报,加上再过几个月就要迎来第一个外孙或外孙女,这让威廉二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而法金汉则站起身来,用指挥棒指向地图。 “目前,由皇储殿下指挥的东部集团军在立陶宛和波兰取得胜利后,正在整备部队,为彻底掌控波罗的海三国以及向白俄罗斯和乌克兰推进做准备。由於补给需求的增加,以及『泥泞季』的到来,暂时难以继续推进。” 就是那个连拿破崙都折戟沉沙、最终导致俄国远征失败的“泥泞季”啊。 面对俄国那片深不见底的泥潭,德军也只能静待它冻结,迎来严酷的俄国寒冬。 同时,他们还需要时间准备冬季攻势所需的防寒装备,以应对即將到来的严寒。 “嗯,另外我们还需要时间武装和训练波兰人以及立陶宛人。” “是的。这部分事务由今天未能出席的外交部长汉斯·冯·乔负责,他处理得相当不错,所以无需担心。此外,我们还在拆除波兰和立陶宛境內的俄国铁路网,並重新铺设新的铁路。” “汉斯真是辛苦啊,连路易丝都跟我抱怨,说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丈夫的脸了。” “辛苦是年轻人的特权啊。虽然让汉斯受累我们有些过意不去,但现在正是需要他彻夜奔波的时候。” 面对比洛总理这句戏謔的话,在场的老臣们竟然都笑了起来,似乎早已习惯了压榨年轻人。 看来,汉斯的加班日子远远还没有尽头。 “东部战线就照这样进行吧。我听说那位矮个子的尼基把高个子的尼基赶走后,自己亲自跑到前线当总司令了?他恐怕要吃不少苦头吧,哈哈哈!” 更何况,现在汉斯精心策划的那个叫列寧的革命家,已经启程前往俄国了。 当然,威廉二世本人对於在俄国煽动革命这件事是有些抗拒的。而且,他的堂妹阿莉克丝(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后,母亲是维多利亚女王的次女爱丽丝公主)也在俄国,他对此难免有些愧疚。 但为了减少德国人流血牺牲,儘快结束战爭,无论是皇帝、內阁,还是军方,都一致同意了汉斯的“列寧投放计划”。 毕竟,仅仅占领波兰,就已经引发了各种问题。要是继续进攻到彼得格勒或莫斯科,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连他们自己都难以想像。 『等战爭结束后,再把尼基和阿莉克丝安全接到德国,好好照顾他们,就算是补偿吧。』 心里如此盘算著,威廉二世把目光转向负责內政的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 “贝特曼·霍尔维格,战爭公债的销售情况如何?” “由於捷报频传,目前进展顺利。毕竟,我们的战爭公债几乎等同於零风险资產,持有者不会吃亏。” 此外,由於美国金融巨头雅各布·亨利·希夫(jacob henry schiff)生於德国,只要能打垮他憎恶的俄国,他就毫不吝嗇地提供资金。而汉斯的商业伙伴jp摩根也在源源不断地输送战爭资金。 至少在財政方面,短期內无需担忧。 当然,战爭若是拖得太久,財政负担就会急剧增加,因此必须儘快结束战爭。 “啊,对了,毛奇,新型钢盔预计什么时候配发?” “预计明年一月开始,先从最前线的部队逐步配发。” “嗯,虽然普鲁士军队的象徵pickelhaube(钉盔)即將退出歷史舞台有些可惜,但士兵的生命更重要。说到这,殖民地方面情况如何?” 面对皇帝的询问,比洛总理代替了毛奇来回答道,因为殖民地军队“防卫军”(schutztruppe)並不归军部管辖,而是直属总理和內阁。 “目前,在西非,西南非洲的防卫军正联合当地军队,同比利时、英国,还有最近加入协约国的葡萄牙一道,持续对法属非洲殖民地攻势打击。” “至於东非,由防卫军军官和当地人组成的部队正在莱托·福尔贝克少將的指挥下,准备整编后向埃及进军,支援西线战场。” “埃及啊......说起来,我们把波罗的海舰队的一部分调往地中海了吧?” “是的,芬兰湾海战的胜利让我们稳固了波罗的海的安全,但义大利的动向不太对劲。” 中立派的焦利蒂下台后,主战派的萨兰德拉重新执掌政府,这无疑意味著义大利的参战已成定局。 “这帮无耻的义大利人,如果不是他们厚顏无耻地留在三国同盟,我们早就把他们给碾碎了!” “陛下,无需担忧。义大利对奥地利领土的野心让他们无法保持中立,但即便参战,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早在义大利参战前,德国就已经与英国、奥匈帝国达成共识,制定了针对义大利的作战计划。 想想义大利在对衣索比亚和奥斯曼帝国的战爭中展现出的拙劣战斗力,老实说,德国感觉一点压力都没有。 “最后是西部战线的情况......依旧没有变化。” 一如既往,西线仍然是“无事发生”。 双方轮番向对方的战壕发起衝锋,结果被机枪和炮火吞噬,陷入无休止的消耗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今年底,装甲部队的编制和训练就能完成了。明年,烦人的战壕战应该就能被打破了。” “我也这么认为。而且听说英国军队正在筹备单独进攻。” “进攻?” “是的。我最近才得知消息。根据前线司令官的报告,英国总理似乎在催促弗伦奇儘快採取行动。” “呵,我早就听说唐寧街那帮人坐不住了。” 相比之下,德国陆军在战场上的优势,使得英国军队几乎毫无建树,这让英国国內对首相阿斯奎斯的不满情绪持续升温。 就连乔治五世也曾在信中向威廉二世抱怨,认为阿斯奎斯无所作为。 “法金汉,你觉得英国的攻势有胜算吗?” “他们確实做了不少准备,印度军队和加拿大军队也已抵达,英国本土也大量徵召了新兵。” 但即便如此,法金汉依旧难以摆脱疑虑和不安。 毕竟,指挥这次攻势的约翰·弗伦奇,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沉浸在19世纪光辉岁月中的过时將军。 这种人指挥的攻势,真的能成功吗? 法金汉对此深表怀疑。 ...... “终於,我们英国远征军迎来了大显身手的绝佳时机!” 与对英军攻势感到不安的法金汉因不同,约翰·弗伦奇却对这次进攻的成功深信不疑,正慷慨激昂地向属下们发表演说。 “在这次攻势中,我们將夺回伊普尔(ieper,法作ypres),並將法军逼退至边境地区。德军和比利时军也承诺会吸引法军的注意,以配合我们的攻势。因此,我们要做的只是突破法军的防线,堂堂正正地在伊普尔插上米字旗!” “可是,我们的炮弹储备能支撑得住吗?本土虽然为此次攻势提供了大量炮弹支援,但补给依然並不顺畅。” 面对第一军团长黑格的质疑,约翰·弗伦奇微微皱起了眉头。 毕竟,黑格正是最有可能取代他、成为下一任英国远征军总司令的人选之一。 然而,此刻战斗的成败至关重要,职位的爭夺暂且放在一边。弗伦奇难得地展现出耐心,带著微笑答道: “道格拉斯,这点不必担心。根据参谋们的计算,我们在炮弹耗尽之前,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攻下伊普尔。” 不,伊普尔必须拿下。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那喋喋不休的阿斯奎斯和基钦纳闭嘴,也要让像黑格这样的竞爭者低头。 “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么这次会议就到此结束。” 废话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是战斗的时刻了。 就这样,那场將让英国军队永生难忘的伊普尔战役,正式拉开了帷幕。 —————— 现实多艰,会儘量保持更新... 第166章 快去请____ ——轰!轰隆!!轰 “fire! fire!”(开火!开火!) 1913年10月28日 “印度炮兵,继续开火!” “把这帮法国佬的战壕彻底夷为平地!” 数百门英军18磅榴弹炮齐齐喷吐出钢铁弹雨,標誌著英军向伊普尔正式开始发动攻势。 ——轰!轰隆!! 英军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周之久。 白天、黑夜,无休止的炮弹倾泻在那片因比利时人工而形成的水洼低地上,目標直指绵延的法军战壕。 一直以来,英军都因弹药短缺而苦不堪言,而这次攻势的猛烈程度,足以说明他们对此战的重视以及竭尽全力的决心。 “嗯,这下法军的战壕应该塌得差不多了。开始进攻。” “yes, sir!”(是,长官!) 炮击刚刚停止不久, “终於到了让这帮『青蛙佬』见识厉害的时候了!全员,突击前进——!!” “呜啊啊啊!!” “国王陛下万岁!” 英军步兵队伍中,加拿大军与印度军共计约35万“汤米”(英军士兵),齐齐跃出战壕,朝法军的阵地发起衝锋。 “前进!前进!” “go! go! go!”(冲!冲!冲!) 为弥衝锋鎗数量的不足,英军在突袭中大批量配备了刘易斯轻机枪,在寂静得令人窒息的无人区缓缓前行。 “连长!法军战壕里空无一人!” 然而,当英军士兵怀揣著紧张与不安,终於抵达那条他们无数次梦寐以求的法军战壕时,那些曾折磨他们许久的法军,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那帮『青蛙佬』是撑不住我们的炮火,逃之夭夭了。” “哼,这么猛烈的轰炸,他们能安然无恙才怪。” “哈哈哈哈哈!” 英军士兵终於鬆了一口气,纷纷拍著彼此的肩膀,欢呼雀跃,笑声不断。 英军指挥部也是如此—— “司令官阁下,我军已成功占领法军战壕!” “哈哈哈哈!看来我们的炮兵干得漂亮!继续进攻,直捣伊普尔,把这帮法国佬彻底赶出去!” 看到战况比预想中顺利,许久未曾开怀大笑的约翰·弗伦奇果断下令,全军继续向伊普尔进军。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或许能在这沉闷的西线战场上撕开一个突破口。 而且,这是属於英军的胜利! 一直趾高气扬的法金汉和德国司令官们,势必会对他刮目相看。 而在英国本土,对他喋喋不休的阿斯奎斯和基钦纳,也必然会闭上那张絮叨的嘴。 “再加把劲,我不仅能稳住我的位置,甚至还能像在布尔战爭时一样,再次成为民族英雄!” 听说前阵子,东线战场上的德皇太子威廉大获全胜,被誉为“华沙的解放者”? 那么,他约翰·弗伦奇,也完全可以爭取一个“比利时解放者”的称號! 甚至,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他或许还能效仿惠灵顿公爵(arthur wellesley),在战后问鼎首相之位? 虽然英军还未真正踏入伊普尔,但弗伦奇的嘴角已经止不住地上扬。 但英军並不知道—— “福煦司令官,英军正在逼近伊普尔。” “愚蠢的『烤牛肉佬』(rosbif)......他们正一步步走入陷阱。所有人准备战斗,我们要在这里彻底歼灭英军,彻底扭转战局!” “是!oui!” 事实上,法军並不是被英军的炮火嚇得撤退,而是故意撤离,將英军引入伊普尔腹地。 他们,正密谋著一场足以利用英军攻势,彻底扭转战局的反击计划。 ...... 砰!轰隆!砰!砰! “开火!开火!” 1913年11月7日,攻势展开的第十天。 寒风渐起,英军终於逼近伊普尔,如同攻势之初一般,他们再次向驻守伊普尔的法军防线倾泻炮弹。 “某一天,一位爱尔兰青年来到了偌大的伦敦。那里的街道铺满黄金,人们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英军步兵们步伐轻快,脸上掛著自信的笑容,一边向法军战壕推进,一边哼著小调。毕竟,他们认为这次也能像之前一样轻鬆击溃法军。 “皮卡迪利广场、斯特兰德大街、莱斯特广场,我们那激动的爱尔兰乡巴佬高歌道~” “通往蒂珀雷里的路途遥远啊,真是遥远无比~” 这首《漫漫长路到蒂珀雷里》(it's a long way to tipperary)不仅在英军中广为传唱,甚至连同盟的德军和敌军的法军也都喜欢哼唱。战场上空迴荡著这首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热门歌曲。 然而,这一次,英军的歌声却未能唱到终点。 “再见了,皮卡迪利!珍重吧,莱斯特广场!” 呼—— “去蒂珀雷里的路途遥远,但我的心已在那......” 轰——! 行进中的英军士兵们仿佛踏著悠閒的步伐散步,欢快地哼唱著。但就在他们的头顶,法军的炮弹已骤然炸裂。 噠噠噠噠噠噠噠——! 与此同时,法军战壕中,机枪的子弹瞬间如暴雨般倾泻而出,直扑英军而去。 “呃啊!” “呃哇啊!!” “什、什么?!我们的炮火不是已经摧毁了法军战壕吗?!” 不,他们错了。 上次法军的战壕之所以没起作用,是因为当时的法军根本不在战壕里。 而这次英军的炮击,同样未能对法军造成实质性打击。 英国政府为了这次的攻势紧急生產了大量炮弹,导致炮弹质量严重下降,哑弹的数量惊人。 再加上就算是完好的炮弹,也有不少在落入伊普尔这片泥泞的土地时,因地面过於鬆软而未能成功引爆。而即便命中了法军战壕,由於法军战壕挖得足够深,英军炮火也未能造成决定性伤害。 “杀了他们!把这些英国佬统统干掉!” “竟然还敢一边唱歌一边闯进来?” “滚回家吃你们的烤牛肉吧!你们这群烤牛肉佬!” 隨著四面八方传来的怒吼和咒骂,法军的猛烈反击正式展开。 不到一天,数万英军便在法军密集的子弹下成片倒下。 英军远征军司令部的高级將领们,目睹这突如其来的惨状,惊恐地尖叫起来。 “弗伦奇司令!出大事了!法军正在包围伊普尔!” “什么?!” 然而,这只是英军厄运的开始。 “在里尔方向,大批法军正绕到我军侧翼和后方!” “不可能!比利时战线上的其余兵力不是还在被德军和比利时军队牵制著吗?!” 没错,那些法军並非来自比利时战线。 他们来自马恩的埃纳战线。 正是因为驻守埃纳战线的贝当將军精打细算地保存了大量兵力,法国才得以抽调出一支庞大的机动部队,並果断地投入伊普尔战场。 当然,为了確保德军不会察觉这一兵力调动,法国最高指挥部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隱瞒了这一战略行动。 “投入所有预备队!无论如何都必须挡住法军的包围!” “是!” 弗伦奇的命令在司令部內迴荡,带著绝望的嘶吼。 此刻,伊普尔的英军几乎囊括了整个英军远征军。 若是这些部队被法军包围...... 对弗伦奇,甚至对整个英国而言,那將是最可怕的噩梦! “黑格將军!炮弹库存已经耗尽了!” “该死!我早该知道不能信任弗伦奇!” 但命运女神並未对英国展露微笑。 恰在此时,英军原本就紧缺的炮弹彻底用尽。炮弹不足这一顽疾,仿佛无穷无尽的梦魘,再次在关键时刻降临。 与此同时,法国人已经做好了完全摧毁英军的准备。他们甚至释放了一种禁忌的武器—— 嘶—— “呃?这烟雾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咳、咳咳?!” 英军士兵们疑惑地望向迎面而来的烟雾,下一秒,他们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呼吸变得困难,甚至,呼吸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咳......咳咳咳......!!” 不到五分钟,成千上万的英军士兵便开始呕吐,倒在地上挣扎。 无论是衝锋在前的军官,还是跟隨其后的士兵,全都痛苦地倒下,迎来了同样可怕的结局。 ——氯气毒剂。 自1785年法国化学家贝托莱使氯气进入实用化以来,它终於在这场世界大战的惨烈战场上,被彻底改造成了杀戮的武器! “咳......咳咳......!” “呕!呕呕呕!!” “救、救命......!” 伴隨著死神降临的烟雾,战场上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悽厉哀嚎。 在死亡面前,阶级不復存在,种族不復存在。 英国人、加拿大人、印度人——此刻,他们无比平等。他们平等地倒下,平等地死去。 而法军,怎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砰!轰隆! “衝锋!” “法兰西万岁!!” 比英军炮火更猛烈百倍的法军炮击,横扫整条战线。 与此同时,数十万法军士兵踩著因毒气而倒下的英军尸体,势如破竹地推进。 英军既无炮弹,又因毒气袭击陷入混乱,根本无法抵挡法军攻势。很快,伊普尔的英军彻底被围困。 “不、不!!” 当听闻这一消息时,约翰·弗伦奇捂住头,痛苦地嘶吼。 “这群卑鄙的法国杂种!这些野蛮的混蛋!!” 毒气!毒气! 法国人终究跨过了战爭的底线。 他们寧愿让战爭变得更加残酷,也要彻底分出胜负吗?!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30万英军被困在伊普尔!” “若不儘快救援,我们就完了!” “联繫德军。” 惊慌失措的弗伦奇,脸色苍白地低声呢喃道—— “立即向德军请求支援!” 英军远征军的生死存亡,已至危急关头。 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面子与战局主动权了。 ...... “英国军队被法国军队包围了?这到底是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狗屁消息?!” 在华沙,汉斯日復一日地与文件搏斗,同时应付那些每天都吵著要这要那的波兰人和立陶宛人。 而就在这样的日常里,他又突然接到了来自西部战线的紧急报告,因此只能急匆匆地赶往柏林。 面对汉斯怒声质问,法金汉沉重地嘆了口气。 “我也不愿相信,但这是事实。英国政府和约翰·弗伦奇已经急切地向我们求援。为了拯救被围困的英军,我们调派了比利时战线的部队前去支援,可惜已经被稳固阵地的法军拦截住了。” “不能从马恩战线调拨部分兵力支援比利时战线吗?” 听到汉斯的提议,法金汉摇了摇头,似乎也感到为难。 “我也想这么做,但马恩战线的法军已经开始使用毒气发动攻势,看来他们是想彻底牵制住我们。” “这些狗娘养的......” 从战爭初期他们使用催泪弹开始,汉斯早就该料到这一点。但如今,他们竟然真的用上了毒气? 不过这也意味著法军已经面临绝境。可他们的这番行径,还是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阿登森林的部队......也无法调动吧?毕竟那里的法军正虎视眈眈,准备袭击恩战线的侧翼。” “没错,我们的局势的確十分棘手。” 三十万......足足三十万英军被包围了。 如果不能儘快救出他们,不仅英国远征军將全军覆没,比利时战线的防线也会彻底崩溃。 然而,他们却没有可以立刻调动的兵力。 “首先,立即向前线部队供应防毒面具。我们此前生產了一批,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数量有限,但至少能暂时应对燃眉之急。 据汉斯所知,在一战时期,这些所谓的毒气武器儘管臭名昭著,但技术上並不算完善。士兵们即便用浸泡过氨水——或者更现实一点,尿液的毛巾捂住口鼻,也能一定程度上抵挡毒气的侵害。 虽然这办法確实骯脏,但如果能保住性命,士兵们应该也不会过於计较。 『话说回来,看样子必须联繫哈伯博士了。』 原本汉斯是不想这样的,但既然他们先开了这个头,那也没有必要继续忍耐了。 这场化学战,是你们先挑起的。 那就看看,谁能撑到最后吧。 “部长!部长阁下——!” 正当汉斯咬牙切齿地思考如何应对法国的毒气战,並与法金汉商討对策时,熟悉的秘书声音从走廊尽头急促地传来。 这傢伙一旦这样慌慌张张地衝过来,就意味著又有大事发生了......难道说? “出、出大事了!义大利王国刚刚宣布退出三国同盟,並向我们德国、英国以及奥匈帝国宣战!” “什么?!” 不,义大利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法金汉参谋总长!” “明白,我会立刻通知奥匈帝国和英国,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行动。” 看来,这群义大利朋友是看到法军即將歼灭英军,便忍不住想趁势分一杯羹了。 呼......冷静。义大利的参战早就在预料之中。 相应的防御部署也早已安排妥当。 他们的进攻方向,无非是伊松佐和北非。只要守住这两个关键点,就不必过分担忧。 至於义大利海军,的確有些威胁。但英国地中海舰队、德意志帝国海军,再加上奥匈帝国的潜艇部队,应该足以应对。 所以,要冷静。务必要冷静。 英军的危机,义大利的参战—— 只要沉著应对,总会找到解决办法。 只要......不再有新的问题爆发的话。 第167章 奥斯曼的想法 [吱──!义大利王国自即刻起向奥匈帝国宣战!我们將从日耳曼人手中夺回特伦蒂诺-上阿迪杰(alto adige,南蒂罗尔)!我们將夺回伊斯特里亚半岛和达尔马提亚!我们將收復所有理应属於义大利人的正当领土──!] “荒唐!简直就是胡闹!” 义大利王国的前首相乔瓦尼·焦利蒂面露不耐之色,直接关掉了正在播放义大利战爭宣言的收音机,似乎想要將那些令他心烦的消息彻底隔绝在外。 但无论他怎样逃避现实,都无法改变一个残酷的事实——最终,他那深爱的祖国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这场名为世界大战的疯狂之中。 儘管他曾竭力反对,並坚定不移地主张义大利绝对不应该捲入这样一场血腥而又毫无意义的爭斗,可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却都化作了泡影。 而那位平日里一向温顺低调的矮个子国王,也仿佛在梦中听到了祖父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的低语一般,催促著他实现义大利的完全统一。 可以说他是完全无视著议会的反对,甚至不惜动用紧急权力,也要与萨兰德拉一同执意推动参战。 “如果这一切只是场噩梦,那该多好......” 焦利蒂痛苦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 他懊悔不已,不该与法国签订那份秘密协定,甚至,若是早知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局势,当初就该选择继续保持沉默,作壁上观,而绝不会如此轻率地表態。 当然,谁又能预料到,一场大规模战爭竟会因奥匈皇帝被刺杀而突然爆发呢? 但战爭还是发生了。而焦利蒂因反对参战,最终被歷史上右翼派的安东尼奥·萨兰德拉(antonio salandra)挤下了首相之位,无奈地离开了权力的核心。如今,他已成了彻底的局外人,只能在家中眼睁睁看著祖国踏入战爭的深渊。 更让他感到沉重的是,即便这场战爭已经惨烈到了极致,但义大利的民眾们却依然热情高涨地欢呼著迎接参战的消息。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理由无非是老生常谈的“未收復领土”,那片让义大利人魂牵梦縈的土地。 “我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问题是,我们根本没有做好战爭的准备啊!” 两年前,他仅仅是为了平息义大利王国长期存在的政治混乱和社会不满,才发动了意土战爭。 然而就算是那场战爭,义大利都曾一度陷入苦战,甚至最后连他本人都不得不认真考虑与奥斯曼帝国的谈判和平。 可现在呢?他们竟妄想著与德国、英国、奥匈帝国交战?这简直荒谬至极! “再怎么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 目前法军確实成功围困了大部分英国远征军,但战爭的天平並未完全向同盟国倾斜。 而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和萨兰德拉內阁明显已经等不及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投入战局,而被“未收復领土”迷了心智的民眾,也毫不吝嗇地为他们送上了掌声。 焦利蒂这些年来为义大利復兴所做的努力,在这一刻化作了泡影。 『唉,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他已无能为力,除了向上天祈祷,希望祖国能够平安渡过这场浩劫之外,別无他法。 ...... “义大利王国已决定站在我们法国一边。” “......” 屋內一片沉寂,唯有这句话在空中迴荡著。 “现在,该轮到你做决定了,伊斯麦尔·恩维尔帕夏。” 此时,泰奥菲勒·德尔卡塞(théophile delcassé)这位原驻俄大使,正笔直地站立在桌前,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庞上,此刻满是恳切。 为了自己深爱的祖国,他不顾年事已高,亲自拖著年迈的身躯秘密来到君士坦丁堡来进行劝说,只为能成功劝服对方。但伊斯麦尔·恩维尔依旧背对著他,沉默不语。 “恩维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那群傲慢的英国佬在伊普尔已经岌岌可危!我们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 奥斯曼政治三巨头之一,同时也是海军大臣的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显然已经对恩维尔的迟疑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忍无可忍,他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慍怒。 “我能做什么?” 直到此刻,一直沉默不语的恩维尔才终於打破沉默,缓缓开口。 “我们的苏丹陛下,以及大多数土耳其人,都选择向英国或德国屈膝。” 准確的来说,只是决定继续保持中立罢了。 此时的情况,儘管英国的海军大臣態度既傲慢又充满侮辱性,但奥斯曼的苏丹和大臣们依然选择了保持沉默,他们不愿仅因这一点就贸然开战,反而满足於从汉斯·冯·乔所施捨的些许利益。 正如焦利蒂哀嘆义大利尚未做好参与这场世界大战的准备一样,奥斯曼帝国同样也未能完全从巴尔干战爭的创伤中恢復。 “现在的奥斯曼帝国,没有人想要战爭。我们亲爱的汉斯·冯·乔侯爵不仅承诺战后会补偿我们被夺走的战舰,还保证归还我们在1878年俄土战爭中失去的阿尔达汉和卡尔斯。” 你简直无法想像苏丹和那些大臣们听到不必捲入战爭,就能获得这些的样子,那欢喜得简直快要昏过去了。 当然,这是汉斯为了確保加里波利不会真的变成加里波利,不得不做出的一定让步。不是无偿施惠。 他甚至还曾想过把亚塞拜然也交给奥斯曼帝国,使其成为一个稳定的石油供应国,毕竟奥斯曼帝国是个伊斯兰国家,而亚塞拜然即便在21世纪仍与土耳其保持著亲密关係。 但最终,这一计划因英国的强烈反对而告吹——毕竟,英国不可能允许德国不仅掌控中东的石油资源,还要连巴库油田一併拱手相让。 “汉斯·冯·乔,我自然是熟悉的。” 听到这个名字,满头白髮的德尔卡塞终於开口了。 “他还是个孩子时,我就在摩洛哥见过他。” 回想起来,当年无论如何也应该想办法除掉他才对。 德尔卡塞嘆了口气,眼神复杂,隨即继续说道: “正因为如此,我太清楚他的手段了。他总是披著善意的外衣,摆出一副人畜无害、互惠互利的姿態,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真正能获利的却永远只有他本人和德国。一个极度虚偽的傢伙。” “这正是我的意思!”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忍不住附和,毫不掩饰自己对英国的厌恶之情,“在那头死胖子邱吉尔抢走我们的战舰时,他们又说了什么?他们竟然厚顏无耻地要求我们忍耐!简直是奇耻大辱!欺人太甚!” 德尔卡塞趁机进一步劝说道:“握住我们法兰西向贵国伸出的友好之手吧!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並肩作战,相信终有一日,一定能够帮助伟大的奥斯曼帝国重新夺回那些曾经失去的无上荣耀!” 就像伊甸园中的蛇,蛊惑著夏娃去摘下禁果。 “帝国的任何人都不会听我的,更別提与宿敌俄国结盟,帝国的子民又怎会容忍?” “作为外交官,我得提醒你,为了国家利益,有时即使是昔日的敌人,也必须合作。『敌友易位』並非罕见之事。想想克里米亚战爭,法国与英国联手对抗俄国;再看看英国和德国,几年前还是剑拔弩张,如今却成了盟友。” “说的容易。” “俄国將割让阿尔达汉、卡尔斯,甚至包括亚美尼亚和亚塞拜然。” “!” 这是一场让圣彼得堡的俄罗斯人与沙皇几乎抓狂的谈判,最终,法驻俄大使巴列奥洛格(george-maurice paléologue)才好不容易说服了沙皇,才换来了这样的条件。 当然,俄国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们在东线战场上的攻势已然受挫,形势紧迫,不得不暂时妥协。但战后他们是否会出尔反尔?几乎毫无疑问。 不过,那又如何? 德尔卡塞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恩维尔,让奥斯曼帝国倒向俄法同盟国。至於奥斯曼帝国未来如何,他根本不在乎。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狠狠地在德意志的后背捅上一刀。 “这还不算完。”德尔卡塞补充道,“巴尔干地区、英国的波斯保护国,甚至埃及,我们都可以归还给奥斯曼帝国。” “听到了吗,恩维尔?这可是奥斯曼帝国再也不会遇到的良机!这是你亲手復兴昔日让整个欧洲都为之颤抖的伟大帝国的机会!” 德尔卡塞和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一左一右,步步紧逼。 面对两人的煽动,恩维尔陷入了沉思,隨后缓缓说道: “......给我些时间考虑。” “我们无法给你太久的时间。眼下,时间比任何资源都宝贵。” 恩维尔点了点头。 待德尔卡塞和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恩维尔一人。 “无论是他们,还是德国,都把我当傻子看待。” 然而,短暂的沉默后,恩维尔竟然笑了。 “亚美尼亚和亚塞拜然?再加上波斯和埃及?艾哈迈德那傢伙是彻底被法国洗脑了吗?他真的相信法国和俄国会把这些土地拱手相让?” 还不如指望希腊人承认奥斯曼是罗马帝国的正统来得现实。 即使俄法同盟国获胜,也必然会翻脸不认帐。 反正奥斯曼帝国之所以还能在列强之间发声,不过是因为背后有德国撑腰罢了。 “再怎么说,单凭英国被围困,就站到协约国对立面,未免太急了。” 他確实痛恨英国,甚至对德国的控制感到不满。 但这並不意味著,奥斯曼帝国就必须倒向俄法同盟国。 而且讽刺的是,正是因他这份对德国的不满,反而让他这次比歷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不过......”恩维尔若有所思地低语,“这確实是个好机会。” 只不过,得换个方法利用它。 “既然德国和英国都陷入危机,那我就以继续保持中立为条件,向他们索要亚美尼亚、亚塞拜然,以及整个南高加索地区。以他们的处境,应该不会拒绝。” 他根本无需倒向俄法同盟。 尤其是在义大利参战、英国对埃及的控制变得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逼迫奥斯曼帝国太甚。 想到这里,恩维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只是这一抹笑容,对於还以为他即將倒向俄法同盟的德尔卡塞和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而言,无疑將是一记晴天霹雳。 ...... 下定决心的伊斯麦尔·恩维尔行动迅速。 他立刻前去拜访三位帕夏中的最后一人——奥斯曼帝国的大臣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与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不同,塔拉特帕夏是坚定的亲德派,因此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恩维尔的计划。 虽然他们稍微担心此举会惹恼德国和英国,但相比起杰马尔帕夏的计划,这个方案的风险小得多,也显得更加理智。 “伊斯麦尔·恩维尔帕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好得很。” 虽然没有实权,但名义上仍是奥斯曼帝国统治者的穆罕默德五世,对恩维尔突然说出如此正常的话感到意外。不过,只要不是突然宣布要参战这种疯狂的决定,他倒也不打算反对。 “恩维尔......你竟然骗了我,恩维尔!” 当然,直到最后才意识到恩维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自己意见的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愤怒得浑身颤抖,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懣。 就这样,伊斯麦尔·恩维尔的计划看起来进展的十分顺利...... 直到—— “呵呵呵呵,奥斯曼帝国竟然胆敢向我们大英帝国提出如此无礼的提案?” “是的,邱吉尔大臣。” “真是令人不悦,太不悦了。” 他们意外地撞上了一块名为“邱吉尔”的暗礁。 第168章 邱吉尔灵机一动 “本来就已经是满脑子的麻烦事,奥斯曼帝国怎么又来添乱了。” “这点程度还算可爱?至少不像义大利那样,完全不看局势乱蹦躂。” 確实如比洛总理所言。 虽然奥斯曼帝国是趁他们处境艰难之际狮子大开口,但比起奥斯曼的麻烦人物伊斯麦尔·恩维尔失控暴走,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好得多了。 不过,汉斯自认为对奥斯曼帝国和恩维尔並未有过度干涉,但他竟然突然变聪明了,还是有点让人摸不著头脑。 “总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打算接受奥斯曼方面的提议?” “既难以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儘管奥斯曼帝国这次的要求略显狂妄,但当前局势已经够糟了,没必要再与他们闹僵,徒增事端。 这也是因为他们的胃口还算適度,仅仅是亚美尼亚和亚塞拜然,如果他们现在要求巴尔干领土,甚至覬覦邻国波斯的土地,那汉斯才恐怕真要抱头痛哭了。 “不过,直接答应是不可能的,得先展开谈判。亚塞拜然本就曾考虑过割让给奥斯曼,因此问题不大,但亚美尼亚就不同了,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民族问题,最终演变成种族灭绝。” 要知道,不仅是伊斯麦尔·恩维尔,与他共同执掌奥斯曼帝国三头政治的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皆是歷史上亚美尼亚大屠杀的主导者。 如今若让亚美尼亚完全落入奥斯曼之手? 老实说,他只能预见一片血雨腥风的未来。 虽然第一次针对亚美尼亚人的哈米德大屠杀是由仍存活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支持者策划的,但第二次对亚美尼亚人的大规模屠杀,阿达纳大屠杀,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青年土耳其革命时期。 “道德因素固然重要,但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们可能会因此被奥斯曼帝国牵连,名誉受损。” “如果在我们割让的土地上血流成河,毫无疑问,外界一定会把矛头指向我们。那么,这部分的交涉就交给你了。” 或许可以尝试以其他领土交换,或者在经济权益方面做出让步,亦或者,像当年的巴尔干公国一样,让奥斯曼帝国仅在名义上拥有宗主权。 虽然不容易,但值得一试。 与执意爭夺“未收復领土”的义大利不同,至少奥斯曼帝国还有谈判的意愿。 “那么,我就通知驻康斯坦丁尼耶的旺根海姆大使,安排谈判桌......” “部长!部长——!!” “该死,又怎么了?!” 正当准备结束关於奥斯曼帝国的討论时,秘书那熟悉而让人厌倦的惊叫声再次响起,汉斯忍不住大声抱怨。 毕竟,每次听见这种声音,必定伴隨著糟糕的消息。 “是英国海军!” “......你说什么?” 然而,秘书的下句话却让汉斯不由自主地发出呆滯的声音。 英国海军?这里怎么会有他们的事? “难道是英国海军被法国或义大利海军击败了?” 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下意识地追问。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如果秘书的回答是这个,那反倒还能接受一些。 “恰、恰恰相反!英国地中海舰队袭击了奥斯曼舰队!目前具体情况尚不清楚,但已有多艘奥斯曼战舰被击沉......” “你、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洛总理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发出震惊的声音,而汉斯则忍不住发出一阵无奈至极的苦笑。 这是什么狗屁状况? 而这份无力感,很快化作了愤怒,震彻整个总理府。 “邱吉尔——你这个狗娘养的——!!!” 温斯顿·邱吉尔。 这位一战中最臭名昭著的“搅局者”,终於闯下了弥天大祸。 ...... “米尔恩海军上將,倖存的奥斯曼舰队正在向达达尼尔海峡逃窜。要追击吗?” “不,停止追击。达达尼尔海峡布满了岸防炮,毫无准备就贸然进入,太过危险。” “明白。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 “嗯......但这毕竟是海军大臣的命令。” 儘管如此,身为英国地中海舰队司令的阿奇博尔德·伯克利·米尔恩(archibald berkeley milne)上將,脸上仍然带著几分迟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一开始,他对邱吉尔突然下达的攻击中立国奥斯曼海军的命令也感到疑惑。 “攻击奥斯曼海军?温斯顿,你是认真的吗?”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深夜独自面对邱吉尔的英国首相阿斯奎斯面前。 “既然奥斯曼帝国有加入俄法同盟的风险,那就不能放任他们的海军不管。如果置之不理,他们很可能会支援义大利海军,或者与俄罗斯的黑海舰队联手,威胁整个地中海。” “这只是可能性而已。而且,如今我们在伊普尔的部队已经被困住,义大利的参战也让我们头疼不已,这时候再与奥斯曼帝国发生摩擦......” “正因为我们的局势不利,更需要强硬应对。如果按照爱德华·格雷的建议,接受奥斯曼帝国的主张,我们大英帝国的威严何存?无疑將会一落千丈!” 而这一切,竟然是被那个“欧洲病夫”奥斯曼帝国所左右的! “唔......你的话不无道理,但直接攻击他们的舰队未免太过激进了吧?” “他们迟早会倒向法国,与其坐等他们成为敌人,不如先发制人,彻底歼灭奥斯曼舰队,消除未来可能的威胁。” 察觉到首相阿斯奎斯的动摇,邱吉尔的语气更加坚定。 当然,他的心中也隱藏著另一层算计——由於伊普尔战役的惨败,阿斯奎斯內阁已岌岌可危,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立下战功,为自己爭取下一任,甚至下下任首相的席位。 “......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发与奥斯曼帝国的战爭。” 不,应该说,几乎必然会如此。 但即便面对首相的担忧,邱吉尔依然不为所动。 “没落至此的奥斯曼帝国,根本不足为惧。如果当年没有我们的援助,他们早在克里米亚战爭时就被俄罗斯吞併了。” “这倒也是......唉,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温斯顿。” “您不会后悔的。” 隨著首相的批准,邱吉尔再无阻碍。 不久后,米尔恩上將率领的地中海舰队奉命对正在阿纳托利亚附近海域巡航的奥斯曼舰队发动突然袭击。 对於奥斯曼海军而言,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轰——!”“轰隆——!!” “呃啊啊!” “为什么英国海军会攻击我们?!” “撤退!不管怎么样,先撤回达达尼尔海峡!” 然而,奥斯曼舰队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抗,便大部分沉入了海底。 “邱吉尔——!!!” 至於当伊斯麦尔·恩维尔和土耳其人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们的反应如何,已无需多言。 ...... “你到底干了什么!!” 翌日。 唐寧街上,爱德华·格雷的怒吼迴荡在空气中,他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仿佛隨时都会爆发。 “冷静点,爱德华。”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冷静吗?奥斯曼帝国向我们英国宣战了!这全都是因为首相和那个该死的肥猪擅自做出的决定!” 就在他与汉斯·冯·乔侯爵商议,决定接受奥斯曼帝国的要求不到半天,这场灾难便突如其来。格雷怎能不怒火中烧? 当然,邱吉尔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这一切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所以我们才会先发制人,下定决心剿灭最具威胁的奥斯曼海军。而且,就算奥斯曼帝国向我们宣战,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住嘴,温斯顿。” 財政大臣大卫·劳合·乔治冷冷地开口。 “奥斯曼帝国的参战,使得埃及陷入险境。我们英国的生命线——苏伊士运河,如今不仅要面对义大利的威胁,还要应对奥斯曼帝国!” 不仅如此,协约国一直倚仗的中东石油供应也將被切断,而英国的重要石油来源——波斯,同样暴露在奥斯曼帝国的威胁之下。 当然,石油可以从美国进口,但这终究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仅凭驻扎在埃及的部队,如果只需要对付一方或许还勉强可以,但同时对抗义大利和奥斯曼帝国?根本不可能。” “义大利不过是一群连低等黑人国家都能打败的废物,而奥斯曼帝国早已是『欧洲病夫』。仅凭我们英国,足以应对。” 我们伟大的温斯顿·邱吉尔先生仍然坚信,他们能够从容应对。 但在劳合·乔治和外交大臣格雷看来,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更让他们无奈的是,战爭大臣基钦纳竟然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只顾著抽雪茄。两人就算再多说些什么,也毫无意义。 “格雷大臣,德意志帝国方面如何回应?” “还能如何?乔侯爵差点亲自飞到伦敦来宰了那个肥猪,我好不容易才劝住他。” 如今,不仅德国的军事顾问团被扣押,就连停泊在康斯坦丁的德国轻巡洋舰也被奥斯曼帝国扣留。 更糟糕的是,德国的石油供应也因此受到了衝击。 德国和汉斯·冯·乔的愤怒,可想而知。 “呼......本来是想避免战后失去欧洲的主导权,结果反倒让德国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安抚德国。此刻,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德意志帝国的支持。” 劳合·乔治沉声说道,爱德华·格雷微微点头。 儘管目前他们除了继续猛攻包围圈之外別无他法,但埃及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 义大利的参战尚在预料之中,英国已有所准备,但如果奥斯曼帝国也加入战局,那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等我们稍作喘息,接下来该收拾这座烂摊子了。』 包括更换房间的主人。 大卫·劳合·乔治用手帕擦去不断流下的冷汗,同时死死盯著赫伯特·阿斯奎斯——那位早已惊慌失措的首相,手中的拳头也越握越紧。 ...... “这些厚顏无耻的英国佬,事情搞砸了,现在居然还来求我们帮忙?” “但遗憾的是,我们恐怕无法袖手旁观,陛下。” 汉斯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可眼下的局势让他们根本不可能放弃英国。 “竟然以『可能构成威胁』为由攻击中立国舰队,这也太......” “这就是英国,法金汉参谋总长。別忘了,当年拿破崙战爭时期,他们就对丹麦干过同样的事。” 更別提那帮傢伙还在未来搞出过“威尔弗雷德行动”和“弩炮行动”这样的战绩。 当然,哪怕是他,汉斯·冯·乔这个未来之人,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时候再次上演这种戏码。 呵呵,看来要想在“万恶之源”这条路上追赶上他们,德国还差得远呢。 “总之,埃及方面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是吗?” “是的,正好莱托福尔贝克少將和阿斯卡里部队正在埃及待命。” 原本他们是打算將其像法国殖民地部队那样投入西线战场的,但看来莱托福尔贝克註定要在非洲作战了。 只不过,这次的战场不再是丛林,而是沙漠。 “我相信,莱托福尔贝克將军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嗯,既然法金汉你也这么认为,那北非战场就交给莱托福尔贝克吧。” “接下来是伊普尔战场......” 法金汉有些迟疑地看向汉斯,於是汉斯便替他向皇帝张开了口。 “虽然计划稍显提前,但我认为必须投入坦克部队。” “坦克?” “是的。原本计划是在十二月底於西线全面投入使用,但如果我们想儘快突破法军的包围网,把英军救出来,这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们不会一次性投入全部战力,而是只派出一部分预定兵力。经过汉斯与法金汉的深入討论,他们判断,这足以突破伊普尔的包围圈。 “看来在家里望眼欲穿,等著坦克上战场的施里芬,终於能了却一桩心愿了。好,我批准。” “感谢陛下。” 隨著皇帝的一声令下,坦克的首战正式敲定。 虽然这场战役是拜那帮胡闹不休的英国人所赐,实在让人憋屈,但没关係。 这笔帐,英国迟早得还! 第169章 各方准备 “安拉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达达尼尔海峡防御的要衝——加里波利半岛,也就是土耳其人所称的恰纳卡莱地区,负责防守此地的穆斯塔法·凯末尔上校忍不住闭上眼,低声嘆息。 像许多年轻的土耳其军官一样,凯末尔的信仰並不算虔诚,但这一次,他实在无法不向神祈祷,否则恐怕连站稳脚跟都难。 毕竟,这是一场战爭,一场世界大战。 而他所挚爱的祖国,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將自己投身於这场大火之中。 被这场名为邱吉尔的风暴裹挟著,无法自拔。 作为无数反对参战的土耳其人之一,凯末尔只觉满嘴苦涩,心中儘是无力之感。 『我实在不愿看到祖国捲入这场我们根本无法承受的战爭。就算要参战,我原以为我们会站在协约国一方......』 然而,帝国的局势却朝著与他愿望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 民眾的愤怒被煽动,纷纷高呼要向英国復仇,而亲法派的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更是藉助法国的势力,引导舆论,使局势愈发不可收拾。 如今,战爭已成定局,已无回头之路。 “若这一切只是场噩梦,那该有多好......” “凯末尔上校。” “桑德斯將军,我究竟该怎么办?我们的奥斯曼帝国又该何去何从?” 面对凯末尔那带著绝望的询问,德国军事顾问团的首领,奥托·冯·桑德斯(otto liman von sanders)將军深深嘆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毕竟,他自己也同样想知道答案。 原本的他,只是来恰纳卡莱视察德国人协助修建的海防要塞,没想到却因英国的挑衅,使奥斯曼帝国被迫站在同盟国一方。短短数日,他便从军事顾问变成了战俘,沦为囚徒。 如今,他的內心也同样一片黑暗,甚至有种想要捂住脸、不愿面对现实的衝动。 “唉......从个人角度而言,我希望无论处境如何,军人都应恪守本分,履行职责。但如今,我的祖国与你们成了敌人,这让我感到无比遗憾。” 更何况,几天前,他还与穆斯塔法·凯末尔和奥斯曼军官们畅谈欢笑,如今却只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甚至不得不提防彼此。 “我唯一能建议你的,只有投降。” “但身为奥斯曼的军人,我无法接受这份屈辱,这才令人感到痛苦。” 凯末尔低声说道,话语间甚至带著一丝愧疚。 他知道,自己別无选择,只能將桑德斯与德国军事顾问团的军官们扣押起来。 毕竟,这些德国人深度参与了奥斯曼军的军事建设,掌握著军队的弱点和大量机密情报。在即將到来的战斗中,身为帝国军人,他必须確保祖国的安全,无论內心如何不愿,他都只能这么做。 桑德斯对此也十分清楚,因此並未责怪眼前这位年轻的上校。相反,他对凯末尔的决断力和忠诚心暗自欣赏。 换作他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当然,他心中还存著另一层算计。 『凯末尔上校不仅是优秀的军人,更是一位兼具能力与人格魅力的领导者......或许,將来我们能让他倒向我们这一边。』 眼下情况危急,谈这些还太早。但如果奥斯曼帝国在战爭中逐渐败北,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才行。 ...... “希腊的儿女们,终於到了这场悠久预言实现的时刻!” 与此同时,隨著奥斯曼帝国参战的消息传来,整个希腊顿时陷入一场近乎疯狂的狂欢之中。 他们的宿敌——奥斯曼帝国,已然成为协约国的敌人。 此刻的希腊岂会按兵不动?韦尼泽洛斯在心中默默感谢了一番那个促成此事的邱吉尔,嘴角扬起前所未有的笑意,隨即果断採取行动。 “当新月西沉,希腊重归巔峰之日,君士坦丁·德拉加塞斯·帕里奥洛格斯將自墓中甦醒,而那座被渴望已久的城市,將重归希腊人的怀抱!如今,正是那一天!” 恰逢希腊最强有力的竞爭对手保加利亚,此刻已因管理占领的塞尔维亚领土而疲於奔命,而奥匈帝国的部分军队又被调往义大利战线,使得东部战线空虚,主力部队皆被束缚其中。 对於希腊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绝不能错过的机会! 因此,韦尼泽洛斯格外坚定地高声喊道—— “今天,我们將夺回属於我们的城市,属於我们的荣耀!” “哇啊啊啊啊——!!” “希腊万岁!” 韦尼泽洛斯的话音刚落,整个雅典瞬间沸腾,无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隨著塞尔维亚的覆灭而短暂平静的巴尔干半岛,那尚未熄灭的战火余烬,再次被狂风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 “没想到,我竟然会留在这里。” 在巴尔干再次迎来战爭季节之际,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身穿热带军服,站在埃及灼热的阳光下,带著一抹无奈的笑容嘆了口气。 原本他只是率领东非殖民地的军队路过埃及,准备前往欧洲战场,没想到局势突变,他竟要留在这片炙热的沙漠上,为了守卫埃及而战。 “不过,既然命令已下达,就尽力去做吧。” 更何况,这次还是他昔日战友,曾並肩作战於纳米比亚草原与沙漠的老友,汉斯·冯·乔侯爵,亲自请求他出手相助的呢? 拒绝,並非他的风格。 “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少將?” 正当莱托-福尔贝克沉浸在回忆之中时,一个英国军官带著几名隨从向他走来。对方的军装已经被汗水浸湿,不知是因为这埃及的酷热,还是因为英国军队眼下的惨状。 “我是阿奇博尔德·詹姆斯·默里(archibald james murray)少將,现任埃及远征军司令。” “哦,原来是前些日子刚从比利时飞抵埃及的绅士阁下。听说您曾在英国远征军中担任参谋长?” “没错,只是......最近身体不適,暂时退居后方休养了一阵子。结果一回来,就眼睁睁看著我们大半个军团被困在伊普尔。” 默里少將深深嘆了口气,脸上的疲惫与沮丧溢於言表。 亲眼见证英军在伊普尔的惨败已经够让人痛心,如今他却不得不放弃那些仍被围困的部下,飞往埃及。 他心中的苦涩,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於事。我们还是专注於接下来的战斗吧。” “您说得对。”默里点了点头,“话说回来,贵军正好驻扎在埃及,实在是万幸。毕竟兵力越多,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不过......我听说您的部队主要由阿斯卡里(东非黑人部队)组成,您真的放心吗?” 面对默里的疑虑,莱托-福尔贝克自信地笑道:“我们普鲁士的军官,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人是无法训练成合格士兵的。他们的皮肤虽然黝黑,但那股战斗的意志,丝毫不逊色於白人士兵。” “希望如此吧。反正现在,我们连十只手都嫌不够用,至於那些援手是黑是白,又有什么关係呢?” 默里的话听似玩笑,实则无奈,而莱托-福尔贝克则轻笑出声。 英国人或许对阿斯卡里不抱太大期待,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军队的真正实力。 等他们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时,恐怕这位英国將军会大吃一惊吧。 “说起来,我们德国军队该对付『意面』还是『烤肉』?” “麻烦您对付义大利军吧。至於从巴勒斯坦和西奈半岛涌来的奥斯曼军队,就交给我们英国军处理。” 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联络当地的阿拉伯部族,將其僱佣为僱佣兵。 毕竟,默里在原本的歷史上,正是那位“阿拉伯的劳伦斯”的直系上司,这种安排倒也不足为奇。 “义大利军吗?没问题。趁这个机会,让他们为背叛三国同盟好好付出代价吧。” 莱托-福尔贝克露出一抹如猛兽般的笑容,锋利的牙齿宛如狮子捕猎前的獠牙。 北非与中东战线的序幕正式拉开,而沉睡已久的“非洲之狮”,也即將甦醒。 ...... “哦哦,终於到了我们的坦克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日子了。” 隨著义大利和奥斯曼帝国的参战,巴尔干半岛再次战火四起,北非与中东地区也变得愈发动盪。 望著整齐排列在大地上的坦克,施里芬脸上浮现出感慨万千的神情。 “如今就算死去,也无憾了。” “別这么说,施里芬元帅。您还得长命百岁呢。” 其他將领劝慰著他,但他自己却清楚,今年恐怕很难撑过去了。 体力早已大不如前,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走向尽头。 不过,对施里芬来说,至少能在生命的最后见证坦克的辉煌,已是莫大的慰藉。 “哈哈哈!这不是我亲爱的施里芬元帅吗!” “好久不见了,艾特尔王子殿下。” 伴隨著爽朗的笑声,德皇威廉二世的次子,艾特尔王子,以他一如既往的魁梧身姿出现在眾人面前。 按照原本的安排,艾特尔王子应担任第一近卫步兵团团长。但他在看到坦克的第一眼仿佛就爱上了它,战爭爆发后更是主动申请加入装甲部队。 虽然他和弟弟阿达尔贝特王子平日里总是斗嘴,但在这方面,两兄弟倒是如出一辙。 而如今,他已成为一名指挥官,率领装甲部队执行突破伊普尔包围圈的任务,此次行动的成败几乎可以说掌握在他的手中。 “话说回来,英军闯了祸,导致我们不得不紧急出动,但您却依旧这么干劲十足啊。” “毕竟我的祖母是英国公主,曾祖母是维多利亚女王。我也算是英国王族的一员,自然要衝在前线拯救可怜的子民。” “呵呵,是吗?” “艾特尔王子殿下,第一大队已完成出发准备。” “哦,辛苦了,鲁茨上尉。” 正当他们交谈之际,一名年轻军官敬礼后向艾特尔王子匯报。 施里芬用目光示意询问他的身份,艾特尔王子隨即介绍道: “这位是奥斯瓦尔德·鲁茨(oswald lutz)上尉,原本隶属於运输部队。但我发现他很有潜力,便將他调来担任副官。”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施里芬元帅。” 他虽不如后来被称为“坦克之父”的古德里安那般声名显赫,但他正是作为古德里安的上司,才引导后者踏上了坦克战的道路,堪称德国装甲部队的真正先驱。 望著鲁茨庄重的敬礼,施里芬微笑著回礼。对於有潜力、且对坦克抱有热忱的年轻人,他总是欢迎的。 “看来,我们的坦克终於要在战场上展现威风了,真是令人期待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施里芬与鲁茨都满怀自豪地望著正在冒著黑烟、整齐前行的装甲部队。 曾被称作“戴姆勒坦克”的一號坦克(panzerkampfwagen i)和“奔驰坦克”的二號坦克(panzerkampfwagen ii),如今正踏上征战的征程。 顺便一提,德国军方新型坦克的正式命名者,正是汉斯。 理由也很简单, “德国的坦克,当然得叫『一號』、『二號』才合適!” 这才是正统!(点头) 虽然艾特尔王子、施里芬以及其他人都表示,这种命名方式实在太过敷衍,甚至因此有些不满,但最终,官方命名还是按照汉斯的意愿敲定。 对此,我们的艾特尔王子还怀恨在心,决定向汉斯做出“小小的报復”。 “既然直接叫一號、二號坦克有些单调,不如给它们取个绰號吧。” “那么,一號坦克就叫『凯撒(kaiser)』如何?” “哦哦,这个不错!正好符合我们德意志帝国强大坦克的威严!至於轻型的二號坦克嘛......” “就叫『汉斯』吧。” “......您说什么?” “挺好的不是吗?作为对我们亲爱的坦克构想者的致敬。” “王子殿下,恕我直言,『汉斯』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个乡下农夫啊。” “那就叫『艾森汉斯(eisenhans)』吧。” 翻译过来就是“钢铁汉斯”。 当然,这並非完全凭空捏造的名字,在格林童话中,確实有这样一位角色。 但如果汉斯得知这件事,恐怕会羞耻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吧。 “话说回来,汉斯阁下还不知道我们给坦克取的这些绰號吧?” “哈哈,这是我送给亲爱的妹夫的『惊喜礼物』。” “王子殿下,您可真是够坏心眼的。” 听著鲁茨的无奈评价,艾特尔王子和施里芬皆哈哈大笑。 真期待看到汉斯发现某天的报纸头条写著——《钢铁汉斯横扫西线!》时的表情啊。 “好了,閒聊就此打住。战场在等待著我们。” “是,王子殿下。” 英军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 而德国的骄傲,“潘泽(panzer)”们,也將咆哮著冲向战场,为拯救战友而奔驰。 第170章 坦克,屹立於大地之上 “哈啊......哈啊......” “约翰,忍著点,即使再痛苦也要撑下去。伊迪丝一直在等你回去,你不能死在这里,混蛋!” 儘管好友罗布在耳边焦急地喊著,约翰依旧靠在战壕的墙壁上,喘著粗气,浑身滚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汗水像暴雨般不断滑落。 ——战壕热(trench fever)。 这是一种因恶劣环境而引发的折磨人的高热传染病症,也被称为“五日热”(five-day fever),因为高烧往往会持续五天之久。 罪魁祸首正是战壕中极端不卫生的生活条件。 此刻,英军已经被困在伊普尔的战壕里超过一周,四周儘是泥泞的烂土、尘埃、成群结队的虫蚁,连空气都瀰漫著腐败的气息。对於体质本就虚弱的约翰而言,这一切无异於慢性毒药,正在將他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深渊。 “该死,快给他点药!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吉尔森中尉,即便您这么说,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如今,除了祈求上天降下奇蹟,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罗布焦灼的恳求,卫生兵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伤员导致药品和绷带早已消耗殆尽,更重要的是——约翰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药物都无法挽回的地步。 唯一的希望,就是儘快將他送往后方救治。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最终,约翰只能在伊普尔的战壕中,孤立无援地慢慢走向死亡。 “呃啊啊啊——!” “蒙哥马利中尉,忍住啊!” 但是,正在这里在受苦的不止约翰一人。 就在他和罗布不远处,一名名叫伯纳德·劳·蒙哥马利(bernard law montgomery)的中尉胸口与膝盖皆被子弹贯穿,正奄奄一息地挣扎著。可所有人都清楚,他已经没有救了,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在为他挖掘墓穴。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再也不想回到这该死的战壕里了......炮弹在尖啸,碎片在怒吼......请带我回到海的那一边,带我去法国人无法抓到我的地方......天哪,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伴隨著阴鬱低沉的歌声,英国士兵们在战壕中哼唱起了《我想回家(i want to go home, i want to go home, i don’t want to go in the trenches no more, oh my, i don’t want to die, i want to go home.)》。 这首歌调轻快,歌词却悲惨至极,充满著绝望与对家园的渴望。 但,没有人阻止他们。 因为,不论是士兵,还是军官,他们都已经濒临崩溃。 法国军队日復一日地发起进攻,毒气弹的攻势愈发猛烈,以至於仅靠尿浸湿的布已经无法有效防御。而英军不仅体力耗尽,士气低落,连最基本的弹药、食物,甚至饮水都几乎告罄。 儘管协约国已派出飞艇,试图向被围困的英军空投补给,但面对铺天盖地的法军防空火力,收效甚微。 时间一天天过去,援军的希望愈加渺茫,甚至有些军官已经在私下討论是否应当举白旗投降。 在这样的氛围下,谁都无法再谈论希望,而约翰也清楚,自己的生命,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紧紧抓住罗布的手,艰难地说道: “罗布......如果我活不下去了,替我告诉伊迪丝......告诉她,对不起,我无法遵守承诺回去。” “混蛋!那是你的未婚妻!你该亲自跟她说!” “咳咳......我当然想......我真的很想......” 他终於鼓起勇气向她告白,她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心意。 儘管英国社会对天主教徒仍然存有偏见,她却为了他,选择改信天主教。 这样一个爱他的人,他怎么能忍心丟下她,就这么死在这鬼地方? ——如果当初,能够继续留在大学就好了...... 然而,政府取消了允许学生延期服役的政策,使得他不得不被徵召入伍。 再加上家人的压力“其他人都奔赴战场为祖国而战,你却要躲在家里?”让大学这个最后的避风港彻底失去了意义。 最终,他只能屈服,走向战场。 如今,他才真正明白,战爭如何毁掉一个人的人生。 “呜———” 就在约翰沉浸於绝望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是,飞机的轰鸣声。 可奇怪的是,这次的声音比平时更响,更震耳欲聋。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望向那片同战壕一样灰暗的天空。 “是......雄鹰......” 他喃喃低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成群结队的飞机掠过天际,五彩斑斕的机身宛如马戏团一般,將天空点缀得五光十色。 德意志帝国空军、英国皇家空军、比利时陆军航空队......无数架协约国战机在伊普尔的天空中翱翔。 “呜———!!”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一架鲜红色的战机格外醒目,如同一只领航的猛禽,带领著空中的战士们呼啸而过。 英军士兵瞬间认出了那架战机的主人。 不,根本不可能认不出来—— “红男爵!” 西线战场的传奇,红男爵的惊人登场,让死亡与绝望笼罩的战壕內,响起了震天的欢呼。 “哈!看啊,约翰!是雄鹰!雄鹰来了!” “啊啊......” “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再坚持一下,你一定能活下去!” 看著朋友兴奋得泪流满面的模样,约翰·罗纳德·鲁埃尔·托尔金(john ronald reuel tolkien)许久未曾展露的笑容,终於缓缓浮现。 雄鹰来了。 希望来了。 ...... “波旭司令官,伊普尔上空出现了大规模的联军空中部队。” “也就是说,那帮德国佬终於开始大动作了。命令『鸛』部队出击。” “是!” 自阿登森林战役后,新任法国第九集团军司令的费迪南·福煦,听到参谋长马克西姆·魏刚(maxime weygand)的报告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敌军的飞机一旦出现,隨之而来的必然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地面部队的推进。这已是战场上屡见不鲜的规律。 更何况,如今出现在伊普尔上空的敌军空中力量规模空前庞大,那么他们接下来的攻势,必定也会比以往更加猛烈。 不,应该说,他们別无选择,只能如此。 儘管在过去一周的战斗中,英军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士兵伤亡,但仍有二十万大军亟待救援。如果无法成功撤出他们,眼下已因义大利与奥斯曼帝国参战而腹背受敌的协约国,將迎来前所未有的噩梦。 “因此,无论是对我个人而言,还是对法国而言,绝不能退让。” 可以说,整个西线的命运,乃至法国的命运,都悬於此战的胜负之上。 想到这里,波旭的眼神愈发坚定,他凝视著魏刚,沉声说道: “魏刚,若是败在这里,我们好不容易夺得的先机就会拱手让人,而想要重新夺回,將变得无比艰难。” “是,因此我们必须取得胜利,绝不能让他们突破我们的防线。” “嗯,传令前线部队,让他们做好万全准备。这一战,將比以往任何一战都更加惨烈。” “是,司令官!” 那么,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 伟大的法兰西,早已做好迎战的准备。 ...... 轰!轰隆!! “所有人,举起武器!那些在战壕里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快要渴死的汤米佬们,正等著日耳曼匈奴屁滚尿流地衝上来救援!所以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铅弹和炮弹好好『款待』他们!” “法兰西万岁!祖国万岁!” 在军官们的號召下,法国士兵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吶喊声,誓要盖过战场上的炮火轰鸣。 他们深知,这一战对法国意味著什么。 因此,无论是此刻屏息以待的步兵,还是不断向敌军炮兵压制火力的炮手,亦或是在天空中与敌方战机展开殊死搏斗的飞行员,今天,他们都只有一个目標——为了祖国的胜利,拼尽全力! 轰——!轰隆——!! “上尉,炮击停了。” “所有人,准备射击!” 咔嚓! 隨著炮声渐息,法国士兵们迅速端起步枪,將枪口对准那片瀰漫著浓烟与硝烟的前方,紧握住手中的霍奇基斯重机枪。 在他们的常识中,一旦轰炸结束,隱藏在烟雾中的敌军步兵就会趁著烟幕掩护,手持衝锋鎗潮水般袭来,这是战爭中再熟悉不过的套路。 “......” “......” “......怎么还不来?” 但,炮击已经停止,可前方却依旧一片寂静。 按理说,这时候本该传来的德军怒吼、密集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所有人,不要放鬆警惕!也许是德国佬的阴谋!” 军官们大声警告,试图驱散士兵们的不安。然而,战场上的寂静却越发令人不寒而慄,德军的身影,依旧毫无踪跡。 隆隆隆—— “嗯?” 忽然,地面微微震动了起来。 “什么声音?” “是德国佬?” 陌生的声响让法国士兵们满脸疑惑。 这不是炮击的余震,在炮声过后,通常会有衝锋號角或是步兵的喊杀声,而不是这种沉闷、厚重的震动。 “难不成那些德国佬在我们脚下挖地道?” “我们才围困伊普尔一个星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挖出地道。” “那是装甲车?” “不......不像。” 如果是装甲车,这声音未免太过沉重了。而且在这片鬆软的泥泞低地,装甲车根本无法顺利推进,德国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更何况,仅凭普通的装甲车,怎么可能突破这坚固的战壕防线? 隆隆隆隆隆——!!! “妈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它正在逼近!” “全员戒备!” 震动越来越强烈,甚至整条战壕都在轻微颤抖。法国士兵们纷纷打起精神,不再爭论,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 无论前方潜伏著什么,他们绝不能让它就这么衝破战壕! “......呃?” 可当那声音的源头终於从瀰漫的烟雾中缓缓显露出身形时,法国士兵们的眼中只剩下难以置信。 而这份震惊,很快变成了恐惧。 轰隆隆隆——!! “见鬼,那是什么东西?!” “怪、怪物!是怪物啊!” 那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普通的装甲车——它们太过庞大,太过骇人,就像是《圣经》中的巨兽“贝希摩斯”降临战场一般。 法国士兵们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混蛋,那些东西正踩著铁丝网过来了!” “別愣著,开火!!” 军官们惊恐地嘶吼著,竭力让士兵们回过神来。 直到这一刻,仿佛才从噩梦中惊醒般,法国士兵们慌乱地扣下了扳机。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子、子弹根本打不穿!” “啊啊啊——!” 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然而,这些巨型“钢铁怪物”身上的厚重装甲却坚不可摧,所有子弹在接触到它们时,竟如同豆腐渣般无力地弹飞! 无论他们如何射击,那些“怪物”依旧缓缓向前推进,毫髮无损。 轰!轰隆!噠噠噠噠!!! 很快,德国的“巨兽”们也用它们自带的大炮和机枪,向著这群“赠送铅弹”的法国士兵们“回礼”了。 “呃啊啊啊——!” “天啊!这些怪物上装著大炮!!” 刚才还高喊著誓死守卫祖国的法国士兵,此刻已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 然而,对他们来说,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171章 汉斯,衝锋! 轰!轰隆!噠噠噠噠噠——!! “哈哈哈!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元帅阁下。” “法国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都能听到他们嚇尿裤子的声音了!” 拖著老迈的身躯,时隔数十年再次踏上战场的施里芬与身旁的將领们一同大笑,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望远镜片刻。 看啊,那坚不可摧的法军战壕正在崩塌。 几年前,自己和汉斯只能在脑海中幻想的场景,如今终於在眼前上演了。 啊,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到底有多久没体验过了? 远处不绝於耳的爆炸声与枪鸣声,如今听来竟宛如一场交响乐的演奏,让人心潮澎湃。 “要是能年轻十岁,我一定亲自率领坦克部队衝锋。” 只能站在远处观战,实在是令人遗憾。 不过,对於一个时日无多的老將而言,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 “艾特尔王子殿下,先锋部队已接触敌方战壕!” “哈哈哈,好极了!不愧是『凯撒』,这体型可真不只是摆设,继续猛攻!” 在施里芬满怀感慨地观战时,前线的战斗正如坦克炮膛中炽热的炮弹般,燃烧得愈发激烈。 轰隆——!! “趴下!” “啊啊啊啊!!” 1號坦克“凯撒”履带不停地碾压著土地,炮口喷吐著炽热的炮火,无情地覆盖著法军战壕。战壕內,法国士兵们瑟瑟发抖,抱头蜷缩,试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 他们无能为力。毕竟,对於这些士兵而言,这还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如此庞然大物般的钢铁怪兽,震撼与恐惧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铁丝网像蚂蚁一样被踩扁瞬间崩塌,曾在伊普尔的泥泞战场上收割无数生命的机枪,如今却连“咬”都咬不动这些怪物。 “操啊啊啊啊!这特么是什么狗屎战爭!!” 法国士兵绝望地怒吼著,咒骂著这不公的一切。 “衝锋队!兄弟们!那该死的战壕终於被撕开了!轮到我们了!” “los! los! los!” 然而,法国人的噩梦远未结束。 以1號坦克作为盾牌推进的德军突击队,如今已经毫无阻碍地冲入了战壕。 这装甲部队与突击队协同突破战壕的完美战术——胡蒂尔战术的终极形態,终於在伊普尔战场上降临! 至於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无需赘述。 “把这些青蛙佬全部干掉!”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衝锋鎗扫射出的子弹在战壕中掀起一场血色的屠杀盛宴。 不久之后,法军战壕便一个接一个地陷落,曾经坚固的法国防线开始出现裂痕。看到这一幕,德军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艾特尔王子殿下,前线战壕已全部占领!” “哈哈哈!干得好,诸位。但还不是庆祝的时候,那帮青蛙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法国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著自己精心构筑的包围网被撕裂? “魏刚,立刻投入预备队!无论如何,必须阻止德军前往伊普尔!” “是,福煦司令!” 没过多久,四面八方的法军便蜂拥而来,意图堵住战线上的缺口。 他们的目標,正是德军的侧翼。 既然局势已至此,那就索性將这突出的缺口彻底切断,將这些衝进来的德军连同他们试图拯救的英军一併包围歼灭! “panzer vor!(坦克前进!)钢铁汉斯,该你登场了!” “jawohl!(是,长官!)” 然而,正当法国人企图包围德军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早已严阵以待的2號坦克“钢铁汉斯”。 “merde!(faguocukou!)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刚刚是大块头,现在又来小號的?德军可真会玩样!” 法国士兵们破口大骂,同时对著2號坦克展开猛烈攻击。 1號坦克因为体型过於庞大,根本不敢轻易进攻,但这些较小的“汉斯”或许还有机会...... 轰!轰隆!!噠噠噠噠噠!! 然而,坦克终究是坦克。 法国士兵们还抱有希望,以为小型坦克的装甲会薄弱些,结果却迎来了无情的现实——“钢铁汉斯”依旧毫髮无损地弹开了所有子弹,甚至利用自己更快的机动性(相较於1號坦克而言),开始反向碾压法国人的防线。 轰隆隆——! “啊啊啊啊!不!!” “撤退!快撤退!!” 如果说1號坦克的行进路线是直线碾压战壕,那么2號坦克便是直接衝著法国人杀去。 看到这钢铁怪兽迎面而来,法国士兵们顿时崩溃,尖叫著四散逃命。 坦克指挥官、装填手和炮手们见状兴奋不已,纷纷踢著驾驶员的后背,催促他们加速前进。而驾驶员们只能皱著眉,一言不发地掛档、踩下油门,將战车的速度提到极限。 隨著“钢铁汉斯”不断推进,法国防线的裂缝越裂越大,最终彻底崩溃。 “哈哈哈哈!panzer vor! panzer vor!” 而与此同时,1號坦克与突击队依然向著下一道战壕稳步推进。 儘管一路上不断有坦克拋锚、损坏,但这点小小的挫折,根本无法阻挡这支宛如钢铁巨浪般的洪流。 “该死的,能不能別再坏了啊!” 当然,那些负责维修的工兵们早已被折腾得叫苦连天,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德军突破了包围网?这......这是什么胡说八道的狗屁消息!!” 然而,相较之下,听到这个战报后,霞飞的反应才真叫绝望至极。 ...... “那帮日耳曼佬连续猛攻了好几天都没能撼动我们的包围网,现在居然在短短几个小时就被突破了?这话听起来像话吗?!” “呃呃......” 霞飞双目充血,一边怒吼著,一边重重地嘆了口气。 明明协约国此前的狂轰滥炸,都没能在法军的防线上留下一点裂痕。 战壕的防御力早已通过整条战线充分证明,而协约国所吹嘘的空军力量虽然难以完全压制,但也被英勇的法军飞行员尽最大努力牵制。並且原本相较於德军处於劣势的重炮数量也得到了大规模扩充。 可以说,霞飞和他的法军已经竭尽所能,他们有理由自豪地宣称己方已做足了一切准备。 可这一切,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击溃了? 霞飞与整个法军高层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理智告诉他们,这绝不可能! “根据前线报告,德军动用了新型武器,看起来像是装甲车,但体型更大,而且完全不受子弹影响......” “哈!你是说德军造出了《圣经》里记载的贝希摩斯吗?!” 听到这个荒唐的情报,霞飞怒不可遏,而正在朗读报告的甘莫林只能默然不语。 事实上,单看报告上的描述,確实与神话中的怪兽相差无几。 当然,前线的军官和士兵只是如实记录了他们所见所闻,可见“坦克”这种新式武器带来的震撼,已远超语言所能表达的范畴。 “目前关於德军新型武器的信息仍然过於匱乏,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设法阻止德军的突破!” 甘莫林的话让霞飞毫不犹豫地点头。 一旦包围网被彻底撕裂,英军从伊普尔撤离,那之前付出的一切牺牲都將变得毫无意义! “预备军呢?” “已经全数投入战斗,但被德军拦截。此外,驻守比利时战线的部队也受德军与比利时军的牵制,难以行动。” 至於阿登方向更是不用提了。 德军害怕法军侧翼出击,因此不敢轻易抽调该方向的部队,而法军同样为了维持比利时战线的后方防御,不得不將兵力钉死在原地,根本无法调动。 “从马恩战线再抽调一部分部队。” “什么?可是......贝当司令一定会强烈反对的......” “別无选择,现在最重要的是扑灭眼前的火焰!” 更何况,贝当一直以来都对霞飞的积极进攻策略不以为然,始终坚持稳固防御、减少兵力损耗的保守方针。 但在霞飞看来,贝当的这种做法无异於窝在战壕里畏缩不前!他绝不能允许这种消极防御的思想再继续蔓延下去。 “霞飞將军!出大事了!” “呼......又怎么了?” “德军对马恩战线发起了全面攻势!” “什么?!” 然而,霞飞才刚下定决心从马恩战线调兵,计划却在五分钟之內就被德军的猛烈攻势彻底粉碎。 “来吧!继续轰击!让那些法国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轰——!轰隆——!” 仿佛是在回应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的话语一样,德军的大炮时隔许久再次发起猛攻,炮火越发凶猛,战壕中的法军仿佛置身於火海之中。 上次,德军就是因为未能察觉到法军在马恩战线的兵力调动,导致被对方钻了空子,而西线战区的指挥官们因此被法金汉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这次,为了避免再次遭到法金汉的冷酷斥责,鲁普雷希特与其他指挥官们绝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而最有效的防范手段,便是主动进攻! 既然法军试图抽调马恩战线的兵力牵制德军,那么德军也要以牙还牙,让法军动弹不得! “该死!混帐!!” 听闻此消息的霞飞气得几乎抓狂,而当他恼怒地揪著头髮发泄时,德军终於抵达了伊普尔。 ...... “我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士兵还是乞丐了......” 这是艾特尔王子在看到被困於伊普尔的英国军队后,脱口而出的评价。 可见,这些英国士兵的状態比王子和德军所想的还要惨烈得多。 他们甚至连抬手向德军示意的力气都没有,有的人只是呆滯地坐在战壕里,一动不动。 “看来你们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啊,黑格將军。” “唉,別提了。” 与士兵们一同被围困的道格拉斯·黑格露出一脸疲惫至极的表情,仿佛已经厌倦了一切。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您前来救援。如果不是王子殿下和德军,我们恐怕早就和那边的尸体一样,被埋进泥土里了。” “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现在时间紧迫,先准备撤退吧。” “明白。” 儘管德军已经突破包围,成功抵达伊普尔,但法国军队的威胁並未解除。 不,恰恰相反,他们如今像发了疯一样,凶狠地扑上来,誓要多带走几个英国士兵和德军战士陪葬。 『况且,我们带来的坦克也撑不住了,大多数已经趴窝......』 必须赶在敌人彻底围杀过来之前,把这些伤痕累累的英国军人带出伊普尔。 否则,他们的下场就会和英国军队一样——葬身战场。 “你们已经撑到了现在,干得不错!现在,我们赶紧从这个鬼地方撤出去!” “优先转移伤员!” 没过多久,由德军开闢的通道上,运输部队陆续抵达,首先开始运送重伤员。伊普尔的撤离行动正式展开。 “呃呃呃......我还活著吗?” “是的,勉勉强强活著呢,蒙哥马利中尉。说实话,我还以为您已经死定了,没想到命这么硬。” 即便身负重伤,本该死去,但蒙哥马利还是坚持活到了德军赶来。他的部下甚至已经为他挖好了墓穴,结果却白费了工夫。 “先把这位抬上车!情况危急!” “名字?” “约翰·罗纳德·鲁埃尔·托尔金中尉。他感染了战壕热,情况十分严重。” “嗯,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要是德军再晚来一步,他恐怕已经成了那些尸体中的一员了。快,把他抬上去。” 仍然高烧不退的托尔金,被同伴抬上了撤离的车辆,隨部队一同撤离伊普尔。 就这样,无数的士兵成功撤离,向后方转移,但此时仍然有大量士兵等待救援。 健康者尚能勉强步行撤出,可问题是,如今的伊普尔,能自行撤退的人,远比不能行动的少得多...... 第172章 未曾结束 “呃啊啊啊!我的手臂......!” “已经没救了,等著处理的话会来不及。想活命的话,就只能砍掉它。” “上尉,印度军那边请求儘快撤离他们的伤员。” “英军和加拿大军优先!让那帮咖喱佬等著!” 1913年11月17日。 撤退已经持续了两天,但英国军仍在拼命挣扎,试图逃离伊普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他们有二十万兵力,而且这些人在过去一周內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想要顺利撤离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別让那些英国佬顺顺利利地逃走!” “继续给他们砸炮弹!” 与此同时,法军也绝不会轻易放英军离开。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儘可能削减敌军人数,疯狂地追杀撤退的英国军,同时也不断袭击保护他们的德军。整个伊普尔各地,激战一刻未曾停歇。 呲——! “毒气!是毒气攻击!” “快戴防毒面具!” 哪里迴响起枪声,哪里就会有毒气攻击,这已是西线战场的特色。 “该死的青蛙佬,看来是疯了,拼命想要把汤米佬送进地狱。” 但这次,德军也不会再坐视法国军的化学攻击了。 既然法国军先跨过了底线,那他们也没有不还以顏色的理由。 “准备芥子气。” 芥子气(sulfur mustard)。 最初由法国人研製,后来被英国人改进,最终成为德军的致命武器。这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臭名昭著的化学武器,以“伊普尔毒气(yperite)”之名,在这片战场上瀰漫开来。 “呃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燃烧!” 凡是沾染上那与绿色氯气截然不同的黄色毒雾的法军,无论是法国本土士兵还是来自殖民地的黑人士兵,无一例外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相比起直接致命的氯气,芥子气虽然杀伤力稍弱,但它带来的皮肤灼烧感,以及迅速浮现的溃烂水泡,足以让士兵们生不如死,甚至让氯气都显得“仁慈”了几分。 轰——!噠噠噠噠噠! “那些该死的法国『鸛鸟』,简直就跟发情的公狗一样!” 在毒气瀰漫的地面上,戴著防毒面具的德军和法国军疯狂廝杀,与此同时,高空中的战斗也同样激烈。 云层之上,法军飞行队与协约国飞行队的战机在天空中缠斗,火舌交错,死亡在白色云海中飞腾。 【沙沙——】“维尔纳小子,你的六点钟方向有敌机!是法国佬!”【沙沙——】 “我已经看到他们了!” 儘管还远远不及那位“红男爵”的传奇地位,但年纪轻轻便已展露天赋,成为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王牌(ace of aces)飞行员之一的维尔纳·福斯(werner voss),在听到无线电里的警告后,猛地將机头一偏。 但身后的法国“鸛鸟”战机仍然咬得死死的,不肯鬆口。 “看看你能不能追上这个!” 轰—— 福斯狠狠一拉操纵杆,座机猛然爬升。顷刻间,那机身上绘有它標誌性“八字鬍脸”个性涂装的阿德勒战斗机一瞬间消失在法国飞行员的视线中。 法国飞行员焦急地四处搜寻,试图重新锁定福斯的位置,但—— 噠噠噠噠噠! 率先占据敌机尾部的是福斯。他抢先扣下扳机,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 “呼......” 看著中弹的敌机拖著黑烟坠落,福斯终於长出了一口气。 但战斗还远未结束。 只要英国军还没彻底撤离,这场战役就不会落幕。 不仅仅是福斯,整个伊普尔的协约国士兵们,都在祈祷—— 希望这场地狱般的战斗,能儘快迎来终结。 ...... “法金汉参谋总长,英军的撤退进展如何?” “十万人已经撤出伊普尔,但仍有十万留在城內。法军的攻势依旧没有停歇。” “看来损失不会小啊。” “是,不过我们预计在本周末前完成撤退,彻底离开伊普尔。” “这算是最近的情报中,少有的好消息了。” 虽然暂时解除了燃眉之急,但各地依旧不断传来糟糕的消息。 这些糟糕的消息中,还包括他那亲爱的大舅哥,给二號坦克起的那个令人羞耻的外號——『艾森汉斯』。 『钢铁汉斯?钢铁汉斯?!』 这漫画一般的名字,搞得汉斯现在都不好意思直视別人了。 就连久违再见面的路易丝,一见到他时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让他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因此学些不该学的东西吧。 “总之,等英军撤出之后,比利时前线就可以暂时重整了。” “损失不小,確实需要时间恢復,装备补充也得提上日程。” 参与英军救援作战的德方坦克也有不少损毁。 儘管损失率比参谋本部预估的要低,但技术上的局限仍然使得这些机械的稳定性堪忧。 『尤其是那台小汉......不对,二號坦克也就罢了,凯撒坦克的体积太大,连回收都成了问题。』 可恶!居然连我也开始下意识地喊『汉斯』了吗?! 这全都是艾特尔王子的错! 汉斯暗自发誓,等下次研发新坦克的时候,一定要报復回来! “说起来,邱吉尔最近到处宣称,所谓坦克的鼻祖,其实是英军研发的『小威利(little willie)』。阁下对此怎么看?” “啊?邱吉尔说胡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就算现在他再怎么胡言乱语,汉斯也早已习惯,不会感到意外了。 “算了,別再浪费时间谈论那个傢伙了,我们还是聊聊其他战线的情况吧。东线怎么样?听说我们亲爱的尼古拉皇帝正在试图对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发起攻势?” 对汉斯来说,在他最初听到这消息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在心里感慨:“哦,天哪~尼基!”。 说实话,汉斯有点『同情』俄方了。 “东线不必担心。同盟国局势不稳,他们大概是想趁机做点什么。但说实话,这一波攻势怎么看都只是无谓的挣扎。” 毕竟,俄国刚经歷过去年的大规模东部攻势,创伤尚未癒合。 更何况乌克兰的『泥泞季』还没彻底结束。 汉斯只能对布鲁西洛夫表示哀悼,他只能眼睁睁看著沙皇做无谓的决定,不仅无助於战局,反而会进一步消耗俄军的实力。 “东线无虞倒是好事,但巴尔干方向的情况却让人头疼。” “你是指希腊军队?” 面对法金汉的询问,汉斯无奈地嘆了口气,点头回应。 奥斯曼帝国一加入战爭,希腊军队就兴冲冲地朝著渴望已久的康斯坦丁尼耶进发,结果却被奥斯曼军的防线挡住,陷入苦战。 『所以我才说,让你们耐心等待!』 更何况,那道防线可是德国人亲自设计的,希腊陆军的战斗力远远不足以轻易攻克。 “不过,无论如何,康斯坦丁尼耶的战略价值不容忽视。它不仅是通往地中海的门户,更是牵制俄国黑海舰队的重要屏障,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任何行动。” “黑海舰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太平洋舰队已经投降,波罗的海舰队也沉入海底。他们仅剩的海军力量不敢贸然冒险。” 如果连黑海舰队都失去,俄国海军就彻底覆灭了。 即便勉强进入地中海,等待他们的將是英国皇家海军、德国公海舰队、奥匈帝国的潜艇部队,以及希腊海军——后者可比他们的陆军强多了。 “所以,我认为目前最好的方案,就是从东线调动保加利亚军队,投入巴尔干战场。” 保加利亚军队战力不俗,而德国已经无力再向该方向投入兵力,奥匈帝国则被义大利牵制住。 『当然,韦尼泽洛斯估计不太愿意让保加利亚插手,担心他们会趁机染指君士坦丁堡。』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未来的领土分配,而是贏得这场战爭。 等胜利后再谈如何划分战果也不迟。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亲自出面调停。 “但问题是,奥匈帝国大军已被调往义大利战场,且东线即將展开冬季攻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恐怕很难把保加利亚军队抽调到巴尔干。” “所以,我正在考虑与罗马尼亚接触。” “罗马尼亚?如果他们愿意从比萨拉比亚方向进攻俄军,確实可以削弱东线压力,使保加利亚能腾出手来应对巴尔干局势......不过,他们愿意加入协约国吗?” 目前,罗马尼亚依然保持中立,未向任何一方靠拢。 “本来我也没打算把他们卷进战爭。” 毕竟只要他们保持中立,对他们而言就已是最好的局面。 贸然干涉,反而可能让他们倒向同盟国。 “但看来你改变了主意。” “奥斯曼帝国意外加入同盟国,使局势发生了变化。既然义大利和奥斯曼相继参战,让他们增添了两位新盟友,那我们协约国这边,当然也得补充新的盟友,才能公平竞爭,不是吗?” 更何况,罗马尼亚还掌握著普洛耶什蒂油田,开发时间比美国德克萨斯油田还要早。 若能促使他们加入,或许可以部分弥补奥斯曼倒戈导致的中东石油损失。 “可是,即便是霍亨索伦王朝的皇帝陛下亲自请求,罗马尼亚至今仍未作出任何回应,他们现在会愿意加入吗?” “虽然不容易,但並非没有可能。” 罗马尼亚的犹豫,並非因为不愿参战,而是一直在权衡哪一方更具胜算。 而他们在义大利、奥斯曼相继参战,且国內有眾多亲俄派和亲法派的情况下,依旧未向俄法同盟靠拢,足以说明他们认为同盟国並不占优。 『这就够了。』 就这样,在华沙战场上像奴隶一样辛苦工作的可怜汉斯,终於可以暂时喘口气了。 是时候重新以“外交大臣汉斯·冯·乔侯爵”的身份,回归战场了。 ...... “就这样,终於结束了!” 1913年11月20日。 正当汉斯忙於与罗马尼亚的交涉时,在伊普尔,最后一批英军终於撤离,標誌著这场漫长的逃亡之旅的结束。 但活下来的英军之间並没有爆发欢呼,相反,空气中瀰漫著前所未有的沉重沉默。 他们无法为自己活著离开地狱而高呼庆祝,因为在这场战斗中,他们失去了太多战友。 原本超过三十万的英军,如今存活下来的甚至不到二十万,仅剩约十七万而已。 更糟糕的是,英军採用“战友连”(pals battalions)或“地区连”的编制模式,让同一个村庄、同一个地区的士兵组成部队。这种编制方式反而让他们感受到的悲痛与衝击倍增。 大多数士兵从小便与同伴朝夕相处,如今却眼睁睁看著熟悉的朋友接连战死。而那些最不幸的人,甚至失去了所有的朋友、邻居,甚至整个连队的同乡,唯独自己孤身存活,陷入无尽的绝望。 “咳咳......你是说杰弗里死了?” “......是的,约翰。法国人的炮弹正好落在他接受救治的急救站上。” 在伊普尔死里逃生的托尔金,也未能倖免於这场无尽的悲剧。他的病情已然严重到需要送回本国,但这並不意味著他没有受到损失。 罗布幸运地与托尔金一起逃出了伊普尔,成功存活,但他们的好友,杰弗里·史密斯,却隨著无数大学同学、邻里好友,甚至他们所属的整整一个营,一同在战场上消失。 “哥哥们......全都死了?” “我的儿子们......我的孩子们竟然全都战死了,这怎么可能!” “呜呜呜......呜呜呜呜......” 当这则噩耗传回英国,全国各地顿时陷入无尽的哀慟之中,失去亲人和挚友的人们的悲鸣迴荡在整个国家。 连一向冷漠寡言的国王乔治五世,也在这一天再也无法抑制悲伤,落下了眼泪。英格兰的大街小巷,隨处可见身穿黑色丧服的哀悼者。 “政府要如何为伊普尔战役的惨败负责?” “是阿斯奎斯內阁强行下令发动这场无谓的进攻,害死了我们的儿子,他们必须全体辞职!” 隨著时间流逝,悲伤逐渐化为愤怒。 如今,英国人开始寻找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第173章 邱吉尔:我有一计 【死里逃生的英国远征军,伤亡人数超过十万。】 【大英帝国歷史上最惨痛的败战。】 【愤怒的市民痛斥亲人之死——“阿斯奎斯和弗伦奇,把我们的儿子还来!”】 【英国全国掀起对首相无能的批判——阿斯奎斯內阁的垮台信號?】 “哈......好不容易把火熄了,这该死的媒体又拼命往里边添柴。” 阿斯奎斯看著满是对自己的批判和指责的报纸,隨手將其丟进垃圾桶,一脸疲惫的双手捂住了脸。 就在伊普尔的友军成功撤离,让他稍微鬆了口气的同时,关於他的问责声浪也隨之席捲全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整整十三万名英国士兵,在伊普尔的战壕里牺牲或受伤。 这样的惨剧,必然需要有人负责,而公眾怒火最先烧向的,便是作为战时领袖的阿斯奎斯首相。 “这该死的战爭,只会不断折磨我......” 难道他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绝不。 “没错,我的確命令弗伦奇发起攻势,但我从未要求他必须进攻伊普尔,也没让他自投法军的陷阱。” 然而,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曾经的友人,如今全都把矛头指向了他。 甚至连他敬重的国王陛下,也是如此。 就连他曾倚重的財政大臣大卫·劳合·乔治,如今也彻底背弃了他,在公眾面前大肆批评他无能,称他根本不適合担任战时首相,若再让他继续执政,自由党政府將彻底瓦解。 老实说,这番话並非毫无道理。 阿斯奎斯或许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和平时期领导者,但在战爭爆发后,他的行动迟缓,缺乏果断,一直以来都受到批评。 『......无论如何,不能再放任劳合·乔治胡作非为下去了。』 劳合·乔治的倒戈,不仅让议会动盪,连內阁大臣们都受到了影响。 就连一向坚定支持他的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似乎也因为他在奥斯曼问题上支持了邱吉尔而心生不满,逐渐与他保持距离。而下议院议长、强硬的反俄派布莱克本子爵约翰·莫利(john morley),也已经倒向了劳合·乔治。 『好在基奇纳和內政大臣雷金纳德·麦克纳(reginald mckenna)仍然支持我......』 但这份支持,又能持续多久呢? 经歷了一次次信任者的背叛,阿斯奎斯已经不敢抱有太多信心。 至於邱吉尔......嗯,他还是那个邱吉尔。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自己成为替罪羊。』 这不仅仅是冤枉的问题。正如报纸和广播大肆渲染的那样,最坏的情况是,他可能会被赶下首相之位。 而届时,那个位置就会落入背叛者劳合·乔治,或者保守党领袖安德鲁·博纳·劳(andrew bonar law)的手里。 “我们需要换掉约翰·弗伦奇。” “......您是认真的吗,首相?” 阿斯奎斯的话,让他的秘书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 眾所周知,弗伦奇的性格更像是一头嗜血的猛犬,而非温顺的绵羊。 而猛犬一旦被逼入绝境,便会见什么咬什么。 秘书最担心的,便是他的怒火会直接撕向首相。 “必须有人对这次惨败负责,这是无可避免的。” 但阿斯奎斯已別无选择。 英国民眾因至亲战死的悲愤,需要一个牺牲品来平息。 那么,这个牺牲品就不能是他,而必须是別人。 而作为战败的统帅,约翰·弗伦奇无疑是那个最合適的人选。 “去通知基奇纳战爭大臣。他和弗伦奇一向不和,应该不会反对。” 对於约翰·弗伦奇来说,除了主动辞去统帅之职,他已別无他选。 与其遭受羞辱,被剥夺军职,不如趁尚存体面时,主动请辞。 更何况,这里是大英帝国,而非那个把文官统治当成笑话的德意志帝国。 当首相下令问责时,又岂是区区一个总司令所能抗拒的? ...... “想要撤换我?哈!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是谁,现在又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但不得不说,阿斯奎斯的想法未免太过浅薄。 因为就在约翰·弗伦奇得知他们决定拿自己来当替罪羊的瞬间,这位將军就已经开始暴跳如雷,口中的怒吼几乎要喷出白沫。 “该死!你们以为我会就这么乖乖一个人去死?!” 弗伦奇在军中十分有名,他那暴躁的脾气,还极度记仇的性格不仅在英国军被许多人评价其为“疯子”,甚至在德军和比利时军等协约国的將领间也恶名远扬。 当然,既然伦敦方面已经决定撤换他,他也没有办法拒绝,但要他一个人背负全部罪责,成为伊普尔惨败的唯一责任人,他绝不会答应。 “......也就是说,伊普尔战役的进攻完全是阿斯奎斯首相和基奇纳战爭大臣的强烈要求下进行的?” “没错。而且从秋天开始,我军就一直面临弹药短缺的问题,阿斯奎斯和基奇纳却始终未能拿出任何有效的解决方案。我不知向他们请求弹药增援多少次了!” “哼......” “更何况,后来调查发现,就连政府为伊普尔战役提供的炮弹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竟然是劣质品!我们的英国远征军之所以失败,根本就是內阁的无能与不负责任造成的!” 几天后,《泰晤士报》头版刊登了一篇对约翰·弗伦奇元帅的独家专访。 文章內容指出,远征军从一开始就因炮弹短缺等问题,根本没有做好进攻准备,却被迫在內阁的强硬命令下发动攻势,而且使用的炮弹中大部分都是劣质品。 当然,整篇採访中,弗伦奇的责任被他自己轻描淡写地带过,反倒是政府的失误被无限放大。但对於此刻的英国民眾而言,他们关注的並不是败將的辩解,而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们的儿子们,在战场上连像样的炮弹都得不到,只因政府的愚蠢命令,便永远倒在了伊普尔。 “我们的士兵竟然连足够的炮弹都没有,根本无法正常作战?!” “听说伊普尔战场上,发给他们的全是废品!” “解释清楚,首相阁下!” 原本就因伊普尔战败而怒火中烧的舆论,如今彻底被弗伦奇元帅引爆的“炮弹危机(shell crisis)”点燃,炸裂开来。 这可不是西伯利亚的穷国俄罗斯,而是大英帝国!堂堂日不落帝国,竟然连前线的士兵都无法保证基本的炮弹供应,战局因此陷入劣势,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英国政坛一片譁然,阿斯奎斯和基奇纳拼命试图平息风波,坚称弗伦奇的指控不过是夸大其词,但这番辩解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適得其反。 因为英国军队炮弹短缺的事实,连最底层的士兵都知道。 “基奇纳大臣!对於这场弹药危机,您被指责负有重大责任,您对此有何回应?” “没什么好说的。战爭初期因突发情况导致弹药不足,我承认。但在伊普尔战役时,弹药问题已经得到解决。难道你想说本大臣在撒谎?” “这倒不是......只是......” 基奇纳至少还有“平定马赫迪叛乱的战斗英雄”这层光环,媒体对他还不敢下手太狠,但阿斯奎斯就没这么幸运了。 因为在暗处,早就有许多人盯上了他的首相之位。 “弹药危机是大英帝国歷史上最耻辱的一页!我们必须儘快制定新的军需法案,整顿当前鬆散混乱的军需生產体系,並严格监管!” 大卫·劳合·乔治立刻抓住机会,高调呼吁改革军需生產,並藉此暗示自己比阿斯奎斯更有能力,顺带对首相发起了委婉但犀利的进攻。 “保守党绝不会对这次事件坐视不管!我们的勇士们因政府的无能而白白牺牲,阿斯奎斯首相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与此同时,安德鲁·博纳·劳和保守党也趁势落井下石,痛批阿斯奎斯。 他们清楚,无论最后能否成功推翻政府,至少也能趁机逼宫,爭取组建联合政府的机会。无论哪种情况,保守党都不会吃亏。 “可恶!这帮傢伙全都在等著置我於死地!” “基奇纳大臣的威望尚且能暂时镇住媒体,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哈......所以你想说什么,温斯顿?” “我们必须扭转局势,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一场胜利来掩盖这次失败。” “该死的!伊普尔战役就是因为这么想才惨败的!更何况,现在的陆军已经千疮百孔,根本没有余力再发起进攻!” “可海军不一样。” 面对首相的怒吼,温斯顿·邱吉尔摸了摸自己越来越稀疏的额发,眼中闪烁著光芒。 “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我们可以在加里波利登陆,占领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並进军君士坦丁堡。目前希腊军队正在与奥斯曼帝国的防线激战,若我们能出手,这是英国重夺战爭主导权的绝佳机会。” “......继续说下去。” 阿斯奎斯此刻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神情凝重地示意他继续。 而素来以对加里波利情有独钟闻名的邱吉尔,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 ——这场战局,註定要走向更深的泥潭。 ...... “......所以现在英国正在准备进攻加里波利?” “是的,部长。” “我真是要疯了。” 在乘坐特別列车穿越奥匈帝国前往罗马尼亚的途中,汉斯收到了这份报告,他不禁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邱吉尔啊。 你就这么想成为『加里波利败犬』吗? “不过,英国军內部的反对声音也不小,目前仍然停留在討论阶段。” “毕竟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了,登陆作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时代甚至连像样的登陆艇都没有。 更何况,那些守卫著加里波利半岛的沿海要塞,是德国人亲手修建的,而负责指挥加里波利防御的,正是奥斯曼帝国最后的希望、未来土耳其共和国的国父——穆斯塔法·凯末尔。 即便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像邱吉尔和英国能在加里波利战役中取得胜利。 当然,如果德方出手相助,那情况就另当別论了,但说实话,汉斯一点都不愿意在邱吉尔那毫无意义的攻势上浪费兵力。 “让英国自己折腾去吧,反正我们也没余力去帮他们。” “这倒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部长您会像伊普尔战役时那样,主张支援英国军呢。” “伊普尔那时候,如果不出手,英国远征军恐怕会被全灭。但加里波利战役......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老实讲,这纯粹是在瞎折腾。” 所以就让邱吉尔自己玩去吧。 加里波利战役的失败又不会让英国灭亡,反倒是英国自己削弱自己的影响力,他可没有反对的理由。 “话说回来,马上就是冬天了,我们的士兵恐怕得在战壕里度过圣诞节了。” 当然,那只是陷入僵持的西线战场的情况,而在东线战场,士兵们仍然得在白雪覆盖的俄国大地上奔波。 『说到圣诞节,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发生圣诞节休战呢?』 老实说,这点汉斯也不確定。毕竟在原本的歷史上,圣诞节休战主要发生在英军和德军之间。 毕竟比利时方面有比利时大屠杀的歷史,而法国也正处於国土遭受入侵的状態,双方对德国的仇恨很深。 『当然,也不能说法军和比利时军与德军之间就完全没有过圣诞休战。』 虽然规模不大,但仍有一些法军士兵在圣诞节时与德军交换报纸和香菸,也有比利时士兵托德军帮忙给被占领区的家人捎信的记录。 不过恐怕在这里,圣诞休战不会成为战火中的奇蹟,最多只是双方默契地暂时停火罢了。 毕竟在圣诞节这天,如果命令士兵们冲向敌军战壕,恐怕会引发难以平息的不满与愤怒吧。 “说起来,义大利军终於开始正式行动了吧?” “是的,由义大利王国总司令路易吉·卡多尔纳(luigi cadorna)指挥的义大利军,已经向伊松佐河推进。同时在北非,驻扎在利比亚的义大利军也开始与法国殖民军一同向埃及方向移动。” 再加上,奥斯曼军队也相应地向埃及和波斯方向调动的兵力。 至此,这场世界大战终於再次扩展到了新的区域...... 第174章 「列强」互啄 隨著时间的推移,十二月份逐渐临近,整个欧洲大陆都迎来了某种意义上比以往更加严酷的冬天。 凛冽的寒风呼啸著吹过大街小巷,积雪深深堆积,而与此同时,义大利与奥斯曼帝国也开始了全方位的军事行动,这使得原本就熊熊燃烧的战火变得更加炽烈。 “都怪那该死的邱吉尔和他手下的那帮英国佬把我们拖入了这场战爭!但既然事已至此,抱怨已毫无意义,我们必须贏得胜利!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我將前往波斯,而你负责进攻埃及。” “明白。” 儘管並非本意,但在名为邱吉尔的灾星推动下,奥斯曼帝国最终还是捲入了世界大战。而他们的矛头首先指向的,便是被英国牢牢掌控的波斯和埃及地区,分別开启了波斯战线与中东战线。 埃及的战略重要性无需多言,那条闻名遐邇的苏伊士运河便坐落於此。而波斯更是英国的重要石油產地之一。 正因如此,在奥斯曼捲入之前,英国便趁著俄国在东线战场上被拖得疲惫不堪之际,果断放弃之前所採用的代理人战爭策略,转而亲自下场指挥作战。 英方直接派遣印度军队横扫了陷入立宪困境的穆罕默德·阿里·沙及其保皇党势力,如愿以偿地彻底將波斯纳入其保护国体系,实现了对这片地区的完全控制。 此外,隨著飞机、装甲车乃至坦克的出现,石油的重要性日益攀升。对於同盟国而言,形势已然不利,若想扭转局面,切断英国的石油供应便成了当务之急。 而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紧邻波斯的奥斯曼帝国头上。 “奥斯曼帝国想要奴役波斯!” “波斯人啊,为了保卫祖国,拿起武器吧!” 当听闻奥斯曼帝国大军压境,波斯人民无不义愤填膺。 毕竟从歷史、宗教乃至民族角度来看,波斯与奥斯曼土耳其之间的恩怨可谓是由来已久。而在波斯人眼里,这次奥斯曼帝国的进军,就是一场赤裸裸的侵略。 事实上,他们的担忧並非毫无根据——奥斯曼帝国既然决定投身於这场战爭之中,自然也在认真考虑,该如何將这昔日帝国版图之下的波斯地区,再次重新纳入麾下。 对於奥斯曼帝国来说,波斯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除帝国以外的他人之手。 不过,波斯立宪派虽然是依靠英国的力量发动內战,才击败穆罕默德·阿里·沙成功掌权,但它们仍然向全国人民发出號召,希望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抵抗奥斯曼帝国。 而受到奥斯曼帝国中逊尼派(?ahlus-sunnah waāl-?amā?ah)势力威胁的什叶派(shi?atu?ali)伊玛目们(教长、领袖????? imām),也纷纷响应。 “波斯人似乎比预想中更加积极参战。” “呵呵,对我们英国来说,这可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原本还在苦思如何守住波斯的英国,意外地收穫了这从天而降的幸运局势。 “可恶的波斯佬,竟然甘愿沦为英国的奴隶,还敢如此碍事!” 而正亲率大军进攻波斯的伊斯梅尔·恩维尔,听闻战局发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然而,即便苏丹有所反对,政府已然为陷落做好准备,甚至提前从君士坦丁堡迁往安纳托利亚(anatolia),如今已断无回头之路。 既然已拔剑,那就必须砍下点什么。 於是,自萨法维王朝(dudmān-e safavi)时代以来,奥斯曼帝国与波斯再度举国动员,兵戎相见。 “全体立正!向卡多尔纳总司令敬礼!” 与此同时,义大利也已整装待发,即將与宿敌奥匈帝国展开决战。 ...... 1913年11月25日。 义大利王国军队集结於直辖领地的的里雅斯特(trieste),以及通往维也纳的门户——伊松佐(isonzo)河畔。 並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此刻义大利士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充满战斗激情。 率领他们的义大利总参谋长兼总司令路易吉·卡多尔纳(luigi cadorna)也满意地捻著自己的鬍鬚,脸上满是自信之色。 “光荣的义大利士兵们!终於到了夺回义大利人梦寐以求的正当领土的时刻!” 卡多尔纳环视著自己的士兵,眼中闪烁著自豪之光,隨即以自信满满的语调开始演讲。 “今日,我们將解放那些饱受奥匈帝国压迫的义大利同胞!我们將解放特伦蒂诺和博尔扎诺(南蒂罗尔)!解放的的里雅斯特与伊斯特里亚!解放戈里齐亚-格拉迪斯卡!最终,我们將迫使奥匈帝国屈服,为我们与哈布斯堡家族那漫长的恩怨划下句號!” “哇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吶喊声在伊松佐河畔迴荡。 士兵们的脸上没有丝毫不安与恐惧,只有炽热的斗志,只有誓要收復失地、让自神圣罗马帝国以来一直居高临下的傲慢哈布斯堡家族跪地臣服的坚定信念。 义大利人对奥匈帝国的怨恨,对未能收復的领土的执念,已然化作连政府都无法遏制的狂热。 “前进吧,义大利王国!让这些日耳曼篡位者见识一下,谁才是真正的罗马正统继承者!” “viva l'italia, evviva!(义大利万岁!)”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二十二万余名义大利士兵同时向奥匈帝国军队发起了进攻。 就这样,义大利战线正式拉开帷幕,而臭名昭著的伊松佐河战役(battles of the isonzo rive),也將就此展开。 ...... “博伊纳司令官,义大利军开始行动了!” “终於开始了。” 原本驻守东部战线,后被任命为第五集团军司令官,接管义大利战线的斯韦托扎尔·博罗耶维奇·冯·博伊纳(svetozar boroevi? von bojna)听到副官的匯报后,站起身来,走出了军帐。 外面,十一万余名奥匈帝国士兵正屏息以待,只等他一声令下。 “奥匈帝国勇敢的战士们。” 博伊纳开口道。 “你们都已经知晓,义大利军正在向我们进攻。但无需畏惧!你们已经做好迎战准备,而义大利人却仓促赶来,连战前部署都未能完成。” 听到这番话,奥匈士兵们纷纷笑了出来。 这確实是事实。 正如前义大利总理焦利蒂所担忧的那样,意军尚未从意土战爭及利比亚殖民地叛乱造成的损失中恢復过来。 “因此,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牢牢守住这片伊松佐战线!让他们见识一下,谁才是阿尔卑斯真正的主人!” “哇啊啊啊——!!” “奥匈帝国万岁!斯维托万岁!” 与塞尔维亚及加利西亚战场上的气氛截然不同,这一次,奥匈军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士气空前高昂,就连军中最不安分、可以说是军队內部最大动乱根源的南斯拉夫籍士兵,此刻也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充满斗志。 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於他们的司令官——斯韦托扎尔·博罗耶维奇·冯·博伊纳。 从名字便可看出,他是南斯拉夫人(確切来说,是塞尔维亚裔克罗埃西亚人)。不仅如此,他还具备著卓越的军事才能,更以宽厚仁爱的品格深受士兵尊敬。 当然,儘管博伊纳对民族主义毫无兴趣,也始终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对奥匈帝国以及皇帝陛下的绝对忠诚,但由於出身问题,他从未获得过前往塞尔维亚战线指挥作战的机会。 不过无论如何,在他的统领下,久违的斗志已在奥匈军中燃烧起来,而不久之后,他们亦將在战场上迎来同样斗志高昂的义大利军。 可以预见,这將是一场顛覆过往一切拙劣战绩的惨烈交锋。 ...... “噠噠噠噠噠!” “开火!继续射击!” “绝不能让义大利佬突破防线!” “前进!前进!別被这片山脉嚇倒,勇往直前!” “avanti savoia!(萨伏依万岁!)” 在高耸入云、海拔两千至三千米的阿尔卑斯高地上,意奥两军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伊松佐战役的残酷程度比西线的堑壕战更加惨烈。 双方士兵不仅要在敌方炮击掀起的漫天落石与碎片之间挣扎求存,还需要手持冰镐与绳索,攀爬险峻的山崖。 士兵们几乎每走一步都充满著危险,雪崩、山崩更是成了家常便饭。而且比起担心敌人的子弹,他们反而更要提防脚下的深渊,毕竟一旦稍有不慎失足滑落,等待他们的只有粉身碎骨的结局。 “博伊纳司令官!义大利军正在撤退!” “干得好,诸位!但不可掉以轻心,他们很快就会捲土重来。” 儘管面对两倍於己的敌军,但凭藉山地作战的天然优势,奥匈帝国最终还是夺得了伊松佐战役的首场胜利。 但这並不意味著义大利军在与奥匈帝国的斗爭中如往常一般表现不佳。 事实上,在伊松佐战役中,意军展现出的战斗力比以往任何战爭都要顽强。 “阿迪蒂,衝锋!” “o la vittoria,o tutti accoppati!(胜利,或同归於尽!)” 义大利军甚至效仿德军的突击队组建了“阿迪蒂”突袭部队。 这些身披重甲的阿迪蒂战士,为了降低被子弹击中的概率,手持匕首与手榴弹,喊著某款知名网游中的熟悉口號,毫无畏惧地扑向奥匈军防线,並取得了一定的突破。 然而,儘管如此,义大利军依然在首场战役中败下阵来。 为何? “別后退!衝锋!继续衝锋!別被区区子弹嚇住,给我往前冲!” 原因很简单,以陆军总司令路易吉·卡多尔纳(luigi cadorna)为首的意军將领,简直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 义大利士兵变得越来越勇猛,而他们的將领却越来越无能,这简直就像“地狱笑话一般的战斗”,真是不知道该让人如何评价才好。 可以说,与卡多尔纳相比,就连曾在塞尔维亚战场上坑杀数十万人的波蒂奥雷克都显得称职,而博伊纳则简直就是集战术与人格魅力於一身的传奇名將。 “总司令阁下,不能再勉强了!现在必须暂时撤退,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可恶!但別以为这就结束了!义大利军绝不会放弃!” 而卡多尔纳,也確实信守了自己的承诺。 他不断地,將兵力源源不断地投进伊松佐战场。 一波接一波,无休无止。 “司令官!义大利军又一次衝过来了!” “......呵。” 此时,博伊纳司令官以及整个奥匈军,面对这毫无意义的衝锋,终於露出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表情。 老实说,若非义大利士兵如此英勇,意军早就该溃散成一团,迎来灭顶之灾了。 ...... “路易吉·卡多尔纳,这傢伙到底在干什么?连区区一条伊松佐河都拿不下,只知道白白送死?” “必须儘快將他撤职,更换指挥官!” “唉......战斗才刚开始不到一个月,再观察看看吧。” 面对义大利总理安东尼奥·萨兰德拉的这番话,政客们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更何况,他们手里根本没有合適的替代人选。 “再者,我们在埃及仍有机会。驻守那里的协约国军队寥寥无几,英国军队也被奥斯曼牵制,或许这次能取得真正的战果。” 萨兰德拉总理与义大利政界人士,只能寄希望於此,並向上苍祈祷。 然而,他们並不知道—— “莱托-福尔贝克司令官,所有部队已集结完毕。” “战斗的时刻到了,出发吧。” 率领协约军驻守埃及的指挥官,正是那位连希儿都不敢轻易招惹,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伟大的名將之一! 第175章 大意失非洲 1913年12月5日,正值义大利军与奥匈帝国军在伊松佐激战之时。 与已步入寒冬的欧洲不同,埃及的沙漠依旧被炽热的阳光炙烤著。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俯瞰著整齐列队的三万名阿斯卡里(askari)士兵。 相比於预计至少有十万之眾的敌军,他们的兵力明显不足。 儘管本国已得知这一情况,並承诺儘快增派援军,但军队的调动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再加上来自利比亚方向的义大利军与法国军已然展开攻势,莱托-福尔贝克只能带著少数驻非洲的德国军官迎战强敌。 而身处如此劣势,德国军官们的神情自然难掩忧虑。 “司令官阁下,我们真的能守住这里吗?” “虽然法军与意军同样由二线殖民地部队组成,但兵力差距实在过大。更何况,我们的士兵......” 是黑人。 与白人相比,他们的智力较低,战斗力也不及白人。 面对至少三倍於己的敌人,在援军抵达前,他们真能守住埃及吗?许多德国军官对此毫无把握。 “没问题,我们的士兵比你们想像的更强大、更勇敢,他们完全能胜任自己的使命。” 面对军官们的忧虑,莱托-福尔贝克依旧自信满满。 赫雷罗战爭时的经验让他深知,黑人虽非文明之人,却也不是弱小到不能称为战士。 因此,他带著必胜的信念,目光坚定地望向这些来自坦尚尼亚的黑色战士,缓缓开口道: “阿斯卡里们!你们期待已久的战斗时刻已经到来!” 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战场,列队而立的阿斯卡里士兵们纷纷將目光投向他,眼神中满是对这位司令的崇敬。 白人军官们向来瞧不起他们,总是轻视、侮辱他们。但莱托-福尔贝克却始终將他们视为德意志帝国的正规军人,真正的战士。 而此刻,他口中流淌出的语言,也並非德语,而是坦尚尼亚的通用语,斯瓦希里语(kiswahili)。 又有哪个白人將军,会用黑人民族的语言下达命令、发表演讲呢? 对阿斯卡里士兵们而言,莱托-福尔贝克值得他们尊敬,也值得他们为之奋战、献出生命。 “你们的敌人,正是全速逼近埃及的义大利军!但无须因他们是白人而畏惧。驻扎在利比亚的义大利军,不过是二线殖民地守备部队,他们的司令官也谈不上多么优秀。你们要做的,就是像当年的衣索比亚人那样,狠狠地把他们踢回去!” “哈哈哈哈——!” 阿斯卡里士兵们爆发出哄然大笑。 德属东非与衣索比亚相距不远,他们自然听闻过第一场义大利-衣索比亚战爭中,那支在阿杜瓦战役(battle of adowa)中被衣索比亚军队围歼的义大利军队的耻辱故事。 “但,支援义大利军的法国军队,与他们大不相同。” 但莱托-福尔贝克接下来的话音一沉,士兵们的笑声隨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专注的神情。 “法军的主力是摩洛哥的古米尔(goumier)、阿尔及利亚的朱阿夫(zouaves)以及塞內加尔射手团(tirailleurs)。” 这些部队都是来自北非沙漠的驍勇战士,英军有廓尔喀人,而法军便有这三支赫赫有名的殖民地军团。他们早已在西线战场上打出了名声。 “古米尔是来自阿特拉斯山脉的山地战士,他们的凶悍足以与廓尔喀人匹敌。朱阿夫自古以来便是无所畏惧的狂战士,而塞內加尔射手团,则是法军最常用来担任先锋的精锐部队。” 事实上,法军之所以让塞內加尔射手团衝锋陷阵,並非因为他们真的更勇猛,而是出於“黑人天生就是野蛮战士,让他们当炮灰最合適”的种族主义偏见。 “然而,我坚信,骄傲的瓦赫赫(wahehe)与昂戈尼(ngoni)战士们,绝不会比他们逊色!放手去战吧,把你们从我们这里学到的战爭技巧全部展现出来!让这些北非沙漠的敌人见识见识,真正的非洲战士是什么样的!” “ndiyo, amiri!(是的,司令官!)” 啪! 阿斯卡里士兵们响亮地回应,整齐划一地向莱托-福尔贝克敬礼。 在撒哈拉的土地上,非洲的雄狮,正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 “冲啊!衝刺!埃及在等著我们!” “万岁,义大利!万岁!” 与此同时,驻扎在利比亚的义大利军队,在参战决定下达后,迅速与早已在利比亚待命的法属殖民部队一道,急速向埃及进军。 据情报部门的报告,目前驻守利比亚—埃及边境的,只有区区三万名黑人士兵。 英国军队正忙於抵挡从另一侧进攻的奥斯曼军队,至於从欧洲赶来的敌军增援,至少还需要几天甚至几周才能抵达。因此对义大利而言,埃及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领土,而现在正是轻易將其收入囊中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然,若要提起义大利军的黑歷史,那场臭名昭著的阿杜瓦战役是绝对绕不开的。 但那毕竟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的义大利军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的阿杜瓦战役,义大利军队饱受补给困难和政府盲目进攻命令的折磨,但这一次,他们有法国这个盟友並肩作战。 因此,这次他们要凭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在德国和英国的援军到来之前,速战速决,先粉碎阿斯卡里部队,继而突袭正焦头烂额应对奥斯曼军的英军,从背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最终让埃及归於义大利的掌控之中。 当然,奥斯曼帝国或许会对昔日的领土埃及被占心怀不满,但若义大利军能先下手为强稳住埃及,那群“烤肉佬”又能奈若何呢? 更何况,埃及自古便是伟大的罗马帝国的一部分。 因此,让埃及回归真正的罗马继承者——义大利的怀抱,正是歷史的必然! “报,司令官!” “什么事?” “托布鲁克传来紧急军报!德军已占领托布鲁克!” “什么?” 听到传令兵的报告,义大利军司令阿尔弗雷多·古佐尼(alfredo guzzoni),这位后来的二战名將,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情报不是说,那边最多只有三万黑人守军吗?” “是,我听到的也是如此。” “可这些傢伙,竟然不知死活地先一步跨过边境,进犯利比亚?” 古佐尼微微眯起眼睛,显然对敌方指挥官的行动极为不满。 或许,他们是因为兵力不足,无法固守漫长的战线,於是乾脆主动出击,试图截断意军前往埃及的通路? 但问题是,他们究竟是有多么瞧不起义大利,才敢以少敌多做出如此狂妄的举动? “对付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教训他们。反而正合我意,就趁此机会,在托布鲁克將德军彻底歼灭!” “是!司令官!” 这些不知死活自投罗网的德军,正是送上门的猎物。 古佐尼目光冷冽,自信满满的率领著义大利军迅速向托布鲁克进发。 ...... “前方发现敌人!” “开火!” 1913年12月8日。 在通往埃及的要道托布鲁克上,占领托布鲁克的德军,与意法两国开启了一场三国混战。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司令官!敌人的火力太猛了!” “呸!敌人不过是些非洲黑鬼!连这些野人都冲不垮,还在这里抱怨?” 而义大利军队也充分展示了他们“义大利军”的素养与本色。 不,也许是北非这片土地的烈阳让他们变得软弱? 至少在伊松佐战线上的义大利士兵,哪怕將领再怎么无能,士兵们还是凭著对老对手奥匈帝国的仇恨,一直在战场上拼命战斗,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顽强。 但在这片灼热地狱般的山区战场上,他们的英勇明显没有在西线那高海拔、两千到三千米的堑壕战上那么显眼。 “真主至大!” “七点钟方向!塞內加尔步兵!挡不住了!” “准备白刃战!准备白刃战!” 相比之下,法国的殖民地部队在沙漠的炽热中比这些被晒得发昏的义大利人战斗得更为勇猛。 毕竟,北非的沙漠是他们的主场。 这片炽热而无情的土地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们充分利用这一优势,不断袭击德军的侧翼。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呃啊!” “啊啊啊——!” 然而,阿斯卡里士兵並没有忘记他们从德军军官那里学到的一切。无论是面对塞內加尔人的猛衝,朱阿夫步兵的精准狙击,还是古米尔部队的渗透突袭,他们依然凭藉著衝锋鎗、狙击步枪,以及从英国人那里获得的刘易斯轻机枪,死守著阵地,毫不动摇。 “炮兵部队!十二点方向,开火!” “fire!” “轰——!轰——!” 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的精准炮火支援,大大减轻了前线苦战中的阿斯卡里士兵的压力。 再加上,自从芬兰湾海战结束后,抵达地中海的德意志海军舰队,也在用舰炮支援著托布鲁克的友军。 於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托布鲁克仍未有陷落的跡象。 “该死,不能再拖下去了......” “从本土派来的援军还没有消息吗?” “伊松佐那边的战况比预想的更糟糕,再加上u型潜艇正在袭击我们的运输舰......” 儘管意法联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战斗却陷入了令人焦躁的僵局,时间无情地流逝,毫无成果。 谁也不知道德军的增援何时会抵达。 德军的防线依旧稳固,而意法联军的补给船却常常在抵达港口之前,就被地中海游弋的u型潜艇送入海底。 就在不久前,一艘义大利巡洋舰刚刚在奥匈帝国海军的一艘u艇伏击下重创,勉强返回船坞修理。而指挥这场战斗的,正是奥匈帝国某个叫格奥尔格·冯·特拉普(georg ludwig ritter von trapp)的少校。 他的妻子是英国著名鱼雷发明家罗伯特·怀海德(robert whitehead)的孙女。 想想吧,英国鱼雷搭配德国潜艇,这对本就处於劣势的同盟国海军而言,是多么噩梦般的组合啊。 “更別提奥斯曼军队还被英国人挡在埃及边境,连埃及的土地都踏不进去。” “本来就不指望他们。『欧洲病夫』的称號可不是白来的。” 无论如何,这样拖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糟糕的情况是,別说占领苏伊士运河,甚至可能反被敌人推进利比亚腹地。 “司令官,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 “是柏柏尔人!柏柏尔骑兵正在袭击我们的后方!” 果然,同盟国的担忧,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 ...... “按照约定,我们的部族成员已经开始袭击义大利人和法国人的补给线了,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少將。” “感谢你们。德意志帝国绝不会忘记阿马齐格人的帮助。” 阿马齐格人(amazigh)。这些通常被贬称为“柏柏尔人(tberbers)”的北非游牧部族首领们,似乎很欣赏莱托福尔贝克彬彬有礼的態度,他与那些傲慢的白人截然不同。 阿马齐格人的首领们满意地点著头,抚摸著自己的鬍鬚。 当然,他们的笑容中,也有莱托福尔贝克和德国所赠送的黄金占的一份功劳。 “如果仅仅用黄金就能收买他们的心,那未免太划算了。” 如果说莱托福尔贝克在非洲殖民地服役期间学到了什么,那便是要重视与当地武装的合作。 毕竟,哪怕是当年的赫雷罗战爭,若非得到了纳马族的协助,德军恐怕也要吃不少苦头。 而阿马齐格人,作为游牧於广袤撒哈拉沙漠的战士,自古努米底亚时代起便以善战闻名於整个地中海世界。他们是擅长袭扰敌军后方的游击队,更是绝佳的机动作战力量。 “那么,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当然。义大利人对我们阿马齐格人而言,同样是敌人。只要德国能给予足够的报酬,我们的刀锋就会一直指向他们。” 听著阿马齐格首领坚定的话语,莱托福尔贝克露出了微笑。 不久之后,本国的增援部队便会抵达。 而如今,所有的筹码皆已到位,是时候转守为攻了。 —————— ps:受更高维度大意志影响,本书世界线版本更新,刪除了爱新觉罗·载灃,“三跪九叩”的bug 第176章 胜利女神的中指 呜—— 1913年12月12日。 伴隨著深沉的汽笛声,在波光粼粼的大海映衬下,莱托-福尔贝克和德国军官们翘首以盼的增援部队,终於抵达了亚歷山大港。 与那一片灰濛濛、死气沉沉且充满硝烟与泥泞的西线战场不同,这片位於埃及的土地上,金色的阳光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热耀眼。而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德国士兵们就像一群好奇的游客般,一时沉浸在那亚歷山港迷人的景色之中,就连军官们也不例外。 “呼,这里就是埃及吗?似乎已经能感受到沙漠的热浪了!喂,那边的,给我拍张照!” 这些人中,便有一位神態颇似狐狸的年轻少尉,他就是后来將成为德国最具代表性名將之一的隆美尔。 只见他眯起双眼,微微仰著头,似乎是在感受那炽热的阳光和略带咸涩味道的海风。说罢,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军帽和衣领,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 “喂,埃尔温!观光留到以后,现在快过来集合!” 而正忙著拍照的隆美尔少尉听到同伴的喊声,只能转过头去。 从尉官到校官,一眾军官们正聚集在一起,看样子,还是得先去报到。 才刚刚踏上埃及的土地不到三十分钟,居然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不给。 少尉不禁咂了咂嘴,心有不甘,但还是快步朝著同伴召唤的方向跑去。 “阿尔贝特·凯塞林(albert kesselring)少尉,隶属於第6集团军下属的第2巴伐利亚炮兵团。” “正缺炮兵军官,来的正是时候。欢迎加入非洲战场!下一个!” 等待许久后,终於轮到了他。 像之前的军官们一样,他立正敬礼,洪亮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埃尔温·隆美尔(erwin johannes eugen rommel)少尉!西线战场时,我隶属於第124步兵团!” “嗯嗯,第124步兵团,那是第13集团军,也就是符腾堡王国军的下属部队吧?你是那边来的?” “是!” 年轻的隆美尔声音洪亮,充满自信。上级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翻阅著他的履歷。 但片刻后,他的眉头便微微皱起。 “来非洲之前,你负过伤?” “是的,在阿登,我的股部中了一刀。” “听说你独自一人与五名法军交战?” “干掉了两人,但我的士兵们似乎被嚇住了,竟然没有开枪。结果,剩下的三人和我展开了白刃战......可惜,我输了。” 隆美尔咂了咂嘴,似乎仍对那场战斗耿耿於怀。 然而在上级军官看来,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勇敢的士兵固然值得欢迎,但过於勇猛的军官,往往会成为令人头疼的存在。 “你可是带兵之人,不要做出太过鲁莽的举动。总之,欢迎来到非洲。下一个!” 简短的忠告后,军官转向下一个军官。 “我可没觉得自己哪里鲁莽......” 隆美尔挠了挠头,却並未將这番话放在心上。 毕竟隆美尔这个人,本就是“鲁莽”本身的化身。 不论如何,隨著隆美尔等新面孔的加入,亚歷山大港的德国军队已然壮大。 而与此同时,因上一次战斗的功绩,以及统领数万大军的指挥权已超出少將职权范围,莱托-福尔贝克成功晋升为了中將。 他亦並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猎人已然集结,面对猎物,断无踌躇不前之理。 於是,在1913年岁末,这支在埃及大地上升起战旗的新生非洲军团,正式朝著利比亚进军。 ...... 轰!轰隆!! “进攻!前进!” “los! los! los!” 正如德国军队对火力的狂热信仰一样,非洲军团的反攻在一阵惊天动地的猛烈的炮火轰炸中正式拉开序幕。 在上一次战斗中表现出色的阿斯卡里士兵,此刻更是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扑敌军,而那些向来不甘落后的德国士兵们,也个个热血沸,在心中燃烧起熊熊战意,他们在装甲车等新一批增援装备的掩护下,沿著海岸线不断推进,將义大利军队逐步逼退。 “德国佬来了!” “撤、撤退!快撤退!!” “別跑!迎战!给我战斗!!” 然而,不管这些军官们如何歇斯底里地怒吼,都无法挽回义大利士兵那已经土崩瓦解的士气。 义大利士兵的斗志已然崩溃,他们本就看不起的黑人士兵,如今竟连一个都打不过,这种羞辱让他们彻底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和决心,节节败退,不仅毫无抵抗,甚至是跑得比谁都快。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经验丰富的士官和老兵会站出来稳定局势,但他们似乎也被旧日的战败阴影笼罩,想起了当年在阿杜瓦战役和意土战爭中的惨败,一个个同样惊慌失措。 “首领,义大利佬在逃跑!” “全都杀光!每杀一个人,德国人给我们的黄金就会更多!” 但即便是逃跑,义大利士兵的厄运仍未结束。 在他们的撤退路线上,德国僱佣的柏柏尔人骑著骆驼与战马,从炎热荒芜的沙漠另一端蜂拥而至,开始收割这些溃兵的性命。 “不好啦!柏柏尔人杀过来啦!” “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早在意土战爭时期,义大利王国军就已经深受柏柏尔人的骚扰和抵抗,如今更是每逢战机,这些沙漠中的游牧民便会对他们痛下杀手,让义大利军队苦不堪言。 而想想歷史上的二战期间,柏柏尔人也是如此毫不留情地袭击墨索里尼的义大利军队,可以说,柏柏尔人真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义大利军“宿敌”了。 “补给列车遭到了袭击?!” “是的,应该是德国人僱佣的柏柏尔人所为。” “这些该死的沙漠野人,现在连火车都敢抢劫了?!简直无法无天!” 愤怒的咒骂声响彻整个营地。此刻不仅是义大利军,甚至连法军也因柏柏尔人的袭击而头疼不已。 法国自从在北非建立殖民地以来,就与柏柏尔人发生过无数次衝突,这种敌对甚至可以追溯到拿破崙的埃及远征时代。而如今,他们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些曾令他们头疼不已的敌人。 儘管法军的殖民地部队勇猛善战,但大多数仍是步兵,当他们遭遇那些骑乘骆驼和战马、机动性极高、擅长游击战的柏柏尔骑兵时,便立刻显得苦不堪言。 “古佐尼司令,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你想说什么?” 形势已是显而易见,此时別说是维持现有的战线了,眼看整个战线都要崩溃。 一名法军军官终於忍无可忍,向古佐尼和义大利军官提出了建议。 “我不想说得太直白,但我们必须撤退到的黎波里。” “撤退?就为了这些吃沙子的黑鬼和游牧民?我们怎能被他们嚇得逃跑?!” “但他们已经威胁到了我们的补给线。司令官阁下,您很清楚,在沙漠里失去补给意味著什么。” “maledizione(该死的)......” 古佐尼抬手按住额头,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不就是阿杜瓦战役的重演吗? 此刻的他,简直就像当年率领意军在阿杜瓦惨败的厄利垂亚总督欧雷斯特·巴拉铁里(oreste baratieri)一样。 不,甚至比那更糟。 他连埃及的土地都未曾踏足,反倒要被逼得连自己占据的地盘都拱手相让。 光是想到战败的后果,以及义大利国內將会如何对待他,他就恨不得直接拼死一战,而不是考虑撤退。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 陆路和海上补给线同时告急,士兵士气跌落谷底。 义大利本土的部队尚能在对抗奥匈帝国时保持战意,就算面对参谋总长卡多尔纳那种愚蠢的强攻命令,也还能坚持战斗。 但在北非前线,这些士兵根本没有战斗意志。 相比於收復失地,与宿敌奥匈帝国战斗,他们对攻占英属埃及毫无激情。 更让古佐尼无奈的是,他的义大利士兵甚至还不如法国殖民地部队战意高昂。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 而如今,就连法军也在劝说撤退。 形势已经没有迴旋余地,后撤至的黎波里,重新整备后再决定是坚守防线还是反攻,才是唯一的选择。 他已无权再固执己见。 如果他继续死撑,法军乾脆撂挑子不干,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好吧,命令部队撤退,退守的黎波里。” 最终,古佐尼还是接受了法军的建议,下令撤退。 相比起顽固到连参谋劝告都不听的卡多尔纳,古佐尼至少还算是个能听劝的將领,这对和他並肩作战的法军而言,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输了?!现在连的黎波里都丟了?!” 而当古佐尼率军撤退至的黎波里时,义大利国王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与总理萨兰德拉听闻消息,气得脸色涨红,几乎要当场晕厥。 “......呵,真是没一个能派上用场的。” 与此同时,原本还指望义大利军能稍微牵制住德军、帮忙分担压力的法国人,也不禁扶额嘆息。 ...... 在伊普尔让英国军队逃脱后,法国政局隨之发生更迭。路易·巴尔图下台,原本担任外交部长的激进党成员加斯东·杜梅格出任新总理,接手政权。 当然,与总理不同,总统雷蒙·普恩加莱有固定任期,因此仍然留任。 无论如何,法国人民对新任战时总理杜梅格的唯一要求只有一个——胜利,胜利,再胜利。 然而,不幸的是,胜利女神依旧未曾向法国露出微笑。 在杜梅格看来,她甚至比起微笑,更像是衝著法国比了个中指,嘲讽地大笑著。 “德军已经越过托布鲁克与班加西(???????),占领了艾季达比亚(ajdabiya)。换句话说,利比亚东部已落入协约国之手。照此发展,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抵达的黎波里。” 而一旦的黎波里也沦陷,接下来的目標將是法属突尼西亚与阿尔及利亚。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法国而言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 “伊松佐战线那边,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 “没有。卡多尔纳正在发动又一次进攻,但结局恐怕不会与上次有什么不同。” “该死的义大利人......他们怎么能比俄国人还不堪一击?” “让那些脑袋里装满通心粉的傢伙加入同盟国,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本来是想让他们拖住协约国,结果反而成了法国的累赘!” 面对部长们的愤怒,杜梅格深深嘆了口气,表示赞同。 这些盟友,一个个竟然全都派不上用场。 想到德国的软肋——奥匈帝国,最近至少还算尽了点力,而法国的盟友们却一个比一个更让人失望,杜梅格简直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甚至连本来不抱希望的奥斯曼帝国,表现都比义大利更好。』 当然,奥斯曼在波斯与西奈半岛的战况同样糟糕,但至少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成为协约国的巨大阻碍。 更何况,听说邱吉尔打算调动海军进攻达达尼尔海峡。 杜梅格认为,这无疑是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或许可以期待英国自作自受,吃个大亏。 当然,即便如此,眼下不利的战局仍然不会有太大改观。 “无论如何,现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很快,东部战线上的德军冬季攻势就要开始。 而俄罗斯军队,哪怕没人让他们出战,他们自己衝上去也只会惨败,恐怕根本挡不住这一波攻势。 要改变战局,法国必须做出重大改变。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的改变。 “我们必须更换总司令。” 而这个变革的第一步,就是撤换自边境战役以来一直碌碌无为的总司令——约瑟夫·霞飞。 第177章 换帅 “霞飞总司令,我知道您作为总司令一直竭尽全力地保卫著我们伟大的法兰西共和国。但如今,形势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认为是时候该让位了。” 杜梅格的语气平静,却不乏惋惜之意。而约瑟夫·霞飞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虽然在伊普尔之战中,他们给英国军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由於德国的新型武器坦克的出现,原本看似胜券在握的战局瞬间急转直下,包围网被彻底撕裂,一切努力皆化为泡影。 他们最终未能扭转不利的战局。而如今的法国需要的不是那些普法战爭狂热者所执著追求的战术性胜利,需要的是一场能够力挽狂澜,確保国家存亡的战略性大捷。很遗憾,霞飞没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他的更替便是理所当然。 “如果这是总理和国民的意愿,我接受。” “您一直以来的付出,我们不会忘记。” 与那位到处掀起政治风暴、让英国政坛头疼不已的弗伦奇不同,霞飞选择了顺从地退位。 儘管这对他的自尊心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但如果让位贤才是对法国最好的选择,那他愿意放弃这个职位。 “那么,我的继任者会是谁?” 至少,要让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来接手总司令之位。霞飞如此思索著,向杜梅格询问道。后者十指交叉,陷入思考。 候选人不止一位。 费迪南·福煦,法国杰出的军事思想家,自大战爆发以来,他率军在阿登与比利时奋战,取得了辉煌战果,堪称不屈的战將。 诺埃尔·德·卡施泰尔诺,在无数高级將领因无能而被淘汰的局势下,他却坚守了自身的岗位,被誉为“战斗的修士”。 菲利普·贝当,自边境战役以来,他成功抵御了德国军队的狂暴攻势,被称为法国的盾牌。 这些人皆是能胜任总司令之位的杰出將领。 “那么,福煦如何?” 听完名单,霞飞率先推荐了福煦。 他是少数在战前便认可福煦能力的人,若由其担任总司令,法国军队一定能够稳步前行。 “福煦將军吗......嗯......” 然而,杜梅格的神色却显得有些犹豫。 福煦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而杜梅格虽属中间派,却出身於激进党。像第三共和国的许多进步派政治家一样,他对天主教深恶痛绝。 对於杜梅格来说,即便福煦能力出眾,但让他出任总司令仍让他心存芥蒂。出於同样的理由,卡施泰尔诺也被排除在外。 毕竟,这位將军的外號就叫“战斗的修士”,其宗教信仰极为虔诚。更何况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他出身自真正的贵族世家,其家族歷史可追溯至旧制度时代,就算几经革命,他的家族仍未彻底消散。 不过比起那些投靠维希法国和纳粹的皇党分子,卡施泰尔诺实际上更偏向温和右翼。在歷史上,他不仅反对维希政府,还曾支持抵抗组织,忠於法兰西共和国。 总之,杜梅格最终决定排除福煦和卡施泰尔诺,並提出了自己早有打算的人选。 “我认为,贝当將军或许是更合適的人选。” “贝当......?” “没错,他的能力已经得到验证,同时他也深受士兵们的支持。对於这个时代来说,他的思维十分富有创新性。” “但贝当过於保守,他的作风实在太偏向防御,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扭转战局。” 但这次霞飞的反应却並不积极。 他早已对贝当缺乏进攻性的战术风格感到不满。 “嗯......確实如此。” 杜梅格微微蹙眉。 他们需要的是变革,而非原地踏步。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选择更具进取精神的人才。 “那么......尼韦勒將军如何?” 他再次瀏览候选名单,最终提及了一个新的名字。 霞飞闻言,微微扬起一侧眉毛。 “您是指罗贝尔·乔治·尼韦勒(robert georges nivelle)?” “正是,他虽然被贝当的名声所掩盖,但实际上,他在埃纳河战线表现极为出色,不容小覷。” 的確,尼韦勒是法国军队崭露头角的明星之一。他在埃纳河战场善用炮兵,战绩赫赫,因而得到了“果敢自信的炮手”这一称號。 更重要的是,他是胡格诺派(huguenot/新教徒),因此不像福煦或卡施泰尔诺那样,会在宗教问题上引起爭议。 这一点,使他在杜梅格看来尤为合適。 当然,作为一名优秀的前线指挥官,他是否也能胜任总司令之位,仍是一个未知数。但同样的问题也適用於贝当与福煦。 况且,霞飞並未表现出反对的態度。 於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杜梅格最终做出了决定—— 罗贝尔·乔治·尼韦勒,法国新任总司令。 ...... 【约瑟夫·霞飞,被任命为陆军元帅的同时宣布辞职。】 【接替霞飞的新任总司令,自信满满的炮兵——罗贝尔·乔治·尼韦勒!】 【尼韦勒总司令誓言,必將扭转战局,为伟大的法兰西贏得胜利!】 不久之后,霞飞的辞职与尼韦勒被任命为新总司令的消息便正式公布。 政界与舆论对此的反应並不算糟糕。 毕竟尼韦勒的战绩早已广为人知,而在反天主教情绪浓厚的第三共和国,他作为新教徒的身份也成为了一项重要的政治优势。 “该死,尼韦勒竟然成了总司令?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当然,也並非所有人都对这一任命感到满意。 最为不满的,便是福煦的参谋长,马克西姆·魏刚。 “这有什么好荒谬的,魏刚?尼韦勒那个傢伙当上总司令,也不是不可能。” “总司令的位置,理应由福煦司令来担任!即便不是福煦,也该是贝当將军才对。可尼韦勒呢?论资歷,他远远比不上那两位!” 诚然,福煦和贝当此次分別升任北方集团军司令和中部集团军司令,勉强算是荣升,但魏刚依旧无法接受这个决定。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尼韦勒能够压过法军这两根支柱,登上总司令之位。 “如果尼韦勒是个毫无功绩、依靠关係爬上来的傢伙,那也就罢了。可事实並非如此。上头肯定有他们的考虑,才会让他来担任总司令。” “可是,將军——!” “现在不是內訌的时候,而是团结一致的时候,马克西姆。就算我们不满意,尼韦勒既然是总司令,我们就该遵从他的命令。” 福煦早已见惯了这种事情,他的语气淡然无比。而面对他的冷静劝说,魏刚只能强忍不满,闭上了嘴。 “尼韦勒成了总司令?真是可笑。” 但和福煦的冷静不同,贝当对此事显然十分不悦,他紧皱著布满皱纹的眉头。 並非因为他对自己未能被选为总司令不满,事实上,他一直十分支持福煦担任这个职位。 是因为政府和总理的决定,是出人意料的尼韦勒! 虽说贝当不认为“目前的尼韦勒”是个无能之辈,但这场任命仍然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不出所料,这背后必然有那令人厌恶、荒谬至极的政治考量。 “福煦將军的兄弟是耶穌会士,他自己也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也是他在战爭前晋升缓慢的原因。” “所以,您认为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 “那群蠢货政客,向来都能找出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打压那些真正优秀的將军,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贝当自己也时常得忍受政客们的聒噪,听他们不断质问,为什么他不採取更积极的进攻——这显然也是政治影响力的体现。 『这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蠢货。』 贝当脸色阴沉,紧紧攥起了拳头。 在前线,无数年轻的士兵正为了祖国战死沙场,而在巴黎,那些政客却依旧沉迷於他们的政治游戏。 “將军?” “......呼。暂且先看看吧。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为了伟大的法兰西。 贝当压下心头的怒火,默默在心中低语。 ...... 法国军总司令由霞飞更换为尼韦勒的消息也传到了协约国。 “尼韦勒?” “是的,法金汉参谋总长。” “我还以为会是福煦或是贝当呢。算了,无所谓,反正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然而,埃里希·冯·法金汉以及其他德国军方高层对此的反应比预想的还要冷淡。 虽然尼韦勒取代了更具影响力的候选人福煦或贝当的確有些出人意料,但德国人並不认为这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傲慢,但德意志帝国正稳步迈向胜利,不管谁坐上法国总司令的位置,都无法阻挡他们的推进。 “......尼韦勒成为法国军队的总司令了?” “哦?您认识他吗?” “噗哧!当然认识,王储妃殿下。某种意义上,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了。” 此时,正在布加勒斯特忙著与拖延时间的罗马尼亚政府周旋的汉斯忍不住笑了出来,差点没憋住。 他太清楚法国任命尼韦勒为总司令意味著什么了。 另一方面,与德国不同,英国现在根本无暇关心法国总司令的人选。 【亲爱的英国国民们!在今日,我们那英勇无畏、所向披靡的澳大利亚与纽西兰士兵將踏上征程,跨越波涛汹涌的达达尼尔海峡和加里波利半岛!我们將骄傲地在千年古都君士坦丁堡上空升起大英帝国的米字旗,让我们的敌人看看,我们帝国仍然锋芒毕露、锐不可当,並非一只失去利齿的狮子!】 【哇啊啊啊——!】 加里波利登陆战,正式拉开帷幕。 邱吉尔的演讲在英国全国的广播中播送开来,整个国家都为之沸腾。作为骄傲的英国人,他们早已忘记是自己先对奥斯曼帝国发动了攻击,反而在演讲中被煽动得激情高涨,对邱吉尔报以热烈的欢呼。 与伊普尔战役时不同,这次他们要面对的奥斯曼帝国,早已在西奈半岛和波斯地区被英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个“欧洲病夫”早已疲惫不堪。 所有人都认定胜利已是板上钉钉,这次他们终於能挽回大英帝国的顏面。 “唉......邱吉尔那所谓的『大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深有同感,费舍尔海军上將。” 但是,面对邱吉尔的意气风发,英国第一海务大臣路德维希·冯·巴滕贝格亲王和海军上將约翰·费舍尔只是满脸苦涩地嘆了口气。 在他们看来,邱吉尔的计划太过庞大,也太过冒险。 毕竟,连最了解奥斯曼帝国军队的德国人都曾直言:“那片地区已经被我们彻底要塞化了,不如等著希腊军队或保加利亚军队去攻陷君士坦丁堡。” 更何况,现在连像样的登陆舰艇都没有。 在英国海军將领看来,邱吉尔的作战计划风险极大,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反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英国离了德国就什么都做不了?別废话,准备进攻!” 但在芬兰湾海战后迫切需要军功的邱吉尔,展现出了他一贯的固执己见,强行推动了这场战役。 “至少......还好他没有提出单靠海军强行突破达达尼尔海峡。” 如果反对的声音再小一些,或许他真就会这么干了。 但最终,无论反对的声音如何,在深陷危机的阿斯奎斯內阁全力支持下,即便邱吉尔的计划有诸多反对,加里波利战役仍被確立为一场陆海军联合行动。 当然,这並不意味著费舍尔和巴滕贝格亲王就认为邱吉尔的决定是明智的。 “无论如何......但愿一切顺利吧。” 巴滕贝格亲王轻嘆一声,而费舍尔海军上將则默默为自己倒了一杯朗姆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只希望,这名为邱吉尔的“搅屎棍”这次不要再次把英国拖入失败的深渊了。 第178章 加里波利败犬 轰!轰隆! “开火!开火!” “必须肃清奥斯曼帝国的海岸堡垒,確保登陆部队能安全上岸!” 1913年12月15日。 英国海军的炮火如暴雨般倾泻在加里波利半岛的奥斯曼帝国海岸要塞上。这片土地在土耳其人眼中,被称为盖利博卢(gelibolu)。 “英国佬还真是愚蠢。” 但被迫升任少將、肩负死守加里波利半岛重任的穆斯塔法·凯末尔早已察觉到英军的意图,並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其实,想不知道英国的计划都难—— 毕竟邱吉尔几乎是公开宣扬要进攻加里波利。 这听起来荒唐,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司空见惯的事。 “差不多了,全军登陆!” 隨著海岸要塞的炮火渐渐沉寂,中东远征军总司令伊恩·汉密尔顿(ian standish monteith hamilton)自认为已对奥斯曼的海防力量造成足够损伤,遂下令登陆部队行动。 英国士兵们搭乘小艇,从运输船上缓缓降入海面,然后奋力划向岸边。 “凯末尔帕夏,敌军已进入射程!” “很好,炮兵,开火!” 然而,出乎英国军队的意料,奥斯曼的岸防炮台竟毫髮无损! 这是因为奥斯曼帝国使用的並非固定炮台,而是可移动的榴弹炮,这使得他们能在战火中迅速调整阵地。而凯末尔早已命令防御部队和大炮后撤,以避开英国海军的炮击。 轰!轰隆!轰! “炮击!是敌人的炮击!” “开什么玩笑?他们的岸炮不是已经被清理掉了吗?!” 密集的炮弹从天而降,周围的船只瞬间被炸得粉碎,掀起巨大的水柱。许多英国士兵见状,脸色惨白如纸。 可此刻已无退路—— 他们唯一的生机,就是拼命向前划动船桨。儘管炮火如雨,他们的艇队依旧缓缓逼近加里波利海岸。 “帕夏,英国人正在登陆!” 凯末尔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注视著敌军的进攻。 “......我们都不想要这场战爭,但现在,不要再去想这些。如果我们倒下,奥斯曼帝国也將隨之崩溃,我们的未来只剩沦为希腊、保加利亚和英国的奴隶。” “所以,我的战士们,抱歉了——今天,不是为了生存而战,而是为了战死而战!” “是,帕夏!” 噠噠噠噠噠噠!!! 士兵们坚定地再次握紧枪械,瞄准那些刚踏上沙滩的英国佬,扣动扳机! 面对这些入侵者,面对將他们拖入这场战爭的英国军队,奥斯曼士兵毫不留情地倾泻弹雨,而凯末尔则不断激励他的部下,注入无尽的勇气。 “啊啊啊啊!!” “妈——妈——!!” 英国士兵惨叫连连,鲜血染红了海滩,倒在战场之上。 一些运气好的士兵勉强藏身在礁石后,但他们早已被嚇破胆,根本无法前进一步。 “长官,弹药快用光了!” “都给我捡起石头!我们第五十七团就算站著死,也要坚守阵地!” 数千英国士兵倒在血泊之中,而奥斯曼军的子弹终於耗尽。 但弹药可以耗尽,可奥斯曼军的斗志永不枯竭! 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块,掷向敌人;石块用完,就抄起刺刀和军刀,与英国军队展开近身搏杀。 这是一场他们不愿面对的战爭,然而此刻,所有犹豫、愤怒、不甘,全都被拋诸脑后—— 此刻,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保卫祖国! “真主至大!” “他们又衝上来了!” “挡住!挡住!”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疯子决定要进攻这里的?!” 英国军队不但无法突破奥斯曼的防线,反而被杀得节节败退! 德国製造的机关枪在他们身上撕开一道道血口;每当他们稍稍抬头,德国训练的奥斯曼狙击手便会精准地取走他们的性命;至於他们引以为傲的舰炮?那更是对著德国人精心建造的奥斯曼要塞疯狂轰炸,却毫无建树。 当然,德国人当初在培训奥斯曼军队、修建要塞时,也绝对没想到这些武器、这些工事最终会用於屠杀他们的盟友——英国人。 “该死啊啊啊啊!!” 被英国人徵召、毫无准备地被送上加里波利战场的澳大利亚与纽西兰军团(anzac)士兵们,发出愤怒绝望的怒吼,他们在加里波利半岛各处哀嚎、诅咒,徒劳地寻找生路。 而与此同时,远在伦敦,正在愜意地品味威士忌、等待胜利捷报的温斯顿·邱吉尔,也终於收到了这场屠杀的消息—— ...... “现在已经有多少人阵亡了?” “八......八千人,大臣阁下。登陆行动开始才一天,安杰克(anzac)军就已经折损了八千名士兵。” 邱吉尔缓缓地摘下眼镜,他的手颤抖得和秘书的声音一样厉害。 紧接著,他怒不可遏地猛然一拳砸在桌上。 “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邱吉尔的怒吼让秘书脸色惨白,瑟缩著肩膀,惊恐地看著他。 当然,他唯一的“罪过”不过是如实匯报了事实,而他的不幸,只因他的上司是那个脾气暴躁、古怪乖戾的温斯顿·邱吉尔。 然而此刻,邱吉尔根本没空顾及秘书的情绪。 他的计划才刚刚展开,战斗一开始就已经被彻底粉碎。 而且,击败他们的竟然是区区土耳其人! “据报告称,奥斯曼军的抵抗异常激烈。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將难以控制......” “该死!我们的对手是奥斯曼帝国!那群在埃及和波斯都打不出像样战绩、只会苟延残喘的『欧洲病夫』!” 可为什么,偏偏在加里波利,他们竟能打得如此顽强? 邱吉尔气得几乎发疯。 “不,还没完,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们还有办法......趁奥斯曼人在陆地战斗无暇他顾时,让海军突破达达尼尔海峡!” 只要占领君士坦丁堡—— 即便无法挽回已洒下的鲜血,至少他们还能达成最终的目標! 怀揣著这一丝希望,邱吉尔正要下令,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 “但......达达尼尔封锁舰队的指挥官萨克维尔·h·卡登(sackville h. carden)海军上將已经尝试过了。可是海峡里布满了水雷,舰队根本无法进入。” “什么?!” “——?!” 邱吉尔猛地怒吼,脸色阴沉得像一只愤怒的老斗牛犬,嚇得秘书一屁股跌坐在地。 然而邱吉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满脸狰狞地低吼道: “就因为区区水雷就不敢进攻?如果水雷是问题,那就派扫雷舰去清理不就得了?!立刻通知卡登,別像个蠢货一样乾等著,给我动起来!” “是、是!大臣阁下!” 秘书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邱吉尔喘著粗气,一屁股坐回椅子里。 他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咬紧牙关,低声呢喃著,一厢情愿地相信他的计划仍然可以成功。 但这终究只是徒劳的幻想罢了。 ...... “加里波利的情况越来越严峻了,侯爵大人。” “邱吉尔那个蠢货只是让那些可怜的士兵白白送死罢了。阿斯奎斯內阁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原本拼命想要维持政权的阿斯奎斯內阁,最终还是在加里波利战役前土崩瓦解。 不愧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糟糕的搅局者——加里波利败犬,邱吉尔。 他操作优秀的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当然,对於德国来说,虽然他亲手毁掉了自己所在的內阁,但他至少还將英国想拼命守住的主导权也丟了呀。 这足以让汉斯称讚他一声“丘大臣高见!”了。 “总之,我们还是专注於该做的事吧。” “是。” 反正这次跟伊普尔战役不同,就算英国在加里波利战败,也不足以动摇整个战局。 最重要的埃及已经守住了,说实话,如今的奥斯曼帝国已经谈不上是什么“改变战局的关键力量”,不过是个碍事的存在罢了。 儘管他们辛辛苦苦开发出来的中东石油確实可惜,但航运並未被完全封锁,德方手上还有德克萨斯的石油、提前获得的委內瑞拉石油,甚至波斯的油田也仍然安然无恙,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如果这次行动顺利,他们甚至能把普洛耶什蒂油田也收入囊中。 “汉斯·冯·乔侯爵与朱利乌斯·冯·瓦尔德豪森(julius von waldthausen)大使?” “正是。” “陛下已经在等候了,请隨我入內。” 在侍从的引领下,汉斯与瓦尔德豪森大使走进了覲见厅。 又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终於见到了那位端坐在王座上的年迈君主,以及他身边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健壮中年男子。 “初次见面,陛下。我是德意志帝国外交大臣,汉斯·冯·乔侯爵。” “远道而来,让你久等了,侯爵。那么,就让我听听,你们为罗马尼亚带来了怎样的提案吧。” ...... 卡罗尔一世(carol i)。 他虽出身於霍亨索伦家族,但却是在拿破崙时期被那位法皇狠狠揍了一顿的腓特烈威廉三世的远亲,可以说是旁系中的旁系。因此他的血统几乎差不多与某位乡下卖草鞋的皇叔无异了。 而且在成为罗马尼亚国王之前,他的日子也並不算宽裕。 但另一方面,由於曾统治罗马尼亚公国的亚歷山德鲁·伊万·库扎(alexandru ioan cuza)被贵族叛乱推翻,卡罗尔一世意外得到了机会,顺势成为罗马尼亚公爵。之后,他在与奥斯曼帝国的战爭中取得胜利,加冕为罗马尼亚的第一任国王,並且主导了罗马尼亚的现代化,使国家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他是一位真正的开创性人物。 “而在外交上,他毫无疑问是坚定的亲德派。” 当然,罗马尼亚国內的民眾大多倾向於亲法、亲俄,因此即便卡罗尔一世几乎是专制君主,罗马尼亚依旧保持著中立。 “再者,现在真正掌控罗马尼亚政局的,並不是风烛残年的卡罗尔一世,而是站在他身旁的侄子,斐迪南一世(ferdinand i of romania)。” 作为卡罗尔一世的继承人、侄子以及罗马尼亚的王储,斐迪南一世在原本的歷史上,在叔父去世后毅然与霍亨索伦本家决裂,转而加入协约国阵营,可见他是个以罗马尼亚利益为优先的人。 而他们几天之前就已经抵达罗马尼亚,直到今天才终於得以覲见国王,正是因为这位王储从中作梗。 至於这点是如何得知的? “那是因为,我亲耳听到了。” 这件事是斐迪南一世的妻子,罗马尼亚王储妃——爱丁堡的玛丽(marie alexandra victoria)亲口告诉汉斯的。 毕竟在斐迪南一世与大臣们商討如何应的同时,汉斯也不可能毫无作为。 顺带一提,爱丁堡的玛丽是维多利亚女王与阿尔伯特亲王的次子、爱丁堡公爵兼萨克森-科堡-哥达公爵阿尔弗雷德的女儿,因此她是乔治五世与威廉二世的堂妹,同时由於路易丝嫁给了汉斯,她还是汉斯的堂姑。 “正因如此,她也是罗马尼亚国內亲英、亲德派的代表人物。” 不过,这位王储妃同样是以罗马尼亚的利益为最优先考虑的人,因此在原本的歷史上,当英国与德国开战时,她最终站在了英国一方,让她的母亲——萨克森-科堡-哥达公爵夫人玛丽亚气得差点昏厥。 而有趣的是,萨克森-科堡-哥达公爵夫人——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她的故乡其实是俄国,身为沙皇亚歷山大二世的女儿,血统尊贵。但儘管她支持德国,德国国內却因她的“敌国公主”身份而对她颇有微词。 不过无论如何,汉斯都一定会让卡罗尔一世和斐迪南一世同意罗马尼亚参战。 希腊仍在一门心思想要吞下君士坦丁堡,而英国正在加里波利苦战,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出巴尔干的猛犬——保加利亚。 东部战线的皇储与鲁登道夫也在翘首以盼,等待著罗马尼亚参战,甚至推迟了攻势。 虽然波兰军与立陶宛军已经投入战场,但兵力依旧不足。 “那么,我们开始谈吧?” 所以,罗马尼亚。 別再犹豫了,与我们站在一起吧。 这对你们来说,这绝不会是个糟糕的选择。 第179章 大厦將倾 “哼......把俄罗斯帝国统治下的比萨拉比亚和布贾克当作战利品割让给我们?” “比萨拉比亚,也就是摩尔达维亚东部,曾是罗马尼亚的旧土,因此对於陛下和罗马尼亚政府来说,这无疑是有利的。” 况且,顺势整理国境线的同时,还附赠了那片在比萨拉比亚旁边突出的布贾克地区。 这样的条件,无疑对罗马尼亚极具吸引力。 “摩尔达维亚確实是罗马尼亚正当的领土。但同理,被匈牙利人统治的特兰西瓦尼亚不也是如此吗?” 然而,罗马尼亚的储君、未来的国王斐迪南王储並没有轻易答应。 他大概早已预料到,德国为了换取罗马尼亚参战,所能承诺的便是比萨拉比亚。 『嘖,要是卡罗尔一世再年轻几年,事情就简单多了。』 可惜的是,他已是个活不过一年的老人,因此他的发言权也大大削弱。 虽说他是一位深受罗马尼亚人尊敬的国王,但如今,他已经年迈体衰,病弱至不得不將国政大权交託给年轻的斐迪南王储,自然难以像过去那样独掌大权。 “就在侯爵您到来之前,法国大使和俄罗斯大使已经向我们承诺,除了特兰西瓦尼亚和布科维纳,还將割让大块的奥匈帝国领土以及保加利亚的部分领土。” 就在汉斯无奈地咂舌时,斐迪南王储开口道。 “单从参战回报来看,俄法同盟的提议对我们罗马尼亚而言確实更具吸引力。那么,亲爱的表侄女婿阁下,您对此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我並不否认同盟国的提议对罗马尼亚而言更具诱惑力。但承诺唯有能够兑现,才具备真正的价值。” “哦?” 说到底,同盟国之所以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不过是因为他们自身已是岌岌可危,不得不隨口许下各种空头支票。 据情报部门的报告,同盟国甚至向奥斯曼帝国承诺,会割让埃及、波斯,甚至部分俄罗斯领土——怎么看都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谎言罢了。 倘若同盟国真的能贏得胜利,並履行承诺將那些领土全数交予奥斯曼帝国,那汉斯到时候绝不会有一分拖延,直接双手奉上。 但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就像某位“加里波利败犬”的禿头重新长出头髮来的可能性一样,微乎其微。 “这场大战,已经明显向著我们协约国的胜利倾斜。虽然英国军队曾遭受些许动摇,但那不过是小小的挫折罢了。义大利因战局选择参战,而从伊松佐战线及的黎波里亚的结果来看,答案已经相当明显。” 奥斯曼帝国的整体局势確实是节节败退,可此刻英国却在加里波利战役中被奥斯曼狠狠地压制,因此汉斯也不便过多言及此事。 当然,仅凭一两次战斗的胜利,並不足以决定整场战爭的走向。 毕竟如果单靠善战就能贏得战爭,那德国也不会被冠以“战爭狂热者”之称,而汉斯也就不必这样四处奔走、辛苦周旋了。 “正因如此,在义大利和奥斯曼帝国加入盟国阵营时,罗马尼亚才一直按兵不动,不是吗?” “......” 嘖,如果不是那该死的温斯顿·加里波利·邱吉尔,奥斯曼帝国或许早就被他们用些许甜头就打发了事了。 可恶,每每想到这里,汉斯就气得不行。 “总而言之,我可以亲自担保,若是罗马尼亚因对特兰西瓦尼亚的贪婪,而向协约国举起枪口,那么罗马尼亚王国的下场,恐怕將会与塞尔维亚別无二致。” “......” “当然,作为霍亨索伦家族的亲族,我也並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玛丽王储妃殿下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 当汉斯提到他的妻子、爱丁堡的玛丽时,斐迪南王储的脸色微微一变。 毕竟,两人虽然在公事上能够携手合作,但在私生活中,却简直就是一场活生生的“爱与战爭”。 换句话说,他们的夫妻关係糟糕透顶。 『爱丁堡的玛丽性格自由奔放,以至於她的父亲阿尔弗雷德公爵都曾反对她远嫁异国。而且,她的感情问题向来复杂得令人头疼。』 此外,她在罗马尼亚经歷的艰难婚姻生活,更是加剧了两人的不和。 就如同德国皇室曾因英国的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而对英国王室充满戒备,罗马尼亚王室也对这位英国公主,爱丁堡的玛丽处处提防。 更別提她的叔叔,卡罗尔一世,年纪虽大,性格却依旧十分顽固古板。 然而,与先帝腓特烈三世不同,斐迪南一世眼睁睁地看著年仅十七岁就远嫁罗马尼亚的玛丽,在王室中被孤立,却始终不敢向他的叔叔说上一句话,作为丈夫实在是无能至极。 而玛丽也因对丈夫的轻视,公然在身为王储妃的情况下四处风流,甚至惹出各种緋闻丑闻。 就连汉斯,在德国时都已听得耳朵起茧,可见他们夫妻的事跡早已是茶余饭后的笑谈。 “选择权在罗马尼亚手中。是与我们合作,获取实实在在的利益,还是追逐那虚无縹緲的未来,最终將国家推向危机之中?” “......” 最终,汉斯將话题推回了正题,话语中不乏威胁之意,向斐迪南王储施加压力。 別再提什么得不到的特兰西瓦尼亚了,与其玩弄那些拙劣的招,不如坦率地说出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呵呵,斐迪南,我早就说过,这绝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一直沉默地端坐在王座上的卡罗尔一世,发出了一声带著老年特有的沙哑笑声,仿佛在宣布这场交涉的结束。 斐迪南王储深深嘆了口气,终於做出了决定。 “將敖德萨一带割让给我们。那么,罗马尼亚的剑將与德意志帝国並肩而战。” “你不会后悔这个选择的。” 汉斯微笑著说道。 罗马尼亚,终於做出了抉择。 至此,再无耽搁的必要。 ...... “准备——!” 1913年12月22日。 “开火!!” “轰隆!轰!” 宛如战神怒吼般的炮火撕裂天空,数千门大炮的咆哮在白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广袤平原上迴荡。 “乌拉——!!” 伴隨著这震耳欲聋的信號,数百万身穿厚重防寒服的士兵们开始向东进军,誓要在严酷的俄国寒冬中取得胜利。 无人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 不过,虽然俄罗斯母亲的“恩赐”亦或是“诅咒”——泥泞季(pacпytnцa)早已在严寒中冻结,但俄军士兵们却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更遑论御寒的衣物,战斗力可想而知。 “波兰万岁!” “继续推进!我们每前进一步,祖国的版图便越扩展一分!” 相比之下,德军则陆续將在整个秋季训练的波兰人和立陶宛人源源不断地投入前线,使得这次的攻势兵力比上一次大幅增加。 俄罗斯將领们本寄希望於战线的缓解,因为德军之外最强的保加利亚军队已被调往巴尔干,负责迟滯不前的君士坦丁堡攻势。但...... “大事不妙!刚刚罗马尼亚正式向我俄罗斯帝国宣战了!” “什么?!你说什么?!” “比萨拉比亚和布贾克正在遭受攻击!必须立即派遣援军!” “这、这群该死的罗马尼亚佬——!!” 罗马尼亚此前一直保持中立,但此刻却突然以“遗憾”的语气发布宣战声明,並向比萨拉比亚和布贾克发动进攻,使得俄军最后的一线希望彻底破灭,宛如冬夜黄粱一梦。 对於俄罗斯来说,这简直是血淋淋的背叛。 罗马尼亚王室的立场姑且不论,罗马尼亚政府一直以来都是亲法、亲俄的势力占据主流。 但在他们的高层会议上,另一种考量却占据了上风。 “各位,现在我们有三个选择——” “如同在上次巴尔干战爭中一样,以国家利益为优先,占领比萨拉比亚、布贾克乃至敖德萨。” “亦或者,我们可以愚忠地选择支持那个已经日薄西山的俄罗斯帝国。” “又或者,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著竞爭国扩张疆域。” “而依我之见,为罗马尼亚谋求最优解的,是第一条路。” “陛下和王储殿下若都持此见解......” “的確,虽说特兰西瓦尼亚令人惋惜,但比起无所作为,倒不如加入协约国,至少能拿下摩尔达维亚。” 罗马尼亚国王卡罗尔一世本就是坚定的亲德派,而如今连未来的国王斐迪南王储也选择倒向协约国,这让罗马尼亚的政界和军方再无迟疑的余地。 在这个时代,国家利益高於一切。昨天的敌人可以成为今日的盟友,亲人亦可举枪相向。 对於长期以来被视为“朋友”的俄罗斯,罗马尼亚虽然感到抱歉,但国家利益更为重要。 再加上那位以活力四溢著称、深受国民爱戴的王储妃玛丽公主在他们之间的长袖善舞,进一步推动了罗马尼亚的参战决策,也使得民意倾向於站在协约国一方,罗马尼亚政府也因此无法再拖延决断。 “报!德国军队占领了里加!” “协约国部队正逼近明斯克!紧急请求增援!” “罗马尼亚军越过比萨拉比亚,正向敖德萨进军!陛下,请下达指令!” “呃......呃呃......” 俄罗斯所有战线的警报骤然响起。 然而,作为总司令的尼古拉二世却在纷至沓来的战报衝击下,已然陷入迷茫之中,完全无法下达任何有效指令。 当然,沙皇並非毫无准备,他事先也擬定了一系列反攻计划。但计划归计划,如何將其付诸现实才是关键。而对於这位昏庸的“尼基”而言,这显然是超出其能力范畴的挑战。 “既然里加失守,那么拉脱维亚已无可救药。立即撤退至爱沙尼亚!” “让后方预备队迅速向明斯克调动!若是明斯克陷落,斯摩棱斯克也会岌岌可危!我们必须死守明斯克!” “马上联繫驻塞瓦斯托波尔的黑海舰队!如果他们能够守住敖德萨,罗马尼亚军就不敢轻举妄动!” 儘管沙皇已然失魂落魄,但俄国军中仍有一人挺身而出——阿列克谢·布鲁西洛夫。 他果断地接过指挥权,竭力阻挡德军的冬季攻势,哪怕这已然构成了僭越之举。 但此刻的沙皇早已无力自理,就连惩罚布鲁西洛夫的余地都没有了。毕竟倘若布鲁西洛夫不在,俄罗斯军队恐怕连像样的反击都无法组织,只能任由德军俘虏成千上万的士兵。 可即便他竭尽全力,也无法遏制俄罗斯帝国逐渐崩溃的局势。 而最危险的徵兆,不仅仅出现在前线...... 在表面平静的后方,动盪的暗流,早已悄然涌动—— ...... “母亲,前线的將士们正在拼死抵御敌军,而我们却在举办宴会?” “这也是为了安抚那些惶恐不安的百姓啊,奥尔加。你说是吧,拉斯普京?” “皇后殿下所言极是。若皇室陷入恐慌,民眾亦会隨之动盪。越是这样的时刻,就越要表现得如常。” 奥尔加·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女大公点了点头,似是接受了拉斯普京的说法,但她的神情却透著不认同的疑虑。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顺从地接受这一切,但如今,她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是懵懂的孩子,而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她一向聪慧,自然清楚自己挚爱的祖国如今正面临怎样的危机。 此时此刻,皇室又身处何地? 不是她自幼成长的圣彼得堡,不,已经改名为彼得格勒的冬宫,而是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 连皇族都不得不放弃首都避难,足以证明战况已经恶化至何种地步。 当然,这其中也有父皇尼古拉二世一意孤行执意亲征的原因。儘管官员们极力反对,他却坚持认为不能让家人留在危险的彼得格勒,最终將他们安置於此。 然而,代替父皇执掌国政的母亲,仍旧维持著战前的生活方式。 她明明因其德意志出身而遭受国民的非议与仇恨,却依旧故我。 若是想到同样出身德国的玛丽·安托瓦內特(marie antoinette)曾迎来何等结局,便不难看出这並非可以轻视的问题。 甚至,宫廷中早已流言四起,指责她这位“德国皇后”正刻意引导俄国走向毁灭。 但唯一能让母亲听从劝告的拉斯普京,不仅没有劝阻,反而一味迎合附和。 奥尔加对此深感无奈,只能暗自嘆息。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呀,今天女大公殿下也出席宴会了。” “尤苏波夫公爵。” 奥尔加微微頷首,向来人示意。 那人正是她的外甥女,伊琳娜·亚歷山德罗芙娜大公(npnha Алekcahдpoвha pomahoвa)的丈夫,费利克斯·尤苏波夫公爵(khr3ь Фéлnkc Фéлnkcoвnч Юcyпoв, Гpaф cymapokoв-Эльctoh)。 这位公爵因其绝世容貌而闻名,甚至曾有传闻称,在他乔装女装时,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都曾为之一见倾心。 他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微笑著走近,目光带著揶揄。 “看来,拉斯普京又做了什么好事?从殿下的神情来看,恐怕並不愉快。” “我只是担忧如今俄国的局势罢了。比起揪住別人的不是,公爵阁下是否更该考虑履行自己的职责呢?” “......咳。” 奥尔加抢在尤苏波夫开口詆毁拉斯普京之前,先发制人地堵住了他的话头。 此话一出,公爵的目光微微一滯,隨即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 毕竟,欧洲各国的贵族皆已奔赴战场,为国捐躯,而身为皇族亲属的尤苏波夫公爵却依然逍遥於后方,沉溺於奢靡的生活。 儘管这在法律上並无不妥,但在奥尔加看来,这种行为无异於逃避兵役。 “......呼,忽然觉得有些眩晕。公爵阁下,恕我失陪......” 而就在奥尔加准备藉口离开,不愿再继续这场无谓的交谈时—— “......全世界被诅咒的饥民与奴隶们啊~” “?” 突如其来的歌声透过窗欞传入耳中,陌生而又激昂。 宴会厅內的乐声瞬间停滯。 原本沉醉於觥筹交错的皇后、拉斯普京,以及在场的俄国皇族与贵族们,纷纷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奥尔加则在一片沉默中缓缓走向窗前。 然后,她看见了—— 红旗高卷,怒火中烧,目光直射克里姆林宫的俄国民眾。 “我们的意志燃烧激昂,誓以生死奋战!我们要连根拔除全世界的压迫!然后,我们將建立新的世界!那些曾一无所有的人,將成为整个世界的主人!” 充满对罗曼诺夫王朝与贵族阶级的愤怒与憎恶的歌声,在红场上迴荡。 不久,禁卫军与哥萨克骑兵如往常般冲入人群,对示威者展开血腥镇压。 人们的哭喊、哀嚎很快被马蹄声与棍棒击打的闷响所掩盖。 而宴会,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继续进行。 但奥尔加依然佇立在窗前,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她紧紧咬住下唇,指尖因握拳而微微泛白。 帝国正在崩塌。 与此同时,那场染血的革命,亦正步步逼近。 —————— 求爱发电支持,求免费礼物支持,感恩 第180章 您终將加冕为王(波兰) 俄罗斯的冬季攻势正按计划稳步推进。 尼古拉二世依旧神志不清,无法有效地指挥国家的军事行动和战略部署。 而我们的布鲁西洛夫,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就连那些身处敌对阵营的德国將领们,也有不少人开始对他表示同情了,因此別说反击,他光是忙著填补沙皇四处製造的漏洞就已经在焦头烂额。 “我再也无法再忍受了,真是够了!” 俄罗斯军营中,一名满脸疲惫、双眼布满血丝的俄罗斯士兵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就是啊,要是想把我们送上前线,你们自己先上啊!凭什么让我们去送死?” 一名士兵情绪激动地附和著,挥舞著手中破旧不堪的棍棒。 “我討厌战爭!求求你们,放我们回家吧!”又有一名士兵带著哭腔呼喊。 最终,在前线不断遭遇失败的俄罗斯士兵们彻底厌倦了战爭,他们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整个营地,他们开始向军官们发起譁变。 而在后方,由汉斯送上火车的列寧也在激情澎湃地发表演讲,卖力鼓动群眾,慷慨激昂地向周围的群眾揭露著沙皇政府的腐败无能以及战爭带来的巨大灾难,尽职尽责地发挥出他的作用。 照这个趋势下去,俄罗斯帝国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嗯?那你问我在做什么? 当然是和往常一样啦。 在令人厌烦的华沙!批阅文件!盖章签字!见各种人,进行各种交涉!重复著这些无止尽的日常事务! 不过,今天见到的可是个大人物。 “那么,就拜託您照顾我们的芬兰青年了。” “嗯,那我们下次赫尔辛基再见,斯托尔贝里议员。” 面前这位绽放微笑,与汉斯握手道別的男子,便是日后成为芬兰首任总统的卡尔洛·尤霍·斯托尔贝里(kaarlo juho st?hlberg)。 此次,他是作为芬兰自治议会的代表,察觉到俄罗斯的颓势,特意前来华沙商討芬兰独立的相关事宜。 顺带一提,他还带来一批芬兰志愿兵,希望他们像波兰和立陶宛士兵那样在德国军队接受训练、为独立做准备。 毕竟,即使只是为了爭取未来脱离俄罗斯独立,芬兰自治议会也需要掌握武装力量。 而汉斯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些芬兰志愿兵,未来將成为赫赫有名的『芬兰猎兵』”。 而芬兰猎兵正是日后芬兰军队的中坚力量。既然如此,德国当然愿意培养他们,以便在战后扩大对芬兰的影响力。 事实上,到了冬季战爭时期,芬兰军队的主要指挥官几乎都有“芬兰猎兵”的背景。 不过,这批猎兵主要是右翼势力派来的,因此代表芬兰左翼的芬兰社会民主党对此很是不满。 “要知道,斯托尔贝里之所以被派来,就是因为左右两派在爭论谁该由哪方出面,激烈交锋后才最终达成妥协的结果。” 芬兰左翼与右翼的矛盾极深,即便在原本的歷史上经歷了残酷的红白內战,彼此的仇恨仍未消散。 斯托尔贝里虽属右翼,但作为温和而进步的政治家,左翼最终还是接受了他作为代表。 “无论如何,德国都不能让芬兰爆发內战,否则会很麻烦。”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更重要的是,汉斯感觉自己那时会实在没脸去见玛格丽特公主。 因为在战后建立的芬兰王国中,他提议由公主的丈夫——卡尔·冯·黑森-卡塞尔亲王继位。 德皇的儿子们都嫌芬兰太冷太贫瘠,纷纷拒绝了芬兰王位。 而威廉二世和黑森-卡塞尔亲王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毕竟,卡尔·冯·黑森-卡塞尔不是黑森-卡塞尔家族的族长(目前他的哥哥才是),因此当初他与玛格丽特公主结婚时,就有不少非议。 但如果他成为芬兰国王卡尔一世,那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德皇高兴,玛格丽特公主夫妇也满意,皆大欢喜。 虽然这个安排参考了原本的歷史,但对汉斯而言,也是报答玛格丽特公主恩情的一种方式。 不过,若是公主夫妇刚到芬兰,那里就爆发了一场史上最惨烈的內战? 哪怕汉斯自认为自己的良心在欧陆冰清玉洁,也没脸面对他们了。 当然,原本的歷史上,芬兰內战的爆发,是因为芬兰右翼不满社会民主党在议会中占据多数,害怕失去既得利益,於是怂恿俄国临时政府解散议会,导致愤怒的工人阶级胁迫社民党议员,最终爆发衝突。 但在如今的局势下,俄国临时政府根本无足轻重,芬兰的独立完全取决於德国的意志。因此,芬兰人也清楚,他们无法摆脱德国的影响。 不过,只有右翼对这一点感到满意,左翼则只是因为独立更重要,才暂时忍耐。由此可见,左右之间的矛盾依然没有消弭,最终仍然必须找到解决之道。 『右翼目前已经在掌控之中,可以暂且放下...至於芬兰社会民主党......不如让德国社民党去牵制?』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汉斯思虑一番后得出一个想法。 德国社民党在罗莎·卢森堡等反战派离开后,逐渐变得更加配合政府。 当然,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爭取民眾的选票和支持。 “反正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要清除社民党的极端思潮,让它成为一个温和的社会主义旗帜。” “这件事以后再和艾伯特党魁商量吧......” 而正当汉斯敲著钢笔整理思绪时,突然,一道熟悉又突兀的声音猛然冲入他的耳中,震的他耳膜一痛。 听著这熟悉的声音,汉斯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嘆出了疲惫的嘆息。 “哈......阿达尔贝特王子,您又有什么事?” 阿达尔贝特王子,或者说,波兰未来的国王沃伊切赫(wojciech)殿下,亲自驾到了。 汉斯这疲惫的一天,又又又开始了。 ...... 阿达尔贝特最近的日子简直是场噩梦。 不久前,他的父亲和汉斯擅自决定將他內定为下一任波兰国王。 对阿达尔贝特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难——他对那个王位根本毫无兴趣!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事情的起因竟是如此荒唐。 几个月前,他迎娶了萨克森-迈寧根的阿黛尔海德公主(adelheid von sachsen-meiningen,1891–1971)。单从“萨克森”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她来自一直覬覦波兰王位的韦廷家族。 当然,严格来说,阿黛尔海德是韦廷家族的恩斯特系,而真正惦记波兰王位的则是分支出来的阿尔布雷希特系。 可他的父亲,我们固执的德意志皇帝却坚持认为,波兰的王位必须由自己的儿子来继承。於是,在与萨克森国王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三世经过漫长谈判后,最终,他这个与韦廷家族联姻的人被確立为波兰的未来国王。 “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把婚事往后推!” 当然,阿达尔贝特对阿黛尔海德这个妻子本身是没有任何不满的,她確实是个可爱的人。但因为一场婚姻,就让他莫名其妙成为国王,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这一切都要怪那该死的战爭! 偏偏在战爭爆发后没几周,他就被误报战死,嚇坏了母亲,逼著他赶紧结婚。於是,在一片混乱中,他就这么仓促地举行了婚礼。 “更何况,波兰根本没有海啊!” 让一个一生都深爱大海与海军的人,去当一个连海岸线都没有的国家的国王? 这简直是地狱级的惩罚! 要是让他的偶像戚將军知道了,恐怕也只会无奈地摇头嘆息吧。 但將他推上王位的罪魁祸首之一,他那可恶的妹夫汉斯,却一脸轻鬆地说什么: “那么,作为波兰的未来国王,您不如与毕苏斯基將军一起討论合併立陶宛的议题如何?” 一句话,就把波兰和立陶宛之间的麻烦事甩到了他头上。 毕竟如果波兰和立陶宛重新合併,那波兰就不再是一个內陆国,而是一个拥有海岸线的濒海国家了。 再加上他的父亲,德皇的態度意志坚定到甚至愿意把霍亨索伦家族收藏的旧波兰王冠遗物(波兰王权標誌,儘管大部分在腓特烈·威廉三世时期被熔化,只剩几颗宝石)都交给他,可见这事已无可迴避。 “安塔纳斯!波兰和立陶宛本就是一个国家,我自己也视自己为波兰-立陶宛人。” “但现在再来重建波兰-立陶宛邦联,对我们立陶宛人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除非他们承诺,答应一些合理的条件,否则我们是不会接受的。” “见鬼!你这话简直就是在明摆著说想搞个类似奥匈帝国的双元王国!殿下,殿下,您也该说点什么吧!” 咳,这其实並非汉斯的本意 他只是因为对毕苏斯基和那位立陶宛独立运动代表、未来的立陶宛首任总统(但后来变成了独裁者)的安塔纳斯·斯梅托纳(antanas smetona)的爭执,烦不胜烦,想借著阿达尔贝特王子来甩锅而已。 “受不了了!让我回到海上吧!” “已经晚了,殿下。认命吧。” “汉斯——!!” 而面对阿达尔贝特愤怒的哀求,汉斯这傢伙只是露出一副“万事只要肯放弃”的表情。 “不过,至少因为有您在,斯梅托纳和立陶宛人也不敢太过强硬。而且王妃殿下也在四处奔走,努力贏得波兰和立陶宛人的民心呢。” 当然,汉斯自己对所谓的“波兰-立陶宛復国”根本没什么兴趣。 但毕苏斯基对此执念极深,甚至连带著让汉斯很是困扰。於是他乾脆顺水推舟地把阿达尔贝特王子推上前台,不仅能甩掉这个烫手山芋,还能趁机增强己方在波兰的影响力。 王子的声音越大,波兰国內德国的影响力就越强。 再加上毕苏斯基的政敌,罗曼·德莫夫斯基(roman stanis?aw dmowski)和那群激进的波兰民族主义者,因为选择站在法国这艘烂船上,已是自取灭亡。 而德方也为了安抚波兰人对德国境內旧波兰领土的执念,愿意割让部分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地区,这让波兰暂时对德国相当配合。 当然,波兰即便安分,德国国內却未必如此。 “说实话,我们真的有必要保留波兰这个国家吗?” “乾脆直接吞併了不就好?” 隨著战爭胜利的曙光逐渐显现,一些容克贵族又开始抬头,甚至让皇帝陛下都为之皱眉。他们根本不打算履行对波兰的承诺,而是主张乾脆直接將波兰彻底吞併。 不过,这终究只是容克贵族的意见。 在民族主义盛行的当下,波兰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已不可能像当年三次瓜分那样轻易吞併。 眼下,奥匈帝国光是吞併了塞尔维亚的一部分领土,就已经举步维艰。而波兰的民族主义热情丝毫不逊色於塞尔维亚,难道还有人想要再上演一次“塞拉耶佛事件”? 而且德国民眾对“王子成为波兰国王、让波兰进入德国势力范围”这一局面,已经颇为满意。 其实在这个时代,德国人大多数是在政治上相当温和的。 这也是为什么德国社会民主党(spd)与马克思主义渐行渐远的原因之一,因为无论是极左还是极右的激进思想,都难以获得主流德国人的支持。 毕竟德国社民党向来为了选票,可是连“温和帝国主义”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的,这种调整並不奇怪。 是后来的凡尔赛条约和大萧条让德国彻底疯狂,才导致一切的失控。 至於军国主义?那几乎是“普鲁士的天赋”了,无可奈何。 然而,对阿达尔贝特王子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只想离开华沙,回到军舰云集的大海之上。 但不论是汉斯,还是他的父亲威廉二世,都不可能允许他这样做。 毕竟,如今的海上的局势仍然凶险,未来的国王可不能轻易涉险。 —————— 感谢南水侧的大神认证,感恩 求爱发电支持,求免费礼物支持,感恩 第181章 潜艇战 [我好像听到那位老人这么说——让她走吧,约翰尼,让她走吧(i thought i heard the old man say. leave her, johnny, leave her)。] 圣诞节即將来临,大海甲板上的生活枯燥乏味,唯一的慰藉便是收音机里播放的海员歌谣。 而伴隨著这悠扬的旋律,成群结队的商船如同迁徙的候鸟一般,穿越大西洋的湛蓝波涛,朝著前方航行。 [明天就会有钱进帐,我们也该拋下她远行了。] 这支船队的真实身份,是英国与德国的联合商船队。 他们满载著从大西洋彼岸的美国运来的石油及各类军需物资,正驶向欧洲。 [让她走吧,约翰尼,让她走吧。哦,让她走吧,约翰尼,让她走吧。] 吱—— 乍一看,眼前的景象似乎一片寧静祥和,但不幸的是,对於商船队来说,在水下,在视线之外,在这支船队下方幽深的海域中,却潜伏著一双如同深海恶鬼般窥伺的眼睛。 潜望镜悄然探出水面,锁定了毫无防备的猎物。 [航程漫长,海风静止,而如今,是时候放手离开了。] 那正是法国的“雾月级”(brumaire)潜艇。 这艘原本由日本订购、却在战爭爆发后被法国徵用的主力潜艇,如今正成为大西洋上令人胆寒的水下刺客。 “发现敌方商船,一號、二號发射准备。” “一號、二號鱼雷发射准备完毕!” “feu(发射)!” 嘶—— 隨著舰长的一声令下,洁白的水翻腾,数枚450毫米鱼雷拖曳著死亡的轨跡,直扑商船而去。 “鱼......鱼雷!” “紧急规避!快规避——!!” 鐺!鐺!鐺!鐺! 惊恐万分的商船船员们按响了警报钟,如同受惊的羊群四散奔逃。 但已经太迟了。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空气,火光冲天而起。 不巧的是,鱼雷击中了运输石油的油轮。 被火焰吞噬的船员们拼命跃入海中,而海面上的烈焰却因溢出的石油而燃烧不灭,撕裂般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然而,对法国潜艇而言,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一旦暴露行踪,潜艇便成了待宰的猎物,若不儘快撤离,就只能与这片无尽深海同眠。 “水雷!快投水雷!” “把那该死的青蛙佬潜艇揪出来!” 潜伏在船队中的武装商船与护航舰迅速反应,展开疯狂搜索,誓要將这艘法国潜艇彻底击沉。 转瞬之间,原本寂静的海域被接连不断的水雷爆炸声撕裂,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不断逆转—— 这已成为近期横跨大西洋与地中海的常態。 ...... “又被袭击了?” “是的,希佩尔將军。” “法国佬被堵在港口出不来,乾脆换了种方式来折腾我们。” 听完副官埃里希·雷德尔(erich johann albert raeder)的报告,德意志帝国海军公海舰队第一侦察分舰队(i. aufkl?rungsgruppe)司令官弗朗茨·冯·希佩尔(franz ritter von hipper)皱起了眉头,显然感到头疼。 法国的新总理上任后没多久,法国潜艇就像陷入疯狂一样,在大西洋上对所有驶往英国和德国的商船、运输船发射鱼雷,掀起腥风血雨。 无限制潜艇战(unrestricted submarine warfare)。 正如字面意义上那样,法国为了弥补与英德之间的海军差距,利用战前积累的大量潜艇,不计代价地全面出击,让海洋变成了血海。 当然,这种做法倒也不是完全不可理解。 毕竟协约国也在使用u艇和其他潜艇封锁大西洋、地中海、印度洋上的所有法国航路。 更別说就在一两个月前,两次布尔战爭后诞生的英国自治领——南非联邦(南非的前身)还联合英国海军占领了马达加斯加了。 本来,在无限制潜艇战正式实施前,法国政界还因为担心中立国,尤其是美国的反应,而展开了激烈爭论。最终,经过爭论,路易·巴尔图政府也还只是处於考虑状態,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实施。 但现在,隨著政权更迭,而战局依旧糟糕。 取代巴尔图成为总理的杜梅格,显然要求法国海军像陆军那样做出改变。而法国海军的诸位將军们,恐怕也意识到了再不有所作为就真的完了。 毕竟就连俄国海军都和德国海军有过舰队决战的经验,可法国海军至今仍毫无建树。 『如果德国处於法国的境地,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吧。』 而被逼入绝境的老鼠,行动往往大同小异。 不管法国的理由如何,负责保护大西洋商船航线的希佩尔和第一侦察分舰队,现在都陷入了极为棘手的局面。 法国潜艇的肆虐,已经让各方哀鸿遍野。 “好在德国的损失还不算太严重。” “毕竟我们本就没有大量运营商船。” 德国作为一个大陆国家,资源相对丰富,除了石油外,几乎没有太多需要依赖海外运输的物资。 问题,依然出在英国身上。 英国是个岛国,本土资源极其有限,必须依靠全球殖民地、自治领以及美国等资源大国的支援。 因此在协约国的商船队中,英国所占的比例遥遥领先,受害程度也最为严重。 法国海军的策略无疑正是瞄准这一点,集中攻击英国商船。 “皇家海军到底在干什么......” “英国佬已经把大西洋翻了个底朝天,疯狂搜捕法国潜艇,但他们自己最近也被邱吉尔搞得焦头烂额。” “確实,听说前些日子,第一海务大臣巴滕贝格亲王因不愿再与那傢伙共事,愤然辞职。” 不仅如此,就连在德国也备受尊敬的英国海军支柱——费舍尔將军,也因忍无可忍,选择与巴滕贝格亲王一同辞职。 原因无他,邱吉尔在加里波利战役的失败后,將责任全部推到了海军头上。 不仅如此,他还为了製造坦克,把海军预算转拨给了陆军。希佩尔完全能够理解英国將军们为何怒斥这个陆军混蛋在摧毁英国海军。 “更离谱的是,他现在居然还说什么,都是因为我们德意志帝国让奥斯曼军队变强,才导致加里波利战败?” 而对此,我们德国的汉斯·冯·乔部长只是非常优雅的回应道:“看来,温斯顿·加里波利·邱吉尔爵士的脑子就和他那颗闪光的禿头一样空空如也呢。” 希佩尔心中默默感激,至少他们的海军大臣还是提尔皮茨这种正常人。 “结果,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 “是啊,我们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在广袤无垠的大洋中搜寻潜伏的潜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雷达尚未发明,声吶技术也才刚刚起步。寻找潜艇唯一的办法,就是睁大眼睛仔细观察。 “好在这次奥托·李林塔尔即將抵达大西洋。从空中搜寻,或许能更容易发现潜艇。” “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不过,要是海因里希王子和英格诺尔(古斯塔夫·海因里希·恩斯特·腓特烈·冯·英格诺尔/gustav heinrich ernst friedrich von ingenohl,公海舰队司令)將军没有那场闹剧对决就好了。” 好吧,其实这更像是海因里希王子单方面对英格诺尔將军ntr走奥托·李林塔尔一事大发雷霆罢了。 那位王子,確实是个执著的人。 “话说回来,法国潜艇的袭击也让美国和巴西的商船受了不少苦。如果他们能因此站到我们这边就好了。” “巴西方面好像正在与英国外交部协商,而美国那边就难说了。他们的总统可是出了名的和平主义者。” 眼下,美国总统还在不停劝说欧洲各国停战。以他的天真性格,仅凭几次潜艇袭击,恐怕不会贸然介入一场与美国毫无关係的战爭。 希佩尔確信,美国不会参战。 因此,他只能长嘆一口气,望向茫茫大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恐怕都要与法国潜艇斗智斗勇了。 ...... “关於法国用潜艇攻击我们商船一事,抗议的结果如何?” “他们表示以后会注意。” “......就这样?” “是的,总统先生。” 听到助手的回答,美利坚合眾国第28任总统托马斯·伍德罗·威尔逊(thomas woodrow wilson)疲惫地嘆了口气。 看来法国人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这一切都是战爭的错。战爭扰乱了曾经高喊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国人的內心。” 本该儘快放下彼此相向的枪口,重获和平。 然而,欧洲人却完全无视了威尔逊多次尝试调停和平的努力,根本不愿听取这位典型的美国人所倡导的自由与和平之道。 相反,他们如同在嘲笑他一般,彼此廝杀不休,亲手动摇著伟大的西方文明基石。 真是令人悲哀而痛心。 “要不要让国务卿威廉·詹寧斯·布赖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对法国施加更强硬的压力?” “不,不必。既然他们已经表態会注意,就先观察一阵吧。我可不想逼急了法国,结果反倒让那个战爭狂人罗斯福高兴。” 虽然在与塔夫脱的竞爭中失利,將总统之位拱手让给了威尔逊,但西奥多·罗斯福依旧在共和党內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並不断鼓吹美国应当介入欧洲战爭。 他高喊著要为了欧洲的自由,与英国和德国並肩作战,击败践踏中立国比利时的法国,以及东欧的压迫者——俄罗斯。 在威尔逊看来,这简直是荒谬至极的胡言乱语。 英国姑且不论,德国及其盟友奥匈帝国虽然名义上是立宪君主制,实则仍是落后的专制国家。 更何况,德国虽在解放波兰等东欧国家,但这真的是在给予他们自由吗? 不过是担心直接吞併会带来麻烦,才选择间接控制罢了。 然而,罗斯福却对德国抱有好感,真不知道是真的不了解,还是刻意选择性忽视。 更別提战爭初期,英国与德国还都曾派遣代表团前来兜售战爭债券,而罗斯福对他们也都给予了帮助,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此,威尔逊深感不悦。 『或许都是因为那个汉斯·冯·乔,那个潜伏在德皇身后的阴险亚裔。』 眾所周知,罗斯福与汉斯·冯·乔关係密切,甚至曾亲自出席他的婚礼,而新娘正是德国公主。 “总之,形势令人担忧。战爭的火焰不仅未曾熄灭,甚至开始波及美国,而像罗斯福那样嗜血的野兽也在喧囂不休。” 更让威尔逊感到不快的是,战爭的主导权掌握在他极为反感的德意志帝国手中。 如果事態持续发展下去,那个远离自由的专制国家,那个由黄种人扶持的帝国,或许会最终主宰欧洲的命运。 『眼下,日本已然强大到足以威胁美国在太平洋的利益,而德国更是在黄种人的操纵下日渐壮大......』 昔日德皇威廉二世曾发出“黄祸论”的警告,如今,这一预言正一步步变为现实。 当然,威尔逊自认为自己的这种想法,绝对没有威廉二世的女儿最终找了一位亚裔駙马,狠狠地背刺了曾与其在“黄祸论”问题上高度共鸣的他的原因。 总之,局势极为棘手。 本以为英国能够牵制德国,因此美国一直袖手旁观。 但现在看来,英国的处境愈发岌岌可危。 若法俄联盟能够奋力抵抗,削弱德国的力量,那倒还好,可从战爭形势来看,这恐怕难以如愿。 『总得有人站出来,为了守护欧洲的自由,为了抵挡黄种人对西方文明的威胁,对德国施加遏制。』 可是谁来扮演这个角色呢? 威尔逊的忧虑日益加深。 —————— 求爱发电支持,求免费礼物支持,感恩 第182章 西线圣诞节 在东部战线风雪飘扬、攻势仍在持续之时,欧洲亦迎来了战火熊熊的圣诞夜。 “嘿嘿嘿,汉斯!” “路易丝?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来陪我的可怜丈夫一起过圣诞节啊,你每天都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的身子已经够沉了,这样跑来找我,不是自討苦吃吗?” “没关係,主治医生也说了,比起一直闷在屋里,偶尔出门走走对我更好。再说了,今天可是圣诞节,当然要和家人一起过。” “......嗯。” 此刻,即便是已经有些陷入工作狂状態的汉斯,在今天也放下了手中的笔和文件,离开了办公室,与路易丝,还有即將出生的孩子共度这个战火中的圣诞节。 正因为身处战爭之中,这个节日才显得更加珍贵。 而这样的氛围,也蔓延到了遥远的西部战线。战壕中的士兵们裹著厚重的军大衣,呼出的白色雾气在寒风中飘散。久违的平静降临,他们终於可以度过一个没有枪声的日子。 毕竟无论是德国、英国、法国,还是比利时,虽然信仰上有天主教与新教之分,但归根结底,都是基督教国家。而耶穌基督的诞辰,虽然未必真的是这一天,但无疑是所有人最重要的节日。 尤其是今年,这是大战爆发以来的第一个圣诞节。 虽各国高层未曾明言,但他们也不忍心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命令士兵们衝锋陷阵,於是,战场迎来了默契的短暂停火。 对於那些只能期盼早日归家的前线士兵而言,这一天让他们的內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酸楚。 於是,法国军、德国军、英国军和比利时军的士兵们,儘管只被赐予了短暂的和平,但他们仍然珍惜地享受著这一天,在战壕里围坐在收音机旁,度过这个独特的西部战线圣诞节。 【下一封信件,来自柏林克罗伊茨贝格的克劳迪婭·鲍尔夫人,寄给在东部战线奋战的二级士官(即军士)迪特里希·鲍尔......】 “迪特里希是谁我不知道,不过他真幸运。” “羡慕什么?他可是在东部战线,听说那边今天还在打呢。” 如果说德国、英国、法国、比利时的圣诞节都是12月25日,那么东部战线的对手——俄罗斯,由於受东正教影响,仍然沿用儒略历,因此他们的圣诞节是在1月7日。这种文化差异带来的问题,使得东部战线的士兵即使在12月25日也无法停战。 对面的俄军没有要停战的意思,这边当然也不能放下武器。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或许可以称作东部战线独有的文化悲剧。 “嘿,德国佬们。” “是英国佬。” 在平日里,由於战场的严峻环境,西线的士兵总是羡慕东线那些较为轻鬆的战友,但今天却恰好相反。西线的士兵们笑了出来,而这时,一群英国军官和士兵走进了德国战壕。 他们手里拿著后方送来的酒水、点心,还有打算和德军交换的纪念品。 “圣诞快乐,今天是难得的好日子,咱们一起庆祝吧。” “没理由拒绝。frohes neues jahr(新年快乐)!” 德国士兵和英国士兵用蹩脚的英语和德语交谈,互相拥抱、握手,庆祝著这个前线的圣诞节。 很快,比利时士兵们也加入了这场小小的圣诞派对,战壕里充满了笑声。 “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了啤酒呢?” “太棒了,我带来了几瓶艾尔啤酒,我们交换吧。” “谁愿意用战斗口粮换啤酒?我还能再搭几包烟!” “再怎么说,英国的战斗口粮也太那啥了吧......” 有些人互换著各国的酒、烟和军粮。 “这张照片可是我的宝贝,怎么样,很不错吧?” “哦哦~” 在最前线,美女照片总是稀缺的,因此有人拿出照片与人分享。 “那把鲁格手枪,用我的韦伯利左轮换,怎么样?我一直想要一把鲁格。” “嗯......没理由拒绝,我也一直想要左轮。” 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军官们,今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士兵们的放纵,而他们自己则互换著手枪、军帽,甚至是军徽。 今天是圣诞节。 如果没有礼物,那未免太过遗憾了。 “叔叔,你画得真好,也给我画一张吧?” “我也要!我也要!” “哈哈,大家排好队啊,我只有两只手呢。” 那个因防毒面具而觉得鬍子碍事,乾脆把它修剪成了我们熟悉的牙刷胡的希儿,此刻正被各种士兵围住。他笑著拿起铅笔,为他们画起了肖像、美女,甚至是一些要求奇怪的动物卡通形象。 “你们德国人觉得这场战爭什么时候会结束?” “上层预计明年。” 而在另一边,也有人在聊政治。 毕竟,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不会缺少政治话题。 “现在连坦克都开始投入实战了,至少,在战壕里过第二个圣诞节之前,这场战爭应该能结束。” “坦克!我们英国也该搞点那玩意儿了,別在加里波利战场干蠢事了。” “我听说过那边的情况,真的那么糟?” “从加里波利活下来的伤兵说,相比之下,伊普尔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尤其是澳大利亚和纽西兰的士兵死伤惨重,现在那边一提到邱吉尔的名字,所有人都咬牙切齿。” “嘖,看来我们把奥斯曼军队训练得太好了。” “唉,谁能料到会变成这样呢?估计新年一过,阿斯奎斯、基奇纳和邱吉尔都会被赶下台吧。” 这话倒是不假。 阿斯奎斯首相的最后一张底牌,加里波利登陆战最终以惨败告终,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阿斯奎斯內阁已经名存实亡。 连曾被誉为“战爭英雄”的基奇纳,也因炮弹危机而名声受损,不得不宣布辞职,而邱吉尔这个“加里波利灾星”则正遭受著舆论的猛烈抨击,被要求辞去海军大臣一职。 不过,那个固执得像头牛的邱吉尔,还在死撑著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当然,这样撑下去,也撑不了多久。 就连向来遵循“君临而不统治”原则的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也开始暗示他该下台了。 “o tannenbaum, o tannenbaum, wie treu sind deine bl?tter!” 就在英国军官们嘆息之际,士兵们已经搭著肩,开始唱起了圣诞颂歌。 而战壕里迴荡的圣诞颂歌,也隨风飘向了无人地带另一侧的法军战壕...... ...... “看起来那些德国佬因为圣诞节而兴奋得不得了啊。” “英国那帮海盗似乎也混在里面?听他们那舌头打结的口音,像是喝醉了似的。” 没有盟军士兵来交换礼物,但法国士兵们仍在自己的阵地上,以自己的方式度过这个圣诞节。当他们听到德军指挥部传来的圣诞颂歌时,不禁咂了咂舌,带著些许不满地嘀咕著。 那悠扬的颂歌声,莫名让人心情更加沉重。 毕竟,如今的法国,已经无法用“处境良好”来形容了。 作为法国新近盟友参战的义大利,不论是在伊松佐还是北非,都只会闹笑话。而奥斯曼帝国虽然在加里波利战场上奋战不休,但在其他战线上却屡战屡败。 这些盟友带来的,儘是令人失望的消息。再加上在伊普尔战役草草收场后,德军开始正式投入的新式武器坦克,使得僵持许久的西线战局出现了动摇的跡象。 与此同时,巴黎的政局也不容乐观。刚刚更换不久的政府,再次陷入了动盪。 这是因为法国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已经引起了美国的强烈不满,而杜梅格的政敌们趁机掀起风暴,试图推翻他。 事实上,在法国国內,对这项作战计划本就存在诸多反对意见。但杜梅格执意推行,最终招致了担忧已久的后果。 可以说这早已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日常了,总理连一年都坐不稳,甚至往往几个月就被赶下台。 然而对前线的士兵们而言,这內外交困的国家现状只会让人忍不住嘆息。 若是在和平时期也就罢了,可如今,可是战爭期间啊。 “好了,別垂头丧气的。今天可是值得高兴的日子。” 见士兵们脸上满是愁云,一名军官出声安慰道。 毕竟今天是圣诞节。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士兵们理应被允许暂时忘却祖国的困境,尽情享受片刻的喜悦。 “我们也来唱歌吧!要比那些汤米和德佬们更大声才行!” “是——!” 士兵们听后,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纷纷聚拢在一起,放声高歌。 “aujourd』hui le roi des cieux, au milieu de la nuit.”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悠扬的圣歌在法国军队的战壕中响起。 “法国佬们也开始唱歌了啊。” “算了,今天就不计较了......话说,他们唱得比我们还大声,这可真让人不爽。” “我们也唱得更响亮点!” 听到法国人的歌声,德国、英国和比利时的士兵们也不甘示弱,提高了嗓门。 双方的圣诞颂歌交相辉映,在沉寂的无人地带上空迴荡。 在平日里,这样的举动无异於自寻死路,只要一暴露位置,敌军的炮弹或狙击手的子弹隨时可能降临。 但圣诞节,让一切成为了可能。 儘管这並未能像原本的歷史那样,促成敌对双方短暂的奇蹟般和解,但这样的夜晚,已经足够特別了。 ...... “哈啊......哈啊......!” 与此同时,就在西线的士兵们暂时放下国籍之分,享受著圣诞节过后即將消逝的短暂和平之际—— “汪!汪汪!!” “在那里!追!” 在巴伐利亚的因戈尔施塔特(ingolstadt)战俘营內,一场与圣诞气氛格格不入的惊险追捕,正如惊悚电影般上演...... “该死,跑哪儿去了?!” “圣诞夜还给老子找麻烦......放更多猎犬!” 漆黑的森林被皑皑白雪覆盖,宛如沉睡在夜色之中。 战俘营的守卫们带著大群军犬,在森林里四处搜寻,怒吼声此起彼伏。 “嘖,已经被发现了吗......” “所以我才说该走另一边!” 这一切的起因,是趁著圣诞节气氛鬆懈而逃脱的两名战俘。 原本正一边享受著平日严禁的葡萄酒,一边庆祝圣诞的战俘营守卫们,突如其来的逃狱事件让他们如遭雷击,陷入一片混乱。 ——砰! “呃?!” “在那里!” “抓住他们!” 然而,运气似乎没有眷顾逃犯们多久,守卫队才刚开始追踪不久,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跡。 “pute(该死),暴露了!快跑!” “伟大的佩伦啊!请保佑我们这次能逃出去!” 但战俘们绝不会甘心再度被押回去,他们连头也不回地朝著黑暗的森林狂奔而去。 “汪!汪汪!” 但如同每次的逃亡一样,形势对他们极其不利。 四面八方的手电筒光束在林间晃动,身后凶猛的杜宾犬毫不知疲倦地紧追不捨。 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的逃亡仍將以失败告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右边!从右侧的陡坡下去!” “呜哇啊啊啊!” 於是,两名战俘决定赌上一把。 他们选择了一条平时绝不会冒险尝试的险峻山坡,试图藉此逃脱追捕。 “又消失了!” “跟老鼠一样,钻来钻去!” 这次的赌博似乎成功了。 守卫们的叫喊声和猎犬的狂吠声逐渐远去。 “这、这次终於成功了吗?” “终於能回到俄罗斯母亲的怀抱了......” 眼见追兵的气息淡去,两人终於鬆了一口气,停下来稍作喘息。 ——啪! “抓住你们了,这两个混帐!”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再次行动之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脸色愤怒的守卫,將他们团团围住。 逃亡,再次失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傢伙,竟敢选在圣洁的圣诞节干出这种放肆的勾当......嗯?” 正准备训斥的守卫长,將手电光束对准战俘们的脸后,脸色顿时扭曲起来。 因为,那两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 “该死的!早该从那该死的大个儿认出来!又是你们吗?!戴高乐上尉!图哈切夫斯基中尉!”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出,两名战俘一脸无奈地看向那些早已对他们感到厌倦的守卫,只能尷尬地挠了挠头,露出苦笑。 ——夏尔·戴高乐 & 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图哈切夫斯基。 因戈尔施塔特战俘营中大名鼎鼎的惯犯二人组,他们的第五次逃狱,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 求爱发电支持,求免费礼物支持,感恩 第183章 机智的监狱生活 叮——叮——叮——叮! 清晨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天降临了。 因戈尔施塔特战俘营,如往常一般,又迎来了平凡而残酷的一天。 “起床!起床!” “都別睡了,快起来!” 狱卒们用镇压棍狠狠敲打著铁栏,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床上的战俘们无奈地呻吟著,一个个翻身而起。 战俘的日子极其严苛。 恶劣的生活条件,每天强制的苦役,冷酷无情的德国狱卒——这一切都是他们的日常。 当然,这种待遇仅限於普通士兵,对於那些有身份的军官而言,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只要肯发誓不再逃跑,哪怕会被监视,他们甚至能获得外出的机会。 然而,即便如此,仍有不甘屈服的军官不断尝试逃离战俘营,想要重返祖国战场。而在这群不屈者之中,便有一位年轻的法军上尉——夏尔·戴高乐。 只不过,他现在正像一条狗一样被抓回来,再次被押进战俘营。 “哟哟哟,这不是戴高乐吗?不是听说你逃跑了吗?” “肯定又被抓回来了。说真的,就他那大个子,能躲过巡逻兵才有鬼。” “哈哈,让,你的钱拿来吧。” “可恶......是我不该相信那个傻大个。” 一旁的法军军官们窃窃私语著,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扼腕嘆息,还有人心疼自己刚刚输掉的赌注。 而昨夜还怀揣著圣诞奇蹟、大肆幻想著绝妙逃亡的戴高乐,此刻垂头丧气地嘆了口气。 失败了,又失败了。 明明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终於能够重返祖国...... “都怪我这该死的身高!” 自从圣西尔军校时期起,他那196厘米的巨大身躯便是被同僚调侃的对象,如今更是成了逃亡道路上的致命阻碍。 想隱藏?根本不可能。远远望去,他比任何人都醒目。 想乔装成平民?呵,他连合適的衣服都找不到。 此刻,戴高乐对自己那继承自荷兰血统的高大身材前所未有地愤恨。 “振作点,夏尔。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对啊,迟早有一天会成功的。而且这次至少没被关禁闭,不是吗?” 看到戴高乐颓丧的模样,他的两名狱友兼同谋安慰著他。其中一人是未来將追隨戴高乐投身自由法国的乔治·卡特鲁(georges catroux)中校,而另一人,则是他的狱友兼逃亡伙伴,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图哈切夫斯基(mnxanл hnkoлaeвnч tyxaчeвcknn)。 確实,按理说,戴高乐应该因逃亡失败而被关进禁闭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但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圣诞节。 狱长大概是心情不错,难得展现了一丝基督徒的“仁慈”,並未將这两个惯犯送进禁闭室。当然,他也撂下了狠话——“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別想有这种好事!” “......这次失败了,但下一次,我一定会回到祖国,再次与德军战斗!” “这种话我已经听了不下五次了。” “呵呵,恐怕以后还会继续增加。” 图哈切夫斯基忍不住嗤笑。他可不认为戴高乐能成功,至少,在这场战爭结束前,他那高得离谱的身高足以让所有逃亡计划化为泡影。 说实话,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单独行动,反而更容易成功。 不过最近,他对回国的念头也有些动摇了。考虑到祖国的局势,或许在这里等一等,另谋出路会更好...... “不过,我倒觉得你们没逃出去,未必是坏事。” “哦?你这话什么意思?” 戴高乐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卡特鲁。 “今天的午餐是特供。” 卡特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虽不像约瑟夫·霞飞那样是一位美食家,但毕竟也是法国人,对美食和葡萄酒仍然充满热爱。 然而,当他怀揣著期待走进食堂后—— “操。” 眼前的“圣诞特供”瞬间粉碎了他的期待,甚至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 “今天的午餐,是热腾腾的菠萝披萨!庆贺感恩吧~这由外交部长汉斯·冯·乔侯爵慷慨赠送的美食,希望各位能好好享用。” “......昨天,我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逃出这该死的战俘营。” 戴高乐嘴唇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懊悔。 更让人愤怒的是,那位亲爱的汉斯·冯·乔侯爵甚至並不是出於恶意,而是真心认为这道该死的“美食”是一种“善意”。 整个欧洲都知道,这位自幼便是报纸头条常客的传奇贵族,其饮食口味有多么......匪夷所思。 “唔,我觉得挺好吃的。” “呵呵,图哈切夫斯基,如果你敢当著那些义大利军官的面说出这句话,我会亲自授予你『欧洲最勇敢的男人』称號。” 闻言,图哈切夫斯基瞥向食堂另一侧,那里坐著一群刚刚被俘的义大利军官。 “妈妈咪呀!” “这是战爭罪!这种恶行,必须送上军事法庭!” “居然敢把这种褻瀆神明的玩意称作『披萨』?我是那不勒斯人,我寧愿死,也不会吃它!” 看到义大利人眼中燃烧的愤怒之火,图哈切夫斯基毫不犹豫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抱歉,那份荣誉还是交给他们吧。喂,波兰佬,倒杯水来。” 应声跑来的康斯坦丁·罗科索夫斯基(kohctahtnh kohctahtnhoвnч pokoccoвcknn)急忙递上一杯水,却被图哈切夫斯基皱眉训斥。 “怎么是冷水?温水加冷水各一半的道理不懂?” “对、对不起,上尉......” “嘖,波兰佬果然靠不住。” 图哈切夫斯基不耐烦地挥手让他滚。 戴高乐和卡特鲁见状,忍不住皱眉。作为共和派,他们对於这种贵族式的傲慢实在难以苟同。 “米哈伊尔,適可而止吧。” “戴高乐,你管得太宽了。” “可他也是我们的战友啊。” “不,他是波兰人,是个背叛者。” 他从小便厌恶波兰人,因为他的祖先,曾在波兰-立陶宛的入侵中失去了领地。 至於罗科索夫斯基,我们那位未来的苏军元帅,此刻也正委屈地嘟囔著—— “该死,我明明是俄罗斯人......” ...... 罗科索夫斯基的战俘营生活可谓是异常悽惨。 在东部大攻势中被俘已是足够令人抑鬱的事,更糟糕的是,他还被分配到了军官食堂工作。在那儿,他不仅要面对一群俄罗斯军官的百般刁难,还得忍受其中一名贵族上尉对他的霸凌。 那名上尉在罗科索夫斯基看来简直就像个疯子,因为他既非伊斯兰教徒,也非东正教徒,反而狂热信仰某种古老的斯拉夫神祇,在他眼中,凡是不符合他所谓標准的人和事物都应当遭受惩罚。 而可怜的罗科索夫斯基仅仅因为身上流淌著波兰人的血液,便成为了这名疯狂上尉肆意欺凌的对象。 当然,从血统上来说,罗科索夫斯基的父亲確实是波兰人。 他的出生地也是华沙。 但他的母亲是俄罗斯人,父亲还是俄罗斯帝国的公职人员,而罗科索夫斯基本人,在俄罗斯度过的岁月也远比在波兰的要长得多。 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波兰度过的幼年时光了。 可俄罗斯军官们依旧每天变著法子羞辱他,硬是把他当成波兰人看待,久而久之,就连其他俄罗斯战俘也开始对他敬而远之。 罗科索夫斯基几乎委屈得要疯了。 “好了好了,休息时间结束了。在看守找麻烦之前,赶紧起来干活。” 在这白人战俘遍布的因戈尔施塔特战俘营里,唯一的有色人种,一名华人管理者的催促下,罗科索夫斯基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拖著疲惫的身子站起来。 这些华人因为有他们的同乡汉斯·冯·乔这个靠山,所以深受德国看守的优待,不仅活得舒坦,甚至还爬到了管理战俘的中层职位。而在原本的歷史中,他们本该被困死在这座战俘营里,最终化作一抔黄土。 相比之下,罗科索夫斯基的处境......简直还不如战俘营里的一条狗。 “波兰佬!动作快点!你腿瘸了吗?!” “对、对不起,上尉阁下!” 到了晚餐时间,图哈切夫斯基的折磨时间又到了。 这个傢伙,自己是个不用干活的军官,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一肚子火。 听说他和一个叫戴高乐还是戴戈尔的法国军官时不时就策划越狱,真希望他哪天直接成功逃跑,永远滚出这个鬼地方。 这样的话,自己的日子或许还能好过点。 “喂,罗科索夫斯基!” 劳累了一天,他刚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就被一个看守叫住了。 什么事?自己应该没做什么惹德国人不高兴的事情吧?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 “最近,波兰军队正在从俄军战俘中招募波兰裔士兵。” “哈。” “有兴趣的话,为什么不去试试呢?这可是个摆脱战俘身份,恢復自由的机会。” “......我是俄罗斯人。” 罗科索夫斯基这样回答道,但与以往不同,他的语气中少了几分坚定,多了几分动摇。 毕竟,每天都被人骂作“波兰佬”,他自己都快要被洗脑了,连自己到底是谁都要开始怀疑了。 “拜託,俄罗斯帝国这艘船已经沉了。就算你回去,又有谁会欢迎你?还不是和在这里一样,被人当作波兰人看待,受尽歧视?” “这......” “况且,他们现在缺少军官和士官,去的话待遇会很不错。虽然这不是个简单的决定,但比起回到那个即將化为废墟的俄罗斯,不如在一个全新的祖国重新开始,得到真正的认可,不是更好吗?” 或许是出於同情,看守语重心长地劝著他,希望他能为自己找条出路。 罗科索夫斯基低下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思。 这话,並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就连在这战俘营里,他哪怕声嘶力竭地喊著自己是俄罗斯人,依旧被当成波兰人对待。出去之后,情况只会更糟。 既然如此,乾脆......真的成为波兰人或许还更轻鬆一些。 至少,在波兰,没有人会再骂他“波兰佬”了。 ...... 隨著圣诞节带来的短暂和平结束,1914年的朝阳重新升起。 战线上,枪声与炮火再次响彻天地;与此同时,在英国,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阿斯奎斯首相宣布辞职,大卫·劳合·乔治通过与保守党的联合执政,成功登上战时首相之位。 “呼,刚当上总理,事情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成为唐寧街10號的新主人后,劳合·乔治望著堆满桌面的公文,嘆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 他必须儘快推动新的军需法案,以整顿导致弹药危机的军工体系;同时,那场只知堆积尸骸的加里波利战役,也需要儘快收尾。 此刻的他,即便有十个身体,也不够应付的。 所幸,那位引发英国史上最惨痛失策的麻烦人物——邱吉尔,此刻已经被他安排到了兰开斯特公爵领副大法官的虚职上,唐寧街总算清净了些许,这算是个难得的安慰。 “格雷大臣,与德国和奥匈帝国的会谈地点確定了吗?” “目前,各方意见趋向於布拉格。” 与原本的歷史不同,这一次,爱德华·格雷选择拋弃阿斯奎斯,转而支持劳合·乔治,因此得以继续担任外交大臣。听到他的回覆,劳合·乔治微微頷首。 战爭已经进入后半程,关於战后安排的谈判已是势在必行。 其实,相关討论早已酝酿多时,只是因英国政局动盪一再拖延,直到新年才正式提上日程。 “这场会谈,我们英国恐怕难以占据主导地位。” 毕竟,如今的英国,已然欠了德国不少债务。 “即便如此,我们也得尽力爭取。而且,还有不少事务需要听取德国的意见。” 听了格雷的回应,劳合·乔治將目光移向地图。 他的双眼,正紧盯著巴勒斯坦与阿拉伯半岛。 —————— 求爱发电支持,求免费礼物支持,感恩 第184章 布拉格会议 “好久不见了,劳合·乔治首相。能在这里见到您的面孔,而不是阿斯奎斯和邱吉尔那帮人,就我个人而言,实在是鬆了一口气。” “哈哈,谢谢夸奖,伯恩哈德·冯·比洛总理。啊,卡尔·冯·施蒂尔克总理,也很高兴见到您。” 1914年1月16日。 德国总理伯恩哈德·冯·比洛( bernhard heinrich karl martin von bulow)、英国总理大卫·劳合·乔治david lloyd george、奥地利总理卡尔·冯·施蒂尔克(karl von sturgkh)——这三位战时总理,现在被某些人称为“协约国三巨头”的三人,此时正在无数镁光灯的闪烁下,彼此握手。 与此同时,旨在商討未来战爭走向的布拉格会议,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格雷大臣,您看起来清瘦了不少啊。这次我就不问原因了,毕竟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哈哈,不过最近总算能稍微喘口气了,至少暂时不用在唐寧街见到邱吉尔那傢伙。” 听说他被贬到了閒职? 但按邱吉尔那性格,就算是流放到冷板凳上,他也绝对不会安分待著。99.9%的概率,他会像歷史上一样,索性投身陆军跑去前线玩命。 当然,去了也不会被当回事,只会受到一顿冷遇。 老实说,个人而言,汉斯是希望能藉此机会彻底和邱吉尔道別,但现实终究不遂人愿。迟早有一天,那位“加里波利败犬”终究还是会捲土重来,重返英国政坛。 毕竟,哪怕到了21世纪,那些小日......子过得不错日本政客,就算闯了祸也只要红豆泥私密马赛一番,仍然能厚著脸皮东山再起,更何况是以政治斗爭著称的英国议会呢? 不过,至少在这场战爭期间,汉斯不必再看到温斯顿·“加里波利”·邱吉尔那闪闪发亮的禿头了,嗯,这一点值得庆幸。 “话说回来,下个月乔大臣就要迎来您的第一个孩子了吧?” “是啊,一想到这点,我就已经激动得夜不能寐了。” “真让人羡慕啊。我要是也有个孩子就好了,实在是遗憾。” 说起来,爱德华·格雷大臣的夫人,似乎早在1906年就因车祸去世了吧?此后,他一直过著独身生活。 不过,外界倒是传闻他有私生子,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但说到底,这个时代,这种事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就拿汉斯来说吧,在波茨坦宫廷时,每天都能听到谁谁谁养了情妇,谁谁谁有了私生子的流言蜚语,简直不绝於耳。 当然,他自己是既不打算养情妇,也没兴趣搞什么私生子的。 毕竟,要是真干了这种事,別说路易丝会不会大发雷霆,恐怕他那位亲爱的老丈人就先提著斧头,把他的脑袋给砍了。 叮叮—— “诸位,閒聊和香檳就到此为止吧。现在,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比洛总理轻轻敲响手中的高脚杯,宣告了宴会的结束。 该工作的时间到了。 ...... “俄罗斯帝国的革命已经迫在眉睫。” 烟雾繚绕的会议室里,刺鼻的菸草味瀰漫开来,让人不禁下意识地开始思考禁菸运动的必要性。 汉斯率先开口,眾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凭藉上个月冬季攻势的战果,我们已占领明斯克,而在乌克兰,基辅等第聂伯河西岸的战略要地近在眼前。俄军的士气已跌落谷底,俄国內部的局势也同样不容乐观。” 当然,敖德萨仍被俄国黑海舰队牢牢控制,战力羸弱的罗马尼亚军队一时间难以攻克,因此暂且搁置。 “我们英国派往俄罗斯的情报人员也纷纷发回相同的报告。俄罗斯民眾已对沙皇彻底失望,甚至连部分贵族都开始背叛尼古拉二世。” 整个俄罗斯,都在对尼古拉二世的无能感到愤怒。 自由主义者、布尔什维克、孟什维克、工人、资本家,甚至军方高层,跨越阶级和阶层,共同吟诵著推翻沙皇的战歌,这场革命的引线已燃烧至终点。 “乔大臣,革命大概会在何时爆发?” “最快可能在下个月,也就是二月或三月。” 这是他们派往俄国的那张王牌——列寧,所传回的情报。 对於在座的所有人而言,这是期盼已久的消息,但对汉斯个人而言,他希望革命能稍微晚一点,最好能在路易丝生產之后再爆发。 因为一旦俄罗斯革命开始,所有人將忙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不管怎样,汉斯还是想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陪在路易丝身边。 “看来东部战线终將迎来终结。” “是啊,一旦东部战线结束,法国与义大利的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届时,战爭便会走向终结。” “不过,我们真的要容忍让红色分子掌控俄罗斯吗......” “在日俄战爭时,我们不也曾与日本联手做过类似的事情?更何况,他们的內部向来不太安稳,统治能维持多久还未可知,或许他们会重蹈巴黎公社的覆辙也说不定。” 听到“俄罗斯即將崩溃”这个消息,会议室里响起了充满希望的声音,仿佛这场可憎的世界大战即將落幕。 不过,这种过分乐观的论调,未免显得天真。 在汉斯看来,即便俄罗斯爆发革命,东部战线短时间內仍將持续。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话说回来,法国的情况如何?我听说去年年底,尼维勒被任命为总司令?” “情况似乎不太妙。” 由於奥匈帝国並未直接参与西线战场,施蒂尔克总理对那边的局势了解不多,於是格雷大臣出声回答。 “法国政局似乎又有变动的跡象。” “什么?杜梅格才上台不到两个月吧?” “由於法国推行无限制潜艇战,导致与美国关係恶化,反对派因此开始蠢蠢欲动。事实上,关於无限制潜艇战,法国国內早就爭论不休,因此现政权的地位並不稳固。” “法国人,真是......” 听到这件事,向来对法国充满厌恶的英国人与德国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嘲笑,摇头嘆息。 毕竟,法国政局动盪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格雷大臣,杜梅格的继任者有可能是谁?” “听说是亚歷山大·费利克斯·约瑟夫·里博(alexandre-félix-joseph ribot)。他曾在1892年、1893年、1895年三度担任法国总理。” 不过,据汉斯了解,他好像每次任期都不足一年便草草收场。 里博......里博吗...... “看来尼维勒的日子不好过了。” “您是指?” “据我所知,里博並不太喜欢尼维勒。” 这意味著,尼维勒此刻必然焦头烂额。 若是运气不好,他甚至可能在毫无建树的情况下便被撤换。 “尼维勒很可能会孤注一掷。” “没错,不过无论如何,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敌人的不幸,正是他们的幸运。 “为了最大化利用这点,我认为我们协约国必须比以往更加团结。” “您是指上次提到的『联合军总司令』?” 当然,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应属於德国军队。 英国对此倒也没有反对的余地,毕竟,他们在伊普尔战役留下的耻辱记录让他们无话可说。 儘管新任英军远征军司令道格拉斯·黑格皱了皱眉,但他也未出言反对。 “最有力的候选人,自然是参谋总长法金汉。” “毕竟,他至今都在稳健地领导这场战爭。” 当然,法金汉的军事思维,导致他缺乏对人心的揣摩能力,不过这个缺陷在汉斯看来可以弥补。 只要引进经验丰富的鲁登道夫就行,正好由他来查漏补缺。 “接下来是北非战线,目前进展顺利。前不久的的黎波里已举白旗投降,义大利军与法军纷纷逃往突尼西亚。” “那么,接下来要推进至突尼西亚与阿尔及利亚?” 面对劳合·乔治首相的疑问,汉斯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仍在討论之中。当前北非因地中海制海权落入我方之手,已完全与法国本土断绝联繫。” “確实如此。” “因此,参谋本部提议趁此机会,派遣非洲军团登陆西西里与南义大利,直接从背后袭击义大利。” “哦?这个计划......相当诱人啊。” 若义大利崩溃,他们便能腾出兵力,向南法发动攻势。 当然,作为一项高风险的两棲作战计划,仍需慎重评估,稍有不慎,恐怕会重蹈加里波利战役的覆辙,到头来只会让邱吉尔笑到最后。 “英国负责的中东与波斯战场情况如何?” “波斯方面没有问题。负责进攻的伊斯麦尔·恩维尔,其军事才能远不如我们预期。” 这倒也不足为奇。 歷史上,萨尔卡姆什战役便是明证。事实上,除了穆斯塔法·凯末尔,奥斯曼军队中几乎找不到真正称得上优秀的將领。 “但中东这边,情况稍微有些棘手。” “发生了什么?” “阿拉伯人的问题。麦加谢里夫、哈希姆家族首领——海珊,正向我们提出阿拉伯独立的要求。” ...... “麦克马洪爵士,別的我都不需要。如果你们想让我们帮助英国,那英国也应当帮助我们独立。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 麦加的太守、先知穆罕默德的血脉继承者、哈希姆家族的首领——谢里夫·海珊·本·阿里(hussein bin ali),语气坚定地说道。 而埃及的英国高级专员文森特·亚瑟·亨利·麦克马洪(vincent arthur henry mcmahon)听后,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是因为沙漠的酷热,还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难题。 毕竟,他此行前来拜访谢里夫·海珊,最初的目的只是效仿德国在北非僱佣柏柏尔人为佣兵一样,招募贝都因人及其他阿拉伯部族,以对抗奥斯曼帝国。 可谁知,对方却突然提出要英国支持建立一个独立的阿拉伯国家。 说实话,这种要求已经远远超出了麦克马洪的决策权限,尤其是考虑到包括美索不达米亚在內的中东地区,因蕴藏石油而日益提升的战略价值,这件事就更不是他能隨意答应的了。 然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外交官,麦克马洪没有流露出丝毫惊慌,而是维持著沉稳的表情,平静地回应道: “谢里夫阁下的要求我明白了。但此事並非英国能够单独决定。” 这个问题,必须与德意志帝国进行磋商。 確实如此。谁让率先开发中东石油、也就是所谓的黑金,是德国呢? 而且在奥斯曼帝国,英国虽说也拥有一定的利益,但主要还是德国的势力范围。而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巴勒斯坦与整个中东,同样是德国的经济利益所在。 那么,德国会同意阿拉伯人的独立吗? 麦克马洪一时也难以做出判断。 这种事情,实在难以衡量得失。 但谢里夫·海珊似乎並不在意麦克马洪的犹豫,仍然保持著坚决的態度。 “那么,你就去与其他人商议吧。但请记住,我们阿拉伯人虽有足够的耐心,可这份耐心能持续多久,只有安拉知道。如果我们的耐心耗尽,我们也只能另寻他路。” 比如,转而支持奥斯曼帝国。 儘管谢里夫·海珊没有明说,但他的言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麦克马洪紧抿双唇,心中权衡著得失。 此刻,在加里波利战场,英国士兵正以难以计数的数量死去,若是此时再让阿拉伯人成为敌人,在中东开闢新的战线,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明白了。谢里夫阁下的要求,我会如实转达给伦敦。” 这,已是麦克马洪唯一能给出的答覆。 这场谈话,也正是如今布拉格会议上阿拉伯问题被提及的起因。 第185章 皇室骚乱 听完劳合·乔治首相的话,汉斯皱起了眉头。 他很清楚劳合·乔治在说什么——阿拉伯起义。 这场起义因“麦克马洪宣言”(mcmahon declaration),即“海珊-麦克马洪书信”而起,其中英国向谢里夫·海珊及阿拉伯人承诺独立,鼓动他们对抗奥斯曼帝国。 『问题是,我可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麻烦实在太多了。』 嘖,英国人为什么总喜欢把烫手山芋甩给他们? 起初,汉斯以为奥匈帝国才是协约国阵营中的薄弱点,结果最近一看,奥匈和英国比相比,简直就像个听话的小天使。 好在与原本的歷史不同,这次英国的丙酮生產没有受到阻碍,关於犹太人国家建设的提案压根就没有被提上议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有人对这感到疑惑的话,那就再次由打破四面墙,喜欢“插手一切”的汉斯·冯·乔来解释一番吧。 丙酮,是英国生產无烟火药(cordite)的关键原料,而无烟火药又是炮弹装药的重要成分。 但丙酮的生產需要大量木材,而英德战爭爆发后,英国的木材进口受阻。就在这时,犹太化学家哈伊姆·魏茨曼(chaim azriel weizmann)提供了解决方案。作为回报,英国政府承诺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人国家。 “这就是著名的《贝尔福宣言》。” 问题在於,英国早在麦克马洪宣言中就承诺过,將包括巴勒斯坦、伊拉克、敘利亚在內的整个中东地区划归阿拉伯独立国家。 对阿拉伯人而言,英国就是在公然搞双重合约。 但这还没完,英国人的背刺远远不止如此。 因为不管是对阿拉伯人的承诺,还是对犹太人的承诺,英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兑现。 “毕竟,当时的英国早已与法国和俄罗斯秘密达成协议,准备瓜分包括巴勒斯坦在內的整个中东。” 甚至,英国不仅对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做了承诺,还向奥斯曼帝国许诺,只要他们拋弃同盟国,投靠协约国,就会保留他们在巴勒斯坦的统治权——换句话说,他们玩的是四重合约。 就连如今已经在外交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汉斯,也感觉自己和英国的操作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英国人榨乾了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利益,却只为自己谋取好处,这种厚顏无耻的行径,他只能忍不住感嘆。 果然,要想追上英国那种阴间操作,他还差得远呢。 不管怎样,阿拉伯问题对汉斯而言,是一个难以抉择的烫手山芋。 毕竟,他明確知道经过英国的胡作非为后,整个中东会变成什么样子。 “关於阿拉伯问题,我认为我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答应谢里夫·海珊的要求,支持阿拉伯独立。 第二,维持战前局势,承认奥斯曼帝国对巴勒斯坦及整个中东的统治。 如果是和平时期,汉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问题在於,现在奥斯曼成了敌国,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可恶,都是英国人的错!唉......怎么感觉比起奥匈帝国,英国才是真正的废物啊。』 不过话虽如此,汉斯也並不打算让奥斯曼彻底灭亡。 毕竟这样做,会让德国多年来在奥斯曼的投资、人力和时间全部化为泡影。 从德意志帝国的国家利益出发,他们绝不能轻易放弃在奥斯曼的影响力。 “要不,乾脆和我们英国一起瓜分中东怎么样?先假装支持阿拉伯人,等战后再翻脸。哼哼,到时候他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不愧是当年签下“四重合约”的英国佬,劳合·乔治的提议透著一股纯正的英式恶臭。 汉斯直接表示拒绝。 “中东同样是德国的利益区域,我们不希望这片地区因外力干涉而陷入长期动盪。” 更重要的是,如果德国和英国一起瓜分中东,那他们辛辛苦苦建设的油田也要分给英国人。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白白便宜英国人? 不过,看起来劳合·乔治只是隨口一提,他见汉斯態度坚决,也没有继续爭辩,而是换了个话题。 “那么,您的意思是放任阿拉伯起义发生?” “虽然这確实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我暂时还不想轻易下决定。” 对德国来说,最符合利益的选择仍然是让奥斯曼继续掌控中东。 即便奥斯曼现在是敌国,它依然是一个深受德国影响的政权,更何况,自青年土耳其革命以来,奥斯曼的宗教属性已经大幅削弱,逐渐向世俗化迈进。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帮助谢里夫·海珊建立了阿拉伯独立国家......这个国家到底能存在多久?这可不好说。 因为正如中东战爭的歷史所示,奥斯曼帝国解体后,阿拉伯世界从未真正统一过。 各方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可以隨时反目,结盟与背叛就像翻云覆雨一般。因此即便谢里夫·海珊成功建立了他理想中的统一阿拉伯,最终也难逃分裂的命运。 眾所周知的阿拉伯乱局很可能再次上演,而对於德国来说,维持中东这片充满“黑金”的利益格局才是更为重要的,因此贸然介入实在是一个令人犹豫的决定。 『更何况,哈希姆家族唯一的资本只是他们源自穆罕默德的血统正统性,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正伺机崛起的沙特家族。』 沙特家族,利雅得酋长国的统治者。 光听名字就能看出,他们正是日后沙乌地阿拉伯的前身,同时也是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瓦哈比派的大本营。 看看当今的沙乌地阿拉伯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危险性,甚至包括奥萨马·宾·拉登在內的眾多伊斯兰恐怖分子,都出身於沙特或受到其影响。 从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的角度来看,他们理应提前剷除这个隱患。 而哈希姆家族早在1750年代就曾败於沙特家族,甚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再次溃败,被迫將阿拉伯的统治权拱手让出。 因此即便给他们提供武器支援,他们的下场也很可能会和美军撤离后的阿富汗政府军一样,一触即溃。 『归根结底,能真正制衡沙特家族的,恐怕还是奥斯曼帝国......』 事实上,早在1805年,奥斯曼帝国就曾出兵镇压势力日益膨胀的沙特家族和瓦哈比派。 当时的哈希姆家族已经被逐出麦加与麦地那,整个中东一片混乱。奥斯曼出手,也是为了维护阿拉伯的和平。 而如今的奥斯曼帝国早已衰败至极,加之世界大战的混乱,沙特家族自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再度扩张。 “目前来看,我们无法就此做出决策。” “德国国內对於如何处理奥斯曼帝国仍在討论,待有明確结果后,我们才能决定行动方向。” “谢里夫·海珊恐怕不会满意这个答案......” “那就拖延时间吧。毕竟,阿拉伯的强力家族可不止哈希姆一家。” 这群人心知肚明,却还要问这种问题。 “说到奥斯曼帝国,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也已近在眼前。” 由於罗马尼亚的参战,装备精良的保加利亚军队加入了对君士坦丁堡的攻势,使得奥斯曼帝国已无力支撑。 情报部门报告称,驻守在加里波利半岛的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与奥斯曼军队,正在考虑撤退至安纳托利亚,以避免被彻底孤立。这对英国而言无疑是场及时雨。 直至此刻,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和其他英国官员终於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那么,君士坦丁堡以及奥斯曼帝国在欧洲的领土將归谁所有?” “应该会归希腊。” “哦?倒是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保加利亚会为爭夺此地闹得不可开交。” 施蒂尔克总理的话得到了眾人的认同。毕竟,第二次巴尔干战爭的爆发,本就源於保加利亚对领土的贪慾。然而这次情况不同,保加利亚忙於消化塞尔维亚的领土,无力再覬覦君士坦丁堡。 据说为了得到君士坦丁堡,希腊首相韦尼泽洛斯甚至亲自向保加利亚国王斐迪南一世和首相拉多斯拉沃夫哭诉恳求,希望他们放弃。 从希腊人对君士坦丁堡的执念来看,这传言倒也颇有可信度。 『当然,占领君士坦丁堡倒还好,可如果他们想藉机实现“大希腊主义”(megali idea),向安纳托利亚扩张,那可就越界了。』 虽说汉斯个人对东罗马帝国怀有一定的喜爱,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在20世纪再看到它的復活。 更何况,从地图格局来看,这样的版图实在太不美观了。 “总之,一旦君士坦丁堡陷落,奥斯曼帝国內部主张媾和的声音也会迅速增大。毕竟他们本就不情愿地捲入了这场战爭。” “咳......这倒也是。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新近独立的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吧。听说德国打算將这两个国家合併?” “是的,我们打算建立『波罗的海王国』,毕竟这两个国家都是以波罗的海德意志人为核心组成的。” “那国王人选呢?” “我们计划由威廉二世陛下的第五子奥斯卡王子继位。” “嗯?不是次子艾特尔王子,或者四子奥古斯特·威廉王子?” 英国首相劳合·乔治与外交大臣格雷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毕竟,出於政治考量,波兰王位已由霍亨索伦王朝的阿达尔贝特王子继承,因此选择艾特尔王子或奥古斯特·威廉王子来统治波罗的海王国,本应更符合逻辑。但最终却是奥斯卡王子被推上了台面,这確实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关於这一点......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罢,汉斯和比洛总理都露出了满脸疲惫的表情,可想而知,这背后的故事多么艰难。 ......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1913年刚尽,1914年的太阳才刚刚升起的时刻,那时的皇室爆发了一场庞大的骚乱。 当时,汉斯和路易丝正在华沙度过一场短暂却格外珍贵的假期,之后还未等他们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威廉二世匆匆召往波茨坦。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们离婚吧!” 抵达波茨坦后,迎接他们夫妇的,便是正在与各自的妻子上演一场爱恨交织的战爭的艾特尔王子和奥古斯特王子。 “唉......你们来了啊,孩子们。” “岳母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如你所见,我两个儿子的家庭正在破裂。” “什么?!” 听到奥古斯特皇后的话,汉斯和路易丝对视了一眼。而当他们了解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后,又异口同声地嘆了口气。 “也就是说,索菲姐姐出轨了?” “是的,她自己也承认了。虽然......她强调两人並未发展到那一步,但你们也知道艾特尔的性格。” 路易丝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艾特尔王子的妻子——奥尔登堡公爵夫人索菲·夏洛特(sophie charlotte),是奥尔登堡大公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二世的长女。从婚姻伊始,她与艾特尔的关係就並不和睦。 两人自1906年结婚以来,至今仍未育有子嗣,足以说明他们的感情並不融洽。毕竟这场婚姻更多是父母们的意志,而非他们自己的选择。而艾特尔王子又是威廉二世的眾子之中最具军人气质的那个,在婚姻生活上自然也是冷淡无情。 更何况在战爭爆发后,艾特尔王子又奔赴战场,索菲·夏洛特的孤独感自然也与日俱增,最终导致她选择了出轨。 而这一切,又恰好被在新年之际久违归家的艾特尔王子撞个正著。 “我也曾因为威廉忙於政务而感到孤独,所以並非完全不能理解索菲的心情,但......艾特尔如今闹著要立刻离婚,实在是个大麻烦啊。” 毕竟在这个时代,离婚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提及的事,而对於婚姻往往伴隨政治目的的皇族而言,离婚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艾特尔和索菲的事情还算在可控范围內。至於奥古斯特......唉,简直让人难以启齿。” 然而,正如皇后所感嘆的,与艾特尔王子的情况相比,奥古斯特王子的事件无疑更加离谱。 “如果你更喜欢那个男人,那就跟他过吧!我立刻就和你离婚!” “我、我和格奥尔格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没想到,汉斯的小舅子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取向问题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虽然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相较於艾特尔王子,奥古斯特王子的状况更难收场。 据说他在假期期间,並未与妻子同行,而是与他的副官兼“亲密朋友”汉斯·格奥尔格·冯·马肯森(hans georg von mackensen,正是我们熟知的那位马肯森的次子)共度时光,结果被撞了个正著。 因此,奥古斯特王子的妻子——皇后最为钟爱的儿媳,出身於什勒斯维希-霍尔斯坦-宗德堡-格吕克斯堡家族的亚歷山德拉·维多利亚(alexandra victoria)彻底爆发,怒不可遏地要马上离婚,使得整个皇室陷入一片混乱。 面对这场混乱不堪的狗血剧,汉斯和路易丝只能无奈地嘆息,这场闹剧实在是太过荒唐,他们完全不敢让腹中的孩子见识一下。 第186章 未来之人的延续 “寧可分居,也不允许离婚!至少在战爭期间不行!” 收拾这场席捲皇室的狗血闹剧的人,正是因儿子们的家庭破裂而病倒,勉强恢復些精神的威廉二世。 战爭期间,如果在皇室成员中一连发生两起离婚丑闻,那无疑会严重打击皇室的威信与民眾的支持度。 艾特尔王子的事情还好,充其量算是“普通”的婚外情丑闻,等战爭结束后,家族之间再通过协议解决也不是不行。但奥古斯特王子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事儿光是有风声传出去,就註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掩盖过去。 毕竟,德意志帝国对同性恋的態度极为负面,甚至还专门立法禁止。再加上就连威廉二世本人都曾因臭名昭著的“奥伊伦堡事件”而焦头烂额——那场涉及军方的同性丑闻,曾將整个帝国弄得天翻地覆。 “刚从前线回来,就发现家里一团乱,真是够了......” 唯一尚未结婚的王子——约阿希姆一脸茫然地嘀咕著。 他原本怀揣著愉悦的心情回家休假,结果迎接他的竟是一片狼藉,这让他不知所措。 “呼,看来我可不能步他们的后尘。” “连结婚对象都没有的人,少说风凉话。” “听说俄国快要爆发革命了?奥尔加公主很快就会来德国,我也该准备向她表达心意了。” “哈......这事还在討论阶段,我说了多少次了?可不是你想当然就能决定的。” “汉斯啊,我就相信你了。” 约阿希姆一边笑得眉飞色舞,一边拍著汉斯的肩膀,看得人一阵头疼。 约阿希姆啊,约阿希姆......我已经够烦了,你就別再添乱了。 不过,如果皇室公主们真的死了,他八成会找我决斗吧...... 当然,汉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罗曼诺夫家族落得那种下场。 毕竟如果真让他们死了,在约阿希姆发飆之前,德意志帝国的诸侯们——尤其是亚歷山德拉皇后的娘家黑森大公国,恐怕就已经又哭又闹起来了。 而那时,像他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官,一定会成为被他们左右夹击,推来搡去的劳累牺牲品。 按理说,汉斯这个年纪正该处於兢兢业业干事业的时候,但一想到这些,他却已经生出想要提前退休的念头。 嘖,如果我不在了,这个帝国还能运转下去吗? 大概是要完犊子吧。 “......看来德意志帝国还有很多事要忙啊。总之,保重。” 汉斯回过神来,揉著皱起眉头的脸,长嘆一口气。英国首相劳合·乔治看著他,投来安慰的目光。 至於旁边那位已经比汉斯更惨,脸颊凹陷,憔悴得一眼就能看出来格雷外相,似乎也感同身受,跟著沉沉嘆息了一声。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战爭惹的祸。 ...... 几天后。 商討未来战爭的布拉格会议终於落下帷幕。 英国方面从始至终都显得有些不满,毕竟整个会议几乎都在德国的主导下进行。 但他们终究还是带著些许满足之色离去,因为德国对殖民地毫无兴趣,而他们趁机捞到了不少好处。 老实说,看看德意志帝国每年都会发行的殖民地纪念勋章就知道了,殖民地问题从来都是得不偿失。 各地反覆爆发的叛乱与骚乱,让他们付出的远比收穫的多。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殖民地扩张上,不如专注於东欧、奥斯曼以及中东事务。 再加上由於世界大战的影响,各列强维持殖民地的能力正在不断削弱,殖民扩张早已成为夕阳。在这样的局势下,与其痴心妄想建立殖民帝国,不如將所有力量投入爭夺欧洲霸权,这才符合德国的利益。 无论如何,会议最终落下帷幕。协约国庄严宣誓:直至彻底击溃同盟国、贏得战爭,否则绝不动摇。 而得知布拉格会议的消息后,同盟国一方愤怒不已,但仍在自我安慰,坚信胜利女神终將微笑著降临他们的阵营。 与此同时,被正式任命为协约军总司令的法金汉,开始全力关注即將在西线爆发的重大变局。而因战功卓著终於坐上总参谋长之位的鲁登道夫,虽然在面对皇帝时仍旧不情不愿,但脸上却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昂首步入了柏林。 就这样,时间推移至1914年2月5日。 这一天,汉斯终於迎来了成为一名父亲的时刻。 “进去已经两个小时了,还没好吗?” “冷静些,汉斯。分娩本就需要时间,不要急躁,乖乖坐著吧。陛下也一直安静地等著呢。” 不,我那岳父不是冷静,而是因为害怕和紧张,整个人都僵住了吧...... 听著奥古斯特皇后的劝慰,汉斯自己也清楚,就算他在外面焦躁不安地踱步,也无法帮到正在里面拼尽全力的路易丝。 但他就是无法冷静下来。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的第一次分娩。 虽说如今的医学比起19世纪初那种无麻醉锯掉病人腿的时代已然进步,但在他看来,现代医疗依旧任重道远。 汉斯的脑海里充斥著焦虑与担忧,害怕路易丝和孩子出现意外。 即便奥古斯特皇后已经生育过七个孩子,经验丰富,她的那份安抚也无法让双脚停下。 王子们当年是怎么熬过这个时刻的? 早知道,之前就该向他们取取经再说...... “砰——” 时间在紧张与恐惧的煎熬下被无限拉长,直到那扇紧闭的门终於被推开。 接著,医生和助產护士迈著慢得让人发疯的步伐从房內走了出来。 “路易丝呢?!她还好吗?!” 汉斯正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威廉二世比他更快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声问道。 老实说,汉斯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是怎么忍住的。 医生闻言,微微一笑,带著安抚的意味说道: “公主殿下与孩子都很健康。请进来看看吧。” 话音未落,汉斯和皇帝便不约而同衝进了產房。 “啊......” 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床上,路易丝气喘吁吁,脸上却掛著满足的微笑。而她的怀里,则抱著一个小小的生命。 “真是的,岳父和女婿一模一样。” 身后传来奥古斯特皇后无奈的声音,但汉斯完全没听进去。 ——我的孩子。 那个的孩子正安稳地蜷缩在母亲的怀抱里,微微蠕动著。 这种涌上心头的情感,究竟该如何形容? 喜悦?激动?幸福? 根本无法用任何一个词、一句话来概括。 但汉斯知道——唯有此刻,才能感受到这样的情感。 “呵呵,汉斯,你怎么傻愣著不动呢?快过来抱抱她,我们的女儿可是等著爸爸呢。” 女儿。 是啊,我的孩子,是个女孩。 汉斯忍住笑意,生怕惊到孩子,缓缓地接过她。 他和路易丝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小公主。 虽然她尚未睁眼,但那微弱的呼吸和柔软的体温,透过肌肤,深深传递到了內心。 汉斯小心翼翼地將她交给奥古斯特皇后,然后紧紧握住路易丝的手。 “谢谢你,路易丝。谢谢你成为我孩子的母亲。” “嗯......当著父母的面说这种话,真是有点害羞啊。虽然他们俩现在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我们。” 汉斯和路易丝相视一笑,同时看向一旁—— “哈哈哈哈!奥古斯特,你看到了吗?!我的第一个孙女!长得跟小时候的路易丝一模一样!” 没错,那边已经彻底变成了外公外婆的欢乐时光。 这也难怪。 在已经成婚的皇子当中,威廉皇储和奥古斯特·威廉王子都已经有了孩子,可清一色全是男孩。 换句话说,威廉二世目前为止只有孙子,但今天,他最疼爱的独生女,生下了唯一的孙女。 从“傻瓜女儿控”进化成“傻瓜孙女控”,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过去,汉斯一直觉得岳父的反应有些夸张,但现在,看著那个小小的婴孩,他终於理解了那种心情。 ——糟了,这么一想,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抢走公主”的恶棍吧...... “唉,『傻瓜女儿控』的数量又增加了一个呢。” “呵呵,男人都是这样。对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嗯,母亲,我们早就和汉斯商量好了。” 他们早早便决定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名字。 只不过,男孩的名字看来要留到下次再用了。 “弗里德里克。” ——弗里德里克·路易丝·威廉明娜·奥古斯特·琳娜·冯·乔。 这便是他们小公主的名字。 其中,“弗里德里克”是汉斯与路易丝共同选定的,“路易丝”则是她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而“威廉明娜(wilhelmin)”与“奥古斯特(auguste)”分別取自威廉二世(wilhelm ii)与奥古斯特(auguste)皇后的名字。 至於“琳娜(lina)”,这是汉斯特地起的按中文读也不会显得突兀的一个名字。 换句话说,对於德国人来说,她是弗里德里克·冯·乔公主,但在中文语境中,她则叫做寒琳娜。 ......莫名有种反派千金的既视感,不过也无所谓了。 汉斯握紧路易丝的手,默默祈祷: 愿我们的弗里德里克,在这动盪的时代里,依旧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 [......儘管仍处於战爭之中,全德国依然在庆祝皇室新成员的诞生——陛下的首位孙女。此外,英国王室以及其他欧洲王室也纷纷发来贺电,庆祝他们迎来了一位新的小亲戚──嘀嗒!]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可不想听到皇族又增添了一名新成员的消息。” 更何况,那孩子的父亲,正是那个当初笑嘻嘻地拿著奴役契约,向他提出『和我签约,把俄罗斯毁掉吧!』的可憎之人,汉斯·冯·乔的女儿。 “格里高利,托洛茨基他们有消息了吗?” “托洛茨基仍在西班牙,卡梅涅夫也还在西伯利亚腹地。看样子,他们要回到彼得格勒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惜了。” 听到与自己一同从瑞士乘德国列车回到俄罗斯的格里高利·季诺维也夫(Гpnгo?pnneвce?eвnч3nho?вьeв)的话,列寧的神色变得凝重。 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布尔什维克的核心成员却都远离彼得格勒,实在令人焦急。 不过,这也並非列寧能够掌控的事。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俄罗斯人民竟然会如此迅速地揭竿而起——即便他一直在煽动他们的愤怒,也未曾预见到会爆发得这么快。 若是与德国的交易稍有耽搁,恐怕连他自己都会在事態爆发后才赶回俄罗斯。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连普季洛夫工厂的工人们都加入了总罢工。革命已经开始,谁也无法阻挡。” 普季洛夫工厂,俄罗斯帝国最大的金属製造厂。 正因如此,昨天突如其来的罢工,使得参与人数迅速突破十万,而列寧的对手,孟什维克和自由派人士,也不得不匆忙行动起来。 “所以,我们也该出发了,格里高利。虽然同志们无法亲眼见证这一刻,但我们仍需履行自己的职责,不是吗?” “您说得对,列寧同志。” 列寧与季诺维也夫相视一笑,並肩走出了建筑。 “给我们麵包!” “反对战爭!推翻专制!反对战爭!推翻专制!” “血染彼得格勒的沙皇必须偿命!让那个將女儿献给拉斯普京的德国女皇后去死!” 彼得格勒的街道上,无论是横贯市中心的涅夫斯基大街,还是其他各个角落,都挤满了因沙皇的无能与战爭的惨败而愤怒不已的工人和民眾。 国际歌与《工人马赛曲》在四处迴响,抗议的標语高举天际,红旗迎风招展。 前方,军官们竭尽全力率领士兵阻挡愤怒的民眾,哪怕在严寒的冬风中,也紧张得汗流浹背。然而,无论是士兵还是哥萨克骑兵,都纷纷倒戈,不愿再镇压自己的同胞,甚至有些人直接举枪瞄准了军官。 这正是梦寐以求的景象。 这正是无比甘美、动人心魄的乐章。 “起立吧,起来吧,这是国际之歌。” 全世界的工人们,团结起来吧。 打破专制的锁链,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列寧低声呢喃,目光深邃地注视著被红潮吞没的彼得格勒。 1914年2月10日。 按照仍使用儒略历的俄罗斯日历,这一天是1月28日。 俄罗斯革命,爆发了。 第187章 俄国革命 “......因此,我们正式宣布俄罗斯临时政府的成立!” “哇啊啊啊啊!!” 1914年2月12日,在彼得格勒的工人和俄罗斯民眾如火山爆发般奋起反抗的两天后—— 彼得格勒的街头仿佛被一股无形却又强有力的力量所席捲。 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粗糙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神中燃烧著对自由、对公平的渴望;俄罗斯的民眾们纷纷走出家门,他们中有白髮苍苍却依然步伐坚定的老人,有眼神中满是憧憬的青年,还有那些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却也毅然决然加入反抗队伍的妇女。 他们匯聚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潮水,向著腐朽的旧秩序发起了猛烈的衝击。 俄罗斯帝国的首都彼得格勒,几乎是轻而易举地落入了革命势力的掌控之中。 这也难怪,沙皇尼古拉二世身为总司令,正亲自坐镇前线,而代替他执政的皇后则早已带著拉斯普京和孩子们前往莫斯科避难。换句话说,彼得格勒早已成了一座空城。 更何况,不仅是负责防守彼得格勒的卫戍部队,甚至连波罗的海舰队的水兵们也纷纷倒戈,加入革命。於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革命军以惊人的速度掌控了整个首都。 三天后的1914年2月15日—— 由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等社会主义势力组建的彼得格勒工人士兵代表“苏维埃”,与由自由主义者、资本家等资產阶级势力组成的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达成协议,正式成立了后来被称为“俄罗斯共和国”的俄罗斯临时政府。 或许有人会疑惑,为何社会主义者与资產阶级这对水火不容的势力,会选择联手? 但实际上,这並不是什么荒唐的决定。 在孟什维克看来,俄罗斯帝国仍是一个落后的封建国家。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建立社会主义国家之前,必须先进行资產阶级革命,完成资本主义体制的建立。 “真是噁心,竟然跟那些腐朽的资本家反动分子联手?” 当然,即便承认资產阶级革命的必要性,列寧和布尔什维克依然无法接受孟什维克与资產阶级合作的行为。对他们而言,资產阶级仍是不可共存的敌人。 但列寧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此时的布尔什维克並无足够的力量。 儘管“布尔什维克”意为“多数派”,但他们在革命力量中却只占据少数。而工人阶级,相较於激进的布尔什维克,更倾向於支持孟什维克。 更雪上加霜的是,在革命爆发时,布尔什维克的主要干部大多不在彼得格勒,使得他们在这场变革中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最终,列寧和布尔什维克所能做的,仅仅是占据了玛琳斯基剧院的首席芭蕾舞者,同时也是皇室情妇、军火贪腐丑闻的中心人物玛蒂尔达·克谢辛斯卡(matnльдaФeлnkcoвhakшecnhckar)的豪华宅邸,在那里蛰伏待机,静待时机到来。 现在还不是挑起內斗的时候。 不久之后,正在前线指挥军队的尼古拉二世,必然会听到彼得格勒发生革命的消息。 革命才刚刚开始—— 在推翻沙皇之前,任何胜利都只是空谈。 ...... “彼得格勒出了什么事?!” 尼古拉二世猛地睁大双眼,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个刚刚传到他耳中的消息不仅滚烫,甚至炽热得让他心惊胆战。 “是......叛乱,陛下。” 原本想说“革命”的俄罗斯军官在察觉到沙皇脸上那如同熔炉般燃烧的怒火后,连忙改口。 当然,对尼古拉二世来说,无论是革命还是叛乱,性质都没什么区別。 “叛乱?叛乱?!” 而且,偏偏是在战爭期间,还是在帝国的心臟——彼得格勒爆发叛乱! 自己才离开多久,就发生了这种天大的变故,尼古拉二世又惊又怒,简直无法接受。 好在自己前往前线时,已经將皇后与孩子们送往莫斯科避难,否则,若是他们仍留在被暴徒占领的彼得格勒,那將是一场连想都不敢想的噩梦。 当然,从民眾的角度来看,正是因为皇室成员拋下他们,独自逃往安全的莫斯科,才让他们的愤怒彻底被点燃。换句话说,这一切本就是沙皇自作自受。 不过,此刻的尼古拉二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儘快夺回首都! “这群狂妄的逆贼!布鲁西洛夫司令,立刻准备回军!我要率军亲征,把那些叛徒的脑袋统统砍下来!” “陛下,请冷静!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在战爭期间挑起內战!” “难道你让我坐视那些叛徒占领彼得格勒不管吗?!” 面对沙皇的怒吼,布鲁西洛夫额头冷汗直流,却依旧没有退让。 这次的事態,绝不会仅仅局限於首都。 毕竟,彼得格勒之所以会起义,背后的原因已然昭然若揭。 布鲁西洛夫不想面对前有德军、后有愤怒的俄国民眾的绝境。 “面对外敌时,最愚蠢的事情莫过於同胞自相残杀。所以,与其动用武力,我们更应该先尝试对话。” “可是......” “陛下,您不会忘了『血腥星期日』的教训吧?请您这次听从我的建议。” 布鲁西洛夫直言不讳地提及了沙皇的黑歷史,这让尼古拉二世不由得一颤,脚步微微后退。 儘管他愤怒至极,情绪几乎爆炸,但“尼基”这个人的本性终究没有改变。 “你们的意见也和布鲁西洛夫司令相同?” 他转向周围的將领们,试图寻求支持。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是的,陛下。” “唉......” 面对眾人的一致劝諫,尼古拉二世最终不得不点头妥协。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好吧,我就看看那些人到底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布鲁西洛夫和眾將领都悄悄鬆了一口气。 至少,成功阻止了沙皇的衝动行事。 『接下来,就看我们如何安抚他们了......』 布鲁西洛夫暗自祈祷,希望叛军的诉求不会过於激进。 否则,一旦所谓的临时政府越界,他恐怕也无法再阻止沙皇了。 到了那时,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將不得不做出抉择...... ...... “你刚才说的是退位?不是让位,而是退位?” “没错,布鲁西洛夫司令官。我们再也无法容忍无能且暴力的罗曼诺夫王朝继续统治俄罗斯。这个腐朽的帝国必须倒下,俄罗斯的一切都应当归还给俄罗斯人民。” 然而,布鲁西洛夫本想儘可能温和地通过让位来平稳解决事態,可当他代表暴怒的沙皇踏入谈判场后,仅仅不到五分钟,他的那份期待便如同镜水月般破碎了。 『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啊。』 儘管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无论如何,对於原本希望通过让位来儘量维持局势稳定的布鲁西洛夫来说,现在的情况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 如果只是让位,他或许还能通过施压等手段让沙皇屈服,但退位......那就等於在宣告俄罗斯帝国的灭亡。尼古拉二世又怎会接受? “......我相信你们並不真的认为沙皇会接受这个条件吧,克伦斯基先生。” “就我个人而言,我也觉得这或许有些激进,但司令官您应该能理解,民眾的愤怒已经积蓄到了极致。” 作为临时政府的代表,出身社会革命党的司法部长亚歷山大·费奥多罗维奇·克伦斯基(Алekca?hдpФeдopoвnчke?pehcknn)用沉稳的语气说道,同时微微前倾身子,直视著布鲁西洛夫。 “更何况,司令官您自己心里也清楚,若不將沙皇驱逐,俄罗斯根本不会有未来,不是吗?” “呵,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背叛皇帝与帝国?” “据我所知,司令官您效忠的並非沙皇,而是俄罗斯。既然如此,您真的认为让无能的罗曼诺夫王朝继续掌控俄罗斯,是正確的选择吗?” “那照你们的说法,在战爭期间发动所谓的革命,把俄罗斯的土地拱手让给敌人,就是正確的?” “正相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俄罗斯。司令官,您比谁都清楚,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俄罗斯帝国已经毫无希望,不是吗?” 布鲁西洛夫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面色复杂地站起身,仿佛已经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 “......看来,他仍未被说服。” “如果布鲁西洛夫司令官愿意加入临时政府,沙皇的统治就彻底结束了。” 看著布鲁西洛夫离去的背影,克伦斯基和临时政府的官员们忍不住嘆息。 如果能將这位俄罗斯帝国军队的支柱拉拢过来,他们就能在不流血的情况下完成革命。 “机会尚在,等他抵达彼得格勒,自然会认清现实。” 谈判已经破裂,接下来,沙皇必定会率军进攻彼得格勒,试图夺回控制权。 但那些在前线早已厌倦战爭的士兵,又有多少人还愿意听从沙皇的命令,將枪口对准人民? 克伦斯基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亲眼见识过,彼得格勒的守军是如何行动的。 ...... “皇命在上!镇压叛军,夺回都城!” ——数日后。 沙皇的军队留下了最低限度的兵力维持前线,急忙回军彼得格勒,並接到了镇压革命军的命令。 然而,儘管军官们的声音依旧洪亮,克伦斯基的预料却没有落空——俄国士兵的脸上已经再无战意。 “该死,把我们推进普鲁士佬的枪口下时毫不犹豫,现在又要让我们自相残杀?” “说是镇压叛乱,实际上就是让我们重演『血色星期二』。” “我受够了!要打仗的话,让那个该死的沙皇自己拿枪上战场去!” 士兵们心中的不满和愤怒终於爆发了出来。 惊慌失措的军官们拔出手枪,厉声质问他们在干什么,可士兵们依旧无动於衷。 “兄弟们,与我们並肩作战吧!” “不要再听从沙皇的命令,站在人民的一边,夺回自由与和平!” 来自街垒后方的声音迴荡在空气中,那是赤卫队和武装的彼得格勒市民的呼喊,像是诱惑的耳语,钻入士兵们的耳朵。 扑通,扑簌—— 不到片刻,士兵们纷纷丟下武器,跨过街垒,投入革命军的阵营。 军官们试图阻止,结果却被反过来杀害,或者被士兵们从马上拽下来,遭到拳打脚踢,以示他们再也无法凌驾於士兵之上。 时间流逝,投降革命军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那些本该最忠诚的近卫军士兵也露出了厌战的神色,最终倒戈加入了革命一方。 “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战而降!” 眼见曾经信赖的士兵纷纷背叛自己,尼古拉二世的瞳孔颤抖,声音前所未有地哆嗦起来。 “......终究,走到了这一步吗。” 布鲁西洛夫只是沉默地仰望灰濛濛的天空,面色阴鬱。 “布、布鲁西洛夫司令,这该如何是好?” “陛下,一切都结束了。俄国已经不再追隨您,如今还能做什么呢?” 尼古拉二世浑身力气尽失,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结束了?他?罗曼诺夫王朝? “不......不可能!去莫斯科!我要去莫斯科!在那里,还有忠於我的军队——” “陛下,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闯入军帐,他的话语无情地粉碎了尼古拉二世最后的希望。 “莫斯科也爆发了叛乱!察里津和叶卡捷琳堡同样如此!” “什么?莫斯科的军队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莫斯科的守军已经加入了叛军。皇后陛下、皇太子殿下以及几位皇女殿下都被扣押在克里姆林宫內......” “呵......呵呵......” 听到不仅彼得格勒,连莫斯科和整个俄国都背叛了自己,尼古拉二世露出了恍若疯癲的笑容,脸上写满了绝望。 布鲁西洛夫说得没错。 一切都结束了。 彻彻底底的终结。 第188章 俄罗斯之春 “你们现在在做什么?立刻住手!” “皇后陛下,救命啊!” “拉斯普京!” 儘管怒吼和尖叫此起彼伏,士兵们仍然粗暴地將奋力挣扎的拉斯普京拖走了。看到这一幕,亚歷山德拉皇后瘫坐在地,放声痛哭。 目睹此景的士兵们却只是冷哼一声,对皇后的悲泣毫不动容。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天。毁掉俄罗斯帝国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的儿子......我死后,又该如何面对亚歷山大呢?” “祖母......” 在皇后的哭声迴荡在被囚禁的克里姆林宫房间內时,一直安抚著瑟瑟发抖的弟弟妹妹们的奥尔加,满脸担忧地走到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皇太后的身边。 “奥尔加,这个时候必须坚定起来。你母亲已经变成这副模样,若是连你这个长女也失了方寸,这个家可就真的完了。” “是,祖母。” 奥尔加低头回应,紧紧握住了皇太后的手。 是啊,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坚强。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那些惊恐不安的弟弟妹妹们。 否则等待他们的,恐怕就是曾降临在路易十六一家身上的命运。 “阿歷克丝,別再哭了,孩子们都被嚇到了。” “姐姐,拉斯普京那么可怜地被那些粗野之徒拖走,我怎能袖手旁观?” “拉斯普京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你怎么还不明白,正是因为你一再庇护那个可憎之人,才把皇室推到了这步田地?” 就在奥尔加紧握双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时,皇后的姐姐,更早嫁入罗曼诺夫皇室的叶利扎维塔(伊莉莎白)大公夫人厉声训斥著自己的妹妹。 她与尼古拉二世的妹妹奥尔加·亚歷山德罗芙娜(olga alexandrovna)女大公曾无数次劝说沙皇夫妇远离拉斯普京,可他们从未听取过忠告。而如今,她的妹妹仍然执迷不悟,只是带著怨恨的目光望向她这个姐姐。 “拉斯普京是拯救我儿子的恩人,是我们全家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还在怨恨尼基,认为你的丈夫是因为他才丧命的吗?!” “阿歷克丝!” 亚歷山德拉皇后竟提及了姐姐痛苦的回忆,叶利扎维塔大公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她身上那件洁白的修女服一般苍白,愤怒地高声尖叫。 毕竟,她的丈夫——谢尔盖·亚歷山德罗维奇大公,曾在“血腥星期二”后,被报復皇室的革命分子所暗杀。 “你竟然说得出口!” “是姐姐你先挑起的!”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立刻住口!” 面对这场在俄罗斯皇室內爆发的德意志姐妹之爭,玛丽亚皇太后终於按捺不住,怒斥著打断了两人的爭吵。 目睹母亲和姨母爭吵的场景,奥尔加的嘆息更加沉重了。 咻——咻—— 就在这时,她的最小的妹妹、皇室中最富悲剧色彩的公主,阿纳斯塔西婭,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姐姐,父皇会没事吧?” “会的,阿纳斯塔西婭。那些人应该不会隨意伤害父皇。” 她当然明白,俄国民眾对父皇的愤怒有多深,但要斩下皇帝的首级,绝非易事。 否则,与俄国皇室有血缘关係的欧洲王室势必不会坐视不管。 儘管在这个时代,亲属间彼此兵戎相见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血浓於水,这是永恆不变的真理。 “正因如此,临时政府才会对皇室的处置感到犹豫不决。” 因此,奥尔加所能做的,只有在他们彻底放下顾虑、变得更加极端之前,祈祷自己的家人能安全抵达某个避难所...... ...... “请签字,陛下。” “鲁兹斯基,你也要拋弃我吗?” “是陛下您先拋弃了俄罗斯和俄罗斯人民。” “呵......” 此时,尼古拉二世神情沉重地盯著摆在自己面前的退位詔书。 只要在上面签下名字,米哈伊尔一世所建立、彼得大帝曾令其屹立不倒的罗曼诺夫王朝和俄罗斯帝国,便会在歷史的洪流中彻底消逝。 而这一切,竟是由他亲手终结的。 “我难道不能將皇位传给阿列克谢吗?如果不行,那至少传给我的弟弟米哈伊尔......” “陛下,俄罗斯人民已经不想再看到罗曼诺夫家族的任何人成为君主。请儘快签字吧,我不想强迫您握笔。” 尼古拉二世的手迟迟无法触碰笔桿,最后,他做出了最后的尝试,希望至少能让王朝存续下去。 但对方却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最终,尼古拉二世垂下头,沉重地在詔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泪水顺著俄罗斯末代皇帝的鼻樑滑落,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无动於衷。 因为这一切,终究是沙皇自作自受。 ...... “沙皇被赶下台了!沙皇被赶下台了!” “骄傲的俄罗斯人民!专制的压迫终於结束,崭新的春天已经降临!让我们共同享受这百年来第一次属於我们的自由吧!” “临时政府万岁!自由万岁!” 不久后,尼古拉二世退位的消息正式对外公布,统治俄罗斯长达三百年的罗曼诺夫王朝就此终结。 在经歷了战爭带来的沉闷与黑暗之后,彼得格勒终於迎来了久违的钟声与欢呼声。 不只是彼得格勒,莫斯科、斯摩棱斯克、叶卡捷琳堡、察里津、伊尔库茨克......整个俄罗斯的城市与乡镇,人们纷纷走上街头,为帝国的覆灭放声大笑。 ...... “伊琳娜,赶紧收拾行李!趁那些暴民还没衝进来,必须立刻离开俄罗斯!” “费利克斯,在这场战爭中,我们能去哪儿?听说法国的情况也不太好......” “法国不行,那就横渡大洋去美国!无论如何,留在这里只会死路一条!” 然而,那些曾在帝制之下享尽荣华的贵族们,却丝毫笑不出来。以费利克斯·尤苏波夫为首的贵族们正手忙脚乱地收拾行囊,拼命寻找一条逃离这片土地的生路。 ...... “啊,自由啊,你是如此甘美!” “俄罗斯,伟大的自由之国,愿你长存!(Дa3дpaвctвyetъpocc?r,cвo6oдharctpaha!cвo6oдharctnx?rвeлnkoncyждeha)!” 经歷了漫长的专制统治,俄罗斯人民终於迎来了真正的自由,甚至暂时忘却了战爭的苦难,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份狂喜之中。 工厂里的工人们扣押了工厂主,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们明白,自己不再是可以隨意榨取的工具。 大学里的学生们撕碎了沉重的审查与思想禁錮,终於能毫无顾忌地学习自己渴望的知识。 剧院里的演员们將那些歌颂帝制与皇权的大纲稿付之一炬,尽情演绎真正属於他们的艺术。 小说家们也终於摆脱了令人作呕的审查,久违地怀著喜悦敲击著打字机。 这一刻,仿佛漫长的严冬终於过去,俄罗斯迎来了迟到已久的春天。 然而,可悲的是,这个春天並没有持续太久。 ...... “你说不会停止战爭?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忘了彼得格勒的工人和市民为何起义?外面那些欢呼的人民正在期待战爭早日结束,你们这是在背叛革命!背叛!” “请大家冷静!”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冷静得下来?!” 弗拉基米尔·列寧双臂交叉,冷眼旁观著眼前这片混乱不堪的杜马会议厅。 怒吼、咆哮、手指相向已经成了基本操作,各种物品在空中飞舞,甚至有些脾气火爆的人已经撕扯起对方的衣领,挥舞著拳头,將“俄罗斯母亲”的彪悍作风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俄罗斯临时政府的首脑——贵族出身的自由主义政治家格奥尔基·叶夫根耶维奇·利沃夫(khr3ьГeo?pгnneвгe?hьeвnчЛьвoв)宣布继续战爭。 考虑到俄罗斯人民早已厌倦了这场接连失败的战爭,他的决定无疑是火上浇油,使得与资產阶级共同执政的苏维埃及社会主义阵营纷纷发起猛烈抨击。 砰! “可恶,统统闭嘴!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们以为我愿意继续这该死的战爭吗?事情没那么简单!” 利沃夫一拳砸在演讲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嘈杂的议会厅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当然,还是有几个愤怒至极的代表不依不饶地叫嚷著。 “结束战爭,我当然也想!说实话,为了法国的『忠义』继续打下去,的確愚蠢至极!但问题是,战爭一旦结束,你们以为德国人会白白放过我们吗?等待我们的將是苛刻的赔款和惨痛的割地!” 原本喧闹的议员们听到这句话后,纷纷噤声。 毕竟谁都清楚,贪婪而冷酷的日耳曼人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他们一定会榨乾俄罗斯的財富,攫取大片土地。 “说实话,白俄罗斯已经快被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国吞没了,甚至连芬兰也岌岌可危。但至少,我们不能让乌克兰这个粮仓也落入敌手!” 『岂止乌克兰,他们甚至要我们拱手献出整个高加索。』 列寧冷笑。 他很清楚德国人的底线在哪里——就在几天前,他才在汉斯·冯·乔的威胁逼迫下籤下了那份屈辱的秘密协定。 “可无论如何,停止战爭才是民眾最迫切的要求......” “那好,你去求愷撒和冯·乔侯爵大发慈悲,给我们一纸仁慈的和平条约?你愿意亲手签下俄罗斯有史以来最屈辱的和约吗?” 有位议员硬著头皮发声,却立刻被临时政府外长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米留科夫(Пa?вeлhnkoлa?eвnчmnлюko?в)讽刺得哑口无言。 站在一旁的列寧眉头一皱,退至眾人身后,这两件事,他都已经做了。 “至少,我们得在乌克兰击退德国人,为谈判爭取更有利的条件!所以战爭不能停!” “你们还有这个能力吗?” 在沉寂的杜马中,利沃夫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此时,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列寧终於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有力,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利沃夫与临时政府的部长们见状,脸色都沉了下来。 列寧微微一笑,並不理会他们投来的敌意目光,缓缓说道: “你们可曾想过,人民为何渴望停止战爭?又为何士兵们背弃沙皇,寧愿丟下武器?那是因为俄罗斯已经没有继续战爭的力量了。即使战斗下去,也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临时政府坚持不能轻易割地,看似有道理,但问题在於——他们根本无法取胜。 列寧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这个矛盾。 “不得不承认,沙皇的无能已经让俄罗斯衰弱至极,连维持战爭的能力都快丧失殆尽。所以,我们必须响应民眾的呼声,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爭!我们要给人民他们渴望的麵包与和平,同时,在我们失去更多之前,及时止损!” “列寧说得对!我们应该停止战爭!” “你们都没听见利沃夫刚才说的吗?难道真要把乌克兰双手奉上?” “列寧这个德国间谍快滚!” “间谍?间谍是你们这些卖国贼吧?!继续战爭,你们是打算把整个俄罗斯拱手让给德国人吗?” “列寧,你到底从德国拿了多少钱?!” 刚刚恢復平静的杜马,再次陷入混乱。 支持列寧的布尔什维克及左翼社会党人站在他身后,为他欢呼鼓掌。而临时政府的自由派议员与资產阶级代表们,则怒斥他是“德国的走狗”(虽然这並不完全是污衊)。 至於列寧,他对此毫不在意,事实上,他就是故意要把局面弄成这样。 反正无论他如何辩驳,临时政府都不会放弃继续战爭的打算。 『而这,正是他们失去民心的开始。』 就连人民最憎恶的沙皇夫妇,临时政府都不敢直接处决,而是將他们软禁在克里姆林宫。 当然,考虑到民眾的愤怒,他们还是在彼得格勒的广场上公开处决了同样被万人唾骂的拉斯普京,以此暂时平息眾怒。 但这种做法,又能持续多久呢? 『更何况,那个该死的汉斯·冯·乔,让我也不得不阻止沙皇一家被处死。』 无论如何,这个空壳一般的临时政府必须倒台。 为了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为了实现真正的革命。 而讽刺的是,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德国人的帮助。 『没关係,德国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德国。』 等到布尔什维克彻底掌权,革命大局已定,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或许吧。 第189章 汉斯必须死! [俄国临时政府不顾內部反对,决定继续战爭] [东线战事的终结仍然遥遥无期?] [某匿名政府官员称,俄国临时政府的举动不过是垂死挣扎] “俄国临时政府依然没有对和平谈判作出任何回应吗?” “是的,虽然多少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但原以为他们至少会象徵性地提起一次和平谈判,没想到竟然完全没有动静,倒是有些意外。” 看来,俄国临时政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停战。 那些满怀希望,期盼东线战爭即將结束的人们,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而对於因革命爆发、沙皇被推翻而一度惊恐万分的法国及其盟友而言,这无疑是一剂安慰剂。 当然,这种安慰极其脆弱,隨时可能消散,因此他们的危机感依旧挥之不去。 据说由於与美国的摩擦,杜梅格下台,而亚歷山大·里博继任法国总理后,之前暂缓的无限制潜艇战似乎又有重启的跡象。 “好在他们似乎无意处决沙皇一家,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黑森大公恩斯特·路德维希(ernst ludwig karl albrecht wilhelm/即亚歷山德拉皇后的哥哥)还是焦虑不安,催促我们儘快將他的姐姐和妹妹接走。” 听到汉斯的话,比洛总理露出一副被迫接下烫手山芋的疲惫神情。 毕竟,关於沙皇一家是否该在德国避难,国內也爭论不休。 “特奥巴尔德,关於沙皇避难的问题,国內舆论如何?” “鑑於亚歷山德拉皇后是德国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在削弱俄国的过程中『功不可没』,因此人们基本愿意接受她、她的妹妹伊莉莎白大公夫人,以及沙皇年幼的子女。” 贝特曼-霍尔维格副总理答道。 “但对沙皇本人,反对声很大。” “也是。谁愿意看到敌国的皇帝在德国安享晚年呢?汉斯,我看还是先让沙皇在德国短暂停留,隨后再送往其他地方吧。” “明白,我会先与丹麦政府商谈此事。”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丹麦毕竟是尼古拉二世的母亲,玛丽亚皇太后的娘家,又是中立国,对沙皇的敌意不算强烈,应该不会拒绝。 “还有,我们小王子的恋爱问题也得解决。好在陛下对此持肯定態度,否则局面会更加难看。” 在罗曼诺夫家族看来,这种行为无异於是將奥尔加女大公当作战利品一般瓜分,令人愤懣。 但汉斯又能做什么呢?他只能想办法把话说得好听些。 毕竟,约阿希姆一天要打好几通电话,催问奥尔加什么时候能来,汉斯甚至感觉听他的声音比听自己女儿弗里德里克的还多。 说实话,他十分担心,如果自己这位小舅子最终无法迎娶奥尔加,会不会像原本的歷史一样,因抑鬱而选择用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唉,要是临时政府有结束战爭的觉悟,我们现在的局势会轻鬆许多。” “谁说不是呢?俄罗斯帝国已经覆灭,但俄国人似乎还没认清现实。” 比洛总理皱起眉头,满脸不悦,贝特曼-霍尔维格副总理对此深表认同。 “不过,我倒也能理解临时政府的决定。毕竟一旦战败,他们不仅要承受失败的耻辱,还要割让大片领土,这可不是容易接受的。” “副总理说得对。当然,促使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恐怕还不只是这些。” “还有別的原因?” “资本家。” 目前掌权的自由派政客和资產阶级,比起立刻结束战爭,更希望儘可能地延长战事。 战爭意味著財富。 战爭持续得越久,资產阶级就能获取更多的利益,因此,他们毫不犹豫地支持继续作战,以最大化自身收益。 或许听起来让人作呕,但这就是俄国临时政府的现实。 这些资產阶级想要的,不过是剷除沙皇和贵族,让自己掌握政权的政治革命,而非真正改变整个俄国。 这也可以从革命后的局势看出,儘管比沙皇时代略有改善,但工人的待遇並未发生本质变化,土地依旧掌握在地主手中,犹太人和其他少数民族仍然受到歧视。 至於那些不断呼吁停战的工人和苏维埃代表会如何看待这一切,答案已经无需赘述。 “看来,要终结东线战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们支持的列寧掌权。” “没错。而且我们必须尽一切手段加快这一天的到来。” “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策划什么恶作剧。” 比洛看著汉斯,仿佛无法抑制地大笑起来。 恶作剧吗? 对俄国临时政府而言,这恐怕確实是个足以让他们愤怒至极的“恶作剧”。 “既然他们渴望战爭,那我们就让他们打到心生绝望。” 顺便,汉斯认为自己也该与列寧联繫一下了。 这次,就连沙皇一家去向的问题,也一併解决好了。 ...... “要求临时政府撤回持续战爭的决定!” “撤回!” “你们承诺给我们的麵包和和平在哪里?!” “在哪里?!” “唉......还在闹啊。” 亚歷山大·克伦斯基揉了揉眉心,看著冬宫前高举標语、声嘶力竭的工人们,只觉得一阵头痛。他不仅是司法部长,如今还因战爭决策被推上了国防部长的位置。 临时政府做出继续战爭的决定,並非一时衝动。 当然,真正推动这一决策的,是政府內部占据多数的资產阶级代表们,但克伦斯基也同样认为,俄国绝不能就此止步,半途而废的和平只会招致更大的灾难。 但外面的示威者根本不关心复杂的局势,他们只是听到了片面的信息,便將一切错误归咎於临时政府,痛斥他们背叛了承诺。 “停止战爭听起来很好,可如果立刻为了和平將大片国土拱手让给德国,你觉得这些人会闭嘴吗?” 克伦斯基不这么认为。 到了那时,这群人定然又会改口,怒斥临时政府將祖国的肢体切割贩卖给敌人,成为背叛民族的卖国贼。 想到这里,克伦斯基只觉得心力交瘁。 如果他们能稍微信任政府一点,该有多好?为何不能理解他们的苦衷? “您看上去忧心忡忡啊,克伦斯基部长。” 正当克伦斯基轻轻摇头,满心无奈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科尔尼洛夫將军。” 拉夫尔·格奥尔基耶维奇·科尔尼洛夫(Лaвp Гeo?pгneвnч kophn?лoв),他在沙皇退位后,被任命为俄国临时政府军总司令。他是布鲁西洛夫的直系部下,也是军方的核心人物之一。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哈哈,军方將领来见国防部长,当然是匯报前线情况。” “啊,辛苦了。” “不过,外面又是示威者吗?真是不知道彼得格勒何时才能恢復平静。” “情况稳定下来后,自然就会平息。” “呵呵,真的吗?” 科尔尼洛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克伦斯基不禁疑惑地歪了歪头。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应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他们。” “......” “弗拉基米尔·列寧,那个与德国狼狈为奸的叛徒,打著『麵包、和平、土地』的旗號煽动工人,破坏彼得格勒的秩序。” “您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需要,我可以调动军队协助您。若是继续放任他与那群人胡作非为,未来必定会成为俄国和临时政府的巨大祸患。不如趁早,將这股不安定的苗头彻底剷除。” 科尔尼洛夫的低语仿佛魔鬼的呢喃,让克伦斯基的眼神微微动摇。 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仿佛要將这股诱惑甩开,隨后以警告的语气说道: “將军,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在尚未有確凿证据的情况下,还请不要轻易断言。同时,我们不能用武力镇压示威者,这违背了临时政府的理念。” “哈哈,既然部长坚持,我自然不会勉强。毕竟我也是出於对祖国的忧虑才提此建议,您不必太在意。” 面对克伦斯基的坚决態度,科尔尼洛夫依旧保持著和善的微笑,似乎毫不介意地退了一步。 然而,在他转身离开时,那张面向克伦斯基的笑脸却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抹藏不住的嘲讽与不屑,以及眼中闪烁著的野心光芒。 继列寧之后,又一位覬覦临时政府、试图夺取俄国控制权的野心家登场了。 混乱的俄国,正在滑向更深的动盪之中。 ...... “俄罗斯革命成功了!数百年来以压迫统治人民的沙皇制度和腐朽的封建帝国终於崩溃,俄罗斯的工人和农奴们夺回了自由!” 与此同时,在柏林市內某座公寓里,一群秘密集会的革命者们为俄国革命的胜利而欢呼雀跃。 “当然,如同帝制倒台后建立的是资產阶级政权一样,目前仍有诸多不足,革命尚未完成,我们必须继续前进。但无论如何,这是自巴黎公社以来,国际共產主义运动最振奋人心的成果。” “那么,卢森堡同志,世界革命的烽火终於点燃了吗?” 有人按捺不住激动和紧张,声音微微颤抖,目光满怀期待地看向集会的领袖,德国革命家罗莎·卢森堡。她沉稳地点了点头。 在她的身旁,是卡尔·李卜克內西、国际妇女节的发起人克拉拉·蔡特金(clara zetkin),以及其他斯巴达克同盟(spartakusbund)的成员——这个组织正是德国共產党(kpd)的前身。此刻,他们脸上皆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狂喜。 他们期待已久的时刻终於近在眼前。 正如先知马克思所预言的那样,席捲全世界的无產阶级革命,即將染红整片大地。 “没想到俄罗斯本身既非真正的资產阶级民主国家,甚至连资本主义体制都未能完善,革命竟会在这样的地方率先爆发,著实出乎意料。但无论如何,这个机会我们绝不能错过。” 当初,面对支持德国政府战爭、与帝国合作的社会民主党,罗莎·卢森堡毅然决裂,举起反战的旗帜,痛斥军国主义和皇帝威廉二世,甚至因此被捕入狱(儘管最终因审判拖延而被释放)。但这一切都没有熄灭她心中的革命烈焰。 这次的俄国革命,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他们绝不能让它白白流逝。 “但是,在当今的德意志帝国,革命真的可能成功吗?” 然而,现实却比他们的理想更加残酷。 与俄罗斯这个早已千疮百孔、靠勉强维持的破烂帝国不同,德意志帝国不仅稳固无比,甚至已成长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 在接连取得胜利的情况下,皇室与政府的支持率不断攀升。即便社会上瀰漫著厌战情绪,帝国的统治依旧稳如磐石。在这样的情况下,试图以革命推翻德意志帝国,简直比以卵击石还要不自量力。 “我知道这並不容易。”罗莎·卢森堡神色坚定,“但如果德国的革命无法成功,世界革命也不会成功。想想法国大革命,当时的欧洲君主国为了遏制革命的蔓延,纷纷出兵镇压法国。你觉得德意志帝国不会做同样的事情吗?” 不,按照她所了解的德意志帝国来看,帝国政府绝不会坐视不理。 为了阻止革命之火蔓延到其他国家,尤其是那些名义上独立、实则早已沦为德国附庸的东欧地区,德意志帝国一定会採取行动。 “我理解您的想法,卢森堡同志。”有人沉声道,“但面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固的帝国,我们究竟该如何將其推翻?” “即便再坚固的帝国,也並非没有弱点。”罗莎·卢森堡目光炯炯,“任何坚固的建筑,都依赖於支撑它的支柱。一旦支柱倒塌,建筑便会在瞬间崩溃。因此,我们必须摧毁支撑德意志帝国的那些支柱。” 她停顿片刻,隨后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 “汉斯·冯·乔,必须被除掉。” 第190章 革命之敌 “要除掉汉斯·冯·乔......卢森堡同志,您的意思是......暗杀他?” “正是如此。” 罗莎·卢森堡的话音一落,斯巴达克同盟內部顿时一片骚动。 毕竟,她口中的目標並非寻常政客,而是帝国的外交大臣,更是皇帝的女婿。就算是再狂热的革命者,这个提议也未免太过於惊世骇俗了。 “罗莎,这未免太过激进了吧?” 卡尔·李卜克內西特低声说道,神色间满是忧虑。他是罗莎·卢森堡最坚定的战友,可这次,他却无法轻易认同她的决定。 如果失败,不仅斯巴达克同盟,就连整个德国的社会主义势力都將被彻底剷除。 因为,那个名为“汉斯·冯·乔”的男人,分量太重了。 正如罗莎所言,他是支撑德意志帝国的基石,是这场大战中引领德国走向胜利的关键人物。 只要隨便找个柏林市民问上一句:“汉斯·冯·乔在战爭中做了什么?” 得到的回答一定是—— “你问侯爵阁下做了什么?开什么玩笑!我们德意志能主导协约国,能在战爭中一路胜利,都是託了侯爵阁下的福!” 这正是事实。 德国人再清楚不过,皇帝在內政上或许还算合格,但在外交上,尤其是国际事务上,简直糟糕透顶。 毕竟,自俾斯麦去世后,他们亲眼目睹了帝国的混乱。 然而,自从汉斯·冯·乔崭露头角,一切都变了。 曾经那个外交拙劣、四处碰壁的德意志帝国,竟然变成了纵横捭闔、运筹帷幄的大国。 最显著的例子,便是英国。过去,英德协约的谈判每次都无疾而终,但如今,这一切都因汉斯·冯·乔而得以实现。 当然,最近英国的確频频闯祸,可如果没有这场协约,德国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正因如此,没有人敢质疑汉斯·冯·乔的功绩。 “也正是因此,我们必须除掉汉斯·冯·乔。” 罗莎·卢森堡语气坚定。若想让革命成功,这位帝国的擎天之柱必须倒下。 “你们以为,他只是运气好才成为皇帝的女婿吗?不,汉斯·冯·乔如今在帝国的地位,甚至已凌驾於俾斯麦之上!” 也就是说,只要汉斯·冯·乔一死,看似牢不可破的德意志帝国便会土崩瓦解。 “看看俾斯麦的时代,再看看他被罢黜后的德国吧。” 当年,那位年迈的铁血宰相被年轻气盛的威廉二世赶下台时,大多数德国人对此嗤之以鼻。毕竟,俾斯麦的独断专行早已让他们厌倦。 然而,在他离去后,德国人却前所未有地怀念他。 因为驱逐俾斯麦后的皇帝,竟在短短数年间,就將德国的外交体系彻底摧毁,让帝国从欧洲的强者变成了孤立无援的弃子。 如果当初德国继续那种颓势,如今被代替法国的,恐怕就会是他们自己了。 “而汉斯·冯·乔的影响,比俾斯麦更甚!今日德国的强势,几乎完全是他的手笔。一旦他消失,这一切都將崩溃。” 毫无疑问,汉斯·冯·乔死后,德国的外交格局將彻底瓦解。 届时,失去了调停者,德国將陷入与波兰等东欧新兴国家的衝突,而英德协约也会分崩离析。 更严重的是,他的死亡將使得普鲁士的容克贵族重新抬头,帝国不仅会失去外交能力,甚至会自毁长城,將自己推回孤立无援的境地。 或许,这一切只是罗莎·卢森堡的推测,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汉斯·冯·乔的死亡,必將对德意志帝国造成难以弥补的创伤。 “更何况,他正在资助社民党那些修正主义者,刻意製造社会主义者內部的分裂。不管是否为了革命,他都必须死!” 如今,斯巴达克同盟已经公开与社民党决裂,而后者却在帝国的战爭政策下妥协,甚至主动终止罢工,配合政府进行战时动员。 更可恨的是,社民党的修正主义不仅渗透了罗莎的故乡波兰,甚至连芬兰都受到影响,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依旧是汉斯·冯·乔。 “不战斗的马克思主义者,不配称为马克思主义者!不罢工的社会主义者,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社民党已经彻底腐化,而汉斯·冯·乔正用权力助长这场腐化!” “没错!” 斯巴达克同盟成员纷纷附和。 若是汉斯本人听到这些话,恐怕只会露出无奈的苦笑。 毕竟,他一向以“劳工之友”自居,在他名下的工厂中,严格执行每周五天、每日八小时工作制,甚至还给工人提供加班3倍工资,带薪休假,节假日礼物问候,亲属关照,退休慰问等福利,深受工人们的喜爱。 其中,德意志帝国广播公司(drr)更是全国最受欢迎的企业之一。 但在斯巴达克同盟的眼里,汉斯·冯·乔不过是个挑拨分裂的阴谋家,一个德国版的斯托雷平。 不,甚至比斯托雷平更狡猾。 斯托雷平靠恐怖手段镇压社会主义者,而汉斯·冯·乔则无需动用绞刑架,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能动摇革命者的信念。 “若放任帝国主义者与反动派的阴谋继续,革命的动力终將被削弱。为了阻止这一切,汉斯·冯·乔必须死!” “卢森堡同志说得对!” 异议消失了。 一场阴谋在暗处酝酿,斯巴达克同盟已经锁定目標。 “革命的敌人,汉斯·冯·乔——去死吧!” “皇帝的走狗,该死!” 一切,皆为革命! ...... “最近,德国国內的社会主义者们动向不太对劲。” “突然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普鲁士秘密警察察觉到了不安分的动静。” 对汉斯的疑问,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推了推眼镜,缓缓说道。 他兼任掌管秘密警察的內政部长,所以这话倒也不奇怪。 “俄罗斯那边出了乱子,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自然要趁机闹事。虽然目前还无法確定他们具体在策划什么,但总之,你暂时不要待在华沙,回柏林吧。反正华沙的事务也基本稳定了,交给下属们处理应该没问题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对汉斯而言,这倒是个好消息,意味著他可以继续留在路易丝和弗里德里克身边了。 当然,在华沙一起吃苦的阿达尔贝特王子和外交部的同僚们肯定会哭著喊著要让他带上他们一起走。 “还有,这点我也已经和陛下及总理谈过了,你的护卫要翻倍。万一你出事了,那堆积如山的工作该由谁来做?” 虽然听著有些不是滋味,但汉斯还是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副总理也是出於关心才这么说的。 不过,那些激进的社会主义者...... 看来是从社会民主党分裂出来的独立社会民主党,或者斯巴达克同盟受到俄国革命的影响,打算有所行动。 得联繫一下国內的社会民主党首艾伯特和伯恩施坦议员,看看他们有什么关於这方面的情报。 “啊,对了,听说俄国临时政府已经开始进攻了?” “是啊,所以我们也为他们准备了一份礼物。” “齐柏林伯爵一定会很高兴吧。他最近老是抱怨没机会用飞艇。” “那位老爷子一向如此。不管怎样,只要皇帝陛下批准,我们就立刻执行计划。” “很好,就让这群不知死活的俄国临时政府尝尝苦头吧。” “当然。” 汉斯和贝特曼·霍尔维格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让他们亲身感受一下,支持率如何在瞬间跌入谷底的滋味吧。 ...... 前进!前进!为了自由的祖国,我们必须把德国军队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 1914年3月1日,是个充满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日子。 隨著如同狂风骤雨般的二月落幕,因俄国革命而暂时陷入沉寂的东部战线,再次燃起了战火。 “该死的,沙皇都被赶下台了,为什么这该死的战爭还要继续?”士兵们的怒吼在寒风中迴荡,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既然让我们打仗,至少给我们发双鞋吧!”又一个抱怨声紧接著响起,他的双脚早已被冰冷的雪地冻伤。 那些曾寄希望於革命能终结战爭的士兵们,如今脸上只有深深的失望和对食言的临时政府的愤怒。 俄罗斯帝国的覆灭,既没有让他们的冬衣凭空出现,也没能让他们不再赤脚踏在冰冷的雪地上。 他们依旧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艰难前行。 革命爆发,那个无能的沙皇被推翻,俄罗斯帝国走向了终结,可这片土地上的黑暗现实,並不会因为一场革命而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如果能取得哪怕一点点胜利,他们或许还能接受,但现实却是,他们依旧被德国军队狠狠碾压。 甚至,比以前更糟糕。 1914年,德国军队不仅开始给士兵配发新型钢盔,甚至在东部战线上投入了坦克。 轰隆隆—— “该死,那是什么?!” “怪、怪物啊!” 一辆“二號坦克·钢铁汉斯”在皑皑白雪覆盖的俄国大地上轰然前行,直扑俄军阵地。 那些从未见过坦克的俄国乡巴佬们顿时陷入恐慌,只顾著四散奔逃。 儘管俄军发动了反攻,但战局依旧没有改变,临时政府所渴望的胜利,始终未曾降临。 但即便前线屡战屡败,士兵们的怨恨冲天,临时政府仍旧不肯停战。 格奥尔基·李沃夫(Гeo?pгnn eвгe?hьeвnч Львoв)和克伦斯基依旧固执地认为,只要能收復哪怕一点领土,就能在战后减少割让的损失。 临时政府內部的资產阶级分子,更是寧愿战爭继续,也不愿停战。 “这与当初的承诺完全不一样!” “临时政府必须兑现承诺,结束战爭!” “比起乌克兰,我们更希望我们的儿子和父亲能活著回家!” 俄国民眾的怒火彻底爆发。 临时政府不是承诺过会结束战爭吗? 可战爭为什么还在继续? 为什么我们的丈夫、儿子、兄弟,依然无法回家? “这一切,都是临时政府的无能导致的!” 最初曾被寄予厚望、承载著俄国变革希望的临时政府,如今已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民眾声討临时政府的呼声越来越高了。” “布鲁西洛夫司令官到底在干什么?!我们要求的不多,只是稍微推进一下前线罢了!” “布鲁西洛夫司令官表示,在物资极度短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发动攻势。此外,他还提议恢復死刑,以维持军纪......” 听到部下的报告,克伦斯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开什么玩笑?!” “他作为总司令,难道不该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吗?事事都来向我抱怨,这算什么?” 克伦斯基心中愈发坚定,布鲁西洛夫已经不適合担任总司令。 “哈!克伦斯基这傢伙,是把我当成小说里的『戚提督』了吗? 连基本物资都凑不齐,还想让我发动攻势?照这样下去,迟早要让我用松果做手榴弹!” 当然,在最前线的布鲁西洛夫,也同样被克伦斯基那些荒唐的攻势要求气得暴跳如雷。 呜——呜——呜——! “克伦斯基部长!快避难!德国军队开始空袭了!” “什么?!” 可克伦斯基已经没有时间和布鲁西洛夫爭执了。 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新型“哥达”轰炸机,以及那位钟爱“庞然大物”的齐柏林伯爵打造的又一头怪物,齐柏林-施塔肯轰炸机,正呼啸著向彼得格勒倾泻毁灭。 去年让彼得格勒陷入恐慌的噩梦,再次降临。 而伴隨著空袭,民眾对临时政府的怒火更是彻底沸腾,昔日象徵自由浪潮的彼得格勒,再次陷入动盪。 而就在临时政府焦头烂额之际—— “该死!列寧同志,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让沙皇一家逃往德国,这可是我们亲手做的!” “托洛茨基同志,这一切,都是为了革命。” 列寧,正在按照汉斯的指令,秘密將沙皇一家从俄国送往德国...... 第191章 奥尔加的奇妙冒险 [趁临时政府混乱之际,將尼古拉二世一家从俄罗斯送走。] “这群狗娘养的......” ——时间回到几天前。 列寧看著汉斯送来的密信,脸色顿时阴沉得像张被揉烂的废纸。 让自己救出沙皇一家,把他们送去德国? 汉斯·冯·乔这个混帐东西,真把自己当成隨叫隨到、无所不能的阿拉丁神灯了不成? 要不然,怎么可能对一个比任何人都想让沙皇去死的共產主义者下达这种荒唐至极的命令? 但最糟糕的是,列寧还无法拒绝这个命令。 如果他不照办,德国就会把他们之间的关係公之於眾,到时候临时政府巴不得抓住这个机会,把他当成眼中钉,一刀砍下去,连个尸首都不会留下。 到时后果可想而知,革命將被德意志帝国的脏水彻底玷污,而列寧本人也会被牢牢钉上“德国间谍”的烙印,再也无法回到俄罗斯。 这对列寧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必须避免的结局。 不过,幸运的是,救出沙皇並非完全没有好处。 要是这件事纯粹对他不利,那他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尼古拉二世现在对临时政府而言,就是一块难以下咽的鸡肋,杀了他,怕激起反噬;留著他,又会让人民的怒火越烧越旺。 而就在临时政府焦头烂额、承受人民怒火的当下,沙皇一家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往国外? 这可就炸锅了。 百分之百的概率会炸锅。 至少,现任临时政府首脑格奥尔基·李沃夫是坐不稳这个位置了,而临时政府的支持率也將彻底跌至谷底。 这正是列寧与布尔什维克派崛起的绝佳机会,他们会趁势贏得工人阶级的支持,並在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以此为基础发动武装起义,推翻临时政府,让俄罗斯彻底赤化。 这个计划,列寧至今还未告诉任何同志,但经过无数次思考后,他確信这是最优解,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所以,儘管內心充满烦躁,他还是决定,这次,就按汉斯·冯·乔的意思去做吧。 反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儘快剷除那群贪婪的资產阶级反动派,掌控俄罗斯的政权。 但问题是—— 光靠列寧一人,根本无法完成这件事。 ...... “难以置信,竟然连我,托洛茨基,也会参与到营救沙皇的行动中。” “列寧同志的计划並非完全荒谬,不是吗?托洛茨基同志。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临时政府將遭受重大打击。” “我明白,科巴。我在理智上能理解,可这颗心却无法接受!” 托洛茨基早就知道,列寧与德国之间存在某种联繫。 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像日俄战爭时期,列寧曾接受日本和英国的资助一样,仅仅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伟大事业,而暂时与德国合作罢了。 “说我是德国的间谍?那不过是敌人编造的谣言罢了。同志们,当初我穿越德国来到俄国时,坐的是封闭列车,甚至没有机会与德国人交谈,又何谈勾结?” 面对同志们的质疑,列寧当场摆出一副荒谬至极的表情,轻鬆地笑著反驳。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谎言。 儘管有太多可疑之处,托洛茨基依然选择相信列寧。 这其中也有现实的考量。 毕竟列寧是布尔什维克的领袖,是这个派系內性情各异、理念不同的人能够团结在一起的核心。一旦列寧动摇,布尔什维克势必也会分崩离析,而托洛茨基所憧憬的世界革命也將彻底化为泡影。 但,直到列寧下令营救沙皇的那一刻,托洛茨基对他的信任彻底动摇了。 当然,列寧依旧用他那惯有的华丽辞藻,强调这次行动对革命的重要性,並成功说服了托洛茨基勉强点头同意。 可即便如此,这件事也未免太荒唐了。 一个共產主义者,竟然要去营救沙皇?要去保护那个让俄国走向毁灭、让无数工人流血牺牲的人民公敌?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他只怕得羞愧的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唉,又来了。” 见托洛茨基一脸鬱闷地拍著胸口,史达林,或者说朱加什维利,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奥地利开始,他们莫名其妙地结伴同行至今,托洛茨基一遇到这种情况便絮絮叨叨个没完,实在令人心烦。 虽然靠著与托洛茨基的关係,在革命时期,史达林並没有像原本歷史中那样毫无存在感,甚至在布尔什维克內部占据了一席之地,但这並不意味著他就愿意忍受这个自负又多疑的犹太人整天叨叨不停。 无论如何,他只想儘快完成任务,早些返回彼得格勒。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托洛茨基依旧会喋喋不休,但至少能暂时耳根清净一会儿。 “托洛茨基同志,朱加什维利同志,沙皇一家即將抵达。” “看样子,临时政府並未察觉到我们的行动。” “彼得格勒正在遭受轰炸,临时政府哪有閒心管什么沙皇?” “也是,黑海舰队前不久才向德国投降,临时政府恐怕早已焦头烂额了。” 俄国革命爆发后,黑海舰队曾驻扎在敖德萨,以防御罗马尼亚军队,那里也是托洛茨基的故乡。然而,舰队很快撤往塞瓦斯托波尔,任由形势发展。 儘管临时政府命令黑海舰队解散,以免战舰落入德国人之手,但舰队的指挥官们一直在观望局势,等待一个明確的答案,临时政府究竟能否稳固统治? 但事实证明,临时政府不过是一座將倾的大厦。 最终,黑海舰队司令安德烈·埃贝哈特(Аhдpe?nА?вгyctoвnчЭ6epгa?pд)与参谋长亚歷山大·高尔察克(Алekca?hдpВacn?льeвnчkoлчa?k)决定,趁著革命浪潮席捲舰队、水兵可能要像当年“波將金”號叛变时那样割断他们的喉咙之前,主动向德国投降。 “愚蠢的克伦斯基,至少应该先把舰队司令给撤换了。” “深有同感。” 托洛茨基和朱加什维利冷笑著嘲弄那位正焦头烂额的临时政府首脑。 毕竟,仅从名字就能看出,黑海舰队司令安德烈·埃贝哈特是个德国裔。 把一支舰队交给德国人掌管,最终向德国投降,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吗? 尤其是在这种隨时可能被自己部下杀死的情况下,就更不用说了。 而事实证明,十月革命之后,黑海舰队的军官们的確被愤怒的水兵集体处决。 “对俄国而言,这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必须儘快剷除这些反动的资產阶级。” “正是为了这一目的,我们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別再抱怨了,还是赶紧准备吧。走私的『货物』已经送到了。” 朱加什维利用下巴示意托洛茨基转身。 托洛茨基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群面色苍白的布尔什维克士兵,他们的灯笼散发著昏黄的光,映照著在黑暗中踉蹌前行的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 他们的神情仍然充满迷茫,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此刻竟掌握在一群革命者的手中。 ...... “快点走吧,要赶到约定地点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知、知道了。” 奥尔加·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仍然没能理清现在的状况。 事实上,任谁都很难理解这一切。 当布尔什维克们最初避开临时政府的视线,偷偷潜入时,她以为他们是来杀害自己的父母的。 毕竟,她很清楚这些人对罗曼诺夫王朝的憎恨。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提出要帮助自己一家流亡。 甚至连布尔什维克自己似乎都不敢相信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满是迟疑和不情愿。 当然,在听完详细的內情后,奥尔加多少能理解其中的缘由。 这一切,都是比利叔叔和她的六表姐夫,汉斯·冯·乔侯爵,在幕后费尽心思策划,安排了人手来接应他们。 当然,她们如今竟要依靠敌国的仁慈才能生存,这种处境实在令人苦涩。 “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竟然与德国有联繫。难道关於列寧是德国间谍的传言,竟是真的?” “放尊重点,尼古拉『先生』。我们只是因为利益一致,才协助你们前往德国罢了。实际上,我现在就想亲手吊死你,为那些死於你暴政的人民报仇。” 本就因列寧而心烦意乱的托洛茨基语气锐利,尼古拉二世听后如同被训斥的小狗一般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见状,奥尔加不满地看向托洛茨基,后者则带著嘲讽的语气说道: “怎么了,奥尔加·尼古拉耶芙娜小姐?难不成是因为我没称呼你的父亲为『陛下』,你就生气了?” “......我能理解你不愿对他尊敬。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一家早就不再被尊重了。” 听到这话,托洛茨基意外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真是讽刺,革命爆发后,当我走出宫殿时,才看清了许多事。当我得知那些隱藏在奢华之下的真相后,才真正意识到,我的父母確实是罪人。” “哈哈,真没想到会从尊贵的俄国公主口中听到这种话。是啊,你的父母確实罪该万死。也许作为人,他们还算善良,但作为统治者,他们无疑是暴君。” “但他们仍是我的至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所以希望你能稍微收敛些言辞,我的弟弟妹妹们还小。至少,作为一个绅士,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 “呵......哈哈哈。你比你的父母强多了。我虽然不信神,但现在却有些庆幸,幸好你不是个男人。否则,我们可就要面对一个难缠的敌人了。” 托洛茨基的评价让奥尔加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这种表情,最近在她的脸上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如果我是个男孩,如果我能成为皇太子,代替那隨时可能夭折的体弱弟弟,那么......家人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这只是毫无意义的假设。 “托洛茨基同志,目的地到了。” 听到史达林那意味深长的声音,正因夜间长途跋涉而气喘吁吁的罗曼诺夫一家纷纷抬起头。 与此同时,一簇微弱的灯光闪烁,一架庞大的飞机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伊利亚·穆罗梅茨”。 曾经属於俄国帝国的巨型轰炸机,如今正等待著罗曼诺夫家族,为他们履行它最初作为客机的使命。 “陛下,见您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啊,是比利派来的人。从口音就能听出来......等等,那边的那位......西科斯基?” 尼古拉二世看到熟悉的面孔,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西科斯基。 这位“直升机之父”,曾是俄国的航空工程师,正是他创造了“伊利亚·穆罗梅茨”。此刻,他向前皇帝微微躬身行礼。 “久违了,陛下。” “原来是你安排了这次撤离?” “是的,陛下。德国人承诺会帮助您一家前往乌克兰......” 提及这个未来將成为德国卫星国的地方,西科斯基的表情略显尷尬。 但同样即將离开俄国的尼古拉二世也只能苦笑著挠了挠头。 “你是乌克兰人,家乡在基辅......我明白的。” “感谢陛下的理解。那么,请您儘快登机,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出发。” “好,孩子们,我们走吧。” 看著腿脚发酸的孩子们,尼古拉二世催促他们登上飞机。 然而,奥尔加却停下脚步,目光投向了正在从德国人手里接过木箱的托洛茨基。 “看来,我们要分別了。托洛茨基先生,谢谢你的帮助。” “不必客气,公主殿下。我们可不是那种关係。” “但事实不会改变。我也很清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的祖国了。” “......嘖,赶紧走吧。留在这里只会遭受更糟糕的下场。至少,活下去才能有思考未来的机会。” 儘管对皇帝和皇后充满憎恶,但面对毫无罪责的奥尔加,托洛茨基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更刻薄的话,只是冷冷地催促著她登机。 奥尔加微微点头,向他最后行了一礼,然后踏上了舷梯。 几十年后,她还能回到这片故土吗? 谁也不知道答案。 第192章 是,列寧同志! “比利!” “尼基!” 1914年3月16日。 罗曼诺夫家族抵达德国。 至少在今天,皇帝与沙皇暂时忘却了胜者与败者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彼此拥抱,重逢的喜悦溢於言表。 “阿莉克丝,伊莉莎白姐姐!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伊莲妮!” 亚歷山德拉皇后与身著洁白修女服的大公夫人伊莉莎白激动地与伊莲妮王妃相拥而泣。伊莲妮是海因里希王子的妻子,同时也是她们的妹妹,而那位王子最近还在因丟失航空母舰的指挥权而闷闷不乐。 “好久不见了,陛下。” “汉斯·冯·乔,我亲爱的表侄女婿!我听说你为了拯救我和我的家人付出了许多努力,真的非常感谢。” “哈哈哈哈......” 尼古拉二世满脸欣喜地拍著汉斯的肩膀,而他只能露出一丝尷尬的笑容。 汉斯知道沙皇本性善良,但考虑到他过去所犯的种种错误,实在难以简单地对他表示亲近。 “比利,你这女婿可真不错啊。如果我的臣子里有像他这样的能人,俄罗斯帝国恐怕不会崩溃得如此之快。” 你可是有斯托雷平的,虽然他已经死了。 不过,斯托雷平之所以被刺杀,或许也与他对那些不安分子毫不留情地绞杀有关,他那被称为“斯托雷平领带”的绞索,可止小儿夜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说归根结底,他的死並不能完全怪罪於沙皇。 “听说你有个女儿?” “是的,取名弗里德里克。她有著和我一样的黑髮,以及像路易丝一样的蓝眼睛,是个可爱的孩子。” “正是好时候啊。好好珍惜现在吧,无论如何后悔,逝去的时光都不会再回来。” 仿佛是想到了自己悔之不及的过往,尼古拉二世露出了苦涩的微笑,结束了谈话,向自己的家人走去。 如果他稍微有能力一些,哪怕只是放弃对专制王权的执著,顺应时代实行君主立宪制,或许罗曼诺夫家族的悲剧便不会发生。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乔侯爵,好久不见。” “奥尔加大公殿下,自爱德华陛下的葬礼以来就没见过了。见您身体康健,实在令人欣慰。” 父亲刚走,女儿便来了。 “真的非常感谢您救了我的家人。我知道,对於德意志帝国来说,拯救曾经的敌国君主是一个何等艰难的决定。” “血浓於水。只是,埃尔恩斯特·路德维希大公的坚持,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而且还不能轻视这位大公的意见。毕竟,黑森-达姆施塔特家族不仅与俄国皇室和德国皇室关係紧密,甚至还是英国王室的亲族,堪称名门望族中的翘楚。 单说埃尔恩斯特·路德维希大公和他的兄弟姐妹,就都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外孙。虽说正是维多利亚女王的次女,爱丽丝公主,无意间將血友病这种可怕的遗传病传给了子孙后代。 更何况,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女维多利亚,更是米尔福德·黑文侯爵夫人,同时也是此前被赶下台、如今重新復归海军的路德维希·冯·巴滕贝格公爵的妻子。由此可见,黑森-达姆施塔特家族在欧洲的影响力之大。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即便如此强盛的黑森-达姆施塔特家族,在原本的歷史上也是一夜之间就走向了覆灭。』 不仅亚歷山德拉皇后,包括嫁给谢尔盖大公的伊莉莎白大公夫人都留在了俄国,她们以修女的身份救助他人,但最终却被拖入矿井,惨遭炸死。 更惨的是,1937年的黑森大公家族空难,直接导致整个家族成员几乎全灭。 最终,黑森-达姆施塔特家族的直系血脉彻底断绝,黑森大公的爵位才不得不传给嫁入黑森-卡塞尔家族的玛格丽特公主的后代。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悲剧,简直让人怀疑地球的歷史编剧是不是对黑森-达姆施塔特家族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不过,至少在这里,亚歷山德拉与伊莉莎白都倖存了下来。对於黑森-达姆施塔特家族而言,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呵呵,舅舅他是个非常重视家庭的人,还请您多包涵。” 听著奥尔加女大公的话,汉斯微微点头。 確实,毕竟他从小便失去了几个兄弟,而他们的死都与血友病有关。如今,他当然不愿再失去姐姐和妹妹。 “那么,接下来我们会怎么样?” “您父亲会在战爭罪审判前,暂时居住在达姆施塔特。” “战爭......罪审判?” “別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这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毕竟,这片土地上仍然存在著大量的王公贵族,即便是作为敌国君主,也不至於真把皇帝送上法庭审判。那种行为只有法国人才干得出来。 说白了,这不过是为了安抚国民情绪的政治作秀罢了。 “之后,陛下將前往您的外家,丹麦。无论如何,他都不適合继续留在德国。当然,至於其他人,如果愿意,可以继续留在德国。” 奥尔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恐怕很快就无法离开了吧。毕竟在前线,有一个依然对她念念不忘的约阿希姆。而皇室內部,也正在推动两人的联姻。 內阁和议会对此並无太大反对意见,剩下的就只是双方父母,威廉二世和尼古拉二世之间的交涉了。 “时间不早了。祝您在德国的生活能舒適愉快。” “感谢您的关照,侯爵。” 奥尔加微微欠身,汉斯也回以一笑。 是的,这就够了。 尼古拉二世与亚歷山德拉皇后固然罪孽深重,但让他们全家,包括那些无辜的孩子们,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被枪决,未免太过残忍。 即便是雅各宾派,也至少给路易十六与玛丽·安托瓦內特安排了审判程序。 当然,因他们的无能而受苦的俄国民眾,恐怕仍然恨不得將其碎尸万段。 但现在,汉斯要利用这个机会,为东线战场的收尾添上最后一笔。 “通知drr和德国所有报社——尼古拉二世一家已经流亡德国。” 汉斯微微扬起嘴角。 敌人的痛苦,正是我们的快乐。 如今,正是向陷入困境的俄国临时政府投下重磅炸弹的最佳时机。 ...... “皇帝和皇后为什么不在俄罗斯,而是在德国?临时政府必须立刻给出解释!” “那个对人民犯下罪行的沙皇依然吃好喝好,而我们却要在战爭中继续悲惨地活著,这算什么?!” “临时政府竟然毫无惩罚地把沙皇拱手送给了德意志帝国,必须下台!” “一切权力归苏维埃!” “该死的,混帐德国佬......!” 冬宫下,临时政府设立的办公厅前,愤怒的示威人群挥舞著標语和红旗,喊声震天,仿佛革命的浪潮再次翻涌。面对这一幕,格奥尔基·李沃夫眉头紧皱,抬手揉了揉额头,头疼不已。 沙皇一家逃到了德国。 更糟糕的是,德国政府还仿佛在炫耀一般,动用媒体將这一消息广而告之,全世界皆知。 得知沙皇逃跑的消息后,俄罗斯人的理智瞬间崩溃,纷纷涌向冬宫,对临时政府展开激烈的声討。 甚至有人散布荒唐的谣言,说是临时政府不愿意处死沙皇,才私下与德国做交易,把他送了过去。对於本就因沙皇的出逃而焦头烂额的李沃夫和临时政府而言,这无异於是雪上加霜,几近崩溃的边缘。 “负责监视沙皇一家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已经失踪了。看来是被某些人收买,然后彻底潜伏了起来。” 如果他们已经逃走,要再抓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俄罗斯疆域辽阔,藏身之处数不胜数,想要搜寻这些人,无异於大海捞针。 “这件事不可能是德国单独策划的,內部必然有叛徒!一定是那些叛徒密谋顛覆临时政府,才製造了这一切!” 而这个叛徒的身份,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是列寧乾的。” “克伦斯基部长?” “现在在外面煽动群眾,极力批判临时政府的人是谁?这场事件里,谁是最大的受益者?毫无疑问,是弗拉基米尔·列寧。” 不仅如此—— 最早將罗曼诺夫王朝的流亡事件公之於眾的,是列寧;散布“临时政府与德国暗中交易,交出沙皇”的流言的,依旧是列寧。 “更不用说,列寧与德国的关係,就不必多提了。” “这个该死的卖国贼......!” 为了夺取权力,竟然甘愿与敌国勾结。 他口口声声高喊革命,骨子里却和所有那些被权力蛊惑的独裁者没有任何区別。 “必须儘快处理列寧和布尔什维克,否则临时政府將会垮台,而『红色沙皇』將登上王座。” 儘管后世对史达林的统治有诸多批评,认为他以独裁和残酷统治背离了列寧的理想,但也有观点认为,史达林才是列寧最忠实的继承者。 “克伦斯基,你说得对。那个红色疯子列寧,必须儘快解决。为了俄罗斯。” 也是为了临时政府的存续。 然而,李沃夫自己已经无法做到这一点。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他必须从临时政府首脑的位置退下,资產阶级政权的崩塌已经无法避免。 “未来的局势,就交给克伦斯基部长......不,应该说是新的首脑了。这是个沉重的担子,但为了自由的俄罗斯,一定要守住临时政府。” 面对李沃夫的提名,克伦斯基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便是他的回答。 ...... “临时政府正在瓦解,同志们。武装起义的时刻终於来临了!” “列寧!列寧!列寧!” 与此同时,列寧利用从汉斯那里得到的情报,投下了“罗曼诺夫王室秘密流亡”这颗炸弹,成功地让临时政府陷入巨大动盪。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开始行动,准备彻底推翻临时政府。 他的方式,就是武装起义—— 以暴力推翻现政权。 “推翻资產阶级和反动派,完成真正的无產阶级革命!” “果然是列寧同志!他能毫不犹豫地做我们不敢做的事,这才令人热血沸腾,令人嚮往!” 布尔什维克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对列寧果敢的行动欢呼不已。 “列寧同志,这样做真的合適吗?” “加米涅夫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光明之下必有阴影。正如列寧的果敢引发热烈支持,也有人对此表示忧虑。 “武装起义听起来不错,但换种说法,不就是叛乱吗?” “这一切,都是为了革命,为了俄罗斯。如果让临时政府的无能继续下去,就像大革命那样,像巴黎公社那样,我们好不容易迎来的俄罗斯之春也会就此终结。” 他对此深信不疑,语气坚定无比。 “正因如此,我们必须不择手段,迅速推翻临时政府,將这场不完全的革命,变成彻底的革命!为了建立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祖国!” “是靠德国的黄金和德国的武器吗?” 一向在言辞上不是列寧对手的加米涅夫沉默了下来,而这时,表情冷峻的托洛茨基开口了。 他亲眼所见—— 当罗曼诺夫一家登上飞机时,来自德国的人交给列寧的箱子,装满了黄金和武器。 列寧说,那是帮助沙皇流亡的回报。但事实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靠普鲁士军国主义的力量夺取的革命,真的能称之为“真正的革命”吗? 而藉助他们的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又会是什么? 这些问题,托洛茨基根本不愿去想, 但却无法不去思考。 “正如我帮助沙皇流亡时所说的,我只是为了推翻临时政府,才暂时与敌人联手。要推动世界革命,首先就必须打下坚实的基础。还是说,托洛茨基同志,你怀疑我,怀疑列寧真的成了德国的走狗?” 列寧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刺向托洛茨基。 他察觉到了托洛茨基的动摇。 托洛茨基微微低头,表情表明他並非这个意思。 在这个时候,仅凭怀疑就挑起內部分裂,並非明智之举。 “当然不是。我怎能怀疑列寧同志?我只是......感到担忧。” “哈哈,不必担心。我明白托洛茨基同志以及大家的忧虑,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迅速而果断地行动!所以,请大家相信我,跟隨我前进!” “是,列寧同志!” 布尔什维克们异口同声地回应。 然而,儘管他们宣誓效忠,心中的那份疑虑,却依旧挥之不去,在他们的內心深处悄然盘旋...... 第193章 惊醒的新大陆 “结婚......吗?” “是啊,奥尔加。霍亨索伦家族提出了婚约。” 罗曼诺夫一家在达姆施塔特稍作休整,驱散旅途的疲惫,恢復平静的几日后。 听著父亲尼古拉二世话语中满满的愧疚与歉意,奥尔加睁大了双眼,同时却也像是理解般地点了点头。 罗曼诺夫的尊贵血统、长女的身份、亡国公主的头衔,以及体弱多病的皇太子—— 奥尔加的存在,本就足以引起各国王室的覬覦。而对於流亡的罗曼诺夫家族而言,这桩婚约无论是为了家族的延续,还是未来的出路,都绝非坏事。 更何况,对方还是如今欧洲王室中权势最盛的霍亨索伦家族。 当然,父亲的脸色並不怎么好看,大概是觉得自己像是在把女儿当作战利品送出去。 “如果你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奥尔加。我会想办法应对。” “没关係,父亲。我接受。” 奥尔加本就对婚姻兴趣不大,这件事对她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但考虑到弟弟阿列克谢隨时可能撒手人寰,以及连废除萨利克继承法的议题最近都隱隱提出。她从前的確不愿远嫁他国,但现在,已经不是任性的时候了。 “那么,对方是谁?” “是威廉的幼子,约阿希姆。” 约阿希姆王子,她再熟悉不过。 在战爭爆发前,他们时常通信。 当然,那並不是什么情书,只是单纯地互相关心近况罢了。 “听说,约阿希姆早就对你怀有好感。” “啊......” 看来,那些信件里,確实藏著一位害羞王子的心意。 只是奥尔加完全没有察觉到罢了。 “如果你不喜欢约阿希姆,还有其他选择。乔治的长子爱德华,或者罗马尼亚的卡罗尔(卡罗尔二世),他们也向我们提出了婚约。” 不仅仅是霍亨索伦,其他王室同样对奥尔加心存覬覦。 “......爱德华和卡罗尔?” 然而,听到这两个名字后,奥尔加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微妙。 这也难怪—— 首先,英国的威尔斯亲王爱德华,凭藉著社交手腕、英俊外貌和卓越的时尚品味,深受英国民眾喜爱。但他也是个从不消停的麻烦製造者,每天都少不了被父王训斥。 更糟糕的是,他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性格也不算好。奥尔加甚至觉得,作为丈夫的话,他的弟弟伯蒂(bertie)反而更合適些,虽然口吃,但至少善良且有责任感。 『而且卡罗尔比爱德华还要不靠谱!』 罗马尼亚王储卡罗尔,放在爱德华身边,简直能把他衬托成模范標杆。他不仅荒唐放纵,还风流成性。 在原本的歷史上,爱德华八世因执意迎娶一名美国离婚女子而被迫退位,而卡罗尔二世则更夸张,在他还是王储时,父王斐迪南一世便已无法容忍他的放荡不羈,直接剥夺了他的继承权,並改立孙子米哈伊一世(mihai i)为王储。 即便如此,卡罗尔二世在父亲去世后仍旧强行回国,夺走亲生儿子的王位,並將罗马尼亚拖入深渊。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奥尔加的眼光相当精准。 “......我选约阿希姆王子。” 虽然放弃了成为英国或罗马尼亚王后的机会,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嫁给只钟情於自己的约阿希姆。 况且,约阿希姆的外貌不算差,而若是他此前的所作所为真是出於对自己的真心,那倒也显得有些可爱了。 『再说,说不定还能爭取到王后之位呢。』 如今的德意志帝国,正不断向独立后的东欧国家安插皇室成员。 换言之,自己未来的丈夫,虽然现在还只是未婚夫,约阿希姆王子也可能拥有类似的机会。 而她深爱的祖国曾经的一部分,乌克兰,至今尚未迎来自己的国王。 “看来,我得与汉斯·冯·乔侯爵约个时间了。” “奥尔加?” 有人或许会嘲笑她,一个亡国公主,就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如今却还妄图搞些什么。 而且就算她真的成为乌克兰的王后,在那片土地上曾经流淌的鲜血也无法被抹去,逝去的过去亦无法重现。 可经歷了革命,亲眼见证了一切,尤其是在与托洛茨基的交谈后,让她深感不能再停滯不前。 自己不能就此沉沦於逝去的荣光,而是该迈步向前。 即便未来充满未知,即便迎来的可能是更大的风暴,她也要向前。 因为她是罗曼诺夫。 即便家族满是罪孽,沾染鲜血,她依然是罗曼诺夫。 而要继续向前,她必须与掌控著德意志帝国外交大权的汉斯·冯·乔展开交涉。 不过,天不遂人愿,她的会面计划仍不得不暂时推迟。 因为次日,整个德国都传来了一个噩耗。 【drr向全国人民传达一则不幸的消息。前陆军总参谋长,德国军队的支柱,曾在大战胜利中发挥关键作用的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元帅,於今日上午7时在家中辞世。陛下对此深感悲痛,並宣布將以国葬之礼为其举行葬礼......】 1914年3月28日,施里芬元帅逝世。 ...... “立正,瞄准,开火!” 嘭嘭嘭嘭嘭! 在德国各地半旗飘扬的氛围中,空中响起了礼炮的枪声,宣告著施里芬的葬礼正式开始。 威廉二世自不必说,法金汉、鲁登道夫、马肯森、鲁普雷希特王储等德国的大部分高级將领皆到场致哀。汉斯则与路易丝一同身著黑色礼服,十指相扣,默默注视著葬礼的进行。 “汉斯,你还好吗?” 路易丝知道汉斯与施里芬自幼便关係深厚,因此满怀关切地低声询问。而他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继里希特霍芬外长之后,施里芬元帅也闔然长逝。 而今后,这样闭上双眼的人,恐怕只会越来越多。 人的寿命,即便是神也无能为力。 “不过,至少能在家中安详离世,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据说施里芬在离世时,脸上带著仿佛已了无遗憾的微笑。 比起原本的歷史,他活得更久,不仅见证了自己毕生的夙愿——施里芬计划的成功,甚至还亲眼目睹了坦克的登场。对他而言,这一生应当已然无憾。 也正因如此,儘管人们不舍送別这位军队的支柱,但却並未露出过分哀伤的神情。 毕竟,在喜丧上过度悲伤,也算不上得体。 当然,这也不意味著要把葬礼办成一场庆典。 “我也越来越能切身感受到,自己已然时日无多了。” 站在汉斯身旁的比洛总理低声喃喃,神情有些恍惚。 他已年迈,许多政务都已交由汉斯和副总理伯恩哈德负责,这样的感慨也属自然。 “趁著进棺材之前,我得赶紧退休才行。实在不想把最后的岁月都耗在办公室的书桌前。” “要想如此,首先得先结束这场战爭才行。” 虽说比洛自称来日无多,但据汉斯所知,他大概还能活到二十年代末。 离他真正闭眼的日子,还远著呢。 当然,以他的年纪,考虑退休確实无可厚非。 更何况,战时总理已属重担,战后总理更是要在废墟之上重建秩序,收拾残局,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如果能退休的话,我想去罗马。一直以来,这都是我的梦想。在那里建一座小屋,打理园,在温暖的阳光下安然度日。” “哈哈,那看来,我们得加紧攻略义大利才行。” “汉斯·冯·乔侯爵?” 正当汉斯笑著回应比洛的退休规划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儘管是初次见面,但汉斯却对他並不陌生。 “兴登堡將军。” “呵呵,没想到声名赫赫的外长阁下,竟然也知道我这个老头子的名字。” 这副宛如老猎犬般坚毅的面庞,他又怎会不识? 保罗·冯·兴登堡。 曾是坦能堡战役的英雄,后来却与鲁登道夫一道,为了推卸战败责任,鼓吹“背后中伤论”的懦夫。如今,他因年迈未能重返现役,只能作为被遗忘的老兵苟延残喘。 『同时,他也是让希儿与纳粹掌握德国的关键推手。』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人物。 与鲁登道夫不同,兴登堡已然老迈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听说你与施里芬元帅关係匪浅,在此向你致以哀悼。” “感谢您的慰问。” 但汉斯並未让个人情绪左右自己的举止。面对这位老將,他收敛情绪,握住他厚重的手,回以微笑。 毕竟,场合使然。 “唉,人生当真是无常啊。昔日那般威风凛凛的施里芬元帅,也终究敌不过时间。”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正是。无论年轻还是年老,都无法预知未来。你也要小心啊。” “呃......感谢您的关心?” 兴登堡的话语带著一丝莫名的意味,让人不由得微微侧头,儘管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致谢。 这究竟是出於真心的关怀?还是別有深意? 对兴登堡本就存有成见的汉斯,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诸多猜测。 就在此时—— “总理阁下,外长阁下,公海舰队传来紧急报告!” “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刚刚,rms茅利塔尼亚號被法国潜艇击沉!” “哦。”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汉斯甚至一时忘记了兴登堡的事,微微张开嘴唇。 法国啊,法国...... 你们终於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 rms茅利塔尼亚號(rms mauretania)。 这艘客轮隶属於英国航运公司柯尼德航运(cunard line),是因“卢西塔尼亚號(rms lusitania)”沉没事件而闻名的rms卢西塔尼亚號的姊妹舰。它曾长期保持象徵大西洋最速客轮的“蓝丝带奖(blue riband)”纪录,这也是它最广为人知的荣誉之一。 嘎——轰! “救命啊!” “船在下沉!” 而如今,这艘闻名遐邇的茅利塔尼亚號,正伴隨著人们悽厉的惨叫,在爱尔兰近海缓缓沉没。 甚至没有时间放下救生艇。 法国潜艇发射的鱼雷,足以在瞬间將这艘由英国和柯尼德航运倾力打造、旨在对抗德国豪华远洋客轮的庞然大物,送入戴维·琼斯的海底宝库。 如果说在原本的歷史中,卢西塔尼亚號因u型潜艇的攻击而沉没,而茅利塔尼亚號得以倖存。那么如今,仿佛是为了维持某种“平衡”一般,这次茅利塔尼亚號成了牺牲品,而卢西塔尼亚號反倒活了下来。 当然,对於那些正隨著船体一同沉入冰冷海水、死於失温与溺亡的茅利塔尼亚號乘客和船员来说,这种“平衡”未免太过残酷。 但法国潜艇之所以攻击茅利塔尼亚號,也並非毫无理由。 因为现如今的rms茅利塔尼亚號,早已与姊妹舰卢西塔尼亚號一道,被军方徵用,改装为运输舰,用於运送军队和物资。 事实上,將客轮徵用於军事用途,无论是作为运兵船,还是改装为医院船,在当时都十分常见。 就连德国自己,也曾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將在茅利塔尼亚號之前持有“蓝丝带”纪录的ss威廉大帝號(ss kaiser wilhelm der grosse),直接改装为巡洋舰投入使用。 更何况,茅利塔尼亚號不久前才刚刚往加里波利战场输送了英国、澳大利亚与纽西兰的士兵,如今又满载武器,从美国驶往英国。 而按照国际法,哪怕是民用商船,只要运输军需物资或士兵,就可以被视为合法攻击目標。 “法国袭击了民用客轮!这违反国际法!” 英国毫不犹豫地大肆谴责法国,摆出一副正义受害者的姿態,就像当年卢西塔尼亚號沉没时一样,矢口否认船上载有武器,装作毫不知情的无辜者。 但此刻,真正关键的问题,並不在於英国到底有没有通过茅利塔尼亚號运送武器。 而在於,这艘船,是“从美国”驶往英国的,理所当然地,船上载有相当数量的“美国公民”。 要知道,美国早已因法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吃过多次亏,甚至严正警告法国,禁止攻击搭载本国公民的船只。 而如今,法国再次无视警告,导致美国公民伤亡,这向来容不得自己国民被杀害的美国,怎可能就此罢休? 在俄国革命搅得欧洲列强焦头烂额之际,大洋彼岸的新大陆,这个拥有无穷潜力的角色,將会做出何种反应? 全世界屏息以待,既期待,又忧虑。 第194章 威尔逊內阁会议 “尊敬的纽约市民们,你们一定都已经听说了,大西洋上发生了一件极其可怕、令人痛心的事情。” 1914年4月2日,严冬的寒意渐渐退去,温暖的春风开始拂过大地。 虽然已经卸任总统多时,但依旧渴望成为焦点的男人,西奥多·罗斯福,站在他的故乡、他的地盘,纽约,面对聚集的人群,满脸愤怒地发表演讲。 “是的,法国再次用潜艇袭击了载有美国公民的船只!而且,还是毫无预警、毫不留情地用鱼雷击沉了rms茅利塔尼亚號——就在不久前,它还停泊在纽约港!理由呢?他们说船上运载著根本不存在的武器!” 当然,法国並非毫无预警,而船上確实装载了武器。 但就像那些说谎不带一丝犹豫的英国人一样,正在听罗斯福演讲的美国民眾並不关心真相。 对他们来说,唯一重要的事实只有一个,法国的潜艇再次无视美国的警告发动攻击,导致超过100名美国人丧生。 “我今天不是以前总统的身份,而是以一名美国公民的身份向总统伍德罗·威尔逊发问!” 法国的潜艇袭击不断威胁著美国的中立立场,总统和政府究竟在做什么? 美国的商船在大西洋上航行,美国的公民远赴公海拼搏,如今他们正流血牺牲,而我们的政府却打算沉默到什么时候? “欧洲的战爭已经近在咫尺,正威胁著我们的家庭!威尔逊总统不能再像懦夫一样以中立之名软弱的躲在背后,他必须採取行动,为法国的暴行追责!他必须用力量捍卫美国公民的生命、安全,以及比一切都重要的自由!” “泰迪!泰迪!泰迪!” “让欧洲见识美国的力量!” “惩罚法国!” 罗斯福的演讲一结束,支持共和党的民眾与主张参战的人群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掌声雷动。 实际上,美国国內的民族派別之分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主流中的主流,英裔美国人和德裔美国人仍纷纷走上演讲台,与罗斯福握手致意,场面蔚为壮观。 “见鬼的日耳曼杂种......” 而远远旁观这一切的法裔和意裔美国人,则有人无奈嘆息,有人暗自咬牙。 至於近年来因躲避革命而不断涌入美国的俄裔移民,他们的祖国正处於崩溃的边缘,早已无暇顾及美国的战爭舆论。 然但无论不同族裔心中如何挣扎,要求放弃中立、参战欧洲的呼声却一天天高涨。 毕竟这已经不是法国潜艇第一次攻击美国船只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事实上,法国潜艇早已开始不分国籍地袭击一切驶往英国的船只。 而即便在茅利塔尼亚號沉没、舆论汹涌之际,法国仍未停止无限制潜艇战。 当然,法国国內也並非没有反对的声音。 “美国国內的参战呼声已经沸腾了,我们是否应该暂停无限制潜艇战?” “不行,绝对不行!俄罗斯隨时可能退出战爭,现在还管得了美国?我们已经搭上了这列失控的列车,別无选择,只能一路疾驰到底!” 然而,这种谨慎的声音,在法国政坛早已显得微不足道。 比起反思战爭策略,法国政府更担忧的是国內风雨飘摇的局势——此时的俄国临时政府比沙皇时代更加不堪一击,隨时可能崩溃。而一旦俄国倒下,部署在东线的百万德军势必转战西线。 因此为了儘可能在德军压境前给予协约国更大的压力,法国根本无法放弃已经被证明有效的无限制潜艇战,现在的他们就像被逼入绝境的赌徒,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於是,就在西奥多·罗斯福每日不厌其烦地在公眾面前鼓吹战爭、让伍德罗·威尔逊头痛欲裂的同时,美国的战爭钟声,也正在一步步逼近...... ...... “目前的舆论如何?” “各界对法国的愤怒已经衝上云霄,要求参战的呼声远远压过了保持中立的声音。而且,『茅利塔尼亚號』沉没事件的影响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情况不妙啊。无辜的美利坚公民流血牺牲,確实令人惋惜。但也正因如此,罗斯福那群嗜血的战爭狂人和霸权主义者的声音愈发高涨。” 伍德罗·威尔逊傲慢地勾起嘴角,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西奥多·罗斯福那张大肆斥责他是懦夫、卖国贼的脸,顿时感到一阵噁心。 战爭与霸权交织而生的怪胎,那个傢伙,居然能拿到诺贝尔和平奖?至今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诺贝尔和平奖本该属於真正热爱和平的人,比如他自己。 这世界,真是偶尔会荒唐得让人无语。 “此外,英裔与德裔也通过游说等手段,极力推动参战论。支持共和党的企业和资本家们亦是如此。” 在美国的英裔与德裔主导下,法裔与义大利裔的声音几乎被彻底压制,愤怒的他们在各地引发了不少骚乱。 尤其是法裔美国人聚居的纽奥良,几乎每天都有激烈的示威、肢体衝突,甚至是破坏行动,导致当地警方不堪重负。 这一切的发展,令威尔逊极为不满。 “战爭正在撕裂美国。作为合眾国总统,我不能再坐视不理,必须儘快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威尔逊个人並不想因为区区一艘英国客轮被击沉,就贸然捲入战爭。 更不想让罗斯福及其支持者们如愿以偿。 但现在,欧洲的战爭已到了无可迴避的地步。尤其是俄罗斯革命的爆发,更让本就头疼的局势雪上加霜,令威尔逊的烦恼越发深重。 “唉......要是俄罗斯临时政府还算稳固,局势可能会好一点。” 俄国那个腐朽的封建帝国垮台倒也无妨。 而新建立的临时政府,打著共和主义与自由主义的旗號,本该是个值得期待的伙伴。 但问题在於,他们选择了继续战爭,不仅主动对德宣战,结果反而被德军反杀,导致那些希望他们下台的人气焰高涨,而威尔逊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德意志帝国影响力的大幅增长。 “......也许,是时候由我们出手了。” “阁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若放任欧洲的平衡被打破,任由德国的影响力蚕食整个大陆,那对美国绝非好事。 原本,他是期待最热衷於维持欧洲均势的英国能自行制衡德国。 但英军在伊普尔战役和加里波利战役的惨败,令英国背上了过重的债务,完全丧失了独立对抗德国的能力。 如今,大卫·劳合·乔治內阁甚至开始与德意志帝国积极合作。 照此发展下去,威尔逊原本寄望於英国牵制德国的想法,恐怕只会沦为一场南柯一梦。 “必须有人阻止普鲁士战爭狂人的铁蹄、汉斯·冯·乔的黑手,以及那些邪恶的红色阴谋蔓延至整个欧洲,维持世界的平衡!” 为了守护他最珍视的和平与自由—— “虽然不愿意让那头老灰熊罗斯福高兴,但美国的外交政策,確实到了需要重新评估的时候。” “阁下?” 当年,塞拉耶佛的枪声和剧烈的爆炸,使整个欧亚非旧大陆燃起战火,而美国只是静静地隔岸旁观。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这场战爭只是欧洲列强及其盟友之间的廝杀,和美国毫无关係。 美国人没有理由为欧洲人的战爭流血牺牲。 而如今,战爭的阴影已逼近美国本土,美国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威尔逊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召集內阁会议。” 这片沉睡的新大陆,终將要甦醒。 ...... 数小时后。 在伍德罗·威尔逊的召集令下,美国內阁部长们匆忙赶往白宫。 所有人都疑惑地窃窃私语,不明白为何突然召开这场原本没有安排的会议。而在一片低语声中,保持沉默的伍德罗·威尔逊终於开口了。 “想必各位都已知晓『茅利塔尼亚號』的悲剧。” “愿主的仁慈庇佑那些可怜的亡者。” 隨著美国財政部长,同时也是威尔逊最小的女儿埃莉诺·威尔逊的未婚夫、即將於一个月后迎娶她的威尔逊的准女婿,威廉·吉布斯·麦卡杜(william gibbs mcadoo jr.)的低声祷告,在场的部长们亦纷纷低头,为遇难者哀悼。 “法国的行为已经越界。他们无视我们立即停止潜艇攻击的要求,至今仍在继续无限制潜艇战。美国的中立受到了挑战,美国公民的生命正面临威胁。现在,是时候採取行动了。” 这番话违背了威尔逊一贯推崇的和平与孤立主义原则,但有时候,为了守护和平,人们不得不拔剑而起。 比起空喊和平的口號,毫无实际行动才是最可悲的吧? “......您是认真的吗?” 部长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位昨日还在高喊“爱与和平”的总统是怎么了,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尤其是美国陆军部长林德利·米勒·加里森(lindley miller garrison),他的表情简直称得上五味杂陈,复杂至极。 这也难怪,加里森与威尔逊不同,他一直主张美国应该介入大战,结果因此遭到总统的打压,处处受掣肘,甚至他提出的“扩军计划”也未能获得白宫的全力支持。 可现在,威尔逊这位坚定的中立主义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討论参战?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此迅猛的態度转变,简直让加里森的脸色异常搞笑,不知该是哭是笑。 但不管加里森怎么想,威尔逊依旧像往常一样,对他的表情视若无睹,继续说下去。 “民意也在转向支持参战。我个人也不愿將美国捲入战爭,但战爭已然逼近,我们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美利坚合眾国,必须参战,投入这场终结一切的战爭。” 虽然在场的大臣们仍有些茫然,但他们已经隱约明白了威尔逊的意图,並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確实,从扩张主义者的角度来看,这场战爭不仅能让美国的影响力更进一步,还能摆脱“二流列强”的標籤,真正与欧洲列强比肩。 说到底,如果参战真的对美国毫无益处,威尔逊就算再怎么勉为其难,也不会连考虑都不考虑。 威尔逊或许是个充满矛盾和偽善的人,但他的执政能力却毋庸置疑。 “那么,您打算何时参战?” “我个人希望在夏天来临前派遣部队前往欧洲,但......” “很抱歉,阁下,那恐怕不现实。”加里森直接打断了威尔逊的话,语气中带著几分强硬,“扩军计划尚未完成,即便我们从现在开始全力推进,最快也要等到夏天,才能集结足够的军队。” “如果是大规模派兵,自然如此,加里森部长。”威尔逊微微皱眉,语气依旧平静,“但英国陆军最初也是先派遣一支小规模部队登陆欧洲,隨后才逐步增援。我们也可以效仿,先派遣一至两万人赴欧,后续再逐步增加兵力。” 加里森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正欲反驳,威尔逊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 “因此,我希望你能儘快与总参谋长休·l·斯科特(hugh l. scott)一同擬定详细的作战计划,並呈交至我的办公桌上。同时——” 威尔逊目光转向国务卿。 “布莱恩国务卿。” “是,总统阁下。”美国国务卿威廉·詹寧斯·布莱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立即起身回应。他曾三次竞选总统失败,但在他的影响下,原本保守的民主党最终转变为进步党派。 不过,由於威尔逊向来亲自主导外交事务,使得国务卿的存在感相对较低。 “请向英国和德国传达,我们正在考虑参战的可能性。当然,说服国会才是首要任务,但这类事情,提前准备不会有坏处。” “明白。” 布莱恩点头,隨后立即著手执行总统的命令。 不久之后,横跨大西洋的消息传至欧洲,威尔逊的提议分別递交至德国与英国。 “......美国要参战?真的吗?” 而当这份情报传到德国某平平无奇的官员汉斯身边时,他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於几个小时前听到这番话的美国內阁部长们。 第195章 我大美国,今日庄严宣誓,向法兰西国,开战! “杰勒德大使阁下,冒昧一问,我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就直说吧,威尔逊总统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汉斯的询问,那位时常与他共进午餐的驻德美大使詹姆斯·w·杰勒德(james watson gerard)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看样子,他自己也没料到白宫会突然对之前毫无兴趣的参战问题表现出如此关切。 “咳咳,部长阁下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此次rms茅利塔尼亚號沉没事件导致数百名美国人丧生,因此国內的参战呼声高涨。威尔逊总统恐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那个自詡和平主义者的伍德罗·威尔逊? 与其相信这一点,还不如相信罗斯福突然得到了什么奇怪的催眠app。 在汉斯所知的歷史中,威尔逊总统即便在『卢西塔尼亚號』沉没、美国反德情绪空前高涨,甚至连因『委內瑞拉危机』等事件对德国早有不满的美国民眾都掀起怒潮时,依然没有放弃中立。 除非发生类似『齐默尔曼电报事件』那样,法国怂恿墨西哥进攻美国的越界挑衅,否则,威尔逊不可能仅因『茅利塔尼亚號』的沉没就轻易放弃中立。 一定还有別的考量。 那么,威尔逊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最有可能的推测是,他想藉助参战来遏制德国的影响力。 威尔逊虽口口声声高喊和平,但他的行动却无比现实。他曾介入墨西哥革命,展现出利用军事实力扩张美国霸权的姿態。 並且以他的立场来看,根本不可能对德意志帝国抱有好感。 毕竟威尔逊在主张美国中立时,竟然还一本正经地搬出『黄祸论』! 在此时,可是连他那亲爱的岳父大人,都只顾整天和孙女弗里德里克沉溺在一起,將那些话视为黑歷史了。 这么一想,或许威尔逊对站在德意志帝国背后的他也可能怀有敌意。 因此,他威尔逊很可能是想以『茅利塔尼亚號事件』为藉口,趁机参战,在战后分一杯羹,同时削弱德国的国际影响力。 不管怎么想,这都很棘手。 不论威尔逊的品性如何,这个人绝对不能小覷。 从某种角度来看,他甚至比西奥多·罗斯福更加难以对付,甚至更加危险。 如果让他搅和进来,事情恐怕会变得相当复杂。 从长远来看,与美国维持良好关係固然重要,但如今战爭胜利的天平已然向德方倾斜,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必要让美国这个远渡重洋的不速之客搅乱他们的庆功宴。 如果是在战爭初期,尤其是俄国革命前,美国的参战或许还能带来一些变数。但如今战爭已进入后半段,美国就算参战,在他们正式投入兵力之前,战局恐怕早已尘埃落定。 所以,说实话,汉斯真想直接劝威尔逊继续他所钟爱的孤立主义,不要多管閒事...... 但,那个威尔逊又怎会乖乖听从? 『茅利塔尼亚號』事件已为威尔逊提供了充足的参战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笑著劝他“美国没必要流血”,他也完全可以无视劝阻,直接参战。 更何况,即便德方拒绝了他的提议,那时如果有其他人欣然接受,也无济於事。 威尔逊的橄欖枝恐怕早已递向英国,而汉斯所认识的英国人,也绝从不会放过重新找回话语权的机会。 ...... “美国要参战?佩奇大使,这是真的吗?” “確实如此,劳合·乔治首相。威尔逊总统终於下定了决心。当然,国会的最终决定尚未出炉,但舆论已经倾向於支持参战,所以很快就会通过。” “哈哈,感觉像是个迟到了的圣诞礼物。” 大卫·劳合·乔治忍不住大笑,而驻英美大使沃尔特·海因斯·佩奇(walter hines page)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作为一名骄傲的南方人和民主主义的忠实信徒,佩奇一直坚信英国是在守护欧洲的民主,因此他早就主张美国应站在英国一方加入战爭。 当然,威尔逊总统此前从未正眼看过他的建议。 但现在不同了。 佩奇的祖国终於下定决心,迈向他一直期待的参战之路。 不久之后,美军將跨越大西洋,捍卫欧洲的自由,而被蹂躪的法国,也终將再次迎风飘扬自由的旗帜。 ——至於威尔逊为何会突然送上这份“惊喜”,佩奇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这至少意味著英国终於握有一张牵制德国的重要底牌。 但是,相较於佩奇单纯的欣喜,劳合·乔治的喜悦则显得颇具政治算计。 他很清楚,此时美国参战,恐怕只是来分一杯羹罢了。 不仅参战时机已然滯后,更何况美军的军力......说得好听点,他们还停留在南北战爭时期的战术思维,说得难听些,这支军队就算再怎么吹嘘,充其量也只是“新大陆的二流军队”罢了。 在这场被称为“世界大战”的现代战爭中,这支二流军队又能发挥多少作用? 劳合·乔治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不过,对他来说,美军的战斗力根本无关紧要。 无论美军在欧洲战场上表现如何,哪怕他们只会添乱,只要法国不突然冒出个“拿破崙二世”,那么战爭的胜利对英国而言已是板上钉钉。 真正重要的是,美国的参战意味著英国终於能在对德外交上重拾发言权。 此前,由於英国对德国欠下巨额债务,以至於在布拉格会议上,英国只能接受德国丟来的些许残羹冷炙。 对劳合·乔治及英国而言,哪怕仅仅夺回一点主导权,都是极为迫切的需求。 当然,他並不打算像当年的“加里波利事件”那样粗暴干涉德英关係,更不会贸然插手德国在东欧、奥斯曼帝国及中东的战利品。 但若是放任德国在尚未彻底定型的法国和义大利肆意妄为,恐怕英国的处境就会变得相当棘手。 最坏的情况是,德国仿照对待东欧的方式,將法兰西共和国灭亡,扶植一个傀儡王国,让霍亨索伦家族登基;或者奥匈帝国野心膨胀,將哈布斯堡王室移植到义大利王国之上。 换言之,不只是东欧,连西欧和南欧都可能落入德意志帝国的影响范围。 当然,除非“汉斯”美式喝多了导致大脑被咖啡因冲昏,否则德国不可能愚蠢到贸然採取如此激进的举措,劳合·乔治及唐寧街也都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但世事无常,谁能预料未来如何发展? 更何况,德国內部依然盘踞著普鲁士容克阶级这一群隨时可能暴走的危险分子。 因此,提前布置好应对之策,正是作为英国政治家的基本素养。 也正因如此,英国对美国的参战持双手欢迎的態度,而汉斯与威廉二世虽然对威尔逊“来摘桃子”的行径颇有微词,但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美国的参战。 毕竟,眼下与美国交恶显然得不偿失,还不如顺水推舟。 在英德都接受美国参战后,威尔逊的行动也迅速展开。 他很清楚,这场大战,最快可能在今年內便会迎来终结。 时间紧迫,既然决定参战,美国就必须抢在最后时刻介入,以便在战后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国会的態度如何?” “无论是执政党还是在野党,大多数议员都对参战持肯定態度。” 听到自己未来的女婿、財政部长麦卡杜的匯报,威尔逊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民主党由他掌控,而共和党內部也不乏主战派,看看得知参战消息后兴奋不已的西奥多·罗斯福便可见一斑。 “接下来,就是军队问题了。加里森部长,远征军的编制情况如何?” “初步计划先派遣2万5千名士兵作为先遣队前往欧洲。如果抓紧准备,预计5月便可抵达战场。不过......” “不过什么?” “我与总参谋长斯科特商討后认为,原定於4月21日执行的韦拉克鲁斯派兵计划,以及对墨西哥革命的干涉行动,恐怕得全部取消。” 加里森战爭部长咽了口唾沫,毕竟上次因打断威尔逊的发言而被反驳得体无完肤的经歷还歷歷在目。 此刻他几乎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威尔逊,还是西奥多·罗斯福。 “眼下的重点是大战,而非墨西哥,牺牲一点无可厚非。就按你说的,取消吧。” “明白。另外,由於筹备过於仓促,当前兵员的装备尚能勉强维持,但若未来增加派兵规模,可能会面临物资短缺的问题。” “那就到时候再想办法吧。眼下优先保证派兵速度才是关键。况且以合眾国的工业能力,这点问题不值一提。5月,就定在5月出征吧。” “是,阁下。最后,还需要確定远征军的总司令,不知您是否已有心仪人选?” “弗雷德里克·芬斯顿(frederick funston)如何?他在美西战爭及美菲战爭中立下赫赫战功,甚至因表现卓越而获颁荣誉勋章。此外,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期间,他也曾在维持治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儘管他的“治安维护”方式,是对趁火打劫的掠夺者们毫不犹豫地开枪,甚至因此误伤了不少无辜者。 无论如何,芬斯顿出任远征军总司令的提案並未遭遇多少反对。 美国,即將正式迈入这场世界大战。 与此同时,这一消息,也如实的传到了因俄罗斯革命,而局势愈发混乱不堪的美墨边境...... ...... “珀欣准將,您听说了吗?那个和平主义者总统马上就要向法国宣战,並加入欧洲的战爭了!” “怎么?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欧洲了?” “哇哈哈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听说那帮德国佬和汤米佬正在对付那些青蛙佬,享受战爭的乐趣,而我乔治·s·巴顿(george smith patton jr.)又怎么能错过这样的盛宴呢!更何况,德国佬还推出了一种叫『坦克』的钢铁怪物,这可是最新的战爭利器啊!光是想想,我的心臟就快要跳出来了,实在是太激动了!哇哈哈哈哈!!” 约翰·约瑟夫·“黑杰克”·珀欣(john joseph pershing)看著巴顿拍著胸膛放声大笑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德国人和英国人要是见到这傢伙,恐怕会觉得比墨西哥强盗还要像强盗吧。 “话说回来,那个娘们儿似的威尔逊居然也有魄力啊。法国佬让咱们美国人流了血,要是他还无动於衷,我真要怀疑他裤襠里到底有没有东西了。” “在军营里,別拿总统开这种低俗的玩笑。我说真的,这次的事让我有点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我们的军队啊。听说欧洲的战场比南北战爭还要像地狱。” “所以这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 其他士兵可不是巴顿。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法国军队可不是我们美军之前遇到的那些对手可比的。他们更强,有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还掌握著最先进的军事技术。” 相比之下,美军...... 说实话,和欧洲的军队比起来,他们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远远不如。 难怪大卫·劳合·乔治会评价美军是『只能抓墨西哥强盗的二流军队』。 这个时代的美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美利坚合眾村”而不是“美利坚合眾国”,美军的优势也不是质量,而是数量。 而且,美国真正打过的像样战爭,也就是上世纪的美西战爭和美菲战爭而已。 现在的美军,顶多是在荒凉的边境地带追捕墨西哥强盗,和那些在战壕地狱中生存下来的欧洲列强军队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別。 无论怎么看,珀欣都不得不忧虑重重。 不过,巴顿显然对此毫不在意,他脸上只有一个表情, 快让我上战场吧! “哈哈哈哈!放心吧,將军!战爭的本质不就是杀人、杀人、再杀人吗?我们这些傢伙再怎么废物,总不至於连杀人都不会吧?难道还有连枪都不会用的蠢货不成?” 总觉得......好像还真有? 珀欣本想把这话说出口,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说出来只会让人更觉得悲哀罢了。 第196章 自由美利坚 “在上次的国会演讲中,我曾认为,主张我们武装中立的权利、在面对非法干涉时使用海洋的权利,以及保护我们的人民免受非法暴力侵害的权利,已经足够了。” 1914年4月9日。 在美国参议院对是否向法国及其盟国宣战的投票前,伍德罗·威尔逊发表了鼓励支持战爭的演讲。 “然而,如今保持中立已在现实上变得不可能。中立不再足够有效,我们如今唯一的选择,便是不选择屈服,而是为了国家和人民最神圣的权利,不被无视、不被侵犯而战斗。因为我们如今所面对的错误,並非寻常之错,而是试图摧毁人类生存根基的罪恶。” “说得对!” “出征欧洲!” 议会四处传来欢呼与附和的声音。 当然,也有一些人皱起眉头,对此报以嘘声。 他们之中,包括曾在早期与威尔逊合作,但在大战爆发后与威尔逊屡屡对立的美国进步时代代表人物之一,同时也是公认的参议院五大杰出议员之一的罗伯特·m·拉福莱特。他与一小部分议员坚持反战立场。 “......因此,我向国会建议,宣布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政府的行为与方针,实际上已构成对美国政府和人民的战爭,並正式接受这种被强加的敌对立场,立即採取应对措施。不仅要使国家进入更为彻底的防御状態,还应动用一切力量与资源,迫使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及其盟国投降,终结这场战爭。” 然而,面对那些带著敌意的目光,威尔逊依旧以沉稳的语调继续演讲。 “我们无意征服或统治,我们不要求赔偿,也不寻求对我们所必须承担的牺牲进行物质补偿。我们只是人类权利的捍卫者,唯有当这些权利能足够安全地保障国家的信仰与自由,我们才会感到满足!” 啪啪啪!! 当威尔逊结束演讲,掌声顿时充满整个参议院。 在总统退下演讲台后,拉福莱特隨即登台,发表了一篇长篇演讲,呼吁反对参战。但除了少数议员外,几乎无人认真倾听。 隨后,参议院对宣战案进行了投票,结果公布: 赞成82票,反对6票,弃权8票。 战爭支持率压倒性胜出。 两天后的4月11日,眾议院的投票结果如出一辙: 赞成373票,反对50票,弃权8票。 同样,赞成占据绝对多数。 参眾两院皆同意对同盟国宣战,计票结束后,眾议院议长詹姆斯·博查普·克拉克(james beauchamp clark)在宣战决议案上签字。 9小时后,副总统托马斯·赖利·马歇尔(thomas riley marshall)也签署了决议案。 而在不到一个小时后,伍德罗·威尔逊於4月11日1时11分,將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这份决议上。 美国正式对法国及其盟国,义大利、奥斯曼帝国和俄国临时政府宣战。 ...... “战爭!战爭来了!” “愿上帝保佑美利坚!” “国家需要我们!” 收音机里传来战爭宣言的消息,美国人兴奋地欢呼著。 如果欧洲的年轻人看到这一幕,他们大概会露出悵然的表情。他们当初也曾为战爭欢呼,如今却深陷地狱,但这一切已无可挽回。 战爭爆发还不到一年,再加上欧洲与美国相隔遥远,战爭的惨状並未真正传到美国民眾耳中。 况且,美国人从报纸和广播中听到的消息,无非是德国的胜利、俄罗斯和法国的溃败,接著德国再胜,而英国则屡次犯错。 在他们看来,同盟国不过是一群屡战屡败的蠢货,而美国则是那个將在最后关头登场、终结一切的英雄。 ...... “快放开我!” “这傢伙肯定是个间谍,证据一定藏在这里,给我仔细搜!” “间谍?別开玩笑了!我是美利坚合眾国的公民!你们无权这样对我!” 但光明的另一侧,总有阴影。与那些沉浸在战爭狂热中的美国年轻人不同,一些一夜之间变成“敌国人士”的法国裔美国人,以及其他少数族裔,根本无法感受到任何喜悦。 宣战之后,威尔逊政府迅速出台了《间谍法》和《保安法》,將任何帮助敌国或批评美国参战的行为定为犯罪,並严格限制公民自由。 所有年满14岁的法国裔、义大利裔和俄罗斯裔公民都被登记为“外国人”,如果他们违反规定,就会被押往犹他州和乔治亚州的拘留营。 美国人最为珍视的价值观是自由,而威尔逊政府也曾宣称参战是为了自由。但如今看来,这无疑是一种讽刺。 不过,当下美国最重要的目標是贏得战爭,至於阻碍胜利的人?他们不过是一群叛徒罢了。 当然,这种情况不仅仅发生在美国,德国、英国、法国等国亦是如此。 ...... “为什么法国要欺负善良的美国?我討厌法国!” “谢谢你的精彩发言,弗兰克!来,下一位!” 战爭不仅改变了民眾的生活,就连原本播放著轻鬆音乐和广播剧的电台节目也发生了巨变。 如今,美国各地的“摩根广播”(jp摩根公司因销售广播设备而得名)每天都在播送战爭宣传。而其中最受欢迎的节目,莫过於“四分钟演讲者”(four minute men)。 这一节目由威尔逊总统设立的公共信息委员会主席乔治·克里尔(george creel)策划,旨在通过全国徵集演讲者,让他们围绕官方指定的主题发表四分钟演讲,本质上就是一场全国范围的战爭宣传演讲比赛。 节目的目標,是让公眾主动投身於战爭宣传,並激发他们对反战者的仇恨。 因此演讲的內容大多是在颂扬威尔逊总统的英明领导,讚美协约国,同时痛斥法国及其盟友。 自然,法国裔、义大利裔等敌国出身的人毫无演讲机会,而痛恨英国的爱尔兰裔,以及来自丹麦、瑞典等中立国的人,同样无缘登台。 ...... 【《普恩加莱:法国的野兽》大受欢迎!】 【查理·卓別林的《扛枪的一天》掀起观影热潮!】 电影业和演员们也在公共信息委员会的指挥下,积极投身於战时宣传。 抨击法国、歌颂美国的影片源源不断地上映,而道格拉斯·范朋克(douglas fairbanks)等好莱坞明星,则被动员起来为战爭宣传和战债销售站台。 整个美国,在短短数日內便陷入了战爭狂热之中。 但战爭的狂热,往往伴隨著鲜血与暴力。 ...... “那边有法国佬!” “揍他们!” 由芝加哥富豪a·m·布里格斯(a. m. briggs)组织的“美国保卫联盟”(american protective league, apl),开始袭击法国裔和义大利裔公民。 任何拒绝服兵役或对法国表现出同情的人,也同样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这显然是非法、野蛮且严重侵犯人权的行为,但美国政府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全力庇护这些暴徒。 司法部长托马斯·w·格雷戈里(thomas w. gregory)甚至是apl的最大支持者,而威尔逊总统也听从了格雷戈里的建议,选择对其放任不管。 即便《纽约时报》曾大肆报导,揭露apl將他们认定为“可疑分子”的人上报fbi,而fbi竟真的会据此展开调查,政府依然毫无作为。 曾经那个远离战爭、和平自由的美国,已经不復存在。 至於这样的美国何时能恢復往日的样貌? 恐怕唯有神才能知晓。 ...... 与此同时,美国向法国宣战的消息也传到了巴黎。 偏偏还是在这漆黑的深夜。 “该死的海军,害得我们受这份罪。” 法国陆军总司令罗贝尔·尼维勒叼著雪茄,坐在车內,穿越因灯火管制而漆黑一片的街道,前往总统和总理召见的地点,嘴里不满地嘀咕著。 这下可好,不仅要考虑德军和英军,现在还得防备隨时可能跨洋而来的美军。更糟糕的是,他本就与总理亚歷山大·里博关係不睦,如今局势更加棘手了。 ——哀號般的警报声骤然刺破夜空。 隨即,象徵巴黎的地標,如今已被改造为高射炮塔的艾菲尔铁塔,猛然亮起刺眼的探照灯,伴隨著密集的防空炮火,整个城市顿时陷入战斗状態。 但尼维勒面不改色。 他早就习惯了。 “又是夜间空袭吗。” “请允许我们护送您前往安全区域,总司令阁下。” 司机提醒道,尼维勒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黑暗中,他无法分辨来袭的是英国的汉德利·佩奇轰炸机,还是德国的哥达或齐柏林-斯塔肯机型。但无论如何,协约国还真是鍥而不捨。 “我们的战机有出现吗?” “没有,连影子都看不见。” “这些懒惰透顶的空军混帐,恐怕连敌机来袭都不知道,还在夜总会里和女人鬼混吧。” 而等到明早,自己又得挨里博一顿臭骂,说什么没能整顿空军的纪律。 说起来,里博那傢伙到底为什么这么討厌自己?当初跟他老婆上床的时候可没有自己啊。 再加上新任战爭部长保罗·潘勒韦(paul painlevé)是个数学家,跟自己更是合不来,简直让人头疼至极。 尼维勒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会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成绩,就被扫地出门吧? “总司令阁下,空袭结束了。” “呼......好吧,赶紧走。” 他疲惫地嘆了口气,汽车隨即重新启动,朝著爱丽舍宫驶去。 “巴黎挨炸了,可我们的战机连影子都不见,你到底是怎么管空军的?” 尼维勒一踏入爱丽舍宫,果然,迎接他的正是预料之中里博的质问。 “总理阁下,適可而止吧,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幸亏有总统普恩加莱在场,否则接下来恐怕要忍受一个小时的嘮叨。 “时间已晚,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美国最终还是向法国宣战了。明天早晨,整个法国恐怕都会因这条新闻炸裂。” “是,我已经听说了。但总统阁下无需忧虑。美军不过是只会欺负山贼、印第安人和三流殖民地军队的二流货色,面对我们伟大的法国陆军,他们不过是群玩具。” “我承认,美军的素质確实比不上我们,但他们的可怕之处在於,庞大的物量足以弥补这一切。更別提他们还拥有远超欧洲的经济与工业实力。而这,对已经深陷全面战爭的法国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法国在这场战爭中已经损失惨重。 德国人口本就多於法国,英国还能从殖民地徵调兵员。如今若是美军登陆欧洲,即便是地大物博的法兰西,也难以长久支撑。 “此外,我们收到情报,俄国临时政府与布尔什维克的內斗已达白热化。” “什么?消息准確吗?” “第二局(deuxième bureau,法国军事情报机构)亲自確认,已完成交叉验证。” 尼维勒不禁沉思。 也就是说,俄国內战已不可避免,而最终的胜者......极可能是背靠德国的布尔什维克。 哪怕以法国丰富的革命经验来看,失去民心的临时政府已经毫无胜算。 “时间不多了,尼维勒总司令。” 普恩加莱语气沉重。 “在美军到来之前,在俄国崩溃、百万德军转战西线之前,我们必须採取行动,逆转当前的局势。” “可我筹备的攻势仍需时间。新式军服和钢盔才刚开始配发,新的衝锋鎗和自动步枪也是如此,坦克甚至连原型车都还没造出来......” 在尼维勒看来,法军还没做好准备。 然而,这並不是普恩加莱和里博想听到的答案。 “你就这套说辞反覆拖延!我们法国已经没有时间了!” “总理阁下,但......” “给你一周时间,把作战计划摆在我桌上。否则,我会考虑换一位更有能力的总司令。” 听到里博的警告,尼维勒脸色骤变,转向普恩加莱。 “很遗憾,我们別无选择。” “但我们援助的爱尔兰人即將起义,若是成功,至少能拖延......” “爱尔兰起义本就充满不確定性,我不认为有太大成功的可能。” 普恩加莱的回答,与里博无异。 最终,尼维勒只能低声应道—— “......我明白了,遵命。” 第197章 罗曼诺夫的皇女 “美军下个月就要跨越大西洋了?” “是的,部长阁下。正如预期的那样,他们会先派出一支小规模的先遣部队,然后逐步进行增援。此外还有传闻称,他们將在摩洛哥登陆,进攻法国的北非殖民地。” “北非已经因我们掌握了制海权而完全与欧洲隔绝,现在进攻那里已经毫无意义了吧?” 正因如此,莱托·福尔贝克的非洲军团也按照布拉格会议上討论的那样,没有选择从利比亚向突尼西亚推进,而是改为准备进攻西西里。此外,法国方面由於本土局势更为紧迫,几乎已经放弃了对北非殖民地的防御。 “可能是战绩joker(焦渴)症病发,哪怕是捡个空城也要找点成就感吧?” “算了,隨他们去吧。那里已经不再具有战略价值了。不过,美军到是比预想的快得多啊。” “您认为会有问题吗?” “我能理解威尔逊的焦躁心態,但在这种情况下,往往欲速则不达。” 更何况,目前的美军在质量上也存在不少问题,经验不足、战术教条陈旧,使他们的战斗力並不理想。 『而且,美军的补给和武器装备肯定也会出问题。』 仅以歷史上的一战时期为例,当时美军由於急速扩张,武器短缺,导致自家的制式步枪m1903春田步枪根本无法满足需求,甚至不得不借用英国军队淘汰的p14步枪,以及使用那十分不討喜的绍沙轻机枪。 至於如今的美军在武器规格上出乎意料地坚持使用公制单位,原因也可以追溯到一战时期。当时他们向法国借用武器,並接受法军的现代化军事培训,因此沿袭了公制系统。 而现在,德国极有可能要再次承担这样的角色。 “......看来,毛奇和战爭部的人是想要我的命啊。” “部长阁下?”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一旦美国方面有新的动向,立刻向我匯报。” “是,部长阁下。” 下属离开后,汉斯靠在椅背上,用双手抹过脸庞,深深嘆了口气。 “汉斯,你看起来很疲惫啊。” “茜茜。” 稍作调整后,汉斯抬头一看,发现路易丝正站在门口,微笑著朝他挥手。 而一看到那个身影,仿佛短暂的疲倦便一扫而空,汉斯站起身,温柔地在路易丝的双颊上落下一吻。 果然,柏林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在华沙时,他几乎见不到家人,每天都埋头於公事,活脱脱就是个工作狂父亲。 当然,无论是在华沙还是在柏林,桌上那永远盖不完的文件堆都是一样的,甚至因为美国的缘故,某人现在的工作量只增不减。 说到底,一切都是威尔逊那个麻烦的傢伙惹的祸。 要是他哪天中风了,汉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现场直播,向全世界揭露他夫人是如何在幕后垂帘听政的。 “弗里德里克呢?” “正在午睡,奶妈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而且,偶尔从育儿中抽身,享受属於我们两人的时光,也很重要吧?” 路易丝十指交扣握住汉斯的手,声音柔和,但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心惊胆战。 “我觉得,是时候要个二胎了。” “......拜託,暂时就先忍忍吧,亲爱的。” 汉斯不是不愿意给弗里德里克添个弟弟或妹妹,只是现在如果再把精力投入到这上面,他绝对会被榨乾,死得连渣都不剩。 “呵呵,我知道我的丈夫很忙,所以不会催你。当然,等战爭结束后,我会连本带利地向你討回来。” 路易丝轻笑出声,嘴角带著温柔的弧度,但言语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慄。 “话说,前阵子你因为约阿希姆哥哥的事吃了不少苦头吧?” “准確地说,是因为我们那位聪明绝顶的新小姨子。” 就在美军参战、局势紧张之际,约阿希姆却满脸焦急地跑来向汉斯求助。 他说,奥尔加对婚事持积极態度,但附加了一项条件,而这件事只有万能的某人才能解决。 “我可以嫁给约阿希姆王子,但请让他成为乌克兰国王。” 她提出的这个“条件”,可比汉斯预想的还要雄心勃勃得多...... ...... “......您现在真的理解自己在说什么吗,殿下?” “当然了。” “呵......” 奥尔加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人不由得嘆息又惊嘆。 汉斯活了这么多年,听过结婚时让丈夫准备房子,倒还是头一次听说让丈夫带个国家来的。 身为俄罗斯帝国的皇女,果然连要求的规模都得与眾不同吗? “难道王妃的位置还不能让您满足?还是说,您想通过乌克兰稍解对故国的思念?不管是哪种,我恐怕都难以给出肯定的答覆。” “因为我是罗曼诺夫啊。即便俄罗斯拋弃了我,我也不可能拋弃俄罗斯,不是吗?” 听到奥尔加这番话,汉斯忍不住嘆了口气,真怀疑她是不是偷偷读过《三国演义》。 看来,她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天真无邪的皇女了。 毕竟,她经歷了太多事情,早已无法继续当一株温室里的朵了。 “让约阿希姆王子成为乌克兰国王,並非不可能。即使部分领土被波兰和罗马尼亚占据,乌克兰依旧庞大,且价值不菲,王位自然要落到霍亨索伦的直系手中。更何况,偏偏艾特尔王子和奥古斯特·威廉王子都各自存在问题。” 唉,难断家务事啊...... 不过如果这么考虑的话,奥尔加的提议確实有几分道理。 目前,阿达尔贝特王子去了波兰,奥斯卡王子则去了波罗的海王国,如此一来,在乌克兰国王候选人当中,唯一没有问题的便只剩约阿希姆了。 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能轻易做出的决定。 “而且,我成为乌克兰王后,对德国而言也並非坏事。『罗曼诺夫』这个名字仍然有价值,很快即將赤化的俄罗斯內部,反布尔什维克势力也可以被吸引到这边来。” 在汉斯用手指敲著桌子,仔细衡量各种可能性时,奥尔加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急切。 从她的表现就能看出,她在这种事情上依旧经验不足。 不过,等她积累更多阅歷后,说不定会变得更沉稳。 当然,仅凭现在这一点,她就已经比那个无所事事、成天在农场里务农养畜、等待审判、上演《沙皇的田园日记》的父亲尼古拉二世强太多了。 “德国与布尔什维克合作,只是为了儘快结束战爭。一旦战爭结束,双方必然会刀兵相向。如果乌克兰率先站出来牵制布尔什维克,德国同样能从中获利。只要君主制稳固,也不用担心乌克兰会背叛,不是吗?” 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让他確保乌克兰的君主制不会动摇? 说实话,这个提议確实有吸引力。 与波兰、波罗的海不同,乌克兰在宗教和民族上都与俄罗斯更为接近。如果利用奥尔加的象徵意义,未来甚至可以將苏联的人才引流到乌克兰。 比如原本在歷史上为了避难去了美国的西科尔斯基,这位当年正是因协助沙皇一家逃脱而不得不离开自己成长的基辅。 但即便如此,汉斯仍然有所顾虑。 “您的话我明白了,確实,德国也能从中获益。但乌克兰人真的会接受一位罗曼诺夫出身的王后吗?更何况,她还是曾经镇压过他们的沙皇之女。” “父母的罪责终究是父母的。而且据我所知,就算是在俄罗斯国內,更多人对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抱有的是同情。因此与其让一个完全陌生的外国国王单独前来,不如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陪同,更能安定乌克兰的民心,不是吗?” “嗯......” “对乌克兰人来说,有一个『罗曼诺夫王后』,也是一个可用的政治理由,在牵制俄罗斯时能派上用场。” 说完所有想说的话后,奥尔加带著些许忐忑,等待著汉斯的答覆。 不过,相较於她的焦急,汉斯还是更想再慎重考虑一下。 可问题在於—— 盯—— 就在他的身后,他们那位呆头呆脑的情种,约阿希姆,正用目光死死盯著他,仿佛在催促他赶紧答应。 真是的,这个一点忙都帮不上的笨蛋。 “......我会先与乌克兰方面接触,谈谈这个问题。” 最终,汉斯只能先给出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 无论是否要让约阿希姆登上乌克兰王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乌克兰人的態度。 “这样就足够了。” 听到这话,奥尔加终於放鬆了紧绷的表情,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仿佛,她终於向著自己的目標迈出了第一步。 ...... “多亏了这事,又只有我一个人要干活了。” 本来就已经够乱了,爱尔兰那边有起义的苗头,英国在不停抱怨,几天前芬兰议会也终於宣布独立,而成为芬兰王妃的玛格丽特公主夫妇在德国受训的芬兰猎兵护送下前往赫尔辛基,这些善后的事务都还在处理中。 说真的,光是为了让约阿希姆结个婚,他到底又要多受多少罪啊? 想到这,汉斯忍不住扶额。 “噗哧,真是辛苦我们家汉斯了,全是因为我那个不中用的哥哥。” 回过神来,发现路易丝正在掩嘴偷笑。 虽然路易丝看不到汉斯的表情,但能知道他那张脸上八成已经写满了疲惫和不耐。 “话说回来,秘密警察那边有消息了吗?” “秘密警察?” “不是说共那些人正在密谋些什么吗?” 啊,那个啊。 “看看我们那位勤勉的公务员(贝特曼·霍尔维格)什么都没说的样子,估计还在调查中吧。” 到底是那些红色朋友们藏得太好,让普鲁士的秘密警察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还是这些傢伙根本没在干活,光拿著薪水悠哉地吃甜甜圈呢? “要是以前,早就逮住他们了。普鲁士的秘密警察也算是今非昔比了。” “说到底,他们本质上还是隶属於柏林警察局的下属部门,终究是有局限性的。而且已经有人在討论,等战爭结束后就解散秘密警察,成立真正的专业反间谍机构了。战爭前的时代和战爭后的时代截然不同,帝国也必须隨之改变。” 听完汉斯的话,路易丝点了点头。 战爭结束后,世界大战的余波將会席捲而来。 为了生存,变革是必然的。 只是,像那些容克贵族一样,对即將到来的变化抱有强烈抗拒的人依然大有人在。 所以等到战爭结束后,汉斯的任务便是用“时代”这股浪潮,把那些看不清局势的人彻底拍死在沙滩上。 “部长,大事不好了!” 就这样,正当汉斯与路易丝贴近交谈、沉思之际,一道令人生畏的声音在房间內响起。 是秘书那苍白颤抖的嗓音。 哈......又有麻烦了。 “又是哪里出事了?” “是俄罗斯!刚刚通过第三b部(abteilung iii b,德意志帝国对外军事情报机构)传来紧急报告!” “俄罗斯?” 列寧和克伦斯基交手,按理说应该还有几天才对...... 带著疑惑,汉斯接过了秘书递来的电报。 “......去你妈的!” 而当他扫过上面的內容,便忍不住直接爆出了粗口。 ...... “继乌克兰之后,现在连芬兰也被德意志帝国夺走了。我们还要容忍临时政府的卖国行逕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受够了战爭!不能因为法国的缘故,让我们去和美国打仗!” “那个把沙皇卖给德国的无能又虚偽的临时政府,给我滚下台!” “所有权力归苏维埃!” 1914年4月16日。 芬兰宣布独立的消息传来,本就因美国的宣战而陷入混乱的彼得格勒更是动盪不堪。 当然,美国的目標始终是法国,並不打算和已经形同破败的俄罗斯开战。但在俄罗斯人眼中,这场本就毫无希望的战爭,如今更是彻底看不到尽头了。 革命带来国家新生的希望早已被丟进垃圾堆,曾经因初尝自由而露出笑容的俄罗斯人,如今脸上已找不到丝毫笑意。 “这一切都是列寧那个把灵魂卖给德国的卖国贼干的好事!布尔什维克就是想把国家拱手让人的叛徒!” “克伦斯基只是个偽装成社会主义者的反动分子!他和之前的资產阶级根本没有区別!” 彼得格勒的街头,如今每天都充斥著愤怒、仇恨和怨毒,街头抗议与暴动层出不穷。列寧和克伦斯基互相指责,疯狂集结兵力和武器,准备除掉对方。 砰!砰砰! “杀光布尔什维克的卖国贼!” “剷除临时政府的垃圾!” 虽然尚未全面开战,但临时政府的民兵和布尔什维克的赤卫队已经在彼得格勒街头爆发了激烈衝突。 “真是一片混乱。” 在彼得格勒的一栋建筑里,一名男子透过窗户眺望著这座陷入暴乱的城市,终於缓缓起身。 “政府里儘是些无能的蠢货,而政府外的红党们正在策划推翻国家的阴谋。” “你到底想说什么?科尔尼洛夫將军。” 有人开口询问。站在那里眺望的,正是不久前因与克伦斯基衝突而被替换的布鲁西洛夫的继任者,俄罗斯的新任总司令科尔尼洛夫。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转身。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必须有人剷除无能的克伦斯基和临时政府,同时保护俄罗斯免遭卖国贼列寧和红党祸害,不是吗?” 他有这个实力。 隨著上司布鲁西洛夫因厌恶政局而退隱,科尔尼洛夫登上了俄军最高指挥官的位置,如今的他权势滔天。 “现在,军方的大多数將领都已经站在我这边。推翻克伦斯基只是时间问题。至於布尔什维克,不过是一群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乌合之眾罢了。” “可我们不能轻视他们。所以按照英国的建议,先让临时政府和布尔什维克互相消耗,您则趁机前往西伯利亚积蓄兵力......” “喂,赖利先生。” 科尔尼洛夫的声音骤然低沉,带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压。 站在一旁的英国传奇间谍,西德尼·赖利,不由得闭上了嘴。 这位间谍这些年並非无所事事,比如他为了策划让英国接管险些落入法国之手的波斯油田,忙得不可开交。 但在大战爭爆发后,他还是不得不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战场俄罗斯。 而现在,眼前这个一意孤行的独裁者苗子,简直快让他头疼的脑袋要炸了。 “机会已经摆在我面前了。身为男人,不管能不能成功,这个机会我都必须牢牢抓住!” “可掌握权力並没有那么简单!” “哈!连临时政府那群蠢货都能掌权,我又有什么不行的?” 等到布尔什维克和临时政府打得两败俱伤,他就趁乱发动政变,夺取最高权力,成为俄罗斯新的统治者。 在这片混乱之中,科尔尼洛夫已经下定决心。 而赖利则看著眼前这个肆意妄为的军阀,冷汗直流,忍不住紧闭双眼。 完了,彻底完了。 第198章 血色四月 “请详细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史密斯-卡明局长。” 听到汉斯的话,眼前这位担任英国秘密情报局(secret service bureau,未来將更名为sis)局长、此时在战时体制下被称为军事情报六处(mi6)负责人的曼斯菲尔德·史密斯-卡明(mansfield george smith-cumming)局长皱起眉头,似乎也感到事態棘手。 光是他能从伦敦火速赶到柏林,就足以说明此次事件的严重性。 毕竟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那东部战线即將迎来的终结將变的遥遥无期。要是这还不算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如您所知,我们mi6一直在与俄国军方將领接触,著手培植一股可以对抗未来布尔什维克政权的势力。” “当然,我很清楚。毕竟这件事可是我亲自请求英国协助的。”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遥远的未来,英国在对俄情报战方面的能力都堪称世界顶级。 因此汉斯和德意志帝国在俄国情报战上一直受益於英国的支持。 德国的情报机构,如同秘密警察一样,未来计划改革的第三局(abteilung iii b)主要精力大多放在法国方面,因此与mi6相比,他们无论在对俄情报收集还是行动执行力上都稍显逊色。 但正如前所说,在俄国革命这件事上,他们一直是合作关係。 当德国在幕后操控布尔什维克时,英国则在扶植旧贵族、失势的资產阶级,以及科尔尼洛夫等俄国將领,以建立“白军”,在幕后牵制苏维埃政权。 毕竟相较於与俄国直接交战的德国,几乎没有与俄国发生正面衝突的英国更容易与对德国抱有敌意的俄国军方建立联繫。 这本就是英国的拿手好戏,而俄国人也习惯了英国的手段,不会太过怀疑。 『实际上,直到昨天,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但是,科尔尼洛夫这个混蛋,竟然要执意发动政变。 哪怕英国这位资助者劝阻,他依旧一意孤行。 对於正准备迎接临时政府解体、谋划和平协议的汉斯而言,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当然,在原本的歷史上科尔尼洛夫的確曾试图推翻临时政府,夺取权力,因此汉斯也早就预料到他可能会发动政变。 所以他才让英国对他进行控制,以免他闯下大祸。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不过,这显然是彻底失败了。』 而问题远不止於此。 在歷史上,科尔尼洛夫政变时,临时政府为了阻止他,不得不与此前被驱逐的布尔什维克联手,因此政变轻而易举地被平息。 但现在呢? 临时政府与布尔什维克之间的衝突已然升级,双方几乎要爆发內战。 別说联手对抗科尔尼洛夫,他们甚至可能会互相残杀。 『就算现在列寧向克伦斯基提议暂时休战,一同对抗科尔尼洛夫,如今的克伦斯基也绝不会听。』 克伦斯基对列寧和布尔什维克的仇恨已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甚至可能寧愿把权力交给科尔尼洛夫,也要彻底剷除布尔什维克。 “科尔尼洛夫有没有可能与德国达成和平协议?” “根据我们特工的报告,可能性不大。相反,他似乎更倾向於將战爭拖入持久战,期待我们英国出面斡旋,以一种对英国有利的方式结束战爭。可惜,我们完全没有这种打算。” 即便科尔尼洛夫的政变成功,他的统治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一场比歷史上的红白內战更严重的动盪爆发。 而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 俄国的混乱本该是个好消息,但如果发生在战爭尚未结束的情况下,那就成了本末倒置。 要谈判达成和平,首先得有个可以对话的对象。 “无论如何,必须阻止这场政变,或者让它失败。如果现在布尔什维克垮台,那一切都完了。” 听到汉斯的结论,史密斯-卡明微微頷首。 红色份子固然是威胁,但讽刺的是,在俄国的內部势力中,唯一可能接受和平谈判的,恰恰是布尔什维克。 “咬主人的狗,就该儘快处理掉。我们要不要考虑暗杀掉科尔尼洛夫?只需您一句话,我们立刻动手。” “不必。虽说这傢伙目中无人,但考虑到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未来或许还能利用,现在暂时还不想彻底丟弃这张牌。” 所以,必须加快行动。 在科尔尼洛夫抵达之前,先一步推翻临时政府。 等他姍姍来迟,再直接踢他屁股,把他赶去西伯利亚。 “但单靠布尔什维克恐怕不够吧?” “是啊,所以我们也得亮出一张新的底牌了。” 好在,在彼得格勒附近,正好有一批人手可用。 当然,想要赶上时间,就得儘快行动了。 ...... 1914年4月20日。 按照俄罗斯历法,是4月7日。 “同志们!拿起武器吧!我们失去的只有锁链,而我们將贏得整个世界!” “革命万岁!所有权力归苏维埃!” 在令人窒息的对峙之中,为了爭夺名为俄罗斯的赌注,临时政府与布尔什维克之间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决战,终於拉开了序幕。 武装的赤卫队在手持手枪的列寧一声令下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吶喊,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向著临时政府的根据地冬宫蜂拥而去。 而与此同时,托洛茨基的目光却落在了另外一群人身上。 他们是昨夜列寧不知从何处带来。托洛茨基凝视著这群未曾提前透露过身份的士兵,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 “说是从芬兰赶来支援我们的义勇军?” 看著他们冷峻的面庞,以及相互交谈时那异於俄语的芬兰语,托洛茨基確信他们確实是芬兰人。可即便如此,这人数未免也太多了。 “而且,他们的举止和气势......” 与只是拿起武器的工人赤卫队不同,这些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或许別人察觉不到,但作为一名在革命爆发前四处奔走的战地记者,托洛茨基自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 当然,士兵中存在社会主义者,这並非什么稀奇之事。 毕竟在布尔什维克的旗帜下,也有被视作最具战斗力的拉脱维亚步枪兵部队。 也许这些人也属於类似的群体吧。 托洛茨基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可他的直觉却不停地向他发出警告——这些人很可疑。 “托洛茨基同志,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马上就来,科巴。” 但当他看到朱加什维里手持步枪,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只能摇了摇头。 以后再想吧,这种事等革命胜利之后再考虑。 眼下,革命才是最重要的。 “克伦斯基部长!赤卫队正向冬宫进发!” “立刻联繫军方,召集部队!今天我一定要彻底剷除列寧和那帮叛徒!” 当托洛茨基稳住心神,握紧手中的手枪,与朱加什维里一同加入赤卫队时,布尔什维克的武装起义消息也传到了冬宫中的克伦斯基耳中。 愤怒至极的克伦斯基狠狠地一掌拍在桌上,隨即下令召集军队。不久后,临时政府军便开始在冬宫前方集结。 “发动进攻!剿灭叛徒列寧和布尔什维克!” “不要畏惧,前进吧,同志们!你们所追求的世界就在前方!” “乌拉——!!” 很快,彼得格勒全城的街道上,临时政府军与赤卫队在吶喊声中互相开火。 那些渴望自由的人,如今竟开始將枪口对准彼此。 冬宫广场,这片曾在“血色星期日”见证过皇帝近卫军屠杀无辜民眾的土地,如今却被鲜血染得比那时更加通红。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时机已到,立即向彼得格勒进军,把克伦斯基和列寧一併剷除,夺取整个俄罗斯!” “遵命!科尔尼洛夫將军!” 与此同时,伺机而动的豺狼,也终於露出了隱藏许久的獠牙。 ...... “出大事了!科尔尼洛夫正率军向彼得格勒进发!” “什,什么?!” 不到半小时,科尔尼洛夫率军向彼得格勒进军的消息便传到了时刻关注军方动向的布尔什维克耳中。 布尔什维克的反应无异于震惊、恐惧与惊愕的混合体。 科尔尼洛夫的到来对他们而言绝非好事。毕竟这个傢伙早就嚷嚷著要用军队剷除布尔什维克和所有红色分子了。 无论是意识形態还是立场,布尔什维克和科尔尼洛夫都水火不容,彼此恨不得置对方於死地,绝不可能成为盟友。 因此,布尔什维克原本计划在推翻临时政府后再收拾科尔尼洛夫,但不幸的是,对方却先下手为强了。 “难道是克伦斯基引来了科尔尼洛夫?” 在场的布尔什维克高层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的托洛茨基低声自语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托洛茨基真想大骂克伦斯基一声蠢货。 因为科尔尼洛夫这个人野心勃勃,极度危险。 引狼入室,请他来镇压布尔什维克,对临时政府而言无异於自杀,更是给俄罗斯招来一个新的沙皇式独裁者。 “果然,现在武装起义还是太早了!” “没错,结果反倒是让科尔尼洛夫捡了个大便宜!” 平日里总是反对武装起义的格里戈里·季诺维也夫,以及持相同观点的列夫·加米涅夫,率先开口表达了不满。紧接著,布尔什维克內部的不安与愤怒之声此起彼伏。 如果此刻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赤卫队看到这一幕,恐怕士气都会跌到谷底吧。 “都安静!” 就在混乱即將失控之前,列寧一声怒喝,將所有杂乱的声音镇压了下去。 待眾人安静后,列寧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像是早有预料般,神情镇定地开口道: “无论科尔尼洛夫是自作主张,还是克伦斯基將他引来,局势都不会改变。” “可列寧同志,照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被夹在临时政府和科尔尼洛夫之间,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托洛茨基同志所言极是。所以,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占领冬宫,控制彼得格勒!” 列寧的话让布尔什维克內部一片骚动。 在原本的歷史中,克伦斯基是在十月革命时狼狈地女装逃出彼得格勒,而现在的克伦斯基,却已倾尽所有力量来对抗布尔什维克。 眼下,武装起义已持续了两三个小时,而赤卫队甚至还未能逼近冬宫。 照这样下去,克伦斯基完全可以撑到科尔尼洛夫抵达,那时布尔什维克的命运將彻底改写。 “无须担心。我早有准备。” 啪!啪! 列寧依旧一脸胸有成竹,轻轻拍了两下手。 顿时,原本在后方待命的士兵们迅速整齐列队。 “这群人是......” 芬兰义勇军。 至於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总之,这是列寧不知从何处召集来的神秘芬兰人。 “那么,就拜託你们了。” 还不等托洛茨基和其他布尔什维克发问,列寧已然下达了指令。 这些芬兰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紧接著,他们的指挥官拔出手枪,高声喊道—— “hakkaa p??lle!” “hakkaa p??lle!!” ——砍下敌人的头颅。 这一刻,曾在北方之狮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gustav ii adolf)麾下作战,以血腥战术令俄罗斯及周边国家闻风丧胆的哈卡佩利塔骑兵的战吼,迴荡在彼得格勒的夜空。 无论是布尔什维克、赤卫队,还是临时政府军,全都目瞪口呆地停下了动作。 但芬兰人丝毫不受影响,他们紧握武器,悍然向冬宫发起衝锋。 芬兰第27猎兵营(普鲁士皇家第27猎兵营/j??k?ripataljoona 27)。 这支被称为“芬兰猎兵”的部队,正式登场。 这是汉斯为加速俄罗斯临时政府覆灭而准备的王牌,而这场战斗,便是他们的首战! 第199章 赤色四月 “没想到,我竟然会有和红党並肩作战的一天。” 德国童军运动的创始人、芬兰第27猎兵营的指挥官,马克西米利安·拜尔(maximilian bayer)少校摇了摇头,似乎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现在竟然身处赤卫队之间。 如果早有预料,他绝不会在部下为他举办的欢送会上喝得烂醉,更不会在宿醉未醒的一脸恍惚间接到汉斯·冯·乔侯爵紧急发来的电报,下令让他率领27营前往彼得格勒,执行推翻俄罗斯临时政府的特殊任务, 然后一脸懵逼的被英国人的船载著横渡芬兰湾。 而现在,如他所见,他正与共產主义者们一同向冬宫进军。 人生,果然是世事难料。 “至少回去后,能给孩子们吹嘘的故事又多了一个。” 虽然这並非他的本意,但他终究成为了第一位踏上彼得格勒的德国军官。这荣耀是其他任何德国將领都未曾享有的。 嗯,只要不提自己是来帮助红党的话,这確实是值得夸耀的战绩。 “少校!我们已突破俄军第一道防线!” “嗯,继续推进。” 面对27营最年轻的军官之一,未来的芬兰將军,也是部队中最后一个存活至1995年的芬兰猎兵瓦伊诺·瓦尔韦(v?in? lahja richard valve)充满激情的报告,拜尔用略显生硬的芬兰语回应道。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德语下令,但由於列寧对德国怀有戒心,曾特意请求他假装自己是芬兰人,以避免引起布尔什维克內部对其与德国关係的怀疑。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眼下,布尔什维克內部对列寧与德国的勾结已疑虑重重,儘管他表面上装作无视,內心却不得不多加留意。 当然,拜尔和他的芬兰猎兵们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却只是暗地里冷笑,认为列寧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真正重要的是,他们的任务是儘快推翻俄罗斯临时政府。 而他的芬兰猎兵们,一如既往地没有让他失望。 他们正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他们牢记著他的教诲, 以彻底碾碎临时政府军的方式!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消灭这些伊万!” ......当然,可能,大概,或许有某些程度的过火。 临时政府军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而就连並肩作战的赤卫队也被这群陷入血腥狂欢的猎兵嚇得不敢靠近。 但拜尔能够理解这一点。 受到童军运动影响的芬兰学生和年轻人,曾远渡德国接受训练,为的就是与俄军作战。但俄罗斯帝国的崩溃比预想中更快,导致他们几乎没有机会真正与俄军交战。 “我们的攻击势不可挡,我们的愤怒无坚不摧,我们不求宽恕,也无家可归!” “我们无畏抗爭,直到芬兰人民获得解放!” 於是,他们高唱著芬兰国民乐派巨匠让·西贝柳斯为猎兵们创作,27营士兵海基·努尔米奥为其填词的行进曲,面带狂喜地杀向逃窜的俄军。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与俄军交战的机会了。 所以即便士兵们身陷狂热,身为指挥官的他,也应当给予理解,不是吗? “呜哇啊啊啊啊!” “......总之,能贏就行!” 拜尔露出灿烂的笑容,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彼得格勒的临时政府与布尔什维克之间的內战,也渐渐迎来了终结。 ...... 轰!轰隆! “克伦斯基总理,第二道防线被突破了!” “巡洋舰阿芙乐尔號正向冬宫开火!” “芬兰佬像疯子一样四处乱窜,根本无法阻挡!” “您必须马上撤离,否则就来不及了!” 面对部下们接连不断的急报,克伦斯基绝望地抱住头。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成功阻挡住了赤卫队的攻势,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芬兰人,正在摧毁克伦斯基的防线,击溃克伦斯基的士兵,瓦解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 更糟糕的是,那些一直在临时政府与布尔什维克之间保持中立、袖手旁观的波罗的海舰队,眼见大势已去,竟也背弃了临时政府,倒向了布尔什维克。 “这还不算完,那该死的科尔尼洛夫又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没下令,他却带著军队朝首都赶来......” 是为了援助临时政府,抵抗布尔什维克? 还是想趁火打劫,发动政变? 答案再明显不过!后者,毫无疑问是后者。 克伦斯基拼尽全力想要挽救临时政府,可如今,整个世界似乎都与他为敌,让他恨不得放声痛哭。 “总理!” 但残酷的现实甚至连哭泣的时间都不愿施捨。 意识到已经无路可走,克伦斯基在尚未逃离的属下催促下,挣扎著站起身,准备撤离冬宫,逃离彼得格勒。 他多想一枪崩了自己,或者乾脆在冬宫里安放炸药,与列寧那群人同归於尽,让这如春梦一场的临时政府隨他一同毁灭......可惜,他既没有扣下扳机的勇气,也没有引爆冬宫的胆量。 无论歷史如何变迁,时代如何更迭,克伦斯基这个人的本质,从未改变。 “......走吧。” 最终,这个懦夫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 就是逃亡。 ...... “成功了!我们贏了!” “在冬宫升起红旗!向整个彼得格勒宣布工人们的胜利!” 就在克伦斯基带著临时政府的官员们仓皇逃出冬宫的瞬间,那扇紧闭的大门终於敞开,赤卫队迈入这座昔日属於沙皇的宫殿。儘管宫殿的辉煌已因岁月而褪色,但仍然掩盖不住其往日的奢华。 很快,象徵著工人和农民的红旗飘扬在冬宫的顶端。列寧望著迎风猎猎作响的红旗,终於长舒了一口气。 成功了。 用那边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托洛茨基的话来说,歷史终於用扫帚扫走了那个虚弱无能的政府,將权力交给了真正属於人民的政权。 当然,临时政府能够如此迅速地垮台,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汉斯·冯·乔派来的芬兰猎兵的英勇作战。但无论如何,这一刻並不会因此而失色,布尔什维克,终於站在了俄罗斯的巔峰。 芬兰猎兵、德意志帝国、汉斯·冯·乔,这一切都不过是通向最终目標世界革命的工具罢了。 当然,若是汉斯听见这番话,恐怕只会冷笑著讥讽他们的精神胜利水平真是登峰造极。 “列寧同志,您还在等什么?” “快上演讲台吧!” 不久前还在抱怨不该发动武装起义、哭哭啼啼得像个贵族小姐的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似乎急於挽回他们先前的丑態,爭先恐后地將列寧推上演讲台。 列寧微微一笑,点头致意,挺直身板,昂首走上讲台。 “同志们,我们胜利了。” 隨后,扩音器中传来了列寧那充满激情与威严的声音,仿佛他此刻终於站在了他命中注定的舞台上。 “反动派的堡垒已被彻底摧毁!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已被推翻,代表工人鲜血的红旗已然飘扬在它的废墟之上!这个国家,再也不会有无能、软弱、愚蠢的政府!从今往后,俄罗斯只存在一个政权,一个由无產阶级亲手建立的工人国家!” “乌拉——!!” 赤卫队、水兵、工人们高声欢呼,激动得满脸涨红,拼命鼓掌。 如果这场革命的漫长旅程能在此刻画上圆满的句號,那该多好啊。 但是,对列寧和布尔什维克来说,他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尚未解决。 “但革命尚未彻底完成!因为此刻,拉夫尔·格奥尔基耶维奇·科尔尼洛夫正率领军队向彼得格勒进军!” “什......什么?” “科、科尔尼洛夫要来了?!” 冬宫內仍沉浸在胜利狂喜中的人群霎时间僵住,寒意袭上心头。 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是第一次听说的消息。 “但诸位不必惊慌。” 眼见方才的胜利喜悦正被不安侵蚀,列寧迅速开口,稳定军心。 “科尔尼洛夫前来,並非是为了履行诺言,拯救临时政府。他的目的,是趁著我们两败俱伤之际,將自己加冕为俄罗斯的新沙皇!但他的阴谋从一开始就註定会如海市蜃楼般崩塌。” 科尔尼洛夫或许寄希望於彼得格勒因內乱而分裂,可他尚未踏入城市,工人们便已贏得胜利,临时政府早已灰飞烟灭。 而彼得格勒,已经重新团结一心,做好了迎战叛徒的准备。 “处死反动派科尔尼洛夫!” “保卫革命!保卫无產阶级的祖国!” 先前对科尔尼洛夫之名心怀恐惧的人们,此刻纷纷將那份胆怯拋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对叛徒的愤怒。 列寧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契机。 “现在,是时候让科尔尼洛夫见识一下,工人阶级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无產阶级啊,拿起你们的武器!此刻,俄罗斯的未来、全世界无產阶级的未来,全都掌握在我们手中!” “乌拉——!!” 彼得格勒的热血,在这短暂冷却后,再度沸腾起来。 “......话说到底,真正要上战场拼命的,还是我们吧?” “这群傢伙什么时候不厚脸皮了?” 至於那些一夜之间成为“革命英雄”,正被俄罗斯人盛讚的芬兰猎兵们,他们只能相互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的苦笑。 ...... “......临时政府垮台了,克伦斯基逃跑了?这么快?” “是的,科尔尼洛夫將军。” 与此同时,得知临时政府倒台的消息时,科尔尼洛夫正乘坐火车,急速赶往彼得格勒,而这个消息则是通过西德尼·赖利和英国人传来的。 对此,他的反应自然不言而喻。 “克伦斯基这个蠢货!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但居然面对布尔什维克那群叫子的攻势都撑不过一周,连一天都没坚持住就被赶走了?!” “据情报网透露,德意志帝国为了帮助列寧,已將驻扎在赫尔辛基的芬兰猎兵派往彼得格勒。无论临时政府如何挣扎,也很难与接受过德军训练的精锐部队抗衡。” 而负责將这些人送往彼得格勒的,正是隶属於mi6的赖利。 当然,这些信息对科尔尼洛夫来说並无必要知晓。 “汉斯·冯·乔......又是那个黄种人野种私生子搞的鬼。” 但讽刺的是,从歷史上残存的照片来看,科尔尼洛夫本身也带有亚洲人的血统,推测可能是阿尔泰人或哈萨克人的混血。 “为什么先没人事先通知我?!” “我们也是刚刚才得知的。儘管英国与德国结盟,但並不意味著彼此间的所有行动都能了如指掌。更何况,汉斯·冯·乔侯爵本就是个行事隱秘的人,为了国家利益,他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家人。” “嘖,说得也是......” 当然,如果汉斯听到了这些话,恐怕早已气得跳脚,怒斥对方不要胡编乱造。 但此刻,阻止科尔尼洛夫才是当务之急。 赖利在心里默默向汉斯道歉,同时继续劝说科尔尼洛夫。 “临时政府已然覆灭,彼得格勒如今完全落入列寧之手。而且包括莫斯科在內的其他大城市也纷纷支持列寧,此时贸然进攻彼得格勒无异於自取灭亡。” “所以呢?要我取消政变,按照原计划回到西伯利亚重新集结兵力?” “是的。” 面对科尔尼洛夫讥讽的语气,赖利仍坚定地回答。 然而,科尔尼洛夫却固执己见。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就这么退回去?!离彼得格勒不过区区45俄里(约48公里)了!” “將军!” 骰子已经掷下。 都快抵达彼得格勒了,此刻撤退岂不是太过懦弱?! 更何况,为了日后考虑,他寧愿发动一场即便失败也值得铭记的政变,也不愿什么都不做便落得个胆小鬼的名声。 当然,对於赖利和英国人来说,科尔尼洛夫执意要进攻彼得格勒的决定简直让他们心力交瘁,恨不得当场摔杯为號。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从现在起,我们將镇压那些推翻临时政府的暴徒,拯救彼得格勒,不让它落入赤匪之手!” 最终,无论英国人如何嘆息、皱眉,科尔尼洛夫还是向彼得格勒发起了进攻。 但—— “撤退!快撤退!!” 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第200章 红色四月 “终於快要结束了。” 四月革命的鲜血如同流淌在彼得格勒街头的红色洪流,而如今,它终於落下帷幕。 站在曾经属於克伦斯基的办公室里,弗拉基米尔·列寧俯瞰著红场,低声喃喃。 虽然没能將克伦斯基和临时政府的官员们逮捕有些遗憾,但也让他们仓皇逃离彼得格勒。 而曾妄图成为沙皇第二的叛徒拉夫尔·科尔尼洛夫,在与临时政府军的交战中,也被布尔什维克的芬兰猎兵先锋队击溃,只留下西德尼·赖利那一声预料之中的嘆息,然后便消失在乌拉尔山脉的另一端。 当然,儘管这些势力仍未彻底瓦解,但他们若想恢復元气,势必需要时间,短期內难有作为。 列寧本想趁他们尚未化作各自为政的军阀之前,儘快清除这些隱患,但芬兰猎兵们已返回赫尔辛基,表明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而布尔什维克自身也尚需疗伤,因此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再加上目前支持布尔什维克的,仍仅限於彼得格勒、莫斯科等少数大城市。 广大农村地区,即便临时政府已经垮台,依旧对布尔什维克充满敌意,反而倾向於支持孟什维克与克伦斯基的社会革命党。克伦斯基和临时政府的残余势力亦在藉此暗中筹划东山再起。 此外,在革命成功的同时,布尔什维克政府发布了《土地法令》,宣布对土地进行改革,实行无偿分配和无偿没收。这一举动令旧贵族和地主惊恐不已,迅速开始行动。 可以说,真正的革命,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最重要的是——战爭。” 这场世界大战正不断蚕食著俄罗斯的国力,若想稳固革命成果,就必须终结这场战爭。 儘管这件事令列寧感到无比屈辱,但讽刺的是,此刻终於到了他与汉斯·冯·乔那桩“奴隶契约”划上句號的时候了。 咚咚。 “主席同志,托洛茨基同志来了。” 听到秘书娜杰日达·谢尔盖耶夫娜·阿利卢耶娃(haдeждacepгeeвhaАллnлyeвa/未来史达林的妻子)的通报,列寧微微頷首,示意准许对方进入。不多时,人民委员会的外交事务负责人,即新任外交人民委员列夫·托洛茨基走进了房间。 “您找我,列寧同志?” “请隨意,托洛茨基同志。”列寧示意他放鬆些,接著开口道,“今日召你前来,是因为我们终於可以与德意志帝国展开和平谈判了。” “是吗。” 托洛茨基微微頷首,並未表现出太大反应。 毕竟,布尔什维克在发布《土地法令》的同时,也承诺了《和平法令》,向人民保证將与德国迅速媾和。 就连托洛茨基自己也清楚,在当前形势下,士兵们的支持至关重要,而若想清除国內的反革命势力,与其像临时政府和克伦斯基那样死守那些根本无法夺回的领土,不如儘快与德国达成和平协议,才是当务之急。 只是......他不禁有些担忧,那份“和平”的代价究竟会有多大?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与德国达成和约。” “我明白。但如果德意志帝国的要求过於苛刻的话......” “即便如此,也別无选择。” 列寧接下来的话,让托洛茨基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你对我的决定有异议吗?” “......不。” 但这只是短暂的沉默。 面对列寧那带著压迫感的声音,托洛茨基最终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满,神色恢復了平静。 列寧很清楚,布尔什维克內部关於他的种种疑虑正逐渐滋生。 尤其是那些来歷不明、但恰好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芬兰志愿军,以及莫名其妙流入党內的黄金和武器,让不少人开始怀疑,列寧是否真的与德国暗中勾结? 当然,这种质疑目前仍属於少数,大多数布尔什维克成员依旧將列寧奉为引领新时代的领袖。 但水深可测,人心难测。 尤其是托洛茨基,他向来骄傲自负,有著过於鲜明的个人主张。 正因如此,儘管托洛茨基的革命资歷与列寧相当,但布尔什维克的领导权最终还是牢牢掌握在列寧手中。 事实上,此时能与托洛茨基勉强称得上交好的,恐怕也只有列寧,以及民族人民委员约瑟夫·朱加什维利,如今更倾向於让人称呼自己书中笔名“史达林”的那位。 当然,后者看起来更像是被托洛茨基半强迫般地维持著关係罢了。 无论如何,托洛茨基似乎也没有与列寧在此刻辩论的打算,最终只是长嘆一口气,开口道: “明白了,主席同志。我这就向汉斯·冯·乔传达您的指令。” 告诉他,这场战爭,是时候该结束了。 ...... 1914年4月23日。 终於,从俄罗斯传来了那场期待已久的和平谈判的消息。 没有任何拖延的理由。 汉斯立刻前往了约定之地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而在那里与他见面的,便是可以说堪比列寧的革命象徵。 “初次见面,汉斯·冯·乔部长。我是人民委员会外交人民委员,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 “很高兴见到您,托洛茨基委员。您的名声,我早已久仰。” 对於那些一听到“革命”二字就避之不及的人来说,他的名字更像是一种恶名。 但无论如何,既然这场谈判仍旧由托洛茨基出面,那看来今天的协议是无法达成了。 以这位先生的性格来看,汉斯认为自己的提议恐怕只会让他勃然大怒,绝不可能接受。 “砰!” “你是在开玩笑吗?!这种荒唐至极的屈辱条约,我们绝不可能接受!” 果不其然,托洛茨基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地砸向谈判桌。 要是他的力气再大一点,恐怕桌子都会“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而要是让列寧亲眼看到这一幕,恐怕只会忍不住双手掩面,满脸绝望。毕竟他曾千叮嚀万嘱咐,要求托洛茨基务必带回一纸和平协议。 “我们苏维埃外交人民委员会,拒绝接受如此屈辱的条约!” “没错!” 並且可惜的是,列寧派给托洛茨基的那群“红色同志”,態度也如出一辙。 这对於仍在彼得格勒战斗的战友们而言,无疑是个坏消息。 “托洛茨基委员,我可不是来这里闹著玩的。这是协约国的正式停战条件,我们不会接受任何妥协。” “但这也太过分了!承认波兰、波罗的海三国和芬兰的独立,我们可以接受。把乌克兰的一部分割让给波兰和罗马尼亚,我们也可以考虑!可將整个白俄罗斯的大部分领土让给波兰,再把剩余的乌克兰领土全部独立?甚至连乌克兰的土地都不是的克里米亚半岛和罗斯托夫地区也要划给乌克兰?更別提让高加索三国独立——那里根本没被德国军队占领过!” “这有什么问题? 我已经大幅削减了战爭赔款,不是吗?” “问题?哪里都有问题!” 当然,托洛茨基的表情也说明了,他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这份条约和这场谈判本身就是个笑话!作为苏维埃的外交人民委员,我可以断言,我们绝不会接受如此屈辱的协议!”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俄罗斯更愿意继续战爭,而不是迎来和平?” 听到汉斯的话,刚才还喋喋不休的托洛茨基终於闭上了嘴。 是啊,作为一个有军事才能的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在战局已经无法逆转的情况下,继续战爭只会让俄罗斯的处境更加不利。 “恐怕您搞错了一件事,俄罗斯是彻彻底底的战败国。” 而死人和失败者,是没有资格发言的。 “......可战爭拖得越久,德国也不会愿意吧。” “托洛茨基委员,你搞清楚,我们之所以愿意结束与俄罗斯的战爭,只是为了让德国人少流点血,而绝不是因为我们没有余力再战。” 战爭才刚刚开始一年而已。 如果他们愿意,至少还能再打两三年。 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数次轰炸彼得格勒,甚至照著赫尔辛基那个不甘示弱的曼纳海姆的建议,让彼得格勒彻底沦陷。 不过真要动彼得格勒的话,列寧肯定会大发雷霆,所以汉斯並没有採纳曼纳海姆的意见。 “所以请不要忘记,托洛茨基委员,我们隨时可以占领整个俄罗斯。只不过这个过程既麻烦又费力,所以我们才没有这样做。” “......” “那么做出你的选择吧。要么在条约上签字,要么继续这场战爭。” 不管怎样,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 “列寧同志!绝不能接受德意志帝国的要求!” “我们应该继续战斗!与其屈辱地苟活,不如战死沙场!” 当一直被掩盖的德意志帝国的和谈条件终於公之於眾时,彼得格勒人民委员会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沉浸在革命胜利、战爭即將结束的期待和乐观情绪中的布尔什维克们,直到这一刻才仿佛终於理解了克伦斯基的处境,他们群情激愤,坚决反对妥协,而不得不解决这一问题的列寧则感到头疼不已,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够了!” 最终,列寧一声怒喝,委员会的喧闹才终於平息。 终於摆脱了像菜市场般吵闹混乱场景的列寧,环视著场的人民委员,缓缓开口: “同志们,我理解你们的愤怒。我也清楚,割让如此大片的领土,是何等屈辱。” “可即便如此,您还是打算接受德意志那个卑劣的汉斯·冯·乔提出的条件吗?!” 一个尖锐的女声再次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让列寧微微皱眉。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亚歷山德拉·柯伦泰(Алekca?hдpamnxa?nлoвhakoллohta?n),人民委员之一,世界上第一位女性外交官。甚至连他和托洛茨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他们还要激进、还要极端。 她的这种性格在武装起义时確实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但现在,似乎並不適用。 “柯伦泰同志,沙皇的无能让帝国走向崩溃,克伦斯基又亲手將其彻底毁灭,而如今,这片废墟落到了我们的手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能做什么?” “列寧同志,您也清楚,妥协就意味著失败!” “但不妥协,就意味著死亡。” 列寧的语气异常坚定。 “科尔尼洛夫正在暗中舔舐伤口,伺机而动;克伦斯基仍在寻求东山再起;地主们已经武装起来;资本家们正处心积虑地想要扼杀我们。” “可......” “失败,我们总有机会挽回。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受这份屈辱,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 “世界革命正在到来,同志们。革命已经成功,它的浪潮將从彼得格勒席捲整个世界。” 眼下,无论是德国的罗莎·卢森堡和卡尔·李卜克內西(对列寧个人而言,真心希望他们能成功,好让那个该死的汉斯·冯·乔吃个大亏),还是远在法国的革命者们,都已经开始躁动不安。 等到世界都被这股红色浪潮吞没时,他们就能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列寧对此深信不疑。 他必须相信,否则就太过悲惨了...... “......” 柯伦泰等反对派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適的反驳理由。见状,列寧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人提出可以派遣极东人民委员会的外交人民委员李时迁(β世界线友情客串)等华裔代表,去试著说服汉斯·冯·乔,但这个提议很快就被无声地否决了。 所有人都清楚,那个人就算自己的祖国清国沦为战场,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怎么可能因为同胞的劝说而改变立场? “去通知托洛茨基同志,苏维埃人民委员会將接受德意志的一切条件。” ...... “......我接受协约国的所有要求。” “您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托洛茨基委员。” 托洛茨基再次回到会谈现场,已是两天后的4月25日。 只是这两天的心理折磨明显让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列寧最终决定接受德国的要求,但托洛茨基依旧无法甘心接受这一切。 “那么,请签字吧。” “......我明白了。” 当汉斯等协约国的外交官们签字完毕,將条约递上来时,托洛茨基嘆了口气,隨即朝角落里的人示意,让他们代替自己签字。 他不想让自己的名字玷污在这张可憎的纸上。 当然,目睹这一切的汉斯只是笑了笑。 就这?难怪你爭不到权力,最后败给史达林,被一把冰镐送上黄泉。 “结束了。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了。” 时间虽短,却让人倍感漫长。 终於,隨著最后一笔落下,那標誌著终结亦是开始的《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正式签订完毕。 托洛茨基急於离开这令人不快的地方,他飞快的伸出手握住汉斯的手,准备象徵性地结束仪式。 可就在他准备同样迅速地鬆开手的瞬间—— “那么,请替我向列寧委员长问好,就说他这段时间为德国尽心尽力,辛苦了。” “?!” 德国的毒士,终於露出了獠牙。 “祝您平安返回彼得格勒。” 说罢,汉斯留下满脸惊愕的托洛茨基,悠然带著外交官们走出会谈室。 谎言。 这不过是为了挑拨他与列寧关係的反动伎俩! 可即便心知肚明,托洛茨基的內心仍止不住地颤抖,他僵立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积压已久的怀疑,如今狠狠地束缚住了他的双腿,乃至他的理智。 “托洛茨基同志?” “......回去吧,回彼得格勒。” 听到苏维埃外交官的催促,托洛茨基猛然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脑中的杂念,转身离去。 但他心头燃起的那份怀疑,却再也无法轻易熄灭。 第201章 东线终结 “终於结束了!” 东部战线结束了。 隨著这一消息迅速传遍战场,那些原本面带倦容、满心盼望著俄罗斯早日投降的东部战线官兵们,仿佛都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欢呼声顿时如同雷鸣一般响彻。 “哇呼!” 士兵们纷纷欢呼起来,兴奋地跳跃著,將头上的钢盔高高地拋向空中,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和疲惫都一併拋去。 当然,儘管东部战线的战爭已经结束,但战爭並未真正画上句號。 法国等同盟国仍然存在,它们与德国之间的战斗还在继续,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对於那些东部战线的士兵们来说,这也並不重要,他们只是单纯地为这场胜利而欣喜若狂,因为他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终於能看到战爭的尽头了。” “马肯森將军,那我们现在要去法国吗?” “不,我们要去义大利。” 马肯森將军微笑著摇了摇头。与此同时,就在士兵们欢呼雀跃的时候,军官们並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太久。 军官们一边与士兵们举杯共饮,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享受胜利的喜悦,一边又迅速將精力投入到下一场战斗的准备中。毕竟他们都知道,现在就是乘胜追击的时刻。 “俄罗斯投降了!俄罗斯投降了!” “解放万岁!” “活该!该死的伊凡佬!” 远处,听到俄罗斯投降的消息后,准备独立的波兰-立陶宛、波罗的海地区(拉脱维亚+爱沙尼亚)、芬兰、乌克兰,以及顺势独立的高加索三国,也都纷纷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当然,除了高加索三国外,其他国家早已在事实上独立,但正式获得国际承认,意义仍大不相同。 “俄罗斯投降了,东欧诸国和各民族都获得了解放。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能要求独立?” “別忘了,俄罗斯曾將我们的儿子强行拖上战场。现在,是时候回到俄罗斯统治之前的时代了!” 这股独立的热潮,很快蔓延至仍受俄国统治的中亚地区。 再加上,当时的中亚局势正因俄国的强征穆斯林入伍而变得空前紧张,反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高涨。 而新上台的俄国统治者,布尔什维克更是否定宗教,因此中亚人民都认为,他们信仰的伊斯兰教,恐怕將面临更加严酷的打压。 “俄国人滚出去!” “哈萨克人、乌兹別克人、土库曼人、吉尔吉斯人,全体突厥同胞们,让我们团结起来,守护我们的宗教、文化和民族!” 就这样,很快,从费尔干纳盆地开始,一场席捲整个突厥斯坦(turkestan,即俄国统治下的中亚地区)的反俄独立运动,巴斯玛奇运动(Бacma?чectвo)正式爆发。 “哦?中亚也颳起了独立的风暴?” 而我们无处不在的大英帝国,自然不会错过这场良机。从“大博弈”时期起,英国就一直覬覦中亚,而现在,它终於有机会將这片土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与尚无余力插手中亚的德国不同,英国早已掌控了波斯,而波斯正是通往中亚的最佳跳板。 “这可真是一道美味的佳肴啊。” “怪盗”威尔斯亲王再度潜入黑暗。 “英国,又是英国!这该死的反动帝国主义杂种!” 而在俄国,面对临时政府的残余势力、科尔尼洛夫率领的军阀、孟什维克、无政府主义者等四面八方的敌人,布尔什维克已焦头烂额。如今,中亚战火再起,让列寧和苏维埃人民委员会觉得自己的寿命正被被一点点吞噬。 但这,就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东部战线结束了。 俄国的战爭也结束了。 可俄国,距离真正的和平,依然遥不可及。 ...... “现在已经完全是春天了呢,约阿希姆王子。” “嗯,这个时候乌克兰的油菜应该开得正盛吧?说不定我们还能赶在落之前去看看呢。” 就在俄罗斯投降,全世界都为之沸腾的时刻,奥尔加·尼古拉耶夫娜·罗曼诺娃依旧像往常一样,脸颊微微泛红,看著笑容温暖的约阿希姆,不禁回以一抹微笑。 当然,在前往乌克兰之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和约阿希姆完成婚礼。 “最近尼基叔叔是不是忙著照顾牛群,几乎腾不出时间?” “是啊,他还说,等以后去了丹麦,想自己製作牛奶和奶酪呢。” 相比起皇帝的身份,父亲更像个农夫,这让奥尔加既觉得有些失落,又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感。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至少在婚礼之前,他还能留在德国。” “是啊,等我们去了乌克兰,恐怕就很难再见到父亲和母亲了。” 当初与汉斯会谈时,奥尔加曾一度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言语太过轻率,但汉斯似乎並未放在心上,反而只是把她当成政治上的“新人”来看待,依然按照约定,开始著手说服乌克兰的临时政府,乌克兰中央拉达(paдa,议会)。 “嗯,把德国的约阿希姆王子立为乌克兰国王,然后让奥尔加皇女与其成婚?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出乎意料的是,乌克兰歷史上最伟大的学者之一,同时也是中央拉达的领导人,米哈伊洛·格鲁舍夫斯基(mnxanлocepг?noвnчГpyшeвcьknn)对此表现出了积极的態度。 虽然他本人並不支持君主制,但既然乌克兰是在德国的帮助下独立的,那么像波兰、芬兰那样成为王国,也並非不可接受的事实。 那么,刚刚建立的乌克兰王国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正统性。 与波兰等其他国家不同,乌克兰才刚刚迈出独立国家的第一步,因此,它在各方面的正统性都十分脆弱。此外乌克兰不仅有乌克兰人,还有哥萨克人、俄罗斯人、克里米亚韃靼人、犹太人等多个民族,因此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將这些群体团结在一起的象徵。 而罗曼诺夫皇女,正是填补这一空缺的最佳人选。 再说了,既然要迎娶一位外国王族,与其选择一个陌生人,倒不如让一位熟悉的面孔坐上王后之位。 当然,这一切也不是毫无条件的。 “不过,沙皇与皇后必须永远不得踏足乌克兰。” 如果说奥尔加皇女还能引起一些同情的话,那她的父母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奥尔加接受了格鲁舍夫斯基的条件,这一点,她早有心理准备。 但即便如此,她成为乌克兰王后的过程,也並不算一帆风顺。 “约阿希姆王子成为乌克兰国王?开什么玩笑!” 突如其来的反对声,竟然是来自哈布斯堡家族。 “威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比约阿希姆王子更热爱乌克兰,更理解乌克兰人民!比起他,没有人比我更適合成为乌克兰的国王!” 发出反对声音的,是奥匈帝国海军大將,卡尔·斯特凡·冯·奥地利(erzherzog karl stephan eugen viktor felix maria von?sterreich)大公的幼子,威廉·弗朗茨(wilhelm franz joseph karl)。 他与父亲及长兄卡尔·阿尔布雷希特(karl albrecht nikolaus leo gratianus)不同,他们沉迷于波兰,並认同波兰的文化,而他则被乌克兰深深吸引,甚至一直梦想著成为乌克兰的国王。 甚至,他还给自己取了个乌克兰名字,瓦西里·瓦什瓦尼(ВacnльВnшnвahnn),如此投入的他,当得知乌克兰国王的人选竟然不是自己,自然难以忍受。 这让奥尔加一时有些慌乱,毕竟她的未婚夫突然成了哈布斯堡家族爭夺王位的竞爭者...... 但是—— “这件事,你们不必担心。” 汉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爭论便迅速平息。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威廉·弗朗茨成为乌克兰的国王。哪怕现在哈布斯堡家族已经势微,但终究是可能成为霍亨索伦家族竞爭对手的存在,他可没兴趣助长对方的势力。 “威廉,很抱歉,但你必须放弃乌克兰王位。” “陛下......!” 对威廉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无论是从外交还是军事角度来看,奥匈帝国都不得不依赖德国,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支持威廉的野心。 毕竟,如果没有德国,奥匈帝国恐怕早已在战爭中四分五裂,又何谈胜利? 最终,威廉·弗朗茨只能咽下苦涩的泪水,放弃对乌克兰王位的爭夺,而奥尔加则暗自鬆了口气。 “真希望能早日启程前往乌克兰。” “哈哈哈,我也是。” 约阿希姆王子挠了挠头,似乎连想像都觉得开心。 奥尔加看著未婚夫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隨后望向东方。 那里,正是她未来的新祖国, 乌克兰。 ...... “俄罗斯向德国投降了。” 与此同时,在法国人听闻长期盟友俄罗斯最终退出战爭的消息后,脸上也浮现出了嘆息与绝望的神色。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东部战线的终结对法国意味著什么。 “再过不久,部署在东部战线的百万德军就会涌向西线。” “必须调动北非的部队回防本土!反正德军看起来也没有继续推进利比亚的打算,而那些在利比亚战败的义大利佬,也都为了活命逃回了本国!” “可我们不能完全放弃阿尔及利亚和突尼西亚毫无防备。况且他们只要派遣运输舰队,埋伏在港口外海的u型潜艇隨时都会將它们击沉!” “现在不是谈北非的时候!据情报显示,美军已经开始横渡大西洋。” “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反对无限制潜艇战!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够了!” 会议室宛如菜市场般吵闹不堪,直到总统雷蒙·普恩加莱(raymond poincaré)愤怒地大声呵斥,原本几乎要抓住彼此衣领的法国政客们才停下爭吵,陷入沉默。 “此刻德军正涌向西线,而我们却在內斗?拜託,现在该集中对付唯一的敌人!法国的命运已经岌岌可危!” 比起外敌,更可怕的往往是內部的敌人。 正因如此,法国政府在不到一年內就已经两次更迭,而如今,看起来第三次更替也迫在眉睫。 重新启动无限制潜艇战,导致美国参战的亚歷山大·里博政权,如今也几乎要被赶下台。 更糟糕的是,就在4月24日,当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谈判正在进行时,法国支持的爱尔兰復活节起义却被英国残酷镇压,彻底失败。 如今,法国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张牌。 “尼维尔总司令即將发起攻势。这场攻势关乎法国的命运,现在所有人都必须集中精力应对。俄罗斯投降了,但法国尚未倒下!” “可我们真的能信任尼维尔吗?菲利普·贝当等高级將领已经指出,他的进攻计划过於激进。” “现在已经无法取消攻势了!我们没有时间可浪费!在东部战线的德军全面投入西线之前,我们必须儘快扭转战局!” 更何况,厌战的法国民眾和前线士兵都寄希望於尼维尔攻势,期待它能为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爭带来一丝曙光。 距离进攻发起已不足数日,在这个节骨眼上,法国政府不能背弃这份期待。 “而且,尼维尔已经承诺,如果战况不利,他將在48小时內叫停攻势。所以,现在我们应该信任我们的总司令。” 在这样的时刻,政府必须给予军队信任。 如果彼此之间只有猜忌,最终引发的內乱才是最可怕的——歷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况且,如果攻势进展不顺,正如尼维尔所言,48小时后取消便是。 毕竟,在区区两天之內,战局也不至於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第202章 各自的工作 在整个法国都怀著忧虑、期待,以及迫切的希望,盼望尼维尔的攻势能够成功之时—— “啊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样战斗即將打响的紧张时刻,我们的总司令罗贝尔·尼维尔却毫无紧迫感地大笑著。 他此时正置身於红磨坊(moulin rouge)之中,这个即便在战爭期间仍然宾客如云的上流社交场所,似乎完全辜负了普恩加莱总统的信任。 不过,大家千万別误会了。 尼维尔的到来並非单纯为了欣赏那些身著暴露、风情万种的舞女们的歌舞。 他出现在红磨坊,完全是因为工作需要! “尼维尔总司令阁下,这次我们法国一定能贏吧?” “哈哈哈!当然!虽然俄罗斯投降的消息让巴黎市民们感到不安,但法国尚未倒下,而且,还有我——尼维尔!” 这是一场极其重要的政治宣传。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儘管美国已经参战,俄罗斯也宣布投降,但勉力维持局势的亚歷山大·里博依旧不信任尼维尔,而以贝当为首的高级军官们则一致认为他精心策划的作战计划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疯狂之举。 “我们一定会胜利!我们会粉碎那些邪恶的德国人,拯救我们伟大的祖国法国!所以,大家只管相信我!” “希望如此吧......现在,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胜利。” 因此,尼维尔迫切地想要成为那位贏得胜利的英雄,不仅是为了摆脱让他窒息的政治压力,更是为了避免无功而返,被逐出舞台,他绝不想像霞飞將军一样,成为失败者的象徵。 他想要证明—— 自己才是能够守护法国的总司令。 为此,他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出入这样的社交场合,正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確保攻势取得成功。 “炮兵!炮兵才是改变僵局的关键因素!德国人虽然推出了所谓的『坦克』这种新式武器,但它们绝无法抵挡炮火的猛烈轰炸!” “哈哈,不愧是充满自信的炮兵出身啊。” “没错,这也是我的制胜法宝。这次进攻,我將利用移动弹幕摧毁整个战线上的德军战壕,確保我们的士兵能安全抵达敌军阵地。在压倒性的火力面前,防御根本毫无意义!哈哈哈哈!” 究竟是手中那杯醇厚的波尔多红酒,让他渐渐沉醉其中,还是內心深处那种急於巩固自身地位的焦躁情绪,使得他如此口不择言? 尼维尔甚至在公开场合说出了本不该泄露的军事机密。 但没有人因此指责他。 或许是因为即便战火下的法国已经千疮百孔,但“美好年代”残存的乐观气息仍然在这片土地上瀰漫著,人们似乎更愿意將军事机密当作政治宣传工具来利用。 毕竟,当年法国在伊普尔战役前,不也曾当著记者的面毫不掩饰地公开作战计划,而邱吉尔在加里波利战役时,不也如法炮製? 当然,至於最后的结果如何,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尼维尔总司令阁下,祝您凯旋。” “哦哦,谢谢,美丽的小姐。” 一位身著异国服饰的红磨坊舞女端起酒杯,嫵媚一笑后转身离去,而尼维尔仍然目不转睛地望著她,仿佛捨不得移开视线。 呵,果然是典型的法国男人。 “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玛塔·哈里(mata hari),总司令阁下。据说她是印尼和荷兰的混血。” “印尼?確实,黑髮与浅棕色肌肤,让她看起来既有异国风情,又充满魅力。” 但事实却是,她的血统里没有一滴印尼人的血。她是地地道道的荷兰人,来自弗里斯兰,纯正的日耳曼血统。 至於玛塔·哈里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名字,不过是个艺名。她的本名是玛格丽特·海尔特吕伊达·泽莱(margaretha geertruida zelle),一个標准的荷兰名字。 更何况,她甚至不是“小姐”,她曾经结过婚,甚至有孩子。 当然,尼维尔对此一无所知,也无意深究。 毕竟做这一行的人,隱瞒自己的出身和过去,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有时候,任由谎言继续下去,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但这一次,尼维尔的轻率,註定要付出代价。 玛塔·哈里隱瞒的秘密,远不止名字、血统和不堪回首的过去。 “法国军队的攻势计划......如果交给德国人,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她是德意志帝国僱佣的间谍。 在德国军事情报局3b部门接受过训练的,不折不扣的德国间谍。 不过,坦白讲,她的间谍能力实在是差劲得惊人。 毕竟,她所提供的情报大多毫无价值。以至於德国高层原本曾对她寄予厚望,但如今却已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即便她仍活跃在红磨坊这个各国政客、军官进出的社交场所。 然而,这一次,尼维尔的疏忽,竟然让这个拙劣的间谍成功完成了一次重要情报的窃取。 “抱歉啊,这些情报,我们早就知道了。” “什......什么?” “尼维尔那傢伙到处乱讲,连整个巴黎的老鼠都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还是会给你一笔辛苦费,但可没你期望的那么多。” “呜......” 尼维尔的泄密不仅让玛塔·哈里知晓,甚至使得驻巴黎的所有德国和英国间谍都掌握了他的进攻计划。 但尼维尔却依然固执地认为,不论是德国人还是英国人,都不可能知道他的计划,毫无依据的自信,让他对自己的“绝密”行动毫不设防。 而法金汉和协约国的最高指挥部,又岂会愚蠢到坐视自己自投罗网呢? ...... “尼韦尔盯上了埃纳—马恩河战线。这次进攻中动员的法军至少有120万,而且他们大规模配备了新式钢盔、新军服和新武器。” 听到法金汉的话,汉斯与黑格以及出席会议的协约国高层人士纷纷点头。 但没有人因此露出不安或恐惧的神色。 “我们没有理由害怕。我们不仅已经预测到了敌军的攻势,还完全掌握了尼韦尔的目標,以及他的进攻方式。” 毕竟,尼韦尔自己亲口说得一清二楚,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收到的情报多达数百条,甚至根本不需要进行交叉验证。 “尼韦尔的攻势表面上看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强大,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破绽百出。而我们联军正是要抓住这些破绽,反推法军,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將停滯了一年之久的战线向前推进!” “哦哦——!” 换句话说,终於到了穿越无人地带、突破马恩河的时刻。 不过,这次反攻並不足以彻底击垮法国。 这个时代的法国,越是被逼入绝境,反而越强韧。儘管法国政坛混乱,“猛虎”尚未登场,而即便尼韦尔將战场搞得一团糟,法国依然有福煦、贝当等名將支撑局势。 『但奥斯曼帝国和义大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由於俄国的脱离,这两国的和平派声音正在逐渐壮大。 他们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內部分歧,但如果尼韦尔的攻势也彻底失败,那他们將再也撑不住,最终从內部瓦解。 与此同时,勤奋的汉斯也將变得更加忙碌。 “黑格司令,勒曼將军,你们也要做好充分准备。这次的反攻不仅针对马恩河战线,同时也是夺回瓦隆及其他被法军占领的比利时领土的绝佳机会。” “请放心,陛下和所有比利时人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们的士兵將全力以赴,奋战到底。” “我们英国军队亦是如此。为了在伊普尔战死的士兵復仇,我们大英帝国陆军一定要让福煦见识到我们的真正实力。” 比利时中將热拉尔·勒曼和英国远征军司令道格拉斯·黑格神色坚定地发言,让法金汉满意地点了点头。 隨后,他的目光转向了汉斯。 “外务大臣,美国远征军预计何时抵达?” “预计下周抵达安特卫普港。” 不过,由於这次先遣部队仅有2万兵力,而且正如此前反覆强调的那样,他们的装备老旧,战斗力堪忧,还需要时间適应堑壕战,因此无法立即投入战斗。 与德国军队或英国军队相比,美国军队就像是刚进入这场旷日持久战爭的新人,毫无经验可言。 老实说,眼下的美军恐怕还不如比利时军队。比军在过去一年里为了收復国土拼尽全力,早已歷经战火的洗礼,战斗力远胜那些刚踏上欧洲战场的美军。 『不管怎样,总之又要去一趟安特卫普了。』 这趟行程无法迴避。 他不仅要与美军远征军会面,进行协调,避免摩擦,还得安抚可能会被美军实力震惊的法金汉。 但当时的汉斯,仍不知道,这个决定將引发怎样的后果...... ...... “终於,时机到了,同志们。” 在德国某个昏暗的地下室里,罗莎·卢森堡坚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迴响。 正如她所说,现在,终於到了点燃阴谋之火的时刻。 “我们得到消息,汉斯·冯·乔下周將离开柏林,前往安特卫普。” “是因为美军即將到来的缘故吧?” “没错,对我们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绝不能错过的机会。 汉斯·冯·乔正如他的恶名一般,是个谨慎至极的人。 无论是工作还是与弗里德里克沉溺在一起,他几乎不会离开帝国外交部或自己的宫殿,就算不得不出门,也一定会乘坐特製的防弹汽车,身边更是带著一大群贴身护卫。 但在往返柏林与安特卫普的路上,无论安保措施多么周密,破绽与变数始终不可避免。 “如果我们未能成功刺杀汉斯·冯·乔,德国革命將无从谈起。若德国无法革命,世界革命也將遥不可及。而在这片落后的冰冷土地上,好不容易才绽放出无產阶级革命之的俄罗斯同志们,也终將陷入孤立。” 正因如此,罗莎·卢森堡將一切都押在了这次行动上。 卡尔·李卜克內西等她的同志们亦是如此。 “即便我们牺牲,亦要让这份牺牲成为德国革命,乃至世界革命的奠基石。” 机会只有一次,失败绝无可能被接受。 “一切,皆为全世界无產阶级的未来。” 亦是为了世界革命。 ...... “无论怎么看,这事儿都要出大乱子啊......” 与此同时。 在罗莎·卢森堡和斯巴达克同盟密谋的建筑外,阴影中几个可疑的男人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的身份不是別人,正是普鲁士秘密警察。 这些德国猎犬正奉贝特曼·霍尔维格之命,监视罗莎·卢森堡和斯巴达克同盟。 但现在的他们,却无法尽到自己的职责。 “你確定你的报告没问题?手枪、手榴弹......那帮傢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要搞暗杀啊!现在就应该立刻逮捕他们,把他们全部干掉!” “我也知道!但上面下令,在確认目標是谁之前只能静观其变,我还能怎么办?” 这里所说的“上面”,並不是指高高在上的贝特曼·霍尔维格或者比洛总理,而是那些能直接影响普鲁士秘密警察行动的人物。 “该死,怎么想都不对劲......” 其中一名秘密警察面露不安地低声嘟囔,但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 对反政府分子和间谍而言,普鲁士秘密警察如同恶魔一般,但归根结底,他们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公职人员。 他们只是隶属於柏林警察局第五科的普通警察罢了。 既然上头下令只能静观其变,作为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他又能怎么样? 命令是什么,他就只能照办。 “唉,我一个月才300马克,真是糟糕透顶的人生啊......”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无论上面在打什么主意,都別让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 第203章 尼维尔攻势 1914年5月9日,隨著寒冬尚未消散的4月过去,5月到来,西部战线也开始迎来温暖的春风。 【伟大的法国军队啊!蜷缩在战壕中忍辱负重的日子已经结束!】 就像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熊一样,法国军队终於做好准备,在伊普尔战役后,再次发起了进攻。 【越过无人区,夺回失去的祖国田野的时刻已经到来。为了祖国法国,向前,继续前进!】 满怀期待的法国士兵们,耳朵紧紧贴著无线电,倾听著尼维尔的声音,他们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生怕错过尼维尔將军的每一个字,等待著进攻命令的下达。 与此同时,这些士兵也终於摆脱了“红裤子即是法国”的陈旧观念,像德国军队一样,穿上了低饱和度的蓝色军服,这种军服在泥泞的西部战线上更不容易被发现。 手中握著的,也是经过长期艰苦奋斗,才终於开始在前线供应的新型勒贝罗尔(ribeyrolles)衝锋鎗,让法国士兵们在火力上有了质的提升。同时配备的还大量原本供不应求的自动步枪。 这些武器的加入,使得法国军队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虽然有一个小小的瑕疵,那就是法国生產的臭名昭著的“绍沙(chauchat)”轻机枪依旧在列。 不过法国军队可没有资格像歷史上那些吃得饱饱的美国佬那样对绍沙吹毛求疵,他们並没有那么挑剔,儘管绍沙轻机枪存在诸多问题,但毕竟不是完全不可用的武器,所以並没有多少士兵会对此过於在意。 【炮兵將为你们开路,空军將保护你们的头顶。战斗吧,为了保护祖国,为了保卫法国,拼尽全力!祖国的命运掌握在你们的手中!】 连同尼维尔总司令的位置也是如此。 【时机已至!带著信念与勇气!法兰西万岁!】 “法兰西万岁——!!” 隨著尼维尔的吶喊,法国士兵们也高声回应。 他们在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爭中已经筋疲力尽,但他们仍相信尼维尔的誓言,一定能扭转战局!他们再次激起斗志,紧握著武器,力道十足。 嗶——嗶——嗶——! “开始进攻!” 轰!轰轰!砰砰!! 不久后,约120万法国军队齐齐跃出战壕,向德军防线发起衝锋,伴隨著步兵们的吶喊,7000门大炮也齐声开火。 这是法国集合全军灵魂准备已久的尼维尔进攻的开始。 “福煦司令,尼维尔总司令开始进攻了。” “嗯,魏刚,命令前线的將军们发动进攻。” “是,司令。” “唉......这次计划能按照尼维尔的自信顺利展开就好了。” 而在稍早些时候,由费迪南·福煦指挥的北部集团军为了牵制联军也开始行动。 尼维尔的计划是,在福煦和北部集团军吸引敌人注意的同时,对埃纳河前线发动大规模攻击,渡过埃纳河,突破前方的贵妇小径(chemin des dames)。 只要这次出其不意的大规模进攻能够成功,西部战线的优势將倾向法国。 这是一场改变战局的进攻,对法国和尼维尔来说,必须取得成功。 轰!轰轰! “前进!前进!” “不要害怕,向前进!炮弹会打碎敌人的防线,保护我们免受敌人的枪火!” 如同他的绰號“自信的炮手”一样,尼维尔凭藉他的拿手绝活,机动火力网战术,让炮弹按照步兵们的进攻步伐一轮接一轮地落下。 在炮弹的掩护下,法国军队不断推进,很快便与德军的战壕相对峙。 “法国军队来了!” “排长,敌人的炮火太猛了!” “那就没办法了,大家撤退!” “是!” 面对法国军队的大规模进攻,德军终於无法抵挡法国的炮火,开始撤退至第二道防线。 “德军战壕到了!” “该死,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法兰西万岁!尼维尔总司令万岁!” “愿我们的自信炮手获得祝福!” 因此,法国士兵们像尼维尔所承诺的那样,毫髮无损地到达了德军的战壕,並为突破无人区而欢欣鼓舞,讚美尼维尔。 终於,反攻的时刻到来了。 如同尼维尔所说,保护伟大的法国,驱逐邪恶的德国佬和他们的追隨者的时刻已经到来。 法国士兵们稍作休息后,立即向下一道战壕进发。 他们相信这次一定能取得胜利。 “鲁普雷赫特王储,法国军队开始向第二道防线进军了。” “哈哈哈,诸位!是时候给这些法国人来一场巴伐利亚式的热情欢迎了!大家准备战斗!” “是,司令!” 当然,这一切都是错觉。 ...... “法国军队已经开始进攻。” 隨著法金汉带著往常一样严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黑格等英军指挥官,以及代表阿尔贝一世的热拉尔·勒曼等比利时军的將军们,还有包括鲁登道夫在內的德军指挥官们纷纷点头示意。 “尼维尔肯定梦想著进行突袭,但他应该知道,他的计划早已连一个小队长都能掌握。事实上,被识破的突袭反而是最容易阻止的。” 既然如此,答案就十分简单了。 “趁法国军队在鬆懈中推进时,给他们一个教训,然后反过来將他们击退。就像是掐断一个小孩的手腕一样简单。我们只需要把法国军队在伊普尔所做的事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就行。” “总指挥官的话我同意,但我们真要在这里提起伊普尔的事吗?” “?” 提到英国军最糟糕的歷史事件,伊普尔战役时,黑格明显不悦地嘟囔了几句。法金汉则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我们的联军总指挥明显还不太懂人心。 “咳咳,反正我们德国军队已经在防线各处布置了大量的陷阱和地雷。法国军队如果疏忽大意,看到我们准备的『惊喜』时,一定会欣喜若狂。” 相比之下,鲁登道夫显得更为社交,他为了打破尷尬的气氛张开了口。 甚至不止如此,德国军队还在水井中投毒,砍伐树木製造障碍物,並在第二道防线的反击点准备了大量的机枪和地雷。 而执行法金汉和鲁登道夫所设定的反击计划的人,正是不久前从第六军司令晋升为只有皇族才能担任的集团军司令的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 他的能力早在西部战线的战绩中已经得到了证明,根本不用担心。 “尼维尔司令,德国军队的动向不寻常。根据情报部的报告,德国军队在防线上的大规模工事正在进行中。或许应当重新考虑进攻计划......” 然而,就像德国军队察觉到了法国军队的进攻一样,法国军队也察觉到了德国军队在加强防线的动作。 事实上,像这样的庞大工程,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没什么好担心的,贝当司令。无论德国军队如何强化防线,都会在我们的炮火下化为灰烬。炮弹的威力,正如我们法国的骄傲理念一样,人人平等。” 但尼维尔因过度焦虑,最终將这种担忧视作无关紧要。 他认为,既然德国军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计划,那这些担忧不过是虚惊一场。 更何况,现在要取消进攻计划,那他就完蛋了。 因此,儘管贝当等高级军官表示担忧,尼维尔依旧决定推进进攻计划,而联军的参谋们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对於参谋们来说,最开心的事情莫过於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就这样,法国军队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了自己的陷阱,而在进攻开始几小时內,他们就迎来了预定的灾难。 ......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第一次遭遇德国军队反击的,是塞內加尔的步兵团,也就是前锋部队。 此时,塞內加尔士兵穿著的那身与肤色相近的棕色军装,已被鲜血染红,数千个灵魂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便已飞向了另一个世界。 更糟糕的是,德国军队的防线位於山脊上,使得攻击更加困难。 那些法国军队费劲的在枪林弹雨中扔出的像菠萝一样的f1手榴弹,最终还是滚下了山坡,回到了脸色煞白的主人怀中。 被投入战线的塞內加尔步兵团很快全军覆没,留下的只有无数具尸体,而德国军队的枪口像是紧隨其后,指向了投入战场的穿著蓝色军服的法国士兵。 噠噠噠噠噠噠噠!! “啊啊啊!啊啊啊!!” 在德国军队的防线前,数不清的法国士兵在充满绝望的惨叫中倒下。 轰!哗啦! 无数的炮弹与机关枪弹珠倾泻而下。 每当枪声和炮声响起,战友们便以班组、连组为单位消失,甚至有些地方,一整师不到十分钟就被彻底抹去。 “炮兵不是会保护我们吗?!这和我们想像的完全不同!” “玛利亚大人!耶穌大人!求求您救救我!” “尼维尔该死啊!” 看到战友们在勒贝罗尔和绍沙的扳机还没来得及扣下时就已经死去,法国士兵们一边呼喊著圣母玛利亚,一边痛斥著刚才还被讚美的尼维尔,而在他们的目標贵妇小径前,尸体已经开始堆积成山。 他们的死亡在这条代表著高贵与和平的“贵妇小径”前,真的显得十分讽刺。 但对法国士兵们来说,更加不幸的是,德国军队的顽强攻击並不仅限於前线。 砰! “是地雷!” “大家快撤!” 德国军队在整个战线部署的陷阱卡片开始激活。 德国士兵们遗弃的补给箱一打开就会发生爆炸,井口上盖的盖子一掀就会爆炸,甚至连战壕中放著的铁盔一拿起来就会爆炸。 各种新奇的地雷陷阱让法国军痛苦不堪,而布置这些陷阱的德国战斗工兵和支援来的英国皇家工兵们像是恶作剧般,每次陷阱爆炸时都会露出那种得意的笑。 “我......我受不了了!” “快把我放出去!求求你们!” 战壕战成了人类所创造的地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 曾经满怀希望的法国士兵们的面容早已被绝望笼罩。 “別为这种程度的损失慌乱,我早就预料到了!” 然而,儘管从前线传来阵阵惨叫,尼维尔依然没有停止进攻。 当然,他並没有预料到这种局面,证明这一点的,是他眼中的恐惧以及颤抖的双手。但若在此时停止进攻,他不仅无法保持自己的职位,还將成为自拿破崙三世以来,法国军队最愚蠢和最失败的统帅,永远载入史册。 最终,尼维尔只有一个选择。 “只要以衝锋精神,向前推进,更猛烈、更强烈地向敌人的防线发起进攻!那么,德军的防线必將崩溃!” 唯有更加猛烈地进攻敌人的防线,才能取得胜利。 指挥官们依照他的指示行动。 但对那些普通士兵来说,这无异於一个灾难性的消息。 “不要畏缩,继续前进!敌人的子弹、炮弹在强大的进攻精神面前什么都不是!” “为了祖国法国,继续向前,燃烧生命精神,继续衝锋!” “啊啊...啊啊啊......” 拿著手枪,挥舞著军刀,指挥官们的吶喊如暴风般四处迴荡。 然而,法国士兵们再也无法向前推进。 四周充满了尸体,战友的尸体。 他们根本无法想像己方已经死去了多少人。 战场上只有指挥官们拿著手枪,继续將士兵们推向德军防线的身影,而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最终,在尼维尔的进攻开始24小时后,超过20万名法国士兵阵亡。 这只是仅仅计算战死者的数字,还不包括伤者。 “尼维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正在焦急等待胜利消息的普恩加莱总统,在听到这令人震惊的阵亡人数后,仿佛失去了理智,痛苦的喊叫著,最终失去知觉倒地。 第204章 汉斯来了!快跑啊! “现在必须立刻停止攻势!” “可尼维尔总司令承诺的48小时还没过去!就算有些损失,也还是先观察一下......” “损失?你说这叫『损失』?!你是不是连算术都不会?二十万!整整二十万!短短二十四小时內,我们损失了二十万兵力!就连英国那帮海盗,在伊普尔和加里波利一夜之间都没遭过这种程度的损失!” “那又怎样?现在就这样毫无成果地停止攻势,你不明白那二十万人的牺牲反而会变得毫无意义吗?你的脑袋是长来装饰的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法国政界一如宇宙诞生前的混沌,陷入了全面的混乱。 原因显而易见,尼维尔发起攻势仅仅24小时,便以荒唐的方式损失了二十万大军。 以亚歷山大·里博为首的那些原本就不信任尼维尔的人高声叫嚷著“果然如此”,主张立刻中止攻势;而另一派则坚持继续推进。 原本派系斗爭就激烈的法国政坛瞬间彻底分裂,彼此扯住对方的领口怒吼,而好不容易从晕厥中甦醒过来的总统普恩加莱想要平息这场闹剧,却毫无作用。 因为不断攀升的阵亡数字,正源源不断地为这场火烧眉毛的议会爭斗添柴加油。 “政府到底知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必须立刻阻止尼维尔这疯子的行径!” 从一开始就反对这场攻势的贝当元帅和法国高级军官们,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尼维尔就像往婴儿嘴里餵饭一样,不断地把无辜的士兵送进德军的枪口里。 而此时的政客们又在干什么呢? 全都被派系斗爭牵著鼻子走,不仅没能叫停攻势,连个像样的对策都提不出来。 虽说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真能帮上战事,但再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看著战爭被他们这些內部矛盾给葬送了吧! “尼维尔!尼维尔总司令到底在哪儿!” “贝当司令,请您冷静!” “哼,给我让开!必须立刻停止这场自杀式的攻势!” 最终,实在看不下去的贝当决定亲自前往总司令部,无论是劝说还是怒斥,都要从尼维尔口中得到个答案。 但还没进门,便被哨兵拦下。 而尼维尔,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最后,贝当只能满腔怒火、毫无收穫地返回,不过从他精神健康的角度来说,也许没能见到尼维尔反倒是件好事。 “该死,该死,该死!无论如何也得突破德军防线啊......!” 而此时的尼维尔,不仅没有中止攻势的意思,反倒窝在屋里抱头苦思,像个走投无路的人一样拼命寻找出路。 如果贝当亲眼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因怒火攻心倒地不起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呜啊啊啊啊啊!!” “妈妈!妈妈!我不想死!求求谁来救救我啊!” 既然总司令也好,政府也罢,全都拿不出一个像样的答案,那么最终承受这场战爭代价的,只能是那些可怜的士兵们。 哪怕此时距离那所谓的“承诺的48小时”已近在眼前,这场毫无意义的攻势却仍未有半分停止的跡象。 战场上遍地横陈的全是法国士兵的尸体,已经看不见一寸乾净的土地,但那些军官们却仍在高声喊著,命令士兵踏过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 可到底又有谁能迈得动这一步? 只要一踏出掩体,迎接他们的便是德国军队的子弹与炮火,隨即便会变成倒在地上无数尸体中的一具。 此地,已经不再有满腔斗志的法兰西勇士。 只剩下惧怕死亡的,无助的人类罢了。 ...... “真是残酷。” 奥斯卡王子皱起眉头,望著眼前惨烈的景象低声说道。他是威廉二世的第五子,也是波罗的海王国的储君,如今则以上校身份服役於西线战场。 自战爭爆发之初便一直驻守在西线,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战爭的残酷,但这次尼维尔发起的攻势所造成的惨状,却远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更加悲惨。 “虽然是敌人......但现在连法国士兵都让人感到可怜了。虽说在战场上,士兵的命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也太过分了。敌方总司令究竟是怀著怎样的心態,还能坚持进攻?”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副官脸色僵硬地回应道。 一开始,他们还会因胜利而欢呼雀跃,但如今,所有人都露出厌倦与麻木的表情,再也笑不出来了。 军官学校的教诲是:不可怜悯敌人。但当一具又一具穿著蓝色军服的尸体倒下,仿佛要將整个埃纳河填满时,世上又有谁还能不感到心痛与悲哀? 即便是敌人,又怎能不令人感到怜悯? 奥斯卡甚至开始好奇那个名叫“尼维尔”的人的脸了。 到底是出於什么理由,怀著怎样的心情,才能將自己的士兵不断推向这人间地狱? 身为以战爭为生的军人,说出这样的话或许並不合適,但如今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怀念战爭爆发前的和平时光。 当然,这样的思绪,或许是所有经歷过战爭的欧洲人共同的心声。 “殿下,该出发了。司令部即將下达反击的命令。” “是啊,不能再沉溺在感伤中了。走吧,莫德尔中尉。没想到离开波罗的海前的最后一战,竟然是这种鬼样子,真倒霉。” 即便炮火连天,奥斯卡王子依然沉著冷静地指挥著部队。他身后,那位由他亲自提拔、日后被誉为德军最杰出將领之一的奥托·瓦尔特·莫德尔(otto moritz walter model)中尉只是默默点头,跟在王子身后,一边小声咕噥著。 儘管法国士兵的遭遇令人唏嘘,但他终究是军人。军人,即便心怀不忍,也必须为了祖国,將敌人无情地践踏。 莫德尔重新振作精神,扶了扶军帽。 反击的时刻,到了。 ...... “鲁普雷希特司令官,全军攻击准备就绪。” “啊啊,这沉重而冰冷的感觉......自从边境之战后,已经快一年了。” 当尼维尔承诺停止进攻的48小时即將结束之际,中央集团军司令、王储鲁普雷希特终於开始了真正的行动。 嗯,就好像前面的战斗只是开胃菜一样。 他早就厌倦了纯粹的防御。 现在,是时候从埃纳—马恩战线挺进,直指敌人的心臟,巴黎了。 “久等了,诸位!终於要发动攻击了!在东线的兄弟们到来之前,越过山岭和埃纳河,粉碎敌军,让全世界见识西线军团的威严!” “是!” 轰!轰隆!! 在强烈的炮火中,本是地狱般血腥的“贵妇小径”一带再次燃起熊熊烈焰,联合军的反攻打响了。 在原本的歷史中,尼维尔进攻期间,德军虽然一度对法军造成了惨烈屠杀,但最终未能成功反击。 但在此刻的埃纳河战线,由於东线德军始终按照ohl的方针採取防御態势,反而积蓄了充足的余力。 正因如此,负责埃纳河战线的贝当也一直以防御为主,试图避免无意义的消耗战,但尼维尔的攻势让他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 而这份差异,也很快反映在了战果上。 轰隆隆───!! “前方出现装甲兵!” “该死,是75毫米的目標!快把75炮拉来!” 那些最早在伊普尔战役中登场的坦克,如今终於也在埃纳河战线亮相。 当然,法军对此早有警觉,重新启用了本该退役、不適用於堑壕战的m1897 75毫米火炮,用以阻挡蜂拥而来的德军坦克。 这一做法虽然起到了一定效果,但仍不足以彻底阻止装甲洪流的推进。 轰隆隆───! 因为每摧毁一辆坦克,战场彼岸便有更多坦克源源不断地开过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自伊普尔战役后,“潘泽(panzer)”数量在短短几个月內翻了一番,尤其是比“凯撒號”更便宜、生產效率更高的二號坦克“钢铁汉斯”,甚至在英国和比利时都获得了生產授权,早已成为协约国眼中的“明星產品”。 砰!轰隆!! “是汉斯!是『钢铁汉斯』来了!” “该死!怎么打也打不完!” “快逃——!” “全部站住!擅自撤退者——格杀勿论!我说的是——枪毙!!” 上百辆“钢铁汉斯”坦克铺天盖地般席捲而来,朝法军不断推进。 儘管炮弹倾泻如雨,他们依旧不止不休地前进,再前进。 在这片被钢铁浪潮吞没的埃纳战线,法军本就低落的士气彻底崩溃。 他们甚至头都不回的就开始逃窜。 儘管军官拔出手枪试图制止撤退,但隨著坦克的炮管燃红,连他们也不堪重负、仓皇而逃。 “哈哈哈!对!这才叫真正的战爭!这才是坦克!新时代战场的主角!根本没必要怕法国人!啊哈哈哈——!” 曾是通讯兵的海因茨·古德里安(heinz wilhelm guderian),初见坦克便如命中注定般坠入爱河,当天就转入装甲部队,此刻他哈哈大笑著,用脚疯狂拍打著驾驶兵的肩膀,催促他加速前进。 “潘泽突击!目標,巴黎!给我全速前进,绝不停下!” “谁来把这个疯子车长换掉啊......!” 在古德里安的铁靴连击下,驾驶兵简直想一头撞进坦克里一了百了。 无论如何,德军伴隨坦克和密集火力的突击势如破竹般展开,埃纳战线曾经坚固的防线,转眼间就像谎言般土崩瓦解。 “无法阻挡德军的进军了!” “贝当將军请求投入所有剩余的预备队!” “比利时战线也传来了协约军的异动......” 然而,儘管西线传来一连串坏消息,尼维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混乱中,48小时的承诺早已超时,但他仍止不住这场攻势,而协约军也在不断推进战线。 “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他所梦想的胜利去哪儿了? 为何自己成了法兰西的破坏者,而不是救世主? 尼维尔像个孩子一样瘫坐在地上,泪水涟涟。 可他的噩梦,也即是法兰西的噩梦,才刚刚开始而已。 ...... “该死,这群连起码行规都不讲的狗娘养的弗里茨!” “呼,巴顿,你又在发什么疯?” “德国佬正在把本该由我巴顿亲手击溃的法军一扫而光!照这个势头,我们赶到战场时,连根法军的毛都不剩一根了!” 作为美军远征军副司令的潘兴(john joseph pershing),对於巴顿又一次上演他的“巴顿式”发作,只能长嘆一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西洋上的漂泊生活,这傢伙似乎比离开美国更加前变本加厉了。 他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巴顿做副官。 潘兴只觉得,真想把过去的自己活活掐死。 “呃......巴顿中尉,我头疼得厉害,能不能安静会儿?” 甲板上,巴顿那穿透人耳的嗓门响彻一片,第一步兵师的参谋、在美军內部已被誉为“军事天才”的前途无量的青年军官——乔治·c·马歇尔(george catlett marshall jr.)此刻脸色煞白,仿佛隨时都要吐出来似的说道。 当然,他的话不可能让巴顿收敛。 “马歇尔上尉!曾在菲律宾服役的人,居然怕这区区大西洋上的波涛?若是麦克阿瑟前辈在此,怕是早笑掉大牙了!” “他不在才是万幸。” 要是那个西点军校出了名的天才问题儿童,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也被编入这支美军远征先遣队,那原本就快被巴顿气出胃病的潘兴,八成会直接跳海自尽。 麦克阿瑟那傢伙,可是跟巴顿一样,是另一种“令人头大的天才”。 “总之,忍一忍吧。我们快到安特卫普了。” “fxxk!要不是绕去挪威海那边,咱们早该直奔英吉利海峡,一路杀过去就到了!” “呃呃......要是那样,我们恐怕早在那片海域的法军潜艇下被炸成筛子了。” “区区法军潜艇?本大爷巴顿一口一个都能吃光!” “该死,有没有人能用枪把这疯子打一顿让他闭嘴?” 马歇尔一边抱怨,潘兴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但他很清楚,等真正踏上欧洲战场之后,自己是否还能笑得出来,实在难说。 潘兴忧心忡忡地望向天边的海平线。 战火,已不远了。 第205章 各方的復仇者 “你真的没问题吗?” 美军正在赶来。 汉斯知道,这担忧的询问意味著他也差不多该动身前往安特卫普,去迎接他们了。 但不知为何,路易丝似乎仍然满心不安。 “现在连秘密警察那边都还没传出有谁被抓到的消息。” “別担心啦,茜茜。就跟去年和英国人见面时一样,去安特卫普和美军將军们握个手、吃顿饭、喝杯咖啡聊聊天就完事了。” “可是红色主义者也好,无政府主义者也罢,他们闹事的次数还少吗?万一路上出点什么意外......” “放心吧。我乘的那列火车是装甲列车,火车站也有铁路警卫队严密把守。” 再说了,到了安特卫普,身边还会有一堆士兵簇拥著。 就算那群红色朋友想搞点动静,也会在瞬间被镇压下去。 “而且你看,我连防弹衣都穿上了。” “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也是一样啊。” “路易丝,拜託......这可是工作啊。” “我知道啦。就是担心嘛。最近老是做些不太好的梦......” 听著路易丝满是担忧的声音,汉斯轻轻把她搂入怀中。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怎么说也是『拯救过皇帝的少年』吧?暗杀这种事,早就经歷过了。” “嘴倒是挺会说的。行吧,那你一结束就赶紧回来。” “遵命,夫人。” “呜哇——呜哇啊啊——!” “哎哟,我的小弗里德里克,你也在担心爸爸吗?不过不用怕哦,我亲爱的公主。” 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都不会离开你和妈妈的身边。 ...... 与此同时,就在汉斯准备离开柏林之时,西线的局势仍在持续剧烈地变化著。 在埃纳前线,德军的攻势依旧猛烈,很快便將兰斯逼入了陷落的边缘。 “砰!” “呃啊......!” “上尉阁下,您可曾听说过这句话?战爭中有两成的军官,死於自己部下之手。” 法军也在拼命阻止兰斯的沦陷,然而忍无可忍的士兵们终於开始譁变,接连发生对上级开枪的“友军杀害”(fragging)事件,战场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这动盪的气息,也蔓延到了北方的比利时战线。 “勇敢的比利时士兵们啊!终於,夺回我们失落国土的时刻来临了!” 比利时军总司令,同时也是国王的阿尔贝一世,他的声音响彻在早已成废墟的布鲁塞尔上空。 如他所言,此刻正是比利时,尤其是瓦隆地区,趁著法军动摇之际,收復失地的绝佳时机。 “把这次当作最后的机会,勇敢地向前衝锋!直到我们夺回属於我们的土地,直到我们救出那些被敌人扣为人质的亲人,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 “比利时万岁!阿尔贝陛下万岁!” 比利时军人们的怒火与热血仿佛化为烈焰,在吶喊中燃烧,他们用滚烫的声音发出嘶吼,仿佛要撕裂整个战场。 “终於......我们能为压在心头的这口怨气討回公道了。战士们!弹药、武器,我们都已备足。是时候去为埋骨於伊普尔的战友们復仇了!” “杀!杀!杀!” 而英军的气氛,也同样炽烈。 汤米们早就磨刀霍霍,等待著替在伊普尔惨死於法军毒气的战友报仇的那一刻。 “不能只让鲁普雷希特一个人出风头!” “哈哈哈哈!全军出击!” 至於德军......他们只不过是些热衷於碾碎法军的傢伙罢了。 就这样,联军顺势利用尼维尔攻势的惨败,开始著手反攻,目標直指瓦隆。而负责比利时战线的福煦,也即將迎来联军强有力的攻势。 ...... “福煦司令官!德军和比利时军正朝蒙斯和沙勒罗瓦推进!” “英军也已將战线压到鲁勒尔斯(roulers,荷兰语为鲁瑟拉雷)!伊普尔和帕尚达尔岌岌可危!” “......恐怕,不能再指望上次那种侥倖了。” 福煦紧紧咬住嘴唇,目光落在地图上正逐步后撤的法国小旗上。 尼维尔的失败,最终引发了这场浩劫。 埃纳河战线正在崩溃,忍无可忍的士兵已然爆发叛乱,而本应维持秩序的政府却依旧昏聵无能。 幸好北方集团军还能依靠福煦的威望勉强维持士气,然而这一次,协约军却仿佛铁了心要把法军从比利时彻底驱逐出去,毫不留情地向边境推进,局势愈发险恶。 更不用说德军,连原本因弹药短缺而常年被詬病的英军,也因为劳合·乔治推动的军需法案而解决了难题。军工生產全面转入政府掌控。而且步兵火力也因从德国引进授权製造的衝锋鎗开始量產而大幅提升。 不仅如此,英军还动用了为了突破堑壕而新研发的世界首款可携式迫击炮,斯托克斯迫击炮,甚至得到了德军装甲支援的配合。 而英军总司令黑格虽然不是出於自愿,但在劳合·乔治的命令下,也开始严格遵循德军的作战计划,这使得法国军队再无法像上次那样扭转败局。 “阿登森林那边情况如何?” “卡斯特尔诺司令仍在坚守,但由於埃纳河崩溃,阿登的侧翼暴露......能守到什么时候很难说。” 听到魏刚低沉的匯报,军官们纷纷嘆息。 一旦阿登森林失守,埃纳河的德军就会长驱直入,绕到比利时战线后方。 那將是边境会战时福煦与法军好不容易阻止的最坏噩梦的再现。 而如今,与当年不同的是,没人能保证法国还能再次挡下德军的攻势,这让所有法国將领的脸色都变得沉重异常。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就此后退。我们必须战斗,必须战斗到底,阻止敌人!” 一旦撤出比利时,下一步就轮到法国了。 继埃纳河之后,德国与其帮凶將把骯脏的军靴踩上祖国的土地。 里尔会被践踏,亚眠会被践踏,巴黎也会沦陷。 福煦亲眼见过祖国在普鲁士黑鹰旗下蒙受的耻辱,他绝不允许那一幕再次上演。 “可是,福煦將军,就算我们挡住了敌人,如果阿登森林被突破,那也都是徒劳。” 但魏刚打断了福煦的怒吼。 “最坏的情况下,整个北方集团军都將被困死在比利时。现在该用理性判断现实,而非任由感情衝动。”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就这么撤退?!” “我的意思是,该把兵力集中在能守住的地方。” 魏刚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说道: “以里尔为核心,集中兵力於伊普尔与帕尚达尔一带,同时重组防线,做好阿登森林失守的准备。” “换句话说,就是彻底放弃蒙斯、沙勒罗瓦这些瓦隆地区了。” “虽然不像埃纳河那样发生兵变,但士兵的士气早已跌入谷底。” “......” “我们必须守住的是法国,司令官阁下。为了守住法国,我们现在必须暂时后撤一步。” 面对魏刚的劝说,福煦沉默了。 是啊,魏刚说得对。 自己必须守护的,並不是瓦隆,而是法国。 若连这点都遗忘了,又有什么资格声称要守护祖国? “......抱歉了,魏刚。我刚才太激动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目標。” “属下只是尽了参谋的职责。” “哈哈,有你这样的参谋,真是我福煦之幸。” 福煦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魏刚的肩膀。 然后,他面向那些正等待他发令的参谋与將领们,郑重开口: “立刻重组防线。卡斯特尔诺司令那边也赶紧通知!” “可司令官,我们没有得到政府和尼维尔总司令的批准,这样擅自决定真的可以吗?” “你觉得我们现在说什么,那些蠢货能听进去?” 魏刚冷声回答那名军官的疑问。 政府早已被尼维尔攻势失败的惨状打懵,罪魁祸首罗贝尔·尼维尔更是躲进司令部,对著毫无意义的地图发呆。 就算我们真的说要向德军投降(当然,就算死也不可能那样做),他们也没一个能给出像样回应的,完全成了废物。 连一向避免批评政府的福煦,此刻也低沉地开口,表示了认同: “现在局势分秒必爭。为了拯救更多士兵,为了守住法国,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立即行动吧。希望你们没人想学那个还待在战俘营里发霉的伦寧坎普。” 无人再反驳。 已经,足够了。 ...... “快点快点,动作快点!” “带不走的物资就统统毁了!在联军到达之前,我们必须撤出瓦隆!” 没过多久,部署在瓦隆方向的法军开始了大规模的后撤。 “虽然我並不喜欢福煦,但眼下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也撤兵,重新布置防线。快,动起来!” “是!卡斯特尔诺司令!” 与此同时,驻守阿登森林的卡斯特尔诺也下令撤兵,开始重新编排防线。 “报告!瓦隆方向的法军已经开始撤退!” “那个福煦可不是会像胆小鬼一样逃跑的傢伙......他这是准备重新整合兵力和防线吗?立刻传令给黑格、勒曼,让他们马上追击!” “jawohl(遵命)!” 当然,法金汉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溃退的法军。 因为那可不是日耳曼的风格。 轰!轰隆! “进攻!进攻!” “把那些青蛙佬统统宰了!” 联合军以几乎与法军撤退速度相当的节奏迅速逼近,毫不留情地在法军的背后展开追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挡住他们!没子弹了就扔石头也要挡住!” “不要背叛把后背託付给我们的福煦將军的信任!” 然而联合军的追击没持续多久,就被负责断后的法军士兵顽强地挡了下来。 他们拼尽全力与联合军作战,只为了给战友爭取撤离瓦隆的时间。 咔噠! “?!” “尝尝法国製造的菠萝吧!你们这些只配吃菠萝披萨的臭垃圾们!” 法军士兵赤手空拳冲向德军坦克,强行打开舱盖,將形状酷似菠萝的f1手榴弹丟进了坦克內部。 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的坦克(虽然已经造出来了,但尚未投入实战,因此无法赶上尼维尔攻势),但他们拥有勇气,用血肉之躯奋力抗敌。 如永不熄灭的烈焰般的意志与执念。 这,正是福煦与他指挥下的士兵被称为“铁血不屈”的真正理由。 也是汉斯判断,即便尼维尔攻势再猛烈,只要福煦和“法国守护者”贝当还在,法国就绝不会轻易倒下的原因。 噠噠噠噠噠────! 与此同时,战火不仅仅燃烧在地面,甚至连云雾瀰漫的高空也被染成了烈焰色。 战局倾向於人数占优的英德飞行员一方,但法国飞行员也毫不退让,拼死守住制空权,直到下方的步兵安全撤离。 天上的骑士们谁也不肯退让,互咬尾翼,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狗斗”(dogfight)。 【滋——哧——这些鸛鸟混蛋真是......滋滋......早知道他们麻烦,但今天尤其过分!】 “少废话,有时间聊天还不如赶紧返航。英麦曼!你的飞机都开始冒烟了,我在这都能看见!” 【我没事,別担心我。倒是你小心点,里希特霍芬!你屁股后面跟著一大群鸛鸟呢!】 无线电中英麦曼的声音让“红男爵”里希特霍芬咬紧了牙关。 正如他说的那样,无数架spad战机从四面八方扑向他,仿佛誓要將这架红色的阿德勒战机撕裂。 因为在法国航空队眼中,这架红色战机代表著恐怖的象徵,是必须击落的头號目標。 红男爵在天上的时间越久,己方阵亡的飞行员就越多。 “给我让开,你这小杂种!” 噠噠噠噠──! 当然,要击落这位天空的传奇、这位怪物般的飞行员,谈何容易。 “咳咳......我说了別轻易靠近那怪物了不是吗!” 隶属於鸛鸟飞行中队、法国的王牌飞行员乔治·吉內梅尔(georges guynemer)咬紧牙关。 他那俊美的面容使他深受巴黎女士们喜爱,被称为“美少年飞行员”,但为了守护法国,即便疾病日益严重,他依旧驾驶著挚爱的“老查理”在天空中奋战。 正因他的爱国心与战意无比炽热,他对红男爵也有著极其强烈的憎恶。 哪怕此刻有五架以上的战机围攻他,红男爵依旧如彗星般在天际穿梭,丝毫没有被击落的跡象。 噠噠噠噠噠噠──! “呃......!” 而且德意志帝国的航空队並非只有红男爵一位强者。 带领帝国航空队的伯尔克、刚从布鲁塞尔战场撤下的“帝国之鹰”英麦曼,甚至还有那刚刚袭击过自己的、与红男爵齐名的“白色恶魔”维尔纳·福斯。 更別说英国也有麦克库登、霍克等一流飞行员,最近更是出现了怪物级实力的加拿大飞行员——比利·毕晓普(billy bishop,第一次世界大战击坠数排名第三)。 面对这些怪物级对手,鸛鸟中队简直要疯了。 轰! 【啊啊啊啊啊!!】 “该死,乌德特!” 但鸛鸟飞行中队,也不乏传说中的存在。 “终於来了啊。” 嘴角还残留著吐血痕跡的吉內梅尔微微一笑,远处传来了轰鸣声,一架机身上绘著洁白鸛鸟徽章的spad.xii战斗机破空而入,闯进战场。 【里希特霍芬,小心,是冯克!】 “嘖,少废话,照顾好你自己吧,奥斯瓦尔德!” 他是仅次於红男爵、击坠数第二的法军最强飞行员。 神枪 勒內·冯克(rené fonck)。 拥有近乎神技般的预判射击能力,只需一击便能將敌机送入地狱。他是唯一能自如操纵那门迟缓却威力巨大的spad.xii型战机37mm火炮的怪物,现在正朝著红男爵猛衝而来。 陷入不利局势的里希特霍芬虽然面露不快,但还是强行操控战机尝试规避,然而冯克却早已扣动扳机。 轰隆! 炮声响起,一枚37mm炮弹直直朝著红男爵的航线飞去。 “该死......!” 里希特霍芬心中一沉。 他立刻明白了。 这下完了。 已经来不及闪避。 呜呜呜呜呜────! “曼弗雷德!!” “奥斯瓦尔德?!” 就在那一瞬间—— 伯尔克所驾驶的战机突兀地出现在红男爵的身后。 轰隆!! “不!!!!!” 隨著一声巨响,伯尔克连同他的战机与炮弹一同化为碎片。 连副驾驶座的降落伞都来不及打开。 伯尔克和飞机一起坠向地面,而没能击落红男爵的冯克则咂了咂舌,与燃料耗尽的战友们一起退出了战场。 “不......奥斯瓦尔德......为什么会......” 目睹好友为救自己而死,里希特霍芬几乎连操纵杆都握不住,彻底被绝望吞噬。 “冯克......勒內·冯克......!” 而那份绝望,迅速转化为愤怒。 “你这个人渣,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至此,西线的天空又诞生了一位復仇者。 同时,一场德国最强飞行员与法国最强飞行员之间的生死对决,也拉开了帷幕。 —————— 莫急,还要等美军到 第206章 美军降临 “是瓦隆!我看到瓦隆了!” 隨著法军的撤退,比利时军终於回到了曾被法军占领的瓦隆。 比利时士兵们,尤其是来自瓦隆的士兵,一边担心家乡是否遭到法军的蹂躪,一边怀著即將与家人重逢的希望,踏上了故土。 “......上帝啊。”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比利时士兵回到瓦隆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完全沦为废墟、与灰濛天空相得益彰的阴鬱城市与村庄。 更糟的是,街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比利时士兵们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难道那些该死的法兰西青蛙佬,竟然把家乡人全都屠了吗? “我们的士兵回来了!” “圣母玛利亚啊!” 但所幸,那不过是杞人忧天。 没过多久,一些藏身破败建筑中的比利时人,看到比利时军人那黑色军装和黑黄红三色旗,便纷纷走出,满脸疲惫却激动地欢呼起来。 村庄已破败不堪,但至少,人还活著。確认了这一点后,比利时士兵们终於鬆了口气,但他们的神情仍未明朗。 因为比利时居民的模样,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像几个月没吃饱、没洗澡一样狼狈不堪。 “大家怎么变得像落汤老鼠一样了?” “是法国佬乾的。他们把我们当成犯人一样对待。” 自法军占领瓦隆那天起,就害怕比利时平民搞破坏、投身抵抗军,因此將居民集中关押在特定区域,严加监视。 比利时人对法军的仇恨本就不小,若是放任不管,说不定哪天就像华沙的波兰人那样,反手给法国一刀。 於是被占领的瓦隆平民,就如同二战时被关进隔离区的犹太人一般,成了囚笼中的羔羊。凡是稍有不满、敢於反抗者,都被冠上“勾结联军”的罪名,送上了绞刑架。就连最基本的粮食与饮水,也无人供应。 法国虽说是少数能自给自足的富裕国家之一,但在全面战爭中,他们根本没有余力去照顾这些隨时可能变成敌人的平民口粮。 “这群狗娘养的法棍杂种......!” 因此比利时人有这种惨状也不足为奇,而比利时士兵本就对侵略家园的法国恨之入骨,如今的怒火与仇恨更是愈发炽烈。 砰!轰隆!! “把那些法国杂种统统杀光!” “不管是炸弹还是毒气,全都给我砸下去!” 而这,便成了正在瓦隆激战中撤退的法军的一场灾难。 目睹惨况的比利时士兵,仿佛发狂的野犬般,带著满腔怒火,开始疯狂撕咬法军。 “我们损失了相当数量的兵力。尤其是比利时军的攻势极其猛烈。” “......这是我们的报应啊。” 负责指挥撤退的福煦脸色无比阴沉。 他们以“保障后方安全”的名义所作的一切,到头来却反噬了自己。 “不过多亏了他们的牺牲,其余部队才能顺利撤出瓦隆。” “那也是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牺牲。” 福煦低声喃喃。 太多本该拥有美好未来的法国年轻人,就这么永远留在了瓦隆。 而今后,他还將失去更多。 “......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战斗下去。” “是的,司令阁下。必须战斗。” 为了法国。 ...... “尼韦尔总司令,你被免职了。” “......我明白了。” 1914年5月13日。 在马恩—埃纳战线前线失守之后的五天,法国政府终於从尼韦尔攻势中如梦初醒,做出了將其从总司令职位上解职的决定。 当然,这已经无异於亡羊补牢了。 尼韦尔就这样带著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表示会承担责任,然后愤然脱下军装滚蛋。 而接过烂摊子、负责重整溃败法国军队的人选,正是中央集团军司令贝当。 福煦也曾被提及为下一任总司令的候选人,但他在未与政府协商的情况下擅自放弃瓦隆一事,使得他的名字依旧只是被提了一提而已。 当然,要说谁的责任更大,那自然是那些让福煦做出此等决定的政府与政客们。 但不论时代如何更迭,资本政客始终是逃避责任的生物,最终,这件事就以对福煦既不追责也不处分的方式草草了结。 “感觉前路一片黑暗啊。” 此时此刻,负责善后尼韦尔留下的满目疮痍的贝当,前所未有地深深嘆息了一声。 作为法国的新任总司令,他面临的问题堆积如山:不断被德军攻破的战线;对將士们怒火中烧的士兵;俄罗斯革命后蔓延进军中的激进思想......这一切都压在了他肩上。 因此,贝当的部下曾劝他拒绝接受这杯“毒酒”般的任命,但贝当仍毅然接下了总司令之位。 总得有人为法国饮下这杯毒酒,而那个“人”,只能是他自己。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那位无能的总理也不在了吧。” 这话说的是亚歷山大·里博。在免除尼韦尔职务之后,面对铺天盖地的舆论,他也不得不辞去总理之职。 因此,法国总理一职目前处於空缺状態,总统普恩加莱为了应急,授予贝当临时全权处理一切事务的权力。 这在极度强调文官控制军队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中是极为罕见的一幕,毕竟两位拿破崙已经给后人留下了足够深刻的教训。但贝当对此却並不反感。 毕竟法国会沦落至此,说到底还是因为政客插手军务、任意妄为的结果。 他並不喜欢尼韦尔,但尼韦尔之所以在高层反对下仍一意孤行发动进攻,不也正是政客的施压所致吗? 战爭本该由军人来打,不是那些只会嘴上说说的文人墨客可以插手的事。 “好了,全体注意。” 获得总统授权的贝当立即召集各军司令,著手为法国动刀施救。 “多亏福煦司令拼死抵抗,比利时战线暂时稳定了下来。但埃纳战线最终还是失守了兰斯。更糟糕的是,那群德国佬毫无停下进攻的打算。隨著时间推移,局势將不断恶化,我们必须立即採取行动,稳住战线。” 眼下最棘手的问题,便是埃纳战线上正在爆发的集体抗命事件。 若不能及时安抚士兵的不满,抗命极有可能演变成全面叛乱。 想想俄国是怎么灭亡的,就知道这一点绝对不能放任。 “带头抗命的士兵应立即枪决。若继续放任,很快整个军队都將瀰漫抗命之风。” 有人发言,多数將官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对於內部敌人,必须如同切除肿瘤般迅速,在座无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对抗命者的惩罚当然必要。但若处罚过於严厉,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 但贝当的看法不同。 大棒固然需要,但若抽得太狠,只会反噬自身。因此也需要適时地施以胡萝卜,让那些满腔愤怒的士兵们感受到温情与公正。 “召开军事法庭,惩处抗命主导者,但儘量减少死刑。同时,立即著手改善军中生活,肃清体制內的腐败。这件事就从清除那些只会把士兵往死里推的无能军官开始。有人有异议吗?” “没有,总司令阁下。” 虽然嘴上都这么说,但仍有几位军官面露不满之色,他们认为贝当的態度对抗命者过於宽容。 但那些在士兵面前凶狠强硬的军官,在贝当面前却只是畏惧他怒火的小绵羊罢了。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 此时时间已迫在眉睫。 贝当隨即开始为尼韦尔搅乱的法国军队动手术,展开一场大刀阔斧的整顿。 “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全员瞄准——开火!” 噠噠噠!! 为了解决抗命危机,贝当主持召开了3、400场军事法庭。 其中,554名抗命主导者被判处死刑。 但最终真正被执行枪决的,不足三十人。 这並不算严厉的惩罚,加上贝当不遗余力地进行军內改革,使得曾经沸腾如岩浆的士兵怒火,终於渐渐平息。 毕竟贝当一直在用行动证明他值得信任,而士兵们也愿意相信他。 於是,得益於这些努力,那支陷入混乱满是伤痕的法国军队,终於开始逐渐恢復理智。 但贝当和法国,距离真正鬆一口气,还早得很。 “洋基佬进了城,骑著矮脚马戴羽毛帽,说自己是通心粉假髮!” 美军,终於抵达欧洲。 ...... “......那是美军吗?” 1914年5月16日。 由弗雷德里克·芬斯顿將军率领的美军远征军先遣队,在围观群眾的欢呼声中抵达了安特卫普。 “你觉得他们之中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连四分之一都活不下来吧。黑格司令,要不要打个赌?” 只是,包括法金汉和黑格在內的协约国將领们,看著那有点像是军队又不太像的美军列队,只能不断嘆气。 本来就不怎么欢迎这群跑来蹭胜利果实的洋基,现在更觉得他们是来添乱的。 “连最基本的队列动作都做不好......他们不是军人,只是一群跑来战场玩的牛仔罢了。” 世上竟有连军人门槛都没踏进去的军队。 法金汉一脸看见什么噁心东西似的表情,连连摇头。 其他德军將领也好不到哪里去。 德军一向以军纪严明著称,队列动作更是最基础的基本功,连这个都做不好,不就和刚进训练营的新兵没两样吗? “哈哈哈哈!我们美军士兵英勇的样子如何?” 原本还想著震慑一下新盟友的法金汉和黑格,如今一个个都露出了“这该怎么办”的复杂表情,而美军总司令芬斯顿却满脸笑容地登场了。 看起来,这位刚加入协约国总司令部的美军指挥官,显然是个不太懂察言观色的傢伙。 一旁的潘兴將军脸色都要哭出来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確实是......令人印象深刻。” 某种意义上確实如此。 “对了,听说將军带来欧洲的兵力大约是两万人?” “后续还会有更多部队抵达,不用担心。我们美军既然参战了,这场战爭很快就会结束的,哈哈哈哈!” 芬斯顿信誓旦旦地笑著。 对此,担任协约国总司令的法金汉只能满脸嘆息地问道: “那么,美军需要多久才能投入战斗?” “虽然需要一些时间適应陌生战场,但只要训练个两周,应该就足够了。” “什么?两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两个月,是“两周”?就想把这些士兵扔进战场? 『难不成你们搞出了什么超级战士?』 否则哪来的自信? 如果美军真的是精锐还可以理解,但这根本就是拿民兵充数啊! 看法金汉和黑格那副灵魂出窍的表情,就知道这番话多离谱。 甚至连一旁的潘兴脸上也写满了“我刚听到了什么”的茫然。 只是看芬斯顿偷偷用眼神警告潘兴闭嘴的模样,大概这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隱。 说不定他那副轻浮的笑脸,不过是掩盖內心焦虑的面具罢了。 “......这方面恐怕需要详细协商。” 而且,是非常非常详细的那种。 “好啊!既然都见面了,不如一边吃饭一边聊吧!听说比利时的『自由薯条』很有名呢?我迫不及待想尝一尝了!” “......什么薯条?” “自由薯条啊,就是炸薯条。在我们美国,现在可没人叫它『法式薯条』了,这是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这狗娘养的洋基......” “勒曼中將,请冷静!” “自由薯条”这词在比利时几乎是禁忌,惹得勒曼中將直接爆了粗口(所幸是用法语说的,芬斯顿没听懂),法金汉和黑格连忙安抚:洋基嘛,一向就那德行。 到底是在演戏,还是他真的就这样...... 谁也说不清,真的说不清。 总之,在汉斯和协约国的將领们以及协约国外交官离开安特卫普时,只感觉心情比来的时候更复杂了。 “同志们,准备吧。” 却无人注意到死亡已悄然临近...... 第207章 刺杀进行时 斯巴达克斯同盟的干部卡尔·李卜克內西混跡在欢迎美军的人群中,只感觉自己的心臟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他低压帽檐,把帽子压得更深了。 以罗莎为首的斯巴达克斯同志们早已分散开来,只为等待一个机会,將目標汉斯·冯·乔置於死地。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唯有一死。” 毕竟,现场不仅有普通市民,还有眾多士兵。 要是按照他们最初的计划,在火车站动手,也许还有些机会,但斯巴达克斯同盟的这份a计划,因那些全副武装、死死守住每一个站台的铁路警卫队,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取消了。 所以,就只能在这里了。 即使是以身殉道,也必须將汉斯·冯·乔杀死。 哪怕最终会被送上皇帝的断头台,他也早已有所觉悟。 为了延续斯巴达克斯同盟的意志,即使他们这一批失败了,也还有克拉拉·蔡特金等同志前仆后继。 现在,剩下的唯一任务,就是哪怕染红这个地方,也要將革命的敌人斩於此地。 “好了,快走吧!” 就在李卜克內西重新下定决心时,耳边响起了轻佻的英语。 他连忙抬起头。 “啊......” 汉斯·冯·乔。 是他,正是他。 在对面不远处,汉斯·冯·乔和法金汉等高官正准备乘车离去。 “其他同志呢?” 看不到。 大概还在拥挤的人群中找不到位置。 “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若要在汉斯·冯·乔登上那辆看上去就异常坚固的防弹汽车之前动手,现在就是最后的时机,唯有他,卡尔·李卜克內西能做到。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他从怀中缓缓掏出fn m1900手枪,选择这款枪正是因为容易隱藏、便於射击。 幸运的是,他与汉斯之间的距离不过十米出头。 只要不失手,必能命中。 咔噠—— 李卜克內西毫不犹豫地將枪口对准了汉斯的头部,食指扣上扳机,缓缓用力。 就在那一瞬。 “哎呀,鞋带鬆了......” “?!” 这到底是什么鬼? 汉斯·冯·乔忽然低下了身子。 该死的傢伙,在子弹出膛前一秒突然弯腰! 现在若开枪,肯定打不中。必须马上停手!! 李卜克內西的大脑这样呼喊著,但可惜,他的手指动作已经太迟了。 砰! 一声枪响撕裂空气。 “呃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枪响后,汉斯只感觉耳边有什么东西飞过,疑惑的回头,然后身后便传来了惨叫。 还未繫紧的鞋带、眼角余光里捂著手臂缓缓倒下的芬斯顿將军、表情惊慌的陌生刺客慌乱地再次扣动扳机的样子。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但子弹却从汉斯原本站立的地方擦过,打进了墙面。 因为在这一切映入眼帘之前,他就被某人一把拽住衣领,拖到了掩体后方。 “遇袭!保护侯爵!” 是法金汉的声音。 “啊啊啊啊——!” “刺客!” “抓住那混蛋!” 围观群眾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附近的士兵也慌忙拉动枪栓,举枪瞄准了刺客。 “罗莎同志,怎么办?!”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退缩。走吧,同志们!为了无產阶级革命!” “为了革命!” 然而,刺客並不止一个。 混乱的人群中,又有几个刺客似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手持手枪和手榴弹杀將出去。 “趴下!” 砰!砰砰!! 法金汉一把按住汉斯的头,四周立刻响起密集的枪声,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 “还愣著干嘛?快把那帮杂碎压制住!” “是,是!” 士兵也不可能就这么看著。 隨著黑格將军一声怒吼,附近的联军士兵纷纷开火,朝那些刺客倾泻火力。 就这样,安特卫普港瞬间变成了战场。 而刚刚踏上欧洲土地的美军,还未站稳脚跟,便迎来了港口突袭、总司令中枪的意外惊喜,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 “fxxk!这帮欧洲佬,欢迎仪式真是够热烈的啊!” 潘兴一边躲进墙后避开乱飞的流弹,一边满脸不爽地低声嘀咕。 德国和英国军队那种摆明了轻视美军的態度(虽说是个悲伤的事实,但还真是有点道理),让他早已在心里窝火不已。更別提那位自作主张地宣布“我们两周內就能上战场”的芬斯顿了,简直让人烦得要死。结果现在倒好,居然在城市正中心爆发了枪战! 这些欧洲人八成是被战爭逼疯了,每天都在枪战,疯得还挺彻底。 当然,说这话的潘兴他自己的国家也没比这儿好到哪去。 “总司令还好吗?” “肩膀中弹,但性命无碍。” “那就......还算万幸。” 虽然战斗还没开始就倒霉挨了一枪这事听著就晦气,但好歹人还活著,那才是最重要的。 確认芬斯顿没什么大碍之后,潘兴朝那些已经被枪声嚇傻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都別抬头!全都趴下!” “是、是,长官!” 反正这场骚乱,很快就会被那些满脸狰狞得的像恶魔似的德国、英国和比利时士兵们解决掉。 没必要把这些还像刚破壳小鸡一样的新兵蛋子,推进这种烂摊子,让他们白白丟了性命。 当然,在歷史上,潘兴在贝洛森林战役中也曾有鼓吹“军人就该堂堂正正地站著开枪”,结果被麦克阿瑟当场骂了个狗血喷头的经歷。 但在战爭中战死和被街头流弹杀死,是两码事。 既然是军人,就算要死,也该死在一个光荣的战场上。 於是,美军士兵们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老老实实地照著潘兴的命令抱头趴地。 “对嘛,这才不枉我千里迢迢横跨大西洋来一趟!” “......巴顿?!”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眼睛闪闪发光、兴奋得直扑刺客的巴顿。 说到底,在这种局面下不撒欢的巴顿,那才不是巴顿。 “你小子干什么呢?!赶紧停下!给老子停下啊你个混蛋!” 当然了,潘兴也不是没对著那正兴致勃勃地衝进子弹飞舞的街道中央的巴顿抱头痛喊。 到底为什么这种人偏偏是我直辖的部下啊? 潘兴再次后悔当初选了巴顿当副官,一边朝他大声叫喊让他回来,可巴顿早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去死吧,你们这些骯脏的帝国主义反动派,吃我这一招!” “巴顿重拳出击!” “?!” 砰! 就在卡尔·李卜克內西因自己轻率之举导致同伴惨遭士兵镇压,在罪恶感中陷入疯狂之际,他刚准备投掷出自己压箱底的手榴弹,就被巴顿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脸上。 被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洋基军官一拳轰倒,李卜克內西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就翻滚倒地,而他手里的手榴弹,也落入了巴顿手中。 “哇哦,手榴弹!真是个不错的沟通工具嘛!” 巴顿像拿到了危险玩具的小孩一样灿烂地笑著,毫不犹豫地拔掉了手榴弹的保险销。 然后就把它扔向了那些正躲在掩体后与联军对峙的斯巴达克斯同盟分子边上。 “咦?” “靠,什么鬼......!” 轰!! 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斯巴达克成员们,瞬间被爆炸掀起的衝击波和碎片吞没,纷纷倒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惨剧,那些尚不习惯屠杀的斯巴达克斯成员终於开始动摇。 而联军士兵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逮住你了,这个臭娘们!” “呃啊......!” 很快,以罗莎·卢森堡为首的斯巴达克斯主力成员陆续被制服。 虽然还有人想逃跑,但不出多久就被接到命令赶来的援兵围堵抓捕,或是当场击毙。最终,这场斯巴达克斯同盟的最后挣扎,別说动到目標汉斯一根毫毛了,就连芬斯顿那无辜的肩膀上,也只是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口,便草草落幕。 而巴顿则一脸“主人我表现得不错吧?”的得意模样,像只气喘吁吁的小狗似地看向潘兴...... “冷静点,长官!冷静啊!” “放开我!今天我不把那混帐关进禁闭室我就不姓潘!” 潘兴脸都气红了,怒吼连连。 但,唉,命运弄人—— 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修理巴顿的潘兴,终究还是白忙了一场。巴顿不但因为展现了“美军军官的英勇果敢”而被授予勋章,还收到了汉斯送来的大批贵重礼物表示感谢,搞得潘兴都忍不住仰天长嘆,无语凝噎。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眼下,还是得先把这场乱成一锅粥的烂摊子收拾乾净再说。 ...... “士兵们的情况如何?” “没有人受重伤。芬斯顿將军也被送去了医院,做了手术,只要休养几周就能康復。” 听完法金汉的报告,汉斯长舒了一口气。 刺客的目標从头到尾都是他,芬斯顿不过是被卷进来的倒霉蛋罢了。 不过如果那傢伙死了,事情恐怕会变得相当棘手。 “都怪我,连累了大家。” “这不能怪您,大臣阁下。若不是您当时低下头,现在盖在您身上的,恐怕就不是军服,而是一张白布了。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感谢您的好运和主的在天之灵庇佑。” 面对法金汉的安慰,汉斯微微点了点头。 是啊,幸好没有死人。 不过回家之后,大概少不了要被路易丝拍一巴掌骂不长记性了。 但事態能控制在这程度,已经很好了。 “话说回来,查出刺客的身份和幕后主使了吗?” “是斯巴达克同盟。我们当场逮捕了他们的领导人罗莎·卢森堡和卡尔·李卜克內西。” 倒也是,除了那帮成天把“革命”掛在嘴边的傢伙,谁还会这么猖狂? 只不过罗莎·卢森堡亲自出面,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看来他们是真的把杀我当成头等大事了。” “可我就不明白了,普鲁士的秘密警察到底在干什么?防止这类暴徒作乱,不正是他们的职责吗?” 没错,这一点汉斯自己也无法理解。 斯巴达克同盟盯上他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们妄图在德国重演俄国的革命,既然如此,什么疯狂的事干不出来?而汉斯说句不客气的话,要是他死了,对德意志帝国来说,的確將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问题是,他们並不是毫无预警。 他们早就得到了斯巴达克要行动的情报,也正因如此,汉斯才动用秘密警察对斯巴达克同盟等危险分子展开调查。 可结果是,斯巴达克同盟组织起了一整支小队来公然发动暗杀,秘密警察却毫无察觉? 汉斯寧愿相信希儿有个儿子。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 这起袭击的背后,一定藏著某种阴暗而黏腻的东西。 “爸爸,汉斯真的没事吧?!” “別担心,路易丝。我亲自確认过了,他连一根头髮都没少。所以放心吧。” “对,而且在这种时候,弗雷德里克更需要你这个妈妈陪在身边。” “呼......好吧,反正等汉斯回来,我一定饶不了他。” 看到听到汉斯遇袭的消息后飞奔而来的宝贝女儿路易丝,终於稍稍冷静下来。威廉二世与皇后对视一眼,露出慈爱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可怜的孩子几乎几个小时没合眼,一直带著快哭出来的表情紧张不已。 这对威廉二世来说,简直是比地狱还要煎熬的时光。 砰!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 而在汉斯遇刺未遂的突发事件后,被紧急召到新宫殿来的比洛和贝特曼·霍尔维格,面对著怒火熊熊燃烧的皇帝,心中苦不堪言。 “该不会有人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德意志帝国外相遇袭事件吧?” 当然没有人敢这么想。 因为差点死的是那一个人。 “是我女婿!是我女儿的丈夫!是我孙女的父亲!差点被那群反贼杀了!贝特曼·霍尔维格,你是怎么管秘密警察的?” “......我无话可说。” 贝特曼·霍尔维格低下了头,毫无辩解之词。 当然,他的拳头却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一方面是对报告“一切正常”的秘密警察之怒,另一方面是对妄图杀死他得力干將的斯巴达克同盟之怒。 “这次是罗莎·卢森堡,社会民主党有可能牵涉其中吗?” “不不,不会的,陛下。” 比洛抢著答道,此刻他正因汉斯死里逃生而心惊肉跳。 社会民主党党魁艾伯特和帝国议员伯恩施坦一听到消息就急忙赶来,几乎是哭著发誓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考虑到刺客的思想立场与出身背景,社会民主党毫无疑问也將面临来自舆论的巨大衝击,因此他们表现得尤为激烈也在情理之中。 “不仅如此,最近社民党其实还在与汉斯大臣携手,共同压制斯巴达克同盟等极端派的势力。而且將极端分子內部的不安动向报告给帝国內务部的,也是社民党。所以这次事件与他们没有任何瓜葛,应该是可以確认的。” 说到底,汉斯若是死了,对他们只会是一剂剧毒,绝无好处。 社民党,只不过是被罗莎·卢森堡掀起的火波及的受害者罢了。 不过比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他们辩护。 “总理说的是真的吗,贝特曼·霍尔维格?” “是的,陛下,千真万確。” 那么问题只有一个了。 “......普鲁士秘密警察不可能对这事一无所知。他们是故意放任这场刺杀发生的。” “我也这么认为。但秘密警察不可能整个组织都背叛了帝国。” “没错,上层肯定有人牵涉其中。” 听出皇帝口中“上层”所指是谁的比洛,忍不住嘆了口气。 这意味著,这场该死的袭击事件,还远没有结束。 “特劳戈特·冯·亚戈(traugott achatz von jagow)......您认为这位普鲁士秘密警察实际掌控者、柏林警察厅长也牵涉其中?” “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直觉告诉我,是他。” 而且,不只是他。以他的地位,要独自掩盖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实在是太难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职,而是对皇室的背叛,是赤裸裸的叛国行为。 “著手调查亚戈,秘密进行。” “遵命,陛下。” 虽然想立刻下令將亚戈逮捕,但他身为柏林警察厅长,单凭怀疑就直接抓人並不妥当。 而且在他背后,肯定还潜藏著更大的黑手。 在查清那个幕后主使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不可取,也绝不可掉以轻心。 第208章 浪潮 咚咚。 “芬斯顿將军,您身体还好吗?” “约翰·『黑杰克』·潘兴!哎呀,真是久违的面孔啊!” 隨著潘兴带著水果篮敲响病房门,穿著病號服的芬斯顿咧嘴一笑,露出满脸阳光的笑容。 此时他才刚刚做完手术、恢復意识不久,但看他那副神采奕奕、毫无惧色的模样,果然不愧是“无畏的弗雷德里克”,和中弹之前几乎没什么两样,想来身体並无大碍。 “这点小伤算什么,要是跟在古巴跟西班牙佬打仗时染上疟疾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医生说了,除了会留疤之外没啥好担心的。” “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医生还提醒说,为了心臟別吃太油腻的东西。 但那种话根本就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让一个美国人戒掉炸薯条、汉堡、披萨和炸鸡?开什么国际玩笑。 与其吃不了这些,还不如直接被枪打死来得痛快。 “话说回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乱成一团了。” 潘兴露出苦笑,把夹在水果篮中的英国报纸递给芬斯顿,似乎在他接受手术期间,外头发生了不少大事。 【汉斯·冯·乔外交部长遇袭!】 【社会党人企图刺杀帝国外交首脑!】 【安特卫普成了战场,赤色威胁正瞄准我们背后!】 “......比起战场,报纸上的內容还更像战场。” 说到底,那帮红党要杀的人是汉斯。 虽说汉斯·冯·乔只是个外交部长,但他可是皇帝唯一的女婿,地位自然非比寻常,更別提他在战场上的影响力堪比各国的战时领袖,是真正的重量级人物。 不仅是德国,整个世界都会因这起红色主义者的大胆阴谋而震动。 而且还有传闻称这次暗杀的主谋,是被称为“赤色梦魘”的弗拉基米尔·列寧,他的得力助手列夫·托洛茨基,以及並肩而立的罗莎·卢森堡与她领导的斯巴达克斯同盟。 某种意义上,这次未遂的“汉斯·冯·乔暗杀事件”,其震撼程度堪比引发世界大战的塞拉耶佛事件。 当然,与被刺身亡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不同,汉斯·冯·乔这次安然无恙。而且袭击者的下场也截然不同,加夫里洛·普林西普因年纪未满而改判监禁、之后在狱中莫名死亡。而罗莎·卢森堡等人,估计很快就会被送上断头台。 “不过就目前来看,也算是乾净利落地收场了。” “......” “但约翰啊,你这张脸上,还写著很多疑问啊。” 芬斯顿看著潘兴,半开玩笑地说道,而潘兴却默不作声。 “是在想我中弹之前对法金汉说的那件事吧?” “是啊,无论怎么想,在两周內完成適应训练並把士兵投入战场,这种事不是不智,而是根本不可能的吧。您到底为什么要贸然做出那种承诺?” “喂,约翰。” 芬斯顿这次罕见的褪去了平日的轻鬆笑容,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我虽然不是你这种西点军校出身的高材生,但对我们这些孩子的底子,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 芬斯顿默默地抬起手,指了指头顶上方。 潘兴这才明白芬斯顿为何会做出“让士兵两周后参战”的决定,重重嘆了口气。 “难道,是白宫的意思?” “总统阁下希望我们的美军远征队,能儘快投入实战。” 这场战爭,很快就会落幕。 虽然由於贝当和福煦的拼死抵抗,加上这次“汉斯·冯·乔遇袭事件”引发的混乱,攻势暂时被拖住了,但法国依然岌岌可危。 而奥斯曼和义大利国內,也越来越多地出现“终战”呼声,再拖下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两周,已经是我好不容易爭取来的了。总统起初只打算给我们一周。” 伍德罗·威尔逊可不愿意只让美军训练训练,然后什么也没做就回国。 虽然內阁也质疑一周实在太短了,但总统態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 要知道现在的美国,连军官都是靠速成班一个月內培训出来,伍德罗·威尔逊又怎么会觉得让士兵在两周內完成训练上战场,是件多困难的事? “fxxk......” 当然,潘兴听到这位对美军现实一无所知的总统的天真想法后,只觉得头痛欲裂。 “对啊,说句实话我都忍不住爆粗口了。更別提国內还不断增派援军过来,结果却传出我们连足够的武器都配给不上的消息。” 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这次中枪,或许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好歹能藉此爭取点时间。 “我会想办法以这次事件为藉口,把训练时间延长到一个月。约翰,你不妨多藉助英军或德军的帮助,在这段时间內,儘可能地训练好我们的孩子们。” 两周还是一个月......感觉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潘兴本想这样说出口,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能默默为自己接下来要操碎的心而流下眼泪。 ...... “调查?现在这种时候,哪是悠哉调查的时候?就该立刻把那个叫做亚戈的傢伙抓起来审问!” 在回到波茨坦新宫殿后,路易丝那比利剑更锋利的声音,如匕首般划破空气。 而那个正被这把匕首扎进耳膜的贝特曼-霍尔维格,此刻只能露出一副进退两难的表情,朝汉斯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过遗憾的是,刚一回来就狠狠吃了一顿教训的汉斯,现在在家中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弗里德里克。 要是他在这种时候开口说话,恐怕又要让路易丝那比卡尔·李卜克內西的子弹还要狠的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背上了。 『所以就算你用这种像被主人背叛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我也没用啊,副总理大人。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喂!』 贝特曼-霍尔维格眼神中像是在这么喊,但再怎么喊也没用的东西就是没用。 现在他自己都被勒令禁足,暂时只能在家办公。 “殿下,殿下的心情我一百个理解。但就算如此,想要仅凭间接证据就把一位相当於柏林警察厅长级別的人物逮捕並审问,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事。” 最终放弃了从汉斯这里寻求帮助的贝特曼-霍尔维格,只能冒著冷汗开口,试图平息这位既是侯爵夫人又是皇帝的掌上明珠的怒火。 “而且,他的背后显然还有人在支持。为了將那些幕后黑手一併捉拿,我们这边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就算有什么幕后,最后也不过是些容克不是吗!” 这话倒也没错。 虽然汉斯不知道特劳戈特·冯·亚戈在原本的歷史上是干什么的(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柏林警察厅长反而才奇怪吧),但他本身就是典型的容克派保守分子,跟他同流合污的人也就那一套老面孔罢了。 问题在於,那一群容克里,到底是谁牵涉进了这次的事件。 容克可不是一两个而已。 眼前这个在路易丝面前手足无措的贝特曼-霍尔维格,不也是普鲁士容克出身嘛。 更別说汉斯交友广泛,敌人也多,不是容克也有可能有一堆会与亚戈夫串通在一起的人物。 比如卡普暴动的主谋之一,同时也是亲容克的保守派政治家兼记者,沃尔夫冈·卡普(wolfgang kapp)之类的。 『那傢伙可是我和贝特曼-霍尔维格副总理的铁桿黑粉,日日夜夜批评不断,嘴上从来没消停过呢。』 当然,这些也只是汉斯的猜测,那傢伙是否真的涉入此事,还没有定论。 其他人也一样。 亚戈这人汉斯连面都没见过,更不可能確定他有没有协助暗杀过自己了。光凭他们討厌自己这件事,就把他们通通抓起来,也说不过去啊。 更別提现在还是战时了。 本就因为这件事导致前线无法集中火力进攻,现在若是轻举妄动把事態搞大,只会得不偿失。 所以贝特曼-霍尔维格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说不能操之过急,因小失大。 而路易丝虽然依旧满脸怒气,但最终还是伴隨著一声嘆息,点了点头。 “副总理的话,我明白了。但是......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吗?” “这个嘛......” “没关係的,路易丝。虽然有几个漏网之鱼,但斯巴达克同盟的大多数已经被抓获,亚戈背后的势力在短时间內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给我闭嘴。今晚有你好受。” “呃......” 在路易丝严厉的声音下,汉斯乖乖闭上了嘴。 不听老婆话然后出事的男人,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 [对企图刺杀汉斯·冯·乔部长的主犯罗莎·卢森堡与斯巴达克同盟的批判舆论正日益强烈。在日本,大正天皇亲自表达了对汉斯·冯·乔侯爵安然无恙的庆幸之情,同时也对红色党人予以强烈谴责......] 世界正被反红的烈焰所吞噬。 在严密的监视下等待审判的罗莎·卢森堡,听著drr广播中日復一日对他们的猛烈批评(狱卒们为了羞辱他们而故意放出的节目),尤其是在得知目標“差点”丧命的消息后,愤怒更是燃烧到了骨子里。 “劳合·乔治首相阁下,您如何看待这起汉斯·冯·乔部长遇刺未遂事件?” “首先,我认为他能平安无事是万幸中的万幸。但我绝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 记者台下人声鼎沸。 “这起刺杀未遂绝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暗杀,而是红党策划的一场阴谋,他们试图通过刺杀协约国的重要人物来动摇整个协约体系,令敌人趁虚而入,最终击败我们併吞並整个欧洲!” “那......您认为俄国有可能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吗?” “我不认为现在正焦头烂额的列寧还有那个閒心,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因此,我们大英帝国將与德国携手,不择手段地剷除那些红色的阴谋根源!” 在得知汉斯遭到袭击的时候,英国的劳合·乔治可以说是连裤子都没提,光著脚丫子就从臥室里冲了出来,並怒斥这是场“x了狗的暴行”。而像他这样的列强领袖们也纷纷表示绝不会放过红色之人。 “卢森堡同志......竟然失败了......” “该死!该死!该死!那个愚蠢的红色婊子!这原本是杀掉那个该死的汉斯·冯·乔的天赐良机!” 那些早已对汉斯恨之入骨、乾脆希望他一命呜呼的法国人,个个遗憾万分。 同样,由於失去了革命同志罗莎·卢森堡,又错过了除掉汉斯的最佳时机,列寧也在咬牙切齿又懊悔不已。 这就是刺杀失败的代价。 也是革命失败的代价。 可他们並不后悔。 既然俄国已被赤化,那么这场斗爭迟早都会爆发,只不过是早或晚的区別而已。 欧洲的君主们、资產阶级、帝国主义者与军国主义者,绝不会眼睁睁看著红色革命在自己的国家爆发。 正因如此,他们要在此之前推翻德皇的帝国,在这片德国大地上掀起革命的火焰。 计划几乎成功了...... 却还是败了。 仅仅因为那个汉斯·冯·乔一根愚蠢的鞋带! 他们的刺杀行动,最终只让站在汉斯身后的一个美军指挥官受了轻伤。 “哪怕至少能借我们的行动唤醒工人们起义......” 但连这点希望,也落空了。 “竟敢刺杀我们的部长!绝不能原谅这些红色暴徒!” “判他们死刑!立刻处死!” “把这些恶徒送上断头台!” 与罗莎·卢森堡和斯巴达克同盟的期待相反,德国的工人们並未站在他们这一边,反而异口同声地怒斥他们。 他们的怒吼甚至穿透了厚重的牢墙,毫无保留地砸进卢森堡的耳朵里,可见其声势之烈。 “各位,罗莎·卢森堡自称是社会主义者,但这根本就是个谎言。真正的社会主义,绝不是通过暴力和恐怖建立的,而是通过对话与妥协达成的。” 而最讽刺的是,说出这些话的,竟然是昔日的老战友,德国社会民主党。 “斯巴达克同盟,包括罗莎·卢森堡和卡尔·李卜克內西,必须儘早从歷史舞台上彻底消失!我们德国社民党正式要求法院判处他们死刑!” “伯恩施坦......!” 在隔壁牢房的卡尔·李卜克內西,脸上还残留著被巴顿一拳打中的淤青,听著外头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几乎咬碎了牙齿。 不仅仅是伯恩施坦。 还有弗里德里希·艾伯特,还有那个在战爭变得比预想更漫长、更惨烈之后举起反战大旗、退出社民党、前阵子又试图看风向重新回归的考茨基。 他们不但对斯巴达克同盟进行了猛烈批判,还竭力宣扬:社民党才是温和、正统、善良的社会主义,与这些极端分子毫无关係。 “如果罗莎·卢森堡和斯巴达克同盟的道路就是马克思主义,那我寧愿放弃马克思主义!我们社民党是德国的爱国者,绝不与这些叛徒为伍!” “哇啊啊啊——!” “还愣著干什么,考茨基同志!快来一起表个態啊!” “呃......!” 当然,在反红情绪迅速蔓延的当下,社民党这么做,既是为了保住第一大在野党的地位,也是为了在皇帝的怒火中保全自身。 他们甚至巴不得亲手把斯巴达克同盟这颗烫手山芋送上断头台。 於是復党不久的考茨基,就算被誉为“马克思主义的教皇”,也只能做出了违心的选择。 对他而言,这是耻辱。 但对政治而言,这是常態。 “......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算了。” 这一切,正在被罗莎·卢森堡和斯巴达克同盟通过实时直播,活生生听进耳里。 这比任何拷问都更令人作呕,也更残酷。 但唯一能带来一点点安慰的是—— 这种痛苦,大概不会持续太久了。 因为断头台,正在不远的前方,静静等著他们上前一步。 —————— 感谢乘风登玉京的大保健、感谢雾草溪的大神认证,感谢其他读者朋友的礼物,感谢!呜呜呜! 第209章 稳步推进(美军除外) 几日之后。 以罗莎·卢森堡为首的斯巴达克同盟的审判正式开庭。 判决结果,毫无悬念——死刑。 刑罚在宣判的第二天便被执行。 “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吗?” “这不是终结,革命永不消亡,马克思主义绝不会崩塌。全世界的劳动者们,联合起来!” “真是惊人的遗言啊。执行。” 唰! 隨著断头台的利刃落下,罗莎·卢森堡的头颅与身体分离。 “罗莎,能与你並肩作战,是我的荣耀!” 唰! 卡尔·李卜克內西等其他斯巴达克同盟成员也紧隨其后,纷纷被斩首。 “我错了!求你们饶我一命!” “闭嘴!执行!” 唰! 其中也有一开始挺直了腰杆、临死前却开始哀求求饶的人,但断头台的寒刃却丝毫不留情面。 【以罗莎·卢森堡为首的斯巴达克同盟成员全员处决】 “这才是真正的正义。” “活该!呸!” 德国民眾与协约国公民对他们毫无同情可言。 他们不过是些令人作呕的叛徒,是该被清除的红色害虫,对於正义得以伸张,眾人纷纷拍手称快。 【苏维埃人民委员会强烈谴责对斯巴达克同盟的草率审判!】 倒是以弗拉基米尔·列寧为首的苏维埃俄国方面,出於安全考量刚刚將首都从彼得格勒迁往莫斯科,並发表了谴责声明。 但並没有人將这放在心上。 连列寧自己也明白,这番发言毫无意义。 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何况现在布尔什维克自身都焦头烂额。 但他又无法不出面,毕竟作为“红色领袖”,党內已有人质疑,为什么他放任罗莎·卢森堡死在皇帝的断头台上,为了平息內部声音,也只能做个样子。 如今,不要说远在西伯利亚还试图拉拢旧沙俄军官重整旗鼓的科尔尼洛夫,连与苏维埃政权敌对的临时政府残党与孟什维克都仍在活跃,在这种情形下,內部的分裂绝不能发生。 “同志们,就这样放任列寧同志吗?” “托洛茨基同志,可是......” “列寧同志玷污了我们的理想。他不仅没有援救革命同志,反而坐视他们被砍头。这种事不能再继续了,总要有人站出来阻止。” “史达林同志,你也认同托洛茨基同志的看法吗?” “我同意列寧同志的做法对苏维埃毫无益处。布哈林同志,列寧同志是革命的象徵。但如今他已经在自毁其名,那还不如在他墮落之前,將他永远定格在『神话』之中,这对红色主义与苏维埃人民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列寧还未察觉,裂痕已经在党內悄然扩散。 自《条约》签订后便对列寧心存不满的托洛茨基,如今眼见罗莎也丧命,终於彻底与列寧分道扬鑣。 而托洛茨基目前的得力助手史达林,虽然表面支持托洛茨基,却显然另有盘算。 不过这一点尚未被任何人察觉。 “这群蠢红毛,连舞台都给他们搭好了,结果还是杀不掉他?” 与此同时,在德国某处的暗影中,几道夹杂著愤怒与焦躁的低语传来,仿佛在暗示事件还未真正结束。 “如今事情变成了这样,普鲁士秘密警察恐怕要被调查了。若是亚戈走投无路,把一切都供出来......” “那种事不会发生,不必担心。亚戈早就清除了所有相关证据,还严密封口了属下的嘴。他能坐稳柏林警察厅长的位子,可不是靠运气。” 况且,如今尚处战爭期间,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引发內部混乱。 而一如既往,只要时间流逝,这桩旧事也会慢慢被人遗忘。 当然,短时间內最好还是不要再和亚戈接触了。 “总之,真是遗憾啊。本来是个能不沾血就除掉汉斯·冯·乔的好机会。” “无可奈何的事便是如此。以后还有机会。无论是汉斯·冯·乔,还是贝特曼-霍尔维格,那些胆敢妄图剷除我们的傢伙,终究都得一个个消失。” 话音落下,那些声音的主人咬牙切齿,目光落在一份文件上。 《关於战后帝国重组与改革的计划草案》 正是这份文书,最终让他们决定不再袖手旁观。 ...... “这样一来,那些红党分子也该消停一阵了。” “是啊。如果事情能就此收尾就好了。” “我也这么想。话说回来,这里除了兑水的咖啡就没点別的东西吗?” “没有。顺便问一下,副总理阁下,对亚戈警察厅长的调查进行得如何了?” “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毕竟调查才刚刚开始,也只能慢慢来了。” 由於此时的汉斯被迫处於居家办公状態,因此贝特曼-霍尔维格只能亲自赶来新宫,与比洛总理及数位部长一同开会。他一边啜著掺水的咖啡,一边开口说道。 “不过,只要继续深挖他身边的人和秘密警察的关係,迟早能揪出些什么。就算封住了某几张嘴,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 “明白了。那这部分就拜託您了,副总理阁下。我其实也很想亲自盯著这事,但可惜手头实在抽不出人手。” 战爭尚未结束,而自美军抵达以来,汉斯要处理的事务也在不断增多。 『说起来,作为补充人手的手段,也许是时候把康拉德·阿登纳(konrad hermann joseph adenauer)拉过来了。』 在政治中,大人物从不轻易亲自下场。 如果为了揪出亚戈的把柄,甚至挖出其背后的势力,而让他或他的岳父,乃至比洛总理和贝特曼-霍尔维格副总理亲自出面,恐怕到最后事情的规模会远远超出想像。 正因如此,他们需要一个能替他们出面狙击容克集团的人。而最適合扮演这一角色的,非康拉德·阿登纳莫属。 他对整顿容克可谓充满热情。 此时的他虽然还未成为科隆市长(那是1917年的事),但作为市议员,他已经相当活跃,现在的状態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话说回来,美军那边的训练进展得怎么样了?听说副司令官潘兴还向我们德军求助来著。” 汉斯正打算趁热向贝特曼-霍尔维格推荐阿登纳,他却先开了口。 唔,美军啊...... “听说我方军官快要吐血了吧。” ...... “你们是我带过最糟糕的一届士兵!!” 在奥斯卡王子前往波罗的海王国后晋升为上尉的瓦尔特·莫德尔,望著倒在汉斯衝锋鎗模擬演习场上一片哀嚎的美军士兵们,无奈地摇著头,大声怒吼。 此时二十世纪已然过去十三年,但美军的现代化依旧还停留在十九世纪的水平。 莫德尔是为了协助美军组建类似突击队这类衝锋部队而来,结果眼前这些洋基,別说合格的军人,他们连普通士兵都称不上,不过是一群握著枪械的菜鸟,简直堪称战场废物。 “衝锋部队需要的是强健的体魄、敏捷的双腿,还有在枪林弹雨中不动如山的勇气!可你们看看现在的模样,我敢打赌,就凭你们那蛆虫般的体力,別说攻入法军战壕了,怕是衝到一半就倒下了!” 美军军官们听著莫德尔冷酷的毒舌,脸色难看至极。 可更让他们难堪的是,他说的全是实话。 无论是担任示范教官的德军、英军,甚至是比利时士兵,表现都远胜美军。 美军士兵跑个十圈操场就喘成狗,其他人却能轻鬆跑上三十圈面不改色。 在数百名美军中,能达到莫德尔標准的,竟只有一人。 田纳西州出身的士兵,艾文·科伦·约克(alvin cullum york)。 只是他虔诚的信仰令他对“杀人”这件事抱有强烈的抗拒。 可若想活下去,这种天真的態度必须丟掉。 因为西线战场,是一个连道德与信仰都被丟进垃圾桶的地狱。 想在地狱里活下来,就得適应地狱的规则。 “想放弃的就放弃,想回家的我亲自送你去码头。但不想认输的,就立刻给我站起来!” “呃呃呃......” 被莫德尔刺激到不甘被视为懦夫的美军士兵们发出呻吟,挣扎著站起身来。 没有人选择逃跑或放弃。 “起码还有点骨气。” 虽然依旧是废物,但好歹还有点斗志。 只可惜,训练时间太短,若能多些时间,也许还能把这帮人训练成个人样。 可美军远征军司令答应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虽然美国自有其难处,但西线战场可不会理会这些理由。 “还在等什么!跑啊,跑起来!” 莫德尔能做的,就只有一个,把这些人逼成真正的士兵。 他自己曾因体弱差点被劝退军队,但靠著苦练与意志挺了过来,因此比谁都清楚,汗水和努力,从不背叛人。 不过步兵靠操练还能硬逼成材,可要训练那些需要专业知识的军官、坦克兵、炮兵,就没那么简单了。 “也就是说,二號坦克的最高时速是每小时10公里......” “10公里是多少英里?” “???” 哪怕是在21世纪也依旧顽固不化的美式英制单位,如今毫不留情地摧残著德国的军官和工程师们。 其实英国人也用英制,但他们大多採用本国装备或自己买授权生產,德国人基本不用管。 可美军呢?除了春田步枪,几乎什么都没有(並且隨著增援部队抵达,连步枪都开始不够用了),战场现在急需坦克和火炮,而唯一能支援他们的,偏偏只有德国。 至於英国人,连自家士兵的武器都勉强凑齐,哪还有能力支援別人。 “把那该死的英制单位忘了吧!给我记住公制单位!公——制——!” “可公制是敌国法国的度量单位,我们怎能使用?” “......我操你妈的......” 德国军官们几欲吐血,美军则是一脸懵懂,仍旧一头雾水。 “这就是『钢铁汉斯』吗?这傢伙可真结实啊!” “哟,看起来你还真是个懂坦克的傢伙嘛?” 与此同时,巴顿正一脸兴奋地和古德里安一起围著汉斯坦克研究个不停。 至於代替那个目前仍在病房里悠哉的吃著水果的芬斯顿承担这一切的,则是潘兴。 此时他脸上明显比离开美国前多出了几道皱纹,甚至髮际线也略微后移了稍许。 他也知道,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可国內却一再催促,说连一个月都嫌太久。 “喂,马歇尔上尉,你说在芬斯顿司令肩膀上多打几枪怎么样?也许就能多点时间了。” “......您这是认真的?您果然是认真的吧。求您了,潘兴將军,一定要忍住啊。” “將军,联合军总司令部来电。” 马歇尔一边冷汗直流地劝住正摩挲著手枪的潘兴,一边听著副官走上前行礼报告。 “刚刚传来消息,德意志非洲军团与英军已成功登陆西西里岛。” 那是前往义大利半岛的跳板,北非战场向前推进的重要一步。 如今,联军终於在那里踏出了第一步。 “看来又得听威尔逊总统嘮叨了。” 潘兴几乎能想像白宫那边变得无比焦急、催促如雷的模样。 ...... “投降!我们投降!求你饶我们一命!” 在布满铁丝网和沙袋的海滩上,望著那些高举双手的义大利军官与士兵,隆美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次大捷。 与加里波利那种失败的战役不同,从英属马尔他发起的非洲军团与英军对西西里岛的登陆战,堪称完美无缺的胜利。 原本义大利军队以为非洲军团会先攻打法属突尼西亚和阿尔及利亚,结果被狠狠地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应对,非洲军团的突然登陆便已展开。 至於义大利海军? 那些傢伙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海面上升起的缕缕黑烟一样,被海因里希王子率领的德意志帝国地中海舰队、英国地中海舰队、奥匈帝国海军与希腊海军联手围攻,彻底击沉,沉入了大海之中。 至於守护非洲军团的出发地利比亚,靠少数守备队与柏柏尔僱佣兵就足够了。至於美国?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参战?如今他们连西线战场都应付不过来,想再往北非派兵,只怕也有心无力。 “隆美尔中尉!別在那儿发呆了,快去继续你最擅长的推进!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明白了,司令官阁下!” 听到莱托·福尔贝克大步踏上沙滩时的呼唤,隆美尔笑容满面地敬了个礼,隨行的还有其他军官与试图记录这一歷史瞬间的隨军记者们。 与那些令人討厌的贵族军官不同,非洲军团的司令不仅是杰出的名將,对他自己这个出身平民的下属也毫无架子。 莱托·福尔贝克確实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將军,也正因为如此,隆美尔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他望向那些坐在沙滩上,一边抽菸一边休息的阿斯卡里士兵与德国士兵们,高声喊道: “司令官都发话了,我们还能坐著不动吗?走吧,兄弟们!要在其他部队之前,彻底征服这座西西里岛!” 当然,以义大利军队的战斗力来看,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榛子是黑褐色的,我也是黑褐色的,我也是啊!(schwarzbraun ist die haselnuss, schwarzbraun bin auch ich, ja bin auch ich)!” 很快,伴隨著这首与他们晒黑的皮肤相映衬的《黑褐色是榛子》军歌,隆美尔部队以及非洲军团、英军开始向马尔萨拉、锡拉库萨、卡塔尼亚、墨西拿,还有巴勒莫进发,整个西西里海岸线一时间变得热闹非凡。 “霍尔德里奥,尤比尤比迪,哈哈哈!霍尔德里奥,尤比尤比迪,哈哈哈!” 而西西里的义大利军队,已经无力阻挡这一切。 不到一周的时间,整座西西里岛便落入联军之手。 继俄国退出战爭、尼维尔攻势惨败之后,这一消息也清晰无误地传到了本就已几近崩溃的义大利政府耳中。 —————— 感谢雾草溪的大神认证,感谢其他书友的打赏,这周儘量加一更,如果加不了就下周...... 第210章 大意与大义 “现在也还来得及,必须立刻启动与协约国的和平谈判。” 就在西西里沦陷的第二天,那句所有人都压在心头、却始终无人敢说出口的话,终於在义大利议会(parlamento italiano)中响彻开来。 “北非已经完了。我们在伊松佐发动攻势已经几个月了,不仅没能推进奥地利的防线哪怕一厘米,连从东线调来的德军也正不断集结。现在连西西里都被莱托福尔贝克占领......已经毫无办法了。” “可、可是......” “这场战爭,我们已经输了。就像前总理焦利蒂说的,我们义大利就不该捲入这场该死的战爭!” “我们不过是暂时失去了利比亚和西西里罢了。本土依旧牢固,现在谈投降未免太早了吧!” “太早?你这是把『太晚了』说反了吧!难道非得等义大利像俄国那样支离破碎,你才满意?你们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把国家拖向灭亡吗!” “你......你说完了没有?!” 隨著一声怒吼,物品在议会大厅中四处飞舞,义大利议员们的爭吵与肢体衝突隨之爆发。 可谁也没有出面劝架。 因为那些原本有能力调停爭端的人,此刻也正焦头烂额、暗自惊恐,仿佛脚下的烈火已烧上身。 就连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也如坐针毡,担心自己会不会像尼古拉二世那样被赶下王座。而与国王一同主导了义大利参战决策的总理安东尼奥·萨兰德拉,更是早早躲进宅邸,对外界的风波置若罔闻。 甚至曾高喊“收復失地”、比谁都激进地支持参战的义大利人民,如今也分裂为“必须战斗到底派”与“趁早投降派”,內斗不休。 整个义大利被派系、意识形態与地域割裂得四分五裂,彼此抓著对方的衣领,拿酒瓶砸在对方头上,谁还会关心议会里闹成什么样? “真是一锅烂帐。” 不久前在伊松佐受伤、以伤退为由退伍回到罗马的贝尼托·安德烈亚·阿米尔卡雷·墨索里尼(benito andrea amilcare mussolini),看著一片混乱的祖国,忍不住摇了摇那开始显露地中海式谢顶的脑袋。 果然,义大利需要一个能领导这片混乱土地的“超人”。 而那个“人”,显然既不是只会担心王位安危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也不是那些只会爭吵的废物政客。 “果然,唯有我一人......!” 年轻的墨索里尼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了充满野心的笑容。 那笑容中,藏著將终结义大利乱局、引领国家走向伟大復兴的强烈抱负。 就算曾被命运捶打成破布,他也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征服俄国的禿头同志——弗拉基米尔·列寧。 当然,那种失败的社会主义理念,他是不屑一顾的。 这话说来讽刺,毕竟墨索里尼曾是社会主义者。 但那也不稀奇。 自大战爆发以来,墨索里尼便高声疾呼支持参战,激烈程度甚至引来“是不是收了法国贿赂”的怀疑。他逐渐与社会主义划清界限,坚定地踏上了法西斯之路。 “不过眼下,首要任务是结束这场该死的战爭。” 只要战爭结束,乱世便会到来。 而乱世,对他这样的野心家而言,正是天赐良机。 年轻的墨索里尼心怀狂喜,满怀期待地盼望著那一刻的降临。 成为引领义大利荣耀的“超人”、无上的领袖(duce supremo)——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 “初次见面,外交部长阁下。” 就在汉斯遇刺未遂引发的混乱渐渐平息之际 他终於与那个早就想要见面的人握手寒暄起来。 “我是科隆市议员,康拉德·阿登纳。” “很高兴见到您,阿登纳议员。一路从波茨坦赶来,辛苦了。” 听到汉斯这么说,阿登纳微微扬起嘴角,仿佛在说:与部长阁下会面,这点辛苦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他天生是一副冷脸,因此情绪变化並不明显。 “您的大名,在柏林早已如雷贯耳。科隆作为西线物资集结之地,能顺利运转一半的功劳,恐怕都归於您吧。” “我不过是尽力完成职责而已。话说回来,不知阁下为何突然想见我这个小小的市议员,现在能否透露一二?” “哈哈,『小小的市议员』?听说您可是下一任科隆市长的有力人选,在莱茵兰广为流传呢。” 毕竟在原本的歷史上,他可是一路成为西德首任总理的政治巨擘。 『这么想来,这人还真不简单啊。』 从德意志帝国时期起步,穿越无数风浪活到西德时代,最终成为国家领导人。 如此人物,多少给他抹点金也是应该的。不过现在,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议员阁下,您应该听说了不久前我遭遇袭击一事吧?” 汉斯收起笑容,语气沉稳,而阿登纳也凝神聆听,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那一刻让我再次確认,他们对我们的社会毫无益处。我对凯撒果断斩首他们的决定表示由衷的讚赏。” “但问题的关键,並不在於罗莎·卢森堡或斯巴达克同盟,而是隱藏在他们背后,意图夺我性命、动摇帝国根基的势力。” “哦?难道阁下怀疑的是普鲁士秘密警察?您认为他们默许了这次暗杀?” 汉斯话音刚落,阿登纳眼中就闪过一丝锐利,瞬间抓住了他的意图。 “不只是秘密警察,他们不可能单独策划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庞大的势力。” 阿登纳显然心知肚明,因为他已经忍不住嘴角上扬,几乎咧到了耳根。 “容克!是普鲁士容克们吧!终於,那帮旧时代的残党还是搞事了!” “目前还没有確凿的证据,只是可能性最大而已。” “哼!阁下何必绕弯子?您之所以召见我,不正是因为確定幕后黑手就是容克?要我代替您和內阁,对他们发起反击吗?” “正是如此。虽然这也意味著你將承担风险,但报酬是足够的......” “哦,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能亲手剷除那些普鲁士容克渣滓,这就足够了!” 此时阿登纳刚才那副冷淡的模样早已不见踪影,他满脸涨红,语气激昂,热血澎湃,仿佛早已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这人到底有多恨普鲁士容克? “那什么时候开始?阁下只需一声令下,我立刻行动——” “等一下,冷静点,议员阁下。我们还在搜集证据。而且,我也不打算与所有容克为敌。” “啊,divide et impera(分而治之)!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失为良策。確实,像副首相贝特曼·霍尔维格那样的容克也不乏有用之人。那么,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请您拉拢莱茵兰及西部地区的政治人物、企业家与各方要人。” 为了壮大他们的阵营。 政坛素来是嗓门大的人占上风。 “哈哈哈!这正是我的拿手好戏。交给我吧!只要是为了让容克那帮傢伙再也无法大言不惭,大家必定会热情响应的!” 也是,德国西部长期受容克集团压榨,怨气早已积蓄许久。 “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也请您多指教。” “部长阁下,失礼了。外交部那边送来了报告......” 就在两人终於以真诚的笑容而非初见时的客套再次握手之际,秘书敲门进来。 汉斯向阿登纳略一頷首,便起身出了房间听取报告。 “怎么了?如果是义大利国內和平派的声音逐渐增强的情报,我已经知道了。” 虽说那声音尚未强大到足以付诸行动,但也值得持续关注。 “不是义大利,是奥斯曼帝国方面。” “奥斯曼?” “是的,桑德斯將军与我们取得了联繫。” “是被扣押在奥斯曼的那位桑德斯將军?” 秘书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联繫到我们的? 汉斯把这疑问暂时压下,目光落在秘书递来的报告上。 “嗯?” 上面写著一个出人意料的名字。 ...... “好久不见了,凯末尔上校。不,应该说,如今是该称呼你为加里波利的英雄,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了吧。” “您过奖了,桑德斯將军。” “哈哈,什么过奖。我只是很高兴,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我一直都知道你日后必成大器。” 那位让温斯顿·邱吉尔在西线焦头烂额的主谋、如今的战斗英雄穆斯塔法·凯末尔,面对桑德斯將军的夸讚,只是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位將军是被从康斯坦丁尼耶经由布尔萨一路带到安卡拉的。 而凯末尔,虽然在加里波利贏得了胜利,戴上了战爭英雄的光环,但最终却还是不得不依照残酷的现实,撤回海峡彼岸的安纳托利亚。 毕竟如今他的祖国,正面临著辉煌一时的首都都被希腊人占据的危机,国家存亡岌岌可危。 更糟的是,曾是朋友的伊斯麦尔·恩维尔,如今却把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的竞爭者,令他日夜难安。 “话说回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总不可能只是来敘旧的吧?” “......” 面对桑德斯將军的提问,穆斯塔法·凯末尔沉默了。他低下头,似乎在权衡著难以启齿的话语。 但如今国家局势日益恶化,已经容不得他再拖延下去。最终,他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前不久,我秘密覲见了帕迪沙阿(???????/君王)。” “帕迪沙阿......?” “是的。他请求我,帮助奥斯曼摆脱战爭的泥潭。” 他请求凯末尔,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代表帝国与协约国展开和平谈判,以挽救奥斯曼帝国的命脉。 “看起来,以伊斯麦尔·恩维尔为首的三帕夏似乎另有打算。” “三帕夏无意停战。他们很清楚,无论是选择投降还是战斗到底,结局都是他们被赶下权力宝座。” 毕竟,光是將康斯坦丁尼耶拱手让给希腊人的罪名,就足以让土耳其人將他们钉在耻辱柱上。 这正是为何奥斯曼的苏丹,帕迪沙阿穆罕默德五世会秘密召见凯末尔的原因。 “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最近的恩维尔......已经变得极其极端了吧。” 远远不止极端可以形容。 如今的伊斯麦尔·恩维尔,被失败的阴影与对凯末尔的自卑所吞噬,妄想与偏执愈发严重,甚至如同他所驱逐的“血腥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那般,开始滥杀无辜。 他不仅对亚美尼亚人、库德人展开清洗,甚至连同为土耳其人的反对派也一併“肃清”。 其他两位帕夏也好不到哪里去。 首相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死守权力不放,与恩维尔一同残酷镇压异己;而那个与法国暗通款曲、主导亲法路线的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更是放言“寧与法国共死”,死心塌地地投向了黑暗。 苏丹穆罕默德五世已別无选择,唯有信任眼前这位將国家安危置於自身安危之上的名將。而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最终也无法拒绝帕迪沙阿那近乎哀求的託付。 若不儘快结束战爭、向协约国乞求宽恕,奥斯曼帝国终將四分五裂。 而这些碎片,最终会落入谁的口袋,早已不言自明。 覬覦他国领土已久的大英帝国等帝国主义列强、蠢蠢欲动的阿拉伯叛军、以及早已一雪“德拉加西斯之耻”的希腊人。 “这绝不能让它发生。” 国家与民族绝不能沦为他国奴隶。 即使代价是失去康斯坦丁尼耶等欧洲领土; 即使他必须举起枪口,瞄准昔日的挚友伊斯麦尔·恩维尔。 与土耳其的生存相比,那些都无关紧要。 “......我明白了。” 听完凯末尔的敘述,始终沉默聆听的桑德斯將军缓缓开口。 “你想要什么?” 他神情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第211章 奥斯曼之乱 “我们接到了被囚禁在奥斯曼帝国的奥斯曼军事顾问团长,奥托·里曼·冯·桑德斯將军的联络。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已准备將『三帕夏』赶下台,並提出,只要我们愿意提供援助,他愿意带领奥斯曼脱离同盟国。” 无论是军事上,还是外交上,这都是个好消息。 “这是好消息啊。如果奥斯曼退出,原本就已经一筹莫展的法国和义大利,心情只会更加灰暗。” “而且,凯末尔帕夏可是在加里波利將英国军队打得一败涂地的名將。最难对付的敌人主动伸出橄欖枝,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眾人纷纷表示赞同,汉斯也微微点头。 正如所说,这是他们绝不能错过的良机。 不知不觉,春意已尽,炽热的阳光再次照耀大地,夏日即將到来。 世界大战爆发,已经快满一年了。 如果因奥斯曼的退出,同盟国接连崩塌,那將是对战爭一周年最好的纪念。 “他们有提到领土方面的要求吗?如果他们想要君士坦丁堡归还,希腊方面恐怕会大做文章。” 面对比洛总理忧虑的声音,汉斯摇了摇头。 “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提及,我想他们那边大概也已经放弃了收復欧洲领土的打算。” 穆斯塔法·凯末尔在原本的歷史中也是个现实主义者,与恩维尔不同,他果断放弃了无法守住的土地。如果他还执意要夺回君士坦丁堡,是绝不会主动与德接触的。 虽然只是汉斯个人的推测,但他大概是想以放弃欧洲领土为筹码,通过谈判保住巴勒斯坦和美索不达米亚等中东地区的控制权吧? 即便凯末尔不知道布拉格会议的具体內容,但他肯定也已经察觉到德意志对石油利益的意图,以及故意没有支持海珊独立的態度。 “无论如何,这部分还得与英国方面好好沟通,最终还得在將来的和平协议中彻底定下来。” “你向来稳妥,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如果没有其他异议,那我们就接受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的提议,各位觉得如何?” 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 1914年5月28日。 布尔萨港口开始悄然进出一些可疑的船只。 这些掛著中立国旗帜的船只卸下了一只只巨大的木箱,在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的命令下,布尔萨守备队悄悄地將这些箱子转运进了仓库。 正当那一只只来歷不明的木箱被整齐地堆积在仓库中时,凯末尔也在前线召集起他最信任的同志与战友。 “感谢你们愿意与我同心协力,也为將你们卷进来感到抱歉。” “別这么说,凯末尔帕夏。为了保卫祖国的独立,哪怕是政变还是叛乱,我们早就做好了赴汤蹈火的准备。顺便还能朝那个自大的伊斯麦尔·恩维尔脸上啐口唾沫。” 这是与凯末尔一同在加里波利奋战、后来也一同在土耳其军中晋升为元帅的穆斯塔法·费夫齐帕夏(后来人称费夫齐·恰克马克/mustafa fevzi?akmak),他微笑著,仿佛要扫去凯末尔的顾虑。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费夫齐帕夏说得没错。就算此事失败,搭上性命,但只要能为祖国而死,还有什么比这更荣耀的呢?” 这是阿塔图尔克的继承者、日后成为土耳其共和国第二任总统的穆斯塔法·伊斯麦特(后来的伊斯麦特·伊诺努/mustafa?smet?n?nu)。 “我们连恰纳卡莱蜂拥而来的英军都挡住了,区区三帕夏,又有何惧?我这把剑,早就交付於你手中了,凯末尔。” 还有奥斯曼总参谋部麾下的陆军情报部负责人、在土耳其独立战爭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卡兹姆·卡拉贝基尔(kaz?m karabekir)帕夏。 “我们都已经下定决心,为帝国的独立与存亡而战。所以你也要坚定信念,凯末尔帕夏。” 以及与卡兹姆·卡拉贝基尔一同投身独立战爭的阿里·富阿特(ali fuat cebesoy)帕夏,他发誓要与凯末尔共赴生死,为了在这场名为世界大战的泥沼中守护奥斯曼帝国的独立与存续。 即使这条路的尽头,是与夺掌帝国权力的伊斯麦尔·恩维尔等三帕夏正面对抗。 “多谢你们,兄弟们。虽不在此地,但驻扎在巴勒斯坦的法瑞丁·阿勒泰(fahrettin altay)帕夏与雷菲特贝伊(refet bele)也已经表態加入我们。如今所剩下的,唯有从准备迈向行动。” “是。首要之务,是控制帕迪沙阿。” 听到费夫齐的话,房中眾人纷纷点头。 即使如今只是三帕夏手中的人质与傀儡,但身为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帕迪沙阿,亦是伊斯兰世界的宗教领袖哈里发,穆罕默德五世无疑仍是帝国的象徵与精神支柱。 只要能够控制住他,便有机会让那些在凯末尔与恩维尔之间犹豫不决之人倾向这一方。 “那就必须优先拿下安卡拉。” “嗯,守卫安卡拉的只有总理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应当不难对付。伊斯麦尔·恩维尔帕夏仍在波斯前线,而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则在巴勒斯坦。” “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可以交给法瑞丁帕夏与雷菲特贝伊去应对。那接下来的问题就只剩伊斯麦尔·恩维尔了。” 確实,最棘手的,也正是伊斯麦尔·恩维尔。 虽然他在波斯战线上的无能指挥葬送了无数士兵的性命,但他终归是帝国的战爭部长,仍然掌控著奥斯曼帝国的陆军,其麾下兵力也远多於凯末尔和他的同志们所能召集的兵力。 “说说看吧,费夫齐、伊斯麦特,如果我们顺利控制住穆罕默德·塔拉特与艾哈迈德·杰马尔,拿下安卡拉和帕迪沙阿,那伊斯麦尔·恩维尔有可能投降吗?” “......说实话,我认为几乎不可能。如帕夏所知,伊斯麦尔·恩维尔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了。” “是啊,甚至有传闻说,他像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那样,已经疯狂执著於泛突厥主义。我也想儘量避免让战友与同胞之间血流成河,但既然对方毫无和谈之意,我们最终恐怕难逃一战。” 费夫齐与伊斯麦特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凯末尔轻轻嘆了口气。 儘管如今已走到拔剑相向的地步,他依然愿意相信,自己与恩维尔之间的友情是真实的。 但公私终归要分明。 如今,为了祖国,他必须按下那份遗憾。 “......身为军人,若有一战之需,便必须战;既战,便当胜。开始行动吧。” 再无犹豫。 德国的“支援物资”已然抵达,是时候展开行动了。 ...... 砰! 1914年5月30日。 天刚蒙蒙亮,清晨祈祷尚未开始,一声枪响划破黎明,穆斯塔法·凯末尔与同伴为守护奥斯曼帝国而发起的叛乱正式爆发。 “这是什么骚动!” “政变,帕夏!是卡兹姆·卡拉贝基尔帕夏发动了政变!” “政、政变?!这个猪玀一样的叛徒!立刻给恩维尔帕夏和杰马尔帕夏发电报,调集兵力!快!” 被外头的枪声惊醒,从睡梦中猛然睁眼的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衝著慌张的部下咆哮。 政变,偏偏是在战爭期间发动的政变! 卡兹姆·卡拉贝基尔这傢伙,显然是打算一手葬送整个国家。 当然,说这话的塔拉特自己,也是在巴尔干战爭中与伊斯麦尔·恩维尔、艾哈迈德·杰马尔一同发动政变夺取权力的人。 可就像青蛙忘了它曾是蝌蚪一般,成为权力中心的他早已將往事拋诸脑后,如今心中只剩对卡拉贝基尔帕夏的愤怒。 “这种冰冷的感觉,好久没有了......现在立刻前往別宫!在卡拉贝基尔动手前,必须保护帕迪沙阿!” “遵命,帕夏!” 慌乱中换上军装的塔拉特帕夏,握著多年未碰的手枪,带著士兵直奔穆罕默德五世暂居的临时別宫。 咔噠! “全体停止行动!”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卡兹姆·卡拉贝基尔帕夏早已控制了守军,掌控了別宫。 “帕迪沙阿人呢?” “应该还在別宫之中。” “那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啊。” 卡兹姆·卡拉贝基尔並没有將穆罕默德五世带离,但这也意味著,皇帝已经成了人质。 塔拉特嘆了口气,立刻下令包围別宫,隨后朝著正用枪指著他的卡拉贝基尔与叛军大声喊道: “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鱉!若现在不投降,今日此地,一个叛贼也別想活著离开!” “叛贼明明是你,穆罕默德·塔拉特!你为了那可笑的权力,执意將这场毫无意义的战爭拖下去。这一点,不仅全体土耳其人民心知肚明,就连天上的安拉也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该投降的是你。这是帕迪沙阿亲自颁下的皇命!” “哈!你这叛贼竟敢妄称皇命?!” “这並非僭称,塔拉特帕夏。” 正当塔拉特对卡拉贝基尔的话嗤之以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紧接著,在別宫正门前,年迈的穆罕默德五世在卡拉贝基尔帕夏的搀扶下,缓缓现身。 “帕、帕迪沙阿(陛下)?!” 看见那一幕,塔拉特帕夏的心中猛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奥斯曼的子民啊,请放下你们手中的枪。你们都心知肚明,若这场战爭继续下去,等待我们的只会是悲惨的失败与灭亡。”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真挚,让塔拉特帕夏身后的士兵们神情动摇。 他们面面相覷,似乎都在寻求答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但穆罕默德五世没有停下,他的声音依旧恳切有力: “我不奢求你们是为了奥斯曼帝国。只求你们为了土耳其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孩子不再沦为敌人的奴隶,请放下武器。为了终结这场只带来苦难的战爭,请与我一同前行。” “別、別听他胡说!帕迪沙阿已是老年糊涂了!一个病弱老人的胡话,不足为信!” 塔拉特帕夏焦急地喊道,试图稳住士兵们动摇的士气。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跑来,大声报告: “不、不好了!凯、凯末尔,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正率军向安卡拉进发!” 啪嗒! 下一刻,塔拉特帕夏的士兵们毫不犹豫地將手中的武器丟在地上。 恰纳卡莱的英雄,奥斯曼帝国的守护神,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正在前来。 凯末尔既然已经背叛了“三帕夏”之一的塔拉特帕夏,那么为他而死毫无意义,没人愿意为绝望陪葬。 “不、不......!” 士兵们纷纷背弃自己,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终究支撑不住,瘫跪在地,绝望低吼。 三帕夏之一已经倒下,而剩下的两个,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 “放开我!我让你们马上放手!法国和伊斯麦尔·恩维尔帕夏绝不会原谅你们的啊啊啊!!” “真是个吵闹的傢伙。把他关进去吧。” “是,帕夏。” 隨著士兵的回答,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被拖著带走。奥斯曼第三军参谋总长法瑞丁·阿勒泰帕夏点燃叼著的香菸,烟雾冒出。 幸好制服他並不费事。 早在他无能的指挥之下,士兵们的心就已经离他而去了,而穆斯塔法·凯末尔的威名,在这条巴勒斯坦战线上同样奏效。 “帕夏,安卡拉发来电报。传来好消息,我们已经成功制服了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掌控了安卡拉。” “凯末尔帕夏呢?” “他和费夫齐帕夏、伊斯麦特帕夏一同抵达安卡拉。” “事情能按计划进行,实在令人欣慰。现在只剩伊斯麦尔·恩维尔了吧?” “是的。” “真希望他能像在波斯战线那样继续无能下去。” 阿勒泰帕夏吐出一口烟雾,长嘆一声。 奥斯曼帝国的命运如今已繫於那场决战。身处遥远的巴勒斯坦,无法亲自前往支援凯末尔的法瑞丁·阿勒泰帕夏,也只能祈求安拉保佑,让凯末尔如同在恰纳卡莱那样,再次守护奥斯曼。 “帕夏,英军司令阿奇博尔德·默里已同意了会谈请求。” “比预想的要快。” “他们大概也巴不得儘快从中东脱身吧。” “更別说还要应付那些囂张跋扈的阿拉伯小子,想来也够他们头疼的。” 一想到那些胆敢背叛奥斯曼帝国、打算从背后捅刀子的混帐傢伙,阿勒泰帕夏就恨得牙根痒痒,但当下最要紧的,是与英军达成停战,让枪声先停下来。 他不能再让士兵们无谓地牺牲了。 『所以,凯末尔帕夏——』 请你一定要贏,替奥斯曼从这场该死的战爭泥潭中杀出一条生路。 第212章 项某:这我熟 “还无法与杰马尔帕夏取得联繫吗?” “是的,恩维尔帕夏。恐怕他已经遭到了政变军的袭击。” 啪咔! 在得知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被捕,安卡拉与帕迪沙阿失守的报告之后,如今连统领中东战线的艾哈迈德·杰马尔也陷落了的消息传来,正从波斯急速回军安卡拉的伊斯麦尔·恩维尔,因怒火难抑,一下將手中的指挥杖折成了两截。 破碎的杖尖划破了手掌,鲜血淋漓而下,但这种程度的伤口在此刻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痛。 “凯末尔!凯末尔!穆斯塔法·凯末尔!满足於成为战爭英雄还不够,竟还妄图连我的位置也要夺走吗?!” 穆斯塔法·凯末尔终究还是將枪口对准了自己。 不用想也知道,那位年老的帕迪沙阿肯定在背后煽动了他的野心。 他一定宣称要为了虚有其表的和平,必须剷除包括自己在內的三位帕夏。 “当初就不该將凯末尔安置在后方!” 本是为了牵制他,结果却反被算计。 事到如今,就算咬牙切齿地懊悔,也早已无济於事了。 “帕夏,帕迪沙阿发来劝降书。他说若我们弃械投降,將给予宽大处理。” “宽大?!那老匹夫想把帝国卖给敌人,竟然还口口声声谈什么宽大?!” “帕夏?” “绝不投降!我们將直捣安卡拉,迅速平定政变,把穆斯塔法·凯末尔和那群叛贼一扫而空!” “可、可是照这样下去,成为叛军的就会是我们了啊。士兵们的士气已经大幅低落,如果连帕迪沙阿劝降的消息也传开了的话......” 副官的声音因紧张而颤抖,伊斯麦尔·恩维尔则皱起眉头。 的確如他所言,恩维尔与他的部队屡屡被英国派遣的印度军与波斯军阻挡,至今毫无战果。 战斗不过是白白將无数士兵的性命送上真主身边罢了。 因此士兵们的士气早已低落到了极点,如果再传来皇命劝降的消息,士气与战意彻底崩溃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明白了吗?帕迪沙阿的劝降书並非他的本意,而是政变军偽造的。” 正因如此,恩维尔决定暂时向士兵隱瞒真相。 “竟然连年迈多病的苏丹都遭到逼迫,这些人实在是无道之极。正因如此,为了从叛徒手中守护奥斯曼帝国,现在正是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该勇敢战斗之时。你说是不是?” “这、这......” 我们都知道,帕迪沙阿早已背弃了我们啊...... 副官在心中这样吶喊,但面对恩维尔那凛冽的目光,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所能做的,只有勉强答应。 “......是。我会向士兵们传达,劝降书是政变军偽造的。” “嗯。” 副官敬礼后走出帐篷,恩维尔背过身,满脸不快地咂了咂舌。 “......这也不中用,那也不中用,一个个全都没一个帮得上忙的。” 他明明是在拼尽全力地抵抗卑鄙的英帝国主义者,试图守护祖国,重建土耳其的荣光,可为何没有人理解他? 本就不是他想发动这场战爭。 可世界要战爭,激愤於温斯顿·邱吉尔横行霸道的国民们也要战爭。 正因如此,他才决定投身战场。 可无论是他亲手扶上王位却毫无感激之心的穆罕默德五世,还是那曾与他亲如兄弟却最终分道扬鑣的穆斯塔法·凯末尔,如今整个奥斯曼似乎都只將他视作罪人。 “也好。既然如此,就趁这个机会,把奥斯曼帝国那一切该被清算的污秽统统一扫而尽吧。” 那些以凯末尔为首的背叛者,那些忘恩负义、不仅不配合作战,反而还仗著俄国撑腰肆意高谈独立的亚美尼亚人、库德人、亚述人,以及安纳托利亚境內的希腊裔居民,全都要清除殆尽! 伊斯麦尔·恩维尔在心中向他平日几乎不曾祈求的真主发下誓言,紧紧握拳。 他的手中,仍有殷红的鲜血流淌,那仿佛正是他所描绘的未来的象徵。 ...... “部长,听说伊斯麦尔·恩维尔正在回军安卡拉,对吗?” “嗯,看来最终还是无法避免一场决战了,阿登纳议员。” 伊斯麦尔·恩维尔恐怕是因为政变军那边有穆罕默德五世坐镇,为了维持士气,不得不放弃持久战,想要靠一场速战速决来定胜负。 “但真的没问题吗?据说伊斯麦尔·恩维尔麾下的部队不仅都是精锐兵力,而且总数超过十万。反观穆斯塔法·凯末尔那边,恐怕连三万都不到吧。虽然他的军队至今每战皆捷,我也知道凯末尔帕夏是一位名將,但真到实战时,结果会怎样......谁也说不准啊。” 面对阿登纳担忧的声音,汉斯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事实上,凯末尔在加里波利取得的胜利,固然是因为他本人的才能,但加里波利半岛那地形本身就极为不利於英军登陆也是原因所在,而为什么英军会选择那种地方作为登陆点,至今都是个谜。 当然,不只是加里波利。从原本歷史上土耳其独立战爭中的表现来看,无论怎么想,那位穆斯塔法·凯末尔都不像是会输给区区伊斯麦尔·恩维尔的人。 正因如此,汉斯充满信心地开口道: “阿登纳议员担心的问题,我自然也考虑过。从表面上看,確实是政变军的形势更为不利。但我依然坚信,最终的胜者会是穆斯塔法·凯末尔。” 更何况,他们这边的援助物资也源源不断地送了过去,不是吗? 除非伊斯麦尔·恩维尔忽然觉醒了某种所不知道的隱藏天赋,否则他的命运已经註定不会改变。 “既然部长您都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话说回来,贝特曼-霍尔维格副总理的调查,怎么拖了这么久?难不成因为是同为容克出身,现在才来偏袒他......” 好吧,实际上汉斯更担心的是自己家那些疯狗。 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 “凯末尔帕夏,伊斯麦尔·恩维尔的军队正朝安卡拉逼近。”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1914年6月2日。 “命令全军集结。” 决定奥斯曼帝国命运的安卡拉之战,帷幕就此拉开。 “全体立正!敬礼!” 唰! 在防线待命的政府军士兵们(在伊斯麦尔·恩维尔眼中是叛军)听到號令,披风隨风掀起,齐刷刷地朝走来的凯末尔行起庄严军礼。 凯末尔沉默地环视一圈士兵们,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 “奥斯曼的士兵们,我们一直不愿面对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我不会说那些虚偽的漂亮话。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內战,是兄弟相残的悲剧。” 与此同时,另一边。 “终於到了这一天!今日,我们將击溃那些背弃祖国、妄图將国家出卖给敌人的叛徒!向世人昭示奥斯曼帝国仍旧坚不可摧!” 围攻安卡拉的伊斯麦尔·恩维尔振臂高呼,向列阵的士兵发表演讲。 他的声音里没有凯末尔那种同胞相残的痛苦,只有满腔怒火与仇恨,听在士兵们耳中,反倒让他们神情愈发不安。 “但我们必须战斗。为了让我们的国家和家人重回和平,我们必须挺身而战。若不终结这场战爭,战爭终將吞噬我们,而那时,我们只会沦为敌人的奴隶。” 凯末尔说道。 “绝不能对叛军心软。那些与叛军合作之人,同样不可饶恕。以真主之名,绝不宽恕恐嚇帕迪沙阿、妄图將国家出卖给列强的叛徒。背叛者唯一的结局,只有死亡!” 恩维尔怒吼。 “为了奥斯曼帝国!” “呜啊啊啊啊啊!!!” 轰!轰隆! 两人的声音几乎重叠,隨即被数十万大军的吶喊与恩维尔阵营那震耳欲聋的炮火淹没。 “该死的恩维尔......他是打算把安卡拉彻底化为废墟吗?” 凯末尔的参谋长费夫齐帕夏看著敌军毫不留情的炮击,咂舌后迅速下达命令。 “必须立刻疏散民眾。马上通知伊斯麦特帕夏,让他狠狠地回敬那混帐一顿炮弹!” “是,帕夏!” 命令一出,一名军官迅速拿起电话,將炮击命令传达给负责火炮部队的伊斯麦特帕夏。 “嘖,伊斯麦特那傢伙,就算我不说他也早等不及了。来吧,炮兵部队,炮弹足够,把你们的礼物全都送给恩维尔和他的叛军!” “开火!” 砰!砰砰! 伴隨著伊斯麦特帕夏雷鸣般的怒吼,凯末尔军的反击炮火也隨之响起,直扑恩维尔军的阵地。 在两军炮火交锋之际,恩维尔军的步兵队伍开始缓缓朝凯末尔军的防线推进。 “凯末尔帕夏,敌方步兵正在逼近!” “准备衝锋鎗射击!” 隨著凯末尔的命令,曾在加里波利並肩作战的老兵们熟练地握紧了衝锋鎗的扳机。 “开火!”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弹如雨般倾泻而出,朝著蜂拥而至的恩维尔军狠狠扑去。 有军官安慰士兵说敌人子弹有限,很快就会停火,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敌人接连倒下,然而衝锋鎗的火舌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跡象。 这一切,得益於汉斯送给凯末尔的礼物。 源源不断的弹药与炮弹支援。 奥斯曼军虽然使用的是德制武器,也从德国进口弹药,但在与德国敌对后,很快便陷入弹药短缺。 虽然国內也有德国设立的兵工厂,但奥斯曼自身工业太过薄弱,远不足以满足战场的消耗。 在加里波利战役中,奥斯曼军甚至因缺弹而不得不掷石、拼刺刀作战,狼狈至极,可见一斑。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但如今再度与德国结盟,凯末尔军不仅弹药充足,更有源源不断的支援,恩维尔的士兵根本无力招架这狂风骤雨般的火力压制。 此外,德国还向凯末尔提供了大量衝锋鎗、手榴弹等新式武器,被拘禁的桑德斯与德国军事顾问团也重返战场,协助凯末尔,重新发挥他们的真正价值。 “帕夏,伤亡惨重,再这样下去只会白白送死。不如先行撤军,明日再战......” “呃啊啊啊!” 可即便一天、两天过去,伊斯麦尔·恩维尔依旧未能攻破安卡拉的防线,连像样的战果都无法取得。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像当初在波斯那样不断消耗兵力的徒劳衝锋罢了。 “恩维尔帕夏!我们的后方遭到攻击!” “什么?!” 而恩维尔的敌人,不止凯末尔一人。 那些积怨已久的亚美尼亚人、库德族等奥斯曼帝国的少数民族也纷纷行动起来,从后方与补给线上袭击恩维尔军。 当然,这也是恩维尔过去压迫他们的报应。 “可恶!该死!为什么偏偏是我要遭受这种屈辱!为什么所有不幸都降临在我头上!我和凯末尔那傢伙到底有什么不同!” “帕夏,请冷静......” “闭嘴!都是你们这些饭桶的错!” “......” 日復一日,恩维尔军的士气与战斗力持续下滑,到了连底都看不见的地步,而恩维尔本人,也在焦虑与狂躁中逐渐失去理智,脾气越发暴躁难以控制。 “我已经受够这鬼日子了。把恩维尔交出去投降吧。我们可没必要陪那个狗东西一起陪葬。” “没错,若再继续下去,只会跟著他一起被钉上叛徒的標籤。” 最终,那些一直承受恩维尔怒火的军官们,也终於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咔噠!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放开我——唔唔!” “拖下去。” 失去人望之人,自无未来。 战斗开始还不到七天,伊斯麦尔·恩维尔便被自己人背叛,嘴被堵住,沦为阶下囚。 他的军营中,没有一个人再看他一眼,除了冷漠的目光,没有任何士兵愿意为他挺身而出。 “凯末尔帕夏!快看,那边举起了白旗!” “恩维尔......” 最终,不久后,恩维尔的军营高掛白旗。 这场虽短暂、却在奥斯曼歷史上显得格外漫长的內战,至此落下帷幕。 第213章 欧洲世界,怪异复杂 决定奥斯曼帝国命运的,穆斯塔法·凯末尔与伊斯麦尔·恩维尔之间的內战终於落下帷幕。 战败的伊斯麦尔·恩维尔低著头,被士兵们拖拽著押了下去;而胜利者穆斯塔法·凯末尔,望著祖国大地上流淌的兄弟鲜血和昔日友人悲惨陨落的结局,虽心中满是惋惜,却仍忍不住轻轻鬆了口气。 但,他还不能休息。 奥斯曼的战爭尚未结束,如今的穆斯塔法·凯末尔,肩负著整个帝国的命运,必须奔赴谈判之地。 “凯末尔帕夏,拜託你了......请一定要守护奥斯曼帝国。” “是,陛下。哪怕献出性命,我也必將完成使命。” 面对穆罕默德五世那仿佛不愿让奥斯曼帝国终结於他之手的恳切声音,凯末尔庄重地答应,低头致意。 不过,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啊......终於可以回到故乡了。” “多谢您的帮助,桑德斯將军。” “你信守了承诺,我自然也会履行我的诺言。放心吧,我会尽力在乔大臣那边替你美言几句。” 面对桑德斯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凯末尔微微扬起了嘴角。 有值得信赖的朋友同行,心中便自有几分底气。 但真正令人担忧的,並非汉斯·冯·乔侯爵。 毕竟,与德国的合作之中,相关事宜早已商量妥当。 『真正麻烦的是其他国家,尤其是英国和希腊。』 英国作为將奥斯曼拖入战爭的始作俑者,与德国不同,它是与奥斯曼帝国直接兵戎相见的敌人,自然无法奢求任何信任。而最终攻陷康斯坦丁尼耶的希腊,更是无需多言。 说不定他们还真会为了那个“伟大理想”(megali idea),把贪婪的目光投向隔海相望的安纳托利亚。 正因如此,凯末尔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竭尽全力守护祖国的领土,不被那两个国家的野心所吞噬。 带著这样的决意,他踏上了前往谈判之地——奥斯曼帝国失落的首都,康斯坦丁尼耶。 ...... “赛普勒斯自古希腊时代起便是希腊的正当领土。英国可別再赖在赛普勒斯不走了,识相点把赛普勒斯还回来吧!” “赛普勒斯自1878年柏林会议后,便由我们英国实际掌控。韦尼泽洛斯首相,在我们英国看来,赛普勒斯以及岛上的居民仍需要我们的治理。” 欧洲世界,怪异复杂。 这句昭和年间小日子政客因其奉为国家典范的纳粹德国竟然与苏联缔结互不侵犯条约而心態崩掉蹦出来的话,此刻再次浮现在汉斯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为了与奥斯曼帝国谈判和平,汉斯好不容易才离开宫殿,来到康斯坦丁尼耶,本以为会是场很顺利的谈和之旅。 结果韦尼泽洛斯和格雷,这两个人明明是来接受奥斯曼投降的,怎么反倒先自己吵起来了? 作为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同样,对面那位未来的阿塔图尔克,穆斯塔法·凯末尔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没搞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好了好了,两位差不多就行了。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接受奥斯曼的投降,不是为了爭论赛普勒斯该归谁的问题。这种事之后让英希两国自己谈,咱们先处理眼下的正事。” “嘖......知道了。” “真是的,哪哪儿都是麻烦事。” 汉斯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制止,韦尼泽洛斯和格雷这才收了声。 等麻烦製造者们都安静下来,汉斯的目光终於转向一直沉默无言、满脸不知如何开口的凯末尔。 “抱歉了,凯末尔帕夏,话题刚才跑偏了。” “不、不必在意。” “那么言归正传,你是否同意放弃康斯坦丁尼耶与赛普勒斯,並將爱琴海的诸岛割让给希腊?” 凯末尔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点让步,他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可以。但作为放弃欧洲领土与岛屿的条件,请保证土耳其裔居民的安全,同时承诺保护伊斯兰建筑与奥斯曼遗產,並移交相关伊斯兰文物。” “嘖,行。不过奥斯曼帝国也必须保障安纳托利亚境內希腊裔居民的安全。” 面对凯末尔的要求,韦尼泽洛斯一边咂嘴一边回应。 有人可能觉得希腊居然这么顺从有些意外,但实际上,提出“伟大理想”(megali idea)並不等於希腊有能力实现它。韦尼泽洛斯对此心知肚明。 他亲眼目睹了希腊陆军在防线前不断撞墙、疲於奔命,直到保加利亚军队赶来才得以喘息的惨状。 『在这里乱起贪心、惹怒德国,不如老老实实拿下最重要的康斯坦丁尼耶,对希腊更有利。』 希腊之所以能一路走到今天,並不是因为它自身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抱住了德国的大腿。 当然,也只有像韦尼泽洛斯这种角色才能听得进理,不然换別人来肯定还要爭到底。 就连国王康斯坦丁都对无法染指安纳托利亚满脸不甘。 不过想想他在土耳其独立战爭中被凯末尔一手打下王位,满腔野心终成黄粱一梦,也就释然了。 说到底,希腊海军或许能压过奥斯曼一头,但陆军却远非对手。 “那么......这样就算谈妥了吗?” 本以为希腊还会贪图更多的凯末尔,此刻反而有些失落地问道。 这次换英国的格雷大臣开口回答。 “没错。只要保障我们英国在叶门、阿曼、停战诸酋国(即今天的阿联)、科威特、巴林、卡达以及波斯一带的权益,我们在领土问题上不再提出额外要求。” 听到这话,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这才悄悄鬆了口气。 或许有人会怀疑,中东的利益难道不是被德国全部吞了吗?其实不然,那些不过是奥斯曼辖区內或其势力范围之外的阿拉伯半岛腹地罢了。 至于格雷所提的那些海岸国家,像叶门湾、波斯湾、阿曼湾周边的地带,本来就不属於奥斯曼,早就是英国的保护国或势力范围了。 换句话说,格雷的话其实是在公开划线:从这儿到那儿,归我们英国所有,其他人別插手。 『当然,谁不想染指这些遍布石油的地区呢......』 可惜在汉斯还没出现之前,日不落帝国就早已把手伸了过去。 既然已有主,自然无法硬抢。 “当然,这也不代表事情就彻底结束了。未来,德意志帝国与奥斯曼帝国之间,还有很多要一同商议的內容。” “......我明白了。”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工作了。 汉斯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如同战前那样,把奥斯曼帝国变成德意志在中东的忠犬。 必须让他们对德意志的忠诚深入骨髓,再无旁念。哼哼哼...... 啪! “好了,既然话已说完,那就开始签字吧?” 汉斯拍了拍手说道,格雷、韦尼泽洛斯、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等各方代表依次签下了名字。 至於战爭赔款,就以石油与资源开採权等形式的利益与股份来抵。 反正奥斯曼本就欠著法国的债,口袋空空,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当然,法国和义大利那边他们会帮忙把帐討回来。 你们不是有钱嘛。 唰唰—— 就这样,1914年6月10日。 奥斯曼帝国正式向协约国投降。 继塞尔维亚、黑山、俄国之后,这是第四个退出战爭的同盟国。 ...... 【奥斯曼帝国,向协约国投降!】 【奥斯曼帝国新任总理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宣布与同盟国断交,猛烈抨击法国与义大利!】 “奥斯曼帝国的投降,比预想中还要早啊。” 可汉斯·冯·乔並没有解体奥斯曼帝国,反而帮它保住了大部分的领土。 理由显而易见。 德国人傲慢地无法容忍在欧洲出现任何共和国,而他们的贪婪,则促使他们想要藉助奥斯曼之手,染指美索不达米亚与中东的石油。 这一切,没有一样是伍德罗·威尔逊能接受的。 “可惜啊。美国在与奥斯曼的战爭中几乎毫无建树,现在只能眼睁睁看著德意志帝国以帝国主义的姿態不断扩张。” “可若是就这样放任德国通过奥斯曼帝国夺得沉睡在阿拉伯半岛下的绝大多数石油,对我们美国的经济与利益,可就是巨大的威胁了。” 財政部长麦卡杜开口了,他已於去年五月与埃莉诺·威尔逊完婚,从总统的准女婿成了真正的女婿。 石油的价值不言而喻,而眼下的美国石油產业早已受到英国这个强劲对手的压迫,如果再加上一个德国,那简直就是噩梦。 作为掌控美国经济命脉的財政部长,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未来。 “没错,而且德国不仅將亚塞拜然纳入势力范围,掌控了巴库油田,甚至还在南美的委內瑞拉石油產业中占有不小的股份。虽然油质不佳,但储量可是全球顶尖的。” 这一切,都是拜当时那个愚蠢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所赐。 威尔逊至今仍不明白,那人到底为何要做出那种让人头疼的决定。 “为了守护美国的利益,也为了遏制那些根本无助於世界和平的德国军国主义者不断的扩张,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必须阻止德国將潜力无限的阿拉伯石油全部吞下。 但美国的实力尚不足以將影响力伸向遥远的阿拉伯。 那该如何阻止? 答案其实很简单。 “利用阿拉伯人吧。” “阿拉伯人?” “这次和平协定的结果,让他们独立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既然如此,崇尚自由的美国,又怎能不替这些被贪婪的欧洲帝国主义者压迫的人们,轻轻推他们一把呢? 伍德罗·威尔逊在心中如此低语,嘴角微微扬起。 就在那一刻,一颗新的战爭种子,被悄然种下在黑色黄金的土地上。 ...... “与奥斯曼帝国的战爭终於结束了啊。” “我们倒是没怎么真正和奥斯曼交过手。” “是啊,吃苦的只是英国那些朋友罢了。” 与此同时,奥斯曼投降的消息也传到了西西里,传到了莱托·福尔贝克的耳中。 这也意味著,莱托·福尔贝克和非洲军团在短暂休整之后,要再次整装待发。 “义大利战线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是,司令官。马肯森司令从东线带兵前来,已与博伊纳司令会合。只要准备一完毕,便会立刻发动攻势。” “很好。一旦义大利战线的攻势展开,义大利的注意力就会被那边吸引过去。” 奥匈军、德军,还有一同作战的保加利亚军,合计將近百万大军正对罗马发起进攻,就算想忽视,也根本无法忽视。 若是挡不住那一波攻势,义大利王国就真的完了。 恐怕他们会动用前所未有的全力来阻止他们。 “而正因如此,他们的后方,也就是义大利南部的防备,將会变得鬆懈。” 而莱托·福尔贝克正打算从那个破绽中切入。 对於义大利而言,这简直就是明知要来却无法阻止的一击。 他们肯定也知道,驻扎在西西里的自己是个威胁,但在正面战场已经岌岌可危的当下,要分心顾及后院,谈何容易? 等到非洲军团踏上义大利本土的那一刻,义大利国內主张和平的派系,也再也压抑不住了。 这正是汉斯·冯·乔部长最喜欢的战略计划。 “我们出去吧。” “是,司令官。” 莱托·福尔贝克带著副官和参谋们一同走出了指挥部。 这是世界大战爆发以来迎来的第二个夏天,在炽热的阳光下列队站立的士兵们,齐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他。 有皮肤黝黑的阿斯卡里士兵, 也有以隆美尔为首,皮肤白皙的德军士兵, 还有將参与南意登陆的希腊军与英国军,全都屏息等待著莱托·福尔贝克的发令。 “我就长话短说了,诸位。” 莱托·福尔贝克微笑著开口。 “我们,將进军义大利!” “哇啊啊啊啊啊!!!” 在西西里炽热如焰的太阳下,非洲军团的欢呼声震天动地。 这是继奥斯曼之后,为了彻底终结义大利王国而发动的战役。 而一旦义大利投降,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標。 法国。 第214章 大意:忠诚! “终於摆脱这噁心的防御战了,现在是时候让那些胆敢覬覦帝国领土的义大利杂种见识一下真正的铁血了!全军出击!” “皇帝陛下万岁!为哈布斯堡荣耀而战!” 1914年6月15日。 这一天,赫岑多夫將军与斯维托扎尔司令官翘首以盼的日子终於到来。在他们的命令下,奥匈帝国军队挥舞著曼利夏步枪、衝锋鎗与轻机枪,越过战壕和铁丝网,向义大利军队发起了全面进攻。 如今,奥地利的敌人只剩下义大利一个,为了彻底解决这个宿敌,奥军几乎倾尽可用的全部兵力投入战场。为了证明他们的决心,甚至连原本用於海岸防御的斯柯达420毫米榴弹炮也被拖上了前线,对义大利军队展开了猛烈轰炸。 “塞克特,开始进攻。” “是,马肯森司令官。” 而且,这次奥匈帝国不再是孤军奋战。 德国军队在此役中一同参战,军队由最近因奥古斯特·威廉王子与次子之间过分亲密的友谊问题而感到不安的马肯森元帅,以及他那永远的搭档,汉斯·冯·塞克特共同指挥。与他们並肩作战的还有保加利亚军队。 “公爵阁下!奥匈军正在从特伦蒂诺方向发动进攻!” “现在真正的问题不是特伦蒂诺!德国人已经过了伊松佐河!” 不同於此前奥匈军与意军在陡峭的阿尔卑斯山北部与特伦蒂诺一线苦战,德国军队选择了地形较为平缓的伊松佐河流域进攻。 伊松佐河贯穿义大利与斯洛维尼亚的边境地带,该地早已被奥匈帝国要塞化。因北方的特伦蒂诺地区突出於义大利境內,战略意义更重,因此意军在伊松佐方向上始终保持防御態势。 轰!轰隆!! “是战舰!协约国的战舰正在炮击我们!” “义大利皇家海军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那样的局势到今天为止便宣告终结了。 在东线对俄国军队大杀四方、战斗经验飆升的德国军队,在海军火力支援下,仿佛也在藉此发泄对王子之事的不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无情地碾碎著意军的防线。 而本应前来支援的义大利海军,却因在西西里遭遇协约国舰队的重创,如今连罗马外海都难以守住。 “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对义大利而言,这是一场歷史的重演,卡波雷托战役(第十二次伊松佐战役)的噩梦再临。 而只知让数十万大军“衝锋、再衝锋”,却毫无战果的义大利总司令路易吉·卡多尔纳,面对被敌军压得漆黑一片的战线,只能吐出一声绝望的嘆息。 他的思维早已崩溃,双眼空洞到不知在看向何方。 “司令官阁下,特伦蒂诺方向请求支援!奥匈军的兵力太多了!” “渡过伊松佐河的德军正率先遣坦克部队向乌迪內推进。阿奥斯塔公爵请求增援!” “请儘快下达命令!” 在接连不断的战报轰炸下,原本沉浸在否认现实中的卡多尔纳终於清醒过来,艰难地张了张口。 此刻,整个义大利王国的命运,都握在他手中。 毕竟就连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的堂兄、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也是义大利军中屈指可数的名將,不败的元帅,阿奥斯塔公爵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亲王,都已在低头求援。 此刻,正该是他为祖国觉醒,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或者释放那被压抑在体內已久的潜力的时刻......但—— “挡住......无论如何都给我挡住!就算把士兵一个个扔上去,也要挡住!” 可惜,卡多尔纳这个废物將军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他只会像往常那样,把无辜的士兵一批又一批地往火线上填。 所谓能够拯救义大利的奇谋妙计?在他脑中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 其结果,自然也不出意料。 “撤退!撤退啊啊啊!!” 自战斗打响以来几乎停滯不前的义大利战线,终於崩溃了。 即便义大利士兵战斗再英勇,他们或许尚能抵挡奥匈军,但面对德意志帝国这架战爭机器,根本毫无胜算。 眼看著最担心的局面即將成为现实,义大利的政界也开始变得焦头烂额。 ...... “......已经无可挽回了。现在除了投降,別无选择。” 在义大利议会中,有人用疲惫而无力的声音说道。 当然,这话在俄罗斯退出战爭之后就被反覆提起过,但如今与当初不同的是,没有人再试图反驳,也没有人再去怒斥说话的人。 “奥斯曼已经投降。而现在协约国越过伊松佐河,占领了乌迪內,正朝皮亚韦河方向进军,目的就是彻底终结我们义大利。” 一旦德军突破皮亚韦河,近在咫尺的威尼斯將首当其衝。 “而威尼斯一旦陷落,博洛尼亚、佛罗伦斯,甚至我们所在的罗马,德军都会势如破竹般席捲而来。” 正如同当年摧毁西罗马帝国的阿拉里克那样,二十世纪的义大利,正面临著梦魘般的再临。 “曾在罗马大肆劫掠的兰茨克內西特(landsknecht)的后裔,如今也已踏上这片土地。在迎来最坏的结局前,我们必须像奥斯曼一样主动谈判,尽力保全国土!” “可陛下他......至今仍高喊著要抗战到底。” 確实如此。 就像他的祖父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那样,梦想著完成义大利统一的最后一步,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把国家带入战爭,並在前线连连失利的情况下,依旧拒绝认输,誓言战斗到底。 他当然明白,一旦投降,王座將不復存在。 最糟糕的情况是,萨伏依王室將步罗曼诺夫的后尘,被逐出国门,不仅失去王位,连国家都將一併失去,成为无根之人。 当然,奥斯曼帝国不久前投降的穆罕默德五世还保住了王位,但他的处境与这个“侏儒国王”天差地別。 穆罕默德五世本就不情愿参战,是在伊斯麦尔·恩维尔的胁迫下(而恩维尔又是因为邱吉尔)才勉强答应的,最终在促成投降中也起了关键作用;可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却是从一开始就积极主战。 而只要他继续坐在王位上,协约国之人,汉斯·冯·乔与弗朗茨·斐迪南皇帝,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也可以选择退位,把王位传给儿子,但现在还是1914年,不是二战之后,他的长子翁贝托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岁的毛头小子,根本无法接班。 所以说,对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而言,与协约国谈判让出王位这一选项,自始至终都不存在,留下的答案,唯有一个——战斗。 而那些对连日来的混战和不断崩溃的局势早已感到心力交瘁的义大利政客们,却只想摆脱这场无解的战爭,这种现实几乎让人抓狂。 “听说国王甚至准备弃守罗马,南下坚持抗战。” “萨伏依的国王?与其等著被日耳曼人俘虏,看样子他更想先被那不勒斯人撕成碎片吧。” “我们的萨兰德拉首相现在又在干什么?” “还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呢。搞不好正准备跑路,趁协约国抓他之前溜出国境也说不定。萨兰德拉可是那个当初联合法国,把义大利拖进这场狗屎战爭的罪魁祸首。” “唉......早该听焦利蒂首相的话的......” 面对无可理喻的国王,和一个窝在房间不出门的“家里蹲”首相,聚集在议会的议员们纷纷嘆息连连。 当然,现在后悔也早已为时已晚。 “最后,我们的选择只有一个——把国王拉下台。” “你、你说什么?” 终於,有人说出了所有人心底都明白,却无人敢言的事实。 “尼蒂大臣,你疯了吗?你竟敢说要罢黜陛下!” 面对眾人的惊愕与怒斥,说出这番话的正是义大利王国自由党出身、如今却受到俄国革命启发与影响,观念发生转变的现任农业与商业大臣的弗朗切斯科·萨韦里奥·尼蒂(francesco saverio nitti),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哼,別装忠臣了。你们谁心里没想过?既然国王执意固执己见,不如学奥斯曼对待恩维尔那样,直接把他踢下去,反倒能为国家爭得一线生机。” 面对尼蒂一针见血的发言,政客们一时语塞。 因为他说的......没错。 “若想让义大利至少得以延续,就必须赶紧把这位侏儒国王,还有那个完全放弃责任的废物首相统统赶下台。这是最现实、也是唯一的出路。个人而言,我当然希望藉此机会建立共和制,但这恐怕很难做到,只能从王室里找个稍微像样点的人代替。” 的確,虽然美国已经参战,但主导协约国的三大强权——德国、英国、奥匈帝国,全都是君主制国家,对於“共和国”压根没兴趣。 “我也赞同尼蒂大臣的意见。虽然作为义大利王国的臣子,这样的行为確实不够忠诚,但现在能拯救局势的方法,唯有让国王退位。” “奥尔兰多大臣......” 连曾在原本歷史中担任义大利首相、並作为“协约国四巨头”之一出席巴黎和会的司法部长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奥尔兰多(vittorio emanuele orlando)也点头赞同尼蒂的意见,动摇了不少原本还在犹豫的议员。 虽然奥尔兰多也曾和萨兰德拉一样支持战爭(说到底,在场的大多数政客当初都支持),但至少他看得清现实。而此刻的义大利,需要和平。 也需要一个能代替眾人,背负“战爭罪人”之名,成为牺牲品的人。 “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尼蒂催促著眾人儘快决定,但议员们依旧踌躇不前,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砰!” “出、出大事了!驻守西西里的莱托-福尔贝克与德属非洲军团已经渡过墨西拿海峡,在雷焦卡拉布里亚登陆了!” “!!!” 可他们原本就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 因为,义大利的灭亡,已近在眼前。 ...... 砰!砰砰!! “哇哈哈哈哈!!都跟我冲啊!!” “......那傢伙又来了。” “喂!別磨磨蹭蹭的,快跟上!把卡拉布里亚那地方一口气拿下来,一定要比马肯森那老头更早成为罗马的征服者!” “是是,知道了,中尉阁下,隆美尔中尉。” 在德意志海军、皇家海军和希腊海军猛烈的炮击下,雷焦卡拉布里亚已沦为一片火海。而看著隆美尔一如既往地率先发起疯狂衝锋,紧跟在他身后的德国士兵和阿斯卡里士兵们只能无奈地摇头。 不论是在北非还是在这里,这傢伙对命一点儿都不在意,真是始终如一。 更搞笑的是,他每次这么疯冲,战功还都能拿得手软。 就像在渡过墨西拿海之前,隆美尔才刚刚在莱托福贝克司令官的推荐下,获得了“蓝马克斯勋章”。 而现在,隆美尔和他那支部队也正趁著联军大规模突袭登陆、把义大利军嚇得四散奔逃之际,一路踩著他们的尸体,把整整一个师给打得溃不成军。 真不知道这傢伙是该让人放心,还是让人感嘆上司疯得像个神经病,却又狡猾得像只狐狸。 ——呜!! “go! go! go!” “要是在加里波利战役那时候也这么顺利,该有多好啊!” 就在隆美尔部队像往常一样横衝直撞、碾碎前方一切障碍的同时,英国军队和其他后续部队也纷纷登陆雷焦卡拉布里亚,甚至还有人因为这次的登陆太过轻鬆而感到遗憾。 “中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我们啥也做不了,下士。去,把白旗找出来吧。” 而此时此刻,大部分兵力早就被调去义大利北部战线的义大利军,就算想战,也根本没人能上场。他们甚至连与协约联军交战的念头都提不起,只能嘆著气,举起了双手。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第215章 预言 “莱托·福尔贝克已经占领了雷焦卡拉布里亚(reggio calabria)。这意味著包括萨莱诺和那不勒斯在內的南部城市现在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了。” “......” 尼蒂的声音带著一种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冷嘲,迴荡在义大利议会之中,儘管灯火通明,却依旧让人感到一股沉重如夜般的压抑气氛。 义大利的政客们也一反常態,不再喋喋不休,而是抱著脑袋、满脸愁容,仿佛已经无力再说一句话,只剩沉默。 雷焦卡拉布里亚的登陆作战已经成功。 而这一成功所象徵的现实,既显而易见,又残酷至极。 “联军很快就会兵临罗马。而我们,没有任何兵力可以阻止他们。我们的军队全都被调去北方对抗奥匈和德军了!” 而北方的战况,同样糟糕透顶。 奥匈与德军已经开始动用毒气,可义大利军队甚至连足够的防毒面具都没有。 “这还不是全部。南部地区对政府的愤怒正在迅速升温。最糟糕的情况是,南方人可能会试图独立。”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虽出身不同政党、理念各异,但与尼蒂同样主张应罢黜一意孤行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与协约国展开和谈的奥兰多,接过话头说道。 如今义大利北部与南部的关係,糟糕到无需多言,所有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尤其是在义大利统一时期,南义大利是被朱塞佩·加里波第所率领的红衫军强行吞併並併入撒丁-皮埃蒙特王国的,这段歷史至今仍令部分人念念不忘,甚至仍有人高呼南部分离。 奥兰多的担忧显然不无道理,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担心的神色,仿佛国家真的有可能退回到“復兴运动”之前的混乱年代。 “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焦利蒂前总理和驻守罗马的守军,已经同意与我们站在一边。” 看著议员们犹犹豫豫、不敢表態的模样,尼蒂和奥兰多索性亲自拜访焦利蒂,私下推动局势的发展。 “可就算成功让国王退位,如果军队从前线回来,又將他扶上王位,那该怎么办......” “那你儘管放心。卡多尔纳那个无能之辈根本不足为虑,而且,阿奥斯塔公爵已经决定支持我们了。” “什、什么?阿奥斯塔公爵?!” 正如所言,虽然谁也不敢保证能撑到最后,但此刻正死守皮亚韦河、苦战抵挡德军的阿奥斯塔公爵,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也已经同意国王退位与缔结停战。 当然,他究竟是出於什么目的才做出这种决定,就不必明说了。 总而言之,在为时未晚、国家尚未彻底分裂之前,必须推翻国王,摆脱这场战爭。 法国人或许会对这个一直在战爭中自私行事、如今却打算临阵脱逃的“盟友”口诛笔伐,但......对不起,现在的义大利连自己一条命都保不住了。 “还有谁反对吗?” 没有人回答。 於是梦想成为第二位列寧的尼蒂露出一副万分兴奋的表情,大声喊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进宫吧!” ...... 主和派的行动极为迅速。 当义大利的政界人士与议会议员以沉默默认国王退位时,焦利蒂、尼蒂和奥兰多所拉拢的罗马守备军,开始向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所在的奎里纳雷宫(palazzo del quirinale)进军。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政变,但罗马城中竟无一人试图阻拦。 “赶走那个无能的国王!” “我们要的不是战爭,而是和平!” 反而不分贵贱,民眾爭先恐后地自发加入其中。 正因如此,义大利人早已对毫无成果的战爭感到筋疲力尽,而对於那个一意孤行坚持无意义战爭的矮小国王,更是怒火中烧。 当然,若回想起当初最渴望战爭、最先高声呼喊、亲手將义大利推入战爭深渊的,正是义大利人民本身,这场景不免显得讽刺。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义大利败了,总得有人为此负责。 在国民心中,这份责任就应由国家元首,国王承担,还有那个躲在宅邸中,最后被破门而入的士兵拖走的萨兰德拉。 毕竟所谓国家领导人,正是在这种时刻,替国民背负责任的存在不是吗? “陛下,罗马守备军造反了!请您快些避难!” “这,这些叛徒!” 与此同时,正为联军踏足非洲而焦头烂额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也收到了议会终於开始对自己下手的消息。 愤怒的人群的呼喊已传入宫殿之外,不是聋子的话,又怎会意识不到——罗马,背叛了他。 但此时此刻,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根本无暇动怒。 政变军已为推翻他而奔赴王宫,侍卫虽拼死抵挡,却终將难逃被突破的命运。 而那时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本人,恐怕只能沦为那种痴心等著女儿出嫁、梦想向整个欧洲供应丹麦出產的“罗曼诺夫牛奶”的落魄沙皇了。 “不行!绝不能这样!” 他无法就此退位。 更无法眼睁睁地看著自己以如此丑陋的方式,亲手將祖父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所缔造的义大利王国毁於一旦。 “请教皇陛下出面调停,只要是他开口,叛军必然会止步。” 第257任教皇,庇护十世(pius x)。 以简朴高尚的生活与人格备受全世界天主教徒敬仰的他,或许真能平息这场政变。 “陛下,教皇陛下已经表態支持议会与您的退位了。” 然而,传来的回答,却如寒冬冷雨般残酷。 庇护十世虽然最终未能阻止大战爆发,但他为和平付出了所有努力。 甚至曾为那些即將回国执枪、对准他人胸膛的神学生流泪劝诫:“请展现出与信仰相称的模样,在战场上也不要遗忘悲悯与怜悯。” 如此热爱和平的教皇,可能会支持议会的政变来终结战爭,但绝不可能站在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这一让义大利深陷战火的始作俑者一方。 更何况,庇护十世本就是极重教会传统、被称作天主教传统主义象徵的人物。 將教皇变成“梵蒂冈的囚徒”,將其关押在圣彼得大教堂,与驱逐耶穌会、推行政教分离政策的法国联手的萨伏伊国王,又怎么可能会得到他的好感?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任由叛军將我像个沙皇一样拖下王座......” 轰隆! 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正愤然捶胸,咆哮不止之际,王宫正门方向忽然传来巨响。 “正门被攻破了!” “快!立刻逮捕国王!” 伴隨著的,是叛军的吶喊与汹涌人潮。 近卫队挥起白旗投降,奎里纳雷宫的庭院也被政变军与愤怒的罗马市民践踏得一片狼藉。 “不,不要啊......!” 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抱住那光禿禿的脑门,发出绝望的哀嚎。 他已无路可逃。 这位矮小国王的结局,终究提前三十二年到来了。 ...... 看来,莱托·福尔贝克成功登陆义大利本土,实在是顺利得过头了。 就连汉斯也没想到,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会这么快被迫退位,义大利会举起双手哀求饶命。 结果就是,他刚回到柏林,就不得不又马不停蹄的赶回罗马。 这到底是义大利人退得勇敢,还是他们的运气太好呢? 无论如何,对德国而言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汉斯就这样乘上了列车,准备前往以公会议闻名的特里恩特(trient,义大利语叫特伦托),为几乎等同於投降的停战协定签字。 而和汉斯一样的,还有刚从伦敦返回就匆匆赶来的英国格雷大臣、奥匈帝国外务大臣贝希托尔德,以及原驻义大利、被逐回维也纳的美国大使托马斯·尼尔森·佩奇。 顺带一提,佩奇大使在美国还是个颇有名气的作家。 不过他写的那些小说,不过是美化奴隶制度,把黑人描绘成强姦白人女性的禽兽罢了。 查了一下他的故乡,不出所料,是那个值得避开的南方州出身。 “很高兴见到各位。” “......见过教皇冕下。” 不过幸好,与佩奇大使那令人不快(对他本人也是)的相处时间,在眾人抵达会谈厅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 因为等著他们的,不是別人,正是教皇本人。 奥地利人贝希托尔德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徒,一副不知眼睛该往哪放的恭敬模样;就连並非天主教徒的格雷与佩奇,也都低下了头。 这並不奇怪。 因为当今教皇庇护十世,並不是普通的教皇。 他是天主教传统主义的象徵,是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宗教人物之一。更重要的是,早在多年前,他就因种种神跡被人尊称为“活著的圣人”。 比如,汉斯听说他曾让一个终生无法动用手臂的男人奇蹟般康復;又比如,他触碰了一个满身疮癤的少女,结果那些疮癤瞬间消失......这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数不胜数。 “甚至还说拥有先知般的能力,预言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当然,即便拋开这些神秘色彩,单凭他的人格与能力,也足以在歷代教皇中名列前茅。 当年连西奥多·罗斯福都曾试图与他会面却未能如愿。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会在特里恩特而不是罗马见到您,冕下。” 汉斯谨慎地对著那位露出和蔼微笑的教皇说道。 拜託別告诉我,是义大利政府请你来当调停人的......那可真是够麻烦的。 “呵呵,放心好了,我不是应义大利政府之邀而来的。只是一个老头子的好奇心罢了。” “好奇心......吗?” “关於侯爵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一直想见上一面,谈谈话。不知可否容我片刻独处?” 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种场合? “这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汉斯百思不得其解。 况且庇护十世也时日无多(在1914年8月20日即將逝世)。 “侯爵,犹豫什么呢?能与教皇陛下独处,这种机会可不是隨便能遇到的啊!” 就在汉斯还在一脸为难地沉思时,旁边的贝希托尔德已经用手肘碰著他,催促起来。 我又不是什么天主教徒,能和教皇聊什么? “嘛......要是只是一会儿的话,应该也无妨吧?” “格雷大臣......” “反正会谈的准备也要时间,去一趟也无妨。再说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不是吗?” 他说得倒也没错。 当然,更確切地说,是“根本拒绝不了”。 “唉......那我就先失陪片刻。” 最终,汉斯还是点头答应,跟隨著这位神秘莫测的教皇,离开了会谈厅。 而教皇带著他前往的地方,是特里恩特大教堂(kathedrale trient)。 这不仅是当年召开特里恩特公会议、对抗新教的重要圣地,也是在去年被庇护十世升格为宗座圣殿的地方。 “我不是天主教徒,贸然进入这里......不知道是否合適。” “呵呵,教会的大门对所有人都敞开著。哪怕是信奉错误教义的人,主也一视同仁地爱著他们。” “那可真是太好了。尤其是在如今这动盪的时代。” 听到汉斯这么说,教皇露出一丝悲伤的神情,缓缓点头。 在原本的歷史里,庇护十世在战爭爆发不久后便去世,没能亲眼见证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全部惨状。 但在这个世界,他恐怕將那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祈愿这世上不再发生如此悲惨的战爭,可惜啊,太可惜了——主再次对人类降下了试炼。” “冕下?” “侯爵,在战爭爆发之前,我曾看见了。看见了燃烧的欧洲、那如地狱般的战场。” 我知道。 这正是刚才提过的庇护十世最著名的异象之一。 “但我,还看见了更多。” 然而教皇接下来的话,却完全超出了汉斯的预料,也是他绝对不希望听见的內容。 “数十年后,余烬之中將再次燃起烈焰,席捲整个欧洲。东西两方燃起的恶意与仇恨,將吞噬所有善良之人。” 教皇静静说道: “而那场浩劫的终结,如同这场战爭一样——最终,將再次取决於你,侯爵。” 他,预言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第216章 法兰西之虎 ——我又一次看到了。数十年后,余烬之中將再次燃起烈焰,席捲整个欧洲。源自东西两方的恶意与仇恨,吞噬了所有善良之人。 从特里恩特回到柏林之后,教皇的话仍在汉斯的脑海中縈绕不去。 甚至差点让他忘了与义大利签订的停战协议。 不过,说是停战协议,也不过是停火、解除义大利军队的武装,以及协约国的驻军安排而已。 毕竟和奥斯曼不同,义大利好歹也是列强之一,哪怕只是个边角料;加上美国因没能参与对奥斯曼的战事对此一直耿耿於怀。最终,在美国的强烈主张下,领土问题与赔款这类重要事务,被推迟到法国那边处理完之后再於和会中决定。 当然,汉斯的个人看法是,美国在对奥斯曼的战爭中毫无贡献,这次对义大利也是一样,除了將麻烦往后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而且对汉斯来说,现在重要的也不是这些。 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正如预言了第一次大战的庇护十世所说,他还预言了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第二次世界大战。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事情。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啊吧吧......啊叭叭叭......” “弗里德里克,我本不想让你经歷这种战爭。” 看著躺在摇篮中、天真无邪地伸出小手的弗里德里克,汉斯露出了比任何时候都要苦涩的神情低声说道。 正如“第一次”大战被称为“第一次”,也就意味著“第二次”终究会到来。他知道,那將是场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更为残酷的战爭。 但是,人类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跡、过程与结果已经截然不同。正因如此,也让汉斯心中隱隱升起了一丝希望。 “虽然没能阻止第一次,但或许,第二次可以......” 他本是这么想的。可教皇的话,却把这点微弱的期待打得粉碎。 汉斯不知道庇护十世究竟是个真正的先知还是神棍,但要说那是胡言乱语......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违背常理的事情,又岂能轻易忽视? “话说回来,『东边』与『西边』吗......” 最有可能的,果然还是法国与苏联? 虽说他並不能確定。 毕竟“东-西”这两个词本身就太过宽泛了。如今歷史已经改变,战爭也將要结束,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或许所谓的“东方”,並不是说的苏联,而是日本。 而“西方”也许並不是法国,而是西班牙內战获胜后赤化,然后与苏联联手引发世界大战也未可知。 “算了。现在这个时候绞尽脑汁去猜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也没有意义。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继续做好我该做的事。对吧,小琳娜?” “啊霸?” 守护德意志帝国,守护我的家人。 还有,守护在奥斯曼与义大利相继投降后已近在眼前的“帝国”。 未来將会走向何方,他无法预测。但汉斯认为,只要铭记自己心中的目標,就不会迷失方向。 ...... 此时巴黎的氛围,远不如“光之城”这一別称所暗示的那般光辉灿烂,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阴沉压抑。 当然,自战爭爆发以来,巴黎便几乎未曾迎来过真正的光明时刻。可如今,巴黎市民脸上所写满的,唯有绝望、绝望,还是绝望。 【奥斯曼帝国的新统治者: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宣布与协约国媾和並退出战爭】 【义大利投降!南部边境危机四伏!】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还有希望吗?】 奥斯曼帝国投降了。 以伊斯麦尔·恩维尔为首的“三帕夏”彻底失势,而新上位的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这位曾在加里波利战役中贏得“英雄”之名的人物,却讽刺地高举双手,毫无抵抗地向协约国投降。 义大利王国也是相同的局面。 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被自己的大臣们从王位上赶下,义大利的政客们不但背弃法国,一心只想保全自身,甚至还主动投降协约国,並为德军打开了通往法国边境的大门。 如今,法国成了孤身一国。 敌人的数量不断增加,而曾经的盟友一个接一个地投降,最终只剩下法国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的战火。 再也没有人相信胜利的微弱希望了。对每天不断传来的噩耗早已心力交瘁的法国人,开始用最“法国式”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情绪。 “再坚持一下就能贏得战爭?这种鬼话我们听腻了!” “乾脆和德奥议和,让战爭结束吧!” “我不想再眼睁睁看著我们的儿子在这场没有希望的战爭中送命了!” 厌战的情绪不断高涨,反战主义者走上街头,发起示威。 砰砰! “滚出来!玛丽·居里!” “这个波兰来的婊子!” “为、为什么这样做......我连自己的財產都献给了法国......” “闭嘴!凡是亲德的,都该死!” 对无辜者毫无理由的愤怒与暴力。 “啊啊啊——!” “住手啊!” “闭嘴,你这个汉斯·冯·乔的走狗!” “我、我们不是华人,是越南人啊......” “黄皮猴子都一个样!” 比任何时期都更加肆无忌惮的种族歧视。 “赶走这个和俄国临时政府一样无能的共和政权,建立社会主义祖国吧!” “巴黎公社,再次崛起吧!” “连那个落后的俄国都做到了,我们法国才是真正的革命之邦,让世界看看我们的力量!” 受到俄国革命鼓舞的共產主义者与无政府主义者也开始蠢蠢欲动。 “所有鼓吹和平的人,都是民族叛徒!绝不妥协,直到最后一人战死为止,我们也要继续战斗!” 隨之而来的,是“法兰西行动派”等法西斯分子的兴风作浪。 “软弱的民主政府没用!” “王政復辟,冲啊啊啊!!” 甚至连那些原本该早进坟墓的王党分子,如今也死灰復燃,嚷嚷著要重回舞台。 法兰西,正隨著这场战爭,渐渐陷入疯狂的深渊。 与此同时,协约国对巴黎的进攻,更是將这场疯狂推向了高潮。 轰隆! “炮弹来了!” “快跑啊——!” 占领了兰斯的德军,调来了两门被称为“巴黎大炮(paris-geschutz)”的超长距离列车炮。炮管长达34米,口径211毫米,射程高达130公里,开始对巴黎进行远距离炮击。 早已迷上轰炸的英国也没閒著,时不时就派出轰炸机对巴黎进行空袭,让人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再加上炮弹从天而降,巴黎市民的精神状况隨著日子一天天过去,愈发濒临崩溃。 但儘管巴黎陷入一片癲狂,法国政府却不像俄国或义大利那样迅速崩溃。 “各位,请集中注意。” 这一切的支柱,是在美国参战、尼维尔攻势惨败、亚歷山大·里博被赶下台之后,由总统普恩加莱任命为总理的“法兰西之虎”乔治·班杰明·克列孟梭(georges benjamin clemenceau)。 “首先,我要声明一件事。” 几周前,克列孟梭在他第二次上任总理的演讲中,面对在沉重气氛中咽著口水的政客与將军们,誓言道: “只要我还活著,伟大的法兰西就绝不投降!因为法兰西,终將贏得这场战爭!所以我们唯一的道路就是战爭、战爭、再战爭!!” 这番话,在法国战力已近枯竭的当下,听上去无疑是天方夜谭。 因此大多数法国市民將其视为又一个註定无法兑现的政客承诺。但克列孟梭不仅仅用嘴说话,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也证明了他为何被称为“老虎”。 嗶——! 砰!砰!砰! “將煽动暴乱者全部逮捕!不论是鼓吹与敌议和的懦夫,还是製造骚乱的红色分子,亦或是煽动分裂的极右翼,全都给我抓起来!” 在巴黎市区,法国国家宪兵队和警察不再像以往那样克制,而是开始无情地镇压示威者。 为了在前线的毒气攻击中先行剥夺敌军的防毒面具,所使用的催泪瓦斯竟被投向了示威人群;被逮捕者则被强行徵兵,押往前线。 这是克列孟梭为了解决混乱政局所开出的猛药。 “克列孟梭,这也太过分了!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自然,也有人表达了强烈的反对。 就连任命克列孟梭为总理的普恩加莱,也面色惨白地赶来,对他过於激进的举动感到震惊。 “您变得软弱了,阁下。” “什,什么?” “若是从前的您,肯定会站在最前线高喊要与德国战斗吧。但如今的您,看来是被接连的失败彻底磨垮了。” “克列孟梭,你这傢伙!” “之前的总理们或许放任您掌握实权,但我不是。我请求您,作为第三共和国的总统,就安安稳稳地站在台前,然后將战爭的事交给我这个总理来处理吧。恳请如此。” 但克列孟梭的回答,无异於彻底剥夺了普恩加莱的实权。 若普恩加莱还是那个比克列孟梭更为激进的反德主义者,或许还能理解他的做法,但眼下的普恩加莱,早已因尼维尔攻势的惨败而心灰意冷、因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爭而感到厌倦。他已经不再是法国所需要的存在了。 当总统也沦为毫无实权的老头后,再无人敢对克列孟梭提出异议。 而他锋利的刀锋,则转向了政府內部隱藏的“敌人”(以克列孟梭的標准来看)。 “克列孟梭先生,这真是你的决定吗?” “......约瑟夫,你的思想,你的声音,如今已成为法国的毒瘤。请你离开法国。” “你变了。那个曾不惧暴力与非议,坚定主张德雷福斯无罪的克列孟梭,现在完全变了。” “是的,我变了。若不改变,就无法生存,也就守护不了该守护的东西。如今的时代就是如此。” 主张与德国和解、追求和平,並在大战爆发三日后便遭刺杀的让·乔雷斯,他的遗志由和平派领袖约瑟夫·卡约继承。然而如今,这位昔日的和平使者却被以叛国罪名判决,並被流放至中立国西班牙。 自战爭初期起便担任內政部长,並与卡约同属和平派领袖的路易·让·马尔维也遭到了相同的命运。 就是如此,即便是与克列孟梭自德雷福斯事件时期便並肩作战的同志,甚至担任过他第一届內阁財政部长的亲密战友约瑟夫·卡约,也毫不留情地被他扫地出门。 为了战爭的胜利,即便是同志与朋友,只要会削弱士气,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清除。 虽然此举也招来了大量的批评与不满,但克列孟梭毫不在意。 “哼,看样子,老虎还远远没到死的时候呢。” “贝当將军?” “终於来了个像样的总理。虽然因为那该死的文官统制,我的指挥权全被剥夺,確实令人惋惜,但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没问题。好了,各位,还等什么?跟我一起上战场吧!” 贝当、福煦等將领与士兵们都很喜欢克列孟梭。 毕竟与那些只会窝在巴黎的前任总理不同,这位总理愿意亲自奔赴前线,激励士兵士气,又有谁会不喜欢? 当然,克列孟梭也有一个令人忌惮的缺点,对胆小鬼和逃兵毫不留情,下令就地枪决,连审判都没有。不过大家都认为,这也是为了维护军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罢了。 因为若是宽恕一个逃兵,接下来就会有无数人效仿。 纵然手段激烈又残酷,但在如今的法国,这是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的对策。也正因如此,儘管盟国一个个倒下,法国军队却重新燃起了战意。 “......果然,法国这块骨头没那么容易啃啊。” 而隨著克列孟梭这剂“兴奋剂”奏效,法国军队士气高涨,连法金汉为首的同盟国总司令部也不禁嘆息。 俄国倒了,奥斯曼也倒了,义大利也跟著投降。 只剩法国,只要击垮法国,这场战爭就结束了。 可作为最终boss的法国,即便四大天王——塞尔维亚、俄国、奥斯曼、义大利接连覆灭,却仍然屹立不倒。 对德国与英国等协约国来说,如今的心情,就像眼看终点线在前,结果跑鞋的鞋带却突然鬆了。 “芬斯顿司令,现在到了约定的时间了。” 而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换个心情。 恰巧,美国远征军总司令芬斯顿与法金汉约定的日子,也终於到了。 “作为联军总司令,我要求美军立即展开攻势。” “哈哈哈!尽、儘管交给我吧。我会让法国人亲眼见识『山姆大叔』的真正力量。” 虽然刚刚復任的芬斯顿声音中,明显还带著在颤抖...... 但眼下既无法食言,在奥斯曼、义大利相继投降后,白宫的耐心也已濒临极限。 因此,是时候让这群刚刚走上战场的“大战新兵”,美军,登场的时候了。 第217章 美军登场 美利坚的勇士们终於完成了训练,到了要威风凛凛地踏上战场的时刻。 然而,副司令潘兴与美军军官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战意,反倒透著一种莫名的超脱感。 “潘兴將军,这可怎么办?总司令要求我们发起攻势,可我们的孩子们还不像是个真正的军人啊。” “......” 潘兴没有回答。 因为他一开口,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过去一个月里,他哪怕藉助德军的帮助,也想尽一切办法把美军远征军的士兵从一群傻乎乎的牛仔,打造成真正的士兵。但事实证明,一个月的时间,根本远远不够。 美军士兵现在才刚刚学会步调一致地行军,连適应战壕的训练都还没完成。 可国內传来的却只有一句话:不要再拖延了,立刻投入战斗,爭取战功。这让潘兴感觉脑壳都要炸了。 “而且,武器也还是不够。” “是啊,就连比利时人都人手一把衝锋鎗,我们家的孩子们连步枪都不够分。” 就在美军先锋部队接受英军和德军训练的同时,美国仍在不断往欧洲输送兵力。 结果是,美军的数量从两万迅速膨胀到二十万,可遗憾的是,此时的美国,远不可能像后世的某个东方国家那般。 他们的物资储备、战爭准备,全都捉襟见肘。 眼前这个早就担心会发生的局面,终於还是发生了。 当然,芬斯顿和潘兴並不是坐视不管。 他们不停地向本国发电报,请求支援武器和装备。 但毫无效果。 美国和欧洲的距离太远,后勤本就困难重重。为了改善这一状况,无数美国工程师几乎拼尽全力扩建港口,却依旧难以在短短一个月內扭转局势。 最终,美国选择了“依靠盟友”,尤其是他们最亲近的盟友英国。潘兴代替臥病在床的芬斯顿,亲自拜访了英军总司令黑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迎来的却是一口英腔浓重、更加冷酷无情的拒绝。 倒不是黑格想故意刁难美军。 “若是把我们的武器都给了美国,我们英国军人可就真得拿著树枝和石头上战场了。这事,去找德军总司令法金汉谈吧。” 毕竟,英国军队好不容易才在今年年初摆脱了武器短缺的困境。 黑格可不想再回到那个为了一箱衝锋鎗,连军官都要用命决斗的恐怖时代。 “別担心武器的事了,德国那边答应支援我们。” 最终,潘兴的选择只能是再次向德国求助。 当然,白宫那位满脸写著“我要遏制德国”的威尔逊总统肯定不会高兴,但问题是,美军现在真的急需武器。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士兵连枪都没有就上战场吧。 再加上芬斯顿表示这事他会负责到底,多少也让潘兴鬆了一口气。 “但將军,这样真的就可以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麦克阿瑟中校?” 潘兴嘆了口气,仿佛预感到这將又是一段苦口婆心对话。他转头望向不久前才抵达欧洲的第42师首席参谋、战斗英雄之子、目前美军最受期待的年轻军官,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这位自西点军校走出的旷世奇才,不仅信念坚定得近乎固执,还是个非常棘手的苗子。哪怕面对潘兴凌厉的目光,他依旧挺直脊背、神情坚定,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將军阁下,您也很清楚白宫的要求有多不合理。若是就这样投入战斗,只会造成我方大量牺牲。请问,將军真认为这是正確的决定吗?” “我的想法並不重要,道格拉斯。我们是军人,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哪怕那是再怎么荒唐、再怎么不合理的命令。你该不会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还不明白吧?” “......不是的,我只是想听听尊敬的將军您的看法。” 尊敬? 如果他真尊敬自己,就別总在关键时刻针锋相对才好啊。 “总之,如果没有其他异议,这次会议就到此为止。各位返回所属部队,准备作战。” “是,长官!” 听著潘兴疲惫地发號施令,美军军官们齐声敬礼。 只希望上天能赐予他们好运吧。 ...... 嘶───! “出发吧,战士们!让欧洲人见识一下美利坚合眾国的真正力量!” “yeehaw!” 1914年6月25日。 伴隨著芬斯顿司令官的一声令下,美军的首次战斗正式打响。 他们的目標,是法国的边境城市瓦朗谢訥(valenciennes)。 为彻底夺回英军虽已突破伊普尔但法军仍固守的佛兰德地区,协约国將普佩朗赫(poperinge)、正遭受新任北方集团军司令皇储威廉所部猛烈进攻的里尔,以及瓦朗谢訥三地列为重点战略目標 轰隆!轰! “一营,前进!” “跟我冲啊!” 美军的作战方式极为简单。 首先,对敌方阵地进行猛烈炮击。 接著,士兵向敌军战壕发起衝锋。 士兵倒下了?那就派下一批上。 如此循环往復,直到將敌军战壕彻底摧毁。 这是一种与內战时期几乎毫无二致的梯次衝锋战术。而法金汉在看到美军竟然还在用如此原始战术时,都忍不住发出感嘆:“就算在普法战爭时,我们都没这么打。” 但芬斯顿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连潘兴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 因为在他们西点军校的生涯中,从老师和前辈那里学到的战术,就只有这一种。 当然,包括潘兴在內的美军高级將领,也很清楚这种战术已经过时。可即便他们想要引进新的战法,想真正让士兵適应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尤其是在这种爭分夺秒的局势下更是不可能。 毕竟,大西洋彼岸的华盛顿特区里,那位可敬的总统先生正催促他们立刻投入战斗呢。 不论是芬斯顿,还是潘兴,都已没有退缩的余地。於是,美利坚照例地开战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欢迎来到欧洲,洋基杂碎们!” “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法国式的欢迎仪式!” “啊啊啊啊啊!!” 直到这一刻,美军才终於真正体会到“大战”这二字的含义。 每当他们前进一步,就会有成千上万发机枪子弹从看不见尽头的无人区另一侧倾泻而至。身旁的战友转眼间五臟六腑横飞,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残渣。 “开火(tirer)!” 轰!轰隆!轰隆隆!! 每再前进一步,天上便会降下仿若火雨般的炮弹。 地面轰鸣声中,旁边的一个小队转瞬间化为尘土,血肉与断肢四散飞溅,沾满战壕每一个角落。 嘶─── “呃、呃呃啊啊......!” “毒气攻击!” “你们这些蠢货,还愣著干嘛!不想死就赶紧戴上防毒面具!” 而当他们侥倖躲过了机枪与炮火,成功推进了三步之时,一股绿色的氯气宛如张开双臂,热情地欢迎著来自新大陆的“朋友”。 当然,那些还未从恐惧中恢復、来不及戴上防毒面具、只能边呕吐边痛苦死去的美军士兵们,可一点都不觉得这种欢迎有多友善。 隆隆隆隆─── “是坦克!” “该死,坦克不是只有德国佬才有的吗?!” 更糟糕的是,法军如今也將仿製德军1號“凯撒”与2號“钢铁汉斯”坦克的“圣沙蒙”和“雷诺ft-14”投入战场。 虽然製作仓促,性能远不如德军的原型,数量也不多。 但——坦克就是坦克。 面对法军坦克,美军步兵只能苦苦支撑,付出鲜血与生命。 轰!轰隆!! “呃啊啊!” “撤、撤退!快撤!!” 那些原本自詡战爭无非小事的“牛仔”们,在地狱般的堑壕战面前,骄傲与自负全被撕得粉碎。 面对从未经歷过的恐惧,美军士兵纷纷哆嗦著,惊叫著,甚至嚇得尿裤子,在哀嚎中死去。 而这些,在欧洲人眼中早已见怪不怪了。 “芬斯顿司令官,第一波攻击部队全灭。” “命令第二波进攻。” “......明白。” 然而芬斯顿与潘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面无表情地下达了下一轮进攻的命令。包括马歇尔在內的参谋们虽然脸色煞白,却只能照办。 “第二梯队准备进攻!” “......哦,上帝啊。” “他妈的,简直是疯了!” 亲眼目睹前锋部队在不到半小时內如何被屠灭的士兵们,只能在战壕里颤抖。 而那股恐惧,甚至蔓延到了曾被联军戏称为“狂战士”,不,应该说是“美洲疯子”的美军远征军装甲部队指挥官(本人志愿参战)巴顿身上。 说到底,他也是人类。 初次直面真正的战爭与实战,感到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巴顿上尉,命令下来了,您打算怎么做?” “......” “上尉?” “......我的祖先在看著我。” “誒......?” “伟大的巴顿家先祖们正把我当成懦夫看!不行,我不能这样......否则死后都没脸见他们了!” “???” 然而,巴顿就是巴顿。 “呜啊啊啊啊啊啊!!祖先们!请原谅我!让我再一次以巴顿之名英勇战死,向你们证明我的荣耀!” “上、上尉?上尉!?喂!” 伴隨著这声怪叫,巴顿驾驶著他的坦克朝敌军阵地猛衝而去,而他的部下们虽然满脸“又来了”那种表情,但也在他的带动下鼓起勇气,紧隨其后向敌军发动了衝锋。 这就是巴顿,平日里让人抓狂到想揍他的男人,但在这种时候,他却是最可靠的存在。 “救命啊!我不想死!” “妈、妈妈!” 可像巴顿那样能克服恐惧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绝大多数士兵,依旧在子弹如雨的战场上哀嚎著死去。 就这样,美军在付出惨痛代价后,终於亲身体验了什么叫“现代战爭”。 至於他们什么时候能真正適应这一切,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 “美军的伤亡似乎非常惨重。” “这不正是我们预料中的事吗?我並不喜欢轻视他人,但如今的美军,说实话,不过是一群在乡下横行霸道的牛仔罢了,既不高明,也谈不上低劣。” 更何况,总司令芬斯顿也是个无论是褒义还是贬义,都非常“美国式”的人物。 “但照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总感觉美军会就此土崩瓦解啊。” “请不必担心,副总理阁下。现在依然有美军部队不断从大西洋彼岸渡海而来。大概到下个月,原本二十万的兵力就会翻一倍以上。” “......听著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发怵啊。” 没错,正因如此,哪怕再看不惯威尔逊的所作所为,也不能隨便与美国翻脸,必须维持友好关係。 现在的他们確实有些不堪,日后恐怕也免不了干出些蠢事,但即便如此,美国依旧拥有登上超级强国的潜力与底气。 “不过,渡海而来的兵力越多,美军对於武器支援的请求也在不断增加。” 毛奇的脸色越来越憔悴,完全不像一个为了养病才担任战爭部长的人。 因为美军就像一只不停哭喊著要吃的孩子,聒噪不停地叫著要武器,仿佛是铁了心要把毛奇逼到中风的地步。 “而且不仅是武器,他们连钢盔、军服,甚至是粮食都在索要。现有的港口根本无法维持供给,他们还说......” 当然,作为一个“金钱至上”的国家,他们为此大砸资金大建泊位,连用於通信的电报线也都在大规模铺设,可即便如此,这些也都需要时间。 眼下,他们还必须依赖德国的帮助。 英国那边则直接一口回绝了美军的武器支援请求,理由是“自身也无力供给”,连美方的抗议都不放在眼里。 “嘖,一个钢盔、一件军服都得钱,別忘了,一定要把钱收回来。” “財政部长库恩说会连本带息全数追回,您不必担心。而且,我现在正忙於约阿希姆王子殿下与奥尔加皇女殿下的婚礼事宜。” “也是,也就剩没几天了。” 再过一周,约阿希姆期盼已久的乌克兰储君之婚就要举行了。 虽然战爭时期无法大操大办,但由於是小王子的婚礼,国民都充满期待,自然要儘可能重视才行。 “话说回来,亚戈那边还没消息吗?” 事到如今,也该有点收穫了才对。 更別提,还得拿点成果来安抚此刻正焦躁得恨不得立即撕咬容克集团的阿登纳。 “现在还不是能明確说明的阶段。不过......” “不过?” 汉斯问道,而贝特曼-霍尔维格只是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距离我们真正抓住亚戈藏起来的尾巴,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218章 密谋 在美军还“沉溺”在他们初次经歷的大规模战爭中未回过神来,不断製造著尸袋的同时,远离前线的柏林警察厅同样乱作一团。 原因无他,正是那场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却迟迟未有结果的內务部內部调查。 对於柏林警察来说,眼见到现在都没传出什么消息,看样子也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內容,可到底还要把警察厅翻来覆去地折腾到什么时候? 当然,没能事先阻止汉斯·冯·乔部长的暗杀,是他们的“失职”无疑。但再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多亏了这场內查,不仅普鲁士秘密警察不堪其扰,连本就因为战爭人手不足、疲於奔命的一般警察,也纷纷对那些傲慢地走过走廊的內务部官员投以不满的目光。至於警察厅长特劳戈特·冯·亚戈,更是几乎每天都要为这些內务部官员们怒火中烧。 “这该死的內查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你们让我们柏林警察厅的工作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我们理解警察厅方面的困扰。但鑑於这次事件涉及皇室,我们內务部必须进行最详尽而慎重的调查,调查时间自然会被拉长。” “关於那件事,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是那些红党分子在秘密警察的严密监视下依旧悄无声息地展开了行动,这才导致了暗杀成功!难道贝特曼-霍尔韦格副总理现在还坚持认为一切都是我们警察厅的责任吗?!” “我们只是想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还请厅长阁下以宽广之心予以理解。” “理解?我已经理解得够多了!这次的事,我会直接向陛下匯报——你们,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即便面对亚戈的雷霆怒吼,內务部的官员们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只是简短地行了个礼,便从办公室中退出。 这更让亚戈怒火中烧,脸色红一阵紫一阵,可那些內务部的官员却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之所以还留在柏林警察厅,就是为了找出一个可以勒住亚戈咽喉的破绽,哪怕理由说得连路边的狗都不会信,比如“暗杀未能察觉,一定是因为斯巴达克斯同盟比预想中更加出色,內务部要清查出潜藏在警察厅的斯巴达克同盟”——也要倒打一耙。 他们故意拖延时间,把內查拖了整整一个月,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是唯一一个既能深入调查柏林警察厅,又不会引起怀疑的方法,为了抓住那个谨慎狡猾的亚戈,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而幸运的是,这一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 “总之,那位巴伐利亚的女士是这么跟我说的......嗯?” “切,又是那帮自命不凡的傢伙。” “喂,托马斯,我们从那边走,谁知道他们又会找什么茬来折腾我们。” 走在走廊里的秘密警察一看到內务部的官员就皱起眉头,不屑地咂了咂嘴。 他们可是被这些死脑筋的西装男整整折腾了一个月,哪还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大家对內务部的反感早已达到极点,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因此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哎呀?!” “哎哟,小心点,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名跟著同伴一起走的秘密警察突然脚下一绊,身体一歪,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旁边一位內务部官员及时伸手扶住他,才没让他摔个狗吃屎。但那名警察却仿佛不愿接受对方的帮助,冷冷一甩手,头也不回地跑向已走过拐角的同伴。 “......” 而那位內务部官员不仅毫无不悦之色,反倒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低头看向自己刚才被拍开的右手。 他的手中,赫然多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著日期与地点: 【星期日,午夜,柏林舍訥贝格(sch?neberg)公墓,埃里克·鲍尔之墓前。】 ...... 1914年6月27日。 美军向瓦朗谢訥进军已过去了两天。 在此期间,美军伤亡总数已高达四万人,无论是战死还是负伤。但美军的攻势却依旧没有丝毫停歇的跡象,仿佛誓要將瓦朗谢訥彻底占领为止。 “......真他妈的见鬼了。” 吐出这话的正是那有名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按理说他此时应该留在后方,但第42师师长查尔斯·t·梅诺赫(charles thomas menoher)对他颇为赏识,不仅破例允许他亲赴前线,还將部分指挥权交由他负责。正因如此,麦克阿瑟才能置身於炮火横飞的战场,在枪林弹雨间低声咒骂出那句粗口。 当然还有更文雅的词汇,但面对眼前这地狱般的惨状,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语言能更贴切地形容这一切。 眼前的西线战场,甚至让美国歷史上最血腥的內战都显得微不足道。无论是残酷到令人髮指的战场景象,还是因一纸命令就被毫无意义地送上战场、逐个倒下的士兵们,这一切,简直就是狗屎一般的现实。 “真想知道白宫那帮人知不知道我们的士兵到底正在经歷些什么。” 也许他们根本不想知道。 那些人只会在后方安全的办公室里盯著报告上的数字,一边发號施令罢了。 而毫不知情便跨越大西洋的士兵们,也终將像那些倒在无人区的可怜人一样,被无意义的衝锋命令送上死亡之路。 『到底要把这种连战术都称不上的疯举动重复到什么时候......』 麦克阿瑟完全无法理解。 司令部中並不乏像他尊敬的潘兴那样优秀的將领,但他们的才干却总是被一群只在乎私利的饭桶將军所压制,根本无从施展。 “果然,还是得由我麦克阿瑟亲自出马才行......” “麦克阿瑟中校,您在这里太危险了!” “至少请戴上钢盔吧!” 正当麦克阿瑟满脸阴沉地陷入沉思之际,站在他身后的第42师士兵们脸色煞白地高声叫道。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慌张,麦克阿瑟此刻竟毫无防备地將脑袋探出战壕,扫视著战场,甚至连钢盔都未佩戴。在这个哪怕是一瞬间的疏忽都可能让士兵与军官瞬间毙命的西线战场上,这种举动无异於找死。 经歷过西线恐怖的部下们自然无法不惊恐万分。 也难怪潘兴总是將麦克阿瑟和巴顿归为一类人。 当然,麦克阿瑟本人对此评价是绝不会认同的。 “我的士兵们正在拿命拼杀,我作为他们的军官,怎么可能藏在安全的地方袖手旁观!” 无论士兵们如何劝阻,麦克阿瑟都没有退让,反而愈发鏗鏘有力地回应道。 在战场上,软弱的模样绝不会带来任何帮助。 士兵们希望自己的军官是最勇敢、最值得信赖的人。 而麦克阿瑟正是深知这一点的人。所以他自信满满地抱起双臂,站在掩体上方,向躲在战壕中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別担心!区区几颗法军的炮弹还杀不了我麦克阿瑟!所以你们只管相信我,勇敢地战斗下去!衝锋吧!” “是——!长官!” 第42师的士兵们齐声高呼,脸上满是对这位战场英雄的敬仰之情。 而麦克阿瑟望著他们,嘴角微微扬起,目光再度投向前方的战场。 因为战爭,此刻依旧在继续。 ...... “四万?短短四十八小时內,我们的士兵竟有四万人阵亡负伤?” “是的,阁下。” 在与此同时的那一刻。 收到芬斯顿所传报告的伍德罗·威尔逊在白宫內,颤抖著双手摘下了眼镜。 而包括亲自递交报告的陆军部长加里森在內的內阁成员们则咽了口唾沫,满脸紧张地等待总统的雷霆之怒降临。 “这数字,听起来是在说胡话吧?!而且,付出了那样的牺牲,別说攻占瓦朗谢訥,连脚都还没踏进去......芬斯顿司令到底在干什么?” “阁下,西线本就是这样的战爭。就连法国军队也曾在尼维尔攻势中,一天之內损失了数十万人。” “加里森部长,你这是在为他辩解吗!” 面对威尔逊凌厉的目光,加里森立刻闭上了嘴。 他原是想多少安抚一下总统的怒火,结果似乎反而火上浇油。 这让他心里一阵委屈。 『真要说责任的话,威尔逊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毕竟,不顾眾人反对,执意催促美军儘快发起攻势的,正是伍德罗·威尔逊本人。 当然,敢把这话说出口的人,这屋里一个也没有。 “呃,不过,损失的兵力很快会得到补充。” “是啊,而且增援部队也正在不断前往欧洲不是吗?” 眼看总统办公室的气氛凝重到令人窒息,加里森部长再次儘量以平静的语气开口,国务卿布赖恩也赶忙附和。 但总统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鬆开。 “可即使源源不断地送去士兵,若无法取得成果,那不就等於本末倒置吗?” 说白了,就是主次顛倒。 当初威尔逊决定参战是为了什么? 既要惩罚伤害美国公民的法国,也要遏制德国的扩张。 而如今,奥斯曼帝国也好,义大利也罢,战爭都比预想中更早结束,西线成了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战场,在这个时候却节节败退,怎么能让人接受? 结果好不容易开始美军独立攻势,华盛顿收到的却不是捷报,而是一封封战死通知书。 这参战的意义到底何在?难不成就是为了替德国铺路? 『本来就因为武器短缺的问题,被迫用美国纳税人的钱向德意志帝国租借武器,这事我都快气炸了......』 更何况,威尔逊还有別的忧虑。 “丹尼尔斯部长,以海军陆战队为核心的摩洛哥登陆作战准备得如何了?” “这个嘛......” “不会也像瓦朗谢訥那样吧?” 面对威尔逊的提问,他的好友兼最亲近的幕僚,海军部长约瑟夫斯·丹尼尔斯(josephus daniels)一时语塞,陷入了深思。 摩洛哥登陆战是为了夺下被德国军队忽视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等法国马格里布殖民地,由美军掌控以提升美国国际话语权的重要行动。 所以这时候若说错话,势必会让本就不快的总统更为恼怒,但若说违心的漂亮话,又怕事后遭到清算。 “登陆准备正按计划推进。” 沉默许久后,丹尼尔斯终于谨慎开口。 “此外,最大的威胁法国海军,因须防范本土被登陆的可能,加上义大利的投降,使尼斯、土伦、马赛等南法要地已不再安全,因此正將全部兵力集中於本土防御,不会妨碍我们的登陆。” “这么说来,有较高的成功可能性咯?” 丹尼尔斯却摇了摇头。 “我只能说不能保证。北非的法军战力虽不及欧洲本土部队,但登陆战本就极其危险。” 情况不同,可能会成为另一个加里波利,也可能如西西里或雷焦卡拉布里亚那样成功登陆並载入史册。 登陆作战,就是这么不可预测。 更何况,北非法军麾下,还有德军非洲军团所称“最危险对手”的古米埃、朱阿夫这类殖民部队。即便成功登陆,能否保持攻势也难以確定。 几天前或许还自信满满,但现在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美军並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那般强大。 “......这就麻烦了。如果连摩洛哥登陆都失败了,美国的声音就更难被世界听到了。” 更不用说,这也將影响两年后的连任大选。 鲜血已流,若最终毫无收穫,怨气必將直指威尔逊本人。 而且,在1916年的选举上,共和党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查尔斯·埃文斯·休斯(charles evans hughes),其实力非威尔逊所能轻视。 既然无法指望西线速胜,为了贏得连任並继续推行自己的理念,至少摩洛哥登陆与北非占领必须成功,且损失要最小。 “看来必须採取特別措施了。” “所谓措施是指......?” “恰好前法国大使夏普仍在欧洲。让他去巴黎。” 面对眾人疑惑的目光,威尔逊脸上浮现出阴鬱的阴影,低声说道: “当然,是秘密派遣。” 第219章 爱国者 “没想到还能在巴黎见到您,夏普大使。” 面对法国总统普恩加莱的这句话,曾任美国驻法大使、如今作为伍德罗·威尔逊的秘密特使重返巴黎的威廉·格雷夫斯·夏普(william graves sharp)轻轻嘆了口气,似是表示同感。 仿佛才是昨天,自己还像逃难似的离开了巴黎,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重返这座城市。 但人不能总是嘆气不前。 他肩负著总统赋予的使命,为了美国,也为了自己的仕途,他必须完成这项任务。 “我此行前来巴黎,是为了向法国转达伍德罗·威尔逊总统的提案。” 夏普整理了略显凌乱的衣襟,调整呼吸,缓缓开口。 但普恩加莱的脸色依旧阴沉。 “那你算是来错地方了。我不过是个掛著总统头衔的老头而已。你要是想谈外交方面的事,应该去找克列孟梭或是外交部长。” 普恩加莱的態度无疑是在摆明:別来找我添麻烦。 夏普眉头一挑,但並没有起身离开。 因为他很清楚,威尔逊的提案,是绝不可能被“猛虎”克列孟梭,或是克列孟梭的亲信、现任外交部长斯特凡·皮雄(stéphane pichon)所接受的。 “那傢伙的性格,怕是会当场大发雷霆吧。” 最糟的情况是,他这个和平主义者会和最近因示威被抓的人一样,被关进拥挤不堪、连个落脚地都找不到的法国监狱里。 “总统您要赶我走也无妨,但请先听我说完。我们的提案对法国而言只可能有利,不会带来任何损害。” “哦?你这话说得倒是有点意思。到底是什么提案,居然让你说得如此夸张?” 普恩加莱微微侧头,似是要听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普咽了口唾沫。 “我军將很快在摩洛哥登陆,占领法国属下的北非地区。总统阁下希望法国军队不要对此加以阻挠。”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该不会是喝了什么苦艾酒吧?” 普恩加莱听到夏普终於说出口的那番话,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这小子到底在胡说什么鬼东西”的表情。 这反应理所当然。 天底下哪有敌人告诉你“我要进攻你家地盘,你可別挡著”的疯子? 普恩加莱甚至怀疑,夏普是不是趁著这次回巴黎时偷偷喝了点苦艾酒。这是法国人曾经的国酒,却因其引发幻觉、精神错乱和神经损伤的副作用,最近已被全面禁止。 “我们美国也早在前年就禁止了苦艾酒。我怎么可能去沾那种恶魔的毒酒呢?” 夏普当然立刻否认了。他可是禁酒运动愈演愈烈、禁酒时代即將来临的美利坚合眾国的公民,岂能沾染那种东西。 “而且,我们美国这次的要求,也不是白提的。若法国接受威尔逊总统的提案,战后美国將给予法国宽厚的待遇,並尽力保障法兰西共和国的延续。” “听你这意思,好像我们法国註定要在这场战爭中失败似的。” 夏普没有否认。 继奥斯曼帝国之后,义大利也已退出战爭,如今只剩法国独自支撑,哪怕拼尽全力,也撑不过今年,这已是人人心知肚明的现实。 “唉......” 如果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普恩加莱,也许还能反驳一二,但如今,这位身心俱疲的法国总统,已无力否认现实。 虽然克列孟梭仍不肯认输,拼命挣扎,但协约军的推进未曾停止,法国的寿命不仅没有延长,反而正一点点走向终结。 法国的失败,如今连法国人自己都难以否认。 “总得有人开始考虑战爭之后的事了。” 更何况,答应威尔逊的提案其实並不难。 克列孟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西线战场和岌岌可危的法意边境,压根没把毫无战略价值的北非殖民地放在眼里。 眼下德军的大炮正在距巴黎仅130公里的兰斯轰鸣不断。 就算在北非拼死战斗,也保不住法国本土。谁还会在意北非的安危? 当然,这对驻守北非的阿道夫·梅西米(adolphe messimy)来说,无异於一记闷棍。 克列孟梭的態度,几乎等同於彻底放弃了梅西米与他麾下士兵。 “不过我和梅西米关係不错,只要把情况解释清楚,他会听我的。” 但法国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答应美方的要求。 外交上若一味顺从,那就不是谈判,而是示弱了。 於是,普恩加莱决定提出自己的条件。 反正现在著急的是美国,是威尔逊,不是法国。 “只要美国能保证,即使我们法国战败,也能保住摩洛哥、阿尔及利亚与突尼西亚这三块殖民地,我就接受威尔逊总统的提案。” “这......这个......” 夏普一下语塞,迟迟无法回答。 因为德国,尤其是那个已经占据了大片殖民地、却依旧贪得无厌的英国,根本没打算让法国在战后留下一寸殖民地。 “这事......我一人无法做主,必须徵求白宫的意见。” “那你就赶紧去转达我的条件吧。时间对我们法国,也对你们美国,都所剩无多了。” 普恩加莱语气加重,夏普也不敢怠慢,匆匆告辞。 然后,第二天清晨—— “伍德罗·威尔逊总统已经同意了普恩加莱总统的条件。” 再次出现在总统面前的夏普,带来了一个字:“接受。” ...... “啊!” “哎呀,亲爱的,你还好吗?你全身都是冷汗啊......” “哈、哈哈。只是刚才打了个盹,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別放在心上。” 1914年6月28日,星期日。 一个男人在恐惧与罪恶感中惊醒,浑身颤抖。 他的名字叫托马斯。 是隶属於柏林警察厅第五科的普鲁士秘密警察之一。 “亲爱的,我出去一趟,有个人要见。” “这大晚上的?” “是警务上的事。” “星期天晚上还让人工作,看起来警方人手是真的紧张啊。” “说的没错。总之我会在天亮前回来,你先睡吧。” 托马斯吻了吻毫不知情、依旧天真灿笑的妻子的额头,走出了家门。 战后第二个夏天的夜空,依旧被明亮的月光与星光照亮。 唯独与他即將腐烂的良心背道而驰。 那还是数月前,奥斯曼帝国和义大利王国尚未投降,美军也尚未跨海而来的时候。 托马斯奉贝特曼·霍尔维格副总理之命,和其他普鲁士秘密警察一样,出门监视红党人是否有任何不轨的图谋。 然后,他亲眼看见了。 排在最高警戒名单之首的斯巴达克同盟,正秘密购入枪枝与手榴弹。 自认是爱国者也是优秀秘密警察的托马斯立刻將这事上报,然而迎接他的並不是逮捕命令。 而是一纸“只需观察”的命令。 然后就在那之后不过数日。 在托马斯与搭档奉命返回警察局之际,斯巴达克同盟竟在安特卫普对汉斯·冯·乔部长发动了暗杀。 而托马斯心中那个不愿深思的角落,那份怀疑与不安,也终於变为了现实。 那些本应保护德意志帝国与其子民、应对危险分子施以镇压的普鲁士秘密警察,却对暗杀坐视不理。 更可怕的是,那名被故意拋弃之人,还是拯救过皇帝的少年、俾斯麦的继承者、以及如今被誉为“胜利的设计者”的汉斯·冯·乔侯爵。 这绝不该发生。 绝对不该发生。 “喂,你们不是还有家人吗?如果想过平静日子,就別自找麻烦,好好闭上嘴。” 然而柏林警察厅长亚戈,却强迫托马斯等知情的秘密警察保持沉默。 儘管因战爭人手锐减,但柏林警察依旧是德国內规模最大的警力组织之一(背后甚至可能有更大的势力),没有人胆敢挑战它的权威。 就连被称为“皇帝猎犬”、令不法之徒闻风丧胆的普鲁士秘密警察,也终究是人,有家庭要养活。 【由皇储殿下亲自指挥的北方集团军,在激烈的战斗后占领了里尔。与此同时,英军与比利时军队联手占领了波佩林赫,並將法军逼回国境。至於美军,目前仍在进攻瓦朗谢訥的过程中苦战。不过芬斯顿总司令表示,將在下周內驱逐法军,並追加更多兵力投入战场......】 “哼,不出所料。那些新大陆的乡巴佬,哪见过真正的战爭?” “听说他们也准备在北非登陆了?那边情况如何?” “北非的法军都是被莱托福尔贝克將军踢著屁股赶跑的失败者,美军就算再软,也不至於会输......吧?” “总之,这场战爭也快结束了。” “我那在义大利的儿子写信来说,他能在啤酒节之前回来。这一切,都要感谢陛下与汉斯·冯·乔大人啊。” “......” 但托马斯,却始终无法摆脱良心的谴责。 看看吧,那些柏林市民脸上的笑容。 若是汉斯·冯·乔真的在那场暗杀中中弹身亡,那样的笑容恐怕永远也无法再见。 他是支撑德意志帝国的支柱之一,是將协约国整合为一体的关键人物。 若他骤然死去,帝国所面临的混乱绝非小事。 街头的市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轻鬆笑著,而是会因帝国混乱而陷入不安与恐慌。 托马斯的信念,在內务部对他的严苛调查中变得更加坚定。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 我尽了职责,为何却要背负这份罪责? 答案很简单。 错的是包括特劳戈特·冯·亚戈警察厅长在內的上层。 是那些把他们这些秘密警察当作棋子、毫无解释地就推入罪人之列的人。 秘密警察的职责,是为了守护德意志帝国与其人民,为了伸张正义。 所以托马斯决定,忠於自己的职责。 哪怕冒险,也要联络內务部的官员,揭露真相,成为一名能问心无愧地面对家人的帝国爱国者。 而让那位自以为他已闭嘴、洋洋自得的警察厅长吃瘪,也不过是额外的收穫罢了。 “到了。” 拉低帽檐、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时间后,托马斯终於抵达了约定地点,墓地。他看了一眼那如今在前线官兵乃至后方市民之间都大受欢迎、比怀表方便得多的腕錶。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正是约定的时间。 托马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下定决心,踏入了墓地深处。 “咦?” 然而当托马斯看到正在等待他的人时,顿时僵在了原地。 是贝特曼·霍尔维格。 带著內务部的官员和隨行警卫,这位高高在上的副总理正站在路灯下等著他。 而且——还不止他一人。 “唉,为什么非得选在这种地方约见啊......” “哦呵,部长大人该不会是怕了吧?” “我才没有怕好吗?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阴森森的气氛。人嘛,总有一两样不喜欢的东西不是吗,阿登纳议员。” “呵呵,就当是这样吧。” 还有,那位正站在一旁,满脸严肃地环顾四周的汉斯·冯·乔部长。 “......这会儿才想退,怕是晚了吧?” 托马斯颤抖著低声自语。 看起来,他捲入的事,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得多。 —————— 感谢大家的礼物,加更 第220章 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也就是说,你一直在监视斯巴达克斯同盟?” “是、是的。” “而且你还知道他们计划进行暗杀?” “是的,大人!我已经向上级匯报了,但他们下达的命令只是——旁观。眼看事態不妙,我原本想强行行动,但也被阻止了!” 隨著那名叫做托马斯的秘密警察神情紧张而委屈、声音发颤地匯报完情报后,汉斯与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对视了一眼。 “百分百有问题。” “嗯,我们可以藉此逮捕亚戈。” 只是,亚戈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汉斯仍毫无头绪。 要是他对亚戈在原本的歷史里干了什么、有怎样的背景有所了解,那还另说。可亚戈这种人,在前世根本连“是谁?”的程度都达不到,只是个小角色。 “你有没有听过警察厅长对我怀有私怨之类的传闻?” “这、这个嘛?可能不太喜欢您吧。毕竟他是那种典型的保守派人物......” 但就因为这种理由,也不足以让他协助暗杀外交部长兼皇室駙马吧。这可是足以让他被送上断头台的滔天大罪。 而且容克和保守派政客对他有成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啊,对了。前阵子內部有人在传,说战爭一结束,普鲁士的秘密警察局就要被解散。我们这些底层也不过是换个岗位,所以没放在心上,可警察厅长似乎就不同了。” “什么?” 听到秘密警察的话,汉斯看向贝特曼·霍尔维格。 战后对普鲁士秘密警察的解体与重组的確是事实,这一点早就提过。 问题是,这本应是只有他、威廉二世、贝特曼·霍尔维格,以及少数皇室与內阁高层才知道的机密。 绝不该在警察局內部成为流言,更不该被柏林警察厅长所知。 这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副总理阁下,改革方案恐怕已经泄露出去了。” “呼......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案子越查越深,越查越大啊。现在连老鼠都得抓出来了。” “等一下,改革方案?那又是怎么回事?” 听见阿登纳困惑的声音,汉斯和贝特曼·霍尔维格相视一眼。 对了,他还不知道。 “你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也该慢慢了解些事了。而且我们活儿太多,也正打算再招点......嗯,人手。” 贝特曼·霍尔维格,这位柏林最著名的奴隶主,低声喃喃著几乎只有汉斯能听见的话,然后缓缓向阿登纳讲述起改革方案的始末。 呵,看来霍尔维格的名单上又要多一个奴隶了。 当然,说这些的某人自己也不是什么清白之人。 “哼哼......没想到政府还在背后筹划这种事。若是容克们知道了,只怕早就气得发疯了吧。” 听完一切的阿登纳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说道。 確实,若改革方案落到了亚戈以及其背后那群人手中,那么他们藉助斯巴达克斯同盟向他下手的动机也就解释得通了。 “若改革推行,容克们便再无恢復旧日权势的可能。” 对他们来说,一听到风声,自然是得不惜一切代价阻止。 而此时,恰巧有一桩针对汉斯的红色阴谋落入秘密警察的监视范围,对於他们而言,这就是绝佳的机会。 只要身为改革核心的他倒在刺客的子弹下,仍停留在计划阶段的改革就將在混乱中被搁置、不了了之。 “喂!亚戈最近有没有跟谁接触过?” “很抱歉,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 听贝特曼·霍尔维格问话,那名秘密警察脸色苍白,搔了搔头,语气低落。 也是,就算是秘密警察,末端人员又怎么可能知道警察厅长的私生活? 更何况,亚戈直到现在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们也只是通过內部线人勉强获取到他的蛛丝马跡。以亚戈的谨慎,更遑论公然与幕后势力接触了。 “副总理阁下,先把亚戈抓起来吧。” “好。我明早天一亮就去请陛下下达逮捕令。”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必须从他口中撬出情报。 在他们手中毫无確凿证据的现在,亚戈是唯一能引出幕后黑手的线索。 “而一旦幕后真相大白......” 那时候,就该开始一场大扫除了。 一场清理帝国內部垃圾的大扫除。 ...... 1914年6月29日。 隱秘之夜过去,朝阳升起。 与此同时,柏林警察厅也迎来了新的一星期。 警察厅的人员像往常一样忙著开启新的一周,然而,他们的日常才刚开始不到五分钟,便轰然破碎。 咔噠咔噠咔噠! 伴隨著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是比平日多出一倍的內务部官员,甚至还带著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股脑儿衝进了警察厅。 因內部调查问题一直对內务部心存芥蒂的柏林警察,面对这些目光凛冽的军人,竟被震慑得动也不敢动,只能满脸茫然地望著眼前的场景。而那些內务部官员则直接踹开正在进行早会的会议室大门,闯了进去。 “砰——!” “你们这是干什么?!” “特劳戈特·冯·亚戈!奉皇帝陛下之命,以协助暗杀汉斯·冯·乔大臣之罪,予以逮捕!” “什、什么?!” “带走!” “呃?!放开我!我说放手!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我为帝国立过功!我为帝国流过血!” 儘管他拼命挣扎,柏林警察厅长特劳戈特·冯·亚戈还是被士兵用强硬的手段拖出了会议室。 “那些人也一併逮捕。” “是!” “等、等一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和亚戈一起在会议室里的几位警察高官也同样被戴上手銬,连带著被一同带走。 而这一消息还没等到中午,就被四处出入警察厅找新闻的记者们传遍了整个柏林。 “號外!號外——!” “號外?突然之间......咦?特劳戈特·冯·亚戈警察厅长被逮捕了?还因为协助暗杀汉斯·冯·乔?!真的假的?!” 不愧是“报纸之都”,號外如雨点般撒向大街小巷,柏林市民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毕竟,汉斯·冯·乔袭击案不是早就隨著罗莎·卢森堡及其党羽被送上断头台而尘埃落定了吗? 可这才刚过去一个月,竟突然爆出连柏林警察厅长都牵涉其中,因协助暗杀而被捕? 这绝不是什么寻常事。 也正因为如此,柏林人无一例外地直觉到—— 一场腥风血雨,恐將在这座城市中席捲而出。 ...... “亚戈那傢伙居然被捕了,不是说所有证据都已经清除了吗?!这事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收场!” 与此同时,在那座聚满了人的巨大宅邸里,隨著亚戈被捕的消息传来,一声充满焦躁的怒吼骤然爆发。 眾人虽然早有预感,但他们正是亚戈背后的势力,正是这群人与秘密警察勾结,促使后者默许了暗杀汉斯的共谋行为。 “请冷静些,兴登堡將军。现在可不是我们內斗的时候。” “你觉得我现在像是能冷静下来的样子吗?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压根就不该插手这桩烂事!” 共谋者之一,保尔·冯·兴登堡怒不可遏,另一名共谋者沃尔夫冈·卡普(wolfgang kapp)则面色阴沉地回应道。 “只要亚戈还算有脑子,就该知道闭紧嘴巴。如果他不想像那些连自己该干的事都做不好的红党分子一样,上断头台的话。” 他们早已清除了所有能牵连自己的证据。 只要亚戈不露口风,一切就能风平浪静地过去。 哪怕是皇帝,没有证据也拿他们没办法。 “更何况,我们也已经退无可退。” 公海舰队总参谋长,曾在歷史上支持卡普政变,並参与极右翼政党联合体哈茨堡阵线(harzburger front)的阿道夫·冯·特罗塔(adolflebrechtvontrotha)提起此话,房內眾人纷纷点头。 正如他所言,另一场战爭早已悄然打响。 这是一场以德意志帝国政权为赌注,必须有一方彻底覆灭的政治之战。 而先宣战的,並不是他们这一方。 “土地改革,土地改革!我们这些容克贵族为了普鲁士、为了德意志帝国尽心竭力,如今他们竟敢动我们的根基,这还有天理吗?!” “当然是没天理!那位皇帝,恐怕是真的疯了。” 虽然还未正式公布,但比洛、贝特曼·霍尔维格,以及汉斯·冯·乔等人明显已经开始筹划土地改革。 他们打算剥夺那些靠土地为生、控制著政权核心的普鲁士容克贵族们的土地和权力。 而皇帝,也不知是否已经痴呆,对於这些匪夷所思的法案竟未置一词。 说到底,那个该死的独臂疯子,从以前开始就离“正常”两个字十万八千里。 当初大放厥词,说什么黄种人將吞併欧洲;如今倒好,竟连黄种人女婿和混血孙女都有了。 若非有位出身容克贵族、依旧在政府任职的官员不顾风险暗中通风报信,只怕他们早已陷入万劫不復。 “还有那个诸侯邦国整合是怎么回事?这简直是在动摇德意志帝国的根基,背叛我们所有的德意志诸侯!布伦瑞克公,你说是不是?!” “唔......” 说出这句话的,是罗伊斯-格拉亲王国末代君主海因里希二十七世。 而作为汉斯的养父、布伦瑞克公爵的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则对此默然点头。 诸侯国整合。 皇帝与汉斯·冯·乔的意图,是將包括普鲁士王国在內的所有德意志诸侯国统一,重组为一个完整的德意志帝国。 这对以普鲁士议会为权力基础的容克贵族们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对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来说更是如此。 他之所以收养了那个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带著黄种人血统的汉斯,就是为了以此为交换,重返梦寐以求的德意志君主家系。 而如今,才刚刚夺回的诸侯权利,却要被从背后夺走,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天大的背叛! 长子因车祸去世后,他本打算將布伦瑞克宗族的一切,包括德意志诸侯的权力,全部传给仅存的次子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 眼下这般局势,他怎能接受? 然而,不论是布伦瑞克公国,还是罗伊斯-格拉亲王国,早已无法对抗霍亨索伦皇室一家独大的局面。 “可恶的战爭让霍亨索伦的势力膨胀得太厉害了。” 所以必须依靠同样构成德意志帝国的四大王国之一的符腾堡、萨克森与巴伐利亚出手制衡。 但符腾堡国王威廉二世与萨克森国王腓特烈·奥古斯特三世均对权力毫无兴趣,还喜欢与平民打交道。 而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三世则对议会制持正面態度,未必会站出来反抗。 更糟的是,皇帝还打算连普鲁士王国一併整合。 哪怕巴伐利亚想反对,在名义上也站不住脚。 一句“我都能捨弃王国,你们反对什么?”就能让早已被霍亨索伦压制的维特尔斯巴赫家闭嘴。 “这些阴谋的背后,必定有汉斯·冯·乔的身影。毫不奇怪,如今人人將他视作胜利的设计者,他也便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早该听从瓦德西元帅的意思了,是我们太愚蠢了。真令人怀念威廉大帝(威廉一世)的时代啊。” “不只是汉斯·冯·乔。比洛总理早就成了个只会坐热椅子(hot seat/英文俗语)的废物。就连贝特曼·霍尔维格,那个出身贵族却转头背叛我们容克贵族的混帐傢伙,也成了大问题。” “天天嚷嚷著『下任总理』,搞得好像已经是他坐上去了似的。” 如今甚至与自由派、社会民主党人混在一起,容克贵族们不禁要怀疑。 到底是什么让他墮落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更別提那些我们亲手提拔的年轻军官,什么法金汉、鲁登道夫,一个个翻脸不认人。而老一辈將领,马肯森、艾希霍恩,也都自居为皇帝的忠犬,真是可悲。” 最终,答案只有一个。 若想守住土地与权力,必须亲自出手。 而这也正是他们与亚戈秘密商议暗杀汉斯·冯·乔计划如此重要的原因。 可惜红党分子的刺杀失败了,亚戈也被捕了。 “要不要动用武力,阻止那些混帐?” 共谋者的嘴里,终於吐出了连他们自己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最终手段”。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起义?” “若有必要,那就起义。我们已无路可退,总不能眼睁睁看著一切拱手让人。” “......” 而这时,身处他们之中的兴登堡,只是在不安的沉默中注视著这一切。 第221章 秘密名单 在亚戈被捕后的几天后—— “好了,拍照咯!” 咔嚓! 儘管气氛仍有些不安,但为了安抚民心,约阿希姆与奥尔加的婚礼依旧如期举行,闪光灯在婚礼现场耀眼地闪烁著。 身穿婚纱的奥尔加,在妹妹们的簇拥下脸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而身著军装的约阿希姆,则是一脸恍惚的表情,仿佛还沉浸在不真实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唉,该死的傢伙。 这傢伙恐怕根本没想过,为了今天的婚礼,他汉某人究竟付出了多少。 无论如何,隨著这场战爭期间最大的盛事,乌克兰未来国王夫妇的婚礼圆满落幕,他们终於也可以把那对令人头疼的尼古拉二世夫妇送往丹麦了。 “等到了丹麦,我打算立刻建个牧场和奶製品工厂。『罗曼诺夫牛奶』,听起来就很畅销吧?” ......虽然这位沙皇似乎觉醒了什么奇怪的野心,但他们夫妇似乎对丹麦生活满怀期待,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反正结局如何,只要大家都能幸福,那就是所谓的“幸福结局”吧。 “乔部长,原来你在这里。” “总理阁下,副总理阁下。” 正当路易丝和皇储妃塞西莉亚,还有几位嫂子们一同举杯,欣赏著新娘的风采时,比洛和贝特曼·霍尔维格走了过来。 自然是因为亚戈的事。 连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也得工作,感觉这天生就是劳碌命啊......劳碌命啊...... “从亚戈那边撬出点什么了吗?” “没有,他嘴巴紧得很。哪怕我们许诺只要供出共谋者就可免死,他也完全不为所动。恐怕是打算撑到背后的人出手援助吧。” 嘖,曾经掌管秘密警察的人,也就这点本事了? 不过必须让他开口,才能將幕后的主使挖出来,这事,也是有够棘手的。 “我现在真的想亲自上水刑。” “別衝动,虽然都说『水能吐真言』,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一位柏林警察厅长,如果真对他用刑,后果恐怕难以收拾。倒不如从他家人下手,用他们来威胁怎么样?” 呃、听起来......好像更激进了吧...... 而且,就算把他家人牵扯进来,亚戈是否会因此鬆口也未可知。 说不定以他的性格,反而会以“有种就来”的姿態强硬应对。 总之,是时候换个策略了。 “我们不如来点心理战。” “心理战?” “对,放出消息说他已经招供,把共谋者都交代出来了,让所有人都听见。反正他背后的人也不清楚他到底说了没有,不是吗?” “主意不错,不过有一个问题。如果亚戈的同伙是我们认识的那群『朋友』,那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鋌而走险。” 你是说政变吧。 “確实有这个可能,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密谋了。” 但既然亚戈迟迟不开口,我们也没有別的选择。 这次事件本身就像是一颗隨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现在正是我们要先发制人的时候。我们每向前迈出一步,对方的焦虑就会加剧,而焦虑,最终会导致他们犯错。” 当然,那个“错误”也有可能就是政变,不过那也不是不可应对的问题。 再说了,如果没有正当性,也没有民意支持,一场突然发动的政变能有多大的成功机率呢? 就拿法金汉、鲁登道夫这些军方大佬来说,他们现在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政变对他们而言也是最坏的选项,甚至可能引发內部分裂。 “呼......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明白,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和参谋总长鲁登道夫联繫,確保一旦有不轨举动,就能第一时间察觉並加以阻止。” 比洛和贝特曼·霍尔维格也都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反正,自从逮捕了亚戈那一刻开始,骰子就已经掷出了。 接下来,只能带著风险,一路向前了。 ...... 三天后。 柏林开始流传起了某个传闻。 几日前因涉嫌纵容暗杀汉斯·冯·乔未遂事件而被捕的亚戈,终於开口了。 他说,竟有德意志帝国部分权力阶层与他勾结,而他则以减刑为条件,供出了这些人的名字。 据说,皇帝与帝国政府很快將会主导一次大规模的逮捕行动,那些名字出现在“亚戈名单”上的人,將无一能逃脱法庭的最高刑罚。 虽然政府对此保持沉默,真实性也未能证实,但谣言却不断扩散,越来越多的名字从人们口中传出。 “你听说了吗?居然是○○○与亚戈勾结了。” “哎呀!想想也是,他总是逮著机会就批评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和乔大臣嘛。” “对,百分百是真的!” 而许久未露面的威廉二世的长妹,萨克森-迈寧根公爵夫人夏洛特,也在这堆燃烧起来的柴火上添了一把风。 当然,她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要帮助她那从未亲近过的外甥女婿汉斯,或是被正义感所驱使。 如往常一般,她只是在做她最擅长、最喜欢的事:造谣、搬弄是非、散布捕风捉影的传言。 虽然她也曾因这些行径吃过大亏,但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毛病她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她的嘴在德国各地的社交场上不断放出新料,结果就是,就连原本不存在的“亚戈名单”,也被编出了越来越多的名字。 “......传得比预想的还快啊。” “不愧是萨克森-迈寧根公爵夫人啊。就隨手丟了个鱼饵,结果不到一周整个帝国就都传遍了。但光靠这些还不够。传言终究只是传言。” “嗯,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听到汉斯这番话,贝特曼·霍尔维格点了点头。 为了今天,他们早早准备好的“咬人的莱茵狂犬”终於要出场了。 “诸位,今天我怀著极为沉痛的心情,站在这光荣的帝国议会讲台上。” 一名来自科隆的年轻市议员,康拉德·阿登纳,他悲慟的声音响彻整个帝国议会大厅。 儘管在莱茵兰,他已是年少有为、被寄予厚望的新星,但在柏林,他不过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小人物。因此当他开口之际,议员们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去年五月,安特卫普发生的那场红色主义者的阴谋,想必各位无人不知。而最近在柏林流传的那些传闻......也一样吧?” 议会內一阵骚动。 阿登纳一语道破那些早已眾所周知、却无人敢公之於眾的流言,引起了现场的骚然。 但阿登纳並未退缩,哪怕曾身陷两次世界大战的地狱,也最终登上联邦德国总理之位的他,理所当然地享受著那一双双交织著愤怒与警惕的目光,再度开口: “而我要说的是,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帝国內部,確实有叛徒在活动。他们正利用极端分子,企图顛覆我们的祖国!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卖国贼与叛国者!” “他们到底是谁!” 以伯恩施坦为首的社会民主党议员们高声叫喊,起到了为演出推波助澜的作用。 虽然极端反红的阿登纳与信奉正统马克思主义的伯恩施坦一向水火不容,但在汉斯的调停下,他们为了共同粉碎“容克”这一个敌人,暂时握手言和。 当然,这场合作一旦告终,他们还是会回到敌对状態。 但那是之后的事了。此刻,为了回应伯恩施坦的发问,阿登纳挺起胸膛,从身边拿起了某样东西,摆在议员们面前。 那是每位议员都有的东西,公文包。 “这只包里,正装著写有那些叛国者名字的名单!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妄图顛覆帝国的阴谋分子!” “什、什么?!”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 阿登纳的斩钉截铁,让眾议员们再也坐不住了。 一些人神色慌张地坐著,一动不动,但他们的目光却死死盯在那只公文包上,仿佛其中真的藏著自己的命运。 “为了保密,我不能在此公开名单內容。但请诸位放心,名单已经交给政府。我在此正式请求比洛总理与帝国政府儘快完成核查程序,並对这些叛徒予以严惩!” “说得好!” “绝不能放过这些叛徒!” 早已知情的贝特曼·霍尔维格派系与社民党议员们齐刷刷地站起身,大声呼应。 不明真相的其他议员也被情绪感染,纷纷跟著起鬨,而那些怀疑自己可能“上榜”的人,则冷汗直冒。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单。』 在台上行礼的阿登纳,內心却忍不住冷笑。 因为那只包里装著的,除了他午饭没吃完的椒盐脆饼,什么都没有。 他对自己的名声很信心,但能想到这种主意的乔侯爵,真是既恶毒又聪明。 谁能想到,自命不凡的普鲁士容克们,竟会被这种虚张声势给耍得团团转。 现在,只需等待他们內部自乱阵脚、按捺不住而犯错,不论是哪一种,只要他们有所行动,那就够了。 “侯爵阁下,兴登堡將军求见。” 鱼儿咬鉤了。看来,时间不会太久了。 ...... “无论是提供情报还是作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別装傻了。你我都清楚,和亚戈一伙的红党人想刺杀你,那些动了手脚的人,难道你不想趁他们闯祸之前先清理掉吗?” “......” “我来帮你。我一开始就不想掺和进去,更別说那种毫无胜算的蠢货政变。我不过是去吃个午饭,谁知道就被卷了进去!” “原来如此。” “是啊。所以这次的事情,拜託別把我牵扯进去。欸,我可是在施里芬元帅的葬礼上给你过警示了,不是吗?” 哈,那也叫警示?你不过是在试探我知不知道有人要刺杀我罢了。 眼睁睁看著斯巴达克斯同盟动手,却连阻止一下都不愿意,你觉得我会信你那番话? 汉斯看著兴登堡那张焦虑不安,一个劲地用手帕擦汗,嘴里还叨叨不停,显然是在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出去的脸,撇了撇嘴。 所以说啊,既然退役了,就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掺和这种成不了事的阴谋干嘛?自找苦吃? 不过从兴登堡第一个跳出来背叛同伙来看,他的反应速度和行动力汉斯还是能给打个高分的。 果然不愧是能当上魏玛共和国总统的人啊。 “总之,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於兴登堡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他需要的情报。 当然,汉斯是想把他也像罗莎·卢森堡那样送上断头台,但一个已经选择退出舞台的老头子,杀了他又能得到什么? “也不过是让自己心里痛快那么一小会儿罢了。” 所以还是给点像样的奖励,从他嘴里把名单掏出来才是正道。 “把所有参与者的名字都写下来吧,我们会和现有的名单比对,確认无误后,不仅会满足你的要求,还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谢、谢谢你。给我纸吧,我现在就写。” 汉斯话音刚落,兴登堡毫不犹豫地掏出钢笔。 他每写下一个名字,可能就有一条命被送进牢房,但他完全无动於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人就算是吕布也得甘拜义父吧?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放任他们来刺杀我?” “亚戈没告诉你吗?是你和贝特曼·霍尔韦格先动手要把我们排除出去啊。什么土地改革之类的......” 哎呦喂,真的是泄露了啊。 贝特曼·霍尔韦格,你到底是怎么管理机密的啊! “把將情报泄露出去的人名字也一併写下来。” “当然没问题。那这件事就跟我无关了,对吧?” 汉斯点了点头,兴登堡这才如释重负地嘆了口气,也点了点头,一副“我终於得救了”的模样。 会被容克阶级当成叛徒憎恨一辈子,但他大概是觉得就算是在泥地里打滚,也比死了强吧? 又或者,他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几年了,所以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最后的日子? “可我记得,兴登堡不是还要再活二十年左右来著。” 不管怎样,他终於拿到了真正的名单。 是时候清理这些人了。 当然,在那之前,他还得先去见见那恨不得立刻听到这“好消息”的岳父大人。 第222章 容克时代,就此终结 “这就是他们的名单吗?” “是的,陛下。” “哼,真让我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敢於挑战我权威的破烂货,竟然超过了三位数!” “改革方案已经泄露,这种程度的人数也算是意料之中。” 贝特曼-霍尔维格看著名单上那些大人物的名字,沉重地嘆了口气。 不过,泄露出去的改革方案终归只是初稿,就算战爭结束,也有大量內容难以立刻执行。 当然,私下里,汉斯也是出於对隨时可能爆发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担忧,才想儘快將德意志帝国改革得更为坚固。 自从听了教皇的预言之后,他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可就算是处理容克问题可以另当別论,改革又哪像是吃饭那么简单? 绝非如此。 改革,原本就是在无数妥协与试错中推进的;越是急於求成,副作用反而越大。 虽然汉斯內心渴望快马加鞭,但他却丝毫不能表现出急躁。 “尤其是像诸侯国统一这样的庞大工程,更需谨慎从事。” 况且,其实最先提出诸侯国统一议题的並不是他,而是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 这倒也不奇怪。 將各诸侯国各自管理的铁路、邮政,乃至行政权和国防权整合进帝国政府,是帝国官僚们多年来的夙愿。而今,皇权空前强盛,自然让人觉得正是实现这一目標的绝佳时机。 “可终究还是太早了。” 当然,为了彻底整理那些因诸侯国林立而显得一团乱麻的行政区划,统一终归是迟早之事。但这绝不是短期內能解决的问题。 要与诸侯国的君主和官员们一一谈判本就极费心力,况且將那些分裂运作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行政系统合而为一,绝非易事。 就连他那位此时正因名单上的叛徒名字气得鬍子直抖的岳父陛下,虽对成为统一德意志帝国的皇帝感兴趣,也难以轻易放弃普鲁士王国的实权。 归根结底,诸侯国的统一是个少说也要几年、多则可能要等他当上祖父之后才能完成的浩大工程。要做的,已经不是“摸著石头过河”,而是得“亲手造石头再过河”。 相较之下,像土地改革这样更为根本性的改革,才应当优先处理。 “真正的问题是,有人光凭这点风声就贸然行动了。” 不过名单上的容克本就是些政治智商感人傢伙,冒然出手也並不奇怪。 就比如名单上的那位作为傀儡被推出来的沃尔夫冈·卡普,他虽然不是容克,却是与容克亲近的极右派政客,平日里也总是当副总理和他的小黑子上躥下跳,干出这事也算合情合理。 至於歷史上真正策划卡普叛乱的瓦尔特·冯·吕特维茨將军,也的確是近期才被拉拢的,这勉强能理解。 但连公海舰队的总参谋长,还有那位自婚礼后连面都没再见过一次的“养父”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也牵涉其中? 这就连他也无法理解了。 “真想把这些人统统送上断头台!尤其是布伦瑞克那个不知感恩的傢伙,尤其该死!” “请冷静,陛下。虽说如今只剩法国尚未平定,但战爭尚未结束。惩罚固然必要,然而若过於激烈和仓促,反而会引发帝国內部的混乱。” 特別是像布伦瑞克公爵和罗伊斯-格拉侯爵这类仍是诸侯国君主身份的人,一旦贸然施以重刑,恐怕会引发其他诸侯君主的强烈反弹。 毕竟,眼下他们正面临著必须跨越的诸侯统一这座大山。 “要是断头台不成,那不如废黜恩斯特·奥古斯特和他儿子的爵位,把他们统统驱逐出德国!而布伦瑞克公爵的头衔,就让汉斯你来继承。顺便还能把我们家小弗里德里克封为公主,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儘管如此,皇帝似乎还是想方设法要重重惩治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 “......陛下,这恐怕万万不可。別人会怎么看我?” 只怕会说他是个为了夺取公爵之位,不惜驱逐养父和义兄的无情之人,是个恶徒吧。 別说其他诸侯,就连身边的比洛和贝特曼-霍尔维格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在说“这也太离谱了吧”。 “再者,布伦瑞克公爵同时还是英国的坎伯兰与特维奥特戴尔公爵。虽说能理解陛下的愤怒,但与其进行过激惩罚,不如和英国那边协商一下,寻个恰当的处理方式为佳。” “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抓人了。” “嗯,既然已经查明他们密谋政变,那就必须儘快採取行动。” 比洛和贝特曼-霍尔维格相继发言,看来他们认为局势已大致理清。 但事情还远未结束,隨时都有可能爆发武力衝突。 越是要快,越是需要万全的准备。 “召见参谋总长鲁登道夫。再通知总司令法金汉,还有英格诺尔將军。” “好,准备一就绪立刻展开。一个不留,务必在他们搞出乱子前全部拿下。” “谨遵圣命。” 皇帝的命令下达了。 是时候,对德意志帝国来一场彻底的清洗了。 ...... 1914年7月6日。 尚未破晓的清晨。 柏林,以及德意志帝国各大城市的街头巷尾,一群身穿西装的內务部官员率先出动,紧隨其后的是负责宫廷警卫与柏林防务的近卫部队。 包括宫廷卫队连、近卫枪骑兵团,还有总司令部和海岸防御司令部麾下的士兵、宪兵与警察等大批军力,悄然集结。 他们的目標只有一个。 一举逮捕那些背叛了德意志帝国、欺骗皇帝与国民的叛徒。 “时间到了。” “好,全体开始行动。” 隨著时针正好指向6点,猎犬们开始行动。 他们脸上带著既紧张又亢奋的神情,手指不时摩挲著手枪、步枪、衝锋鎗与镇压棍,向那些长期操纵德意志帝国政局的权贵们的宅邸挺进。 “轰隆!” “什、什么?!” “阿道夫·冯·特罗塔,以密谋叛乱、背叛皇帝与德意志帝国之罪名,將你紧急逮捕!” “呃!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皇室海军上將、公海舰队总参谋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哼!这些废话去法官面前说吧,带走!” 在基尔军港的官邸中酣睡的阿道夫·冯·特罗塔上將,被海军宪兵与水兵强行拖出宅邸。 与他一同被捕的,还有几位一同密谋政变的海军军官。 “沃尔夫冈·卡普,以密谋叛乱与背叛之罪,將你紧急逮捕!” “开什么玩笑,我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贝特曼·霍尔韦格那个混帐的阴谋!” 包括沃尔夫冈·卡普在內,与容克贵族沆瀣一气的政客与媒体人也被一併逮捕。 但,並非所有的逮捕行动都如此顺利。 部分容克贵族动用私自聚集的家兵,企图以武力抗拒。 “砰!噠噠噠!噠噠!” “突入!突入!” “將叛徒一个不留地制服!” 不过,这里是德意志帝国,可不是乱象丛生的魏玛共和国。 未经准备的半吊子抵抗,在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面前,毫无意义。 “喂,怎么回事这么吵?” “听说军队里藏了叛徒,想搞政变?” “啥?疯了吗?” 即使是在远离首都的前线,逮捕行动也在同步展开。 包括第四集团军参谋长瓦尔特·冯·吕特维茨在內的数位將军,均被由法金汉亲自调度的宪兵部队拘捕,而士兵们则用冷漠的眼神注视著这些在战爭期间试图发动內乱的叛国者。 “布伦瑞克公爵,以密谋政变与叛国之罪,宣布將你逮捕。” “什、什么?父亲......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与此同时,皇帝的猎犬们也闯入了布伦瑞克公爵府邸,他的名字正赫然在兴登堡的名单之上。 当然,考虑到他的身份,那些奉命前来拘捕的人表现得格外礼貌。 但儘管儿子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的呼喊声响彻整个府邸,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仍拒绝配合逮捕。 “......我乃汉诺瓦的王储,同时亦是英格兰坎伯兰与特维厄特戴尔公爵。我要求行使豁免权。” “父亲!” 他面无表情地提出豁免请求。 他认为,自己身为王族、英籍贵族,理应享有不被拘捕的权利。 “抱歉,阁下並不具备豁免特权。”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很快被打破。 因为汉斯早就预料到他会耍这一套,提前做好了准备。 “......戈申大使?” 清晨,英国驻德大使爱德华·戈申(sir edward goschen)亲自赶到布伦瑞克,用疲惫的眼神望著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 “一小时前,陛下与英国议会已正式取消阁下的爵位。” “什......?” “这意味著您再无资格以英国贵族之名行使任何权利。” “不、不可能!乔治不会拋弃我的!” “拋弃陛下的,是您自己。” 他之所以得以承袭布伦瑞克公爵之位,是谁的恩典? 是乔治五世,是他那既想帮衬远房亲戚、又替表侄女牵线婚姻的仁慈之举。 而如今,奥古斯特二世竟捲入这场荒谬至极的阴谋,几乎酿成英德关係的重大危机,甚至可能干扰协约国的战爭进程。乔治五世对此勃然大怒,也是理所当然。 “您作为汉诺瓦王储的权利,早在王国合併时便隨之终结。至於布伦瑞克公爵的身份,也已奉皇帝陛下之令被收回。” 前来执行任务的军官冷冷地为其定下结论。 “恩斯特·奥古斯特·威廉·阿道夫·乔治·弗里德里希阁下,您无权拒绝逮捕。惟有皇帝陛下仍念及旧情,未剥夺您儿子承袭布伦瑞克公爵之权,若不想连此最后一线希望也化为泡影,就请配合。” “呃啊啊啊......!” 就在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抱头痛哭、对父亲闯下的弥天大祸感到绝望之际,布伦瑞克公爵府响彻起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砰砰!噠噠噠噠噠噠!” “呃!” “小心!” 对布伦瑞克公爵的逮捕虽顺利,但同样身列“名单”的另一个目標,罗伊斯-格拉亲王国的海因里希二十七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身处亲王国首府图林根的他,乾脆摆明了准备政变的姿態,率领其蓄谋已久的部队与武器,迎战前来拘捕的士兵与警察。 “发射催泪弹!” “?!” 嘶──! 可惜,这终究是徒劳的挣扎。 在逮捕部队投掷出那种因法国总理克列孟梭频繁使用、而被戏称为“克列孟梭的臭屁”的催泪瓦斯后,毫无化学战准备的海因里希二十七世及其部下,顿时眼泪鼻涕横流,一败涂地。 最终,他被戴著防毒面具的士兵制服,而“名单”上的其余叛徒,也在持续一整天的逮捕行动中被一一缉拿。 第二天,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通过drr晨间新闻,在整个德意志帝国播报开来。 ...... [数百名容克与贵族因涉嫌协助刺杀外交部长汉斯·冯·乔、参与叛乱阴谋与叛国罪而被捕。在比洛总理紧急召集帝国议员的同时,我们最大的受害者汉斯·冯·乔部长,则带著震惊与泪水......] “这什么啊......” 新的一天刚刚开始,伴隨著drr晨间新闻传来的这则突发消息,德国人皆面面相覷,满脸茫然。 不久前警察厅长才被捕,这一次又轮到了容克、保守派政客,甚至连各诸侯国的君主都相继被捕。 自战爭爆发以来,德国人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堪比电影大片般的政坛剧变,他们索性放弃上班,寸步不离地守在收音机前,怀著好奇、愤怒与震惊交织的情绪,持续聆听这一连串新闻。那些一向痛恨容克的人更是如鱼得水,声音越来越大。 “真相终於大白了!那些蚕食帝国根基的傢伙的真面目,总算揭开了!过去有人怀疑我,说我是骗子,说我造谣——可现在看看吧!看看这份今天被捕之人的名单!” 而最引人注目的声音,则来自一位市议员出身,如今却在帝国议会掀起轩然大波的莱茵兰新星政客,康拉德·阿登纳。 他当眾从包里掏出(虽然是从兴登堡给出的名字中匆匆抄来的)名单,在眾人面前高高挥舞,猛烈抨击容克阶层。 当然,也有人开始感到不安甚至反感。 那些並未参与阴谋,甚至对阴谋一无所知的容克们,眼见阿登纳表现出一副仿佛要將容克彻底清除的样子,开始惶惶不安,生怕自己也会被误伤。 “请各位放心,我知道你们是爱国者,陛下也知道。” “没错,真正的爱国者理应得到嘉奖。” 於是,汉斯与贝特曼-霍尔维格趁此带著可掬的笑容接近著那些惊恐的容克们,以言语怀柔安抚,再加上一点点来自被没收的容克土地与財產的金钱利诱,巧妙地將他们拉拢了过来。 “严惩叛国贼!” “为了德意志帝国,把背叛者送上断头台!” “什、什么?真正的叛徒是你们这些傢伙!你们就那么喜欢汉斯·冯·乔的钱?” 一边是以“阿登纳”之名挥动的无情铁鞭,一边是汉斯与贝特曼-霍尔维格拿出的金银与地產利诱,德意志的容克在这与鞭之间顷刻间便被撕裂了。 没有人命令,他们却主动相互指责,彼此撕咬,在混乱之中不断削弱自身,最终走向崩溃。 容克时代,就此终结。 第223章 白骑士降临 “prozit(乾杯)!” 鏘! 伴隨著不知是第几轮的热烈乾杯,玻璃杯碰撞出的清脆响声在空气中迴荡。 这场原本只为庆祝罗莎·卢森堡那个令人头痛不已的阴谋终於画上句號,而隨意举办的庆功小宴,不知何时间竟演变成了一群中年男人的酒局。 “嘿嘿......真是好笑啊,那帮容克杂碎......” 亲眼见证、亲手促成了容克的崩塌的阿登纳,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把克制丟到了九霄云外,他喝的酩酊大醉后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傻笑著。 “投资果然还是得靠房地產......唔喵唔喵......” “重建万岁啊......” 鲁登道夫靠没收容克们的优质土地,作为功勋奖赏成功入手了一大片肥沃之地;財政大臣赫弗里希则想著再也没人能阻挠土地改革和旧城区重建,早就笑得合不拢嘴,如今也满脸通红地瘫倒在一旁。 “呼呼......” 至於比洛总理,才喝了几杯葡萄酒,终究还是败给了年纪,靠在椅子上打著盹。 也多亏如此,这个房间里还能保持清醒的,除了为了匯报特地从柏林赶来的法金汉,意外酒量不错的贝特曼·霍尔维格,以及原本酒量就一般的汉斯,几乎没剩几人了。 “如果此刻那些正在牢里磨牙的容克看到我们这副模样,估计气得连话都要说不出话来了吧。” “哈哈,我敢打赌,他们现在哪有空想我们啊,光是被没收的土地和財產就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 而且,有些人恐怕还得为自己的脑袋发愁。 那些以叛乱罪和叛国罪被捕的傢伙,如今正在被迅速审判,只为儘快平息帝国混乱的局势。 阿道夫·冯·特罗塔、瓦尔特·冯·吕特维茨、沃尔夫冈·冯·卡普等密谋政变的核心人物,自不必说,直接处以死刑。 至於没有参与政变策划、只是隨波逐流的参与者,则被判了有期徒刑。 而像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那样的,就按照与英国达成的协商,接受象徵性审判后,將爵位转交给其子恩斯特·奥古斯特三世。包括布伦瑞克公爵家与坎伯兰及特维奥特代尔公爵家家主之位。接著便会被流放至加拿大。 乍一看,好像这惩罚过於轻了点,但眾所周知,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既是威廉二世的亲戚,也是乔治五世的亲戚。若惩罚过重,不仅会影响德国皇室的体面,也可能牵连到英国王室的顏面。於是,才会这样低调了结。 当然,被送进监狱或押往刑场的容克肯定心怀不满与不公,但那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阶级社会的现实。 不过,像洛伊斯-格拉亲王国的君主海因里希二十七世,就没那么幸运了,等待他的,是毫不留情的重罚。 原本也想如法炮製,让他把侯爵之位交给家族中的其他成员便算了,可惜他竟对逮捕部队直接开火,这种行为就算想宽恕也无法轻轻带过。 不同於其他诸侯纷纷为恩斯特·奥古斯特二世求情,海因里希二十七世则是连“存在”都被当作不存在一般对待。 “老老实实被捕多好......” 只因手中权力实在太难捨弃,也因此,他才会涉足这场阴谋吧。 由此可见,通往统一德意志帝国的道路,仍旧漫长且布满荆棘。 “法金汉司令,您也辛苦了。若非您的果断行动,恐怕在吕特维茨等人掀起叛乱前,我们根本来不及抓住他们。” “我不过是尽了总司令应尽之责。若真让事態演变成政变,那带来的后果可不只是前线进攻受阻那么简单。” “是啊,幸好一切都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虽然现在那已经是“如果”了,但倘若吕特维茨等將领真率兵脱离前线,企图政变,不仅柏林会陷入混乱,连前线的士兵也会军心动摇。 一旦如此,法国大军绝不会错过德国內乱这一绝佳时机,势必会对鬆动的防线发起猛攻。 如今战爭已近尾声,光是设想这种情况都令人不寒而慄。 “短时间內,前线恐怕难免动盪,但还请司令您多多留意,务必確保整体攻势不受影响。” “当然。不过......” 法金汉忽然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话语也戛然而止。 难不成,又有什么棘手的事了? 好不容易才翻过一座大山,真心不想再有烦心事啊。 “前线出了什么事?” “倒也不是这个,只是最近陆续听说些奇怪的报告。” “奇怪的报告......?” “嗯,前线某些部队里,患上感冒或流感的士兵突然增多。” 什、什么?流、流感? “当然,很可能只是偶然。但问题是,现在的季节並非冬天......所以我也拿不准该不该报告。” “......” “部长?您还好吗?” 法金汉和贝特曼-霍尔维格担忧地看著汉斯,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也许真没什么大不了,但遗憾的是,一旦“流感”这个词出现在“一战”背景下,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流感、传染病、全球大流行、口罩、隔离......呃,头好痛......!” 那些在前世亲身经歷过的恐惧记忆。 一不小心,就想起来了。 那场曾席捲全球数年之久的怪物。 白色瘟疫骑士,正悄然降临。 ...... “站住!谁在那里!” “別开枪!我是从德军来的联络兵!” “联络兵?” “什么啊,不就是希儿先生嘛,好久不见了。” 在德意志帝国忙於清扫叛徒、局势动盪不安的时候,巴伐利亚预备步兵第16连队的下士阿道夫·希儿,今天依旧以联络兵的身份,孤身穿越危险的无人区,拜访了附近的美军部队。 这並不是什么稀奇事。 德军经常与其他联军部队联合发动攻击,彼此之间的信息交流也相当频繁,因此像他这样的联络兵也常常在各军之间奔走。 只是,其中有一半以上的联络兵,永远没能回到自己的部队。 四周不仅埋有地雷和铁丝网,更有法国狙击手和侦察队潜伏,那片无人区几乎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禁地,想要来去自如,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光从战爭开始到现在,第16连队里还活著的联络兵,只剩下希儿一个。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 “我在报纸上看到的,说是前几天德国內部抓了不少高官,搞得天翻地覆?” “嗯,真是可耻。再怎么丟脸,也不能丟到这份上。趁这机会,那些像废物一样的旧时代残渣,统统都给清除掉才好。” 希儿用那蹩脚的、从英国兵那里学来的英语,对这位平日打过照面的美军士兵回应道。 他们竟敢试图借红色分子的手除掉胜利的设计者、最接近超人的男人,汉斯·冯·乔侯爵,还妄想发动叛乱。 把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毫无作为的卖国贼和胆小鬼早早送上断头台,才是对德意志帝国最大的贡献。 “......话说回来,我之前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別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带著吗。” 听到美军士兵低声说道,希儿咧嘴一笑,从怀里取出了几张纸。 “哦哦~!” 纸上画著几只技艺精湛,但造型可疑的动物。 自上个圣诞节以来,希儿便沉迷於为联军內部隱藏的毛茸茸爱好者们绘製“毛绒角色图”,並从中收取报酬。 每次交图的时候,对方都对他表现出极大的感动与敬意。这可是他在街头卖明信片时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对动物(尤其是狗)有著极高好感的人,在歷史上甚至在现代动物保护法案制定中有著重要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確实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愧是希儿先生,画技真是没得说......咳咳咳!” 本来还一脸开心的美军士兵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希儿连忙往后退开,躲避飞溅的口水,同时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大热天的,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可能是跟我住同一间兵舍的傢伙传染的。最近我们部队得夏季感冒的人一下多了好多。” 说起来,前几天他去隔壁部队送命令时,也见到不少人看著病懨懨的,像是染了不轻的感冒。 『该不会我也被传染了吧?』 希儿脸上浮现出不安,悄悄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段时间因为那场大规模逮捕,部队气氛本来就够乱的,他可不想再去染什么连傻子都不容易得的“夏季感冒”。 但他还不知道—— 这场正在联军中蔓延的“感冒”,可远远不是普通的感冒。 ...... “你是说前线流行的感冒,好像不是普通的流感?” “是的,总理大人。” ——翌日。 眾人还都捂著脑袋,显然宿醉未醒。就在这种状况下,总理比洛看著眼前的报告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抱怨容克事件才刚刚落幕,怎么又出了新乱子。 那份报告,是汉斯和法金汉不知打了多少通电话给前线指挥部,才拼出来的。 而报告上最显眼的,是一个不祥的数字,感染流感的人数已突破三位数,正逼近四位数。 “確实如乔部长所说,情况很不寻常。” 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面色凝重地说道。 “如果只有几十人,倒还可以当作偶发。但问题是,来自不同部队的感染者都出现了类似症状,人数还在持续增加。而且不止我们德国军队,整个协约军都一样。” “根据间谍的报告,法国军中也有越来越多人出现了相似的病症。” “......看来,这不是单纯的季节性流感。” “嗯,甚至可能是大规模传染病爆发的前兆。” 而这句话,意味著一件事: 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1918年的大流感。 它因大战而起,迅速蔓延全球,横扫欧洲、美洲、亚洲,感染了全球17亿人口中的超过5亿人,造成至少1700万至5000万人的死亡。这是20世纪最严重的瘟疫,最可怕的大流行。 甚至到了21世纪,那场震撼全球的新冠疫情,其外號之一都是“西班牙流感的重演”。 作为一个在前世亲身经歷过新冠的人,汉斯都已经忍不住要骂娘了。 “前世都被那该死的新冠折腾得够惨了,这辈子居然还要再经歷西班牙流感......” 更別提这时机,简直是“巧”得离谱,绝对是天打雷劈的绝妙时刻。 世上怎么就会有这种破事? 当然,从起因来看,西班牙流感本来就隨时可能爆发。 普遍认为,它的主要诱因就是与“壕沟热”类似的恶劣、骯脏、不卫生的战壕环境。 它之所以叫“西班牙流感”,也並不是因为它起源於西班牙。 而是由於战爭时期,各国为维持士气封锁新闻,唯独中立国西班牙自由的报导了相关疫情,导致外界误以为是从西班牙开始,於是便有了这个名字。 “总之,情况相当棘手。” 毫无疑问,西班牙流感会演变为一场全面的大流行。 不仅传染性极强,致死率也很高。 本应提前预防才对,但问题就在於起因太过复杂,根本无从下手。 如果是在后方还好说,但对於前线那些连水都难以保障的士兵,你让他们讲究清洁和卫生,这不是笑话吗? “要是能做到,早就做了。” 好在现在提前察觉到了端倪,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是再晚发现几天,局势只怕已无法收拾。 “必须立刻向前线士兵发放口罩並实施隔离措施。” “什么?就算真有流行的跡象,也不过是场感冒吧?这是不是太过反应了?” 面对毛奇的质疑,汉斯果断摇头。 “这可不是普通感冒或流感那么简单。报告显示,这次前线流行的流感症状,和壕沟热非常相似。” “意思是,一旦感染,就不仅仅是咳嗽打喷嚏那么简单了。” 西班牙流感的另一个绰號,正是源自壕沟热的“5日热”,被称作“3日热”。 由此可见,它与壕沟热不仅症状相似,连病因都极为接近。 再叠加上流感那恐怖的传染性,事情就更严重了。 “最坏的情况是,会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虽说最重要的是保持卫生,但在前线根本做不到。既然如此,就更要採取最基本的防疫措施。” 事实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仅德国军队就有九十多万人因西班牙流感而倒下。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防疫措施势在必行。 “我也赞成部长的看法。一个生病的士兵是无法战斗的。更何况因为最近的容克事件,军中气氛本就不稳,如果再大规模爆病,士气势必崩盘。” “唔,確实如此......” 比洛总理听完法金汉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打完洋基接著发口罩吗......” 要给美军提供的武器本就不够,现在还要准备大批口罩,毛奇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好吧,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確定,但考虑到局势紧急,就算是反应过度,採取行动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我会立刻向陛下匯报。” “不光是我们,必须在协约军全军范围內推行防疫措施。” “嗯,这一部分交给你协调。副总理,你负责关注后方可能的疫情传播。財政部长、战爭部长,你们负责在今晚前准备好防疫预算的报告。” “遵命,总理大人。” 在总理的命令下,汉斯和一眾部长顶著疲惫的脸应答著。 这该死的工作,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恐怕,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第224章 法兰西流感 “好了,大家注意!” 1914年7月16日。 在狭窄的战壕里,士兵们正像往常一样挤作一团,几名戴著布口罩的德军军官忽然朝他们高声呼喊。 因为柏林的动盪,士兵们本以为短时间內不会有攻势,还偷偷鬆了口气,结果这时军官突然出现,他们以为是接到了什么进攻命令,一个个顿时紧张起来。好在军官此行並不是为了吹响衝锋哨的。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最近有不少部队传出了流感爆发的消息。” “流感?” “说起来最近確实很多人病倒了,是因为今年的夏天出奇地凉快吗?” 军官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迎战因战爭恶魔带来的瘟疫—— 一场由瘟疫白骑士降临而带来的浩劫。 “上层下令,为了防止流感扩散到整个前线,从今天开始,將在西线全军范围內统一发放口罩。” “啊?不就是普通的重感冒吗?至於这么大动干戈?” “居然还要戴口罩......” “肃静!肃静!这是由法金汉总司令直接下达的命令,所有人不准有异议,立刻执行!另外,一旦出现高烧、咳嗽等流感症状,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上级。” 军官们一番训话,因此儘管士兵们依旧还是满脸不情愿,还是陆续接过了副官分发的口罩,把口鼻遮了起来。 战壕生活本就艰苦,现在还要戴上闷人的口罩,谁也高兴不起来。但这可不是谁的命令,而是联军总司令的命令,他们还能怎么办? 再说了,哪怕是这个时代,也已经知道预防传染最重要的就是口罩和卫生。 战壕环境本就骯脏,想保持清洁谈何容易?既然不想得病,那至少要戴上口罩。 “唔唔,迪特里希大叔,戴著这个真难受啊,突然有点怀念寒冷的东线了。” 当然,大多数士兵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就一个流感至於吗”的厌烦神色。 尤其是像沃尔夫这样原本在东线与俄军作战,如今调来西线对抗法军的年轻士兵,特別多是这种態度。他和同样来自柏林的迪特里希並肩作战后,交谈的无所顾忌。 “忍著点,沃尔夫,別小看了流感。我小时候光是因为流感,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不过像迪特里希这样的老兵却和年轻人不同,至少还有几分对流感的敬畏。 因为他们那一代,亲歷过1889年至1890年间的“俄国流感大流行”,那是一场疑似由流感病毒引发的世纪大瘟疫,据说死了超过一百万人,是歷史上最严重的传染病之一。 当年这场流感从德国的波森开始蔓延,导致大量患者病倒。 对於经歷过那段恐怖时期的迪特里希来说,这次西线突如其来的流感虽还没命名,他就已经担心这是否是“俄国流感”的重演了。 “哎呀,大叔,现在都已经是20世纪了,哪还像以前那样连麻药都不用就锯腿啊。” “......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可惜,迪特里希的忧虑在沃尔夫眼里不过是杞人忧天,后者甚至都没出生在那场大流感流行时。 看著这个对流感毫无危机意识的小鬼,迪特里希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气。 不过,说起来,迪特里希的话也有个错误。 这次流感並不是“俄国流感”的重演。 它是更大的灾难。 如果普通的季节性流感是1级疫情,俄国流感是2级,那么这场即將席捲世界的“西班牙流感”,则是足足高达血红色的5级,简直就是怪物。 俄国流感感染了全球15亿人口中估计3到9亿人,感染数惊人,但死亡率只有0.1%到0.28%。而西班牙流感的死亡率则高达2%到10%。 这比如今眾所周知的那场新冠疫情的致死率还要高。 仅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西班牙流感究竟有多么骇人听闻。 “唉,真希望早点把口罩摘掉。” “同感,前阵子才闹了政变阴谋,现在又搞流感。这都快打到巴黎了,还要搞这一出,真是搞不懂。” 但包括沃尔夫和迪特里希在內的德军士兵们,並不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大多数人只把它当成一次严重点的感冒,即使有所警觉,也只是以为不过是当年的“俄国流感”罢了。 “防疫对策?有那个必要吗?” 而收到德政府防疫合作请求的英国和美国,对此的反应,也与前线別无二致。 ...... “看样子是那些容克闯的祸,让德国政府得了偏执症。居然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大惊小怪。” “可能是德国国內气氛太混乱了。为了不让民眾更加不安,哪怕是小事,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接到德国政府协助防疫请求的大卫·劳合·乔治满脸不耐地摇了摇头。 说到底,流感也不过是重一点的感冒罢了。 今年的夏天和往年不同,天气反常得寒冷,雨也下得多,因此感冒流行一下也不奇怪吧。可这种无聊的小事,他们怎么就能闹得这么大? “汉斯·冯·乔部长建议给士兵戴上口罩......” “唔......” 对於战时內阁中的战爭大臣德比伯爵爱德华·斯坦利(edward george villiers stanley)的话,劳合·乔治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低声哼了一声。 眼下战事频仍,財政支出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他实在不愿为了区区流感再多一分钱。 “这样吧,口罩的事先观察情况再说,目前就只对感染者进行隔离措施好了。” “明白,我会这样转告给海牙的司令官。” 最终,劳合·乔治选择了“先从不钱的事开始”。 他其实更想把精力放在英军远征军的敦刻尔克攻势上,或者处理復活节起义之后日益高涨的爱尔兰反英情绪,但德国方面的请求也不能完全无视。 “有生病的士兵就送去战地医院好了,偏要在战斗中让士兵嘴上戴上那玩意儿......真搞不懂德国政府脑子里在想什么。” 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对此也没有太大不同的反应。 北非战线刚从摩洛哥登陆打响,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不明白为什么要为这点小事劳神。 “或许是前不久清洗容克的余波吧,反应比平时敏感了不少。同时也可能是为了向外界宣告帝国依然强盛。” “也是,虽然那些对世界和平毫无助益的容克势力已经被削弱了不少,可德意志帝国终究还是那个德意志帝国啊。” 威尔逊听著女婿麦卡杜的话,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德意志会有什么转变似的,低声嘟囔了一句。 就算容克遭到了清洗,也不代表他们就从权力中心彻底消失了。德国依旧是那个由皇帝统治的专制国家。 所以在威尔逊看来,这事不过是汉斯·冯·乔与反对派之间的內斗,说白了就是新旧势力的权力碰撞。 而这种事,在这位热爱自由的美利坚总统眼里,根本不值得耗费精力去关心。 “无论如何,我没兴趣听德国那种婆婆叨叨的絮叨。美国的事,美国自己会处理。” 说到底,真要是出了什么大事,芬斯顿和潘兴早就直接上报给他了。 因此威尔逊对汉斯·冯·乔那堆夸夸其谈的请求,连看都不打算看一眼。 “咳咳咳!” “怎么了?感冒了?” “可能吧,头烧得厉害,浑身都在发热。” 然而,伍德罗·威尔逊还不知道。 瘟疫的白骑士,早已从欧洲大陆伸出手,触及到了新大陆。 不过,他意识到这一点,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 在初汉斯最初听说军中有流感的消息时,德军的感染人数不过区区一千人左右。 “咳咳,咳咳咳!” “呃啊啊啊啊......” “这傢伙发烧得厉害!护士,快拿水来!” “医生,病人还在不断涌进来,病床已经不够用了!” “药也快耗尽了!” “......上帝啊。” 可仅仅过了一周,流感患者人数就从一千人飆升到了近万人。 “总理阁下,副总理阁下。现在可以確定了,这是大流行。” “......贝特曼·霍尔维格,我可以辞职了吗?” “战爭结束前,没门。所以您还是別想著逃了,赶紧召开紧急会议吧。” “唉......太难了。” 儘管採取了一些防疫措施,但隨著情况愈演愈烈,之前对流感真面目仍旧半信半疑的德国政府,此时终於下定了决心。 在俄罗斯流感过去24年后,这位“瘟疫白骑士”终於捲土重来,变得更加强大,重新降临欧洲。 “咳咳!咳咳咳!” “谁?!是谁在咳嗽?!快,隔离!马上隔离!” 所幸的是,德国早已做了准备。 在毛奇的殫精竭虑下,不仅口罩、消毒酒精等物资充足,一旦有人確诊,立即就会被关进隔离区。 可惜,英美联军並没有听从汉斯的警告。 “咳咳!咳咳咳!” “救......救命啊,头晕得厉害......” 英美前线部队的流感患者,反倒比德军还要大规模地接连出现。 这不仅是防疫措施不到位的缘故,也和西线遭遇的异常气候有关。 实际上,从1914年到1919年,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整个欧洲异常寒冷潮湿,恶劣天气频发。 前线士兵们暴露在日復一日寒冷的雨水中,身体免疫力迅速下降。 换句话说,这正是感染流感的绝佳时机。 “总统阁下,前线不断请求儘快运送大批口罩。” “......情况有这么严重吗?” “根据芬斯顿总司令的说法,最坏的情况是——我们的士兵可能不是死在敌人的子弹下,而是死於流感。” “天啊。” 英美政府这才意识到,德国並不是小题大做。 但已无悔改与反思的时间。 他们懊悔的这一刻,流感患者人数依旧在与日俱增。 虽说现在修羊圈已晚,但阻止疫情扩散才是当务之急。 【drr紧急播报:政府已正式將本次流感命名为“法兰西流感”。目前,该流感不仅席捲德国全境,也在英国与美国迅速蔓延。请德国民眾外出务必佩戴口罩,並养成勤洗手的卫生习惯,以防疫情扩大。】 然而,这种被士兵称为“法兰西流感”的病症,其传染性远超所有人的想像。 隨著日历翻到八月,流感已不再局限於前线,后方地区也开始出现大规模的爆发確诊病例。 並且这不仅限於欧洲大陆,美洲、亚洲也都陷入了同样的灾难。 【美国爆发数百万“法兰西流感”病例,总统出现流感症状。】 【“布尔什维克流感”蔓延至波兰。】 【弗拉基米尔·列寧同志感染“吉尔吉斯流感”。】 【南非联邦爆发“黑人流感”確诊潮。】 20世纪的第一个、也是最严重的大流行病,席捲全球。 虽然因各国的外交局势和民族问题不同,流感被冠以不同名字,但全世界的人民都在承受同样的痛苦。 “大家请戴好口罩!积极参与流感防控!” “你谁啊?连口罩都不戴还想上公交?再不下车我就报警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20世纪的西方与后来的西方不同,他们普遍都遵守政府的防疫指示。 事实上,不仅在欧洲,连原本最不守规矩的美国,人民也都按时佩戴口罩。不戴口罩的人甚至禁止搭乘任何公共运输。 可儘管有如此严格的防疫措施,那位“瘟疫白骑士”依然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愈加猖獗,確诊人数持续上升。 当然,这场名为“法兰西流感”的疫情(当然法国人坚决否认这种叫法,他们称其为“德国流感”或“美国流感”),似乎也践行著某种“平等精神”,它不仅感染了士兵和平民,也没有放过各国的国家元首与名人政要。 “咳咳咳咳!早该听汉斯·冯·乔的警告!” 从正在为自己错误拍大腿后悔的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到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印度的甘地,新闻上提到的列寧,乃至感染了美军士兵、最终也没能倖免的希儿,还有健康本就堪忧,如今更染病的教皇庇护十世——无数人物都在高烧与剧烈咳嗽中痛苦挣扎。 “咳咳咳咳!” “陛下,您还好吗?” “我没事......咳咳咳咳!” 德皇威廉二世也在感染者之列。 不过,他很快便痊癒了。 因为此次流感与过去的俄罗斯流感不同,它对年轻人远比年长者更具杀伤力。 “咳咳!咳咳咳!” “是法兰西流感,確诊无疑了。” “唉,爸爸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汉斯。” 不幸的是,我们的主角汉斯还年轻,並且恰好与染病的威廉二世住在同一地区。 “咳咳咳咳!我竟然得了流感?!我竟然感染了法兰西流感?!我明明一直都认真戴口罩,为什么......咳,咳咳咳咳!” 对汉斯来说,这实在是太冤了。 第225章 毕於一疫 “我们外务大臣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在恢復中,不过医生说很快就能痊癒,起身下床了。” “唉,汉斯那傢伙真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卷进这种事里。小时候就够让人操心的,长大了倒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麻烦製造者。” 比洛抱怨,贝特曼-霍尔维格则像是深有同感似得轻笑了一声。 明明比谁都小心谨慎,口罩戴得不离脸,消毒也当饭吃,结果还是得了流感。 上次的刺杀事件也是一样,简直让人怀疑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倒霉。 “还好他命硬。” 每次都能在各种事件中挣扎著活下来,倒也是一种本事。 对贝特曼-霍尔维格来说,战后还打算把汉斯榨乾利用一番,如今能鬆一口气也算是意外的宽慰。 “话说回来,这次流感造成的损失確实严重。” “是啊,简直让人怀念起了当年的俄罗斯流感了。” 现在连一些知名人士都因流感频频去世,局势已然危急。 尤其是庇护十世。 那位受人尊敬、品德高尚的罗马教皇,本就孱弱的身体因法兰西流感进一步恶化,最终在几天前离世,归於主的怀抱。 他一直祈愿和平,却终究没能见证战爭的终结就闭上了眼睛。即便是比洛和贝特曼-霍尔维格这两个非天主教徒,也不禁为此感到惋惜。 “虽说如今因为大家积极配合防疫措施,扩散的趋势暂时放缓了,但还远不能掉以轻心。” 疫情就像海边的潮水,暂时退去后很快又会捲土重来。 现在的平静,也不过是第一波疫情结束罢了,第二波、第三波,很快就会接踵而至。 “更何况,最近的报告显示,有些法兰西流感患者皮肤甚至开始发青,出现了变异的跡象,真是令人担忧。” “恩,这说明流感已经变异,致死率也更高了。” 而且法兰西流感最令人忌惮的地方,在於它不像其他流感那样只威胁免疫力较弱的老人,而是专门盯上了二十到四十五岁的青壮年,死亡率异常地高,简直恶毒至极。 如今不只是德军,连英军和美军也才刚刚控制住扩散,开始恢復战力,这种消息无疑让人更为焦虑。 但为了阻止这场灾难,德国政府,甚至整个人类,能做的实在有限。 治疗法兰西流感的药物尚未出现,更別说疫苗了,根本连影子都没有。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严守防疫底线。 戴口罩、勤洗手。 光是这两项措施,在21世纪的那一波疫情中就已经被证实能大大减少感染者数量。 “对了,法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对我们而言,不得不说,还真是......不妙才是幸运。不,只能是说,那边更严重了。” 德国靠迅速的防疫措施將损失压到最低。 英国和美国虽稍慢一步,也勉强控制住了局势。 唯独法国,完全陷入了泥潭。 ...... “总理阁下,前线的德国流感感染者人数还在持续增加。目前確诊人数已经突破九十万,现在正朝著一百万逼近。” “......” 1914年9月10日。 在爱丽舍宫举行的內阁会议上,內阁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著。 克列孟梭坐在会议桌的一端,他面对亲信、外交部长斯特凡·皮雄(stéphen pichon)那低沉报告的语气,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神情沉重,满面愁容。 沉重的气氛瀰漫在整个会议室里。 並不是不相信皮雄的报告。 恰恰相反,克列孟梭的表情正是源於他比在座任何人都更清楚前线的情况,才会流露出如此神情。 毕竟在之前,前任战爭部长保罗·潘勒韦(paul painlevé)因为尼维尔攻势的失败被罢免,因此克列孟梭不仅接任了总理一职,还亲自兼任了战爭部长。 这个决定让他直面了战爭的残酷,也让他第一次在这场漫长的战爭中感到意志的动摇。 就因为一个区区的流感,一场微不足道的流感,该死的德国流感,就让法国的兵力以令人髮指的速度消耗殆尽。 起初只是普通感冒症状的德国流感,如今却已经异变成会腐蚀皮肤、带来致命“紫色死亡”的恐怖怪物。 更糟的是,不知为何,这场流感不像过去那种以体弱老人为主要致死对象的俄国流感,反而对年轻人有著更高的致死率。 这些年轻人,恰恰是法国军队的中坚力量,他们本应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国家的荣誉而战。 如今,这些原本该在战场上与敌人搏命的英勇的士兵却纷纷病倒在病床上,无法再像以往那样衝锋陷阵。 他们不是倒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而是被这可恶的流感活活夺去了生命!这对於法国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上帝啊,您为何要將这样的灾厄降临在法国?您......终究还是拋弃我们了吗?” 身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进步派政治家,克列孟梭平日並不篤信宗教,可此刻他却想望著那灰濛濛的天,向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灵质问。 就算是协约军攻破比利时防线、踏入法国国土之时,就算义大利投降、南法边境局势告急之时,甚至就算北非远比预期更轻易地被美军占领之时,他的意志都未曾动摇。 但如今这场可称为天灾的浩劫,却让克列孟梭这个“老虎”也几近绝望。 更可怕的是,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相比之下,协约国其他国家的军队並未遭受如此严重的打击。 不知是早有预见还是巧合,德国在疫情全面爆发前就已展开防疫措施,因此確诊人数控制得还算理想。 而英美两国,虽然最初有些大意,导致疫情大规模扩散,但后来也及时进行了防疫,让局面並未彻底失控。 但法国军队则不然。 特別是在当前协约国封锁海上贸易,加之战时物资极度匱乏的背景下,法国如今已陷入困境。 最关键的食物倒还不缺,毕竟法国是欧洲第一的农业强国,可其余所有物资都严重短缺。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实施得力的防疫措施?法军的情况只会一天天恶化。 对克列孟梭而言,这是他不愿相信、也不愿面对的惨状。 一向视死如归的法兰西老兵,竟非死於德军之手,也非英军或美军,而是死於这连肉眼都无法看见的病毒! 不止陆军。 甚至连整场大战都基本未离港的海军如今也陷入混乱。 因为现存舰队战略使得水兵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港口,不少人染上流感,导致大多数军舰竟都无法动弹。 就连第一次报告出现腐蚀皮肤的变异流感的地点,都是港口城市布雷斯特,可想而知其影响之深远。 “连勉强还能执行任务的潜艇都有一半出不了港了......” 克列孟梭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在德国流感病逝的罗马教皇临终前发动神跡,诅咒了在“政教分离”名义下迫害天主教的法国。 “吱吱吱!吱吱吱吱!” “?” 就在这时。 正当克列孟梭在沉重的沉默中与报告文件对视,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走出困局时,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黑猩猩?” 这奇怪的叫声,居然是只黑猩猩发出来的。 没人知道为什么它不是待在动物园,而是出现在了爱丽舍宫。 “咳咳......看样子是从动物园逃出来的。” 在一阵骚动中,看著那只正蹦蹦跳跳、在园树上嬉戏的黑猩猩,连一向沉稳的皮雄部长都瞳孔震颤,最终只得乾咳一声解释道。 毕竟,除了逃出来之外,黑猩猩出现在这里实在没有其他理由了。 “真是胡闹。马上抓起来,送回动物园去。” “是!” 克列孟梭愤怒地下达命令,安保人员立刻出动,准备捉住那只乱入的黑猩猩。 “逮住了,这傢伙!” “吱嘎?!” 几分钟的混乱后,那只梦想自由、擅闯爱丽舍宫的黑猩猩终於被制服,重新送回动物园。 “连区区畜生都敢在法国的心臟撒野......可真是笑话!” 然而即便事件告一段落,克列孟梭的怒火依然未平。 在他眼里,这只在爱丽舍宫里表演把戏的黑猩猩,仿佛是在嘲笑他本人,也嘲笑正处於危机中的整个法国。 而这份屈辱,反倒重新点燃了“老虎”心中的怒火。 “不能让前线出现破口!再招募兵力,送往前线。” “什么?” 会议室內顿时再次譁然。 但这次与刚才黑猩猩登场时不同,是因克列孟梭所展现出的强硬態度。 “总理阁下,如果要再徵兵,就必须动员工厂里的技术工人了。那样军需品生產也会陷入瘫痪。” “是啊,而且法国能上战场的青年几乎都已徵召完毕,您难道还要让儿童和连枪都拿不起的老人去打仗吗?” 砰! “现在法国最需要的就是兵力!” 克列孟梭拍案而起,语气坚定。 “你们以为协约军不知道我们的主力已经元气大伤?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说敌人也未必有意,但德军內部因清洗容克派造成的混乱,早已在疫情中烟消云散。 如今协约军疫情已见好转,任谁都不会放过这个一举击垮法国的机会。 “记住,法国还没有倒下!只要还有最后一名法国人站著,我们就要继续战斗,战斗,再战斗!” 克列孟梭怒喝之下,所有部长都低下了头,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法国到底要走向何方?” “照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可在那重重阴影之下,他们的脸上、他们的內心,皆写满了对克列孟梭的深深不安。 ...... “部长大人,您的身体还好吗?” “嗯,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谢谢你的关心,法金汉司令官。” 其实要说实话,简直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相比起当初遭到斯巴达克同盟袭击的时候,倒是感染流感时那高烧不退、意识恍惚的感觉更让人觉得命悬一线。 幸好得的是变异前的西班牙——不,应该说是法兰西流感,只是些高烧、喉咙痛、咳嗽之类的症状。若是染上了如今那种致死率极高的变异型,那可真不是开玩笑,得认真考虑遗书问题了。 “平时连点小病都很少得,怎么前世今生都这么怕传染病呢......” 不过,好歹是撑过来了。 他可不能连自己家的小琳娜出嫁都没看到就被流感带走了。 “话说回来,司令官您怎么来柏林了?” “有件事,想和部长大人好好商议一下。” “商议?” “是,正如部长大人所知,幸得防疫及时,我们德军即便在流感肆虐下,依旧维持了大部分的战力。但法国军队可就不是这样了。” “您是想发动攻势吧。” 法金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法兰西流感带来的巨大非战斗减员使得法国军力严重削弱。现在正是兵临巴黎,一举击垮法国,结束这场战爭的最佳时机。” “那英军和美军的態度呢?” “黑格司令官和芬斯顿司令官也表示赞同。他们都认为,应在法国恢復元气之前抓住这次机会,继续推进战线。” 也对,英军和美军虽然也因流感损失不少,但由於感染高峰期发生较早,到了现在这两个月后,战力已恢復了不少。 “况且,他们也会担心流感再次爆发前,必须彻底压製法国。” “明白了。如果英美都赞同,我也没有理由反对。” “我就知道部长大人会这么说。” 其他人也不会反对的。 与其说不反对,倒不如说是会举双手赞成。 毕竟,这可是结束这场该死战爭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放眼整个欧洲,又有谁捨得错过这样的机会呢? 所以啊,法国,是时候该收场了 ——这场大战。 第226章 终结战起 1914年9月14日。 在西线肆虐的“法兰西流感”暂时平息之际,联军总司令法金汉召集了包括黑格、芬斯顿、威廉皇储、鲁普雷希特王储、勒曼在內的各国军队指挥官。 原因只有一个。 一场穿越无人区与遍布西线的战壕、直取法国心臟巴黎的大规模总攻,即將打响。 “终於,前往巴黎的时候到了。” 当法金汉带著他一贯冷硬如机器般的面容缓缓开口时,联军诸位指挥官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严肃的神色。 因为,这次总攻对於在场所有人来说,意义都非同寻常。 “虽然並非出於我们本意,但由於法兰西流感的肆虐,法国军队的战力前所未有地衰弱。而与之相比,我们联军则几乎保持著完整的战力,並且撑过了疫情。我相信,此种局势对身为军人的我们的意义,在场的诸位都非常清楚。” 只要击溃仍在苦苦支撑的法国,这场让连法金汉都感到战慄的惨烈战爭,就將真正迎来终结。 在这个绝佳的机会面前,至少在这座联军总司令部里,绝不会有人退缩。 战爭的终结。 这正是此刻在场的將领们无数次梦寐以求的未来,也是协约国所有领袖与人民最为迫切渴望的希望,如今终於开始显现出真实的模样。 为了让思念亲人的士兵们早日回家,也为了將和平重新带回欧洲,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內结束战爭,而这正是他们肩上无可逃避的使命。 “接下来,我將说明各军的作战目標。” 隨著法法金汉的话音落下,指挥官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作战桌上的地图与布置的模型。 “皇储殿下,请率领北方集团军突破朗斯(lens),向阿拉斯(arras)推进。” “明白。” 一旦北方集团军拿下阿拉斯,下一站就是亚眠(amiens)与博韦(beauvais)。 “黑格司令,不用我多说,英国军的目標你已经清楚。” “是,我们將前往加来(calais)。” 不久前在英国皇家海军的支援下成功夺取敦刻尔克的黑格自信满满地答道。 他与英国军队將在海军支援下依次占领加来与迪耶普(dieppe)等沿海城市,攻下巴黎的外港勒阿弗尔(le havre)后,再向鲁昂(rouen)推进。 “还有芬斯顿司令,您与美军將与勒曼中將指挥的比利时军协同作战,前往康布雷(cambrai)。” 虽然付出了大量鲜血,但凭藉人力与財力的优势成功夺取瓦朗谢訥的芬斯顿默默点了点头。 他与美军將在占领康布雷之后,继续挺进圣康坦(saint-quentin)与贡比涅(compiègne)。 “我们的中央集团军,就继续突破马恩河防线,一路向西挺进巴黎?” “没错,但请同时注意索瓦松(soissons)方向的动向。” 在鲁普雷希特王储提问后,法金汉补充道。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 正准备从意法边境发起进攻的莱托·福尔贝克非洲军团,与马肯森和塞克特的联队,也將越过法国南部边境,占领尼斯、马赛与蒙彼利埃后,开始北上。 他们要让法国人明白——已经无路可逃。 而所有联军最终的匯合之地,只剩下一个城市。 巴黎。 法国的首都,也是法国的心臟。 是这场战爭最终、也是彻底终结它的最后一块拼图。 ...... “联军开始行动了。” 与此同时,一直密切注视著敌军动向的法军,也终於捕捉到了联军的动静。 德军终於来了,就像他们在1870年那年与盟友一同蹂躪巴黎时那样。 皇储威廉正率军出击,只为像他祖父那样,將屈辱的镣銬再次套在法国的手脚上。 这是法国的终局。 即便想否认,这无法迴避的残酷现实也正步步逼近。 “当然,这里可没人会想著投降之类的事吧。” 隨著贝当的话音落下,福煦、卡斯特尔诺等一眾法国將领咧嘴一笑,露出了牙齿。 就连隶属於贝当和卡斯特尔诺的加姆兰等参谋们也同样笑了。 联军来了?那又如何? 也许巴黎的政客们会被嚇得瑟瑟发抖,但他们可不一样。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法国將军们,早已做好了与敌人血战至死的准备。 “敌军兵力超过数百万,指挥官皆是经验老到的名將,装备和武器也远胜我们。但光凭这些,还不足以击溃我们的意志,击溃法兰西的意志!” 不屈的斐迪南·福煦拍著胸膛说道。 “有圣迪奥尼修斯、圣马尔定、圣路易九世,以及圣女贞德守护著巴黎,我们还有何所惧?只愿为了祖国而战,死得其所,得以升入天堂,在主的身边安息!” 一向身披战甲、信仰虔诚的诺埃尔·德·卡斯特尔诺在呼唤法国守护圣人的名字时,划下了圣號。 若是平时,眾人也许会皱眉咒骂一句“该死的宗教狂”,但唯独今日,他的信念竟显得无比可靠。 “若是巴黎那些政客也有这般斗志,法国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然而,今天的巴黎依然会响起那些胆小鬼们鼓吹投降的懦弱声音。 即便唯一还充满斗志的“老虎”克列孟梭,已经將所有主张和谈之人驱逐、投进监狱,也无法彻底遏制这种风气。 可笑至极。 在最前线,士兵们为保卫法国甘愿捨生赴死;而那些人却不思坚守阵地,只想著逃跑、屈服於敌人。 有时候真让人怀疑,这个国家里还有多少真正的爱国者。除了他贝当这样几个军人,或许也就只剩克列孟梭了。 曾经燃烧著对德意志之怒火的总统普恩加莱,如今也只剩下疲惫老人的嘆息。 可即便对巴黎的现状再不满,贝当也无能为力。 就连克列孟梭,也被所谓“文人统治”的虚名束缚,在战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让我们战斗吧,兄弟们。为了守护法兰西而战。若明日即为法兰西的末日,那就让我们一同见证她最后的荣光。” 所以他们选择战斗。 因为那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法兰西万岁!” “法兰西万岁!祖国万岁!” 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祖国——法兰西。 ...... “汉斯,你还在写那个吗?” “嗯,因为是法金汉总司令拜託我的,我得儘量写好点。” “这么晚还在辛苦啊,我亲爱的丈夫。喝点这个,一边喝一边写吧。” 夜深人静,万籟俱寂。 可汉斯却还没能入睡,因为要代替言辞拙劣的法金汉起草演讲稿。他接过了路易丝递来的那杯热可可,温暖著手心。 “说起来,大战终於快要结束了呢。” “……嗯。” “战爭能早点结束就好了。弗里德里克年纪还小,不会留下战爭的记忆。以后出生的孩子们也是。” “……” “这种战爭,不会再发生了吧?” 路易丝带著为人母特有的哀切语气轻声问道。 但汉斯没有回答。 他只是微笑著,用手臂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毕竟,已故庇护十世的预言也在预示著,新时代即將到来。 而所谓“大战后的和平时期”,仅是依靠战爭结束换来的短暂寧静罢了。在歷史上,这所谓的“战间期”,也是一个红色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疯狂崛起的混沌时代。 至於第二次世界大战,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会何时爆发,但在原本的歷史中,是在1920年代的最后一年,由“大萧条”火上浇油,將世界彻底推向了又一次世界大战的深渊。 就算不是希儿,也还会有无数心怀黑暗、渴望用仇恨点燃世界的人。而想挑战战胜国德意志帝国霸权的野心家,也不在少数。 “什么终结一切的战爭……狗屁。” 战爭从未真正结束,也不会轻易改变。 哪怕到了21世纪,经歷了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之后,所谓的“和平时代”依旧没有降临。阿富汗战爭、伊拉克战爭、乌克兰战爭……这些汉斯比谁都清楚。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会儘可能去爭取和平。” 汉斯握住路易丝的手,轻声说道。 他只能这样说。 毕竟人生,从来不会照人的设想发展。 “我们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点了。” 所以,就像之前发誓过的那样,不能停下在和平中积蓄力量、寻找盟友的脚步。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汉斯是在为拯救德意志帝国而战—— 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便是为守护“凯撒之国”(kaiserreich)而战。 当然,那是在他亲手终结眼前这场战爭之后的事了。 ...... 1914年9月26日。 在法国的所有战线上,无论是协约军还是法军,庞大的兵力纷纷集结。 代表协约军与法国军队的两位总司令,埃里希·冯·法金汉与菲利普·贝当,率领各自的指挥官,亲自站到了他们士兵的面前。 “无论国籍为何,为了守护正义、自由,以及各自祖国不被黑暗吞噬,今天匯聚於此的荣耀协约军士兵们!” 法金汉朗读著由汉斯撰写的演讲稿,他的声音藉由无线电波传遍了整个法国,从北至南。 所有士兵都屏息聆听,这將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激战,也是最关键的一战。 “终於,我们迎来了为这场战爭画下句號的时刻。我们这些站在此处的人们,终於可以终结这场让家人日夜期盼结束的战爭。” 战爭的终结。 这是多么甜美的字眼。 即便无法回到战前那段“美好时光”,但对於那些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的士兵而言,这句话足以令他们心潮澎湃。 “让我们一起前往巴黎,去终结这场战爭吧!你们思念的故乡、家园和亲人,正热切等待著你们归来!” “走吧!前往巴黎!” “快点回到那个有像狐狸一样嘮叨的老婆、兔子一样可爱的孩子的家吧!” 不同於往日那种机械般的命令,法金汉这次谈及了战爭终结后的希望,令协约军的士兵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为了终结一切,让我们前往光之城。 然后,回到家中,回到亲人的怀抱! 协约军的士兵们彼此相望,共同欢呼,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在法金汉以战爭终结后的希望与和平来打动士兵的內心时,贝当则用一旦战败就將迎来的黑暗与绝望,来唤起士兵的战意与对敌人的憎恨。 “最后的日子到了,诸位。弗里茨、汤米,还有洋基,他们正为掠夺和践踏我们的祖国与家庭而来!” “若我们战败,我们的祖国將灭亡。欧洲的民主將隨之终结。建立在法国人民鲜血之上的自由、平等与博爱,將被彻底摧毁。” 而这带来的后果,也不言自明。 “在共和国的废墟上,將矗立起德意志君主的王座;如同百年战爭前那般,英国贵族將再次在法国的土地上划定他们的领地;我们的財產与人权,將落入贪婪的美利坚资本家手中。” “……” “战斗吧!为了保卫祖国而战斗吧!即使子弹打光,也要扣下扳机,用刺刀贯穿敌人的腹部!不论生死,都要守住战壕,守护我们的家园!” 如果守不住防线,我们的土地將被敌军的铁靴践踏。 我们的妻女將会被凌辱,我们的兄弟与儿子將会被吊死在绞索之下。 “我也將与你们一同战至最后一刻!拿起武器吧,自由的战士们!拿起武器吧,共和国的公民们!伟大法兰西的命运,此刻就在我们肩上!” “法兰西万岁!祖国万岁!” “杀了弗里茨!杀了汤米!杀了洋基!” 与协约军的欢呼相对的,是法国士兵那充满怨恨的怒吼,迴荡在与他们心情一样悽惨的法国大地上。 “全军,进攻!” “全军,准备!” 为了终结这场战爭的最后一战,终於打响了。 有人將贏得胜利,有人將迎来败北。 第227章 背水血战 轰!轰隆隆!! 联合军的第一声炮响自德意志中部集团军响起,宣告了全面攻势的开始。在鲁普雷希特王储的指挥下,大军朝著马恩战线推进。 “开火!开火!” “距离巴黎只剩下120公里了!赶在圣诞节前把那些该死的蛙仔通通扫乾净,结束这场狗屁战爭!” 各种口径的重炮与曲射炮齐声怒吼,美军士兵口中的“迷你华夫饼(mini waffer)”米嫩迫击炮(minenwerfer)如同喷火的野兽般不歇地轰鸣。 在几乎让耳膜撕裂的巨响中,铺天盖地的火力如惊涛骇浪般席捲了法军的壕沟阵线,德军士兵则如同洪水猛兽,踏著被炮火翻腾成灰色的废土,向著法军的防线发起衝锋。 “呃啊,大家抬头!那群酸菜鬼来了!” “该死的日耳曼杂种,简直跟蚂蚁一样!” 然而,法军依旧没有崩溃。 与德军这等强大火力鏖战了一整年,这点程度的炮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稍微激烈点的早安问候”罢了。 “机枪准备!一旦进射程就给我扫射!” “去死吧!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身披染满尘土的蓝色钢盔与军服的法军士兵们,疯狂倾泻著子弹,子弹壳像雨点般洒落在战壕里,机枪疯狂朝著如潮水般涌来的德军开火,再开火,还在开火。 但德军毫不后退。 仿佛下定决心,在突破马恩河、进军巴黎之前,他们绝不会停下脚步。德军以装甲部队为先锋,持续向法军阵地压迫而来。 “前面全是瘸腿佬和黄猴子!” “咱们的坦克也给我顶上去!” 轰隆隆——! 为了阻挡德军坦克的推进,法军的战车越过己方壕沟,冲入那片子弹与炮弹飞舞的无人地带。 站在两军最前线的钢铁巨兽们,很快就短兵相接,开始了你死我活的廝杀。 轰!轰! 一號坦克“凯撒”与“圣沙蒙”战车强力旋转著履带,向对方连连开火。 圣沙蒙那长长的炮管怒吼著发射出75毫米炮弹,击碎了凯撒的装甲,而凯撒前侧与侧翼搭载的77毫米与57毫米火炮则不停轰击,直將圣沙蒙打得破烂不堪。 “要撞上了!抓紧了——!” 轰隆! 这场血战不仅是巨人间的廝杀,小型战车之间的搏命也同样惨烈。 雷诺ft-14与二號坦克“钢铁汉斯”在无人地带横衝直撞,炮弹与子弹横飞四溅,甚至彼此发起肉搏衝锋,在战场各处上演著激烈的追逐战。 “去死吧!去死吧!死死死死!!” “去你妈的,死的是你这狗娘养的!” 隨著时间推移,战场上燃烧与坍塌的战车坦克越来越多,火光与黑烟席捲天际。 两军步兵同样戴著钢盔与防毒面具,挥舞著衝锋鎗、手枪、战壕棍、工兵铲与匕首,在鲜血淋漓的修罗地狱中展开了近身屠杀。 地狱。 这景象,已无法用“地狱”来形容。 ...... 嗶——! “臥倒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 那种残酷而惨烈、毫无人性可言的战斗,並不仅限於乾涸的东线,在北法战线同样爆发了。 “去年我们把俄国打得满地找牙,今年轮到法国了!” “发射榴弹发射器(granatenwerfer)!” 在继承鲁登道夫、升任集团军参谋长的马克斯·霍夫曼少將的指挥下,德意志北方集团军正朝著兰斯挺进。 “安托万將军,敌人攻势太猛了!” “咕啊!就算这样也必须撑下去!我们第四军可是受到了福煦司令的重託,不能让他失望!” 面对来势汹汹的德军,法国第四军司令弗朗索瓦·安托万將军倾尽一切手段,不仅动用了催泪弹和毒气,甚至连改造的弩式榴弹发射器都派上了用场。但从东线“练级归来”的威廉皇储麾下部队,依旧是他们难以匹敌的强敌。 更可怕的是,德军带来了名为granatenwerfer的重型壕沟榴弹发射器,射程远远超过法军手里的“魔改”榴弹器,把法国战壕炸得一塌糊涂,安托万急得直抓头皮。 不久后,兰斯警报拉响,而这警报,不只是兰斯,还有整个北法战线。 轰隆!轰咚!! “呜哇啊啊!!” “谢啦,海军的朋友们!” 伴隨著英军的欢呼,皇家海军大舰队的战列舰炮火如雷霆般倾泻在加来各处。 咻——! “呃啊啊啊啊啊!!” “merde!(法语粗口)是廓尔喀!” 原本负责拦截英军舰队的法军海岸炮阵地,在面对因英国承诺战后自治而士气高涨的印度部队的猛攻,以及英军的隱藏底牌,廓尔喀士兵的突袭下,瞬间陷入混乱。 尤其是那些挥舞著库克里弯刀、衝进壕沟的廓尔喀战士,简直是在屠戮法国士兵。法国战前耗费巨资布置的沿海炮台,一个接一个沉寂下来。 “我们贏了!” “统治吧,不列顛尼亚!统治这片海洋!(rule, britannia! britannia rule the waves)” 英军没有浪费这绝佳的战机,在皇家海军的强力火力掩护下,彻底压制了守卫加来的法军与海军陆战队(法国的海军陆战队隶属於陆军),最终,在祖先曾统治过的加来,再次插上了象徵不列顛的米字旗。 轰!轰轰!! “呃啊啊!” “別怂!继续推进!” 激战同样在坎布雷展开,那是由美军和比利时军共同负责的战线。 果不其然,美军在卡斯泰尔诺与甘末兰这对法军指挥组合的猛攻下死伤惨重,但预料到美军会支撑不住的法金汉早已为他们配属了比利时军援兵,此外,还有接近百万的补给在背后支撑,美军硬生生地向法国战壕逼近。 而此时的美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大战新人了。 美军每天依旧还有源源不断的新兵填补进队伍,但与出征初期不同,如今的美军之中,已有一批从瓦朗谢訥等西线战役中活下来的老兵。 砰!砰砰! “冲冲冲!” “是时候让这些青蛙佬见识一下美式战斗方式了!” 美军远征军中的老兵们无惧子弹倾泻,手持衝锋鎗与霰弹枪冲入敌军战壕。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在机关枪扫射前先把敌人干掉。 “怪、怪物......!” “快逃啊!” “呼——呼——” 而在所有美军老兵中,最为耀眼的,正是那个曾经的和平主义者,如今却在惨烈的壕沟战中觉醒为“美军终极兵器”的男人,阿尔文·约克。 早在瓦朗谢訥他就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在坎布雷,他再次独自撕开一个法国连队的阵地,继续书写著自己的传说。 “该死啊啊啊!!” 当然,约克和老兵们虽然战斗力强悍,但並不代表全美军都表现出色,伤亡依旧在持续攀升。 “非洲军团,进攻!” “把那些青蛙佬全都碾碎!” 与此同时,战火也蔓延到了原本平静的法国南部。 穿越北非沙漠、踏过西西里与义大利,歷经艰辛终於踏上法国本土的莱托福尔贝克非洲军团,在海军的支援下朝尼斯逼近。 几乎在同时,由马肯森指挥的德军,在奥匈军的协助下越过阿尔卑斯山,剑指格勒诺布尔与里昂。 噠噠噠!噠噠噠噠! “连长!那些日耳曼杂种一波接一波衝上来,快撑不住了!” “別说丧气话!阿尔卑斯防线若被突破,我们全完了!哪怕全军覆没,也要死守此地!” 驻守阿尔卑斯一线、头戴贝雷帽的法军山地部队,面对德军的攻势显得力不从心。 毕竟,马肯森与塞克特这对“黄金组合”的实力早有口碑,而协助他们的奥匈军更是从伊松佐地狱中倖存归来的山战专家。 再加上此时大部分的法军主力都部署在西线,守卫南部边境的法军在兵力上远远不及对手。 毕竟,在首都巴黎隨时可能遭遇敌袭的情况下,法国已经在持续一年多的全面战爭中逼近极限,实在难以再往南法分兵。 最终,驻守南法的法国军队只能咬紧牙关,在绝望的局势中死战到底。 “进攻!冲啊啊啊啊!!” “绝不能退!一旦逃跑,我们的家人就会落入敌手!” 为了结束战爭而摧毁法国的联军,和拼死守护祖国的法军之间,爆发了决定世界大战命运的惨烈大战,双方的伤亡人数节节攀升。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快把弹药送来!” “靠!你们能不能打得別这么疯啊,狗娘养的!!” 然而儘管法军拼死奋战,还是开始在各条战线上节节败退。 联军的兵力如潮水般不断涌来,而法军从一开始就在物资、人数上落於下风,如今又遭遇大规模流感的重创,早已疲惫不堪。 “把莱格海军部长叫来。” 现在,法国政府也终於意识到——是时候,採取点什么行动了。 ...... “现在的战况如何,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日后將有一艘法国轻巡洋舰以其名字命名的法国海军部长乔治·莱格(georges leygues),听著克列孟梭语气中带著压迫感的声音,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毕竟,他虽然只是个部长,但也不至於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本是陆军的事,与作为海军部长的莱格关係甚远罢了。 自战爭爆发以来,不论战局如何,法国海军一直坚守著“现存舰队战略”,靠潜艇骚扰协约国的商船与运输船,甚至因此被讥讽为“饭桶部队”。 而即便莱格被任命为克列孟梭內阁的海军部长,这一现状也丝毫未变。 可如今,克列孟梭却突然向他说起战局之事。 莱格心中顿时满是不安与忧虑。 “马恩、兰斯、康布雷,在我军將士的拼死奋战下尚能支撑,但问题出在英军已占领加来,德军正攻打尼斯。” 他的不安应验了。 加来与尼斯,这两座城市濒临失守,其共通点正是协约国海军的支援。 “照此发展,得到了皇家海军支援的英军迟早会抵达勒阿弗尔。而巴黎將不仅要面对北线与东线的敌军,甚至连西面也要布防。” 同样的,尼斯方面也有协约国舰队在地中海支援的非洲军团。 一旦尼斯陷落,莱托福尔贝克势必会將矛头指向土伦(toulon)、马赛(marseille)与蒙彼利埃(montpellier)。 接下来便是土鲁斯(toulouse)、波尔多(bordeaux)、利摩日(limoges)。 对於正认真考虑將政府从巴黎迁往南部以延续抵抗意志的克列孟梭而言,这无疑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前景。 当然,德军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试图向南推进。 “是时候让海军出动了。无论如何也得打击英国与德国海军,阻止他们支援陆上的推进。” 换句话说,就是要来一场舰队决战。 当然,明白这意味著什么的莱格部长,不由得当场反对。 “可、可是总理阁下,这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事。我们海军为何一直龟缩在港口里,您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原因无他,法国海军实力羸弱,连分头击破皇家海军与德意志帝国海军都做不到,谈何全面对抗。 法国大力建造潜艇,其实也正是因为即便造舰,也根本无力追赶那帮条顿老伙计的海军战力。 “更別说我们面对的还不止英德。还有美国的大白舰队,地中海那边还有希腊海军和潜艇战力不容小覷的奥匈帝国海军。” 更惨的是,军港布雷斯特正爆发大规模德国流感,不少水兵都还臥病在床,无法出海。 此时让舰队出战,无异於叫法国海军自杀。 “那你的意思就是,乾等到战爭结束,让我们的军舰在毫无作为的情况下,要不被当成赔偿舰卖给协约国,要不就是被一艘艘拆掉?” “这、这......” 克列孟梭当然明白这一点,但问题在於,照现在的发展,法国海军迟早是个死。 “我们法国海军所剩下的选择,只有两条。” 要么,在敌人夺走军舰前自沉;要么,为法国而战死。 而在克列孟梭看来,后者无疑才是应有的归宿。 “如今在陆地上,陆军士兵正在为守护祖国而献出生命。现在,轮到海军也该尽一份力了。部长阁下,请去履行你的职责吧!” “......是,总理阁下。我会与海军参谋总长亨利·萨拉温(henri salaun)就出击事宜进行商討。” 在克列孟梭的气势压迫之下,莱格部长再无半句辩解,只能低头应下。 法国海军,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的战斗,即將来临。 第228章 老兵虽老 “要派舰队出击阻止联军舰队?你是说,大西洋和地中海两支舰队都要出动?” “没错,两边都得出动。” “莱格部长,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根本是疯了!”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萨拉温总参谋长。但克列孟梭总理態度极其强硬,我又能怎么办?甚至连贝当总司令都施压,说陆军已经全力以赴地拖延敌军前进,难道海军就要眼睁睁看著祖国灭亡却无动於衷?” 面对海军大臣乔治·莱格满腹委屈的控诉,法国海军总参谋长亨利·萨拉温只觉脑仁发胀,扶额嘆息。 难道是他们不想战斗才坐视不动的? 他早就恨不得立刻衝出港口迎敌了。 可只要一出动,几乎百分之百会全军覆没。让海军做这种无谓的牺牲,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克列孟梭总理和贝当总司令这话,跟叫海军自己选是死在敌人手里还是自尽,有什么区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事!”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可克列孟梭却说,反正法国一旦败亡,海军也活不了。既然早晚要死,就拖著敌人一起死。” “哈......” 萨拉温已无话可说,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不由紧闭双眼。 他早听说克列孟梭越发激进了,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力吧?” “除非你想像约瑟夫·卡约(joseph caillaux)那样被驱逐、被打上叛徒的烙印然后关进监狱。” “疯了......法国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即便满腹不甘,他们也无可奈何。 克列孟梭的命令虽残酷,但却並非毫无道理,身为国家之臣,他们只能遵从。 “目前来说,布雷斯特的大西洋舰队是动不了的。那该死的德国流感,舰队根本没法出动。” 连开舰的人都没有,怎么出击? 別说克列孟梭了,就是他祖宗来了也不可能成事。 “那现在唯一能出击的,就只剩下地中海舰队了。” “是啊......只是,拉佩雷尔將军是否愿意接受这命令,我也不敢保证。” 法国地中海舰队司令,奥古斯丁·布埃·德·拉佩雷尔(auguste boué de lapeyrère)。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曾担任协约国地中海联军舰队总司令,是一位为了重建和现代化法国海军倾尽一生的老將,可称得上是法国海军的“约翰·费舍”。 简单来说,他就是法国海军的顶樑柱。 正因如此,莱格与萨拉温实在开不了口让他带著舰队去送死。 让他亲手將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海军送去协约国刀下,他们说不出口。 “莱格部长,您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下决定?” “如果您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现在这个时候,英军与德军正一步步逼近!法国,已经没有时间可浪费了!” 可惜,他们已无退路。 那头猛虎克列孟梭,正瞪著猩红的双眼,口中喷火般催促著海军立刻出击。 “许久不见,拉佩雷尔將军,近来可好。” “嗯?莱格?你怎么亲自跑来土伦了?” 最终抵不过克列孟梭的咆哮,莱格亲自南下,来到了土伦。 並將克列孟梭的命令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拉佩雷尔將军。 “......让我出击,与联军舰队作战?” “是、是的。啊,当然,我本人极力反对。但克列孟梭首相坚持认为,要阻止德军在海军掩护下推进,就必须设法重创联军舰队......” “哈,哈哈......” 拉佩雷尔將军失笑,笑得莱格一阵心惊,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做好了挨一顿劈头盖脸大骂的心理准备。 “克列孟梭那人,真是够狠啊。行吧。” “您、您说什么?” “我会依照总理命令,派地中海舰队出击。” 出乎莱格的预料,拉佩雷尔將军竟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命令。 以他平日刚正不阿的性格,这种反应实在太意外了。 “你那副吃惊的脸,倒也挺有趣。” “是......我老实说,我还以为您会把能骂的全都骂一遍......” “我冲你发火又有什么用?你不过是奉命传话。再说,就算我反对,结果又能怎样?” 他若反对,克列孟梭只会换个人坐上他的位置,然后再次下达出击命令。 既如此,还不如由自己亲自率舰出击。 “而且克列孟梭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照这个態势下去,德军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土伦。” 这话对法国海军来说虽残酷,但克列孟梭连陆军都逼到“战至最后一人”的地步,对海军也不会有半点宽容。 “等德军到了土伦,我们也只剩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出海一战。” 逃?没这个选项。 地中海早已是协约国的海域,一旦出逃,也只会在海上被联军舰队追上、击溃、蹂躪。 “所以,乾脆趁现在主动出击,或许还能占点先机。” “您是打算战斗了。” “除非胜利女神大发慈悲,否则败局已定。但至少,我们或许还能为马赛和土伦的市民爭取些许撤离时间。” 面对拉佩雷尔带著赴死决心的微笑,莱格沉默了。 啪! 他只是默默起身,向这位法国海军的老將,庄严地敬了一个礼。 ...... “法国海军开始行动了。確切地说,是地中海舰队正在准备出航,试图拦截我们联军舰队。” “嗯,不管怎么说,他们確实也该动一动了。我们联军一路推进,法国又不可能一直让海军閒著。” 与其什么都没做就让舰船被协约国夺走,不如战死沙场,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想法。 就算法国海军不这么想,克列孟梭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贝当和法国军方高层也恐怕一直在暗中向那些窝在安全港口里的海军施压。这跟陆军可不一样。 “提尔皮茨上將,部署在地中海的舰队战力足够吗?” “別担心,別说足够了,简直是溢出来了,副总理阁下。” 面对贝特曼·霍尔维格的询问,提尔皮茨上將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是在想:自芬兰湾海战以来,海军终於又要立功了。 “我们德英联军仅在地中海部署的战列舰就接近二十艘。” 这还不止。 支援联军地中海舰队的希腊海军与奥匈海军也將加入战列,就连美军大西洋舰队的一部分也因支援海军陆战队进攻北非而驻扎在地中海。 “相比之下,法国地中海舰队的战列舰不过区区十艘,其中还有四艘是老旧战舰。哪怕是那位声名赫赫的拉佩雷尔上將,也未必能创造奇蹟吧。” 当然,战术胜利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有日德兰海战那样的前车之鑑。 “说起来,现在驻扎在地中海的,好像是希佩尔上將吧?” 几个月前,由於义大利投降,地中海已无过度驻军的必要,因此海因里希王子和波罗的海舰队被召回,迅速机动的希佩尔上將第一侦察舰队被调往地中海。 更巧的是,现在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司令官,正是当年在歷史上的日德兰海战中与希佩尔交锋的戴维·理察·贝蒂爵士(david richard beatty)。 曾为敌手的两人,如今却將並肩作战。 这也是被改写的歷史所带来的讽刺之一吧。 “那么,关於法国地中海舰队的事就交给提尔皮茨上將处理,今天的会议就此结束吧。” “嗯,让法兰西人也见识见识,继俄国之后,什么叫『德意志帝国海军』的力量。” “哈哈,我拭目以待。” 伴隨著一片笑声,汉斯和其他部长纷纷起身。 就在这时—— “部长阁下,有您的电报。” “电报?” 汉斯接过秘书递来的电报,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该不会又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太多次关键时刻传来坏消息了,不由得让人心中泛起不安。 “嗯?” 不过,这次担心纯属多虑。 电报上的內容並不是坏消息。 反而是让他忍不住歪了歪头的消息。 ...... “好了,全体注意。” 与此同时,法国地中海舰队出击的消息也传到了蒙斯的美军远征军司令部。 “这虽然与我们陆军关係不大,但刚收到情报,法国地中海舰队为了阻挡地中海的联军舰队,已开始出动。” “丹尼尔斯海军部长听了,恐怕会乐坏了吧。” “没错,照这么看,我们的大西洋舰队也会与皇家海军、德意志海军会合,共同拦截法国地中海舰队。这对法国海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潘兴语气里透著一丝讽刺,芬斯顿则点头附和。 不久前,在美军海军的支援下,海军陆战队轻而易举地逼降了驻北非的法军,白宫隨即向芬斯顿和潘兴施压,要他们也儘快推进到巴黎。 如今海军立下了大功,抢了风头,这对他们两人来说,自然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总之,我们也不能输给那帮『海豹』,必须儘快拿下康布雷。德皇太子率领的德国北方集团军已经突破兰斯,正向阿拉斯进军;而拿下加来的英军也正朝著......什么布隆......” “布洛涅-敘尔-梅尔(boulogne-sur-mer),司令官阁下。” “啊,多谢了,马歇尔上校。真不愧是法国城市,名字发音简直像在骂人。所以各师长要更加努力......” “再这样强行推进,只会把士兵们送进屠宰场。” 芬斯顿刚想老调重弹地来一番演说,却被一个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被打断话头的芬斯顿脸色一沉,但这个打断总司令讲话的人却毫不在意,继续直言不讳地说下去。 “我们应该暂时中止攻势,重整兵力,加强炮兵火力,司令官阁下。否则不过是在无意义地消耗士兵性命罢了。” “呼......麦克阿瑟准將,你这人是从不累的吗?” 说这话的人,正是凭藉一连串华丽战功,以极快速度晋升为准將、获得无数“最年轻”头衔的麦克阿瑟。 不仅是总司令芬斯顿,连副司令潘兴也露出了“又来了”的疲惫神情,轻轻嘆了口气。 “我们必须儘快拿下康布雷,麦克阿瑟准將。” 不过,麦克阿瑟也有他无法忽视的对手,第一集团军的总参谋长,休·德拉姆(hugh aloysius drum)。 “无论是联军总司令部,还是国內,都希望我们儘快突破。哪怕会有牺牲,也不能停下攻势。” “牺牲?呵!几万人、几十万人的性命,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些许牺牲』了?” 当然,麦克阿瑟也明白,总统和白宫正渴望一场胜利与美军的表现。 但那就比如今在前线牺牲的士兵的生命更重要吗? 麦克阿瑟无法接受,因此他愈发激动地提高了声音。 “如果是这样,那请至少別再下那些无能的指令了。別再抱著那些只在南北战爭时期才有用的老掉牙战法了,给我们一条真正有用的命令!” “麦克阿瑟准將!你这话......” “你们知道现在前线成了什么样吗?一片混乱!而尊敬的將军们却躲在这安全的蒙斯,只会一味地下达『衝锋』的命令。” “麦克阿瑟!” 砰——! 终於忍无可忍的潘兴怒喝一声,用目光狠狠盯住了麦克阿瑟。 可麦克阿瑟毫无退缩之意,反而直视著潘兴的双眼,毫不示弱。 麦克阿瑟与潘兴,两人虽彼此认可对方的能力,却因性格与立场格格不入,註定要不断碰撞。 “好了,两位,差不多行了。”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终於在总司令芬斯顿的制止下落幕。 芬斯顿朝潘兴使了个眼色,示意別再浪费精力,隨后转向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准將,我理解你是出於对士兵的怜惜,才会对白宫看似勉强的命令產生质疑。但我们是军人,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 “......即便那是荒谬的命令?” “没错。如果不记住这一点,迟早会毁了你自己。” 麦克阿瑟沉默不语。 “所以,回你第42师去吧。” 芬斯顿显然將沉默视作默认,当场下达了“送客令”。 麦克阿瑟恶狠狠地瞪了眾將一眼,甩开想为他送行的副官,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这就是我们的现实吗......” 他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满脸悲哀地低声自语。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远赴重洋来到法国? 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祖国奔赴异乡作战? 是为了听从那些愚蠢政客的命令,让离开家乡、离开亲人的美国青年白白送死? “我已经......不知道了。” 麦克阿瑟点燃了手中的菸斗,孤零零地迈步离开。 今天的烟,特別苦。 苦得厉害。 第229章 与舰同休 1914年10月5日。 在联军舰队正准备拦截法国地中海舰队时,说来有些唐突,汉斯却来到了德绍的阵亡將士墓地。 一个认识的人把他叫到了这里。 当然,以汉斯现在的身份和繁忙程度来说,从柏林赶到一百公里外的德绍確实有些勉强,但这个人却不得不见。 “好久不见了,汉斯。听说你得了法兰西流感,不过看你精神不错嘛。” “你也是啊,曼弗雷德。” 叫汉斯来德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友,也是被誉为“红男爵”的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 “话说,你突然叫我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等等,在说正事之前,先让我把这个放下。” 曼弗雷德一边说著,一边將手中的放在一座大墓碑前。 “奥斯瓦尔德·伯尔克(1891~1914)” 从刚才起,汉斯就注意到了那座墓碑,而当他看清墓碑上的名字时,才终於明白了为什么曼弗雷德会特地叫他来这偏远的德绍,还是在这片阵亡者的墓地中见面。 这里正是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王牌飞行员,红男爵的战友、朋友,伯尔克的长眠之地。 “本来我很想跟你好好聊聊,但我也得儘快赶回部队,所以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向伯尔克献完的曼弗雷德,用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看著汉斯,直视著他的双眼。 “解除我现在的飞行禁令吧。” “曼弗雷德......” 目前,包括红男爵在內的多名战绩显赫的王牌飞行员,都处於飞行禁令之中。 原因,正是因为墓碑的主人——奥斯瓦尔德·伯尔克的阵亡。 虽然他不像红男爵那样拥有全国性的声望,但他是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的中流砥柱,是被人民视为英雄的存在。 而他的死,不仅震动了全国,甚至连他那岳父大人,皇帝陛下也深受打击。 “对王牌飞行员下达飞行禁令!我们不能再失去他们了!” 最后,皇帝陛下亲自下达命令,禁止所有王牌飞行员参与实战任务,转而负责训练新兵。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重蹈伯尔克的覆辙,战死沙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如今的王牌飞行员,几乎就是战场上的偶像。』 正因为如此,他们一旦战死,其带来的衝击也大得惊人。 当初伯尔克战死之时,鲁普雷希特王储亲自发表了悼词,举国上下降半旗,王室与贵族齐聚其葬礼现场,德意志全国陷入一片哀悼。 『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毕竟,每死一个王牌飞行员,国家士气就会受到打击。』 严格来说,这样的安排才是正常的。 相较於歷史上一次世界大战与二次世界大战中资源紧张、只能拼死搏命的德国,现在还不断將王牌飞行员送上战场才是不正常。 虽然歷史上也因此也诞生了像埃里希·哈特曼、格哈德·巴克霍恩这样击坠数超过300架的怪物飞行员,但以德国现在富足的战力来看,那种做法既低效又毫无必要。 但目前看来,我们的红男爵似乎並不愿接受这份“飞行禁令”的安排。 “拜託你了,汉斯。我必须再次飞上天空,为奥斯瓦尔德报仇!” 他想为他的战友——奥斯瓦尔德·伯尔克復仇。 汉斯也听说了那件事。 伯尔克为了保护曼弗雷德,挡下了法国最强飞行员勒內·冯克的袭击,最终壮烈牺牲。 对曼弗雷德来说,那是痛彻心扉的回忆。 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復仇,替伯尔克討回这笔血债。 “曼弗雷德,很抱歉,这件事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內。飞行禁令是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参谋总长鲁登道夫和总司令法金汉也都表示赞同。而且,就算只为了你,我也不能答应。” “汉斯!”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当然能理解曼弗雷德想替战友报仇的心情,但也正因为如此,无法冒险撤销飞行禁令,让红男爵再度上阵。 『伯尔克的死就已经让整个德国哀慟不已,要是连红男爵也战死,那可真的是天崩地裂了。』 所以,即使会被他怨恨,汉斯也只能选择拒绝。 是为了曼弗雷德,更是为了德意志帝国。 “......呼,抱歉,我好像提了个很难办的请求。既然你也没办法,那我也只能作罢了。” 在听到汉斯拒绝后,曼弗雷德露出了洒脱的笑容,表面上装作无所谓。 可他眼底的那股对冯克的冷冽杀意,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该不会真打算偷偷开飞机跑出去吧......?』 以曼弗雷德的性格来看,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 可问题是,这位连皇帝都无法隨意管束的“红男爵”,又不是说关就能关得住的。 『......得赶紧联繫一下莱特那边了。』 看来,是时候做好应对准备了。 ...... “全舰队,起航!” 1914年10月16日。 隨著奥古斯丁·布埃·德·拉佩雷尔上將一声令下,停泊在法国土伦港的法国地中海舰队宛如从长眠中甦醒一般,开始驶向战场的海域。 “那些义大利佬投降得太快,弄得我这段时间都快闷死了。总算能打一场像样的海战了。” “是啊,就连大舰队(grand fleet)那帮傢伙估计也得羡慕我们。” 与法国地中海舰队对峙的是由戴维·贝蒂上將指挥的英国地中海舰队。 “別因为敌方兵力薄弱就掉以轻心,要像芬兰湾海战那样全力以赴,把帝国海军的实力好好展示给这些蛤蟆们看!” “jawohl!” 这是由弗朗茨·希佩尔上將统率的德国第一侦察战队。 “总统阁下和海军部长丹尼尔斯对我们第九战列舰分队寄予厚望,各位,务必拿出全力!” “aye, aye, sir!” 这是隶属於大西洋舰队,由休·罗德曼上將指挥的美国第九战列舰分队(united states battleship division nine)。 此外,还有抱著出门遛弯的心態跟著大哥们来的希腊舰队,和带著一大堆u型潜艇赶来的奥匈帝国海军。 战列舰数量就达到惊人的23艘(英国12艘,德国7艘,美国4艘),构成了一支规模庞大、战力强悍的联合舰队。 相较之下,法国地中海舰队中唯一能称得上有意义的主力,仅有按“腓特烈”级设计建造的“丹东”、“孔多塞”、“狄德罗”、“米拉波”、“维尔尼奥”与“伏尔泰”这六艘“丹东级”战列舰。 剩下的四艘“自由级”不过是些老旧不堪、连正面对抗联合舰队都办不到的落后战舰罢了。 当然,如日德兰海战的例子所示,海战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局势和指挥官的能力都可能左右胜负。 但这一次,实在太不利了。 甚至在联合舰队一方,还有最新型的战列巡洋舰——hms“虎號”(hms tiger)与sms“德弗林格號”(sms derfflinger)坐镇。 考虑到“丹东级”如今在皇家海军早就被打入冷宫,与“腓特烈大帝號”是一个档次的存在,现在的局面几乎等同於拿鸡蛋砸石头。 “妈的,那些傢伙到底有几艘船啊......” “我们全都要完蛋了......!” 因此,在港口布阵等待对方的法国海军士兵们,在战斗尚未开始之前,士气就已如纸糊般崩塌。 “大家不要畏惧!若不能重创敌人,马赛就会沦陷,连我们家人所在的土伦也將岌岌可危。为了给祖国和家人爭取撤离的时间,我们现在必须抱著必死的觉悟迎战!” 而身为法国海军支柱的拉佩雷尔上將却依旧沉著冷静,试图驱散笼罩在士兵心头的恐惧。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得很,除非出现奇蹟,否则这一战的结局,十有八九会是惨败。 可既然亡国的危机已迫在眉睫,就不可能永远躲在港口后头,等著战爭自行结束。 哪怕是出於那位“猛虎总理”的冷酷命令,现在也只能奋起迎战。 “戚提督当年也曾以二十艘战舰驱逐超过近两倍的敌军。我们也要拿出勇气,战斗到底。” 拉佩雷尔上將努力无视那部传遍欧洲、謳歌戚提督英勇事跡的传记,其实是那个可憎的汉斯·冯·乔所撰写的事实,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全员,进入战斗队形!” 隨著上將的命令,法国舰队开始移动。 只盼望,在这场战斗中,胜利女神能给予他们哪怕一点微笑。 ...... “开火!给我开火!” “舰长大人,再挨下去我们就危险了!必须撤退!” “现在输了,反正也没地方可退了。哪怕沉入海底,我们也要拉著这些狗屁的日耳曼杂种一起做水鬼!” 法国地中海舰队奋力迎战。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拼尽了全力。 虽然这场战斗源於总理的强硬命令,但作为法国国內数一数二的精锐部队,地中海舰队拼命重创敌军,为延缓联军的推进付出了全部。 “我还以为法国海军全是缩在港里的胆小鬼,看来是我错了。雷德,敌方舰队司令是拉佩雷尔上將,对吧?” “是的,希佩尔上將。” “他的名声果然不是虚传。虽为敌军,却令人敬佩。但可惜......他遇上的敌人是我们。” 就如希佩尔所言,儘管法国舰队英勇作战,却终究未能对联军舰队造成致命打击。 联军依靠多艘高速巡洋战列舰的机动性將其包围,从四面八方倾泻火力。即便法国战舰拼死还击,炮火几乎从未停歇,却也不过如此。 “米拉波號命中!发生弹药殉爆!” “......天啊。” “德弗林格號”的一发炮弹精准命中丹东级四號舰“米拉波”的要害,引发剧烈爆炸。 “韦尔尼奥號重创!” “正义號被鱼雷击中!” “hms老虎號”疯狂猛攻丹东级五號舰“韦尔尼奥”,而自由级二號舰“正义號”则被隶属美军第七战列舰分舰队的“德拉瓦號”发射的21英寸鱼雷命中,剧烈倾斜,缓缓沉入海底。 法国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同样伤亡惨重,並无二致。 攻击它们的希腊舰队藏身於英德美联合舰队之后,不断远程输出火力;而奥匈帝国海军的潜艇部队,则在水下频频发射鱼雷,几乎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將军,旗舰『孔多塞』也处境危急,请您快撤!” “身为將军绝不会拋弃座舰!別管我,先让水兵们撤退!” 很快,法国地中海舰队的旗舰“孔多塞”也被联军炮火全面覆盖。 这艘丹东级战列舰那五座標誌性的烟囱纷纷冒出混著火光的浓黑烟雾,发出悽厉惨叫,然而在这种情况想下,拉佩雷尔上將也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如同出航时那样,沉默地坚守在自己的指挥席上。 ——奇蹟终究还是不会降临啊。 胜利女神啊,为何你总是如此薄情? 为何你一次又一次地偏袒德国与英国,却从不肯垂青法兰西? 拉佩雷尔上將此刻心中满是悲哀,只想如此质问天命。 为祖国而死他並不畏惧,但他清楚,他所誓死守护的祖国,很快也会如他的舰队一样轰然崩塌。 “希望克列孟梭能从我们的结局中吸取教训,对如今因流感而处境艰难的大西洋舰队能稍施仁慈吧。” 当然,连这种念头都冒出来,也说明这场战爭已经无可挽回了。 “伟大的祖国法兰西啊,愿你永存!” 轰隆!! 没过多久,伴隨著拉佩雷尔上將最后的吶喊,一发炮弹轰然命中“孔多塞”的舰桥。 “『孔多塞』中弹了!” “呃啊......拉佩雷尔上將......!” 这一刻,为了重建被绿水派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法国海军而献出一生的老將战死沙场。消息传来,尚未沉没的地中海舰队残余士兵彻底丧失了斗志。 “丹东號升起白旗!” “伏尔泰號与其他舰船也纷纷投降!我们胜利了!” “好!没想到还有战利品能收!” 隨著士兵欢呼著庆祝法国舰队战败,地中海上的这场大战宣告结束。 联军又一次的胜利,法兰西又一次逼近的败局。 “地中海舰队......败了。” “什么?那拉佩雷尔上將他......?” “如同真正的法国將军那样,迎来了自己的终焉。” “唉......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是啊,而驻布雷斯特的大西洋舰队,也迟早会步他们的后尘。” “......总统阁下,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必须有人站出来,阻止克列孟梭的暴走了,杜梅格前总理。” 这场败战的消息,也如一块巨石般沉重地砸向了以普恩加莱为首、已然厌倦战爭的巴黎政界。 第230章 卡约之会 联军的攻势仍在持续,巴黎不断遭到轰炸。 嗡嗡嗡嗡嗡嗡嗡──! “又是空袭警报?” “现在连逃命都嫌累,真是受够了。我们的战斗机到底在干什么?” 不分昼夜响起的警报声,成了巴黎的日常。仿佛要一举终结法国一般,联军的轰炸机从天际飞来,接连不断地將炸弹倾泻在巴黎市区。 法国军队也拼尽全力想要阻止这些轰炸机,但无论高射炮怎么轰击,拦截机如何频繁升空,英德两国却像在嘲笑法国似的,只是派来更多的轰炸机。 轰隆隆! “起火了!” “呜啊啊啊啊啊!!” 更糟糕的是,联军投下的並不是普通航空炸弹,而是燃烧弹。 这是一种远超德国在彼得格勒使用过的简陋燃烧瓶的新型燃烧弹,技术先进得多。 这批由英国与德国集合全部化学家智慧製造的燃烧弹,如今在巴黎的建筑群中肆意纵火,火焰如同玩笑般吞噬著城市的一角又一角。隨著时间推移,被烧毁的建筑也与日俱增。 呼啸声隨之响起—— 轰!! 然而,相较於那些不断从天而降的小巫,如今已经从两门增加到八门的“巴黎巨炮”射来的炮弹,才是真正的大巫。 轰炸机还可以用高射炮和战斗机拦截,但炮弹……根本无法阻挡。 当然,仅靠空袭和远程炮击,想要彻底摧毁这座欧洲屈指可数的大城市还远远不够。 “我真的受够了……” “我们到底要这样活到什么时候。” 但要摧毁饱受战爭折磨的巴黎市民的心,却已经足够了。 为了维持士气,克列孟梭与贝当每日都在竭力呼吁,若败於英德,一切將尽数失去。他们声嘶力竭地反覆强调,但这些话也就只能激起人们短暂的愤怒而已。 如今,不论是哪种战时宣传,对巴黎市民来说,都不过是一种令人厌烦的噪音罢了。 “总理阁下,市民的不满依旧无法平息。即便我们已经动员了警察和宪兵队,也已到达极限。” “通知贝当司令,请他调派一部分军队参与维持治安。” “什么?可要是连军队也投入镇压,恐怕市民对政府的反感会更加剧烈……” “俄国、奥斯曼、义大利……不都是从內部先瓦解的吗?为了防止重蹈覆辙,任何內乱与骚动都必须彻底镇压。” 但克列孟梭对此並不动摇,他的態度愈发强硬。只要能让法国生存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哈!现在连军队也要拿来监视我们了吗?” “这是打算当独裁者了?就连罗伯斯庇尔和拿破崙活著的时候,也没这么离谱吧。” “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克列孟梭试图防止分裂的手段,反倒加剧了分裂。 一如既往叛逆的巴黎市民,对任何打著“和平”旗號的言论都嗤之以鼻,挥舞棍棒回应。如今,军队镇压更是成了他们愤怒的理由,他们对克列孟梭的做法再无一丝好感。 巴黎市民不再渴望战爭。 他们渴望和平。 “……总统阁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必须有人来阻止克列孟梭的暴走了,杜梅格前总理。” “哈啊……” 而就在这动盪的局势之中,应普恩加莱的秘密召唤而来的人,正是现任执政党,激进党的重臣、前战时总理加斯东·杜梅格。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 阻止克列孟梭的暴走。 这句话乍一看似乎简单,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既不简单,也绝不轻巧。 这是一个试图將克列孟梭从总理之位赶下来的政治阴谋,而一旦身为主战派核心的克列孟梭失势,法国的战爭也將以所有法国人理智上知道无可避免、但情感上绝不愿承认的方式宣告结束。 “阁下,我明白您这样做的理由,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背叛克列孟梭总理。” 正因如此,杜梅格才会对普恩加莱的提议表示否定。 “况且,克列孟梭是我的同志,也是我的朋友。” “卡约也一样不是吗?可你看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 “那是……” 只因提出应当停止这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无谓战爭的主张,卡约被判以叛国罪,流放西班牙。 即便他曾与克列孟梭也是多年的同志与朋友。 “我也觉得卡约的事不应该那样处理。就算他对战爭的看法不同,也不能那样给他强加莫须有的罪名,把他赶出去……” “当然不该那么做。这种行为无疑是在动摇共和国的根基。但为了战爭,我们全都选择了对卡约视而不见。可现在呢?克列孟梭越发越界,已不是带领法国走向胜利,而是在把法国推向毁灭!” 地中海舰队只是个开始。 如今布雷斯特的海军水兵们正惶惶不安,担心自己是否也会步地中海舰队的后尘。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最坏的情况是布雷斯特的水兵可能会爆发叛乱。尤其最近,在他们当中那该死的红色主义正流行起来,更是雪上加霜。” 其实根本不需要拿德国基尔叛乱来做例子。歷史上法国派舰队前往黑海支援俄国白军时,就有一部分水兵因对布尔什维克產生共鸣而反叛,这已足够说明问题。 “如果照现在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等德军占领巴黎,我们自己就先垮了。到时候法国要么落入红党的手中,要么闹得四分五裂!” 与其那样,不如趁现在还来得及,把克列孟梭赶下台,转而推动和平谈判。 已经在此前一次与美国的交涉中换得战后生存承诺的普恩加莱,是出於真心这样认为的。 因为克列孟梭是绝不会在法国的一切被毁灭、所有法国人战死之前放弃战爭的。 “我会承担一切责任。所以,杜梅格,为了拯救法国,请与你我並肩而行。” “……您希望我做什么?” 长久的沉思之后,杜梅格终於艰难地开口了。 那是赞同的意思。 ...... “幸会,我是汉斯·冯·乔。” “我是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 1914年10月22日。 距离法国地中海舰队被全歼还不到一个星期,汉斯便与格雷外相、驻德美大使詹姆斯·w·杰拉德(james watson gerard)一起,火速赶往西属巴利阿里群岛的马略卡岛。 “我是约瑟夫·卡约。” 虽然被克列孟梭打上叛徒的烙印並遭到放逐,但这位曾担任总理的法国和平派领袖依旧拥有不容小覷的影响力。卡约此次前来接触协约国,是为了转达法国政府,准確来说,是总统普恩加莱的提议。 而普恩加莱之所以会动用卡约这个“弃子”,来找他们谈的,无非只有一个目的。 “和平。” “首先,我得感谢各位特地来到马略卡与我会面。” “只要能让前线的士兵少流一些血,我们哪里不能去,又有什么人不能见呢?至少我相信,不论是我们协约国,还是贵国法国,对於和平的渴望应当並无二致。” 听到汉斯的话,卡约露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 他是为了自己所追求的和平才来到这里,但这和平前头,却不得不冠以“法国投降”这几个法国人难以接受的字眼。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为钦佩卡约愿冒著叛国之名也要终结战爭的决心。 『说起来,后来法国在六周內败给希儿时,卡约也曾支持赋予贝当全权,建立了维希法国吧?』 不过他可没在维希法国担任什么职务,反倒是在那之后彻底退出政坛,安静地结束了一生。 也算是他內心对和平的坚持的某种佐证。 “普恩加莱总统的提议很简单。驱逐克列孟梭,与协约国展开和平谈判,终结战爭。” “驱逐克列孟梭?你是指內阁不信任案?” “正是如此。” 身为典型议会制国家英国出身的格雷外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认同这个做法。 说到底,普恩加莱若想赶走克列孟梭,也只有这一条路,而且还是最迅速、最简单的一条。 毕竟掌控军方的贝当目前支持克列孟梭,普恩加莱只能走政治路线。更何况,在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中,通过不信任案迫使总理和內阁辞职可谓轻而易举。 说得难听点,不论是战前还是战后,法国政府改组的频率简直堪比吃饭。 “这也是法国总理们动輒几个月就换一茬的原因吧。” 在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中,只要参眾议员几次质询投票,甚至都不需要获得绝对多数,就能逼迫总理和內阁下台。 这自然也带来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顽疾,政治分裂与混乱,直到二战结束、第四共和国建立后,法律才有所修改,使內阁不信任案不再那么容易被提出。 “但我还是有些疑问,法国议会真的愿意与克列孟梭决裂吗?內阁不信任案毕竟还得议员们赞同才行吧。” “您说得对。不过如今法国议员们大多和我一样,虽然不敢公开表现,但对克列孟梭那种强硬而激进的態度早已厌倦至极,无论是上院还是下院都一样。” 面对杰拉德大使的合理疑问,卡约似乎早有准备,苦笑著回答道。 “更何况,为了继续战爭,克列孟梭甚至打算放弃巴黎。虽然作为战时总理,这或许是正確判断,但对於巴黎市民和第三共和国的政治家而言,这绝非能轻易接受的选择。” 確实,法国政治权力的核心一直都在巴黎。 “我昔日的同僚、激进党元老、前总理杜梅格,也已决定与普恩加莱总统站在同一战线。如果连执政党激进党都倒戈,那克列孟梭也撑不下去了……当然,如果这一切最终失败,那就只能见血了。” 卡约低声喃喃,似乎並不希望事態走到那一步。 一旦政治的底线被突破,流血就不可避免,而那对法国来说將是最糟的局面。 “我明白了。协约国会对普恩加莱总统的提议持积极態度。” “非常感谢。作为交换,我希望协约国也能展现出宽容与仁慈。” “仁慈?” “保证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独立与制度不变,並儘量保全法国的领土。” 听到卡约的请求,汉斯与格雷外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 这要求並不算过分。 前者原本就是既定方针,至於后者,其实德国除了打算把法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部分併入德意志帝国的阿尔萨斯-洛特林根省之外,也没有侵占法国其他领土的打算。 『虽说完全不拿也可以,但总得做做样子。』 反正法国的阿尔萨斯是普法战爭后剩下的残渣,洛林也不过是为了边境线整齐好看才顺带把早已大半被德国占据的摩泽尔拿下来一些而已。 『这对法国来说可能又是一次自尊心上的打击,但实质上的损失其实並不大。』 反倒是法国,比起他们,更应该担心比利时。 比利时国王阿尔贝现在恨不得把法国千刀万剐,誓要为国土遭侵略討回公道。 “很好。协约国接受普恩加莱总统的提议。” “呼……谢谢你们。” 卡约那副提心弔胆的神情在听到肯定的答覆后,终於鬆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光是这一点,对他和法国而言,已经是跨越了一个巨大难关。 “至於殖民地的问题……” “当然得全部吐出来。” “咳咳!” “殖民地”三个字一出口,来自殖民宗主国英国的格雷外相就毫不犹豫地斩钉截铁作出回应,嚇得一旁的杰拉德大使像是呛到了似的猛地咳嗽起来。 呃,不会是法兰西流感吧? 汉斯本能地往离杰拉德大使远一点的方向挪了挪,重新看向卡约。 卡约似乎本来也没对殖民地抱太大希望,只是试著试探一下而已,对于格雷外相的果断態度也只是点头示意,未再多言。 至此,谈判基本告一段落。 所以快去吧,普恩加莱。 趁我们还没攻占巴黎之前,赶紧踢翻那只老虎的屁股。 —————— 感谢手机用户999999的大神认证 第231章 青空之邀 在卡约受普恩加莱与杜梅格之託,与协约国展开接触的那一刻,西线战场上的攻势仍未停歇。 这也理所当然。外交谈判充其量只是终结战爭的诸多手段之一,並不是全部。 正所谓“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无论是通过和平协议结束战爭,还是將整个法国燃为灰烬后画上句號,只要战爭能结束,过程並无区別。 无非是流淌在战壕里的血,会有所不同罢了。 “黑格司令官阁下,我军成功占领了贝尔克(berck)!” “干得好!下一个是勒特雷波尔(le tréport),还有迪耶普(dieppe)!” 在海军的支援下,英军的推进今日仍在继续。 如今,英国人离通往勒阿弗尔的门户,迪耶普,只剩下60公里的距离。而由於英国海军的舰炮轰击,法军根本无法有效阻挡英军的前进。眼下,他们只能咬牙切齿地抱怨:“布雷斯特的我方舰队到底在干什么!” “sieg heil!sieg heil!” “荣耀归於威廉皇储,胜利属於德意志帝国!” “巴黎已经不远了!” 由威廉皇储亲自率领的德国北方集团军,带著排山倒海之势,如同一股钢铁洪流般,突破了阿拉斯防线。 此时,在这片经过炮火洗,过布满弹坑,坦克残骸堆积如山的战场上,皇储率领的士兵们毫无顾忌地欢呼雀跃著,又一次庆祝胜利,又一次为胜利欢呼。 而与德国士兵的欢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法国元帅福煦,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只有深深的忧虑和无奈。 面对德国军队的强大攻势,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咬紧牙关,忍著如泣血般的痛苦,悄然下令部队后撤。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福煦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让自己的士兵白白牺牲,更不能让法国的防线彻底崩溃。 於是,在德国士兵的欢呼声中,法国军队开始缓缓后撤,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与无尽的血腥。 “麦克阿瑟准將,您对继瓦朗谢訥之后成功占领康布雷有何感想?” “这一切的功劳不属於我麦克阿瑟,而是属於那些洒下鲜血与汗水的士兵们!我只是遗憾——蒙斯的美军远征军指挥部本有机会以更小的代价贏得胜利,却並未把握住。” “您是说......此次攻势中付出不亚於瓦朗谢訥的重大伤亡,是因为指挥部的无能?” “呵......这个问题嘛,就让人们自己去判断吧。” 而美军也终於拿下了康布雷。 虽然付出了惨重的牺牲,但正如伍德罗·威尔逊及美国政界所期望的那样,美军士兵与海军陆战队在一场血与火的苦战后,將星条旗插上了康布雷的土地。 在这个过程中,麦克阿瑟凭藉个人能力与士兵们的支持,將战地记者玩弄於股掌之间,这也使得美军指挥部十分不快。 麦克阿瑟认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士兵们得到更合適的指挥。然而,在蒙斯的將军们看来,他所谓“关爱士兵”的举动不过是精心设计的政治作秀罢了。 无论如何,法国在北方战线上的节节败退,已经导致大量领土丧失。 这对法军来说,已是令人吐血的局势,但更不幸的是,协约国的攻势並不仅限於北线,东线也在持续推进。 “蒂耶里!我们看到沙托-蒂耶里了!” “辛苦了,战士们!距离巴黎,已不足百公里!” 由鲁普雷希特王储指挥的中部集团军,终於突破了贝当苦苦死守的马恩河防线,占领了沙托-蒂耶里(chateau-thierry)。这是拿破崙时代法军先辈们浴血奋战过的地方。如今,德国军队离巴黎仅剩80公里! “这天气,真是太棒了。” “要不是在打仗,我现在肯定已经躺在那片沙滩上晒太阳了。” “哈哈!战爭一结束,想晒多久都可以。眼下,我们得比谁都快拿下土伦!” “明白了,隆美尔中尉!” 由莱托福尔贝克指挥的非洲军团,继尼斯后又攻占了坎城,开始对土伦和马赛形成直接威胁。与此同时,马肯森也突破格勒诺布尔,向里昂挺进。 “德国人来了!德国人来了!” “快收拾东西!” “怎么路全堵死了啊!” 幸好有法国地中海舰队的拼死抵抗,为土伦、马赛的居民爭取到了打包逃命的时间。而此时,土鲁斯、克莱蒙费朗、布尔日等尚未波及战火的城市,居民也开始纷纷踏上逃亡之路。 对於克列孟梭为首的法国政府来说,这可绝非好消息。 “南法的难民人数还在不断攀升。” “巴黎的情况也一样。儘管政府出面干预,但仍有越来越多市民逃往奥尔良与勒芒。” “可问题不止於此。战前储备的资源已经开始耗尽。” “尤其是钢铁,已近枯竭。照此下去,坦克、火炮等兵工厂迟早会全面停摆。” 层层不利的报告接踵而至,已被前线败局压得心烦意乱的克列孟梭,顿时眉头紧锁,满脸苦涩。 即便已经调动军队协助维持治安,局势依旧混乱不堪。 而难民潮的爆发,显然只会火上浇油,而非助益。 必须採取非常手段。 “封锁巴黎。” “什么?!” 儘管身边幕僚们脸色骤变,克列孟梭的表情依旧冷峻如石。 “总理阁下,关於政府即將撤离巴黎的传言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如今若是再封锁巴黎阻止市民离开,势必会引发大骚乱。” “但这是不得不做的事。如果任由民眾持续撤离,守卫巴黎的士兵士气將会动摇。为了维繫前线士兵的斗志,在政府做好转移准备之前,巴黎市民必须勇敢地留在这座城市里。” 即便收到了地中海舰队覆灭的报告,即便阿拉斯与沙托-蒂耶里相继失守,克列孟梭依旧没有放弃战斗。 他仍然相信,这场危机尚有转机。 “他妈的,这根本是要拉大家一起陪葬!” “克列孟梭疯了,他打算把全法国人都拖进坟墓里陪他继续打仗!” 然而,別人可没他这么执著。 哪怕是克列孟梭內阁的官员与政客们,甚至他最亲近的心腹,也无法理解这位总理为何执意继续这场无望的战爭。 在他们眼中,克列孟梭早已不再是那个能拯救法国的“猛虎总理”。 而是战爭亲手製造出的怪物。 “你似乎对克列孟梭总理颇有不满。” “加斯东,我......” “没关係,我並不是想责怪你。只是想请你,听我说几句。” 而就在这时,普恩加莱与杜梅格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克列孟梭与法国政坛之间日益扩大的裂痕。 虽然对克列孟梭感到抱歉,但若能避免巴黎沦为火海,或许这才是更好的结局。 ...... 1914年10月28日。 在接连失去贝尔克、阿拉斯、康布雷、蒂耶里堡、卡昂乃至里昂之后,法军如今正拼尽全力守卫亚眠。 而守护法国天空的“白鸛飞行队”亦是如此。 宛如成群迁徙的候鸟般蜂拥而来的联军战斗机,还有意图焚毁巴黎的轰炸机,让他们根本无暇休息,甚至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但他们依旧燃烧著斗志,正如一支最精锐的空军部队应有的姿態。 “咳、咳!” 即便疾病正在侵蚀他们的身体。 “乔治,你还好吗?” “没事。与其担心我,不如多担心祖国吧。” 作为白鸛飞行队的中流砥柱,乔治·吉內梅在同僚关切的目光中,即便因宿疾愈发严重而咳血,仍是摆手表示无妨。 当然,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好。 染上了席捲法军的德意志流感,连军医都严肃地劝他立刻停飞,可见他的病情早已超越了危险的临界点。 可他又怎能停下? 祖国危在旦夕,巴黎危在旦夕,亲人也在危在旦夕。 哪怕是为了每天寄来带著泪痕的信件的母亲,他也必须继续战斗。 哪怕是为了那些將信任寄託於他身上的国民与战友,他也必须继续翱翔於天空之上。 “......我会更加努力的。” “勒內?” 就在此时,看不下去的勒內·冯克终於开了口,一向寡言的他破天荒地说话了。 平日里,他总是默默地坐在角落熨烫军装,因內向而鲜少与人交谈。此刻的他,显然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这也正说明,他虽未曾表露,却一直为吉內梅深深担忧著。 也正因如此,吉內梅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就在那一刻—— 轰——— “敌机来袭!” 伴隨著飞行员们再熟悉不过、甚至堪比恋人声音般熟悉的螺旋桨声响起,吉內梅、冯克与其他飞行员立刻衝出了营帐。 可能是针对跑道的空袭。 鸛鸟们隨时准备登机出击,不论来敌是德意志帝国空军还是皇家空军,但—— “什么?就一架?” 让眾人衝出营帐的,却只有一架缓缓飞向法军阵地的敌机,显得异常空旷和讽刺。 “是德军飞机。” “他扔了什么东西?” 正如所言,那架德军战斗机刚一靠近法军阵地,便投下了某种不明之物,隨即在高射炮开火前急忙调头逃回了己方阵地。 “冯克上尉!这是专门给您的。” 士兵拾起了那名德军飞行员丟下的不明物体,带到冯克面前。冯克在眾目睽睽之下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眼神左右飘忽。 这其实也不算罕见。 战爭初期,不少飞行员都会飞越敌阵投递礼物或传达信息,这在当时是种时髦而浪漫的行为。 只不过如今彼此只剩下仇恨,这种文化早已消亡。 嗞啦—— 带著疑惑、不安与一丝好奇,冯克拆开了那份德军飞行员寄来的包裹。 “......砖头?” 撕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块砖头。 “啊,原来在后面。” 一瞬间冯克还以为自己被戏耍了,但当他看到砖头后方夹著的信纸时,才长舒一口气(砖头大概是为了精准投递而附带的重量物)。 他把砖头一把扔到地上,拆开信封。 “......” 看到信纸內容的瞬间,他的脸色骤然冰冷下来。 “咳、咳,怎么了?那群德国佬写了什么?” “......决斗书。” “什么?” “红男爵向我下了战帖。” 听到冯克这句话,吉內梅和其他法军飞行员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別去,冯克。那该死的德国贵族不值得你为他出战。” “......但若能击落红男爵,对法国来说將是莫大的助力。” 听到冯克的话,吉內梅沉默不语。 確实,如果能在决斗中击落“红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无疑能极大地鼓舞军心,也能让早已忘记笑容的法国民眾久违地扬起笑顏,欢呼雀跃。 而德国方面,失去了这个享誉世界、最受爱戴的战爭英雄,只会陷入深深的绝望。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勒內·冯克胜利的前提之上。 德国的红男爵对决法国的神枪。 这场一对一的较量,谁会胜出?无论是吉內梅,还是其他法国飞行员,谁都无法断言。 红男爵的实力早已被证明,79架击坠的骄人战绩,让无数协约国飞行员乃至法国同僚也不得不心生敬意。 可冯克也同样是个怪物,他的战绩也突破了神秘的“七十之坎”,和红男爵以及加拿大魔王比利·毕晓普並列。甚至还有人断言,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超越红男爵。 因此,两人几乎是伯仲之间,胜负更难预料。 “自从伯尔剋死后,像里希特霍芬和英麦曼这样的王牌便几乎不再现身前线。这是击落红男爵的最后机会。” 儘管胜负未卜,同僚极力劝阻,勒內·冯克的决心却已如磐石。 不论是自尊,还是荣耀,都不是他考虑的重点。 击落红男爵的这个机会,他绝不会放弃。 因为这只有他能做到—— 只有法国最强飞行员,神枪——勒內·冯克。 第232章 斗破苍穹! “里希特霍芬,你到底干了什么?!” 航空队司令恩斯特·冯·霍普纳(ernst wilhelm arnold hoeppner)那如同被惊扰的夜梟一般的尖叫声,从前线后方的德意志帝国空军司令部传出。声音仿佛能穿透墙壁,直直地传到战线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这尖叫声音的背后,站著的是脸色同样严峻的参谋长赫尔曼·冯·德尔·列特·汤姆森(hermann von der lieth-thomsen),他虽然没有喊出声,但从那紧抿的双唇和阴沉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至於汉斯,他从柏林一路马不停蹄的狂奔而来,风尘僕僕,那脸色自然更不用说了。 本以为他不会这么衝动,可曼弗雷德这傢伙,终究还是惹出大麻烦来了。 他实在忍不住,竟自作主张让同僚给勒內·冯克送去了决斗书。 “......我既没打算输,也没打算死。我一定会贏回来,请准我出战。”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难道还不明白,现在这副身体早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了吗!” 可我们的红男爵却仿佛真被什么红色彗星附身了一般,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悔意,只是反覆地说他要去跟冯克一战。 当然了,正被皇帝和法金汉连番质问“你到底是怎么管理的飞行员”的霍普纳,只能一脸痛苦地捂著后颈,像是隨时会晕倒一般。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汉斯嘆了口气,开口说道。 “冯克接受了决斗,而一心想要扭转战局的法国人,正大肆宣传这场对决。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私人恩怨,而是攸关两国尊严与荣誉的国家事件。” 更何况,就像法国所图谋的那样,这场决斗的结果必然会对战局造成极大影响。 在这场大战中,“红男爵”的象徵意义,早已到了如此程度。 “这场决斗已经无法避免。而且,贏得这场决斗的,必须是红男爵,这一点无需多言。” “但您也清楚,在天空上的胜负,谁都无法断言。根据情报,法国方面正毫不吝惜地为冯克提供最新机体和支援。” “正因如此,我们也不能吝嗇支援。所以,我从莱特公司带回了这个。” “汉斯......!” 別用那种感动得快哭出来的表情看我啊,混帐。 你闯下的祸,就准备在决斗前被我往死里操练吧。 ...... 从里希特霍芬向冯克提出决斗请求那天起,已过去整整一周了。 1914年11月4日。 红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与神枪飞行员勒內·冯克,谁才是这场大战中最出类拔萃的王牌飞行员,命运之日终於来临。 “一定要贏,活著回来,勒內。” 回想著与吉內梅等战友们的最后对话,勒內·冯克紧握著操纵杆,手上青筋毕露。 正如他们所愿,自己绝不能输。 母亲、战友、上级,乃至整个法兰西的人民,都期盼著他能战胜红男爵。 就连福煦司令和总理克列孟梭都亲自赶到前线为他鼓劲,可见这场决斗的分量。 以往这些关注和宠爱总被那体弱貌美又善於交际的吉內梅独占,冯克对此其实一直心怀嫉妒。而如今,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那份目光给予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而这一切,仅凭冯克所驾驶的这架崭新战机,就已不言而喻。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spad s.xiii。 以缴获的“阿德勒”战机为蓝本,法国军方悉心研究后开发出的新锐战斗机。性能上与阿德勒旗鼓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一头真正的空中猛兽。 只可惜开发完成太晚,导致法军航空队至今尚未广泛配备,也未能充分操练。 也正因如此,法国方面绝不愿错过这次彻底打破德军空战神话的机会。 只要性能不逊於阿德勒,冯克就有绝对的信心能將红男爵打入地狱。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他来了。” 隨著远方传来螺旋桨有力的轰鸣声,冯克轻轻咬住嘴唇。 很快,一架从机翼到机身皆涂成猩红的战机穿云而出,映入眼帘。 对法国军而言,那便是如同恶魔般的存在——红男爵的座机。 但既已走到这一步,便绝无退路! 冯克信赖著spad s.xiii的性能,毫不迟疑地加快了速度。 “......” 冯克与里希特霍芬。 共和国与帝国,来自孚日山区的工人之子,和出身名门贵族的少爷,在这片唯有彼此存在的静謐苍穹之上,不急於靠近,而是不断机动,爭取更有利的位置。 终於,当仪錶盘上的时钟指向正午十二时—— 轰——! 两架战机在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中向对方衝去,背负著祖国与荣耀,如骑士般的决斗,正式拉开帷幕。 ......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呃,果然是带著新式机体来的么?” 率先掌握气势的是冯克一方。 冯克的spad战机上,绘有苍白鸛鸟,那是“白鸛飞行队”的象徵。与以往的spad不同,这架新型战机在速度上丝毫不落下风,竟能与“阿德勒”战机比肩。迫使里希特霍芬只能紧咬嘴唇,艰难地闪避著每一颗致命的子弹,急剧扭转机头。 “嘖!” 然而,咂嘴的不止是冯克。 那位“红男爵”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在他的枪林弹雨中,里希特霍芬仍然如履薄冰般躲避弹道,冷静地伺机反击。 里希特霍芬的胸膛因维尔克的復仇而燃烧,但作为“王牌中的王牌”,他的头脑却无比冷静。 他如同盯上猎物的狼,寻找著对手破绽,只为咬断冯克的喉咙那一刻。与此同时,他也在努力拉开与冯克之间纠缠的距离。 轰呜——嗒嗒嗒嗒嗒!! 当然,冯克不是没看穿里希特霍芬的意图。 他目不转睛地盯著机枪上的瞄准镜,执著地锁定目標,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余地。 嗖!唰唰! “呃!” 即使面对呼啸而来的强风,里希特霍芬也牢牢握住操纵杆,敏捷地闪避来袭的子弹。然而,冯克的枪法早已超越人类极限。 虽然致命一击始终未中,但隨著时间推移,里希特霍芬机体上被子弹擦过、穿透的痕跡也在不断增多。 但他仍撑住了。 儘管机身和机翼上不断增添弹孔,子弹擦著脸颊掠过,他仍以超越常人的意志,顽强地坚持著。 就为了那仅有的一瞬。 等待那人类集中注意力的极限到来,等待冯克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这副模样,已完全不像那个以“凡挑战我者皆须即刻討伐”著称的红男爵。 “去死吧啊啊啊——!!” 冯克的注意力与里希特霍芬的耐力。 率先崩断的,是前者。 不断开火、再开火,却依旧无法击落敌机,冯克终於浮现焦躁。在一次成功咬住里希特霍芬上方位置时,他不愿错过,急於追击,却因过快而失控。 等他想抬起机头时为时已晚,战机已低飞得危险,而里希特霍芬终於等到的“那一刻”终於来临,眼神骤然一亮,猛然踩下脚踏板。 “!!!” 里希特霍芬的战机贴著冯克掠过,以惊人速度向高空爬升。 那速度,已非阿德勒战机应有的性能。 更惊人的是高度。 里希特霍芬没有丝毫停顿,继续不断升空。 即便在空战中占据高度至关重要,但过高的飞行將急剧削弱战机性能,因此他的行为看上去难以理解。 然而,红男爵的战机仍不停地向天穹飞升。 高度15000英尺、16000英尺、17000英尺—— 终於,他突破18000英尺,登上高达20000英尺(6000米)的高空。 这早已超出冯克的spad战机所能追及的高度。 而那架涂成鲜红的战机,由汉斯逼迫莱特公司专为里希特霍芬打造的专属机体“红鹰战斗机(罗特阿德勒)”,在这高空中依旧运作如常。 正因“红鹰战斗机”拥有优异的机动性与耐久性,以及卓越的爬升能力与高空作战性能,里希特霍芬才能在冯克的狂攻下倖存至今。 “结束了。” 猎人与猎物,终於调转了位置。 若说至今为止是冯克在猎杀里希特霍芬—— 那么现在轮到的,便是红男爵的反击! 下一刻,里希特霍芬的战机如张开利爪的鹰隼,从高空俯衝而下,直扑冯克而去! 將势能化为动能,以一击了结这场宿敌之战! “呃啊啊啊!!” 但冯克毕竟是法国最强王牌。 他立刻翻转机身,对准俯衝而来的里希特霍芬抬升机头,加速——扣下扳机。 只需一发。 以他的枪法,完全能一击毙命。 “呃?!” 然而,红男爵遵从著伯尔克留下的战术守则第一条,逆著太阳俯衝。 冯克被眼前耀眼的阳光刺痛,根本无法准確瞄准,即使是进入“神枪”境界的神射手,也无可奈何。 “里希特霍芬──!!” “冯克啊啊啊──!!”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自上而下,如猛禽划出利爪扑杀而下的里希特霍芬。 自下而上,如振翅挣扎、张口嘶鸣白鸛般的冯克, 二人奋力一搏。 两人不断扣动扳机,直至子弹尽头。 战机的机身、机翼被子弹撕裂,护目镜碎裂,脸颊溢血......却都不曾停下。 砰──! “呃啊!” “咳啊!” 两架战机擦肩而过之际,子弹精准命中彼此身体。 里希特霍芬扭身闪避,子弹贯穿他的手臂; “咳咳!” 冯克的胸膛却被击中。 冗长的空战,终於分出胜负。 “可恶......!” 冯克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望向渐行渐远的里希特霍芬。 幸运的是,红男爵的战机似乎引擎中弹,正烈焰翻腾。 “至少......也拉他陪葬了。” 他微微鬆了口气。 但—— 猎猎作响! “......” 红男爵辜负了他的期待,他背上降落伞,强忍手臂剧痛,从燃烧的战机中冷静跳出。 “狗娘养的德国佬,这场战爭真他妈烂透了。” 望著那副身影,冯克喃喃说出了每一个法国士兵或许都曾咬牙低语过的心声,缓缓闭上双眼。 下一瞬,他的战机坠地,炸成火球。 ...... [王牌飞行员勒內·冯克,在与“红男爵”的决斗中阵亡。] “看来上帝彻底拋弃了法国。” 普恩加莱嘆了口气,將报纸合上。 虽然因性格內向、胆小,不怎么受欢迎,但冯克是法国最顶尖飞行员这一点,从未有人质疑。而如今,他也倒在了那位天空中的传奇,红男爵的枪口下。 原本希望冯克能击毙红男爵、打击德意志帝国士气的克列孟梭与贝当,此刻脸上也满是绝望。而巴黎,原本就在克列孟梭的暴走之下陷入疯狂,如今更是以无法挽回的速度直坠深渊。 更雪上加霜的是,红男爵不仅毫髮无损地乘著降落伞从容降落於协约军阵地,还达成了击坠八十架敌机的战绩,彻底成为了不朽的传奇。 “不过,多亏这件事,我们终於集结了所有必要的支持者,阁下。虽说並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面对杜梅格低沉的话语,普恩加莱默默点了点头。 他心情同样沉重,但一切已无法回头。 即使要背负骂名、让自己的名声蒙尘,也要在更多法国青年死去、国家的未来彻底断绝、祖国走向不可逆的毁灭之前,终结这场战爭。 “高层军官那边的拉拢工作进行得如何?” “已有数位將领决定与我们合作。这样一来,贝当为首的激进派也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时机已到。” “是的,阁下。” “加斯东,启动对內阁的不信任案吧。” 隨著普恩加莱的命令,杜梅格与主和派人士纷纷躬身应命。 法国的最后时刻,正在逼近。 第233章 亡国之泪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啊。” “是啊,可能会下雨呢。” “这样啊。” 就在里希特霍芬与冯克决斗的第二天。 乔治·克列孟梭用复杂的语气回应著,然后移开望向灰色天空的视线,迈步朝议会走去。 冯克之死使得前线士气大受打击,这无疑是个沉重的事实,但他没有时间沉湎於悲伤之中。 为了那些捨生忘死、为法兰西而战的士兵们,他必须不断前行。 “克列孟梭总理。” “总理,您来了。” 抵达议会,准確来说,是设有下议院的布尔本宫后,一些议员认出了克列孟梭,向他打招呼。 但克列孟梭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入宫內,未作停留。 他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根本无暇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 “......嘖。” 被他冷淡无视的议员们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但他们並未发火,只是轻轻咂舌。 因为克列孟梭在总理的位置上,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伟大的法兰西飞行员勒內·冯克,在与敌人的英勇作战中不幸阵亡。” 议会的例行会议,照常以克列孟梭那冗长而空洞的战时宣传演说拉开序幕。 他高声呼吁要继续战斗、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之类的话语,但除了他的亲信外,没有任何议员对他的演讲做出响应。 “我们不能忘记他的牺牲!即使痛苦万分,也要在『奋勇衝锋』的精神下,不屈不挠,继续战斗!” “哪怕法兰西已经被摧毁得面目全非吗?” 就在克列孟梭无视议会的沉默,继续高谈阔论时,一名议员举起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是杜梅格。 “......杜梅格议员,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总理大人,別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了。法兰西正在死去。在您专横、暴力的统治下,正在一点点乾涸而死。” 议会譁然。 克列孟梭的亲信们面露惊愕,面面相覷。 杜梅格可是执政党激进党的核心人物。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对克列孟梭发难。 “您践踏了民主的旗帜,褻瀆了共和国的信念。这不是德国人、不是英国人,甚至不是美国人干的!这是我们法国人,法兰西的总理亲手造成的!” “杜梅格议员,如果你再继续发表这种言论,恐怕要被以叛国罪论处!” “该闭嘴的是你,克列孟梭!你和你的內阁,早已没有资格继续领导这个国家!因此,我,加斯东·杜梅格,作为法兰西国民议会议员,作为一个法兰西的公民,正式提出对现內阁的不信任提案!” “加斯东!” “把这傢伙赶出去!立刻赶出去!” 听到“內阁不信任”这几个字,克列孟梭终於爆发了。 他的亲信们也迅速反应,站起身来,朝杜梅格怒骂不断。 “你们根本没有资格责备杜梅格议员!” “我们法兰西社会党也赞同內阁不信任案!” “让巴黎化为灰烬,让法兰西隨之覆灭的克列孟梭,滚下台去!” 但除去克列孟梭一派,议会其余议员都已站在杜梅格一边。 甚至连激进党內部,也有过半议员支持不信任案。 “他们真的动手了,真的干了啊!” “我、我们该怎么办?” 克列孟梭派的议员们脸色惨白。 而克列孟梭的脸,却因愤怒而越发涨红。 “不信任案?你们这是要把我赶下台然后向敌人投降吗?这就是对祖国的背叛,是赤裸裸的叛国!你们以为总统阁下会容忍吗?!” “总统阁下已明確表示赞同內阁不信任案,克列孟梭总理。” “!!!” 连总统,连普恩加莱也放弃了祖国法兰西? 听到杜梅格这句出乎意料的话,克列孟梭仿佛如遭雷击,身形踉蹌。 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必须立刻联络前线的贝当!” 绝不能就这样退下! 绝不能把法兰西交给这些叛徒! 他朝坐在议会角落的秘书递去眼色。 机敏的秘书立即会意,点了点头,悄然转身朝议会外走去。 ——轰! 但还没等秘书打开门,议会的大门先一步被人猛然撞开。 “奉总统阁下之命,將克列孟梭总理及其同党全数拘押!” “国、国家宪兵队?!” “放开我!放开!” 正是国家宪兵队。 普恩加莱和杜梅格早就预料到克列孟梭会试图联络贝当,为了防止这一点,提前爭取了宪兵队的支持。 而这个过程,异常轻鬆。 因为法国国家宪兵早已对奉克列孟梭命令,残暴镇压呼唤和平的巴黎市民一事感到厌倦,最终也选择了背弃他。 “放开我,放开!加斯东,绝不能投降!绝不能!法兰西还可以战斗,还能战斗!” “......带走。” 眼见秘书与亲信都被宪兵制服,无法逃离,克列孟梭被强行拖走,仍在声嘶力竭地挣扎怒吼。 那模样,竟和他当年驱逐的黑猩猩如出一辙。 “好了,诸位。现在开始投票吧。” 面对被押走的克列孟梭,加斯东·杜梅格只是苦涩一笑,转过身说道。 法国议员们无言地点头。 不久,內阁不信任投票正式举行,结果在不到两个小时后便出炉。 压倒性的赞成。无需多言。 ...... 1914年11月6日,正值內阁不信任案通过的次日。 隨著克列孟梭內阁在不信任投票中瞬间垮台,由总统重新任命为总理的杜梅格,面色沉重地仰望天空,走上麦克风前。 直到去年,他都从未想过自己会扮演这样的角色。 但为了结束这场可怖的战爭,总要有人背上这口枪。而作为法国战时总理之一、也是当初赞同这场战爭的人之一(战爭爆发时,杜梅格曾任外交部长),他虽然並非心甘情愿,却仍然选择承担起这份责任,甘作千夫所指之人。 “亲爱的法国人民。” 【亲爱的法国人民。】 杜梅格理了理领带,重新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遍全国,传入了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內阁不信任案与总理更换感到茫然的法国民眾耳中。 【就在不久前,我已向菲利普·贝当总司令以及前线的所有指挥官传达命令,要求他们立刻停止一切对协约国军队的战斗行动。】 “......什么?” “这傢伙在胡说些什么鬼话?” 法国人面面相覷,满脸困惑。 他们还没弄明白克列孟梭为何一夜之间被赶下台,杜梅格又如何再次成为总理,这下倒好,居然连士兵都被命令不要再与敌人作战了? 眼下巴黎正处於风雨飘摇的危局之中,这可不是该说这种话的时候。 儘管內心的焦躁和不安在蔓延,法国人民依旧强压下情绪,继续把耳朵贴在收音机旁。 【与此同时,我也已向德意志帝国、英国、美国等协约国领袖发出停战请求,愿与他们共商和平。】 “!!!” 隨著杜梅格话音落下,整个法国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走在街头,行经灯火暗淡、仿佛失去了“光之都”光芒的巴黎市民愣在了原地。 在工厂里,为了替丈夫和儿子供给前线物资而夜以继日劳作的女工们也停下了手中活计。 哪怕是夜总会里的舞女,甚至是那些因批判克列孟梭而被囚禁的和平主义者、社会主义者们,也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句“停战请求”,换句话说,实则是向敌人宣告投降。 这意味著,无论如何挣扎,伟大的法国终究还是败了,这就是残酷而不容迴避的现实。 “......” 正如杜梅格与普恩加莱所预料的那样,正在全神贯注应对前线局势、直到刚才才得知內阁垮台消息的贝当將军,以及眾多前线的法国將领与士兵们,自然也无话可说。 【我本人也深感痛苦,必须作出如此令人心碎的决定。然而,比起这份痛苦,更让我难以承受的,是祖国法国以及无数饱受战爭之苦的人民。正是为了他们,我才下定决心。】 但杜梅格的声音依旧继续传出,而法国人民的心,却在一点一点被撕碎。 【法国已经疲惫不堪。法国再无余力继续这场战爭。即便在同盟国全数投降之后,我们依旧未曾放弃,仍奋力作战。但我们换来的,只有破败荒凉的祖国,以及那些早已冰冷的儿子们的尸体。】 “別......別开玩笑了。开什么玩笑!投降?你说投降?我们还在战斗!此时此地,我们依旧在战斗!” “福煦司令,请冷静点!” 一直以来,哪怕面对无数不公与政府的种种歧视,仍然忍辱负重、坚定服从命令的福煦,这一次终於按捺不住,怒不可遏地爆发了。 他至今从未抱怨一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法国,为了法国的胜利。 可如今,却说要投降? 明明巴黎尚未陷落,即便真落入敌手,法国人也尚有一战之力,如今竟要放弃一切,甘愿跪倒在德国佬面前? 这岂不正如他那个连自己叔父的一半都不如的祖先,那个窝囊地让祖国蒙羞的拿破崙三世? 福煦,万万不能接受! “砰!” “这帮狗娘养的政府杂种,竟真想把法国出卖给那些德国佬和英国海盗?!” 而这份愤怒,並不只属於福煦。 连总司令贝当,也同样难以接受。 ...... “传令全军,即刻出发前往巴黎!我要亲手杀光那些该死的卖国贼!” 贝当的怒吼在司令部迴荡,令许多法国军官一时间不知所措,眼神游移,进退两难。 他们又何尝不愤怒?对於普恩加莱与杜梅格驱逐克列孟梭、擅自决定投降的行径,他们同样感到愤懣。 这是一场背叛。 哪怕那份胜利的希望终究是虚妄的,他们依然一直战斗到今天。这是对那些一直坚信胜利、浴血奋战至今的人的背叛。 可即便再愤怒,贝当此刻的言行,也已远远越界,冷却了军官们心头的怒火。 身为民主国家的军人,违抗政府决策,绝不可容许。 不仅言语如此,付诸行动更是万万不可。 “贝当司令说得没错,这种事绝不能容忍!” “没错,我们是怎么一路打到现在的......不能让这一切牺牲付诸东流!” 问题在於,包括福煦与魏刚在內,一些军官实在按捺不住愤怒,跑来支持贝当。 虽然並非不能理解,但对那些从未考虑过政变或叛乱的將领来说,这无疑是极其棘手的局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救场之人终於现身。 “说吧,贝当司令,你是打算因为不满政府决定,就要顛覆整个国家吗?” 说话的人,是诺埃尔·德·卡斯泰尔诺,將军团中少数能对贝当发声的资深將领之一,他横在贝当面前。 他此行,是应普恩加莱之託,前来阻止贝当暴走。 儘管卡斯泰尔诺本人同样对投降愤懣难平,但他身为贵族,却对共和国和民主有著坚定的忠诚,终究无法拒绝总统那“绝不能让共和国毁於自己人之手”的苦苦哀求。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正如总统担忧的那样,贝当已然打算越过那条界线。 “这是背叛!这是对那些为了守护法兰西而衝锋在机枪前、在毒气中挣扎作战的数百万士兵的背叛!” “我也对政府不满。但我们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军人,是民主国家的將军,必须守住底线!” “这一次,底线我无法守住。这是错误,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即便如此,军人就该服从命令!没人比你菲利普更清楚这一点了吧!” “卡斯泰尔诺!” 砰——! 贝当再也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揪住卡斯泰尔诺的衣领。 民主?共和国? 那究竟对胜利有何助益?又给前线的士兵们带来了什么? 他们不仅强行要求发起不合时宜的攻势,还按可笑的政治逻辑,罢免能干的將领,任命无能之辈,处处掣肘。 简直是在协助法兰西走向败亡! 而如今,为了苟延残喘,这个共和国竟毫不犹豫地拋弃了那些为守护它而奉献一切的军人。 向卑鄙的德国与英国屈膝,指望它们施捨怜悯? 就这样眼睁睁看著? 像过去那样,什么都不做,只是注视著? 贝当已经无法再忍。 然而,卡斯泰尔诺仍旧坚定地站在他面前,流著泪劝阻贝当、福煦,以及在场的战友。 他同样愤怒,但他无法坐视那些为法国拼死一战的人走向歧途,哪怕放下个人情绪,也无法坐视。 “我们的战爭已经结束了。即便你们现在发动政变,又能討好谁呢?” 只会便宜德国与英国这些法兰西的敌人。 他们会假借援助法国政府之名,兴高采烈地趁机撕开防线,在背后狠狠一刀。 他们绝不会放过法兰西自己送上的良机,將整个国土尽数践踏在铁蹄之下。 “说吧,菲利普。说吧,斐迪南。你们真要掀起这场毫无意义的內乱,把整个法国拱手让给敌人?真要將我们唯一残存的民主旗帜踩进泥潭?” 卡斯泰尔诺的呼喊,让现场陷入沉默。 贝当与福煦只是气得喘粗气,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那是事实,毫无疑问的事实。 他没说错,就算真发动了政变,最终流血牺牲的,也只会是他们最心疼的士兵和无辜的百姓。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诺埃尔。我这满腔的怒火,这止不住的眼泪,该拿它们怎么办!” “忍下去。为了法兰西,忍下去,撑过去。” 听到这句话,贝当无力地瘫坐在地。 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福煦、魏刚、加姆兰,还有在场所有法国军官,也再也忍不住泪水。 他们失败了。 没能守住法兰西。 那份锥心刺骨的痛苦,令这些法兰西的守护者们泪流不止。 第234章 一战终结! “哈哈哈哈!法国佬终於举起白旗了!德意志帝国又一次贏得了伟大的胜利!” “恭喜陛下!” 法国投降了。 严格来说,是请求停战,但在原本的歷史中,也是签订了贡比涅停战协定(??compiègne armistice??)后,才標誌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终结,因此归根结底並没什么区別。 多亏如此,威廉二世像是终於砍掉了多年的烂木头一样欢呼雀跃,而总理比洛、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还有鲁登道夫这样的將领也无一例外地爆发出欢呼。 持续了一年多的大战终於结束了。 整个欧洲重新迎来了万眾期盼的和平,而在胜利者德意志帝国的面前,是一片充满希望的光明未来。 只要不是那些暗地里亲法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忍不住沉浸在这狂喜之中。 当然,作为知道未来不仅不会光明,反而会充满黏稠的疯狂与混沌的汉斯来说,心中还是难掩一丝苦涩。 『不过至少今天,就把那些担忧和忧虑放一边,尽情欢笑吧。』 这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是个美好的日子。 是付出无数牺牲之后终於迎来胜利的日子。 如果连今天都不笑,那么曾经的所有努力都会黯然失色。 “辛苦了,汉斯,真的辛苦了。若不是你,战爭也不会这么快结束。” “哈哈,全靠前线將士们的拼死奋战啊。总理大人您才是,这段时间受苦了。现在终於可以安心退休了吧?” “哈哈,我其实早就在罗马看中了一栋宅子。当然,在彻底离开帝国总理府之前,我得先把收尾工作处理好。” “是啊,停战之后还有和谈会议呢。” 说实话,比起停战协议,汉斯更担心的正是后面的事情。 这不仅是列强之间为了爭取更多利益的角逐,战败的法国又该如何处理,也是一个大问题。 『想想原歷史上《凡尔赛条约》签订后德国人的表现,与其狠毒报復,倒不如展现点胜者的宽容......』 但问题在於,正如多次提到的那样,即便他们施以宽容,也无法保证法国人的愤怒和仇恨会因此平息。 法国向来是个无论左右阵营都充斥著极端分子的国家,而且这次法国的投降过程本身註定会在战后引发无数的“被背叛”阴谋论。 可即便如此,要是採取比《凡尔赛条约》更强硬的手段,只会让法国对德国的仇恨更为深重。而且,法国和俄国一样,是引发这场战爭的重要责任方,不可能完全不予以惩罚。这简直就是“你更喜欢妈妈还是爸爸?”般的两难抉择。 『反正这也不是德意志单方面就能决定的问题,到了和谈会议上再根据情况做决定吧。』 唯一庆幸的是,英国和美国不太可能提出让法国彻底灭亡那种过激要求。 当然,英美若对法国网开一面,八成也是为了遏制在欧洲大陆上势力膨胀到无可匹敌的德意志帝国,这也让人没法单纯高兴起来。 “这场和谈,將会是自1814年维也纳会议以来最激烈、最喧闹的会议吧。” “是啊,巧的是,正好一百年了呢。” 当然了,维也纳会议由於拿破崙从厄尔巴岛逃出,最终结局反而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但不管怎么说,维也纳会议也催生了维也纳体系,而那个体系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欧洲局势產生了深远影响。想到这里,也就更能体会到这次和谈会议的重要性了。 “哈哈哈哈!汉斯,还在那儿磨蹭什么呢!” “陛下?” 正当汉斯和比洛总理谈得正热闹时,威廉二世早已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香檳,衝著他大喊。 “快去在停战协议上签字,把这场战爭彻底了结!” 看来我们那位岳父大人,是真的等不及要让法国跪地投降了。 也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停战协议,而不是还未开始的和谈会议。 因为不仅是德国,整个捲入战爭的世界都在等待这一刻。 ...... 1914年11月11日。 虽然年份不同,但巧合的是,这一天恰好也是歷史上德国在贡比涅向费迪南·福煦投降的日子。如今,在兰斯的圣母主教座堂,眾人齐聚一堂。 出席和会的有代表德国的汉斯与法金汉;联合军的总司令们,黑格、芬斯顿、勒曼;以及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奥匈帝国外交大臣利奥波德·贝希托尔德,以及因美国国务卿尚在大西洋彼岸而代为出席的驻英美国大使沃尔特·佩奇。 而他们聚集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为了与法国签订停战条约, 也就是,接受法国的投降。 “胜利的日子终於到来了。” “是啊,本国也在海的那边焦急等待著我们签字呢。快点办完,把这好消息送回去吧!” 格雷与佩奇笑逐顏开,交谈著,脸上掛满了胜利的喜悦,正如凯撒与他的大臣们一样。 的確,对於德国、英国、奥匈帝国和整个协约国来说,这一天是荣耀与胜利的象徵。 但对於法国而言,这一天则是屈辱至极。 不仅因为投降本身,更因为这座圣母主教座堂,是歷代法国国王举行加冕大典的圣地,歷史意义重大。 不过,选择在兰斯签订停战条约,並非出於刻意羞辱法国,而是因为这里是协约军占领区中离巴黎最近、破坏程度又相对较轻的地方。 只是虽然本意並不是想羞辱法国,但从结果上看,再怎么解释也没人会相信了。 “法国代表团到了。” 正当汉斯感嘆著歷史的讽刺时,等待已久的人终於抵达。 那是以法国总统雷蒙·普恩加莱和总理加斯东·杜梅格为首的法国代表团。 “竟然要在胜利之王查理七世举行加冕礼的地方签署投降书......圣女贞德若在,恐怕也无法瞑目了吧。” 这是普恩加莱第一次与汉斯面对面,他声音低沉地喃喃自语。 他最终不得不接受投降的现实,心中必然万般悲慟。 『嗯,能理解他的心情。』 可理解归理解, 战爭就是战爭。 更何况,说到底,最先侵略比利时、打响第一枪的,是法国。最早在战壕中使用毒气,使战爭更加惨烈的,也是法国。 推波助澜的,是普恩加莱和他的政客,是法国人民。 结果,他们输了,只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罢了。 即便愤恨、即便不甘,也不过如此。 当然,法国走到这一步,汉斯知道,多少也有自己推波助澜的因素,但他並不后悔做这些事。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只是为了避免现在坐在法国代表席上的,是他们。 “既然没人想閒聊,那就直入正题吧。” 或许是因为满腔的怨恨(尤其是投向汉斯的目光格外炽热),法国代表团与协约国代表简单寒暄后,便默默点头示意。 他们也想儘快结束这场羞辱,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 “这是条约文本。” 说罢,汉斯將与格雷等人连夜赶製出来的停战条约递给了他们,法国代表团戴上眼镜,缓缓阅读。 內容大致如下: 1.条约签署六小时后,地面及空中一切作战行动停止。 2.释放並遣返被法国关押的所有协约国公民。 3.將法军的机枪、大炮、运输车辆、军事基地、军需物资、粮食及化学武器等完好无损地交予协约军。 4.条约签署四十八小时內,拆除所有地雷,並向协约军报告所设陷阱的位置。 5.停止一切海上敌对行动,所有潜艇向协约国海军投降。 6.所有指定的法国水面舰艇解除武装。 此外,还有解除法国驻殖民地部队武装、释放战俘等条款,与原本歷史上贡比涅停战协定的內容大致相似。 唯一的区別,大概就是没有“解放被占领地区”的条款了吧。 毕竟比利时的国土,他们早已悉数收復,无需再赘述。 “呼......” 普恩加莱一字一句地读完了条约,终於嘆了口气,从西装內袋中掏出钢笔,做出了签字的准备。 虽然面色沉重、几近窒息,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这只是“停止战斗”的停战协定。 无论对德国,还是对法国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之后那场涉及领土割让与战爭赔款的大和会。 既然都已经认输了,又何必为一纸註定很快作废的停战协议做无谓的挣扎呢? “呜呜呜......” 只是,与普恩加莱的平静相比,一些法国代表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低声啜泣了起来。 亲眼见证国家投降,他们终究情绪崩溃了。 “终於结束了!” “各位辛苦了,哈哈哈!” 相较之下,协约国代表们则满脸喜色,仿佛隨时要开宴会庆祝。 尤其是以比利时代表身份出席的勒曼中將,看著泪流满面的法国代表,甚至露出了几分讥讽的神色——毕竟,法国当初对比利时的所作所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忘记的。 就这样,隨著普恩加莱的笔落下,汉斯作为协约国的代表,拾起了笔,在停战条约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一刻,歷时一年四个月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终於宣告结束。 ...... “佩奇大使发来电报,总统阁下。一小时前在兰斯签署了停战协议。” “人类歷史上最惨烈的战爭,终於结束了啊。” “是的,恭喜您,阁下。” “恭喜您!” 伴隨著掌声,以及身边亲信一片恭维的话语,伍德罗·威尔逊嘴角露出了微笑。 给威尔逊带来无尽悲痛与愤怒的欧洲战爭,终於宣告结束。 而且,这场战爭能够如此迅速地落幕,美国所发挥的作用无可置疑。 虽然伤亡人数比预想中多了许多,但美军在西线攻势中担任了重要一环,占领了瓦朗谢訥和康布雷,海军在大西洋的反潜作战也取得了辉煌成果,当然,在地中海同样收穫了胜利。 至於对法国属地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等马格里布地区的顺利占领,更是无需赘言。 “照这个势头,想必两年后的连任也能轻鬆获胜吧。” “不过,我仍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麦卡杜部长。” “是关於北非的事。” 然而,包括女婿麦卡杜在內的亲信们,对於威尔逊与普恩加莱之间,秘密达成的由美军单独占领北非的交易,依然显得忧心忡忡。 “据杰拉德大使和佩奇大使的报告,德国对殖民地似乎兴趣寥寥,因此可以暂且不提,可英国那边,恐怕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吧。” “这点你们无需担心。” 但威尔逊依然面色从容,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种外交交易,德国和英国早已干过无数次了。就拿为了赶走克列孟梭而与普恩加莱秘密接触这件事来说,难道和我们做的事情有什么本质区別吗?” “虽说如此......” 但北非的事与那些暗中交易,终究有著本质上的区別。 因为这一次,是美国完全未与盟友协商,单方面採取的行动。 正如汉斯每次出行都要带上格雷部长那样,当初德国和英国即便与敌国进行外交交易,也都是事先经过盟友协商之后才採取行动的。美国的行为单从外交角度看或许无可厚非,但从道义上来说,绝对称不上正当。 “有时候,为了更伟大的大义,就必须对小小的尘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自詡为道德主义者的威尔逊,他认为作为一名无法保持纯洁的政治家,要想让美国的声音更具分量,这样的牺牲是必须承受的。 “不过,英国对法属北非,尤其是直布罗陀海峡的完全掌控极为在意,他们必然对我们心生强烈怒意。” “只要英国能真正理解我们遏制德意志帝国的诚意,他们终究会选择与我们站在一起。英国就是这样的国家。” 当然,虽然不久前因为英国拒绝了美国的武器支援请求,威尔逊曾对唐寧街发出激烈抗议,导致白宫和唐寧街之间出现了一些摩擦,但那不过是朋友间常有的小衝突,根本不值得在意。 “总之,是时候准备前往欧洲了。和谈会议的地点定在柏林帝国外务部没错吧?” “是的,阁下。” “偏偏是那个汉斯·冯·乔的大本营,实在让人不怎么舒服,不过考虑到德意志帝国在这场战爭中的地位,也只能如此了。无论如何,跟我一同前往柏林的人,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吧。” 即將到来的柏林和谈会议,必定会是一场波澜壮阔的风暴。 第235章 战爭结束后的日子 【大家欢呼吧,庆贺吧!战爭结束了,法国投降了!我们贏了!协约国贏得了终结一切的战爭!】 在《兰斯停战条约》签署,伍德罗·威尔逊正准备横渡大西洋,前往参加和会的时候,世界大战终於结束的消息,顺著无线电波传遍了全世界。 “万岁!万岁!” “终於结束了!” “妈妈,爸爸现在也要回家了,对吗?” “是啊,他会回来的。回到家,回到我们身边。” 当“胜利”和“停战”这两个词传入人们耳中时,协约国的市民们便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数不清的帽子被高高拋向天空。 那是真心等待战爭结束的人们发自內心的喜悦。 “我们贏了!我们他妈的贏了!” “威廉皇帝万岁!胜利的设计者汉斯·冯·乔侯爵万岁!” “德意志,德意志高於一切,高於这世界上的一切!(deutschland, deutschlanduber alles,uber alles in der welt)” 德国人压抑不住激动,涌上街头,互相拥抱。 在柏林、慕尼黑、汉堡、斯图加特、科隆......德国各大城市里,这一幕无处不在。 “结束了啊啊啊!!” “大英帝国万岁!上帝啊,请保佑陛下!” “我的丈夫也要回来了!” “我儿子也是!” 英国人同样激动不已。自拿破崙战爭以来,大英帝国再次携手盟友,在这场大战中忍受无数眼泪与牺牲后夺得胜利。整个帝国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男女老幼,都在为此欢呼雀跃。 在伦敦的皮卡迪利、特拉法加广场等地,颂扬胜利的歌声此起彼伏,家中有亲人在前线的人们,终於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比利时万岁!荣耀归於我们陛下!” “哈哈,看看这群青蛙佬的下场!” “今天啤酒免费!免费!” 比利时人也不例外。 布鲁塞尔的市民举起酒杯,为打败侵略祖国的法国人而欢呼,喝得痛快。 “我们贏了!我们贏了!” “哦,你可曾看见,在这曙光初照的清晨,那在激战中守护的城墙上,那片宽广的条纹和闪亮的星辰,依旧自豪地飘扬?” “胜利纪念焚烧人偶半价大促销!克列孟梭、庞加莱、贝当都有!” 与战爭初期那股狂热不同,在经歷了法兰西流感的肆虐,以及每日送来的阵亡通知单后,原本因悲伤而阴沉的美国人脸上,终於也重新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伍德罗·威尔逊那一路下滑的支持率也开始回升,担心两年后连任失败的民主党人笑逐顏开,而共和党人只能无奈嘆息。 “终於结束了。” “欧洲总算也能迎来和平了吧。” 与此同时,奥匈帝国、葡萄牙、民国等协约国的其他成员也收到了停战的消息,不过因为他们与法国的战爭关联不深,所以虽然高兴,但比起其他国家,反应相对平静。 毕竟对他们来说,战爭实际上早就结束了,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號外!號外!法国投降了!世界大战终於结束了!大日本帝国胜利了!” “乔侯爵率领的德意志军,加上英吉利、美利坚、日本相继出击,嚇得法兰西落荒而逃啦!” 当然,常理行不通的日本,反应自然不同。 由於占领了远东地区外东北中的滨海边疆区和印度支那,又狂嗑了民族自豪感的猛药,日本人比起欧洲列强,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比他们还要疯狂地庆祝停战。 甚至由於这场战爭比原本歷史上提前结束,东京流行的《东京小调》也被提前四年改编成了奇怪的胜利之歌(顺便一提,汉斯对此还一无所知)。 可见,人们早已对这场持续一年多、吞噬了无数家庭和友人的世界大战感到了彻底的厌倦。 如今,这个像无底深渊般吞噬了一切的战爭终於以胜利落幕,人们高举双手高呼万岁,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青蛙佬投降了!青蛙佬投降了!” “终於结束了,妈的!” “我们终於能回家了!真的能回去了!” 不过,与后方的欢呼声相比,那些终於从地狱般的堑壕战场脱离出来的联军士兵们脸上的表情,才是真正的无与伦比。 ...... “迪特里希叔叔,我们贏了!真的贏了!” “是啊,沃尔夫!你已经说了上百遍了!” 迪特里希一边把像只小狗似的黏在自己身上的沃尔夫推开,一边苦笑著说道,脸上的神情让人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但无论如何,他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该死的战爭,终於结束了。 终於能回到妻子和孩子们等待著的柏林了。 支撑迪特里希在东线的森林与平原、在西线的恶臭战壕与泥泞中熬过无数日夜的唯一信念,如今终於实现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你我都算是运气不错了。还能完整无缺地回家。” 前线的日常,是无数断臂断腿的伤兵被抬往后方的日常。 更別提那些半边脸被炸飞,或是被毒气严重侵蚀,皮肤如烂泥般脱落,生不如死的人了。相比之下,能几乎毫髮无损地回到亲人身边的迪特里希和沃尔夫,的確是极为幸运。 “莱托·福尔贝克中將,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感谢您的关照,马肯森將军。” “哈哈,不必太拘谨。回到柏林后,你也该掛上上將的徽章了。” 对於战爭的终结,欢喜的不只是士兵,连指挥他们的將军们也同样欣喜若狂。 当然,在他们脑海中更多盘算的,是战后自己的地位將如何变化。 尤其是像莱托·福尔贝克、马肯森麾下的塞克特那样年轻而有才干的將领,已经被外界议论著,將会填补那些被肃清的容克贵族、以及像马肯森这样年事已高、准备光荣退役的元老留下的空缺了。 自然,这样的风头也引来了不少嫉妒和羡慕的目光,更有无数人想要攀附这上升的权力阶梯。 “塞克特参谋长,到了柏林参谋本部后,可別忘了我啊!” “知道了,离我远点,曼施坦因上尉。” 曼施坦因,一个一直跟隨马肯森在东线、义大利战线,乃至西线屡立战功的人物。 而以他能力与战功,本该前途无量,但由於大清洗之后关於容克出身军官升迁受限的传言,导致他在军中地位一度显得微妙。 不过,这种说法纯属谣言,更多是容克军官自我焦虑的表现。 毕竟,如今军部的实际掌权者,比如法金汉、鲁登道夫,乃至未来註定掌握军界重权的莱托·福尔贝克、塞克特,不也全是容克出身吗? 政府討厌的是容克们的肆意妄为,而不是所有有才能的容克。 更何况,接下来的德意志帝国,將会百废待兴,急需大量真正的人才,根本没空去计较出身与背景。 “......战爭终於结束了啊。” “是啊,这段时间您辛苦了,莫德尔中尉。” “是你们更辛苦,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带著这样的微笑,与部下紧紧握手的瓦尔特·莫德尔,和最后时刻在南法负伤,只能在战地医院听闻胜利消息的隆美尔这些平民出身的军官们,终於迎来了真正的晋升机会。 “哈......哈哈......” “......” 与此同时,当德国军人无论出身高低,都在为胜利而欢庆时,还有一些人却绝望地瘫坐在泥泞的战壕底部。 那是战败的法国军人。 ...... 【隨后,杜梅格总理宣布了对克列孟梭政权时期被捕者的赦免令。对此,巴黎市民的反应是......】 “操他妈的!” 砰! 在沉闷的战壕中,一把军用铁锹伴隨著一声怒骂,狠狠砸向了孤零零播放著新闻的收音机,动手的是一名佩戴著上尉军衔的法国军官。 收音机在一阵火飞溅中彻底报废,但即便如此,他胸中的怒火仍未平息。 “上尉大人,请冷静!衝著一台无辜的收音机发火,又有什么用呢?” “你觉得我冷静得了吗?狗娘养的普恩加莱!狗娘养的杜梅格!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路拼杀至今的......!” 上尉怒不可遏地咆哮著,气得浑身颤抖,周围的法国士兵则面色阴鬱地嘆了口气,彼此相顾无言。 当然,他们的愤怒並不比上尉少。 政府竟然为了苟且偷生,轻率地投降,简直背叛了那些为了法国而战死沙场的战友。 谁能接受这种事? 至少,在这些一直与协约国浴血奋战的法军士兵中,是绝不会有人欢迎的。 “......” 然而,真正到了法国宣布投降那一刻,大部分士兵反而连愤怒的力气也没了。 他们只是无力地垂下肩膀,沉浸在难以自拔的空虚与虚无感之中。 『早该想到的。拿破崙战爭时不也是这样吗?我们终究还是贏不了英国和德国......』 『我只想回家。』 整个法军,像是一夜之间被浸入了浓重的抑鬱之中。 这是贝当强行灌输仇恨与斗志的反作用。 法军士兵们如今只是呆呆地坐在战壕里,不住嘆息,喃喃自语著一开始就不可能战胜英德的话。 此刻,他们早已无心在乎什么战败不战败,只盼著早日离开这鬼地方,回家去见那等待著自己的亲人。 “都给我站起来!你们也配自称伟大的法国军人?” 但目睹了士兵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上尉的怒火却更甚了。 他是为数不多,至今仍无法接受伟大法国战败现实的人之一。 因此,在他眼中,如今这支军队的景象简直不忍直视。 “都给我起来,听到没有,站起来!” “住手吧,上尉。” “......?” 就在他强行拽著士兵们起身时,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是......!” “德雷福斯中校!” 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alfred dreyfus)。 这位曾因冤案而蒙受不白之冤、在覆审胜诉后转为平民的男子,在大战爆发后,再次回到了曾经背叛过他的祖国军队中。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大家都在为投降而悲伤。所以,若你非要发泄怒火,也请別拿这些无辜的人撒气,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身著中校军服的德雷福斯,以冷静平和的语气劝说道。 他明白,对祖国的投降感到愤怒无可厚非,但迁怒於无辜士兵,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哈!德雷福斯中校,看样子,你倒是毫不在意这次投降了?” “住口,上尉!” 然而,上尉却毫无敬意地瞪著这位上级,眼中满是仇恨。 那种眼神,德雷福斯曾无数次地感受过。 “哈!想来也不奇怪。你能站在这里,还不是拜那个该死的汉斯·冯·乔伊所赐?叛徒!”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们这些犹太人,都是一丘之貉!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资助了英德,破坏了俄国和法国?” “没错,我听说德国佬的毒气,也是犹太人发明的!” “滚开!骯脏的犹太鬼!” 一些被煽动的士兵也开始附和著怒骂,纷纷向德雷福斯倾泻无端的怒火。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德雷福斯一时间有些愕然。 但他很快明白了。 失败后的军队,需要一个发泄怒气与怨恨的靶子,而在德雷福斯事件之后,犹太人仍旧是法国社会中最方便的出气筒。 “世上疯子还真不少。” “別放在心上,中校大人。他们只是太愤怒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士兵都赞同上尉的言论。 但这种人,还只是少数。 “至少目前如此。” 德雷福斯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阴霾与恐惧。 他清楚,这种仇恨,正在迅速蔓延。 『也许......不,只怕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必须离开法国了。』 他在心中默默嘆息。 凭著以往的经歷,他知道这股歇斯底里的情绪,短时间內不会平息。 “......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我可以容忍你的无礼,拉罗克上尉。但请你別再將怒气发泄到他人身上了。这样做毫无意义,最终只会毁了你自己。” 德雷福斯留下这句充满苦涩的忠告,隨后转身离去。 “......切!” 但上尉,弗朗索瓦·德·拉·罗克(fran?ois de la rocque),眼中那股无处发泄的仇恨,依旧在熊熊燃烧。 第236章 柏林和会 大战的巔峰与终结同时交织的波澜壮阔的1914年,终於落下了帷幕。 而1915年的清晨,作为战间期的起点,迎著晨曦,客人们开始陆续抵达柏林。 “欢迎来到柏林,施蒂尔克总理阁下。” “啊!好久不见了,乔部长。德国与奥地利,这一对兄弟国家终於能共同收穫胜利的果实了,实在令人欣喜万分!” 最先踏入柏林的是奥匈帝国的卡尔·冯·施蒂尔克总理与贝尔希托尔德外务大臣。 “终於迎来这一天了。今天各方面都会很忙碌,让我们一起好好努力吧。” “哈哈,还请手下留情啊,劳合·乔治首相阁下。” 当然,这种场合上怎么能少得了必然会出现的英国首相大卫·劳合·乔治与外相爱德华·格雷呢。 “欢迎来到柏林,布罗克维尔总理阁下。我们德意志帝国向比利时代表团致以最热烈的欢迎。” “幸会,部长阁下。此次会议上,还请多多关照我们比利时。” 比利时首相夏尔·德·布罗克维尔(baron charles de broqueville)虽然肩负著代表团的使命,但在气势上明显逊色於在战爭中亲自指挥前线的阿尔贝一世国王。 “自从君士坦丁堡(kwνσtανtiνo?πoλη,不久前由康斯坦丁尼耶改为希腊语名称)一別,时隔许久了,韦尼泽洛斯总理阁下。” “是啊。我们希腊在这次会议上恐怕不会有太多需要发言的地方,但还是请多多关照了。” 因为在与奥斯曼帝国签订的《康斯坦丁尼耶条约》(或称《君士坦丁堡条约》)中早已分得了丰厚的战利品,希腊总理埃莱夫塞里奥斯·基里亚库·韦尼泽洛斯与希腊代表团这次是轻鬆踏上了柏林的土地。 “很高兴见到您,西园寺侯爵阁下!” “荣幸之至!” “呃、哈......哈哈......” 日本代表团的西园寺公望前首相及实际上的主导者,全权大使牧野伸显,以一种极具沉重感的气势向汉斯走来,请求握手。 “咳咳......” “咳!” 来自某东方国家的代表也相继到来,因某些原因在此不做赘述。 不过,他们一见到日本代表便毫不掩饰对其的冷淡。 此外,还有葡萄牙、巴西等在协约国中存在感微弱的国家,以及波兰-立陶宛、波罗的海三国、乌克兰、芬兰、乔治亚等在德意志影响力下新成立的国家,也都派出了代表团。 “欢迎您,威尔逊总统阁下。” 大部分代表团都已到齐,而压轴登场的主角,终於在此刻抵达了欧洲。 “欢迎蒞临德意志帝国。” 托马斯·伍德罗·威尔逊。 这位来自新大陆的巨人,踏上了欧洲的土地。 ...... “很高兴见到大家。终於到欧洲了,除了胜利的消息之外,还能与协约国的朋友们见面,真是无比欣喜啊。” “哈哈,我们也是一样。” 伴隨著温和友善的笑容,刚踏上汉堡港的伍德罗·威尔逊便与比洛总理、劳合·乔治以及施蒂尔克一一握手,他们脸上也掛著同样灿烂的笑容。 这是协约国主要成员,德国、英国、美国、奥匈帝国的领导人首次匯聚一堂,是被称为“四巨头”的重量级人物们的首次会面。 “光看表面,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啊。” 若是外人看到,恐怕只会以为这是经歷了艰苦卓绝的世界大战后,几位挚友肩並肩举杯共庆胜利的情景。 然而,政治与外交,向来表里不一。 四人站在闪光灯不停闪烁的记者群前,手握著手,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但那笑容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毕竟这些人都是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了。 战爭结束,接下来,就是为了爭夺战败国遗留下来的残羹冷炙而展开的一场血腥角逐。 “尤其是伍德罗·威尔逊,恐怕会事事针对德国吧。” 从美国宣布参战的那一刻起,汉斯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在自詡为和平爱好者的伍德罗·威尔逊眼中,像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这样徒有立宪制之名、行专制统治之实的国家,是妨碍世界和平的毒瘤,是必须被清除的存在。 更不用说,美军出兵速度之快、以及在北非发动的那些毫无必要的攻势...... 汉斯是亲眼见识了美国是如何急切地想要在国际舞台上发声,他要是还察觉不到这些,那乾脆摘了外务大臣的帽子算了。 当然,是德意志帝国自始至终主导了这场大战,威尔逊再有想法也难以为所欲为,但依旧免不了令人头疼。 从未来的发展来看,绝不能轻易与美国为敌,可偏偏,美国总统却总挥舞著拳头,像是要教训他们一般。 啊,真怀念西奥多·罗斯福当总统的时代。 如今,作为战时胜利总统的威尔逊,连任几乎已成定局。这意味著,汉斯要与这个傢伙打交道直到1921年。 换句话说,等到弗里德里克准备上小学的时候,恐怕还得继续应对威尔逊的掣肘。 “终於见到您了,汉斯·冯·乔大臣。” 正当汉斯因为种种思绪而感到无比疲惫,仿佛能看到堆积如山的公文不断增加的噩梦时,威尔逊终於结束了与其他三人的寒暄,来到他面前。 此时威尔逊脸上依旧掛著那种“我是个好人哦”的虚偽笑容,朝他伸出了手。 “能够见到您,实在是我的荣幸,总统阁下。您的赫赫声名,早已如雷贯耳。” “呵呵,我也是一样,大臣阁下。您的威名,这『胜利的设计者』之名,早已传遍了美国。” 二人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假,紧紧握著彼此的手,摆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好让记者们拍个够。 当然,汉斯心里却只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恨不得当场尖叫。 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本能厌恶吧? 当然,从威尔逊那微微抽动的眉间皱纹来看,汉斯敢肯定,这傢伙也好不到哪儿去。 无论如何,拍摄一结束,俩人便仿佛约好了一般,立刻鬆开了彼此的手。 “那么,动身前往柏林吧?” “呵呵,当然。” 表面上的虚偽笑容依然在维持。 恐怕在整个和会期间,也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除非,出现什么意外。 ...... 1915年1月18日。 在汉斯的地盘,帝国外务部里,来自世界各地的协约国代表齐聚一堂,为决定战败国法国与义大利的命运,正式拉开了柏林和会的序幕。 顺便提一句,熟悉的人应该知道,今天不仅是汉斯的生日,巧合的是,也是那位虽本人大概不会承认、但勉强算得上他外曾祖父的威廉一世,在凡尔赛宫加冕的日子。 至於原因,自然是因为我们那亲爱的岳父那固执的性子了。 由於战爭还没打到巴黎就匆匆结束,要想重现当年在凡尔赛宫加冕、德意志帝国那最辉煌最荣耀的时刻,在现实中已不可能。因此,威廉二世便希望至少能在这一天开启和会,以作替代。 汉斯其实並不太想在继兰斯之后,再一次羞辱法国,所以表示了反对。但无奈,比洛总理和各位內阁大臣都一致赞成,在压倒性的多数面前,只能屈服。 总之,正式会议开始后,外务部的会议室里挤满了各国领导人与外交官,大家为了哪怕一点点利益,都喋喋不休,爭相提高嗓门。 “滨海边疆区和印度支那,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浴血奋战后占领下来的土地。因此,日本要求对这些地区拥有主权......” 其中声音最为刺耳的,便是毫不掩饰野心,试图一举吞併滨海边疆区与法属印度支那的日本代表团。 “这可不行,我认为日本方面的要求过於过分了。” “我们英国也同意美国的看法。若是只要求一两块地方倒也罢了,居然妄图吞併整个印度支那,老实说,我开始怀疑日本帝国是否还有一点良知了。” 不过,日本的野心还未等汉斯出手,就被不愿看到日本势力膨胀的伍德罗·威尔逊与劳合·乔治这两堵高墙给拦了下来。 其实,威尔逊与劳合·乔治对日本要求表示否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美国本就一直与日本在太平洋利益上存在竞爭,而英国也因类似原因,甚至一度改变立场,试图阻止日本参战,这一切都说明了原因。 “怎、怎么能这样......!” 日本代表西园寺公望与牧野伸显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刻两人的表情分明是在说:“美国反对就算了,连名义上的盟友英国也反水了?” 盯─── 喂喂,拜託你们別用那种仿佛在乞求救援的眼神看过来。 我又不是疯了,德国半点好处也捞不到,怎么可能去帮日本? 更別说日本妄图鯨吞滨海边疆区和印度支那的野心,註定要在本次会议中失败。 因为,主导並作出最终决策的,是所谓的四巨头。 德国的伯恩哈德·冯·比洛,英国的大卫·劳合·乔治,美国的伍德罗·威尔逊,以及奥匈帝国的卡尔·冯·施蒂尔克,这四人。 『虽然施蒂尔克那边嘛,奥匈帝国算是德意志帝国的二营,所以在四巨头中的存在感稍微有点薄弱......』 但无论如何,比起其他国家,他们的发言权还是要强上许多。 四巨头的权力有多大呢?重要议题討论时,別说他们这些外务大臣了,就连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也一概被排除在外,只有四人能在戒备森严的密室中自行商议並作出决定。 对其他国家来说,这当然是让人火大的事。 毕竟,德国、英国、美国、奥匈帝国四国联合把所有好处都吃光了。 然而,这正是协约国四皇、四巨头的权力,也是这场打著“世界和平”旗號召开的和会,最终却与真正和平渐行渐远的原因。 殖民地独立?英国坚决反对。 废除种族歧视?英国死活不同意,美国也因国內黑人问题而暗中反对。 至於能不能提出民族自决?英国必然再次激烈反对,深受民族矛盾困扰的奥匈帝国也不会支持。 怎么好像大部分都是英国在反对?別在意,他们本来就是这样。 总之,即便是四巨头內部,只要有一人明確反对,相关议案基本就没有通过的可能。 “我们美国的立场是:只要日本放弃对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在內的滨海边疆地区的占领並撤军,我们可以考虑承认日本对东京(北圻/??ng kinh)与安南地区的占有。” “我们英国同意美国的意见。” 英国和美国正以火眼金睛全力阻止日本的扩张。 实际上,在一战时期,也只有身为协约国隱藏“五皇”之一的日本,才能得到这种微弱的谈判空间。 “这、这根本是无理要求!而且我们日本绝不可能从自己浴血夺取的滨海边疆区撤军!” 当然,日本依然是日本,拒绝放弃对印度支那与滨海边疆区的野心,继续激烈挣扎。 日本方面的反应,汉斯倒是能理解。 对他们来说,美英的干涉,无疑勾起了当年甲午战爭后因三国干涉(德俄法)而被迫吐出辽东半岛的屈辱回忆。 所以他们才会拼命挣扎。 “等等,等一下!” 並且,日本的挣扎还点燃了其他国家本就压抑的怒火。 “我们强烈要求日本归还占领的法属广州湾等中国领土!” 某国代表终於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抗议。 “我们xx民国要求归还广东,並且作为参战的代价,要求修订和废除西方列强与日本强加给中国的不平等条约!” “嗯......民国也確实派了大批华工参与......” 汉斯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但紧接著—— “还有非洲!我们葡萄牙要求以参战为代价,获得法属几內亚!” “我们英国反对葡萄牙的要求。几內亚理应归属於我们大英帝国。” “哈!英国的殖民地已经遍布全球了,还想继续攫取土地?先反省一下自己吧,別光指责日本!” 被日本引爆的小小火种,终於让会议彻底失控。 指责与怒吼四处响起,人人都只顾著大声宣泄自己的主张,根本无人聆听別人的话。 “唉......真是头疼啊。大臣,收拾一下。” “是!好了好了,各位冷静一下!互相爭吵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而这比菜市场还喧闹混乱的场面,最终只得由某人——这个会议的东道主、德意志帝国的外交负责人,来收拾残局。 『唉,早知道就在伦敦而不是柏林开和会了......』 当然,这又是一如既往的马后炮罢了。 —————— 感谢 残伤的金牌催更,感谢其他书友的礼物,加更! 第237章 开宴之时 “號外,號外!” “关於和谈会议的最新情报已火热送达!” 当和谈会议因各国代表的激烈爭论而热火朝天地进行时,会议举办地柏林,也正度过著战后最为繁忙和喧囂的时光。 这也在情理之中。 柏林和谈会议不仅仅是战败国领土与利益的瓜分,更是一次重塑世界新秩序、打破旧时代、创造新时代的歷史性大会。 因此,源源不断的人潮涌入柏林,想亲眼见证这场重塑世界格局的盛会。而作为“报纸之都”的柏林,每天都有无数报纸铺天盖地地刊登著会议进展、评论与社论。 “这里就是柏林了。” “嗯,不愧是德意志帝国的首都,作为世界大战的主角与胜利者,果然是一座雄伟之城。” 在这座城市中,也有不少来自世界各地、梦想著让祖国从殖民地中挣脱、实现祖国独立的民族代表的踪影。 他们的目標,是藉助柏林和谈会议之名,向全世界呼吁本国的独立。 当然,作为会议主导者的德、英、美、奥匈四强,对殖民地人民的苦难几乎毫无兴趣,也一再拒绝了那些为独立而来的民族代表。 但至少,对於眼前的人,汉斯认为有必要见一见。 “又见面了,顾先生。啊,这就是你提到的人吧。你好,我是德国外交部长,汉斯·冯·乔侯爵。嗯,你也可以称我为『乔寒斯』或『寒斯』?” 和会期间,会议上各国代表为爭取更多利益爭论不休,而汉斯作为中间人,要不断调停並设法为德意志帝国谋取最大利益,因此其实根本没多少时间会客。 但这两人,他还是抽空出来见了一面。 不过,真正吸引汉斯注意的,还是与顾先生同行的另一人。 “我是作为越南代表前来的阮爱国(nguy?nái qu?c)。” 本名阮生恭,即日后的胡志明。 他先前曾访问胶州,之后一直留在伦敦。而这次,他为主张越南独立,在xx先生的帮助下抵达了柏林。 『没想到连胡志明都来了,蝴蝶效应真是奇妙啊。』 居然能见到年轻时期的胡志明,这位越南未来的红色革命家。 汉斯很想抽出时间与二人聊一聊,但可惜的是,现在太忙了。 能挤出时间来见他们一面,已是极限。 於是,三人便惜別感伤,直接切入正题。 “这是揭露日本非法侵略越南,要求越南独立的资料文件。虽然考虑到列强的態度,可能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每一次尝试本身就有其意义。” “这是日本侵占广州湾的资料,拜託了。” “嗯,我收下了。我会亲手將这些文件递交给皇帝陛下及德意志政府。” 汉斯小心翼翼地接过他们交付的资料。 虽然从帝国的立场出发,无法让越南代表正式出席和谈会议,但做到这个程度还是可以的。 他知道,类似內容的信件也已经送往了劳合·乔治与威尔逊手中。 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英国政府和劳合·乔治一听“殖民地独立”就会暴跳如雷,信肯定直接进垃圾桶;威尔逊也许会读一读,但最终还是置之不理,这点汉斯敢打赌。 “我们德意志帝国,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態度吧。” 虽然因为有汉斯在,再加上x国也是协约国,对广州湾方面或许会有所帮助,但越南,顶多只能换来一句“是吗,那真是遗憾”的话。 说到底,列强不会採取任何实际行动。 当然,至少现在是这样。 “时间过得真快啊,虽然还想多聊一会儿,但我实在分身乏术。” “哈哈,侯爵能抽空见我们一面,已是莫大的收穫了。” “正是,能在德意志帝国的中枢,遇见一位关心越南独立的朋友,对我而言已经是巨大的恩典了。” 顾先生与胡志明露出爽朗的笑容,伸出手来,汉斯也微笑著与他们握手。 那是一种与和谈会议中布满的虚偽笑容截然不同的真挚微笑 ——带著希望的笑容。 ...... 自从与顾先生和胡志明会面之后,时间依旧不停流转,混乱不休。 此时距离混乱不堪的柏林和会第一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而在那段时间里,各国之间针锋相对的主张和议题,也终於逐渐整理出头绪,开始有了初步的结论。 首先,是从会议初期开始就让会场陷入纷乱的远东问题。 虽然对胡志明来说是个坏消息,但其结果却是:日本不仅得到了北萨哈林(库页岛北部)、东京和安南,还获得了对法属殖民地,交趾支那主权的承认,从而完全控制了如今的越南地区。 当然,眾所周知,日本不可能只满足於仅仅占据越南这一块地盘,因此围绕此事的爭论也未曾止休。最终,他们以某种方式达成了妥协,將寮国北部法国勉强苟延残喘留下的名义上的保护国,即琅勃拉邦王国变成了日本的傀儡政权。 至於寮国南部,则在英国的强烈要求下,划给了名义上中立、实际上深受英国影响的暹罗(今泰国);而柬埔寨方面,则作为英国的傀儡国宣布独立。 英国此举,意图已然明显——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日本在中南半岛继续扩大影响力。 “英日同盟,也算到头了。” 虽然就算没有中南半岛问题,这个同盟也走不了太远。 另一方面,关於x国问题,算是收穫了半份喜悦。 x国得到了列强对其自行收復北满的承认,而对於已落入日本之手的原法属广州湾,日本按道义理应归还,但具体实施由两国私下协商解决。至於废除与西方列强及日本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的尝试,只能遗憾宣告失败。 凭藉x国在战爭中的表现,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算是用尽人事。 “呼......” 而得知结果后,x国代表的脸色喜忧参半。 至於另一项烫手山芋——滨海边疆区的问题,汉斯亲自与美、英、日三国进行了私下谈判,最终决定暂时搁置。 因为关於滨海边疆区,他有另一套属於自己的计划。 所以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反正没多久它又会重新浮上水面。 接著是太平洋与美洲的问题。 相比远东,太平洋与美洲的问题则顺利得多,处理得也相对乾净利落。 太平洋方面,原本由法国与英国共管的新赫布里底群岛(今万那杜)、法属玻里尼西亚、瓦利斯和富图纳诸岛,以及法属印度,全都归於英国所有。 至於加勒比地区的法属殖民地,包括距离墨西哥西岸约1300公里的克利珀顿岛,以及圣马丁、圣巴泰勒米、瓜德罗普、马提尼克等地,则被美国收入囊中。至於南美大陆上的法属盖亚那,则被交给了巴西,作为其参与战爭的报酬。 其实英国对这些地区也垂涎三尺,但碍於美国的“门罗主义”,只能勉强接受加拿大自治领兼併法国在新大陆最后一块领土,圣皮埃尔和密克隆群岛。 而“新喀里多尼亚”(即法国的努美阿),则被德国收归旗下。 “嘿嘿,之后搞个旅游胜地也不错。” 当然,说是旅游地也只是开玩笑,汉斯真正的目的还是看中了努美阿的镍矿、铁矿与锰矿等资源。 虽然位置稍远,但它紧邻德属纽几內亚,管理上並不困难。 实际上,从19世纪70年代起努美阿的镍矿开採就已十分活跃,英国对此自然眼红,甚至露出不甘的目光,但最后还是默认了德国的获得。 说实话,英国已经在太平洋抢了一大堆岛屿,而德国才拿了一个努美阿,要是他们还不乐意的反对,那就真不当人了。 总之,亚洲、太平洋、美洲的问题大致解决后,轮到非洲。 不过非洲那边法国的殖民地个个地广物博,远比太平洋那些小岛更有价值,因此討论仍未结束。 於是,下一道摆上和会谈判桌的大菜,就成了名为“义大利”的美味披萨。 ...... “首先,意属索马利兰(今索马利亚)和厄利垂亚將割让给英国。对此有反对意见的人在吗?” 汉斯主持会议时这样说道,代表们则沉默不语,似乎在无言表达他们的默认。 就这样,义大利好不容易得手的意属东非,在劳合·乔治那副恶人般的笑容下,落入了那个对殖民地爱得死去活来的英国肥猪手中。 “接下来是义大利本土。对將包括威尼斯在內的威尼托地区交给奥匈帝国这项决定,有反对意见吗?” “没有。” “无异议。” 比洛总理和劳合·乔治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伍德罗·威尔逊虽然眉头一皱,显然对奥匈拿走威尼托心存不满,但终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其实这也是威尔逊的无奈之举。 美国根本没有资格对义大利的事务指手画脚,而威尼托与伦巴第同属昔日奥地利的旧地,从名义上讲,奥匈帝国占据了正当的理由。 更何况,早在特伦托问题上,英国、德国、奥匈三方虽然没有明言,却早已私下达成默契,將威尼托割让出去。 威尔逊从一开始就没有插话的余地。 “当然了,威尔逊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一脸不爽吧。” 顺带一提,同样是奥地利旧领的伦巴第倒是被奥匈大发慈悲地“留”给了义大利。 根据弗朗茨·斐迪南皇帝的说法,“我们也得要点面子,就拿走威尼托吧,伦巴第我们就无力再管了。” 当然了,对义大利来说,不管是连同伦巴第一起失去,还是只丟掉威尼托,带来的都是令人绝望的打击,哭丧的脸色没什么两样。 “谁叫你们背刺了三国同盟呢?” 说到底,这也是不自量力妄图攫取更多的恶报,恶报罢了。 “另外,义大利需支付的战爭赔款定为五百亿马克(大约十二亿美元)。” 有人觉得这笔赔款太少,但义大利为了停战,连国王都赶下了台,又確实在战爭中表现乏善可陈,所以就这么定了。 “那利比亚怎么办?” “与威尼托一样,交由在与义大利的战爭中流血最多的奥匈帝国接管。” 其实奥匈帝国一开始是拒绝的。 因为內部局势动盪不安,哪还有精力越洋掌控海外殖民地。 况且利比亚可不是善茬,那是北非战线上德国僱佣军都闻风丧胆的地方。那里盘踞著声名狼藉又战斗力强悍的柏柏尔人。 再想想利比亚前任主子义大利在那边被打得多惨,就知道这地方多不好惹了。 “但要我们德意志帝国自己接手,也有些......” 如果是新喀里多尼亚那样的小岛还好说,利比亚这块地盘太大了。 如今,光他们眼下的殖民地都在亏损,再拿下一个,只会徒增財政负担。 “最关键的是,会刺激英国。” 德意志如今已通过扶持波兰-立陶宛、乌克兰这些卫星国和奥斯曼帝国,把东欧与中东纳入了势力范围。 英国对此虽然勉强接受,但前提是別再去染指殖民地。 如果只是拿下太平洋上的小岛还说得过去,要是动了利比亚,那些视殖民地为命根子的伦敦猪头们非得跳脚不可。 可就这么放弃利比亚,又实在太可惜了。 原因很简单。 黑色黄金——石油。 眾所周知,利比亚是石油储量丰富的產油国,储量在非洲也属顶尖。 虽说不像伊拉克等中东国家那样在战间期就开始开发,(利比亚的石油至少要等到汉斯成了白鬍子老头的1959年才能正式开始开发),但油就是油。 一旦奥匈放弃利比亚,那英国绝对会立马吞下。 要真把这块宝地拱手让给伦敦猪头,汉斯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陛下,您就把利比亚拿去吧。 哈哈,侯爵,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可没那閒工夫...... 拿!去!吧! 於是,汉斯的选择就是,强行把利比亚塞给奥匈帝国。 比起英国,还是德国的“小弟”奥匈接手,对他们更为有利。 当然了,弗朗茨·斐迪南脸上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们这要我怎么办好”,不过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处理好。 实在管不过来,就学加拿大那样搞个名义统治,实质上交给当地人管理也未尝不可。 “那么,义大利这边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吧?” “是的,比洛总理。现在只剩下法国和法国在非洲的殖民地了。” 听到“法国”这个词,包括四巨头在內的几位代表,眼神都开始变得炯炯有神。 法国,才是这次会议的“烫手山芋”和主菜。 英国、比利时、葡萄牙都盯著法国的非洲殖民地不放不说,连法国本土也成了眾人虎视眈眈的对象。 “......威尔逊总统,你刚刚说什么?要保住法国在北非的殖民地?” 当然了,谁也没想到,所谓“烫手山芋”,竟会以这种方式“烫”起来。 第238章 威尔逊之谋 “有反对將法属刚果割让给比利时的吗?” “没有。” “很好。那么下一个是乌班吉沙里(今日的中非共和国)。” 那天的会议一开始还算顺利。 当然,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罢了,只不过在那一刻,除了某人之外,没人能预料到这场风暴即將降临。 回到正题,法属刚果按照眾人的预期最终被划归给了比利时,这个决定並没有引起太多的爭议,因为大家一致都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安排。与此同时,葡萄牙也经过与英国的长期谈判,作为参战代价,將一直渴望得到的法属几內亚纳入了自己的版图,使其成为了葡属几內亚比索的一部分。 “呵呵,没想到法国一直推行的横断非洲政策,最后竟是我们英国替他们实现了。” 不过这次也和往常一样,笑到最后、拿下最多殖民地的,仍然是大英帝国,这点从大卫·乔治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中便可见一斑。 英国不仅拿下了除了法属几內亚以外的塞內加尔、尼日、象牙海岸、茅利塔尼亚、法属苏丹(马里)、法属达荷美(贝寧)、上沃尔特(布吉纳法索)等整个法属西非,还获得了一块从大西洋延伸至红海的广袤领土。 儘管由於德属东非和比属刚果的存在,英国未能实现纵贯非洲的宏伟梦想,但对於这个老牌殖民帝国来说,这仍然是一场令人欣喜若狂的巨大胜利。 而且,还不止於此。 汉斯所资助的人之一,史怀哲(albert schweitzer)博士所在的加彭,以及乌班吉沙里、查德等法属赤道非洲地区,还有法属索马利兰(今吉布地),甚至包括马达加斯加、留尼旺、马约特等印度洋岛屿,也都被英国收入囊中。 这变得前所未有庞大的“日不落帝国”,让劳合·乔治的脸上绽放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仿佛他已经看到了帝国未来的辉煌和荣耀。 而德国,则几乎是放弃了所有殖民地,转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东欧的卫星国体系、中东的奥斯曼帝国,以及奥匈帝国、保加利亚、希腊等同盟国身上,把它们统统纳入了德意志帝国的旗帜之下。 对英国倒也没什么好羡慕或嫉妒的。 『就这么胡乱吞併,总有一天要出问题的。』 毕竟,帝国主义的全盛期早已隨著这场战爭的爆发而彻底终结。无论怎样压榨殖民地、掠夺资源,都无法改变日益膨胀的殖民地维持费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日益膨胀的殖民地维持费用,早已让得失顛倒、得不偿失。 或许英国如今还能笑得出来,但几十年后,终將因肩上背负的重担不堪重负,自行崩塌。 “那么最后,是法属阿尔及利亚以及保护国突尼西亚和摩洛哥的问题。” 嘛,这次多半还是英国拿走吧。 果不其然,劳合·乔治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想要这些地区的人请举手——” “在此之前,能先听我说句话吗?” 就在这时,有人打断了汉斯的话,抢在劳合·乔治之前举起了手。 “威尔逊总统?” 是伍德罗·威尔逊。 “我认为,阿尔及利亚、突尼西亚以及摩洛哥,不应像处理法国其他殖民地那样隨意分割。” “......什么?” 威尔逊,你在说什么? “阿尔及利亚並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殖民地,它是法国本土的一部分。突尼西亚则可以说是阿尔及利亚的附属物,就像三明治中夹著馅料的上下面两片麵包一样。” “???” “至於摩洛哥,是法国最近才设立的保护国。因此,我认为,对已经失去了太多殖民地的法国,再连这三地也一併剥夺,未免太过苛刻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威尔逊中指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因此,我们美国主张,应以文明人的风度,对法国施以宽容与仁慈,至少把阿尔及利亚、突尼西亚和摩洛哥留给他们。” 砰!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劳合·乔治一边怒吼,一边猛地一拍桌子,顷刻间,关於北非问题的討论便如同乾柴投於烈火,引燃了整个现场。 “......真是见鬼了。” 而对汉斯来说,作为主持会议,为保证会议顺利进行,这无疑是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 “不能把殖民地留给法国!我们已经大发慈悲,答应不撕碎法国,还尽力保全了他们的本土!可现在又突然说要把马格里布地区留给法国?这像话吗?!简直荒唐!” “说得对!” 在柏林和平会议的会场內,以劳合·乔治为首的英国代表团爆发出了强烈的愤怒声音。 威尔逊的提议让他们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瞬间爆发。 本来英国打算趁机夺取摩洛哥等法国在北非的殖民地,这样一来,英国不仅能够彻底掌控直布罗陀海峡这一重要战略要地,还能让地中海成为名副其实的英国內海,进一步巩固其在欧洲和全球的霸权地位。 可偏偏威尔逊提出了“阿尔及利亚属於法国本土,不能像其他殖民地一样对待”这种连法国人自己都未必能厚著脸皮说出口的主张,让劳合·乔治和英国人简直气炸了。 “阿尔及利亚是法国本土?哈,笑死个人了,真让人连话都说不出来。隨便去问问阿尔及利亚当地人,答案不是一清二楚的吗?威尔逊总统真信这种鬼话?要真是这样,我劝您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有没有问题吧。” 劳合·乔治毫不掩饰怒气,直接向威尔逊劈头盖脸一顿猛喷。 “倒是英国,明明已经在协约国里拿了最多的地盘,却还贪得无厌?上帝早就告诫过人类要警惕贪婪,看来英国人至今未曾领悟,实在令人遗憾。” 面对英国意料之外的猛烈反击,威尔逊也毫不示弱,冷笑著回敬。 这场对骂堪称火药味十足,连一向以毒舌著称的英国议会都显得小巫见大巫。要不是碍於身份,恐怕连祖宗十八代都要搬出来了。 “喂,汉斯,你说威尔逊总统是不是脑子坏了?” “呃......目前看起来还是清醒的。” 毕竟现在是1915年,威尔逊应该还没到中风发作的时候。 真搞不懂,威尔逊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能说出这种连法国人自己都不好意思说的话? 更让人纳闷的是,威尔逊这番话得罪的不是想要牵制的德国,而是他的盟友英国。 对於德国来说,就算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继续留在法国手里,说是吃亏也未必,顶多是皱皱眉而已。但英国却不一样,简直要被气疯了。 “乔部长,这事儿不是早就在协约国內部达成默契了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有,我也是今天头一次听说。” 面对气得喘粗气的英国外交大臣格雷,汉斯一边摇头一边回应。 要是他早就知道,还会露出这种措手不及的表情吗? 恐怕除了威尔逊和他的美国代表团,现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手搞了个措手不及。 这根本就是美国一方的单方面主张,没经过任何协商。 “你说的那都是美国参战之前的旧事了。而且也没写进任何正式协议里。隨著形势变化,做法和结果自然也可以改变。” “什、什么?!” “还有,根据我们驻北非美军司令们的报告,当地居民大多数支持法国的统治。所以,劳合·乔治首相,您的想像跟现实可大不一样呢。” “你、你说什么......!” 即便现场对美国的反应极为冷淡,威尔逊却依然一脸若无其事,继续大放厥词。 而甩出一份鬼都不会信的“民意调查”简直就是基本操作。 『这傢伙该不会收了法国的钱吧?』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无视英国如此强烈的反对,拼了命要把北非留给法国?根本就说不通!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贸然无视当地民意,不利於我们维护世界和平的责任。而且,我也认为,在落后且未开化的马格里布地区,仍然需要像法国这样文明国家的领导。” “哈!那种事谁来都能干,何必非得是法国?我真没想到美国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真是长见识了!”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原因的时候。 隨著脸皮厚如城墙的美国人和气得快要爆炸的英国人越吵越凶,双方代表团也开始跟著互喷,场面一度失控。 有人互相推搡,甚至开始揪著对方衣领,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没有什么比看別人家吵架更有趣的了。” “快去拿点爆米来!” 其他国家的代表团不但没人出来劝架,反而一个个满脸兴奋,像是在看四皇巔峰对决一样目不转睛地盯著场內。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把德国著名科学家爱因斯坦请来,也解不了这混乱的局面。 “大家冷静一下!再爭下去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今天会议就到这里,明天再继续討论吧!” “呃呃呃......!” “呼......好吧。” 最终,英国海盗劳合·乔治与新大陆霸主威尔逊,在汉斯强行干预下,终於勉强分开。 不过,这不过是將战斗延期到明天的临时休战罢了。 两人互相对视的眼神里,依然燃烧著滔天的怒火。 ...... “该死的新大陆洋基土包子!” “只知道贪地盘的死胖子废物杂种!” 正如汉斯所预料的那样,第二天、第三天,美英之间的爭斗依旧没有半点结束的跡象。 结果会议一项都没能推进,宝贵的时间只能无声流逝,而德意志帝国夹在两国中间,只能拼尽全力安抚英美,痛苦不堪。 “美方那边还没消息吗?” “是的,阁下。” “该死,真是要疯了。” 而这样的气氛,也被以普恩加莱为首的法国政府敏锐地察觉到了。 作为战败国,法国连踏进柏林和谈会议现场的资格都没有,但为了弄清局势,几乎是拼命地展开了调查。 因为柏林和谈的结果,也將决定法国的命运,虽然这种“命运”,大概只是少挨打多少的区別罢了,谈不上什么希望。 “从卡约传回消息,说英国根本没打算分我们殖民地时,我就隱隱觉得不对劲了。” “要是这么下去,到头来吃亏的不会只有我们法国吗?” 虽然是之后才弄清的,但当时了解杜梅格、普恩加莱和夏普之间暗中勾结的法国政府核心成员,已经开始面露不安地低声议论了。 “唔,確实,不能再一味信任那些洋基了。” 普恩加莱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威尔逊曾一口咬定要法国相信他,可实际上,他做的事完全与普恩加莱的期待背道而驰—— 只知道跟英国人扭打成一团。 当然,协约国內部產生裂痕,对法国来说本该是好事,但问题是,最大的敌人德国依然安然无恙,而且战爭早已结束。 除了稍稍安慰一下法国人的心情外,这场混乱在现实层面並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到了该寻找美国之外的出路的时候了。” 在柏林和谈会议上,法国不过是等著审判结果的阶下囚罢了。 在美国搅局之前,法国至少得想办法保住阿尔及利亚才行。 “必须让德意志帝国出面!他们也清楚美国提出的那些主张根本就是胡闹!” 同样,就在普恩加莱和法国政府越来越焦虑的同时,在火四溅的柏林和谈会场內,劳合·乔治也正带著英国代表团,忍无可忍地向德国政府连连抱怨,简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可怜虫。 “......” 而汉斯只是把英国人的哀求当耳旁风,依然沉浸在思索之中,苦苦寻求著答案。 “......威尔逊那混帐,不会是——?” 就在对答案有了猜测的那一瞬间,汉斯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了。 如果这猜测是真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第239章 你通敌我也通敌 “我们必须阻止美国继续这样肆意妄为,比洛总理。威尔逊现在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 比洛总理、汉斯,还有格雷大臣,为了商议如何应对美国而聚在密室中。而最后一个赶来的,是满脸愤懣的劳合·乔治,他高声喊道,话语中满是对威尔逊的敌意。 他对伍德罗·威尔逊已无半分好感,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英美之间的对立正隨著时间推移愈演愈烈。 “现在他甚至搞出什么十四点和平原则(woodrow wilson's fourteen points speech)这种荒唐的东西!这狗屁玩意儿你听听像话吗?我都快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了!” “好了好了,冷静些,总理阁下。” 汉斯看不过去出声劝阻,劳合·乔治重重喷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说实话,他的愤怒並非无的放矢。 尤其是十四点和平原则中最著名的民族自决原则,与歷史本来走向不同,如今的它显然对协约国的敌人没多少威胁,反倒极可能伤及英国,还有奥匈帝国这种多民族国家——对劳合·乔治来说,自然只能视其为威尔逊的挑衅。 甚至就连汉斯,也不禁怀疑威尔逊是否故意要给英国添堵。 『不过嘛,对我们德国来说,无论歷史如何发展,民族自决对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伤害。』 那么威尔逊,他的目標其实並不是我们德国,而是英国吗? 汉斯已无法判断。 “我当然明白,在这件事上英国是有道理的,但劳合·乔治首相,若我们现在只是盲目的反对美国,恐怕我们所有人都会陷入困境。” “唉,我也明白这点。我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跟美国彻底闹翻!可威尔逊死咬不放,我们又能怎么办?” 这话没错。 伍德罗·威尔逊也不知是出於自尊,还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外交体面,这次的態度格外强硬。 强硬得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著於把北非留给法国。说实话,这种与英国对著干的行为,对美国来说並没有任何实质好处。” “比洛总理说得没错。而且说他是出於什么道德感也说不通,归根结底,这就是殖民地归谁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威尔逊此举的原因,就只剩一个了。 汉斯想著威尔逊与美国此前的种种表现,决定不管其是否存在某些险恶用心,都先將计就计一番。 “咳,这其实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但威尔逊总统,可能,是不是和法国做了某种交易?” “什么?” “你说什么?!?” 汉斯终於说出口的推论,引来了比洛总理与劳合·乔治的震惊怒吼。 毕竟这番话,几乎等同於指责盟友与敌方私通。 “......你確定?” “目前只是些间接证据。但光是那些,也足够让人起疑了。” 面对小心翼翼、额头冒汗的格雷大臣的追问,汉斯如此回应。 说到底,还没有確凿的证据,但这次的事件,疑点实在太多了。 “首先,威尔逊总统竟然主动表示愿意对法国施以『仁慈』,把北非留给他们,这就很可疑。为什么偏偏是北非?若真要仁慈,还有很多方式,比如减轻赔款等等。” 而威尔逊作为一个典型的金钱至上的美国人,他却主张必须向法国徵收超过一千亿法郎的赔款,以补偿美国在美法合作中付出的代价。 顺带一提,这一千亿法郎,换算成美元约一百七十亿,换成马克则是大约七百亿左右。 虽然比起《凡尔赛条约》中法国强加的一千三百二十亿马克要少,但仍然是个天文数字。 『说实话,这钱根本没多少希望能全数要回来。』 债务也得讲点现实,才能让人生出偿还之意。 此外,过高的赔款反而可能导致经济恶化。 英国財政部代表、凯恩斯主义的创始人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此次会议上的发言正是如此。 这话並没有错。 回想歷史上战后《凡尔赛条约》的签订,导致德国爆发恶性通货膨胀,便可得知,如果法国的经济陷入困境,那对於整个欧洲经济来说只会是损失,而不会带来任何益处。 不管怎么说,威尔逊的行为充满了矛盾,而老练的政客劳合·乔治显然立刻听出了汉斯话中的潜台词。 “这么说来,阁下的意思是,威尔逊总统已经向法国保证將北非让给他们了?”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劳合·乔治首相。不过,如果美国真的向法国做出了北非的承诺,那他所要求的交换条件又是什么呢?” 威尔逊再怎么疯,也不可能毫无回报地去帮法国。 显然,是双方之间进行了某种交易,而这笔交易很大概率就是这次事件的真相。 “这么一说,当初美军在战爭期间对北非的占领確实过於轻鬆了。和他们在西线的狼狈表现截然不同。” 在短暂的沉思后,第一个意识到真相的格雷大臣露出了仿佛被人用铁锤砸中脑袋般的震惊神情。 没错,现在回想起来,確实非常反常。 驻守北非的法军被莱托福贝克打得节节败退,再加上本土支援不力,让他们处境艰难,可他们溃败得也未免太快了,投降得也太乾脆了。 想想法国军人在西线展现出的意志力,再加上法国对阿尔及利亚的特殊情感,这种反常实在无法解释。 “该死,我说那些连武器都缺、整天朝我们哭诉的傢伙,怎么突然间就那么会打仗了?原来是那混帐威尔逊,为了让美军轻鬆拿下北非,私下將北非许给了法国,而且还是一声不吭地干了这事!”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毕竟在美军展开北非登陆作战之前,他们在瓦朗谢訥几乎毫无斩获,只是徒增伤亡。” “之后,美军表现不如预期,威尔逊肯定开始著急了。他急於將美军推上战场,就是为了快速取得成果。” “没错,冯·比洛总理。这是否让您想起了某人?” “阿斯奎斯......” 是啊,那位前任英国战时首相,为了提高英国的话语权而孤注一掷,结果与温斯顿·邱吉尔爵士一同被拉下了內阁。 不,比起那人,威尔逊更卑劣。 阿斯奎斯至少是用自家士兵的性命去赌博,而威尔逊这是背弃了盟友的信义。 说实话,要是威尔逊事先与他们达成协议,再与法国进行交易,那还算不上大问题。 可他似乎不愿让美军的战果被他人染指,选择了独断专行地行动,结果便酿成了如今这场风波。 “威尔逊这个混帐,居然一声不吭地搞出这种事?” “我们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劳合·乔治和格雷怒不可遏,目光中带著血丝,將对威尔逊的愤怒毫不保留地发泄了出来。 但问题也隨之而来。 “我理解大家的愤怒,但我们无法直接就此问题对威尔逊施压。” “除非,我们做好了与美国彻底决裂的准备。” 目前他们手中掌握的,仅仅是些间接证据而已。 並没有任何確凿的证据能证明威尔逊和法国確实进行了私下交易。 “不,其实哪怕我们真的掌握了证据,也仍然是个大问题。” 这已经不是能以威尔逊一人了结的事件。 它会彻底摧毁美、德、英三国之间的关係。 一旦德国和英国联合起来指责美国背信弃义,美国人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觉得是欧洲人在栽赃陷害,试图把他们塑造成反派。 除了天生邪恶的人,没有谁愿意被当成恶人。 而人类,恰恰是一种擅长自我合理化的生物。 真相一旦揭开,威尔逊或许会身败名裂,但隨之而来的將是欧洲指责美国、美国反咬欧洲的恶性循环。 届时,能在这一切中拍手称快的,大概只有战败国,或是正逐步將目光投向西伯利亚的列寧了。 “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把这件事掩盖过去。伍德罗·威尔逊必须付出代价!” 劳合·乔治首相带著滔天的愤怒这样喊道。 没错,若是威尔逊真的背著他们与法国做了骯脏交易,这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撇开个人情绪不谈,这就是背叛。” 一个越过底线的人,会一而再地越线。 叛徒,必须清除。 问题是——该如何做? 怎样才能在最大限度避免与美国彻底决裂的前提下,將威尔逊逐出局? 最简单的办法是攻击其背后势力,但遗憾的是,威尔逊此时还不是半身不遂,也还没有和那位“代理第一夫人”、第二任妻子伊迪丝·威尔逊(edith bolling galt wilson)结婚。 美国海军那场同性恋丑闻“纽波特丑闻(newport sex scandal)”? 那是1919年才发生的事,而且也主要是海军部长约瑟夫斯·丹尼尔斯和现任海军助理部长富兰克林·罗斯福挨了骂,牵扯不到威尔逊本人,分量太轻。 “那么,最终我们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您是指我正在想的那个方向吗?” “是的,格雷大臣。我们必须和法国接触。” 看到事情正如期朝著自己引导的方向发展,汉斯心中微微一笑。 呵呵,既然威尔逊能和法国秘密交易,那我们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这將是一次由德国和英国联手,將威尔逊拉下马的联合行动。 ...... 1915年2月25日。 转眼间,二月也已接近尾声,汉斯和格雷大臣与一人进行了秘密会面。 “自西班牙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卡约先生。” “確实如此。” 那是约瑟夫·卡约,刚刚被普恩加莱与杜梅格赦免,不久前才返回法国,如今又因汉斯的秘密接触请求一路奔赴至柏林。 “话说回来,不知阁下如此秘密接触我们法国政府,有何要事?据我所知,您最近应当在百忙之中吧。” “因为我有事想问法国政府。” “想问的事情......?” 卡约听后微微歪了歪头。 “嗯,我想问关於法国政府与美国政府之间的秘密交易。” “!!!” 此话一出,卡约的瞳孔便毫不掩饰地剧烈颤动起来。 果然,猜对了。 “我,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別装傻了,我们已经知道一切。知道法国与威尔逊总统就北非问题达成了秘密协议。” 当然,这是虚张声势。 他们手头掌握的,不过是推测出的高度可能的情报而已。 “嗯......” 但从卡约此刻的反应来看,这些推测终於得到了印证。 果然,他也知情。 在西班牙时他被法国流放、处於流亡状態,也许確实不知情,但如今已作为和平派代表回归政府,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他。 总之,是威尔逊那傢伙真的干了这事。 还干得不轻。 如果他哪怕事前稍微透露一声也好,偏偏擅自行动,结果把和谈会议搅得一团糟。 “『害得我加班连家都不能回!』” 这笔帐,我记下了! “......你们希望法国做什么?” 似乎是汉斯的诈唬奏效,卡约误以为一切都已暴露,用冷静却严肃的声音问道。 看起来法国对当前局势也感到棘手。 若將一切押宝在美国身上,最糟糕的情况便是法国独自背锅,这也是他们不得不慎重考虑的理由。 而这也意味著,德英和法国之间,另有交易的可能。 汉斯与格雷大臣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同看向卡约。 “我们希望合作。” “合作......?” “是的。我们希望法国方面公开与威尔逊之间的秘密协议。若你们这么做,英国与德国將共同保障法国对阿尔及利亚的主权。” “!” 听到格雷大臣的话,卡约的眼睛猛然睁大。 为了对付威尔逊,英国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当然,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让步,是因为英国真正想要的是摩洛哥。 对英国而言,只要拿下摩洛哥,就等於完全掌控了直布罗陀海峡,而与摩洛哥相比,阿尔及利亚不过是附带品罢了。 “......” 不过身为久经政坛风浪的老狐狸,卡约没有立即接受,而是陷入了沉思与沉默。 对此,汉斯开口说道: “当然,我知道这对法国而言不是个轻鬆的选择,毕竟这意味著要背叛美国与威尔逊总统。” 虽然说,真正先背叛的是威尔逊。 “但你们也清楚,美国无法为法国保障阿尔及利亚。英国反对,我们德国也不可能坐视美国一意孤行。” “可是......” “更何况,我並不认为法国欠美国什么忠诚。你知道美国现在在和谈会议上主张什么吗?他们竟然要求法国赔偿超过一千亿法郎!” “什......什么?一,一千亿?!” 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数字,卡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当然,汉斯和英国可没想过真要从法国榨出这种金额,但仅凭“美国提出了这种要求”这一点,足以让卡约的立场彻底翻转。 威尔逊也许以为法国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毫无顾忌地乱来,结果这反而成了他自己的绊脚石。 “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联繫,儘快给出答覆。” 眼中浮现出对威尔逊、对美国的愤怒之色,卡约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而如他所言,不过几个小时,法国政府的答覆便已传来。 那一封电文中,只写了一个字—— oui。 第240章 体面体面 “劳合·乔治和英国人还以为维多利亚女王现在还活著呢!看他们那被殖民地迷得样子,简直跟疯了一样!” 与此同时,今天的会议也和往常一样,伴隨著美英之间无休止的爭吵,毫无进展地落下帷幕。空手而归的威尔逊,愤怒到几乎无法压抑情绪,开始大吼大叫。 他並非对英国如今掠夺殖民地的想法感到不满, 而是因为英国明显更倾向於与德国联手瓜分殖民地,也不想与美国携手共同努力维持世界和平。 他们寧可像个孩子一样赖在那区区北非殖民地不放,也不愿意与美配合对抗德意志帝国。 “我真是看错他们了。他们嘴上说著欧洲的和平与民主,骨子里却和他们那些德国亲戚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自私自利!” “可是阁下,如果按照目前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和英国的关係將彻底破裂,您最重视的牵制德国计划也会化为泡影。所以,或许我们应该退一步,至少把摩洛哥让给英国......” 眼见美英关係一天天恶化,国务卿布莱恩终於忍不住以恳切的语气劝说道。 “不行!”,伍德罗·威尔逊的声音迴荡在房间里,带著无法撼动的坚决,“如果现在退让,我们美国的尊严和威信就会被践踏。欧洲人又会小看我们,对我们嗤之以鼻。象徵自由与和平的大旗將再次倒在帝国主义的铁蹄之下。” 对英国行为已彻底心寒的伍德罗·威尔逊,毫不动摇。 而他之所以无法退让,並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自尊。 “如果我们违背承诺,法国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眾所周知,美军之所以能在几乎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成功占领北非,就是因为与法国人达成了战后保障北非归属的秘密协议。 如果违约,早就破釜沉舟的法国总统普恩加莱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会满世界嚷嚷,说威尔逊拿北非做交易,和他进行了种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 那不仅会葬送威尔逊自己的政治生涯,更会让美国的国家威信跌入谷底,遭受“背信弃义者”的骂名,任由英德两国撕咬。 “那绝对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 总统的任期才刚刚进入第三个年头,而在华盛顿精心写就的十四点和平原则除了国际联盟这一点勉强被各国採纳外,其余的原则几乎都被各国无视。 这对於威尔逊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还未能真正施展自己的理想,怎能眼睁睁看著一切坠入深渊? 当然,这一切都是威尔逊的野心与自负所致,是他执著於牵制专制帝国德国所造成的恶果。 但伍德罗·威尔逊对此却一无所觉。 不,或者更准確地说,他是下意识將这一切从脑海中乾净地抹去了,彻底无视了。 他早已被自己所谓的信念和理想吞噬殆尽。 “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西亚,这三地一个也不能让给英国。所以你们无论用什么经济、外交、政治手段,都要让英国接受我们的主张。这事只要能让劳合·乔治闭嘴,就算解决了。” “是,阁下。” “阁下,不好了!” 就在布莱恩等人对威尔逊的强硬立场勉强点头之际,一名脸色惨白的幕僚衝进了房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威尔逊皱起眉头,刚想开口指责他的无礼,却被幕僚抢先开口。 “呼......呼......刚、刚法国政府通过......收音机......发布了紧急声明......” “你说什么?” 法国政府的紧急声明?突然间? 威尔逊忽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命人打开收音机。 滋滋——刺啦——! 伴隨著熟悉的杂音,一道声音从广播中传出。 【亲爱的法国人民,我今天站在你们面前,是为了揭示一个真相。】 是法国总统,雷蒙·普恩加莱。 【这个真相,要从去年七月初,美国驻法大使威廉·格雷夫斯·夏普秘密来访开始说起。】 “!!!” 威尔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他的幕僚一样惨白。 他的亲信们也无不神情惊恐。 那些绝不能被提起的词句,从普恩加莱口中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 那些绝不能曝光的名字,透过广播清晰地传入了威尔逊的耳中。 面对这完全意想不到的状况,威尔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在场的所有美国人都已经直觉地意识到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 [威尔逊希望我们驻扎在北非的部队在美军面前表现得软弱无力,期盼我们在美军的攻势下不堪一击。他承诺,只要我们这么做,他就会替法国保住阿尔及利亚、突尼西亚和摩洛哥。而我......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法国的损失,经过深思熟虑,最终接受了这个条件......]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狗屁话!” 美军远征军总司令部內,芬斯顿暴怒的吼声震耳欲聋,他脸涨得通红。 包括潘兴在內的其他將军的脸色也同样难看,和他没什么两样。 “那个混帐威尔逊到底擅自做了什么!” “竟然一声不吭地就和法国做了这种交易?!” 美军將领们的愤怒顷刻间席捲了整个司令部。 因为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 堂堂美军远征军的总司令和副司令,居然连总统和法国达成了什么交易都毫无耳闻。 这无疑是对整个美军,包括那些在白宫压力下流血流汗拼死作战的士兵们的彻底背叛! “呼......呼......潘兴,你觉得海军知情吗?” “我不认为。他们最多也就让海军部长丹尼尔斯知道吧。丹尼尔斯是总统最亲信的心腹。” “妈的......!” 芬斯顿怒极攻心,猛地喷出一口粗气,粗暴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似乎要把愤懣压下去。 他知道威尔逊为了在其他协约国面前贏得发言权,一直要求战场上取得迅猛攻势和快速成果。 而芬斯顿本人,则压抑著內心的不满,为了美国甘愿承担巨大的牺牲,把无数士兵推上前线。 可最终,换来的结果竟是这个? 难道这一切只是为了给总统添上一笔“功绩”,让那些无辜的士兵白白送命? 他们至今为止的牺牲和奋斗,岂不是一夜之间全都化为乌有! 砰! 就在芬斯顿咬紧牙关,怒火中烧地在心中將能想到的所有咒骂全都朝威尔逊砸去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威尔逊——!!!” 那是一个大家已经习惯的声音——麦克阿瑟的怒吼。 看来他在赶往司令部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威尔逊派遣夏普作为密使的事件。 对此,本就因疲惫而满脸憔悴的马歇尔,更是嘆了口气说道: “司令官,要拦著他吗?” “不用,让他去,隨他怎么闹。” 但这次芬斯顿並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制止麦克阿瑟。 就连眉头皱得紧紧的潘兴也没有出声阻拦。 因为麦克阿瑟不仅与媒体有深厚关係,也和本土政界有不少联繫(这也是他屡次挑衅司令部却始终未被罢免的原因之一)。 以那傢伙的脾气,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肯定会像疯狗一样扑向威尔逊,把对方咬得体无完肤。 而这,恰恰是现在军方最需要的事情。 讽刺的是,竟然是由他来做这件事。 ...... 法国爆料的次日。 儘管冬天已过,春意渐临,但在帝国外务部里召开的和会现场,却比严冬还要寒冷,仿佛冰河时代重临。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伍德罗·威尔逊的欺瞒与背叛。他不仅愚弄了协约国,也辜负了那些为自由与和平而奔赴战场、牺牲生命的美军將士,以及不得不將儿子和丈夫送往欧洲战场的美国民眾。他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我简直无法相信......现在这一切,我根本不敢相信。” 就在汉斯和比洛总理,以及所有协约国代表都冷眼注视著威尔逊时,劳合·乔治正摇著头,声音格外沉重,他满脸都是对威尔逊的失望与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愕然。 当然,那不过是一场表演。 劳合·乔治此刻的心情,估计是恨不得仰天大笑。但在法国揭露了威尔逊的秘密之后,我们必须保持“受害者”姿態,表现得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才行。 “这是误会,劳合·乔治首相阁下。” 然而,威尔逊额头冷汗直流,却依然强撑著面子,厚著脸皮开口辩解。 “这一切都是误会!这是法国人,普恩加莱的阴谋,是为了挑拨我们之间关係!” “哈,法国早就投降了,还搞什么阴谋?再说了,如果这是阴谋,普恩加莱会亲口揭发自己?” “这、这个......” 比洛总理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把谎言脱口而出,威尔逊的眼神顿时慌乱动摇。 事实上,连威尔逊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原以为法国没有理由爆出那场交易。 可这正是他致命的误判。 如今的法国,正处於一种极度焦虑和恐慌的状態之中,保住阿尔及利亚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法国只要能保住阿尔及利亚,別说跟美国为敌了,哪怕是与魔鬼为伍也在所不惜,甚至愿意低声下气、摇尾乞怜。更何况,此时他们已经深信不疑地认为,威尔逊打算向法国索要高达一千亿的赔款。这简直是疯了。 威尔逊当然觉得委屈,但这事並非空穴来风。毕竟对於美国代表提出的赔款,威尔逊总统並没有在口头上直接反对,实际上就相当於默认了这一要求。 嗯,这也是我们的英国老师所教导的处理方式,在这种局势下,首先要把道义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这简直就是与敌勾结的叛国行为,威尔逊总统。” 看著威尔逊嘴唇翕动,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有力辩解的样子,汉斯开口了。 “如果总统阁下事先能够与我们德意志帝国或英国等协约国进行商议,然后再与法国达成交易,那我们自然不会说什么。问题是,您没有这么做。” “呃......” “这是对协约国的背叛,也是对那些远渡重洋、奋战沙场的美军將士的背叛。总统阁下,您必须为此做出解释,並承担责任。” “说得对!” “我其实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老是替法国说话,我还以为他在法国有什么情人呢。” “请解释清楚,威尔逊总统!” 四面八方,都是对威尔逊的愤怒与责难。 威尔逊的亲信们也面如土色,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瞪眼,希望威尔逊能说出点什么。 “哈......” 就在那时—— “你们少噁心人了!” 濒临崩溃的威尔逊,终於失去了理智,开始暴走。 “你们这群碧池,竟敢来质问我?这是在詆毁美国!这是对我们美国的抹黑和侮辱!” “总统阁下!” “请冷静啊,总统阁下!” 惊慌失措的幕僚试图制止威尔逊的暴走,却根本无济於事。 他將平日里所维持的体面和风度统统拋诸脑后,朝在场的所有协约国代表怒喷唾沫、发泄怨恨,咒骂不断。 “疯子。” 而比洛、劳合·乔治等协约国首脑此时已不再愤怒,而是以一种冷漠到近乎麻木的眼神,静静看著威尔逊发飆。 “身为美国总统,成何体统?如今正是承认错误、向协约国代表和美国人民道歉的最后时机。若不把握住,你將再无挽回尊严的可能。” “闭嘴!我、我们美国,绝不会容忍这种荒唐的诡计与阴谋!这分明是破坏自由与和平的卑劣行为!德国、英国,还有其他这些杂碎们,你们谁也別想——呃啊啊啊!” “阁下?总统阁下!” “快叫医生!医生!” 愤怒的情绪终於突破了极限,再无法被身边的美国人制止,威尔逊捂著脑袋,栽倒在地。 但他始终没明白—— 这一次,美国不会救他。 一切已成定局。 第241章 只有威尔逊受伤的世界 “尊敬的美利坚合眾国公民们,我刚刚听到了一个令人极为痛心的消息。” 1915年2月26日。 当所谓“夏普密使事件”的爆料,即普恩加莱的广播刚刚传入美国,引发全国性混乱之际,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特区,一名男子登上讲台,面对记者、议员以及眾多市民开口发声。 他的名字是沃伦·g·哈定(warren g. harding)。 他是美利坚合眾国第29任总统,而如今则是担任共和党的联邦参议员。 不过,说到他作为总统的评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哈定长期稳坐“美国人最討厌的总统”榜首,他的执政成果也几乎全是无能与丑闻的集合。 而这样一个平时毫无亮点的政客,今天却终於迎来了他政治生涯中难得的一次“高光时刻”。 “我所说的,是关於正在参加柏林和平会议的威尔逊总统,他不仅独断专行,私下勾结我们昔日的敌人法国,玷污了美利坚合眾国的威严,更可耻的是,他还侮辱了为自由而牺牲的我军將士!这是何等的耻辱!” 这场演讲,是共和党针对下一届大选的首轮攻击。哈定瞄准了“夏普密使事件”的关键人物威尔逊总统,开始猛烈抨击。 事实上,原本更適合担任这次“狙击手”角色的,是共和党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查尔斯·埃文斯·休斯(charles evans hughes,哈定政府时期的国务卿),但可惜的是,他目前仍掛著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名號,不便发声。 因此,共和党需要找人代替,而这个人选就是哈定。 他一向被视为党內“好控制”的人物,不仅有一定的演讲天赋,更有著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英俊面孔。这也是他即使犯下无数错误,仍能维持一定支持率的唯一原因。 毕竟,能说会道又长得好看的政客,向来吃得开。 而哈定本人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角色。 儘管这不是件轻鬆的差事,但他毕竟是个政治人物,自然也有著出人头地的野心。他很清楚,如果这次表现出色,就能在党內站稳脚跟,更进一步。 当然,他並没有奢望能坐上总统宝座(他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若能成为下一任热门候选人休斯的竞选搭档、未来的副总统,也算是相当不错的结局。 “我们的孩子在欧洲前线浴血奋战,而现在,一切却因为总统的独断行为毁於一旦。威尔逊总统一个人的决定,就让美国在国际上成为了笑柄!你们知道现在英国和德国在说什么吗?他们说我们美国人太可怜了!被总统愚弄的我们太可怜了!” 至此,哈定为了实现自己小小野心而策划的计划,至今可谓是顺风顺水。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为什么要因为威尔逊,而让无辜的美国公民蒙受灾难?” “哈定说得对!” “国会必须弹劾那个骗子威尔逊!” 不只是共和党的支持地区,就连南方等民主党票仓,针对威尔逊的舆论批判也如山洪爆发般激烈。 “罗斯福阁下!您知道『夏普密使事件』吗?” “不,我完全不知情。如果我早知道,定会竭力阻止。但很遗憾,一切已经太迟了。” “是吗?像前战爭部长盖里森就以无法继续为背叛者效力为由宣布辞职了,您打算怎么做?” “我也会从副部长的位置上辞职。威尔逊欺骗了我们所有人。身为一个人,我已无法再追隨他,哪怕我曾是他的部下。”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与早就对威尔逊心怀不满的前战爭部长林德利·盖里森等人,也开始纷纷与总统划清界限。 毕竟再不与威尔逊断绝关係,就等於给自己的政治生命判了死刑。 一直以来,威尔逊习惯於绕过国务卿布赖恩,独自处理外交事务,只与身边的亲信沟通——这也成为白宫幕僚对“夏普密使事件”不知情的最好藉口。 “威尔逊欺骗並践踏了数百万美军士兵的信任!更糟糕的是,为了他那该死的『丰功伟绩』,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冒进作战,数十万士兵死伤累累!这种人配当总统吗?威尔逊根本没资格坐在美利坚合眾国总统的位置上!” “麦克阿瑟!麦克阿瑟!麦克阿瑟!” 军方也开始轮番发难,怒火烧向总统。 而站在风暴中心的,是几乎已经失控、满腔怒火的麦克阿瑟將军。 虽然美国歷来强调文官统治,军人干政向来被视为危险信號,但如今,面对威尔逊,整个美军无论陆海空,早已铁了心不再支持他。 威尔逊的行为,已是国耻。 他不仅欺骗了英国、德国等盟国,更欺骗了美国国民与远征军士兵。 正如后来尼克森因“水门事件”中一句谎言而几乎被弹劾下台,最终不得不辞职一样,美国人可以容忍很多事,但唯独不能容忍谎言。 “威尔逊这混蛋到底干了什么啊!” “美国所有主流媒体都在报导总统说谎的事实!我们根本拦不住!” 曾以为靠著战爭胜利,明年的连任轻而易举的民主党,终於意识到风暴来临,危机红灯已然亮起。 “哈哈哈哈!活该!你们这帮民主党的傢伙也有今天!” “汉斯·冯·乔部长真是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啊!” 凭藉与西奥多·罗斯福的旧交,共和党早早就从汉斯那里得到了风声,因此在威尔逊事件曝光时第一时间展开攻势,乐开了。 虽然最初共和党也曾担心“夏普密使事件”会让欧洲各国迁怒於美国,重创外交威望, 但幸运的是,德国与英国並不想与美国为敌,他们只想单独把责任扣在威尔逊一人身上。 正因如此,目標一致的共和党与“日耳曼同乡会”很快达成共识:欧洲喊著“威尔逊是罪魁祸首”,而美国则高呼“我们也是被他欺骗的可怜人”。 “滚下去吧,威尔逊!” “滚!滚!滚!” 最终,威尔逊彻底成了人人喊打、毫无还手之力的“全民公敌”。 距离他当选总统,仅仅过去了两年零十一个月。 ...... “听说在美国,批评威尔逊总统的舆论正在不断升温。” “他也算是到头了。我听说他因为怒火攻心而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只怕又会是极大的打击。” 面对杜梅尔格的话,普恩加莱一边搅拌著咖啡,一边用复杂的语气回应道。 当然,他对威尔逊並没有丝毫怜悯。 毕竟这个人,表面上装作对法国宽容,暗地里却只是想借法国之力为自己谋利。 威尔逊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过是自作自受。 “不过,至少这下我们能保住阿尔及利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啊,的確是好事。只不过这是在向英国和德国低头之后才换来的结果,这一点......终归是令人心里不好受。” 这,正是普恩加莱神情复杂的原因。 当然,他並不后悔。 就像当初与威尔逊做交易一样,这一切,都是为了法国。 “只是让我担心的是,这次的风波,我们也免不了被骂得狗血淋头吧?” 面对卡约担忧的发言,普恩加莱点了点头。 他的行动的確是在努力减少法国所受的损失,但这毕竟是战时与敌国暗中交易才换来的结果。 因此,法国国內对普恩加莱的批评和抗议示威仍在持续。 不过,这一切他早已有所准备。这是他必须背负的代价。 “同志们,民眾对政府的怨气已经到了顶点。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然而,普恩加莱和法国政府尚未察觉。 他们以为这场风波不过是挨点骂就能过去,却没意识到,它其实正在加速某种更大的变局。 ...... “呃呃呃呃呃......!” “岳父大人,您还好吗?” “局势,局势如何了?” “......情况不妙。不仅是英国和德国,就连我们所有的盟友也都在攻击您,阁下。” ——唯独只有威尔逊一人被孤立。 “还不止如此。军方已经彻底背弃了我们。芬斯顿司令、潘兴副司令以及美军远征军的高级將领,乃至海军,都在要求解释,並对此表示强烈抗议。尤其是麦克阿瑟准將,乾脆毫不掩饰地对阁下进行了激烈的批判。” “麦克阿瑟?就是战爭英雄亚瑟·麦克阿瑟的儿子?” “是的,他本人也是在战爭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而且他在本土根基深厚,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上帝啊......” 听到女婿麦卡杜小心翼翼的陈述,威尔逊低垂著头,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神智。 他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让一切走到这一步? 威尔逊百思不得其解。 若不是英国那些帝国主义者冥顽不化,他原本没有预见到任何大问题,然而现在的局势却完全失控,他实在无法理解。 “......是普安加莱啊啊啊——!” 普安加莱,普安加莱! 这一切,都是普安加莱的错。 为了世界和平,为了牵制德皇,威尔逊明明对普安加莱施以仁慈,可他却以背叛回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法国,普安加莱,为何会背叛他? 威尔逊完全想不明白。 除非法国愿意放弃北非殖民地,否则绝无可能背弃自己。 毕竟说起殖民地的执念,法国和英国可没什么区別。 尤其是对阿尔及利亚,几乎都已经当作本土对待了(当然,不包括当地土著)。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肯定是第三方插手了!一定是这样!” 虽不知他们是如何察觉,但威尔逊確信,是协约国中的某个势力胁迫了法国,在他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可是谁做的? 是那可憎的德国“黑色俾斯麦”,汉斯·冯·乔? 还是那惯於阴谋诡计的英国人,劳合·乔治? 又或者,是两人联手? “不行!立刻联络本国!这是对美利坚的攻击与阴谋!全国上下必须团结一致予以反击!” 威尔逊绝不能就此罢休。 他还未放弃希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声呼喊,誓要与英国、德国清算此帐。 然而,他的亲信们却並未回应总统的疾呼。 他们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都不说话?难道说,本国那边也出了事?” 但总有人必须告诉总统真相。 “阁下......本国已经无法再为您出手了。” 最终由麦卡杜出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残酷的现实。 “国內不仅一片骂声,甚至出现了要求弹劾阁下的呼声。共和党人接连不断地发难,连原本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內阁部长们,也纷纷请辞,以示对阁下的不满。” “什,什么?!” 更有甚者,听闻威尔逊倒下的消息后,不少人公然叫囂让他別回来,就死在欧洲好了。 但麦卡杜实在说不出口,他无法把那样冰冷的恶意转述给面色惨白如纸的岳父。 “民主党呢?民主党怎么说?” “民主党也放弃了我们。他们说,与其被弹劾,不如主动辞职。副总统马歇尔虽然试图扭转局势,但毫无作用。” 听著女婿满脸绝望的陈述,威尔逊再也无法开口。 连身为执政党的民主党都拋弃了他。 “哈......哈哈......我,我为和平所付出的努力,就在一瞬间......在短短一瞬间......全都化为乌有......” 这意味著,威尔逊已再无任何希望。 当美国人民、国会,甚至执政党都背弃他时,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到头了。 他將被歷史记为美国史上最失败的总统。 他为世界和平所做的努力將被全盘否定,而美国也会不遗余力地从国民记忆中抹去这位“黑歷史”总统。 对威尔逊来说,这种屈辱,甚至比死亡还要可怕。 “呃呃啊啊啊啊!” “阁下?阁下!” 威尔逊一声惨叫,再次捂著脑袋猛地倒下。 接著,彻底失去理智,开始全身抽搐。 “呃呃......呃啊啊啊啊!” “阁下!睁开眼睛啊,阁下!” “快叫医生!快点!” 儘管亲信们大声呼喊,四处奔走,但威尔逊双目无神,身体剧烈颤抖,已经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巨大的衝击、恐惧、绝望与羞辱,在此刻彻底吞噬了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身心。 伍德罗·威尔逊,彻底崩溃了。 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肉体上。 —————— 求点免费的礼物,孩子要吃不起饭了 第242章 汉斯秘书破门而入 【备受爭议的伍德罗·威尔逊总统陷入半身不遂状態,医生称几无恢復希望......】 “活该。” 刚从法兰西流感中康復不久,又负了伤一直住在军医院里的波希米亚下士阿道夫·希儿,看著占据头版大標题的威尔逊的消息,不禁嗤笑出声。 对这个妄图玷污日耳曼民族伟大胜利的骗子来说,这正是最合適不过的结局。 “威尔逊那傢伙瘫了的话,是不是得由副总统马歇尔接替?” “多半吧。不过他应该会乖乖撑到明年大选下台。说到底,就是那些迪克西佬(dixie)不行啊。” 正当希儿因正义得以伸张而微笑时,在旁边病房中散步的几名美国伤兵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显然也对威尔逊的垮台感到极为高兴。 “那也难怪。” 作为通讯兵四处穿梭於协约国部队之间的希儿,对美军在西线的战斗状况再了解不过。 虽然不少德军私下里將美军当作来自新大陆的土包子,连列队都站不齐的废物,但在希儿看来,他们至少不是懦夫,而是为了自己的信念拼尽全力的战士。 因此,希儿完全能够理解美军士兵对威尔逊的愤怒与怨恨。虽然他对威尔逊抱有强烈反感,但对美国和美国人却无什恶感。 “更何况,美军刚登上战场时之所以伤亡惨重,就是因为威尔逊强行压迫指挥官迅速將士兵投入前线......” 希儿看著这些因为糟糕领导人而受苦的美军士兵,满是怜悯地摇了摇头。 他真心希望他们以后能像德意志帝国那样,选出一个真正称职的领袖。 “说起来,快要出院了,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这也是最近让希儿日渐陷入沉思的最大原因。 再过一个月,他不仅要从医院出院,还將从服役多年、颇有感情的军队中退役。 而如今,阻碍和平谈判的威尔逊已然倒下,柏林和会想必也很快会画下句號。 战爭以德意志民族的胜利告终,这固然令人欣慰,但希儿也不得不开始思考今后的生活方向。 “起初我原本是打算回美术学院的......” 可与当初得知录取消息时的狂喜不同,如今的他却对这个选择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要是让曾千方百计帮他进美院的汉斯听见这话,怕是得当场破口大骂。 但在经歷了战爭之后,希儿对“艺术”的执念已经逐渐冷却。 不,確切地说,是转向了別的方向。 他,一个曾经的街头画家,却因为在战地上给士兵们画那些奇怪的动物角色,被称作“老师”,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被认可”。 哪怕他只是个下士,可同僚、甚至一些士官和军官都对他十分尊敬。 而那份尊重,是希儿从前无论怎么努力画画都从未拥有过的。 哪怕是在他梦寐以求、辛苦考入的美术学院,也未曾感受到如此的认可与关注。 对渴望他人目光与认同的希儿来说,这种感觉无疑是无法忘却、甚至想再度体验的东西。 可这种画风,真的能成功吗? 这是希儿无论如何也无法迴避的疑问。 虽说自己如今已获得铁十字勋章,能领到战爭补助金,暂时不愁吃穿,但他真正渴望的,从来都不是苟且偷生,而是成功与眾人的注视。 若是他真有那种不被认可也能坚持艺术信仰的志气,当初也不会在街头画明信片度日,寧愿饿死也不愿低头了。 “唉......算了,之后再想吧。” 一向缺乏耐性的希儿抓了抓头,从床上起身。 很快就是护士们给伤兵们放电影的时间了。 那可是这无聊医院生活中少有的娱乐,他自然不会错过。 “喂,阿道夫。” “电影还没开始吧?” “还没呢。我给你占好位子了,快来坐。” 听到战友的呼唤,希儿点点头坐了下来。 唰啦啦── 很快,来自协约国的伤兵不分国籍地挤在昏暗的放映室里,伴隨著投影机特有的声音,银幕上浮现出电影標题。 《恐龙格蒂(gertie the dinosaur)?》 这標题他从未听说过。 大概是部美国电影?也许是有人装成恐龙的搞笑剧? 希儿很快失去了兴趣,托著下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看来这家医院也是隨便拿了部便宜的电影糊弄人。 而电影的开头也確实平凡无奇。 人们开著汽车来到博物馆;主角模样的人拿著一堆纸张前往晚宴会场。 哪怕知道这是一部无声且短篇的电影,希儿也看得一头雾水——到底是在演什么? 甚至,標题中堂而皇之写著的“恐龙”,目前为止只露出了骨头...... “还不如放部喜剧片算了。” 与其看这破玩意,不如到外面吹吹风。 无趣至极的希儿嘀咕了一句,正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那一刻—— “?!” 屏幕上的主角开始绘製恐龙角色与背景,而那些图像,居然活了! 就像真的生命一样开始活动! 恐龙吞下石块、啃食树枝。 它欢快地跺脚起舞,甚至掉下眼泪。 它被水中的大象喷水击中,跌倒在地。 最后,它喝了水、载著人点头致意后,缓缓离去。 影片在这一幕中结束。 可即使电影已然结束,希儿却仿佛被重锤砸中大脑般,久久未能从座位上起身。 不,是根本起不来了。 哪怕那只是不到八分钟的电影的一小段,给予他的衝击却无比巨大。 “就是这个......!” 阿道夫·希儿命运,开始朝著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偏斜。 ...... “部长阁下,你听说关於威尔逊总统的消息了吗?” “当然,劳合·乔治首相阁下。” “哈哈哈!真是活该啊,我终於真正感受到正义尚在人间了!” 仿佛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一般,劳合·乔治大笑出声。 臥病在床的威尔逊,在得知连祖国都拋弃了自己之后,深受打击,最终陷入了半身不遂的状態。 最终,威尔逊被抬上担架,与他那总让人和麦克阿瑟搞混的女婿、財政部长麦卡杜一同送回了本国。而原本的国务卿布莱恩则在冷漠的目光中,临时顶替他,率领美国代表团。 当然,已经没资格提出任何意见了。 “无论如何,这下终於到了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和谈的时候了。” “是啊,该画上句號了。” 既然拖延会议的威尔逊已经退出,就就没有再继续拖延的理由了。 很快,代表们久违地齐聚一堂,决定法国最终命运的最后会议开始了。 “首先是战爭赔款。考虑到法国的战爭责任以及对协约国造成的损失,赔款金额定为四百五十亿法郎。” 折合美元大约八十二亿,马克则不到三百四十亿。这是在判断法国仍有能力承担这一金额的基础上敲定的数额。 曾要求一千亿的比利时对此明显不满,但若漫天要价反而使法国经济崩溃,那再多的赔款也只能是空谈。 『再说了,这样只会让我们亲手把法国的极端势力推上前台。』 只要回想一下在歷史上希儿和纳粹的崛起,就不难明白这一点。 当然,即便如此,法国人中也有很多人无法接受这“宽恕”。 正如之前多次说过的,哪怕协约国的人已经觉得很仁慈了,但对法国人而言,恐怕却是另一种屈辱。 “此外,法国必须向德意志帝国全面割让阿尔萨斯,並割让洛林地区的一半,包括摩泽尔、默尔特和孚日的部分地区;同时向比利时割让里尔、鲁贝及阿登地区的一部分。” “理应如此。” 此时,比利时首相布罗克维尔原本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露出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 就法国整体而言,那些地方並不算广阔,但如同赔款一样,对法国人来说,这將是永远难以癒合的创伤。 也许,正如已故的教皇庇护十世所言,这最终会演变成第二次世界大战。 但明知如此,汉斯也只能接受这“仁慈的极限”,再让步已是不可能了,他心中唯有苦涩。 “接下来是军备限制。首先,法国不得生產或拥有任何生化武器......” 轰! “出、出大事了!” “???” 汉斯正说著,会议厅的门忽然被猛地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 说来真是见鬼了,那人偏偏是他的秘书。 “他x的,不会吧......” 汉斯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是脊髓反射般察觉到,又有什么糟糕透顶的事发生了。 战爭都结束了,这傢伙的那张乌鸦嘴却还是三天两头给他带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 当然,这並不是秘书的错,但到这种地步,汉斯都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因果律武器了。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汉斯事后诸葛亮地想著以后一定要换掉这个秘书,但此刻还是强自镇定地发问。此时面色同样不佳的比洛总理也开口了。 他也是知道汉斯秘书那张嘴可怕之处的人之一。 “巴、巴黎公社!” “什么?!?” 並且这一次,令人悲哀的是,秘书所带来的消息,不只是汉斯,就连原本还在发愣的劳合·乔治和其他协约国代表,也都猛地站了起来。 “巴黎爆发了公社叛乱!是巴黎公社!巴黎公社!!” 秘书的呼喊声迴荡在会议厅中,汉斯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缓缓闭上了眼睛。 刚摆平威尔逊,现在又轮到他们闹事了吗? ...... “无能的政府滚下台!” “把叛徒送上断头台!” 时间回到《兰斯条约》签署不久之前—— 光之都巴黎,彻底沦为了混乱与疯狂的炼狱。 虽然这一切被称作“最好的选择”,但祖国法兰西继拿破崙战爭与普法战爭之后,如今又一次在那该死的英国与德国面前屈辱跪地。 若说法国人的精神还能保持正常,那才真叫奇怪。 毕竟法国人是什么样的民族? 是那种总爱在与本国有关的任何词前面加上“伟大”二字,对祖国充满无尽骄傲的民族。 正因如此,他们又怎可能轻易接受政府一意孤行所做出的决定,尤其是在爭议不断的情况下,仅一夜之间便完成的屈辱投降? “嘖,今天又开始了。” “那帮傢伙是真的想看著巴黎被践踏吗?我敢打赌,一旦联军攻来,他们绝对是第一个逃跑的!” 当然,並非所有人都如此。 不少在战火中疲惫不堪的巴黎市民,虽在听闻投降的消息后哭成一片,但对天天无休轰炸巴黎的轰炸机终於不再出现,巴黎重炮也停止了咆哮这一事实,还是悄悄鬆了口气。 但仍有不少人无法接受这一切。而正为和平谈判焦头烂额的普恩加莱与杜梅格,也只能寄望和平与反战的声音能压过战爭与仇恨的怒吼。 於是,他们下令赦免了曾被克列孟梭逮捕的和平主义者与反战主义者。 但人生中的错误常常如此:哪怕出发点再好,结果却不一定尽如人愿。 对法国政府而言,很不幸的是,普恩加莱与杜梅格的特赦,也成为了又一个错误的决断。 因为被释放的和平主义者与反战主义者,绝大多数都是彻头彻尾的左翼分子。 就拿不久前同样被赦免回国的和平派领袖约瑟夫·卡约来说,光是他的名字就散发著满满的左派气息。他出身於激进党(虽然该党更接近自由主义),而在他之前的和平派代表人物让·饶勒斯(jean jaurès),则是一位实打实的社会主义者。 而在获释的反战分子中,自然也包括了梦想革命的人。 他们就是法国社会党的前身,法国工人国际支部(section fran?aise de l'internationale ouvrière, sfio)內的强硬派与共產主义者。 这些强硬派,正因受到俄国革命的影响,內心被革命的烈焰烧得无比滚烫。 至於他们看著今日的法国,会有怎样的想法? ——想都不用想,答案显而易见。 —————— 感谢亿语一、雾草溪、残伤,三位读者的大神认证,感谢其他读者的礼物 第243章 公社再起 “革命的时刻,巴黎公社的復兴即將到来,同志们!” 在原本歷史中,脱离法国社会党(sfio)並创立法国红党的吕多维克·奥斯卡·弗罗萨尔(ludovic-oscar frossard)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红色主义同志们眼中闪烁起光芒,仿佛等待已久的时机终於来临。 他们纷纷露出炽热的笑容,互相拍著肩膀,难掩激动之情。 那段因高呼反战而被克列孟梭逮捕、被迫入伍或投进监狱的屈辱岁月,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巴黎人民,正因无法接受战败而怒火中烧,政府则一心扑在和谈上,根本无力平息这汹涌的民怨。 更不用说,最近的“夏普密使事件”更是將民眾对政府的不满推向了顶点,如今的法国,只需有人轻轻一推,便可能引爆整座火药库。 因此,现在正是时候,重新举起那面暂时放下的猎猎红旗,將曾被践踏的公社理想,再次燃烧在这个被资產阶级反动势力占据的世界之上了! 推翻徒有其表的第三共和国,让革命的祖国法国,重现真正的模样! “但真的可以吗?协约国不可能坐视第二个公社的诞生。” 共同创立红党,且是首位获得“列寧勋章”的外国人,马塞尔·加香(marcel cachin)语气忧虑地说道。 的確如他说的,协约国绝不会愿意看到第二个公社诞生。 甚至,很可能亲自出手將它粉碎。 “协约国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犹豫。 在踌躇与权衡中浪费时间。 “所以我们必须在协约国行动之前,占领巴黎,掌握法国。然后如同俄国布尔什维克那样,与协约国妥协,迫使他们承认公社的存在。” “喔喔......” 听到弗罗萨尔的话,强硬派们纷纷低声惊嘆,似乎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当然,这种推测不过是希望中的设想,漏洞颇多。 而弗罗萨尔自己对此也非常清楚。 “但我们別无选择。如果现在不行动,就太迟了!!” 普恩加莱与杜梅格已经在提防他们。 毕竟,眼睁睁看著俄国革命与德国斯巴达克同盟起义发生后,若不保持警惕才是不正常。 隨著时间推移,处境將对他们愈发不利。 第三共和国一旦稳定下来,革命之路也將愈发遥远。 所以,必须在共和国恢復秩序之前採取行动。 尤其是现在,正值“夏尔普密使事件”在共和国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更何况,弗罗萨尔还有另一层迫切的担忧。 那就是他曾尊敬的革命前辈,俄国的列寧与苏维埃委员会。 正在逐步平定国內一切反对势力的列寧,打算创立一个用以取代已被大战摧毁的第二国际的新组织——第三国际,即赫赫有名的共產国际(komnhteph),试图主导全球的红色主义革命。 照此发展下去,法国乃至全世界的社会主义者,都需要在列寧和布尔什维克的指导下进行发展。 这对曾与德国社民党並肩主导第二国际的他们而言,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局面。 “我怎么可能甘心向那些斯基泰乡巴佬低头!!” 他心中怒吼著。 而能阻止这一切的答案,唯有革命。 只有革命成功,才能让法国与苏维埃俄国站在同一个高度。 “包括皮埃尔·莫纳特(pierre monatte)在內的工团主义者们,也决定支持我们。” “那sfio里的其他人呢?比如茹尔·盖得(jules guesde)和莱昂·布鲁姆(léon blum)?” “我们根本没打算和他们谈。他们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说得也是,无论是盖得还是布鲁姆,都像是德国社民党那种背叛马克思主义、將斯巴达克同盟送上断头台的傢伙。” 拿茹尔·盖得来说,他在战前一直拒绝与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做任何妥协,但等战爭爆发后,他又立刻加入內阁,担任不管部长(minister without portfolio),表现得和德国那伙修正主义者没两样。而未来成为法国社会党首任总理的布鲁姆,则是改良主义者让·饶勒斯(jean jaurès)的弟子。 与其相信这两个言行不一、向德社民党靠拢的人,弗罗萨尔更愿相信乔治·索雷尔(georges eugène sorel),那个曾加入“法兰西行动”,但在见证俄国革命成功后转向列寧主义的法国工团主义巨擘。 “那么现在,剩下的只有行动了。” 隨著弗罗萨尔下定决心,加香等一眾sfio强硬派默默点头。 如今,唯一的道路,就是革命。 ....... “说什么要退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无法再与你们同行。我们走的路不同,志向也早已分歧。” 1915年3月5日,伍德罗·威尔逊彻底垮台,柏林和约会议也正朝著终点奔去。 就在这一天,以弗罗萨尔和加香为首的sfio(法属社会党)內部强硬派宣告退党,猛地踹开了sfio的大门,离开了这个组织。 一心想继承亡师遗志,在sfio高层积极活动的莱昂·布鲁姆试图挽留他们,但终究无济於事。 因为sfio原本就是一锅大杂烩,集结了修正主义者和信奉传统马克思主义的强硬派,本就註定会分裂。 而今日强硬派的退党,无异於將这场早已埋下的分裂引爆。 “从此刻起,我们不再是sfio的一员。我们,是法国红党(parti communiste fran?ais)!” “哇啊啊啊啊!” 这些退党的强硬派隨即演变为法国红党。 他们一成立,便与工团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结盟,掀起大规模罢工与抗议,將对政府已达极点的不信任引燃为滔天怒火。 “战爭的失败,全是因为第三共和国的无能!都是那些为了保住自己权力与財富而动弹不得的政客和资產阶级的错!他们与俄国临时政府无异,是背叛伟大法国的卖国贼和叛徒!” “说得好!!说得好!!” “所以啊,市民同志们,拿起武器吧!为了清除那些把祖国出卖给英德的败类,为了不再让无辜的工人流尽鲜血,我们必须像俄罗斯的工人那样,儘快將他们一扫而空!” “革命万岁!!公社万岁!!” “去爱丽舍宫!” 巴黎公社,在这片被战爭创伤所划过的巴黎,再次张开了它的翅膀。 如果说普法战爭孕育了第一次巴黎公社,那么这场世界大战,便诞下了第二次巴黎公社。 “总统阁下,总理阁下!出大事了!巴黎成立了公社,公社叛乱了!” “......这些该死的红色份子。” 而此时,正在为柏林和会倾尽全力的总统普恩加莱与总理杜梅格,却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们还沉浸在虽然失去了威尔逊的支持,但至少拿下了阿尔及利亚后的小小安慰之中。 而且偏偏就在公社爆发之日,他们与卡约等主要政府成员刚好一同外出处理公务,暂时离开了巴黎。 这命运的巧合,避免了他们落入红党手中惨遭绞刑,却也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巴黎公社时毫无应对,只能眼睁睁看著红党占领巴黎。 “命运女神在拿我们开玩笑吧?否则怎么解释威尔逊刚垮台没几天,巴黎就起义了,红旗还插上了?!” 面对这让人无法接受的荒唐情势,政府匆忙在凡尔赛设立临时政权,普恩加莱愤怒地喊道。 杜梅格和卡约也都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显然深以为然。 他们早就知道,红党人正在伺机而动。 因为混乱正是红党最好的土壤,而当下的法国,正是一片彻头彻尾的混乱。 问题是——谁也没料到他们行动得如此之快。 “我们以为至少也得等到柏林和会结束之后才会动手......” 或者,至少得等那份耻辱难当的和平条约签署之后才会有所行动。 如今的法兰西政府,只觉如被铁锤狠狠砸中了头。 “事已至此,別无他法。我们必须儘快出兵镇压公社!” “唔......” 面对普恩加莱焦急的言辞,杜梅格点了点头,但脸上依旧沉重如铁。 他说得没错,必须儘快,甚至是立刻镇压这场巴黎公社起义。 因为协约国绝不会容忍法国被染红。 毕竟俄国早已落入了红党的手中。 倘若法国也步其后尘,英德两国那股强烈的反红情绪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命令仍驻扎在法国的协约军向巴黎进军,来扑灭这场起义。 “但我们的军队现在都已经解除武装了。在这种状態下出兵,根本是送死。” “更別说,像贝当和福煦这样的將军也不在法国.......” 因为贝当、福煦、卡斯泰尔诺等法军核心將领,目前都已经流亡至西班牙、瑞士等中立国。 这是政府的安排——既是为了让这些曾为法国战斗的將领避免遭受战犯审判,也是为了將军中那些可能隨时暴走的激进派隔离在外,直到局势稳定。 “总之,无论是干预也好,镇压也好.......我们都必须先和协约国谈谈了。” “卡约,抱歉,你还得再跑一趟柏林。去和协约国代表们.......” “不必多言,阁下,我明白。” 面对普恩加莱的嘱託,卡约神情凝重地回答。 事態紧迫,分秒必爭。 无论是卡约,还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都已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 “我们必须立刻派军队前往巴黎,镇压公社!” 听说继俄国之后,法国也爆发了革命,劳合·乔治顿时怒不可遏,厉声大喊。 看来其他协约国的领导人和代表们也是一样的想法,纷纷声討红党,认为绝不能坐视不管。 就连向来谨慎的布赖恩国务卿也怯生生地举手表示赞同,可见局势之严峻。 第二次巴黎公社的爆发,对所有协约国而言都是极大的震撼。 “这帮法国红党,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当然,也不能一味地怪別人。 虽如今这一段歷史已经不在,但在原本的歷史上,斯巴达克同盟起义也是在《凡尔赛条约》签署前几个月,巴黎和会的召开期间爆发的。 战后的混乱局势,本就容易引发动盪。 只是这次偏偏在和会即將结束时爆发,实在叫人火大。 “我认为德国也不能坐视法国继俄国之后再度赤化。为了维护欧洲的和平与秩序,我们必须阻止公社!” 推动俄国赤化,是为了儘快结束战爭所作出的无奈之举,但法国,绝不可以。 ——我又一次看到了。数十年后,余烬之中將再次燃起烈焰,席捲整个欧洲。源自东西两方的恶意与仇恨,將吞噬所有善良之人。 就在此时,庇护十世的预言仿佛再次在耳边迴响。 若就此放任法国彻底变红,那不过是再送苏联一个盟友罢了。 这与汉斯所构想的未来,背道而驰。 “不过,我们的直接介入,必须作为最后手段。” “可是......” “你们都忘了吗?我们已经在兰斯与法国签署了停战协议。也就是说,战爭已经结束了。” 现在再推翻这一切,让协约军重返巴黎? 在所有人都坚信战爭已经结束的此刻? “这不是可以轻易做出的决定。必须做好面对国內民怨,尤其是法国极大反感的准备。” 想想在原本歷史上,法国拖欠赔款,德国出兵占领鲁尔时,法国人是何等愤怒。 当然,若到最糟的局面,他们也不得不动手,但现在还不是亲自出面镇压公社的时候。 “那你想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首先得跟法国政府谈一谈。” 毕竟,他们现在也一定急著想办法解决公社的问题。 第244章 各方抉择 第二次巴黎公社爆发的消息也传到了苏维埃俄国的首都莫斯科。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从克里姆林宫传出的声音,並不是眾人预想中的欢呼与庆贺,而是近乎咆哮的怒吼。 “不支援巴黎公社?!列寧同志,你现在是要背弃法国的同志们吗?!” 发出这声怒吼的,不是別人,正是苏维埃俄国的第二號人物,列夫·托洛茨基。 “我不是说不支援,托洛茨基同志,而是,我们无法支援。” “说到底,那不还是一个意思吗?看来我们敬爱的人民委员长同志,大概早已把罗莎·卢森堡同志和斯巴达克同盟的牺牲忘得一乾二净了!” 面对托洛茨基的讥讽,其余的人民委员和布尔什维克也纷纷投以锐利的目光,仿佛在表示赞同。 对於列寧来说,这的確是只想长嘆一口气的局面。 “我理解同志们的愤怒。我自己也几乎是含泪做出放弃巴黎公社的决定。但请大家冷静下来,现实一点。我们到底要如何支援巴黎?” 如今的苏维埃俄国,还远称不上超级大国苏联。 它是一个陷入准內战状態、分裂且脆弱的国家。 好不容易才击退了孟什维克、临时政府残余势力和无政府主义者的挑战,勉强稳固了政权。这还是不久前的事。 而且就算如此,也仅仅是勉强掌控了乌拉尔山脉以西的部分地区罢了。 在中亚,无法忍受俄罗斯壮大的英国正在暗中支援当地的巴斯马奇运动,穆斯林高举反抗苏维埃俄国统治的大旗;而在乌拉尔山脉以东的西伯利亚,被视为布尔什维剋死敌的科尔尼洛夫所率的“白军”依旧不断扩张势力。 甚至连那些曾挑战布尔什维克权力但败退下来的无政府主义者和临时政府残党,也仍未放弃斗爭,正聚集在西伯利亚。列寧为数不多的亲信正隨著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耗殆尽。 在这种局势下,实在无法支援巴黎公社。 如果巴黎是俄罗斯的邻镇还另当別论,可那可是距莫斯科足有两千五百公里遥远的“光之都”,苏维埃俄国既无力也不具备支援的条件,哪怕从物理层面上来说都不可能。 “巴黎就像是一座孤零零坐落在法国中央的孤岛。不只是我们无法直接支援,即便发动世界各地的革命同志,也力有未逮,而且太迟了。” “......” “眼下我们必须集中力量处理俄国的內部问题。对於巴黎公社,只能遗憾地选择放弃。” 列寧的话语落下,会议室中瀰漫著呛人的烟雾与沉重的沉默。 列寧的话,作为一国之领袖来说,確实无可挑剔。 但作为一个革命者,却无法令人信服。 因为这终究,是又一次的妥协。 “果然,正如托洛茨基所说,必须把列寧同志赶下去了么?” 在那些仍以革命者自居的布尔什维克心中,对列寧的不信任与反感,再度疯长。 “既然大家都理解了,那就进入下一个议题吧。” 看著布尔什维克们沉默不语,不再激烈反驳,列寧误以为自己的话得到了认同,他尚不知晓,在那无言的阴影中,对他的怨恨正在悄然生根发芽。 就这样,自大战以来从未有片刻寧日的俄国,又一次迎来了风暴的前兆。 ...... “只要能镇压公社,哪怕只是暂时,也请解除对法国军队的武装解除命令。” “威尔逊事件”见过一面后没多久,卡约再次出现在德、英等协约国代表团面前,低头以恳切的语气开口。 毫无疑问,这確实是镇压巴黎公社最理想的方式。 对协约国来说,这意味著可以避免招致法国民眾的仇恨和反感,也能避免直接介入;对法国政府而言,也能避免让联军开进巴黎的最坏结局。 顺带一提,放任“第二次巴黎公社”存在根本不是一个选项。 看起来很诱人、比如把法国分裂为“第三共和国”与“公社”两个政体的提议,同样也不在考虑之列。 本来就没有理由让公社继续存在,又谈何“分裂”呢?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汉斯都无法接受法国步上德国东西分裂那样的命运——那种情况只可能在二战后冷战那样特殊的局势下才会发生。 除非用电影或网游里才会出现的设定,搞出什么“王国对共和”的奇幻构图,不然德国,乃至英国、美国等国,都没有理由给他们留一口气。 “更何况分裂法国,其他国家,尤其是英国,根本不会同意。因为一旦法国成为一个弱小的分裂国家,欧洲大陆上將无人牵制德国的势力。” 如果威尔逊还在状態正常,美国恐怕也会一样跳脚反对。 总之,接受法国政府的请求,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 “法国政府的立场我们理解,但你们是否意识到,这么做可能违反了《兰斯条约》?” “当然明白,劳合·乔治首相阁下。正因如此......” “不仅如此,法国军队是否值得我们信任,这也是个大问题。” 没错,问题就在於“信任”。 此刻,对法国存有极大敌意的布罗克维尔首相和比利时代表团,正满脸不信任地盯著卡约。 法军对协约国抱有深仇大恨,这是公开的事实。 儘管像贝当、福煦这样偏激的军官已经逃往国外,但德国与英国始终无法彻底放下心,担忧若是將武器归还给法军,反而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別忘了,第一次巴黎公社时期,逃往凡尔赛的法国政府都不敢信任正规军,最后只能靠地方军镇压公社。 作为一个必须不断权衡各种选择及其后果的人,汉斯也不能武断地说这些担忧就是杞人忧天。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很快,汉斯同比洛总理、劳合·乔治低声商议一番后开口说道。 “我们可以允许法国军队临时重新武装,但人数必须限制在二十万以內。” 这个数字,是基於镇压第一次巴黎公社时法国动员的实战兵力约为十七万做出的估算。 只要公社那边不突然蹦出个拿破崙,这个兵力已经绰绰有余。 “並且,法国军队的行动必须在联军的监督下进行。” 他们也需要確保最基本的安全防线。 “......明白了。我代表法国政府,接受协约国的要求。” 经过长时间的沉思,卡约长嘆一口气,点头应允。 他心里也明白,这是最优解,更重要的是,法国政府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前往巴黎。” 受联军监督而仓促组建的巴黎公社镇压军中,担任监督官的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望著眼前的局势,满脸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虽然对还没抵达巴黎法国就投降这件事感到些许遗憾,但和直到不久前还在战场上廝杀的法国军队並肩作战,一同镇压巴黎爆发的红色暴动,这种诡异而讽刺的局面,世上恐怕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恐怕真的没有。 “呼......这群红色份子,真是把事情闹得一团糟。” 但感到荒唐无语的,並不止鲁普雷希特一人。 此刻佩戴少將军衔,担任巴黎公社镇压军总司令的莫里斯·甘末林,也有著同样的心情。 不过,如果说鲁普雷希特的情绪更像是对命运无常的感慨,那甘末林的情绪,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羞辱。 鲁普雷希特王储曾在埃纳河与马恩河战役中指挥德军主力,將法国士兵屠戮殆尽。 当然,法军在逃往海外的贝当指挥下,也曾將鲁普雷希特的士兵送上血肉磨坊无数次。但最终,胜利的是鲁普雷希特和德军,失败的是甘末林和法军。 胜败既分,二人之间的心理差距自然也天壤之別。 『真想把总司令的职务交给魏刚。』 说实话,那才是更合理的安排。 儘管魏刚只是战末的边缘人物,却曾参与过法国军事委员会。 但问题在於,魏刚是法国政府与贝当极力戒备的福煦的人。 而甘末林,作为曾成功遏制军部暴走的卡斯泰尔诺的幕僚,是对共和国与民主制度极端忠诚之人。 普恩加莱与杜梅格之间会选谁做镇压司令,答案显而易见。 “甘末林司令,前方就是克雷伊了。” “嗯。”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甘末林听著副官的报告,点头回应。他们已经抵达了距巴黎三十公里左右的克雷伊(creil)。 很快,为镇压巴黎公社而设的临时指挥部建立,甘末林与法国军官们,以及包括鲁普雷希特王储在內的联军监督官们齐聚作战桌前。 “目前巴黎的情况如何?” “侦察兵报告称,通往巴黎的道路上布满了路障。” “我们的皇家空军(由於法国空军尚未解除武装,由英军代为出动)侦察结果也相同。” 英军代表、英国远征军的军事总指挥、黑格的作战幕僚约翰·戴维森(john davidson)少將的话让甘末林皱起了眉头。 看来那些躲进巴黎的红党,根本没打算投降,反而一心准备血战到底。 不仅受联军监督,现在还可能亲手沾染那些他们誓言要保护的巴黎市民的鲜血,这对法国军官来说,无异於莫大的耻辱。 回想起1871年第一次镇压巴黎公社时的“血腥一周”,这一次也绝不可能善了。 “依我看,不如先包围巴黎,等他们自行瓦解再动手如何?” 因此,为儘可能减少法国平民伤亡,法军幕僚们提出了包围作战方案。 “但包围战会大大拖延镇压时间吧?” 然而,受到各国首脑催促,要求儘快平定公社叛乱的联军军官们,对此显然並不买帐。 “而且,巴黎公社存在时间越长,全球红色主义者的气焰就越囂张。所以我认为应该立即动手。”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德鲁姆准將。现在就发动攻势,不仅会镇压公社,还会造成大量无辜巴黎市民的伤亡。协约国难道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我只是认为,越早镇压这些红色暴徒越好。至於过程中的牺牲嘛......那是不可避免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 美军代表休·德鲁姆(hugh aloysius drum)此言一出,法国军官们愤怒地拍案而起。 德鲁姆的態度,简直就等於说,巴黎市民死多少都无所谓,他们不关心。 “他这话也没错吧?” “即便选择包围战,也无法完全避免平民伤亡。倒不如速战速决,把这群公社分子一举歼灭。” 这种態度,不止德鲁姆一人,其他联军军官也无不认同。 对法国军来说,巴黎市民是自己的国民;但对联军军官而言,他们不过是曾与自己为敌的“前敌军”,毫无感情可言。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別人的事”。 “你们这群......!” 法国军官气得几欲暴走,却又只能强压怒火。 这就是他们的现实,连愤怒都无法表达的战败者的处境。 “好了,诸位就此打住吧。”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出面调停的,却是鲁普雷希特王储。 他虽然一副不愿捲入麻烦的模样,但外交部长的叮嘱犹在耳边。 別无意义地刺激法军。 “只要能彻底镇压公社,包围也好,突入也罢,有什么关係?別拿这种无聊爭论来烦我。” “是、是的......十分抱歉。” 鲁普雷希特一句话,德鲁姆与联军军官们顿时收声,像狗一样悻悻退后。 谁让他说话的人,是德军最负盛名的將领之一,又是皇族出身? 在场无人敢无视他的发言。 “甘末林司令。既然你是镇压军的最高指挥,那作战方式你来决定。反正我只负责监督法国军有没有胡来,可不是来指手画脚的。” 面对鲁普雷希特的託付,甘末林陷入了沉思。 包围与突入。 无论选择哪一个,伤亡都无法避免。 “准备就绪后,立刻发起攻势吧。” “司令?!” 最终,甘末林还是选择了强攻。 虽然包围可能降低伤亡,但也可能逼急了公社分子,导致局势更加失控。 第一次公社时,激进派就曾纵火焚毁如皇宫、杜伊勒里宫等诸多歷史遗蹟,令人心惊。 『况且,如果镇压时间拖太久,也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和谈。』 对法国来说,这是朝不利的方向影响。 甘末林必须为“下一步”考虑,必须选择最小化法国损失的方式。 而从个人立场出发,他也相信必须儘快將公社斩草除根,否则他们將成为侵蚀法国根基的毒瘤。 “此事不再接受异议。立刻准备进攻。” “......是,司令!” 隨著甘末林的命令,法国军官们虽然语气低沉,却仍敬礼回应。 三日后,1915年3月15日。 第二次巴黎公社镇压作战,正式开始。 第245章 理想与现实 对公社的镇压作战,如同昔日的西线战场一般,以炮击拉开了序幕。 轰隆!轰隆! “是炮击!” “大家快躲避!” 在那震耳欲聋,就连在几公里之外都能清晰听见的炮声中,高爆弹如雨点般落在封锁巴黎主要街道的路障上。 那些用木头、家具、沙袋和各种杂物堆成的路障,在高爆弹的猛烈轰击下脆弱不堪,连同周围的建筑一併被炸得粉碎,惊慌失措的公社士兵四散奔逃。 “......全军开始突入。” “是,司令!” 隨著这声回应,原本只有炮击声的战场瞬间变得嘈杂,枪炮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演奏一首血腥的交响曲。 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將前方的道路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 而將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甘莫林,仿佛终於感到时机已至,五味杂陈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他的声音中,掺杂著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这座巴黎,曾经是他祖国的首都,而如今,他却不得不亲手毁掉它,只为了镇压那所谓的“公社”。 “弗罗萨尔同志!政、政府军来了!” “呃......!” 镇压军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整齐地越过破碎的路障,开始步入巴黎,而弗罗萨尔和公社领导层则面色惨白地低声哀嘆。 其实公社方面根本没料到政府会如此迅速地动手镇压。 他们原以为,无论如何,普恩加莱和杜梅格起码会尝试一两次谈判或对话。 然而第三共和国政府却毫不犹豫地动手镇压,仿佛要表明绝不会与红色分子妥协;协约国方面也对公社的谈判请求置若罔闻,甚至暂时批准了法国军队的重新武装。 再加上甘莫林的迅速进攻决策竟意外收效显著,多重因素叠加,使得巴黎公社仿佛风中残烛,隨时可能熄灭。 “汉斯·冯·乔这混蛋,明明和俄国佬都能谈判!” 弗罗萨尔满心怨念地在心里咒骂著那位协约国的门面人物汉斯。 当然,从汉斯的立场来看,这不过是无理取闹罢了。 毕竟当初的列寧与布尔什维克是俄罗斯唯一愿意投降的力量,为德国带来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条约》这份大礼;而与弗罗萨尔谈判,註定一无所获。 若是在战爭期间就起义革命,或许协约国还可能考虑与其谈判一二;但不幸的是,那时的弗罗萨尔和加香等人,早已被克列孟梭关进了监狱。 可以说,弗罗萨尔和法国红党,错过了一切时机。 “同志们,我们不能就此结束革命。必须战斗,守护公社,守护革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即便局势再不利,也不能就这样將巴黎拱手让给政府。 不能一枪未发就跪倒在那些傢伙面前。 第一次公社至少也坚持了七十天。 要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住、甚至撑不到两三周就覆灭,那死后还有何面目面对那些革命的先辈? “市民同志们!工人同志们!请拿起武器,为了守护巴黎,为了守护革命,战斗吧!” “乌啊啊啊啊!!”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在公社领导层的激励和呼唤下,原本陷入混乱的公社士兵逐渐恢復了斗志,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奋力抵抗镇压军的猛烈进攻。 巴黎公社藉助遍布街头巷尾的路障和城市建筑作为屏障,不断地进行抵抗。 儘管甘莫林和法军高呼“胜算已失,立刻投降”,但公社一方的战士们却毫不退缩。 他们仿佛是將“投降”这两个字从脑海中彻底抹去似得,取而代之的是对理想的坚定信念,毫不畏惧地向镇压军展开了一场搏命衝锋。 那模样,仿佛是愿为了心中的理想拼尽一切一般。 “甘莫林司令,对面的抵抗越发激烈了。照这样下去,我军的伤亡恐怕会不堪设想!” “真是疯了。动用装甲部队。” 眼见公社一方执意要血战到底,甘莫林烦躁地抓乱了头髮,下达了命令。 於是,法国军的雷诺ft-14坦克与標致1914装甲车接连碾碎路障,直衝巴黎街区而去。 “前方有炸药!” “开火!快开火!”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轰隆!! 而每当一处路障被突破,见到的只是公社士兵面带不屈地扫射,甚至发起自杀式攻击。 原本希望儘量温和镇压的镇压军士兵,也在这等杀戮中被捲入其中,失控地扣动扳机。 砰!噠噠噠噠! “呃啊!” “停、停下啊!” “去死吧!你们这些狗日的!” 香榭丽舍大道、协和广场、蒙马特高地、凯旋门......巴黎的大街小巷开始被鲜血与尸体染红。 公社抵抗越是激烈,法军的攻击便愈发残酷。 不仅公社士兵相继倒下,连被波及的平民也成片倒毙街头。 “把这些都烧了!” 不知是谁起的头,被这疯狂氛围感染的激进分子开始纵火,场面最终彻底失控。 “主啊......” 甘莫林为首的法国军官也好,弗罗萨尔等公社领导层也罢,已然无法控制这场疯狂的局面。 他们只能不断地在心中祈祷,希望这场疯狂儘快落幕。 “巴里卡德持续被突破,弗罗萨尔同志。” “......” “已別无他法。为了来日重整旗鼓,也必须儘快撤出巴黎。” 那个时刻,终於在战斗开始三天后到来。 准確地说,是镇压军最终逼近公社本部、红旗高掛的爱丽舍宫时到来。 对弗罗萨尔和公社领导层而言,这是最为屈辱的一刻。 所有的不屈与血战,到头来与第一次公社並无二致,只有失败与灭亡的命运。 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逃亡”。 这对曾寄望於再现俄国四月革命的他们而言,堪称致命打击;对因公社而惨死的市民们而言,更是可恨至极的背叛。 但为了“下一次”,此刻唯有逃离。 “甘莫林司令官,我们已成功占领爱丽舍宫!” “公社领导层呢?” “部分人已被俘,但以弗罗萨尔为首的核心人物跑了。看来是在爱丽舍宫失守前就逃出了巴黎。” “哈......那帮傢伙......” “要追击吗?” “不,那些叛徒留著以后再说。现在先处理这满地的残局。” 甘莫林嘆了口气,下达命令,望向这片化为灰烬的巴黎。 曾经那美丽的巴黎,早已不復存在。 而摧毁它的,不是德军,也不是英军,而是法国人自己。 ...... [第二次巴黎公社留下的,是一片灰烬。仅平民伤亡就达数千人。] “真是生不如死啊。” 在西班牙听闻第二次巴黎公社的消息时,菲利普·贝当闭上双眼,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悲痛之中。 协约国肆意瓜分法国领土,曾引以为傲的伟大法国陆军竟在联军的威压下低头,甚至连巴黎都被烧成焦土,付之一炬, 而曾被誉为“法国守护者”的贝当,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被政府以“善意”的名义驱逐,如今流落在远离巴黎的西班牙,成了只能空嘆苍老的老人。 “您可別说这种丧气话,菲利普先生。” “弗朗西斯科......” 当贝当眼神黯淡地望向天际时,一名身穿西班牙军服的年轻军官走近了他。 他名叫弗朗西斯科·保利诺·埃尔梅內希尔多·特奥杜洛·弗朗哥·伊·巴哈蒙德·萨尔加多·帕尔多·德·安德拉德(francisco paulino hermenegildo teodulo franco y bahamonde salgado pardo de andrade)。 这个人,便是日后主宰西班牙的独裁者、无冕的摄政之王——弗朗西斯科·佛朗哥。 “你最近应该很忙吧?听说柏柏尔人那边又闹起来了,还来见我这老头子。” “呵呵,老师您这副样子,学生我哪能不来看看?就算只是一点点,也想为您打起精神来。” “哼,小子,你还跟在战爭学院时一个德性。” 贝当露出一丝微笑,似是回忆起了往日的美好时光。 弗朗哥曾是贝当在高级战爭学院(école supérieure de guerre)教授步兵战术课程时的学生之一。儘管西班牙军队一向无能透顶,他却是其中少数展露出潜质的人才。 早在1912年第一次里夫战爭时,他就以“土著外籍部队”雷古拉雷斯(fuerzas regulares indigenas)的指挥官身份立下大功,最近更是一跃成为西班牙最年轻的上尉军官。 对贝当而言,这是值得骄傲的弟子;而对弗朗哥而言,他的老师亦是最为尊敬之人。自他来到西班牙后,便时常前来陪伴这位恩师,做他的倾诉者。 “我也听说了。听说因为巴黎公社,巴黎遭了大殃?” “没错。早该在当初就把那帮无能的政府混帐一锅端了。结果现在倒好,连那些红色份子也被他们养成祸害出来。” 更荒谬的是,如今法国军竟沦为了协约国的“监视对象”。 就连贝当过去的部下,也纷纷偷偷寄信向他控诉联军军官对法国军队的轻蔑与侮辱,信里字字句句都透著愤懣和羞辱。由此可见,如今法军境遇之不堪,已无须多言。 “正因如此,老师您更应该回去。法国现在最需要的人,就是像您这样的人!” “就算回去了,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做什么?一回去只怕就要被强制退役,脱下军服吧。” 而且,他清楚自己恐怕连保住军职的力气都没有了。 毕竟他本就年事已高,甚至在大战爆发前就已准备退休,政府要让他退役,理由多得是。 “弗朗西斯科,你千万別像我这样,成为一个不幸的军人。別被无能的政府利用,记住,无论何时何地,身为军人都要堂堂正正地为祖国而战。” “谨记教诲,老师!” 看著弗朗哥一脸感动,坚定回应的模样,贝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可这份光芒转瞬即逝,他的目光很快又黯淡下来,望向天际。 既然巴黎公社已经被镇压,那么和平会议也快要落幕了。 而那场会议的终点,只会是一场羞辱。 ...... “太好了,能在巴黎公社闹得更凶之前平定下来,真是万幸。” “我完全同意,总理阁下。” 第二次巴黎公社覆灭了。 相比第一次公社支撑了整整七十天,这一次的公社起义在法国政府的强硬態度和法国军队的迅猛攻势下,战斗一开始便草草落幕,仅维持了三天。 然而,因公社而支离破碎的巴黎,以及无数法国人所流的鲜血所留下的创伤,却再也无法抹去。 这一切,不由得令人满嘴苦涩。 “总之,现在终於能把这討厌的和谈会议彻底收尾了。该让我也好好退休了!” “说得好。我也巴不得立刻回家,妻子和女儿还在等著我呢。” 这可不是说笑,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家小弗里德里克恐怕都要忘了爸爸长什么样了。 “说到这个,和法国的和平条约签字仪式,地点確定了吗?” “陛下希望在凡尔赛举行,但我看恐怕不现实。就我个人来说也不赞成。没必要连那些已经家破人亡的法国人最后的自尊心也踩在脚下吧?” “確实如此。” 面对汉斯的反问,比洛总理回答道。他是当初和其他三国领袖(现在已经成了“三巨头”)在密室中討论终结世界大战和平条约的地点时的发言人之一。 话说回来,虽说凡尔赛是德意志帝国荣耀的象徵,但它离因巴黎公社而一片狼藉的巴黎太近,从现实角度讲就不合適,况且英国和其他国家也只会觉得“这可不妥”。 “取而代之的,是目前正在討论在无忧宫签署条约。” “无忧宫啊,不坏。” 不管哪儿都好,赶紧结束这一切吧。 汉斯是真的,再也不想加班了。 第246章 新时代 “阳光真刺眼,太过刺眼了。” 1915年4月3日,隨著第二次巴黎公社的狂风落幕,春天悄然来临。 曾任克列孟梭內阁海军大臣的乔治·莱格,如今因与杜梅尔格合作而转任外务大臣,此刻他正站在通往波茨坦无忧宫的台阶上,微微皱起眉头,阳光炽热,刺得他睁不开眼。 今天,是法国歷史上最屈辱的一天。 然而,升至高空的太阳却仿佛在颂扬一个新时代—— 对法国而言无比残酷的德意志帝国时代,残忍而又灿烂夺目。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接下什么外务大臣的职位。” “哈哈,事已至此,谁都无法回头。总得有人在条约上签字。” “我同意。” 陪同莱格作为全权大使前来的卡约,还有那位早已退役、却代表法国军方远赴波茨坦的约瑟夫·霞飞,脸色阴沉地说道。 莱格、卡约、霞飞,这三人今天以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代表的身份,前来在柏林和谈会议的结果上签字。 他们自然不愿意来。 谁愿意在那將被后世千秋万代铭记为法国衰落象徵的条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至少,在体內流淌著法国血液的人中,不会有这种人。 但总得有人,为这场战爭画上一个彻底的句號。 总得有人,在经歷了战败、又被第二次巴黎公社风暴席捲之后,为这满目疮痍的法国带来和平。 约瑟夫·卡约,从战爭时期开始便率先主张与德英和解;莱格,作为外务大臣,也是那个將地中海舰队推进死地的始作俑者;而霞飞,作为前法国总司令,为了对战爭的爆发与法国的惨败负责,主动担下了这背负骂名的重任。 “真是......脚步都沉得难以挪动啊。” “莱格大臣......” 然而,哪怕已立下觉悟,这三人依旧难以迈步登上台阶。 他们惧怕的,是那座冠著法国名字的无忧宫中,等待他们的命运。 “......走吧。协约国的代表们,恐怕已经望眼欲穿地等著我们了。” 但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无法再拖延时间。 莱格、卡约、霞飞三人嘆了口气,望向台阶尽头那座黄墙碧顶的无忧宫。 三人迈开沉重的步伐,朝宫殿走去。 为了彻底结束这一切,为了给战爭画上终结的句號。 ...... 这一天终於到来了。 日后將被后人称作“无忧条约/桑苏西条约”的协议,將在今日正式签署,这象徵著这场多事之秋的大战终於画下了句號。 严格来说,这只是与法国之间的战爭真正终结,至於与义大利的条约(原定在美丽的舍恩布伦宫签署)尚未敲定。 然而,无论是象徵意义,还是实质內容,今日的这份条约都远远重要於义大利那边。对外交官而言,那份义大利条约不过是附带的点缀罢了。 就像世人都知道《凡尔赛条约》,但隨后摧毁哈布斯堡与奥地利的《圣日耳曼条约》,或让匈牙利人至今耿耿於怀的《特里亚农条约》,却知者寥寥一样。 与义大利的协议,无疑也属於这类后者。 总之,今天,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將与以维也纳体系与“美好时代”为象徵的旧时代彻底决裂,迎来一个新的纪元——“桑苏西体系”,亦或称作“德意志帝国时代”。 “没必要再拖延了吧,赶紧开始吧。” “哈哈哈!当然,比洛总理。” 正如德国人民对这份条约充满期待,比洛总理也早已按捺不住,嘴角带著笑意催促儘快签署。 既然来自法国的宾客们也已就位,就更没有再浪费时间的理由了。 汉斯深吸一口气,转向代表们,缓缓开口道: “那么,现在由我来简要说明本条约的內容。” 1.法国为补偿协约国遭受的损失,需赔偿450亿法郎。 2.法国將整个阿尔萨斯地区及洛林一半割让给德国。 3.法国將里尔一带与阿登部分地区割让给比利时。 4.法国放弃所有海外殖民地,唯有阿尔及利亚因其被法国视为本土(当然只是藉口)得以保留。 5.法国陆军限制在二十万人以內(这是巴黎公社时期获准重建的兵力上限),並需拆除所有边境堡垒与防线。 6.法国需向协约国移交现有的重炮与坦克,並限制乃至禁止化学武器、坦克、飞机、重机枪的生產与持有。 7.法国海军现有舰艇將作为赔偿移交协约国,並限制新军舰建造。 8.法国不得与俄罗斯、义大利等原盟国建立任何形式的结盟关係。 此外,还有战爭罪审判(不过由於像普恩加莱等人已与协约国合作,而贝当、福煦等主要军方人物也已流亡海外,该议程多半会不了了之)以及威尔逊遗留的国际联盟创立等条款,因时间关係,暂且略过。 眾人似乎都迫不及待地想签完名早些回家。 “总理阁下,想必您不会让出第一个签字的荣耀吧?” “那是当然。我可是为了今天特別定製了这支钢笔呢。” 在听完条约內容后,莱格、卡约、霞飞三人虽极力维持镇定,但比洛总理却毫不掩饰地拿出一支看起来极其高档的钢笔。 他面带灿烂笑容,在条约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汉斯,签名吧。” “是,总理阁下,我將怀著喜悦的心情签字。” 汉斯也紧隨其后,在条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轮到英国。” “呵呵,我等这刻很久了。” 听汉斯一说,大卫·劳合·乔治也微笑著拿起钢笔,在条约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紧接著,爱德华·格雷大臣也签了字。之后是奥地利-匈牙利帝国的代表团,包括总理施蒂尔克与贝尔希托尔德,他们在英国之后完成了签署。 “......呼,真希望这时光能永远停留。” 替代威尔逊驻欧的美国国务卿布赖恩,也与美国代表团一同完成了签署。他低声感嘆,仿佛不愿返回本国。 隨后,比利时、日本、x国等协约国代表陆续签署了条约。 “现在轮到法国了。” “......明白。” 终於,轮到今天的主角、也是战败国的法国登场。 自然,法国代表的神色都很沉重。 一旦签字,法国將失去几乎所有殖民地,除了作为拉拢与奖励保留的阿尔及利亚。 洛林超过一半要归德国,里尔与部分阿登地区將归比利时。 高达四百五十亿法郎的赔款要在二十五年內偿清,海军舰艇要以赔偿形式交出,还要接受军备限制与边境非武装化的屈辱。 儘管比起当年法国强加於德国的《凡尔赛条约》,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但对法国人而言,这仍是一场难以承受的梦魘。 战爭与第二次巴黎公社的动乱让国家化为焦土,经济一落千丈,政府信用也跌入谷底。 此刻的法国人,没人能不陷入绝望。 “呼......” 因此,无论是莱格、卡约,还是霞飞,拿起笔的手都在颤抖,但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將笔尖落在条约纸上。 唰──唰── 隨著那一笔,桑苏西条约正式签订。 “好了,签字吧。” “明,明白了。” 两周后的4月17日。 义大利代表团也在哭丧著脸的状態下,於舍恩布伦宫签署了和平条约。 至此,这场大战,这场世界战爭,在爆发两年后,终於完全结束。 当然,这是否是“最后一次世界大战”,几乎没人会相信。 ...... “德意志帝国万岁!” “为了帝国与皇帝!” “看到了吧,法国佬!” 隨著《桑苏西条约》的签订,德国人苦苦等待的柏林和会结果终於揭晓,全国上下爆发出欢呼声,眾人高举酒杯,碰撞著啤酒杯畅饮,仿佛连酒都变得甘甜了。 这场胜利得来不易,是以无数牺牲为代价换来的,自然也格外甘美。正因如此,所有人都祈愿今后再也不会有战爭降临。 “这下总不会再打仗了吧?” “那还用说?打得这么大一场,谁还敢在欧洲挑事?这次战爭的別名不就是『结束一切战爭的战爭』嘛。” “也是,法国佬都被揍了三回(拿破崙战爭、普法战爭、世界大战),再怎么也该老实了。” 乐观的声音在德国各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国家都沉浸在战爭不再的希望之中。 当然,眾所周知,那不过是虚幻的希望罢了。 可他们只能那样相信,也必须那样相信。 如果还要再经歷一次这样的疯狂战爭,恐怕第一个疯掉的就是他们自己。 “不过如果殖民地能多拿点就好了。” “確实,虽然考虑到东欧和奥斯曼的收益,算是足够了,但总归还是有点可惜。” 不过,並非所有人都在欢庆胜利。 那些渴望更庞大德意志帝国的人们,对这次所获的领土和殖民地未如预期感到遗憾。 当然,他们也清楚,从每年发行的殖民纪念勋章就能看出,殖民地频繁的骚乱让维持成本高得惊人。但人心总是贪婪的,有了一样,自然就会想要更多。 【滋滋──!亲爱的德意志帝国国民,大家好。】 “咦?是汉斯·冯·乔。” “外交部长居然亲自上广播了?” 汉斯自然也明白这些贪心之人的遗憾。为安抚人心、也为了德意志帝国的未来,他早已与盟邦进行了长久的交涉和谈判,並为此筹备良久。 【首先,我要向为了帝国而在前线、在工厂、在医院,以及社会各界洒下鲜血、汗水与泪水的国民们,致以最诚挚的谢意。今日我站在各位面前,是为了宣布由我帝国主导的全新关税同盟。】 “关税同盟?” 无论是在家中、在工厂、在啤酒馆,还是在战壕中,听著收音机的人们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带著期待的好奇。 关税同盟,对德国人而言既熟悉又充满荣耀。 早在八十年前,也就是1834年,由普鲁士主导的关税同盟便在德意志诸邦之间建立。 这一制度,正是后来北德意志联邦乃至德意志帝国的雏形。 这段歷史足以让德国人的心跳加速,也难怪他们会聚精会神地聆听这位稳重且充满自豪的人气外交部长的广播。 【战爭已经结束。仇恨敌人的时代已经结束。如今,为了重建化为灰烬的欧洲,为了不让我们的子孙再承受战爭的痛苦与悲伤,我们必须团结一致。】 而在这一切的终点,正是由德意志帝国主导的“欧洲联盟”。 那是汉斯描绘的蓝图,也是德意志前行的最终目標。 很巧合的是,在前世所知的欧盟里,德国就因其强势的主导地位而被戏称为“第四帝国”。 当然,这更像是个玩笑或嘲讽,现实远没有那般夸张。 【为了欧洲的和平与繁荣,我们必须紧密团结。此次关税同盟,就是迈出的第一步。】 但第二帝国,確实拥有让梦想照进现实的实力。 既然如此,又有何理由將这份力量束之高阁? 谁说继承了第二帝国的后辈,不能以自己的方式走出一条属於自己的道路? 【目前,德国的友邦──奥匈帝国、波兰-立陶宛联邦、乌克兰、波罗的海三国、高加索三国、芬兰、奥斯曼帝国,以及希腊、保加利亚、罗马尼亚、黑山、比利时、卢森堡等,皆已表达加入本次关税同盟的意愿。】 眾所周知,这些不是德国的卫星国,就是亲德国家,又或是这次大战后彻底被德国纳入影响范围的国家。 自詡为“平衡守护者”的英国,面对这一局面也只能嘆息。 毕竟,德国在这场战爭中的决定性贡献,早已奠定了胜者的地位,任那群爱表现优越感的岛国人再怎么不甘,也无计可施。 这次大战,英国確实欠了德国不少。 因此,与其在亲戚面前翻脸,不如闭紧嘴巴,换取自己出力更少却分到更多殖民地的“补偿”。 【德意志帝国將成为欧洲新的守护者,新的引领者。但这,还只是开始。我们將为充满希望的未来继续前进。】 “哇啊啊啊啊啊啊!” 汉斯的演讲令全体德国人为之沸腾。 “凯撒帝国”的新时代,就此揭幕。 —————— 百万字本书就可以进行多书名测试了,现徵集本书的“新书名”,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在本条后留言哦~ 第247章 新时代? 【协约国与法国在桑苏西签署和约】 【燃尽欧洲的大战终於在两年后彻底落下帷幕】 “战爭终於结束了吗......” 在加彭的城市兰巴雷內(曾是法国赤道非洲殖民地之一,后因柏林和会成为祖国德国的殖民地)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白人男子合上报纸,抬头望向非洲无暇澄澈的天空。 他脸上写满了对这场可怖战爭终於终结的释然,也充满了对战爭留下的惨烈后果的沉重忧虑。 虽说战火真正持续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半,但这场战爭无论是规模还是破坏力,都远超欧洲歷史上任何一场战爭,在欧洲人心中留下的创伤亦更为深重。 以往被认为是欧洲最大规模战爭的拿破崙战爭,造成的伤亡数为三百五十万;而这场大战中,协约国与同盟国合计的伤亡人数逼近一千五百万。 若再想想那场歷时十二年的拿破崙战爭,如今这数字之大,简直令人窒息。 机关枪、铁丝网、飞机、坦克、毒气,以及战爭末期不分阵营席捲全球的“法兰西流感”......这一切共同铸就了这由自詡为文明人的人类,亲手缔造出的地狱。 “阿尔贝特,你还好吗?” “死了太多人了,海伦娜。实在是......太多人了。” 这人,便是以“为人类服务”为信念,穷其一生在原始森林中,为被欧洲白人视作“非人”的非洲人治疗、奉献的圣者——阿尔贝特·史怀哲(ludwig philipp albert schweitzer)。 眼前的现实令他內心痛苦不堪。 他本人,正是这场战爭的亲歷者之一。 因为,这场大火不仅席捲了欧洲,也蔓延至了遥远的亚洲与非洲。 特別是他行医的兰巴雷內,战前本是法国的殖民地。战爭爆发后不久,他便因德法交战而与妻子海伦娜一同以“敌国公民”的身份遭法国军队逮捕,强制拘禁。 所幸,这段囚禁並未持续太久。 愤怒於祖国被侵略的比属刚果军,与从德属西南非洲及喀麦隆赶来的德军,再加上遍布全球的英军,以及支援英国参战的葡萄牙安哥拉部队,一同越过法属刚果,直逼加彭。 藉此,史怀哲夫妇得以从法国军队手中解放,重返兰巴雷內。可他们也因此亲眼见证了战斗带来的惨状。 虽说史怀哲的医院因得到他的一位赞助者,汉斯·冯·乔侯爵的庇护而得以受联合军保护,但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 战场过后,非洲虽不及欧洲般被彻底燃尽,但亦有不少地区同样化为火海,无数人就此闭眼长眠。 而那些本与这场欧洲战爭毫无关係的非洲土著黑人,也在战火中被不分敌我的子弹与炮火击中、倒下。 身为医生,史怀哲不分种族、倾尽所能地拯救每一条生命,儘可能地救下更多的人,可他终究无法救下所有人。 他带著悲痛,亲手將一位又一位逝者埋入尘土。 “人类,是为了生存而活著的生命,也是渴望与其他生命共存的生命啊......” 为什么那些自称文明人的人,会如此野蛮而残酷? 为什么人类至今仍斩不断仇恨,不断让彼此的鲜血流淌? “但战爭已经结束了,不是吗?而且,这样的战爭......再也不会发生了。” 真的......如此吗? 对此,史怀哲无法轻易作答。 虽然很多人称这场战爭为“终结一切战爭的战爭”,也確实让人对战爭心生厌恶,但放眼整个人类歷史,从未有过一个真正没有战爭的时代。 “我也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经过一番沉思,史怀哲露出淡淡的微笑,如此回答。 祈愿这样的悲剧,永不重演。 ...... 桑苏西条约签订,战爭终於落下帷幕。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推进原本就预定的改革? 这倒也不是错,但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就是,对为战爭做出贡献的人们进行奖赏。 “向弗里德里希·威廉·维克多·奥古斯特·恩斯特授予蓝马克十字勋章大十字。” 一切,从前线归来的將军们开始。 首先,是在战爭中大放异彩、稳固了帝国继承人和未来皇帝地位的皇储威廉, “授予埃里希·冯·法金汉蓝马克十字勋章橡叶大十字,並晋封伯爵。” “感谢陛下。” 作为联军总司令,法金汉不仅获得了蓝马克十字勋章,同时还收穫了英国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美国的荣誉勋章,以及奥匈帝国的玛丽亚·特蕾西亚军功勋章,达成了四重荣誉。 “嘖,授予埃里希·鲁登道夫蓝马克十字勋章橡叶章、男爵爵位,並赐予『冯』的姓氏使用权。” “陛下恩德,臣铭感五內!” 鲁登道夫也终於成为了埃里希·冯·鲁登道夫,正如汉斯曾承诺的那样,真正躋身贵族之列。 只是,威廉二世似乎依旧对鲁登道夫有种生理上的抗拒。 每当用佩剑轻点鲁登道夫的肩膀封爵时,舌头总是不自觉地发出嘖声(鲁登道夫倒是一无所觉,只傻笑著沉浸在喜悦中)。 此外,西线核心人物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晋升为元帅的马肯森、晋升为大將的冯·莱托·福尔贝克等人,也纷纷以勋章、晋升、授爵等方式得到了战爭功绩的回报。 “授予在战时担任总理、为胜利做出巨大贡献的伯恩哈特·冯·比洛侯爵黑鹰勋章,並晋封为一代仅此一位的於利希公爵。” “感谢陛下。” 在军人的授勋仪式告一段落后,轮到了比洛总理、副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以及包括汉斯在內的各级官员们。 但遗憾的是,某人终究还是没能得到蓝马克十字勋章。 为什么蓝马克十字勋章只有文化艺术类,却没有民事类呢? 而且这勋章並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原本是存在的,像俾斯麦、大毛奇等人都曾获得,可偏偏在1842年之后就废止了。 “这个时候不正好可以復活一下吗......” 虽然是在德意志帝国灭亡后才重新恢復的,但1952年確实重新开始授予了。 若能提前实施就好了,然而,蓝马克十字勋章民事部最终並未復活,汉斯也只能遗憾与它擦肩而过。 而我们那位击败勒內·冯克归来,成为“天空传说”的红男爵,那个在原本歷史中因达不到標准而未获勋章的傢伙,这次却连蓝马克橡叶勋章都拿到了...... 嘖,现在光是想像他手持勋章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就已经能仿佛在耳边听见那傢伙令人发毛的傻笑了。 “下一位,汉斯·冯·乔侯爵!” 继比洛总理和贝特曼副总理之后,终於轮到汉斯了。 他像许久以前那样,在皇帝陛下面前单膝跪下。 “授予身为外交大臣、为帝国胜利立下赫赫战功的汉斯·冯·乔侯爵黑鹰勋章与红鹰大十字勋章,並將原有的克龙贝格侯爵位晋升为公爵。今后也请继续为帝国效力。” “是,陛下。” 隨著汉斯的答谢声落下,汉斯·冯·乔侯爵正式晋升为汉斯·冯·乔伊公爵。 好吧,既然蓝马克十字没戏,又不是军人拿不了铁十字勋章,那就只能收下这个了。 果然,我的岳父陛下还是没有忘记女婿的功劳啊...... “哼哼,我们家小弗里德里克终於成公爵千金了啊。” “......” 好吧,我错了。 不管怎么看,那个宠孙女如命的皇帝岳父,恐怕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让弗里德里克从侯爵千金变成公爵小姐,才特意提升了某人的爵位。 可这样一来,不就变成了“多亏有个好女儿”才得来的封赏吗?! 这让某人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就这样,汉斯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回到了座位上。 明明是努力工作后终於获得回报的时刻,但不知为何,某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满嘴苦涩。 都是那个比利害的! ...... “好了,快点搬!快点搬!大家赶紧跟潮湿的战壕说再见,回到那狐狸一样的老婆、兔子一样的孩子在等著的家里去吧!” “是——!” 与此同时,隨著《桑苏西条约》的签署,西线战场终於迎来了德军的撤退。 因为柏林和谈会议持续拖延,不少士兵不得不在前线度过第二个圣诞节,但得知终於可以回家这一消息后,所有人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神抖擞。物资也以惊人的速度被一箱箱整齐地装上了卡车。 “迪特里希叔叔,到家后记得联繫我啊!” “还联繫什么,你不是也住在柏林吗,沃尔夫。” “哈哈,说得也是!这场仗打得我都快记不得家里的地址了。得赶在彻底忘记之前赶紧回去才行。” 东线、西线都活著熬过来的“大战倖存者”迪特里希和沃尔夫,也终於准备离开战场,和战友们握手道別,踏上归途。 『只是,其他伙伴真让人放心不下啊。』 因为他的战友中,有的人身负重伤成为残疾,有的人则在精神上受到巨大创伤,每天都在身体与心灵的痛苦中煎熬,靠著一声声嘆息度日。 『......不,其实我自己也没资格替別人担心。』 在迪特里希心中,战爭的每一天都在侵蚀那份原本平静而温暖的回忆,那份美好早已被恐怖与绝望取而代之。 而这种痛苦,回到家之后恐怕也无法抹去,甚至会伴隨他终生。 “死了太多人啊......” “迪特里希叔叔......” 曾一起入伍的朋友们,曾共同生死与共的战友们,许多人都倒在了这片战场上,化作了如晨露般短暂的回忆。 他们全都是好人,只希望能平安地回到家人身边。 而如今,迪特里希终於能离开这片亡魂瀰漫的土地,回到自己的家中。 但他心里却在问:自己真的能回到那段曾经的“日常”吗?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既令人恐惧,又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我们必须要撑下去。因为我们还有能回去的地方。” “呵,说得对。我们还有家可归。” 不是冰冷刺骨的战壕,而是温暖的家,还有那些迫切等待他归来的家人,就在那里。 正因为有那个地方,他必须坚持下去。 战爭的记忆不会消失,但也正因如此,更要努力地活下去。 为了那些用生命换来今天的人们,那些牺牲,绝不能白费。 “祝贺您出院,希儿下士。” “啊啊。” 就在迪特里希和沃尔夫坚定信念的同时,我们的希儿下士也终於拆掉了绷带,正式出院了。 不过,他的內心,早已不再是战场,而是被一个全新的梦想点燃——成为一名动画製作者。 “那部《恐龙格蒂》真是太厉害了。” 那是在柏林和谈因威尔逊的丑闻与失败闹得沸沸扬扬时,为了安慰伤员,护士们放给他们看的动画。 希儿看后深受感动。 光靠画些奇怪的动物角色可能餬口都难,但如果能將它们“动”起来做成动画,不但能维持生计,甚至还能获得他梦寐以求的“名声”。 而且,电影终归是现实拍摄,有表现上的限制;但动画却没有这种束缚。 只要脑中想得出,就能画得出。 不过,德国的动画產业还处於一片空白,希儿必须把目光投向別处。 比如说法国,或者美国。 『只是,现在的法国不行。』 若是在以前倒没什么问题,但如今的巴黎,一旦踏入,等著他的恐怕只有失败者们满含怨恨与愤怒的目光。 那不是一个適合学习动画製作的地方。 “那部《恐龙格蒂》......应该是美国的作品吧。” 那就只有美国了。 去美国,去那里学动画。 虽然他也担心经费问题,但好歹有军人年金,听说像他这样的勋章获得者还能享受不少政府福利和资助,应该没问题。 於是,希儿带著新的梦想,望向了西方——那片充满机会的土地,美国。 第248章 和平是如此甘美 “哇啊啊啊啊——!” “皇帝陛下万岁!奥匈帝国万岁!” “哈布斯堡,万岁!” 桑苏西条约与美泉宫条约签订后的几日。 奥匈帝国首都维也纳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到处都是身穿奥匈帝国特有华丽军服、举行凯旋游行的士兵,人群的欢呼声不绝於耳。 这场战爭的胜利不仅让帝国的版图进一步扩展,甚至还收復了被义大利夺去的威尼托,儘管並非本意,却也因此得到了殖民地。 因此,奥匈的臣民们满面笑容,高呼著皇帝的功德,尽情欢庆。但面对这欢乐的一幕,弗朗茨·斐迪南的脸上却写满了苦涩。 “在这大好日子里,您为何这般神情,叔父大人?” “卡尔......” 听到那带著关切之意的声音,弗朗茨·斐迪南转过头去,声音的主人,是他十多年前故去的弟弟奥托的儿子,也是如今他的皇位继承人——卡尔·弗朗茨·约瑟夫·路德维希·胡贝特·格奥尔格·奥托·玛利亚大公。 但皇帝的神色依旧不见明朗。 两人之间的关係虽然不像当年弗朗茨·约瑟夫与斐迪南那般紧张,但也远谈不上亲近。 毕竟,他自己明明有子嗣,却因为那该死的门第不相当,不得不將皇位传给侄儿,这份现实本就让人难以接受。再加上自己的妻子索菲甚至连“皇后”之名都无法拥有,而卡尔的妻子——出身于波旁-帕尔玛家族的齐塔,却是血统高贵、毫无瑕疵的完美女性,这种落差带来的自卑与愤懣,即便是素以品格著称的弗朗茨·斐迪南也难以完全释怀。 也因此,直到塞拉耶佛事件前,他对这个侄儿一直十分冷淡,那份冷漠,几乎成了他对抗现实的不甘。 “但如今,不能再如此了。” 他不能重蹈叔父弗朗茨·约瑟夫的覆辙。 就个人而言,弗朗茨·斐迪南其实更希望將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马克西米连,就算是勉强为之也在所不惜。但为了帝国的长远稳定,继承的安排必须合乎正统。 他本身作为皇帝,其正统性就已略显薄弱,如果再在继承人问题上强行改易,只会让哈布斯堡王朝的尊严进一步受损。 而若哈布斯堡垮台,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奥匈帝国也將隨之崩塌。 这个帝国之所以能勉强维繫,正是因为有哈布斯堡皇帝这尊“活著的传说”镇守在上。否则,奥匈帝国早就分崩离析。 “战爭虽然结束了,但我们奥匈帝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因此,与过去完全不让卡尔插手政务不同,弗朗茨·斐迪南这次毫不隱瞒地回答了侄儿的问题。 既然他是继承人,该知道的事就必须知道。 “这次的胜利,不过是暂时延缓了帝国分裂的步伐。待时间一久,如今的狂热散去,矛盾和纷爭迟早还会重新浮现。” 而如何解决这些矛盾,使帝国安定下来,就是弗朗茨·斐迪南与卡尔接下来必须承担的使命。 这项任务,他们必须完成。 “当然,如你所知,这並非易事。毕竟世上没有谁都能满意的方案,若想妥善协调各方、找出最合適的道路,必然需要付出极大的时间与努力。” 尤其是那些一点也不愿为其他民族作出让步、哪怕一点既得利益也不肯放弃的匈牙利人,必须想办法迫使他们低头。 否则,帝国的统一將永远只是空谈。 “不过,我们不是还有盟友德意志帝国吗?若能得到德国的支持与援助,帝国的整合也会轻鬆许多。” 面对卡尔这番天真之言,弗朗茨·斐迪南无奈地嘆了口气。 这位侄儿固然聪颖,但终究还是经验不足。 “你说得不错,德国確实是我们的盟友、我们的兄弟国家。但正因如此,我们更要谨慎提防。” 如今奥地利国內,仍有许多人对“大德意志”抱有幻想。 而这股声音,在奥匈依靠德国贏得战爭后,变得更为高涨。 已经有部分人因失望於虚弱的奥匈,开始嚮往德国、甚至移居其境內。 这是弗朗茨·斐迪南与整个哈布斯堡家族都绝不能容忍的未来。 一旦那样的主张成为现实,奥地利將被纳入德意志帝国的版图,哈布斯堡也会如同无数德国小邦的亲王一般,沦为霍亨索伦王朝的附庸。 “可是......汉斯·冯·乔公爵他真的会做出那种事吗?他不是一直对我们奥匈態度友好吗?” “你这话,是因为不了解他的本性,卡尔。” 前些日子因战功被封为公爵的汉斯·冯·乔,是俾斯麦的继任者。此人诚然是个正直之士,弗朗茨·斐迪南自己也颇为欣赏他。 但他终归是霍亨索伦的忠臣,还是他们的亲戚。 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利益,他绝不会犹豫去做任何必要之事。 若哪一天奥匈动摇到不再对德国有利,那他会毫不犹豫的亲手瓦解这个帝国,將奥地利吞併。 “或许,如果当年在塞拉耶佛死的是我,而不是叔父......那样的未来也未尝不会成为现实。” 毕竟,弗朗茨·约瑟夫与汉斯·冯·乔的关係本就糟糕透顶,公爵那边甚至有可能会主动出手。 对弗朗茨·斐迪南而言,他所能做的,唯有感谢上天,让那样的未来终究只是停留在“可能性”之中。 “所以,我们必须儘快完成帝国的稳定与统一。而你,作为我的继承人,从今往后也必须更加努力,全力以赴。” “我明白了,叔父。” 听著叔父终於承认他是继承人的话,卡尔大公用力吞了口唾沫,郑重地点了点头,立下誓言。 为哈布斯堡,也为守护祖先留给他们的帝国。 ...... 战爭结束后,皇室一家终於久违地团聚了。 不仅是威廉皇储一家,连那些已经成为国王的王子们也都齐聚一堂。 “也许这將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们的脸了。” 正如威廉二世语气中的不舍,从今天起,想要再见到儿子和儿媳,恐怕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威廉皇储和皇储妃塞西莉亚,以及汉斯和路易丝理所当然会留在德国,但其他王子和王妃们如今已是外国的国王与王后,从今天起將彻底离开德国。 大家都知道,阿达尔贝特王子成为了波兰-立陶宛联邦的国王,与他的妻子萨克森-迈寧根的阿德尔海德一同前往。 奥斯卡王子原本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国王,他当初还与下级贵族的伊娜·玛丽·冯·巴塞维茨结了婚,但如今他已成为波罗的国王奥斯卡尔。 而与奥尔加大公女结婚后,日子过得似乎特別幸福的约阿希姆,也將以俄罗斯和乌克兰式的名字“约阿基姆”之名,彻底前往乌克兰王国。 之后,是那位最终还是出轨的奥尔登堡的索菲·夏洛特,以及因此离了婚的艾特尔·腓特烈王子,也將作为乔治亚的国王,前往那里,成为萨卡特维洛的新王。 顺带一提,他如今正与乔治亚古老王族、赫赫有名的巴格拉季昂家族的千金议婚。 虽然是场政治联姻,但正因如此,才有助於弥补一个外来王族在正统性上的不足。 嘛,看艾特尔王子本人的態度,似乎对再婚也不怎么抗拒,应该没问题吧。 只是,像他哥哥一样在战爭期间家务事炸了锅的奥古斯特·威廉王子......问题至今仍没解决。 他的妻子亚歷山德拉·维多利亚,名字又长,出身又显赫,来自出过英国、丹麦、挪威、希腊王室的什勒斯维希-霍尔斯坦-松德堡-格吕克斯堡家族,若要离婚,原本理由再充分不过了——就像艾特尔王子那样。 但现实却不容他轻易做出离婚的决定。 “再说了,不和的理由也实在是......” 因为王子的同性恋传闻,王子和王妃要离婚? 若是在原本德意志帝国覆灭的歷史中,这事还说得过去。可现在若真传出去,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皇家丑闻。 正因如此,霍亨索伦家族和格吕克斯堡家族双方都希望就此揭过,得过且过。 可奥古斯特·威廉王子与王妃亚歷山德拉·维多利亚之间的感情早已彻底冷却,谈话也总是兜兜转转,毫无进展。 这种事汉斯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就算真要掺和,也实在找不到合適的切入点。 结果,奥古斯特王子不仅成了兄弟中唯一没当上国王的一个(其实现在他也就只能去亚美尼亚那种边陲之地,自己看样子也没兴趣),还依旧是威廉二世与奥古斯特皇后的心头之忧。 “你们如今都成为了一国之君,可千万不要辱没了霍亨索伦的姓氏,也不要辜负祖辈的名声,要好好履行你们的职责和使命。” “是,父皇。” “还有,汉斯——现在你也清閒下来了,差不多该考虑要个老二了吧。” 威廉二世一边以父亲、也以皇帝的身份,对儿子们这个国王、那个国王地给出忠告和祝福,一边看向了某人。 呃嗯,確实也该给小弗里德里克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独生子总归会寂寞的。 “嗯,反正战爭也结束了。就我个人来说......至少想要五个。” “???” 等等,路易丝?亲爱的?五个是不是......太多了? 虽然以这个时代的標准来看还算正常......但, “我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不知道啊。 不过看路易丝那像猎人一样闪闪发亮的眼神,某人的意见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 “汉斯,好好补补身子,多吃点有营养的。” “遵命。” 不久前刚刚迎来长女亚歷山德琳,让皇储妃塞西莉亚成为五个孩子母亲的威廉皇储,用满是同感的语气十分真心地说道。 嘶,看来,只能做好觉悟了! 小弗里德里克,替爸爸加油吧。 ..... “希望与荣耀之地啊,自由之母。身为您的子民,我们该如何颂扬您的圣名呢?(land of hope and glory, mother of the free. how shall we extol thee, who are born of thee)” “您的疆域將更加广阔,更加辽远。赐予您伟力的上帝,將赐予您更大的强盛!” 与此同时,在协约国一员的英国,也响起了庆祝胜利、迎接凯旋的歌声。 尤其是大英帝国,在这场战爭中击败了宿敌法国(虽然多亏了德国),更进一步拓展了“日不落帝国”的版图(这也得感谢德国)。 也就是说,举国上下正沉浸在一种令人陶醉的民族自豪感中,而这种气氛也蔓延到了唐寧街。 “如此一来,『英式和平』还能再延续一段时间了。” “哈哈,这可是毋庸置疑的事啊。” “这一切都多亏了劳合·乔治首相。” 听著身边幕僚们不吝的溢美之词,作为战时首相带领英国取得胜利的劳合·乔治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这样就够了。 虽然默许德国通过关税同盟掌握了欧洲霸权,令重视均衡的英国人心中颇感苦涩,但作为交换,英国得以获得大量殖民地,进一步扩张了帝国的版图。 就这程度而言,已是堪称完美的妥协,作为战时首相,他也可以自豪地说自己尽到了职责。 当然,也有些目光短浅之人对德国势力的急速扩张感到忧虑,但在劳合·乔治看来,与德国维持友好关係才是上策。 “哪怕只是为了日本和美国。” 日本吞下了法国在印度支那的一半殖民地,已经壮大到连英国都不能忽视的程度;而美国虽因威尔逊总统而失了些顏面,但借著战爭大发横財,正在迅速成长为超越英国的世界第一经济大国。 並且这两个国家,仿佛有约在先般,开始做出一些令英国难以忽视的动作。 没错,正是军舰建造——偏偏又是战舰!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想造出多少军舰,但在“腓特烈大帝”號登场后引发的建舰竞赛中已经吃尽苦头的英国,已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而如今想要单靠英国一国之力去制衡他们,已非易事。 更別说,还有一个脑子彻底坏掉、英国必须彻底压制的对手——苏维埃俄国。 “反正德国的势力也扩展不了多远,我本就留了法国和义大利这两口气,就是为了限制它。” 再说,德国有可能伸手的北欧方向也无需担心。 无论是挪威、丹麦,还是瑞典,这些北欧国家在战前战后都坚持中立,未来也极可能维持这份立场。 “所以现在,还是把重心放在战爭创伤的修復上吧。” 劳合·乔治一边满意地啜著红茶,一边轻声自语。 久违的和平,是如此甘美。 ——轰! “首相阁下,不好了!” 然而,劳合·乔治那小小却確凿的幸福,並没有持续多久。 “印、印度发生了大规模反英示威!” “噗——?!” 如同往常一样,幸福的时刻总是稍纵即逝。 但至少,在印度问题上,这完全是英国咎由自取。 第249章 爆爆爆 1915年4月28日。 在英属印度帝国孟买的一座广场上,成千上万名印度人聚集在一起,一名印度人登上了演讲台。 他的名字是莫汉达斯·卡拉姆昌德·甘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 那年,他四十六岁,后来被尊称为“圣雄”。 “过去,欧洲战爭爆发时,我以英王招募官的身份,大声疾呼支持战爭,支持英国。我鼓励印度的年轻人响应徵召,奔赴欧洲战场。” 彼时的甘地,虽还未被冠以“圣雄”的头衔,却早已因在第二次布尔战爭中树立的声望、以及在南非领导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真理永恆”(satyagraha)而名扬天下。 敬仰他、尊重他的印度青年,也纷纷响应他的徵兵號召。 “而我这样做,並非为了个人的私利,仅仅是为了一个目標——英国承诺的印度自治。” 无论是西线战场、波斯战场,还是巴勒斯坦战场,被徵召而去的印度士兵,正是因为相信这个承诺,才甘愿在异国他乡流血牺牲。 他们为了英国,在他国的战爭中拋洒热血。 “可英国並没有信守与印度的约定。” 战爭结束后,虽然在柏林召开了和平会议,也签订了桑苏西条约,但英国却始终未向印度兑现自治承诺,甚至连“自治”二字都闭口不提。 当然,也许英国人意识到再不做点什么,印度人的怨气便会难以压制,於是象徵性地推出了一些改革。 由时任印度总督切姆斯福德子爵弗雷德里克·特西格(frederic john napier thesiger)和印度事务大臣埃德温·蒙塔古(edwin samuel montagu)推动的“蒙塔古-切姆斯福德改革案”应运而生。 这项改革赋予了部分印度人原本只有白人享有的投票权,也让印度人得以进入此前完全由白人把持的政府与议会。 对英国而言,这是“巨大的让步”(当然,这是英国人的自我认知)。 但这改革却存在著严重的问题。 首先,所谓的投票权,只授予了占全印度人口约10%的富人和权贵;而政府和议会的核心职位和多数席位,仍然牢牢掌握在英国人手中。 最为恶劣的是,英国还刻意安排在印度政府中任职的印度人,主要来自占人口少数的穆斯林与锡克教徒,而非占大多数的印度教徒。 原因无他——分而治之。 你他妈在耍我们吧! 別废话了,把你们承诺的自治权还回来! 印度人彻底爆发了。 为了承诺中的自治,他们在他国战场浴血奋战,结果换来的却是英国的背叛与羞辱,怎能不怒? “印度的同胞们,不要再接受英国的统治!不要再对他们俯首称臣!让我们像真正坚持真理(satyagraha)的人那样,不诉诸暴力,而以坚定的信念对抗英国!” “呜哇啊啊啊——!” 就连一直相信英国承诺的甘地,也愤怒了。 若英国信守承诺,甘地或许只会被歷史记为一位自治主义者,而非独立斗士。但英国並没有那样做。 正是因此,甘地觉醒,真正成为了“圣雄”,高举非暴力(ahimsa)与真理永恆(satyagraha)的大旗,站在了印度独立运动的最前线。 “英国人,离开印度吧!” “我们再也不会做你们的奴隶!我们將重新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印度独立万岁!” 战时沉寂的反英运动,在全国各地隨著民眾的怒火而爆发式增长。 这正是英国多年来对殖民地信口开河、背信弃义所种下的苦果。 “这些低贱的土著竟敢!我们才刚给了他们投票权,还允许他们参与政府,他们竟恩將仇报?!” “绝不能坐视不管!” 当然,如同他们从未被良知困扰过一样,英国首相劳合·乔治与政府对这些动静毫不在意。 他们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哪里做错了,反倒愤怒地將反抗视为对“英国恩赐”的背叛。 “瞄准——开火!” 噠噠噠噠! 英国的愤怒,最终化作了对印度各地反英抗议的血腥镇压。 但即使是在枪弹威胁之下,印度人民的抵抗却越来越激烈,王冠上的明珠——印度,也隨之动摇不安。 “英国必须履行诺言,给予埃及独立!” “履行承诺!” 但英国的因果报应,並不止於印度。 当初英国为了让埃及人参与对奥斯曼帝国的战爭,也对埃及苏丹国许下了独立承诺,但战爭结束后却反悔了。 不但没有兑现承诺,反而谋划將保护国地位的埃及变为彻底的殖民地。 这让埃及人愤怒不已,最终酿成后来被称为“埃及革命”的全国性反英起义。 “如今英国无暇顾及阿富汗,是我们爭取独立的最好机会!” “是的,阿米尔陛下!” 与此同时,曾是亲英派的阿富汗巴拉克宰王朝第十三代君主哈比布拉·汗(habibullah khan),也因不满英国的干涉而开始行动。 他看准英国在大战中元气大伤的机会,准备发动第三次英阿战爭,重获国家独立。 对英国来说,这是最可怕的噩梦。 而更加不幸的是,连英国本土的眼皮底下,也燃起了独立的烈焰。 “必须在英国恢復元气之前行动!” “我完全同意!为了实现独立,我们新芬党(sinn féin)必须在今年的议会选举中贏得爱尔兰大多数席位!” “说得对!没错!” 儘管復活节起义遭到血腥镇压,但爱尔兰人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更加坚定了爭取独立的信念。 他们正计划借即將到来的十一月大选之机,宣布独立。 若英国得知这一计划,只怕真会气得当场吐血。 就这样,劳合·乔治所梦想延续的“英式和平”,开始在黄昏中走向衰落。 而这一切,英国既无权责怪別人,也没有资格。 因为,这全是他们亲手种下的恶果。 ...... “哈,真安静,安静得可怕。” 就在英国被接二连三爆发的殖民地独立要求搞得焦头烂额之时,以麦克阿瑟为首的美军远征军终於回到了祖国。 然而,他们所期盼的盛大凯旋仪式並未出现,甚至连一群真正的欢迎人群都没有。 只有象徵性地列队行进、象徵性地鼓掌的一些人敷衍了事地出现在街道两旁。 对於那些奉命而战、歷经艰辛归来的美军士兵来说,这样的场面无疑令人心寒。 “操,这到底算什么狗屁玩意?既然要我们这么灰头土脸地回来,那还搞什么游行?” 巴顿粗鲁的抱怨声让一眾军官与士兵频频点头。即使不想承认,心里也都清楚他的感受。所有人都忍不住將不满的目光投向站在高台上俯视他们的那些政客。 这一切,都是因为威尔逊。 正是因为威尔逊的一系列丑闻和胡来,美军远征军也被连带泼上了脏水。 如今的美国人已经开始认为,这场战爭本身就是威尔逊出於一己私慾而发动的(甚至还有人严肃地討论,莫里塔尼亚號的沉没是不是威尔逊自导自演的阴谋)。在这种舆论浪潮中,美军远征军自然也难逃指责。 若是政府还能像样地运转也还罢了,但眾所周知,威尔逊在辞职之前几乎成了半个废人,结果总统职权只能由托马斯·r·马歇尔暂代,而马歇尔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 美军远征军如今在国民眼中成了被威尔逊利用的可怜虫,是一群被战爭拖累、让人只想儘快遗忘的存在。 而那些为了让美国贏得这场大战、为了守护美国所信奉的自由价值而付出巨大牺牲的士兵,如今却成了毫无存在感的影子,自然令人心灰意冷。 “哈......这就是我在战壕里拼命搏杀的代价吗?” 比任何人都更痛恨威尔逊的麦克阿瑟,此刻也难掩满脸的失望与愤怒。 实际上,美国在这场战爭中並未真正遭受损失。 儘管因为威尔逊而名誉受损,但藉助战爭物资的销售与债券的发行,美国却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也正是凭藉这份基础,美国终於得以躋身此前仅属於欧洲列强的行列。 可为何,我们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荣耀? 为何那些大腹便便的政客与资本家笑逐顏开,而真正缔造这一切的军人却连笑容都无法挤出来? 难道,就像所有人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因为威尔逊吗? “不,不是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威尔逊就能背锅了事的问题。 即便没有威尔逊,依旧是军人出力流血,政客与財阀坐收甜果,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 结论只有一个。 这个国家,美国,出了问题。 “可就算说出口,也只会被冷漠以对吧。” 无论是芬斯顿、潘兴,还是经常在总部与他对立的马歇尔,甚至是那个脑袋一根筋的巴顿,他们都不会理解他。 只有他,麦克阿瑟,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登上更高的位置。” 去到一个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不需要得到任何人认可的地方。 然后,在未来,亲手改变这个国家。 麦克阿瑟如此下定决心,紧紧握住了拳头。 ...... “看起来唐寧街和白宫那边有些混乱呢,加藤先生。” “是啊,而换句话说说,这也意味著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机会,首相阁下。” 与此同时,在太平洋彼岸的日本,也正因战时特需而迎来经济繁荣的巔峰期,帝国扩张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这场阴谋的主谋,正是当时的大日本帝国內阁总理大臣、在大战期间执掌政权的大隈重信,以及外务大臣加藤高明。 眾所周知,在柏林和会中,日本本想將整个印度支那据为己有,但在英国和美国的牵制下,最终只得满足於完全占领如今的越南地区。 而当初阻挠日本的英美两国,如今却各自焦头烂额。 英国因其殖民统治所累,印度等地纷纷爆发不可忽视的动盪和骚乱。 美国则是在威尔逊总统闯下大祸、半身不遂之后,连带整个白宫也如同瘫痪一般,陷入混乱。 “我们绝不能错过这天赐良机,首相阁下。虽然无法推翻柏林和会与桑苏西条约的既定成果,但至少该在別的地方补偿回来,不是吗?” “我也赞同,不过是在哪个方向?若是指沿海边疆区的话,绝对不行。” 那地方是德意志帝国的乔侯爵,不,现在是公爵了,为了牵制苏维埃俄国而著重布局的战略要地,若贸然插手,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对於並不愿放弃沿海边疆区的陆军来说,这无异於是个沉痛的消息,但说实话,大隈根本不在乎。 毕竟他与曾是陆军实权人物的山县有朋向来水火不容,至今都与陆军派系格格不入。 “呵呵,不必担心。我说的並不是沿海边疆区,而是——x国南边。” 更准確地说,是南方的xx湾。 “如今的x国,正处於纷爭白热化阶段。” 在此次柏林和会中,日本被要求与x国私下协商归还法属xx湾。 “所以加藤先生的意思,是趁此机会介入x国事务。” 加藤如同给出標准答案般点了点头。 既然是协商嘛,怎么协商,跟谁协商,那就有说法了。 更何况,若放任x国任意一方势大,对日本来说也並非什么好事。 因为x国目前不少实权者,在大战期间都曾因日本从中作梗而吃了大亏,从此对日本怀有极深的敌意。因此,他们需要一个混乱的x国。 “当然,我也清楚,对x国进行干涉,在很多方面都潜藏著极大的风险。” 毕竟,x国和日本在大战时期好歹也是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国。 可现在战爭才刚结束多久,日本就要干涉x国的內部事务? 这种行为不仅会引起日本国內的反对,也必然会招致国际社会的反弹。 “但现在最有可能跳出来阻止我们的英国和美国,注意力都不在这儿。为了大日本帝国的未来,我们绝不能错失良机!” “我也同意。挺进x国?我们绝不能放弃。海军那边应该也会乐见其成。” 隨著大隈的讚许,加藤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事实上,大隈重信无论在公私层面都极为亲英,甚至不顾英国撤回参战请求,依旧半推半就地让日本参与大战,其外交风格之强硬、扩张倾向之鲜明,从这一点便可见一斑。 “加藤先生,去擬定一份详细的行动计划吧。等朝鲜与安南的合併完成后,立刻开始行动。” “是,首相阁下。” 加藤对著大隈首相深深鞠了一躬,几乎成九十度角。 必须在英美回过神来之前儘快出手。 只要没有他们从中作梗,日本这次的x国远征,或许真的能够成功。 第250章 和平与科学 “汉斯,你怎么还不来?” “刚才外交部送来了一份重要报告,我在看。马上就去,你等我一下。” “好呀那我先去洗澡了哦~” 隨著每次听到都会令人脊背发凉的声音响起,路易丝离开了书房,汉斯重新將注意力转回那些驻扎在远东的情报员发来的报告上。 报告中提到,日本正在对xx进行试探,內容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帮傢伙可真是够勤快的。” 战爭才刚结束多久,他们就开始搞这些鬼把戏了。 也难怪,现在日本的內阁总理大臣是大隈重信,外务大臣是加藤高明,这对搭档在原本的歷史上,正是无视列强反对和国內反对声音,对xx提出xxx条的元凶。 或许他们正打算趁著xx政局混乱之机,做出同样的事,甚至可能在酝酿更为恶劣的计划。 当然,如果是后者,那些对日本早就心存戒备的汤米和洋基朋友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但问题在於,现在的英国和美国正好处於既痛苦又忙碌的状態。 当然,英国那边算是咎由自取罢了。 『日本恐怕也是看准了这点才开始行动的吧。』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恐怕会先著手吞併朝鲜和越南。 虽说xx也很重要,但眼下对日本来说,更迫切的是在今年夏天完成朝鲜和越南的彻底殖民化。 至於对xx的介入,应该会是之后的事。 “这狗娘养的小鬼子......” 一想到那被称为“xxx条”的屈辱条约可能又要在这个世界重现,汉斯不禁爆了句粗口。 虽说早已预料到会发展到这一步,也有了心理准备,但这股难以言喻的噁心感,终究还是让人无法释怀。 啊,真想扔颗“胖子”下去! “话说回来,是时候考虑製造原子弹了吧......” 说到底,核武器本身所拥有的力量,实在是让人难以割捨。 但问题是,那真的可行吗? “不,也许比想像中要简单。” 毕竟,那个赫赫有名的曼哈顿计划中,有相当一部分核心人物,其实是为了躲避纳粹迫害而流亡海外的德国或奥匈帝国出身的科学家。 『就连二战前后美国科学界的飞跃发展,也有传言说是多亏了那些逃往美国的德国科学家呢。』 说到这里,真让人怀疑希儿是不是美国安插的间谍了。 总之,促成曼哈顿计划启动並间接作出贡献的爱因斯坦,和主导纳粹德国原子弹计划“铀工程(uranprojekt)”的维尔纳·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其实都已经可以算是“收入囊中”的人物了。 还有那位被誉为人类歷史上最伟大天才之一的约翰·路德维希·冯·诺伊曼(john von neumann),以及氢弹之父爱德华·泰勒(edward teller),他们也都是类似的情况。 这几位都是出身匈牙利的犹太人,曾在德国从事研究,后来为了躲避纳粹迫害而逃往美国。 『说不定,连奥本海默也能挖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奥本海默在1926年读研究生时,竟然一度打算毒死自己的导师(这可不是玩笑,是实情),最终离开了他难以適应的剑桥大学,转而到德国哥廷根大学完成了博士学业。 所以,如果能巧妙劝说,或许真能把他带到德国来。 比如说——永远正確的金钱诱惑?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值得尝试的目標,比如丹麦出身、现在大概还在剑桥的尼尔斯·玻尔(niels henrik david bohr),以及被称为“原子能之父”“曼哈顿计划之父”的恩里科·费米(enrico fermi)。 费米虽然是义大利人,但因为妻子是犹太人,为了躲避墨索里尼时期出台的种族法(针对义大利境內犹太人和殖民地黑人制定的歧视性法律),於1938年逃往了美国。 “不过这事不是当务之急,等之后慢慢想办法吧。” 反正曼哈顿计划的那些核心人物现在多数还只是毛头小子。 真正启动核弹研究,恐怕要等到三十年代之后才能动工。 『而且除了这个,还得做的事多著呢。』 不仅要开发新型坦克和新型战机,还得和如今已脱离父亲光环,成长为真正的“兵器工匠”的雨果·施迈瑟,討论一下突击步枪的研发(为了避免供应系统混乱,这东西越早开发越好)。 这也是为了迎接第二次世界大战做好准备。 嘖,说到这,汉斯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普鲁士军国主义者再世了。 总之,对日本的动向,近期必须高度警惕。 虽说现在还不方便直接出手干预,但也不能对日本的行动放任不管。 “汉斯~!你还在工作吗?” “没有,已经结束啦。” 听到从书房外传来的路易丝那嫵媚的声音,汉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生养眾多,遍布大地。 嗯,是时候践行圣经的教诲了。 ..... “欢迎您,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帕妮(pani,夫人)。欢迎您回到祖国波兰!” “感谢您的盛情接待,毕苏斯基总理。” 就在汉斯专心致志地投入第二代產线的同时,在刚刚重获独立的波兰,一位对某些人而言甚至比汉斯口中的科学家更为知名的女性,在祖国人民热烈的欢呼声中,时隔数十年,终于归来。 她的名字是玛丽亚·萨洛梅婭·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maria salomea sk?odowska-curie)。 对於我们而言,她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居里夫人。 “小时候我从未想过,竟真能亲眼见证波兰的独立......如今竟还能受到如此盛大的欢迎,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哈哈,您以一介女子之身,在遥远的异国成就了足以载入人类史册的伟业。恕我直言,眼前这番欢迎恐怕还远远不够表达我们的敬意。” 听著毕苏斯基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居里夫人似是想起了过往种种心酸与磨难,不禁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曾倾尽所有,为挚爱丈夫的祖国法国,毫不吝嗇地给予支持与奉献,但法国给予她的,却是冷漠至极的排斥与无情的羞辱。更因波兰在战爭中“投向”德国之故,她甚至成了被人投掷石块的对象。 对於將法国视为第二故乡的她来说,那是无法承受的现实。 最终,在战爭刚刚结束之际,她下定决心,彻底离开法国,並付诸行动。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忍耐已达极限,更因为即使战爭结束,那些沉浸在仇恨中的人依旧没有放过她。留在法国,只会招致更多的折磨,甚至可能危及她与两个女儿的安危。 为了人身安全,她別无选择。 她带著两个年幼的女儿,离开了曾经因留学而踏上的法国,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波兰。 而波兰,则用举国上下的热情,迎接了这位游子归来。 那盛大的欢迎,几乎一瞬间便洗去了她这些年来所受的屈辱与冷待。 “原来......妈妈是这么了不起的人啊。” “真是想不到呢......” 两个女儿,长女伊雷娜·居里和更为人熟知、英名“伊芙”的次女,直到亲眼见证这一切,才真正意识到母亲的伟大。在法国政府长期冷遇之下,她们从未料到,母亲竟然是如此尊崇的人物。 不过,作为波兰的独立英雄、如今新生的波兰-立陶宛联邦的总理,约瑟夫·毕苏斯基如此盛大地欢迎居里夫人,除了出於真挚的敬意,也有著更为现实的考量。 眾所周知,战后德意志帝国在“凯撒帝国”的旗帜下成为欧洲霸主,而波兰与波罗的、乌克兰等国一样,得以在德国的帮助下重获独立,並接受霍亨索伦家族的君王,成为其麾下的一员。 『可我们波兰,没理由被当成什么乌克兰或波罗的那种货色一样对待。』 就拿乌克兰,还有组成波罗的王国的爱沙尼亚与拉脱维亚来说,这些地方,哪怕追溯到遥远的过去,曾经像波兰-立陶宛那样以独立国家之姿屹立过吗? 没有,从未有过。 因此,毕苏斯基希望波兰能在德意志主导的关税同盟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虽说无法取代德国的一人之位,至少也得是紧隨其后的第二,退一步也要稳居第三。 这也与新生波兰-立陶宛联邦所面临的现实息息相关。 眾所周知,波兰在大战中吞併了不少前俄罗斯帝国的土地,而那些想要復仇、夺回失地的俄国布尔什维克们,迟早会与波兰一战。 然而,波兰与俄罗斯在基本国力上差距太大,若无德国的军事支援,根本无从抗衡。 这不仅是波兰的处境,也是乌克兰、波罗的,乃至波罗的海彼岸的芬兰所共有的难题。 正因如此,为了爭取来自德国的最大援助,波兰必须提升自己在凯撒帝国內的地位。 而这,就需要更多的“国家威信”。 『看看人家波罗的和乌克兰,早已为了爭取在关税同盟中的主导地位而蠢蠢欲动。咱们波兰怎么能落於人后?』 这便是毕苏斯基如此盛情款待居里夫人的原因之一。 这位第一位同时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与化学奖的女科学家,其存在本身,就足以象徵波兰的荣耀。 更何况,她的归来,也可能推动波兰科学界的整体飞跃。 “来吧,该动身了。国王陛下与王后正等著您呢。” 当然,即使拋开所有政治因素不谈,作为波兰孕育出的伟大科学家,她也理应获得如此礼遇。 这是波兰-立陶宛的幸运。 ...... “芬兰的茶点倒也不错呢。尤其是这种叫做萨尔米亚基(咸甘草/salmiakki)的点心,味道真是独特,我挺喜欢的。” “我是一口都咽不下去,殿下的口味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奇怪呢。” 此时此刻,在像波兰一样恢復独立的芬兰,隨著父亲黑森-卡塞尔伯爵加冕为芬兰国王卡尔一世,弗里德里希·冯·黑森-卡塞尔也成了芬兰的王储,此时他正与他的老师,一位不亚於居里夫人的知名科学家一同享受著茶点时光。 而陪伴黑森-卡塞尔一家从弗腓特烈霍夫一路来到芬兰的,正是尼古拉·特斯拉。 “哦,神啊,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於如今成为芬兰王后的玛格丽特公主而言,这实在是再绝望不过的情况了。 她原以为只要离开德国,终於就能摆脱那个怪人了,谁知他竟然一路追到了赫尔辛基。 更让她火冒三丈的是,把特斯拉带到芬兰的,竟然正是自己的长子和次子。他们如今已自詡为特斯拉弟子。 “哈哈,莫吉,別太责怪特斯拉嘛。他才华横溢,一定会给芬兰带来巨大帮助的。” “殿下,我可以在王宫里建个鸽子窝吗?” “......就他那样?” “咳咳,天才和怪人之间,其实只有一线之隔啊。” 面对妻子冷冷的眼神,卡尔一世乾咳一声,圆场道。 说到底,儘管性格古怪,但特斯拉的能力確实毋庸置疑。 尤其是像芬兰这种除了森林外几乎毫无资源的贫瘠之地,更需要依赖科学技术来弥补不足,而在这一点上,特斯拉无疑將成为重要助力。 “老师,听说您最近又在研究什么新的东西,是应汉斯的请求吗?” “嗯,是一种叫『雷达』的技术,利用电波探测远处物体的存在。” “啊,就像蝙蝠用超声波寻找猎物一样的原理吧?” “不愧是我亲自教导的学生,理解得很快。其实这技术我以前稍微研究过一点,如今预算和时间都充足了,我正打算从容地推进实用化。王储殿下,要不要和马克西米连王子一起参与进来?” “当然愿意,老师!” 虽然作为芬兰王储与王子,本该谨言慎行的两个儿子受那个怪人的影响颇深,多少让人有些头疼。 “但这样下去,芬兰还真有可能变成科学强国了呢。” 不管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因......的原因,上章修改了一些。 第251章 战间期之始 “......我们,真的输了啊。” 回到巴黎的夏尔·戴高乐,在看到尚未从公社动盪中恢復的巴黎景象后,肩膀无力地垂了下去。 在昔日的室友图哈切夫斯基冷酷地返回乌克兰之后,他仍不死心地一再尝试逃离,但戴高乐最终能走出战俘营,却是在德国方面正式解除其战俘身份之后。 而他刚一获得自由,听到的第一条消息,便是《桑苏西条约》的签订。 起初,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也不愿意接受。 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但心中因震惊而剧烈跳动的心臟却仍在竭力否认著这一切。 直到现在,他看到巴黎那曾经的辉煌不再、如今只剩废墟与战斗痕跡的景象,看见面无表情、如同这座死气沉沉城市一般的巴黎市民时,他才终於落下了泪,不得不承认那个残酷的事实。 法国,战败了。 那个曾一度伟大无比的国家,如今悽惨地崩塌;伟大法兰西军的荣耀与威信被彻底践踏,所剩下的,只有必须偿还给协约国的债务与一片废墟。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被困在战俘营,虚度光阴的策划逃亡之时。 “卡特鲁中校,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法国到底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与戴高乐一同被释放的中校乔治·卡特鲁(georges catroux)长嘆一声。 他也一时间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与记忆中判若两地的巴黎。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我们不能就这样坐在原地哭泣,不做任何努力。” 短暂而沉重的沉默后,卡特鲁终於开口。他脸上强撑著要甩开悲伤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作为军中前辈、人生的先行者,他不能在眼前这个近乎绝望、连生的意志都快失去的后辈面前,露出挫败的模样。 正因如此,他更要在这个时候,成为戴高乐的支柱。 这,是年长者与上级应尽的责任。 “摔倒了就再爬起来,房子塌了就重建。只要不放弃,踏实地活下去,法国终有一天会重现昔日荣光,从这片废墟中重新站起。” “我们......法国真的能做到吗?” “有什么做不到的?” 法国曾在拿破崙战爭的失败后重新崛起; 曾在普法战爭的惨败中再度挺立; 大战,不过也是如此罢了。 “所以,现在比起担忧国家的未来,还是先顾好我们眼前的现实吧。” “......嗯。” 眼下,由於《桑苏西条约》带来的军备限制,加上政府大幅削减军费,军官们正被大批裁撤,两人能否留在军中也尚未可知。 在为遥远的祖国担忧之前,他们连眼前此刻的生活都无从著落。 ...... “......法国终究还是在脚上套上了沉重的镣銬啊。” 就在戴高乐和卡特鲁一边强作镇定地谈著希望,一边却不得不为饭碗问题嘆气之时,在奥斯曼帝国此前的临时首都,现已成为真正首都的安卡拉,穆斯塔法·凯末尔正用复杂的目光注视著战爭的结局。 “如果奥斯曼帝国没有果断投降,恐怕我们会落得比法国还要悲惨的下场。” 他庆幸自己赶在伊斯麦尔·恩维尔被流放至乡间、整日茫然度日之前,果断出手將其驱逐,选择向协约国投降。 凯末尔轻轻吐出一口气,为自己的决断未出差错而感到宽慰,然后將目光转向了堆在桌上的文件。 那堆文件正是他作为奥斯曼帝国总理,肩负起国家重建重任的证明,而他肩上的担子,也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果然,最重要的还是经济重建与民族问题。” 凯末尔一边轻敲桌面,一边喃喃自语。 前者的重要性无需多言,而后者也因奥斯曼帝国乃多民族国家之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迴避的问题。 幸好,曾经牵动民族问题一角的亚美尼亚人,如今大多已迁回脱离俄国独立的本国,算是让他少了一个心头大患。但奥斯曼帝国內部,依旧残留著库德人,以及趁大战之机妄图独立的阿拉伯人,这两大隱忧仍像毒刺一样扎在他心头。 『不能像恩维尔那样採取血腥压制。』 毕竟,奥斯曼的背后主子,德意志帝国,尤其是对德外交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汉斯·冯·乔公爵,绝不会允许他那样做。 奥斯曼帝国得以苟延残喘,全靠德国的扶持,若是再去无情镇压其他民族,迟早会把脏水泼到德国头上。而德意志帝国绝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最终能採取的办法只有一个—— 以“奥斯曼帝国”这个象徵为旗帜,软硬兼施,將这些民族融入帝国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正是帝国统治的王道之路。 当然,若是原歷史那个否定奥斯曼,只为重塑统一的“土耳其民族”的凯末尔·阿塔图尔克在此,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但此刻在这里的,是奥斯曼帝国的总理,穆斯塔法·凯末尔帕夏。为了帝国的未来,“土耳其民族主义”这套理论,只能也必须被暂时束之高阁。 “库德人的问题,就交给伊斯麦特去处理吧。” 因为他本就是库德人。 也正因如此,他对民族问题向来关心,甚至在原歷史中还曾建议凯末尔制定有关少数民族的法律。 只不过当时的凯末尔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土耳其人,都是我们民族、我们国民,为何要分彼此?” 然而,在这个世界里,早已没了那样说的理由。 “那么,剩下的问题,果然还是阿拉伯人啊......” 策划过叛乱的海珊已被幽禁(因其为穆罕默德后裔,不能处死),但阿拉伯人心中的独立之火依旧未熄。 中东的石油对於奥斯曼的经济復甦至关重要。无论如何,凯末尔和奥斯曼帝国必须要设法拉拢阿拉伯人,或是以人口优势压制他们,將其同化,並顺势將帝国势力推进至仍未受控的阿拉伯半岛腹地。 『当然,资源总有尽头,绝不能只靠石油吃饭。』 凯末尔的打算是,將从石油中获得的利益用於发展帝国的其他產业。 若考虑到未来“资源诅咒”將会给某些资源富国带来的苦果,不难看出凯末尔的远见。 而就在凯末尔策划未来的同时, “最近倒是没怎么听到美国人的动静了。” “是啊,阁下。听说总统闹出丑闻,还倒下了,连带现政权也隨之垮台。我们若要对抗那些土耳其小子,得靠美国的武器,现在倒怕与美国彻底断了联繫。” 在追逐奥斯曼帝国復兴之梦的凯末尔面前,那横亘著的障碍也悄然有著自己的想法。 “別担心,兄弟。美国人很快就会回来。我从他们的眼里,看见了对『黑色黄金』的极度贪婪。他们绝不可能放弃这片阿拉伯的土地。”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西方其他列强的嘴脸。” “没错。正因如此,他们的贪慾,反倒会成为我们沙特家族驱逐奥斯曼、称霸阿拉伯的力量。” 隱藏在沙漠彼岸、潜伏於利雅得绿洲之中,静待时机的沙特家族,便是那横亘在前的障碍。 ...... 此时此刻,法国正因战败的耻辱和堆积如山的债务而陷入茫然。 而奥斯曼帝国则在穆斯塔法·凯末尔的指挥下,为重建祖国而奔走忙碌。 那么,作为另一战败国的义大利在做什么呢? “无能的政府滚下台!” “对啊,大家一起来建设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祖国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红色份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揍他!”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如今的义大利,就是一片混乱与毁灭泛滥的地狱。 当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战败退位,由其堂兄、深受士兵敬仰的亚奥斯塔公爵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在与议会达成协议后登上王位时,义大利人曾一度对未来抱有希望,认为国家或许会有所好转。 然而,当柏林和会的结果出炉,当那份《美泉宫条约》在那可恨的奥匈帝国心臟地带签订时,义大利人才终於明白: 若是一开始就不曾期待,又怎会如此失望? 想想也对,包括威尼斯在內的威尼托地区,还有好不容易到手的利比亚殖民地,全都成了奥匈帝国的领土;而东非的殖民地如索马利兰,也被那贪婪的老太婆英国掠走。 不仅如此,还有那虽不如法国那般沉重,但也被迫、必须支付的高额赔款;以及引以为傲的皇家海军,也像法国海军一样,被英国、德国、奥匈和希腊瓜分殆尽。 对义大利人来说,这已不只是失望,而是极度的愤怒了。 “这还叫国家吗?!” “天天都是『妈妈咪呀』,你们这群狗杂种!” “都给我去死吧!” 整个义大利燃烧在无处发泄的愤怒与仇恨之中。 义大利的顽疾,地域纷爭,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严重;而正在全球频起的共產主义者与无政府主义者的起义,更是往火堆里整桶整桶地倒汽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义大利必须改变!这个分裂成一盘散沙的国家必须重新团结,在新的思想和新的领袖之下,再次实现罗马帝国的荣光!” “杜切(duce)!杜切(duce)!杜切(duce)!” 就这样,一个名为法西斯主义的新生力量也开始萌芽。 不过,此刻在人群中煽动吶喊“杜切”的那个人,还不是不久前刚成立战斗法团、正式走上法西斯之路的墨索里尼。 而是他的“前辈”,义大利的诗人、战爭英雄,加布里埃尔·邓南遮(gabriele d』annunzio)。 这位疯狂的艺术家曾亲自驾驶飞机飞赴维也纳上空投放战时宣传单,成功返航,留下了“维也纳飞行”的传奇。他沉迷古罗马,对重现罗马帝国的荣光执著至极,视之为自己的使命。 他自称“杜切”,接受支持者们的罗马式举手礼。 嗯,如果你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绝不是你的错觉。 “呃呃......站在那里的,本该是我才对!” 因为那位表面支持邓南遮、內心却充满嫉妒的墨索里尼,甚至连他的思想、著作、演讲都照搬照抄,几乎是对其进行彻底的“抄作业”。 “英勇的义大利公民啊,跟我来吧!我將再次让你们目睹罗马的荣光!eia, eia, eia! alala!(古希腊神话中的战吼,被邓南遮引入义大利军队)” “alala!” 儘管他无法模仿邓南遮那种艺术家的疯狂气质。 总之,原本就混乱不堪的义大利政局,如今已彻底变成了无法控制的修罗场,而义大利人民,渴望著能终结这一切的“超人”。 “再等一等吧......虽然现在我输给了邓南遮,但终有一天,我会取代他,成为义大利真正的『杜切』!” 而那位自詡为“超人”的人,离登场的日子,已不远了。 ...... “辛苦你了,比洛。你是我最出色的宰相。” “我也很荣幸能侍奉陛下。” 1915年6月5日。 这一天,总理比洛终於迎来了他期盼已久的退休时刻。 “特奥巴尔德,从今天起,你就是总理了。” “是,阁下。我会竭尽全力,为帝国奉献一切,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被任命为下一任总理的贝特曼·霍尔维格,早在很久以前便已被认为是总理的当选人。 “这样一来,汉斯,也要和你道別了。”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阁下。” “真正该说感谢的是我啊。多亏了你,我才能如此荣耀、风光地退休。” 比洛轻轻拍了拍汉斯的肩膀。 “对了,毛奇也要退休了?” “是的,听说他已经向陛下递交了辞呈。” 他说自己已经过上了不愧对叔父的人生,是时候在彻底酿成大祸之前回家,与圣人心灵交流,安稳度日了。 说起来,毛奇確实受了不少苦。 也没必要强留,就让他安心的去吧。 “那么,外交大臣,今后就辛苦你了。接下来你会忙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哈哈,好的,阁下。” 汉斯“欢快”的微笑著,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这一幕,是与被称为“美好年代”与“大战时代”的彻底诀別, 亦是那个在不安的和平中被疯狂笼罩的战间期的开端。 第252章 知小礼而无大义 1915年6月21日,汉斯与內阁诸位大臣久违地齐聚国家总理府。 这是自贝特曼·霍尔维格就任帝国总理以来首次召开的內阁会议。 內阁的人事变动不仅仅是总理的更替。 虽然像汉斯和財政大臣库恩这样留任的官员也有不少,但部分部长职位已经换上了新的面孔。 “內阁会议的氛围,果然和参谋总部大不相同啊。” 取代退休的毛奇成为新任战爭大臣的法金汉,正是新面孔中的一人。 若说在原本的歷史中,他是先任战爭大臣、后任总参谋长,那如今正好顺序调转,先是总参谋长,后是战爭大臣。 此外,贝特曼·霍尔维格升任总理后,副总理兼內务大臣的新任人选也隨之出炉。 “施特雷泽曼部长,初次参加內阁会议,感觉如何?” “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我会儘快適应的。” 那是熟人,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gustav stresemann)。 他是魏玛共和国时期的重要人物,虽因政治立场而饱受爭议,但与希儿、里宾特洛甫等后继者不同,这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確实曾为欧洲的稳定与和平付出过努力。 改善与法国的关係、促成协约军撤出鲁尔地区的《洛迦诺条约》、以及本被协约国拒绝的德国加入国联一事,皆为其功绩。 儘管如此,施特雷泽曼依然没能阻止纳粹和希儿的崛起,最终因健康恶化而英年早逝,可谓是那个充满矛盾与混乱的魏玛共和国的象徵性政治人物。 顺带一提,贝特曼·霍尔维格还曾试图延揽曾因“清洗容克”而结缘的阿登纳,可对方表示將参加科隆市长选举,婉拒了邀约。 说到底,阿登纳在担任容克狙击手期间也得罪了不少人,树敌颇多。 在此种局势下,暂且低调行事,巩固政治根基或许更为稳妥。 “对了,听说外交部长要搬家了?” “是啊,毕竟不能一直寄住在岳父家里不是?” 虽然威廉二世与奥古斯塔皇后颇为依依不捨,但女儿弗里德里克正在一天天长大,更重要的是,某人的努力不负辛劳,路易丝终於怀上了二胎。 所以,他也不能总是赖在岳父家了。 堂堂公爵寄人篱下,实在是太丟人了。 汉斯即將搬去的是婚前就有意作为新居的申豪森宫(美丽堡)。 当然,他名下还拥有腓特烈霍夫堡,但那里实在离柏林太远了。 腓特烈霍夫汉斯打算等退休后再搬过去,现在就当別墅用。 “那么,会议开始吧。” 就在某人在脑海中勾勒著遥远的退休生活时,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开口了。 “大家都知道,当前內阁的目標,是处理战后事宜与推动帝国改革。” 终於,是时候將那些一直写在计划书上的蓝图付诸实施了。 “我认为眼下最紧要之事,是削减在大战期间不断膨胀的军费开支,进行裁军。我们还有土地改革、选举改革等一系列任务,这些都需要大量资金。” “完全同意,总理阁下。” 財政大臣库恩早就等著这刻,迫不及待地附和道。 裁军一旦启动,军方难免会有怨言,但眼下容克阶层已被彻底打压,那些声音再大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况且,占著位子不干事的老古董將星们也撑不住这个时代的节奏,正一个个退场呢。” 比如冯·马肯森元帅、冯·艾希霍恩元帅等军界元老都已退休。 而其他年老无能的“屎將星”也没有理由再留著。 接下来,真正该扛起德军大旗的,是如鲁登道夫、塞克特、莱托沃福贝克这样年轻又有才干的人。 “再之后接班的也有曼施坦因、古德里安、莫德尔等人,在人才储备上完全不必担心。” 总之,如此庞大的军队根本无法长期维持,裁军已是势在必行,而正因为如此,围绕裁军的討论也愈加热烈起来。 “首先,我们必须大幅削减冗余的陆军兵力。” “没错,还有陆军新式武器的研发预算,也应削减。” “法金汉部长,不知你对此有何见解?” “战爭部也承认裁军的必要性,不过我认为必须將由此带来的军队发展滯后影响降到最低。” “我也赞同谨慎处理。我们之所以能在战爭中胜出,部分正是得益於优於敌军的武器与战术。因此,为了保持领先,发展不能停。” “嗯,我也赞同外交部长的看法。从这个角度来说,海军的新型战舰......” “提尔皮茨將军,请別再耍样了,这段时间还是收敛些吧。军舰数量已经远远超过所需了。” “唔......” 战事已歇,提尔皮茨已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固守海军战略,他被贝特曼·霍尔维格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虽不知这次是否仍会在华盛顿举行,但为遏制军舰建造热潮,海军裁军条约迟早也会出台,得提前有所准备。 特別是所谓的“条约型战舰”,为符合条约標准,不论性能还是平衡性都存在不小问题,这些也得及早商议应对方案。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提尔皮茨接受海军裁军这件事才行啊。” 更別说和他狼狈为奸的我们那亲爱的岳父了。 唉,光是想想就觉得脑壳发胀。 “那么,为了压缩国家財政支出与行政消耗,建议將现有的四个战爭部统一为一。毕竟除了普鲁士战爭部外,其余三个已经名存实亡。” 库恩大臣提出的建议,引来其他部长纷纷点头称是。 毕竟,无论是原本就规模不大的符腾堡王国军与萨克森王国军,还是相对庞大的巴伐利亚王国军,在战爭中都已逐步丧失独立性,如今再冠以“巴伐利亚”之名也无多大意义。 就拿巴伐利亚王国军的德国第六军团来说,国境战役初期尚为纯巴伐利亚部队,但隨著战事推进,增援与编制不断更替,士兵来自德国各地,已与普通野战军无异。 现在的巴伐利亚王国军,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巴伐利亚的军队了,只是单纯的德意志帝国军队,巴伐利亚战爭部也同样如此。 “所以,趁这个机会,將已经没有区分意义的四个战爭部合併为一个吧。为了接下来的改革,我们也该削减这些无谓的预算浪费,不是吗?” “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作为统一诸侯国的第一步,也非常合適。” 由於大战之后战爭部的职能早已名存实亡,诸侯国们对此恐怕也没有太多反对的余地。 当然,光靠这一点自然不可能实现完全的统一,道路依然遥远漫长。但若能从这些小事一步步著手,总有一天能抵达目的地。 “法金汉大臣,你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没有。我也一直认为,合併战爭部是早就该做的事情。” “很好。那么关於此事,之后再进行更详细的討论吧。” 在为了筹措资金而两眼放光的库恩大臣之后,重视效率的法金汉也表示赞同,使得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满意地微笑著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的议题是......” 咚咚—— “总理阁下,抱歉打扰了。” 正当关於裁军的第一轮討论即將告一段落时,总理的一位隨行秘书带著急促的神情敲门走进了会议室。 他身旁还站著汉斯新任命的秘书。 嘖,看样子又是外交方面出什么乱子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远东出了问题。” “远东?” “是的。xx的大总统xxx去世了。” 听到这话,贝特曼·霍尔维格皱起了眉头,汉斯则无奈地嘆了口气。 换句话说,矛盾將进一步激化。 “日本恐怕也会为xx的混乱而欢呼雀跃地开始行动吧。” 正好朝鲜和安南的合併也已经完成,他们若是现在还按兵不动,那就不是日本了。 “得赶紧联繫驻x和驻日的大使。” 战爭才结束多久?文件却又堆得没完没了。 到底,和平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到来? 此时恐怕不只是汉斯,所有人心中都有著同样的疑问吧。 ...... 趁著xx混乱之际,日本扶植了一个傀儡政权,妄图復辟帝制。 这是汉斯设想过的诸多剧本中,几乎最糟糕的一种走向。 当然,盘踞国內的各系军阀自然不可能承认这一现实,事实上他们也正在对日本的行径进行激烈谴责。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暴行,日本的所作所为绝不能容忍!” “是啊,德国在xx不是也有权益吗?现在就该由德国出面干预!” 英美等西方列强自然也持相同立场,但眾所周知,他们面对日本此举,除了口头谴责之外,很难採取更积极的对策。 这便是为何英驻德大使威廉·戈申,以及因“事故”辞去外交官职务、由其接替担任代理驻德美大使的埃利斯·洛林·德雷塞尔(ellis loring dresel),会突然闯入汉斯办公室的原因。 “我也认为日本这次的行为,已经越界了。” “那就——!” “不过,正如你们所知,包括东亚舰队在內,我们远东的大部分兵力目前正集中在滨海边疆地区牵制苏俄,实在无力再分心应对xx事务。” 更何况,如今德国正面临裁军谈判的压力。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在英美不出面的前提下,单独与日本正面对抗,实在是无力与得不偿失。 而这种情况下如果只是谴责几句,施加些轻微的压力,又根本毫无用处。 当然,若是德国摆出一副“你这行为很坏,哼!我很生气”的架势,日本这个欺软怕硬的国家大概也会嚇一跳,收敛一点。 但眾所周知,日本是个奸诈之国,根本不可信。 即便表面上装出悔改的模样,实则必然会死撑到底。 “可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著日本在xx为所欲为,这怎么行!” “当然不能。所以,我准备先推动那边,对日本施压。” “那边......但那点动静,日本真的会听进去吗?” “当然不会。所以,我不仅会在那边做文章,也准备对日本国內下手。” “你是说......內部?” “没错。现在日本政府的举动,並非是国內上下统一意见的结果,而是首相大隈和外相加藤一意孤行、草率鲁莽的决定。” 这次事件,就连西方列强看来,都是极其冒险、过於激进的做法。 而这样的看法,在日本国內,那个仍保有一部分理智之人的国家中,同样存在。 “这种行径,一如既往,只会招致敌意。” 是时候来点手腕和手段了。 这是某人最喜欢的时刻。 ...... 大隈与加藤的计划成功了。 他们趁xx混乱之际,成功扶植了一个傀儡政权,妄图为日后进军打下基础。 因此,两人开著香檳庆贺日本的胜利,但他们的笑容並未持续太久。 【劳合·乔治首相:日本此番行径,破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 【美国国会每日持续谴责日本:日本必须立即撤出xx!】 【xx政府:绝不能容忍日本侵略xx的行径,必要时將动用武力应对。】 因日本的越界行为而怒火中烧的英美,开始大声疾呼予以谴责。 而一直对日本保持警惕的xx国內,则在某人依靠面子果实的推动以及秘密协调下,暂时放下了芥蒂,甚至已有出兵攻打的跡象。 当然,大隈与加藤早已料到这一步,因此並未显露出任何担忧。 反正英国和美国受困於自身问题,只会高声叫嚷,却不敢轻举妄动;至於xx,因北方还有俄国这个隱患,以及国內的混乱局势,若稍有理智,自也不敢轻启战端。 【汉斯·冯·乔外交部长:日本在xx的所作所为,无论从道义上还是国际法上,都是难以容忍的行为。】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连德意志帝国的乔公爵也因这件事而震怒。 “加藤先生,莫非乔公爵因復国人选一事,对咱们日本不满了?” “要是那样的话,他早就该在此事上有所表示了吧。而且我们根据《大明航海王》所送的『礼物』,他也並未拒绝,不是吗?或许...我们应该换个角度,反清復明试试?” 这话確实没错。 当然,对汉斯来说,他之前不过是將日本送来的,所谓“满人入关时藏起的大清宝藏”、“根据龙脉密码找到的復国资金”当作搞笑的送钱藉口罢了。 实际上,日本送出的金光灿灿的礼物,都被汉斯转交,作为尚未建设但已有想法的德械师(?)先头资金使用了。 “无论如何,与德意志帝国闹翻,可不是好事。我们得想办法安抚乔公爵才行......” “首相!不好了!” 就在大隈与加藤苦思对策,是否要献上更多礼物给汉斯以平息德国怒火之际,大隈的秘书满脸苍白地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这、这个......” “大隈、加藤!给我出来!” “你们竟敢擅自做出这种事,是不是疯了?!” 正当秘书气喘吁吁地要开口时,门外响起一声怒吼。 那声音,大隈与加藤再熟悉不过,脸色顿时煞白,毕生难忘。 “可恶......” 大日本帝国的传统——陆军的反对,开始了。 第253章 畏远威而不怀德 “首相阁下,战事才结束多久,您怎能如此激进行事,把帝国的外交关係都搅得一团糟!” “朝鲜与安南才刚刚併入帝国不久,如今您还有余力插手xx事务吗?况且,您还批准了海军那所谓的『八八舰队计划』!” “我们陆军,绝不会容忍內阁罔顾民意、肆意妄为的独断行径!” “这、这......” 面对陆军將领们如机关枪般连珠炮似的怒吼,大隈只能张著嘴乾巴巴地动著唇,却一个字也辩解不出。 一大早,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面? 他脑子嗡嗡作响,简直要神志不清。转动眼珠瞥向一旁,只见加藤高明同样低著头,被陆军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骂声如潮,承受著语言的鞭打。 “还真不如挨他们一拳呢,心里反倒痛快些。” 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怒吼与衝突,令大隈心头一沉,长嘆一声。 “大隈首相,你在听吗?我问你在不在听!” “果然还是佐贺出身的傢伙靠不住!” 但陆军那帮傢伙像是集体吸了什么毒品似的,一个个红著眼不肯罢休,如疯狗般撕咬著他们不放。 关於大隈和加藤主导的“入主xx”一事,他们將一切流言蜚语都搬出来,当成反对的武器,死咬不放。 “进军xx,是我大日本帝国夙愿中的夙愿,这一点,你们陆军不也是心知肚明吗?” 大隈正苦思脱身之策时,加藤总算稳住心神,勉力开口。 儘管遭到部分內阁大臣的反对,他们仍是一路强行推进至此。 若是因陆军的反对而功亏一簣,那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因此,加藤试图劝服这群怒火中烧的陆军將领,安抚他们的情绪。然而—— “谁说我们反对进军xx?可问题是你们的方法太荒唐了!为了拿下xx湾,竟不惜让全世界与我们为敌,这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加藤的英勇发言还不到一分钟,便像火苗被风吹灭般消散无踪。 目睹这一切的大隈,只能紧闭双眼,再也支撑不住。 ——不行,这些傢伙根本讲不通。 陆军现在不过是在为反对而反对。 “至今一直被海军压著,连句话都不敢吭的他们,今天突然吃错了什么药?” 真的是全体磕了药吗? 除了这个,他找不到別的解释来说明眼前这群陆军的疯態。 “首相,不好了,议会那边也开始有人对这次介入xx表示反对。” “岂有此理......” 就在大隈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著陆军的叫囂,一边陷入沉思之际,贴身幕僚低声靠近,在他耳边又传来一则噩耗,让他再次闭上了双眼。 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 “德意志帝国与乔公爵可真是给我们陆军送来了份大礼啊。” 果然不愧是拥有世界最强陆军的国家。 虽然在日俄战爭之后彻底失去了所有政治权力,沦为坐在房间角落的老头,但作为日本陆军之父,山县有朋在军中依旧有著不容忽视的影响力。他放下菸斗,咂嘴一笑。 “这次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啊,寺內君。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陆军总不能一直被那帮海军傢伙压著活下去吧?” “当然,阁下。” 回答他的是同样出身长州、陆军嫡系出身的陆军大臣、並且不久前刚被任命为首任朝鲜总督的寺內正毅。他带著笑意点头应道。 乔公爵不久前通过前德国驻华大使、现驻日大使阿图尔·亚歷山大·卡斯帕·冯·雷克斯(arthur alexander kaspar von rex),传达了一个意思——如今日本对xx的干涉在多方面都是不恰当的。 而他传达这番话的对象,並不是海军,而是陆军。 这其中的含义只有一个。 德国方面希望由日本陆军出面,制止这次行动。 “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这次对xx干涉本就是以海军为主导,驻扎在xx湾的部队也是由海军陆战队和水兵组成。 换句话说,若此次行动成功,海军原本就高昂的鼻孔只会更加朝天。 “那怎么行?不能让那帮本就趾高气扬的海军傢伙更囂张了。” “说得对。虽然大家都说日俄战爭时陆军出丑了,但海军那帮人又有多大本事?不就是在旅顺外海和马卡洛夫拍了几下巴掌罢了。” 结果最后骂名全被陆军背了,海军倒像是打贏了整场战爭的功臣一样招摇过市。 “不行,绝不能再让那帮萨摩混蛋耀武扬威下去了!” 要想实现这一点,必须让这次x国干涉胎死腹中,哪怕不能彻底阻止,也要让它草草收场。 只要达成这一点,就能打击海军如今的优势地位,从而让陆军重新找回发声的空间。 而且,这还不止於此。 借著这次机会,还能阻止那个和山县势不两立、总是和陆军作对的大隈这个无礼的佐贺傢伙,以及意图將军方排除出外交和政治领域的加藤高明的小把戏,甚至还能趁机与德国进一步拉近关係。 日本陆军本就深受普鲁士军影响,內部亲德派甚多。如此一来,便是一举三得。 “总之,我们陆军已经在尽责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们这些搞政治的出马了。” “明白了,阁下。” 隨著山县轻轻抖落菸灰,屋中一身黄色军装中唯一身著西装的男人恭敬地低下了头。 他的名字是原敬。 一生致力於实现议会民主的平民首相,代表大正民主的文官政治家。 而如今,这样一位与军方格格不入的人物,却捲入了陆军的阴谋,原因只有一个—— 为了阻止大隈內阁那场鲁莽的xx干涉。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如今这样贸然插手xx事务,只会招来列强的愤怒。 大隈確信英美因自身问题无暇他顾,但那又能持续多久呢? 儘管英国因大战后殖民地动盪陷入低迷,但它的獠牙和爪子依旧锋利。而因政治中心白宫从“跛脚鸭(lame duck/即指虽在任,但因其下一任已经当选或即將当选而失去政治影响力的相关政客)”状態,陷入“死鸭子”状態,行动迟缓的美国,只要明年大选一过,也势必恢復元气。 到那时,別说是“三国(德英美)干涉”,恐怕更严重的后果都可能出现。 作为日本少数还有常识的政治家之一,原敬对此深信不疑。 再加上,虽然这种想法“陆军气十足”,但他也確实认为不能再让海军的势力继续膨胀下去了。 眼下,海军那夸张的造舰计划就已经吃掉了日本政府三分之一的预算。 而这次以海军为主导的xx干涉,无疑会进一步加强那群越来越无法无天的海军將领在政治上的影响力。 “说不定哪天,他们真会提出要建『1010舰队』也不奇怪。” 若非有同样是日本帝国少数清醒派之一的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死死握著海军的韁绳,这种荒谬之事恐怕早就发生了。 正因如此,以原敬为首、梦想建立健全议会民主政体的文官政治家们,这一次决定站在陆军一边。 当然,仅限於压制海军势力之前。 毕竟,对像原敬这样的文官来说,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终究都该被彻底排除出政治权力之外。 “若要让日本真正迈向合格的立宪国家,文人对军方的控制是必经之路。” 为了这一点,就算要向自己內心极度厌恶的山县等一眾军方元老低头数次,他也在所不惜。 眼下或许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稳定,但若军方继续掌握政治实权,那终究会成为日本的重大祸患。 ...... [由於日本介入xx,內外批评之声愈发高涨。] [包括原敬在內的日本政界人士认为,大隈首相与加藤外相的介入xx之举,对日本毫无益处。] [天皇对战后不久便製造动乱的现內阁行为,表示深切忧虑。] “大隈內阁似乎是走到了危机边缘啊。” “呵呵,不愧是公爵阁下,依旧老练如昔。” “我不过是一如既往,在旁边稍稍推了他们一把罢了。” 面对戈申大使那一番虚与委蛇的恭维,汉斯只是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总算鬆了一口气。 “要是日本就此彻底从xx退出,可就太好了。” “就像公爵阁下书里写的一句话一样,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现在的情况还是暂且妥协为好。让日本撤出xx,拿一点经济利益就够了。” 嘖,看来歷史上的那份“xxx条”,还是要重演了。 当然,美国的埃利斯·洛林·德雷塞尔(ellis loring dresel)大使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满。 对美国来说,日本吞併安南、在太平洋扩张势力范围,已经构成了对其利益的直接威胁,他们自然希望日本能彻底退出xx。 而事实上,像“xxx条”那种不平等条约,早在多年以前,西方列强就已强加给xx。对日本而言,这更像是在向西方国家表达:“也请把我们当作平等列强看待”,而非“真正意义”上全面侵略。即便如此,还是引来了许多非议。 “请不必担心,德雷塞尔大使。这只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而已。反正这种程度的要求,日后隨时可以撤回。” 实际上,“xxx条”中的大部分內容,数年后在《华盛顿海军条约》中就被废除了。 只要英美局势稳定,借著人权或道德之类的由头来向日本施压,也就足够解决这个问题了。 “既然阁下都这么说......” 似乎明白了汉斯的用意,德雷塞尔大使微微点了点头。 至此,日本问题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本想趁这个机会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改革上,可...... “现在还不是鬆口气的时候啊。” 汉斯嘆了口气,脑中浮现出今早才收到的那份报告。 那是大战的余火尚未熄灭、欧洲距离真正的和平仍遥遥无期的明证。 ...... 1915年8月22日。 由於介入xx的行动而引发了陆军与政界的强烈反对,加之就连天皇也出面劝说“差不多行了”,早已无力支撑的大隈內阁最终被迫决定从xx撤军。 当然,他们仍对xx恋恋不捨,在离开之前,还强迫其签署了一份顶多比原歷史上“xxx条”好一点的苛刻条约。但无论如何,设立在xx湾的傀儡政权被彻底拋弃,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准备进军!重返xx湾,定要將xx那帮叛徒统统剷除!” “是,大帅!” “驱逐x奸,收復xx!” “xx主义万岁!xxx万万岁!” “绝不会向那些袁xx的走狗低头!我要拿下xx,一併掌控xxxx!” “xx儿郎们!隨我出征xx,扫清x奸!” “岂能將xx拱手让给xxx那种人?倒不如让我来坐镇xx,真正领导xxxx!” 隨著外敌退去,之前由某人强行弥合的纷乱再生,德械师计划也只能暂且搁置。 xx的大军阀时代,正式拉开帷幕。 “如此千载难逢之机......真不知该让人如何取捨啊......!” 但北方的某些人,却没有参与这场军阀混战,这点从段xx那略带遗憾但又充满野心的面容便可看出一二。 此刻的他,无暇南顾,因为他正將注意力集中在北方。 【掌控乌拉尔山脉西侧的列寧与布尔什维克,现在將枪口对准西伯利亚了吗?】 布尔什维克的红军与由科尔尼洛夫率领的白军等反布派之间的全面战爭即將爆发。 对与西伯利亚和蒙古接壤的xx来说,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毛子也已经在蒙古与满洲边境频频挑衅了。可惜了,看来南征之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这收復外蒙的机会,绝不能轻易错过。 “可惜......可惜啊......!” 段xx可惜可嘆,只得忍耐。 第254章 红雪白血 “终於到了夺回西伯利亚的时候了啊。” 在能俯瞰红场的克里姆林宫办公室內,列寧望著镜中自己光禿禿反射著灯光的脑袋,喃喃自语。 自从1914年4月革命爆发后,不到一年时间,布尔什维克便粉碎了反对派推翻苏维埃俄国的图谋。 一度与布尔什维克並驾齐驱的孟什维克已经覆灭,社会革命党等临时政府的残余也已败退。曾磨刀霍霍、妄图东山再起的克伦斯基,如今也只剩下对人生的虚无,仓皇逃往美国。 在巴斯玛奇(Бacmaчectвo)旗帜下,梦想像东欧新兴国家那样独立、对抗苏维埃俄国的中亚各族,同样遭到了镇压。 由米哈伊尔·伏龙芝(mnxanлВacnльeвnчФpyh3e)率领的红军將作为沙皇俄国傀儡、旧制度残余的希瓦汗国(khanate of khiva)与布哈拉汗国(khanate of bukhara)彻底埋葬进歷史尘埃,分裂势力也几乎被肃清。 当然,仍有少数人抱著虚妄希望藏身荒野顽抗,但已对苏维埃俄国不再构成实质威胁。 如今这些人已寥寥无几,而曾支援中亚独立势力的英国,也因帝国主义的恶报而自顾不暇。 因此,现在正是跨越乌拉尔山,进军西伯利亚、解决布尔什维克与苏维埃俄国最大隱患的时候。 毕竟,在列寧与苏维埃委员会忙於对抗诸多挑战者、收復中亚之际,旧沙俄军人,以拉夫尔·科尔尼洛夫为首的所谓“白军”也悄然在西伯利亚积蓄力量,现在已然成为了难以忽视的隱患。 “问题在於,现在西伯利亚的可不仅仅是白军。” 列寧嘆了口气,仿佛光是思考就令人头痛不已。 如今的西伯利亚乱象丛生,甚至令人觉得当年留里克王朝中断后那段混乱时代也不过如此。 因为除了白军,还有劳动党残党、孟什维克残余、无政府主义武装、农民起义军、哥萨克与各少数民族等,凡是曾挑战布尔什维克却败退的势力,几乎都涌入了西伯利亚,展开了一场俄式群雄割据。 这些势力之间不仅毫无合作可言,反而一有机会便彼此刀兵相向。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否定四月革命,痛恨布尔什维克。 因此,列寧必须儘快解决这一局势。 否则,就无法宣称真正掌控了整个俄罗斯。 如果不能彻底掌握俄罗斯,那不仅苏维埃委员会无法进化为最终形態“苏维埃联盟”,就连再建第二国际的新组织“共產国际”都无法成功。 世界革命这一布尔什维克的夙愿,更是无从谈起。 德国与法国的革命,早已在斯巴达克同盟的鲁莽与第二次巴黎公社的覆灭中黯然收场。 在战胜国英美,无政府主义者与共產主义者依然不停播种革命之火,但那也只是一盏风中残灯,隨时可能熄灭。 更讽刺的是,波兰、芬兰与乌克兰这些“未来终將回归俄国的土地”上的社会主义者,却被民族主义所困,不仅未曾支持,反而敌视苏维埃。 列寧对此只能苦笑。 “照这样下去,別说世界革命,连连锁革命都不可能了。” 因此,要打破僵局,唯有儘快清扫西伯利亚,把苏维埃俄国重铸为一个坚强有力的革命国家。 正因如此,包括托洛茨基与史达林在內的布尔什维克高层,都在要求儘快发动对西伯利亚的进军,然而—— “可不能就这么贸然进军西伯利亚。” 弗拉基米尔·列寧的想法却与他们不同。 “別的不说,白军背后可是有列强撑腰。更不用说海参崴与滨海边疆区,至今仍有日军与德意志东方舰队驻扎。” 在这样的局势下,红军真的能一举击溃所有反布尔什维克势力、收復西伯利亚吗? 眼下连乌拉尔山以西都了一年才勉强稳住局势。 列寧百般思索,却始终无法给出答案。 一旦判断失误,只会白白消耗时间与资源。 而要弥补这些损失,恐怕又需漫长的岁月。 早已千疮百孔的经济將陷入无法触底的深渊,早被战时共產主义压制到极限的农民与工人的生產积极性,也將持续低迷。 为了儘快稳定俄罗斯,仅靠战爭远远不够,还必须考虑其他手段。 而这个手段,其实早已昭然若揭。 “......这次也要考虑妥协吗?” 列寧的自语,在办公室內低低迴荡。 他无比怀念那段纯粹的革命岁月。 那时只需一心向著革命,执著前行即可。 可如今,列寧已成为一国之主,理想每每撞上现实的高墙。 “如今这个位置,早已无法让我再选择理想了啊。” 如今的他,肩负著太多,已无法像当年的革命家那样,一往无前。 为革命而放弃做革命家——何其讽刺! “唉......总之,这不是能立刻决定的事,还是得慢慢权衡。” 反正进军西伯利亚也需要充足的准备时间,还得说服托洛茨基等那些仍以革命家自居的人。 在此之前,实在没有必要自乱阵脚。 “......” 但正所谓“隔墙有耳”,列寧的低语,也已悄然传入了另一个人的耳中。 那人正是列寧办公室外的秘书,娜杰日达·谢尔盖耶夫娜·阿利卢耶娃(haдeждacepгeeвhaАллnлyeвa)。 “列寧同志真的这么说了?” “是的,科巴。” 她正是史达林的情人,日后將成为他的第二任妻子。 “干得好,娜杰日达。这对我太有帮助了。” 史达林一边抱住阿利卢耶娃,一边露出阴谋般的微笑。 仿佛终於等到了属於他的大好时机。 ...... 因为日本引发的种种热议与骚动终在盛夏落幕,1915年9月30日,秋意渐浓。 德意志帝国的改革,也隨著时间的流逝持续推进。 当然,如今苏维埃的巨熊正於欧陆东方磨刀霍霍,准备展开对西伯利亚的征服,柏林的高层也感受到阵阵紧张气息,不少人说我们难道就该束手旁观,乾等著布尔什维克何时发动攻势吗? 但俄罗斯的归俄罗斯,他们也得先做好自己的事。 战爭时期,军人是英雄;和平时期,便轮到汉斯这类官僚发挥作用。而人民也早已渴望著新一轮的改革,乾涸的喉咙盼望甘霖。 “今天的议题是选举权、新闻审查的放宽,以及劳动法的修订。正好1915年也只剩下几个月,若能在明年年初公布,时机再合適不过了,不是吗?” 听到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的话,各位部长纷纷点头,显然认为此言有理。 今日討论的改革案皆与国民自由息息相关,因此在当下的德国国內也广受关注,呼声甚高。 若要昭示新时代的来临,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好的象徵了。 虽无法將宪法彻底改造为当初曾被誉为“世界上最民主、最先进”的魏玛宪法(weimarer verfassung),但这依然將是一次极具意义的变革。 “那么......从哪一项开始比较好呢?” “总理先生,我认为不如就从『女性参政权』开始吧。” “女性参政权?” “是的。如今是时候,为那些在战爭期间代替前线男儿、夜以继日地在工厂里劳作的德国母亲与女儿们,给予她们应得的补偿了。” “唔......说得也是,確实也到时候了。” 贝特曼·霍尔维格点了点头,十指交握,神色郑重。 儘管还有几位不愿女性插手政治事务的部长脸上闪过不悦的神情,却並未有人开口反驳。 毕竟自大战爆发以来,女性参与社会活动的比例不断上升,与之俱增的,正是对於女性参政权的呼声,远超以往任何时期。 即便是根深蒂固的父权体制之下,女性的政治参与也已成为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 “如今不仅美国,连英国都已以《人民代表法》的名义,开始討论女性参政权的问题。那么作为引领欧洲的德意志帝国,我们理应率先垂范,不是吗?” “嗯......外务大臣,你可知道英国那边是怎么推进女性参政的?” “据我所知,英国目前是准备仅给予30岁以上女性投票权。” “30岁以上?” “是的。” 可见英国的女性参政权,尚属不完全的权利。 而其中最大阻碍,便是以保守党为代表的传统保守势力。 他们自古以来便对女性参政持否定態度,因此深受支持女性参政的“妇女参政论者”(suffragette),尤其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所痛恨。 换句话说,“赋予女性选举权”这句话,在英国政坛听起来就等同於“让更多反对保守党的选民走向投票箱”。 『更何况,如今因大战而导致英国男性选民锐减,保守党岂能不感到危机四伏。』 这世上可没有哪个政客会欢迎敌对选民增加。 “呵,那我们就应该大方一点,给予所有成年的德国女性与男性同等的选举权。” 在听完汉斯的分析后,贝特曼·霍尔维格似乎有意选择一条有別於英国的道路。 “......这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新的选民自然会支持我们。高支持率就是权力,有了更大的权力,我们才能更顺利地推行改革。而且,德国女性凭什么待遇要比英国女性差?” “说得也是。” 乾脆藉此机会,將平素就对这类议题颇感兴趣的路易丝和太子妃塞西莉亚推到台前。 这两位在德国女性中极具人气的人物若能担任代言人,法案的推进无疑会更加顺利。 “那么,女性参政权就这样决定了。接下来我们谈谈关於审查制度的放宽——” 咚咚! 总理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打扰一下,部长。” 紧接著,熟悉的声音隨之而来——若说帝国外交部有什么特色之物,汉斯的秘书一定榜上有名。突如其来的报告,倒也合乎常理。 换秘书换了几回都没变,难不成不是秘书的问题,而是这个位置被什么缠上了?汉斯开始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我就猜差不多该来了!” “嘿嘿,把钱拿来吧,库恩部长。” “嘖,我怎么押了下周啊......” 就连在座的各位部长,仿佛也早已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一个个表情平淡,甚至打起了赌。 而贝特曼·霍尔维格还真从库恩部长手里接过了赌金。 身为帝国的总理与部长,做这种事真的合適吗? 还有,为什么我不知道?!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是俄罗斯的问题,部长。” “俄罗斯?难不成苏维埃红军已经攻入西伯利亚了?” “那倒不是。” 正当汉斯思索自己是否判断失误时,秘书摇了摇头。 “是列寧,弗拉基米尔·列寧遭到了袭击。” “袭击?” “是,听说被刺客开枪击中,伤势不明,目前已紧急送往医院。” 一时间,会议室內人声鼎沸。 对於“列寧中枪”这事,汉斯虽略感意外,却並不震惊。 毕竟,在原本的歷史中,这件事確实发生过。虽然几年后他会因后遗症去世,但短时间內仍能保住性命。 『只是......为什么,总有种说不清的不安盘旋在心头呢。』 ...... 吱——吱—— “......” 与此同时,在莫斯科的一家医院里,弗拉基米尔·列寧正神志不清地躺在病床上。一名男子站在床前,目光复杂地凝视著他。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托洛茨基,列夫·托洛茨基。 “......列寧同志。” 托洛茨基低声唤了一句。 然而,他的声音中並无丝毫对这位中弹的战友的担忧。 取而代之的,是对列寧的不爭与愤恨。 “托洛茨基同志,人要进来了。您该离开了。” “我知道了。” 史达林打破沉默的一句话传来,托洛茨基默默转身,背对列寧,走出了病房。 而在黑暗中,列寧那不稳的呼吸声渐渐微弱,最终完全止息。 第255章 革命永生 “现在竟然还要去跟科尔尼洛夫妥协?这该死的禿头到底把革命的伟大理想当成了什么!” 就在不久前,娜杰日达·阿利卢耶娃將列寧的话转告给了她的恋人史达林,而列寧的这番话也很快传到了托洛茨基的耳中。 只是传过去的,並非原话,而是被史达林大幅度“润色”过的版本。 如今的列寧,成了一个因为惧怕西方干涉而考虑与布尔什维克的死敌科尔尼洛夫谈判的懦夫。 托洛茨基对此勃然大怒,愤怒到连“同志”这个称呼都不愿再用在那个早已不配被称为革命家的列寧身上。 甚至已经不再犹豫要不要除掉列寧了。 “同志们,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为了我们的理想和信念,为了那无数流血牺牲换来的革命果实不被毁於一旦,我们必须把列寧拉下台!” 理想,一旦妥协就会沾污。 而革命家,一旦妥协就会墮落。 弗拉基米尔·列寧,正是对这一点做出最深刻证明的人。 “从列寧决定与德国妥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该阻止他!为了所谓的革命,我们竟然饶过了理应在人民的名义下被处决的沙皇一家,竟然將大片领土拱手让给了波兰和乌克兰。” 这一切,全是列寧的意思。 托洛茨基和其他布尔什维克曾经相信他,追隨他的意志。 “可现在这算什么?人民会怎么想?其他国家的革命同志们会怎么看我们?” “托洛茨基同志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继续纵容列寧同志的独断专行了。” “布哈林同志......” 曾大放厥词,说要进军欧洲实现全面赤化的布哈林,如今也態度坚决地站在了托洛茨基一边,这让原本犹豫不决的布尔什维克们开始动摇了。 但还是有人面露不安,他们担忧著最现实的问题。 “可......可我们要怎么做?怎么才能將列寧......罢黜?” 苏维埃內部,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支持列寧。 如果他们公开发难,苏维埃便会在敌人当前的关键时刻分裂成两派。 甚至更糟的是,他们可能会被列寧先下手为强,全员清洗。 毕竟,权力者为了守护权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哪怕是弗拉基米尔·列寧,也不例外。 “可要我们亲手杀了列寧......这未免太......” 以政治理由杀害同志,是革命家的不成文禁忌。 虽说这条禁令在几年內多半就会沦为废纸,但如今,革命的纯粹尚存,这条规则仍被牢牢遵守。也正因如此,在座的布尔什维克们面对“杀死列寧”这个选项,內心自然会生出强烈的牴触。 毕竟,就连托洛茨基之前都犹豫过,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我们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但在场的,有一个比起遵守虚妄规条,更在乎实际权力的冷血乔治亚钢铁之人。 “史达林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布哈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而史达林吐出一口烟,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准確地说,我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整个俄国,想杀列寧的人多得数不过来,不是吗?” 孟什维克、临时政府、劳动人民党、白军......数都数不清的敌人。 “我们只需在他们身后,轻轻地推上一把。”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借刀杀人”。 而这,正是此刻在座这些“真正的”革命家们最需要的东西。 “......方式就交给你了,科巴。” “明白,托洛茨基同志。” 阴谋的大幕,悄然拉开。 ...... “哇啊啊啊!” “列寧!列寧!” “列寧同志,请看这边!” ——几个月后的1915年9月30日。 寒风早早地就呼啸著吹起,仿佛要將这世间的一切都吹得冰冷彻骨。果然不愧是俄国,这天已是说不出的凉意。列寧如往常一样,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向人群挥手致意,回应著那些为他欢呼鼓掌的人民,步履坚定地走向演讲台。 “......” 托洛茨基、史达林、布哈林等苏维埃委员会的人民委员亦紧隨其后。 他们的脸色无一不是铁青沉重,似乎心中都有什么心事。但这一异状,却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人群的目光都如被磁石吸引一般,全都集中在列寧身上,而列寧的目光,也始终如一地投向人民。 在人民的眼中,他身影是那样的高大而伟岸,因此这一刻,又有谁会去注意那些不过是列寧陪衬的人民委员呢? 他们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衬托出列寧的光辉。 “同志们!(toвapnщ)” 在人民委员各自落座之后,列寧那特有的洪亮且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演讲正式开始。 “又一个冬天即將到来,又一段艰难的岁月逼近我们。但我们必须坚持。若不能撑下去,四月刚刚夺回的自由与土地,將再次被剥夺。” 他的演讲一如既往地传达著“再苦也要坚持”的讯息。 如今的俄国,正因战时共產主义的弊端而民怨沸腾,布尔什维克的支持率摇摇欲坠。 正因为如此,为了安抚苏维埃政权的根基,工人阶级的心,这场演讲是必要的。列寧顶著寒风,以不减的热情继续发言,听眾的目光也愈发炽热。 “我们已经粉碎了叛军,守住了莫斯科、彼得格勒等我们的城市。苏维埃的士兵与工人们也將继续保持士气,击溃科尔尼洛夫一派!” 然而,在这群如同信徒般狂热的目光中,却掺杂著一道冷如冰霜、杀意森森的眼神。 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列寧,只等一个可以一击致命的时机。 “我们確实存在缺陷,这是不可否认的。也正因如此,我们失去了一些东西。但这些缺陷,是可以清除的。工人与农民同志们怀有畏惧,可是......” 嗖── 机会,很快就来了。 当演讲进入高潮,人群的情绪也隨之高涨之时,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在人群中缓缓抬起。 枪口的尽头,正是列寧。 “工人同志们,请铭记在心!在我们背后,是亿万人民!在我们背后,是全世界受压迫的工人与人民!在我们背后,是正义的实现!我们的胜利,势不可挡!” “乌拉啊啊啊!!!” 砰——! 伴隨著雷鸣般的欢呼声和飞溅的火光,一声枪响划破空气。 这猝不及防的枪响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列寧甚至来不及闪避,便猛地一皱眉,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一般,捂著胸口应声倒地,满脸痛苦。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那原本疯狂呼喊他名字的人群,在这一刻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连尖叫都忘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列寧倒地,然后纷纷瘫坐在地,脸上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暗......暗杀者!” 很快,人群中终於有人回过神来,失声喊道。 “你们还愣著干什么,把刺杀列寧同志的凶手抓住!” 史达林的怒吼的声音亦在人群中响起,他与托洛茨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迅速冲向列寧,而托洛茨基也紧隨其后。保鏢们这才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如同一群饿狼般扑向那名开枪的刺客。 而在保鏢制服试图逃跑的刺客之际,托洛茨基和史达林已经跪倒在了列寧身边。 他们的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对列寧“情况”的担忧。 “列寧同志,您还好吗?” “托......洛茨基......咳、咳!” 列寧口中涌出鲜血,仍强撑著露出“我没事”的眼神望向他们。 托洛茨基和史达林看著这样的列寧,不由得轻嘆一声,隨即迅速收起神情,紧握住列寧的手。 “请放心,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呃啊!” 还未等列寧追问托洛茨基话中之意,疼痛便彻底击溃了他的意识,他昏迷了过去。 偽装成查看伤势的史达林立即大喊: “快!叫救护车!立刻將列寧同志送往医院!” “是,是!” 人群赶紧將昏迷的列寧抬上担架,火速转移。 托洛茨基与史达林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目送列寧被抬远。 不久之后,噩耗传来。 ...... “列寧同志去世了,娜杰日达。” “什、什么?这是真的吗?” “......” “列夫,科巴!我问你们,我丈夫真的死了吗!” 听说列寧中弹的消息后火速赶往医院的妻子、亦是战友的娜杰日达·康斯坦丁诺芙娜·克鲁普斯卡婭(haдeждakohctahtnhoвhakpyпckar)满怀绝望地质问著,托洛茨基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 噗通—— 承受不住打击的克鲁普斯卡婭如同被抽去全身力气般瘫倒在地。 与正史不同,由於列寧的继承问题尚未爆发,史达林与克鲁普斯卡婭的关係尚算和睦,便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手术已经成功了吗!” “是败血症。手术之后有时会发生併发症。医生们虽第一时间赶到,但当他们抵达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啊啊......啊啊啊啊......!!” 克鲁普斯卡婭再也无法压抑痛苦,放声悲泣。无论作为夫妻还是革命同志,列寧都是她一生的伴侣,如今却在一瞬间永远离开了她。 而失去列寧的悲慟,很快便转化为了对凶手的愤怒。 “到底是谁,是谁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难道是科尔尼洛夫乾的?” “很可能。他们惧怕我们的力量,惧怕列寧同志,最终才鋌而走险,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卑鄙!无耻!” 克鲁普斯卡婭咬紧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那双眼中,燃烧著对杀害列寧的反动分子科尔尼洛夫滔天的仇恨。 当然,对於科尔尼洛夫本人来说,这无异於横祸从天而降,但他远在莫斯科之外的偏远地区,根本无法辩解。 “阿利卢耶娃同志,请带克鲁普斯卡婭同志出去休息。她需要稳定情绪。” “......明白,托洛茨基同志。” 面对托洛茨基略带怜悯的声音,列寧的秘书、史达林的情人阿利卢耶娃轻声应下,小心地搀扶著面色苍白的克鲁普斯卡婭走出医院。 史达林、布哈林等人民委员望著她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慟。 从表面看,他们確实是失去了领袖的忠诚部下典范。 “呼,演得真是够累的。” 可克鲁普斯卡婭一离开,他们脸上的悲伤隨即褪去,转而变成了凝重的面孔。 “捷尔任斯基同志,刺客处理得如何?” “那名出身社会革命党的毛头小子已经解决了,托洛茨基同志。对外会公布为拷问过程中咬舌自尽。” “医生和护士呢?” “他们也很快会『处理』。” 担任“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Вcepoccn?nckar чpe3вычa?nhar konr/即契卡,Чk,克格勃的前身)主席的费利克斯·埃德蒙多维奇·捷尔任斯基(Фe?лnkcЭдmy?hдoвnчД3epжn?hcknn)冷静地答道。托洛茨基微微点头。 捷尔任斯基,是个就算让斯托雷平看起来都像仁慈绅士的男人(他曾在一夜之间处决超过1500人)。他如同一部为了清除俄国反革命势力而存在的冷血机器,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办事效率无比高效。 “钢铁的菲利克斯(Жeлe?3hыn Фe?лnkc)”的绰號,绝非浪得虚名。 “总之,事情能按计划进行,实在是万幸。” 布哈林鬆了口气。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列寧应该在中枪时就死掉。 但他的生命力异常顽强,竟然撑到了被送进医院。 幸亏史达林早有准备,一旦列寧没能立刻毙命,也能迅速启动第二套方案,否则麻烦就大了。 “列寧的时代到此为止了。” “不,布哈林同志,现在才刚刚开始。” 墮落的列寧,已经被以革命的名义处决。 而除他们之外的俄国人民,並不会知道他已腐化变质。 他们只会认为,列寧是被惧怕苏维埃而痛下杀手的科尔尼洛夫暗杀的烈士。 他將成为苏维埃的象徵,成为永恆的革命旗帜。 “列寧生於斯,铭於斯,列寧將活著,列寧將永生。” ——为了列夫·托洛茨基即將开启的新纪元。 第256章 五x乱俄 “列寧......死了?” 汉斯怔怔地喃喃自语,根本无法掩饰从苏维埃俄国传来的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惊。 弗拉基米尔·列寧死了。 据苏维埃俄国方面的通报,他是被科尔尼洛夫派出的刺客射杀的。 而列夫·托洛茨基,成了新一任苏维埃俄国的领袖。 无论是哪一方,这一切发生得都比预想的太快,太突然。 汉斯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阳穴,对属下问道: “科尔尼洛夫和列寧遇刺事件確实无关吗?” “是的,据英国人所说確实如此。” 这么一说反倒更让人难以信服。 不过话说回来,英国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特地骗人,而科尔尼洛夫確实没有介入列寧刺杀的动机,因此这一判断汉斯还是倾向於相信。 毕竟,无论是英国还是科尔尼洛夫,他们虽说恨不得列寧死,但以目前他们自身所处的状况,实在抽不出手来冒这种高风险的事。而且从诸多跡象来看,此次刺杀事件也不像是他们策划的。 “这么说来,果然是托洛茨基干的?” 如果不是英国,也不是科尔尼洛夫,那剩下的最大嫌疑人也只有他了。 此次事件中最大的受益者正是托洛茨基,而且在签署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条约时,他也早已在那傢伙心中埋下了种子。 正是那粒种子,使得他和列寧之间出现了裂痕,而这裂痕逐渐扩大,最终演变成了这场无法挽回的局面。若从这个角度来看,倒也没什么逻辑问题。 问题只在於,事情的发展,比原本希望的还要快得多,激烈得多。 汉斯真正希望看到的,是列寧与托洛茨基之间的明爭暗斗,而不是托洛茨基冷不防一击,將列寧从背后捅死。 这未免太激进了。 “甚至让人难以相信这是托洛茨基一人所为。” 更何况,这种手段与他所了解的托洛茨基的风格,完全背道而驰。 倒不如说,更像是史达林会用的方式。 “正巧,虽然原因尚不明,但现在的史达林,是托洛茨基的核心亲信之一。” 很显然,是史达林在托洛茨基耳边吹了风。 除了这个解释,恐怕再也没有別的理由能合理说明这次刺杀的始末了。 “托洛茨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您说什么?” 面对属下露出的疑惑表情,汉斯长嘆一口气。 托洛茨基能够长时间掌权——这件事根本无法想像。 汉斯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他背后插著冰镐的惨状。 没办法,托洛茨基这个人,天生就不適合做一国之主。 他太理想主义,太傲慢,太独断,根本谈不上人望。甚至可以说,他不是能让朋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而是让朋友都变成敌人的那种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儘管他与列寧並列为伟大的革命家,最终却落得个失败者的下场。” 列寧是个既有个人魅力、又有包容性和灵活性的人。即便与他观点不合,他也懂得接纳他人、为了大局而妥协。 可托洛茨基呢?他太过刚愎自用。 他根本不觉得需要去说服別人,也不愿意迎合他人。 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是最优秀的,而其他人不过都是该仰望自己的存在。 这种人,哪怕暂时风光,终究也会引发祸端。而他的坠落,毫无疑问会比原本歷史上发生得更早。 “无论如何,现在这局面让人头痛。托洛茨基是不会停下来的,至少在他把西伯利亚的反布尔什维克势力彻底清除之前。” 原本汉斯希望的是列寧与托洛茨基內斗,导致科尔尼洛夫在西伯利亚得以存续,局势陷入僵持。 但现在,托洛茨基杀了列寧,还把罪名扣到了科尔尼洛夫头上。 这等於是逼得红军与白军必须血战到底。 虽然这会大大削弱苏维埃俄国的国力,但相应地,之前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白军,也有很大概率会被碾碎。 別看托洛茨基是个空想家,他在军事上却出奇地现实。 就算英国提供援助,白军的战力也很难说比红军更有优势,白军更强这种话,他就算张嘴,也说不出口。 “而且无论俄罗斯內战如何收场,史达林都会提前登场吧。” 哪怕是红军胜了,那也不过是场代价惨重的皮洛士胜利,届时托洛茨基的地位肯定会动摇。 若是败了,就更不用说了。 不管內战走向如何,最后能笑到最后的,都是史达林。而苏维埃俄国必然元气大伤。 这正是让他感到不安的根源。 “唉......总之,现在我们该做的,还是做我们能做的事吧。” “我们能做的事?” “保住白军。” 事已至此,或者说既然事態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那他们就得更积极地推动苏维埃俄国衰弱的目標。 “就算整个西伯利亚不现实,至少也得设法把远东俄罗斯从布尔什维克的势力范围中分离出去。” 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意外地成为“刺杀列寧凶手”的科尔尼洛夫,以及白军,都必须挺住。 ...... “同志们,我们不久前失去了苏维埃俄国的一位英雄。我们失去了人民的朋友与伟大的领袖。” 1915年11月1日。 莫斯科红场仍笼罩在悲伤之中,人们尚未从列寧之死中恢復过来,他的遗体未能入土为安,而是被製成了標本。而就在这片沉痛的气氛中,继承他意志的列夫·托洛茨基登上讲坛,发表了演讲。 然而,托洛茨基並未真正成为人民委员会主席。 因为如今的苏维埃俄国,並不是托洛茨基一人执掌大权,而是由他与史达林、布哈林,以及布尔什维克元老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共同组成的集体领导体制在维繫国家运作。 这是为了在列寧遇刺事件后换取布尔什维克內部的合作而达成的妥协。出人意料的是,托洛茨基对此欣然接受。 毕竟没人否认,现有集体领导中,托洛茨基才是当之无愧的首脑。而在托洛茨基看来,除了他自己,其余人不过是隨时可以被清除的陪衬罢了。 这种想法固然极为傲慢,但托洛茨基却理所当然地抱持著这种信念,自信满满地继续发表他的演说。 “而我们的领袖、英雄、朋友——是被你们都熟知的人民之敌,拉夫尔·科尔尼洛夫,用卑鄙手段所害!这个曾妄图摧毁革命、成为独裁者,却被工人和人民愤怒击退的反动分子!那个如今躲在西伯利亚暗处,伺机顛覆苏维埃的豺狼,就是科尔尼洛夫!” “绝不宽恕反动分子!” “处死科尔尼洛夫!” 托洛茨基的慷慨激昂点燃了听眾的怒火,俄罗斯人民在广场上爆发出愤怒的吶喊。 本就因曾趁乱发动政变而臭名昭著的科尔尼洛夫,如今又因这场列寧遇刺事件被推向风口浪尖。 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刺杀列寧,苏维埃人民对他的印象和声誉已经彻底崩塌,跌入谷底。 “这群该死的傢伙......!我根本没杀人啊!” 当然,被莫名其妙地按上列寧刺杀黑锅的科尔尼洛夫,心中满是委屈。 但他却又无法否认自己不是刺客。 “重新认识科尔尼洛夫了。居然真让他把列寧干掉了。” “真是个比想像中更可怕的傢伙。” 因为,在向来四分五裂的白军內部,那个“干掉列寧(?)”的科尔尼洛夫,反而收穫了前所未有的支持率。 正因如此,为了团结白军,科尔尼洛夫不得不违心地认下这顶帽子,如布尔什维克所说,自称是刺杀列寧的人。 並且既然事已至此,那只要他败给布尔什维克,就一定会被愤怒的敌人以最残忍的方式处决。 因此哪怕再怎么冤枉,眼下保命要紧。 “反动势力正图谋摧毁苏维埃政权,企图夺走俄罗斯人民爭取到的自由!他们又要像过去几百年那样,重新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不过,对托洛茨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科尔尼洛夫是否委屈,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就是继续他的演讲,把对手钉死在歷史的耻辱柱上。 “但我们绝不会如科尔尼洛夫所愿,轻易倒下!我们將战斗,为了守护全世界唯一的工人国家,为了捍卫人民的自由与权利,我们將迈向这场神圣的战爭!” 摧毁旧时代最后的残余——科尔尼洛夫与白军的时机已到。属於工人和人民的新时代,终將到来。 夺回西伯利亚,赶走那些仍在俄罗斯作祟的西方帝国主义者的时刻也已来临! “人民啊,站起来吧!奋起反抗那些想要践踏工人国家的帝国主义者、反动派、贵族与资產阶级的威胁!为了守护列寧同志留下的遗產,苏维埃与马克思-列寧主义,把你们的悲痛化为熊熊怒火,站起来吧!” “哇啊啊啊!列寧同志万岁!托洛茨基同志万岁!” “不要忘记列寧同志之死!为捍卫革命而战!” “向卑劣的科尔尼洛夫之流復仇!让反动派去死!” 俄罗斯內部的小型世界大战——俄国內战,正式拉开序幕。 ...... “为了苏维埃!” “为了列寧同志!!” 1915年11月20日。 在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苏维埃赤军对白军的全面攻势正式打响。 被復仇欲望吞噬的赤军,怀著要让科尔尼洛夫步列寧后尘的唯一信念,无情地向西伯利亚推进。而白军则拼尽全力抵抗,唯恐被托洛茨基和布尔什维克的血腥铁掌彻底抹杀。 “开火!开火!” “挡住那些傢伙!”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在白雪覆盖的西伯利亚密林中,机枪的轰鸣和赤白双方的怒吼交织成一片。 苏维埃赤军头戴取自第一骑兵军司令布琼尼之名的尖顶布琼尼帽,奋力衝锋。而白军则挖掘战壕,架设机枪,竭力阻挡来袭的敌人。 赤军也好,白军也罢,说到底都是俄罗斯人。但仅仅因为理念的不同,他们便毫不犹豫地將枪口对准了彼此。 这是只有內战才有的残酷景象,与一般的战爭大不相同。 “是马赫诺的战车!” “该死的无政府主义杂种!” 但正如“微型世界大战”的称號所言,俄国內战的战场上,交战的可不仅仅是赤军和白军。 在这片战场上,还有挑战列寧失败、失去了祖国乌克兰,还因德国占领而无家可归、不得不流亡至西伯利亚的內斯托尔·马赫诺(hectop ?вahoвnч maxho),和他麾下由乌克兰无政府主义者组成的“乌克兰革命起义军”。 他们被称为“马赫诺主义者”,以“马赫诺战车”,一种由马车改造而成的雪橇“搭枪卡(taчahka)”为利器,飞驰於西伯利亚大地,无差別袭击赤军与白军,让托洛茨基与科尔尼洛夫同时头痛不已。 “阿塔曼·谢苗诺夫有令!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杀啊啊啊啊啊!!” 除此之外,还有虽名义上是白军,却因性格残暴而与科尔尼洛夫不合、在西伯利亚四处烧杀掳掠的格里戈里·米哈伊洛维奇·谢苗诺夫所率领的贝加尔哥萨克骑兵。 “杀光玷污革命的布尔什维克!” “白军呢?” “那帮反动狗也杀了!” 还有由昔日克伦斯基派系残党、包括劳动党人在內的反布尔什维克社会主义者组成的“西伯利亚委员会军”。 “我想回家......” “唉,还要在这鬼地方流浪到什么时候啊......” 以及那支被奥匈帝国视为叛徒,无法返回故乡,只能乘坐装甲列车在西伯利亚游荡的捷克斯洛伐克军团。 无数势力为了生存、为了信念,在这片寒地上互相撕咬。 “滚出蒙古!” “快!快去向x国求救!” 而正如先前所预料的那样,俄国內战的战火也蔓延到了蒙古,如今蒙古內部的不少势力,也確实惧怕或无力抵抗苏俄进攻,只能无奈向x国求助。 段xx果断派遣徐xx,率领x国骑兵,朝俄蒙边境挺进,不分赤白,见一个杀一个。对他们而言,不论是赤军,还是动輒越界掠夺、放火、强姦的白军,都是同样的敌人。 “大帅有令:绝不准让毛子踏入国土一步!不用留情,统统杀光!” “呀——吼——!!” “杀光他们!杀光!!” “呜啊啊啊啊!!” 寧静的西伯利亚雪原,在此刻於无尽的枪声与怒吼中,被染成了血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鲜红。 这是人类亲手製造的悲剧,一幕幕亘古未变。 第257章 乱局 【混乱的俄罗斯內战,鲜血在西伯利亚无尽地流淌著。】 “看来俄罗斯要迎来和平的那天,还遥遥无期啊。” “可不是嘛。也多亏了这乱局,我的脑袋都快炸了。” 尤其是这次內战,牵涉到的势力实在太多了。 无政府主义反叛军、农民起义军、反布尔什维克的左派、各地少数民族,甚至白军都不是一个统一的势力,而是四分五裂成好几股。东部也不得安寧,白军军阀每天越过蒙古边境,大肆掠夺。 再加上德国、英国,还有迟迟不愿撤出滨海边疆区的日本军队,光是思考该从哪里著手整顿局势,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幸好帝国的土地改革等大多数改革事务都由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还有库恩和施特雷泽曼负责,要是连那些也要他操心,汉斯真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不过,再困难也得一件一件慢慢理清。这就是我的职责。” “哎呀,我丈夫真是太辛苦了。” 路易丝从背后轻轻抱住某人,像是安慰他一般,把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那份温暖的触感让汉斯原本烦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对了,听说你明天要和皇储妃一起去drr?” “嗯,布雷多先生拜託我做个关於女性参政权的广播演讲。当然啦,大部分会由姐姐策划主持,我不过是在旁边帮点小忙。” “可別太勉强了,你现在身体还沉著呢。” “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怀孕。” 路易丝说著,轻抚著她的肚子,如果一切顺利,这个第二个孩子將在明年五月出生。 “我们也该给老二起个名字了吧。” “怎么,你还在纠结啊?女儿的话,就取名叫维多利亚,纪念我和外祖母;如果是男孩,就叫汉斯不就好了?” “可是......『汉斯』这名字多少有点......” 本来如果第一个孩子是男孩,汉斯就打算用这个名字的。但现在作为一个真正的父亲来思考,总觉得这个名字哪里不对劲。 贵族们常常会把自己的名字传给长子,这种事很常见,可“汉斯二世”听起来还是太不上档次了。 “虽然这是我自己的名字,但在德国,这已经是『铁柱』、『狗蛋』级別的土名字了啊......” 总不能给自己的儿子起个“铁柱二世”这样的名字吧。 这对一个父亲来说,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你要是嫌弃『汉斯』,那就用我父亲的名字,叫『威廉』好了。” “路易丝,我们家已经有太多『威廉』了。” 不用说威廉二世,就连皇储也是威廉,皇太孙还是威廉。 甚至连弗里德里克这个名字里,都有女性形態的“威廉明娜”。 家里真的不能再多一个威廉了。 “再考虑几个更合適的名字吧,反正还有时间。” “是是,隨你高兴啦。对了,我下周要和大哥一家一起去比克堡一趟,先告诉你一声。” “嗯?去比克堡干什么?” “听说阿道夫舅舅病了。我没细问,不过好像病得挺重的。” 露易丝口中的阿道夫舅舅,应该是现任沙姆堡-利佩后国君主,阿道夫二世的叔叔,也就是其祖父阿道夫一世的第四个儿子,沙姆堡-利佩的阿道夫亲王。 他是威廉二世的第二个妹妹,维多利亚公主(princess viktoria of prussia/全名:弗里德里克·阿玛莉亚·威廉明娜·维多利亚)的丈夫,汉斯跟他並不熟,只有在家族活动上偶尔打过几次照面。 说实话,维多利亚公主个性安静,在眾多兄弟姐妹中存在感不强,因此二人几乎也没什么交集。 “真让人担心呢。他们没有孩子,如果舅舅真有什么不测,莫雷塔(维多利亚公主的暱称)舅妈一定会很孤单的......” 听著路易丝带著忧色的声音,汉斯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若是男人倒还好说,可她身为女性又是王族,在这个时代要再觅新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嗯?说起来,好像之前和维多利亚公主有关发生过什么事来著......” 汉斯脑海里隱隱约约浮现出某个模糊的念头,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算了,想不起来就说明不重要。” 既然他都记不清楚了,那就说明不重要,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眼下还有成山的重要事务等著他处理,哪有时间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回忆呢。 ...... “我们必须儘快把那些反动分子赶出海参崴,可为何推进得如此缓慢!” 与此同时,在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里,新上任的主人托洛茨基的怒吼迴荡在大殿之中。 原因很简单,战局远不如托洛茨基预想的那般顺利。 “请冷静一点,托洛茨基同志。距离我们开始征討西伯利亚,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等等,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你这是什么乐观主义,季诺维也夫同志!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们连车里雅宾斯克和鄂木斯克都还没拿下!按照原定计划,现在红旗早该在新西伯利亚迎风飘扬了才对!” 但现实是,赤军別说打到西伯利亚的中心城市新西伯利亚,连西西伯利亚都还没走出去。 对刚刚坐上苏维埃俄国最高领袖宝座的托洛茨基而言,这绝不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这还只是开始!此时此刻,否定四月革命、否定马克思列寧主义、妄图推翻革命的敌人正在不断增加!內战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就在不久前,坦波夫的亚歷山大·安东诺夫也举起了叛旗,掀起农民起义。继托洛茨基的赤军、科尔尼洛夫的白军、马赫诺的黑军之后,绿军也加入了这场血与火的內战。 这对本就因白军而焦头烂额的赤军来说,无异於背后又多了一柄刺刀。 “但托洛茨基同志,白军的装备远胜我们,而且还有西方的援助。” 不仅如此,白军虽人数不多,但在最前线,却连坦克和飞机都配备上了。 而反观赤军,连能正常行驶的装甲车都难得一见。 “还有马赫诺的黑军等其他势力,也在四面八方搅局,处处阻碍我们的进军!” 如此局势,別说短期內结束战爭,战爭的长期化几乎已是板上钉钉。 正如已故列寧所忧虑的那样。 “看来必须採取非常手段了。” 然而托洛茨基却无意走列寧的旧路。 像列寧那样妥协?他寧死也不愿。 他的信念,他的自尊,不容许那样做。 因此,托洛茨基决定不循前人之法,而是依照自己的方式,托洛茨基的方式,正面突破眼前的障碍。 “首先是兵力!我们需要比现在更多、更多、更多的兵力!” “托洛茨基同志,您是说......要开始徵兵?” “没错,布哈林同志。” 至今为止,赤军的主力一直是以布尔什维克的核心支持者,城市工人为主。 但光靠这些人,兵源终有极限。若想突破这个瓶颈,必须进行全国范围內的大规模徵兵,不仅徵召工人,还要把占据人口多数的农民也一併纳入军队。 即便这会带有些许强制的色彩。 “这会引起极大的反弹啊。现在农民因征粮而已是怨声载道,若再来强制徵兵,只怕......” “革命自古便是血流成河,胜利也总是伴隨牺牲,布哈林同志。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士兵,凡是妨碍这一目標的,都必须被强硬清除,哪怕是以武力。” 托洛茨基那仿若永远冻土般冰冷的语调让布哈林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言。 “还有,有必要將旧帝国军的军官编入赤军。” “您说什么?!” 但他话音刚落,眾人便惊愕出声。 这实在不像是从托洛茨基嘴里能说出的言语。 “这......您在说什么,托洛茨基同志!” “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对布尔什维克来说,简直是难以接受的建议。 眼下与赤军浴血奋战的白军,其主力不正是那些旧俄帝国军的將校出身吗? 而现在却要把他们拉进赤军担任指挥官? 这不是明摆著把鱼交给猫管吗!? “托洛茨基同志,关於这点,是否可以再行商议?” 就连一向多疑、不输他人的史达林也明確表达了反对意见。 “別再说蠢话了,史达林同志。战爭是军人打的!可我们的赤军,真称得上是一支军队吗?显然不是!” 托洛茨基如往常般一脸傲慢,坚持己见。 “该死的山羊鬍子混蛋......” 被当眾骂蠢,史达林只能强压怒火,等待属於他的那一日到来。 说到底,托洛茨基並没有说错。 眼下的赤军更像是拿著枪的工人帮派,带领他们的多是下士或基层军官,数量还严重不足。 若想改变这一现状,便必须引进真正具备能力与经验的军事专家,而俄国境內拥有这种能力的,无疑只有旧帝国军的军官们。 托洛茨基虽是个理想主义者和幻想家,但至少在战爭方面,他明白不能靠理想打仗。这也是汉斯看好赤军最终胜出的理由。 “当然,我並不是因为信任那些旧军官才这么说。对他们的监视与控制必须是全面的,必要时可以採取更强硬的手段勒住他们的狗链。关於这方面,我相信契卡会处理得当,对吧,捷尔任斯基同志。” “请放心交给我,托洛茨基同志。” 得到任务的捷尔任斯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托洛茨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在流逝,战斗仍在继续,各位同志。別再犹豫了,赶紧行动起来!明白了吗?” “......明白,托洛茨基同志。” 在托洛茨基强硬的催促声中,布尔什维克们低头应道。 可在那低垂的脸庞之下,却已满是对托洛茨基日益暴躁的极大不满。 ...... 轰!轰隆!! “前进!继续前进!” “为了保卫革命,把反动分子一扫而光!” “哇啊啊啊啊──!!!” 1915年,宣告战间期真正开始的那一年过去了,1916年悄然到来。 赤军在托洛茨基大规模强制徵兵的推动下,人数迅速突破百万。在第22x號令的引导下,原沙皇军队的旧军官纷纷转红,担任起指挥任务,与之前不同,赤军开始毫无迟疑地向西伯利亚挺进。 “哎呀,大人,您要是把这些全都拿走,我们这个冬天还怎么过啊!” “同志,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卫革命的无奈之举。日后一定会给予补偿。”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心生不满。 隨著兵力的扩张,布尔什维克的“战时共產主义”愈发严酷,並且与四月革命时的承诺背道而驰,苏维埃俄国正逐步向独裁迈进,民眾的不满情绪也越来越高涨。 赤军內部亦是如此。 被强征入伍的士兵无心保卫革命,心中只有逃兵回家的念头;而那些原帝国军官,也对布尔什维克的极度不信任態度感到愤怒与失望。 “请、请饶了我吧,同志!” “逃兵是对布尔什维克的背叛,是反革命的行为,同志。而对背叛者与反动分子,只有一个下场──死!” 对於这些反抗,托洛茨基则以一种极具“史达林特色”的方式进行了回应。 只要发现逃兵,立刻就地处决,毫不留情。 这还不是全部。 由“钢铁费利克斯”指挥的契卡开始抓捕旧军官的家属为人质,只要察觉他们有异心,便威胁要將他们的全家处决。 即便在布尔什维克內部看来,这种方式也近乎野蛮与残暴,但为了保卫苏维埃俄国、守护革命,这些也是“不得不为”的手段。 就这样,在这场混乱不堪、难以预测谁胜谁负的俄国內战中,战局逐渐向苏维埃倾斜。 赤军接连夺下察里津、鄂木斯克,甚至在新西伯利亚也插上了红旗,一边將科尔尼洛夫和白军一路向东逼退,一边步步蚕食整个西伯利亚。 对科尔尼洛夫和白军將领们来说,这无疑是令人绝望的局势。 但他们又能如何? 西伯利亚原本就人烟稀少,资源匱乏(这也是白军军阀甚至南下蒙古进行掠夺的原因之一),而包括马赫诺的黑军在內,许多同时敌视红白双方的势力也相继涌入,使得白军的战力被严重分散。 更何况,白军並非由科尔尼洛夫完全掌控。 乱世之中从不缺野心家,白军內部同样如此。 就如同科尔尼洛夫麾下的布鲁西洛夫军中,便涌现出如安东·邓尼金、尼古拉·尤登尼奇、被称为“黑男爵”的彼得·弗兰格尔、格里戈里·谢苗诺夫,甚至还有出身波罗的海德意志人的俄罗斯西北政府首脑,叶夫根尼·路德维希·米勒等人,一个个都是未来的军阀候选者。 其中,谢苗诺夫更是早已自立为王,率领贝加尔哥萨克独立活动;而其他人,也在赤军势力节节攀升之际,开始对科尔尼洛夫的领袖地位虎视眈眈。 这对科尔尼洛夫来说,无异於雪上加霜。 不过,黑暗之中总有一线光明,不幸之下偶尔也会降临一点幸运。 “赤军仍在持续东进,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阁下。照这样下去,白军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看来,是时候轮到我们出手了。” 德意志帝国,终於开始了实质性的动作。 为了阻止苏维埃俄国的东进,也为了拯救濒临崩溃的白军。 第258章 汉斯的任务 “成为赤军的一员感觉如何,布鲁西洛夫將军?” “......姑且不算坏吧,托洛茨基『同志』。” 1916年3月7日。 曾是俄罗斯帝国最后的名將,又担任过临时政府总司令,如今则是赤军將军兼托洛茨基军事顾问的阿列克谢·布鲁西洛夫,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窗外。他注视著登上列车奔赴前线的士兵,语气冷淡的答道。 在原本的歷史中,布鲁西洛夫对苏维埃俄国並不友好。 毕竟在他看来,正是那些人,出卖了自己毕生守护的俄罗斯疆土给德国及其走狗。怎可能让他心生好感? 当然,从理性来看,他也明白若当时不立即结束战爭,整个俄罗斯恐怕早已土崩瓦解。如此抉择在那样的情势下或许別无选择。 但情感上,他始终无法原谅列寧和苏维埃俄国的所作所为。因此,他拒绝重返军队,选择隱居起来,静静等待生命的终点来临。 直到托洛茨基亲自登门造访那天。 ——请加入赤军吧,布鲁西洛夫將军。俄罗斯需要您,需要將军! 起初,他只觉得,“这些混帐到底来耍谁的?” 那些將俄罗斯领土拱手让人的傢伙,居然还有脸提起“俄罗斯”这个词? 因此,哪怕对方身边带著肃杀气息的契卡分子,布鲁西洛夫仍毫不客气地回绝,要托洛茨基滚蛋。但托洛茨基却毫不退让。 他不断强调自己与列寧不同,是坚决反对签署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条约的人,还信誓旦旦地表示终有一日要夺回那失去的疆土,竭尽全力地劝说他加入赤军。 当然,他这样做也有充足的理由。 布鲁西洛夫身为俄罗斯帝国最受尊敬的將领之一,一旦他加入赤军,不仅將极大提升苏维埃政权的声望,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帝国军官与士兵们,也会因此受到鼓舞,更加坚定地倒向己方阵营。 在托洛茨基的游说与行动下,布鲁西洛夫的心开始动摇。 ——父亲,来吧,如今的白军正接受西方帝国主义的支援,意图彻底毁掉俄罗斯。他们才是真正的卖国贼! 更重要的是,早已加入赤军、在布琼尼麾下担任骑兵团指挥官的儿子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布鲁西洛夫的劝说也起了关键作用。 “白军是卖国贼......这话並非没有道理。” 的確,儘管大战早已结束,西方仍不愿放过俄罗斯。他们赖在滨海边疆,利用自己曾经的部下科尔尼洛夫,妄图再次在俄罗斯掀起分裂的风暴。 他不能再袖手旁观。 最终,在儿子与托洛茨基的劝说下,布鲁西洛夫下定决心,穿上了赤军的军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不是为了革命,不是为了共產主义,只是为了,俄罗斯。 “自將军您加入以来,战况便对我们日益有利。照此趋势,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挺进贝加尔湖。” “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托洛茨基同志。既然白军节节败退,协约国也不会袖手旁观。” 事实上,一如既往地对俄罗斯满怀“关切”的英国,哪怕正为殖民地的叛乱焦头烂额,也仍在计划向俄派兵,企图阻止赤军的东进。 而德国虽然目前尚未有实质性动作,只是让东部舰队驻扎在海参崴,但布鲁西洛夫明白,他们不久之后必有动静。 “哼!他们插手不了多久。民眾不会允许他们那样做的。” 儘管布鲁西洛夫忧心忡忡,托洛茨基却不以为然,冷笑著回答。 大战刚刚落幕,整个欧洲瀰漫著前所未有的厌战情绪。 没有哪个欧洲人愿意再陷入战爭泥沼。 就算英德两国强行派兵,也必將因民意反对而无功而返。 而一旦协约国撒手,白军也就彻底完了。 “我们將收復西伯利亚,迎来真正的和平。” 而后,积蓄力量,收復俄罗斯昔日失地,发动世界革命,將整个世界染成红色。 与失败的列寧不同。 “......但愿你说得没错。” 面对托洛茨基那充满野心的笑容,布鲁西洛夫由衷地说道。 但愿他的这份野心,別把俄罗斯带向毁灭的深渊。 ...... “大家也都知道了,西伯利亚的战况开始朝著对苏俄有利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不出所料。” 贝特曼·霍尔维格不满地嘟囔著,好像单是“白军”这么不爭气这件事本身就令他恼火。 其他大臣也同样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但说到底,还是令人失望。科尔尼洛夫在战爭时期是颇负盛名的能將,白军的其他將领也都是战爭中有所作为之辈,原以为他们起码能撑上一年呢。” 一直忙於爭取预算与土地改革的库恩大臣嘆道。 “看来我们確实是太高估白军了。” “嘛,就算是科尔尼洛夫,也无能为力吧。西伯利亚原本就是人口稀少的地区,再加上白军其实也不过是各自为政的军阀联盟。” 起初,大家都误以为科尔尼洛夫刺杀了列寧,这才勉强让白军有了点凝聚力,但当敌军掌握了主动权之后,他们又回到了过去的老样子。 据报告,安东·邓尼金、尼古拉·尤登尼奇等科尔尼洛夫麾下將领,在彼此扭打上的时间,甚至比对付敌军还要多。 就连原本歷史上在蒙古大闹一场的疯男爵冯·恩琴的上司谢苗诺夫,也代替他的手下恩琴,与贝加尔哥萨克们玩起了“阿塔曼(atamah/首领)游戏”,南下至蒙古边境,与x国干起了架。 更別提,俄罗斯白军的大多数都是些想恢復帝制时代特权的贵族和极右翼分子。 別说获得俄罗斯民眾的支持了,有不少人连看到他们都只会破口大骂,叫他们滚蛋。 相比之下,赤军则是以“为列寧復仇”为名团结一致,托洛茨基不仅实施大规模徵兵,还颁布了第22x號令,积极拉拢包括布鲁西洛夫在內的旧帝国將领,把军队从一支拿著枪的乞丐队伍,打造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赤色武装。 『当然,比起原本的歷史,现在愿意加入赤军的將领人数肯定少了不少。』 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因为奥尔加成为乌克兰女王起了作用。 本该成为赤军总司令的图哈切夫斯基,以及维持亲布尔什维克中立的库罗帕特金等俄帝出身人物,如今都在奥尔加的劝说下大量流亡乌克兰。 据说布鲁西洛夫也受到了劝说,但他以“不能背弃俄罗斯”为由,婉拒了这份邀请。 而且还不止如此。 虽然比图哈切夫斯基晚些,但本该同样成为赤军元帅的康斯坦丁·罗科索夫斯基,如今却身著波兰军装,在波兰军中大展拳脚,迅速晋升。 这个一生都把自己当成俄罗斯人的傢伙,到底是因为什么心结,才决定活成一个波兰人,到现在都让汉斯搞不清楚。 不过,像这样的俄裔流亡將领,也並不全都只削弱了敌军的战力。 在白军这边,原本歷史上在蒙古横行的疯男爵恩琴-施特恩贝格,这回没有跟隨谢苗诺夫,而是追隨了在日俄战爭中倖存下来的罗曼·康德拉钦科,去了乌克兰;而亚歷山大·高尔察克也与大部分黑海舰队的军官一样,並未返回俄罗斯,也选择留在了乌克兰。 一方失去了未来的希望之星,一方则缺失了主力指挥官。 不过以现在情况来看,哪一方的损失更大,其实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 “话说回来,听说英国打算派兵介入,这是真的吗?” “没错,法金汉大臣。支持的白军败退了,劳合·乔治首相似乎下了不小的决心。毕竟,英国可是个光是看见俄罗斯变好就不顺眼的国家。” 就算是一百年后,英国也还是老样子,简直可以说是他们的民族本性。 “那美国方面怎么样?” “总理阁下,还是不要对美国抱什么期待为好。现任代理总统马歇尔连总统待遇都没有,他就算想派兵去西伯利亚,国会也不可能同意。再说,自从威尔逊出事之后,美国的孤立主义反而变本加厉。” 因此,今年一月刚成立的国际联盟,美国也最终拒绝加入。 正如原本歷史上国际联盟失败的一大原因就是美国未能加入一样,看来这一次国际联盟也逃不过先天不足的命运,终究还是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火焰中走向终结。 “归根结底,美国恐怕要等到今年大选结束后才会有所行动。” “嗯,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德国该如何介入俄国內战了。” “像英国那样直接派兵到俄国的话......” “那恐怕不太妥当吧?大战结束才不过一年,民眾对战爭已经厌倦至极,是绝对无法接受再度出兵的。” “我也赞同副总理施特雷泽曼的意见。现在光是让东部舰队驻扎在海参崴,就已经引起不少非议。真要出兵的话,收效甚微不说,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被迫撤军。” 更何况,一不小心还会对正在推进的裁军计划造成影响。 所以他们必须以不同的方式介入俄罗斯內战。 “首先,我们需要的是时间。” “时间......您是说时间?” “没错,库恩大臣,因为那正是苏维埃俄罗斯的弱点。” 並非只有他们厌倦了战爭。 俄罗斯人同样也已经身心俱疲。 “不,其实他们可能比我们还要严重。” 自从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签订以来,俄罗斯內部因为布尔什维克与反布尔什维克势力之间的衝突,一直持续著几乎等同於战爭的混乱局面。 “在那种情况下,苏维埃俄罗斯也无法长久维持內战。因此,我们必须儘可能拖延时间,延长这场內战,直到他们自己筋疲力尽而崩溃。目前他们这种优势,也是靠强制徵兵与强制征討这类高压手段才能维繫的。” “也就是说,势必会激起民怨。” “正是如此,无论是农民,还是士兵,都是如此。” 托洛茨基就像往燃烧的屋子里扇风一般,用秘密警察与枪弹镇压反抗,甚至军队中还流传出有动用连古罗马帝国都不会轻易使用的“十一抽杀律”手段,以防溃逃的消息。 “俄罗斯人已经到了极限。而且內战拖得越久,他们那引以为傲的坚韧也会逐渐崩溃。” 最终,他们一定会“砰!”地一声爆发出来。 就像歷史上因不堪战时共產主义而发动叛乱的喀琅施塔得水兵那样。 一旦內部点燃战火,那本就不得人心、又与布尔什维克高层关係疏远的托洛茨基,其地位也必定会动摇。 “总之,最终还得靠白军撑住局面。法金汉大臣,我们能否对白军提供军事援助?” “提供军事援助本身並不难。反正我们手头上的武器还剩一大堆。但就目前白军的状况来看,光靠这些恐怕难以让局势出现决定性好转。首要之务,是要让那些分裂的势力先团结起来。” “明白,这部分我会和英国方面进行交涉。此外,也必须和奥匈帝国谈一谈。” “奥匈帝国?” 听到汉斯这话,贝特曼-霍尔维格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仿佛在问这种时候怎么突然扯上奥匈帝国了。 “大臣,那边现在连和俄罗斯都不接壤了,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必要插手俄罗斯內战吧?” 这话虽没错,但也不能说奥匈帝国与俄罗斯內战毫无关联。 “总理,你忘了吗?如今西伯利亚还有捷克斯洛伐克军团的存在。他们是被奥匈帝国打上叛徒烙印、无法归乡,只能在西伯利亚四处流浪的一群人。” “啊,对,確实有这么回事。那么你是打算......” “没错,我准备让他们加入白军。如果可能的话,也想拉拢其他势力。” 为了拯救白军,必须儘可能团结起如今在西伯利亚活动的各路势力。 古语有云:合则生,分则死。 对於现在的白军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信条了。 “不过,问题在於弗朗茨·斐迪南皇帝是否愿意原谅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就连在战爭时期,奥匈帝国也始终坚持不给他们丝毫宽恕的立场。” 毕竟从奥匈帝国的立场来看,捷克斯洛伐克军团既是逃兵,又是投靠敌国俄罗斯的叛徒。 “那就必须进行说服了。” “没错,施特雷泽曼副总理,这正是我的任务。” 看来,是时候再去一趟维也纳了。 第259章 合纵 “久违了,陛下。您这些日子可还安好?”汉斯一脸微笑地问候道。 弗朗茨·斐迪南微微頷首,嘴角却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嗯,托主之福,除了每天都要跟匈牙利人唇枪舌剑之外,倒也还算健康。不过,说真的,公爵,我一直很高兴见到你,可你这次带来的消息,却让我不知该作何表情才好。” 弗朗茨·斐迪南的声音中充满著疲惫,他轻轻嘆了口气,对著久別重逢的汉斯露出了满是复杂情绪的神情。 他这般反应,自然是因为汉斯此行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请求赦免捷克斯洛伐克军团。 “陛下,我也明白,您与奥匈政府对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心怀芥蒂。” “岂止是芥蒂,公爵。”弗朗茨·斐迪南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他们是背叛帝国军的逃兵,是叫囂著分裂独立的叛逆者,是背弃帝国与皇帝的叛徒!” 他的话语像重锤一样敲在空气中,让人不禁为之一震。但汉斯並没有被弗朗茨·斐迪南的愤怒所嚇倒,反而向前迈了一步:“可正因为如此,陛下,我们现在更需要他们。”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由弗朗茨·斐迪南和奥匈帝国出面,赦免捷克斯洛伐克军团。 如今,这支军团最渴望的是离开已经化作炼狱的西伯利亚,回到故乡。如果能为他们实现这一点,他们就会成为可靠的盟友。 “公爵啊,我若是能答应,也早就答应你了。” 但弗朗茨·斐迪南显然並没有那么容易释怀,他对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仍充满戒心。 “可就算我们赦免他们,对我们奥匈帝国又能有什么好处?反而只会助长那些妄图分裂帝国之人的气焰。” “事情未必就是如此,陛下。” “哦?” “因为这份赦免,將有助於缓解您心中的烦忧。” “哈?你说那些叛徒?” 面对皇帝疑惑的语气,汉斯微笑著点了点头。 能不能说服弗朗茨·斐迪南,这正是关键所在。 汉斯沉了口气,直视著斐迪南锐利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请您思量。若您愿意赦免捷克斯洛伐克军团,您就能贏得捷克斯洛伐克人的人心。而这,將是您牵制那些扰您心绪的匈牙利人的一大利器。” “哦......” 听到“匈牙利”这个词,弗朗茨·斐迪南那本阴沉如乌云般的眼神,骤然泛起了一抹兴味。 这等诱饵,他怎能无动於衷? 还记得最开始的谈话吗? 从那语气就能听出,如今的弗朗茨·斐迪南与匈牙利人之间,根本称不上君臣,更像是一触即发的仇敌。 原因眾所周知:他正主导一项旨在解决奥匈帝国內部民族问题的改革。 “想要解决帝国內的民族问题,就必须把奥地利人和匈牙利人手中的既得利益,分给其他民族。” 而匈牙利方面则坚决抵制这一变革。 尤其是那位原本不过是个內陆国家的海军上將、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拥有出海口国家的海军司令霍尔蒂·米克洛什(vitéz nagybányai horthy miklos),他的异军突起让弗朗茨·斐迪南头疼不已,也彻底搅乱了匈牙利政局。 弗朗茨·斐迪南的压力之大,不言而喻。 单从他头髮的数量比上次见面少了不少这一点,就能断定他的烦恼绝非虚言。 “陛下也知道,捷克斯洛伐克是个高度工业化、经济富裕的地区,而且他们和匈牙利人之间的关係並不融洽。” 这也是因为其中的斯洛伐克,长期处於圣伊什特万王冠的统治之下,也就是受制於匈牙利人。 而匈牙利人却从未將斯洛伐克人视作平等的臣民。 “对捷克斯洛伐克军团施以宽容,从他们那里换取支持吧,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证,这將成为您在前行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 “嗯......” 弗朗茨·斐迪南抚著下巴,陷入沉思。 但他沉思的时间並不长。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错过让霍尔蒂吃瘪的机会。我会与首相商量此事,儘快给你答覆。” “多谢陛下。” 汉斯含笑行礼,向皇帝表示谢意。 正如他所说,不久之后,捷克斯洛伐克军团的赦免决定,正式生效。 ...... “奥匈帝国要赦免我们?真的?” “没错,盖达司令。” 1916年3月24日。 奥斯卡·陶德曼(oskar trautmann),这位主要活跃在亚洲的德国外交官,此行代替他上司汉斯,专程前往了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在贝加尔湖附近的驻地。面对他的答覆,捷克斯洛伐克军团的司令拉多拉·盖达(radola gajda)吐出一口烟雾,脸上浮现出沉思的神情。 赦免。 对捷克斯洛伐克军团而言,这是个难以抗拒的字眼。 隨著协约国在大战中获胜,捷克斯洛伐克的独立梦想也隨风而逝;曾经对捷克军团多有照顾的俄国临时政府已然崩溃;新崛起的布尔什维克政权视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为威胁,巴不得將其一口吞下。 而今,他们更是被捲入俄国內战,成了一支流浪西伯利亚的孤军。 对於盖达和军团官兵来说,这简直是深不见底的绝境。 谁又会愿意为毫不相干的內战付出血与命呢? 至少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不愿。 此刻在场的捷克人与斯洛伐克人,无一不是在世界大战结束数月后仍深陷战火之中,只渴望能脱离这无尽的廝杀。 他们想回故乡。 可是,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却无家可归。 至少,直到现在为止是这样。 “弗朗茨·斐迪南皇帝陛下亲口承诺,会赦免將军您以及整个捷克斯洛伐克军团。贵军至今无法归国,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奥匈帝国的报復吗?” “......” “我可以断言,这是赐予你们的最后机会。当然,作为交换,我们希望你们能协助我们。” “哼,亲爱的弗朗茨·斐迪南陛下怎么可能空口白牙地原谅叛徒呢。” 曾是奥匈帝国军官的盖达冷笑著说道,语气中带著几分讥讽。 在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签署之前,奥匈帝国与其盟友德军对待捷克斯洛伐克军团的態度从未有过半点仁慈。 他们拒绝接受投降,一旦擒获,就立即处以绞刑,甚至连战俘的尊严都不予承认。 当然,从奥匈帝国的立场来看,这无可厚非。 毕竟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大多是奥匈军队的逃兵,他们倒戈相向,成为了旧日战友的敌人,是赤裸裸的背叛者。 就连向来对斯拉夫人较为宽容的弗朗茨·斐迪南,对赦免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也持否定態度,可见奥匈帝国对他们的愤怒究竟有多深。 “但那毕竟是大战期间的事了。” 而今,捷克斯洛伐克军团所处的局势已不再相同。 “况且,將军您也明白,若拒绝这次赦免提议,继续在西伯利亚流浪,最终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呃......” 盖达低哼一声,陶德曼的话正中要害。 的確,若继续这样下去,等待捷克斯洛伐克军团的只有死亡,死亡,还是死亡。 背后是磨刀霍霍、誓要撕碎他们的布尔什维克;眼前的白军同样不见得对他们有多友善。 补给正在一日比一日紧张,而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在內的远东地区,已被协约国及德国东亚舰队掌控;俄蒙边境,也在不断爆发著由谢苗诺夫率领的贝加尔哥萨克与x国军之间的衝突。 “究竟是要困死在西伯利亚,还是要抓住这份希望,全在將军您的抉择。” “呼......德国希望我们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做什么?” 这个问题,代表著愿意与德国合作的意愿。盖达的话音未落,陶德曼的嘴角已悄然扬起。 第一颗纽扣,扣上了。 虽然还剩许多需要扣上的纽扣,但正如他的上司、帝国外交部的主人所说:万事开头难,有开始就是胜利的一半。 “首先,请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协助白军,儘可能阻止红军的进攻。” “可以。但即便我们加入白军,也难以改变战局。白军已濒临崩溃边缘。” “恩,我们德国也深知这一点。” 正因如此,他们也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 “这是为什么啊......” 隨著四月的到来,被鲜血染红的寒冬终於结束,春天再次降临。在隶属於东亚舰队的德勒斯登级轻巡洋舰sms埃姆登號(sms emden)的甲板上,一名男子抱著头,望著这片陌生的极东海域。 “为什么偏偏是我,埃里希·冯·曼施坦因,要跑到只有雪和树的西伯利亚去啊。” “呵呵呵,曼施坦因少校,您还在纠结啊?差不多也该放弃抵抗、接受现实了吧。” “隆美尔上尉,你就一点也不觉得我们被发配到西伯利亚这种荒凉之地的命运可悲吗?” “完全没有啊?反倒是早就迫不及待想打架了。大战时我和义大利佬、法国佬都干过架,就是没和伊万佬动过手呢。” “疯子......” 曼施坦因一边咔嚓咔嚓地嚼著薯片(这玩意其实早在十九世纪就已经出现了),一边摇著头,看著一脸兴奋的隆美尔,不禁转过了身。 他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要跟这种疯子一起被发配西伯利亚的地步? 虽然说这一切原本是为了快速晋升所作出的选择,但如今看来,满脑子只有后悔。 “呼......呼......我们此行不过是以『军事顾问』的身份支援白军而已,隆美尔上尉,我们几乎不会有与敌人交火的机会的。” 在曼施坦因满声嘆息时,瓦尔特·莫德尔如往常一般用冷静的语气劝慰著隆美尔。 在这个由热昏了头的隆美尔、陷入坦克戒断症状的古德里安之类奇葩组成的军事顾问团里,他算是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 “可这世上的事哪有绝对?不过话说回来,莫德尔少校,你打算在甲板上练到什么时候?” “呼......呼......锻链肌肉这种事......呼......得趁有空的时候抓紧做才行。” 当然,也只是“算是正常人”罢了。 “听说西科尔斯基(w?adys?aw eugeniusz sikorski)那傢伙都已经戴上星星了......” 而他呢,却在世界尽头被一群怪人包围! 他只想儘快出人头地,调进舒服的参谋本部去。他太想去了,简直迫不及待。 “啊啊,我想出人头地啊!” 曼施坦因朝著大海,再一次大声喊出他已经喊了上百遍的心声。 “你看啊,穆勒舰长,那些就是我们陆军的希望之星。” 而这支军事顾问团的总负责人,汉斯·冯·塞克特则一脸无奈地望著曼施坦因的模样,无言地摇了摇头。 “不过嘛,起码大家士气高涨不是吗?总比那些白军指挥官强多了。” “白军竟然烂到这程度?” “哈!塞克特將军,您別提了。” sms埃姆登號的舰长卡尔·冯·穆勒(karl friedrich max von muller),由於长时间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对白军的实际状况也一清二楚,此刻只能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刚开始时还像是个人模人样的,可现在,那些傢伙究竟是將军还是土匪头子,根本分不清了。” “看来得好好教育一番了,用德国的方式。” 顺带也照汉斯·冯·乔部长的意思,让这些希望之星们积累点实战经验。 毕竟,实战才是最好的训练。 “呵呵,施佩尔上將也对这次行动抱有很高的期待呢。对了,那些『义勇兵』预计会在下周到下下周之间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 “我记下了。” 塞克特简短地应了一句,隨后將视线投向大海。 远方,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轮廓,已经隱隱浮现。 第260章 连横 1916年4月7日。 当敌军如汹涌的潮水般越过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逼近伊尔库茨克与贝加尔湖之时,以科尔尼洛夫为首的白军高层却並未像人们想像的那样坚守在前线,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相反,他们齐齐匯聚在距离伊尔库茨克足足有 2270 公里之遥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个位於远东地区的城市。 不过,这並非是因为他们畏惧敌军,才弃守前线逃往安全的后方。 当然,在他们之中或许確实存在著一些怀著逃避心態的人,但至少在这一次,情况並非如此。 白军高层之所以离开前线、亲赴远东后方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原因只有一个,亲自迎接从德国远道而来的德意志军事顾问团。 不管怎么说,白军如今已被逼至绝境,这是一个无法迴避的残酷现实。 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为了解开这个死局,就算是昔日的敌人也好,白军高层也深知他们迫切需要来自德意志帝国的援助。 “况且,要是能爭取到德国的支持,说不定连科尔尼洛夫的位置也能撼动。” 科尔尼洛夫能坐上白军最高统帅之位,说到底是靠著英国的扶持。 对不少心怀鬼胎的白军高层来说,若是能得到德国的青睞与资助,在白军內部占据优势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就如同轻鬆扭断小孩的手腕那般简单。 正因如此,一方面是拼命想保住总司令宝座的科尔尼洛夫,另一方面则是其他野心勃勃、志向与西伯利亚般辽阔的白军將领,他们为了能够在德意志军事顾问团面前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甚至不惜久违地穿上了那身笔挺的军装,亲自奔赴符拉迪沃斯托克......但是—— “咦......?” “您、您是......?” “初次见面,诸位。我是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汉斯·冯·塞克特。”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他们万万没有预料到的重量级人物中的重量级人物。 “妈吔,塞克特怎么会亲自担任顾问团团长?!” 科尔尼洛夫与白军將领们面面相覷,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脱离了他们所设想的轨跡。 塞克特是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可是在大战中於东线將俄军痛击得体无完肤、被誉为马肯森继承人的男人。在德国军方,其影响力仅次於战爭部长法金汉与总参谋长鲁登道夫,是位手握实权的巨擘。 这样的塞克特竟然会被派到西伯利亚? 他,绝非白军所预想的那种带著幕僚、出些建议的寻常顾问团长,而是一个如同莫斯科与符拉迪沃斯托克距离一般遥远的存在。 “在来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路上,我听到了很多关於诸位的事。” 就在科尔尼洛夫和白军將领如同袁华一样在內心直呼“这道题我不会做!”,苦苦思索揣摩德国將塞克特派来西伯利亚的真正意图时,塞克特以带有压迫感的声音开口了。 “时间不多,我们直接开始会议吧。”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仿佛让人置身寒冬、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咕嘟—— 而白军高层,也只能在塞克特凛冽如刀的气场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默默点头回应。 ...... “总理阁下,塞克特將军和军事顾问团已经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 “嗯......感觉是杀鸡用牛刀,不过既然是塞克特,那帮不听话的白军傢伙应该能被他好好收拾一顿。” 这正是他们不惜动用塞克特这样的大人物前往西伯利亚的原因。 如今白军面临的最大问题在於,虽然军官与士兵之间的上下指挥体系还算完善,但各指挥官之间却毫无团结可言。 简单点说,就是“一群和尚正在抬水上山”,甚至眼看就要掉下悬崖。 其实这种问题对面也存在,毕竟他们的军队也才刚刚成形。但那边至少还有契卡、政委、托洛茨基,以及苏维埃政府这类让人无法违抗的“核心力量”。 相比之下,白军本该成为核心的科尔尼洛夫却出人意料地发挥不力,虽然谈不上彻底分裂,但內部运转已经紊乱到足以影响战局的地步。 因此,他们急需一个能取代科尔尼洛夫、把那些桀驁不驯的白军將领重新凝聚在一起的人物。最终汉斯和法金汉、鲁登道夫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塞克特最为合適。 “只要是他,一定能镇压住那些只顾自己野心的『和尚』,让这艘名为白军的船重新回归正轨。” 当然,就像贝特曼-霍尔维格说的那样,这確实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但汉斯这人不喜欢赌博。 除非是不得已的情况,否则他寧愿选择稳妥一点的方式,哪怕因此显得有些过犹不及也在所不惜。 “再说,这次我还让曼施坦因带著莫德尔、古德里安、隆美尔这些未来之星一起前往,借这个机会实战磨练一番。白军的指挥问题,应该不用再操心了。” 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也如约加入了白军。而来自波罗的海、波兰、芬兰、乌克兰这些警惕苏俄扩张的国家所派遣的人力,还有从欧亚各地召集的志愿兵团,也即將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 虽然他们未必能彻底改变战局,但至少能稍微缓解白军在敌军人海战术下的窘境。 “如果是塞克特將军,他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圆满完成任务回来。” “没错,总理阁下。” 因此,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信任他,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去。 “当然,在那之前,还得再让陶德曼再跑几趟。”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让他远赴他乡这么辛苦,但上司都忙得团团转了,属下哪能只顾清閒? 所以他还得再辛苦一下。 嗯,奖金,到时候会一併补上的。 ...... “义勇兵们,请往这边来!” “喂!那边妨碍通行了,把行李放到另一边去!” 1916年4月16日。 就在这天,塞克特带著军事顾问团离开海参崴,前往伊尔库茨克,与白军高层展开了一场名为“德国式训练”的愉快会议。而与此同时,一批悄然到来的义勇兵,也抵达了海参崴。 海参崴的俄国人望著这些毫不掩饰老兵气息的义勇兵,神情复杂,而义勇兵也依序被派往预计將爆发激战的贝加尔湖战线。 “可恶!连那种半吊子都能上前线,为什么我们却还得窝在这儿!” 自大战时期占领海参崴起,一直驻扎在外满的“浦盐派遣军”(日本对海参崴的称呼),也就是日本军人们,看著即將奔赴前线的义勇兵,眼中满是羡慕。 不只是比义勇兵更早抵达的英国远征军,就连来歷不明的杂牌军也都奔赴前线与敌作战,唯独他们这些日本人,仍被困在海参崴动弹不得。 “由比参谋长!本国方面还是没有回应我们关於出征的请求吗?” “是的,阁下。无论是內阁还是大本营,现在都只是反覆强调『再观望一下』。” “我们都在这儿耗了两年了,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面对参谋长由比光卫中將的答覆,名字总让人联想到棒球选手的浦盐派遣军司令官大谷喜久藏大將捶胸顿足。 这是扩张日本在远东俄境影响力的绝佳机会,可他们却只能在海参崴原地踏步,干看著別人上战场。 他原以为隨著首相从因干预xx问题失去支持的大隈更换为原敬,局势会有所转机,结果换汤不换药,看来又要继续在这鬼地方百无聊赖地蹲下去了。 “可我们又能如何呢,司令官。连塞克特將军都亲口表示,希望日军能留在滨海边疆区,以防敌军游击队的骚扰......我们只能留下。” “呃呃呃......我们明明也能打得很好啊!” 大谷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懣,低声咆哮。 然而塞克特,確切说,是他背后的汉斯,根本无意让日军在俄国內战中活跃,藉此扩大他们的影响力。 一旦日本的利益范围扩大,就意味著日本在远东俄国的势力增强。这是汉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由比参谋长,再次向本国发出请求,不管成不成,给我继续催促下去!” “是,阁......嗯?” 本就不是那种会违抗內阁与大本营、擅自发动战爭的非常人物,大谷话音未落,由比刚准备一如既往地嘆口气应答时,视线一角捕捉到了义勇兵中与眾不同的一群人。 不同於其余清一色的白人义勇兵,那群人与他们拥有相似的肤色与发色。 “x国人......?” “什么?!” 听到那群人嘴里冒出的x国方言,由比难以置信,而大谷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这些支那佬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们也穿著军装,武器明显是德系,其他看上去与周围义勇兵无异。 这在大谷和日本军人眼里,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在他们的常识里,凡是手持武器的x国人,不管是谁,统统是妄图阻挠大日本帝国统治的敌人。 “你们这群傢伙!在这里干什么?立刻报上身份!” “嗯?” 大谷根本没给由比阻止的机会,便带著隨从大步逼近那群人,凶神恶煞地呵斥道,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枪相向。 “这小鬼子在吼嘛玩意呢?” 当然,正一边叼著烟一边等车的那些x国人只是像看疯子一样看著突然暴走的大谷。 “快点回答!” “住手,大谷司令官!” 就在大谷因那些人的无视而被激怒、气氛骤然紧张之际,一名身穿德国军装的男子走了过来。 “鲍尔顾问?” 他的名字是马克斯·赫尔曼·鲍尔(max hermann bauer)。 此行他作为顾问团中的装备顾问,跟隨塞克特来到海参崴,顺便完成公爵的任务。 “这些人是我的手下,我从周边带了一些人,进行新武器测试。” “此话当真,鲍尔顾问?” “当然,中將阁下。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塞克特將军。” 听到马克斯·鲍尔鏗鏘有力的保证,由比下意识点了点头。 毕竟作为德意志將官的他,在这场大战一触即发的关头,没理由另有企图召集这些人。 “连x国人都能去打仗,我们却还被关在这儿......!” 但大谷却咬牙切齿,不甘地抖著鬍子。 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今天格外地渴望一杯烈酒。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先告辞了。马上就要出发了。” 马克斯·鲍尔撂下这句话,带著x国义勇兵转身往车站方向走去,只留下仍在捶胸的大谷。 等彻底脱离了日军视线,他终於长长地嘆了口气。 “先前没有叮嘱过,不要引起注意吗?” “嘿嘿,那能怪我嘛。谁知道那些小鬼子脑袋抽什么风,突然跳出来找茬,我又不是他们亲爹,能控制得了?” 领头的中年义勇兵竟然会德语,他叼著烟,咧嘴一笑,马克斯·鲍尔只觉得头疼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有些后悔接下汉斯·冯·乔公爵的任务了。 “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你们的身份要是暴露,对谁都没好处。” “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去伊尔库茨克了吧?” 听著中年男子的问话,马克斯·鲍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了增强白军的实力,顺便为了让那尚在预备中的德械师(?)提前积累一番实战经验,汉斯才將这些人派了过来。 毕竟像是坦克这种玩意儿,若不是这种机会,在x国是连见都见不著。 “总之,赶紧出发去伊尔库茨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老爷说的那个『装甲车』了。” 中年人长长吐出一口烟气,低声说著。 他个人並是不对敌军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若是非打不可,那就打吧。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意识形態,而是汉斯的命令,仅此而已。 第261章 红白僵持 “军事顾问团和义勇兵么,汉斯·冯·乔,这就是你的那点伎俩吗?” 原本属於列寧,如今已是自己所有的克里姆林宫办公室內,托洛茨基独自一人坐著,嘴角因刚刚接到捷尔任斯基呈上的报告微微扬起。 果不其然,为了避免出兵引发民眾反感,他搞了这一出障眼法。真是那傢伙的风格,满脑子阴谋诡计,乾的儘是些不入流的勾当。 当然,德国派来的军事顾问团团长是赫赫有名的名將汉斯·冯·塞克特,这一点多少让他有些在意。 不过,这人的名声,也不过是靠著统率德国军队得来的罢了。 就算是塞克特,带著那些自私贪婪的白军反动派和一群乌合之眾,又怎可能在面对百万赤军时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对他和整个苏维埃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不过,在捷克斯洛伐克军团这件事上,倒是下了点功夫。” 真没想到,竟然能让奥匈帝国特赦捷克斯洛伐克军团,还成功地將他们拉拢到白军阵营中来。 这些反动派本该早就清除掉的,可这一切,都怪列寧那虚偽可笑的怜悯心。 列寧一开始就与他意见不合,托洛茨基主张应儘快消灭这支流浪他乡、无家可归的捷克军团,而列寧却对他们生出怜悯之情,试图感化他们、爭取他们归顺。 当然,列寧也並非单凭同情心行事,他也认可这支军队作为俄境內数一数二的精锐力量的价值。但不管出於何种理由,最终的结果是列寧死了,而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却將枪口对准了苏维埃。 这一次,托洛茨基的正確,再次得到了印证,而列寧,又一次错了。 “不过也无妨。捷克斯洛伐克军团,说到底也不过是俄国境內该清理的垃圾之一罢了。” 他们加入白军阵营,不过是让这场清扫稍稍提前了些而已。 既然如此,乾脆就趁机连白军一併剷除就是。 咚咚—— “托洛茨基同志,会议时间到了。” “知道了,马上来。” 听到门外秘书的提醒,托洛茨基缓缓起身。 重夺西伯利亚与滨海边疆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而那被第二次巴黎公社的失败所熄灭的世界革命之火,也將很快再度燃起。 托洛茨基对此深信不疑,昂首阔步,神情自若地走出办公室。 ...... “敌军的总攻已经迫在眉睫了。” 隨著德国军事顾问团长汉斯·冯·塞克特这句话落下,科尔尼洛夫和白军將领们如同等候主人命令的猎犬般,神情紧张地坐在位子上,纷纷咽了口唾沫。 这一幕清楚地表明了,眼下这场会议的主导权已不在白军手中,而是落在了塞克特身上。也证明了塞克特如汉斯与贝特曼·霍尔维格所期望的那样,成功掌控了原本四分五裂的白军。 他向那些因惨澹战局而丧失斗志者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向苟且求生的懦弱者展现了自身的威压,向野心勃勃、贪婪无度之辈展现了实力。 用担任参谋的曼施坦因的话来说,那简直就像是一位训练师在教导他的猎犬。 “科尔尼洛夫司令,谢苗诺夫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唉......一点消息都没有。” 已彻底沦为傀儡的科尔尼洛夫重重嘆了口气。 谢苗诺夫是白军中唯一没有受到这位优秀训犬师塞克特“调教”的將领。 因为他根本没有踏足过海参崴,甚至连伊尔库茨克都从未抵达。 即便是塞克特,也没法教导一个根本不在场的人。 “谢苗诺夫已经没救了,那傢伙根本就不打算和敌军作战。” 白军中少数还能被塞克特看作“尚有利用价值之人”的“黑男爵”彼得·弗兰格尔,不满地说道。 正如他所言,贝加尔哥萨克的领袖格里戈里·谢苗诺夫,与其他白军不同,从未真正与红军交战。 他在与x国军的反覆衝突中似乎彻底疯魔,乾脆放弃了內战,堂而皇之地南下蒙古,甚至妄图自封为蒙古大汗。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那有名的“血腥男爵”冯·恩琴正是他的部下,可以说,这种上司与部下的搭配,真是绝配。 ——告诉徐xx,那个叫谢苗诺夫的狗东西,务必要活捉! 多亏了他,段xx梦寐以求的“南征计划”也越来越遥远,因而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掉谢苗诺夫。 “没办法,那个傢伙就以后再处理吧。陶德曼,和社会革命党的谈判怎么样了?” “斯皮里多娜已经同意,在將布尔什维克赶出去之前,与白军暂时停火合作。” 奥斯卡·陶德曼脸色憔悴,仿佛已经受够了苛刻上司汉斯的折磨,低声回答道。 在塞克特收拢白军、整顿防线的同时,他则四处奔走,接洽那些既敌视x军也不信任白军的第三势力。 他用药品、粮食等他们急需的补给作为诱饵,要求他们至少在共同抵御布尔什维克期间,暂停对白军的进攻。 而左翼方面,一度可与亚歷山德拉·柯伦泰相提並论的社会革命党左派领袖,玛丽亚·斯皮里多诺娃(maria spiridonova),经过一番权衡,最终接受了德国的提议。 包括亚歷山大·安东诺夫在內的“绿军”也作出了相同选择。 因为一旦容许布尔什维克继续推进,他们的末日也將隨之到来。 要是列寧在位还好说,可面对毫无血泪的托洛茨基,这些曾经反抗过布尔什维克的人,是绝不会被放过的。 当然,他们与白军的关係虽然比布尔什维克稍好,但仍旧极差。但眼下已不是互相火併的时候。 要斗也得等活下来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从那一波波汹涌而来的赤色浪潮中保住性命。 为此,德国提出的“临时合作”,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与马赫诺的黑军谈判不太顺利。他们声称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嘖,那帮无政府主义者。算了,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辛苦你了。” “感谢將军。” 塞克特安抚了一句辛苦奔波的陶德曼,隨后再次將目光转向白军各位司令。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儘可能守住伊尔库茨克与贝加尔防线。” 而是否守得住这道防线,也將决定白军的命运。 “所以,想活命的话,就拼尽全力吧。正如戚提督所说:『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塞克特话音一落,科尔尼洛夫等白军將领纷纷神情坚毅地点了点头。 决定俄国內战走向,亦关乎白军生死存亡的“贝加尔会战”,就此拉开帷幕。 ..... “塞克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与你以敌人身份重逢。” 布鲁西洛夫紧握双拳,回忆起过往的屈辱。 虽然遗憾对手不是马肯森,但这次总算有机会稍稍洗刷大战时的耻辱了。 他神情坚定地望向正等待命令的指挥官们。 一切准备就绪,再无犹豫的理由。 “全军,发起进攻!” “苏维埃,乌拉!” “乌拉!乌拉!乌拉!” 伴隨著震耳欲聋的吶喊,血红色的浪潮开始向白军的防线猛扑而去。 敌军就如他们的名號一般,挥舞著红旗衝杀而来。白军士兵目睹此景,一个个紧握十字架,向上帝和诸圣祈祷著自己能活下来,同时將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开火!”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轰!轰隆! 伴隨如怒吼般的命令声,白军的机枪从壕沟与碉堡中喷吐火舌,大炮则不断轰鸣,將一发发炮弹送向x军。 这些全是德国援助提供的武器。 “衝锋!衝锋!铭记列寧同志的牺牲!” “为了保卫祖国母亲俄罗斯,击退反动派与外敌!” 可x军在炮火的轰炸与机枪的扫射下,即使尸横遍野,也依旧源源不断地向前衝锋。 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为心中理想愿甘愿放弃一切一般,而与他们交战的白军士兵,內心也被这股气势动摇,战意逐渐被胆怯侵蚀。 “莫,莫德尔少校!东部阵地请求支援!” “不要慌乱,立刻调动预备队增援。同时,西线火力不足,立刻向总部申请火力支援。” 不过白军早已为这种局面做了准备,塞克特早就给各指挥部配属了德军军官。 他们用自身卓越的指挥才能弥补了白军將领的短板,使前线得以维持。 “杀光他们!全杀了!” “布尔什维克就是瘟疫!必须彻底清除!” 此外,还有俄罗斯的最强精锐,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与义勇兵的英勇表现。 他们狠狠打破了托洛茨基“不过是一群肉盾”的轻蔑预判,痛击敌军,振奋了白军士兵的士气。 “呜哇啊啊!” “是坦克!” “哈哈哈哈!这东西比想像中还中用嘛!快,再开快点!” “遵命,长官!” 更何况,靠著德国援助,白军的战机与坦克数量远超以往。 因此,x军如暴风骤雨般猛烈的攻势逐渐被压制,白军的防线也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被轻易突破。 “......果然没那么容易啊。” 布鲁西洛夫不禁尝到久违的苦涩。 “布鲁西洛夫同志,照这势头,再打下去攻势恐怕很快就会陷入停滯!” “我也清楚这一点。布琼尼將军,该你出场了。率领你骄傲的骑兵,从侧翼碾碎他们!” “遵命,布鲁西洛夫同志!” 但x军並未放弃攻势。 他们反而越发无畏,扑向白军,x军引以为傲的布琼尼骑兵终於动了起来。 “衝锋——!!” “吾等x军铁骑,乃传奇之兵。哪怕无云之黑夜,哪怕狂风怒吼之日,我们依旧无畏,奔赴战场!” 很快,布琼尼亲率的战骑高举红旗,以惊人的速度猛扑白军侧翼。 虽说在二战时期布琼尼常被讥为过时老將,但至少在骑兵这一兵种上,他无疑是名將中的名將。 在他率领下,x军骑兵戴著布琼尼军帽,挥舞著沙士卡军刀,凶猛地屠杀起白军士兵。 “全军衝锋!別让那些傢伙横行无忌!” “那、那是黑男爵!” 然而,布琼尼和他的骑兵队伍,却撞上了棘手的敌人。 那正是黑男爵,彼得·弗兰格尔与他麾下的库班哥萨克骑兵。 “五点钟方向,敌军骑兵!” “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战车的威力了,诸君!开炮!” 轰隆!轰!轰! 再加上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也赶来支援,他们带来了装甲列车“奥尔利克”,朝布琼尼的骑兵倾泻出无数弹雨与炮火。 “嘖,继续下去只会平白增加伤亡......吹响撤退號!” “是,同志!” 最终,布琼尼和敌军骑兵无法再支撑,只能选择撤退。 目睹这一切的x军指挥官们纷纷嘆了口气。 因为他们知道,將这个消息上报后,托洛茨基是绝对不会高兴的。 但他们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再说一遍,哪里遭到攻击了?” “是,是西伯利亚大铁路,史达林同志!社会革命党残余势力和绿军正在袭击西伯利亚大铁路!” 作为军事委员会成员亲临前线的史达林,听到这话,不由得闭上眼,感到一股怒火直衝脑门。 “......难道那群傢伙和白军联手了?” 史达林不得不如此怀疑。 毕竟,他们的行动,根本就是在帮白军。 “科巴,这事绝不能坐视不理!不择手段也要守住西伯利亚大铁路!” 面对好友兼x军將领克利缅特·叶夫列莫维奇·伏罗希洛夫的劝告,史达林重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西伯利亚大铁路对x军而言,几乎是唯一的补给线。 如果任由其失守,补给將陷入彻底的瘫痪。 “托洛茨基又要发疯了。” 一想到要正面承受那山羊鬍子的歇斯底里,史达林就忍不住心烦意乱。 他嘆了口气,將菸斗叼在嘴边。 与此同时—— “呜哇啊啊!呜哇啊啊!” “恭喜您,公爵大人,是个男孩!” 在汉斯的家中,又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第262章 但为君故 “呜哇!呜哇哇哇!” 1916年5月21日。 晨曦初露之时,申豪森宫中响起了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仿佛是为了证明“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这句俗话一般,新出生的男婴有著和母亲路易丝一样的金髮英俊面容,与继承汉斯黑髮的弗里德里克截然不同。 这是两人盼望已久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家族的继承人诞生的时刻。 或许是太过欣喜,哪怕身受分娩之苦、满身冷汗,路易丝依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呵呵,还差三个呢。” “......你还真的打算生五个?” “准確来说,是至少五个哦。孩子嘛,越多越好。” 虽然路易丝说这话时语气轻柔笑容温婉,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 嘶,在接连不断的文书洪流中,自己的身体真的能撑得住吗? 不对,这问题问得就不对。 撑不住也得撑下去。 身为一家之主,作为一名丈夫,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所以,加油吧,汉斯。 “爸爸,爸爸。” “哎呀,弗里德里克也想看看弟弟吗?” 感到裤脚被轻轻拉扯,伴隨著弗里德里克略带撒娇的呼唤(她现在已经能说上几句话,走起路来也有模有样了),汉斯將她抱了起来。 接著她的目光与躺在床上、怀抱在路易丝怀中的弟弟相遇,虽然弟弟的眼睛还未睁开,但弗里德里克看著这个初次见面的弟弟,双眼闪闪发亮,好奇得移不开视线。 “话说,真的要用那个名字吗?” “嗯。” 汉斯一边抚摸著伸手想要触碰弟弟的弗里德里克的头,一边点了点头。 “莱因哈特。” 这是汉斯深思熟虑后才定下的名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全名是:莱因哈特·迪特里希·卡尔·冯·乔-克龙贝格。中文为寒卡珥(karl)。 原本汉斯打算叫他齐格弗里德的,结果被路易丝吐槽像个华格纳歌剧迷,於是只能作罢。 “再怎么说,也不想跟希儿被归为一类......” 总之,汉斯觉得“莱因哈特”是个相当不错的名字。 虽然这並非刻意为之,但他恰好是金髮。 当然,也不必像某《银x英雄传》中的莱因哈特那样征服宇宙,他只要健康地成长,成为一个人如其名一般诚实的人就好,莱因哈特。 咚咚—— “公爵大人,打扰了,外交部有紧急报告......” 正当汉斯和路易丝满脸慈爱地看著蠕动著的小莱因哈特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隨后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 真是的,怎么部下一个个都这么不识时务,真是不长眼。 “唉,连一天的休息都不给啊......不好意思,路易丝,我去確认一下,很快回来。” “现在正是你最忙的时候,没关係的,快去吧。” 汉斯將弗里德里克交给奶妈,前往书房查看管家送来的报告。 內容自然是当下最热的俄国內战。 “塞克特將军干得不错嘛。” 贝加尔湖战役已经开打一个月,敌军却仍未能攻下伊尔库茨克,更別说越过贝加尔湖、进军远东。 当然,就算这样,白军也没有余力发动反攻,只能死守防线。但那就足够了。 他们的目標,只是儘可能拖延、拖延、再拖延时间。 在这场战爭中投入颇多的托洛茨基,估计已经焦躁得快要跳脚了。 如今他继列寧之后登上苏俄的领导宝座,若是在这场內战中一败涂地,那势必会迎来巨大的政治危机。 “我了解的托洛茨基,是绝不会轻易放弃攻势的。” 若是在这里停止进攻,那就等同於接受他一向极力排斥的“妥协”,也意味著放弃西伯利亚的一半。 这是托洛茨基无法做出的选择。 而他越是执著於进攻,战爭拖得越久,苏俄便会越加贫瘠凋敝。 其他布尔什维克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 他们连神一般的列寧都推翻了。 托洛茨基比起列寧,得罪人的地方只多不少,若说他会被赶下台,也毫不奇怪。 “而等到托洛茨基被赶下去,他背后的史达林也就该登场了吧。” 嘖,总感觉他们介入得越深,反而只是在帮那个钢铁鬍子铺路,实在令人不快,但又能怎么办? 托洛茨基若是不倒,这场內战就无法收场。 汉斯只希望苏俄能在这场內战的余波中元气大伤,就算日后史达林掌权,也无法轻易將目光投向外部。 “接下来是......关於向x国售卖武器一事。” 此时段xx正对自称蒙古白色可汗的谢苗诺夫大力发起攻势,国內军阀也在彼此爭斗不休,他们都迫切地想要购入新武器。 而无论是库恩大臣,还是德国那些军火公司老板,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都会喜出望外,因此汉斯认为自己只要顺水推舟就行了。 就是如此,即便大战已经结束,武器依旧在世界各地供不应求。 正如原本歷史中的鲁登道夫所说,所谓和平,不过是两次大战之间短暂的“战间期”罢了。 哪怕是两次世界大战的终结,哪怕冷战已经结束,战爭与衝突依然层出不穷。 面对这个令人头痛的未来,汉斯嘆了口气,草草写下几句话准备交给外交部传达,然后重新返回家人身边。 就在这时,宫殿前园传来了汽车停下的声音。 大概是听说莱因哈特出生的消息,从新宫赶来的岳父母吧。 “不会又带了一堆玩具和布偶来吧?” 最近他那亲爱的岳父不仅搞木工,还开始玩diy,疯狂製造木头玩具给孙子,做布偶给孙女。 光是弗里德里克的收藏就快把一个房间塞满了,如今莱因哈特还只是个新生儿,真希望能先放他一马。 想到这,汉斯无奈地嘆了口气,对皇帝陛下对孙儿孙女的溺爱感到哭笑不得,隨后迈步回到了家人所在的房间。 ...... “我对你们这些同志,彻底失望了。”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过去,夏天悄然降临。 然而,x军依旧未能突破贝加尔防线。托洛茨基因压力而乱成一团的捲髮,如今更显凌乱。他照例召集人民委员,展开了一通猛烈的训斥。 “说吧,季诺维也夫同志,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贝加尔战线发起攻势的?” “......是四月,托洛茨基同志。” 季诺维也夫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回答道,好像早已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托洛茨基紧接著又问: “那现在是几月?” “七月,托洛茨基同志。” “对,七月!甚至下周就是八月了。可我耳边却连半点突破反动分子防线的消息都没有!你们到底打算无能到什么时候?!到底打算让局势拖成什么样?!” 托洛茨基的怒吼让眾人民委员只是默默皱起眉头。 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就像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满腔鬱闷。 因为从他们的立场来看,托洛茨基的斥责,实在是太冤了。 毕竟,现在统领x军的是谁? 是苏维埃俄国的伟大领袖,同时兼任国防委员的列夫·托洛茨基同志。 换句话说,如果攻势出了问题,从根本上说就是托洛茨基的责任。 但托洛茨基不仅不自我反省,反而仿佛一切与己无关,每天都只会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照这样打,我们根本贏不了。敌人武器精良,我们就必须以数量取胜。” “但托洛茨基同志,不能再继续徵兵了。经济早就到了极限,人民的不满也快要压不住了。” “那亲爱的布哈林同志,你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突破贝加尔湖的防线吗?” “这个......” “要是没有,那就闭嘴,好好干你的活!別再讲些毫无价值的空话!” 托洛茨基的羞辱让布哈林脸涨得通红。 可托洛茨基的怒火还没平息,他这次转头盯上了至今一句话没说,只默默抽著菸斗的史达林。 当然,看到托洛茨基目光投来的瞬间,史达林的脸色就像恨不得马上爆句“cyka6лrдь”。 “史达林同志,铁路修復进度如何了?” “很抱歉,几乎没有进展。我们刚修好一段铁路,另一段就又被破坏,现在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 眾人心知肚明,这一切的根源,是那些为了生存与白军结盟,在西伯利亚各地活跃的左翼社会革命党人、绿军及其他反布尔什维克游击队。 但x军至今仍无法彻底清剿这些势力。 一方面要集中力量对抗白军,另一方面西伯利亚幅员辽阔,要一处处搜查清剿游击队,实在是力不从心。 当然,托洛茨基既不理解,也不打算去理解这些。 “你这是在为自己辩解吗?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脸当党务负责人、当总书记?!” “......就算我有十张嘴,也说不出什么。” 面对托洛茨基如机关枪般的怒斥,史达林低下了头。 反正说不是自己的错也没用,只会更激怒眼前这个戴眼镜的山羊鬍。 『这死四眼仔,咱们走著瞧,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表面上忍气吞声,史达林內心却翻涌沸腾,恨不得立刻在托洛茨基背后插上一把冰镐。 想必其他人也一定会举双手欢迎。 『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亲自动手的时候。』 此刻的史达林,是苏维埃五人核心中的最弱者。 別说托洛茨基,就连布尔什维克元老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甚至布哈林,他也比不过。 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手,只能算个粗糙的下策。想要赶走托洛茨基,还得借他人之手。 “该死的傢伙,每天就知道炫耀自己有多能干......” “还是列寧在的时候好太多了......” 不过,看著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和布哈林的脸色,那一天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当然,在赶走托洛茨基之后,他们几个,也得一个个处理掉。』 总有一天,只剩下他一个人。 到那时,整个俄罗斯,將只属於他一人。 当然,在那之前,这场內战也必须以某种方式,结束才行。 ...... [几个月来迟迟无法越过伊尔库茨克的x军,俄国內战的局势究竟会如何发展?] “呵呵,托洛茨基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是啊,派遣义勇兵真是明智之举。” “虽说是义勇兵,但其中有不少是曾参加过大战的老兵呢。” 从罗曼诺夫公主成为乌克兰王后的奥尔加·罗曼诺娃,此刻正与丈夫约阿希姆一同注视著报纸,露出一抹优雅中带著些许快意的调皮笑容。 托洛茨基虽本是无意,但他確实曾在过去帮助她与家人逃离俄国,因此奥尔加对此多少也有些歉意。 可如今,一个是苏维埃的领袖,一个是罗曼诺夫皇族出身的乌克兰王后,他们註定只能是敌人。 正因如此,奥尔加与约阿希姆夫妇以及乌克兰欣然接受了来自德意志的提议,招募具备军事经验之人组成义勇兵,派往西伯利亚支援战线。 奥尔加对那些背弃罗曼诺夫、只图私利的白军並无好感,但苏维埃俄国若在內战中被削弱,乌克兰的安全便更有保障,也能贏得更多时间来增强自身抵御苏维埃的力量。 “话说回来,岳父大人送来的牛奶还真是不错。” “是吧?亲戚们都讚不绝口呢。” 在这份好评的推动下,尼古拉二世的乳业事业也如日中天,正准备藉机建立一个“丹麦·罗曼诺夫乳业帝国”。 约阿希姆对此不禁苦笑,自己的岳父兼叔叔,似乎比搞起政治更適合放牧经商。 “对了,听说塔季扬娜收到了几门婚事的提亲,来自各方。” “也是,小姨子都十九岁了,成年了嘛。” 塔季扬娜,尼古拉二世的次女,在姐妹中也以美貌著称(虽说陷入爱河的约阿希姆始终觉得奥尔加最美)。 因此追求者眾多也是情理之中。 “我想大概会在爱德华王子和亚歷山大王子中选一个吧。” “是彼得国王的次子那个亚歷山大王子吧。” 亚歷山大王子的哥哥是个精神异常之人,他就像是被什么宗教狂热的圣徒附身一般,將自己的一位僕人活活打死,最终沦为废太子,因此亚歷山大才成了塞尔维亚的新王储。 而在原本的歷史中,他也確实是南斯拉夫的开国国王。 不过,如今的塞尔维亚早已灭亡,卡拉乔尔杰维奇王朝也沦为奥匈帝国用以安抚塞尔维亚人的象徵符號,那个未来已经不復存在。 “我只希望塔季扬娜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能找到属於她的幸福。” “她一定会的,放心吧。” 约阿希姆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奥尔加报以一笑。 那是一个自信而满足的笑容,仿佛在诉说:至少她自己,已经確確实实地拥有了幸福。 第263章 即將到来的1917 “牛奶的味道真不错。感觉加到红茶里也会很合適。尼基,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天赋。” “谢谢,乔治。我也觉得终於找到自己的天职了。” 尼古拉二世那句轻鬆隨意的话,让前来拜访的乔治五世满意地笑了。 幸好他的表弟似乎对这段新生活十分满意。 要是当皇帝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就好了。 或许歷史早就被改写了,整段歷史。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考虑过塔季扬娜和爱德华的婚事?” 乔治五世此次特地来到母亲的故乡丹麦,就是为了与尼古拉二世会面,商议此事。 他確实非常急切地想要给那个不中用的大儿子找个正经妻子。 如今的威尔斯亲王爱德华,凭藉出眾的外貌与不俗的时尚感,颇受欢迎。 这多半也是继承了祖父爱德华七世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社交本领。 但问题也出在这儿,这小子连祖父那一大堆复杂混乱的风流韵事也一併继承了下来。 回想当年,爱德华七世还在世时,乔治五世就曾因父亲的风流生活皱眉不已。如今轮到自己儿子,也只能长嘆一声。 “王储这廝,整天跟些低劣的女人传緋闻,连结婚的心思都没有,居然还想继承王位......” 而与爱德华只差两岁的表亲路易丝和汉斯·冯·乔公爵,孩子都已经两个了。 乔治五世真的十分担心这个儿子哪天一拍脑门,就跑去和什么美国的已婚女人结婚。 虽说再怎么不济他也不会愚蠢到那个地步,大概吧...... “要真是那种局面,还不如把王位传给阿尔伯特得了。” 总之,乔治五世迫切需要一个血统高贵、品行端正、无可指摘的王储妃,一个真正配得上英国王室的女性。 而另一位表亲、尼古拉二世的次女塔季扬娜,则是最为理想的人选。 不仅年纪与爱德华相仿,就连王后亚歷山德拉与自己妻子玛丽·特克,还有其他王室成员,也都认为塔季扬娜无论外貌还是品行,都是极佳的王储妃人选。 再加上那个一直没办法在女人身上安定下来的长子,也似乎对塔季扬娜有好感,虽然大概还是因为美貌...... 若真能与塔季扬娜成婚,说不定这小子也能像自己一样,成为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 “可爱德华的女人问题有些......” 但是,作为一个重视爱情多过政治利益的“恋爱脑”,尼古拉二世在面对爱德华和塔季扬娜的婚事时,表情明显带著忧虑。 他是舅舅,自然也清楚爱德华那如同祖父一般公子的名声,怎么可能不担心让女儿嫁给这种人,將来会不会以泪洗面? 乔治五世对此也无力反驳。 但此刻放弃,显然不是一个选项。 毕竟,另一个本来是王储妃候选人的奥尔加,已经被霍亨索伦家抢走了。 若这次再失败,別说是开玩笑了,爱德华恐怕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適的正经女人结婚。 谁让那小子的审美实在是...... “只要他结了婚,就会收敛的。不,我一定会让他收敛。” 正因如此,乔治五世以前所未有的诚恳语气向他的表亲、未来的亲家郑重承诺,而尼古拉二世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要不是爱德华的女色问题,这桩婚事根本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毕竟,对塔季扬娜而言,成为英国的王储妃也是极好的归宿。 “相比之下,另一个婚事对象,卡拉乔尔杰维奇家的亚歷山大,不过是个亡国的王子。” 虽然罗曼诺夫家如今也是同样境遇,但等级总归是有差別的。 更何况尼古拉二世还因在上次大战中站队塞尔维亚,结果把国家和家族一併搭了进去。 如今一提到塞尔维亚,他便心头一阵恶寒。 “呼......只要塔季扬娜愿意结婚,我就答应。” “谢谢你,尼基。这样就足够了。” 听到表亲那带著嘆息的话语,乔治五世许久未展的笑容终於浮现在脸上。 他长久以来的烦恼,或许很快就能画上句號了。 ...... 因莱因哈特的诞生而喧闹一时的夏天转瞬即逝,秋天悄然而至。 1916年也已然进入了下半年。 当然,俄国的內战仍在持续。 托洛茨基一如汉斯所料,毫釐不差地继续推行著人海战术,接连不断衝击贝加尔防线,但战局並未因他的进攻而出现丝毫变化。 “反倒是俄国的经济和民心,正朝著深渊一路滑落。” 就如同暴跌的股市一般,画出一条刺眼的红色急坠曲线,直直地坠向谷底。 把自己的政治资本也一併烧光的托洛茨基,恐怕现在正抱头哀嚎吧,光是想像那幅画面都能浮现在眼前。 “但他绝不会在这里放弃。” 相反,他只会像脱轨的列车般更加疯狂地一路狂奔。 这正是所谓“托洛茨基”这种理想主义者的本性。 不过在汉斯看来,这场俄国內战至少要拖过今年结尾才能见到终局。 到那个时候,苏维埃俄国也將走到极限,厌倦了无休止却毫无成果的內战与战时共產主义的,不只是人民,连布尔什维克的干部们也不会再坐视托洛茨基胡来。 所以,內战的事就交给塞克特去处理吧,他得先清理下这堆积如山的工作。 1916年开始后,之前提及的女性参政权等改革法案陆续施行,使整个德意志帝国迅速运转起来。 隨之而来的,还有某人办公桌上越堆越高的文件堆,如山如岭,必须趁有空时儘早处理。 尤其是汉斯现在还面临一个重大决策,即为將解散的普鲁士秘密警察筹建一个全新的情报机关。 嗯?你问我为什么要管这事? 因为,新情报机关计划划归帝国外务部之下。 虽然目前还隶属於战爭部,但就像战后英国將其sis改归於外务部一样,这是迟早的事。 毕竟,外交与谍报本就是硬幣的正反两面。 而且,今后的时代对情报机构的要求將更加苛刻,几乎得像社畜一样高强度地运作,与其以后再调,不如现在就划到手下,这样会更顺畅些。 “名字嘛......乾脆就参考联邦情报局bundesnachrichtendienst(bnd),叫帝国情报局reichnachrichtendienst(rnd)好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起个像盖世太保或史塔西那样光听名字就让人发寒的称呼,这个名称算是比较妥当的折中和变形了。 “部长,下午的报告送到了。” “谢谢你,施密特小姐。让我看看......联邦大法官查尔斯·埃文斯·休斯辞去了大法官职位,与哈定组成搭档,参加共和党初选?” 说起来,今年年底美国就要进行大选了。 反正贏的肯定是共和党。 “毕竟威尔逊干出了那种事,民主党怎么可能贏。” 美国人对威尔逊所犯下的错误仍歷歷在目。 別的不说,就说他半身不遂后,白宫和整个政界的混乱状態,那场景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1916年大选民主党的优势本就难言,又在这种氛围下,民主党想贏,除非政治之神降世,否则简直痴人说梦。 “这么看,最后还得是休斯当选。” 当然了,这次共和党初选里还有执著於三连任的西奥多·罗斯福等一眾强劲候选,但从原本的歷史来看,休斯成为总统候选人的可能性最大。 他在原歷史中也是1916年大选中的黑马,甚至让准备连任的威尔逊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再加上搭档还是那位不靠能力靠脸的哈定,堪称绝配。 不久前,美国也承认了女性参政权,而大量女性选民正是哈定“姨母笑”的真爱粉丝(不是玩笑,是事实),对休斯来说,这根本是一场必贏的选战。 “那么,接下来会提出海军军备限制的,也该是美国了吧?” 因为查尔斯·休斯在原本歷史上就是哈定政府的国务卿,主导了《华盛顿海军军缩条约》的关键人物。 尤其是一战结束后,美国和日本迎来经济繁荣,太平洋爭霸战越演越烈,双方造舰竞赛迅速升温。 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出十年就可能因军备竞赛过热爆发战爭,若休斯当上总统,他势必会优先解决这一问题。 “所以我们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顺带一提,这可不是他们想不参加就不参加的事。 因为他们既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继续烧钱造舰的余裕。 况且战爭已结束,再继续进行军备竞赛,现实上根本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德意志的主要海上对手,法国海军与俄国海军,在大战中已然衰败,相较其他国家,海军军缩对他们的安全威胁並不大。 趁此机会大家一同裁军,减轻財政与军政的负担,实在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问题是提尔皮茨元帅啊......” 还有自己那亲爱的岳父也挺让人头疼。 他可是帝国战舰至上主义的代表,军缩条约下让帝国主力舰一艘艘变成废铁,他是绝不可能赞成的。 说不定哪天就会站到自己办公室门口,高举標语抗议,坚决反对。 所以,汉斯只能祈祷,他为应对条约精心布下的计策,能顺利奏效。 “接下来......英国大选中,新芬党(sinn féin,主张爱尔兰独立的民族主义政党)有可能横扫除北爱以外的所有选区?” 这说明,那场搅动整个战后英国的爱尔兰独立战爭,也快来了。 若参考原本歷史,大概会在明年一月爆发。 当然,报告上写著“即便有叛乱,英军实力远强於爱尔兰,最终必將镇压”,但从汉斯所知的歷史来看,完全相反。 爱尔兰人会像十多年前让英国头疼的布尔人那样,凭藉游击战与英国周旋,而早已厌战的英国人民则会要求劳合·乔治妥协。 “而且,爱尔兰內战恐怕也將不可避免。” 为那份半吊子独立,爱尔兰人彼此刀兵相向。 虽然悲哀,但他也无能为力。 无论如何,英国是德国未来在欧洲博弈中不可或缺的盟国,德国不能因为爱尔兰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与英国发生摩擦。 “话说回来,劳合·乔治这老兄,离下台也没几天了。” 他之所以卸任,一是因为出兵干预俄国內战导致的民愤,二是因爱尔兰问题引发保守党(当时与自由党共组联合內阁)的强烈反弹。 前者已经在发生,后者也即將到来。 再加上殖民地的混乱依旧不断,劳合·乔治政权的落幕,已是命中注定。 “总之,明年看来也是忙得很。” 这该死的和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想到这儿,汉斯轻嘆一声,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堆积如山的文件。 ...... 时光流转,转眼已是1916年11月7日,寒风再度席捲而来。 是时候选出第29任美利坚合眾国总统,来取代已近半身不遂的伍德罗·威尔逊了。 对美国人而言,这是他们翘首以盼的时刻。 如外界所料,共和党方面由在初选中顺利获胜的查尔斯·埃文斯·休斯与沃伦·g·哈定组成竞选搭档;而民主党则推出了俄亥俄州州长詹姆斯·m·考克斯与让美国人颇感意外的前海军部副部长富兰克林·d·罗斯福组成正副总统候选人阵容。 “別忘了威尔逊和民主党犯下的那些事!” “只有共和党,才能重振美国的尊严!” “把你的一票投给共和党!” 从共和党的口號几乎铺满了美国主要城市这一点来看,这场大选对民主党而言,简直就是压倒性的劣势。 威尔逊留给美国人民的伤痕,又岂是区区一两年就能抹去的? “就算令人失望一次,再给我们民主党一次重振美国尊严的机会吧!” “呿,说的什么鬼话?” “有这閒工夫扯淡,不如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正因如此,民主党的气氛和姿態也如他们的口號一般,令人不忍直视。 哪怕在共和党的咄咄逼人之下,民主党人仍勉强维持选战,但换来的却更多是讥讽与冷笑,而非真正的支持。 “唉......看来这次大选,果然没戏了吗。” 作为考克斯提名的副总统竞选搭档,年轻的罗斯福只能苦笑嘆息。 当然,他从一开始也没指望能贏。 他以副总统候选人的身份参选,目的无非是借这次大选,让“富兰克林·罗斯福”这个名字稍稍刻入美国民眾的记忆之中,同时在党內稳固並提升自己的地位。 就这样,在那个將成为未来美国巨人的青年眺望前方之际,大选正式拉开了帷幕。 而结果,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休斯,以压倒性优势贏得了胜利。 第264章 碧海筹谋 1916年总统大选结束后,从民主党手中重夺政权的共和党举行了一场盛大而华丽的庆祝宴会。 共和党对这次胜利可谓是欢呼雀跃。 1912年那场选战,明明胜算不小的,却因威廉·霍华德·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与罗斯福的內斗导致选票分裂,最终共和党只能眼睁睁看著政权落入民主党之手,成为了共和党的奇耻大辱。 如今,他们终於从民主党手中重新夺回了政权。在这大好日子里,不办一场庆功宴简直说不过去。於是,即便共和党一向主张禁酒令,今天也破例开香檳畅饮,把各类烈酒都灌进了肚里。 而在这片喧囂之中,一人吸引著所有人的视线,那就是在选举中无论是得票数还是选举人票都压倒性获胜、成为美国第29任总统当选人的查尔斯·埃文斯·休斯(charles evans hughes)。 “祝贺当选,总统先生。” “没错,真是场压倒性的胜利。现在那些民主党的南方佬也该认清自己的分量了。” “哈哈哈,全靠诸位的支持啊。” 面对周围不绝於耳的讚美与奉承,休斯始终保持著礼貌的微笑,不断与支持者们握手寒暄。 当然,那笑容也不过是政客惯用的面孔罢了,哪像喝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傻笑的副总统当选人哈定,被他老婆弗洛伦斯·哈定(florence mabel “flossie“ kling harding)一杯接一杯地灌著混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毕竟,与外表憨厚、实则空心的哈定不同,休斯是一路从纽约律师、再到联邦大法官、最后走到总统宝座的老练政客,早把这种场面看得透彻。 这种低劣的奉承,他早就见得太多,怎会真放在心上? “不过这样站了好几个小时,也的確有些累人了。” 他觉得,是时候找个藉口休息一下了。 休斯向助手使了个眼色。 “总统先生,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嗯?知道了,我马上来。” 助手果然配合地露出一副“出了急事”的神情,凑近他耳边假装低声说了几句。 休斯隨即换上一副凝重表情,对眾人微笑道歉。 “各位,实在抱歉,临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我很快就会回来,这段时间还请大家多与哈定副总统当选人畅谈几句。” “谁?我吗?” 哈定醉醺醺地歪著脑袋,一脸懵逼。休斯果断把这些应酬推给了他,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他快步走进一间没有人的房间,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头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呼——这下总算能喘口气了。一直站著接待,腿都快断了。” “呵呵,这说明大家对您的期望很高。” “但我却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 这一切,都要怪前总统威尔逊。 由於他执政期间闹出的种种大乱子,美国政府的局势可谓是一塌糊涂。 代理总统马歇尔根本无力应对局面,连坐稳这个位置都已经捉襟见肘。 因此,即便国际局势已经混乱成那个样子,美国的利益也在动盪中不断遭受侵蚀,但美国政府却仍旧一副事不关己、无所作为的模样。 人们自然將所有希望寄托在新当选的总统休斯身上,希望他能收拾威尔逊留下的一地鸡毛。 “可即便知道这些,您还是参加了竞选不是吗?” “没错,我参加了。既然贏得了选举,就必须做人民所期待的事情。” 休斯仰望天板,长长嘆了口气,脑中开始仔细整理起他作为总统將要面对的种种事务。 “首先最紧迫的,是恢復因威尔逊而崩塌的美国威信......” 可威信这种东西,岂是说恢復就能恢復的? 当然不是。 因此,他必须一步一步地清除眼前的障碍,並凭藉过程中所取得的成果,逐步重建美国的尊严。 好在对休斯来说,美国经济正处於一场史无前例的繁荣之中,短暂的战后萧条也已过去,纽约甚至有望在几年內超越伦敦。只要他不犯威尔逊那样的错误,事情並非没有希望。 “其实我个人是很想就俄国內战发表看法的,但......这恐怕不太现实。” “是的。现在介入已为时过晚,而且美国民眾也不会乐见政府捲入俄国事务。” 休斯对此感到万分遗憾。 如果他能更早登上总统之位,哪怕无法直接出兵,也至少能趁德国与英国在俄远东角力之际分得几份利益。 更何况,最近美国国內也泛起了红色浪潮。 像马克思主义者阿尔弗雷德·瓦根克內希特(alfred wagenknecht),还有因《震撼世界的十天》一书而闻名的记者约翰·里德(john silas reed)等人,纷纷在国內创建美国共產党,让许多人为之一颤。 若当初美国能插手俄国內战,至少也能借“遏制红色主义蔓延”的名义,稍稍挽回一些国家威信。 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更何况,美国还有一堆比这更紧迫的麻烦。 比如世界大战早已结束,但依旧还在墨西哥边境挑事的潘乔·比利亚(pancho villa)等人,美国还得在南美打著“香蕉战爭(banana wars)”来保护自己的商业利益。此外,全国范围內落实禁酒令的《沃尔斯泰德法案(national prohibition act)》也亟待推动。 事实上,休斯本人对禁酒法並不算热衷(也谈不上反对),但共和党一直在积极推进这项政策。 ——鬨笑声传来 但看看外边宴会厅中传来的那股酒气,他都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推动禁酒令。 可无论如何,既然选民坚信禁酒令能让世界变得更好,身为总统的他也不能置身事外,至少得做出些许努力。 “还有日本,这个傲慢的矮子国家,必须得想办法压制一下。” 日本正以“八八舰队计划”为名,疯狂倾注资源,试图在太平洋挑战美国的利益,成为一大威胁。 可谁能想到,这群几十年前还对佩里舰队(黑船事件/black ship's event)俯首帖耳的傢伙,如今竟敢如此张狂? 反观美国自己的建舰计划,却因政局无力,再加上主导海军扩张的海军部长约瑟夫斯·丹尼尔斯(josephus daniels)跟著威尔逊一同垮台,进展缓慢至极。 “幸好德国出手,让日本无法全面介入xx事务。” 但只要有“xxx条”那依旧悬而未决的条约在,就无法令人放心。 毕竟只要那根绳索还在,日本就有理由不断插手xx事务,处处妨碍美国的利益。 “更別说,英日同盟还没有正式解除。” “自桑苏西条约后它已经日渐形同虚设了。”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对英日同盟的存在掉以轻心。” 若英国在日本与美国的衝突中站到日本一边,那美国势必面临巨大麻烦。 “看来等我正式就任总统之后,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休斯苦笑一声,似已看见自己未来的苦日子。 ——归根结底,都是威尔逊的错。 ...... 与此同时,此刻的基尔军港,弗里德里希·克虏伯日耳曼尼亚船厂(friedrich krupp germaniawerft)。 “哈哈!怎么样啊,公爵!是不是很壮观?” “嗯,確实......又大又漂亮。” 汉斯下意识地点头回应了提尔皮茨將军那颇为自豪的语气。 眼前正在实时建造中的战舰,確实令人震撼,比至今见过的任何战舰都要巨大。 “世界首艘16英寸主炮战列舰!嘖嘖,光是看著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是啊,不愧是rma,不愧是帝国海军本部。” 在皇帝的宠爱下,这里有著被称为全球最先进的舰船设计团队,其运作体系也堪称顶尖。虽然从大战前开始,为了削减过度的海军预算而进行了大规模的预算压缩,导致声势不如以往,但若论设计实力,可是一点没落下。 “话说回来......即便我已经照命令儘快动工建造了,但真要是提起裁军,到时候真能矇混过关吗?” “当然,將军阁下。只要您赶快完工就好。那样我这边的约定也好兑现。” 这不过是汉斯为了在即將召开的海军裁军会议上,让提尔皮茨闭嘴而设下的一招罢了。 如果不给他点“甜头”,他肯定会在那里大吵大闹、撒泼耍赖。 『而且,说到底,16英寸战舰无论如何也是必须要建的。』 该裁军的裁军也得执行,但这並不代表可以完全无视海军的发展。 欧洲海域暂时算是安定了,但是考虑到胶州湾和太平洋殖民地的存在,未来和日本在太平洋以及亚洲地区的摩擦几乎不可避免,更不能鬆懈。 再者,现在不造,以后就真造不了了。 想想华盛顿海军裁军会议的內容,未来十到十五年內主力舰的建造將被全面禁止,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在会议召开前完成建造的舰船,还是有可能作为“例外”被保留下来的。 长门级一號舰“长门(nagato battleship)”,以及科罗拉多级二號舰“马里兰號”(uss maryland),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倖存了下来。 『如果操作得好,说不定还能爭取到额外建造一艘的权限。』 在原歷史中,华盛顿会议召开时,为了保住几乎已完工的长门级二號舰“陆奥”,日本不得不默认英美也额外建造两艘16英寸战舰。 反正与从零开始建造战舰的英美不同,日本的两艘长门级几乎可以立即编入现役部队,这让他们一度误以为可以在未来几年內取得海军上的优势。 当然,作为典型的日式操作,他们最后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为美国的马里兰號早已是“例外”,结果在此过程中,美国最终拥有了比日本和英国都多一艘、共三艘16英寸战列舰。 这也就是所谓“big seven”——在华盛顿会议上倖存下来的七艘16英寸主炮战舰(长门级2艘,纳尔逊级2艘,科罗拉多级3艘)背后的故事。 而汉斯瞄准的,也正是这一点。 此时的日本才刚刚开工建造长门级一號舰“长门”(虽然比原歷史中早了一些),而美国这边也才刚刚为第一艘科罗拉多级战舰动工。 所以,只要他们抢先一步,率先完成16英寸战舰的建造—— 然后,无论是暗中提示美国,还是亲自出手推动召开海军裁军会议,都能利用这一局面。 反正对他们而言,无论是迫使日本取消长门的建造从而狠狠坑他们一把,还是以此为由换来1~2艘的额外建造权,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而且,最关键的是,能让皇帝和提尔皮茨这两个“舰痴”闭嘴。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他们到时还不肯老老实实配合裁军......哼,那他可真不会再惯著他们了。 “失礼了,部长阁下。” 总之,就在汉斯与一脸陶醉的提尔皮茨一同欣赏这艘德国歷史上从未拥有过的16英寸战舰时,秘书带著略显急促的神情快步靠近。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来看,应该不是对德国不利的事情发生了。 俗话说“看戏三年,傻子也会哼两句”,现在的汉斯,已经能一听秘书张口就知道事情是好是坏了。 唉,真不知道这种能力让人该如何是好。 “是帝国情报局发来的消息。刚刚,喀琅施塔得发生了水兵叛乱。” “哦。” 久违了,真的久违了。 秘书嘴中说出的,终於是一个让人久违地感到振奋的好消息。 俄国內战的终点,近在眼前。 第265章 喀琅施塔得之变 “这不是我们所期望的革命!” “托洛茨基和布尔什维克,立刻停止战时共產主义!” 1916年12月1日,距离1917年的风暴仅一步之遥。 在波罗的海舰队的母港喀琅施塔得,水兵们怒吼的声音响彻云霄。 那是对汉斯早已预见的无尽內战,以及战时共產主义所引发的饥荒的愤怒吶喊,是对日益加剧的布尔什维克权威主义与官僚主义的深深绝望。 “同志们,我们可是在革命时支持布尔什维克的啊!” 起义的主导者,斯捷潘·马克西莫维奇·彼得里琴科(cteпa?hmakcn?moвnчПetpnчe?hko)忍无可忍,朝那些终於拿起武器的水兵高声呼喊。 確如他所说,波罗的海舰队的水兵们在俄国革命之时,正是布尔什维克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哪怕在四月革命、临时政府与布尔什维克的斗爭中,他们也毫不犹豫地站在布尔什维克一边。 他们曾深信,列寧和布尔什维克会在共產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理想下,改变俄罗斯悲惨的现状。正因如此,他们才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 但看看现在的俄罗斯吧。 这是布尔什维克承诺的未来吗? 彼得里琴科与喀琅施塔得的水兵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绝不是。 “就在上个春天,托洛茨基还信誓旦旦地说,內战会在一瞬间结束。战时共產主义不过是临时措施,很快就会终结!” 可现实呢?红军依旧在伊尔库茨克寸步难行,托洛茨基却將俄罗斯所有的男子统统拖往西伯利亚。而所谓为了给前线提供武器与粮食而实行的战时共產主义,依旧无休止地压榨著人民。 这还不是全部。 革命初期无產阶级自由参与政治的权利已经荡然无存。托洛茨基等人的专制权力日益膨胀,原本用於剷除反革命势力的契卡,如今却將大部分精力用在监视与控制工人、农民身上。 这绝非俄罗斯人民,也绝非喀琅施塔得水兵所梦想的世界。 他们从未希望革命的终点是这样的结局。 “托洛茨基与苏维埃政府必须立即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內战!必须停止战时共產主义,解散正在吞噬俄罗斯的官僚集团,按照苏维埃宪法赋予无產阶级经济与政治自由!”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革命,必须回到正確的轨道上来。 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必须將苏维埃引回正途。 喀琅施塔得的水兵们,为的只是这一点。 “我们从未想过要推翻苏维埃。我们所要求的,仅仅是麵包与和平!这是苏维埃宪法赋予我们的自由!” “让苏维埃政权归还无產阶级!” “我们要求工人自主权!” 隨著水兵们一腔积蓄的愤怒彻底爆发,现场气氛沸腾如火。彼得里琴科隨即指向冰封海面彼岸的那座庞大城市。 那是昔日的彼得格勒,为了纪念据传被科尔尼洛夫暗杀的列寧,现已改名为列寧格勒。 “同志们,我们去列寧格勒!在我们的诉求被接受之前,在莫斯科履行他们承诺之前,我们绝不会放下武器!” “呜啊啊啊啊——!!” 在如山洪爆发的吶喊声中,喀琅施塔得的水兵高高举起红旗,宛如海啸一般,朝著列寧格勒推进。 而那座城市,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 “叛乱?你说这是叛乱?加里寧到底干什么吃的?!” 不久后,喀琅施塔得叛乱的消息便传到了托洛茨基的耳中。 毫无悬念,托洛茨基的反应也如所有人预料的一样——暴怒。 只见托洛茨基愤怒的怒吼声在房间中迴荡,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就像那些將他描绘成魔鬼的西方宣传画那样,整张脸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火焰与烟雾,他猛拍桌子,满脸怒容,愤怒地咆哮著。 喀琅施塔得叛乱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托洛茨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这次举起武器的,可是在四月革命时期曾一直坚定支持布尔什维克的喀琅施塔得水兵! 而在列寧格勒,情况也已完全失控。即便列寧格勒苏维埃负责人米哈伊尔·加里寧(mnxan?лnв?ahoвnчkaлn?hnh)试图安抚那些水兵,他们还是在短时间內就控制了整座城市,整座列寧格勒。 列寧格勒,那座作被视为俄国旧都与革命象徵的城市,如今陷入了一片混乱和动盪之中。 “必须立刻镇压叛乱!” “可我们的部队大都还在西伯利亚,到底拿什么兵力去镇压?况且,彼得里琴科和喀琅施塔得的水兵们现在是要求对话,我们必须予以回应!” “对话?你是说我们要接受他们的条件?简直是痴人说梦!马上进行自我批评,同志!” 於是布尔什维克们脸色煞白地在“立即镇压”与“先行对话”之间爭论不休。 但不管意见如何,大家都明白一点:这场叛乱必须儘快结束。 因为这一次不是反革命势力作乱,而是布尔什维克政权的根基、他们所代表的无產阶级群眾在愤怒中爆发了。 这是长期內战、战时共產主义和布尔什维克高压统治下,人民的怒火终於爆发的结果。 难怪在歷史上,列寧会將喀琅施塔得叛乱评价为比任何反革命势力都更加危险的威胁。 这场叛乱,是俄国人民对布尔什维克深深失望的证明。 而最糟糕的情况是,叛乱可能並不止於喀琅施塔得。 “该死,该死,该死!” 这种危机感在托洛茨基心中,甚至上升为了恐惧。 他深知这场叛乱的严重性,如果处理不当,不仅会成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个巨大污点,更可能会成为他失败的铁证,也將暴露出他的弱点。 在不满者日渐增多的当下,这显然对他极其不利。他必须立刻採取措施应对。 因此,托洛茨基在短暂沉思后,果断下令: “不许谈判。彼得里琴科和那帮人是对苏维埃举起反旗的革命叛徒,和西伯利亚的反动分子没什么两样。对待这些叛徒,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只能用枪和刺刀!” 也就是说,他决定以武力强硬镇压。 毫无疑问,这一决定再次引发了布尔什维克们的低声议论和不安。毕竟,使用武力镇压除了解决问题之外,还可能引发更多的问题和矛盾,甚至导致局势进一步恶化。 “可是托洛茨基同志,我也支持镇压叛乱,但实在分身乏术。”说话的人一脸无奈地看著托洛茨基,继续说道,“大多数兵力和指挥官都在贝加尔前线,那里的战事吃紧,我们不能轻易抽调他们回来。而剩下的兵力不仅要应付社会革命党残余势力,还要应对绿军游击队的骚扰,实在是焦头烂额。” “布哈林同志说得没错。”另一个人附和道,“而且根据加里寧同志的报告,彼得格勒的工人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支持喀琅施塔得水兵的主张。在这种局面下贸然强攻,会不会太过冒险......?” “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在叛乱和反革命的火焰蔓延之前將其扑灭。而且我认为,镇压並不需要多少兵力。” 托洛茨基自信地回应,仿佛要向所有人证明,他绝不会在这点动摇。 这场叛乱並非蓄谋已久,而是积压不住怒火后的突发事件。 因此,只要迅速集结一万兵力,不给他们反应时间,立即进攻,便足以在初期阶段將叛乱镇压下去。 “季诺维也夫同志,这次的责任交给你了。”托洛茨基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我来?”季诺维也夫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著托洛茨基,结结巴巴,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任务会落在自己身上。 “难道还有別的季诺维也夫?就是你。以布尔什维克之名组建镇压军,儘快平定叛乱,重建苏维埃的威严。” “呃......” 在托洛茨基那锐利的目光逼视下,突然被任命为镇压军总负责人的季诺维也夫苦著脸闷哼一声,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毕竟,在这场叛乱中,担任镇压军首领的角色,不论结局如何,都难免失去人心。这可不是一件轻鬆的事情! 『而且......托洛茨基说得轻巧,真的能这么轻易平息吗?』 季诺维也夫心中没底。 与其说是接下任务,他更是在担忧,这是否是托洛茨基藉机清除政敌的陷阱。 虽然托洛茨基之所以点名他,只是因为他此前担任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又正巧此时无事可做罢了。 “这些反动派......一个都別想跑,全都拉去枪毙!” 更何况现在的托洛茨基,哪还有心思搞什么权谋斗爭。 他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要把背后捅刀的喀琅施塔得水兵统统就地处决的念头。 当然,季诺维也夫又不会读心术,自然无从知晓托洛茨基的真实想法。 因此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而一旁悠然抽著菸斗,安静旁观的史达林,则用意味深长的眼神,默默注视著这一切。 ...... “全、全军进攻!收复列寧格勒,以布尔什维克之名,剿灭那些玷污革命的叛乱分子!” 1916年12月8日,喀琅施塔得叛乱爆发一周之后。 伴隨著季诺维也夫颤抖的喊声,大约一万两千名镇压部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向著列寧格勒推进,布尔什维克的镇压行动由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彼得里琴科同志,托洛茨基派兵过来了!” “托洛茨基那个戴眼镜的狗杂种,果然不出我所料。”彼得里琴科站在高处,他的目光坚定而决绝,咬牙切齿地说道,“同志们!別慌,坚守岗位,我们才是革命最后的希望!” 可以说,托洛茨基错误地估算了喀琅施塔得水兵的反抗程度,他原以为,如果喀琅施塔得的水兵若有意谈判,便不会做好防御准备。但实际上,这些水兵早已料到政府更可能会选择强硬镇压,已事先做好了应对。 毕竟,若是列寧还在世也许还有谈判可能,但托洛茨基的性格决定了他根本不会容忍任何妥协。 因此,喀琅施塔得水兵毅然选择据守列寧格勒与喀琅施塔得,打算击退镇压军,將克里姆林逼入绝境,从而迫使对方不得不坐上谈判桌。 “炮、炮击来了!” “快闪!!” 轰!轰隆!轰轰! 就是如此,战斗一打响,镇压军就撞上了意料之外的坚固防线,还遭遇了水兵们夺取的大炮与军舰倾泻而来的炮火洗礼。 “托洛茨基的所作所为,是对列寧同志的羞辱!” “列寧格勒的人民啊,团结起来,对抗托洛茨基!” 再加上托洛茨基的强征暴敛早已激起民怨,列寧格勒的工人比歷史上的態度更为积极,开始协助水兵。 他们也像喀琅施塔得的水兵一样,早已对无休止的內战和战时共產主义感到厌倦,对水兵的诉求感同身受。 “我们又不是白军,为什么要和自己的革命同志动刀兵......” “说真的,他们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而被动员来镇压的士兵也一样。 他们大多是从俄国乡村被强行徵召的农民。 对喀琅施塔得水兵的主张,他们反而是最容易点头认同的一群人。 “季诺维也夫同志,士兵们的士气已彻底崩溃,继续镇压已然艰难。” “呃......该死......” 於是,布尔什维克对喀琅施塔得的镇压行动,在开始之初便已岌岌可危。 不仅毫无战果,反而陷入了混乱。 “......可恶,早知道托洛茨基把我派来时就不妙。现在他肯定会拿我镇压失败的藉口,把我踢出去!” 托洛茨基为了贏得內战不惜榨乾一切,而如今这些行径正成为他今日遭遇的报应。 也因此,季诺维也夫从离开莫斯科时便萌生的的疑心,一日比一日更甚。 “季诺维也夫同志,史达林同志来信了。” “史达林......?” 而在铁血的耐心下静待时机的史达林,也终於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第266章 大声密谋 “苏维埃镇压叛乱失败了?真的吗?” “没错,总理阁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噗哈哈!托洛茨基那张脸现在一定精彩极了。” 听到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爆笑出声,汉斯也不禁扬起嘴角,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托洛茨基会採取强硬镇压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没想到他居然能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惊喜。 在原本的歷史里,喀琅施塔得叛乱是因为镇压士兵对亲手粉碎“最后希望”的强烈牴触,导致士气急剧下滑,使得镇压异常艰难。 而现在更不用说了,托洛茨基不仅没能在內战中占据上风,就连民心也已彻底背离,几乎到了人人对他痛恨至极的地步。 “恐怕布尔什维克內部,托洛茨基的地位也会迅速开始动摇了。” 再加上托洛茨基早已在布尔什维克內外招怨颇多,他的那些政敌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定会趁机掀起攻势,將他赶下台。说不定还会打著“托洛茨基若不除,国家必亡”的正当旗號將其清算。 『当然,就算托洛茨基因此失势,大概率也不会被处死就是了。』 托洛茨基可是与列寧並列的革命巨头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他虽然常被列寧的亲信,例如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等布尔什维克元老视作外人,但无论如何,想要杀掉他或是彻底清除他的政治势力,对反托派来说同样是一件负担极重之事。 托洛茨基不仅在俄罗斯国內有著巨大影响力,在国外同样声望极高,党內支持者不少。 也正因如此,史达林即便在1929年成功將托洛茨基驱逐出苏联,也还是等到清除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等人,彻底完成国內肃清后,才於1940年將其暗杀。 『不过,说到底,托洛茨基的衰败还是无法避免的。』 毕竟,在整个托洛茨基派中,真正能称得上“核心人物”的,也就只有托洛茨基他一个。 如同“孤狼”一般,这几乎就是个只靠他一人苦撑起的政治派系。 在这种状况下,一旦敌对势力下定决心发起全面攻势,就算托洛茨基是布尔什维克最强辩士,也绝对撑不了多久。 『虽说不会死,但至少,他这个“领袖”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不过,对他们来说,那已经足够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只要托洛茨基失势,苏维埃高层就会不得不整顿內部分裂,进而从內战中抽身。 “总之,我得赶紧和赫尔辛基方面联繫一下,顺势让他们在边境搞点军事演习。” “你这是打算再给反托派添一把火啊?呵呵,真是调皮。” 其疾如风,侵掠如火,有机会,就该像风暴一样迅猛出击。 当然,暂时还是不要动用波兰或乌克兰为妙。 虽然效果可能更强,但一来过於刺激苏维埃可能引发反扑,二来这两个傢伙若是小覷苏维埃,说不定会冒出些不切实际的野心。 『虽然阿达尔贝特和约阿希姆不太可能眼睁睁看著那种事发生......』 但汉斯认为最好还是把自家那几条疯狗拴紧些,別让它们没接到命令就隨便咬人。 他可不想看到什么苏维埃-波兰战爭,或者乾脆再来个苏维埃-乌克兰战爭这种倒胃口的戏码。 ...... ——啊啊啊啊啊!!季诺维也夫,你这个该死的混帐!就算无能也得有个限度!还有芬兰的那些反动杂碎又在发什么疯! “今天也又开始了啊。” 听著从托洛茨基办公室深处传来的仿佛要衝破墙壁一般的咆哮声,让加米涅夫和布哈林不禁皱起眉头。 这也是他们被托洛茨基召见,却站在门外,迟迟没有推门进屋的原因。他们太清楚门后的场景了。 毕竟,只要推开那扇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必然是托洛茨基那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接著他们就会像情绪垃圾桶一样被倒上一通火气,又有谁愿意呢? 所以,儘管他们被托洛茨基召见,也还是寧愿站在门外,多拖延一会儿时间,顺便等等其他人。 “看样子,我来得最晚。” “史达林同志。” 就在加米涅夫与布哈林在办公室门口拖延时间时,书记史达林也赶到了。 “科巴,你也是被托洛茨基叫来的?” 听到布哈林的问话,史达林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他的脸色到全身的疲態,无不在诉说著一个事实,他已经被托洛茨基折腾得快要精疲力尽了。 加米涅夫咂嘴说道: “该死,真不知道我们还要忍受託洛茨基的独断专行到什么时候。” “我同意,加米涅夫同志。明明说了强硬镇压不可行,结果他还是一意孤行,反倒助长了叛军的气焰。不仅如此,现在不是波兰也不是乌克兰,而是芬兰都开始小瞧我们了,都敢在边境挑衅。” 当然,他们尚不知背后真正的主使是汉斯·冯·乔,而不是芬兰自己。 “內战是一团乱,国家也是一团乱......” “是啊,再这样下去,托洛茨基和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苏维埃就真的要完了。” 布哈林低下头,嘆了口气,喃喃道。 苏维埃是怎样的国家? 那是无数革命同志和工人洒下鲜血,才换来的共同理想之地。 布哈林曾以为,托洛茨基能取代列寧,保持苏维埃的纯粹与理想。但不幸的是,那只是他天真的幻想。 托洛茨基正用他的固执和独断,將苏维埃一点点摧毁。 他正在亲手粉碎所有人的梦想。 “早知苏维埃会落到这步田地,当初就不该支持托洛茨基,也不该背弃列寧......” 真是悔不当初,那时的自己太过天真了。 “同志们,我们不能再让托洛茨基为所欲为了。” 加米涅夫压低声音,凑近布哈林和史达林耳语道。 当然,考虑到托洛茨基现在依旧在里面咆哮不止,他们的“密谈”其实根本不会被听到。 “你的意思是,要把托洛茨基赶下台?” “就像你说的,继续这样下去苏维埃就真的完了。所以我们必须迅速剷除问题根源。” “我也赞成。我们信任托洛茨基,但他就像列寧一样,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沉默许久的史达林,终於开口说道。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领袖的职位意味著责任,而我认为,是时候让托洛茨基承担他的责任了。” “但科巴,我们不能像对待列寧那样,暗杀托洛茨基啊。” 当年没有別的办法对付列寧,才不得不採取放任刺杀这种极端手段。更何况,那时候托洛茨基还亲自出面並筹备了充足的时间。 可要是连托洛茨基也暗杀,那带来的风险实在太大,对现在本就混乱的苏维埃来说,无异於雪上加霜。 要是苏维埃再混乱下去,这个国家就真的要灭亡了。 “没必要流血,布哈林同志。” 就在布哈林还在担忧时,沉默中的史达林忽然开口,语气平静。 其实,他並没打算杀掉托洛茨基。 当然,若是能现在衝进去,把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怨气都发泄在那颗脑袋上,自然痛快。但还不是时候。 至少在他肃清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最后是布哈林,真正登上克里姆林宫权力顶点之前,托洛茨基,还得活著。 托洛茨基的影响力依旧存在,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所以我们必须另闢蹊径。” “另闢蹊径?” “没错,加米涅夫同志。虽然托洛茨基是苏维埃的领导者,但他的权力並不是像列寧那样根深蒂固,而是基於我们所有人的共同支持。” 在列寧格勒,目前和托洛茨基对立的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再加上史达林这些核心人物,虽不及托洛茨基强势,却也拥有不容小覷的权力。 “只要我们联手,就足以把他从领袖位置上拉下来。正好,现在的局势和舆论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好主意,科巴。正巧今年的布尔什维克代表大会也快到了。” 原定春天召开的大会,因为內战,被推迟到了12月中旬。 “就在布尔什维克大会上,在所有()员齐聚的场合,在决定苏维埃未来的地方,正式地、公开地谴责托洛茨基,批判他,逼他下台。” “嗯,要是一个人攻击他还可能说得过去。但若是我、你们,还有不在这里的季诺维也夫同志一起出手,他一定措手不及。” “没错,加米涅夫同志。我会去联繫季诺维也夫同志,他一定会同意的。” 何止是同意。 他恐怕会比谁都积极主动地冲在最前头。 毕竟,季诺维也夫早就嫉妒那个风头盖过自己、却不是列寧旧部的托洛茨基,並对他心怀恨意。 “那就开始行动吧。离布尔什维克大会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听到加米涅夫的话,布哈林与正悄悄露出阴冷笑容的史达林默默地互相点了点头。 骰子已经掷出。 是时候给托洛茨基一脚,把他踢下台了。 ...... 1916年12月18日。 原本应在1920年召开的第九届布尔什维克党大会,因为俄国革命提前爆发,也隨之提早四年揭开了帷幕。 然而,大会的气氛却丝毫称不上热烈,哪怕是场面话也说不出口。 毕竟,此时別说全面爆发的內战了,就连喀琅施塔得水兵的叛乱,也尚未平息。列寧格勒的对峙仍在持续。 事到如今,虽说在座眾人都不愿承认,但曾是共產主义者梦想与希望的苏维埃俄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在这样的局势下还能笑得出来的人,恐怕也只能是反动派了。 “演讲准备好了吗?” “是的,托洛茨基同志。” 正因如此,这一次的布尔什维克大会对托洛茨基而言,比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 托洛茨基也很清楚,眼下的局势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对自己极为不利。 “无论如何,必须在这次大会上平息不满与动盪,扭转局势才行。” 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留在苏维埃的领袖位置上。 也只有他继续作为苏维埃的领导者,苏维埃才能正常运转下去。 “因为別人根本不行。” 在托洛茨基眼中,季诺维也夫不过是个脑子里全是废话的无能机会主义者,加米涅夫不过是个边角角色,布哈林是个唯物论的书呆子,只会说空话。就连亲近的史达林,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只会按他话老实死板做事、能力平平的凡人。 这些人,谁都不具备领导苏维埃俄国的资格。 “归根结底,只有我。” 唯有他,唯有托洛茨基,才能真正、也唯一正確地引领苏维埃前行。 如今这场困局,不过是命运暂时的不眷罢了。 托洛茨基坚信这一点,他迈开脚步,缓缓朝大会会场走去。 “起来,受诅咒的、被打上烙印的,全世界飢饿与受奴役的人们啊——” 伴隨著依旧如往日般高昂,却在此时显出几分讽刺意味的《国际歌》合唱,第九次布尔什维克大会就此开幕。 但这首象徵著革命与苏维埃俄国精神的圣歌,在此刻已成了无力的象徵。 “这是我们最后的、也是决定性的战斗,与国际歌同行,人类將得以重生——” 合唱结束,那比以往更为乏力结束的《国际歌》渐渐平息,托洛茨基面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准备走上演讲台。他刚要迈步而上—— 哗啦啦—— “?” 却不料,他的脚步甚至还未踏上台阶,便被迫止住了。 几名布尔什维克成员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快让开!” 托洛茨基怒不可遏,显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呵斥,对方都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踏、踏、踏、踏—— 托洛茨基僵在原地,进退不得。与此同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从他身边越过,走上了演讲台。 就在这一刻,宣告托洛茨基陨落的戏剧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267章 失败者的下场 “同志们,苏维埃正在崩溃。” 攻击首先从布哈林开始。 他语气不高却异常坚定地开口,面对著一片混乱与茫然的会场,他的声音仿佛划破了空气,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没能贏得內战,连喀琅施塔得的叛乱都无法平息。经济已经崩溃,原本我们应当照顾与领导的工人与农民正因飢饿与疾病而死去。” 这是一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沉重真相。 正因如此,不仅是出席布尔什维克大会的代表们,甚至连一时还未完全弄清情况的托洛茨基也因布哈林在大会上直言不讳地指出这些,而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而现在,在这里,在此时此刻,那个把苏维埃拖入深渊的罪魁祸首也坐在我们中间。” 但这,仅仅是更猛烈言辞的前奏。 “他就是——军事革命委员会主席兼国防人民委员,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 “!!!!!” 布哈林的喊声仿佛在会场投下了一颗沙皇级別的核弹。 儘管“核弹”这一概念尚未诞生,但从全俄各地聚集而来的红色之人所受到的衝击,已经无以言表。 “布哈林同志!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托洛茨基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和野心,不惜强迫士兵向白军防线发起进攻,白白流了那么多原本可以避免的鲜血!这种行径,根本无法被视为马克思列寧主义者应有的行为!他和逃往美国的克伦斯基以及临时政府的反动派,又有何区別!” “布哈林!!” 儘管托洛茨基满是惊怒地出声呵斥,布哈林对他的批判却仍在继续。 他开始大声揭露托洛茨基是如何一步步毁掉苏维埃俄国,煽动著布尔什维克大会上越来越多的红色人士。 “把那傢伙拉下去!赶紧把他拉下去!” “托洛茨基对布尔什维克和人民的罪行,远不止如此!” 托洛茨基愤怒地大喊著命令拉下布哈林,但他的声音,却被另一个更有力的声音打断了。 “季诺维也夫?!你怎么来了!” 那是从列寧格勒与叛军对峙后,收到史达林来信便火速赶往莫斯科参加布尔什维克大会的格里戈里·季诺维也夫的声音。 “托洛茨基一意孤行,坚持用强硬手段镇压喀琅施塔得叛乱。他无视赤军此时已无力再战的现实,执意发动攻击。可当镇压如所有人担忧的那般失败时,他却想把责任全部推到我头上——只因我与他不睦罢了!” “少放屁!那还不是你无能!” “同志们,大家看看!托洛茨基又在推卸责任了!喀琅施塔得水兵原本对我们忠心耿耿,最后却揭竿而起,不正是因为他的无能吗!” “你这混帐东西......!” 面对充满私怨的斥责,托洛茨基的脸涨得通红,怒火中烧。 “托洛茨基根本不是一个列寧主义者!大家想想他的过去吧——他曾是孟什维克、机会主义者。而现在,这个机会主义者正在把我们的祖国带向何方,同志们,你们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隨著与季诺维也夫一贯行动一致的加米涅夫也加入了声討队伍,托洛茨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至极。 “我也同意布哈林同志、季诺维也夫同志、加米涅夫同志的看法。作为负责布尔什维克务的总书记,我亲眼目睹了托洛茨基的无能。他如何狂妄自大、固执己见,如何漠视同志,如何独裁地统治苏维埃——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该再领导苏维埃,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斯......史达林——!!” 最后连自认为亲信的史达林也带著一抹冷笑站出来加以指责,托洛茨基终於完全失控。 这简直就是一场狩猎游戏。 他们把自己这只“猎物”围猎殆尽,好让他们肆意篡改苏维埃的未来与歷史的方向——这是一场卑劣的阴谋! “捷尔任斯基同志,立刻逮捕这些反动分子!这是对祖国和布尔什维克的叛逆行为!” “......” 面对托洛茨基愤怒的命令,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坐在一角的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只是缓缓把头扭向別处,一言不发。 而这沉默,意味著唯一的结果。 连契卡都与托洛茨基切割了。 而当连令所有人畏惧的“钢铁费利克斯”都背过身去,那些早被托洛茨基无视、心中充满不满的人,那些反托派分子,终於开始齐齐行动。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史达林、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和布哈林事先策划好的戏码罢了。 “托洛茨基必须辞去军事革命委员会主席和国防人民委员的职务!” “別再逃避了!为你的无能负责吧!” 布尔什维克大会会场中,铺天盖地的怒骂与谴责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將托洛茨基吞没。 就在不久前还称颂托洛茨基为苏维埃伟大领袖的那些人,如今却毫不留情地辱骂他。 “同志们,请冷静!这是针对托洛茨基同志的阴谋!” “没错!真正该下台的,是那些在托洛茨基同志背后捅刀子的叛徒!” “史达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乔治亚乡巴佬!你忘了是谁把你扶上那个位置的吗!” 奥匈帝国出身的革命家卡尔·拉狄克(kapлБephгa?pдoвnчpa?дek),以及安德烈·布勃诺夫(Аhдpe?ncepгe?eвnчБy?6hoв)等人,这些被称为“左翼反对派”的托派成员竭力想要挽回局势,但无济於事。 他们本就不具备足够的內部影响力,自然也无力抵挡这汹涌而至的浪潮。 这是托派最大的弱点,除了托洛茨基,別无重量级人物。 “托洛茨基滚下去!托洛茨基滚下去!托洛茨基滚下去!!” “咳......呃......” 面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詰难,曾经口若悬河、辩才无敌的托洛茨基竟一句反驳也说不出。 他甚至还没张口,便已被骂声与咆哮所吞没,无从开口。 最终,他所能做的,唯有像逃犯般狼狈地逃离布尔什维克大会会场。 这,就是那短暂无比的“托洛茨基时代”的终结。 ...... [列夫·托洛茨基辞去了军事革命委员会主席与国防人民委员一职,苏维埃俄国的权力格局彻底顛覆!] 托洛茨基被赶下台了。 当然,他只是被迫让出了苏维埃俄国的领导之位,政治上的影响力尚未彻底消失,肯定还会设法东山再起。但那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毕竟,他的派系如今除了托洛茨基本人,再无拿得出手的旗帜人物。更重要的是,这场权力斗爭背后的主导者是史达林,他岂会坐视托洛茨基反扑? “就算他再怎么挣扎,也只会越来越无力,最终走向灭亡吧。” 而某一天,他会失去一切,悲惨地死去。 除非歷史发生改变,否则那就是他的结局。 “部长阁下,陶德曼传来消息。苏维埃俄国请求与白军停火,表示想暂停战斗以处理战死者的遗体。” “哈!停火?” 汉斯听完秘书的报告,冷哼一声。 看来这些布尔什维克朋友是急得不行了。 才刚赶走托洛茨基,就迫不及待地耍这种荒唐的把戏。 “告诉他们拒绝。他们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好处理喀琅施塔得的叛乱。只要他们不踏进谈判桌,就別指望停火。” “是,部长阁下。我会將您的原话转告陶德曼。” 和平是好东西。 汉斯也愿意有和平。 但苏维埃想要和平,那他们就得先低头服软。 反正著急的,又不是这边,而是他们。 “啊,对了,公主殿下吩咐您今晚早点回家。” “......路易丝?” “是的,说厨师准备了上等的生蚝。” “哦......” 看来今晚是別想早睡了。 唉.......我们家这位夫人,才生了二胎没多久,这就又动了想要第三个的念头吗? 不会是想每年一个,直到凑够五个孩子吧?不会的吧......应该不会。 “真让人羡慕。我也喜欢吃生蚝。对了,您知道俾斯麦也爱吃生蚝吗?” 我当然知道。 听说俾斯麦一天能吃一百个生蚝。 他那鼓鼓的肚子,十有八九就是这么吃出来的。 “......总之,我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咦?吃生蚝还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有时候就是需要。” 眼下又是一场不知几次的交粮攻防战在等著他。 该有的觉悟,是绝对不会少的。 ...... “科尔尼洛夫拒绝了我们的停战请求。” “准確来说,恐怕是他背后的英国人或汉斯·冯·乔拒绝的。” 托洛茨基被排挤出权力核心后,会议室里的人数少了一位,却多了几分沉重的嘆息。 虽然一开始也没指望事情会轻易解决,可好不容易想出的谋略,就这样被人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化为乌有,实在让人窝火。 “既然如此,乾脆与叛军谈判是不是更好?” 季诺维也夫小心翼翼地举手发言。 要镇压喀琅施塔得叛乱,区区一两万人根本不够。 至少要五万以上,而且还得是那些对布尔什维克忠诚、不易受水兵宣传动摇的精锐部队才行。 可这些精锐早就被牵制在与白军的战线上,难以调动。 原本是打算以处理战死者等名义与白军暂时休战,先平定喀琅施塔得的叛乱,可连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传回来的,只有一句话:不亲自来谈,休战绝无可能。 於是,正如托洛茨基批评过的那样,性格偏向机会主义的季诺维也夫觉得,与其这样耗下去,不如答应水兵的一些要求,以换取叛乱的平息...... “这话万万不可说出口,季诺维也夫同志。答应他们的条件,对我们只有害处,毫无益处!” 以加米涅夫为首的布尔什维克高层们强烈反对了他的提议。 也是理所当然的。若仅仅是停止战时共產主义,那还情有可原,但叛军提出的要求中,包括苏维埃自由选举、打破官僚体制等,根本是在动摇布尔什维克政权的根基,岂能容忍? 而布尔什维克,对他们好不容易掌握在手的政权,可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放弃的打算。 “我也反对。答应叛军的要求,无异於自暴其短。” “我也赞同布哈林同志的看法。一旦处理不好,反而会给托洛茨基捲土重来的藉口。” “唔......” 最终,就连布哈林与史达林都表达了反对意见,季诺维也夫的提案也只得隨著他低沉的嘆息一同被搁置。 “那剩下的选择,就只剩下照反动派的意思去谈判这一条了。” “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確实如此。” 继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约之后,他们將再次失去领土。 科尔尼洛夫等反动派也会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 要是托洛茨基在场,恐怕早就跳起来大喊“寧死不屈”,坚决反对了吧。 可坐在这里的这些人,远比托洛茨基灵活得多;更何况,眼下已无力再打一场更大的內战。 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俄罗斯人民也已呼喊著“拜託,別再打了”;要想平息民怨,终结这场因战时共產主义引起的喀琅施塔得叛乱並重建经济,就必须吞下这份屈辱。 再说了,事到如今,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不正是托洛茨基吗? 那这第二次割地的责任,也该由他来背负。 这话若是被托洛茨基听见,定会暴跳如雷地喊“开什么玩笑!” 但这,正是权力斗爭中败者必须承担的代价。 “但也不能让反动派和西方列强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那是当然,加米涅夫同志。我们必须在谈判中儘可能减少损失。” 布哈林一脸郑重地说道。 虽然现在看似游刃有余,但那些人恐怕也不想在俄国內战中深陷太久。 所以就僵持下去,尽一切可能撑住局势,在桌上爭取最好的条件。 那是苏维埃俄罗斯唯一的出路。 第268章 內战终结 1916年12月28日。 为结束俄国內战,苏维埃俄国与白军及协约国代表在距离伊尔库茨克约450公里的下乌金斯克(hnжheyдnhck)会面。 苏维埃方面,由外交人民委员格奥尔基·瓦西里耶维奇·契切林(ГeopгnnВacnльeвnчЧnчepnh)和原本在中亚镇压巴斯马奇运动,后因內战爆发而转战西伯利亚的赤军司令米哈伊尔·伏龙芝出面代表。 白军方面则是已完全沦为傀儡的拉夫尔·科尔尼洛夫,以及凭藉德国血统和出色表现贏得塞克特好感,从而成为白军內亲德派代表,並且具备不容忽视影响力的彼得·弗兰格尔出席。 而自称调停人的协约国方面,则由汉斯任命为全权大使的奥斯卡·陶德曼、汉斯·冯·塞克特,以及驻西伯利亚英军指挥官威廉·埃德蒙·艾恩赛德(william edmund ir-onside)出面。 “我......我们的要求很简单。” 寒暄寥寥,彼此显然无意亲近。最先开口的,是一边观察协约国反应的科尔尼洛夫。 “请承认以远东俄国、勒拿河(Лeha)以东地区及贝加尔湖一带为基础,也就是目前由白军控制的领土,建立俄罗斯共和国。” 说白了,就是要苏维埃承认以科尔尼洛夫为傀儡的偽政权。 苏维埃方面虽然不愿意,甚至极为反感这个提议,但若仅止於此,尚可勉强接受。 “白军提出的领土要求过多了。” 问题出在科尔尼洛夫所要求的范围。 就算彼时的西伯利亚因环境恶劣与人力不足而被视为不毛之地,也不可能轻易拱手让出一半以上的土地。 “我们最多只能接受包括滨海边疆区与哈巴罗夫斯克在內的范围。” “哈!意思是只让我们吃下远东就得滚蛋?绝不可能!” 契切林的表態刚落,弗兰格尔便露齿咆哮,像是听到了荒唐至极的笑话。 包括陶德曼在內的协约国代表虽然表面上斯文有礼,反应却与弗兰格尔並无二致。 “我们协约国也认为苏维埃的提案实在太过分了。” “没错,说句实在话,我开始怀疑你们是否真想谈下去。” “若真想达成协议,最好拿出更合理的提案。” 面对陶德曼、塞克特、艾恩赛德连番反驳,契切林咬紧嘴唇,闷声低语。 果然事態发展如预料一般。 可又能如何?隨著托洛茨基的倒台,克里姆林宫的领导者减少一人,如今只能靠自己硬撑到底。 “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接受阿穆尔部分地区。” “勒拿河。” “好,那就整个阿穆尔。” “勒拿河。” “再多就真的不行了。拒绝!你们到底有没有诚意谈判?” “勒拿河。” “哈!真是要疯了......” 对面也坚持以勒拿河为界,如鸚鵡学舌般反覆重复同一句话。 精疲力尽的契切林扶额嘆气,仿佛隨时要疯掉。 他此刻恨不得大喊一句“好,勒拿河就勒拿河!”然后甩门而出。但若真这么干,不开玩笑,他直接被打包送往古拉格都不稀奇。 但照现在这局势谈下去,不过是不断兜圈子,浪费时间而已。 “看来......得请示克里姆林宫的意见了。” 契切林想著也该让头脑冷静一下,索性打算趁机拖延时间,便先与伏龙芝交换眼色后,转向白军与协约国代表开口道: “呼......在目前情况下,继续谈下去恐怕已无意义。双方立场分歧过大,想要协调,恐怕得些时间。” “我同意。” 隨著契切林提议暂时结束今日的谈判,协约国代表们也没有多说什么,顺势点了点头。 反正这场博弈里,占优势的终究是他们。 ...... “第一次谈判看来最终还是破裂了。” “是啊,不过没关係。我本来也没指望第一次就能谈成。” 他们大概是打算儘可能地拖延,但既然如此,只要让他们无法再拖下去就行了。 方法多得是。 “嗯,你自己处理好就行。这部分就交给你了。我这边光是眼前的事就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 贝特曼·霍尔维格一边抱怨一边说道。 其实目前不只是汉斯,內阁的其他各位大臣也都是如此繁忙,而霍尔维格更是因为时刻进行的改革事务,经常操劳过度。 “哪怕能稍微休息一下也好啊......” 汉斯还能靠年轻硬撑,但贝特曼·霍尔维格既不年轻,在原本歷史中也属於英年早逝的那一类人。 “话说回来......这样真的就可以结束俄国內战吗?” 正当汉斯用担忧的目光望著贝特曼·霍尔维格时,前不久因战爭部整合而从普鲁士战爭部长升任为帝国战爭部长的法金汉,带著忧虑的表情说道。 “西伯利亚不光贫瘠,人口也稀少。只要那些人稍微清醒一些,这个徒有其表的共和国恐怕会瞬间垮掉。” 汉斯微微点头,觉得他这番话確实有理。 正如法金汉说的,俄罗斯共和国在没有列强援助的前提下,根本不可能撑得太久。 虽说地下资源丰富,但无论是人力还是基础设施都远远不够,根本无力进行有效开发。时间一久,苏维埃和它之间的国力差距势必会越来越大。 更何况,早在他们介入之前,这帮人就已经被敌军的物量攻势逼到亡国边缘。就算成立了共和国,也根本无法跨越那道界限。 “但若是继续深度介入,处处都將面临难题。” 他们不可能无休止地插手下去,白军的主要金主英国,也很快就会退出俄国事务。 几个月前,汉斯就收到报告称,说新芬党在英国大选中终於掌握了除北爱尔兰外几乎整个爱尔兰地区的议席。 接著,他们拒绝出席英国议会,开始准备单独设立爱尔兰议会。 恐怕一到新年,他们就会正式宣布,並宣告建立爱尔兰共和国。 这將是爱尔兰独立战爭的开端。如今本就因殖民地骚乱焦头烂额的英国,在自家门口起火的情况下,恐怕也无暇再顾俄国內战了。 『当然,也不能让日本人插手。』 至於美国,早就回归孤立主义了。 光靠德国自己,是不可能把俄罗斯共和国这烂摊子彻底清理乾净的。 “不过,俄罗斯共和国垮台那一天,应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还要很久......吗?” “没错。” 俄国自从塞拉耶佛的枪声响起以来,就从未真正脱离过战爭。 其结果是,经济也好,工业也罢,一切都成了废墟。再加上乌克兰等粮食產地的分离,使得局势之恶劣,连汉斯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嘆息。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但无论如何,苏维埃现在若想恢復国力,就必须优先处理內政,而不是急於攻击俄罗斯共和国。 “而且这绝不是短期內可以完成的事。” 此外,苏维埃內部的权力斗爭也会拖住他们的脚步。 那个铁血鬍子赶走了托洛茨基,但他肯定不会就此满足。在他通过大清洗彻底巩固权力之前,应该不会轻易將目光转向外部。 『我们这边的存在,对他来说也很棘手吧。』 从苏维埃的立场来看,贸然攻击俄罗斯共和国,只会让德国及其属国全体转为敌人,被四面夹击的后果他们肯定也明白。 换句话说,他们必须慎之又慎地考虑是否扣动扳机。 “而且,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能维持多久,但汉斯的想法,是先从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开始,把俄罗斯共和国內部的权力结构改造为亲德派,好让他们至少能控制住局面。 反正塞克特將军和德国的军事顾问团还会再在西伯利亚待上一年。 『既然已经联手了,社会革命党和绿军也得继续利用起来,让苏联疲於奔命,顺便破坏他们的经济重建吧。』 只要布哈林还在苏维埃高层,为了恢復俄罗斯经济,他们一定会提出某种程度引入市场机制的新经济政策(nep)。 而要实施这个政策,吸引外国资本是不可或缺的。 那么,如果这些外国资本因为某种“压力”而拒绝投资苏维埃,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们恐怕会气得跳脚吧。 “说到底,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行了。” “是啊,和往常一样。” 当然,汉斯认为自己判断也可能出错,事情的发展未必会如他所愿。 但这段未来本来就处於未知之中,是谁都无法预见的未来。 因此,除了尽全力走好眼前的每一步之外,也別无他途。 ...... 1917年1月7日。 就在新芬党人公然喊出“去你x的英国”口號、闹得整个英国鸡飞狗跳的时候,苏维埃代表团与白军及协约国代表团再一次坐到了谈判桌前。 不过,契切林与伏龙芝的脸色憔悴得几乎不像是健康人。 “那群该死的反动派混帐......!” 就在契切林和伏龙芝返回克里姆林宫,与苏维埃高层绞尽脑汁商討下一轮谈判策略时,红十字会以人道主义为名,开始向喀琅施塔得的水兵运送援助物资。 当然,是谁搞的鬼根本不用猜。 那是卑鄙无耻方面无人能及的汉斯·冯·乔的手笔。 不管怎么说,对苏维埃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芬兰军队依旧像在踏青一样在边境晃悠,搞不好,不只是西伯利亚,连列寧格勒都会落入敌手。 虽说从现实角度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今的苏维埃,却连那一点点的可能性都不敢赌。 “......我们接受白军的要求。以勒拿河为界限吧。” 这句话实际上就是承认了白军所占据地区为俄罗斯共和国的领土,也意味著苏维埃放弃了与白军的对峙与博弈。 为了守住革命之城列寧格勒,他们放弃了被誉为“西伯利亚的巴黎”的伊尔库茨克,甚至是通往太平洋的出海口符拉迪沃斯托克。 “明智的选择。” 协约国面带笑意地接受了苏维埃的屈服。 不久,一份条约文本被摆上了谈判桌。 內容分三项: 苏维埃俄罗斯承认俄罗斯共和国的存在。 作为交换,协约国將从俄罗斯撤军。 两国缔结十五年互不侵犯条约,彼此不得发动攻击。 唰──唰── 沉默中,笔尖在纸上划过,仿佛跳起了沉重的舞蹈。 那支笔的舞蹈落下帷幕后,名为《下乌金斯克条约》的协议宣告签署。 “总有一天......等著瞧吧,你们这些反动的傢伙。” 正如契切林內心中咬牙切齿的那样,这场谈判换来的,不过是短暂的和平罢了。 ...... 俄国內战结束了。 当然,虽说白军与赤军之间的大规模战爭已告终结,但仍有像马赫诺运动、贝加尔哥萨克那样的军阀残存不灭,甚至连被亲德派压制下台的安东·邓尼金等白军將领,也开始脱离俄罗斯共和国,自立门户,化身为独立军阀,展开了新的行动。 此外,左翼社会革命党与绿军也依然通过游击战持续骚扰苏维埃政权。 苏维埃对此提出抗议,指责俄罗斯共和国违反协定,然而俄罗斯共和国方面则声称,他们早已与这些武装势力断绝合作关係,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態。 对苏维埃而言,这无疑是令人气结又无可奈何的局面。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无计可施。 俄国要实现真正的和平,依旧遥遥无期。 不过,在下乌金斯克条约的缔结下,確实有一部分人迎来了和平。 那便是根据约定获得赦免、得以返回魂牵梦縈故乡的捷克斯洛伐克军团。 “出发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吧,战友们!我们的家乡在等待著我们!” “哇啊啊!” 隨著盖达的一声高呼,捷克士兵们热泪盈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他们在德方的斡旋下,將手中的武器以低价转让给了曾在贝加尔战线上並肩作战的“华人”,然后启程,踏上了归国的最后旅程。 砰! “该死、该死、该死!这帮混帐!继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之后,又一次向西方屈服?!我绝不会放过你们,尤其是史达林那个混蛋!” 与此同时,失势如同孤鸟无依的托洛茨基,正为下乌金斯克条约愤怒不已。 那些叛徒再次令俄罗斯失去了国土。 他们向西方妥协,葬送了革命。 “这份屈辱,我一定会討回!一定!” 托洛茨基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著。 但这只是他此时的无能狂怒罢了, 毕竟若想要復仇,想要重返克里姆林宫,他需要成果,需要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革命成果。 而这份成果,只能存在於空想之中。 “彼得里琴科同志!敌军正在逼近!” “哈......哈哈......最终,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与此同时,喀琅施塔得起义也迎来了终局。 俄国內战刚一落幕,苏维埃政府便不再装模作样地拖延时间,停止了与喀琅施塔得水兵的虚偽谈判。 隨后,从西伯利亚一路奔袭至列寧格勒的米哈伊尔·伏龙芝被任命为总指挥,调集军队、契卡警察部队、以及虽未隨捷克军团返国、却誓死效忠布尔什维克的拉脱维亚步枪连,对喀琅施塔得起义展开镇压作战。 起义军很快丧失了对列寧格勒的控制,只得退守喀琅施塔得要塞。 然而他们誓死不降,绝不向布尔什维克屈服。 “同志们,革命的终焉已然临近。我们面前只剩下两个选择——在自由下死去,或在屈辱中苟活。” 最终,喀琅施塔得水兵选择了前者。 与其在布尔什维克的独裁下沦为奴隶,不如在自由之名下英勇赴死。 “战斗吧,同志们!直到最后一刻!” “乌拉!乌拉!乌拉!” 砰!轰隆隆!! 喀琅施塔得要塞上,一百三十五门大炮齐声怒吼,向正沿冰封海面突进的赤军开火。 这是喀琅施塔得起义的最后一战。 “结果,我们就这样什么都没得到,就此撤离了吗。” “没办法,內战都结束了,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既无理由,也无正当性。” 另一边,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一名日本军官正为必须一无所获地离开俄国而悵然嘆息。 “要是我,就算拼命也会强行介入,贏得成果。” “就算政府不允许?” “哼,结果好就行,不是吗?” 他的名字是牟田口廉也。 日后,这个名字將在某种意义上成为日本陆军的一个“传奇”。 第269章 大英乱事 《下乌金斯克条约》签订后的几天里。 成为俄罗斯共和国新首都的海参崴依旧喧囂不已,正在撤退的英军与日军,准备返乡的志愿义勇兵们,还有如约获得赦免、踏上归途的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使得这个港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拥挤热闹。 “远东也要恢復平静了。” “说得没错。” 但与这些人不同,在俄罗斯內战中协助白军、与赤军交战並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的华人士兵,有一部分並未隨大流踏上返乡之路。 他们决定留下来。 远东,原本就是x国的土地。 而在如今俄日都只能对此地共同嘆息的形势下,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不藉机重返这片故土了。 更何况,正如汉斯所言,为了掌控俄罗斯共和国,新政权將由弗兰格尔那样的亲德派人士组成,其中也將会有不少华裔人士名列。 他们是汉斯最信赖的人选。况且西伯利亚地域广阔,正適合避开日本人的视线,养精蓄锐,可谓是为未来所做的必要安排。 “说起来,寒斯老爷说要在啥地方干啥来著?” “是辛普森哈芬(simpsonhafen),大人。” 那就是今日所称的拉包尔(rabaul),位於德属纽几內亚的核心地带。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该地被日军占领,改建为所谓“拉包尔本营”的军事据点。 汉斯正筹谋在那里建立一个据点。 因为一旦对日战爭爆发,地处日本门户的胶州湾极可能率先沦陷。 正因如此,汉斯已考虑,在不久的將来率先將辛普森哈芬要塞化,使其在战时取代胶州湾,对日本进行威胁。 顺带一提,他还將在那里建立一所飞行学校,培养一批独立的飞行员。 因为从太平洋战爭的经验来看,与日本的战爭势必以海战与空战为主,而对德国而言,飞行员这种高级人才,自然是越多越好。 “一切听凭老爷安排,看来接下来得忙上一阵子了......嗯?”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尤其是英军所在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 那中年男人將目光转向身边的部下。 “欸,你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是!” 隨即,那名士兵快步走向骚动的人群。 没过多久,他便带著微微激动的神色返回中年男人身边。 “大人!听说爱尔兰爆发了大规模起义,反对英国的殖民统治,是一场独立战爭!” “爱尔兰?那不就是老乔治的家乡?” “是的,就是那里。” “哈哈,那老乔治肯定高兴坏了。” 这位被中年男人称为老乔治的人,正是他们在这次红白內战中所结识的志愿义勇兵战友。 “真希望爱尔兰人民能贏得胜利啊。” “啊,是啊......” 中年男人与士兵仰望著海参崴的天空,低声喃喃。 如果战友之国也能够成功反抗殖民统治,实现独立,那他们也会为此感到欣慰。 ...... “......因此,我们在此宣告爱尔兰共和国独立!” “爱尔兰共和国万岁!爱尔兰独立万岁!” “我们绝不会成为英国的奴隶!” 1916年1月21日,隨著俄罗斯內战的结束,以新芬党为中心的爱尔兰共和国宣布独立,欧洲的另一场战爭隨之爆发。 “爱尔兰的独立是非法的!非法!我们英国政府绝不会容许爱尔兰的分裂!” “说得对!没错!” 自然,劳合·乔治內阁和英国议会绝不可能坐视一场独立运动在不列顛岛眼皮底下发生。 英国隨即如同復活节起义时那样,派遣军队进入爱尔兰,企图镇压爱尔兰人的“痴心妄想”。 爱尔兰独立战爭,就此打响。 噠噠噠噠噠!! “爱尔兰自由了!” “滚回去吧,英格兰杂种!” 但事情並没有如英国人所想的那样轻鬆。復活节起义时他们轻而易举就平定了叛乱,这次却没那么简单。爱尔兰人追求独立的火焰並未熄灭,战斗也迟迟未能结束。 爱尔兰共和国军(irish republican army,ira)深知与英军正面对抗无异於自杀,因此他们採用了布尔战爭时期布尔人常用的游击战术——飞行纵队战术(flying column),不断骚扰英国军队。 轰隆! 伴隨著剧烈爆炸声,军营、补给站、警署、政府机构等英方建筑在昼夜之间接连炸毁。 就连英军军官和政客,也频频在街头或宅邸中被爆头击毙。 “快,撤退!撤退!” “哈......哈......站住,你们这群混帐!” “哈哈哈!换作你是我,你会站住吗?” 每当如此,英军总是愤怒地追击爱尔兰游击队,但依託岛上的地形地貌,想要抓住这些敌人简直难如登天。 “忍无可忍,向全国宣布戒严!” “是,首相大人。” 最终,暴怒的劳合·乔治和英国政府宣布在整个爱尔兰实行戒严。 英军开始在爱尔兰四处搜捕游击队,不仅肆意逮捕与他们无关的平民,甚至像吃饭一样频繁地进行枪决。 “执行!” 砰!砰砰! 对爱尔兰叛军的镇压,已成为这片土地的日常。 面对游击队的攻击,英军以铅弹与烈火回应。仅是在北爱尔兰的一个小镇巴尔布里根(balbriggan),英国军队的报復性纵火便烧毁了近五十栋民宅。 轰隆!熊熊烈火吞噬一切!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不久之后,南爱尔兰的港口城市科克(cork)也在烈火中燃烧殆尽。 和巴尔布里根一样,这也是英军对ira游击战的血腥报復。 消防队赶来试图扑灭大火,然而英国军人却反將枪口对准他们,阻止灭火行动;同时,他们殴打从火场逃出的居民,甚至趁机进行掠夺。 最终,大火熄灭,满地焦土。 没有任何人为纵火负责,甚至连一个受到惩罚的人都没有。 爱尔兰人的愤怒彻底爆发。 “记住巴尔布里根!记住科克!” “杀光英国佬!无论男女老少,把这些屠夫一个不留地清算掉!” 轰!轰隆隆! 就这样,不仅仅是爱尔兰,英国本土也开始遭受ira的恐怖袭击。 愤怒的游击队发动袭击,英国方面接连报復,隨之激起更多仇恨与抵抗,仇恨的连锁开始形成,最终演变成一个永无止境的“復仇漩涡”。 这是英国自食的苦果,是他们一手缔造的地狱。 ...... “爸爸,爸爸!” “哎呀,爸爸在这儿呢!” 儘管俄国內战尚未平息,爱尔兰又爆发了以血还血的仇恨连锁,但德国依然保持著和平。 弗里德里克一天天茁壮成长,似乎精力过剩,在家中到处跑来跑去,莱因哈特也依旧健康。 这对汉斯和路易丝来说,是件幸事。 “果然,孩子多了,看著就舒服啊。” 当然,也有不那么“幸”的事。 “正好老三也怀上了,果然牡蠣对男人还真有点用。” “呃,呃嗯......” 路易丝抚著肚子微笑的时候,汉斯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空洞起来。 汉斯·冯·乔公爵今天也在维多利亚·路易丝的“公粮防守战”中惨败。 而结果,就是这来得过快的第三胎。 哈,这见鬼的二十世纪家庭观。 两个孩子就已经足够了,这时代却非要逼著组成一个大家庭。 “话说回来,战爭都结束了,世界还是不太平。俄罗斯问题刚落下帷幕,爱尔兰又开打了。听说阿富汗也最终爆发了叛乱?” “嗯,算是英国人自作自受吧。” 这些问题就算是汉斯也无能为力。 他对爱尔兰的局势也心怀同情,可连自己的故乡都因......而无能干涉的他,实在对与德意志帝国毫无关係的爱尔兰无甚想法。 至於如今再次证明自己是“帝国坟墓”的阿富汗,更是不用多说。 “再加上波斯那边也出问题了,劳合·乔治首相现在估计已经头大如斗了吧。” 不过,说来也怪,波斯的问题倒不是英国惹出来的。 如今作为英国保护国的波斯,眼下已快濒临灭国边缘,而其主要原因,居然是那场在欧洲已趋於平缓的法兰西流感,竟又在波斯肆虐成灾。 “说是因为流感死亡的人数估计占到总人口的8%到22%?” 试想一下,如果x国人口中,有多达10%的人口因疾病死亡—— 这要不发生什么灵气復甦,国家想不倾覆都难。 更何况波斯所遭遇的瘟疫並不止法兰西流感。 说是“疫病的白骑士亲临人间”都不为过——斑疹伤寒、霍乱,甚至还有黑死病都在肆虐。 还不止如此,乾旱也开始了,饥荒的黑骑士正兴奋地奔赴战场,波斯未来的一段时间,只怕是波斯政府和波斯的主人英国,得一起拉稀带血地过日子。 一旦波斯崩盘,那英国引以为傲的波斯油田,也就跟著炸了。 因此,战时带领英国取得胜利、战后依旧人气颇高的劳合·乔治,如今的支持率也正在迅速下滑。 看样子,果不其然,他离卸任首相也不远了。 “乔治叔叔真是太惨了。据说连爱德华的婚事都一团糟。” “嗯?你说的是和塔季扬娜的婚事?” “对,听说乔治叔叔都快要气炸了。” 至於原因嘛,不说也知道。 ...... 尼古拉二世的次女,塔季扬娜·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grand duchess tatiana nikolaevna),此刻正面临著自己耐心挑战的极限。 一向以端庄顺从著称的她,性格与主见分明的姐姐奥尔加截然不同,但如今的她却一反常態,极为罕见地感到愤怒。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她的婚约对象、同时也是她的六表兄,威尔斯亲王爱德华。 儘管大姐忧心忡忡,但在乔治叔叔那恳切得令人无法拒绝的眼神下,塔季扬娜还是勉强答应参与这场婚事。可讽刺的是,爱德华对她根本毫无兴趣。 这与乔治五世所说的“爱德华对你很上心”完全相反。 因为这番出入,塔季扬娜十分困惑,忍不住开口问爱德华为何对她如此冷淡—— “你长得虽然还行,但一点趣味都没有。而且,就算小时候还看得过去,现在这种类型根本不是我的菜。” “你......你说什么?!” 回应她的,是爱德华那带著嘲讽的目光,仿佛在嘲笑她如今除了皇族血统一无所有的身份,外加一句几近无礼的答覆。 当然,塔季扬娜还是忍了下来。 父母对这桩婚事抱有相当大的期望,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轻易辜负他们。 可即便如此,爱德华的行为还是渐渐到了连她都快忍受不了的地步。 就拿今天来说,她是在乔治五世的请求下勉强出席英王室的午宴,希望能藉此拉近两人关係,但爱德华却连人影都没露一下。 桌边,握著刀叉的乔治五世手微微颤抖,玛丽王后更是头疼地捂著额头嘆气,只有夹在中间的伯蒂尷尬地转动著眼珠。 “奥尔加姐姐,这门亲事,看样子是完了。” 塔季扬娜一边想著远在乌克兰、为她担忧的奥尔加,一边摇了摇头。 看起来,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 乔治五世最近心情烦乱不已。 不只是因为爱尔兰的叛乱毫无平息的跡象,似乎正在脱离“大不列顛及爱尔兰联合王国”,更重要的是,比仇人还要让人头痛的长子,居然亲手毁了好不容易谈成的婚事。 “这小子,分明是故意的。” 是因为对自己那点可笑的逆反心理?还是想要自己挑选未来的伴侣? 无论哪一种,都与身为王储应有的责任相去甚远。 若是平时的乔治五世,恐怕早就雷霆震怒了,但这一次,他强忍了下来。 他努力安抚著儿子,无论如何都想让这桩婚事继续下去。 “乔治叔叔,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了。” 但最终,乔治五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270章 退婚! 在otma中以温柔贤淑著称的塔季扬娜,终於忍无可忍。 事实上,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蹟。 长子对塔季扬娜的態度,哪怕爱德华如何试图圆场,也只能说是“无礼至极”。 “塔季扬娜,我明白你为何会这样。” 乔治五世再度压下涌起的怒火,用儘可能柔和的语气对塔季扬娜说道。 恐怕连对自己的儿女,他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但王室之间的婚约,可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不——是不该退。 这事多少也有乔治五世的责任,太过心急之下,他已经表现得像是爱德华与塔季扬娜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 “更何况......她不仅是亡国的皇女,还有著出眾的美貌与品德,如今国民已经將她视为未来王妃,热烈欢迎著......” 起初还以为事情进展得顺利,但到头来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乔治五世也从未设想过,长子的婚事竟会落到如此地步......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总之,现在这种局面若是传出去,因为王储的缘故,婚事竟然谈崩,那英国王室的威信恐怕会一落千丈。 爱德华的声誉同样会遭受重创。 再加上这傢伙本就没半点结婚的意愿,如此一来,別说王妃,连王孙的影子也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 英国国內如今正因爱尔兰独立战爭而风声鹤唳。 王室绝不能再让人抓到把柄,必须谨慎行事。可话虽如此...... “我明白的,乔治叔叔。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嫁给爱德华。对婚事没兴趣这点我可以理解,可也要有个限度吧!” 或许是被爱德华的冷漠与无礼彻底点燃了怒火,塔季扬娜终於爆发了。 她也许能原谅所有人,唯独对爱德华,再也无法忍耐。 “哈啊......” 看著她满脸愤懣,乔治五世只觉得喉咙发紧,低嘆一声,头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如果尼基看到这场面,恐怕早就大骂著“你就是为了这个让我答应婚事的吗?”然后把刚挤出来的牛奶直接泼在他脸上了。 “上帝啊,这小子我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如果是次子或三子闹出这种事,最多不过是一顿怒骂就了结了。 可偏偏这傢伙是长子,是王储,是將来要继承自己成为英国新国王的人! “就算这辈子註定孤身,我也绝不会嫁给爱德华!要我嫁给他,我寧愿嫁给阿尔伯特,至少比他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乔治五世正为英国王室的未来忧心忡忡,塔季扬娜却语出惊人,彻底断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雷霆在乔治五世的脑中劈然炸响。 是啊,这桩婚事可是他亲自跑去丹麦,低声下气求了尼基才促成的! 儘管这个事实让人窝火,但为了英国王室、为了王储的未来,这门亲事必须继续! 哪怕是换一个结婚对象也要继续! 乔治五世下定了决心,神色严肃地看向塔季扬娜。 “塔季扬娜,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不希望你步入一场不幸的婚姻。但......能不能请你稍微听我说几句呢?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 “......誒?” 就在这一刻,连塔季扬娜自己都未曾料到的事,正悄然展开。 ...... “那边就不用去了吧?陛下好像已经气得不轻了。” “別管那个该死的老头,光是想到他我就一肚子火。” 在伦敦某家高级酒店里,威尔斯亲王爱德华几乎赤祼著躺在床上,叼著烟,脸上写满了不悦。 他已经彻底受够了那个对他有诸多不满、管教严苛的父亲乔治五世。 跟塔季扬娜的婚事也一样让人倒胃口。 这可不是维多利亚女王还在世的年代了,现如今还搞什么政治联姻? 当然,他一开始確实对和这位六表妹结婚抱有点兴趣。 毕竟无论如何,塔季扬娜是个美人,而爱德华这种男人,一向对美人没有抵抗力。 正因如此,哪怕知道这是父亲企图控制他人生的手段,他也想著忍一忍,再见见塔季扬娜看看。但那点可怜的期待,很快就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多年未见的塔季扬娜,除了脸蛋还算过得去,性格简直无趣得要命,正好是他最討厌的类型。 更別说她现在完全一副乡下姑娘的样子,打扮土气、气质朴素。 其实换位思考也能理解。塔季扬娜和她的姐妹们,是在尼古拉二世夫妇朴素的教育下长大的,生活极为节俭,跟奢侈毫不沾边,从小被困在深宫中,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她们根本无法融入上流社会,鲜少参与上层社交场合。而在英国上流社交界堪称“灿烂的阿波罗”的爱德华眼里,塔季扬娜简直无趣得令人髮指。 当然,那位自王储时代起就过著朴素安静生活、以“无趣”著称的乔治五世,对塔季扬娜的模样倒是十分满意。但和爱德华,这种人压根不可能合得来。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乔治五世一厢情愿的失策。 “你真的没问题?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俄罗斯公主。” “是亡国的公主才对。除了那点血统她什么都没有,最后还不是哭著回乡下种地。” “噗,真是,乡下的农庄,倒也確实配得上那个土味十足的公主。” 在玛格丽特·玛丽·阿利贝尔(marguerite marie alibert),那个在巴黎沦陷后逃到伦敦、现在成了爱德华情人的妓女说完这句话后,爱德华笑出了声。 没错,被红党赶得四处逃亡、早已彻底没落的罗曼诺夫家,如今也只配养养牲口、挤挤牛奶罢了。 当然,要是让乔治五世听到这番话,非得一巴掌把他抽翻不可。 “总之,先拖下去,直到这场可笑的婚事彻底结束。” 他知道这不会拖太久。 毕竟,连塔季扬娜看起来都不想继续下去了,而父亲也差不多快放弃了。 “玛格丽特,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发——” 咚咚!咚咚! 正当爱德华心情大好,打算转身继续的时候,房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向来最討厌被人打扰的爱德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烦躁地走向门口。 “操,是拉斯尔斯!” 他透过门上的小窗往外看去,只见那个一板一眼、严谨至极的男人站在外头。 他的名字是艾伦·弗雷德里克·“汤米”·拉斯尔斯(alan frederick“tommy” lascelles),就是曾在英剧《王冠》中出现的英王室顾问,是从乔治五世一直辅佐到伊莉莎白女王的王室重臣。 他在1920年成为王储的私人秘书,但因“性格不合”不到十年就辞职了,可以说他和爱德华,简直是天生不对盘。 这也是爱德华一见他就皱眉头的原因。 “殿下,请问您是自己开门,还是我亲自破门而入?” “见鬼,玛格丽特,穿上衣服!” 听到那冰冷得令人烦躁的声音,爱德华一边骂著,一边把地上乱丟的衣服扔向还在发愣的玛格丽特。 他自己也赶紧胡乱穿起了衣服。 方才还在嘲笑塔季扬娜,此刻他倒像个仓皇出逃的贼。 “呼......殿下,您又在和那个法国妓......女人幽会吗?陛下要是知道,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拉斯尔斯带著沉重的嘆息和满脸不悦的目光看著爱德华。 不过爱德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你只要闭嘴,就没人知道,拉斯尔斯。” “嘖......今天有更紧急的事情,我就暂时不计较了。” “紧急的事?” “陛下传您进宫,是为了与塔季扬娜大公主的婚事。” 听到“婚事”两个字,爱德华愣了一下,隨即在心中暗喜。 看来父亲是打算放弃这门亲事了。 也就是说,他终於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了。 “咳,那我们快些出发吧,拉斯尔斯。” “您倒是快得很啊。” 儘管拉斯尔斯语气里满是讽刺,爱德华还是立刻开始准备返回白金汉宫。 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等待他的,將会是一场彻底改变一切的风暴。 ...... “你来晚了,儿子。一如既往地迟。” “我当时离伦敦挺远的。” “哼,又是跟那个法国妓女鬼混去了吧。” 爱德华没有回答。 乔治五世见状,早已按捺不住怒火,朝著这个在婚事期间仍流连妓女之间的不孝子怒吼道: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难道不知道眼下爱尔兰的问题已经够麻烦了吗?!” “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父亲。別再嘮叨了,赶紧说重点吧。” 爱德华丝毫没有反省的態度,让乔治五世只觉怒火再次衝上脑门。 但他也清楚,就算继续发火,这个逆子也只会当耳旁风。 最终,乔治五世只能放弃,照著儿子的意思,直接进入正题。 “好吧,既然你愿意,就把你和塔季扬娜的婚事作废。” 听到乔治五世的话,爱德华露出了早料到如此一般的胜利微笑。 “但塔季扬娜的婚事,將改由她与阿尔伯特继续推进。” “......什么?” 然而接下来的话让王储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错愕。 让塔季扬娜嫁给別人?谁?伯蒂?那个结巴的弟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储的笑声在国王的办公室中炸响。 这可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没想到父亲您竟然也会开玩笑呢。您是认真的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国家局势混乱,你这一闹把婚事毁了,你让王室的威信往哪儿搁?你以为百姓会怎么想?” “哼,百姓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迎娶外国王妃吧?您该不会忘了玛丽·安托瓦內特最后的下场吧?不过也好啦,那两人还挺般配的。” 一个无趣又朴素的六表妹,一个懦弱结巴的亲弟弟。 光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这不正是所谓的天作之合吗? “你这个废物,也难怪塔季扬娜会说,比起你,伯蒂更適合她。” “......哈?你说什么?” 然而爱德华的窃笑,在听到父亲接下来的话时,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你说我不如那个结巴?不如伯蒂? “哈......” 爱德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笑容。 与此同时,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在脑海中翻涌—— 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但只觉得异常烦躁,几乎令人抓狂。 ...... “听说塔季扬娜的婚约对象从爱德华变成了阿尔伯特。” “什么?” “这是真的吗?” 汉斯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此时,他正和路易丝待在塞琪琳霍夫宫(schloss cecilienhof)。 这里是威廉皇储夫妇的新居,与波茨坦会议的召开地无忧宫位处同一区域。他们为了庆祝宫殿落成顺便暖房聚会,结果就听到了这样爆炸性的消息。 “我还以为婚约会就此作废呢。” 路易丝也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 虽然早就听说爱德华王储和塔季扬娜女大公的关係恶化了,但听到这个消息,依旧令人吃惊。 “我听到的时候也嚇了一跳。看来乔治叔叔是不想就这么放弃这桩婚事吧。” “或许是担心这桩婚约破裂会损害英国王室的威信和王储的名声?” 听著威廉皇储夫妇的话,汉斯点了点头,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虽然只是从旁听说过,也不算確切了解详情,但据说英国王室这次面临婚约破裂的责任,归根结底在爱德华王储身上。 乔治五世恐怕不得不考虑这一点对王储声誉造成的影响。 再加上现在正值爱尔兰独立战爭,英国国內的局势本就糟糕透顶,可不能因此再添一把火了。 “话说回来,这种事终归是他们家的家务事,不过......如果事情真这么发展下去,可能连伊莉莎白二世都不会诞生了吧。” 当然,到底这次“伯蒂”还能不能如愿成为乔治六世,还是个未知数。 “希望塔季扬娜这次能有个好归宿吧。” “反正起码不会比和爱德华王储更糟了。” 听到汉斯这么说,路易丝轻笑出声,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 “对了,听说那艘16英寸主炮的战舰快完工了?” “是啊,预计春天就能完工。陛下已经在烦恼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了。” “父亲一向对战舰很上心嘛。” 汉斯听著威廉皇储的话,轻笑了一声,喝了口熟悉的“汉斯咖啡”。 是时候筹备海军裁军会议了。 当然,德国可没打算当出头鸟来主持。 “那样一来我岂不是要忙死。” 所以,还不如趁现在给新上任的休斯总统写封贺信吧,也算礼数周到。 反正他也会乐於接受。 第271章 大英与乱世 乔治五世的次子,阿尔伯特王子,也就是“伯蒂”,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真的搞不明白。 “伯蒂......不,阿尔伯特。你要代替爱德华,和塔季扬娜成婚。” “?????” 原本和他大哥爱德华有婚约的塔季扬娜,是比他年小两岁的六表妹,结果突然变成了他的未婚妻。 对伯蒂来说,这实在是太让人错愕了。 不过,让老大的未婚妻嫁给老二这种情况虽不算常见,但也並非闻所未闻。 毕竟,他的父母,乔治五世和玛丽王后就是这样的例子。 他的母亲玛丽·德·特克,原本是父亲的哥哥(巧得很,也和伯蒂的哥哥爱德华一样,以放荡闻名)——克拉伦斯公爵阿尔伯特·维克托的未婚妻。 然而,那位阿尔伯特王子年纪轻轻就离奇身亡,母亲才改嫁给了父亲。 “可问题是,爱德华哥哥还活得好好的啊!” 就算他哥真的死了,他也未必会高兴。 “父、父王,虽、虽然我明、明白......但、但是这、这也太、太突然了......” “唉......你会震惊我能理解。但如果这门亲事就这样黄了,你哥哥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听了父亲的话,伯蒂长长地嘆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若是在维多利亚女王还健在的年代或许可以无所谓,但如今时代不同了。哪怕是以“君主统而不治”著称、比起大陆王室更不容易被赶下王位的英国皇室,如今也不得不顾及民眾的眼光。 尤其是在国家本就动盪不安的时期,更加如此。 再加上塔季扬娜无论从出身、相貌还是性格来看,都是眾人期待的下一任王储妃人选。她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美貌,温柔体贴的性格,早已贏得了民心与期待。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虽然爱德华在国民中亦如同灿烂的阿波罗一样受欢迎,但若是因为他的风流韵事导致这门婚事告吹,势必会招来猛烈的批评。 “虽然父王行事太过急躁......” 但即便如此,伯蒂还是能理解父亲的做法。 作为国王,他的责任本就重大,为了王室的未来,巩固继承问题是理所当然。 当然,这也和他那位哥哥照旧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脱不开关係。 他们兄弟之间的关係並不坏,不过伯蒂有时真的希望他那位哥哥,能稍微拿出点作为储君的责任感。 “表面上会宣布是因为你和塔季扬娜更般配,所以你哥哥主动让贤。虽然我很不愿意给那小子製造什么『佳话』,但为了安抚舆论、减少风波,也只能这么做。......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塔季扬娜,那又另当別论。” “不、不是的,我、我不討厌她。” 听到乔治五世的话,伯蒂连忙摇头否认。 如果非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伯蒂肯定是“喜欢”的一方。 毕竟,哪个男人会討厌美丽又善良的女人? 也就只有他哥哥那样一向偏好人妻,又总被坏女人吸引的傢伙,才会將塔季扬娜这样传统的好女孩视为没意思,当作累赘一样扔到一边。但伯蒂不是那样的人。 他只是因为塔季扬娜与哥哥有婚约,又有可能成为他的嫂子,所以才把对她的好感理智的藏在心里而已。 至於塔季扬娜是否对他也有好感,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是吗?那就好,我终於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啊,当然不是让你们立刻订婚。得先跟首相,还有尼基那边打声招呼(说到这,乔治五世又深深嘆了口气),你们也需要时间多了解了解彼此。” “是、是,父、父王。” “嗯,阿尔伯特。你不像你哥哥那样倔强,真是太好了。” 乔治五世看著这个虽然內向、口吃严重,却有著王族应有责任感的次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咯吱—— 可一直躲在角落,偷听到二人谈话的爱德华,此刻却死死咬紧了牙关,只觉心中翻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情。 ...... “所以,你是说,不是让爱德华王储,而是让阿尔伯特王子和塔季扬娜女大公成婚吗?” “没错,大卫。原因就別问了吧。光是想一想脑袋就疼。” 看著面带复杂神情的国王,前来进行国政匯报的首相劳合·乔治默默地点了点头。 因为原因再明显不过,无非是威尔斯亲王那令人头疼的风流韵事罢了。 “我不会反对。议会方面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不过王储的婚事一再告吹,连带著婚期也一拖再拖,作为首相,我不能不感到忧虑。” “我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盼著王储哪天幡然醒悟罢了。” 虽说希望他能从这次事件中有所领悟,但从目前的反应来看,那不过是痴人说梦。 “总之,关於王储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说说正事。爱尔兰的问题,还是看不到解决的希望吗?” “很遗憾,確实如此。” 面对国王的提问,劳合·乔治神色凝重地答道。 英军至今仍拿那些自称为爱尔兰共和军的游击队毫无办法。 结果就是,原本就因殖民地问题焦头烂额的劳合·乔治內阁,如今面临著史无前例的危机。 “嘖,要是戒严令能通过就好了......” 那是劳合·乔治为了应对那些在本土对政府机构和要员实施恐怖袭击的爱尔兰恐怖分子而提出的对策。 然而,在爱尔兰宣布戒严之后,英伦三岛本土却未能实施同样的措施。 不只是议会强烈反对,厌倦了战爭的国民也表达了极大的反感。 此时的劳合·乔治只能嘆息连连。 若这问题无法妥善解决,不光他的首相之位保不住,就连自由党也有可能彻底被保守党压制,再无重掌政权之日。 “虽说我还有『胜战首相』这张王牌,多少还能在政界保命......” 但即便如此,这也绝非他所期望的结局。 “照这样下去,爱尔兰还真可能会脱离......还偏偏是在我执政期间。” “请您恕罪,陛下。不过,叛乱爆发还不到几个月,那些人撑不了太久。若採取慢慢拖垮他们的策略,虽然要些时间,但终究可以彻底镇压这场叛乱。请放心,在您的治下,爱尔兰绝不会独立。” “大卫,拜託你了。就算是为了你自己。” 乔治五世话中带著警告的语气,劳合·乔治则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毕竟是那个在大战中率领英国取得胜利的人——虽然过程中接受了德国一些帮助,但无论如何,能打贏战爭的人,不该被小小的爱尔兰叛军嚇倒。 他在心中这样鼓励自己,重新振作精神。 “接下来是殖民地问题......这里也依旧没个消停。印度还在吵闹,埃及也照旧,阿富汗甚至还爆发了叛乱,真是到处都乱成一团。” “陛下请放心。这些问题也很快会有解决之法。我们已经逮捕了煽动印度人抗爭的甘地,埃及也派出了调查团,正在擬定对策。至於阿富汗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眾,连统一行动都做不到。我们军队已占据上风,很快便能恢復和平。” 劳合·乔治的语气很篤定,但这不过是他充满希望的预测而已。 在原本的歷史中,即便甘地被捕,印度的抗爭仍未止息;被派往埃及的调查团也不过提交了一份“埃及人民並不欢迎英国保护”的“合理”报告;而第三次英阿战爭,儘管英军占了上风,最后却因无以为继而不得不撤退。 当然,这些,劳合·乔治並不知道。 “下一个问题......又是海军啊,又是造舰竞赛。” 乔治五世翻开报告的下一页,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嘆了口气。 儘管大战已经结束,但那场一度將英国逼入困境的造舰竞赛,现在反而比战前更加白热化。 “德意志帝国正在建造装备16英寸主炮的新型战舰,几乎快要完工。而受到刺激的日本和美国,也在加紧建造自己的战舰。” 这一切对英国来说无疑是巨大威胁。英国奉行的是常备海军力量必须超过全球第二、三位之和的战略,但战后財政吃紧,根本无力支撑。 更別提连水兵的薪水都发不出来,差点引发譁变。在这种情况下,別说16英寸战舰,连造船的梦都不敢做。其他国家却一路狂奔,英国怎能不感到威胁? “德国还好,只是一艘新战舰而已,看起来还在克制,但日本和美国就不一样了。” 日本与美国的造舰竞赛,甚至已超越对英国的威胁,成为对世界和平的挑战。 “据说,再过两三年,美国和日本的战舰总数將达到均势。届时,两国之间必將爆发战爭。” 乔治五世低沉的声音落下,劳合·乔治也一脸严峻地点头回应。 考虑到日本在x国展现出的扩张主义倾向,这可绝不是一句玩笑。 “虽然迄今为止靠著与德国的同盟暂时压制了局势,但如今也到极限了。该死的造舰竞赛,必须结束才行。” 然而,谁来结束这场已经炽热到极点的竞赛?又该如何结束? 答案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浮出水面。 ...... “您是说,打算召开海军裁军会议吗,总统阁下?” “没错,柯立芝部长。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都会走向灭亡。必须有人站出来,为这场造舰竞赛踩下剎车。” 休斯政府的国务卿,也是在原本歷史中以“睡著当上总统”而闻名的约翰·卡尔文·柯立芝(john calvin coolidge jr.)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也认可了这位新任总统的判断。 確实,如今的日本和美国正不惜金钱,將日元与美元疯狂倾注入造船厂,展开激烈的造舰竞赛,这场狂热的军备扩张早已失控,严重威胁著美国的国家安全。 尤其是德意志帝国,眼下正接近完成一艘足以压倒现役所有战舰的16英寸主炮战列舰;而受到刺激的日本,也在加紧推进“长门”的建造进程。 然而,由於前任威尔逊政府的混乱与权力真空,美国在这场竞赛中已然落后一筹。 “德国倒是无妨,毕竟我们与他们既无直接对手关係,也无竞爭的理由。但日本不同。如果让日本在这场竞赛中领先,我们都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毫无疑问,日本將一如既往地走上扩张之路。 而扩张的对象,正是在太平洋,那本该是美国专属利益范围的地方。 更何况,最近那场x国事件的核心,正是日本海军。 “所以我们要与英国、德国、日本召开海军裁军会议,叫停这场已经过热的造舰竞赛,阻止日本的扩张计划。並且,趁此机会解散英日同盟,彻底消除对美国的一大威胁。” “是个好主意,阁下。如果能减少建造战舰所需的庞大开销,也將极大助力於经济发展。” “没错,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让我们能重新挽回被威尔逊拖垮的国家威信。” 在美国史上担任財政部长时间最长的安德鲁·威廉·梅隆(andrew william mellon),以及时任商务部长的赫伯特·克拉克·胡佛(herbert clark hoover)也纷纷表示赞同,令休斯露出满意的神情。 不过,海军部长埃德温·登比(edwin denby)的神情却不怎么好看,似乎已经预见到那些海军將领,势必会对裁军之举表示强烈反对的情形。 但即便如此,他也並未当场提出异议,於是这场会谈便顺利地继续进行了下去。 “很好。国务卿,立即与英国、德国、日本接洽,確认它们是否有意参与这项海军裁军条约的磋商。” “遵命,阁下。那请问计划定在哪个时间比较合適?” “我们必须赶在日本完成『长门』之前召开。我认为今年十月或十一月应该比较合適。” “明白了。那我们就要儘快行动才行。” “拜託了。” 休斯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容,回应了正满怀干劲的柯立芝。 而他脑海中浮现,却是不久前德意志帝国在致贺电的同时,秘密递来的那封密信。 第272章 会议之前 “总理阁下,美国休斯总统发来提议,邀请各国齐聚华盛顿,商討海军裁军事宜。” “该来的终於来了。” 还未等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开口,提尔皮茨便面色沉重地回答道。 那简直是一张看见末日的脸。 “將军阁下,我相信您现在不会临阵改口吧。” “唉......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隨著一声嘆息,提尔皮茨无力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这个样子,原本还担心提尔皮茨依旧捨不得放下执念、反对裁军的库恩部长与副总理施特雷泽曼,终於鬆了一口气。 他们二人不只负责德意志帝国財政,更是改革的重要推手,也正因如此,他们大概是如今最希望海军裁军成功的官员了。 预算这种东西,在场所有大臣都渴望得到更多,但永远都不够用。正因如此,这场裁军谈判必须成功。 当然,具体事务还得由汉斯来负责。 不过,果然把这事甩给美国真是太明智了。 当初柏林会议的时候就已经吃了那么多苦,要是连这次海军裁军会议也要由他来主持,恐怕早就累死了。 “不过部长阁下,除了我们和美国,其他国家真的会参加这次海军裁军条约的谈判吗?” “至少英国是百分之百会参加的。” 汉斯毫不犹豫地答覆了法金汉。 因为在这场新一轮的造舰竞赛中,流血最多、最痛苦的,正是英国。 如今的“日不落帝国”在爱尔兰、印度、埃及和阿富汗等地独立声浪此起彼伏,內部动盪不安;而大战带来的庞大战费支出,也让用於造舰的预算彻底乾涸。 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维持原先的“1 > 2+3”战略,继续造舰,无异於往燃烧的房子里再添一把柴火,是彻头彻尾的自杀行为。 『但问题是,他们又不能就这么停下来。』 大战前,他们还能与德国签订协定、鬆口气。但现在,他们面前的新对手是日本和美国这两大新晋列强。 美国虽然因为威尔逊的缘故遭了点骂,但却靠著大量出售军需物资和战爭债券,从大战中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並开始大规模造舰。 早在战爭期间就擬定了建造八艘战列舰的计划,据说甚至在裁军谈判前还有追加二十艘的情报流出。 『至於日本,已经提过好几次,那傢伙早在1920年就祭出了“八八舰队计划”。』 所谓“八八舰队”,简单来说就是建造八艘战列舰和八艘巡洋战舰,总共十六艘主力舰的庞大计划。 说实话,就算他们吃下了朝鲜和越南,以日本的国力来说,这个计划依旧是极为勉强的。但日本居然真的用掉了国防预算的三分之一在推进这件事。 对连水兵薪水都发不出、海军预算捉襟见肘的英国来说,这种消息简直能让人当场吐血。 所以,汉斯敢打赌,如今唐寧街听到美国提出“大家一起来停造军舰,裁军吧!”的时候,不但不会反对,反而恐怕要举办“得救了!”的庆祝派对吧? “相较之下,日本国內,尤其是海军內部的反弹肯定会很激烈。但若我们、美国和英国都参加会议,他们又怎可能置身事外?” “说得也是,只要日本没疯,就不会这么干。” 嘛,虽说他们以后確实疯了,但至少现在还在勉强维持理智,所以这么说也没错。 更別提现在日本的首相,是在日本极为罕见的有理智之人——原敬。 从他的立场来看,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藉此压制自日俄战爭以来权力膨胀的海军,重新与陆军取得平衡,他绝不会轻易错过。 『更別说现在的海军大臣也还算清醒。』 顺带一提,法国、义大利和俄罗斯等国並未受邀参加此次海军裁军会议。 准確地说,是根本不需要邀请他们。 苏维埃俄国在镇压叛乱过程中亲手炸了喀琅施塔得港,不堪一击;法国和义大利更是眾所周知,在大战与柏林会议后海军被直接扫地出门。 若要恢復昔日的海军实力,至少得费极其漫长的时间,更別说法国和义大利因军备限制,连建造大型军舰的资格都没有,暂时根本不值得关注。 哎,这样想想还真是感慨万千啊。 与歷史中在斯卡帕湾自沉、壮烈谢幕不同,如今的德意志帝国海军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参加海军裁军条约的谈判。 想想他刚来到德国的时候......这国家,真的是变了很多。 “咳咳,既然如此,看起来没有异议,那就向陛下稟报並通知美方我方將出席会议。外交部长,请根据日程妥善安排准备。” “好吧,我没什么別的要求,只求一定要保住我们帝国海军部的小宝贝(当然说的是那艘16英寸主炮的战列舰)。要是它没了,我死都闭不上眼。” “將军阁下,那种事绝不会发生,您儘管放心。” 自委內瑞拉危机之后,是时候再次踏上美国的土地了。 ...... “德国和英国已经联繫说会参加会议。英国甚至还催促我们儘快召开。” “哈哈,果然如我所料。” 听到来自欧洲传来的好消息,休斯仿佛早有预感一般,自信地点了点头。 果然一切都如汉斯·冯·乔部长所言。 眼下的造舰竞赛,尤其是与试图挑战美国在太平洋权益的日本之间的竞赛,自他就任总统前就是一块心头大石。 就在这时,汉斯·冯·乔带来的就任贺电中提出了一个建议——由美国主导召开一次海军裁军会议,简直就是“尤里卡!(e?pηkα)”的灵光一现。 因为对美国而言,这无疑是利大於弊的提议。 若会议进展顺利,不仅能牵制那个越来越目中无人的日本,还能藉此提升因一战而声望下滑的美国地位,同时为威尔逊梦寐以求的“世界和平”贡献一臂之力。 要知道,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之一,不正是那场围绕“腓特烈级”战列舰展开的战略造舰竞赛吗? 不止是德国和英国,就连法国和俄国,也都在其中疯狂投入,儘管结果证明毫无意义。 若这次会议真的能彻底终结造舰竞赛,世界便会重新审视美国的角色。 简直就是一箭双鵰,一举两得。 『当然,既然是汉斯·冯·乔提出的提案,未必没有他的私心。』 但休斯並不在意,他认为无论汉斯·冯·乔的目的为何,其终点大概也就是跳脱这场看不到尽头的造舰泥沼。 『德国没有亲自出面,恐怕也是因为他们率先建成了16英寸主炮战列舰,若由他们提议裁军,怕是会被讥讽为“踢掉梯子”的伎俩吧。』 而且,就算情况並非如此,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在过去可还是出了名的反日分子,而汉斯·冯·乔,这位威廉二世的女婿,更是出身於xx这个日本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方。 虽说他表面上从未表现出对故土的情感,但休斯总觉得,就算他是个对家乡毫无眷恋的冷血之人,恐怕也绝不会喜欢日本——而事实证明,这种猜测並不为过。 因此他们绝对不会反对。 嗯,如果不计较某人一心想减少工作量的私心,这提议確实毫无可挑剔之处。 “总之,现在只剩下日本了。” 最棘手的,就是日本。 如果日本不出席这次海军裁军会议,那么对休斯和美国而言,这场会议的意义將大打折扣。 “既然英国和德国都明確表示支持裁军,日本也很难轻易拒绝我们的提议。再说,就算他们拒绝了,那对我们而言也是好事,不是吗?这正好给我们一个教训日本的理由。” 更別说英国和德国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早就渴望摆脱造舰竞赛、期盼海军裁军的他们,怎会容忍日本来搅局? “所以,暂时还是放宽心,静观其变吧,阁下。” “嗯。” 听著助手的话,休斯双手交握,嘴角微微上扬。 他露出一抹期待的微笑,想看看日本到底会作何回应。 ...... “裁军海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美国的提议根本不值一顾,理所当然要拒绝!” “首相阁下,您不会真打算接受这种连听都不值得听的提案吧?” 与此同时,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东京对美国提出的海军裁军条约会议建议彻底炸开了锅。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也不出眾人所料,依旧是那些身著白色军服的日本海军將领。 “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联合舰队实力,不过是皇家海军和美军的六成!在这种局势下若接受美国提出的海军裁军方案,等同於自己把脖子伸进他们设下的绞索里!我们绝不能接受美国的提案!” 虽然这个世界並未发生对日本极为有利的对马海战,海军也因此未能像原本歷史中那样掌握绝对的影响力,但身为海军元老的东乡平八郎依旧拥有不容小覷的话语权。他语气强硬地说完后,原敬只是沉默地皱起了眉头。 他早就预料到,从华盛顿传来有关海军裁军条约的消息时,事態会变成这样。 可就算预料到了,也无法驱散他心中鬱结与烦躁。 “但对我们日本来说,想要拒绝美国的提议並不容易。据驻英与驻德大使的报告,英国与德国已经接受了美国的提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只有日本置身事外,势必將在外交上陷入极大的困境。” 光是应对美国就已经够让原敬头疼了,如今连英国和德国也站在了美国那边,下一步只会联合起来向日本施压。 更何况,原敬內心其实是希望日本参与这次海军裁军会议的。 日本政府本就因海军无止境的造舰计划而財政捉襟见肘,如果能藉助裁军条约压制海军的权力,那对於他推行政府对军队的文官统制大有助益。 “那我们就此放弃八八舰队计划,放弃『长门』號吗?!” “哪怕是死,我们也绝不容许!” 然而,海军將领们似乎完全不在意日本的外交处境或財政状况,仍旧一味高声反对。 “我认为首相阁下的判断是正確的。” 就在原敬头疼地思索著如何说服这些顽固派时,忽然有人举手大声说道。 “本来海军的造舰计划就已经太过分了,再这么下去,光是为了造舰我们国家就得破產了......” 说话的是寺內正毅,兼任朝鲜总督与陆军大臣的他,一向对海军的意见持彻底的反对態度。 “什么?!寺內你说够了没有?!” “朝鲜总督怎么老在东京晃来晃去?” “所以说,殖民地老是反抗帝国统治也是有原因的!” 话音刚落,数名海军將领立刻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指著寺內叫骂。 不过,至少在殖民地问题上,原敬是认同海军意见的。 寺內一直採取所谓“武断统治”,动用宪兵队对殖民地进行高压统治。而本就对日本充满敌意的殖民地民眾,在总督府的强硬压制下更是频频发动骚乱。 对原敬来说,日益膨胀的治理成本已是沉重负担,他不能不担忧是否会突然爆发更大规模的动乱。 “本来就不该靠军队来镇压殖民地的反抗。” 正因为如此,原敬在私下里確实希望能將治理方式转为更温和的手段,但眼下他还不能这么做。 在海军的势力被削弱之前,他还必须继续与陆军合作。 “殖民地的事,留到以后再说。” “八八舰队计划是日本的未来,绝不能放弃!” “未来?放你娘的狗屁!” 眼下首要之务,是先平息这场混乱。 “呼......大家冷静一点。我们先各自冷静冷静,等头脑清醒之后再继续商討吧。” 在原敬的“停战令”下,眼看就要大打出手的海军与陆军才不情不愿地停下爭吵,怒气冲冲地走出了会议室。 “那么,加藤阁下,您对这次的海军裁军条约是如何看待的呢?” 终於恢復平静的会议室里,原敬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名一直静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名字是加藤友三郎。 他是现任日本海军大臣,亦是原本歷史中,在华盛顿会议上被各国记者蔑称为“蜡烛”,后又被称为“乱世烛火”的男人。 第273章 总统阁下高见 “首先,我想表达我的看法——我们这次的会议,必须出席。” 听到加藤的话,首相原敬点了点头。 果然,他也和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 加藤虽然是出身军方,並且在日俄战爭期间曾担任联合舰队参谋长,但在原敬所接触过的所有政客中,加藤友三郎却是少有的、能真正沟通得来的人。 “当然,我也明白美国提出的海军裁军条约將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对我们海军来说,这无疑是个令人遗憾的条约。” “说起来,加藤阁下也参与了『八八舰队计划』的制定吧。” “那是我还在战术课任职的时候了。如今想来,也算是段令人怀念的时光了。” 但这,並不足以成为拒绝美国提案的理由。 当然,像东乡將军那样的人,或者其他海军同僚,想法可能不一样。 可这就是现实。 “首相阁下也很清楚,如果我们拒绝美国的提案,那无异於是向美国宣告敌意。” “还有英国与德国。” “没错。而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避免的事情。” 海军中那些年轻的蠢小子,看了威尔逊的丑態后,居然以为美国不过如此,根本不值得畏惧。但以日本的国力,绝不可能在战爭中战胜美国。 这是加藤用亲身经验得出的结论。 当年日俄战爭,日本便因庞大的军费开支而濒临破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现在的日本,竟还妄想著与资金资源都远胜於己的美国展开军备竞赛? 简直是天方夜谭。 即使在成功殖民了朝鲜和安南之后,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如今光是建造战舰,就已经消耗了日本国库三成以上的预算,而美国那边,仅是眉头一皱而已。 正是目睹了这一点,加藤才彻底醒悟—— 与美国竞爭,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疯狂之举。 “英国和德国虽然不及美国那般强横,但到头来,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分別。” 因此,至少在日本的国力尚未追赶上这些列强之前,必须避免与之开战。而接受美国提出的参加海军裁军会议的提议,便是第一步。 “而且,这次裁军,並不全然是对我们日本的打击。如我之前所说,单论军备竞赛,我们根本不可能与美国抗衡。继续这样下去,反而只会让日本与美国之间的国力差距越拉越大,最终无法挽回。” “但通过这次裁军会议,至少能爭取到时间,是吗?” “正是。而且......这虽然是我个人的想法,但若继续一味扩张军备,不只是日本,所有国家的面前都只剩下一个结局——灾难。为了日本的未来,我们必须参加这场海军裁军会议。” 听完加藤的话,原敬面带凝重神色地点了点头。 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开口。 “我將全权交给加藤阁下。国內事务由我处理,您便无所顾忌地前往华盛顿参加会谈吧。” “是,首相阁下。” 加藤深深弯下了腰,那姿態仿佛是在用生命起誓一般。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必须说服东乡將军和其他海军同僚才行。 ...... 咔嚓!砰!咔嚓咔嚓!砰砰! “汉斯·冯·乔大臣阁下!” “大臣阁下,请看这边一眼!” 1917年11月10日。 在无数记者试图吸引汉斯注意的呼喊声、快门咔嚓声,还有照明灯泡爆闪声交织成的喧囂中,我们的汉斯外长率领著德国的代表团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 “已经快十四年了啊。” 上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是在1903年。当时他为了平息委內瑞拉危机,与时任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进行了一场唇枪舌剑的谈判。 时光流逝,確实久远了。 “终於见到您了,乔大臣。” 当汉斯沉浸在旧时回忆中时,一道陌生却令人感到亲切的声音在拥挤的人群中响起。 “我是美利坚合眾国总统,查尔斯·埃文斯·休斯。” 在原本的歷史中,休斯虽与威尔逊在竞选中势均力敌,却最终以些微之差败选。而在这条歷史线上,他却轻鬆地成为了总统。 无数镜头前,休斯仿佛是想向媒体展示与汉斯的关係亲密一般,露出了灿烂得让人有些不自在的笑容,亲热地拉起了汉斯的手,主动寒暄。 “多谢您的盛情款待,休斯总统。我也一直想亲自拜见您。” 嗯,既然他递来了台阶,某人也没理由不顺著下。 与至今仍未放弃第三次竞选梦想的远亲、十二表堂兄西奥多·罗斯福不同,在那个最终做到四连任的民主党巨人fdr(富兰克林·罗斯福)时代到来之前,如今还是共和党的天下。 以休斯在原歷史中的表现来看,即便汉斯之前因威尔逊產生了些许芥蒂,但为了维持美德良好关係,与这位总统搞好关係也是明智之举。 “来吧,请跟我来。我亲自为您引路。” “哈哈,那真是我的荣幸。” 在微笑与寒暄中,二人终於完成了正式会面。隨后,汉斯与休斯一起给记者留下拍照机会,然后在严密的安保护卫下,走向总统专用座驾。 “话说回来,安保真是严密啊。” “最近无政府主义者频繁滋事。前不久,连华尔街的jp摩根大楼都发生了炸弹袭击。” 汉斯看著满街的警察和特勤人员隨口一提,休斯便苦笑著答道。 嗯,看来原本在1920年才发生的“华尔街爆炸案”这次提前发生了,恰巧就在他横渡大西洋的那段时间。 呵呵,jp摩根那暴跳如雷的模样,简直都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了。 “虽然记不太清了,好像死了三四十人,受伤的有几百来著?” 据汉斯所知,那是美国迄今为止伤亡最惨重的恐怖袭击事件。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 就在去年,追隨义大利籍无政府主义者鲁奇·加里尼(luigi galleani)的“加里尼派”也曾数次在美国与欧洲策划爆炸案,搅得天下大乱。 这不仅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极端分子在全球范围內空前活跃的象徵,更是“禁酒令”“黑手党”这些混乱因素即將齐聚一堂,掀起所谓“疯狂二十年代”的前奏。 虽然离“二十年代”的正式到来还有三年,不,准確地说是两年零一个月。 “美国也確实挺不容易的。” “哈哈,那也没办法,毕竟时代如此。不过即便让您感到不便,还请理解,我们是为了大臣您的安全。” 听完休斯的解释,汉斯微笑著登上汽车。 “那么,在路上我们能否谈一谈?有些话,我想认真交流一番。” “当然可以,总统阁下。” 汉斯脸上依旧掛著应酬的笑容,面对突然转为严肃神色的休斯点头应道。 外交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 “如你们所知,这次会议的焦点无疑是日本。” 第一个开口的是休斯。 “而最不愿意裁军的国家,也正是日本。我已经听说,日本海军內部传出了反对裁军的声音。当然,他们还是照常出席了会议。” 这也难怪,现任日本海军大臣、也是日本首席全权代表的加藤友三郎,和原敬一样,是大正民主主义的代表性人物。 特別是加藤,他在海军內部地位稳固、影响力巨大,是唯一一个能压制逐渐年迈糊涂、开始走下坡路的东乡平八郎的人物。 换句话说,即便海军內部有反对的声音,他也有能力將其平息。 『更何况,他还会在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的成功中起到关键作用,是裁军会议中最为积极的角色之一。』 也正因如此,哪怕一开始对他不屑一顾的西方人,后来也对他为了世界和平而主动推动裁军的態度大加讚赏。 当然,这些目前是只有汉斯才知道的情报,自然不能隨便说出来,只能先含糊应对。 “首先,我的看法是——与总统先生的担忧不同,日本未必会对海军裁军抱有否定態度。首相原敬一直致力於牵制军方,为了强化文官对军方的控制,他很可能会积极参与本次会议。”汉斯说。 “哼,那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不用再担心日本在会议上搅局了。虽说,警惕日本依然是必要的。” “我也同意这一点。正如大家从之前的xx事件中所看到的,日本的扩张野心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压下的。” 相反,那野心只会日益膨胀,无止无休。 终有一日,它会变成眾人那熟知的——远东的疯子。 “哈哈,果然不愧是部长阁下,英雄所见略同。正如您所说,日本终將成长为威胁太平洋和平的存在。所以,正因如此,我们必须提前削弱他们的力量,不是吗?”休斯道。 “比如说?” “比如解散英日同盟,撤销他们强加给xx的『xxx条,还有他们正在建造的那艘16英寸巨炮战列舰,也必须採取措施加以限制。” “啊哈哈哈,总统阁下高见啊。” “哈哈,是吗?” “所以,我其实正好有些关於这方面的事,想和您私下好好谈谈......” 汉斯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休斯的眼中顿时闪现出浓浓的兴趣。 没过多久,他嘴里便忍不住发出了惊嘆。 ...... 两天后,位於华盛顿特区的大陆纪念馆(memorial continental hall)內,德国、英国、美国、日本四国代表齐聚一堂,开始就海军军备裁减问题展开討论。 德国方面由汉斯出席,美国方面则是国务卿,那位在原本的歷史中是哈定的副总统,结果因哈定突然去世而在睡梦中成了总统的卡尔文·柯立芝亲自到场。 “哎呀,好久不见啊,部长。比上次见面时更神采奕奕了嘛。” “哈哈,贝尔福前首相您也还是精神矍鑠啊。” 英国则派来了久违的阿瑟·贝尔福作为代表。 本以为会是外相格雷,看来这部分的歷史发生了些许改变。 “话说回来,现在的格雷外相正因殖民地问题焦头烂额,也难怪没来。” 爱尔兰暴动、印度暴动、埃及暴动、阿富汗也暴动。 换作是他处在格雷的位置,不是开玩笑,恐怕早就一边痛骂苍天不公一边吐血入院了。 “多谢关照,我是日本首席全权代表兼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请多指教。” 就像先前所说的那样,日本这边由加藤友三郎担任代表。 『这人在如今蜂拥而至华盛顿的世界记者眼里,被蔑称作蜡烛。』 顺带一提,“蜡烛”这个绰號原本是讽刺他像快要熄灭的烛火一样微不足道。 但不过之后,这个词却演变为褒义,被称作“拯救乱世的烛火(中日资料异同)”。 据说他的一番演讲让许多人深受感动,“国防並非军人的专属,而是与民间工业实力、贸易等多重利益密切相关,仅仅扩军只会把所有人带往毁灭之路。” 由此也能看出他对国际局势和经济有著极高的洞察力,清楚地认识到当前这场造舰竞赛对日本根本没有好处。 事实上,后来他成为首相后,也正是秉持著这种理念领导日本。 可惜的是,即便如此,他终究也没能阻止日本的暴走。 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不佳,成为首相一年后便因病去世。 还有被极右翼暗杀的前首相原敬......说到底,这都让人怀疑老天是不是特地在为日本失控开路了。 『看来这一次他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单看他那憔悴的脸色与苍白的气色,就知道支撑不了多久。 这种人若是还能长命百岁,那才真是奇蹟了。 『话说回来,还有件事让人担心啊。』 因为加藤的猝死导致日本政局一度陷入混乱,首相职位出现空白,而偏偏就在这段空白期间,著名的关东大地震爆发了。 並不是对日本有什么同情,而是日本政府因没能妥善应对关东大地震,导致局势迅速恶化,引发了著名的“东瀛惨案”,无数无辜的华工因此血流成河......嘖,想到这里,胃里不免泛起一股苦涩。 『要不要之后派个志愿团过去,设法阻止那场屠杀至少一点点?』 关东大地震是註定会发生的自然灾害,无法避免。 啪! “那么,会议正式开始。” 正当汉斯一边思考著还能如何应对即將到来的关东大地震时,主持人柯立芝一拍手掌宣布了会议开始。 算了,大地震的事之后再说。 毕竟从这一刻开始,在未来的几天、几个月里,某人都將异常忙碌。 第274章 汉斯给日本拜年 被首相原敬全权委任为海军裁军会议首席全权代表兼日本海军大臣的加藤友三郎,在横渡太平洋之前,心中就早已预感到,这场会议註定不会一帆风顺。 毕竟从国际局势来看,英美此番很可能会藉机牵制日本这个冉冉升起的竞爭者。 且不说在太平洋上与日本展开激烈造舰竞赛的美国,就连与日本有著同盟关係的英国,自从上次华盛顿会议以来,两国之间的关係也变得越来越微妙,同盟关係岌岌可危。 更不用说,在太平洋利益之上,日本与xx之间的矛盾,早已因日本的武断介入和强加的“xxx条”等扩张举动而日趋激化,毫无缓和跡象。 这並不令人意外。 自古以来,xx就是西方列强覬覦的肥肉,而日本强加给xx的“xxx条”,其中不乏触及西方列强利益的敏感条款。 “事实上,那『xxx条』本质上不过是要求给予日本与西方列强相同的权益罢了。” 当然,那只是站在日本的立场而言。 对於英美而言,无论是干涉xx,还是强行提出“xxx条”,都已是对其既得利益的严重侵犯。 而以加藤友三郎的阅歷来看,西方列强一向都是对自己的利益寸土不让的主儿。 正因如此,加藤友三郎与原敬等对国际局势敏锐的日本政要,曾极力反对插手xx以及提出“xxx条”的强硬外交。 然而,当时的首相大隈重信和外务大臣加藤高明,却以自己的政治前途为代价,强行推动了“xxx条”的提出,並最终达成了目標。 如今加藤不得不承认,他那顽疾多年的胃病又开始隱隱作痛了。 毕竟会议尚未正式开始,就因“xx问题”而招致英美的高度警戒,此刻要想顺利收场、儘可能减少损失,难度可想而知。他的胃,自然也不可能不痛。 但覆水难收,已然做下的决定再后悔也无济於事。 他必须让这次会议取得成功,务必要將日本从这场註定走向毁灭的军备竞赛中脱身出来。 哪怕不是为了无意义的战爭,仅仅是为了所有人的和平,他也必须坚持到底。 加藤友三郎强忍腹痛,暗自反覆默念著这个信念,不断加深自己的觉悟。 “很好。那么就让我们在会议结束后,正式停止今后十年內所有主力舰的建造吧。”柯立芝的话语迴荡在会议室中,声音十分平静,仿佛这个决定並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一般。 而自始至终都被对面的这位美国代表、国务卿,用一种“你这傢伙我绝不会放过”的炽烈目光死死盯著的加藤友三郎,依旧没有做什么,会议至今仍算顺利进行。 “此外,正在建造中的主力舰,包括所有已批准建造计划的舰船,也一律予以废弃。” 至少——目前为止。 “柯立芝阁下,能否容我问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加藤先生。您有什么疑问?” “您刚才提到『正在建造中的主力舰』,请问这其中是否也包括我方的『长门號』?” 加藤带著微微颤抖的声音发问,而柯立芝则露出一个几乎令人火大的灿烂笑容。 他缓缓开口,像是在宣判一般地说道: “当然。既然『长门號』尚未完工,那它与其他主力舰一样,也必须废弃——这是我们美国的立场。” 柯立芝话音落下,加藤低声嘆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胃,又一次剧烈地抽痛起来。 ...... “我们日本,绝不可能放弃『长门』。” 加藤友三郎这一句沉重的宣言,在会议室中掀起了阵阵骚动。 这正是华盛顿海军裁军会议进入中期后,最为关键的转折点。 当然,汉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让日本放弃“长门”? 而且还是在即將完工的节骨眼上? 就算是加藤友三郎,也绝不会接受。更不可能接受。 不仅仅是“长门”建造投入的庞大资源,更重要的是,一旦接受了这项提案,整个日本海军定然会因愤怒而失去理智,彻底暴走。 而一手压制著日本海军衝动至今的加藤,將再无力阻止这场失控。 相反,他反倒会成为丟掉“长门”的罪人,被推上断头台也不稀奇。 这是日本首相原敬不愿看到的局面,也是如今以原敬代表身份出席会议的加藤友三郎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因此,他用迄今为止会议上最激烈、最高亢的声音作出了强烈反驳。 “现在的『长门』已经进入完工前的最后阶段!马上就要建成的战舰,让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废弃,这种要求对我们日本而言未免也太苛刻了!” “可『长门』尚未完工,这一点也是事实。我们美国都决定放弃『科罗拉多』,凭什么只让日本例外?” “不错,我们英国也认为,日本应当放弃『长门』。” 当然,这种情况下,美国人是不可能体谅日本立场的,以柯立芝为首的人对此毫不关心。 更不用说英国的贝尔福也表示赞同美国的立场。 对资金捉襟见肘,连搭载16英寸主炮的战列舰都只能望洋兴嘆的英国来说,废除“长门”这种对其海上安全构成潜在威胁的战舰,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哪里还会心疼日本的损失? “可『巴伐利亚』呢?德意志帝国的新锐战舰『巴伐利亚號(sms bayern)』不也被允许保留了吗!” 眼看英国也表態支持废除“长门”,加藤这次把目光投向了汉斯。 但是,一切早已註定。 “那是因为『巴伐利亚號』已经建造完成並顺利下水了。和『长门』不同,性质完全不一样。” “是啊,怎么说也不能让別人去拆已经建好的战舰吧?” 看著早已与某人达成默契的柯立芝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怒火中烧的加藤几乎要咬破嘴唇。 事实上,从道义上讲,確实该允许几乎完工的“长门”保留下来。 换作別的国家,也许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放行。 但可惜,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在道义上对日本网开一面——包括寒斯。 “要是不服,就早点造完不就好了。” 不过,汉斯也不打算就这么一味坚持废除“长门”,把加藤一步步逼上绝路。 虽然內心確实想那样做,可真那样做了,会议怕是要彻底破裂。 “適可而止,谋点实利才是上策。” 这场会议的根本目的是通过海军裁军来缓解军备竞赛,让日本吃点苦头只是顺带而已。 “呃呃呃......” 所以——现在正是向困兽施以援手的时候了。 ...... “山本君,本国那边的反应如何?” “简直不像话。以东乡平八郎大將为首的所有海军將领都表示,就算剖腹也绝不会放弃长门级战舰。” “长门『级』吗......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要我保住长门,就连陆奥也要一併守住?” 日后將成为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在太平洋战爭期间率领日本海军的山本五十六,此时正担任驻美日本大使馆的国防武官。他的话让加藤友三郎不禁沉重地嘆了口气。 遗憾的是,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担心的那样,一步步朝著最糟糕的方向推进。 不过,他倒也不是无法理解那些將领们的立场。 如今是巨舰大炮的时代。 在日本海军內部,若要將长门投入实战,就必须有一艘同级舰组成战队,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也想保住正在建造中的陆奥。 只是对加藤来说,这听起来实在令人作呕。 长门现在连下水都没能成功,就已濒临被废弃的命运了,现在居然还要保住比长门更缺乏正当性的陆奥? 与其如此,还不如乾脆偷袭珍珠港,狠狠教训一下美国来得简单。 当然,他並没有疯到真的要去激怒那个拥有无尽潜力的沉睡巨人。 “总之真是让人头疼啊。本国那边乱成一团,英美这边也毫无让步的跡象。” 这样下去,就算想谈判,也根本无从谈起。 对加藤来说,简直就是“计无可施”! 咚咚—— “什么事?” “德意志帝国的汉斯·冯·乔大臣来访。” “乔公爵?” 加藤友三郎听到敲门声后,看到汉斯突然现身,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完全无法判断这位德意志帝国大臣此番前来的用意。 毕竟,这不久前刚得了二子的汉斯·冯·乔公爵,在最近这一长串围绕长门问题而展开的英美日三方角力中,一直表现出一种退居幕后、不过问的態度。 就仿佛长门的存废,跟德意志帝国毫无干係一般。 『但谁又能看穿那漆黑的心思呢。』 在日本国內,有许多人对这位虽然是黄种人,却实际上操纵整个欧洲局势的幕后黑手怀有敬畏之情,因此便天真地以为他理应对同为黄种人的日本心怀友好(更別提他还是“天朝上国”出身)。 但在加藤看来,这种想法不过是对“汉斯·冯·乔”这个人一无所知的天真之语。 『这个人表面温和有礼,实际上却是冷酷无情、只以德国国家利益为唯一准则的冷血机器。』 至今为止,他的所作所为便是一再印证这一点。 而加藤深信,在远东地区,日本势力的扩张,与德国的利益绝对是背道而驰。 看看当年的“三国干涉”便可窥见端倪。 毕竟德国在胶州湾等地也拥有殖民地,自然会对日本的扩张政策感到威胁。 『就连原敬首相都说,上一回对xx事务介入时,军方的反对背后有德国的影子。』 而操纵那个“阴影”的,正是负责整个帝国外交的汉斯·冯·乔。 正因如此,加藤对汉斯的此番造访感到不安,担心他又要玩什么手段。 可他又不能拒绝对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山本君,你先出去吧。” “嗨!” 隨著腹中再次一阵翻涌,加藤將山本五十六送了出去。 “早上好(guten morgen),加藤大臣。啊,不过在美国该说『good morning』才对吧?” “哈哈,隨你怎么说都好。请坐吧。” 如同往常一样,汉斯带著外交官式的微笑走进了只有加藤一人的办公室。 加藤也回以笑容,但他的大脑却在不停地飞速运转,试图揣摩汉斯此行的真正目的。 “啊,对了,差点忘了道贺。听说您不久前又喜得贵子?” “谢谢。对我来说,现在只想赶快回国,好好看看儿子的模样。” “哈哈,我懂。我这人也是,一想到孙子们,就想得快发疯了。” 加藤友三郎以疼爱孙子闻名,就连担任首相时也曾说过寧愿住在小屋里陪孙子,而不是待在首相官邸。他这番出自真心的话,让汉斯也露出一丝微笑。 “那看来,这次会议为了你我两人,都得儘快结束才行啊。” “是啊,可长门的问题一直横在眼前,真是令人头大。” “我也对会议不断兜圈感到忧虑。为了能真正迈向世界和平,这次会议无论如何都得取得成功。” “我非常认同。所以,想听听大臣阁下对此事有何高见。” ——说白了就是“別光站著看戏,赶紧出面调停或者帮帮忙”。 “依我看,关键是日本这边能不能下决心放弃长门。” “这话我们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日本方面绝不可能放弃长门。不仅是因为国內的强烈反弹,我们投入在长门上的庞大人力与资源,就这么打了水漂,这种事从常识上说根本无法接受。” “是啊,我也非常理解日本的立场。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柯立芝与贝尔福是绝对不可能接受长门继续存在的。” “那阁下认为,日本该如何是好?” 更准確地说,是“我们得拿什么,才能让他们满意?” “若日本想保住长门的存续,就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汉斯端起由加藤秘书奉上的咖啡,慢悠悠地开口。 眼中浮现出一抹不安好心、愿者上鉤般的笑意。 第275章 我们这个时代的和平 “第一,解散英日同盟。” 当汉斯一边摊开手指一边说出这句话时,加藤友三郎的眉头微微一跳。 可他毕竟是个干练之人,很快便恢復了平静,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为了说服美国吗?” “没错。美国將英日同盟视为威胁其国家安全的巨大隱患。因此,如果我们以解散英日同盟为条件提出要求,对日本十分有利。” 只是这样一来,日本就会彻底失去与英国的同盟关係。 在外交上,这无疑是巨大的损失。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英日同盟还可能继续维持的前提下。』 眾所周知,自从在签订桑苏西条约时,英国与美国联手阻止日本吞併整个法属印度支那以来,英日同盟便已陷入摇摇欲坠的状態。 准確来说,自从大战中俄国灭亡,英日同盟便基本丧失了存在意义。 毕竟英日同盟原本就是英国为了牵制俄国在远东扩张,扶持日本成为地区代言人而缔结的。 但如今,俄罗斯帝国灭亡,俄国海军也隨之覆灭,而其继承者苏维埃政权连自保都困难,更別提发展海军了。 『再加上,现在远东还有个由英国和德国联手扶植起来的“俄罗斯共和国”这种私生子存在著。』 如此一来,英日同盟原本牵制俄国的目的已彻底消失。 当然,从加藤友三郎个人角度而言,他依旧认为,不管怎样,维持与英国的同盟对日本的未来更有利。 但就像眼前这位年轻公爵所言,美国早已对英日同盟心存疑虑,英国也可能为了避免今后被捲入麻烦而主动切断这段关係。 事实上,英日同盟的解散已经成为大势所趋,因此汉斯建议藉此机会推进海军裁军会议,对日本而言的確是颇具吸引力的选择。 既然终究无法维繫,不如加以利用,为日本爭取未来。 “第二项条件是什么?” 面对几乎等同於同意解散英日同盟的发言,汉斯嘴角微扬,继续说道: “取消xxx条。” “噗——?!” 这一次,加藤的反应就不只是眉头一跳那么简单了,而是几乎喷出了嘴里的茶水。 这也难怪。 取消xxx条 这和早已註定將被解散的英日同盟不同,其背后象徵的意义和所引发的波澜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即便加藤本人对xxx条也持反对意见,这种提案依旧太过震撼。 “你会感到惊讶也很正常。不过不止是美国,连英国对xxx条也抱有极大的不满。如果我们不作出修改,他们是绝不可能退让的。” “包括德意志帝国在內吧。” 早已察觉到德国通过陆军对“日本插手xx一事”表达不满的加藤,语气略带讥讽地说道。 “我们德国,只是单纯想避免更多纷爭而已。而我个人认为,xxx条中確实包含了许多极易引发矛盾的因素。” 汉斯的神情丝毫未变,他依旧那般厚顏无耻地,將话语修饰得天衣无缝。 在这场交锋中,真正焦躁不安的一方,从头到尾都是加藤。 也正因此,面对悠然自得地喝著咖啡的汉斯,加藤即使腹痛愈发加剧,依然在脑海中飞快地思考著应对之策。 『若xxx条取消的消息传回国內,恐怕政界会一时喧囂不断吧......』 所幸原敬首相应该不会反对。 相反,他甚至可能持肯定態度。 毕竟他与加藤一样,都是反对xxx条的人,对军部插手xx事务可能引发的后果一向持负面看法。 『而陆军方面,也不太可能提出异议。』 当初那场对xx的干涉主要是海军主导,素来对“海”字反感的陆军,只怕会拍手称快,幸灾乐祸地冷嘲热讽一番。 归根结底,这次的绊脚石,还是加藤所出身的海军。 老实说,他甚至觉得,与其说是英美在阻碍,不如说是自己的同僚更难缠。 当然,他无法將这份心声说出口。 『但就算如此,也总比一意孤行、同时与美国、英国、德国为敌来得强。』 这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能走的死路。 毕竟,那三国中的任何一个成为敌人,对日本而言,都是灭国之祸。 虽然现在在外界,美国的力量常被威尔逊的胡闹所掩盖,但其本身,確实拥有目前全球最强的经济与工业发展能力。 即使日本躋身列强,但根基毕竟无法与美国相提並论,根本不具备正面对抗的资本。 而英国虽已老迈,却仍是头狮子。 它所拥有的海军力量与庞大殖民地带来的潜力,依旧不是日本能轻易抗衡的。 至於德国,更无需多言。 他们是世界大战的主角与胜利者,是屹立在欧洲巔峰的霸主。 一旦与德国为敌,不仅需面对世界最强的德军,还等同於同时与其主导下的整个欧洲为敌。 “我承认,我国与xx所签订的条约在诸多方面確有不妥。日本若有必要,也愿意就其修订展开討论。” 因此,加藤最终的选择,是国家利益,而非海军的自尊。 与其抱守那点微不足道的骄傲和贪慾,走向只剩毁灭的战爭,不如换来和平,这对日本而言才是真正的利好。 在日本这片土地上,他的决定可以称得上是“极为理性”的典范。 当然,遗憾的是,在不远的將来,他的后辈们终將走上截然相反的歧路——选择非理性与疯狂。 “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加藤大臣。不愧是被称为『拯救乱世的烛火』之人,果然名不虚传。” “媒体的夸张报导罢了。但我认为,若一直是我们日本单方面让步,未免也太吃亏了。就算是为了长门,也得有所回报。” 解散英日同盟倒还说得过去。 但若连xxx条也取消,即使保住了长门,也难以平息海军內部的不满。 尤其是包括已年老体衰、思维迟缓的东乡將军在內,日本海军如今依旧有不少人,將自尊置於国家利益之上。 “你们希望得到什么?” “除了长门,我也希望能確保『陆奥』的存续。” 这便是加藤所认为,能说服海军接受华盛顿会议的最佳筹码。 长门与陆奥—— 这两艘长门级战列舰是日本海军全体的夙愿所在。 若能保住它们,即使是比取消xxx条更苛刻的条件,海军也会接受。 当然,这还得看这位“俾斯麦继承人”是否肯点头了。 因此,加藤满怀忐忑地等待汉斯的答覆,然而—— “嘛,没问题。” “......?” 从汉斯口中果断说出的这句话,不知为何却让加藤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先听听我的第三个条件。” 就在加藤以为事情进展出奇顺利,正准备鬆口气时,汉斯又开口了。 於是他屏息凝神,认真聆听。 “......哈啊。” 数分钟后,听完汉斯的话,加藤发出一声疲惫的嘆息,苦笑著靠在椅背上。 ...... “你是说,只要让长门和陆奥得以保留,就同意我们美国、英国和德国各自再追加建造並保有两艘16英寸主炮的战列舰,是这样吗?” “没错。” 加藤友三郎的话音刚落,柯立芝便露出一脸惊讶地看向汉斯。 那是因为一切正如某人所预料的那样,话题按照设想中的道路发展了。 “......” 只是,这一话题的提出者,加藤的脸色却並不好看。 虽然长门和陆奥保住了,但作为交换,英美也得以各自拥有两艘16英寸战舰。 当然,日本海军高层对此反而拍手称快,认为长门马上就要竣工,陆奥也在紧锣密鼓建造中,至少未来几年內日本仍將保持优势。但加藤並不是那么天真之人。 毕竟又不是几年內就要和英美开战,那区区四五年的优势,到底有多大意义? 从长远来看,这根本不是对日本海军有利的交易。 可即便如此,继他认为“不太重要”的第一、第二项条件之后,加藤还是接受了汉斯提出的第三个条件。 他不得不接受。 毕竟,不论是英日同盟的解体,还是废除“xxx条”,以及最后的造舰平衡,本质上都是裁军谈判中自然而然的衍生议题。 为了说服日本海军高层,让这场海军裁军会议得以举行,加藤別无选择,只能吞下这份明知不利的协议。 他明知道自己被骗,却仍然不得不顺从。 也正因如此,他的脸上才写满了苦涩。 说到底,加藤的根在海军,终归还是没得选择。 啪! “很好。既然日本愿意让步,那我们美国也应当做出回应。我们接受日本的提议。” 正当汉斯望向脸颊因劳累而愈发消瘦的加藤,带著几分怜悯之意时,柯立芝却欣然拍掌大笑。 对美国而言,这场交易不但实现了某人的承诺——英日同盟的终结与“xxx条”的废除,同时也意味著不必废弃正在为对抗日本而建造的科罗拉多级战列舰,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贝尔福大使阁下意下如何?” “我们英国,也接受日本的提议。” 贝尔福的回应与柯立芝別无二致。 虽然德国早就开始建造16英寸战舰,但英美日三国也纷纷加紧了计划。至於英国,一直以来受限於巨额的维持费用,连动工都遥遥无期。 如今通过裁军,不仅获得了喘息之机,还能堂而皇之地建造两艘16英寸战舰,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说到底,最终得利最多的,还是德国。』 德国在sms巴伐利亚號已完工的基础上,又得以追加建造两艘战舰,总共將拥有三艘战列舰。 这下,总算不用担心某位岳父大人挥著斧头来敲脑袋了。 “既然德国也表示同意,那看起来,我们终於在这漫长的会议中达成了共识。” 柯立芝如此说道,汉斯与贝尔福、加藤也一齐点头致意。 “自此刻起,美、英、德、日四国將在十年內停止建造任何主力舰,也就是战列舰与航空母舰。” 此外,各国还將受到可保有主力舰的数量与吨位上的限制,除个別例外,大量战列舰將被退役拆解。 这是比任何海战中击沉更为惨烈的清算,眾多主力舰完成使命,悄然消失在歷史的舞台上。 其中也包括那艘已成“传奇中的传奇”的sms腓特烈大帝。不过,考虑到其歷史意义与象徵价值,它將解除武装,作为纪念舰永久保留。 这是汉斯履行承诺后,休斯为其奔走所换来的结果。 至于贝尔福方面,也是在最终確认这场会议对英国有利之后,才勉强答应了。 某种意义上,这甚至比解体英日同盟、废除“xxx条”还要困难得多。 但这又能如何? 毕竟就连他那亲爱的岳父陛下,都说要是不留下纪念舰就活不下去了,他还能怎么办?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协议:將废弃的战舰出售给其他国家;不再在太平洋地区新建要塞(这部分主要是美国和日本之间的条款,与德无关);正在为第三国建造或即將交付的舰船,今后不得用於战爭用途等。 如果大家在最后一条感受到莫名的既视感,那绝不是错觉。 那正是因为曾经有位名叫温斯顿·加里波利·邱吉尔的绅士,在抢夺奥斯曼的战舰后,將对方推进了同盟国的战壕。 顺带一提,这次会议中,那两艘曾被邱吉尔从奥斯曼手中夺走的hms阿金科特號与hms艾琳號,也將一併报废处理。 奥斯曼方面曾提出请求,希望能將其返还而非拆毁,但被以其曾加入同盟国为由拒绝。 对此,只能对凯末尔说声抱歉了,想埋怨的话,就去怪加里波利先生吧。 “那么,至此会议结束。” 柯立芝率先在条约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贝尔福带著满意的微笑紧隨其后,而脸色依旧沉重的加藤,也缓缓提笔签字。 “我们这个时代的和平,终於来临了。” “哈哈哈!『我们这个时代的和平』!这话说得真好。” 最后,汉斯也在条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並引用了张伯伦的那句名言。 1918年2月6日,在会议召开整整三个月后,华盛顿海军裁军会议,正式落下帷幕。 第276章 人类的悲欢並不相通 【落幕的华盛顿海军裁军会议,终结了无休止的战舰竞赛】 【华盛顿会议圆满落幕,休斯总统不负国民期待】 【汉斯·冯·乔公爵在签署裁军条约时留下“我们时代的和平”之语,引发热议】 【日本继放弃xxx条后宣布解散英日同盟,原敬与加藤友三郎为世界和平作出重大决断】 “呵呵,这下终於能摆脱威尔逊留下的烂摊子了。” 查尔斯·休斯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轻轻地抚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鬍鬚,仿佛在感受这一时刻的轻鬆与满足。 数日之前,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的签署,成为了国际舞台上的一场重要事件。这个条约的达成,对於美国来说意义非凡。面对《时代》和《邮报》等主流媒体对会议结果的一片叫好之声,休斯心中的喜悦愈发难以抑制。 这次会议的成功,不仅成功地缓解了美国所面临的军备竞赛压力,更为美国带来了一系列重要的成果。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通过解除英日同盟,消除了美国在安全方面的潜在威胁,更有效地遏制了日本对xx地区的野心。 “夏普特使事件”曾经给美国的威信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但如今,隨著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的签署,美国的威信得以部分恢復。 再加上虽然在建造速度上,美国仍然落后於日本,但作为附带的成果,美国能成功拥有两艘配备 16 英寸主炮的新战列舰。这两艘战列舰的实力足以与日本的“长门”和“陆奥”相抗衡,为美国在海军力量上增添一份强大的保障。 “果然和德国合作是正確的选择。” “是啊,事情能这么顺利,多亏了那边的帮忙。个人而言,我希望我们能继续保持与德国的友好关係。” 听著因与德国的“友好”外交,而让会议过程顺利不少的柯立芝的发言,休斯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当然,该优先的,始终还是美国的国家利益。 尤其是在石油问题上。那是从威尔逊时代起,美国就盯紧了的阿拉伯石油。 休斯刚上任时看到前任威尔逊留下的机密资料时,曾一度以为他又无声无息地做了什么傻逼事——竟然试图通过操控沙特家族来掌控阿拉伯的石油权益。 可冷静想来,威尔逊的举动其实並非毫无道理。 虽说美国本身也是產油国,但资源终究有限,若长期依赖国內油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视线必须投向美洲之外。而眾所周知,当前全球主要的油田区几乎都已被英德瓜分。 正因如此,威尔逊才会盯上阿拉伯的石油。 奥斯曼帝国不论昔日还是今日,都难以將实际控制力渗透至那片只有沙漠的阿拉伯半岛腹地。 所以威尔逊选择趁虚而入,扶持野心勃勃、与奥斯曼为敌的沙特家族,一来牵制他所厌恶的德国,二来趁机掌控这一关键资源。 而休斯虽然不像威尔逊那样厌恶德国,但若从扩大美国在中东石油影响力的角度来看,延续这项计划无疑更加契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不过,他並不打算亲自出面。 若在大战时期另当別论,可如今的奥斯曼早已沦为德国的卫星国,若让美国政府直接干预,风险太大。 因此,休斯打算让美国国內的石油企业先行一步,渗透进入阿拉伯。 也就是说——外包。 就像昔日镀金时代的资本家们从不亲自动手,而是僱佣平克顿去镇压工人一样。 更何况,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这种模式,早在南美就已经被实践多年,美国政府默许联合水果公司、德尔蒙特与都乐三大水果巨头在当地兴风作浪。 不同的是,若南美出事,美国会直接出兵保护本国企业;而这次,美国將藉助的是那片沙漠里的游牧民族。 “不过,还是有几项议题在这次会议上未能达成共识,有些遗憾啊。” 正当休斯思忖著该如何推进阿拉伯事务时,柯立芝忽然开口。 毕竟,这场会议的重点始终是战列舰等主力舰种,那些稍次一级的巡洋舰之类未被重点討论也是情理之中。 “那不过只是余火罢了。既然最大的烈焰已扑灭,其余小火苗日后再慢慢处理也不迟。” 再说,这种大事原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要未来逐步处理那些遗漏与修正之处即可。 “最重要的是,这次裁军为我们解决了不少棘手问题。如今我们必须抓住这股势头,继续为美利坚合眾国的繁荣而奋斗。” “您说得对。正因为如此,我想向您提出一个建议。” “哦?建议?” 財政部长安德鲁·梅隆(andrew william mellon)举手说道,休斯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由於本次裁军,海军的维持费用大幅下降,政府腾出了不少预算。藉此机会,我们不妨推行减税政策,为当前的经济繁荣再添一把火,您意下如何?” “减税!是个好主意!” 税负减轻,民眾手头宽裕,消费自然上升,经济活力也將隨之增强;再加上这波繁荣带来的股票投资热,金融市场的活力亦会进一步提升。 不用说,这对休斯个人的支持率更是极大利好。 在这美利坚合眾国,没有人会討厌少缴税的政策。 “胡佛部长,你怎么看?” “我认为这確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很好。梅隆部长,请儘快擬出详细方案交给我。” “是,阁下。” “如此一来,美国的未来將更加伟大。” “那是当然的。哈哈哈哈!” 隨著休斯话音落下,梅隆、胡佛、柯立芝,以及即便全国已全面实施禁酒令却依旧每天宿醉的副总统哈定等人都爆发出一阵欢笑。 但他们並不知道—— 他们今日在笑声中拍板的这些政策,日后却將成为席捲全世界的巨大灾难的导火索之一。 ...... 华盛顿会议结束后,汉斯回到柏林时,已经是会议结束的下个月,三月份了。 因为即便会议结束,他还是得忙著去拜访休斯等各种美国政界人物,也见了许久未见、对摩根大厦和西奥多·罗斯福遇袭一事颇有怨言的j.p.摩根等人......总之,实在是有太多事要处理。 “欢迎回来,汉斯。来,克里斯蒂安,向爸爸打招呼吧?” “拔拔?” 而迎接他回家的,是肚子又消下去的路易丝,还有那个看起来精神十足的老三,也就是次子。 名字早已在信中收到,是路易丝取好的。 克里斯蒂安·弗里德里希·奥斯卡。 这就是家中第二个儿子的名字。 说实话,其实汉斯本想给他起个与莱因哈特相配、能让人联想到红髮的名字......但又担心又要被路易丝说一通,只能作罢。 “哇哇!哇哇哇哇!” “哈哈,这小子还真有精神......哎呦!” 汉斯走上前去,想把这位初次见面的次子抱起来。 可克里斯蒂安大概是被某人这张陌生的脸嚇到了,剧烈挣扎,然后挥拳正好打在了眼睛上。 呃......这该不会是他出生时没能在场的復仇吧。 不过,精力旺盛总是好事。 虽然过於旺盛的话,作为父亲也確实会很头疼...... “只希望他別变成熊孩子就好。” “谁知道呢,毕竟父亲就是个惹事精。汉斯你从年轻时起就像暴风一样,走到哪儿带到哪儿都是一堆麻烦。” “茜茜,你也好意思说別人?” 小时候你乾的那些事,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自己也差不多,但汉斯印象中最调皮的还是她。 她现在倒是一脸“谁是调皮鬼啊”的表情。 唉,人类的记忆总是隨著时间而產生偏差。 路易丝不肯面对现实也是情有可原。 “谁在否认现实啊?真是的,不愧是当外交官的,脸皮倒是一等一的厚。好了,接著这个。” “这是什么?” “请柬。” “谁寄来的?” “乔治叔叔。” 也就是英国王室的请柬。 但英国王室有什么必要送来请柬? “你忘了塔季扬娜和伯蒂之间不是曾经传过婚讯吗?” “啊,该不会是......” “嗯,两个人的婚礼,下个月就要举行了。” “时间过得真快。” 其实那场婚事的传闻也传了一年了,说『终於』才更准確。 说起来,这也是汉斯一次收到外国王室婚礼的请柬。 约阿希姆和奥尔加女大公的婚礼是在德国举行的,算是个例外。 “按日期来看也没剩几周了,你要去吗?” “去啊,反正华盛顿会议也结束了,我这段时间也空得出来。趁这个机会,久违地一起去伦敦吧。孩子们还太小,就不带他们去了。” “呵呵,好呀。好久没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旅行了呢。” 听汉斯这么说,路易丝高兴地笑了起来。 一件大事终於告一段落,趁机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要是还能和挚爱的妻子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什么?”露易丝问。 “我那岳父......” “啊......” 听汉斯这么一说,路易丝若有所悟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是时候去见那位正因海军裁军而悲伤的皇帝陛下了。 ...... “就像是把心爱的孩子送走一样,我的五臟六腑仿佛都在撕裂。” 当看到按照《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退役的战舰时,皇帝凯撒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而提尔皮茨元帅等海军將领也纷纷点头落泪。 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以为眼前发生了什么斯卡帕湾自沉事件呢。 “呵,要不是我爭取到了追加建造两艘16英寸主炮战舰的权利,恐怕他们早就抡起斧头把我劈了吧。” 虽然汉斯的这句低声吐槽像是在开玩笑,但如果是这位战舰狂热分子凯撒,搞不好真能做出这种事。 你看看他现在那副仿佛失去了整个国家的样子吧。 哀伤,简直是溢於言表。 “现在总算畅快了,真是畅快。” “哈哈哈,这下总算可以为维持海军费用而头疼的日子说再见了!” 而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和財政部长库恩则一脸喜气洋洋,完全是一副“痛快得要命”的模样,和海军那边的悲痛简直天壤之別。 也难怪会有这种反差。 毕竟这几年,海军的钱可不是小数目。 甚至还有传言说財政部今晚要举办庆功宴。 战舰建造那堆嚇死人的销,如今终於可以转用到別的地方,財政部的人当然要开香檳庆祝了。 “这事暂时还是保密为好。” 要是让正沉浸在“葬礼”气氛里的海军知道了,怕不是当场就要大闹一场。 说不定老提尔皮茨还会燃尽最后一分体力,向库恩部长发起一场生死决斗。 “不过话说回来,把『腓特烈大帝』留作纪念舰,真是有些可惜啊。那玩意也要钱维护。” “乔部长,你怎么那么能干啊。就这一次,哪怕稍微无能一点也好。” “这也能怪我吗?” “身为臣子,难道还能责怪陛下不成?” “哎,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那位岳父为了保住“腓特烈大帝號”,哪怕是作为纪念舰,甚至都不惜动用皇室金库。 就像那位需要资金搞足球联赛的皇储威廉一样,面对岳父那无声的压迫,汉斯也只能硬著头皮同意了他的申请,掏了钱包。 “虽然『腓特烈大帝』对我也確实有不小的意义,但说到底也不想这边的钱把它留下来啊。” 可这有什么用呢? 上面说“干”,你就得“干”。 “陛下,我们该回去了。天冷,若是您著了凉,皇后陛下可不会高兴。” “等等,汉斯。我至少想亲眼目送这些孩子离去。” 汉斯一开口劝说,威廉二世便像个悲剧男主角一般,用惆悵的声音回应著,他目光一直深情地停留在那些即將离去的战舰上。 最终,凯撒回到新宫时,夜空中已经繁星点点。 “陛下,大晚上的才回来像什么话!也不考虑一大把年纪了!” 而在宫中等著迎接他的,是奥古斯特皇后的嘮叨。 也是自作自受了。 第277章 兄弟鬩墙 1918年4月2日。 春天再次绽放,伦敦街头繁似锦,儘管爱尔兰独立战爭与ira(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袭击仍在持续,但市民们的脸上依然洋溢著期待与微笑。 因为,久违的王室婚礼即將到来。 虽然並非国民最喜爱的爱德华王储的婚礼,而是不久前刚被乔治五世授予“约克公爵”头衔的次子,阿尔伯特王子的婚礼,但这依然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更何况,新娘是塔季扬娜·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 这位年少时被迫流亡的悲剧公主,容貌出眾,被誉为是罗曼诺夫四姐妹中最美的“俄罗斯之”。 而人类这种生物,除了极少数例外,大多都喜欢美丽的事物。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那个口吃的王子居然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爱德华王储也不简单呢,居然会为了弟弟让出未婚妻。” 英国民眾的这些正面反应,离不开乔治五世与王室对外的宣称——塔季扬娜的婚事由爱德华转为阿尔伯特的原因,是因为兄弟情深,而非其他。 如今在英国民眾的脑海中,阿尔伯特与塔季扬娜是坠入爱河的恋人,而爱德华王储则成了为成全弟弟的爱情,慷慨让出婚约的绅士中的楷模。 当然,对於当事人而言,这根本是荒唐至极的谎言。 毕竟婚事之所以更改,归根结底是因为爱德华王储那放荡不羈的行径所致。 但有时候,一个包装得好的谎言,比不合时宜的真相更受欢迎。 因此,在这为了英国与王室而编织的“善意的谎言”的掩护下,塔季扬娜婚礼的筹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塔季扬娜姐姐,真的好漂亮,难怪阿尔伯特会一见钟情呢!” “別说这些调皮话了,阿纳斯塔西婭。” 塔季扬娜略带责备地出声,但otma中最小也是最有名的妹妹,阿纳斯塔西婭·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还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从以前到现在,这个“小恶魔(Швы63nk)”妹妹就像个捣蛋精。 有时候甚至让人怀疑她將来究竟能不能顺利嫁人。 毕竟,世上能驾驭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性格的男人,实在不多。 『不过还好,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做出太过分的恶作剧了。』 这一点,其实也与塔季扬娜有关。 小时候姐妹们玩打雪仗时,阿纳斯塔西婭一时玩心大发,在雪球里塞了块石头扔出去,偏偏砸中了塔季扬娜,让她当场晕了过去。 至今回想,那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塔季扬娜都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次之后,阿纳斯塔西婭被嚇得大哭,从此再没做过危及生命(?)的恶作剧。 “话说回来,玛丽亚去哪了?” 就像小时候的大姐奥尔加总是与塔季扬娜形影不离,排行第三的玛丽亚也总是与阿纳斯塔西婭形影不离。 如今却不见她的踪影,这多少有些反常。 “玛丽亚姐姐在和路易说话呢。” “又是他?那傢伙还真是热情得不行。” 这里所说的“那傢伙”指的並不是玛丽亚,而是路易,巴滕贝格亲王路德维希的儿子,巴滕贝格的路易王子(prince louis of battenberg)。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改姓为英式的“路易·蒙巴顿”,並成为了那在这世界中还未曾出生的,伊莉莎白二世女王的丈夫菲利普亲王的舅舅。 他与爱德华王储等英国王子是六亲等(罗马法),而其母维多利亚公主又是皇后亚歷山德拉的姐姐,因此与罗曼诺夫姐妹也算表/堂亲关係。路易一直暗恋著年长他一岁的玛丽亚已久。 当然,这份心思早已被罗曼诺夫的姐妹们看得一清二楚。 “他肯定一到二十岁就会立刻向玛丽亚求婚。” “然后玛丽亚姐姐就会满脸通红地接受求婚,对吧?” 阿纳斯塔西婭一边说,一边露出满脸看戏的调皮笑容。 四姐妹中,大姐奥尔加性格直率、自主,二姐塔季扬娜温柔顺从,小妹阿纳斯塔西婭顽皮活泼,而三姐玛丽亚则是个嚮往浪漫爱情与温暖家庭的典型浪漫主义者。 像玛丽亚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拒绝一位深情、外貌也不差的男子求婚呢? 就如阿纳斯塔西婭所说的那样,她一定会面带幸福的笑容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也希望这场婚礼能幸福落幕。” 塔季扬娜轻声喃喃著,声音小到连爱捉弄人的阿纳斯塔西婭都没听见。 作为即將步入婚姻的新娘,这是她此刻最大的心愿。 ...... “国王陛下夫妇、威尔斯亲王殿下,以及各位王子殿下和王族亲属將会在这边就座。” “......” “而对面的位置,则是留给尼古拉二世陛下夫妇以及俄罗斯皇室代表的。至於其他外国皇族的座位......” “......” “王子殿下?您在听吗?” “嗯?啊,啊啊,抱,抱歉......太紧张了......” 与此同时,约克公爵阿尔伯特正怀著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在几天后即將举行婚礼的场地——西敏寺(westminster abbey)中,默默注视著婚礼的筹备工作。 “呼......真是令人担忧啊。” 而看著阿尔伯特如此模样的英国皇室隨行人员们,也不禁嘆了口气,这位王子看起来简直像是轻轻一碰就会晕过去一样。 阿尔伯特王子本就以严重口吃出名,每次演讲不光自己痛苦,连听的人都难受。 如此状態,婚礼是否能顺利完成,在场的眾人心中早已蒙上了一层阴影。 若是婚礼出了差错,不只英国皇室会成为笑柄,乔治五世也绝对会震怒。 在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签订后才刚刚鬆一口气的英国,届时必將再度动摇。 並且在皇室与政府合力宣传下,英国民眾已对这场婚礼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如果不能如愿,皇室的威信也將严重受损。 这在二十多年前的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是难以想像的事,但如今时代已不同往日。 当今这个时代,谁若逆流而行,迎来的后果如何,英国及欧洲的君主们早已在罗曼诺夫王朝的覆灭中看得一清二楚。 “殿下,请集中精神。为了所有人,您必须在婚礼上展现出符合英国皇室的坚毅形象。” “我、我、我知道,拉、拉斯尔斯。我......也不能让塔、塔、塔季扬娜失望啊。” 还好,至少对汤米·拉斯尔斯等皇室辅佐官而言,阿尔伯特虽然口吃胆小,但不同於兄长,他是个真正拥有皇族责任感的人。 对於拉斯尔斯这个看不惯爱德华王储的辅佐官来说,更是希望他那位兄长哪怕能学到弟弟一分的担当也好。 “嗨,伯蒂。准备得怎么样了?” “哥......哥?” “......王储殿下。” 就在那时。 仿佛应验了“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爱德华王储突然出现在了西敏寺。 “一看你这模样,果然还是磨磨蹭蹭。这样子,洞房烛夜能顺利度过吗?” “只是像所有新郎一样,在婚礼前有些紧张而已。还有时间,只要努力,一定能办好。” 面对爱德华带刺的语气,拉斯尔斯立刻出声为阿尔伯特解围。 而他越是维护,越引得爱德华厌恶,毕竟他对这个父亲的忠实走狗根本就没什么好感。 “拉斯尔斯,我现在是在和弟弟说话。皇室辅佐官难道连兄弟间的私人对话都要插手?这比坐牢还没自由啊。” “我並无此意。若是让您感到不快,我愿意道歉。” “別、別、別怪拉、拉斯尔斯了,哥......都、都是我太不爭气......” “嘖。” 担心哥哥又闹事,阿尔伯特冷汗直流,连忙开口劝阻。爱德华轻嘖一声,转过了身。 “算了,跟我来吧,伯蒂。难得兄弟见面,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没人打扰。” “好、好吧。” 阿尔伯特点点头,怯生生地跟在王储身后。 拉斯尔斯则面无表情地望著他们的背影,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收回了目光。那份深藏心底的忧虑从未减少。 ...... “结巴鬼小伯蒂居然要结婚了,真是活久见啊。不过想想也是,我早就觉得你会比我先结婚。毕竟你可是个乖乖听老爸话的好孩子,跟我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哥哥一如既往盛气凌人的语气,阿尔伯特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不仅是因为哥哥那典型的“社交达人”气场让他难以应对,更是因为像这样两人单独聊天,已经是近一年以来头一回了。 阿尔伯特忙著和塔季扬娜的婚事,爱德华则忙著在外四处浪荡,拼命把父王的血压往上拱,彼此都腾不出时间来。 『再说......塔季扬娜对爱德华哥哥完全敬而远之......』 虽然没说出口,但理由谁都心知肚明。 再加上,他如今居然成了哥哥前未婚妻的未婚夫,这份隱隱的罪恶感也让阿尔伯特不得不在过去的一年里,与爱德华保持距离,既为了婚事顺利,也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 “总之你也算是真正成为男人了嘛。还是说,其实早就已经是了?” “不、不是,哪、哪可能啊。” “哼哼,是啊。对我们老实人小伯蒂来说,那可是座大山啊。作为哥哥,我真是替你操碎了心。” “这、这事我自、自己会处理的,別、別多管閒事。倒、倒是哥你也、也得快、快点结婚才行啊。王、王室香火可是重、重要大事。” “放心吧,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我最近正好遇到一个不错的女人。” “誒,誒誒?真、真的吗?” 阿尔伯特第一次听说这事。 可能其他家人也都不知道。 “我、我只是隨、隨便问问......不、不、不会是那个叫阿、阿利贝尔的法、法国女人吧......?” “小伯蒂,小伯蒂。你以为我蠢到要把一个妓女娶回英国做未来的王后吗?” “当、当然不是。” 其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这种想法的。 不过一向小心谨慎的阿尔伯特自然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 “我早就跟她分了。现在的是另一个女人。別说是父亲母亲,就连血统方面也挑不出毛病。” “那、那就好。她、她是谁?” “罗丝玛丽·戈尔(rosemary millicent gower)。” “罗、罗丝玛丽·戈尔?” 阿尔伯特对这个名字倒是有印象。 她是第四代萨瑟兰公爵克罗马蒂·萨瑟兰-莱维森-戈尔的女儿。 “虽说不是王族,但父母大概也能接受这门亲事。” “嗯、嗯。” 阿尔伯特点了点头,却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虽然罗丝玛丽本人不像哥哥以往那些女人那样,有什么糟糕的传闻,但她终归不是王室中人。 尤其是她母亲那边的家族,阿尔伯特记得好像经常被人议论。而这也让他不太相信,父亲和母亲是否真能如哥哥说的那样接受这门亲事。 当然,他这番忧虑並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一旦说了,哥哥肯定会发火。 “总之,还是恭喜你了。虽然不能亲自尝尝塔季扬娜有点可惜,但你就好好享受吧。性子是冷了点,不过长得倒是一等一的漂亮。” “?!” 阿尔伯特原本的体贴换来的却是爱德华丝毫不加掩饰的冒犯。 甚至可以说已经越了线。 “別、別、別用那种语气说塔季扬娜!” 到了这份上,阿尔伯特已经无法一笑置之。 但可能是喝了太多威士忌,脸颊泛红的爱德华嘴巴还停不下来。 “哈。怎么?现在就想当丈夫了?还真像个骑士大人啊。別忘了,你娶的可是我不要的女人。” “哥!” 砰! 愤怒的阿尔伯特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以他平时的性格来看,这已经是难以想像的举动了。 不过——就算如此,也没能堵上爱德华的嘴。 “哈!小伯蒂、小伯蒂、小伯蒂。这是要打哥哥一拳的架势啊?不仅抢了哥哥的女人,现在还想对哥哥动手?要是让別人看见,还以为我们不是活在20世纪,而是中世纪呢。” “我、我先走了。今、今天的事就当你喝醉了,我会、会不计较。但下、不为例。” “连挥拳的勇气都没有吗?” “算、算了。对、对现在的你来说,我连动手的价、价值都没有。” 儘管爱德华不断嘲讽,愤怒过后的阿尔伯特却儘量面色平静地说道。 他不想在婚礼前节外生枝,而更多的,是对哥哥这副失態的模样,感到深深的可怜。 “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那样看我!小伯蒂!喂,小伯蒂!!” 阿尔伯特没有回头,只留下醉得东倒西歪、歇斯底里的哥哥,快步走出了那栋建筑。 “小伯蒂!!” “......” 只希望,今晚的这场闹剧,不会在兄弟之间,真的留下什么无法修復的裂痕。 第278章 汉斯:我后悔了 “呃呃......!” 和阿尔伯特的一场酒局不欢而散后,爱德华踉蹌著走出俱乐部,最终忍不住翻涌的噁心感,在满是酒味的巷子里狂吐了一地。 “他妈的......” 可即便把胃里的一切都吐了个乾净,那股在他体內翻腾不休的噁心情绪却丝毫没有消退。 反而变本加厉般,在爱德华的脑海和心中肆意翻搅。 “那个结巴的混蛋......平时像个娘们一样结结巴巴,今天居然敢对我顶嘴?” 这股怒火,毫无疑问,是衝著他的亲弟弟,阿尔伯特。 那个结巴的阿尔伯特。 “除了听父亲的话你还会干什么?就你那副德性,也敢在我面前装?” 爱德华咬紧牙关,强压住不断往上涌的怒火。 最初,听到塔季扬娜说阿尔伯特比他更好时,他不过是感到些许恼火罢了。 但没过多久,连父亲也夸奖阿尔伯特是个“乖孩子”,与自己完全不同时,那份不快就渐渐转变成了名为“嫉妒与自卑”的毒瘤,在心底悄然滋长、纠缠、扭曲。 真是可笑。 他是註定要成为英国国王的王储,而阿尔伯特,不过是歷史上稍纵即逝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罢了。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的结巴。 怎么可能与万眾瞩目、如同阿波罗般的自己相提並论? 可偏偏,他却要被拿来和阿尔伯特比较。 为什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为什么要对那个又笨又弱的弟弟投去同情的目光? 这根本说不过去! 也正因为如此,爱德华才在背著父亲的情况下,去找了塔季扬娜。 那个让他从不快变成愤怒的源头,他要问清楚:你凭什么拿我和那个结巴相提並论?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可塔季扬娜面对爱德华的质问,只是投来一记充满失望和鄙夷的眼神。 阿尔伯特和她,若现在回头想想,倒还真是天作之合。 “阿尔伯特虽然口吃,看上去不怎么样,但他內心有智慧,有责任感。可你呢?都这把年纪了,却还像个青春期的中二男孩一样。” “你、你说什么?!” “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些將来不得不把你当国王的英国人,拜託你清醒一点吧。” 如果讲道理,这话確实在理。 毕竟爱德华现在的种种行为,说到底也不过是对父亲过度严苛管教的叛逆罢了,说他像个青春期少年,也没错。 “哈,你这是被我甩了所以怀恨在心,想借著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报復我?身为罗曼诺夫家的公主,你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 当然,就算她说的是实话,爱德华要不要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还是说,你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就这点心思?” “放开我!” ——啪! 面对强行抓住自己手腕的爱德华,塔季扬娜表示强烈地反抗,下意识地挥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巷子中迴荡,爱德华的脸颊瞬间浮现出一片红痕。 “光是想到我们之间曾还有过婚约,我就感到噁心。別再跟我说话,立刻滚开!” 爱德华还沉浸在火辣辣的疼痛与羞愤中,话都说不出来,塔季扬娜却早已转身离去,显然连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觉得厌烦。 很快,王储的脸便如同被扇红的那边脸颊一般,被羞辱染得通红。 “不过就是个除了名字一无所有的所谓『公主』罢了,竟然敢打我?” 每当回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怒火难平。 可即便如此,关於塔季扬娜的事,爱德华也无可奈何。 就算拿出来讲,只会被父亲一顿痛骂罢了。 ——砰! “可恶!可恶!父亲、塔季扬娜、阿尔伯特、拉斯尔斯,全都在小看我,全都在无视我!!” 无法抑制愤怒的爱德华挥拳砸向墙壁,怒吼著咆哮。 这註定是个加剧兄弟阎墙的夜晚,离阿尔伯特所期盼的“和平”越来越远。 ......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那边是威廉皇储夫妇和汉斯·冯·乔公爵夫妇!” “皇储妃殿下!公爵夫人!请看这边——!” 婚礼前两天。 伴隨著密集的快门声和英国人热烈的欢迎,汉斯和路易丝代替岳父大人,隨同威廉皇储夫妇一同踏上了久违的伦敦土地。 “威廉,別在人群中走散了,记得照顾好弟弟。” “好的,父亲。” 这次同行的还有威廉皇储的长子和次子,十二岁的皇太孙威廉,以及十一岁的路易·斐迪南。 若不是英国因为爱尔兰独立战爭而局势动盪,他们原本还打算把弗里德里克也带上的,但现在实在遗憾。 “皇储殿下、皇储妃殿下,还有公爵阁下、公爵夫人,欢迎光临,我將护送您等安全抵达伦敦。” “嗯,听说爱尔兰的恐怖分子在英伦本土也闹腾,不过我相信不会出什么岔子。” “请放心。” 负责护卫的军官用坚定的语气答道,像是在说“儘管交给我”。 確实,这次的安保规格,是所见的最高水准之一。 『再说了,除非爱尔兰人疯了,不然他们不可能招惹德意志皇室。』 塞拉耶佛枪声响起的那天还没过去十年。 除非ira打算把爱尔兰变成孤岛,不然他们不可能拿这来开刀。 “约阿希姆和奥尔加不是已经先到了吗?” “是的,殿下。” “动作挺快啊,听说奥尔加王后才刚刚生產。” “毕竟是她妹妹的婚礼嘛。” 等阿尔伯特和塔季扬娜结婚后,见面恐怕就更难了,当然想趁现在多聚一聚。 在欧洲王室中,罗曼诺夫姐妹关係亲密早已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皇储殿下,已经到了。” 汉斯正与威廉皇储夫妇閒聊著,不知不觉间,乘坐的车就已抵达了白金汉宫。 唉,年纪越大越觉得时间飞逝。 若是痛苦的时光就罢了,幸福的时光要是能久一点,那该多好。 某人只能感嘆岁月无情。 “那就走吧,去向乔治叔叔问安。威廉、路易,没忘了见国王陛下该怎么做吧?” “別担心,父亲,我们每天都练的,怎么可能忘嘛。” “噗,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路易·斐迪南自信满满地回答,路易丝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既然没有犹豫的理由,一行人便直接走进宫殿,前往国王乔治五世夫妇等候的覲见厅。 ——为什么不可以! 然而,当他们走到那扇已看过无数次、早已熟悉的覲见厅大门前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从门內传来的某位青年的激昂怒吼。 “是爱德华阁下。” “真是爱德华啊。” “王储殿下,又在闹腾呢。” 与听得一头雾水、歪头不解的皇储妃塞西莉亚不同,威廉皇储、路易丝与汉斯都立刻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认识。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英王室日常的一部分了。 “陛下,威廉皇储殿下与塞西莉亚皇储妃殿下、汉斯·冯·乔公爵与维多利亚·路易丝公爵夫人请求覲见。” 让他们进来吧。 侍从像是被人撞破丑事般露出尷尬的神情大声稟报,正巧此时,乔治五世那低沉的嗓音隨之响起。 “该死......” 大门一开,王储爱德华那张写满“我很生气”的脸便映入眼帘,一言不发地擦肩而过离开了覲见厅。 这傢伙从以前开始就嘴臭又没礼貌,乔治五世和玛丽王后真是够辛苦的。 “陛下,好久不见。” “嗯,见到你们很高兴。谢谢你们为阿尔伯特从德国远道而来。啊,那两个孩子就是威廉和路易吗?” “是的,陛下。孩子们?” “初次见面,陛下。我是威廉·弗里德里希·弗朗茨·约瑟夫·克里斯蒂安·奥拉夫(wilhelm friedrich franz joseph christian olaf)。” “我是路易·斐迪南·维克托·爱德华·阿达尔贝特·米夏埃尔·胡贝图斯(louis ferdinand viktor eduard albert michael hubertus)。” 两位少年既有朝气又彬彬有礼地行礼,让乔治五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然他天生一张冷脸,表现的不明显,但那的確是笑了。 “哈哈,比利真让人羡慕,我也想早日抱孙子啊。话说回来,刚才那孩子的无礼行为......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哈哈,当然。家事就该留在家里解决。” 威廉皇储轻描淡写地一笑,乔治五世露出一脸疲惫,点头致谢。 这时路易丝好奇地问: “爱德华又是因为什么事在发脾气呢?” “还不是老问题,女人的事。” 玛丽王后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看上了一个女人,说想结婚,可我们不同意。” “该不会又带来什么人妻吧?” “倒不是。这次是苏瑟兰公爵的女儿,罗丝玛丽·戈尔。姑娘本身我倒不討厌,可她家里实在让人头疼。” 乔治五世也嘆了口气。 “她舅舅,也就是苏瑟兰公爵夫人的弟弟,罗斯林伯爵,离过三次婚,破產次数更多,是个赌徒,简直不知廉耻。” “原来如此。不过,光凭这些就反对婚事,会不会有些过了?” “事情不止於此啊,公爵。苏瑟兰公爵的姨妹,可是我父亲的情妇。” “喔。” 这还真是牵一髮而动全身啊。 “爱德华若和苏瑟兰家的小姐结婚,十有八九会被人当作笑柄。我实在无法轻易应允。” “我理解,陛下。如今欧洲皇室正处於多事之秋,確实不能不慎。” 更何况,爱德华八世的正妻亚歷山德拉王后还活得好好的。 这位厌恶丈夫情妇无数的王后,绝无可能认同王储的新婚事,乔治五世也无法无视作为皇室长辈的母亲的反对。 “多谢你能理解,公爵。可惜的是,爱德华至今仍无法明白这一切......” 乔治五世满怀忧虑地低下了头。 而这种场景,对他们这些从小就熟知英国王室內部事务的亲戚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 “恭喜你,阿尔伯特。” “我也祝贺你。在东方,有句古话叫『白头偕老』,意思是夫妻相亲相爱,一生相伴、共度白头。真心希望你们也能如此。” “嗯,我也希望如此。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你们能来,公爵大人,还有公爵夫人。”塔季扬娜感谢道。 “谢、谢谢。”阿尔伯特亦隨声附和。 1918年4月11日。 阿尔伯特与塔季扬娜的婚礼圆满落幕。 阿尔伯特在婚礼上的沉稳表现,几乎让人忘记他小时候是个结巴又爱哭的小男孩了。而尼古拉二世夫妇,如同奥尔加结婚时那样,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乔治五世夫妇则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终於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不过,爱德华不见了啊。伯蒂,你知道你哥哥去哪了吗?” “这、这个......不知道耶?啊,刚才还在的......我也不清楚。” 听到路易丝的话,阿尔伯特也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似乎他自己也不清楚。 塔季扬娜则是一副压根不想知道的神情。 看来不论是在原本的歷史中,还是这个世界里,阿尔伯特的妻子都对爱德华充满厌恶,这一点倒是一模一样。 原本歷史上与阿尔伯特结婚的伊莉莎白·鲍斯-莱昂,对爱德华以及他那位辛普森夫人的態度,也可以说是糟糕至极。 “塔季扬娜,过来吧。大家要一起拍张合照。啊,路易丝姐姐也一起来吧!” “知道啦,奥尔加!汉斯,我过去一下就回来。” “失陪一下,公爵大人。” 应奥尔加的召唤,穿著礼服的路易丝与塔季扬娜轻声致意后,便一同朝聚集著皇室女性们的方向走去。 “汉斯,我先借伯蒂一下。岳父大人说想和他聊聊。” 阿尔伯特则被他的六表兄、同时也是新任连襟的约阿希姆拉著胳膊,一眨眼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嗯,突然有种被落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好久不见了,大臣。” 而正当这样的汉斯打算去找劳合·乔治或格雷外相聊聊天的时候,一道略显刺耳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在確认这声音主人的瞬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邱吉尔爵士...” 没错,正是野生的“加里波利败犬”登场了! 在那一刻,汉斯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来参加这场婚礼了。 第279章 多事之英 “好久不见了。自从大战结束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是啊,確实是个多事之秋啊。” 没错,的確多事之秋。 尤其是看著眼前这个一边摆弄香檳杯、一边顶著个“m字型”髮际线的禿头,更是让这一切雪上加霜。 “听说您去年被任命为了战爭大臣兼空军大臣,最近如何?” 汉斯带著亲切的笑容向邱吉尔问候。 当然,那笑容里没有半点真心,准確来说,连0.1%的诚意都没有,是彻头彻尾的政治笑容。 毕竟,若是按汉斯的真实想法,恐怕早就在之前留下的心理阴影加持下,当场喝斥他滚出自己的眼前,甚至给他来上一记汉斯重拳了。 『真搞不懂劳合·乔治为什么又把这傢伙请回了內阁。』 好吧,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劳合·乔治是自由党的最后一任首相,而如今自由党的处境,正好印证了他为什么会是“最后”一任,自由党眼下几乎已经站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 更別说最近英国工党也在学德国社民党的路子,从工会政党逐渐转型为大眾政党,正一点一点蚕食自由党的地盘。 在这种局面下,邱吉尔虽然搞砸了加里波利战役,但依旧是自由党內少数还能维持影响力的重量级人物,自然也不能轻易踢出政坛。 更別提这人虽说固执又爱自作主张,人品和头髮成反比,但能力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结果这傢伙在將来等到自由党被踩得稀碎之后,转身一变又投奔了保守党。』 准確说来,他本来就是从保守党起家的,只不过这是“回归”罢了。 总之,不管某人愿不愿意,以后恐怕还得不时看到邱吉尔这张脸,而这点光是想想汉斯就开始头疼了。 政治这玩意儿,永远是如此让人噁心。 “我最近还是忙著处理爱尔兰问题,虽说预计最晚明年能结束就是了。” 在汉斯心中暗自咒骂的这段时间里,邱吉尔一边露出特有的苦瓜脸,一边开口说道。 “明年啊。看来唐寧街那边准备妥协了?” “实在是那些『我们不要战爭』的声音太响亮了。不只是这边,还要从阿富汗撤军,对埃及也准备让步。大英帝国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感到羞愧。” 邱吉尔一口乾了香檳,满脸都是憋屈。 看来这傢伙对与爱尔兰人的谈判非常不爽。 也是,这傢伙在当代英国政界里,算得上是对爱尔兰有著强烈歧视思想的代表人物。 眼下正在爱尔兰横行霸道、激起民愤的皇家爱尔兰警察特备军,也就是“黑棕部队(black and tans)”,正是邱吉尔亲手打造的產物。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他也是那副德行,为了用中立的爱尔兰做海军基地,居然要求对方把土地『租借』出来,简直荒唐。』 这也是为何在21世纪的今天,邱吉尔在爱尔兰依然骂声不绝的原因,更是他在二战前被政敌讥讽为“战爭狂人”的由来。 要是爱尔兰不是在欧洲而是在亚洲或非洲,这傢伙估计早就像英国当年在伊拉克对库尔德叛军那样,直接动用毒气弹镇压了。 毕竟邱吉尔这人,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思想还停留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帝国主义者。 “总之,很高兴见到您。我就先告辞了,夫人马上就要回来。” “啊,请等一下。” 就在汉斯觉得寒暄也该到此为止、准备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时,邱吉尔突然拉住了他。 “难得见上一面,有件事想拜託您。” 听见这话,汉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傢伙想搞什么么蛾子”的念头。 “虽然不知您指的是什么事,但若是会让我国为难的事,还请您最好打消念头。” 更何况,华盛顿海军军备会议才结束没几个月。 拜託,能不能让我也休息休息啊,你们这些混帐东西。 “不是德国该担心的事,不必太紧张。我只是想请您牵线搭桥一下,介绍一位人脉。” “人脉是指......” “阿卜杜勒·克里姆。” “!” 从邱吉尔口中吐出的这个名字让汉斯猛的僵住了。 因为这个名字,根本无法让人忽视。 ...... 阿卜杜勒·克里姆(abd el-krim)。 他的全名是穆罕默德·伊本·阿卜杜勒·卡里姆·哈塔比(muhammad ibn 'abd el-karim el-khattabi)。 他是西属摩洛哥北部里夫(rif)地区的柏柏尔人起义领袖,是一位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独立战士。 他领导的“里夫战爭”並不为人熟知,但他却是一名游击战天才,连胡志明、切·格瓦拉这些后来者都受到他的影响。目前他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击著企图镇压柏柏尔人叛乱的西班牙军。 可为什么英国政府,甚至是邱吉尔本人,会对这位阿卜杜勒·克里姆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 理由显而易见。 “看起来邱吉尔爵士对西属摩洛哥相当感兴趣呢。” 这些傢伙果然老毛病又犯了,继柏林会议后染指法属摩洛哥,现在连西属摩洛哥也不打算放过。 失去了殖民地,就再去夺回一块新的,这就是他们的逻辑吗? 对这无止境的贪慾,简直令人想拍手叫绝。 “请您放心,包括我在內的英国政府,並没有意图挑起新的战爭。” 你们自己不动手的意思吧。 就別拐弯抹角了。 “我作为战爭大臣,只是想为英国的安全准备一张可以利用的底牌罢了。” “这话,好像在加里波利时也听过。” “咳!咳咳咳!” 一提到“加里波利”,邱吉尔就像被戳到痛处似的剧烈咳嗽起来,果然是“加里波利·邱吉尔”本人啊。 呵,反应比预想的还要精彩,真是令人上癮。 现在汉斯终於明白为什么邱吉尔的政敌一有机会就会用“加里波利”来嘲讽他了。 “我不想再来一次加里波利。” “那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从战略角度来看是正確的!!” “是是是,您说得对。可这事,真的需要我来插手吗?” 想利用阿卜杜勒·克里姆的话,你们英国自己动手不就好了。 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咳,那方面嘛......只能说我们之间缺乏足够的信任。” 意思是克里姆不信英国。 换我我也不信。 毕竟他在投身里夫独立运动之前,曾在西班牙做过教师和记者,对西方的內情了如指掌,也不至於愚钝到看不穿英国笑脸背后的算计。 况且,如果是歷史上的情况还另当別论,如今的英国已经將法国赶走,自己霸占了摩洛哥。 对阿卜杜勒·克里姆而言,不对英国提高警惕才怪。 『不过,答应英国政府的请求倒也不是多难的事。』 实际上,阿卜杜勒·克里姆与德国外交部之间还是有些联繫的。 回到大战期间,莱托·福尔贝克將军在利比亚联合柏柏尔人向义大利和法国发起攻击时,克里姆曾主动接触过他们。 他希望获得德国支持,以便对抗法国。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其实他主动联络德方,也並不奇怪。在那段歷史中,有许多法国殖民地民族都曾寻求与德国合作,谋求独立。 阿卜杜勒·克里姆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员罢了。 再加上他本就有些亲德倾向,这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与他合作。 只不过,这份合作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战爭结束的比预期的要早。 而且北非战线在攻下利比亚后几乎没再推进...... 最终,与克里姆的合作也就停留在小规模武器支援与情报互助上。之后,法国的摩洛哥殖民地落入了英国手中,再支持他也就没有任何好处了。 毕竟他如今打的是与德国无关的西班牙。 “所以我只能对英国的行动表达些许担忧。毕竟摩洛哥的动乱对我们德意志帝国毫无益处,反而可能刺激西班牙。” “我们明白。如我先前所说,英国並不打算掀起纷爭大动干戈。我们只是想在幕后轻轻推上一把。” 谁信你说的鬼话。 “德国这边只需帮忙牵线搭桥即可。况且,这也有牵製法国的意味。” “法国?” “是的,据情报显示,那个贝当最近成了西班牙军队的军事顾问。” 啊,对了,英国情报部门似乎目前隶属於战爭部,也就是邱吉尔管辖的范畴? 看来不是格雷,而是邱吉尔来找自己提起阿卜杜勒·克里姆,就是因为这个。 “如果处理不当,法国可能会与西班牙联手,图谋东山再起。” “但这未免太过臆测了吧。” 虽说在歷史上的魏玛共和国时期,塞克特將军曾与苏联达成过秘密军事合作,德国提供武器,换取苏联土地用来训练坦克与战机,躲避协约国监督,但西班牙为了法国,能做到那种程度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一旦被发现,失去的可远比得到的多。 而且据汉斯所知,贝当被任命为西班牙军顾问,是因为法国政府將他视为隱患,刻意把他远远调离法国本土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就因为贝噹噹了顾问,就说法国与西班牙在暗中勾结,实在太夸张了。 虽然那位佛朗哥確实是贝当的学生,但他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当然,小心一点也没坏处。 “大英帝国与德意志帝国是共同捍卫欧洲和平的两大支柱。因此,我们两国应当进一步加强合作......” 看某人反应冷淡,邱吉尔就开始口若悬河地念起演讲稿来。 脸皮之厚,简直令人嘆为观止,不知道该说他是厚顏无耻还是天生的政治演员。 老实说,不管他说得多好听,汉斯只看出一个意思——英国想把西属摩洛哥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我会考虑一下。” 反正也没必要陪他把整场演讲听完,於是汉斯敷衍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邱吉尔说是暂时不打算闹大,想低调操作,但归根结底,他还是那个邱吉尔。 而且看这架势,恐怕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毕竟不管是劳合·乔治还是格雷,他们都不是会让邱吉尔轻易擅自行事的人。 唉,看样子不久之后又要起风波了。 汉斯一边暗自嘀咕著,一边朝远处唤他的路易丝走去。 ...... 几天后,阿尔伯特与塔季扬娜的婚礼结束,汉斯也回到了柏林,重新开始日常生活。 没错,不断地接收报告,源源不断地批阅文件,这就是他的日常。 至於为什么华盛顿海军裁军会议都结束了,工作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也搞不懂。 “大臣阁下,rnd的定期报告到了。” “这次......可別又出什么么蛾子才好。” 汉斯一边这么说著,一边从秘书手中接过报告。 然而,这终究只是虚幻的奢望。 【苏维埃俄国正逐渐与军阀及反布尔什维克势力的斗爭中取得上风。】 隨著俄罗斯共和国的成立,逐步走向尾声的俄国內战,眼下正接近最终结束。 而一旦內战落幕,苏维埃俄国极有可能演变为苏维埃联邦。 当然,就目前来看,不过是给快倒闭的店铺换块招牌罢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延长它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態。” 最有效的手段,果然还是不断地给苏维埃设置障碍,阻止它崛起。 这也是英国最擅长、最乐在其中的“恶意外交”时光。 “这部分详细整理一下,我得向总理和陛下匯报。” “明白,大臣阁下。” “接下来是......嗯?” 而看到报告的下一页內容,汉斯皱起了眉头。 【列夫·托洛茨基,与x国秘密接触。】 看来这头山羊鬍子,吃过史达林的背叛苦头后,还一直不肯放弃啊。 “托洛茨基在失败后为了东山再起而关注xx,这在原本的歷史中也確有其事......” 实际上,像拉狄克、布勃诺夫、越飞这些参与第一次xx合作的苏联人物,清一色都是托派(虽然后来在大清洗中几乎都被清算了)。 也是快到这个时候了啊...... 当然,因为某些原因,那边就只能任其发展了。 “真是的,跟邱吉尔一样一个个都閒不住,这世道真是太乱了。” 虽说这確实是个什么都在剧变的时代。 汉斯嘆了口气,面对无论做不做事情都在堆积的工作,再次將目光投回报告中。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度过时光,1918年转瞬即逝,跨越1919年,迎来了1920年。 “......至此,宣布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正式成立!” 1920年的第一天,虽说目前还只是个空壳,但不出所料,苏联终於诞生於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註定会如同原歷史一般,被疯狂所染指的1920年代的开端。 第280章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列夫·加米涅夫宣布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成立!】 1920年1月1日。 伴隨著名义上为苏联国家元首的加米涅夫发表宣言,连同早已去世的列寧在內,无数布尔什维克梦寐以求的苏维埃联盟,终於以具体的形式降临於世。 在数年前,布尔什维克便一直相信,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之时,莫斯科的红场將会被人民的欢呼声彻底淹没。 有那种期待並不奇怪。 而为了这唯一的一天,为了苏维埃联盟的诞生,数以千万计的俄罗斯人拋洒热血,倒在战火与革命之中,归於大地母亲的怀抱。 正因如此,为了不让这些牺牲被遗忘,为了回应那份欢呼,这工人的红色祖国必须不断前行,直到在繁荣中將世界染上一片鲜红。 但正如冷峻的现实所揭示的那样,此时的苏联,实则空洞一场 它们没有万眾瞩目的欢腾,也没有山呼海啸的响应,只有西伯利亚残存的一半土地上,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也正如汉斯所言,即便苏维埃俄国以“苏联”的名义完成了形式上的蜕变,其內部依旧一团糟。充其量,也只是换了个招牌的破店铺罢了。 自下乌金斯克条约以来,苏维埃政权便被布尔什维克左翼,以及不管白军与红军是否已罢战,始终嗜血的马赫诺黑军、白军中的亲德派势力与脱离共和体制的白军军阀轮番搅扰,疲於应对。 直到1919年,才总算基本肃清了这些敌对势力。 而儘管如此,哪怕苏维埃一再抗议,依旧还有社会革命党左翼与“绿军”时不时的出没於与俄罗斯共和国接壤的边境地带,持续进行骚扰。 但对此,苏维埃当局也只能把他们视作乌合之眾的盗匪,逕自宣布內战结束。 毕竟,仅仅是为了围剿这些恼人的跳蚤继续发动战爭,对於苏维埃而言也是不可能承受之重。 经歷大战、革命与內战三重摧残后,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俄罗斯经济,已经跌入了不见底的谷底。 战爭与內战令重要的钢铁產量跌至战前的五分之一,工业基础尽毁;而隨著乌克兰这个传统的粮仓独立出去,粮食產量也被毁得一乾二净。 再加上连年乾旱导致饥荒持续不断,俄罗斯农业濒临崩溃的边缘。考虑到俄罗斯经济本就高度依赖农业,乌克兰的失去,对苏维埃来说堪称锥心之痛。 布尔什维克为了应对这一切,在內战刚一结束就急忙废除了广遭非议的战时共產主义政策,甚至放下尊严,向外国请求粮食援助。 然而,面对总是对俄“真情以待”的英德组成的“日耳曼同乡会”的打压,加之世界各地对红色的谨慎態度,苏维埃能得到的回应只有一个——“拒绝。” 就这样,苏联在出生之初,便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 甚至可以想像,或许几年之后,就会有人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什么:“曾经有个叫苏联的国家哦。” 事到如今,必须有人挺身而出,有所作为。 可苏联高层却仍沉溺於权力斗爭的后遗症中,彼此观望,犹豫不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很快,还是有一个无法坐视这一切的男人,怀抱著坚定的决心,第一个捲起了袖子,站了出来。 布哈林。 尼古拉·布哈林。 ...... “我可以断言,我们距离灭亡只有一步之遥。” 布哈林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神情,说道。 这句话精准无比地刺中了苏联的现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设法让经济重新復甦。再这样下去,不光是革命,连红色主义的根基都会崩塌。” 照这样下去,绝非夸张,苏联刚成立就要垮台了。 布哈林无法坐视不理。 他把列寧送上了神坛,又把托洛茨基赶下了台,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 为了证明自己这一路走来的选择没有错,他必须把苏联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我也赞同你说的,布哈林同志。但问题是,我们该怎么重建经济呢?” “这个嘛......” 面对加米涅夫略带嘆息的追问,布哈林一时语塞,迟疑不语。 他无法確定在座的人是否能理解自己的主张。 可他不能什么都不说,继续沉默下去只会坐以待毙。 “我们必须引入部分市场经济政策。” 布哈林下定决心,在苏联高层面前说出了他心中唯一的解法。 那正是后来被称为“新经济政策”(hoвarЭkohomnчeckarПoлntnka)的策略。 “布哈林同志,你疯了吗?” 果不其然,回应如他所料,冷若冰霜。 不只是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连其他党內成员也都一脸错愕,仿佛完全听不懂布哈林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同志们,请听我把话说完。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去建设红色主义经济体系。正因如此,哪怕只是为了打下这个体系的基础,我们也必须暂时依靠资本主义的物质土壤。” 必须允许那些快要饿死的农民买卖自己的农作物,让他们有活路可走。 在一定的规章制度下,允许部分私营企业存在,同时改善与外国的关係,引入外资。 唯有如此,才能终结这场经济危机,才能让苏联重新站起来。 这不是曾经那个一腔热血、眼高手低的年轻布哈林了。 如今的他,在岁月的磨链中逐渐成熟,眼前的提案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佳答案。 “绝对不行!同志,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与马克思-列寧主义根本精神相悖吗?那可是明令禁止个人拥有生產资料的思想核心啊!” 儘管布哈林言辞恳切,布尔什维克们的反应却並不友善。 尤其是一直对布哈林这位深得民心的年轻政治家心存戒备的季诺维也夫,更是皱著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这还不止如此。引进外国资本,本质上就是向西方低头,寻求共存。我並非像托洛茨基那样,认为资本主义和红色主义不可能共存,但作为红色主义者,这种提议难道不该引起我们的自我反省吗?” 和季诺维也夫立场一致的加米涅夫也表示了反对。 他也在提防布哈林是否会威胁到自己的政治地位。 格里戈里·季诺维也夫与列夫·加米涅夫。 正是这两人,虽然明知布哈林的“新经济政策”是当前唯一可能的出路,却仍出於私心加以反对。 如果汉斯看到此刻的局面,只怕要当场笑出声来。 『这帮傢伙,真该是一群被扔进粪坑里活活淹死的混帐!』 布哈林只觉得怒火衝天。 作为布尔什维克高层,这些人居然认为比起挽救国家,更关心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力,简直气得他血压飆升。 “够了,尼古拉。” “科巴......” 在布哈林终於忍不住站起身来,准备大声驳斥时,耳边却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拦住了他。 是总书记史达林的声音。 “现在和那群蠢货正面对撞,只会对你不利。说到底,在布尔什维克內部,他们的影响力依然比你我都要大。” “可我不能就这么退让。新经济政策是苏联的未来!” “我知道,我和你想的一样。” 当然,这是谎言。 史达林后来推行的“五年计划”就证明了他更偏爱那种自己能完全掌控的计划经济,而不是布哈林的市场机制。 但此时此刻,他需要拉拢布哈林,所以哪怕要说几次假话,他也愿意装作支持。 “所以,为了把那几个坐在位置上却对联邦毫无助益的老东西赶下台,我们必须联手。” “科巴......!” 哪怕是为了顺利掌权,也必须剷除季诺维也夫与加米涅夫这两人。 就是如此,儘管托洛茨基已经倒台,俄国內战也已尘埃落定,苏联正式成立, 可布尔什维克內部的权力斗爭,却远未结束。 ...... “苏联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吗?” “是的,阁下。” 本以为布哈林安然无恙,又是为了拯救因经济基础崩溃而风雨飘摇的苏联,即便矛盾出重重,那边应该也会很快全面推出所谓的“新经济政策”才对。 可莫斯科那群傢伙,究竟在想什么,几个月过去了,依旧音信全无。 简直比石沉大海还要乾脆。 “或许是因为权力斗爭还在继续,导致他们根本使不上力。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们继续按兵不动的理由。虽然我个人也很想更深入挖掘苏联政界的消息......” “抱歉,实在是契卡的反谍报网络太严密了......听说连英国那边也几乎没有什么收穫。” 这也难怪。 更別说现在的契卡领导人,是个连捅一刀都不会流血和落泪的“反动派逮捕机器”,號称“钢铁的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想找个空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连史达林都曾称讚捷尔任斯基是无產阶级的忠诚骑士,不是吗? “总之,rnd要继续严密监视苏联那边。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向我匯报。” “明白,阁下。” “很好。那么我们接著进行下一项。英国政府已经承认埃及独立了吧?” “是的。因为在二月份又爆发了大规模起义,最后劳合·乔治首相不得不做出决定。” 正如邱吉尔所说。 虽然埃及表面上独立了,但实际上在经济上仍然深受英国控制,再加上苏伊士运河的所有权(顺便一提,原本属於法国的权利在柏林会议上被英国夺走了)依然掌握在英国手中。想要真正实现自由,恐怕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爱尔兰在去年也宣布独立为爱尔兰共和国,除了北爱尔兰外。阿富汗则在那之前就脱离了。至少可以说,困扰英国的殖民地问题也解决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这是英国妥协换来的稳定,劳合·乔治內阁的支持率自然也隨之下滑。 今年或许还能撑过去,但明年......恐怕就难说了。 “所以才会对阿卜杜勒·克里姆和摩洛哥方向抱有如此大的兴趣吗?” 也是。劳合·乔治毕竟是一位在自由党衰落之后仍不愿放弃,一直坚持爭取首相之位的政治人物。 就算没有邱吉尔,他也不会甘心就此退场。 对汉斯来说,总觉得邱吉尔又要把一位首相拉下台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那傢伙在加里波利搞砸过一次,但这次英国的计划......怎么看都有点成功的可能性啊。” 在原本的歷史上,阿卜杜勒·克里姆確实几乎將西班牙彻底赶出摩洛哥。 正因为有了里夫战爭,西班牙政坛才亮起了红灯,最终爆发了政变。 若非法国担心“再这样放任克里姆下去,说不定连法属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都要失守”而强行插手,或许他真能实现独立。 但现在的法国,被《桑苏西条约》束缚住手脚,想动也动不了。 对英国而言,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问题在於,这到底对德国是利还是弊?倘若英国的计划真成功了,又將带来什么结局?这条线还理不清啊。” 因此,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並为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好准备。 毕竟说那些还未发生之事的结局,又有什么意义呢? “关於英国,就说到这里吧。接下来是最后一项了吗?” “是的,xx......准確来说,是有关托洛茨基的最新情报。” “哼,说到托洛茨基嘛。” 听到托洛茨基的名字,汉斯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 这也难怪。 那傢伙將目光聚集到了那边,妄图东山再起。 但此时的北方已击溃了自称蒙古可汗的谢苗诺夫和贝加尔哥萨克,目光南移,国內形式混乱。 再加上托洛茨基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傲慢的性格,让他完全没有把那边错综复杂的关係形式放在心上,甚至连《大明航海王》都不屑一顾。 於是,他毫无意外的撞上了一颗名为“光头”的冰山,再度遭到背叛。 作为革命者,他无疑是一流的,但作为政治家,他顶多是二流。 最终,他变成了一个只能整日在莫斯科酗酒度日,沉溺於暴饮暴食排遣压力,哀嘆抱怨命运不公的悽惨老头。 “看来第一次xx合作也快到极限了......” 托洛茨基现在的处境简直就是让史达林笑到肚子疼的程度,是最完美的笑料。 但托洛茨基会落到这般地步,也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第281章 我將再度遭到背叛! “苏卡!苏卡!苏卡!” 1920年的某天。 在苏联首都莫斯科,空气中瀰漫著酒气,一连串俄语粗口伴著怒吼响彻房间。 发出声音的不是別人,正是列夫·托洛茨基。 为了重获政治地位,托洛茨基之前將目光投向了那边。 “那个......托洛茨基同志,您差不多该停了......” “为什么事情就不能顺利点?!为什么我就不能成功?!” 儘管身边人冷汗涔涔地劝阻,托洛茨基还是把酒一仰而尽。 他此刻正在不断哀嘆自己身世的悲惨。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虽然在本国几乎得不到任何支援,但在xx等俄国外部世界,托洛茨基的声望仍然极高,可因为眾所周知的原因,他依旧失败了。 “我绝不能就这么一事无成地回去!” 但即便整日沉浸在酗酒之中,托洛茨基也没有就此彻底放弃墮落,因为他清楚,自己绝不能就这么回到克里姆林。 回去也只会迎来背叛者们“又失败了吧”的讽刺与指责。 最糟糕的情况下,他甚至可能因为此次失败,威望再降,甚至被剥夺布尔什维克籍,遭到驱逐杀害。 “在向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还有史达林那个叛徒復仇之前——” 他绝不能死。 托洛茨基再一次举起伏特加,在心中默默发誓。 但可嘆的是,即便托洛茨基再度下定决心,背叛的刀锋也早已在歷史中,瞄准了他的后背。 ...... 嗡—— 1920年,夏天悄然过去,时间步入了下半年,汉斯时隔许久,再次来到了充满螺旋桨与引擎轰鸣声的飞行场。 因为曾隶属於陆军的德意志帝国航空队,今天终於正式独立,成为了“卢夫特瓦费(luftwaffe)”,也就是帝国空军。 “要是这儿再有辆bf109或是斯图卡(junkers ju-87 bomber),那就完美了。” 当然,考虑到双翼机仍会使用到三十年代初,而象徵卢夫特瓦费的那两款机型要等到三十年代中期才问世,就算砸进再多时间和预算,也不是短时间內就能实现的梦想。 总之,原本汉斯是希望早点让航空队脱离陆军,组建独立空军的。但可惜的是,陆军方面对航空队独立的反对相当强烈。 这一是因为帝国航空队在大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让他们实在不愿就这样轻易放手。 二是在海军方面,已有前车之鑑,因战爭时期sms奥托·李林塔尔號的活跃表现,以及把航空母舰当成老婆的海因里希王子的再三请求,让原属於帝国航空队的海军航空队率先独立了出去。 虽然这在规模上无可厚非,可毕竟那是掛到了海军旗下,这也让陆军更加警惕。 因此,为了说服军方,汉斯只能亲自出马,可算是吃尽了苦头。 至於原本应该负责此事的战爭部长法金汉,终究是个比起协商更习惯直接发號施令的傢伙,贸然插手只会火上浇油...... “全体肃立,向外务大臣敬礼!” 刷! 就在汉斯回忆著那些死死拽著自己裤脚、满脸写著“你要把这也拿走我们还怎么混”的陆军將领时,耳边响起了响亮的口令,卢夫特瓦费的军官们齐齐朝他敬礼。 隨后,一个久违的熟悉面孔朝他走了过来。 “曼弗雷德。” “汉斯。” 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 这位帝国航空队的传奇飞行员,同时也是他的老友,如今已是新生卢夫特瓦费的高级指挥官。 “总算露个脸了,最近连你这张脸都快忘了。” “抱歉啊,这段日子实在是分身乏术。” 外交事务、rnd的管理自不必说,前些日子美国总统休斯突然宣布不再竞选连任,他这边也得盯著点。 听说是因为女儿海伦患了肺结核,於是选择放弃连任。 身为同样有女儿的父亲,汉斯完全理解他放弃白宫、选择家庭的决定。 等有空,得写封信去慰问一下。 “更別说奥斯曼那边还在哀求,说阿拉伯半岛的阿拉伯人闹事,想让我再多卖些武器过去。真是忙得头都大了。” “真是日也忙,夜也忙啊。你跟我同岁,结果孩子都已经五个了。” “闭嘴,你这傢伙。” 自从三儿子克里斯蒂安出生后,路易丝照例在“夜战”中取得胜利,去年又生下了第四胎,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 可谓一枪双响。 汉斯也说不清该为这高效而开心,还是该因双倍的育儿压力嘆气。总之,是件好事。 好歹达成了五个孩子的最低目標,希望路易丝也能暂时收收心。 第四和第五个是双胞胎女孩(因此某“孙女控”皇帝爷爷已经乐得不行了),分別取名为维多利亚·奥古斯特·阿玛莉和玛丽·埃蕾奥诺蕾·特蕾西亚。 每次给孩子取名都要费一番脑筋。贵族和皇族的名字本就冗长,孩子一多,名字都快取光了。 “这名字库也快到底了......” 不过要是再添个孩子,恐怕不仅家里,连他这身体也要吃不消了。 “总之,你看起来还不错。” “你也是。走吧,一起去看看新装的空军基地。” “哈哈!遵命,公爵大人。请这边走......” “部长大人——!部——长——大——人!!” “???” 远处突然传来的某人秘书的大喊,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让里希特霍芬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不过对汉斯来说,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没想到如今连机场中央都能被她追上。 “呼......这次又是什么事?” “政、政变......义大利发生政变了!” 汉斯嘆了口气问道,秘书却气喘吁吁地答道。 “操。” 因为太清楚这意味著什么了,汉斯用一句脏话便替代了此时所有的反应。 ...... “兄弟们!” 时间回到1920年10月22日。 在义大利那不勒斯,一名身穿黑衬衫的男子面对著同样一身黑色装束的人群,放声高喊。 他正是曾经的政治流氓团体“战斗法西”的组织头目,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躋身议会的义大利国家法西斯党(partito nazionale fascista)领袖,义大利法西斯主义的代表人物——贝尼托·墨索里尼。 “两年前,我们的人数还不到区区一万。但看看现在,看看你们的身边,我们的队伍已经突破七十万,正向八十万迈进!我们已强大到没有任何义大利人能够阻挡我们!” “哇啊啊啊——!!” “领袖!领袖!” 几十万人的呼声回应著墨索里尼的演讲。 而这也让墨索里尼更加自信,他压了压手势,平息躁动,继续高声宣讲。 “曾经,萨伏伊王室问我们:『你们的纲领究竟是什么?』我们的纲领很简单——我们要统治义大利!” “哇啊啊啊——!!” 那句曾埋藏在无数人心底,却无人敢公然说出口的话,如今终於从墨索里尼口中道出,现场再一次爆发出震天的吶喊。 儘管国家法西斯党的部分高层面面相覷,神情错愕,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得如此直接,但在场的成员们早已陷入狂热,而墨索里尼本人更是激情高涨,根本无暇顾及那些迟疑的眼神。 “让义大利陷入我等之手吧!就像我们的祖先曾以罗马之名威震天下一样,让义大利的荣耀与威名,由我们亲手再次传扬!” “义大利万岁!” “我们要统治义大利!” 狂热的呼声此起彼伏,席捲整个广场,气氛如火焰般持续升温。 而当那热情达至巔峰,墨索里尼猛地高举拳头,指向天空。 “进军罗马吧!义大利的一切,都在那里!” 法西斯之名的狂热,终於在这一刻,登上了歷史的正面舞台。 第282章 接著奏乐接著舞 1920年10月27日,距离那不勒斯全党大会上墨索里尼充满野心的宣言,已经过去了五天。 米兰市中心的主教堂广场上,约两万名身穿黑衬衫的男子应墨索里尼之召,齐聚一堂。 这些人,正是国家安全义勇军(milizia volontaria per la sicurezza nazionale, mvsn)的成员。 人们通常称他们为“黑衫军”(camicie nere),是义大利国家法西斯党的党棍打手。 他们今日聚集於此,只有一个目的——前往罗马,夺取义大利。 仅此而已。 正如他们伟大的“领袖”墨索里尼所言,这是平息义大利混乱、復兴古罗马帝国荣光的第一步。 “妈妈,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嘘!阿尔贝托,別把头探出窗外。” 当然,在其他人看来,这无异於一场政变。 那个以“英雄”自居的墨索里尼,终於干出了大事。 “这下,总算要变天了吗?” “行啊,就看你怎么搞了,墨索里尼!” 但,望著那些集结完毕、准备进军罗马的黑衫军,义大利民眾的眼中虽然满是不安,却也夹杂著一丝隱约的期待。 他们在期待,那个自称“领袖”的男人,也许真的能改变这片混乱的土地。 “嘖嘖,没错,既然是男人,就算机会渺茫,也得搏一搏!” “行,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干到底吧!” 正是这份市民微妙的期待,为黑衫军增添了勇气,也点燃了法西斯党的高级將领们的斗志。 其中就包括参加过第一次意埃战爭的老兵埃米利奥·德·博诺(ehi)等人。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没有退路。 从这一刻起,国家法西斯党彻底转变为意图夺权的政变军,他们只剩下两个选项:生,或死。 “该死!我到底干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与那些深信“只要进军罗马,就能夺得义大利”的部下不同,墨索里尼本人,此刻並不在主教堂广场。 他正捂著反光的额头,在酒店房间里来回踱步,慌乱不已。 “去罗马,占领义大利!”他说是这么说了,但真要付诸实践时,却嚇破了胆。 毕竟,法西斯党现在干的事情,说到底就是一场毫无计划的豪赌。 口口声声说是政变,实际上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多数黑衫军连枪都没有,只能拿木棍应付;再加上此时的义大利总理弗朗西斯科·萨维里奥·尼蒂(francesco saverio nitti)是左派,早已对墨索里尼极为痛恨,视它们为眼中钉。 “完了,要是失败了,我往哪儿逃?最近的是瑞士,去那儿躲躲?” 墨索里尼紧闭双眼,低声嘟囔,感到生死攸关近在眼前。 在外人眼中,他是拯救义大利的超人;但实际上,他柔弱得连都该向他道歉。 “不,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喂,外面有人吗?!” “在,领袖,您叫我?” “赶紧,去通知博诺將军和巴尔博,告、告诉他们,暂时取消进军罗马,先观望一下再说!” “啊?是、是,明白了。” 秘书带著明显不情愿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总算鬆了一口气。 当然,成员们可能会抱怨,但到时候隨便找个藉口说“形势有变”就行,然后再说以后会用更周密的方法拿下义大利,大家自然就会理解。 “呼......还是去剧院看场戏压压惊吧。” 墨索里尼长出一口气,迈步走出酒店。 “出发,去罗马!” “义大利万岁!墨索里尼万岁!万岁!” 然而,他並不知道—— 在他的命令尚未传达到之前,黑衫军早已出发,离开了米兰。 就这样,一场没有墨索里尼的“墨索里尼罗马进军”,荒唐却又真实地,揭开了法西斯横扫世界舞台的序幕。 ...... “什么?你说是政......政变?” “是的,总理大人!刚刚从米兰传来消息,贝尼托·墨索里尼率领国家法西斯党和黑衫军,已经开始向罗马进军了!” “哈!墨索里尼那个禿头混帐,终於是疯得连命都不要了么!” 弗朗西斯科·萨韦里奥·尼蒂,这位曾为结束大战而推翻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的关键人物、现任义大利总理,听到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冷哼一声,然后满脸不屑地嘖了嘖舌。 他早就知道墨索里尼这些年势力大涨,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敢直接图谋顛覆政府。 作为共和主义者、出身温和左翼的激进党人,尼蒂平日里就对用暴力扰乱社会的墨索里尼充满厌恶。 而如今墨索里尼这般胆大妄为,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又啼笑皆非。 “总理大人,绝不能让那帮垃圾踏进罗马一步!必须儘快出兵镇压这场政变!” “没错,理当如此。我这就亲自去见国王陛下,请求颁布戒严令。你立刻去找战爭部长和內政部长,加强罗马防御,並调动全部警力,封锁所有通往罗马的铁路和公路!” “明白了,总理大人!” 秘书应声领命,转身快步奔出。望著他的背影,尼蒂满意地点了点头。 政变?没什么好怕的。 国家法西斯党的黑衫军,不过是一帮乌合之眾的流氓,连军队都算不上,靠警察部队也足够对付他们。 只要警察死守关口,拖延时间,自己一旦成功宣布戒严,再调动正规军前来平叛,墨索里尼那点荒唐把戏很快就会被碾得粉碎。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些自称法西斯的社会渣滓彻底从义大利扫地出门!” 而那个禿头的墨索里尼——他要將其绞死示眾! 至於参与这场闹剧的黑衫军流氓,更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尼蒂如此发誓著,大步迈向等待他的奎里纳尔宫。 ...... “这可不行。” “什、什么?陛、陛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义大利国王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的回答,却与尼蒂的预想完全相反。 “此刻若动用军队,就是內战。对如今本就混乱不堪的义大利而言,毫无裨益。” “可陛下,您就打算坐视墨索里尼和他那群爪牙胡作非为吗?那帮人可是试图推翻合法政府的叛军,是反贼啊!” “我清楚。正因如此,我打算先与墨索里尼谈一谈。若处理得当,也许能在不流血的情况下平息此事。” “这、这......” 听到国王的话,尼蒂张著嘴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並不是被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说服了。 而是因为,国王今日的態度与平时判若两人,竟然说出要与发动政变的墨索里尼对话这种荒唐之语,令他完全无法理解。 这也难怪,墨索里尼也好,那些黑衫军也罢,说得再天乱坠,本质上不过是乌合之眾罢了。 事实也正印证了这一点:墨索里尼的“进军罗马”尚未抵达首都,便被区区数百名警察拦下了。 这种明明只需动用正规军,便可轻而易举镇压的叛乱,又何须与这等宵小之徒谈判? 除非另有图谋,否则实在说不通。 『若善加利用,这次事件对我將是一次莫大的机遇。』 而果不其然,正如尼蒂所猜测的那样,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的確心怀他念。 他对如今这局面早已满腹怨气。自己好不容易接替那个流亡国外的愚蠢侏儒堂兄成为国王,结果这些政客不仅不听从號令,反倒日日窝里斗,不务正业。 搞得他即便坐在王座上,也体会不到一丝成就感,反倒日渐消沉。 就在这时,传来了贝尼托·墨索里尼及其法西斯党人开始进军罗马的消息。 对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而言,这是个机会。 墨索里尼表面上看似充满魄力,但实际上不过是个容易拿捏的小角色。 换句话说,他是个容易被操纵的棋子。 “再说,领袖也好,那些口號也罢,墨索里尼说的某些话听上去倒也不坏。” 出身军人的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在政治立场上本就极为保守,向右倾斜得厉害。 对他而言,儘管实现的可能性尚未可知,但墨索里尼那种要让义大利重现罗马帝国荣光的宏大理想,实在令人感兴趣。 “总之,不准发布戒严,也不得动用军队。总理,把墨索里尼带来见我。我想与他好好谈一谈。” “......就算我因此辞职,您也不在意吗?” 面对尼蒂那仿佛“我辞职你就后悔去吧”的最后通牒,国王以沉默回应。 这是默认的意思。 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本就对这个共和主义者尼蒂没什么好感。他早已与那些视墨索里尼为棋子、打算加以利用的保守派们达成了默契。 眼下,他已无所顾忌。 於是,不久之后,国王的召唤便传到了身在米兰的墨索里尼耳中。 “哇靠,这都行啊!” 得知“进军罗马”居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前启动,然后被一小撮警察拦住后,还能开启和国王的谈话,正慌忙收拾行李的墨索里尼,下意识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足以说明他当时的心情。 ...... “哇啊啊啊——!!” “墨索里尼!墨索里尼!” “请看一下这边!” 1920年10月28日。 连正装都没来得及换,只穿著黑衬衫匆忙从米兰赶来的墨索里尼,与国家法西斯党核心干部们一同踏入了罗马。 这是“向罗马进军”的成功。 儘管黑衫军尚未真正抵达罗马。 “嘖,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见到政变能以这种荒唐方式成功的。” 退位后在罗马悠閒度日的伯恩哈德·冯·比洛,看著昂首阔步走在大道上的墨索里尼,不知是被他想掩饰自己胆小本性的装鸡毛气场笑到了,还是被这场滑稽闹剧给气笑了,不由得咋舌出声。 听说这场政变的胡闹程度,让警察背著手打个哈欠就能轻鬆平息,大概连普鲁士那帮容克的政变行动都比这更有计划性。 但义大利国王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面对这场愚蠢的政变,不仅没有镇压,反倒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將墨索里尼召入罗马。 说是为了防止內战......可那也得是对手有那么大本事时才说得通吧? “到底是被嚇住了,还是另有打算?” 甚至让人怀疑,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和墨索里尼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上演这么一出双簧。 否则,这种连笑话都算不上的“罗马进军”,怎可能真的成功? “话说回来,大使,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至少要等局势稍微稳定之后,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阁下。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外务大臣绝对不会放过我。” “那个汉斯啊,真是的。明明年轻,操的心倒比老头子还多。” 比洛一边抱怨著,一边再次望向那渐行渐远的墨索里尼。 不管过程如何,这个赌,是墨索里尼贏了。 而如今在罗马吹起的风,也必將在某种形式上波及整个欧洲。 作为一位外交官,也作为一名前总理,比洛的直觉与经验都在告诉他, 墨索里尼所標榜的法西斯主义,已前所未有地接近国家权力。 “唉,后面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吧。” “阁下?” “来,大使,干一杯。” 就当是,为了那位苦日子註定还长的外务大臣吧。 —————— 感谢大家的打赏,加更~ 大家有免费的礼物都送一送啊~ 第283章 这是多么让人诅咒的因果 “快讯,快讯!而且是特级快讯!”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墨索里尼“进军罗马”居然成功了的消息一传到德国,drr就立刻陷入了混乱。 这也难怪,毕竟墨索里尼的“进军罗马”可谓是欧洲近年来最大的政治事件之一。 身为欧洲最早建立的广播电台、也最自豪於新闻传递速度的drr,怎么可能错过这样一条特级中的特级快讯? “社长,外交部的报导许可下来了。不过......” “好好好,我懂,无非就是要批评这件事,但別太刺激义大利,同时要让德意志帝国看起来保持中立,对吧?我跟部长共事这么多年了,哪会不清楚。” 面对下属的匯报,drr的社长汉斯·布雷多语气不耐地回道。 跟在汉斯手下干了十多年,他当然早已明白这种基本的政治平衡,根本不用多说。 “比起这个,新闻稿呢?难道你们不知道还有三十分钟就要直播了?” “十、十分抱歉!原本的编剧午饭时食物中毒了,我们正在临时召集人手重写......” “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这种事......!” “新闻稿出来了!” 就在布雷多愤怒得要开口咆哮时,正好有人赶著送来了稿子。 问题是,所谓的“稿子”並不是一份,而是厚厚一叠。 ——看样子是连实习生都拉来凑数了吧。 布雷多满脸无奈地翻阅起稿件,只盼其中能有一篇像样的。 “太挑衅了。” “太混乱了。” “我是让你们写得中立点,什么时候让你们夸墨索里尼了?” “还有这篇带顏色的八卦是怎么回事?!”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每一份稿子他都摇头嘆气。 照这趋势下去,说不定播音员只能临场即兴发挥了。 可这又不是搞笑节目,而是严肃敏感的政治新闻快报。 drr虽自詡清高,但它確实是欧洲最具公信力的电台之一,影响力巨大——毕竟背后的那位可是位高权重。 所以一旦报导失当,很可能引发外交风波,酿成政治事故。 最坏的情况下,说不定只得中途请澳洲传奇女高音內莉·梅尔巴夫人来救场了,否则“欧洲第一广播电台”的头衔就要被咄咄逼人的bbc夺走了。 ——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自认为打造了世界最强广播帝国的布雷多,怒火中烧地扫视全场。 “立刻重新写一份!这次一定要像样的!” “那、那个......您还没看我写的......” 在所有人噤若寒蝉的气氛中,一个年轻而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眾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暗叫一声“完了”。 现在这种氛围,还敢出头,那可不是勇气,是没眼力见儿。 “哼,看你是新人,还挺自信的嘛?” “......” “好吧,拿来我看看。” 感受到社长那“要是写得乱七八糟就有你好看”的威压,年轻人紧张地递上了自己的稿子。 “......这篇不错啊。不,是非常不错,远超我预期。” “谢、谢谢?” 然而,就在仿佛过了几天那么漫长的几分钟后。 从布雷多口中说出的,却是出人意料的讚扬。 “你叫什么名字?” “戈、戈培尔......保罗·约瑟夫·戈培尔(paul joseph goebbels)。” “很好,戈培尔先生。你救了我,也救了我们drr。等播报结束,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想和你深入聊聊。” “什、什么?啊,好的,社长!” 看到社长明显想重用自己,年轻的戈培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在此刻,这个曾梦想成为新闻人,却因身体残疾、贫穷困顿、情场失意、祖国败亡、失业缠身而几乎被黑暗吞噬的男人,命运彻底转向。 ...... “我原以为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总比我那位堂兄强些,没想到竟也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失望啊。” “我也同感,陛下。” 这是威廉二世和贝特曼·霍尔维格对新任义大利总理墨索里尼的一段简短评价。 “说到底,墨索里尼这傢伙当初不就是发动叛乱起家的?居然还敢把总理的位置交给他,真不知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陛下,墨索里尼之所以能成为总理,並不仅仅是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国王一个人的决定。” 墨索里尼能够成功进行“向罗马进军”,固然离不开国王的默许,但根本原因还是右翼势力给予的强力支持。 早在进军罗马之前,墨索里尼和他的黑衫军就已经以典型的政治打手姿態,大肆镇压罢工与左派势力,深得右翼政客和资本家的欢心。 本质上就是一件“好用的工具”。 即便是这次“罗马进军”,右翼势力的態度也没有丝毫改变,而正是这份態度,让墨索里尼的行动得以成功。 “也就是说,是因为他『好忽悠』所以才被选中了唄?” “简单来说,確实如此。” 顺带一提,希儿与纳粹的情况也大差不差。 希儿原本不过是个街头政客,但右翼们看他“也许有点用”,便纷纷提供支援,最终让他崛起。 “更何况,在墨索里尼之前担任义大利总理的,是立场偏温和却终究还是左派的弗朗西斯科·尼蒂。右翼们早就巴不得找个藉口把他赶下台,哪怕只是换成墨索里尼这种人也无所谓。” 国王恐怕也正是出於这种考虑,才默许了墨索里尼的这次成功。 『但说到底,墨索里尼真的是个好对付的人吗?其实也不是。』 因为二战期间义大利的种种荒腔走板,墨索里尼常常被一併当成笑柄(虽然也不完全冤枉),但若说他在政治上毫无能耐,那却並非事实。 在纳粹掌权之前,墨索里尼甚至是包括希儿在內的所有法西斯主义者的精神领袖与政治楷模,影响力非比寻常。 拋开能力不谈,至少也不是一个可以隨便轻视的角色。 本应对他加以警惕才是......但不知为何—— “怎么想都觉得毫无危机感啊!” 越是思考墨索里尼,汉斯的脑海里就越是挥之不去那首《funiculi funiculà》的旋律。 这就是脑子被21世纪网络泡透的后果。 “嗯?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吗。特奥巴尔德,今天的报告就到这里了吗?” “是的,陛下。” “那就行了,你们都先去忙吧,不能一直把你们这些大忙人留在这儿。” 在皇帝的“逐客令”下,汉斯和贝特曼·霍尔维格行礼告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墨索里尼的出现,不知將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真是令人担忧。”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比起墨索里尼本人,我更担心的是那些想要效仿他的人。沉迷於极端思想的傢伙,或者说有可能被这种思想感染的人,可不只存在於义大利。” “唔......” 听汉斯这么说,贝特曼·霍尔维格低低地咕噥了一声。 他大概也有不少想法吧。 “总之,今后恐怕是越来越忙了。” “这不一直都是老样子吗?” “是啊,老样子......咳!咳咳咳!” “总理阁下,您还好吧?” “咳咳咳......咳,没事。” 见贝特曼·霍尔维格突然剧烈咳嗽,汉斯一脸担忧地问他,而他摆了摆手。 “大概是感冒了吧。现在正是换季的时候,常有的事。”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请您多注意身体,儘量別太操劳。最近您的脸色看起来確实不太好。” “哈哈,谢谢你关心。你先去忙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是,总理阁下。” 望著贝特曼·霍尔维格那强撑著笑容的脸,汉斯轻轻嘆了口气,转身离去。 “注意身体......吗。” 独自一人留下的贝特曼·霍尔维格,低头看著自己掌中那还在滴落的暗红鲜血,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恐怕......已经太晚了啊。” ...... 【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国王任命贝尼托·墨索里尼为义大利总理,举动震撼】 【罗马进军成功,墨索里尼终结义大利动盪,誓將重现罗马帝国荣耀!】 “哼,世事无常,竟真让人见识了这种场面。” 与此同时,在战爭结束后,因为桑苏西条约的缘故,军队缩编导致无法继续服役、被迫退役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边看报纸上关於“罗马进军”的新闻,边若有所思地抚摸著下巴。 他当然知道墨索里尼是谁。 据说是大战后在义大利兴起的一个叫“法西斯主义”的新思想的旗手,最近势力膨胀得极快,以“擅长镇压红色分子”而广为人知。 但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像是能坐上总理之位的大人物,那所谓的“罗马进军”更像是一场粗糙得近乎滑稽的政变,照理说失败才是正常。 “可墨索里尼竟然成功了。” 表面看起来,也许只是运气好。 但在拉·罗克看来,这事绝不只是运气使然。 墨索里尼的成功,正是义大利民眾对政府无能彻底厌倦的明证。 “也许,正是这个动盪的时代,才需要一位英雄......一位超人。” 他望向满目疮痍、在战爭与公社残骸中挣扎重建的巴黎。 是的,法国也需要一位“超人”。 一个能终结当前混乱,让法国復兴,甚至比昔日更强盛的超人;一个能推翻在大战中崛起、如今主宰欧洲的德意志帝国的超人。 “而这个人——就是我。” 拉·罗克合上报纸,从长椅上站起。 虽尚未勾勒出完整蓝图,但他的心中已有清晰的目標。 是时候结束漫长的彷徨了。 “连墨索里尼都做得到。” 那么他拉·罗克,又为何做不到? 又有谁敢断言,法国不会也迎来一场属於自己的“罗马进军”? “我要让法国再次伟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伟大!” 我要缔造一个再也不会被那帮狗娘养的日耳曼佬打败的强大国家。 这是失去一切的拉·罗克心中,重新燃起的梦想与野心。 “这事儿,我也能干。” “看看墨索里尼!法西斯主义,才是我们应走的新道路!” 而点燃野心的,並非只有他一人。 墨索里尼的成功,如同火种一般,为整个欧洲,乃至全球的法西斯主义信徒带来了希望。 正如汉斯所担忧的那样,法西斯主义终於在全世界真正开始蔓延。 而这一切的尽头,將会通向何方,除了一个人之外,世上无人知晓。 ...... “nein,nein,nein!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在全世界都因墨索里尼的“罗马进军”而骚动不安时,美国纽约,一间工作室里传来了一声因毒气中毒而变得尖锐、神经质般的咆哮。 那是从街头画家转行成为动画师的阿道夫·希儿的声音。 “沃尔特,我不是让你把分镜儘可能简化吗?短篇动画里,故事太复杂太烧脑,只会適得其反,懂吗!” “可问题是,希儿先生,这里再刪的话,故事的意义就全没了啊!” “你这是想把整整一袋麵包硬塞给一个只需要一片麵包就能吃饱的人啊!” 在希儿的训斥下,19岁的沃尔特·迪士尼(walter elias disney)鼓起了腮帮子,一脸不服气。 他原先在佩斯曼-鲁宾gg工作室(pesmercial art studio)做学徒画师,后来被解僱,四处找工作时顺便听了几堂动画製作的课。就是在那里,他偶然遇见了同样上这门课的希儿。 两人年纪相差不小,但因对动画的热爱意气相投,再加上对希儿来说,最近他手头非常宽裕,靠军人养老金、家族遗產和卖明信片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资金。於是两人一拍即合,联手杀进了动画业界。 前些天刚接了外包,就立即开始著手製作第一部正式作品。而这德国口音十足、带著浓厚神经质的某鬍子男,只要工作稍有差错,就会立马开始絮絮叨叨、碎碎念个不停。 『最让人生气的是,他说得还不是没有道理啊!』 这就是迪士尼虽然不满,却只能一边嘟囔一边忍气吞声的原因。 不得不承认,希儿確实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但画技在自己之上(別看后来是动画之父,其实迪士尼的绘画能力並不算顶尖),对刚刚起步的动画行业也有著敏锐的直觉和把控力。 “沃尔特,你是有天分的。所以別被偏见束缚住了,把你的才能发挥出来吧。这可是我们的第一部作品啊。” “唉,知道了,我回去重画就是了,重画嘛。” 被希儿的“嘴炮”再度击败,迪士尼无奈地嘀咕著,开始收拾散落在桌上的分镜稿。 这时,一个年纪与迪士尼相仿的青年夹著一份报纸走进了工作室。 “你们看报纸了吗?听说义大利有个叫墨索里尼的傢伙发动政变,当上总理了!” 这个青年名叫乌布·伊沃克斯(ubbe eert iwerks)。 他正是后来根据迪士尼构想设计出“奥斯华兔”和“米老鼠”,並带领初创迪士尼工作室走向辉煌的传奇动画师。 当然,现在的他,还只是和迪士尼一样从佩斯曼-鲁宾gg工作室被扫地出门的失业青年,因好友邀请而成为希儿团队中的动画师新秀罢了。 “现在墨索里尼还是汽油里尼都不重要,乌布!” 对希儿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哪个义大利人,而是他的处女作,他的第一部动画! “离跟发行商约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赶紧把原画拿来吧!” “好,给你。” 乌布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把一大叠原画递了过去。 希儿检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乌布·伊沃克斯在动画上的天赋甚至还胜过他本人。 虽然经验尚浅,但绘画速度极快,而且水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提升。 “很好!照这个势头,我们一定会获得好评!” 希儿咧嘴笑著喊道。 成功的日子,已然不远了。 第284章 我竟是为了纠正它而生 1920年11月4日,世界尚在因罗马的进军而动盪不安。 而墨索里尼的影响力甚至延伸到了遥远的东亚,日本。 但与欧洲那股法西斯主义日益抬头的热潮不同,日本所受到的衝击更为直接与极端,且带有浓烈的负面色彩。 “去死吧(死ぬ)!” “呃啊?!” “首相阁下!!” “快叫医生!医生!” 日本首相、亦是大正民主象徵的原敬,被一名年仅17岁、对富人独占繁荣深感不满的极右青年中冈艮一刺杀倒地。 这一死亡事件,比原本歷史早了一年发生。 “听说海军里有些傢伙居然在听到原敬死讯时欢呼雀跃呢。” “那群海豹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原敬害他们流了不少血。” 原敬之死,意味著他通过《华盛顿海军军备限制条约》逐步实现的“文官统制”开始摇摇欲坠,军政平衡再次濒临破裂的边缘。 “你觉得,下任首相会是谁?” “政友会那帮人好像在推高桥是清。” “是说那位大藏大臣(財务大臣)吗?” “嗯,不过他即使当上首相,也待不了多久。” “倒也是,高桥那人更像是官僚,不是干政治的料。” 高桥是清,作为日本顶级的財政专家,確实在一段时间里起到了牵制军部的作用。但他最终还是在二二六事件中遭到皇道派暗杀。虽曾七度担任大藏大臣长达27年,但首相的职务却未撑过一年。 他在党內缺乏控制,反对派眾多。为了破解困局,他甚至选择让內阁集体辞职,然而这一举动却反而成为他的致命失策。因为当时身为元老之首、曾任第4与第6任首相的松方正义支持的是加藤友三郎,使得高桥彻底失势。 “说实话,我个人其实希望是寺內阁下接任,但可惜,大概不可能了。” 听到友人提起寺內之名,身旁男子脸色微沉。 由於之前民间爆发的“米骚动”,使其政治地位大受动摇。 虽然他尚未丟掉陆军大臣的位置,但因未能妥善治理,而罪责难逃。 不过,这位男子皱眉的原因,並非是对寺內正毅的无能感到不满。 “嘖,现如今正是亚洲各族应当团结,在现人神天皇陛下的名义下,为即將到来的最终战爭早做准备的时候,竟还想著出兵远东。”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对抗强大西洋列强的亚洲联合国家”的梦想,或许正在渐行渐远。 亚洲人不能同心协力也就罢了,如今竟还互相內耗,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总之,好好去德国留学吧,石原。陆军高层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呢。你可是以次席身份从名门陆军大学毕业的精英啊。若不是太坚持己见,说不定还能拿到首席。” “哼,別人的评价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將要做什么。” 他,就是后来在歷史上挑起“xxx事变”的始作俑者之一、理想主义者,同时也是即將前往德意志帝国留学的石原莞尔。 他神情自信地低声说道。 ...... 与此同时,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却与欧洲截然不同,正沉浸在一片热烈的庆典中。 因为就在1920年11月2日,也就是高桥原敬暗杀事件的两天前,美国的总统大选也刚尘埃落定,白宫的新主人隨之诞生。 “胡佛!胡佛!胡佛!” “哈哈哈哈,感谢大家!今后我將继续为美国、为美国公民服务!” 新上任的美国第三十任总统,正是曾在休斯政府担任商务部长的赫伯特·胡佛。 在共和党初选期间,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毕竟最初被看好的,是因在《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中表现出色的国务卿柯立芝。 然而,胡佛巧妙展现了自己身为行政官的卓越能力,並打出响亮的口號:“家家锅中有鸡,户户车库有车!”將民生与经济发展置於首位。这一主张贏得了极大的认同。 实际上,胡佛在各个领域早已展现了不凡的才能。 相较之下,柯立芝虽然並不差劲,却也谈不上出类拔萃,是个中规中矩的人物。而且与他在国际场合展现的外交家形象不同,在国內则以话少冷淡著称,经常只用一句话回答问题,缺乏亲和力,远逊於胡佛。 正是这份差距,使胡佛在初选中险胜本被视为最有希望的柯立芝,最终顺利当选为美国第三十任总统。 顺带一提,还有一位副总统候选人哈定也曾试图参与竞爭,但他早已因“外表光鲜、实则平庸”的形象而被淘汰。 尤其讽刺的是,在美国进入禁酒时代之后,这位理应以身作则的共和党副总统,居然在官邸大肆饮酒作乐、沉迷扑克游戏。 在这种情况下,民主党不找他道德上的漏洞都难,整个共和党內部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支持哈定作为总统候选人。 “唉,又输了,又输了。” “连德克萨斯都输给了共和党那些傢伙......” 与此同时,原本期望借休斯因照顾女儿而放弃参选之机东山再起的民主党,却只能再度饮下惨败的苦酒。 曾在1916年败给休斯、这次捲土重来的詹姆斯·m·考克斯不仅再次惨败,而且连民主党的传统票仓德克萨斯州也被胡佛攻下。 对民主党来说,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怨恨当初那个既不死也不退的前总统威尔逊。 “胡佛当选人阁下!许多人都在关注您今后的政策动向,能否请您简单谈谈?” “当然。我作为总统的首要任务,就是兑现我在大选中向人民许下的承诺。” “啊,您说的是『家家锅中有鸡,户户车库有车!』的那句口號吧。” “哈哈,看起来你记得很清楚呢。同时,我也会重新启动因威尔逊的劣政而停滯的美国改革。” “总统阁下的治下看来一开始就会热火朝天呢。” “我可是来自西部的人,只知道像开拓者一样不断向前,永不止步。” 哄堂大笑! 在胡佛这句机智风趣的玩笑下,周围响起了一片笑声。 就在这时,一名记者举手再次提问。 “阁下,您是著名的禁酒法支持者,但对於当前禁酒法所引发的各种副作用与问题,您怎么看?” “我也很好奇。政府因无法徵收高达一百亿美元的酒类税收而严重受损,而种植啤酒、威士忌原料如大麦、玉米、苹果的农民也蒙受了重大损失。” 然而,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禁酒法实施后,饮酒者反而有增无减,私酒產业迅速壮大。受其影响,芝加哥、纽约等地的黑手党等犯罪组织迅速扩张,前所未有地活跃。 一个嗜酒如命的国家突然全面禁酒,会发生什么,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禁酒法为何被称为美国歷史上的黑暗篇章,由此可见一斑。 “禁酒法的副作用只是暂时的。这是任何新法在实施初期都会经歷的阵痛。” 胡佛的回答,依旧充满了禁酒法支持者那种理想主义的热情。 实际上,胡佛本人经常光顾德国大使馆畅饮美味啤酒,或前往英国大使馆享受香醇威士忌,当然,这是对记者们绝口不能提的秘密。 “只要时间一长,美国完全適应禁酒法后,现在的问题就会自然消解。所以请大家拭目以待!在我的治理下,美国將前所未有地纯洁、前所未有地繁荣!” 一路顺风顺水走到今天的胡佛,毫不怀疑地自信高呼。 但他没有意识到,那份自信將开始崩塌的日子,正悄然临近。 ...... 在胡佛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的抱负时,德国也在忙碌地运转著。 原因自然不言而喻,法西斯主义的幼苗已经开始迅速萌芽。 “部长阁下,法国境內右翼势力的动向正在变得活跃。著名的极右政治人物夏尔·莫拉斯(charles-marie-photius maurras)自不必说,最近在法国政界崭露头角的马塞尔·布卡德(marcel bucard)、皮埃尔·泰廷哲(pierre taittinger),还有最近刚投身政界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这些带有极端主义倾向的人物,可以说已经纷纷开始行动了。” “果然是墨索里尼的影响吧。” “是的,自『进军罗马』前后,其差异已经肉眼可见。”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提到法国,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以公社为代表的极左势力,但有光明就有阴影,有左也必然有右。法国这个国家,极右之猖獗,丝毫不亚於极左。 共和制已经建立几十年,可王党派仍旧保持著不容小覷的势力,光是刚才提到的那些名字,很多都出身於此,可见一斑。 “接下来,rnd的工作恐怕会成倍增加了。我们得增补人手。” 眼下需要安插耳目的地方实在太多,而rnd的情报资源却快要捉襟见肘。 这就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组织所必须承受的悲哀。 “不过也没办法,这些事都是为了將来。” 而为了將来熬夜加班,倾注身心,对某人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虽然,路易丝和孩子们並不喜欢这样。 唉,真是越来越想退休了。 “德国国內的情况如何?” “很不幸,我们这边也发现了一些极右分子的活动跡象。” 听完部下接下来的话,汉斯愈发生出了“退休”的渴望。 “其中有我需要记住的名字吗?” “应该是恩斯特·罗姆(ernst julius gunther r?hm)吧。其余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罗姆,罗姆啊...... 那可是个我知道的名字。 这傢伙从纳粹刚起步的时候就和希儿搅在一起,汉斯怎么可能不认识。 虽然最后被卸磨杀驴,在“长刀之夜”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看来没了希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也开始跳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最忌惮的阿道夫同志,现在竟跑去了美国,和迪士尼一起做起动画来了。 “这个世界的希儿,究竟想混成个什么玩意儿啊......” “部长?” “没事,我们继续下一个议题吧。” “是。接下来是来自战爭部的报告。关於您此前提出的『可携式反坦克火箭兵器』开发计划,军方已经全票通过......” 咚咚── “部长阁下,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召见您。” “总理?” 现在贝特曼·霍尔维格能有什么事召自己过去? 汉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头绪。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说请部长阁下有空时前往国家总理府。” “上司召见,自然得去。剩下的议题就之后再听吧。” “明白,部长阁下。” 汉斯在部下们的低头致意中走出了办公室。 心中暗自揣测著: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 “总理大人,您叫我?” 等汉斯抵达国务总理府时,时间正好是在离开帝国外务部三十分钟之后。 而正在总理办公室等著人的贝特曼·霍尔维格,则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你来了?比我想的还要快啊。” “毕竟也没什么急事,没到需要推辞总理召唤的地步。” 汉斯耸了耸肩,隨即开门见山地问道: “话说回来,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发生了需要外务大臣亲自出面的情况?” “不是那种事。” 呼,还好。 最近已经被墨索里尼和那群法西斯小苗头弄得焦头烂额了,真不想再接什么麻烦事。 “我找你来,是有点事要你亲自去办。虽然和你的外务大臣职责无关,但我觉得还是你亲自出马比较合適。” “究竟是什么事需要我出马?” “你得去趟科隆。” 科隆?莱茵兰?突然之间? “让我去科隆是......啊,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吧?” “没错,正是。康拉德·阿登纳。” 贝特曼·霍尔维格双手交叠,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时候把我们这位老朋友,重新请回柏林了。” 第285章 德皇生日 “我也同意把阿登纳市长带到柏林来。” 没有反对的理由。 在原本的歷史上,阿登纳是在1921年被提议担任总理。 而在这个通过清洗容克派积累了声望的世界里,一切也已经水到渠成。 “只是,我没想到这话会由总理您亲口说出来。” “是吗?” “是啊,老实说,总理您一直在与阿登纳保持距离,不是吗?” 而且,这个时机......说实话也太巧合了点。 虽然汉斯自己也正在琢磨著是不是该把阿登纳调过来,但现在贝特曼·霍尔维格的举动......总感觉透著一股急切。 “呵呵,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不管怎么说,我是容克出身,而那傢伙可是一只来自莱茵兰、专咬容克的猎犬。我也得小心使用那种能咬伤我的利刃啊。” “这话倒也没错。” “再说,我也老了。我已经六十四岁了。而且......算了,这个等时机到了再说吧。” 大概是注意到某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贝特曼·霍尔维格一边抚著鬍鬚一边开口说道。 但他话语的最后,仍留下了疑问。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照原本的歷史,到了明年,他就会因肺炎恶化去世。 汉斯之前提醒过霍尔维格注意身体,而看他现在的样子也只是有些气色不佳,应该还能勉强撑得住, 不过,霍尔维格恐怕也已经隱隱察觉到身体的极限了吧。 “现在確实是需要像阿登纳那样年轻又有能力的人的时候了。” “您是说,到了世代更替的时候了。” “你还可以为了帝国再奉献几十年,这种话对你而言还太早,但我就不用说了,法金汉、提尔皮茨、库恩这些人,也差不多该为退场做准备了。” 確实,法金汉照原本的歷史是在后年去世的,提尔皮茨虽然活到了三十年代,但可能是因为海军裁军条约的缘故,气势已经不如当年了。 库恩......说句实话,汉斯在前世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 『大家都在像施里芬那样,迎来道別的时刻了啊。』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也因此总是让人感到悲伤。 而汉斯所能做的,便是祈愿那一天能儘可能晚些到来。 ...... “好久不见了,阿登纳市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哈哈,当然,部长阁下。您看上去也很健康,我就放心了。” 几天后。 汉斯一有空便立刻前去拜访了阿登纳。 久违的再见,他比容克大清洗那会儿显得更为成熟稳重,迎接汉斯的神情中也透出一股老练的从容。 现在他的年纪应该是满四十四岁。 生日是1月5日,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四十五了。 对一名政治家来说,正值黄金年龄。 『而真正的黄金期,是他当上总理后的五、六十年代。』 他的任期也够长的,从七十五岁左右一直干到快九十。 阿登纳之所以被称为“老怪物”,自然不是没有缘由。 “话说回来,部长阁下您和几年前完全一个样子啊。『拯救了凯撒的少年』果然还在役吗?” “只是我长得显年轻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最近汉斯才在考虑是不是该蓄点鬍子。 毕竟自己也快三十了。 也该有点岁月沉淀的模样了。 只是,路易丝一听这事就像要提早步入中年危机一样,多少有些嫌弃。 “只是留个小鬍子应该还好吧......” 看起来还挺绅士的,不是吗? 当然,他说的不是凯撒那种八字鬍,也不是希儿那种滑稽的牙刷胡,而是普通的鬍子。 他可没兴趣靠一撮汉斯式奇葩鬍子在歷史上留下什么名號。 “您作为科隆市长的声望,我早有耳闻。市民们对您可是讚不绝口呢。” “我不过是尽力做好分內之事罢了。” “哎呀,能连『分內之事』都做不好的傢伙,这世上多得是呢。不过,现在您也该考虑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拳脚了吧?” “您是要我去柏林吗?” 汉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就像之前所说的,此时的阿登纳不仅名声在外,作为市长的能力也已毋庸置疑。 “这是部长您的意思?还是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的意思?” “是我们两人的共同意见。最先提出来的,是总理阁下。” “哦?那个贝特曼·霍尔维格?” 听到汉斯这么一说,阿登纳若有所思地抚著下巴。 不过,似乎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因此沉吟並未持续太久。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是时候了。担任科隆市长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也无比充实,但我毕竟是个政治家。而政治家,是不能没有野心的。”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 汉斯再次向他伸出了手,表示今后也请多关照。 阿登纳面带微笑,亦紧紧握住了汉斯伸出的手。 那条饮过容克之血的猎犬,终於再次归来。 ......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间1920年已然过去,日历翻到了1921年1月27日。 这一天对德意志帝国来说,也是对汉斯个人而言,都是颇为重要的一天。 因为1月27日,正是他那位岳父大人的生日。 按照每年的惯例,新宫殿中再次为威廉二世举办了盛大的庆生宴会。他那岳父迎来了他62岁的寿辰,而汉斯也带著路易丝和刚满七岁的弗里德里克,一同出席了这场皇家的生日宴。 “爷爷,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饼乾哦!” “哎呀,谢谢你啦,小德里克。爷爷也想送你一份礼物呢,想要什么呀?” “我想当女王!” “哈哈,是吗?那爷爷可得派出军队,给我可爱的孙女找一个国家才行嘍。” 穿著礼服的弗里德里克扑进威廉二世怀中的那一刻,满头华发、已然老態尽显的老皇帝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如今皇室的一切都很完美,德意志帝国非但没有衰败,反而比任何时期都更加稳固。而最重要的是,约阿希姆王子並未如歷史中那般自杀,原本应於今年去世的岳母也依然精神矍鑠地微笑著。 对汉斯而言,这也算是一件幸事。 毕竟,奥古斯塔皇后对他来说,早已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而如果她撒手人寰,別说路易丝了,整个皇室都会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所以,就像之前的贝特曼·霍尔维格一样,汉斯也在默默祈祷那一天,能来得越晚越好。 “要是把亚歷山德琳娜和塞西莉亚也带来,父亲一定会更开心,可惜她们还太小了。” 看著弗里德里克得宠的模样,威廉皇储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幼女,他望向汉斯,语气中带著些许遗憾。 “哈哈,我们也是把其他孩子交给保姆才能过来。孩子年纪太小了確实没办法。” “嗯,对了,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带来的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阿登纳吧?” “嗯,您是第一次见他吗?” “正是。不过今后,应该会经常见面了。” 皇储望著在皇室宴会中,与柏林政客们应酬得不亦乐乎的阿登纳,嘴角轻轻翘起。 这算是作为未来皇帝的眼光独到,识得潜龙之姿吗? “不过,我看施特雷泽曼副总理似乎有点紧张。” “毕竟有了竞爭对手,当然会在意。” 再说了,眾所周知,阿登纳是莱茵兰出身的德国西部人,对普鲁士向来心存芥蒂。而施特雷泽曼却是地地道道的柏林人,是普鲁士的核心代表。 宗教信仰上,作为科隆市长的阿登纳自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別忘了那可是有科隆大教堂的地方;而施特雷泽曼则是信奉新教。 两人所处政党也彼此竞爭。 阿登纳所属的,是常被称作天主教中央党的保守派政党德国中央党(deutsche zentrumspartei);而施特雷泽曼则属於德国人民党(deutsche volkspartei, dvp)。 顺带一提,儘管“人民党”听上去像是社会主义政党,但实际上,它是由德国国家自由党、自由保守党以及经济联盟在施特雷泽曼主导下合併而成的中右翼政党。 但就像所有中间派政党一样,它们的支持度常常不上不下,在保守派的中央党和进步派的社民党之间徘徊,充其量只是“第三大党”。 “不过啊,我亲爱的妹夫,还有件你必须出力的事。” “又是足球的事吧。” “哈哈,汉斯,你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某人撇了撇嘴角。 这种事,都听了几年了,还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这次又要搞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再创个联赛?” “比那更大,妹夫。这次是一项国际赛事,而且是只属於足球的奥运会!” 这......不就是世界盃吗? “这是前不久刚刚上任的fifa新会长朱尔·里梅提出的构想,我一听就非常喜欢。別看他是法国人,倒也有几分眼光。” “是......这样啊。” 果不其然,真是世界盃。 更別说皇储刚才提到的名字朱尔·里梅(jules rimet),那可是作为fifa第三任会长,於1930年真正开创乌拉圭世界盃盛世的男人。 『其实fifa杯原本的名字,就是为纪念朱尔·里梅而命名的『雷米特杯』来著。』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世界盃恐怕要提前问世了......而名字说不定就叫“威廉杯”了。 “我相信,亲爱的妹夫你一定会为这场世界最大的足球盛会提供赞助吧。” “我还有拒绝的选项吗?” “你觉得可能吗?” 也是。 一如既往的套路,这次大概也不会有例外。 “陛下,恭贺您华诞。您作为帝国的顶樑柱,依然精神矍鑠,实乃吾等之大幸、大福也。” “哈哈哈!谢啦,帕彭。” 汉斯正腹誹著,耳边便传来了对威廉二世极尽諂媚的奉承声。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弗朗茨·冯·帕彭(franz joseph hermann michael maria von papen)。 从名字里的“冯”就知道,他是贵族出身(不过是来自莱茵兰的西部贵族,算不上容克)。此人后来在魏玛共和国时期曾短暂担任总理,靠著一口溜须拍马的本事,成功討得兴登堡的欢心爬上高位。 当然,如所有諂媚之徒一样,他上位之后所展现的,无非就是无能、无能,还是无能——最终甚至亲手將“希儿”这头魔鬼扶上总理之位。 以某人之见,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正面评价。 “这傢伙今天也格外起劲啊。” “他常常去接近陛下吗?” “与其说是接近,不如说是拼命想討好皇室才对。连我也遭过他的那一套。这小子就是个想要抱皇室大腿谋官位的小丑罢了。” 皇储一脸不悦,显然对帕彭毫无好感。 可偏偏,威廉二世对这类“小丑”似乎颇感兴趣,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嘖,是不是该提醒一句,別太亲近他......” 真怕哪天威廉二世真的给他安排个职位,那可就麻烦了。 他那岳父大人的性格,是那种一旦喜欢谁,就真会把他安插在要职上的人。 当年,能迎合陛下喜好的比洛,得以高升;能处处合心意的法金汉,也受重用;包括汉斯自己,不也正是因此而获得青睞的吗? 不过汉斯觉得自己起码算是真有本事,帕彭又算什么。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自恋,但事实如此。 帕彭在原本的歷史里,甚至妄自把自己比作俾斯麦(令人发笑),结果最后做出来的政绩,连俾斯麦脚底下的灰都不如。 『最后还沦为希儿的走狗。』 汉斯自认为绝不会成为这种人,拿自己去跟他比较,简直是种侮辱。 嗯,这事他得给我道个歉才行。 “今天是生日,就先让陛下高兴著,改天再说吧。” 毕竟好不容易有个喜庆的日子,没必要扫兴。 “公爵夫人您依旧美若天仙,堪称德国女性的楷模,简直是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的路易丝王妃在世重生!” “这、这样啊......” “而公主殿下更是承袭了母亲的高贵气质不说,又完美继承了父亲汉斯·冯·乔公爵的智慧,真是令帕彭我感动得五体投地!” 汉斯一边仰头喝著香檳,一边看著帕彭那副向路易丝、甚至向弗里德里克討好献媚的嘴脸,不禁腹誹。 住口吧,混帐。 你都快把我女儿宠坏了! 第286章 不听为妙 德皇生日当天,来自各国的宾客齐聚一堂,在皇宫中开始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贵族们挽著舞伴的手与腰,隨著华丽的华尔兹节奏踏步起舞;適婚年龄的贵族小姐与绅士则举杯共饮香檳,在觥筹交错间悄然物色著婚姻对象。而作为今日主角的威廉二世身前,也早已人满为患,皆是前来致意的贵宾。 “哼,那人就是『皇帝』?和传闻不一样嘛,看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站在人群中的,还有几日前才刚到德国留学的日本军官石原莞尔。 严格来说,他並非单独行动,而是陪同那位满脸堆笑、正准备开口諂媚的驻德日本全权大使日置益前来赴宴的。 “石原,拜託你闭上嘴吧。要是让德国人听见了怎么办?” 一旁的日本军官皱著眉头,语气颇不善地低声警告,似乎对石原这种“嘴欠”的性子感到不安。 说话之人身著少佐军服,是与石原差不多时间被派遣至德国任职的东条英机。 “哼,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官,竟然会畏惧白人的权威吗?真叫人失望啊,东条少佐。” 然而石原莞尔只是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是找死不成?” 东条英机当场青筋直跳,强忍怒火,死死咬住后槽牙。他打心眼里就不喜欢石原。 石原莞尔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次席毕业的精英;而东条英机则是三次落榜才勉强考入,成绩平平,在军部中地位尷尬,毫无晋升优势。 也因此,他一点都不喜欢石原。 正所谓冤家路窄,日后一个是满洲派(自治派)的代表人物,一个是统制派的龙头,如今的这点嫌隙,不过是宿命纠葛的开端罢了。 “陛下,祝您圣寿无疆。天皇陛下亦特意托我向您致以贺礼......” 就在东条愤愤咬牙之际,终於轮到日本使节团上前覲见德皇。 “多谢。” 然而,即便日置大使满头冷汗、满嘴都是好听话,威廉二世的反应仍旧冷淡敷衍。 咔咔——! 看到这一幕的石原莞尔,紧握拳头,仿佛能从德皇那若有若无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轻视与不屑(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臆测)。 他原本还稍稍抱有期待,毕竟德皇有一位亚裔女婿,却没想到对方跟其他白人一样,骨子里还是充满著对黄种人的偏见与嘲讽。 『也不知道小芙蕾德莉卡睡了没......得吩咐人多烧点火,別冻著孩子才好。』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石原的误会罢了。 威廉二世之所以对日本使节爱搭不理,仅仅是因为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已经和路易丝相伴入眠的小孙女 “您好,汉斯·冯·乔公爵。” “晚上好啊,日置大使。今晚的宴会还满意吗?” “当然,当然。啊,对了,这几位是我带来的本国陆军精英。” 不过,说德国全然令人失望还为时尚早。 至少这位汉斯·冯·乔公爵还在。 石原莞尔从很早以前就尊敬並仰慕这位在白人世界闯出一片天的亚裔名士,他此刻和也想攀交情的东条英机一起,一同朝那边走了过去。 “我是石原莞尔,大尉。” “我是东条英机,少佐。能见到公爵阁下,实乃荣幸之至。” 『哇靠,一个疯子,一个战犯来了。』 当然,面对这两个傢伙,汉斯的反应也是別有一番风味的激动。 “有关公爵阁下的事跡,我在日本听闻甚多。尤其您身为亚裔,独身於白人社会奋战至今的功绩,实在令人......” “啊,非常抱歉。我也很想与各位多聊几句,只是今晚来访的人实在太多了,实在抽不出身。” 眼见石原准备开启他的“机关枪嘴炮”,早已被帕彭那种阿諛奉承弄得心累的汉斯,赶紧打断了他。 “哈哈,完全理解,您可是德国最忙的人物啊。聊天以后再说也无妨,不是吗,石原大尉?” “......当然。” 担心石原一开口就惹怒汉斯的日置大使也赶紧附和,而原本还想著当面阐述自己理念的石原,只好不情不愿地退下。 “不过,看得出来他在欧洲长大太久,整个人都被白人的习气给染透了。若不让我亲自教他什么才是亚裔应有的態度与姿態......” 石原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他一边若无其事地自言自语,一边盘算著下一次见面的机会,而如果让汉斯听见,恐怕早就破口大骂让他滚了。 『......这傢伙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而在一旁,东条英机用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望向身旁絮絮叨叨的石原。 他总觉得,自己在德国的日子,恐怕会异常忙碌又头疼了。 ...... 此时此刻,眾人都沉浸在凯撒的生日宴会中,唯独窗边一位女子独自佇立,神情中满是忧鬱,丝毫无法享受这场热闹的庆典。 她的名字是普鲁士的弗蕾德里克·阿玛利亚·威廉明妮·维多利亚(friederike amalia wilhelmine viktoria)。 她是腓特烈三世与英国维多利亚长公主的第五个孩子,同时也是威廉二世的第二个妹妹,以及,沙姆堡-利佩的阿道夫公爵夫人。 “......” 此刻的她,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仿佛那一长串响亮的头衔也变得毫无意义。 明明是哥哥的生日,她却毫无喜悦,心头只有一抹苦涩。 “阿道夫还在的时候......至少不会这么空虚。” 虽然她从未真正爱过那位四年前离世的丈夫沙姆堡-利佩的阿道夫亲王,但如今她才发觉,那人的缺席竟带来如此巨大的空洞。 也许是相伴多年的感情作祟吧。 人的一生,真是难以捉摸。 若是从小关係亲密的妹妹苏菲或玛格丽特能在身边,或许还能缓解些孤独,但此时她们一个是希腊王后,一个是芬兰王后,皆无法出席。 她与年长的姐姐夏洛特並不亲近,后者年过半百依旧喜欢在人群中高谈阔论。而嫂子奥古斯特·维多利亚也只是与孙辈聊著天,从未与她亲近过。至於那些哥哥们......更无话可说。 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温暖的,或许是侄女路易丝了。可不知为何,维多利亚总是感到与路易丝之间有一层难以跨越的距离。 也许是出於某种......丑陋的嫉妒吧。 路易丝·维多利亚拥有她梦寐以求却始终未曾得到的东西,一段真正的爱情,一个温馨的家庭。 自己居然年过半百,还会嫉妒一个善良的侄女,真是可笑。 要是那位已故的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知道了,怕是早就斥责她不知羞耻了。 “您还好吗,夫人?” 就在维多利亚因自我厌恶而不敢抬头时,一个陌生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缓缓抬头,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啊。” 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映入她的眼帘。 正是她的理想型。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脸颊泛红,內心悸动,竟暂时忘却了年龄与悲伤。 当然,这份悸动没持续多久,隨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羞耻感。 眼前这位青年,年纪不过刚好能当她儿子,若她与亡夫育有子嗣,恐怕也就是这个年纪。 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儿子辈”的青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荒唐。 维多利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心绪,开口说道: “我没事,先生,请不必在意我。” “哈哈,抱歉,我可做不到。看到如此美丽的女士面带忧愁,我的心也会感到痛楚啊。” “美、美丽......?” 青年嘴角扬起璀璨的笑容,轻声的称讚令维多利亚再次红了脸。 那份久违的悸动,再一次悄然占据了她的內心。 毕竟,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说过“美丽”了。 哪怕是她那从未爱过她的丈夫,也未曾说过这种话。 这一句话,仿佛唤醒了她心中沉睡许久的火焰。 “啊,对了,差点忘了自我介绍。” 青年微笑著朝她微微一礼,说道: “我是亚歷山大·阿纳托利耶维奇·祖布科夫男爵(Алekcahдp Аhatoльeвnч 3y6koв)。” 维多利亚的第二段爱情,就在那一刻,悄然展开。 ...... “欢迎光临,部长阁下!” “好久不见了,施迈瑟先生。看你精神不错,我很高兴。” “呵呵,我也一样。” 那之后又过去了不少时日,正值夏季。 汉斯久违地前来拜访施迈瑟一家。 不过,说是一家,其实也只剩下两人。父亲路易斯·施迈瑟在战爭结束后便早早隱退,过著田园生活,最终於1917年3月24日逝世(汉斯也参加了其葬礼)。如今只剩下长兄汉斯·施迈瑟和弟弟雨果·施迈瑟仍活跃在枪械製造的第一线。 “话说回来,您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哈哈,我大老远跑这一趟,能是什么事呢?就是来看看新制式步枪的开发进度如何了。” “啊,您说的是突击步枪吧。” 用德语说,就是“sturmgewehr”。 突击步枪这一词原本就源自於此。 “目前还停留在研究阶段。” “啊啊,果然如此吗?毕竟是前所未有的新型武器。” “嗯,要说相似的,也许俄国的费德洛夫自动步枪可以算一个参考。但那种枪毕竟使用的是传统的步枪弹,与您所说的使用中间威力弹的突击步枪在概念上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这也是为什么费德洛夫自动步枪难以超越stg44被认定为“世界首支突击步枪”。 “不过我还是想参考一下,但要找到一支能正常运作的实在太难了......” “没办法,它只生產了500支,在俄罗斯国內都算是少见的稀有枪械。” 汉斯记得在原本的歷史中,那玩意儿好像总共生產了3000支左右?只是因为沙俄崩得太快,导致这玩意儿也只在战爭末期小规模投入了实战。 本来费德洛夫自动步枪就属於构造复杂、不適合量產的类型,而生產国沙俄的工业能力又实在让人捉急,偏偏还使用了从英国进口来的“有坂步枪弹”(就是日本那个arisaka没错),可想而知有多难搞...... “总之,开发適用於突击步枪的新型子弹是首要任务。我们以现有的7.92x57毫米弹为基准,尝试降低威力后测试了多种口径,但始终没有令人满意的成果。” “我也不是急著要结果,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別急著出成绩,稳扎稳打就好。当然,也不能太慢。” “哈哈,您都把这么麻烦的课题扔给我们兄弟俩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吗?” 听到汉斯·施迈瑟这话,某人只能笑笑,轻声说道: “很不幸,这正是我的工作啊。” ...... “您来了,公爵大人。” “孩子们还好吗?” “是的,他们刚才还在园里玩球,现在刚睡著。” “孩子嘛,睡得多才长得好。路易丝呢?她不是说要去维多利亚姑妈那儿吗?” “是的,应该快回来了,您不必担心。” 听著管家的话,汉斯点了点头,朝臥室走去。 今天没有別的事,不如在路易丝回来之前先小睡一会儿...... “汉斯!汉斯——!!”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刚刚躺到床上,就听到路易丝那近乎尖叫的喊声,某人只能一边抱怨一边往门口走去。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刚从那位出了名沉静的维多利亚姑妈那儿回来,反应却这么大,也太夸张了吧。 “啊,亲爱的,你在家啊。” “嗯,我刚去见了施迈瑟兄弟,现在才回来。你怎么一进门就找我?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好像见了鬼一样。” “还不如见了鬼呢。” 路易丝说著,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似的,浑身一个哆嗦。 嗯......她这种反应可真是久违了。 上一次她这样大概还是小时候,约阿希姆把毛毛虫放到她后背的时候吧。 那次她直接骑到了约阿希姆身上,朝著他脸上一通猛揍。 而那时的汉斯就一边喝著果汁一边看著约阿希姆哀嚎求饶来著。 现在想想,那还真是段值得怀念的回忆啊。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妈出什么事了吗?” “这......算是出了事吗?还是说姑妈闯祸了......” “姑妈闯祸?要说海因里希叔叔那还说得过去,可她不是最不可能跟『闯祸』扯上关係的人吗?” 听到他这么问,路易丝露出一副“要不要说好呢”的表情。 “......要不还是別听比较好?” 忽然,一股“要是听了肯定会很麻烦”的不祥预感猛地自汉斯心头升起。 他最討厌麻烦了。 所以身为明智之人,选择將真相埋入尘土,才是明智之举吧?嗯,一定是的。 某人心里这样想著,转头对路易丝开口。 “嘘,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不,我要说。我必须要说。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处理得了的。” “誒?你、你先冷静一下......” “姑妈有男人了。” “哦......” 路易丝话音刚落,汉斯就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茫然的感嘆。 谁?谁有男人了? 维多利亚姑妈? 他所认识的那位弗蕾德里克·阿玛利亚·威廉明妮·维多利亚·沙姆堡-利佩公爵夫人? “啊,果然还是不听为妙啊。” 某人由衷地感慨道,並闭上了嘴。 第287章 皇室丑闻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我们的乔-克龙贝格公爵夫人维多利亚·路易丝启程前往了波恩,去拜访她的二姑母维多利亚。 这是她每月一次的例行探访,在姑父(虽然並不算多么亲近)阿道夫去世之后,她为了安慰陷入孤独的姑母而一直坚持进行探望。 “欢迎回来,路易丝。今天没带孩子们一起来啊。” “是啊,他们一大早就想玩球,我就把他们交给保姆,自己过来了。” “呵呵,孩子们嘛,天生就是在玩耍中长大的。要让他们尽情玩耍,才不会留遗憾啊。” 维多利亚露出追忆往昔的神情,低声呢喃著。 那段时光,真是美好得令人心醉。 与亲如一体的妹妹们,索菲、玛格丽特一同度过的日子,骑马、跳舞,无忧无虑。 还有那段热烈却最终以悲剧告终的初恋。 如今,这些都成了时光深处的回忆。 “姑母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呢。奶奶去世前不也说过,让你自由地去过自己的人生吗?只要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不要犹豫。” “呵呵,光听你这么说,我就很欣慰了。能有你在身边,真是我的福气啊,路易丝。” 维多利亚望向这位乖巧的侄女,满是欣慰地笑了。 “不过最近我过得还挺开心的呢。也交了一个新朋友。” “朋友?那太好了!” “是啊,简直像做梦一样。啊,说起来正巧,那个我提到过的朋友今天会来城里一趟。我带你去见见吧。” 路易丝欣然点头,显得非常期待。 直到这时,她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姑母所说的“朋友”,是一位地位相仿的贵妇,就算不是,起码也是女性。 “初次见面,公爵夫人。我是亚歷山大·祖布科夫男爵。” “啊啊......很、高兴认识你?” 然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判断,全错了。 原本以为的其乐融融的会面,从这刻起,朝著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起来。 ...... “亚歷山大是我不久前在你父亲的生日宴会上认识的朋友。他是从俄罗斯流亡过来的贵族。” “他为了躲避布尔什维克逃到了德国。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至少可以当作讲给孩子和朋友听的冒险故事吧。” “呵呵,是不是个很有趣的朋友?我真没想到,竟然能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得那么投缘。”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维多利亚一边用温柔的眼神看著祖布科夫,一边说道。 这副模样让路易丝感到无比陌生,她从未见过姑母露出这样的神情。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但路易丝毕竟是皇室女性。 掩饰真实情绪对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她只是微笑著回应,没有让困惑流露在脸上。 只是那笑容背后,掺杂著她对这份现实的本能抗拒。 『唉,不会的,不可能......他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都什么时代了,难道还不能有个男性朋友不成?』 况且这个名叫祖布科夫的神秘“俄罗斯贵族”,从外表看,年纪比姑母要小得多,甚至看起来比自己和汉斯还年轻。 所以路易丝在內心反覆劝自己:那种关係绝对不可能。 这不是她刻意否认,而是理智在告诉她,这根本不合常理。 当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哪儿真的有类似的事,但至少在欧洲的贵族社会中,这种事是绝对不被接受的。 『她只是把他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吧。』 维多利亚姑母和其他几位姑母不同,她没有孩子。 所以看到一个谈得来、聪明又有才华的年轻人,自然会激发母爱,將其视如己出。 贵妇人们疼爱並资助年轻有为的男子,这种事过去也不少见。 为了打消心中那抹不安,路易丝不断在內心默念这些理由。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但—— “您今天看起来格外迷人啊。是换了头饰吗?” “呵呵,你看出来啦?我丈夫就算我换了髮型都一点察觉不到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亲昵。 亲昵到让路易丝心头的不安一寸寸扩大。 就像当初自己和汉斯热恋时那样(当然,现在他们也依旧恩爱)。 『汉斯,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在心里向那个一向是问题终结者的丈夫发问。 脑海中的汉斯温柔地望著她,答道: 『还没有確凿证据,先確认事实吧。』 对,幻想中的丈夫说得对。 事情还没弄清楚。 为了准確判断局势,必须先了解真相。 盯—— “话说回来,你们两位的关係看起来真的很好啊。” “呵呵,路易丝,你也这么觉得吗?” “嗯,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对恋人呢。” 路易丝一边小心地放下茶杯,一边试探著说。 如果姑母能像平时那样一笑置之,“哎呀,恋人什么的你可別胡说啦~”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那不是误会呢?” 然而维多利亚轻声回应的,却是最糟糕的答案。 “姑、姑母?您......你这话是认真的?” “路易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和亚歷山大,在认真地......『以爱为前提交往』哦。”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路易丝只觉得,倒不如不知道这个消息为好。 当然,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姑母对她信任的表现。 但至少此刻,路易丝只觉得这份信任实在让人头疼。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面对这个自己根本无法独自消化的惊人事实,路易丝冷汗直冒,在心里惊叫不止。 这种时候,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汉斯,得赶紧告诉汉斯!』 她的丈夫一定会有办法的。 因为他每次......都能解决一切。 ...... 听完路易丝的话,汉斯心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啊,完蛋了。真的是完蛋了。 这事儿麻烦到让某人甚至下意识想爆句xx粗口。 与此同时,之前一桩早就被他拋诸脑后的旧事,也从记忆的角落里悄然冒了出来。 维多利亚姑妈的恋人,亚歷山大·祖布科夫。 那傢伙,是个骗子。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哄骗维多利亚姑妈与其成婚,过上了奢靡无度的生活,最后不但把姑妈拖入了经济困境,还彻底毁掉了她的人生,让她连“幸福”二字都无从谈起。 『连他说自己是贵族这事儿,恐怕都是假的来著?』 换句话说,这个叫亚歷山大·祖布科夫的俄罗斯人,是个冒充贵族的骗子兼情场浪子。 哇哦,活脱脱一个该立刻抓起来丟进监狱的罪犯。 而且他欺骗的对象虽然是已出嫁之人,但毕竟仍是霍亨索伦家族的成员,这样的行为若让法官知道了,別说判个欺诈罪,连以欺君之罪送上断头台都不为过。 『早记起来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在事情闹大之前拦下这一切。』 而且也不是没有藉口。 毕竟在原本的歷史里,姑妈是德国在一战战败、帝国覆灭、霍亨索伦王室彻底没落之后,才被祖布科夫那个骗子缠上的。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不再是“公主”,那样的骗子才有机会接近她。 可如今不一样,德意志帝国依旧稳固,皇室的权威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盛。 这世上除了疯子,还有哪个不要命的胆敢覬覦皇族,还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谁会想到? 就连他,汉斯·冯·乔都没看出端倪啊。 “汉斯,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还是告诉爸爸比较好?” “不行不行,路易丝,千万別!你也知道岳父大人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不只是暴怒,恐怕会当场气昏过去!” “这......也对。” 汉斯的表情太过糟糕,差点让路易丝也跟著做出最糟糕的决定——把姑妈跟那个比她小一轮的情人之事告诉威廉二世。她顿时像是意识到自己险些犯下大错般,露出懊恼的神情。 说真的,要是让威廉二世知道了这事,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以他那岳父陛下的脾气,这消息要是传到他耳中,不出一日便会传遍整个皇室。尤其是他们那位嘴比风还快的大姑妈夏洛特女士,一定会让事態失控。 当然了,祖布科夫那个骗子百分百会死得很惨,甚至可能“神秘失踪”。 可事情闹到那个地步,不管那混帐是死是活,都已经不重要了。 原本正值上升期的皇室形象很可能会因此受损,最重要的是,岳父陛下与姑妈之间的关係恐怕会因此彻底破裂。 甚至不排除对陛下造成精神打击,进而影响身体健康的可能。 而他,作为皇室的女婿,必须要为了皇室的安定与和平,阻止这种局面发生。 “这件事,我们必须在岳父陛下得知之前解决掉。” “可是......我们两个能行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最关键的是,汉斯可不想和路易丝两个人一起背下这锅。 “我们得把情况告诉皇储和皇储妃,请他们出面帮忙。” “大哥和嫂子?” “在不能让岳父知道的前提下,他们两个就是我们最可靠的帮手。管家!马上备车!” 时间紧迫。 眼下虽然还风平浪静,但再过不久,关於维多利亚姑妈与亚歷山大·祖布科夫之间的流言,肯定会在整个贵族圈子里传开。 一旦那时到来,岳父和岳母也必然会听说。 所以,必须在一切还没爆发之前,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个骗子亚歷山大·祖布科夫,从姑妈身边赶走。 哪怕把其他所有事情都放在一边,也得儘快动手。 ...... “所以说,维多利亚姑妈现在在和一个二十岁的俄罗斯男爵小白脸谈恋爱?” “没错,殿下。而且我怀疑那人根本不是什么贵族。『祖布科夫』这个家族我从没听说过,冒充一个已经灭国的贵族,这种事谁都干得出来吧?” “哦,操......” 汉斯和路易丝从柏林的申豪森宫一路飞驰到波茨坦的塞琪琳霍夫宫,而他们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威廉皇储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就算时代变了,也不至於沦落到这个地步吧。现在竟然轮到这种没品的小白脸来羞辱皇室了?” “妈妈,小白脸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们现在该知道的词。妈妈和爸爸要和路易丝姑妈、汉斯姑父谈点重要的事,你们先回房间去吧。” 一向贤淑沉稳的皇储妃塞西莉亚,此刻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剧烈动摇,强行把孩子们赶出了客厅,匆匆关上了门。 此时,客厅里只剩下汉斯、路易丝、威廉皇储和皇储妃塞西莉亚四人。沉默片刻,威廉皇储长嘆一口气,开口说道: “......父皇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嗯,我们还没来得及告知。” “干得好。要是让父皇知道了,怕是整个皇宫都要被掀翻。” 一想到那可能的后果,威廉皇储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近来虽然成了个疼孙子疼到不行的和蔼祖父,但威廉二世在涉及皇室尊严与血统的事上,却是从来都不肯让步的。 不管是汉斯,还是威廉皇储,都不想再唤醒那位沉睡中的“皇帝之怒”。 “话说回来,姑妈真的和那个什么祖布科夫......在交往?” “没错,姐姐。我亲耳听到她说的。而且她说的时候,眼睛都快拉丝了。最要命的是,她喜欢的那小子,比我和汉斯还小得多,才刚满二十岁。” “哈,胆子倒是真大。这胆子我得服气。汉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你更不靠谱的人。” “我很正常好吗?” “你当然是『非常』正常啦。总之,不管那叫亚歷山大·祖布科夫的傢伙到底是不是骗子,都得儘快从姑妈身边清除掉。一个年长的皇室女性和比侄子还小的男人谈恋爱?这事要是传出去,全德国都得炸。” 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这种事也未必能被人接受。 更別说是在这二十世纪初期了。 “要不我们就直接告诉姑妈,祖布科夫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劝她赶紧分手?” “那当然是最乾脆的办法。但她不会听的。我已经拐弯抹角地劝过她了,她说她不想在意世俗的眼光,只想自由地活著,就像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奶奶临终时的遗言一样。” 可奶奶当初的遗言,恐怕並不是这个意思。 以她那种性格,反而会对姑妈如今这副模样大失所望才对。 “而且......虽然那是你和汉斯出生前的事,但姑妈年轻时也曾为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受过极大的伤。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威廉皇储像是回忆起模糊的童年记忆,微微蹙眉低声说道。 维多利亚公主的初恋—— 准確来说,那是发生在四十年前,1881年,她年仅十五岁的时候的故事。 第288章 拿了这钱,滚出德意志 1881年,保加利亚公国的初代公爵亚歷山大一世(Алekcahдъp i)曾访问德意志帝国。 他是个年轻英俊、极具魅力的美男子,而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维多利亚姑妈一眼就爱上了他。 就像是祖布科夫那样,这位姑妈似乎也有点“顏控”的倾向。 总之,维多利亚姑妈很想嫁给亚歷山大一世,但和王室惯常的情况一样,那时还是皇储的某位岳父极力反对这门婚事。 原因在於,亚歷山大一世的父亲是巴滕贝格家族的始祖黑森的亚歷山大没错,但他的母亲却是德国裔波兰贵族、伯爵之女尤莉婭·豪克。也就是说他是“贵贱通婚”的后代,身份上根本配不上维多利亚姑妈。 儘管如此,姑妈仍一心想和亚歷山大一世成婚。在母亲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和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的支持下,甚至还打算私下与他订婚。 “但反对声浪依然太强烈,最后的结局,就是亚歷山大一世放弃了与维多利亚姑妈的婚姻,转而迎娶了另一位女子,而且还是一名出身卑微的戏剧演员。可以说,这段感情以最糟糕的方式彻底破裂。”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某位岳父一个人。 虽然听上去像是在为他辩解,但事实的確如此。 因为当年坚决反对维多利亚姑妈与亚歷山大一世婚事的,並不只有当时还是皇储的威廉二世,连当时的皇帝威廉一世和俾斯麦也都极力反对。 甚至连他父亲腓特烈三世,也仅仅是因为妻子的缘故没有明面上反对,但私下对这桩婚事也是態度冷淡。 这背后原因,是因为亚歷山大一世挑起塞尔维亚-保加利亚战爭等一系列激进扩张行为,彻底惹怒了他的堂兄、尼古拉二世的父亲亚歷山大三世。 因此,亚歷山大一世与姑妈的婚姻,很可能引发德俄之间的矛盾。而俾斯麦本人虽说曾在柏林会议上暗中坑了俄罗斯,但他还是不想与俄国撕破脸,所以必须阻止这场婚姻。 照理说,这门亲事早该胎死腹中了......但由於维多利亚·阿德莱德对这桩婚事莫名执著,事情反而变得复杂起来。 甚至连维多利亚女王都表示“这事儿没救了吧?”选择放弃时,她还是执意不肯罢休。 “最终,只是无止尽地耗费时间罢了。” 就在这期间,亚歷山大一世因亲俄派发动政变,被迫辞去了保加利亚公爵的职位。 即便如此,维多利亚姑妈仍不愿放弃和他结婚的念头,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甚至说服了临终之际的腓特烈三世,將“必须促成维多利亚姑妈与亚歷山大一世成婚”这一条款写入遗嘱中。 但不光是刚即位的威廉二世態度坚决,连俾斯麦都放出狠话:“要是您同意这桩婚事,我就辞职。”强硬的反对態度让人无从妥协。 夹在德意志政府的压力和维多利亚·阿德莱德皇太后的执念之间,几乎精神崩溃的亚歷山大一世最终选择放弃与姑妈的婚事,並於1888年迎娶了来自奥地利的舞台剧演员约翰娜·罗辛格。 姑妈自然因此受到巨大打击,陷入了严重的抑鬱之中。 “如果当初亚歷山大一世不是保加利亚的公爵,情况或许还会好些。” 当然,“贵贱通婚”的事实始终摆在那里,德意志皇室包括某岳父在內也不会轻易接受,但相较於歷史上的结局,成婚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毕竟她只是个没有王位继承权的女儿。就像现任芬兰王后玛格丽特公主一样,虽然最初也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被威廉二世反对,但他最后还是抱著“反正是妹妹,也没差吧?”的心態勉强点了头。 生在欧洲皇室,註定了无法逃离政治与外交的漩涡,也註定了一段不幸的命运。 ...... “那我们要怎么把祖布科夫从姑妈身边撵走呢?” “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汉斯刚把话题从歷史拉回现实,最先开口的,是威廉皇储。 而且一张口就提出了极其阴狠的建议。 当然,不能否认,那確实是最快最简单的办法。 “可问题是,暗杀会不会太引人注意了?反正他是俄罗斯人,乾脆就把他当成苏联的间谍好了。用更大的事件来掩盖原本的麻烦,这不是常用的手段吗?” “哼,也不是不行。正好rnd是你负责的,汉斯,那就编造一个合適的事件......” “等等!再怎么说,那也太伤姑妈的心了吧!” “就是啊,也得考虑一下姑妈会有多受伤。而且这样搞,只会让家里更不和。” 正当汉斯和威廉皇储凑在一起谋划著名阴谋时,路易丝和塞西莉亚皇储妃相继提出了抗议。 “再说了,事情说不定会闹得更大。姑妈对祖布科夫的执念简直是到了可怕的程度。” 路易丝满脸忧虑地说道。 “祖布科夫要是突然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姑妈一定会把整个德国翻个底朝天去找他。如果真被当成间谍抓了,她肯定会想尽办法营救。” “有这么夸张吗?” “坠入爱河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是、是这样吗? “verdammt(该死)!要在父亲不知情的前提下悄悄处理这件事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得顾及姑妈会不会受伤,真是......还不如直接渗透进敌营简单。” “嗯......有没有办法让祖布科夫自己主动离开姑妈?” “皇储妃,您这话是?” “可能听起来有点天真,但要是祖布科夫自己决定和姑妈分手,不是最理想的结果吗?虽然维多利亚姑妈肯定会伤心,但总好过发现自己的恋人原来是个骗子吧。” “塞西莉亚,你太天真了。那混蛋可是个胆大包天的疯子,居然敢骗皇族!你觉得我们劝几句,他就会自己滚蛋?” “可祖布科夫也不至於真的想送命吧。就像很多骗子一样,嚇一嚇他,或许他就自己逃了呢?” “那当然是最好......但......” 说到底,他们对祖布科夫这个人根本不了解,都无法轻易断言。 “我也觉得目前这个方法是最为稳妥。当然,要是他还是赖在姑妈身边不走......那就照你们说的办吧。与其眼睁睁看著自己小姑妈嫁个比我年纪还小的男人,不如我们背点黑锅结束这一切。” 听了路易丝的话,屋里眾人都点了点头。 嗯......虽然成功的机率不高,但至少值得尝试。 说不定祖布科夫根本不知道维多利亚姑妈是皇族,一不小心惹了祸也说不定。 毕竟和夏洛特大姑妈那种张扬不同,维多利亚姑妈一向很低调,外界了解她的人並不多。 『当然,我可不觉得祖布科夫真蠢到那种地步。』 ...... “我真是个白痴!还是个特级白痴!” 与此同时,就在这个时刻—— 当汉斯与威廉皇储为了正义与家庭策划阴谋时,维多利亚公主的城堡里却响彻著祖布科夫撕心裂肺的哀嚎。 因为汉斯那句“怎么可能”真的发生了。 “该死,本来只想吃个软饭才接近的......”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有钱的贵妇,谁知偏偏是皇帝的亲妹妹。 这世上哪来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倒霉事? 这虽然是祖布科夫想浑水摸鱼一把而自食其果,但他还是觉得冤得要命。 “连路易丝公主也知道我了......我这次是真的完了!” 尤其是,路易丝公主的丈夫可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汉斯·冯·乔,他在俄国臭名远扬。 祖布科夫在俄国时常听人说起那傢伙的可怕传闻,如今只觉脑海中已浮现出自己站在断头台前的景象。 “得赶紧逃,马上离开这里......可恶......” “萨沙,你在哪儿呀~?” 但维多利亚却没有放他走。 这也是他在得知对方是皇族后,还没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原因。 当他意识到维多利亚的真实身份时,对方早就已经深陷得让他感到恐惧。 爱,就像毒品,一旦沉溺其中便难以自拔。 尤其是维多利亚,那个曾对亚歷山大一世痴迷到连对方不是公爵也愿意只要人来就行的女人。 这次难得再一次心动,那份对爱情的执念甚至有些病態。 “你在这儿呢,萨沙。” “啊,哈哈。抱歉,我的爱,我只是整理一下东西。” “整理东西?为什么?难不成你也想离开我吗?像亚歷山大一样?!” “怎、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面对维多利亚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模样——那双听到他话后瞬间失去光彩的眼睛,这有著与她初恋亚歷山大一世同名的男子,祖布科夫强撑著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维多利亚也终於安心地笑了。 “哎呀,是我多疑了呢。对不起,亚歷山大。” “不不,这种小事不需要道歉,我的爱。” 隨著祖布科夫的话,维多利亚的脸颊也泛起红晕。 『我以后一定会做个好人......拜託了,谁来救救我啊!』 祖布科夫內心的吶喊与他脸上那一口雪白的牙齿所衬出的灿烂笑容截然相反,再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被秘密举行婚礼。 换句话说,离他被皇帝砍死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很好。那么,就儘快执行吧。” “是,殿下。” 不过,祖布科夫的“愿望成真”之日,其实正悄然临近。 至於是福是祸,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呃!呃呃!” 翌日。 在不安中沉睡的祖布科夫,命运的时刻终於到来。 他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暴徒蒙住了双眼,嘴里塞上了堵嘴的布条,四肢也被粗绳牢牢捆住,如同货物一般被扔进卡车,载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祖布科夫在顛簸中奋力挣扎,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情,他终於意识到,德意志皇室是打算將他“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放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几个昼夜那样漫长。 蒙住眼睛的布条与堵嘴的束缚被取下,刺眼的光线猛地照进眼中,祖布科夫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等到双眼渐渐適应了光线,映入眼帘的,是几个身形魁梧、戴著黑色面罩的男人。 “亚歷山大·阿纳托利耶维奇·祖布科夫。” 一片沉默中,一名男子缓缓开口,语气中透出森冷威胁,那一刻,连看都不敢直视他们的祖布科夫,浑身颤抖如筛糠。 祖布科夫终於开口了: “你、你们要杀了我?” “哼,看样子你还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我真不知道啊!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如果早知道她是皇帝的妹妹,我绝不会接近她半步!” “闭嘴!別拿你那骯脏的嘴玷污陛下的尊名!” 砰! “呃啊——!!” 男人一脚踢在祖布科夫身上,似是听不得他的狡辩。 或许是他的求生欲太过丑陋,惹得对方愈加厌恶。 祖布科夫满脸痛苦,內心更是屈辱交加地挣扎反抗。但可惜的是,他只是个骗子,没人会相信骗子的鬼话。 “呜呜......呜呜呜......饶了我吧,求你们了,饶我一命......” “哼,原本想直接解决......但殿下终究是仁慈之人,连你这种垃圾都不屑亲自动手。” 啪! 一个厚实的信封被扔到了还在痛苦中挣扎的祖布科夫面前。 “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警告。拿了这钱,滚出德意志。与维多利亚殿下体面地道个別,別让她受到伤害,也永远別再回来。” “我也......我也想这样做啊!可是,她......她不会放过我......” 与维多利亚殿下分手本身没什么难度。 祖布科夫接近她,本就只是为了钱,从来没有爱过她半分。 可是在亲眼目睹她日渐加剧的执著与偏执后,他已经有种强烈的不安:只要一开口说分手,恐怕下一秒就会被刀刺穿。 “囉嗦。” 但男人却连一秒钟的犹豫时间都不愿施捨给他,更遑论什么选择。 “最近听说莱茵河里的鱼饿得厉害啊。哦对了,如果不喜欢水,也可以考虑回去投靠你那帮红色老乡,被契卡当成反革命活活打死,丟进古拉格,尸骨无存,我们也不会拦著你。你想选哪个?” “不、不不,我照你说的做,我听话!” “很好。我们会盯著你。重新戴上。” “呃?呃呃?!” 祖布科夫面如死灰地低下了头,服从地说道。而下秒,一块黑布再次蒙住了他的双眼。 眼看一切又回到了他初次被绑来的时候,祖布科夫惊恐地挣扎了起来,但还未等他搞清楚状况,一股强烈的衝击便令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呃呃......唔?” 当他再次醒来时,祖布科夫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家中。 “该不会......只是个梦吧?” 他有些呆滯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眼神中满是茫然。 直到他看到自己身旁那只静静躺著的厚厚钱袋,他的脸色终於彻底暗了下去。 看来真的要准备跑路了。 第289章 陛下,时代变了 亚歷山大·祖布科夫失踪了。 確切地说,他只留下一封信给维多利亚姑妈,然后便不知所踪。 大概是害怕当面告別吧,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亲爱的维多利亚,我所爱之人。我与你共度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我生命中极其珍贵的片段。然而有件事,我始终未能对你坦白。其实,我已身患绝症。是在俄罗斯染上的病,如今已无法医治。而现在,也该是我踏上那条无法回头的旅程的时候了。我不愿看到你为我流泪,不愿让你因我受伤。所以才选择了这种离別方式,还请你原谅。愿你未来的日子里,只有幸福相隨。】 “啊啊,萨沙!萨沙啊——!!” 发现祖布科夫留下的信之后,维多利亚姑妈痛哭失声,仿佛自己成了小说中的悲情女主角。 “姑妈,冷静点。祖布科夫先生做出这个决定,一定也很痛苦。” “是啊,为了他,你也要振作起来。” “谢、谢谢你们,路易丝,塞西莉亚......是啊,就算是为了萨沙,也要重新站起来。” 维多利亚姑妈一边什么都不知道地拿手帕拭泪,一边自言自语,路易丝和塞西莉亚则默默地对视一眼,互相比了个大拇指。 威廉二世皇帝对此一无所知,此刻正去砍树,说是要给孙辈做木马上玩。而维多利亚姑妈虽然还在沉浸在悲伤之中,但至少,已经接受了现实,留下了所谓的“回忆”。 任务,圆满完成。 “那么,姑妈的事情算是顺利解决了吧?” “是啊,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听说那傢伙还振振有词地辩称,自己根本不知道姑妈是皇族? 为了保命竟然编出这种拙劣的谎话......果然,骗子这种生物根本不值得相信。 “汉斯,总觉得这话你来说,好像......不太合適?” “誒?” “没什么,总之,这样皇室总算恢復平静了。干得不错,汉斯。” 威廉皇储拍了拍某人的肩膀,像是终於可以鬆口气似的说道。 呼,这样一来,姑妈的事就不用再担心了。 当然,和祖布科夫的分別还是会让她伤心一阵子,但总好过她得知,自己所相信的爱情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现在就让塞西莉亚皇储妃和路易丝好好安慰姑妈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殿下,早安。” “早安,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 就这样,在汉斯和威廉皇储正因任务成功,而鬆了口气时,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出现了。 看来他是要去给威廉二世做早间简报的。 “部长,早安。” “早安,总理阁下。” “嗯。说起来,许久没见皇储和外交部长一同出现了。除了有足球比赛的日子以外。” “哈哈,最近家里出了点事。” “家事?” “是啊,还是挺复杂的事。” “確实挺复杂。虽然现在已经结束了。” 听汉斯和皇储这么一说,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点了点头,似乎也不打算再追问。 “那我就先行走了。” “陛下请慢走。” 见再无他事,皇储便与总理道別,后者也恭敬地行礼致意。 而汉斯也正打算动身前往外交部,却被贝特曼·霍尔维格拦住了。 “正好。和我一起去见陛下吧。” “誒?是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的事吗?” 唔,最近可没听说过在外交上有什么非得由他亲自出面的重大事件。 原本预料会在今年爆发的里夫战爭,也因英国开始正式支援阿卜杜·克里姆而被推迟了。 不过,除了刚刚解决的维多利亚姑妈的事,以及东洋那边石原莞尔几乎天天寄来莫名其妙的疯话(当然全都一封不落地烧进了壁炉)以外,他这边也没什么急事。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不管怎样,你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所以,先別问,一起走吧。” 汉斯满腹疑问地歪了歪头,贝特曼·霍尔维格则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希望真的是自己多心吧。 可不知为何,汉斯心头忽然產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 “欢迎啊,总理。哦,我们的女婿也来了。大清早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並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请陛下不必担忧。” 听汉斯这么说,威廉二世像是鬆了口气般爽朗地笑了起来。 看他身上还残留著汗跡,大概是刚刚去砍了几棵树回来。 “那么,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在此之前,先向陛下呈上早间简报。虽然没有值得担忧的事情发生,但规矩就是规矩。” “那就好。如今帝国在我治理之下如此太平,真该感谢天上的主和歷代皇帝的庇佑。” “哈哈,没有陛下的领导,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贝特曼·霍尔维格一如既往地面不改色地奉上恭维,作为一名久经政坛的老手,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恰到好处地討得了威廉二世的欢心。 哪怕皇帝的八字鬍已经斑白了,但他那喜欢听人夸奖的性格却始终如一。 “嗯,我知道了。土地改革也快到尾声,裁军工作似乎也在顺利收尾,实在是令人欣慰。” “是啊,这十年来多灾多难,接下来的十年若能保持和平,也算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褒奖了。” “哈哈,是这么说吧?我们的女婿也没什么特別要补充的吧?” “是,关税同盟一切顺利,外交方面也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奥斯曼帝国仍旧难以深入阿拉伯半岛內部,这让我略感担忧。” 毕竟只有等奥斯曼在阿拉伯半岛內部稳住脚跟,他们才能顺利地进去採油。 “嘖,奥斯曼果然还是老样子。居然还在跟些沙漠游牧民纠缠不清。总之,帝国没有大碍,那就好。” 看样子对今日的匯报颇为满意,威廉二世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当然,再过几年,这片平静终將隨著那场全球性的大萧条而化为泡影。 知晓未来,有时候真的是一种沉重的诅咒。 即便眼前发生了好事,也只能因为前方不安的命运而无奈嘆息。 “所以,现在更要好好享受这段和平。” 虽然这话从一个正在经歷第二次人生的他口中说出来有些奇怪,但人生苦短,能享受的时光也不过转瞬即逝。 所以啊,要把这短暂的人生过得充实。 毕竟人类这种存在,脆弱得就像刚打开的芬达一样,小小一口就可能走到尽头。 这是他亲身体验过的事情,是只有他才能知道的意味。 “真希望父亲和母亲也能看到现在的这一幕。啊,对了,特奥巴尔德,你刚才说还有事要讲来著?” 听到威廉二世的话,贝特曼·霍尔维格点了点头。 接著,在一段显得格外漫长的沉默后,他神色平静地缓缓开口。 “我打算辞去总理一职。” “......什么?” “哎?!” 然而从他嘴里说出的这句话,不仅让威廉二世,连汉斯都大感意外。 毕竟突然宣布辞去总理职务,实在太出人意料。 虽说贝特曼·霍尔维格年纪確实不小了,迟早会有这一天,但这未免也来得太突然。 “辞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威廉二世难以理解的神情,贝特曼·霍尔维格沉默下来,似乎一时间也难以开口解释。 而就在此时,威廉二世趁势说道: “不管怎样,我不会同意的。特奥巴尔德,你今后还要为帝国效力很长一段时间。连比你年长的比洛都还健在,年纪比他轻的你怎么能说要辞职呢?” “陛下,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然而,隨著贝特曼·霍尔维格再次张开口,一场虽小却无法忽视的风暴,终於悄然席捲了皇帝的办公室。 ...... “说、说快要死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医生说是肺癌。” 威廉二世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脸上顿时浮现慌乱之色,追问道。而贝特曼·霍尔维格则维持著表情,平静地回答。 “发现的时候已经恶化到无法手术的程度了。乐观也就剩下个一两年,最多三四年可活。” “......” 汉斯和威廉二世都被贝特曼·霍尔维格眼中那抹遥远的神色噤住了,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当一个人亲口说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时,又能说什么呢? 安慰?同情? 无论哪种话语,都帮不上忙。 他们所能为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做到的,唯有平静地接受他的死亡。 “话说回来,居然是肺癌啊。” 虽说结果上比歷史上活得更久,但那代价实在太过惨烈。 虽然和原本的歷史相比,现在的德意志帝国依然屹立不倒,霍尔维格也从一个失败的总理变成了功勋卓著的总理,这或许更適合他,但死了之后,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想都不用想,成因肯定是改革引发的过劳和压力,再加上过度吸菸。』 所以才一直让他注意身体啊。 汉斯真的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没说得更强硬些。 “因此,我想辞去帝国总理这个光荣的职位,回到家人身边,平静地度过仅存的余生。恳请陛下准许。” “呼......明白了。既然如此,也只能如此。强留一名病人继续工作,不仅有违人道,也是在侮辱你至今的功绩。” 威廉二世沉重的嘆了一口气,带著苦涩的表情接受了贝特曼·霍尔维格的辞呈,而在一旁的汉斯,也只能默默为他祈祷,希望他幸福的度过最后的人生。这种事,他也无能为力。 威廉二世曾亲眼看著父亲腓特烈三世被喉癌夺去生命。 如今面对同样被癌症宣告死刑的贝特曼·霍尔维格,他心中必然也翻涌著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么,现在得考虑你的继任人选了。虽非我所愿,但也不得不做。” “呵呵,人生有相遇,自然也有离別,不得不接受。” “我同感。你有没有什么想推荐的人选?” 威廉二世一问,贝特曼·霍尔维格的目光就落到了旁边。 ......不会吧,该不会是那意思吧。 “抱歉,我暂时还没考虑过当总理。我还太年轻了。” “你这傢伙,才刚成年就当了外交部长,还说得一嘴好听。” “部长跟总理,那完全是两个层面的事啊。” 当然,汉斯並不是完全对总理之位毫无兴趣。 只是,现在並不是时候。 虽然不知道確切时间,但不出几年,全球经济大萧条就会爆发。 而德国肯定也逃不过它的衝击,帝国总理这个职位也註定要受到极其负面的影响。 所以哪怕真要当总理,也得等到大萧条之后。 他可不想在风暴来临前跳进火坑,背上黑锅。 “我也觉得汉斯你,现在还不適合成为帝国首脑。” “我也清楚。因此,我推荐康拉德·阿登纳作为我的继任者。” 听到贝特曼·霍尔维格的话,汉斯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从他说要把阿登纳叫来时就有所察觉了,果不其然,霍尔维格早就把阿登纳当成了接班人。 “阿登纳?你是说那个莱茵兰的疯狗?” “没错,正是他。” 然而,皇帝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是震惊。 “可他是个平民啊......” “陛下,时代已经变了。想要引领帝国,血统不再是最重要的,能力才是关键。如果您实在对阿登纳无感,也可以考虑副总理施特雷泽曼......虽然个人认为,他或许是个优秀的部长,却不適合当总理。” 嗯,这点汉斯也赞同,相较於副总理施特雷泽曼,阿登纳更有能力。 虽然施特雷泽曼也曾在原本歷史中担任魏玛共和国的总理,能力不容小覷,但他那任期仅仅一百零三天,实在让人难以將他与“成功的总理”划上等號。 『他的主要政绩也大多是在当外交部长时取得的。』 相反,阿登纳这个人,不但在歷史上已经被证明配得上“总理”这个位置,在大战期间也展现出了卓越的实务能力,早已是下一任总理的热门人选。 贝特曼·霍尔维格推举阿登纳,並非因为私交,而是出於深思熟虑的决断。 “嗯......阿登纳和施特雷泽曼吗。我还是得再好好想想。” 不过,威廉二世似乎对阿登纳也好,对施特雷泽曼也罢,都提不起兴趣,暂时没有做出决定。 但,就连某人也没有意识到—— 这份迟疑,会给德国带来怎样的风暴。 第290章 总理之爭素来如此 咔嚓!咔嚓咔嚓!砰!砰! “总理阁下!” “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请看这边!” “您真的要辞去总理一职吗?!” 数日后。 就在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宣布辞职的消息正式曝光后,德国所有的记者几乎瞬间蜂拥而至,总理府前一时间充斥著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和闪光灯的爆闪声。 毕竟总理的辞职实在太过突然,而且贝特曼·霍尔维格作为战后改革的主导者,一直以来都深受好评。因此,他的离职势必会引发关於继任人选的广泛关注。 更何况,这次宣布辞职的並非只有贝特曼·霍尔维格一人。 【大战英雄,埃里希·冯·法金汉宣布因健康原因退休。】 【海军之父,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元帅辞任:“是时候將位置交给后辈了。”】 【財政部长赫尔曼·库恩与司法部长保罗·冯·克劳泽將追隨总理步伐,一同卸任。內阁大规模换血或將来临。】 虽然不像贝特曼·霍尔维格那般突然,但隨著年岁增长,健康每况愈下的法金汉,以及自《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签订后精力大不如前的提尔皮茨等多位阁僚,也选择了集体告別政坛。 当然,总理更换的同时內阁隨之调整本是常事,但像提尔皮茨这类长期稳坐海军要职的老將,原本被认为会继续留任,因此民眾的震惊与担忧也就更加剧烈。 更別说这个时期,从墨索里尼开始,法西斯主义已渐渐在整个欧洲抬头。 “大家请冷静。我辞职一事確属事实。虽然无法详述具体理由,但確实是因为健康上的问题。陛下也已批准了我的辞呈。” 嗡嗡嗡—— 贝特曼·霍尔维格冷静地陈述著,而记者群中再次陷入一片骚动。 终於,有人忍不住举手发问,带著记者特有的执著与好奇。 “那么,总理阁下,接任您的下一任总理人选是否已经决定?” “我能透露的,只有目前有多位候选人在考虑之中。至於其他的——” “总理阁下?请再多说几句吧!” 儘管记者们苦苦哀求,贝特曼·霍尔维格却不再多言,神色从容地转身离去。 说实话,他也確实没什么可说的。 因为威廉二世还在阿登纳与施特雷泽曼之间头疼地犹豫不决。 “唉,要是他能再多说几句就好了。” “政府里的其他人怎么看?” “都差不多,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最终,人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根据手上那点零星信息进行猜测。 “汉斯·冯·乔公爵......他是不是还太年轻了?” “快到三十岁而已吧。他的肤色问题现在没人再提了,能力和成绩也够格,但......再怎么说也得再磨十年才行吧?当然,十年后,他绝对是最有力的候选人。” “也对......” “再说现在的皇帝也不像从前那样可以隨心所欲地任命总理了,时代不同了。” 议会改革之后,德意志帝国比过去更接近君主立宪制,帝国议会的权力和话语权不断增强。 儘管皇帝的权势依旧强大,但已不能像从前那样无视议会意见和民意,隨意左右国家方向。 “那看来最有可能的接班人就是副总理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了吧?当初贝特曼·霍尔维格不也是从副总理升任的吗?” “说不准呢。而且听说贝特曼·霍尔维格其实更倾向於支持康拉德·阿登纳。就是他亲自把阿登纳从外地召回柏林的不是吗?再看他宣布辞职的时机......也许正是在为阿登纳铺路?” “阿登纳啊......確实是强有力的候选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比那低调的施特雷泽曼还要更引人注目。” “可阿登纳是莱茵兰人啊。反观施特雷泽曼,那可是地地道道的柏林人,从小在柏林土生土长。我觉得施特雷泽曼更合適。” “哼,听这欠揍的柏林佬在那嘚瑟。当然是阿登纳比施特雷泽曼强多了!” “你说什么?你这莱茵兰土包子!” 哐啷! 在柏林以及整个德国,全国各地的啤酒馆內,政治辩论空前火热。 当然,伴隨而来的拳头和飞舞的椅子也越来越多,但这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了—— 人们对下一任总理的关注,前所未有地高涨。 而隨著施特雷泽曼与阿登纳,这两位最具可能性的候选人逐渐成为舆论焦点,柏林政坛也隨之剧烈震盪起来。 ...... “果然,我和阿登纳最常被人们掛在嘴边啊。” 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咬紧嘴唇,望著报纸低声喃喃。 以此看来,虽然阿登纳踏入中枢政界不过是近来之事,但也绝非可以轻视的对手。 听说阿登纳还是平民官员家庭出身,但自己的出身也不过是个酿酒商之子,因此並无太大差別,再加上他在“汉斯·冯·乔袭击事件”中作为容克狙击手所贏得的声望、表现出的出色政治手腕,以及担任科隆市长期间积累的政绩,都足以让人不得不对他三思而后行。 更別提,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也似乎更倾向於阿登纳,而非自己。 施特雷泽曼心中五味杂陈,却又有种热血在胸口翻腾。 “你在害怕?” “不,反而更不想退了。” 那股炽热的情绪,正是“好胜心”。 他也是个从政之人,而且是个道道地地的柏林人。 要他就这样不战而退,拱手把总理之位让给这个从莱茵兰爬上来的傢伙?休想。 “况且,陛下至今也未下定决心。” 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 “凯特,这次恐怕又得仰仗你的力量了。” “呵呵,交给我吧。” 他的妻子凯特·施特雷泽曼(kate stresemann/更为人熟知的是她的娘家姓克莱菲尔德),轻轻一笑,施特雷泽曼也报以柔和的微笑。 如果非要说施特雷泽曼有什么能胜过阿登纳的,那便是他的妻子了。他始终引以为傲的妻子。能拥有如此出色、令人瞩目的女人,他有时候甚至都感到过於奢侈。 她不仅美貌无双,堪称德国当代第一美女,更出身於柏林的著名商业家族,凭藉父辈的財力在柏林的上流社会呼风唤雨。 她是名副其实的“社交界女王”。 而这也正是施特雷泽曼至今在政坛能一路顺风的最强武器,未来也仍会是他重要的倚仗。 “是时候让那个莱茵兰的乡巴佬好好见识一下柏林人的实力了。这座城市,是属於我的。” “呵呵,看起来我们要开始忙起来了。” 施特雷泽曼夫妇相视一笑,举起酒杯轻轻碰杯。 “也该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柏林傢伙,见识一下莱茵兰,乃至西德的底蕴了。各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那是当然,阿登纳议员阁下!” 与此同时,就在施特雷泽曼夫妇以一派上流人士的优雅,燃烧著自己的野心之时,阿登纳也没有閒著。 如果说施特雷泽曼手握柏林为中心的人脉,那阿登纳便拥有德国工业与经济的核心,莱茵兰与西德的人脉。 而他从来都不会犹豫是否动用这些资源。 “谢谢你能来,威廉!” “哈哈!哪能错过教训柏林那些傢伙的大好机会。” 最先加入阿登纳阵营的,是威廉·马克思(wilhelm marx),除了希儿之外,他是魏玛共和国任期最长的总理(虽然也才四年左右),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地產抵押马克(rentenmark)”的推动者。 他们都是科隆人,都是天主教徒,又同属中央党,因此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们克虏伯家族也將支持阿登纳阁下。至於政治资金,就请放心吧。” “感谢你,克虏伯先生,克虏伯夫人。” 德意志帝国最具代表性的重工业巨头,克虏伯公司的掌门人,伯莎·克虏伯(bertha krupp)与古斯塔夫·克虏伯·冯·博伦和哈尔巴赫(gustav georg friedrich maria krupp von bohlen und halbach)夫妇,也明確表示支持阿登纳。 对以鲁尔工业区为根据地的克虏伯来说,站在有望將重心放在莱茵兰的阿登纳一方,才是明智之举。 除此之外,越来越多扎根於莱茵兰与德国西部的企业与政治家纷纷加入阿登纳阵营,使得施特雷泽曼与阿登纳之间的权力爭斗一触即发。 ...... “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与此同时,在有力的总理候选人正合力积蓄力量之时,德国国內另一股绝不能被忽视的政治势力也悄然开始行动。 正是德国社会民主党。 “直到如今,我们社民党一直稳坐帝国议会第一在野党的位置。” 虽然因为斯巴达克同盟策动的汉斯·冯·乔袭击事件而受到剧烈动摇,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一地位尚未动摇。 “如今,是时候从帝国议会,放眼更大的未来了。” “舒马赫先生,难道你想主张我们社民党应该参与这场总理爭夺战?” “没错,穆勒党首。” 面对现任党首,同时是歷史上的魏玛共和国总理之一、並曾以德国代表身份在《凡尔赛条约》上签字的赫尔曼·穆勒(hermann muller)的质问,社民党的新生力量、活跃於斯图加特的库尔特·舒马赫(kurt ernst carl schumacher)答道。 “我当然也清楚,由我们社民党推举出一位总理,是何等艰难的事。即便帝国议会权力有所增长,最终决定总理人选的,还是陛下。” 虽说年事已高的威廉二世比年轻时温和了些,即使他真的回归年轻时那位“工人皇帝”的姿態,也绝不可能任命一个社民党出身的人做总理。 为了生存,社民党早已与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切割,转而提出社会民主主义,但他们仍被当作“外物”看待。 “但,部长的位置,我们还是可以爭一爭的吧?” “哦哟......” 时机也堪称绝妙。 正是因应社民党与德国劳工界的要求,帝国即將设立劳动部,並在下一届內阁中增设劳动部长一职。 “而劳动部长这一职务,本就应当由我们社民党来担任。” 为此,必须要提高社民党的政治身价。 说得直白点,就是爭取从龙之功,扮演“造王者”的角色。 无论是阿登纳领导的德国中央党,还是施特雷泽曼领导的德国人民党,虽说同为保守政党,与社民党关係並不友好,但他们也无法无视第一在野党社民党的力量。 “既然让年轻人说到这种份上,我们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不是吗,穆勒党首?” “伯恩施坦议员......” “若有朝一日想真正夺取总理的宝座,那就得从现在迈出果敢的一步。下定决心吧,党首。” 这话出自年过七旬、依旧活跃在帝国议会前线的社民党元老,爱德华·伯恩施坦之口。他也是促使舒马赫加入社民党的重要人物。 听完这番话,穆勒陷入了沉思。 “好吧,那就试试看。” 不过,这番沉思並没有持续太久。 反正社民党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舒马赫先生,可以替我准备一场记者会吗?” “我將全力以赴。” 最终,社民党决定加入这场总理之爭。 当然,出於现实考量,他们並非以总理为目標,而是以进入內阁为主要诉求。但毫无疑问,这將给柏林政坛投下巨石,掀起巨浪。 “阿登纳也好,施特雷泽曼也罢,难道我还不如他们?” 然而,与胸有成竹的社民党不同,这世上总有不自量力、妄图爭夺总理之位的傢伙, 没错,他的名字,就叫做帕彭,弗朗茨·冯·帕彭。 “没错,帕彭。与其把总理的位子让给那些臭外地的平民,不如让你来当,至少强多了。” “施莱歇尔。” “正好,我为了助你一臂之力,带来了些老朋友。” “柯尼斯堡市长,卡尔·弗里德里希·格德勒(carl friedrich goerdeler)。” “咳咳,我是来自慕尼黑的恩斯特·罗姆(ernst r?hm)。” 帕彭在议会中毫无口碑,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势力,但他的挚友库尔特·冯·施莱谢尔(kurt ferdinand friedrich hermann von schleicher)却不顾一切,將那些在新政秩序下被边缘化的政治人物一股脑拉了过来。 就这样,此刻,这场谁也预料不到的总理爭夺战,即將全面升温。 —————— 听书有真人讲书了,感兴趣的可以去听听 第291章 人民的名义 【施特雷泽曼与阿登纳,到底谁会成为下一任总理?】 【德国人民党对决德国中央党,新教对决天主教,普鲁士对决莱茵兰】 【社民党党魁赫尔曼·穆勒,拋出参选宣言】 【弗兰茨·冯·帕彭:最適合引领帝国之人,非我莫属!】 “这到底要干什么啊......” 这一天,汉斯刚刚结束了一天忙乱的工作,回到家时才听到这些外界的消息,只能发出如此感嘆。 总理之位关乎重大,他也早就预料到施特雷泽曼和阿登纳不可能彼此退让,肯定会正面衝突,再加上两人都是政治手腕极强、野心勃勃的角色,歷史上他们的关係也糟糕透顶,不吵才怪。 但如今看来,这场斗爭已经不止是激烈,简直是刺刀见红了。 更何况,覬覦总理宝座的还不止这两人。 虽然社民党在斯巴达克同盟闹出乱子之后声势大减,但他们在国会里依然保有不少席位,尚能一爭。 『可帕彭那傢伙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看看加入他们那边阵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吧,首先是原本就与帕彭关係匪浅的库尔特·冯·施莱谢尔,这一点並不奇怪,但再加上曾因参与法西斯运动而被国內视为危险分子的格德勒,以及已经引起高度警戒的罗姆也投靠了他。 这哪里是什么政治联盟,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场,聚集了一群毫无希望的废物。 汉斯现在感觉就像是在看四个蠢货表演一样。 帕彭和罗姆自然不必说,而帕彭的老友施莱谢尔,日后会和他反目成仇,变成推倒魏玛共和国的暗黑军政人物;格德勒虽然反对纳粹,还参与刺杀希儿,但他的骨子里和瓦德西没什么区別,压根就是个老顽固。 总之,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一群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傢伙。 『当然,和希儿比起来,这些傢伙顶多算是没了希儿的半吊子纳粹......』 但一旦他们凑到一起,事情就变味了。 这种人单打独斗只会牢骚满腹、毫无作为,可一旦聚眾,就会失去理智,闹出大祸。 这也是汉斯无法小覷这群无药可救的傢伙的原因。 “真是的,这群傢伙又不能揍一顿了事......” “不过也不全是坏事嘛。”路易丝在一旁接话道,“至少说明议会政治逐渐成型了。要是换在以前,谁能想像得了这种局面?” “你说得也对。” 毕竟过去皇帝可以隨心所欲任命总理,从来不会因选人问题引起这种轩然大波。 “最近去哪都有人在聊政治啊,连爸爸也在烦恼呢......克里斯蒂安!妈妈不是说过不准剩下豌豆吗?” “討厌!不吃!” “克里斯蒂安,要学会吃不喜欢的东西,才算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你不想长大吗?” “呜呜......” 汉斯话音落下后,挑食严重的克里斯蒂安一脸不情愿地把豌豆塞进嘴里。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小儿子。 反倒是长子莱因哈特,名字虽然威风,性格却意外地安静温顺,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以后会不会太软弱,成为问题少年。 “总之,还是让人忧心啊。不提社民党和帕彭这些杂鱼,真正棘手的是两个最具实力的候选人之间的矛盾日益升级。” 正如之前多次提到的,施特雷泽曼是土生土长的柏林人,而阿登纳则是典型的莱茵兰硬汉。 虽然这两个地区不像巴伐利亚与北德那样尖锐对立,但也绝对谈不上关係友好。 毕竟莱茵兰在拿破崙战爭前是四分五裂的小公国群,战后才因维也纳会议被併入普鲁士。 尤其是阿登纳身为天主教徒这点,就足以说明这个地区一直受天主教和自由主义的深远影响,因此对新教为主、保守为纲的普鲁士政权一直心存牴触。 “甚至可以说,他们更欢迎拿破崙的统治。” 因为拿破崙在统治莱茵兰时期废除了等级制度等过时规章,为当地带来了经济和社会的现代化基础。 想想德国其他地区对这个“侵略者”恨之入骨,莱茵兰的態度简直是异类。 总之,这种对普鲁士的敌意在俾斯麦发起所谓“文化斗爭”、镇压天主教势力之后愈发加剧。 阿登纳的反感也正源於这一时期的切身经歷,可想而知他对容克贵族与普鲁士体系有多排斥。 柏林则是普鲁士的旧都与中心。 所以,这场选战已不单是施特雷泽曼和阿登纳的较量,更是莱茵兰与柏林之间的政治对决。 连国会也未能倖免,阿登纳所在的天主教中央党与施特雷泽曼的德国人民党天天吵个不停,吵到议会几乎难以运转。 “说起来,我还同时收到了施特雷泽曼夫人和阿登纳夫人的邀请,该怎么办才好?” 上流社交圈的风气也与政坛如出一辙。 施特雷泽曼和阿登纳,简直是拼尽了全力。 “两边都得去。既然我们声称中立,就绝不能只出席一方的宴会,否则就像是表明了支持。” “其实我心里是一个都不想去......” “但以我们的身份,还是得去了。” 他们身份摆在那里。 更何况,上流社交圈那光鲜的背后可比国会还骯脏阴险,要是不去,肯定会被各种编排。 “真希望爸爸早点定下来吧,这样也能让外面安静点。” “谁说不是呢......” 这一年也快结束了,这么拖下去总理之位恐怕要空悬到明年。 而这对汉斯来说,无异於催命符。 自从贝特曼·霍尔维格宣布辞职並以健康为由直接回乡后,作为內阁第三序列的他就被迫代理一切事务。 『本来就快被外交部长的活压垮了啊......』 偏偏其他部长也纷纷递交辞呈,收拾残局的责任全落到了他头上。 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 最近他几乎可以说是住在了国家总理府,今天还是一周以来头一次回家。 『並且马上又得出发......』 照这样下去,自家孩子的可能真的要忘了爸爸长什么样了吧。 “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了,看看局势。” ...... “呃呃呃呃......这些该死的傢伙,到底是想让我怎么办啊!” 在德国因突如其来的总理之爭而陷入火海时,唯一握有解决一切钥匙的威廉二世,却抱著脑袋苦恼不已。 作为一个天性谨慎、性格胆小的傢伙,他本就优柔寡断,不擅长做决断。 如今,总理候选人正展开激烈竞爭,带著各自的支持者在台上大喊“我才是最適合总理的人”,吵得天翻地覆。对此,威廉二世自然是倍感压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要是有个一看就合我心意的人该多好......』 可现实是,最有力的两位候选人,阿登纳和施特雷泽曼,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阿登纳是出了名的冷漠的莱茵人,施特雷泽曼则更是与“亲切”二字毫无缘分。 而至於社民党的赫尔曼·穆勒,从一开始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內。 虽然社民党宣称已经和苏联那帮红色分子划清界限了,可不管怎么说,让自己亲手將社会主义政权扶上德国政坛,这种事威廉二世绝对干不出来。 他的本能就已经在强烈地拒绝这个选项了。 『就这种情况下,反而是帕彭这傢伙让我最顺眼......』 不得不说,光是那一套溜须拍马的本事,这傢伙就甩了其他候选人几条街。 甚至还亲自送来一把手感极佳的斧头,说什么“请多关照”,献媚得极为自然。 说实话,如果只看“好感度”的话,帕彭绝对是所有候选人中最高的那个。 『当然,我也没真打算让帕彭当总理。』 虽说这个决定会让包括汉斯在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但威廉二世並不是瞎子。 他很清楚,帕彭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宫廷小丑,但绝对当不了一国之相。 毕竟,世上哪有不疯的君主会把小丑拉上宰相位置的? 虽然他现在確实在外交方面使用著名为“汉斯·冯·乔”的外置大脑,但至少在內政方面,威廉二世依旧是个足够明智的君主。他很清楚,为了帝国,他绝不能做出那种荒唐的决定。 那种事,也就只有最近靠著牛奶生意风生水起、还在认真谋划进军美国市场的堂兄尼古拉二世才能干出来。 『再说了,那个女婿也不会坐视不理。』 刚宣布辞职、因静养而下乡的贝特曼·霍尔维格留下的空缺,由他的女婿临时顶替,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 他甚至公开威胁说,只要帕彭当上总理,他就会立刻辞去外长职务,带著路易丝和孩子们回腓特烈霍夫堡,不再管政事。 这种威胁,对他这个宠女如命、疼孙如宝的皇帝来说无异於是致命一击。 没有可爱的芙蕾德莉卡,威廉二世感觉连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那个汉斯......年纪一大了,竟然越来越像俾斯麦那个老头子了......” 不过这要是被俾斯麦知道了,估计会笑著大喊:“好个接班人!” 虽然事实上汉斯和俾斯麦根本连面都没见过,甚至彼此认识都不一定。 “唉,总之真是头疼啊。总得选一个才行......” 阿登纳和施特雷泽曼。 两人之间的竞爭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无论选谁都会引来非议,而这些质疑最终都会落在他这个皇帝头上。 对如今已年过半百,只想砍砍树、陪孙子玩耍的皇帝而言,这种政治负担实在太烦人了。 “陛下,汉斯·冯·乔公爵请求覲见。” “汉斯?” 就在这时,实在看不下去的汉斯终於不顾公务繁忙,亲自来到了新宫。 ...... “汉斯啊,你来得正好。该怎么办才好啊!必须得选出一个人,可我根本选不出来啊!” 一开门,汉斯就听见威廉二世那如机关枪般的抱怨声,脸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口中原本那句“陛下,决定好下任总理人选了吗?”的话也直接咽回了喉咙。 “......陛下,请您先冷静些。我大致明白情况了。” 光是看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眼下局势升温,久违地激起了某位岳父那与生俱来的优柔寡断,又陷入了选择障碍。 『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你干嘛这么早退休啊!』 至少也该撑到確定继任者吧。 偏偏身体又不好,让人连责怪都开不了口,真是遗憾到让人想仰天长嘆。 “不过陛下,现在真的该做出决断了。我只是暂时维持政局,也快到极限了。我们必须儘快选出新总理,组建新政府。” “我知道......可现在不管选谁,都会引来非议。德国已经彻底分裂成两派了,这种时候根本不能单凭能力来决定人选!” “所以您一开始就该果断决定才对啊,干嘛非得拖到现在......” “不是我故意拖著,是没有一个让我眼前一亮的人选,我也想慢慢挑。可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威廉二世焦躁地捶著胸口喊道。 可汉斯又能怎么办? 总理任命权是皇帝的特权,他又不能替他选。 不过,要说现在能代替皇帝做出决定的......恐怕也只有“他们”了。 “既然如此,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准確地说,是让陛下不再背负选人的压力,只有一个办法。” “一个?” “是的,让国民来选。然后由陛下任命他们选出的候选人,不就行了吗?” 也就是说,像正常的立宪君主制国家那样,通过选举来决定总理。 本来汉斯也没打算这么早就给出这个提议。 但说到底,不管是由皇帝还是人民选出,要是不能儘快组成新政府,他可能会累死在办公桌前。 “你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吧?” “当然知道。但我不是说现在就要彻底改革体制。我只是建议,至少这次作为临时措施,进行一次民意投票。” 毕竟原本应该召开全国大选,可他们才刚举行完没多久。 想要再办一次,时间上也来不及。 “唔......民意投票吗?这种程度的措施或许还行?” “別说『或许』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说到底,这事只要威廉二世下个决心就能解决,但他就是做不到。 那只好出此下策了。 “唉......好吧。如果是这样,外面那些吵个不停的傢伙也就没话说了。汉斯,马上去准备投票吧。” “遵命,陛下。” 於是,一场被称作德意志帝国首次“民意投票”,实则是总理选举的选举,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虽说起步有些仓促,但对於德国人来说,这是迈出的伟大一步。 第292章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代理总理汉斯·冯·乔將以皇帝陛下的名义,就下任总理的任命进行全民意见调查,將对候选人展开民意投票。】 不久之后。 临时接掌政府的汉斯终於开口,將几天来始终保持沉默的威廉二世的决定传达给了全德意志:即使贝特曼·霍尔维格已提出辞职,皇帝对下一任总理人选也始终未有明確表態。 “民意投票......?” “是说要听取民眾意见?这不就等於是要我们选总理了?” 一时间,全德震动。 因为德国的“总理”,虽名为总理,实际上是皇帝的首席大臣,是“宰相”。而歷来,从未由人民亲手选出。 虽说汉斯也强调这是“特殊情况下的例外措施”,但世上哪有只有一次的例外?有了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於是德国人將这次有望真正决定下一任总理的民意投票,视为摆脱旧式帝政,迈向真正立宪君主制国家的实验性挑战。 “投票啊......” “是乔大臣的主意吗?真是干了件有趣的事。” 就在无数有志之士的欢呼声中,德国政坛也掀起一股新风潮。而作为局中人的阿登纳与施特雷泽曼,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民意投票充满兴趣,开始动起脑筋。 以往是要在新宫殿前向皇帝展示“我才是最適合的总理人选”,如今,却变成了要向“人民”证明自己。 “投票定在什么时候?” “正好一个月后,阿登纳议员。” “时间不多,马上召集人手!” “遵命,议员大人!” 没过多久,宣传海报如潮水般铺天盖地,一场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竞选活动就此拉开序幕,为了爭夺总理之位,一场无声的战爭开始全面爆发。 “用政绩证明实力!投票给最优秀的下任总理候选人,德国中央党的康拉德·阿登纳!” “阿登纳!阿登纳!阿登纳!” “贝特曼·霍尔维格內阁成功的背后,有他在!柏林之子,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才是我们的总理!” “施特雷泽曼!施特雷泽曼!施特雷泽曼!” 在这短短一个月內,候选人们竭尽所能,爭夺儘可能多的民心。 “我倒是不明白社会民主党找我有什么事,伯恩施坦议员。照理说你这时候应该跟穆勒党魁满德地奔走助选才对吧?” “哈哈,阿登纳议员。咱们都是老政客了,別拐弯抹角了。”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把劳动部长的位置交给我们社民党。至於回报,我想您应该心里有数。” “......暂且不谈利弊,只问一句。你们也找施特雷泽曼谈过这事了吗?” “这个嘛,您觉得呢?” “嘖,帝国议会那帮老狐狸。” 而在表面激烈竞选的背后,阴影中也在悄然进行著秘密交易。 不过这对政坛而言,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民意投票?!开什么玩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就在四处奔忙的候选人还在为选战头破血流时,另一个人却在办公室中猛地站起身,爆发出一声怒吼。 那是一直只顾著博取皇帝欢心、结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局重重砸中脚面的弗朗茨·冯·帕彭及其派系。 ...... “现在才搞什么民意投票,一群平民为了总理的位置爭得你死我活,真是岂有此理!这个国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格德勒满含怒火地咆哮著,帕彭、施莱谢尔和罗姆像是感同身受般齐齐点头。 王党派、法西斯、军国主义者......他们的性格和脑子里的思想虽各不相同,但对民主与自由的厌恶却如出一辙。 “陛下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那个汉斯·冯·乔在旁边煽风点火!” 格德勒是顽固的极端王党派,他几乎是嘶吼著喊了出来,嗓子都快喊出血了。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想。 就算这次所谓的“民意投票”点子確实是汉斯提出来的,但真正做出决定、选择接受的,也是只想安稳度日的威廉二世。 要是威廉二世真不想把国家大事交给下面这些人,他大可以自己任命总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说到底,汉斯也没举著芙蕾德莉卡逼著皇帝投票不是? “这是一场阴谋,是那些奸臣想把皇室变成英国那种摆设的阴谋!” “是吗......” “怎会不是呢,帕彭议员?说真的,要是威廉大帝还活著,怕是早已捶胸顿足了吧!” “格德勒市长,我们完全理解您的愤怒。但现在最紧要的问题,不是这个。” 施莱谢尔被格德勒不间断的怒吼吵得头疼,皱著眉说。 “这该死的民意投票,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极为不利。” 因为,说到底,民眾中几乎没人支持帕彭。 他只会拍马屁,无能又毫无魅力,简直就是德国版的“瓶总统”哈定。谁会喜欢这种人? 甚至在议会里,也有人公开嘲笑:“这傢伙是干嘛的?” 一旦真搞民意投票,败局已定。 当然,自詡为帕彭幕僚的施莱谢尔也知道帕彭人气低迷,因此这段时间他联合格德勒等顽固保守派,还拉来了最近风头正劲的法西斯分子罗姆,试图扭转局面。 他们为了贏得皇帝的欢心,甚至连送战斧这种討好手段都使了出来。 可惜,施莱谢尔的计谋有一个致命漏洞。 那就是:法西斯在德国,也不受欢迎。 义大利因法西斯而崛起,法国的极右势力也受到其影响日益壮大,但德国的情况与他们不同。 因为法西斯主义依赖的是混乱与仇恨,可德国如今既不混乱,也没什么值得仇恨的对象。 毕竟刚贏了战爭,经济也还处於繁荣阶段,又没什么怨气或不满的火苗。 而就连反红这张牌也打不响。中央党、人民党这些保守势力就不必说了,就连社会民主党天天都在大喊“我们切割!”根本没法形成对比。 结果,唯一支持他们的,只剩下一些怀念旧日荣光的没落容克贵族,或像格德勒这种死硬分子,寥寥数人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想靠民意投票贏?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今,只剩一个办法了。” 正当眾人陷入一筹莫展的沉思中时,罗姆露出一抹凶狠的笑容,缓缓开口。 “我们应该效仿墨索里尼。集结人马,直奔王宫。” 说白了,就是搞一场德国版的“进军罗马”。 这话出自被墨索里尼成功吸引、转投法西斯主义的罗姆嘴里,倒也不令人意外。 “上校,你疯了吗?” “这恐怕不太妥当......” “简直是大逆不道!” 然而,施莱谢尔、帕彭和格德勒的反应分別是愕然、惊恐和愤怒。 作为现役军官的施莱谢尔认为现在发起武装叛乱无异於自寻死路;帕彭根本没那个胆量;而格德勒更是无法接受“用军靴踏进神圣皇宫”的这种说法。 “现在若起兵,很可能会落得和那些没落的容克贵族一样的下场。我理解你的想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罗姆上校。” “嘖......” 面对施莱谢尔毫不留情的冷声斥责,罗姆满脸不满地皱起眉头。 但他如今已被军方逐出,甚至连偷运武器都被抓包,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这帮没卵蛋的傢伙......” 罗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暗地里咒骂这些“合作伙伴”。 当然,考虑到他本人还是个同性恋,偏好十五六岁的男孩,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显得有些讽刺。 “施莱谢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下一次机会。” 只是,“下一次机会”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包括施莱谢尔和帕彭在內,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答案。 ...... 1921年12月7日。 终於,约定的一个月过去了。 “大家快去投票吧!” “你准备投谁?” “当然是施特雷泽曼啊。” “我打算投阿登纳。虽然我是柏林人,但我觉得阿登纳比施特雷泽曼更適合当总理。” 就这样,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民意投票之日终於到来了。 市民们怀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激动的心情前往投票站,这一景象不仅出现在柏林,在科隆、慕尼黑、法兰克福、柯尼斯堡等德国各地也都上演著同样的热潮。 “还有五分钟准备播出!” “好好好,德意志帝国歷史上第一次总理选举直播,大家集中精神!” 与此同时,位於柏林西区的广播之家,也就是drr柏林总部,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开票直播,不甘示弱地投身到这场热烈的全民盛事中。 “戈培尔先生,准备好了吗?” “是的,社长。虽然我仍在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 “要有自信啊,年轻人。你的口才,是我见过最出眾的。別想太多,专注眼前的工作就好。” “......明白了。我一定会不负所托。” 这次开票直播的主持人,正是drr冉冉升起的新星,保罗·约瑟夫·戈培尔。 “倒计时5秒!5!4!3!2!1!” 咔噠! 【大家好,亲爱的德意志帝国公民们。这里是一直陪伴在您身边的欧洲第一广播,drr的保罗·约瑟夫·戈培尔。】 “噗?!?” 就在这时,早早投完票、正坐在家里悠哉地品著“汉斯咖啡”的汉斯,听到戈培尔的名字和声音时,一口咖啡直接喷了出来。 毕竟他平时忙於国政,基本把drr交给了布雷多全权打理,根本不知道戈培尔什么时候进了drr。 【目前全国各地正在积极投票,投票率也创下了歷史新高......】 汉斯被呛得连连咳嗽,惊魂未定,电台里戈培尔的声音却依旧滔滔不绝。 虽然目前的戈培尔缺乏经验,但他那仿佛天生具备的魔鬼口才,以及他那娓娓道来的言语,依旧让那些刚投完票回到家中的德国人,情不自禁地专注倾听。 【戈培尔先生,您认为目前最有可能胜出的候选人是谁?】 【根据我们drr自行进行的民调结果来看,中间党候选人康拉德·阿登纳比人民党候选人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略占上风。这一结果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天主教影响力强的地区支持,以及对普鲁士存在强烈反感的巴伐利亚的推举,尤其是社会民主党党首穆勒出人意料地表示支持阿登纳,这一点影响甚大。】 【哦对,施特雷泽曼候选人还因此严厉批评了阿登纳及社民党吧。】 【没错,不过也有观点认为,这一事件导致支持阿登纳的保守派出现了动摇,因此也不一定完全对施特雷泽曼不利......】 “哦哦哦......” 听著广播的,还有一位对政治颇有兴趣的年轻人,海因里希·鲁伊特波尔德·希姆莱(heinrich luitpold himmler)。 不过他没听多久就不得不停下来了。 “老板,再来一杯啤酒!” “好嘞,马上来!” 因为他现在正经营著一家啤酒馆,而主打下酒菜是一种名为巴克亨德尔(wiener backhendl)的维也纳炸鸡。 考虑到在正史中这时候的希姆莱本来是养鸡场主,这也算是走得更进了一步。 【各位久等了!漫长的等待终於结束,开票结果已送达演播室。】 总之,就在希姆莱忙著炸鸡的同时,时间悄然流逝,投票也宣告结束,终於到了结果公布的时刻。 “......” 此时,无论是阿登纳还是施特雷泽曼,抑或是所有德国人,都在满脸紧张地等待著这场总理之战的最终结局,而戈培尔也在深吸一口气后开口了。 【根据开票结果,支持阿登纳候选人的比例为50.5%,支持施特雷泽曼候选人的比例为44.8%,支持帕彭候选人的为0.5%,无效票为4.2%。由此,在这次民意投票中,阿登纳候选人被认为更適合担任总理一职。】 最终,胜利者是康拉德·阿登纳。 ...... 阿登纳在民意投票中获胜。 威廉二世“参考”了民眾的意见,立刻钦点阿登纳为下一任总理。在支持者的欢呼、反对派的遗憾,以及帕彭一党嫉妒的目光中,阿登纳政府就此诞生。 “恭喜您,阿登纳议员,现在应该叫您总理阁下了吧。” “谢谢,部长阁下。这恐怕是我人生中最让人心惊胆战的一次选举。” “哈哈,贏了就行。总之,请儘快组建內阁吧。我可不想再继续顶著『代理』的名头了。” “当然。所以我才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担任副总理?” “......你说什么?” 阿登纳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某人猝不及防。 让我去当副总理? “您的意思是要把我从外交部长换成副总理?” “不不不,外交部长你继续担任,副总理也一起兼著。” “???” 这傢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个......您知道副总理通常还要兼任內政部长吧?” “知道。” “那就是说......您是让我同时担任外交部长、內政部长,还有副总理?”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 “......” 阿登纳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让人胆寒的话。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想我大概是把总理的位置选错人了...... 第293章 第一次內阁会议 “拒绝。” 这是汉斯对阿登纳企图用过劳来暗杀自己的阴谋作出的回答。 “別这样啊,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以部长你的能力,肯定能胜任的,嗯...应该?” “別闹了,光是外交部长的工作就够我忙的了,只兼副总理也就罢了,但连內政部长的工作也让我做,我哪扛得住?” 副总理的位子暂且不说。 但要是连內政部长都要他兼任,那可就不只是外交与国际合作,海外情报与反间方面了,甚至连国內行政与治安事务也得全包了,换句话说,他得从头忙到尾,身体根本撑不住。 这摆明了就是让他去死嘛。 “先说说理由吧。你怎么突然想把副总理的位置甩给我?” “这个嘛......毕竟我可是德国史上第一位平民出身的总理,不是吗?” 这倒也没错。 从奥托·冯·俾斯麦开始,到卡普里维、霍恩洛厄-希灵斯菲斯特、比洛、再到贝特曼·霍尔维格,歷代德国总理可都是清一色的贵族出身。 “所以啊,和前几任总理比起来,我的根基確实有点不稳。”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当副总理,好作为你內阁的定海神针,稳住你的地位?” “不愧是部长,悟性就是高啊。” 这不就是想拿我当图腾(吉祥物)用吗,狗东西。 这就是所谓政客的嘴脸! “总之,还是不行。我现在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就算多几只手也不够用。” “那这样,內政部长就算了,只兼副总理如何?反正內政部长兼任副总理只是以前的惯例罢了,並不是必须。陛下那边应该也不会反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不对不对,清醒点,汉斯。 就算把內政部长的职务剔除,副总理的工作本身也是额外的负担。 不能被阿登纳的言巧语骗了! “就算这样,副总理这个位置对我来说也太沉重了。我才三十岁啊......” “哼哼~可是当副总理的话,对部长您未来的仕途也很有帮助不是吗?” 汉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委婉地表达了拒绝的意思,阿登纳却一脸滑头地说道: “我在交接期间就发现了,不光是外交部的事务,部长您还频繁插手军部和其他部门的事。比洛总理也好,贝特曼·霍尔维格也好,可能都是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但您自己也明白,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 “呃呃......” 该死,他还真拿这个来说事了。 说实话,那些事確实可能被看作是越权。 毕竟,作为外交部长去参与新武器开发或科学研究,本来就不太合常理。 虽然他也可以说“以后不再插手”来搪塞过去,但考虑到未来的发展,这种话根本说不出口。 “接受副总理的职位吧。这样一来,您就可以像之前一样,自由行动而不会有人质疑了。” “嘖,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让我兼任內政部长吧?” “呵呵......这就不好说了。” 看著阿登纳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某人只得嘆了口气。 “好吧,我接受这个提议。” “您终於想通了。” 看来自己这辈子,是逃不过加班的命运了。 ...... 1921年,那註定將被载入德国歷史教科书的一页,终於落下帷幕。紧隨其后的,是1922年晨曦的到来。 而德国歷史上首位出身平民的总理——由阿登纳领导的新政府,也终於正式成立。 “各位,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经皇帝陛下与国民任命为总理的康拉德·阿登纳。有些是老面孔,也有些是初次见面。但无论如何,为了德意志帝国的繁荣,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是,总理阁下。” 阿登纳一如既往地语气冷淡,却又自信满满,阁僚们则以微笑回应。 只有汉斯,这个刚满三十岁就一边担任外交部长,一边还背负上副总理重担,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实在笑不出来。 “首先,费伦巴赫部长,能与你一同在內阁中共事,真是令人欣慰。今后也请多多协助我。” “当然,阿登纳总理阁下。” 隨著阿登纳新內阁的组建,整个內阁构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汉斯之外,其余成员几乎全被更换,可以说是一次彻底的洗牌。 首先,是败给阿登纳的施特雷泽曼怀著復仇的梦想返回了人民党担任党魁。而由汉斯兼任副总理腾出的內政部长的位置,由中央党的重量级政治人物——康斯坦丁·费伦巴赫(constantin fehrenbach)接任。 他在原本的歷史中曾任魏玛共和国总理,为了收拾战后的混乱不遗余力,也曾尝试削减战爭赔款,虽然最终未果,確实是个令人惋惜的角色。 “我也会尽我所能,为德国的劳动者们全力协助总理阁下。” “......我会拭目以待的,穆勒部长。” 本次新设了劳动部及劳动部长职位,由赫尔曼·穆勒出任。这也意味著社民党终於如愿以偿地进入內阁了。 儘管保守派会对此皱眉,但倾听多方声音,本就是政治中应有之义。 “终於轮到我当战爭部长了,哼哼。” 继贝特曼·霍尔维格之后,由於健康问题退任的法金汉,其战爭部长一职由参谋总长出身的鲁登道夫接替,正如法金汉之前继任毛奇一样。 不知不觉间,德意志帝国竟也形成了这种非正式却难以打破的“传统”。 虽然终有一日要实现文人统治,但说到底,这並不是什么好传统。 “......” 不过,也许是因为鲁登道夫也是“容克派”的关係,阿登纳对任命鲁登道夫为战爭部长似乎並不十分情愿,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正如之前阿登纳自己所说的,他的立场並不算稳固,再加上他大力清洗容克派,使军中不少人对他心存不满。 在这种局势下,他一上任就贸然推行文人统制,实在是步步维艰。 另一方面,空缺下来的参谋总长一职则由汉斯·冯·塞克特將军接任。 这一人选其实在许多人预料之中的,因此並没有引起太多波澜。 “我是汉斯·路德,奉皇帝陛下与总理之命,出任財政部长。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吧,路德部长。” 財政部也迎来了变动,原部长库恩退休,由汉斯·路德(hans luther)接任新任財政大臣。 他在原本歷史中也曾担任魏玛共和国的总理,任內提拔了著名的经济学家亚尔马·沙赫特(hjalmar schacht)为国家银行总裁,並成功平抑了魏玛初期的恶性通货膨胀。但另一方面,他也主导了德波贸易战,导致与波兰的关係急剧恶化。 『当然,那是因为他逼波兰归还旧德意志领土。』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波兰已经是他们的附庸,自然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顺便一提,在原歷史中,即便是在大萧条期间,德波贸易战仍未停止。直到最后,终结这一爭端的,竟然是希儿。 『因为在那个时期,希儿对波兰採取了绥靖的姿態。』 正因如此,波兰误以为希儿会维护和平,甚至在慕尼黑协定中支持德国,参与瓜分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 但眾所周知,希儿对波兰展现出的绥靖,不过是为了暂时聚集力量而低头。一旦时机成熟,他便发起对波兰的全面侵略,最终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除此之外,法务部长一职由阿登纳的政界同僚威廉·马克思(wilhelm marx)出任。而海军部长则由退休的提尔皮茨让位,由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海军上將继任。 考虑到他在原歷史中战死於与英国海军的交战,这无疑也是歷史变化所带来的意外之喜。 “那么——开始吧。” 眾人自我介绍完毕后,阿登纳咧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是阿登纳政府,第一次內阁会议的开始。 ...... “首先,作为总理,我认为我的职责,就像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当年所做的那样,继续推行改革方针,实现德意志帝国的和平与繁荣。” “我同意。在治国理政中,没有什么比这两点更重要了。” “所以,在决定国政方向之前,我想听听各位部长亲自说明本部门的现状以及未来的规划。” 话音落下,阿登纳將目光投向財政部长路德。 “那就从財政部开始吧。” “是。从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时代起推进的普鲁士地区土地改革,眼下已经接近尾声。那些早该消失的封建容克庄园,如今已经难觅踪跡。可以自豪地说,曾经束缚普鲁士的旧时代枷锁,如今也成了过往云烟。”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听到“容克阶层正逐渐成为歷史的记忆”这一说法,阿登纳露出了他至今为止最灿烂的笑容。 和阿登纳一样出身莱茵兰的马克思部长,同样也对容克没什么好感,闻言也隨之笑了。 “嘿嘿嘿嘿。” 连鲁登道夫都笑了。 考虑到他在容克清算中捞了一大笔资產和地產,也並不难理解他为何喜笑顏开。容克们要是看到,恐怕会气得当场捂住脑袋。 『庆幸吧,至少那些容克好歹还保住了部分资產。』 要是按照原本歷史的发展,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论是土地还是財產,都要灰飞烟灭。 相比之下,现在至少还保住了他们的一部分財產,已经算是天使了。 “而且如今经济景气,我们也终於有余力在金融方面著手了。” “德国虽然工业发达,但在金融领域的確不如英美先进。” “是,我打算首先更换国家银行总裁的人选。我认为,亚尔马·沙赫特是个不错的选择。” “沙赫特啊......不错,就按这个执行吧。” 路德再次提出由沙赫特上阵,並得到首肯后,阿登纳的目光转向了身著军装的鲁登道夫与海军上將施佩尔。 “看来战事方面也挺忙碌的。” “哈哈,毕竟不能停止对未来的投资嘛。” “但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军费开支太高了。副总理,我们不是裁军了吗?” “確实削减过了。” “......你確定?” 阿登纳一脸怀疑地看著汉斯。 说来也怪,他口中“是不是太多”的预算,其实连大战前的一半都没到。 別小看了军国主义的化身普鲁士啊! “唉......所以说普鲁士啊......不过我看,再动动手脚应该还能省一些,尤其是装甲和航空方面的预算似乎过高了。战爭部长,你怎么看?” “这部分预算实属必要。自大战以来,战爭的形式已彻底改变,尤其是坦克与飞机的重要性大大提升。” 换句话说,这钱省不得。 这一点,汉斯也同意。 “原来如此。那么暂时先搁置这部分......不过这个军事学院和陆军大学的特別预算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因为我们打算新增战略课程。” “等、等等。那不是本来就应该有的吗?” 然而,並没有。 这件事连汉斯知道时都震惊不已。 原来德国军队自普鲁士时代起就只专精战术,是有原因的。 “仿佛看到了德意志帝国黑暗的一面啊。” “看多了就习惯了。” 阿登纳嘆了口气,翻开了报告的下一页。 隨即皱起了眉头。 “verflucht(见鬼)。这又是什么?空降部队?把绑著降落伞的人从飞机上扔下去?” “啊,这是副总理的主意。” 喂喂喂,別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我啊。 “先问一句,这个真的可行吗?” “当然可以。其实早在大战期间,美国航空专家比利·米切尔就提出过类似的设想。现在英国、义大利、甚至乌克兰也都表现出兴趣。我认为这值得研究。” 听完鲁登道夫的话,儘管阿登纳表情仍显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说实话,空降猎兵(fallschirmj?ger)的诱惑又有谁能拒绝呢? “总之,不仅是这个,新兵器的研发、各种计划也是一大堆。” 这年头,不变就等於灭亡。 而且,汉斯个人要操心的事情也不少。 『比如青霉素这类抗生素。』 其实早在大战之前他就砸钱研究这玩意儿了,结果到现在还没什么成果。 『亚歷山大·弗莱明(sir alexander fleming)到底是怎么意外发现青霉素的啊?』 汉斯这边都快把青霉素菌养到天上去了也没见效果。 是因为英国的环境不一样?还是说没弗莱明那么幸运? “鲁登道夫部长,以及副总理阁下,看来日后我们之间恐怕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细谈。” 就在某人琢磨要不要乾脆把弗莱明请来沾点灵气的时候,阿登纳听到各种武器预算,一脸头痛地说道。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履行你作为外交部长的职责吧。现在轮到外交部了。” “嗯,那我就先从国际局势讲起。” 在全体內阁的注视下,汉斯开口说道。 “西属摩洛哥的阿卜杜·克里姆已完成一切准备,正式开始行动。西班牙军队也开始在梅利利亚集结,意图歼灭克里姆领导的里夫部族军。” 这因英国干预而推迟了半年之久的里夫战爭,终於拉开了帷幕。 第294章 里夫战爭 “我在交接时似乎也听说过英国在摩洛哥有所动作。” 听到摩洛哥战爭一触即发的消息,阿登纳微微皱起眉头。 “英国还真是一如既往啊——不论是褒是贬,都让人觉得『这很英国』。爱尔兰独立战爭才结束多久,这就又盯上了西属摩洛哥。”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摩洛哥如此积极地行动。爱尔兰独立使得劳合·乔治领导的自由党內阁民意大幅下滑,若无联合执政,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更何况这场涉足摩洛哥的赌局,胜算並不算低。 说句难听的,西班牙无论是国王还是政客都无能至极;而最有可能成为变量的法国,此时又被桑苏西条约束缚了手脚。 “所以他们打算夺取西属摩洛哥,以此挽回些许民意。原来如此。” 果真是再“英国”不过的解决方式了。 只是,就算英国真拿下了西属摩洛哥,也很难像劳合·乔治所期望的那样,让自由党內阁重回上升趋势。 时代本就在不断变化,劳合·乔治的时代也不可能永远不变。 纵然能暂时缓口气,自由党本身也早已逐渐被崛起中的工党压过风头,一直在走下坡路。而劳合·乔治“战胜国首相”的光环,如今也早就褪色殆尽。 所以在汉斯看来,英国这次介入摩洛哥的行为,终究只是曇一现。 “怎么料理摩洛哥我倒不在意,但问题是.......实在令人忧心啊。大战结束还不到十年,英国的举动,很可能会在欧洲再度引发紧张局势。” “是啊,所以英方也表示,他们初步打算,一旦阿卜杜·克里姆占得上风,就会主动扮演调解者的角色,引导谈判。对德国而言,英国要是能安静地处理好这件事,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谈判?副总理阁下真的相信英国人那一套说辞吗?” “开什么玩笑。” 只要不是菜鸟,就不会有哪个外交官会去相信“那个国家”。 毕竟哪怕是再小的事,只要是英国人插手,就得先预设最坏情况,这已经是外交界约定俗成的常识了。 “如果英国因摩洛哥的事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明白了,那这部分就交给副总理阁下来处理了。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进入下一个议题?” “是,首相阁下。” 听到阿登纳的话,汉斯点了点头,喝了口水润润喉,再次开口: “接下来,要谈的是在座各位都非常关心的,苏联的动向。” ....... “苏联目前正在全力以赴收拾大战与內战造成的创伤,恢復国力,对外则没有任何干涉行为。” 汉斯这么一说,不只阿登纳,连社民党的穆勒部长也推了推眼镜,认真倾听起来。 苏联的喜怒哀乐与德意志帝国的命运可谓截然对立,有这种反应自然也就不足为奇。 “虽然他们暂时不闹事確实值得欢迎,但从长远来看,这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更何况,即便最近季诺维也夫与加米涅夫这对组合似乎逐渐被史达林和布哈林压制了下去,但不久前他们还是推出了新经济政策。 当然,因为德意志和一向对俄態度强硬的英国明確表示不允许对苏投资,外资几乎没有流入,导致那政策的成效远不如原本歷史上的表现。 “儘管如此,苏联经济確实在以蜗牛般的速度缓慢復甦,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只能希望苏联內部的权力斗爭持续得越久越好,把他们牢牢绊住才行。很好,那托洛茨基那边怎么样了?” “根据rnd的情报,不久前托洛茨基似乎想秘密逃往国外,但真实情况目前还在调查中,具体不明。” 托洛茨基提前流亡国外,这到底会对未来產生何种影响,谁都说不准。 “嗯,时刻密切关注那边。” “接下来是xx的情报。根据德国驻x大使保罗·冯·辛慈的说法,xxx已经在起草『出师表』了。” “.......『出师表』是指?” 啊,阿登纳大概不懂《三国演义》吧。 要不要回头送他一本翻译本? “简单来说,就是准备全面宣战的意思。” “哦。” “看来今年之內,那边又要爆发战爭了。” “嗯,军阀割据,这种事可以说是那边的日常了。” 当然,因为汉斯对那边也没法多管,因此最多只能多出售点武器了。 由於地缘关係,至少目前德意志与那边的关係还尚属不错。 “总之,目前能向阁下匯报的国际局势就是这些。儘管大战已经结束数年,但世界的动盪仍未平息,外交部今后也会持续保持警惕,並著重加强与关税同盟等友好国家的协作关係。” “嗯,我大概能理解副总理阁下为何一开始就想拒绝我的提议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不推掉?” “哈哈,那是一回事,这又是另一回事。对了,我们马上要进行的例行部门视察,这事就交给你副总理了,请务必这周內完成。” 呵呵,阿登纳果然是那种会把官员往死里操作的类型呢...... 某人已经开始想写辞职信了。 ....... “你是说,现在就要进军阿努瓦勒(annual)?” “没错,贝当將军。” 与此同时—— 最近沉寂得令人不安的阿卜杜·克里姆,终於开始行动了。他抬起沉重的身躯,召集战士,准备出征。而西班牙军也立刻召开作战会议,准备镇压由阿卜杜·克里姆率领的里夫部族武装。 然而,这场在西属摩洛哥东部的中心城市、最关键的军事据点梅利利亚召开的作战会议,却並没有想像中那么顺利。 这点,光是看作为军事顾问的贝当,他那一脸惊愕的反应,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们將进军阿努瓦勒,以那里为中心,剿灭掀起叛乱的柏柏尔人,並在胡塞马(al hoceima)设立军事据点。” 胡塞马毗邻的同名海湾,是一座重要的战略城市,位於东边的梅利利亚与西边的休达之间,是连接两地的要衝。 对西班牙军来说,这里是必须夺下的关键之地,关乎能否彻底控制里夫地区。 “见鬼!西尔维斯特司令,这简直是疯了!” 然而在贝当看来,贸然进军阿努瓦勒,对西班牙军来说绝不是明智之举。 首先,里夫地区並不是人们印象中北非那种广袤的沙漠。 相反,它是以里夫山脉为中心的崎嶇山地,遍布山岭与峡谷,最適合游击队埋伏作战。 换句话说,西班牙军將不得不在极其不利的地形下进行战斗。 “再说了,你看看那些士兵的士气!简直是一塌糊涂。” 目前驻扎在梅利利亚的西班牙士兵,大致可分为两类。 一类早就不管摩洛哥的战事,只想儘快回到西班牙; 另一类则每日沉迷於赌博、嫖妓,甚至与摩尔女人鬼混,导致梅利利亚的性病发病率大幅飆升。 在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士兵的士气高昂,那才真是异想天开。 “不止如此。那边连个像样的通信线路都没铺设,补给和药品更是严重匱乏。” 由於西班牙军队內部长期的腐败,军费大半都进了军官们的腰包。 更糟的是,这些军官不仅贪婪,甚至无能到了让尼韦尔都显得像个名將。 就像现在,你要问这间会议室里除了贝当,还能有几个军官能读懂军事地图,恐怕两个都找不出来。 贝当不禁长嘆一口气。 这可不是夸张,而是真实歷史的写照。 “在这样的局势下,仅凭兵力就盲目进军阿努瓦勒,作为一个军人,我无法同意。哪怕撇开顾问身份,我也必须坚决反对。” “我也同意贝当將军的看法。这无异於让士兵们白白送死。” 会议室內顿时一阵骚动—— 说话的是在场西班牙军官中唯一称得上“像个人”的存在,也是“西班牙外籍军团”的第二號人物,弗朗西斯科·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 他也表態反对这场进攻,眾军官隨之议论纷纷。 “我当然知道我军的士气不佳,但那群柏柏尔人不过区区三千野人罢了。而我们,拥有整整两万三千人。优势在我。” 然而,就像被某人附身了一般,统帅驻摩西班牙军的曼努埃尔·费尔南德斯·西尔维斯特(manuel fernández silvestre)沉浸在傲慢与轻敌之中,说著让人无语的陈词滥调。 “无论是人数、装备还是战术,我们都远远优於柏柏尔人,怎可能会输?” “可是.......” “住口吧,贝当將军。你只是军事顾问,可以提出意见,但无权干涉我们西班牙军的作战决策。佛朗哥少校,你也是。至此为止,不许再反对。作战將按原计划进行。” “.......” 面对西尔维斯特这般固执的断言,贝当只能无奈地捶胸嘆息,而佛朗哥也皱起了眉头。 但即使西尔维斯特愿意採纳他们的建议,西班牙军恐怕也无法取消进攻。 因为,这场战爭的幕后推手,正是现任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 他是典型的厌恶议会政治的专制君主,渴望通过军队的雷霆手段速战速决,將叛军一举剿灭,同时以胜利来压制国內那群口若悬河的议员。 在他的国民中,有许多人更希望他乾脆放弃摩洛哥事务,先去解决西班牙国內的乱局。 “好了,各位!准备战斗!我们將进军阿努瓦勒,將反叛国王与西班牙王国的阿卜杜·克里姆和柏柏尔叛军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si, se?or!(是,阁下!)” 隨著西尔维斯特高声吶喊,那些头脑空空的西班牙军官齐声行礼,声音震天。 除了这嗓门,他们似乎再无半点值得称道的本事了。 ....... “族长,西班牙佬开始行动了。西尔维斯特召集了军官,士兵们也都整装待发。” “去转告西尔维斯特,如果西班牙军胆敢越过阿梅克兰河,我们便会视之为宣战。若战爭爆发,他与他的士兵,都將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西尔维斯特那种人,多半会嗤之以鼻,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硬是要跨过来吧。 穆罕默德·本·阿卜杜勒·克里姆·哈塔比——那个在欧洲人眼中被称作“阿卜杜·克里姆”的男人,深知西班牙军和那帮军官的德行,因此他也只能一边在心中犯嘀咕,一边默默看著那名传令兵转身离去。 “比想像中要绅士得多啊,克里姆先生。” “少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感到好奇罢了。西班牙人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群侵略者罢了,你根本没有义务如此好心地事先警告他们。” “名义这种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都至关重要,劳伦斯少校。一个人若是失去了名义,即使其动机再高尚,也不过是个罪犯罢了。而且,骄傲自负的西班牙军,肯定会將我的话视为挑衅。到时候,他们就不会理智行事,而是会被情绪牵著走了。” “原来如此。” 少校恍然大悟般轻轻一拳捶在掌心,克里姆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年轻人,真不像那种典型的英国人(这是夸奖)。 当然,伦敦那些真正掌权的英国高层,大多腹黑阴险,肚子里连根筷子都撑不下才是常態。 “跟我来吧,劳伦斯少校。我会让你亲眼看看,我们阿马齐格人(柏柏尔人)是如何在战场上作战的。” “我很期待。” 在大战期间因英国未与海珊结盟,而最终未能成为“阿拉伯的劳伦斯”的托马斯·爱德华·劳伦斯(thomas edward lawrence),微笑著回应了克里姆的话语。 几日后。 由西尔维斯特指挥的西班牙军队,终於还是无视克里姆的警告,强行渡过了阿梅克兰河,向里夫山脉发动进攻。 战斗,由此打响。 第295章 邱吉尔:我只需略微出手 这场后来被称为“阿努瓦勒战役(battle of annual)”的战爭,正如“阿努瓦勒惨剧”这一绰號所言,对由西尔维斯特指挥的西班牙军来说,堪称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噠噠噠!砰!噠噠噠! “啊啊啊啊!” “救、救命啊!” 无视阿卜杜·克里姆的警告、强行渡河的西班牙军,在阿努瓦勒东侧的阿巴兰山修建了前哨基地。然而不到几个小时,他们便遭到克里姆军猛攻而溃,250人的守军中有將近180人战死。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西尔维斯特之前无视了贝当的忠告,但在那一刻,他似乎终於也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开始向国內请求增援,而回应他的,只有冷漠的拒绝。 毕竟在阿方索十三世与西班牙政府眼中,对抗区区三千野人都要派兵支援,这无异於在当眾承认西班牙军是扶不上墙的废物。 从客观角度来讲,西班牙会这么想也没错。 西尔维斯特麾下的兵力多达两万三千人,整整比克里姆的军队多出两万人之多,火力与武装也远远凌驾於对方之上。 可西班牙人却並不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止是阿卜杜·克里姆这位连切·格瓦拉,都曾研究过的游击战天才。 他身后,还隱藏一双真正的黑手,“威尔斯亲王”啊! “全军,继续推进!” 於是,被上层嘲讽“竟然连区区三千人都怕”的西尔维斯特也起了倔劲,不顾一切地朝阿努瓦勒前进。 行进途中,西班牙军设立的前哨基地遭遇了无数次如在阿巴兰山一样的袭击,但西尔维斯特一概无视,执意要深入里夫山脉內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阿努瓦勒到了!” “我们做到了!” 可真到了阿努瓦勒,西班牙却出奇的顺利,他们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这里。 “司令官阁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们已经占领了阿努瓦勒,可不论是克里姆还是那群柏柏尔人,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他们大概是兵力太少,又忙著袭击我们的前哨,所以才无暇顾及。別杞人忧天了,快去垒砖修墙。” 正常人恐怕都会察觉这其中的异样,但在夺取阿努瓦勒之后,西尔维斯特反而放下了警惕,哪怕弗朗哥提出质疑,他也只顾著加固工事,把所有精力投入在將阿努瓦勒要塞化上。 “西尔维斯特......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记得大战时的义大利军也没这么蠢吧。” “这是他们安於腐朽和平、毫无进步所付出的代价。” 而这,正是西班牙军走向败局的转折点。 “为了阿马齐格(amazighisme)!” “哇啊啊啊啊——!!” 就在西班牙军占据阿努瓦勒,忙於修筑工事、虚度光阴时,阿卜杜·克里姆率领的里夫部族军队,已悄然包围了整个阿努瓦勒。 接下来,已经无需赘言。 里夫军队凭藉机动性迅捷地袭扰突击,反覆骚扰,令西班牙军疲於奔命。 西班牙军尝试反击,但克里姆根本无意与之正面对决,令反攻收效甚微。 “司令官阁下,弹药快要耗尽了!” “饮用水也同样所剩无几。” “可恶!克里姆,你这卑鄙的傢伙!” 五天后。 被孤立的西班牙军,补给终於彻底告罄。 这也正是克里姆在西班牙军刚建完前哨时,便立刻进攻它们的原因。他是故意切断其补给线、令其孤立。 呼呜—— “嗯?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声音?” “声音?什么......” 轰隆! “炮、炮击!是炮击!” “全员臥倒!” 就这样,阿卜杜·克里姆判断时机已到,终於发动总攻! 这次,甚至还包括了从英国军那里援助来的迫击炮。 “这些野人哪来的迫击炮啊?!该死!” “司令官阁下,我们撑不下去了,必须撤退!” “该死!该死!可恶!” 西班牙军伤亡迅速扩大,局势已然无法控制,西尔维斯特最终只能决定沿原路撤退。 但克里姆却不打算就这么放他们安然离去,再加上西班牙士兵的战斗素质,也远不足以支撑这场艰险的撤离战。 正如之前所说,当其他欧洲列强在大战中不断进步、更新战法武器时,西班牙依旧沉溺在腐朽和平中,这正是他们为此付出的惨烈代价。 “无需神的怜悯!不要施以宽容!一个都別放过!胆敢踏入我等领土的骯脏侵略者,杀无赦!” “哇啊啊啊——!!” “克、克里姆!克里姆来了!!” “快逃啊!!” 面对仓皇撤退的两万西班牙军,三千名战士毫无畏惧地扑了上去。 他们,是世世代代在北非横行的战斗民族,柏柏尔战士。 咻——! “去死吧!” “呃啊啊!” 在如沙暴般的衝锋之下,西班牙军宛如风中残叶,接连倒下。 兵败如山倒,里夫部族军宛如恶鬼出笼,不留一个活口,疯狂屠杀西班牙军。哪怕兵力足足多出四倍,西班牙士兵仍未能发挥出任何优势,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死状悽惨。 “妈的!狗屎一样的西尔维斯特!早就该听贝当先生的话!” “弗朗哥少校,这样下去我们全得死啊!” “外籍军团!我们自己突围!別管其他人了,跟我来!” 当然,西班牙军毕竟是对方的四倍,也还是有人得以逃出生天。 尤其是弗朗哥率领的西班牙外籍军团,作为全军最精锐部队,他们毫不犹豫地將其他无能部队当作诱饵,率先突围、逃离战场。 “上帝啊......” 但製造这一场“阿努瓦勒惨剧”的罪魁祸首西尔维斯特,並未选择逃走。 他甚至没有產生过逃走的念头。 因为此刻的他,已成为一个在柏柏尔野人手中丟尽士兵与荣耀的战败之將。 咔噠—— 而这位败將,仅剩的选择也只有最后一个。 “......西班牙万岁。” 砰! 伴隨著扳机的脆响,西尔维斯特的身体缓缓倒在尘埃之中。 那,是一个无能將军最合適的结局。 ...... “恭喜你获胜,阿卜杜·克里姆。这消息一旦传到马德里,整个西班牙都会为之震动。” “还不值得庆祝,劳伦斯少校。今日之战,不过是序幕罢了。” 战斗结束后,正整顿部下的阿卜杜·克里姆以冷静的语气回应了前来祝贺的劳伦斯。 当然,即便他看上去平静如常,脸上仍掩不住胜利带来的喜悦。 这场战斗中,他与里夫部族军所取得的胜利无疑是划时代的重大胜果。 在阿努瓦勒之战中,里夫部族军的伤亡不到一千人,而西班牙军队则远远超出原史中一万三千人的损失——在英国的援助下,里夫军的战斗力更为强大,共击溃约一万八千名敌军,几近全灭对方二万三千的兵力。 更糟的是,连西班牙军司令西尔维斯特都已自裁,逾万支步枪、几十挺机关枪以及上百门火炮尽数落入里夫军之手。可以说,这是整个二十世纪西班牙战史中都极其罕见的惨败。 “这场败北会让西班牙陷入混乱。趁他们尚未回过神来之际,我们將如疾风般出击,收復整个里夫地区。”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不过......你打算如何处理梅利利亚?” “梅利利亚吗......” 听到劳伦斯的提问,阿卜杜·克里姆陷入了沉思。 从军事角度看,占领梅利利亚无疑是明智之举。那里尚有一万四千名西班牙驻军,若不加处理,恐怕会留下后患。 但问题也隨之而来。 即使是里夫部族军,若要攻打像梅利利亚这样的大城市,也必须承受巨大的伤亡。而且梅利利亚不仅住有西班牙人,还有许多其他欧洲国家的侨民,若强攻,可能会引发欧洲其他列强的干涉。 “是先除后患,还是优先收復里夫......真是两难的选择。” 无论哪条路,都有利有弊。 若直取梅利利亚,便能彻底摧毁西属摩洛哥的全部军力,打垮西班牙的战斗意志,但代价是巨大的人员伤亡和外交危机; 反之,若暂且放过梅利利亚,集中力量恢復里夫的领土,虽可减少损耗,却可能给西班牙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两条路径,无一不是可能带来不可逆后果的高风险决策。 “梅利利亚......暂且放著吧。” 阿卜杜·克里姆最终选择了后者。 反正他与英国的战略目標,是通过对西班牙造成足够打击,逼其上谈判桌。 与其冒险强攻梅利利亚,不如稳扎稳打,先將占据西属摩洛哥大部分的里夫地区彻底收復。 况且,以他们目前三千人的兵力(其中还因战斗损失了数百人),远远不足以拿下梅利利亚这等重地。 “明白了。我会將这个决定传回伦敦。” 担任联络官的劳伦斯点头应道,阿卜杜·克里姆也微微頷首示意。 但,克里姆並不知道,即便一切都照计划进行,只要那个名为“英国”的国家一旦插手,问题终究会接踵而来。 ...... “诸位先生,我们的朋友阿卜杜·克里姆在阿努瓦勒大获全胜。西班牙军队共有两万三千人,如今几乎全军覆没。而西班牙指挥官曼努埃尔·费尔南德斯·西尔维斯特因羞愧难当,已经自裁身亡。” “哦哦......!” 阿卜杜·克里姆的胜报传到伦敦,並没有太久时间。 这也说明,英国,尤其是劳合·乔治內阁对里夫战爭极为重视。 “哈哈哈!终於久违地有件顺利的事了!” “可不是嘛。爱尔兰也好,埃及、阿富汗也罢,最近几乎哪一件是顺心的?” “看来西属摩洛哥当归我们大英的怀抱。已经指日可待了。辛苦你了,邱吉尔大臣。”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主导英国介入摩洛哥事务的邱吉尔久违地听到一番称讚,不禁嘴角微扬。 “不过话说回来,阿卜杜·克里姆打算怎么处理梅利利亚?” “根据劳伦斯少校的报告,他暂时打算放任不管。” “嗯......” 邱吉尔说完,劳合·乔治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按英国的初衷,並不需要非得占领梅利利亚。 西班牙无论国王还是政府都陷入了混乱,只要阿卜杜·克里姆能收復他想要的里夫地区,就能逼得西班牙走上谈判桌,放弃摩洛哥,这一目標便算达成。 “但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然而,看著区区三千柏柏尔人便將西班牙军打得一败涂地,劳合·乔治的心里悄然滋生出新的野心。 东边的梅利利亚,西边的休达。 这两座城市自西班牙还只是卡斯蒂利亚—阿拉贡联合王国时期起,就一直是其领土。 而若是能將这两地收入囊中,不只对英国而言是一件极其值得欢喜的事情,也有助於延长现政府的寿命。 “可是首相阁下,就算我们命令他攻打梅利利亚,阿卜杜·克里姆也不会听的。” “而且要是攻打梅利利亚,他们的伤亡也不会小。” 当然,在座的英国人对里夫部族军的死伤並不关心。 在他们眼中,柏柏尔人不过是大英帝国的工具罢了,而工具该报废就报废,没有谁会对破损的工具感到惋惜。 但阿卜杜·克里姆是个“活的工具”,所以无法轻举妄动。 除非英国能確保儘量减少其损失,否则他绝不会主动攻打梅利利亚。 “再说了,要是真把梅利利亚也占了,西班牙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吗?一不小心,事情闹大,我们想以调停者的姿態逼西班牙退出摩洛哥的计划,反倒可能功亏一簣。” “哼,区区西班牙,再怎么闹腾,又能成什么气候?” 对某人的担忧,我们坚定的帝国主义分子邱吉尔面带不悦地反驳。 “连个柏柏尔野人都搞不定的废物,还敢妄称强国?他们和那些南美留下的殖民残渣没什么两样。” “那么,尊敬的加里......哦不,邱吉尔阁下,您觉得该如何是好呢?”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刺耳的声音。” “哦~您一定是听错了吧。” 对方一本正经地装傻,邱吉尔的脸顿时皱了起来。 但他很快嘖了一声,开口说道: “既然阿卜杜·克里姆不打算进攻梅利利亚,那就由我们来。派舰队去梅利利亚。” “......什么?” 邱吉尔这番话仿佛切断了戈尔迪乌姆之结,不,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扯断了它,惊得在座的英国人全都目瞪口呆。 “理由嘛......就说『西班牙无力应对阿卜杜·克里姆的叛乱,导致梅利利亚的英国公民处於危险之中,我们不得不出手保护』——这样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就全凭大英惯用的老招数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首相,您是认真的吗?” “说实话,就算我们真占了梅利利亚,西班牙又能怎么样?” 劳合·乔治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英国人都露出“好像真是如此”的表情。 此时,若是那位曾因邱吉尔的提议而狠狠吃过亏的爱德华·格雷还在场,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但可惜的是,如今的外交大臣並非格雷,而是曾经就往摩洛哥派过舰队的阿瑟·贝尔福。 此时的爱德华·格雷因为健康恶化,眼睛已经失明,早已无法继续担任公职了。 这也是在华盛顿海军裁军会议上由贝尔福而不是格雷出席的另一个原因。 除了当时还要处理爱尔兰问题以外,其实那时起格雷的视力就已经每况愈下了。 “朗大臣,你怎么看?” “我看没什么大碍,你们决定吧。我还要处理爱尔兰的烂摊子呢。” 更雪上加霜的是,目前担任海军大臣的沃尔特·休姆·朗(walter hume long),在劳合·乔治內阁中一直专注於处理爱尔兰问题,根本无暇顾及摩洛哥。 目前,北爱尔兰尚归英国统治,但ira的恐袭依旧不断;而脱离出去的爱尔兰,內战仍在继续。 “很好。那么,立即通知我们在地中海的舰队。” 於是,在无人能挡因总理之位岌岌可危,而变得焦躁不堪的劳合·乔治,以及终於从“加里波利败犬”变为“温斯顿·邱吉尔”的唐寧街里,响起了一片赞同的掌声。 第二次摩洛哥危机,就这样开始了。 第296章 墨索里尼:我只需略微出手 【阿努瓦勒的灾难】 【阿卜杜·克里姆的威胁,西属摩洛哥就此覆灭?】 阿努瓦勒战役刚结束,整个西班牙便彻底陷入了混乱。 两万多名部队,竟被区区三千人击溃,而这些人,还是他们平日里视作野人、根本不值一提的柏柏尔人。 更让人震惊的是,指挥官西尔维斯特也被发现死於一枪爆头,尸体就那样倒在战场上。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种局面下也不得不精神崩溃。 这场惨败被西班牙人视为二十世纪以来最耻辱的战斗,国民普遍陷入绝望。而此前就不断有人提议撤出摩洛哥,如今此类主张的声势更是前所未有地高涨。 “究竟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西属摩洛哥完了!我们彻底完了!” “大家冷静!请冷静下来!” “毛拉总理,现在这种局面我们还怎么冷静?我们正面临西班牙衰败最严重的时代!非洲战场上的失败根本就是军队的全面崩溃,彻头彻尾的灾难!” “我们必须追究阿努瓦勒惨败的责任!必须找到责任人,为此负责!” “设立调查委员会!我们需要真相!”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別再往我身上扔东西了!” 与那些连半年都撑不下去的前任相比,勉强熬过一年任期、即將进入第二年的西班牙首相安东尼奥·毛拉(antonio maura montaner),如今正因军队的无能而面临下台危机。他站在愤怒的声浪中,额头冷汗直冒,竭力安抚眾人。 很快,西班牙政府任命驻摩洛哥的將军、著名画家毕卡索的叔父——胡安·毕卡索·冈萨雷斯(juan picasso gonzalez)为调查委员会主席,开始追查惨败真相。 若是西尔维斯特还活著,一切责任当然都会落在他头上。但他早就“看穿一切”自行领盒饭了,现在必须另找替罪羊。 “......你说什么?毕卡索將军,陛下......国王陛下也牵涉其中?” 胡安·毕卡索忠实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正如所有追求正义者都会遭遇的那样,儘管政客与司法机关百般阻挠,他仍过於认真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在他整理的《毕卡索档案》中,不仅详细指出西尔维斯特战术上的无能,更进一步揭示出,是国王阿方索十三世一手造成了这场惨败。 事实上,阿方索十三世確实曾怂恿西尔维斯特强行推进而导致了最终的惨剧,这並非空穴来风。 当然,拿到这份报告的毛拉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就知道这混帐阿方索早晚要出大事!” “听说我们军队在阿努瓦勒血流成河时,国王却在法国南部吹著海风度假?” “无能的国王滚下去吧!” 眼见事態即將失控,毛拉试图封锁《毕卡索档案》,但不幸的是,西班牙政府的保密机制几乎形同虚设。 阿方索十三世是“阿努瓦勒灾难罪魁祸首”的说法迅速传遍全国。民眾原本就对想復辟王权的国王满腹不满,如今怒火更是前所未有地被点燃。 更要命的是,阿努瓦勒战役爆发时,阿方索十三世正在法国南部度假,在收到战报后还不以为意地说道:“就这点事?”,对战局漠不关心。 甚至在阿卜杜·克里姆提出以释放战俘为条件索要赎金时,他也一副“那不关我的事”的態度,完全置之不理。 多年来风雨飘摇的西班牙王室,此刻终於彻底被乌云笼罩。 呜──呜── “呃、呃呃......?” “那、那是......英国海军?!?” 雪上加霜的是,英国地中海舰队现身梅利利亚。 阿卜杜·克里姆震惊得连连感嘆“这就是英国的力量吗”,而一旁的劳伦斯也说不出话来。 西班牙的混乱,还在无休止地朝著顶点狂飆。 ...... “听说英国佬在梅利利亚停靠了?我们海军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声称这是一项保护在梅利利亚的英国公民的措施......” “你把那叫理由?!” 因阿努瓦勒战役而备受国民责难(虽然是咎由自取),额角已明显后移的阿方索十三世衝著毛拉怒吼道。 毕竟就算阿方索十三世再怎么无能,他也明白,像英国这种国家,绝不会为了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动兵。 “英国的行为是对我们西班牙主权的公然侵犯!这是不可容忍的外交失礼!” 再加上,那个叛徒阿卜杜·克里姆刚在摩洛哥掀起风暴,英国海军便立刻有所动作。 说是巧合,时间点也未免太巧了吧。 “莫非......英国早就与克里姆暗中勾结,想要把我们西班牙从摩洛哥赶出去?” 若真如此,那阿努瓦勒那场灾难也就不难理解了。 再怎么说,西尔维斯特再怎么无能,也不至於让他的部队轻易被那群野人击垮。 “我们在摩洛哥的失败,是英国那群阴险傢伙设下的陷阱!他们就是想赶走我们西班牙,然后彻底把摩洛哥变成他们的地盘!” 只要英国是幕后黑手,那一切过错便都不在自己了。 阿方索十三世就在脑中这样自我辩解著。 “唔......” “如果是英国,那也不是不可能......”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连毛拉以及其他西班牙政客们,也渐渐露出“说不定真是这样”的神情。 毕竟若是英国,那个从英格兰时代起便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却是疯狂殖民掠夺的国家,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虽然这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西班牙人却已经在心中认定——幕后黑手,就是英国。 当然,问题依旧存在。 即便英国真的是幕后主谋,西班牙也无能为力。 若是有確凿证据能证明克里姆与英国勾结,那另当別论,可现在手头不过是些“如果是英国的话,也干得出来”的猜测和推论罢了。就这样贸然声討,西班牙这种早已沦为欧洲二流国家的存在,根本不够格。 至於寻求其他国家支援—— 欧洲最有影响力的德意志帝国是英国的盟友;美国既非欧洲国家,立场又偏向英国,再加上美西战爭的仇怨尚未消散,根本不可能帮西班牙出头。 於是,西班牙人退而求其次,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態,转而向也因阿尔及利亚而对克里姆的动作感到不安的法国求助—— “很抱歉,我们无力协助西班牙。” 回应却是冷漠的拒绝。 法国才刚刚从超级通货膨胀等战后混乱中缓过神来。 法国政府无意为了西班牙这点事,去招惹德国和英国那两头狮子,不想自找麻烦。 “哈,怎么办才好啊。” 眼见再无援军,阿方索十三世与西班牙政府罕见地达成共识: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照此局势发展下去,一切都將按英国的剧本一步步推进。 “哼哼,法国终究是过去时代的失败者罢了。” 然而,就在此时—— 一个原本与这场纷爭毫无关係的国家,却忽然宣布要出手援助西班牙。 “转告西班牙,我们义大利王国,愿为正义而战,协助你们抵抗强权!” 西班牙甚至还来不及感慨“四面楚歌”的悲壮,义大利便在这第二次摩洛哥危机中高调介入。 领头者,正是现今义大利的元首:贝尼托·墨索里尼。 ...... “英国总是能让我大吃一惊啊。居然还说这是低调处理,不闹大动静?把目击者全杀了就叫『暗杀』,是这样吗?” “......” 汉斯带著讽刺的语气说出这句话,驻德英大使埃德加·文森特(edgar vincent)垂下头,像是无言以对。 看样子他確实无话可说。 毕竟,距离世界大战结束都多久了,英国又一次引发了摩洛哥危机。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是1900年,而不是1920年呢。 更糟糕的是,这次连墨索里尼也莫名其妙地插了进来。汉斯不得不对英国挑起的这个越来越大的雪球,感到忧虑。 当然,墨索里尼的行为並非完全不可理解。 那傢伙的性子他太清楚了,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大概是打算利用这场摩洛哥危机,为义大利和他自己爭取更大的地位吧。』 眼下他正以“秩序”的名义,强力整顿国內局势,成功巩固起了独裁体制,自然也该覬覦起国际声望了。 『结果就是,德国也被拖下水了。』 说实话,英国要不要吞下西属摩洛哥,他们本来根本不在乎。 介绍阿卜杜·克里姆给他们,也不过是看在盟友的面子上才勉强做的,压根没打算深度介入。 至於西班牙国內的反英情绪升温? 英国在国际上的形象受损? 这就是英国的一贯的作风罢了。 实际上,在义大利介入之前,其他国家都只是一边掏耳朵一边嘲笑:“英国果然还是老样子。” 说实话,如果不是墨索里尼横插一脚,哪怕稍微闹腾一点,最后也还是会以对英国有利的方式收场。 但可惜,即便在法国都明哲保身的情况下,那胆子肥到炸裂的墨索里尼却一副“瞧好了”的姿態,高调地跳入第二次摩洛哥危机,而一直自詡为“欧洲守护者”的德意志帝国,这下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英国这帮炸鱼薯条的混蛋炸出来的脏水,已经泼到了德国头上。 怎么每次只要那该死的加里波利混蛋一插手,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你说他是敌人还好办,还能硬刚;偏偏他又一直摆出“我方阵营”的姿態,打也打不得,真是气死人了。 现在就算有小丑跳出来给邱吉尔戴上王冠,自称他是“joker之王”,汉斯都得恭喜他。 “对於德意志帝国和阁下您的不满,我是千百个理解。” 文森特大使一边说著,一边露出了像是低声呜咽般的表情。 “但您也清楚——一旦德国选择袖手旁观,第一个笑出声的就只会是墨索里尼。” “嗯,我当然知道。问题就在於我太清楚了。” 在这种局面下,如果德方选择不管不问,『欧洲秩序守护者』这块金字招牌势必也会受到影响。 更別说要是就这么放任墨索里尼肆意妄为,西班牙受到的法西斯影响可能又会剧烈加深,开始倾斜。 撇开义大利不谈,法国国內法西斯分子都已经开始到处乱窜了,要是连西班牙也染上这股风气? 即便西班牙如今不成气候,也算不上强国,但它的分量终究不轻,不容小覷。 外交一事,讲究的是扩张己方盟友,削弱敌方同盟。 “而且就算不是义大利,苏联也可能会伸手干预西班牙。” 西班牙內战又不是凭空爆发的。 那地方,从以前开始,不论左翼右翼都不是省油的灯,势力庞大。 虽然现在內战不太可能马上爆发,但也不能坐视不理。 说实在的,居然让人在1922年就开始思考那些原本该在西班牙內战时才会烦恼的问题,墨索里尼也是够厉害的。 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目前情况是,既然墨索里尼点名邀请了我们——准確来说,是邀请了我本人——那我自然会出面解决第二次摩洛哥危机。不过,英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明白了。” 恰好摩洛哥是全球知名的磷矿產地,而阿卜杜·克里姆的老巢里夫山脉也富藏高质量的铁矿。 只要德方参与其中,英国就必须与他们共享这些矿產资源,作为交换。 这样一来,即使是对英国的疯狂行为骂得最狠的阿登纳,心情也会稍微好受一点吧。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討论一下我们该怎么做吧。至少对德国来说,绝不能让第二次摩洛哥危机像第一次那样虎头蛇尾,一定要迅速了结。” “没错,我们英国在这一点上完全赞同。” 第一次摩洛哥危机是怎么收场的来著? 为了解决摩洛哥问题召开了阿尔赫西拉斯会议,但因別佐布拉佐夫的掺和迟迟无法收尾,最终爆发了波將金號叛乱,英国、法国、德国、俄罗斯几国间甚至爆发了意外海战,最终不了了之。 汉斯作为当时在场的人之一,绝不希望这段歷史重演。 “但说到底,撇开西班牙不谈,墨索里尼在达成自己『获得国际声望』的目的之前,肯定还会继续缠著不放。” “您的意思是,墨索里尼很可能会变成这次会谈的『別佐布拉佐夫』?” 现在这种状况下,德国若是太明显地站在英国一边,未必是个好选择。 墨索里尼正巴不得他们这么做,好从中作梗。 “所以,我们需要一张连墨索里尼都意想不到的王牌。” “王牌?您是指——?” “这次摩洛哥问题里,其实有个比我们德国和义大利还更密切相关的国家。但它一直在犹豫观望,没有插手。你明白我说的是谁吧?” “您......您不会是说......” 如果是正常局势下,確实不会选那国家当合作对象。 但现在局势本就异常,说不定能藉此顺利解决危机。 更巧的是,那国家的现任总统,从性格来看,说不定意外地合得来。 只要这边开出合適的条件,提出他们难以拒绝的报酬,说不定就能在这件事上与之达成合作。 “秘书,去把法国大使叫来。” 是时候把那位老朋友,法国,拉进这场游戏里了。 第297章 第二次摩洛哥危机会议 “政府为何对英国的暴行保持沉默!” “你以为英国会满足於摩洛哥湾吗?別忘了,柏柏尔人也在阿尔及利亚!” “法国也该发声了!必须谴责英国的蛮行!” 当英国“再度”引发摩洛哥危机,世界为之震动之际,巴黎协和广场上迴荡著无数演说者的怒吼与响应者的嘶喊。 那是一群自称“爱国者”的人,他们为了抨击法国政府对西班牙求助的无动於衷、对英国与柏柏尔人勾结行凶的无所作为,而自发聚集的起来。 就如同大多数自詡为爱国者的人一样,这些人的政治立场一边倒地倾向极右。他们之所以在协和广场上声嘶力竭地喊叫,也並非纯粹出於爱国情怀,而是另有所图。 他们企图借著这场正在进行的第二次摩洛哥危机,大肆攻击政府与第三共和国,以壮大自身势力与政治影响力。 毫无疑问,这其中没有一点是为了西班牙。 “守护阿尔及利亚!保卫我们法国的领土,別让它落入英国帝国主义者之手!” 尤其最常被他们提起的,便是那块法国在非洲仅存、並被视为本土延伸的殖民地——阿尔及利亚。 这些极右分子口中的阿卜杜·克里姆,如今声势浩大,几乎席捲整个马格里布。如果继续默许英国的越界行径,那么连好不容易在桑苏西条约中保下的阿尔及利亚也將拱手让人。他们不断激起市民的焦虑与不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帮傢伙是閒得发慌吧?西班牙亡不亡关我们屁事?” “说实话,阿尔及利亚那地方我们真的需要吗?活著都已经够难了,是不是该多关注一下本土?” “別堵著路,让让吧!” 当然,並非所有巴黎市民都赞同这些极右分子的主张。 法国刚刚从惨烈战爭的创伤中逐渐恢復,经济也才开始回暖,巴黎市民大多关注的依旧是柴米油盐的日常生计。 在这种状况下,那些呼吁对抗英德、出兵支援西班牙的激进言论,自然难以获得共鸣。 毕竟,那场大战带来的厌战思想,並不只属於一国。 “不过他们说的,也不全是错吧?” “是啊,怎么说政府也得表个態吧。难道要一直这么低声下气地面对英德不成?” 但即便如此,极右分子的声音,还是一点一滴地渗入了法国人的心中。 大战之后,法国政府一直小心翼翼地迴避与英德之间的摩擦,全力专注於恢復国力。 经济危机、夸张到连买根法棍都要数百万法郎的恶性通胀、退伍军人的安置、政局的混乱......法国眼前的问题已经够多了。 此时若再与英德开战,只会雪上加霜。也正因如此,政府在目前的局限內,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然而,在那些对大战结局不满的人看来,政府的一举一动,几乎就是在对著英德摇尾乞怜。 他们眼中的法国,曾经能与列强並肩,如今却变得如此懦弱、如此卑屈。 “我们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还要继续满足於这耻辱的牲畜般的生活到何时?!我们是法国!而法国,永不屈从,永不低头!” “......” “德高少校,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 更不用说,那些在桑苏西条约后因裁军而深感失落的法国军人,他们的愤懣与羞辱,早已如火山般在心底翻腾不休。 ...... “呼——” 与此同时,在紧张气氛瀰漫的爱丽舍宫內,一声长嘆划破寂静,似乎在遥遥回应协和广场上的骚动。 “情况不妙啊。” 这一声沉重的嘆息,来自乔治·莱格。他在大战时期曾担任法国海军部长,眼睁睁看著地中海舰队全军覆没,又以法国代表身份在桑苏西条约上签字。如今,他已成为法国总理,正竭尽全力想让国家从战败的创伤中恢復过来。 “总理先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您早就清楚,极右翼的夏尔·莫拉斯不说,马塞尔·布卡德、皮埃尔·泰廷哲,以及弗朗索瓦·德·拉罗克这些近期迅速冒头的右翼人物,正在日復一日地攻击政府,煽动民眾。” 而且,不止如此。 这些人近期还以“爱国同盟”(patriotisme alliance)为名结成联盟,开始有组织地对抗政府的动作。 更有甚者,传言称他们背后还站著拿破崙·维克多·波拿巴(napoleon victor jerome frederic bonaparte)——那个自称“拿破崙五世”的波拿巴家族继承人。 这並不让人意外。 波拿巴派原本就在法国右翼之中占据一席之地,是王党派中的强硬民族主义阵营。正因如此,也有观点认为波拿巴主义是右翼民粹主义的起点,是早期法西斯主义的前身。因此,包括甘末林在內的共和国守护者们不得不时刻警惕他们的动向。 “若继续放任他们,迟早会在巴黎重现罗马进军的景象。” “可我们又不能像前年去世的克列孟梭那样,立刻出手镇压不是吗,中將阁下。” 眼下,这些所谓的爱国同盟並没有触犯法国的法律。 他们只是打著法国公民权利的旗號,在公开表达自己的立场和主张。 问题在於,那些主张恰恰是政府最忌惮、最无法忽视的部分。 “再者,贸然动手,恐怕只会让他们的声势更为高涨。”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民眾对政府、对共和国的信任只会更加流失。” “唉,我也清楚。所以我才会如此苦恼。” 自大战时期起便身经百战的莱格,再次疲惫地嘆息一声,目光转向一旁。 “阁下,您怎么看?” “......” 面对莱格的提问,那位一直默默凝视著爱丽舍宫窗外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头来。 但他並未回答,只是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阁下......?” “听说大战那年,从这扇窗子飞进来一只黑猩猩。” “您......说什么?” 莱格满脸困惑地反问,那男子终於张口了。 可接下来的话却完全不合时宜,和满室沉重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一直对那只勇敢的小傢伙怀有敬意。它挣脱桎梏,追寻自由,竟一路穿越战火,抵达连德军都未曾踏足的法兰西心臟。这种精神,比起我们这些早已忘记何为『不断前行的革命意志』的人,难道不更值得尊敬吗?” “???” 眾人全都陷入“这都什么鬼话?”的沉默,无法理解这番言语的意义。 而就在这时,那位男子——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总统、温和共和派的领军人物保罗·德夏內尔(paul eugène louis deschanel),微笑著开口道: “让我们向黑猩猩的勇气致敬吧,朋友们。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应带著勇气,向它那份无畏挑战的精神看齐。” 他手中拿著的,正是刚刚从法国驻德大使馆送达的最新急电。 ...... 1922年6月30日,为了解决第二次摩洛哥危机,相关国家代表齐聚瑞士苏黎世。包括西班牙和英国、表示將协助西班牙的义大利、因义大利的介入而半被迫担任调解者的德国,以及在最后关头宣布参会的法国——五国代表团匯集一堂。 至於五国的代表阵容,德国这边自然是汉斯出面;西班牙方面,则是新任首相何塞·桑切斯·古埃拉-马丁內斯(josé sánchez guerra y martinez)亲自到场。 至於前任首相安东尼奥·毛拉(antonio maura y montaner)?因为西班牙本身的一团混乱,在会议筹备期间就走人了。 “请多关照,公爵阁下。此次会议,我期待您如声望中所言那般公正且睿智地行事。” “我会尽力而为,桑切斯·古埃拉首相阁下。” 当然了,在对待英国暴行这一点上,毛拉和桑切斯·古埃拉两人的立场也没太大差別。 “真没想到会因为摩洛哥的问题,再次和阁下照面。” “又是英国惹的祸啊。” 另一边,英国派来的则是外务大臣贝尔福——碰巧,他也是第一次摩洛哥危机时的首相。 就汉斯个人而言,他更中意在大战期间多次並肩作战的爱德华·格雷,如果是他来就好了......但格雷因视力恶化,早已无法继续公职。 『唉,要是格雷还在,他或许还能牵制住內阁与邱吉尔,阻止第二次摩洛哥危机的爆发。』 如今他缺席,反倒让人倍感失落。 “咳,总之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只希望这次会议不要再像上次那样混乱。” “这点我很赞同。” 第一次摩洛哥会议不仅毫无建树,甚至因波將金號上的叛乱,直接演变成德国、英国、法国、俄国舰队间的混战,简直是一场灾难。 如果这次也再搞成那样,汉斯已经做好了当场咳血上演一齣悲剧的准备。 “咳咳,各位久等了。我是义大利首相贝尼托·墨索里尼。” 就在某人回忆第一次摩洛哥危机、浑身发冷的同时,义大利的代表登场了。对西班牙来说他是援军,对德国和英国来说却是个不请自来的麻烦。 这是汉斯和那位一看就是来“火上浇油”的“浇油里尼”......不,是墨索里尼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顺带一提,墨索里尼之所以亲自出席会议,是因为他目前兼任义大利外务大臣。 不过说实话,就算另有外相,他大概也会亲自现身。 这个脑袋光亮得跟石像巨人一样的大块头,出席此次会议的唯一目的,就是为自己和义大利法西斯抬高身价。 “各位绅士,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保罗·德夏內尔(paul eugène louis deschanel)。虽然我看到有些人的表情好像並不怎么高兴,不过希望大家能在摩纳哥的明媚阳光下放鬆心情。既然难得聚首,不如和睦相处不是更好吗?” 就在汉斯心里把墨索里尼狠狠咬了一遍的当口,又一位国家领导人登场。法国代表、第三共和国总统保罗·德夏內尔,以他那种让人分不清是圆滑还是厚顏的独特风格,把现场气氛搞得一团乱。 “久仰了,总统阁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啊,墨索里尼首相,我原本也没打算亲自出马的,但最近协和广场那边实在太吵了。多亏如此,我才得以逃离爱丽舍宫,顺便来瑞士散散心,哈哈哈哈!” 德夏內尔大笑著,而墨索里尼的脸色则有些僵硬。 显然,原本应该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被德夏內尔吸引过去,这让他很不爽。 再加上,最初明確拒绝西班牙请求的法国,如今总统又亲自登场,而且意图不明,更让墨索里尼感到一头雾水。 不过,其实连把法国拉进会议的汉斯,都没想到德夏內尔会亲自来。 当然,考虑到歷史上的德夏內尔有別於以往总统,更为积极主动,这种举动其实也不算太离谱。 只不过......在歷史上,由於他患有的某种类似梦游症的“急性精神障碍”与“神经衰弱”病症,而从夜行列车上摔下,导致健康急剧恶化,不得不在上任七个月后辞职,最终在两年后病逝,未能实现其抱负。 要知道,他可是打败了胜利首相剋列孟梭,以第三共和国歷代总统中最高票数当选的人物。对他本人和法国民眾来说,这都是一桩令人遗憾的事。 不过在这里,没有那场列车事故,他也许能顺利完成任期。 “啊,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汉斯·冯·乔公爵吧。” “幸会,总统阁下。您的声望,我早有耳闻。” “哈哈,你也不差啊。原本只在报纸照片上见过,如今亲眼一看,不知该说你更有风采,还是说你那张脸下心机无数、热衷操纵人心。哦,別误会,这是夸奖,意指你是位出色的外交官!” 哈哈......这到底该笑还是不该笑好呢? 『话说回来,德夏內尔这傢伙,从列车事故前就有精神错乱的传言,果然是个行事离奇的人物。』 他就是那种无论正面还是负面意义,都无比契合“丑角”一词的人。 “那个......我也能说句话吗......” 而被德夏內尔压得连句完整对话都说不出来的墨索里尼,明显是想自己来扮演这角色。 啪、啪——! “既然差不多都自我介绍过了,就开始正题吧。” “明白了,那我们各自入座吧。” 然而,他的机会並未到来。 就在大家都快被德夏內尔的喋喋不休折磨得精疲力尽时,贝尔福终於忍无可忍地拍手打断了节奏。 “愿在这场会议的尽头,是我们所共同期盼的和平。” 第二次摩洛哥危机解决会议,正式开启。 第298章 达则兼济天下 “我们西班牙的要求很简单。英国必须立刻从梅利利亚撤出舰队,並停止对阿卜杜·克里姆的支持。” 最先开口的是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古埃拉。 他直视贝尔福,坚定地表明了他和西班牙的立场。 “所谓对阿卜杜·克里姆的支持,既无证据,又不可信,阁下竟能如此轻率地说出口,真是令人惊讶。” 当然,贝尔福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符合英国人的风格、 这份厚顏无耻,连知晓真相的汉斯,也忍不住暗自冷笑。 『问题是,这帮厚脸皮的傢伙偏偏还是我们的【朋友】啊!』 让英国成为德国的盟友,是他的责任,但当时也別无选择。 可以说,除了加里波利战役几个麻烦事外,这让他们几乎是轻鬆贏得了大战。 “所谓子虚乌有,真的是这样吗?” “墨索里尼总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汉斯陷入回忆的片刻,墨索里尼勾起嘴角,说道: “根据我们义大利与西班牙联合调查的结果,阿卜杜·克里姆在阿努瓦勒战役中使用的迫击炮弹,毫无疑问是英国製造。我们掌握了英国支援柏柏尔人的確凿证据!” “哦?此言当真?” “確凿无疑,德夏內尔总统。若不信,我可以让人把那枚炮弹带来。” 可能是因眾人目光集中,墨索里尼语调兴奋,声音也高了起来。 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势,无论是汉斯还是英国人,早就预料到了。 汉斯与贝尔福默默交换了眼神,隨后缓缓开口: “就算那枚炮弹確实是英国製造,这就能证明英国参与了里夫战爭吗?” “乔部长!面对明摆著的证据,你竟然还妄图否认?” “我的意思是,是否还有其他可能性。” “哈!什么可能性?” “请想一想,桑切斯·古埃拉首相,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枚迫击炮弹確实產自英国,但不一定是英国军队的物资。各国之间出售武器弹药是常有的事。就像南美或xx用上了德国製造的武器,也不能说明德国对那里的战事负有责任,不是吗?”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西班牙的主张也一样缺乏確凿证据,不是吗?” “你说什么?!” 桑切斯·古埃拉被贝尔福的话气得满脸通红。 汉斯不理会他,继续说道: “而且,阿卜杜·克里姆也可能是从英属摩洛哥的黑市,或其他渠道获得那批迫击炮。” “这......可能吗?” “殖民地军队本就腐败不堪,不排除有军人暗中贩卖武器的可能性。又或者,阿卜杜·克里姆通过手下袭击了英国军队的武器库。” “確实,在西属摩洛哥的战爭爆发前数月,曾发生过柏柏尔人劫掠我们运输补给品的事件。或许那时候,炮弹就落入了克里姆之手。” 当然,这全是谎言。 但这有什么关係呢? 他们根本无法判断这是不是谎言。 “你、你这......” “......” 桑切斯·古埃拉脸色更红了,而墨索里尼似乎也意识到再强调炮弹毫无意义,闭上了嘴。 “年轻人,再给我倒点酒吧。” 至於德夏內尔总统......似乎彻底当起了看客,满脸兴致地举起酒杯。 『德夏內尔那边,暂时不用担心。』 反正他真正出手的时机,还远没到。 暂时先放著吧。 “我想请问一下,桑切斯·古埃拉首相,西班牙是否还有其他证据,能证明英国是阿卜杜·克里姆的幕后黑手?” “这......这个嘛......” “如果没有,就请不要再提出毫无根据的臆测。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梅利利亚以及驻扎在那里的英国舰队。” 而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说实话,就算他们再怎么包装,英国的行为也难以摆脱违反国际准则的嫌疑。 『唉...加里波利那个混帐就够烦的了,劳合·乔治怎么还能这么批准了呢......?』 “英国的行为是非法的!世上哪有哪个国家,敢在別国港口擅自驻军?这分明是对国家主权赤裸裸的侵犯!” “咳咳,我也赞同西班牙的意见。这种不通知一声就派兵进驻的行为,不仅在外交上是极大的失礼,在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嘖。” 听到有人附和,之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桑切斯·古埃拉和墨索里尼顿时又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开始谴责英国的非法行径。 该挨骂是没错。 但德方不得不站在英国这边,这才是为难的地方。 “英国方面,有什么反驳的意见吗?” “我们英国向梅利利亚派遣舰队,纯粹是为了保护当地英国公民的生命与安全。” 贝尔福开口了。 “一个国家最基本的职责之一,就是保护本国人民的生命安全。可你们看看,西班牙动用了数万大军,却连五千都不到的柏柏尔人都打不过,被打得溃不成军。” “......” “若西班牙能挡住阿卜杜·克里姆与他的里夫部族军,事情自然不会发展到这一步。是你们的无能导致梅利利亚陷入危局,我们皇家海军才不得不出手。” “就算如此,英国的行为仍是对我们西班牙主权的蔑视!” “没错,贝尔福阁下。如果我们义大利,也以保护义大利公民为由,突然向直布罗陀或马尔他派出舰队,你们英国也能接受吗?” “你们义大利海军......还有舰船可派吗?” “你说什么?!” 喔哦,这话可够毒。 毒到一向沉著冷静的墨索里尼直接拍案而起,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德夏內尔,也被这波“溅射伤害”波及,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毕竟,不论义大利还是法国,在大战中海军几乎被毁得一乾二净,这话说出来確实够戳心的。 说到底,墨索里尼虽然是个厉害角色,但毕竟是第一次登上国际外交的舞台,无论资歷还是经验,都不及贝尔福。 別看贝尔福那副样子,他可是从维多利亚时代起就在政坛活跃的英国老狐狸。 连汉斯都不能小看他。 “总之,这结果也不错。” 贝尔福的强势反击打断了原本指向西班牙与义大利的攻势。 趁著局势未反转,不如就此收尾。 “看起来,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继续討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下次再议,诸位觉得如何?” “我也同意。与其像鸚鵡一样重复相同的论调,倒不如冷静一下。” “可总统您今天什么也没做吧?” “就说我在观察局势吧。听起来更有气势些。” 面对墨索里尼和桑切斯·古埃拉不满的表情,一直旁观的德夏內尔面带微笑地回应。 而墨索里尼则不耐地撇撇嘴,气呼呼地走出会议室。 “......” “哼!” 紧隨其后,桑切斯·古埃拉与贝尔福也各自拂袖离席,转眼间会议室只剩汉斯和德夏內尔两人。 “乔部长,稍后要不要一起共进晚餐?” “咦,您是在邀请我吗?” “没错,我对您可是......非常感兴趣的。” “是吗?我也正好对总统您,有不少想问的事。” 汉斯与德夏內尔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白日的会议至此落幕—— 而属於夜晚的真正较量,才刚刚开始。 ..... “有谁知道德夏內尔那傢伙到底是打著什么主意跑去苏黎世的?” “要是知道的话,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干坐著吗?” 与此同时,在苏黎世会谈如火如荼地进行之际,极右翼势力政治联盟爱国同盟的成员,则齐聚在了从事香檳生意的泰亭哲酒庄沙龙中,神情凝重地低声商议著。 原因无他,本说好不会插手西班牙事务的保罗·德夏內尔,竟突然亲自踏上了前往苏黎世的行程。 “德·拉·罗克先生,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很遗憾,我现在能说的也只有一个:我不知道。” 面对莫拉斯的提问,那位比歷史上更早成立极右翼组织“火十字团(croix-de-feu)”的新星,加入不久便一跃成为实权派人物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摇了摇头,答道。 德夏內尔那傢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他为什么要亲自跑去苏黎世? 这些问题,在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徘徊不去。 是想像他们这些“爱国者”一样,试图通过高声疾呼吸引民眾扩大影响力? 还是如同那明明和摩洛哥问题毫不相干的墨索里尼一样,去苏黎世,只为在西班牙问题上大做文章? “不,不对。” 他们所了解的保尔·德夏內尔绝不是那种单纯的人物。 那傢伙是个精神结构异常、完全摸不透在想什么的疯子。 毕竟巴黎的流言蜚语总爱拿总统精神有问题来做文章,可不是毫无缘由的。 即便是再无根据的传言,追根溯源,也总归有其依据。 而保尔·德夏內尔,就是那种“依据”多得溢出来的傢伙。 “不管怎样,不论那个疯子德夏內尔打算干什么,各位最好都要有点心理准备才行。” 不管他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恐怕对爱国同盟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该行动就得行动。” 德·拉·罗克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属於“法兰西行动派”,这法国极右翼中势力最为强大、实际上主导著整个爱国同盟的夏尔·莫拉斯,以沉稳的语气接道: “没错,这次我们一定要让法兰西走上正確的道路,而非歧路。” ...... “最初收到部长阁下发来的电报时,我实在是吃了一惊。”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在这只有汉斯和德夏內尔两人的晚餐席上,德夏內尔一边用刀切著牛排,一边开口说道。 “居然是德国与法国的合作。我,身为法兰西总统,竟从那个汉斯·冯·乔的口中听到了这种话,世上还有谁能想到呢?” 恐怕別人听了,也会是类似的反应。 若是几十年后还情有可原,但如今大战的恐惧与衝击还如噩梦一般残留在人们心头,这种话一出口,足以被当成疯子。 当然,为了抓住威尔逊,德法两国也曾短暂联手过一回,但那更像是一场政治交易,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因此不能作数。 “我生性谨慎,但在外交上,总有需要捨弃谨慎、大胆出手的时候。况且,德国与法国也不可能永远像仇敌一样过下去,不是吗?” “哦......” 听了汉斯的话,德夏內尔嘴角微扬,似乎颇感兴趣。 “当然,我们两国若要真正实现和解,前路依旧漫长。甚至说不定,永远无法和解。” 甚至,也可能再次走向战爭。 即使撇开庇护十世的预言不提,仅是法国人——那些在大战中惨败的傢伙,他们对德国的仇恨,如同他们那高傲的自尊心一般深重。 “可即便命运註定我们两国將不断爭斗,身为有能力决定战爭与和平的人,我们也该不断挣扎、不断尝试才是。” “就算那尽头,是一场虚无的结局?” “努力本身,便有其意义。” 当然,汉斯也並非盲目信奉和平。 若真如此,他也不会为即將到来的第二次大战做准备了。 只不过,他始终认为,为了下一代,也为了子女的未来,哪怕不能彻底改变世界,也不能就此袖手旁观,不去为和平努力。 “哈哈!说得好,真是说得太好了。” 似乎很满意汉斯的话,德夏內尔笑了起来。 “我也完全赞同部长的想法。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现身於此呢?”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普法战爭结束了,大战也结束了。法国与德国,究竟还要在这仇恨的枷锁中彼此怨懟到何时?这一现实,是时候改变了。当然,协和广场上的那些极端分子,恐怕会把我们这番话当成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若连向那个理想迈出一小步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们恐怕永远只能原地踏步了。” 直面现实固然重要,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更不能彻底放弃理想。 因为不再做梦的人,是无法走向未来的。 “我只希望,今天这场对话,能够成为我们迈出的第一步。” “我同意。不过,毫无利益可言的合作,对我来说依旧是难以接受。尤其部长阁下想要的,是我们法国站在那些海盗朋友一边。我可不想把自己的脑袋送上断头台。” “哈哈,我明白。来吧,那我们就先来对对各自的条件。” 汉斯微笑著说道。 “首先,我的第一个条件——法国加入国际联盟。” 第299章 会议后的风暴 “加入国际联盟吗......確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德夏內尔摸著下巴,眼中泛起光芒。 確实,从法国的立场来看,他们无法不对加入国际联盟表现出兴趣。 毕竟,他们在欧洲数百年间积攒下来的影响力和份量依旧存在,而英德也並未真正剥夺他们的主权。只是,如今的法国虽仍能向世界发声,但那声音却已失去了分量。 这也是汉斯联络他们之前,法国对西班牙危机迟迟不愿插手的原因之一。 当然,也会有人反驳说,同样是战败国,为什么义大利和墨索里尼就能另当別论?因为法国和义大利的情况本就有所不同。 眾所周知,义大利在那场战爭中表现得一塌糊涂,甚至主动驱逐国王、宣布投降。虽说因此割让了大片领土,但换来的枷锁,却明显比法国要轻得多。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年法国被拒於国际联盟门外,而义大利却大摇大摆地加入其中。 事实上,在原本的歷史中,唯一真正被国际联盟拒之门外的,也就只有最惹人非议的德国与奥斯曼帝国(这个世界中的奥斯曼帝国因是德卫星国,因此也加入了国际联盟)。 而且墨索里尼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支援西班牙,但从未发表过任何直接敌视英国或德国的言论。 他只是站在所谓“常识”与“道义”的立场上,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过了——就这样而已。 因此,不论是德国、英国,还是义大利,都无法就此对他指责什么。 毕竟,他也没有违反任何条约。 就像在歷史上,魏玛共和国受到《凡尔赛条约》的钳制,可他们该做的都照样在做——与波兰打贸易战、向xx派遣军事顾问团,等等,照样没少干,可英国和法国也没说什么。 当然,从占领鲁尔事件中也能看出,一旦越过那条线,后果也不会太好受。 “只要法国加入国际联盟,就能重新回到国际社会。而我们德国与英国若表態支持,应该也不会有哪个国家敢反对。” 不过,说到底,法国加入国际联盟所能带来的意义也就仅限於“回归国际社会”而已。 歷史课上也学过,国际联盟与后来的联合国相比,那就是个笑话般失败的组织。 连美国和苏联都不在其中,又怎么可能办得好? 更別说,当初最早提出建立国际联盟的美国总统威尔逊都已落得那样的下场,导致这个组织在本世界的存在感比起原本的歷史更是弱上许多。 若是国际联盟真有那么大能耐,西班牙早就把英国告上去了,也就轮不到汉斯他亲自跑来苏黎世一趟了。 “既然这是第一项提议,那第二项......自然也该有吧?” 德夏內尔显然心知肚明,於是紧接著追问了下一项条件。 对於需要疗伤的法国来说,就算国际联盟早已名存实亡,他们也確实迫切希望能加入其中,但仅凭这点就贸然站队英国,未免太不划算。 “我的第二个提议,是——贷款。” “!” 正因如此,汉斯也早早准备好了第二张底牌。 对正在为经济恢復焦头烂额的法国而言,这绝对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 “只要法国愿意,我们德国或英国都可以向你们提供贷款。” 或者,也可以牵线让他们与美国那边接触。 至少汉斯和共和党政府交情不错,而美国这个国家嘛,钱永远是不完的,只要开口,他们不会拒绝。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不过,说到底,贷款也不过是债务罢了。” “確实。” “既然如此,若是稍微调整一下赔款数额......” “哎哎哎,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这种话就別说了,別越界啊。” 再怎么说,这点事也不值得去动那笔赔款。 “嘖......好吧,没办法。我明白了。就这样,作为『第一步』,也足够了。” 德夏內尔似乎只是试探性地提了一句,见汉斯没有动摇,便也爽快地点了头。 “不过,作为交换,请確保阿尔及利亚的安全。因为阿卜杜·克里姆的缘故,阿尔及利亚现在也不太平。” “我们也好,英国也好,与阿卜杜·克里姆並无瓜葛。不过既然你要求了,我可以保证——阿尔及利亚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呵呵,那就暂且如此吧。” “那么,这场谈判就算达成了?” “oui!” 隨著德夏內尔爽朗的一声“好”,二人紧紧握手。 交易达成。 ...... “总统阁下,您觉得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指的是什么?” ——片刻之后。 回到房间的德夏內尔转过头,看向说话声音略显不安的秘书官,开口反问。 “加入国际联盟和贷款问题......两者对我们法国来说確实都很重要。但让国民理解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吧。” “你是觉得,至少应该再多爭取一些条件才对?” “没错。说实话,就算他们把这些给了我们,德国和英国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损失。” “哈哈,说得不错。但目前来看,这样的结果才是恰到好处。为了让法国前进,我们首先得贏得英国和德国的信任。” 这也正是他先前所说“第一步做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的原因。 如果一开始就贪心太重、妄图更进一步,不仅得不到更多的利益,反而只会招来对方的警惕与封锁。 看看汉斯·冯·乔就明白了。 当他一提到“战爭赔款”这个词,对方便立刻嘴角抽搐,语气里满是警告。 法国如今依然没有贏得他们的信任。 因此,如今正该像今天这样,一点一滴地,踏实地累积起信赖。 为了有朝一日摆脱桑苏西条约,再次堂堂正正地屹立於欧洲的中心。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但无论如何,都比再次让整个欧洲陷入大战要好得多。 “我明白您的意图了。只是......我还是担心回到巴黎之后的局势。” 有人会为总统的成果而感到高兴,但也一定会有人公开表达不满。 尤其是在协和广场上盘踞不去的爱国同盟,他们只怕会爆发出宛如火山般的愤怒。 “说不定,爱国同盟会直接越过底线。” “嗯,以他们的性子来看,的確可能这么做。不,应该说......最好就让他们放肆一次。” “......您说什么?” 德夏內尔突如其来的发言,让秘书一脸难以理解地反问。 但德夏內尔是认真的。 这一切,早在他收到汉斯的信时就已经开始部署。 “我会借这个机会,彻底粉碎那个威胁共和国的爱国同盟。” 他要反过来利用爱国同盟的愤怒,清除那些否定共和国、否定民主制度的极右分子。 一切,都是为了法国的未来与和平。 ...... “我回去后仔细回想了下昨天的会议,这一次......英国的做法似乎是对的。虽然这种情况並不常见。” 第二天。 第二轮会议刚一开始,会议室里就像投下了一颗炸弹。 “这话是什么意思,德夏內尔总统!你这是打算站在英国那边吗?而且,还是法国?!” 当然,这颗炸弹只对西班牙和义大利造成了衝击。 “如果连法国也认为英国是对的,那我看这场会议也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了。除非西班牙方面能拿出什么新的证据。” “请等一下,阁下!这、这是一场阴谋!是英国设下的阴谋啊!” “这可真是......看来桑切斯·古埃拉首相非常喜欢胡乱猜测呢。” “你你你......!” 桑切斯·古埃拉怒不可遏地伸手揪住正在悠閒地品著红茶的贝尔福的领口,贝尔福早已得知了汉斯与法国方面的暗中接触,自然是从容不迫。 於是,桑切斯·古埃拉转向了这个会场上唯一的“盟友”墨索里尼投去求援的目光,然而...... “嘖,这次是你们贏了。” “???” “但別忘了,正义之眼——我们义大利的眼睛,会一直盯著你们!” “???????” 墨索里尼终究是个能在世界史上留下名字的人,恐怕他早就意识到,在法国已经倒向英德的情况下,若是再继续偏袒西班牙,只会让义大利陷入孤立,於是果断地与西班牙划清了界限。 当然,他仍然坚持扮演“正义的狮子”这个角色到最后。 『本来墨索里尼就没打算真心帮助西班牙,也没打算真心与英德作对,想来这种做法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他那傢伙的目的,从头到尾就是让自己的名字响彻世界。 而从他那副洋洋自得的表情来看,他大概已经心满意足地认为,自己已经贏得了“挺身而出、对抗英国暴政、竭尽全力帮助弱小”的称號,觉得自己算是半个胜利者了。 不过,在某人看来,那不过是精神胜利罢了。 这次事件中,义大利並没有获得任何实质性的成果,那还能算什么?当然就是精神胜利啊。 “@#$#@!!” 而被墨索里尼拋弃的桑切斯·古埃拉,则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破口大骂。 汉斯虽然听不懂西班牙语,但从桑切斯·古埃拉的语气来看,他说的那些话肯定不该在正式外交场合出现。 但不管他再怎么愤怒,他,或者说西班牙,现在都已经无计可施了。 汉斯確实对他稍有几分同情,但这就是列强操纵一切国际外交的残酷现实,又岂是情感所能改变的? “西班牙必须承认英国舰队驻扎在梅利利亚。” “阿卜杜·克里姆的叛乱......” “那是你们西班牙的內政,我们可不能干涉他国內部事务,不是吗?” “这、这话倒也没错......” “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出面调停你们与阿卜杜·克里姆之间的谈判。但除此之外,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呃......” 隨著汉斯的最终裁定,桑切斯·古埃拉的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 就这样,这场虽短却风波不断的“苏黎世会议”,至此,画上了句號。 ...... 没有多久,苏黎世会谈的结果便传遍整个欧洲。 不过,这次事发地点並非欧洲本土,而是直布罗陀海峡对岸的摩洛哥。再加上,西班牙这个国家的衰落早已成为家常便饭,因此大多数欧洲国家的反应都是:“那又关我们什么事?” “你就是为了带回这么点成果才跑去的吗?你在开什么玩笑!” “桑切斯·古埃拉到底是去苏黎世干什么了?!” “无能的政府给我滚下台!” 当然,作为这场第二次摩洛哥危机的主角,也是唯一的受害者,西班牙彻底爆炸了。 桑切斯·古埃拉一回国就遭到了鸡蛋、番茄甚至是粪便的洗礼,紧接著辞去了首相职务,由阿尔胡塞马斯侯爵、曼努埃尔·加西亚·普列托(manuel garcia prieto)继任,但这並未能平息汹涌的混乱。 “陛下,民眾对王室的不满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议会里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说要追究您的责任......” “那些混帐东西!这怎么能怪我?是桑切斯·古埃拉无能!” 作为对第二次摩洛哥危机负有重要责任的一方,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也被逼到了悬崖边。 如同二十世纪眾多昏君那样,他一方面妄图建立独裁体制,使得议会局势动盪不安,另一方面又因一连串昏招失策而彻底失去了国民的信任。 他曾在大战中保持中立,未加入协约国或同盟国,侥倖逃过一劫,但如今已是无路可退。 “必须想办法摆脱那些议员。” 被逼到绝境的阿方索十三世咬著指甲低声呢喃。 否则,西班牙王室就要在他这一代彻底终结了。 “我们不能就这么失去摩洛哥。但现在政府里全是些脑袋灌了屎的废物,不忠的议会还在逼迫陛下。所以现在该轮到军队出手了,不是吗,诸位?” “si, se?or(是的,阁下)!” 在西班牙这片泥潭中,有人愤怒,也有人看准了阿方索十三世的恐慌,开始蠢蠢欲动。 他的名字是米格尔·普里莫·德·里维拉(miguel primo de rivera y orbaneja),巴塞隆纳司令部的主帅,西班牙军事独裁的开启者。 “有贝当將军这样的名將协助我们,简直如虎添翼。” “我不过是以一名军人、而非国籍为限的身份,在做自己认为正確的事。” 而这,还不是全部。 捲入里维拉谋夺西班牙政权事件的,不只是军中顾问贝当,还有在阿努瓦勒战役中死里逃生、与部下一同归来的弗朗哥。 “里维拉將军,关於您会守住摩洛哥的承诺,我选择相信。” “哈哈,当然,摩洛哥是我们西班牙正当的领土。怎么能让柏柏尔人和英国人把它抢走?只要我掌握政权,就会倾尽全力驱逐阿卜杜勒·克里姆。所以,来帮我吧。” “si, se?or。” 弗朗哥简短地应答了一句,同时举手行礼。 『不过,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局势不允许,也只能另当別论了。』 但与弗朗哥的信任不同,里维拉的承诺根本就是谎言,只是为了把西班牙军中最强战力,西班牙外籍军团拉到自己阵营的一种手段罢了。 事实上,里维拉即便掌握政权,也不打算死守摩洛哥。他早就打算在时机不利时,果断放弃这片北非殖民地。 毕竟,与其执著於守不住的殖民地,不如专注於稳定本土,这才是更现实的选择。 可以说,就西班牙当前几近崩坏的局势而言,这是再合理不过的现实判断。只是到时北非军团中的弗朗哥等军官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准备就绪就启程前往马德里。出发前,把武器擦亮,束紧腰带!” “si!” 名为“政变”的风暴,正在西班牙大地上酝酿。 “德夏內尔,你这个法奸卖国贼——!!!” 而另一边,法国,也正迎来自己的风暴。 第300章 时势造英雄 “这绝不能忍!不是別的国家,居然选择和英国德国站在一起!简直是堪比当年《桑苏西条约》的奇耻大辱!” “说得对!说得对!” 砰!砰! 在拉·罗克愤怒的怒吼下,爱国同盟的成员们仿佛灌下了闷酒,脸色涨得通红,用拳头猛砸桌子,高声附和著。 “德夏內尔的行为是对祖国的背叛!从这一刻起,我再也不会把他当成法国人看待!” “莱格政府的其他人也一样!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带领这个国家!” 莫拉斯、布卡德等其他极右翼领袖的反应也毫无不同。 西班牙吃瘪,倒也就罢了。 但德夏內尔竟然站在了英国和德国那一边。 不是別的国家,而是那帮天生死敌——海盗与日耳曼佬!他居然站在了那些人的一边! 就算不能像墨索里尼那样公开反对,也不能与敌人握手言和吧?!这种事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別人或许还能接受,但爱国同盟绝不会原谅他。 当然,德夏內尔和他的政府对此进行了宣传,说这换来了法国重返国际社会与获得外资贷款,但——那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这些確实对法国有利,可如果是从英德之间夹著尾巴討来的,那这样的利益,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 “同志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法国绝不能就此沦为英国和德国的附庸!我们法国,自古以来便是欧洲的中心,今后也必须继续如此!现在,是我们该行动的时候了!” “拉·罗克!拉·罗克!” 人群高声呼应,拉·罗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如此乾脆也好。 这次事件,让德夏內尔原本坚实的民意支持开始动摇。 当然,也有人在称讚他现实主义的外交手腕,但无论如何,为英国摇旗吶喊这件事,在法国是很难获得好感的。 『相反,我们的力量正因此聚拢。』 在共和国,民意即权力。 如果趁机扩大势力,说不定哪一天,掌握政权也不是梦想。 “拉·罗克先生说得没错。我们必须行动!事到如今,去爱丽舍宫吧!” “?” 然而,和把这次事件当作扩大势力、进入国会机会的拉·罗克不同,夏尔·莫拉斯显然希望採取更加激烈的行动。 他提出要前往爱丽舍宫。 其意图已无需言明。 政变、叛乱、起义——这是墨索里尼“进军罗马”的翻版。 “稍等,稍等一下,莫拉斯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这个时机发动政变,实在是太过冒险!” 当然,拉·罗克本身也是深受墨索里尼影响、走上法西斯道路之人,倒不是反对用政变来取得政权。 可你看现在这情形—— 莫拉斯说的政变,毫无准备,甚至连武器都没配齐,仅凭一腔热血就想衝上去,简直就是莽撞之举。 “更何况,政府不可能对政变毫无防备。” “进军罗马”的先例早已存在,除非政府是白痴,否则肯定早已对他们保持警戒。 而德夏內尔,也许蠢,但不是真的傻子。 “你在怕什么,拉·罗克先生?墨索里尼都能成功,我们又为何不能?” “莫拉斯说得对!” “我们去爱丽舍宫!推翻德夏內尔那软弱卖国的政权,让我们爱国同盟重新引领法国走上正道!” 可与拉·罗克內心的动摇不同,莫拉斯早已对“进军巴黎”產生了强烈执念。 再加上,爱国同盟——准確来说,是法国极右翼中最庞大的势力“法兰西行动派”,所掌控著的爱国同盟,也正是莫拉斯的阵营,因此他们对莫拉斯的强硬立场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更加振奋。 就算像希儿那样被愤怒与仇恨吞噬,至少拉·罗克还保留了一丝理性。可问题也正在於此——他缺少了希儿那种疯狂。 “墨索里尼在进军罗马时说过,他的目標是掌握整个义大利。那我就这样说吧,我们的目標,就是统治整个法国!” “哇啊啊啊啊——!!” 这条看似轻而易举的“罗马之路”,让爱国同盟陷入狂热。 连墨索里尼那样的政治混混都能成功,那么比他更优秀、更根正苗红的我们,又怎会失败?这正是法国人特有的傲慢。 “火十字团......也不行啊。他们已经被这股氛围压得抬不起头了。” 拉·罗克仰望天板,重重嘆了口气。 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再插手。 若没有足以压制莫拉斯的力量,就別妄图与其抗衡。毕竟在他在圣西尔军校读书时,莫拉斯是就已名声赫赫的反德雷福斯派巨头了。而他,拉·罗克,不过刚踏入政界不久。 而且,若是此刻表示退缩,不仅是一种懦弱的表现,更等於政治上的自杀。 拉·罗克並不打算自我毁灭。 他尚未让法国再次伟大。 尚未为那些在英德大战中死去的法国人復仇。 “......” “拉·罗克先生,您从刚才起就一句话也没说,难道......还想坚持反对?” “......不,莫拉斯先生。如果前往爱丽舍宫,是爱国同盟的意志,是法国的意志,那我愿意以死相隨。” “哈哈哈!这才像个爱国者!这才是个真正的法国人!很好,那就让我们共同將这场从丑恶暴乱中诞生的无能共和国,彻底从歷史上抹除吧!” 在莫拉斯豪迈的笑声中,哪怕內心复杂,拉·罗克仍掛著微笑,点了点头。 不,已经別无选择,只能点头。 ...... 1922年10月6日。 隨著清晨的阳光洒落巴黎,政变之日悄然降临。 誓言共赴大业的法兰西行动派、“火之十字团”、王党派等爱国同盟的成员,率领著各自麾下的准军事组织,齐聚於泰廷哲的沙龙。而此刻,站在前线的爱国同盟高层们,却只是紧张地望著钟錶,脸上浮现出无法掩饰的焦躁。 但他们並不是在等待发动信號。 “莫拉斯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作为本次政变的主导者,夏尔·莫拉斯却连个影子都没露,这让眾人心头愈发不安。 “该不会是这时候临阵脱逃了吧?” “別胡说八道了,莫拉斯先生怎可能做出这种事!” 眼见大事將临,而主心骨却始终未现身,整个爱国同盟陷入了慌乱。 有人低声猜测,是不是莫拉斯临到头来怕了,乾脆逃了;也有人声高力壮地反驳,说夏尔·莫拉斯这样一位將一生都奉献於咒骂共和国、痛斥犹太人的铁血分子,断然不可能临阵脱逃。 事实上,后者才是事实。 夏尔·莫拉斯,並没有逃。 “该死的车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你们这些饭桶!” “很抱歉,先生......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原来他本欲乘车赶往沙龙,却偏偏在半路上遭遇了发动机故障,车子拋锚,只能干瞪眼被困在大街中央。 若是有些许余裕,他还可以考虑换辆车前往,但遗憾的是——正如每一个將生活当作艺术的法国人那般,莫拉斯对早餐极为讲究,非要细嚼慢咽、慢啜咖啡,结果就这样把出发时间耽误了。 简而言之,他绝无可能准时抵达。 “这可不妙......” “拉·罗克先生......不,是党首,我们该如何是好?” 此时,连泰廷哲与布卡德都看向了拉·罗克,那眼神就像两只湿透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寻求依靠。 “......妈的,你们问我干嘛?” 原本就对“火十字团”前任党首莫里斯·达尔图瓦因胆怯政变,而將党首之位推给自己一事心生不满的拉·罗克,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他至今仍对莫拉斯所谓“向爱丽舍宫进军”的计划半信半疑。 结果倒好,挑起这一切风波的罪魁祸首如今连个人影都没有,而剩下的人只会慌作一团,乱成一锅粥。荒唐,简直荒唐。 不过,泰廷哲与布卡德那投来的期待目光却並非无的放矢。 他们虽然也自称爱国者,曾参与大战,甚至靠战时特拔戴上了上尉军衔,但终归只是士兵出身。 而拉·罗克却不一样,他可是出身圣西尔军校,受过正统军事训练的真正军人。在他们看来,像这种“需要带头流血”的场合,拉·罗克的確比他们更適合担任主事者。 “我们不能就这么一鬨而散,否则整个巴黎——不,整个法国都会拿我们当笑柄。” “没错!既然已拔出利刃,即便失败,也得为未来砍下哪怕一条法棍不是?请带领我们前进吧!” “唉......好吧。我將暂代莫拉斯先生的职责,担任爱国同盟的临时领导者。” 隨著一声嘆息,拉·罗克终於接受了泰廷哲与布卡德的推举,迈步走向爱国同盟眾人前,准备发表他的第一次演说。 “法兰西的儿女们——时机已至!是时候挥下正义的战锤,痛击玷污法兰西尊严的德夏內尔政府了!” “咦?拉·罗克?” “拉·罗克党首!莫拉斯先生呢?!” “莫拉斯先生正在赶来,但途中出了些意外,未能赶上约定时间。” 这话虽然只是为了搪塞莫拉斯的失踪,但谁料竟正巧说中实情。拉·罗克沉著地继续说道: “但莫拉斯先生不希望我们停下脚步。他即使不得不暂时离席,也嘱託我们:务必继续前行。让我们以他的意志为旗,前进吧!” “哇啊啊啊啊!” “赶走卖国贼德夏內尔!” 拉·罗克的简短演讲一扫眾人心头的阴霾。 对共和国的憎恶与对掌控法兰西的渴望,重新燃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热血。 “向爱丽舍宫进发!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力量,看看法兰西的力量!” “去爱丽舍宫!去爱丽舍宫!” “法兰西万岁!祖国万岁!” 吶喊如雷,爱国同盟如洪水般涌出沙龙。 “阁下,他们开始行动了。” “宪兵队与军队准备就绪了吗?” “早已待命。” “很好......除了莫拉斯人间蒸发之外,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呼......这种事我可不想再经歷一次。” “我也是,莱格总理。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卫共和国。若日后有人追责,就由我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吧。” 与此同时,早已察觉政变异动的法国政府,也启动了应对机制,与爱国同盟正面对峙。 就这样,这场日后被人们称作“1922年法国暴动”或“沙龙暴动”歷史新篇章,由此拉开。 ...... “哇啊啊啊!!” “保卫法兰西!夺回法兰西!让法兰西再度伟大!” 在巴黎市区,数千名极右翼分子手持从各处搜罗而来的武器,在短短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后,开始了他们的行军。 目標是他们嘴上一直念叨的——爱丽舍宫。 那是总统保罗·德夏內尔与总理乔治·莱格所在之地,是法国、是巴黎的心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叛乱!叛乱啊!” “孩子们,快进屋去,快!” 望著正朝爱丽舍宫前进的“爱国同盟”,巴黎市民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与恐惧。 毕竟对他们而言,这场景无疑令人想起了那血染街头的第二次巴黎公社。 “莫拉斯那傢伙还没到吗?” “是啊,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嘖。” 此时,拉·罗克已经连基本的尊重都扔到脑后了,说起莫拉斯时都叫起了“那傢伙”,他咂了咂嘴。 再这样下去,这场漏洞百出的政变真的会由他一人背锅。 “拉·罗克先生,您害怕了吗?” “吉內梅尔上尉。” 面对火十字团的一员,同时也是大战时鸛鸟战斗机中队的核心,法兰西的王牌飞行员乔治·吉內梅尔的询问,拉·罗克回过了头。 “是啊,我很害怕。这荒唐的政变终將失败,也许今天我们所有人都会埋骨於此。” “但如果撑过去了,您將超越莫拉斯,成为右翼的英雄。这对您实现目標將是极大的助力。” “听你这话,好像我们今天一定能活下去似的。” “我们会活下去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必须活下去。我要亲眼见证那个背叛了我的兄弟们、让冯克的牺牲化为乌有的共和国的悽惨下场,让这该死的共和国和那帮狗娘养的条顿人血债血偿!” 那是吉內梅尔的觉悟。正是这股仇恨与復仇的执念,让他甚至战胜了曾在正史中夺走他性命的宿疾。 “哼,那我也得加把劲,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让法兰西重拾伟大。” 拉·罗克勾起嘴角,也似乎重新鼓起了斗志。 “拉·罗克先生!前方......!” “哈,终於来了。” 然而,不等他们的决心化作成果,队伍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弗朗索瓦,我本不愿在此地与你再见。” 那是大战英雄之一,粉碎了第二次公社的男人,曾是拉·罗克的上司。 “戴高乐少校,封锁通往爱丽舍宫的所有大道,一个都不许放过去。” “是,甘末林司令。” 莫里斯·甘末林。 今日,他既是爱国同盟的死神,也是为共和国与民主倾尽一切的守护者。 第301章 为了法兰西! “巴黎发生政变了?” “是的,总理阁下。我们已经整合了rnd与驻法大使馆传来的情报,並完成了交叉验证。『爱国同盟』正在行动,试图推翻法国政府。” “可部长你似乎並不怎么惊讶啊。” “那是因为,自从决定与法国合作起,我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德夏內尔也是如此。 汉斯想要以夷制夷,斩断可能对德国构成威胁的法国法西斯新苗;而德夏內尔则想清除掉对第三共和国构成威胁的『爱国同盟』。 换句话说,双方的利益高度一致,因此才有了果断联手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太担心了。只要法国政府事先有所准备,这场政变很快就会被平定吧。” “嗯,这一点可以肯定。” 目前已经通过情报渠道得知,由甘末林指挥的镇压部队已经开始行动。 考虑到准备时间,对方几乎不可能完成充分武装,这场镇压行动想必不会太困难。 当然,『罗马进军』那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那是个例中的个例,若非有国王在场,百分之百早就失败了。 既然法国政府早已磨刀霍霍,那么这场政变的失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之后的局势如何发展......恐怕还需要继续观望。” ...... 【致暴徒们——立即解除武装,投降!这是我给予你们的最后通牒,也是最后的仁慈!】 “monsieur(穆什/先生,法国旧制度用於王室头衔)!” “拉·罗克穆什,我们该怎么办?” 隨著扩音器传来昔日上司甘末林的声音,以及爱国同盟成员惊慌失措的呼喊,拉·罗克咬紧了牙关。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德夏內尔与莱格早就掌握了他们的动向。 而如今,甘末林这柄共和国的忠诚之剑也已出鞘,如同第二次巴黎公社时那般,准备將他们彻底粉碎。 “其他地方恐怕也差不多吧......” 换句话说,和他分头行动的布卡德与泰廷哲,也必定遭遇了类似的情况。 所以才说应该联合行动的,可现实偏偏从不如人愿。 “拉·罗克穆什。” “我明白,吉內梅尔上尉。既然事已至此,就拼到最后吧。” 然而,拉·罗克並没有选择逃跑,也没有举手投降。 反正,他早已做好了觉悟。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挣扎到底吧。 “法国的人民啊!不要恐惧,请聆听我的声音!若你有双眼,就睁开它看清楚!” 拉·罗克的声音,终於响彻了巴黎市中心。 本就骚动不已的爱国同盟,也在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陷入沉默。 “我还记得那个法国依旧伟大的时代。我们曾是整个欧洲最强盛的国家,土地丰饶,文化与科学皆为人之先导。法国,一直都是如此!” 喧譁声—— 围观政变的市民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与动摇,但拉·罗克的激昂演说仍在继续。 “可正如你们所知,我们伟大的祖国在大战的废墟中覆灭了。我们为了保卫祖国付出了生命,可我们的牺牲,却在共和国政府的无能与欺瞒下,被那群自詡为正义与善良的可憎联军,以军靴与枪火残酷践踏!” 【住口吧,拉·罗克!你的言论不过是煽动人心的胡言乱语......】 “你们看看如今发生了什么!去看看苏黎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政府不思重振往昔荣光,反倒选择向敌人低头、屈服。他们像一群等著主子施捨的牲口一般,心甘情愿地沦为失败者!” 【拉·罗克——!】 无视甘末林怒火中烧的咆哮,拉·罗克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迈前一步,更加激昂地高喊: “这不是法国应有的模样!回想百年战爭,回想拿破崙战爭,还有普法战爭!我们曾一次次败北,却从未一蹶不振,我们一次次崛起!我们不是失败者,我们还能战斗!只要全体法国人团结一心,我们隨时都能再次奋起反击!” “法兰西万岁!” “我们能战斗!” 隨著爱国同盟內部爆发出一片欢呼与吶喊,沉寂一时的人群再度被点燃。 这些人大多曾在大战的壕沟中浴血奋战,却从未得到应有的回报,是拉·罗克最容易唤起共鸣的听眾。 “法国尚未战败!法国,仍可再次伟大!” “法国尚未战败!法国,仍可再次伟大!” 原本因甘末林军队而惊惧不安的爱国同盟,此刻的士气开始重新高涨。 拉·罗克的呼声,转瞬间从独唱化为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最后匯成震耳欲聋的怒吼,甚至连一些围观的市民也加入其中。 “该死的......” 这对甘末林来说,无疑是极其糟糕的信號。 不仅是市民,就连站在镇压阵线的士兵与警察,也开始动摇。 “你真的决定成为共和国的敌人了吗,弗朗索瓦......” 甘末林紧咬嘴唇,暗自低语。 危险。 这个男人——曾是他麾下將校之一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太危险了。 若继续放任他不管,不出多久,他就会成长为共和国最严峻的威胁。 他的直觉正如此警示著他。 “全军听令!开始镇压!” “司令,可是......” “拉·罗克的胡言乱语,不过是暴徒巧言令色的藉口而已。不要忘了,你们是守护共和国的军人!” 在甘末林一声断喝之下,原本犹豫的士兵们重新坚定了意志,紧紧握住手中的枪械。 而看到这一幕的拉·罗克,也紧紧握住了身边吉尼梅尔和同伴们的手。 “vive la france(法兰西万岁)!” “vive la france(法兰西万岁)!!” 噠噠噠噠——!! 枪声响彻。 那一刻,正是拉·罗克与战友们在战场上一次次高呼的吶喊声,再次响起。 而之后发生的事,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 ...... 【法国政府,镇压爱国同盟政变。】 【策动政变的“火十字团”领袖弗朗索瓦·德·拉·罗克被捕,乔治·吉內梅尔等高层干部亦遭拘押。】 【夏尔·莫拉斯、马塞尔·布卡德、皮埃尔·泰廷哲潜逃海外。】 【德夏內尔总统敦促司法机关加快审判並严惩叛乱魁首弗朗索瓦·德·拉·罗克!】 曾令整个法兰西在十月间沸腾不已的“沙龙暴动”已然落幕。 暴动被早已严阵以待的政府军迅速平息,主谋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在顽强抵抗后被捕。 但与领导政变却最终失败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fran?ois de la rocque)不同,那在军队压境的瞬间便夺路而逃的夏尔·莫拉斯(charles-marie-photius maurras)、马塞尔·布卡德(marcel bucard)与皮埃尔·泰廷哲(pierre taittinger)却成功逃脱了政府的追捕,现已流亡至瑞士、西班牙等国。 对此,总统德夏內尔震怒不已,罕见地发了大火,质问情报与安保到底在干什么,隨后才勉强平息怒气,长嘆一口气。 毕竟,那三人如今已被世人视为有勇无谋的懦夫,过往苦心经营的政治影响力也如泡影般消散殆尽。 而此刻,德夏內尔与法兰西政府真正忧虑的对象,並不是那三位逃犯。 咔嚓、咔嚓咔嚓! “拉·罗克先生!” “拉·罗克先生!请看这边!” 在沙龙暴动的风波之后,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反倒意外成为法国极右派的新星与偶像。 即便政府极力封锁消息,他在政变中发表的演说与一举一动,仍登上了报纸与杂誌,迅速传遍全国,可见其声势之盛。 当然,政府並非坐视不理。 他们也早已意识到,任由拉·罗克继续活跃,无疑是巨大的隱患。 因此,1922年11月30日—— 距离沙龙暴动不过区区一月,巴黎高等法院便火速开庭,审理叛乱主谋弗朗索瓦·德·拉·罗克一案。 以法国第三共和国一贯的拖沓行政效率而言,这次可谓是异乎寻常的迅捷。 庭审当天,手持相机的记者与巴黎市民蜂拥而至,挤满了位於西岱岛上的法院大楼,只为一睹拉·罗克的命运走向。 不过,巴黎市民对拉·罗克的態度却如当前政界的激烈爭论般分裂为两极。 “真正的罪犯在爱丽舍宫,为什么爱国者拉·罗克反而要受罚?” “拉·罗克无罪!” “拉·罗克,我爱你!” 支持拉·罗克的民族主义者、保守派知识分子等右翼群体高声疾呼他的清白, “策划政变的人凭什么说无罪!” “拉·罗克是妄图顛覆共和国的恶棍,判他死刑!” “拉·罗克,送上断头台!” 而进步派知识分子与市民们则坚决要求將他送上刑场,为叛国之罪赎清代价。 但,拉·罗克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零。 因为,时任总统保尔·德夏內尔,是个坚定的反对死刑主义者。 事实上,自他担任总统以来,法国第三共和国极为罕见地未执行过一例死刑。 况且,比起理念问题,德夏內尔更清楚一件事:他绝不能让拉·罗克成为一个“烈士”。 有时,比起活著的敌人,死去的信仰者更令人心惊。 “全体就坐,庭审现在开始。” 法院外人声鼎沸,但在法官庄重的宣告下,审判拉开序幕。 而戴著手銬、身著囚服的拉·罗克,目光却坦然无惧。 就连对那几个在暴动时销声匿跡、又在事后逃得无影无踪的莫拉斯、泰廷哲、布卡德,他也不曾有一丝责怨。 因为今日这一刻,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觉悟。 “被告,请报上姓名与职业。”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火十字团党首。” “原来如此。如今舆论对你议论纷纷,你如何看待这些声音?” “在喊出『共和国万岁』、『皇帝万岁』或『国王万岁』之前,我认为我们应当首先喊出——『法兰西万岁』。” 譁然—— 这句蕴含深意的回答,引发旁听席一阵骚动。 他不言而喻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自己並非意图推翻共和国,而是以一个爱国者的身份起身反抗。 “......明白了。那么,检方。” “是,审判长。” 面对法官意味深长的目光,检察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缓缓起身。 “检方请求判处被告弗朗索瓦·德·拉·罗克无期徒刑。” 哗—— 再度掀起一阵骚然。 不过,这次也有不少人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毕竟考虑到总统的立场,若不能判处死刑,那无期徒刑就是最严厉的选择了。 “无期徒刑,是吗。那么,被告方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就在辩护律师准备起身时,拉·罗克抬手制止,表示愿亲自答辩。 “我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辩解。” 他也不后悔。 无论动机如何,最终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但我的行为,无非是为了对抗违背法国人民意志的政府,是法国人依法行使的抵抗权,也是对示威与集会自由的践行。” “推翻共和国的行为怎能说是人民的权利!” 有人按捺不住,从旁听席中怒吼出声。 法官皱眉,刚要训斥,拉·罗克却平静地迎著他的目光说道: “此地是法国,而我们是法国人。就我所知,法国人从不对不义低头,为了信仰与正义不惜一切手段。请想想1789年的巴士底狱,1830年光荣的三日,还有1848年的玛德莲广场。” “又或者......阁下是打算否定革命的正当性?” “否定那个由革命诞生的共和国?” 拉·罗克话中有话,仿佛在提出如此质问,令旁听席一片哑然,眾人你望我我望你,最终默默坐回原位。 他们当然答不上来。 砰砰! “请各位保持安静。” 待现场恢復秩序,法官轻敲法槌,庄严地宣布道: “现在,正式开始审判。” —————— 求免费的礼物呜呜 第302章 歷史与命运 “判决还没出来吗?” “是的,阁下。看来这场审判会拖得很久。” 距离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的审判开始,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可至今,关於拉·罗克的判决仍未出炉。 因此,保尔·德夏內尔焦躁不安地在爱丽舍宫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 虽然他曾强烈要求司法部门依法对本案作出“公正”判决,但最终判决的走向,终究还是掌握在法官的手中。 “要是能打破三权分立的原则亲自干预该多好......” 可之前他干涉司法部门“死刑”的行为,已经游走在危险边缘了。 再往前一步,那就是对整个民主制度的彻底否定了。 而他,作为共和国总统,绝不能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种克制是软弱甚至愚蠢,但正因为民主之路艰难曲折,它才尤显珍贵。 再说了,如果德夏內尔为了拿下拉·罗克,公然插手这场审判,反倒有可能引火烧身。 一位试图对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实施“司法谋杀”的总统——这样的標题,可太对巴黎那些黄色小报的胃口了。 到时候,別说他的政敌,就连那些对拉·罗克抱有好感的保守派,甚至因政府奉行世俗主义政策而愤懣不已的法国天主教势力,恐怕都会群起而攻之,將他撕咬得体无完肤。 尤其是天主教阵营,因拉·罗克与其他极右翼不同,並不激烈反教,因此对他寄予厚望——在这样的背景下更是敏感。 无论如何,必须避免拉·罗克被判无罪的局面出现。 “別太担心了,还是耐心等等吧。” “莱格总理。” “拉·罗克的罪行,即便不至於无期徒刑,也足够让他在监狱里烂个几十年。只要世道还有一点常识,他就绝不可能平安脱身。” “但愿如此。” 德夏內尔早已从甘末林那里详细听说了所谓“拉·罗克大道演说”的內容。 若是让拉·罗克从这场审判中全身而退,在他回归的那一刻,便会瞬间超越那些流亡海外的极右翼领袖莫拉斯、布卡德、泰廷哲,一跃而成风头最盛的政治巨头。 这意味著,那些一直以来缺乏统一核心、四分五裂的极右翼势力,极有可能以拉·罗克为轴心重新凝聚。 不仅如此,原本因理念分歧、协作困难而频频出现裂痕的“爱国联盟”,也可能因此整合为一个全新的、甚至更为强大的极右翼组织。 德夏內尔深知,义大利的法西斯势力正打著“终结国家混乱”的幌子干著什么勾当——作为第三共和国总统,为了法国的和平与稳定,他绝不能坐视那一幕在本国重演。 “阁下!出、出大事了!” “什么事?” “刚才高等法院公布了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的判决结果,结果是......” “!” 然而,儘管德夏內尔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命运终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非常不幸——神,选择站在了弗朗索瓦·德·拉·罗克那一边。 ...... “本法庭判处被告弗朗索瓦·德·拉·罗克有期徒刑五年。” 砰!砰!砰! 隨著法槌三次敲下,法官的宣判也隨之落地。 “哇啊啊啊啊──!!” “拉·罗克!拉·罗克!拉·罗克!” 同时,旁听席內外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声。 那是支持拉·罗克的人群发出的欢呼。 “审判长,这简直荒谬!对一个政变主谋居然只判五年?区区五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法律!” “没错!这判决根本无效!” “你这个混帐法官,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如同那响彻庭內外的支持吶喊一样,来自检察官与拉·罗克反对者们的愤怒怒吼也如海啸般席捲而来。 也难怪他们如此愤怒,这实在是轻得离谱的惩罚。 以常识来看,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拉·罗克的罪名是图谋顛覆国家的叛国罪以及內乱罪。 换了別的时候,若不是总统的干预,恐怕都够得上死刑了。 结果才五年?仅仅五年? 即使说不上终身监禁,这刑期也实在轻得可笑。 这判决毫无疑问会引发轩然大波。 而且,说是五年,若稍有风吹草动,不就可能通过假释提前出狱? “我作为法律的审判者,自认为这是个合理的判决。如先前所说,综合考虑各方面情况,被告仍有可酌情从轻处罚的余地。” 然而,无论是在办公室里呆若木鸡的德夏內尔,还是周围那些气得抓著脑袋的人,都没能在法官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犹豫或动摇。 “说到底,被告在遇到甘末林司令的镇压部队之前,不过是带著支持者在巴黎大道上游行罢了。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场激烈的示威,要说是政变,实在牵强。” “可拉·罗克和爱国联盟可是全副武装的!” “检察官,这里是法国。” 法官的意思是:在革命的国度——法国,带点武装,也能被视为示威的合理范畴。 况且,说到底,那些所谓的武器也不过是些粗製滥造的玩意。 莫拉斯行动太过仓促,以至於根本来不及装备正规武器,某种意义上,这也成了救了拉·罗克一命的“好运”。 “妈的!这是我见过最糟糕的审判!你这个法官,將因这场最糟的审判、最糟的判决被钉在法国歷史的耻辱柱上!” “哼!” 面对检察官愤怒的咆哮,法官却只是冷哼一声。 他的態度依旧坚决,仿佛在说:我的判决,没有错。 『绝不能让像拉·罗克这样的爱国者一辈子烂在牢里。』 他坚定的信念中,带著对拉·罗克深深的好感。 他也曾像大多数法国人那样,在大战中失去了挚爱的亲人——他亲手埋葬了最宝贵的儿子。 因此,对於现政府对英德卑躬屈膝的外交姿態,他由衷地反感,而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的行动,则久违地击中了他那憋闷已久的內心。 “身为法国人,闹个暴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说有些激进,但终归是出於一片赤诚的爱国心。 再加上,保守派色彩浓重的司法界高层,也暗中授意法官对拉·罗克施以宽容。 不仅是他们出於对拉·罗克的同情,更因为总统德夏內尔在外交与国防之外毫无实权,却偏偏试图操控司法系统,把法院当成下属使唤,这让他们心中憋了一口气。 可以说,德夏內尔根本没意识到法国司法界那种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以及那种“你越压我,我越反著来”的青蛙心理。 这是他政治上的一记重大失误。 当然,从常识来看,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但在法国这个国家,“常识”这种东西,早已在大战后的废墟中被彻底掩埋,荡然无存。 “拉·罗克!拉·罗克!拉·罗克!” 一边,是检察官被法庭警卫强行拖走,不停地指著法官怒吼,旁听席也向法官飞掷各种杂物的场景。 另一边,是拉·罗克在这样的混乱与眾人山呼海啸的拥护和吶喊声中,走出法庭的场景。 那一幕,仿佛在预示著法国的未来。 ...... “嘖,操蛋,居然真成了。” 这便是汉斯对拉·罗克只被判了区区五年的全部感想。 从德夏內尔说要请求无期徒刑开始,就隱约觉得哪儿不对劲了,结果事情果然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仔细想想也难怪,这分明是希儿的剧本重演嘛。 可笑的是,希儿本尊如今居然创办了个一看名字就知道不正经的“瓦尔哈拉动画工作室”,还真拍出了个爆款动画《福克斯的冒险(adventure of fuchsl)》,荒唐得令人无语。 甚至前阵子那玩意还在德国上映了,他还带著孩子们去看过。 难道这个世界真有什么“希儿守恆定律”不成?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怕不是哪天连《我的奋斗:法兰西版》和“法国纳粹”都要堂而皇之登场了。 “德夏內尔总统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据驻法大使转述,法国政府目前正在著手解散『火十字团』和『法兰西行动』等参与暴乱的极右翼组织,並且也准备对拉·罗克的判决提出上诉。不过......法国司法系统在这件事上態度消极,不太配合,所以这事能不能顺利推进还是未知数。” 仿佛都能想像到德夏內尔无奈嘆息的样子。 而他们又不能直接干预法国的內政,真是叫人憋屈得很。 “如果德夏內尔愿意不惜打破民主原则的壁垒来制裁拉·罗克,那说不定还有希望......” 但他不会那么做的。 这点只能说颇为遗憾。 德夏內尔对民主的信念值得敬佩,但这个世界,仅凭信念与原则是无法轻易撼动歷史与命运的。 要是换成汉斯,哪怕要借用某位岳父的战斧,也要一斧子把拉·罗克砍下去。 当然,这种话也只有他这种知晓未来的人才说得出口,光责怪德夏內尔確实也不公平。 只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这又不是希腊悲剧里的寓言,想斩断法西斯的苗头,却被“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这制度的天板所挡,最终迎来了所谓的“拉·罗克崛起”这一令人绝望的结果。 “......暗杀拉·罗克,办不到吗?” “办不到。” 果然是这样啊。 可恶......我——我们,真的就无法摆脱“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早已写定的命运吗? “总之,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继续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 阿登纳一看到军费帐单就头疼这点汉斯很清楚,但就算把鲁登道夫压榨到极限,也必须加快新型坦克和战机的研发步伐、建立特种部队,同时还得拿鞭子抽海军部一顿,让他们加快新型u艇、声吶和舰载机的开发。 至於战列舰、航母这种主力舰......还受限於《华盛顿海军条约》,暂时动不了,只能先研究著。 突击步枪那边,好歹总算研发出了能用的新型子弹,技术上算是大突破;青霉素方面,前阵子钱把弗莱明给挖来了,几年內也能期待成果。 『说起来,特斯拉的雷达开发还顺利吗?』 只听说他最近去了赫尔辛基大学任教,可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该不会是自己不在身边,那傢伙又在干別的里胡哨的事情吧? 咚咚—— “部长,陶德曼大使刚刚送来了紧急电报。” “远东那边出事了吗?” 正当汉斯思索著是不是该抽空去一趟赫尔辛基时,秘书敲门进来,把一封电报递到了他手上。 “看来,又要忙起来了。” 果不其然,电报上写著—— xxx下令,向xxx宣战。 北伐,开始了。 ...... “xx的內战似乎还看不到尽头啊。” 就在xx內部的各方势力拼个你死我活之际—— 远离战火、如同其他列强租界一般的胶州,正上演著另一番对话。代替汉斯负责远东外交事务的陶德曼,与汉斯私人的谍报组织“酒馆”的负责人,正在咖啡馆里轻啜著咖啡,討论著这场北伐战爭的局势。 “虽说都觉得可能要持续好几年,但最后结果谁都不知道啊。” “也难怪......毕竟还有多方面的影响。” 能对这场大战產生影响的,不只是参与者本身,还有在背后始终窥视的西方列强。 包括陶德曼背后的势力在內,列强的诸多权贵都希望这场战爭能够无限拖延,最终以平局收场。 拋开汉斯个人心想的“一个xx”不谈,多个支离破碎的xx远比统一的xx更容易被列强分而食之——若xx再次统一,对列强而言绝非好事。而汉斯,对这方面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期待那份命运与歷史的重量了。 “时代虽变,但西方列强的嘴脸倒是一成不变啊。”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变呢。好了,关於这些不痛快的话题就说到这儿吧。对了,关於托洛茨基那边的动向,有什么情报吗?” 听到陶德曼发问,负责人轻轻点头。 “根据我们特务人员『波本』传来的消息,托洛茨基確实已秘密潜入xx,但动向未知。” “嘖,居然能藏这么深啊。” 陶德曼皱著眉,不由得咂了咂舌。 上司的任务没完成,又得想个法子好好“解释”了。 “看来之后还得多仰仗你们的协助了。” “哈哈,一切都是为老爷效力,自然会尽力。只是......” “只是?” “朗姆传来消息,说日本那方面,似乎也想借这场战乱之机,再次露出獠牙。” “嗯......確实,毕竟前不久连原本反对介入xx事务的加藤友三郎首相都突然暴毙了。” 而隨著他的死,日本军部好不容易被遏制的野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现场,不论是在xx土生土长的谍报负责人,还是陶德曼这个外国人,两人都对日本的危险性有著深刻认识,自然对其未来动向忧心忡忡。 “老爷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公爵说暂时不必担心日本。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既然是老爷说的,那就绝不会是隨口之言。他总会比別人多看几步。” “嗯......虽然有时候也令人生畏。” 陶德曼咧嘴一笑,端起咖啡杯正准备饮用。 就在这时—— “大使阁下,大使阁下!” “嗯?” “呼......呼......您在这儿啊。” “搞什么鬼?一惊一乍的,难道是xxx贏了?” “呼......不是,不是xx的事!是......来自驻日德国大使馆的紧急电报!” “驻日大使馆?!” 一听到“驻日”,陶德曼与谍报负责人脸色皆是一变——面对日本事务,谁都无法不敏感。 莫非......汉斯(老爷)的话出了问题?日本又搞出什么乱子来了? “地震......” “什么?” “是地震。” “日本关东地区发生了大地震!东京在內的主要城市已开始大面积崩塌,我方大使馆也被彻底摧毁,驻日大使及工作人员目前正在紧急撤离!” “哦,操......” 从陶德曼的下属口中吐出的这番话,让两人当场愣住。 因为在日本发生的这一切,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第303章 关东大地震 轰隆隆── “咦,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没听清楚......哇啊?!” 1923年9月1日,上午11点58分。 第一次地震发生在横滨南方的三浦半岛及其邻近的小田原地下。 那次震动仅仅持续了几十秒,却是一次震级高达8.1的巨大地震。 但对日本人来说,对住在关东地区的亚裔外国人来说,这一切,不过只是灾难的开始罢了。 轰隆!轰隆隆!! “啊啊啊啊啊!!” “房、房子要塌了!” “快逃啊!!” “东京!东京要完了啊啊啊──!” 震级6以上的地震接连不断地发生。 余震的次数更是多到难以计数。 东京、横滨、千叶、神奈川、品川等整个关东地区开始崩塌。 大地开裂翻涌,无论是建筑还是人类,所有存在其上的一切都被它一併吞噬。 呼啦啦──! “著火了!著火了!” “消防队呢!快叫消防队来!” “救命啊,我不想死!” 但这还不是终点。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巨大的火灾隨之而起,在以木结构为主的东京全域迅速蔓延。 而灾难发生的时候,偏偏是在大多数人都待在室內的午饭时分。此时东京各处正燃起灶火准备烹飪,地震突然降临,造成了这场惨剧。 並且就在前一天,也就是8月31日,一场颱风刚刚从九州方向吹来,使得火星不只是扩散,甚至在眨眼之间就化作了一场火焰的漩涡。 “烫、烫死了!” “跳进隅田川!想活命只有这个办法了!” 一些难以忍受烈焰的人跳入穿过东京的隅田川试图求生,但那是个可怕的错误。 跳入河中的人太多,反而造成了无数人被踩踏、溺水而死的惨状。 “呃啊啊!军舰倒下了!” “天城严重受损!天城完了!” 这场大地震的灾害並不仅限於民间。 大地的愤怒也席捲了军方,尤其是对停泊在日本主要军港——横须贺港的海军舰队造成了重大损害。 其中,因《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而正在从巡洋战舰改装为航空母舰的一號舰——天城號,在地震中遭受了致命打击,舰体扭曲、龙骨断裂,最终如歷史所记一般,尚未建成便被永远埋葬。 轰隆!轰隆隆!! 人群的尖叫、建筑倒塌的轰鸣、此起彼伏的痛哭声与疾呼声交织在一起,地震却毫无停止的意思,仿佛在彻底摧毁整个关东之前,绝不会罢休。 “神明......神明已经拋弃日本了吗?!” 在一片断垣残壁之间,响起了人们绝望的吶喊。 那是地狱——真正的地狱本身。 ...... “日本发生的大地震造成的损失正在变得难以控制。” “是啊,我也听说了。xx那边刚开始打仗没多久,这回日本又遭遇了大地震。今年的亚洲,真是一天都不得安寧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消息,阿登纳皱著眉头,一脸头痛地说道。 而汉斯倒是並不怎么惊讶,毕竟早就知道日本会发生大地震。 “据日本政府发布的消息,目前初步估计的死亡人数已突破十万,失踪人数约三万,至於財產损失......说出来都嫌多余。” 而更糟的是,日本政府在这场大地震的应对上,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 按理说,应该是因华盛顿海军条约而声名鹊起的加藤友三郎担任首相併负责灾后处理。但偏偏他在大地震发生前一周,因长期病痛去世。 因此,目前由外务大臣內田康哉代理首相职务,勉强支撑著政府,但整个內阁却陷入瘫痪,连最基本的应对都做不到。 若说內田是个有领导能力的人倒还好,可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是。 “而正是在日本政府那样的乱象中,爆发了关东大屠杀。” 政府无法应对大地震,儘管发布了戒严令,但治安依然一团糟。於是日本內务省为了重建秩序,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为了平息对政府的不满,他们將那无处宣泄的愤怒与仇恨,转移到了最容易被攻击的对象——其他族裔人群,以及红色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身上。 不过,这种事也不只在日本才有。 哪怕是欧洲,也不过几十年前,每当有像黑死病这样的瘟疫流行时,便会有人说“是犹太人投了毒”,隨之而来的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屠犹暴动。 每逢灾难,总有社会弱者成为眾矢之的,这似乎是全世界的通病。 “总理阁下,我们是否可以向日本提供救援物资,並联合红十字会派遣志愿者支援灾后处理?” “志愿者队伍?” “正如总理所知,这次地震也对居住在日本的我方德侨造成了严重影响。” “这倒是,连我们的使馆都被震得粉碎了。” “没错。所以,我们既能援助国民,也能顺带从人道主义出发协助灾后恢復,对德意志帝国的国际形象也是有益的。当然,这项行动所需的资源相当可观......但这部分费用,由我来承担。” “没想到你如此积极。我还以为副总理和陛下一样,並不怎么喜欢日本呢。” “哈哈,有时候嘛,也得把私人恩怨暂时放在一边,为了博爱和人道。” “可就算你这么说,最近外务部里也流传著『地震是副总理引发的』这种谣言呢。” “开什么玩笑,这种离谱的传言也有人信?” 他又不是什么鬼神,哪能掀起天灾。 『再说了,我之所以这么做,也並不是因为真的同情日本人。』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藉助志愿者队伍,儘可能减少无辜之人的流血牺牲。 “而且,这样的援助行动的確也对国家声誉有正面影响。” 若不是如此,他根本不会在內阁会议上提出这个建议。 因为在帝国,任何事情都不能凌驾於国家利益之上。 “好吧,既然副总理肯掏钱,我们也没什么好吃亏的地方。那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明白,总理阁下。” 汉斯点头回应阿登纳,然后转过头,望向东方。 虽无法拯救所有人,但愿能多救下一条命,就多一条。 ...... “是朝鲜人在水井里下毒!关我们华人什么事!” “喂,希天君,你们有华人在闹事,去训诫训诫吧!” 此时距离大地震发生已经过去几天了,但包括东京和横滨在內的整个关东,仍旧挣扎在地震带来的混乱之中。 更糟糕的是——现在,除了受无端谣言蛊惑的暴民参与屠杀外,日本反动当局亦开始趁乱杀害仁人志士和旅日华工,而被江东龟户某六中队长以“华人闹事”为由诱骗过来的王希天就是其中之一。 他由於成立“留日中华劳动同胞共济会”,被不少日本人视为眼中钉。 此时的他,正因担心被日本宪兵抓住的“华人同胞”,焦急的推著自行车跟在宪兵中队长身后。 “长官,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然而不管王希天如何解释,前方的中队长却一直没有回应,就连站岗的步哨也在保持沉默 可以说,此时除了极少数还有良知的人以外,绝大多数日本军官都默许了这种“行为”。 就这样,在王希天跟著中队长走到了逆井桥旁边的铁桥处时,一名早已守在那里的军官忽然拔出了刀! 剎那间,刀光一闪,就要朝他斩去,那张扭曲的脸上毫不掩饰嗜血的快意。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砰——!” 一声枪响刺破了空气。 “什、什么?”挥刀的军官动作僵住,脸上狞笑瞬间凝固。 “是军队!” 砰!砰! 又是几声清脆的枪响!军官身体猛地一震,血飞溅,像破麻袋般重重栽倒在地。一支几十人的小队出现,將聚集在这里的日本宪兵团团围住。 是军队。虽然是那种带有“护卫”性质的军队,没有穿军服,但也確实是军队没错。 “这......这些军人......是哪来的?!” 日本小队的军兵目瞪口呆,惊愕失色的望著这群明显带著异国轮廓的面孔,完全懵了。 他们搞不清楚这群明显外国人面孔的“军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边有伤员!快!” “绷带!急救包!快拿过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这“军队”出动的真正原因。 只见一群臂缠醒目红十字的白衣人,在军队的护卫下,迅速衝到倒地的军官身边。 检查只用了片刻: “背部三处中枪,失血过多......没救了。”检查人员十分平静的宣告了结局。 隨即,一名白衣人转向惊魂未定的王希天,语气中还带著点东北方言,安抚道:“咱是打德意志帝国来的志愿团,你就把心往肚里搁吧,可以安心了。” 望著那群带著安抚意味走近的白衣天使,王希天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这才感觉到冷汗浸透了后背,喉咙里堵著的那口气,终於化作一声劫后余生的、长长的颤抖嘆息。 他抬起沾著泥污和溅落血点的手,捂住的脸下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惨笑。 纵然是臭名昭著的日本宪兵,在真正的“军队”面前,也只得收敛起嗜血的獠牙。 至少在今天,在这片被死亡屠杀笼罩的土地上,不论是他本人,还是被日本宪兵抓住的同胞,都能活下来了。 ...... “呼,真是得对德意志帝国感激再三也不为过啊。” 此时,日本现任政府的掌权者、外务大臣兼內阁“代理”首相大臣內田康哉,一边用手帕擦拭额头上不知是因火灾高温所致的汗水,还是因紧张不安而出的冷汗,一边长出一口气。 自1894年明治东京地震与1855年安政江户地震以来,关东地区再次遭遇大地震。对如何修復这场灾难造成的巨大创伤、又该如何安抚隨之而来的社会混乱,他一筹莫展。正是在这无比关键的时刻,德国方面送来的援助,简直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带来了莫大的支撑与慰藉。 “当然,眼下的局势依旧是任重而道远。” 目前,东京已有四成城区在持续的大火中化为焦土,甚至连大正天皇都无法返回自己的皇宫。 不止如此。 这场地震也导致皇室的重要庆典被迫延期——不是別人,正是皇太子裕仁与皇室旁支久邇宫良子公主的婚礼,因此被搁置。 当然,若是照常举办,恐怕也是麻烦不断......但无论如何,作为政务代理的內田,如今几乎每天都在承受著令人喘不过气的重压,仿佛肩膀隨时会断裂。 “代理阁下,军方再次发来关於迁都的諮询,您看该如何回復?” “真是让人抓狂。陛下也明確表示不能拋弃东京的市民,对迁都一事持否定態度,眼下迁都什么的......开什么玩笑!现在最紧迫的,是如何將尚在持续的余震带来的损害降到最低,儘快恢復已然瓦解的治安。所以说,內务省那边,拜託你们给我认真点,尤其是——別再让『那点问题』闹出风波了!” “嗨,给您添麻烦了,万分抱歉。” 回应內田焦灼心情的,是內务大臣沉重而低声的答覆。 但在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半点想要制止“东瀛屠杀”的想法。 虽然汉斯的志愿团趁机救下了不少人,但在无人的角落,依旧有不少无辜之人惨遭杀害,在日本人之间流传的那股毫无理由的暴虐情绪,如今早已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这些小、鬼、子!狗日的畜生!” 而接过外务部递来的关於关东大屠杀报告的汉斯,面孔毫不意外地扭曲了起来。 ...... 汉斯早就知道,自己无法彻底阻止那场屠杀。 毕竟,他所能动用的手段是有限的。 当然,凭藉派出的志愿团,確实有人侥倖保住了性命。但即便如此,屠杀依然持续,日本政府也只是摆出一副“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的態度,无动於衷。 汉斯的心情现在很糟糕。 “父亲,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就在汉斯凝视著窗外的雨滴打落在玻璃上的痕跡,努力的压抑心中怒火之际,背后传来了稚嫩的声音。 说话的是长子莱因哈特,明明感觉他才刚出生没多久,如今却已经是七岁的孩子了。 “是因为日本那边,您故乡的人死了很多吗?” “莱因哈特,你从哪儿听说的?” “妈妈告诉我的。她说您最近心情不好,就是因为那件事。” “原来如此。不过,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他的孩子是在德国出生、长大的德国人。 这件事,终究只是他因旧情难捨而插手的事务,没必要让孩子们也牵扯进这些的问题中。 “嗯,我原本还以为父亲您帮那边,是想把那边交给我们兄弟中的谁呢。” 嘶,什么啊,这种可怕的误会。 我在这些孩子的脑海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莱因哈特,你想成为王吗?” “不,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看书,平凡地度过一生而已。” “是吗。” 这像极了某个除了脖子以上就一无是处的提督野心啊...... 看来他当初给这孩子起名字,真是起错了。 “总之,帮助他们对我来说,就像一种做了会让人心情好起来的兴趣爱好,仅此而已,不多也不少。” “我还是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长大了,总会懂的。” 汉斯一边抚摸著莱因哈特的头髮,一边重新望向窗外。 而时间,也就这样悄然流逝,转眼便来到了1925年。 —————— 感谢大家的礼物,感谢爱吃爆炒双丝的黑阳的大神认证~感谢大家 第304章 龙场悟道窥真我,西漠星火铸新魔 “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了吗。” 身穿囚服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望著多年来毫无变化的天空,低声喃喃。 天空虽未变,世间却依旧风云激盪。 在英国,自由党终究在1924年的大选中败给了保守党,大卫·劳合·乔治终於离开了唐寧街。 不过,在那之前眼疾手快、提前转投保守党的邱吉尔,今年年初已成功就任財政大臣,和劳合·乔治不同,他得以继续留在唐寧街。 说到底,那傢伙的政治生命真是比蟑螂还要顽强啊。 另一边,被英国羞辱的西班牙则爆发了政变,米格尔·普里莫·德·里维拉在阿方索十三世的默许下发动政变,建立了军事独裁政权。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里维拉竟將西属摩洛哥拱手让予了阿卜德·克里姆和柏柏尔人,西属摩洛哥就此脱离,成立了名为“里夫共和国”的新国家。 “听说像弗朗西斯科·弗朗哥这样的年轻军官,正对违背承诺的里维拉磨刀霍霍?” 这是自沙龙暴动之后便屡屡来信支持自己的贝当將军亲口所说。 此外,还有诸如xx战事、赫伯特·胡佛成功连任美国总统等新闻,但拉·罗克对此並无多少兴趣。 因为彼岸大陆的风波,於如今身陷囹圄、忙於描绘未来蓝图的他而言,並无实际价值与意义。 “乔治,假释审查那边进展如何?” “这次也很艰难。据说还是德夏內尔从中作梗。” 听著在沙龙暴动后对他宣誓效忠的乔治·吉內梅尔的回报,拉·罗克微微皱起眉头。 德夏內尔的上诉在右翼与司法机关的阻挠下被驳回,抑鬱症日渐加重导致健康状况恶化,可他依旧不遗余力地挡在拉·罗克前方。 为了防止拉·罗克出狱后重掌权力,德夏內尔大力推进了对“火十字团”“法兰西行动”等极右势力的解体,还在背后设下种种障碍。 “恐怕,去年那场刺杀我的阴谋,也出自他之手吧。”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官方也將其定性为疯子的独断行为,但拉·罗克对此深信不疑。 若不是吉內梅尔当时出手及时,自己此刻恐怕早已长眠黄泉。 拉·罗克拿起笔与笔记本,立誓:若有朝一日能掌控法国,德夏內尔绝不会善终。 他正在写一本书,整理自己为何发动沙龙暴动(当然略去了“被推成主导者”这一尷尬部分),以及他所描绘的法国未来为何物,以向世人宣示。 儘管这行为颇似正在美国与迪士尼、伊沃克斯共谋新作构思的希儿,但对拉·罗克而言,却是势在必行。 两年前,他因沙龙暴动一举成名,超越莫拉斯、布卡德等竞爭者,站上了法国极右的最前列。 既然他所走之路必將成为极右与新法国的未来,那么,他便有责任將这条道路清晰地梳理出来,向他人昭示。 比起墨索里尼那混乱且含糊不清的法西斯主义,他的思想更需要一个具体而有吸引力的重塑。 “反犹主义,果然还是得加上去才行。符合右翼的口味,凝聚起共同的仇恨,也能带来社会的团结。” 虽然他曾对德雷福斯口出恶言,但那只是当年在战败的愤怒下失控而已。实际上,拉·罗克並不像其他法国极右分子那样,对犹太人心怀恶意。 可大战之后日益高涨的法国反犹情绪,让这一立场在他看来极具实用价值,而放弃则收穫甚微。 因此,即使他並不憎恨犹太人,依然在自己的思想体系中加入了反犹主义,然后继续说道: “我也不打算像波拿巴派、奥尔良派、正统王党派(波旁王朝復辟派)那样,把法国重新拉回帝制或君主制。” “考虑到王党派对您一直热切关注並表示支持,这话可真够冷淡的。” “我的目標始终只有一个——让法国重新伟大。但自封拿破崙五世也好,自称菲利普八世也罢,他们真的有让法国伟大的本事吗?” 绝无可能。 那些所谓的“新拿破崙”“纽奥良”,一个个不过是连祖宗的脚趾头都不如的蠢货。 他们和共和国的政客没什么两样,眼里只有贪婪与权力,绝无可能让法国再度崛起。 “能够让法国重新伟大的超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自己。沙龙暴动已证明这一点。” 他曾短暂期待莫拉斯能成为自己的替代者,但事实证明,无论是布卡德还是泰廷哲,都不配称为“超人”。 所以,终究只有他自己。 能够让法国重新伟大的,唯有弗朗索瓦·德·拉·罗克。 “我也这么认为。能够改变这个法国、让它重归伟大的,唯有您。” 乔治·吉內梅尔望著拉·罗克,那是能將復仇化为现实的唯一之人。 “请夺回法国吧,拉·罗克阁下。” 而为了这一目標,他必须重新召集那些因德夏內尔的打压而四散奔逃、只能眼睁睁等待他出狱的极右势力。 这次,不是像过去那样鬆散的政治联盟,而要打造一个在统一领袖下紧密团结的新组织。 『名字嘛......法兰西社会党......不,太寡淡,而且听著像红色党派。法兰西国家社会党(parti national social fran?ais),这个不错。』 国家社会党与以往只面向上层阶级、天主教徒与老兵的极右派不同,它將变得更加大眾化。 他將贏得民眾的支持,用德夏內尔苦苦捍卫的“民主方式”,堂堂正正地將法国握入手中。 『等著吧,德夏內尔。』 拉·罗克仰头,再次望向苍穹。 那片终有一日將属於他的——法国的天空。 ...... “到底还要在这片荒漠待到什么时候?” 就在拉·罗克在牢狱中燃起野心、勾画未来蓝图的同时—— 跟隨列夫·托洛茨基从俄国一路辗转来到遥远xx西部边陲的一位年轻人,满脸不满地望著托洛茨基所驻的地点。 已经整整两年了。他们就像被埋进了沙坑一样,蜷缩在这片荒漠中苟延残喘。 可托洛茨基依旧坚持说时机未到,固执地要继续留在这里。 当然,他的说法也不是全无道理。 自从流亡之后,他在俄国几乎已无立锥之地,而俄国周边的大小势力也因担忧得罪列强,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 相较之下,这片所属xx的西部荒漠,远在边陲,各种势力鞭长莫及,反而成了托洛茨基休养生息、扩展势力的理想之地。 ——至少在托洛茨基看来是如此。 可在不少跟隨他的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派胡言。 毕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既无资源也无人口,凭什么发展力量?能吸引来的,最多不过是些当地游牧部族、边境流民,再不然就是被他名號吸引来的xx革命者罢了。 “关注这些毫无纯粹性的边缘力量,到底对世界革命有什么用处!” 而来到这里后,托洛茨基却拿著“帮助xx独立”作诱饵,试图將这些不纯粹的边缘势力(阶级)纳入麾下。 这完全背离了“先进”无產阶级“世界革命”的初衷! 这也正是他不仅厌恶,甚至对托洛茨基咬牙切齿的原因之一。 “喂,伊万,怎么又一副死人脸啊。”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托洛茨基那傢伙?” 听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亦是他好友的调侃,伊万不耐烦地回应道。 “我就想知道,我们到底还要在那个失败者手下低头多久。说实话,那个戴眼镜的山羊鬍子,不过是被拋弃了才窝在这里混日子罢了!” “呵呵,说得不错。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还不如直接回去,拉起队伍打仗来得痛快。” 这样想的,其实不止是伊万与他的好友。 队伍內部早已有不少人对托洛茨基的专横与“反动”思想厌倦到了极点。 “现在都分不清这是红党,还是托洛茨基的私党了。”私下里常有人如此抱怨。 毕竟若不是托洛茨基,他们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他们当年之所以要流亡,虽有想实现更广阔革命理想的愿望,但更深层的原因,还是来自克里姆林宫的巨大压力。 而克里姆林之所以会这样对他们—— 根源就在托洛茨基。 是托洛茨基的存在让他们背负了这笔巨债。 换句话说,他们迄今为止所承受的一切磨难,全都是托洛茨基造成的。 “如果不是托洛茨基那傢伙,我们现在应该还在莫斯科。” 根本不必在这风沙漫天的荒漠中虚度光阴。 “看样子,伊万同志对托洛茨基同志颇有微词啊。” “?!” 正当伊万与好友在背后痛骂托洛茨基时,背后传来一声颇具乔治亚味道的俄语。 “你是......” 一个乔治亚人。他是托洛茨基助手团中的一员,也是跟隨托一同来到这西部边陲地区的,但並非核心人物,伊万甚至很少与他打交道。 他平时时常待在托洛茨基身边,也不出挑,甚至让人记不起他的名字。 “別太惊讶。”那人摆摆手,脸上带著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我不会把你们刚才说的话转告托洛茨基。” “哼,”伊万警惕地盯著他,“我还以为你是托洛茨基的忠实走狗呢。” “表面上,我確实履行著助手的职责。”那乔治亚人微微一笑,朝伊万二人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但我来,是想帮你们的。” “什么?”伊万眉头紧锁。 “其实我也不太认同托洛茨基的想法,我认为他已经变质了。因此必须將托洛茨基从队伍的影响力中清除出去——不,既然思想已经变质,那最好是彻底解决掉他这个麻烦。换句话说,我们有著共同的目標。” “你凭什么让我们信你?”伊万抢著质问,眼神锐利,“万一这是托洛茨基设下的陷阱,来试探我们的忠诚呢?” “哈哈!”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乾笑,“你觉得那个固执的山羊鬍子,会为了除掉你们几个不满者,而精心设计陷阱那种玩意儿吗?他要么不屑一顾,要么会直接粗暴地处理。”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托洛茨基的行事风格,他们很清楚。 托洛茨基那种人,从来都是一根筋地只看眼前目標。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信任你。”伊万依然保持高度警惕,“若真想拉拢我们合作,就把你的后台说出来。你背后的人是谁?谁指使你来的?” 面对伊万警惕的质问,那乔治亚人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四周確认无人,隨即用近乎耳语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一个名字: “史达林同志。” “!!” 听见“那个人”的名字,伊万二人瞬间僵住,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这样,足够了吗?” 乔治亚人盯著伊万的眼睛。 片刻后,伊万那因震惊而张开的嘴角缓缓闭上,隨后,一个混合著复杂情绪的弧度在他嘴角缓缓扬起,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史达林的黑手,又一次朝著托洛茨基伸来了。 但—— 这场角力的最后,究竟谁会活下来,现在还未可知。 ...... “欢迎光临,总理阁下,副总理阁下。” 1925年夏天。 在阿登纳內阁政局稳定、耀眼阳光洒满天空的时节,汉斯与阿登纳一同抵达了宽阔的阅兵场,接受了鲁登道夫的热情接待。 这一次,他们是为了观摩德意志帝国令人振奋的新型武器演示而来。 “终於能亲眼见到那笔庞大的国防预算的成果了。” “您不会失望的。” “但愿如此,我也衷心希望如此,副总理阁下。那么,鲁登道夫部长——就让我们看看你们究竟用那一大笔钱造出了些什么。” 阿登纳的语气如低吼般充满威慑,仿佛是在警告:若是弄出什么无用之物,绝不会轻饶。鲁登道夫面色紧张地微微点头致意。 “首先,將从一些较小的项目开始。” 不久后,一对熟悉的面孔——施迈瑟兄弟出现在演示场上。 “我们首先要介绍的是突击步枪。这是取代现有gew98的德意志帝国最新式先进武器,也將成为新的制式装备。” 第305章 有备无患 “突击步枪吗,我倒是听说过。那是种结合了步枪与衝锋鎗优点的武器吧?” “没错。它是以衝锋鎗为基础,在副总理大人的构想下开发出来的新式武器。” “说起来,我记得衝锋鎗第一次试验时,战爭部长好像出了不小的洋相......” “咳!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旧事重提干什么!” 听到阿登纳一语中的的调侃,鲁登道夫忍不住乾咳了两声。 说到底,以现在的鲁登道夫来看,当年衝锋鎗试演时的糗態,肯定是他想永远埋进回忆的黑歷史之一。至於和瓦德西的闹剧,最好永远封进歷史的黑箱。 当然,对汉斯来说,那只是童年时一段颇为愉快的回忆罢了。 “鲁登道夫,先別再咳了,还是先详细说明一下这款突击步枪的特点吧。” “咳咳,好吧。首先,至今包括我军在內,许多国家都將栓动步枪作为制式武器。它的射程和精度確实优秀,但缺点在於每次射击后都必须手动拉动枪机重新上膛。” 鲁登道夫一边说著,一边做出拉动 gew98栓机的动作示意。 “相对地,衝锋鎗虽然连发性能出色,但由於使用小口径的手枪弹,射程非常有限,这是其最大的弱点。” “不过,在不需要考虑射程的近距离作战中,它却拥有压倒性的火力。” “正是如此。而突击步枪则兼具了步枪的射程与衝锋鎗的连发能力,从根本上克服了栓动步枪与衝锋鎗各自的短板。那些作为步枪替代品而开发的半自动步枪,根本无法与之相提並论。这是一款划时代的全新兵器,足以代表帝国军队未来的希望!” “......原来如此。那么,现在可以让我们看看实物了吗?” 似乎依旧半信半疑的阿登纳说著,语气依旧淡漠。 听懂了他话中含意的鲁登道夫点了点头。 “施迈瑟,施迈瑟!” 隨著鲁登道夫一声呼喊,早已待命的施迈瑟兄弟从箱子中取出某样东西。 世界上第一支突击步枪,stg25(sturmgewehr 25),正式登场。 “哦哦,这就是......” “这是stg25。它使用改良自现有的7.92mmx52mm毛瑟弹的7.92mmx33mm突击步枪专用弹,弹匣容量为30发,射速为每分钟400发,有效射程可达550米,最大射程达到1800米。” 用比较直白的说法来说,它的性能比原本歷史中的stg44稍逊一筹。 但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一项惊人的成就。 毕竟,stg44如其编號所示,是直到二战末期1944年才开始量產的武器。 如今却提前整整20年开发出了性能只稍逊一筹的武器? 就算是原本歷史中的德军,恐怕也得站出来喊“这太离谱了!”。 『不愧是施迈瑟兄弟。』 虽然因为尤金·斯通纳(eugene morrison stoner)和米哈伊尔·卡拉什尼科夫(mnxanл tnmoфeeвnч kaлaшhnkoв)等人的名气而被掩盖了锋芒,但他们造起枪来,確实是把好手。 “很好,我也开始有些兴趣了。” 就在汉斯在心里对施迈瑟兄弟竖起大拇指时,阿登纳也露出了与刚才截然不同、带著几分期待的神情。 “那么,开始演示吧。” ......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突击步枪的演示採用了之前在衝锋鎗展示时採用的模擬战方式进行。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现在这也已经成为德国军方正式训练课程中的常规训练內容之一了。 噠噠噠噠!! “真是了不起。” “这玩意儿,就像衝锋鎗一样,將彻底改变战爭的方式。” 隨著清脆的枪声迴荡,四周传来阵阵惊嘆。 “確实是非常了不起的武器。如果在大战时期就有突击步枪,战爭也许能早几个月结束。” 连阿登纳也忍不住讚嘆。 “不过,看起来造价不低啊。” 当然,他很快又恢復了那个“预算恶鬼”的模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枪的结构本身就比栓动步枪要复杂得多。” “而且这枪使用的还是专用弹药,不是那种几十年来一直使用的毛瑟弹。如果这东西真的被採用为制式武器,那那些现有的毛瑟弹该怎么处理才好......” “啊,那点请不必担心。” 剩余的毛瑟弹,大可以卖给那些对德式武器趋之若鶩的南美或xx。 不然就分发给附属国好了。 “而且就算毛瑟弹和gew98在短期內还会继续服役,” “在狙击用途上,栓动步枪还是比突击步枪更胜一筹。” 这也是为什么在非洲、中东等第三世界,gew98和莫辛纳甘至今仍活跃在战场上的原因之一。 “即便突击步枪的单价高於gew98,我也认为这枪完全值得投入。而且反正几十年后,这种突击步枪迟早会成为所有制式步枪的標准。现在就抢先一步,意义非凡。” “话是这么说没错......鲁登道夫大臣,突击步枪的大规模量產大概要到什么时候?” “照目前的进度来看,应该会在1928年,最迟也不会超过1930年。” “三到五年吗......那在这期间儘可能在不削弱性能的前提下降低成本吧。衝锋鎗也是在大战中,为了提升產能、降低价格而简化过的。” 唔唔......话虽如此,但要是把突击步枪也搞得跟斯登一样就太勉强了...... “我会先让施迈瑟兄弟试试看。” 不行的话......那也只能作罢了。 “很好。那么,下一项演示吧。” “是,这次要展示的是可携式反坦克火箭。” “......火箭?” 啪、啪! 就在阿登纳歪头思索之际,隨著鲁登道夫的掌声,一群士兵手持装有棍棒模样的物体走上了演示场。 “请允许我介绍!我们德意志帝国全新的反坦克武器——铁拳(panzerfaust)!” 咻——轰隆!! 鲁登道夫话音刚落,那“棍棒”便喷吐出白烟,带著尖啸直奔目標而去。 “哇哦。” 在那枚火箭准確命中目標钢板,並隨之爆炸贯穿的瞬间,阿登纳惊愕得张大了嘴。 “哈哈哈!怎么样,总理阁下?大战时用的反坦克步枪实在是后坐力太强、威力也不稳定,各方面都难用。但只要有这铁拳,我们就能从远处高效摧毁敌方装甲车和坦克!” 这正是聚能战斗部的威力。 至於为什么现在就有了聚能战斗部?其实研究这一技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开始,而且最早就是德国启动的。 『好像最早是1792年,矿山技师弗朗茨·巴德(franz xaver von baader)为了增强炸药威力而尝试了类似概念?』 1888年,美国人查尔斯·e·门罗(charles edward munroe)发现了今日聚能战斗部理论的基础——门罗效应;而1910年,德国的埃贡·诺伊曼(egon neumann)又发现,在炸药中刻出圆柱形凹槽,可以对钢板造成穿孔。 因此,这项理论有时也被称作“门罗-诺伊曼效应”。 不过就像以往一样,这两位的成果无人关注,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才重新受到重视。” 而汉斯,仅仅是比任何人都更早看清了它的价值。 “......我真想打开副总理的脑子看看,怎么能不断想出这种恐怖的武器。” “別人看了还以为我是战爭狂呢。” “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世上还有谁比我更加热爱和平的呢? 当然,外人若不明就里,大概又会以为他在谋划什么征服世界的阴谋。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德意志帝国,免於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浩劫罢了。 说白了,就是居安思危。 战爭若不可避免,那就得想办法以最简单、最轻鬆的方式取胜。 “不过这次不同於突击步枪,这种火箭並不昂贵。” “哦,真的吗?” 还没等阿登纳开口抱怨价格,鲁登道夫就先发制人,顿时让阿登纳原本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確实,铁拳的成本註定低廉。 结构简单,推进剂也只是便宜的黑火药。 “话说回来,真想早点做出『火箭反坦克步枪』(raketenpanzerbuchse,rpzb)。” 这是一种模仿美国巴祖卡研发的反坦克武器,也就是后来著名的“装甲破坏神杖”——战车杀手(panzerschreck)。 铁拳毕竟是一次性使用的武器,面对真正的反坦克需求还有很多局限性,因此战车杀手是必要的补强。 “咳咳,这个价位我还能接受。武器嘛,终究还是越便宜、越能大量生產越好。照这个方向继续推进吧。” “遵命,总理阁下!” 顺利通过审查的铁拳,让鲁登道夫笑得合不拢嘴。 站在旁观角度看,多少也有些心酸。 毕竟这年头,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毫无节制地挥霍军费了。 “那么,接下来终於轮到『大傢伙』登场了。” “是的,首先是——『钢铁汉斯』......” “咳!咳!” “咳,不对,是用来取代二號坦克的全新原型车,接下来將为您展示。” 轰隆隆—— 就在鲁登道夫做出手势后,那属於坦克特有的沉重轰鸣声,从远处缓缓传来。 “请看,这便是vk 10.01。” ...... vk 10.01。 这个名字的含义是这样的:vk代表“试验性设计”(versuchskonstruktion),前面的10表示10吨级,后面的01则是“第一號战车”的意思。 简单来说,这就是尚未成为三號战车的10吨级原型一號战车。 顺便,如果將来这辆战车真的顺利获得“三號战车”的正式编號,那汉斯准备以此为契机,亲手將其命名为“艾特尔(eitel)”,以此报復那个曾给二號战车取了个“钢铁汉斯”那种中二病式名字的艾特尔王子,我们如今的乔治亚国王艾特尔。 不多不少,就叫“艾特尔”正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是你把我变成“钢铁汉斯”的报应。 “从各方面来看,比起二號战车有了很大的进步。” “是的,扩大了车体,现在可以乘坐三名乘员,主炮装备的是考虑对坦作战的37毫米炮。” 如果跟原本的歷史对比的话,可以说这辆战车既是轻型坦克,又拥有三號战车等级的火力。 说实话,他內心其实很想快点造出更大、更强的坦克,但以目前的技术实力,这就是极限了。 再怎么说也不能在二十年代就造出虎式坦克吧。 光是这一辆,和其他国家比起来,技术就已经相当先进了。 虎式坦克就十年后再说吧。 “说起来,像一號战车那种就不再生產了吗?” “像一號战车或英国『马克系列』那种地上战舰型坦克,不管怎么看都太慢、效率低下......而且成本也太高了,確实不適合未来战爭的主角。” “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砰!砰砰! 就在预算恶魔阿登纳听到“太贵了”这句话后,立刻接受了不再造地上战舰型坦克的理由时,vk 10.01依旧在继续展示它的性能。 沙沙—— 而看军官和开发人员嘴角扬起的笑容,看来vk 10.01获得“三號战车”这个正式番號的日子也不远了。 “等到vk 10.01成为三號战车之后,就用这车体再造自行火炮吧。” 虽然汉斯並不怎么喜欢史达林,但他说的一句话倒是认可——“炮兵是战场之神”。 压倒性的火力就是正义。 不过,像是驱逐战车或突击炮(sturmgeschutz,简称stug)这种反坦自行火炮到底要不要造......汉斯还在犹豫。 『三號突击炮(sturmgeschutz iii)和猎豹战车(jagdpanther)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啊,但......这部分还是再多想想吧。』 毕竟除此之外,还得做喷烟者多管火箭炮(nebelwerfer),还有8.8厘米防空炮(8.8 cm flak)『八八』也正在开发中......路还长著呢。 而且,每当新兵器清单增加一次,阿登纳的脸色都会变得非常难看,因此现在就先忍一忍吧。 总比將来后悔要强。 第306章 我美利坚自有国情所在 “总理,您观摩完示范会回来了?” “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场面了。有些事情也该和副总理好好谈谈了......说起来,实在是有太多了。” 一回到柏林,阿登纳便再次用锐利的目光盯著汉斯说道。 那表情,仿佛就认定他是导致德意志帝国军费开支激增的罪魁祸首一样。 好吧,这事儿也確实没什么好反驳的,不过...毕竟都是为了德意志帝国才做的嘛。 所以,能不能稍微放我一马? “我们不在柏林期间,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並没有什么需要您担心的大事。” 汉斯朝阿登纳拋去一个“这都是我该做”的眼神,財政部长路德开口回应道。 “不过,有一则来自英国的消息......看样子邱吉尔好像打算做点什么。” “那不就是足够值得担心的事情了吗?” 毕竟,是那位温斯顿·加里波利·邱吉尔要出手。 总觉得事情不会朝著什么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这次不是。他们只是宣布要重新实行金本位制度。” “金本位......也就是说,恢復黄金兑换?” 而在前年,德国就已经恢復了金本位制度。 “没错,虽然他们动作是慢了点,但既然经济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想要维持英镑作为国际储备货幣的地位,重新启动因世界大战而中止的黄金兑换,回归金本位制度也是顺理成章。如今英国的经济霸权因为美国的存在已经岌岌可危了。” “哼,倒是挺符合邱吉尔的风格。虽然这次他的判断......好像没错。” 不,判断错了。 因为金本位制度將会被1929年华尔街大崩盘和大萧条彻底摧毁。 结果就是大萧条爆发没多久,英国不得不放弃金本位制度,英镑也隨之失去了国际储备货幣的地位,英国从此彻底退出世界霸主之位。 “再说了,英国恢復金本位这事,好像也是邱吉尔诸多黑歷史之一吧?” 现在的汉斯,对前世的记忆也渐渐模糊,记不太清了。不过,似乎正是邱吉尔担任財政大臣期间坚持金本位,才导致英国商品的国际竞爭力大幅下滑,利率升高,百姓生活变得更加艰难。 而英国政府这场经济政策的失败,也正是现任英国首相斯坦利·鲍德温(stanley baldwin)內阁面临的最大危机——1926年英国大罢工的导火索。最终鲍德温不得不把唐寧街的钥匙交给工党的詹姆斯·拉姆齐·麦克唐纳(james ramsay macdonald)。只能说,邱吉尔这回又成功地“当了一次首相”。 不过现在而言,邱吉尔並不是重点。 真正的问题,是大萧条,是那场已经迫在眉睫的风暴。 『不过,大萧条真的会像原歷史那样,在相同的时间点到来吗?』 说实话,这点汉斯也没有把握。 他既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清楚大萧条爆发的真正根源。 他只知道,美国的经济泡沫在华尔街崩盘中一夕爆炸,而美国政府又未能及时应对,才使得灾难扩散一发不可收拾。 『看样子......该找人商量一下了。』 关於如何应对大萧条引发的经济衰退,他倒是有些初步设想。 但若要减轻大萧条本身的衝击,以他这个连家中商业財政都交给路易丝打理的人来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问题是,到底该和谁谈这件事呢? 没人会相信“美国的经济会崩盘,从而引发一场全球性的经济浩劫”这种话。 『阿登纳和路德部长......都不行。』 一不小心,事情就会闹得太大。 那只剩一个选择了。 『得去见见亚尔马·沙赫特,帝国银行总裁。』 是时候前往法兰克福了。 ...... “欢迎光临,副总理阁下。欢迎您蒞临国家银行总部。” “好久不见了,沙赫特总裁。” 几天后,汉斯造访了位於法兰克福的国家银行(reichsbank)总部。 迎接他的亚尔马·沙赫特,是汉斯所知的德国最顶尖的经济专家之一,同时也是德意志帝国中央银行的总裁。 “不过,今天您亲自到法兰克福来,是为了什么呢?啊,当然我听过您会来,但身兼外务部长与副总理之职的您,亲自走这一趟,总让我有些摸不著头绪。” “是因为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与总裁详谈。” 沙赫特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询问,汉斯也直截了当地回答了。 “需要与我商討的事情......是与政府事务有关的吗?” “姑且可以这么说。” “......那我们还是换个安静些的地方继续谈吧。” 汉斯点了点头。確实,以將要谈的內容而言,泄露出去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半点好处。 “来,请讲吧。” 不久后,沙赫特带著汉斯走进了国家银行深处的贵宾室,亲手倒上一杯酒后开口说道。 汉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首先,请你看看这个。” “这......是关於美国经济的资料啊。” “嗯,我是在与美国大使共进晚宴时无意中听说的,最近美国的股市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没错。从休斯政府时期开始的减税政策导致市场上的流动资金迅速增加,股票市场也因此前所未有地活跃了起来。” “但在我看来,这种增长......已经显得过於炽热了。” “过热?您是说,目前的资本投入已经过剩,导致美国金融市场可能正面临泡沫化吗?” 沙赫特一边推下眼镜,一边试探地问道,汉斯则点头表示认同。 “这纯属我的个人担忧,但我想......一旦这个泡沫破裂,很可能会重演1907年的金融恐慌——不,甚至可能爆发更严重的经济灾难。” 1907年的银行恐慌已经证明了,一旦美国出事,连带著整个欧洲乃至全球都会受到牵连。 而如今的美国经济早已不是当年的规模,甚至占据了全球经济的四成。若它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嗯......泡沫,泡沫啊......” 沙赫特低声沉吟著,脸色变得凝重。他这会儿才像是坐在国家银行总裁的位置上,而不是刚才那位和气的接待者。 “单凭现在这点资料,还不足以断定美国股市是否真的形成了泡沫,若要得出结论,仍需更深入的调查。” “我明白。” “不过,从趋势来看,確实存在这个可能。虽然美国经济正值繁荣,但他们的增长率却在逐渐放缓。” “也就是说,经济的內在动力正在减弱。” “正是如此。虽然也不能排除是暂时现象的可能性。但即使真有泡沫,我仍不认为这会发展到您所说的经济恐慌那种地步。再说,美国政府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睁睁看著泡沫爆裂而无动於衷吧?” ——是啊,那是按常理来说。 问题就在於,现在的美国,跟所谓“常理”已经是两回事了。 单就那部让黑手党最开心的《禁酒法》,哪怕副作用已经明摆著,却还在硬撑下去,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总裁,你小时候在美国生活过,应该比我更清楚,美国政府在经济政策上常常表现出一种近乎极端的自由放任態度。” 那正是英国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提出的所谓“看不见的手”(invisible hand)理论。 说白了,就是政府哪怕不插手,市场也能靠人类的私慾与竞爭自然运行。 但问题是,当年的美国政府正是过度迷信这只“看不见的手”,哪怕明知道局势不妙,也迟迟不愿出手干预。 说实话,这也有些冤枉亚当·斯密了。美国政府对他的理解是错的。 亚当·斯密提出“看不见的手”,並不是说国家应完全退出市场,而是反对国家与企业联手形成垄断。 “我认为,即便美国政府察觉到了泡沫的存在,甚至开始出现恐慌徵兆,他们依然会选择袖手旁观,坚信市场自有其解法。” “嗯......” 沙赫特眉头紧锁,显然陷入了纠结。 “美国政府真有这么放任?”的理性思维,与“美国一向就这德行”的直觉判断,在他脑海中剧烈交锋著。 “总裁,其实也不用太纠结。我现在说的这些,仅仅是基於某些跡象和资料所做出的推测而已。” “那倒是。” “所以,我们不妨做个假设:假如美国的股市確实存在泡沫,假如这个泡沫最终破裂,引发金融市场崩溃,乃至经济大恐慌......那么,你认为这种衝击將有多大?” “足以堪比末日。” 沙赫特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只是美国,整个世界都將迎来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萧条。虽然,我仍旧认为这种可能性並不高。” “但我作为副总理的职责,就是为了哪怕再小的可能性,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原来如此,这就是您专程前来找我的原因啊。” “是啊。即便这调查最终被证明是多此一举,我也认为值得一试——尤其是要由您这样的专家来亲自进行。” “好吧,我明白了。虽然我希望您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但像我们这种人,確实必须时刻设想最坏的情况。我会著手调查这件事。”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冒昧的请求。” 汉斯与沙赫特握手答谢。 儘管沙赫特对大萧条的发生仍持怀疑態度,让人略感遗憾,但在当下,这已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已经意识到了那微弱但致命的可能性。 『说实话,我真想一拍桌子大喊“百分百会发生大萧条!全球经济在五年內全线崩溃!”......』 但那样的话,不只是“狼来了”,简直是“疯子来了”。 虽然阿登纳可能会对他半信半疑,但—— 真相,是无法掩盖也无法否认的。 大萧条,就要来了。 它,已经悄然接近。 ...... 与此同时,就在我们的主角为即將来临的不安忧心忡忡之时,问题的根源——美国,却在浑然不觉中享受著一个空前繁荣的时代。 正如胡佛所承诺的“每家车库一辆车”那样,美国平民的生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富足。中產阶级几乎家家都拥有一辆汽车、一台收音机;而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投资者们,则在不断膨胀的財富面前笑逐顏开。 但是,就算美国的財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泛滥成灾,这个国家也並非一派祥和。 不如说,正因为財富泛滥,才更显得喧囂动盪。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禁酒法。 这部被称为“美国史上最虚偽、最偽善”的法律,隨著时间推移,暴露出越来越多的弊端,给美国社会带来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人总是这样,越是不让做的事,越是想做。禁酒令一出,民眾反倒比以往更渴望酒精,而只要有需求,自然就会有供给,私酒生意也因此兴盛起来。 而如今在美国主导这条私酒產业链的,正是黑手党,由义大利裔移民组成的义大利黑手党。 踏——踏——踏—— 而在这群义大利黑手党之中,近来崭露头角的有这么一个人—— “老大,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阿方斯。” 他的名字叫阿方斯·加布里埃尔·卡彭(alphonse gabriel capone)。 即使年纪尚轻,却已被视为掌控芝加哥的黑手党家族“芝加哥犯罪集团(chicago outfit)”的下一任首领。他,正是日后声名狼藉的“疤面煞星”阿尔·卡彭(al capone)。 “听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面对“芝加哥集团”的现任首领,同时也是他恩师、外號“狐狸”的老奸巨猾之人,强尼·托里奥(johnny torrio)的提问,阿尔·卡彭扬起嘴角,脸上的刀疤隨之微微扭动,露出特有的“疤面笑容”。 “嗯,正如您所知,最近北边那帮傢伙一直覬覦我们的地盘。” “北边”这两个字一出,托里奥的眉头立刻微微抽搐。 如今,“芝加哥犯罪集团”正与“北区帮(north side gang)”展开一场血腥的地盘之爭。那是由爱尔兰裔为主的黑帮组成(其中也包括一些德国人、波兰犹太人等)。 “哼,那群傲慢的爱尔兰小子,总有一天得彻底剷除他们才行。” “正是如此。而若我们要彻底压制北区那群人,终归还需要更多的资金。” “资金?难不成你是说,除了私酒之外,还找到了新的金主?” “不如说,是开闢了一个全新的市场,全新的生意。” “哦?” 听到这里,托里奥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而阿尔·卡彭再次露出那道招牌刀疤微笑,缓缓说道: “没错,正是——牛奶生意。” 第307章 牛奶战爭 “你是说......牛奶生意?” “没错,老大。” 看到强尼·托里奥一脸疑惑地歪著头,年轻的阿尔·卡彭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从房间里拿出一叠资料开始解释。 “如你所知,虽然我们现在靠私酒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但这终归只是暂时的。” 当初在眾人欢呼声中登场的禁酒令,隨著时间推移,早已渐渐失去了它的立足点。 像他们这样的黑手党,正是最直接的例证。 当然,那些主导禁酒令出台的共和党政客还在嘴硬,坚持禁酒没错,可说实话,他们自己都在背地里偷偷喝酒。 就连一心维持禁酒令的胡佛总统,坊间也有传言说他几乎天天光顾英国或德国大使馆,大口喝著威士忌和啤酒——如果这法律真能正常运作,才真是怪事了。 “禁酒令一旦废除,私酒生意也就玩完了。为了家族的未来,我们必须另谋出路。” “所以你想到的是牛奶?” “你仔细想想,老大。除了那些酒鬼,普通人也就聚会时买上一两瓶酒而已。” 可牛奶不同。 “在这个国家里,几乎每个家庭每天都会把牛奶端上饭桌。走在芝加哥湖滨大道上的人,买咖啡时都要加厚奶油;『后院区』的大家族们为了孩子,每天都买上一两加仑的新鲜牛奶,从不间断。你能相信吗?有时候卖牛奶的利润比私酒还要高。” 更何况,美国的乳製品市场,就其庞大的潜力而言,几乎还是一片蓝海。 美国的牛奶流通体系一团糟,漏洞百出。 牛奶送货工人早该淘汰手推车和马拉货车了,可现在还像十九世纪一样慢吞吞地送货;而那些黑心的流通商为了掩盖牛奶变质,竟往里面掺石灰、麵粉和粉笔渣。 当然,美国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喝的牛奶有问题,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开始质疑。 这里可是美利坚合眾国。 在这片土地上,唯有美元才是真理。 正因如此,那些对牛奶质量的质疑,最终也都被议员们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了——毕竟他们早就被乳品公司的游说金塞满了口袋,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胡说:“你们不知道吗?变质牛奶对身体更好。” “如果我们能把控牛奶的品质並建立起自己的流通渠道,那绝对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而且还能顺便洗洗我们那些来路不正的资金。” “哦......” “而且老大你想想,牛奶是液体,酒也是液体。如果我们在牛奶桶里装的是酒,谁又能发现?” “哈哈哈哈!对,没人能发现!想想看,这生意太妙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搞私酒了,直接卖牛奶多好!” 托里奥终於大笑起来,他“狐狸”这个外號果然不是打牌贏来的。听到阿尔·卡彭说牛奶生意还能顺便运私酒,他立刻领会了其中的妙处。 “不过,你这计划还有个问题,斯诺基。”(snorky/指讲究衣著的人,卡彭最亲密的朋友对他的称呼之一) “啪——” 他脸色一沉,严肃地在卡彭面前放下一样东西。 “这是......牛奶瓶?” “对,是牛奶瓶。但不是美国公司的。这是叫『罗曼诺夫乳业』的牌子,原本是被赶出俄国的沙皇在丹麦创办的公司,最近也开始在芝加哥销售。和本地牛奶比起来,它品质好,评价高,是真正的『好牛奶』。” “......也就是说,会成为我们的竞爭对手。” 阿尔·卡彭盯著那瓶印著双头鹰標誌的牛奶瓶,眼神冷了下来。 原来美国的牛奶市场,已经被外国人悄悄渗透了。 他之前光顾著分析本土那些乌七八糟的奶业公司,竟然疏忽了海外的威胁。 “我喜欢你的提案,阿方斯。现在爱尔兰人正一点点往我们的地盘爬,我们家族確实需要更多资金来巩固根基。但如果这些俄罗斯佬继续在芝加哥和伊利诺州活动,势必会影响我们的新生意。” “没错,老大。生意的本质就是爭夺市场份额。为了让我们掌控牛奶的流通,所有碍事的对手都必须清除。” 不需要复杂的阴谋。 只要让送牛奶的人尝到恐惧的滋味,再对那些和俄罗斯人合作的农场“展示”一下黑手党的力量就足够了。 “我会让这些俄罗斯佬知道,他们选错了行当。” 同时也让他们明白,在美国做生意——意味著什么。 年轻而野心勃勃的阿尔·卡彭点燃雪茄,嘴角扬起了一抹阴森的冷笑。 ...... “尤里,这次是最后一单了,快点去送吧。” “知道了。” 几天后—— 作为眾多逃离布尔什维克与內战、移民到自由之地美国寻求新生活的俄罗斯人之一。尤里听著同伴的话,微微一笑,登上了牛奶送货车。 “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做牛奶送货员的工作了啊。” 刚来美国那会儿,为了追寻新生活,他吃尽了苦头。 20世纪初的美国,虽然没有旧俄国那么混乱糟糕,可“美国梦”这几个字,也远不像听起来那么美好。对於贫穷的移民来说,这片土地从来都不是什么友善之地。 更糟糕的是,他的祖国变成了苏联,连带著他和其他俄罗斯移民也被当成了“红色分子”。 尤里作为一名一战老兵,他和同伴正是为了逃避那些才来到美国的,可现在却不得不忍受那些冤屈。但没有人关心他们的遭遇。 在这片土地上,冤屈的人早就多到数不清了。 即便受到fbi和警方的严密监视,尤里和其他俄罗斯移民仍咬牙挣扎,只为了能活下去。而就在这时,一位已转行做牧场主的“沙皇”在美国创办的尼古拉牛奶公司也开始进军本地市场。 尼古拉二世,为了赎回自己无能所造成的过失,將那些在美国苦苦挣扎的老臣与百姓僱佣为员工。尤里这位曾经靠工厂日薪餬口的男人,也得以成为“罗曼诺夫乳业”的牛奶送货员。 毕竟,比起在工厂辛苦劳作,这份工作更稳定、收入也更高。 更何况,尼古拉二世对自家的牛奶质量极为自豪,从不容忍像那些出卖良心的“洋基佬”那样在牛奶里动手脚。 他不仅严格把关每一瓶牛奶的质量,还亲自考察各地牧场才签订供应合同。 与那些还在用马车送奶的美国本地乳品公司不同,为了提高效率,“罗曼诺夫乳业”甚至统一了专用送奶车的最低標准。 “要是当年在俄罗斯也这样做就好了。” 若真如此,俄罗斯也许就不会变红,自己也不会被迫离开那片熟悉的故乡。 虽说对这位既是昔日沙皇、也是如今老板的尼古拉二世不便多说什么,但越想越让人感到惋惜。 “嗯......?” 就在这时—— 正准备前往最后一处送货地点的尤里,突然下意识地踩下了剎车,语气中满是疑惑。 因为有几个来歷不明的男人,挡在了道路中央。 咔噠! “喂,你!下来!趴在地上!” “欸?!” 还没等尤里说出什么,那些带著浓厚义大利口音的男人便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住在二十世纪美国“魔都”芝加哥的尤里,自然知道这些人是谁。 芝加哥黑帮“芝加哥犯罪集团”(chicago outfit)。 连芝加哥市长与警察局(cpd)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义大利黑手党。 『现在的黑帮连路边抢劫都干了?』 想来也不稀奇,本来就是流氓出身,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尤里只能嘆了口气,认命地趴倒在地。 “?” 但那些黑手党却並非为了抢他的钱包。 “等、等一下!住手!” 他们的目標,是车上那一瓶瓶牛奶。 而且並不是为了偷,而是直接把牛奶全倒在地上。 “这些混蛋义大利佬!要抢就抢钱啊,干嘛为难这些无辜的牛奶......呃?!“ 砰! 身为“牛奶至上”理念的践行者、罗曼诺夫乳业的模范员工,尤里看到珍贵的牛奶混著脏水流入阴沟,顿时怒火上涌,结果迎来的是一阵拳打脚踢。 砰!砰砰! 毫不留情的暴力。 “呃啊......” “这就够了,走吧。” 倒在地上、浑身是伤,还没能守住牛奶的尤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黑手党似乎觉得教训已经足够,於是转身离去。 “给我毁了它!” “谁准你在这儿送奶的,啊?!” “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哐当! 然而,这样的事情,並非只发生在尤里一个人身上。 整个芝加哥,到处都在发生类似的袭击事件。 “什么?我们的送货员被袭击了?!” 而很快,这一情报便传到了罗曼诺夫乳业美国分公司负责人,费利克斯·尤苏波夫公爵(khr3ьФéлnkcФéлnkcoвnчЮcyпoв,Гpaфcymapokoв-Эльctoh)的耳中。 ...... “芝加哥那边,送货员接连遭到黑手党袭击,大量牛奶被直接倒在地上。” “不仅如此,连和我们签了合同的牧场也被威胁,不敢再给我们供奶......” “那些混蛋要卖私酒就去卖啊,为什么偏偏来找我们这些老老实实卖牛奶的麻烦?!” 面对属下们的匯报,尤苏波夫公爵满脸不解地怒吼出声。 他实在无法理解,那些与他们毫无恩怨的黑手党,为什么会突然盯上罗曼诺夫乳业,就像天上掉下一颗石头砸在脑袋上一样,毫无预兆,莫名其妙。 “总之,事情很严重。如果让陛下知道了这件事......” 听到属下这句话,尤苏波夫公爵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仿佛已经看到最坏的未来。 “要是搞砸了,我就死定了!” 为了躲避俄国革命,他逃到美国,靠著家族残余的財產勉强东山再起,经营乳业。但那段时间也曾一度身陷经济危机,狼狈不堪。 要不是因为是皇帝女婿,尼古拉二世出於情分让他担任了罗曼诺夫乳业美国分部的负责人,他恐怕早就像过去一样,穿女装在剧院里跳舞为生了。 可现在,芝加哥的送货员被黑帮打得鼻青脸肿,牛奶洒了一地......这消息若是传进那个把奶牛当儿子养、把牛奶当命根子的沙皇耳里? 那他就完蛋了。彻底玩完。 为了保住饭碗,他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护好公司员工和牛奶的安全。 “查清楚了没有?那帮义大利傢伙为什么突然发疯?” “呃,听说芝加哥的黑手党最近也开始涉足乳业了。他们恐怕是把我们罗曼诺夫乳业视为最大的竞爭对手,想要先下手为强。” “等等,等等,就因为这种破事他们就敢动手?!” “这里是美国啊,分部长大人。一个连计程车司机都能为了竞爭,把车当装甲车使,互相开枪扔炸弹的地方。” 顺带一提,这也正是在芝加哥发生的真实事件。 这个时代的芝加哥可不是隨便被叫“魔都”的。 “这世道真是疯了,警察只会装模作样,政府里一堆收黑钱的傢伙,全他妈是內鬼。” 尤苏波夫公爵闭上双眼,太阳穴一阵剧痛。 此刻,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选择。 “召集所有员工。” “您说什么?” “既然那帮黑手党敢动我们,那我们也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终归还是得靠自己保命。 “我们需要武器。” “还有炸药。” “没错。就让那帮义大利佬见识见识,什么叫惹怒沉睡的俄罗斯熊,会付出的代价。” 別忘了,这位可是在原本歷史中终结了拉斯普京的男人。尤苏波夫公爵眼神凌厉,神情如凶兽甦醒,令在场的罗曼诺夫乳业高管们也都勾起嘴角,露出久违的战意。 这些俄罗斯人,都是活下来的人。 是从俄国革命和血与火的內战中挣扎出来的倖存者。 “诸位——” “让我们开战吧。” 一切,都是为了沙皇——还有那一滴滴珍贵的牛奶。 ———————————— 免费的礼物求求了~ 第308章 民风淳朴芝加哥 1925年11月20日,冬日。 眼看这一年也快结束,二十年代的后半段即將到来,汉斯踏上了前往赫尔辛基的旅途,只为久违地见一见尼古拉·特斯拉。 因为他终於收到消息:之前委託特斯拉开发的雷达原型机,终於完成了。 “不过,以特斯拉的能力来看,这拖得也太久了。” 况且,这个时代的雷达技术也不是什么超越时代的黑科技,根本谈不上遥不可及。 要知道,即便是由日本人发明、却在本国遭冷遇、反倒成了敌国香餑餑的“八木-宇田天线(yagi-uda antenna)”,也不过是1926年才面世。 一个早在十九世纪就开始研究雷达的傢伙,居然了整整十年才做出个原型,为此不得不起疑心。 那个跑到“湖泊与金属”之国的科学怪人,究竟又遇上了什么状况?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是在百忙之中,汉斯也还是亲自抽空跑了一趟赫尔辛基。 “好久不见,特斯拉先生。如今头髮都已经一片雪白了呢。” “公爵阁下倒是留起了鬍子。岁月如梭啊......当然,在这岁月之中,我对科学与发明的热情,却依旧未减。” “哈哈,看得出来。听说您现在在赫尔辛基大学任教,今日一见,气色甚好,看来对教师的生活颇为满意嘛。” “是啊,就像过去教导王储殿下或王子殿下时那般,把自己的经验与知识传授给年轻人,是一件极具意义的事。” 特斯拉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对现在的工作非常满意。 一想到他晚年穷困潦倒、孤独去世,如今这副模样,真可谓是“塞翁失马”了。 更何况,他现在正在赫尔辛基大学,將自己的学识与阅歷倾囊相授,说不定几十年后,芬兰不只是以湖泊和金属闻名,连科学也能跃居世界前列。 “说起来,芬兰还有诺基亚啊。” 那个曾经养活了整个芬兰的企业,却因未能及时適应智慧型手机时代,最终关闭了手机业务的诺基亚。 顺带一提,这个时代也確实已经有诺基亚了。 它早在1871年就已成立,是一家相当有歷史的公司。 当然,现在它还不卖手机,原本是做纸业起家,后来转行做橡胶,至於最近,据汉斯所知,是在搞电线。 再之后,它便与一家生產无线通讯设备的公司合併,成了眾人熟知的诺基亚。 总之,如果说芬兰的科技力量能因“无线之王”特斯拉而飞跃发展,那诺基亚或许也会因此走上一条不同於原歷史的道路也说不定。 当然,以人类寿命而言,他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那么,现在我们去看看雷达吧?” “当然可以。” 汉斯一应,特斯拉便微微一笑,领著前往了赫尔辛基大学內的研究所。 研究所里到处都是特斯拉的助手,还有一些......emmm看上去像是芬兰研究生的“丧尸般”的生物,只能感慨,特斯拉也算是个十足的教授了。 毕竟,所谓教授,就是靠压榨研究生而成就自身的存在嘛。 “来来,大家都先停下手头的活,把『那东西』拿过来。” “是,教授!” 在特斯拉的命令下,那些看起来疲惫不堪的研究生们,一边哼哧哼哧地吃力搬运著,一边抬来了某种沉重的金属设备。 “这是——特斯拉天线!” “哦?” “通过这台特斯拉天线,我们可以发射无线电波,探测远处物体的距离与位置——可谓是雷达技术的核心之核心。” “原来如此。那么,可以现场验证一下雷达的运作吗?” “当然。这研究所里早就安装好了,隨时可以试验。” 特斯拉自信满满地挥手示意助手们开始操作。 不一会儿,伴隨著刺啦刺啦的电子音,那台机械式雷达显示仪,也就是所谓的ppi示波器,在黑色背景上亮起了一个又一个明亮的点(看起来大概是建筑物)。 “每当天线旋转一圈,周围的情报便会显示在屏幕上。目前虽然只能捕捉体积较大的目標,但只要技术再进步一点,更小的目標也能被探测到。” “就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只要海军和空军的人看到,恐怕会哭著喊著要把这玩意儿抢过去。” 毕竟,这东西一旦普及,过去为了搜寻敌舰敌机而把人眼人耳逼到极限的悲惨局面將大大缓解,又怎么可能没人动心? 当然,这得排除掉那些明明造出了八木-宇田天线,却对雷达技术置若罔闻、死死依赖肉眼的蠢货——比如日本海军。 汉斯敢打赌,只要陆军兼空军统帅鲁登道夫和海军大臣施佩將军听说雷达已经成型,绝对会立刻拎著大把马克来把钱砸他脸上。 “那......距离军用投入还有多久?” “虽然目前还存在些不稳定性,短时间內还难以实战部署,但稍加调整,应该很快就能完成。” “明白了。不过雷达的开发,確实比我想像中拖得更久。我原本以为,最多四五年就能搞定。” “啊......这个嘛......” 听到汉斯这么说,特斯拉脸上原本自信满满的神情瞬间消失。 他眼神开始游移,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果然有鬼。 “哈......你到底干了什么?” “就是......在开发雷达的过程中,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堆新点子,结果一不小心就......各种实验,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换句话说,你跑去搞別的东西了。” 而且还是我的钱! 你这混蛋疯狂科学家! “可、可是,公爵阁下您肯定也会满意的!我新研发出来的发明品,对德军一定有极大的帮助!” 当汉斯开始后悔是不是应该把特斯拉绑在身边天天看著他的时候,他居然信心满满地说道。 哈?究竟是什么发明让你自信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你还造出了什么赛博坦克? “来,请跟我去后院!” 正当某人一脸狐疑之际,特斯拉已恢復自信地说道。 汉斯嘆了口气,再次迈步跟上。 要是敢拿出什么没用的破玩意儿,你就等著瞧吧。 ...... “所有人注意!” 与此同时,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在罗曼诺夫乳业芝加哥分部,牛奶送货员们手持武器与炸弹,脸上写满了决然的神色。 “復仇的时刻到了,兄弟们!是时候为被义大利佬打得满地找牙的耻辱,为那被扔在地上的牛奶討回公道了!” “哇啊啊啊!!” 隨著芝加哥分部部长高举拳头怒吼,四周爆发出愤怒的吶喊声。 这些远离故土、滯留异乡的俄罗斯牛奶送货员,原本以为总算能在异国谋得一线生机,却不得不忍受贪婪的黑手党所带来的暴力与威胁,如今,他们的怒火终於爆发。 “血债要用血来偿,牛奶之仇,也要用牛奶来报。今天,我们將突袭那帮混蛋的牛奶仓库。顺带一提,得知马菲亚奶库的位置,多亏了在场的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 “呵呵,抓了个小嘍囉,好好『招待』了一番,再天天只给他吃菠萝披萨,他就乖乖开口了。真怀念啊,久违的老手艺。” “不愧是前奥赫兰卡!” “当年的本事真一点没生疏啊!” 在眾人的称讚中,这位前沙俄秘密警察、如今的牛奶送货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就在这时,分部部长再次开口。 “这是圣战!为了守护我们的同胞,为了守护我们的牛奶,为了报答陛下的恩泽!虽然他把国家搞垮是事实,但起码,正因为他,我们现在还能混口饭吃。” “这话没错。当皇帝的时候是个蠢货,但现在他確实很努力了。” “別忘了,是陛下给了我们工资和奖金!” “走吧,兄弟们!为了牛奶!为了陛下!” “乌拉!乌拉!乌拉!” 在粗獷的欢呼声中,俄罗斯的牛奶送货员们纷纷登上了他们的运奶车。 他们的目標——阿尔·卡彭的牛奶仓库。 那是,一座真正的牛奶仓库。 ...... 轰地一声── “著火了!” “快拿水来!” “他妈的......” 数小时后。 阿尔·卡彭神情恍惚地望著眼前熊熊燃烧的大楼,仿佛至今仍无法接受现实。 他刚睡醒,就发现自己的牛奶仓库在大火中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 仓库里原本堆得满满的牛奶早就无法挽救了,守著仓库的手下们也被困在里面,活活烤成了焦尸。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个狗杂种,敢烧老子的仓库?!” “是、是俄罗斯人,是那帮俄国佬乾的!” 阿尔·卡彭怒火中烧,脸扭曲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魔,他的部下带著惊恐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回应。 原本怀疑是敌对势力“北区帮”的阿尔·卡彭,听到这个答案却瞬间愣住了。 “说是罗曼诺夫乳业乾的?” “是,是的!阿尔贝托亲眼看到的!那帮俄罗斯佬衝进来打了我们的人,把他们反锁在仓库里后点了火!” “这群熊崽子疯了不成!” 阿尔·卡彭脸色铁青,双手狠狠地搔著头髮。 虽然最早挑事的確实是他,对罗曼诺夫乳业动了手,但对方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復,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连他这个见惯腥风血雨的老江湖都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在美国,企业要是跟黑帮起衝突,大多是请律师,用金钱摆平。 那样既便宜又高效。 可这次,罗曼诺夫乳业的反击,比起企业行为,更像是另一个黑帮组织的血腥手段。 “卡彭先生(他喜欢的美式称呼),现在怎么办?” “先灭火。这事......得先跟老大商量一下再说。” 隆隆隆── 然而,阿尔·卡彭还未察觉,这一切,不过是开场而已。 “为了沙皇!” “?!” 咻─── “是炸弹!” “先生,小心!” 轰隆隆!! 正当黑帮成员们慌作一团时,一辆车子猛然冲入现场。车上的俄罗斯牛奶送货员们带著对同伴的满腔怒火,將早就准备好的炸弹狠狠地朝黑帮扔去,爆炸掀起火光与惨叫,几个黑帮分子被当场炸飞。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阿尔·卡彭侥倖在手下捨身护卫下躲过一劫,但他的自尊心却早已被炸得粉碎。 仓库被烧,他忍了。 手下死了,他也忍了。 可竟然有人敢朝他丟炸弹──这,他忍不了! 阿尔·卡彭自己也曾多次朝爱尔兰帮丟过炸弹,也吃过几次炸弹,但那是黑帮之间的仇杀。 而这次,是牛奶送货员动的手。 他妈的,只是些牛奶工人,是他一向看不起的那种杂鱼! “打字机!把打字机给我拿来!” “是!卡彭先生!” 黑帮分子飞奔到车上,取出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器,汤姆逊衝锋鎗(thompson submachine gun),又名“芝加哥打字机”。 这是一种黑帮常用的暗杀武器,以恐怖的1500发/分钟的射速与强大的.45口径威力,在芝加哥大受欢迎。 “要对付这群找死的傢伙,没有比打字机更有说服力的了。” 阿尔·卡彭咬住雪茄,低声咆哮。 他的脸上满是狠意,仿佛即使烧光整个芝加哥,也要让那些俄罗斯牛奶工人血债血偿。 “义大利的兄弟们很快会来支援!都把屁股夹紧,准备迎战!” “哪怕只是一滴牛奶,我们也绝不能拱手让人!” 与此同时,向芝加哥帮派宣战的罗曼诺夫乳业芝加哥分部,在烧掉阿尔·卡彭的牛奶仓库后並没有停手,他们继续加班加点的准备著后续的反击。 该公司的员工中,许多人曾在世界大战、俄国內战,甚至日俄战爭中服过役,不论自愿与否,都是拿过枪、上过战场的人。 战爭,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熟悉的日常。 而这一次,他们是不为帝国,也不为白军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工作、饭碗,还有牛奶而战! “为了沙皇!为了罗曼诺夫乳业!” “把那些义大利杂种绞碎,当作牧草肥料餵给奶牛!” 继“黄帽公司(yellow cab)”与“方格帽公司(checker cab)”的计程车战爭之后,点燃喧囂二十年代的新一场混乱战役──牛奶战爭(milk wars),正式爆发。 “干掉这群黑手党杂碎!” “乾死这些俄罗斯熊崽子!!”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早已因黑帮爭斗与计程车之战而混乱不堪的芝加哥,如今又被来自义大利的黑手党与俄罗斯的牛奶送货员的枪火推入新的地狱。 而这一切,皆因强尼·托里奥的那一瓶牛奶而起。 “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阿尔·卡彭的黑帮与罗曼诺夫乳业的员工疯狂对攻,牛奶送货车被反覆袭击,炸弹满天飞舞,暗杀、破坏、火拼无所不用其极。 每当衝突爆发,汤姆逊衝锋鎗的.45口径子弹便如骤雨般扫射四方。 “他妈的,够了,这群该死的杂种!” 邮差(因遭抢劫常配备衝锋鎗或霰弹枪)与计程车司机还没摆平,现在连牛奶工人都开始枪战,让芝加哥市民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至少,罗曼诺夫乳业还会尽力避免波及平民,因为他们只是出於“正当防卫”保护自家牛奶。 而骨子里就流淌著血与罪的黑帮分子,则毫无顾忌。 “警长,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我们能干嘛?去弄点薯条回来吧,警官。” 虽然芝加哥已经沦为了20世纪的哥谭市,但至少芝加哥警局(cpd)也如哥谭警局一样,真的在腐败与无能中袖手旁观了啊~ 黑帮的私酒生意、计程车互相开枪他们都收钱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罗曼诺夫乳业的事了。 如今连罗曼诺夫乳业都不再寄望警方,自行组织武装自保,警察们也就这样缩在黑帮的贿赂和恐嚇中当缩头乌龟,看著芝加哥一步步沦为废墟。 “嘖,真是乱成了一锅粥啊。” 而此刻,刚刚晋升为最年轻少將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眉头紧锁地望著这一切,神情中满是厌恶。 第309章 特斯拉的奇妙发明 “你就打算这样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吗?” “麦克阿瑟少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芝加哥现在闹得天翻地覆的乱局,萨默尔將军!因为黑手党,治安一团糟,无辜的市民都在恐惧中度日。必须有人站出来平息这场风波!” “而你认为这个『有人』该是我们联邦军队?” “正是如此。” 美国陆军第十二任参谋总长、在大战时期指挥过远征军第一步兵师的查尔斯·佩洛特·萨默尔(charles pelot summerall),听到麦克阿瑟的疾呼,只是像是早已习惯般地嘆了口气。 本以为他晋升將星之后会懂得收敛几分,可这傢伙从大战时期起就一点没变。 不,甚至比以前更变本加厉了。 “道格拉斯,我对芝加哥发生的所谓『牛奶战爭』也感到担忧。” 尤其是黑手党和俄罗斯牛奶送货员之间的斗爭,不仅限於芝加哥,甚至已经蔓延到纽约等其他城市。 因为在罗曼诺夫乳业的猛烈攻势下节节败退的芝加哥帮,开始试图將纽约的五大家族及其他城市的黑手党也拖入这场战爭中。 再加上那些原本就对罗曼诺夫乳业这个“外来户”抱有警惕的本土牛奶公司,趁机趁乱加入战团,想把竞爭对手踩在脚下;而罗曼诺夫乳业也反过来僱佣了北区帮这种与义大利黑手党敌对的团体作为僱佣军......这场战爭如同野火般越烧越旺,毫无平息之意。 “但无论如何,那终究是民间的事,不是军队该插手的范畴。” 牛奶战爭,说到底是警方和州政府该处理的事务。 当然,如果情况恶化到一定程度,眼看局势失控,联邦政府可能会以fbi的名义出面干预;或者州政府出动国民警卫队来维持秩序,这也是可以预见的。 但让联邦军队动手?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事,也不该被允许。 这等於是正面挑战自美国独立以来就无人敢违背的“文人统制”原则。 “我们只需忠於守护国家防务这一职责就好。你也別再为这种事费心了。” “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警察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意志,政客们只会叫嚷『这只是企业之间的竞爭』,说著屁话搪塞过去。” 如果那些人头脑清醒一些,事情根本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牛奶战爭的根源,说到底就是政府没能妥善管控日益强大的黑手党,才让事態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试问我麦克阿瑟,怎能坐视不动?” “唉......道格拉斯......” “在成为军人之前,我是个美国公民。” “可在作为公民之前,你首先是名军人。” 就在麦克阿瑟无视萨默尔的嘆息、继续坚持己见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让他眉头紧皱。 “马歇尔中校。” 乔治·c·马歇尔。 自大战以来就经常对他提出种种反对意见的烦人傢伙,又出现了。 “即使这个国家需要动用军事力量,明智而审慎的人们也总会用警惕与质疑的目光看待军队。將军,我相信你不会忘记塞繆尔·亚当斯曾说过的话。” “......” 麦克阿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冷冷盯著马歇尔。 而马歇尔也毫不避让,直视著他的双眼。 “你们两个,差不多就行了。” 最终,眼看气氛剑拔弩张,萨默尔才不得不开口制止。 “无论如何,麦克阿瑟少將,我的立场不会改变。联邦军队不会介入这件事,我也不会向白宫提及。” 毕竟,只要说出口,换来的只会是“你们管得太宽了吧?”的冷嘲热讽。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告退了。” 或许是终於意识到再说下去也只会白费唇舌,麦克阿瑟终於退后一步。 “既然我坚持自己的信念而活,那別人也有权利坚持他们的信念。” “谁说的?” 马歇尔的语气依旧带刺,似乎仍旧对麦克阿瑟满怀警惕。而麦克阿瑟稍作停顿后缓缓开口: “尤利乌斯·凯撒。” 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答,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 “萨默尔將军,您就打算放任麦克阿瑟那样吗?” 麦克阿瑟一离开房间,昔日幕僚那锋利的质问声便紧隨其后响起,萨默尔疲惫地再次嘆了口气。 今天怎么嘆气的次数这么多,实在太多了。 “小心你说话的分寸,乔治。我知道你和麦克阿瑟关係不好,但他毕竟还是你的上司。” “我也是担心才这么说的。大战时就是这样,麦克阿瑟的傲慢心態始终在他那过於膨胀的自我中不断滋长。自从掛上『最年轻將军』这个头衔后,他就变本加厉了。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闯出祸事。” “就算他说话口不择言,也还没到能让他脱下军装的地步,乔治。” 麦克阿瑟当年在大战中也是那样,可至今政界的朋友仍不少。 要是一不小心,很可能反而引来一阵强烈的反弹。 “再说实话讲,麦克阿瑟虽然嘴上放肆,可真正在行动上越线的时候,也还没有吧。” “將军......” “我当然明白你的担忧。我当年在大战时的蒙斯司令部也不是白待的。” 但这里是美国,不是西班牙,也不是南美。 而美国,从来不会容忍独裁者的存在。 “你担心的那种事不会发生的,人民自己就会站出来反抗。所以先把你的利爪收一收吧。我可不想看到你为了和麦克阿瑟斗气,最后弄得遍体鳞伤。” “是,將军。” 听著萨默尔那满是忧虑的声音,马歇尔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铃铃铃铃——! 摆在萨默尔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一阵剧烈响动。 “我是萨默尔,什么事?” “——將军,白宫通过保密线路来电。” “白宫来电?接进来。” 咔噠。 萨默尔话音刚落,接线员便迅速將电话接入白宫。 片刻之后。 “什么?!你说他现在干了什么?!?” 萨默尔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怒吼声在办公室中炸响。 而马歇尔根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脸困惑地歪了歪头。 ...... “我要最先展示给您看的,就是这个。” 在汉斯跟著特斯拉来到研究所后方那片宽阔的空地后,他最先展示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迷你坦克的小玩意。 之所以说“像”,是因为它没有炮塔,也没有主炮。 简单来说,就是把坦克的车体单独拿出来,然后把它的尺寸缩小到类似狗的大小。 『不过,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 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就在他努力回忆的时候,特斯拉率先捻了捻自己的鬍子,开口说道: “这是可以无线远程操控的炸弹!” “嗯?什么?炸弹?那种会爆炸的炸弹?” “正是那种炸弹!可以埋在地里,远程引爆;也可以操控它潜入敌军的碉堡;甚至还能钻到坦克底下,轰的一声引爆!” 听了特斯拉的解释,某人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 与此同时,他的脸也瞬间僵住。 『靠,这不是“哥利亚”(goliath)吗!』 它的正式名称是哥利亚遥控炸弹(leichter ladungstr?ger goliath、sd.kfz. 302/303a/303b),是一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远程操控炸弹兼地雷,最初是法国为在马奇诺防线后舒舒服服地作战而研发的武器。 而在法国战败后的六个星期內,“哥利亚”也落入了德国人手中。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这玩意怎么在战间期、还是在赫尔辛基这地方出现了? “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曾经製造过可以发射鱼雷的遥控船。这次就是借著那段记忆做了一次应用。如果船都能遥控,那车自然也没问题。” 特斯拉说这话的口气,仿佛就是在说“我閒得无聊隨手造的”一般,汉斯听完只能反射性地扶额嘆息。 照这个架势,他哪天閒得无聊真的搞出个无线遥控坦克来也不奇怪(事实上苏联真的搞过)。 『虽然“哥利亚”这玩意在当时確实很有创意,但也不是多优秀的武器吧?』 原因嘛,自然还是那些二战黑科技的通病——技术限制。 用有线操控的话,电缆一断就直接废掉;德国人后来为了改进这点开发出了无线版本,可惜操控范围太小,实战中根本用不上。 “这东西现在的操控范围有多少?” “目前最多25米。速度也只有10公里每小时。” 特斯拉的“哥利亚”版本,看样子还是没能突破正史的局限。 『这样看来,现在还是没办法投入实战啊。』 当然,考虑到这东西本该在二战后期才出现,现在就已经被特斯拉鼓捣出来,也未尝没有继续改进的空间。 至於能不能真正用上,那还得走著瞧。 “这东西......” “它叫『大卫』(david)!用芬兰语说就是『塔维提』(taaveti)。” “嗯,那大卫的事以后再说吧。” “科学並非一日建成。不过,我接下来要给您看的东西,可比这还厉害。” 比“哥利亚”原型机还厉害的玩意? 真要做出什么“赛博战车”吗? “这边,搬过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特斯拉又指挥著他的芬兰產“丧尸”,也就是他的研究生们,搬来另一样东西。 看那体积,直接放在推车上运送,显然比刚才的“大卫”还要大一圈。 “现在,我將为您展示——世界上第一枚无线制导炸弹!” “嗯?” 唰—— 汉斯还来不及反应,特斯拉的新发明已经掀开了覆盖的白布。 是枚航空炸弹。 与普通炸弹不同的是,它上面装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为了接收无线电信號的小天线。 “公爵您也清楚,目前的航空轰炸命中率极其低下。” “是啊,所以才会有『哑弹』这种说法嘛,意思是不知道它会掉哪儿去。” 这就是水平轰炸最大的弊病。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有了像“斯图卡”这类俯衝轰炸机的构想,但因为当时技术尚未成熟,依旧停留在理论阶段,没法实际应用。 “不过,如果使用我的无线制导炸弹,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炸弹的落点。彻底告別哑弹的时代来了!” 说起来,德国当时確实也有类似的炸弹。 那就是“弗里茨-x”(fritz x),被希儿狂热的称为神兵,是世界上第一款投入实战的航空制导炸弹。 可以说是美国后来所用的agm-62、以及jdam等精確制导炸弹的祖宗。 『不过话说回来,这傢伙到底为什么老是搞些超时代的武器啊?』 是因为在德国待久了,沾染了普鲁士主义的味道吗? 还是吃太多萨尔米亚基(芬兰咸甘草)导致黑化了? 是真的想不通。 “总之,看起来是挺有用的武器。” “毕竟是我特斯拉亲手打造的武器。不过它现在也还只是原型阶段,和大卫一样,还不能投入实战。所以预算方面,还请再......” “嘖,好吧。” 汉斯咂了咂舌头,重新把视线投向“弗里茨-x ver.特斯拉”。 相比还不够成熟的“大卫”,这个如果真能实战化,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毕竟原本的“弗里茨-x”威力惊人,曾直接击沉过义大利的“罗马”號战列舰(三號舰,利托里奥级)。 至於为什么德国要攻击本来是盟友的义大利战舰,那是因为当时义大利王室已经宣布向盟军投降,德国这才愤怒反击。 这可以视为德版“投石作战”。 『说起来,要是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做出反舰飞弹也说不定?』 毕竟纳粹德国时期確实开发过一种装有火箭推进器的无线制导炸弹hs293(henschel hs 293),也被视为现代反舰飞弹的雏形。 如果能再好好压榨一下特斯拉和他的研究生,说不定能做出更多东西。 『甚至连v1、v2都能融合这种技术......?』 当然,这能不能真的有效还不好说。 而且就算现在做不到“去火星”,至少“去月球”还是值得尝试的,因此火箭技术还是值得一试。 不过若要谈到火箭开发,就离不开“火箭工程之父”,德国火箭技术的代名词“华纳·冯·布朗”(wernher magnus maximilian von braun)。 但可惜,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据汉斯所知,他是1912年出生的,也不过比芙蕾德莉卡大两岁而已。 想压榨布劳恩,还早得很。 “除此之外,在研究雷达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雷达中使用的磁控管发出的微波可以加热水分子。不过,这种事对您来说应该没兴趣,就不多说了。” “等一下!不,慢著!我非常有兴趣!特別有兴趣!” 那不就是微波炉技术吗! 你这傢伙,居然想当然地跳过去不讲! “其他的先放一边,你现在就用那磁控管技术,给我做一台设备出来!” “誒?你打算用它来干嘛......?” “用来加热食物。” 告別加班吃冷掉的菠萝披萨的时代终於来了。 他的钱包也会因此变得更鼓些,这不言而喻。 虽然特斯拉点头答应了,但他脸上那副“就这?”的表情也同样明显。 不过,在这个圈子里,出钱的人说了算。 『话说今天真的捡到不少宝贝啊。』 虽然特斯拉那一堆野心勃勃、准確点说是“爆心勃勃”的战爭武器没准会被忽视,但微波炉这一发明,反而可能更有名气。 至少继收音机之后,他又能名声大噪一次,这不也挺好吗? “副总理阁下!” 就在汉斯对特斯拉微笑之际,远方传来了那位经常让人头疼的秘书的声音。 这次,又出了什么事? 老实说,真的完全不想知道。 “什么事?” “来自奥斯曼大使馆的紧急电报!” “奥斯曼?” 怎么这么突然? “的確是奥斯曼。內容我也不清楚,但他们说非常紧急......” “呼......我知道了,我来看看吧。” 汉斯一边嘆气,一边慢慢读著电报。 然后——看完的下一秒,他就把电报揉成了一团。 “......阿登纳总理和陛下也知道这件事了吗?” “还不知道,应该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 “鲁道夫·纳多尔尼(rudolf nadolny)大使干得不错啊。” 要是这消息先传到那两位耳朵里,局面肯定一团乱。 “特斯拉先生,我恐怕得立刻返回柏林了。” “我看也是。可以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面对特斯拉的疑问,某人露出一个分外疲惫的表情,缓缓开口: “就是说......美国搞事了。” —————— 感谢支支吾吾的肖恩庆的大神认证 第310章 有证据就是去了?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 在欧洲,寒风凛冽、白雪覆盖屋顶的冬日里,阿拉伯的沙漠依旧炽热如炉,烈日当空,火药的气味仍在空气中瀰漫。 这一切的起因,是奥斯曼帝国企图彻底掌控阿拉伯半岛內陆,並顺势夺取那沉睡於地下的“黑色黄金”,而这也引发了与仍在顽强抵抗他们的阿拉伯人之间的战火。 “开火!” “砰!轰隆!!” 隨著命令下达,震耳欲聋的炮声隨之响起,奥斯曼军的炮弹划破沙漠长空,朝著数公里外的目標飞射而去。 奥斯曼军仿佛要將整片沙漠燃烧殆尽似的倾泻著炮火,但他们很快便紧锁眉头,咬牙切齿。 “真主至大!” “突厥佬给我去死吧!” 隨著火药点燃的火焰熄灭,漫天的尘沙与烟雾还未散去,耳边已响起那早已听腻却从未消失的喊杀声。阿拉伯人仿佛早已预料到奥斯曼的轰炸一般,在硝烟中毫髮无伤地高声怒吼著。 “阿拉伯人来了!” “机枪,快!机枪!”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奥斯曼军亦不甘示弱,早已预备好的他们迅速还击。 隨著阿拉伯人发起衝锋,奥斯曼军的战壕中响起密集而尖锐的机枪声,子弹如骤雨般倾泻而出,仿佛要將整个前线撕碎。 换作寻常军队,早已在这般火力下全军覆没也不为过。 “呼——” “前方有迫击炮!” “躲避!!” 轰隆!! 然而,阿拉伯人却从容不迫,竟在机枪射程之外,使用迫击炮对奥斯曼军进行反击,仿佛在嘲弄他们的徒劳。 这本不该发生。 因为阿拉伯人使用的迫击炮,根本不是那种类似火箭弹或英国“利文斯投射器(livens projector)”之类的简陋武器,而是正规军才拥有的现代化迫击炮。 对这些本该连像样技术都没有的沙漠游牧民而言,这种装备简直不可思议。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更令人惊愕的是,阿拉伯人不止拥有迫击炮,还有衝锋鎗、bar自动步枪、火焰喷射器,甚至为了对抗坦克的集束手雷与地雷,以及对付奥斯曼空军的防空炮等,这些来歷不明的重型火器,让他们几乎武装到了牙齿,死死纠缠住了想要挺进阿拉伯內陆的奥斯曼军。 奥斯曼帝国原本打算凭藉人力和火力优势,横扫这片全是沙子的荒漠,歼灭四处游击的阿拉伯人,如今却连连受挫。 即便向宗主国德意志帝国討来更多武器,並在战场上投入大量受到优待、用以牵制阿拉伯人的库德族僱佣兵,依然无法压制阿拉伯人的反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司令官阁下。我们必须找出那些阿拉伯人武器的来源,並予以切断,否则这种局面將永无止境。” “这还用你说?可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武器是从哪来的啊。” 因此,不仅奥斯曼政府焦头烂额,率领討伐军的旧日名將穆斯塔法·伊斯麦特帕夏,如今的伊斯麦特·伊诺努也几乎快要疯了。 他们曾篤信这场“阿拉伯討伐”很快便能平息。 毕竟,儘管奥斯曼军队比起列强並不强大,但对於寥寥数人的沙漠游牧民来说,也绝对是碾压级別的存在。 事实上,以利雅得酋长国、沙特家族为首的阿拉伯人,若单看兵力与武装,確实远逊於奥斯曼军,这一判断本身並没错。 可出人意料的是,沙特家族与阿拉伯人却在奥斯曼帝国一波又一波的討伐中坚挺不倒,甚至开始扩张势力。 討伐久拖不决,而反奥斯曼的阿拉伯势力逐渐聚拢至沙特家族麾下,伊拉克、敘利亚、约旦等地也开始出现异动。 眼看整个阿拉伯沙漠都要动盪不安,奥斯曼帝国甚至已考虑使用毒气作战。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真要付诸行动,帝国上下谁也不敢动那一条红线。 只要奥斯曼帝国敢越界动用毒气,第一个跳起来怒斥的,必然是他们的“主子”德意志帝国——“你这是要给我们德国脸上抹屎吗?” “报告,伊诺努司令官!” “什么事?” “刚才侦察部队返回,似乎与阿拉伯人爆发了小规模交火。” “伤亡情况?” “幸运的是,几乎没有伤亡。不过......我们带回了几个俘虏,其中,有美国人。” “美......国人?” 然而,凡事皆有代价,线索终將现形。 奥斯曼帝国,终於在这一刻,握住了那条通往真相的尾巴,接近了这场“阿拉伯討伐”背后的真正內情。 “伊斯麦特,你是说,现在在沙特家族背后,站著的是美国?” “很不幸......是的,首相阁下。” 但这个真相,对他们而言,未免也太沉重了。 ...... “我这一生经歷过许多事,但像这次这样荒唐的局面,还是头一回。” 几年前,姓氏法重新制定,奥斯曼帝国首相凯末尔·卡赫拉曼图尔克(kemal kahramanturk)因其功绩,被帕迪沙亲自赐予含义为“图尔克英雄”的姓氏“卡赫拉曼图尔克”。他此刻仿佛头痛欲裂般抚著额头,长嘆了一口气。 美国,美国居然是幕后黑手。 谁能想到,新大陆的霸主,那个看似与奥斯曼帝国毫无关联的国家,竟会是操控沙特家族与阿拉伯人的背后主谋? 至少凯末尔完全没有料到。 “喂,伊诺努司令,美国真的是在支援那些阿拉伯人吗?” 而坐在一旁的穆罕默德五世长子、现任帕迪沙穆罕默德六世·齐亚丁(mehmed ziyaeddin),脸上也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与凯末尔的感受如出一辙。 “是的,陛下。” 然而回答却仍旧如初。 “我亲自审问了那些与阿拉伯人一同被俘的美国石油公司职员,得出的结论。严格来说,不是美国政府,而是美国的石油公司在支援沙特家族。不过,说到底,那些公司也只是代行政府意志而已,本质上没差。” 当然,一开始连伊诺努也差点被蒙蔽。 那些美国人一口咬定自己不是与阿拉伯人一伙的,而是被俘的无辜人质,试图以谎言脱身。更何况伊诺努一开始根本不曾怀疑,美国竟会站在沙特家族的背后。 但当他怀著一丝疑虑持续审问时,美国人便开始言辞矛盾,漏洞百出。最终,有人扛不住压力开了口,伊诺努这才拼凑出真相。 “果然,罪魁祸首还是石油吗?” “没错,他们之所以与我们的侦察部队接触,就是在执行一项石油勘探任务。” “贪婪之火的燃起,正是这场灾祸的源头。” 穆罕默德六世闭上眼嘆息。 身为一个继承了其父亲温和性情、平日里乐於关怀贫者的温良君主,对於美国人这般肆无忌惮的贪婪,仅仅是听闻便让他作呕。 其他奥斯曼高官亦是如此。 “绝不能容忍美国的所作所为,陛下。阿拉伯半岛理当属於我奥斯曼帝国的疆土。” “没错,陛下!此事必须严正抗议!” 尤其是伊诺努和恰克马克(mustafa fevzi?akmak)这类军方人士,更是坚定主张帕迪沙应当採取强硬態度。 在他们看来,美国的举动已是赤裸裸的主权侵犯,连国际法都难以包容。 “可美国真的会把我们的抗议放在心上吗?” “没错,若他们像英国在摩洛哥那样厚顏无耻地回应,我们恐怕也束手无策。更何况我们在大战中是败战国,即便如今面子上挽回了一点,但美国终究是胜者。” 但与態度强硬的军方不同,以马赫穆特·杰拉莱丁·巴亚尔(mahmut celalettin bayar,人称杰拉尔·巴亚尔)为代表的一眾政界人士则多是忧虑与长嘆。他曾在正史中担任土耳其共和国第三任总统,如今则是奥斯曼帝国外务大臣。 奥斯曼帝国手中有確凿的证据,那些美国石油公司的员工就是活生生的物证,他们亦不像当年的西班牙那样只能软弱到眼睁睁看著英国掠走权力。 但列强之所以为列强,不正是因为“就算有证据也能矢口否认”吗? 即便是美国,也无异於此。 “儘管如此,我们仍不能对此事闭口不言。” 会议室內,喧囂未歇,凯末尔却缓缓闭眼沉思片刻,终於开口。 “我们奥斯曼帝国,绝不能容忍美国的行径。若是我们还想保有主权,想要以『帝国』之名屹立於世的话。” 倘若此时因为畏惧美国而选择沉默,那么这几年来,为了摆脱“欧洲病夫”的耻辱,不断推进改革的奥斯曼帝国,將再次陷入泥淖。 更別提,那些为摆脱旧时代的传统束缚、推行世俗主义、使帝国迈入现代国家行列所付出的努力,也將化为泡影。 “我们必须堂堂正正地,將奥斯曼帝国的权利向全世界宣示。” “可首相大人,我们恐怕难以独自抗衡美国。不说国力如何,光是『战败国』这顶帽子,就足以让我们的发言权逊於美国。” “你说得没错,杰拉尔。但我们並不孤单。在我们身后,还有强大的德意志帝国。” “啊——!” 而德意志帝国,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可是奥斯曼帝国真正的主人,也是最早对阿拉伯石油垂涎三尺的人。 这样一个国家,怎会对美国染指石油之事无动於衷? 德国,一定会替奥斯曼狠狠撕咬美国一口。 “那就要抓紧时间了。” 穆罕默德六世眼神坚定,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巴亚尔大臣,立刻去把德国大使鲁道夫·纳多尔尼请来。我要亲自会见他,请求德意志帝国的支援。” “遵命,陛下。” 伴隨著帕迪沙的命令,奥斯曼帝国的文武百官齐齐低下了头。 这一切,便是汉斯得知的全部。 ...... “您比我想像中回来得更早啊,公爵大人。需要送您回府邸吗?” “不,用不著,直接去国政总理府。” 听到身为家主的汉斯如此发言,早已接到通知並驾著的迈巴赫·齐柏林ds7,等在车站的司机微微点头,隨即启动了车辆。 但即便是自己心爱的座驾那高贵的十二缸发动机声响起,汉斯的脸色却依旧如同刚刚被揉皱的电报纸一样难看,丝毫没有舒展的跡象。 “该死的美国佬......竟然胆敢抢我投標的中东石油?” 更可气的是,他们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石油企业,全力支持沙特家族,想要鯨吞中东油田。 从威尔逊时期开始就是这样,那帮傢伙究竟为什么老是要惹怒本来安分守己的他们? 到了这种地步,汉斯甚至开始怀疑,美国人的爱好是不是就是背后捅刀子了。 更糟的是,这还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据驻奥斯曼大使纳多尔尼所言,奥斯曼帝国在审问几名美国人后发现,美国与沙特家族暗中勾结的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大战时期。 也就是说,在与他们结盟、共同攻打法国的时候,美国人就背地里开始搞小动作了。 『不过,至少到这一步我还能理解。』 毕竟,那时候的总统是伍德罗·威尔逊。 那个为了扩张影响力,甚至会暗中勾结法国那种敌对国家的骗子总统。 那种人,为了窃取德国的石油,在背后使手段也不是不能想像。 『但你们共和党人又算什么东西。』 休斯、胡佛——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之间关係不是很好吗? 汉斯之前甚至亲自给休斯写信,让他好好照顾得了肺病的女儿,还送了不少慰问礼品。 可你们居然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要是他的精神再稍微脆弱一点,恐怕对人类的信任都要彻底崩塌了。 “公爵大人,到了。” “呼......” 抵达国政总理府,汉斯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然后毫不耽搁,径直朝阿登纳的办公室走去。 “副总理,你回来得真快啊。我还以为你去了赫尔辛基,要好几天都见不到面呢。” “发生了一些不得不回来的事,总理阁下。” “哦?什么事?” “这个嘛......” 汉斯看向依旧一脸天真、毫无察觉的阿登纳,谨慎的张开了口。 ——轰!! “立刻召开內阁会议!现在,马上!!!!!!” 不久后,国政总理府內便响起了阿登纳暴怒的咆哮声,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第311章 胡佛总统英明! “那群洋基佬杂种偷袭了我们!” 紧急內阁会议一开场,阿登纳便怒不可遏地拋出了这句话。 “那帮整天打著『门罗主义』,说只管美洲事务的傢伙,竟然爬到了中东,想染指我们的石油?这简直无法容忍!” “没错,这不仅是对我们德国利益的侵犯,更是对德意志帝国影响力的公然挑衅!”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次必须好好教训一下那狂妄的美国人,让他们长长记性!” 其他部长们的反应与阿登纳如出一辙,愤怒、敌意毫不掩饰。 早年大战中威尔逊的丑態已经让他们对美国產生了深刻厌恶,而这个时代的欧洲人普遍就不怎么看得起美国这个歷史不过两百年的“根基浅薄之国”。 说白了,在他们眼中,美国不过是个新大陆来的暴发户,钱多没素养的土老帽。 可如今这暴发户不仅欺负了自家孩子,居然还胆敢趁家里没人来翻箱倒柜? 要是还能忍,那就不是德国人了。 “问题是——从长远来看,我们不能和美国撕破脸。” 这也是汉斯头痛欲裂、紧紧抱著脑袋的原因。 与法国交手?那不算什么。 苏联虽然难缠,但还在能应对的范围內。 至於义大利......那不值一提,根本不必多说。 可即便是这些国家中最强的德国,也不敢轻言与美国对抗。 军事上他们或许胜出,但在资源和人口这类“开掛地图”式的底蕴面前,美国的工业和经济实力足以让德国都得暂避锋芒。 单论经济,就算加上大英帝国,也敌不过美国一国。 更別说把整个欧洲一块拉上都还是比不过。 况且这种美欧之间的差距,早在二十年前的1900年左右就已初露端倪。 所以,说“天赐之国”並非浪得虚名,实在让人不得不服。 正因如此,汉斯才一直致力於与美国维持良好关係......可现在,事情却发展成了这副模样。 “该死的傢伙,就不能好好待在自己的地盘,非要来蹭我们的饭桌......” 一回想起这事是从威尔逊那里开始的,汉斯便感觉这就像是“威尔逊的亡灵”在扯后腿一样——虽说那老东西还没死,但情况就是这么讽刺。 “副总理,立即召见美国大使。” “总理阁下。” “我要亲自向美国政府抗议!他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们德意志帝国了!那帮像老鼠一样躲在別人园里乱动手脚的洋基,必须给他们一个深刻教训!” “说得对,说得对!” “总理阁下,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我也因这次事件对美国感到极度失望。” 本来德国在中东的石油权益,是他一手促成的成果。 结果现在,美国人不仅想不劳而获,还暗地里扶持起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源头,沙特王族。 就算汉斯自认为自己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这种事也忍无可忍。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此刻更要保持头脑冷静、理智判断。” 既然事关帝国利益,那就必须克制情绪。 作为帝国外交的主事人,他必须首先保持冷静。 “如果我们让情绪主导局势发展,导致与美国的关係彻底破裂,那只会让我们的敌人得利,对我们自己毫无好处。” “您的意思是......副总理阁下想就此揭过?” “不是这个意思,鲁登道夫阁下。我是说,至少我们应该先尝试通过对话来解决问题。” 退一步说,哪怕事情闹大,只要他们与美国之间隔著浩瀚的大西洋,也不会真的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 但外交战、经济战另当別论,即使贏了,也未必落得什么好处。 “唉,虽然令人恼火,但说到底,我们就算跟美国扯破脸,也捞不到好处。” “是啊,所以我会先去和美国大使谈谈。要求他们立刻退出阿拉伯,收手。”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是唯一既能维护尊严,又不会破坏美德关係的最优解。 而这次事件中受害的奥斯曼帝国,应该也更希望如此。 毕竟,他们也不愿在阿拉伯半岛上和美国直接撕破脸。 “但美国真会听我们的警告吗?” 要是他们不听,那他也没法子了。 只能如阿登纳所愿,不择手段地教教这些不识抬举的洋基佬该怎么做人。 “得防个万一,还是先把后手准备好。” 唉......某人感觉已经能听见麻烦接踵而至的声音了。 只希望这声音別成真,在事情彻底失控前结束一切吧。 ...... “霍顿大使,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一句,我们德国是不是哪里得罪美国了?” “誒?您突然这样问......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两小时后。 被召至帝国外交部的驻德美国大使,阿兰森·b·霍顿(alanson bigelow houghton),额头上渗著冷汗,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被突然叫来外交部,面对的却是帝国副总理,那个也许是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年轻东方人,以凌厉的语气的质问。 以他多年外交官的经验来看,这种状况绝非好兆头,而这也很快被证实了。 “我们已经掌握证据,贵国石油公司覬覦阿拉伯的石油权益,因此向叛离奥斯曼帝国的沙特家族等阿拉伯势力提供了武器援助。” “?!” “我相信您也非常清楚这意味著什么。” 他当然清楚。 『白宫那帮疯子!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啊啊啊──!!』 霍顿在心里嘶吼。 若是他早知內情还好,可偏偏他对美国介入阿拉伯事务一无所知。 这倒也不奇怪。 因为美国的阿拉伯介入计划,是连美国国內大多数高层都不知情、仅限於包括总统在內极少数人掌握的绝密计划。 可现在这份绝密不只彻底泄露,甚至传入奥斯曼帝国与德意志帝国的耳中,那速度快过了白宫自己。 面对毫无预警便爆发的德国震怒,霍顿此刻甚至有种想递交辞呈的衝动。 “奥斯曼帝国是受我们德意志帝国保护的国家,而包括阿拉伯油田在內的奥斯曼石油权益,理所当然也是我们德国的利益。” “......我明白。” “按理说我们应当正式向美方抗议並採取相应措施,但考虑到德美关係,这次我们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请贵国立刻停止对阿拉伯事务的干预,终止对沙特家族的任何支持。在事態彻底失控之前。” 明白事態一旦扩大后果將会多严重的霍顿,只能默默点头。 “呼——” 心里悄悄鬆了一口气。 幸亏德国还愿意收敛,否则这事儿一旦闹大,足以重创美德关係,他怎能不感到庆幸? “什、什么啊这是!胡佛总统居然让我把这种胡说八道传达给汉斯·冯·乔公爵?!” 但几天后从白宫送来的回信,却又足以让霍顿再次陷入抓狂。 ...... “你刚才说什么?说我们被抓住了什么?” “是......是关於阿拉伯的事,阁下。奥斯曼帝国似乎掌握了我们活动的证据。” “该死......!我们派驻当地的特工到底都在干什么?到底怎么搞的,以前不论是休斯总统还是威尔逊在任时都没出事,这次偏偏被抓了个正著?!” “根据海军情报局(oni)的报告,几天前我们石油公司的员工在当地进行勘探时被奥斯曼帝国的侦察兵俘虏。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的特工来不及应对......” “你说这话还叫解释吗!” 面对海军部长查尔斯·弗朗西斯·亚当斯三世(charles francis adams iii)的匯报,胡佛怒不可遏地怒吼出声。 “我当初不是说过要集中支援沙特家族吗?谁允许搞什么石油勘探的?” “我们从未批准过这项行动,阁下。这完全是那些被俘的员工避开我们特工擅自行动的结果。” “这些该死的搞石油的傢伙......!” 胡佛捂住额头,露出一副头疼不已的神情。 美国本打算等奥斯曼帝国在与沙特家族的战爭中筋疲力尽后,再出面斡旋,让沙特家族至少获得自治权。 那样美国就能毫无顾忌地与沙特家族合作,开发中东的石油资源。 但如今,因为一群蠢货闯了祸,奥斯曼帝国察觉到了沙特家族背后站著美国,美国的计划也隨之土崩瓦解。 “阁下,刚才驻德大使霍顿发来了一封紧急电报。” “难道也是关於阿拉伯问题的?” “很遗憾,是的。” “该死......” 而如今,连奥斯曼帝国背后的德国也知道了美国的介入。 “为什么偏偏在我任期內出了这种事!” 坏消息接二连三,连给胡佛发火的时间都不留,他只能抱头呻吟,在心中暗自咒骂。 但他没时间抱怨。 胡佛重新抬起头,看向国务卿派屈克·j·赫尔利(patrick jay hurley)。 “霍顿大使怎么说?” “德国要求我们立刻从阿拉伯撤出,这是由副总理汉斯·冯·乔亲口发出的警告。” “呵,竟然还没直接动武,这算不幸中的万幸吗。” 胡佛嘆息一声,抬头望向赫尔利。 “赫尔利部长,你认为我们美国现在该如何行动?” “......我认为,接受德国的警告会是更稳妥的做法。” 面对胡佛的询问,赫尔利小心翼翼地回应。 从现实层面来看,这確实是最好的选择。 正如德国不愿轻启战端,美国也並不愿与身为欧洲霸主的德意志帝国发生正面衝突。 汉斯之前说的“德国和美国打起来谁也討不到好处”,这句话对於美国同样適用。 “照我看,德国恐怕也是想避免这件事引发美德之间的摩擦。所以,趁现在还能够体面收场,我们最好儘快平息风波。如果这事传开,媒体、民眾甚至国会都会炸锅的。” “唔......” 一听提到国会,胡佛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低声闷哼。 一旦美国干涉阿拉伯事务的消息被揭露,国会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儘管这並非胡佛亲手策动,但无论如何,身为总统在未通知国会的情况下暗中干预別国事务,最后又出了差错,自然说不过去。 “更別说民主党也一定会趁机捲土重来。” 自威尔逊后就连连败北的民主党,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撼动白宫的机会,哪怕不择手段。 当然,胡佛本人已经成功连任,不必为下届大选操心,但他依旧是共和党人。 要是让南方那帮红脖子借著他的东风夺权,他绝不容忍。 “我们撤吧。” “阁下......” “中东的石油虽然可惜,但为了这个葬送外交关係和政权,代价太高了。我们趁现在还能平静地收尾,从阿拉伯乾乾净净地撤出来。” “英明的决断......” “不可,阁下!” 就在胡佛准备拍板、赫尔利暗自鬆一口气时,有人站出来打断了这一切。 “梅隆部长?” “阁下,请您再考虑一次。撤出实在是太过草率的决定。” 说话的是財政部长安德鲁·梅隆(andrew william mellon),在美国插手阿拉伯事务上,他一直深度参与,毕竟这背后牵扯著巨额的利益。 “梅隆部长,你说让我重新考虑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无视德国的警告吧?” “不,我的意思是,不能就这样草率撤出阿拉伯。” 面对胡佛皱起的眉头,梅隆毫不退缩地答道。 “若现在撤出,我们在阿拉伯投入的巨额资金將如泡影一般,就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化为泡沫,一切付诸东流。”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因此引发与德国的外交衝突,损失只会更惨重!” “我並不否认赫尔利部长的担忧。但替政府向阿拉伯人提供支援的那些石油公司,尤其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反弹,又该如何应对?” 洛克菲勒。 当“洛克菲勒”这三个字从梅隆口中吐出,整个总统办公室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因为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分量了—— 至少在这个房间里是如此。 第312章 黑金之议 “请大家想想,为何我们介入阿拉伯的事情会暴露。” 在沉默中,第一个开口的,正是造成这片沉默的罪魁祸首,梅隆。 “我们的石油公司早就对中东蕴藏著无限潜力的石油垂涎欲滴了。他们的执念之深,连我都感到不寒而慄!” 標准石油曾因反垄断法遭遇重锤、被强制拆分,但美国石油公司的势力仍未见衰。相反,隨著技术的进步,內燃机时代全面开启,他们的势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庞大。 至於在美国石油界依然拥有强大影响力的洛克菲勒家族,那更是毋庸置疑的存在。 眼下在所谓“九姐妹”(原歷史中的“七姐妹”)的九大石油巨头中,除了英国的皇家荷兰壳牌与英波石油公司(即今天的bp),以及德意志帝国的国有企业德国石油公社和私营企业re(reich erd?l)之外,剩下的五家,皆为美国石油公司。 更重要的是,其中三家依旧是洛克菲勒家族持有股份的前標准石油系子公司。 西奥多·罗斯福当年借反垄断法拆分標准石油,却反而让洛克菲勒变得更加富有,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从標准石油的核心继承者泽西標准(jersey standard,今日的埃克森)开始,到它的『兄弟公司』索科尼(socony,即今日的美孚)、索卡尔(socal,即今日的雪佛龙)、德士古(texaco)、海湾石油(gulf oil),五大巨头至今都在代替政府支持著沙特家族。” 美国的石油公司早在不久之前就意识到,阿拉伯沙漠下沉睡著无尽的黑色黄金,並开始比政府更为积极地支援沙特家族与阿拉伯人。 正因为如此,沙特家族与奥斯曼帝国的矛盾愈发激化,石油公司的贪慾也隨之膨胀,最终导致了今日的局势。某种意义上,美国政府为了避免自己过於显眼,选择了民间主导的介入方式,反倒酿成了苦果。 “如果我们从阿拉伯撤手,那些石油公司,还有背后的洛克菲勒家族,会乖乖袖手旁观吗?他们可是会为石油毫不犹豫地將森林夷为平地,甚至不惜践踏人命的美元化身啊。” “唔......” ——绝无可能。 此刻再度陷入沉思的胡佛脸上的神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胡佛而言,与德国的摩擦是个大问题,但若要与在国內经济中拥有压倒性影响力的石油公司,特別是洛克菲勒家族翻脸,那更是他绝对不愿面对的噩梦。 可世间哪有一口气能得尽所有的好事。 他必须做出抉择。 是接受德国的警告,从阿拉伯撤军,却因此与石油公司决裂? 还是不从阿拉伯撤退,冒著与德国发生严重外交摩擦的风险? “......” 身处这个无论选哪边都要挨骂的位置,胡佛根本无法轻易做出选择。 “我们来妥协吧。” 许久沉思后,胡佛终於开口。 “就阿拉伯撤军一事与德国展开谈判,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要设法分一杯中东石油的羹。” “什么?阁下,德国怎么可能接受!” “这还不简单?付出点代价不就行了?” 简单来说,他打算用美国最擅长的手段,金钱,来摆平一切。 然而赫尔利的表情仍旧充满不安。 中东石油,是德国长年累月精心经营的利益所在。 赫尔利完全无法想像汉斯·冯·乔会为了几个美元就眼睁睁地看著美国插手他们的心血结晶。 “赫尔利部长,立刻准备发电报给霍顿大使。” 但胡佛既不想得罪德意志帝国,也不想与石油公司撕破脸,他早已下定决心强行推进这项谁都不满意的妥协方案。 “......是,阁下。” 到头来,赫尔利能做的,只有点头应命。 ...... “请再说一遍,副总理阁下。对於我们的警告,胡佛到底说了些什么胡话?” “他说,支持沙特家族和干涉阿拉伯事务完全是美国石油企业的单方面行为,和美国政府的意志无关。不过由於利雅得酋长国及整个阿拉伯半岛內陆地区长期以来未受到奥斯曼帝国的实际控制,所以对於『美国是否侵犯奥斯曼帝国主权』一事,仍有討论的空间。” “......” “因此,美国政府认为,美方企业支持阿拉伯人的『自治运动』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正当性的。当然,美国也提议儘快召开谈判,以尊重德意志帝国在中东的角色,並和平解决此事。” 话音刚落,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我开始怀疑胡佛是不是疯了。”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阿登纳。他的表情活像是亲耳听见了什么天大的荒唐话。 这也难怪。 这番话简直就是胡言乱语的巔峰。 说到底,那群傢伙凭什么对他们说“谈判”? 所谓谈判,无非是捨不得空手退出阿拉伯,想要点甜头罢了。 而这所谓的“甜头”,不用想也知道,是想和德国分一杯阿拉伯的石油羹。 “这简直就是贼人跟屋主说——『我本来也不想偷你钱包,但我確实有难处,能不能分我点钱』。” 该死,越说越觉得荒唐至极。 胡佛那颗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副总理阁下,你怎么看待美国的回应?” “我认为,毫无斟酌价值。” “果然如此。” 明明早该在德国好声好气的时候收手。 不过既然美国摆出这副嘴脸,那他们也无须再忍让。 现在,这已经不是政策问题,而是攸关德意志帝国尊严的大事了。 “不过,暂时接受美国的邀请还是有必要的。我们不能把对话的大门彻底关死。” “那么,为了在谈判桌外爭取优势,我们必须先行对美国施压。” “完全正確,总理阁下。” “很好。那么现在就来谈谈,如何惩治这群毫无羞耻心的小贼吧。” “嗯,第一方案是:我们派遣军队前往阿拉伯,亲自处理沙特家族及阿拉伯人。” 这是鲁登道夫和军部那些傢伙洋洋得意提出的方案。 简单来说,就是展示德国的强硬姿態,同时彻底阻止美国在阿拉伯採取的任何行动。 “否决。” 阿登纳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一提议,眼皮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虽然清除问题源头是正確的方向,但所需的时间与资源才是最大的问题。 连奥斯曼军队都束手无策的阿拉伯游牧民,面对熟悉沙漠地形的他们,德国这种水土不服的外人,又能怎样? 这无异於把金钱、时间和人力,统统扔进沙漠当垃圾。 “而且,还要考虑到国內民意的反弹。” 反战思想可不仅仅存在於其他国家。 德国人对战爭同样感到厌倦。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抓几个阿拉伯人就出兵阿拉伯,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第二方案,煽动美国舆论,向胡佛政府施压。大战之后孤立主义盛行,美国国內对政府的这种行为未必会买帐。” 更何况,最近因为所谓“牛奶战爭”之类的闹剧,美国社会已经够乱的了。 听说是因为在丹麦享受牧场生活的尼古拉二世的罗曼诺夫乳业,和以阿尔·卡彭为首的义大利黑手党之间的爭斗所致。 但说实话,汉斯至今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也不想弄明白。 顺带一提,他还特地写信问尼古拉二世:你就这么放任这件事不管? 尼古拉二世回信说:保护牛奶不被强盗抢走,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主意不错,但光靠这个,恐怕还不够有力。” 正当汉斯在走神苦思,到底是尼古拉二世脑子不正常,还是美国疯了的时候,阿登纳开口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 “还有一个,不过......要执行它,存在一个巨大问题。” “什么问题?” “加里波利......我们得把温斯顿·邱吉尔,还有英国拉进来。” “哦......” 听到“邱吉尔”这个名字,阿登纳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这也难怪,毕竟是邱吉尔。 这个名字就像魔语,能让一切本该顺利的事突然崩盘。 “要执行第三方案,就必须把英国拉进来。” 而如今英国的財政大臣,正是邱吉尔。由於第三方案涉及经济,因此无法绕过他直接推进。 “呼......先別管英国了,还是先听听这个方案到底是什么吧。” “嗯,正如阁下所知,现在实质上支持沙特家族的,是美国石油企业。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对它们施加压力,让它们主动从阿拉伯撤出。” 而方法,就是利用他们最为看重的黑色黄金,石油。 “我们德意志帝国的德意志国营公社与re公司,联手英国的皇家壳牌与英波石油公司,形成垄断联盟,封锁石油市场。” 这是外交部与財政部联手擬定的第三方案。 “用石油对付石油公司。挺有意思的,美国恐怕也会大吃一惊。” 阿登纳微微上扬嘴角,说道。 “很好。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和英国方面谈。” “您亲自出马吗,总理阁下?” “副总理你要坐镇谈判桌,吸引美国的注意。” 是要分工合作了。 的確,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应对美国与英国,这样分工效率更高。 “明白了,总理阁下。那么桌外之事,就交给我处理。” 汉斯点头向阿登纳致意。 惩治那群厚顏无耻的美国人的石油风暴,就此展开。 ...... 【摩洛哥危机之后的阿拉伯危机】 【面对议会接连不断的质问,胡佛总统回应:“阿拉伯问题並非政府主导,而是完全由民间企业发起的。”】 【美德两国为解决阿拉伯危机而展开的谈判持续陷入僵局。】 “嘖嘖,这群洋基佬一天到晚装绅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次的强词夺理实在太过分了。阿登纳总理怕是得费不少心神吧。” “毕竟出身粗鄙,是些暴发户,自然难登大雅之堂。鲍德温首相,既然如此,咱们德国和英国作为前辈与导师,是时候好好教教他们了吧?” “哈哈,说得太对了。” 1926年1月,就在美国国务卿赫尔利为了满足总统那近乎无理的要求,不断和汉斯重复著相同的话,浪费时间之际—— 阿登纳正带著財政部长路德,与英国首相斯坦利·鲍德温以及那位大名鼎鼎的財政部长温斯顿·邱吉尔会面。 “閒话说到这,切入正题。我们英国对德国的提案非常感兴趣。” 想要顺利引发一场石油风暴,德国必须要爭取英国的合作。而正如汉斯所言,鲍德温与邱吉尔確实对这一提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原因眾所周知,因为英国本身就在科威特、特鲁谢尔诸酋长国(今阿联)等阿拉伯海岸地区设有保护领,处於不得不警惕美国及其石油公司,与沙特家族联手染指中东油权的局面中。 “如果就这么放任美国的石油公司掌控中东,那不仅我们德国,你们英国也会蒙受巨大损失。” “阿登纳总理说得没错!要是搞不好,旧日標准石油的噩梦又要重演了!” 邱吉尔这仿佛一声哀嚎般的发言,让鲍德温脸色一沉,缓缓点头。 石油大亨约翰·d·洛克菲勒的標准石油,曾几乎一度垄断全球石油市场,是个名副其实的怪物。 就连俄国的诺贝尔兄弟公司与英国的皇家壳牌也在竞爭中败北,不得不低头。 “若不是被反托拉斯法拆分,恐怕到现在它依旧独霸石油市场。” 若真如此,那英国和德国的石油公司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抬起头来。 即使在反托拉斯法的重锤之下,標准石油的分公司们依旧势力强大。 再考虑到美国经济那令人咋舌的增长速度,在如今民生紧迫、英国经济再次陷入危机的当口,是时候给美国一点顏色看看了。 “他们一边不让我们踏足美洲,一边却肆无忌惮地跑出美洲。我们就一起折断这群狂妄美国佬的鼻樑吧。为此,我们结盟。” 德国石油公社拥有伊拉克及奥斯曼帝国旧领地內的油田,以及几年前受奥匈帝国之託开发的利比亚油田,甚至掌握著委內瑞拉石油资源。 re公司掌控著罗马尼亚普洛耶什蒂油田与亚塞拜然巴库油田。 皇家壳牌持有印尼等亚洲地区的油田。 而英波石油公司则拥有波斯油田与阿拉伯海岸的油田。 若这四大欧洲石油公司联手,即使是那些自以为拥有全世界石油的傲慢美利坚油商,也不得不收敛些许囂张。 “好,就由我来联繫皇家壳牌与英波石油,让这帮洋基佬亲眼见识一下欧洲的力量吧。” “哈哈哈哈!当然当然!” 阿登纳与鲍德温大笑著紧紧握手。 那是阴谋家的笑声。 第313章 石油之王 几周之后,1926年2月1日—— 咔嚓!砰!咔嚓咔嚓!砰砰砰! 伴隨著嘈杂的快门声与闪光灯接连炸响,挤作一团的记者群前,欧洲石油业的代表们——荷兰皇家壳牌、英波石油公司、德国石油公社、re的发言人们齐聚演讲台前。 “各位好。” 正当记者们满脸疑惑,不明白这四位石油界的“九女神”为何齐聚一堂时,德国石油公司的发言人率先开口致辞。 “今天,我们德国石油公社、荷兰皇家壳牌、英波石油公司和re四家公司齐聚於此,是为了向各位公开我们就炼油业务达成的一项重要共识。” 窸窣议论声四起—— 记者们一片骚动,没人能搞懂他们这般兴师动眾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此刻起,我们四家公司將暂时性地大幅下调石油销售价格。” “!!!” 仿佛一颗炸弹在发布会现场引爆,所有疑问在顷刻间化为震惊与譁然。 “你刚刚说什么?石油降价?” “难不成是要联手操纵价格?” “开什么玩笑!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记者们面面相覷,脸上满是“这是什么离谱操作”的表情。 要是说涨价,他们倒还能理解,这群卖油的又开始作妖了嘛。 毕竟企业勾结,目的通常都是为了抬价,而非降价。 可现在居然要主动压低油价? 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说平民百姓肯定会高兴,但自打什么时候起,石油公司把老百姓的利益摆在了挣钱前面了?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 “难道......他们是衝著美国来的?” 就在眾人疑惑加剧的时候,有人低声说道,周围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那名记者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环视眾人道: “想想看,如果欧洲石油公司通过联手压价,最直接的受害者不就是美国石油公司吗?” 更何况,当前德国与美国正因美国企业插手阿拉伯事务爭执不休,唇枪舌剑。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德国以及它的盟友英国的石油公司搞出价格联盟? 这怎么看都像是专门来噁心美国石油公司的。 “我、我靠!” “快!马上联繫总部!” 此刻,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美国石油代表们脸色已经煞白无比,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若欧洲石油公司真的这样操作,他们也不得不硬著头皮降价。 除非美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动用禁运等极端手段,彻底放弃旧大陆的石油资源,否则別无他法。 问题是,那根本不可能。 美国经济正处於狂飆突进的上升期,对石油的需求正日益超过供应。 就算有无敌的“德州油田”,也远远不够支撑国內庞大的需求。更不用说,从长远角度来看,胡乱掠夺本土资源无异於自毁未来。 想想美国打阿拉伯石油主意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儘可能保存国內石油储量吗? “耶!油价要降啦!” “那些炼油厂要哭了?关我们屁事。” “这才是资本主义的竞爭嘛!” 更让美国石油公司火大的,是整个美国社会的反应——无论是產业界还是普通老百姓,都在为这场“灾难”拍手称快。 毕竟油价上涨才是民眾的噩梦,价格下跌反倒是件值得举杯庆祝的事。 “活该啊,油老虎们!” 而且,说到底,美国的石油公司本来就臭名昭著,民眾並没有多少同情。 “报告!连墨西哥也开始下调石油价格了!” “连那帮墨西哥佬也?!” 更雪上加霜的是,美国的南邻墨西哥,也宣布跟进降价! 墨西哥政府表面上解释说是迫於德国与英国的压力,实在无可奈何才作出选择。 “噗哈哈哈!活该,鬼佬们!” 但他们心底的真实想法却是幸灾乐祸到极点。 毕竟,墨西哥这些年来在美国和其石油公司的压迫下早就忍气吞声到极限。 这会儿终於能看他们出丑了,国內哪还有人不拍手叫好? 当然,美国可能会因此动用报復措施,但墨西哥並不担心。 他们背后站著的,可是虽然年迈却依然强悍如狮的英国,以及统御欧洲的德国。 就算美国经济实力远胜英德联手,可军力方面,连德国一个都压不住。 正因如此,美国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墨西哥所做的,仅仅是“降低油价”而已。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胡佛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不保护我们!” 欧洲石油公司的价格联盟,加上墨西哥的“投降”,终於点燃了美国石油公司內心的怒火——他们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 ...... “我真不明白我们的政府到底在干什么。” 隨著某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美国石油业界的几位巨头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他们的脸上满是愤懣不平。 “时间一天天过去,损失却越来越大。事情闹成这样,到底是谁的责任?总得有人採取点行动吧!” “从一开始就打算用什么协商那种模稜两可的方式解决问题,本身就是个错误。我原以为胡佛总统是个有能力的人,结果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当然,导致局势发展到这般地步的根本原因,其实是他们那无底洞般的贪婪。 更讽刺的是,他们口中骂个不停的胡佛,此时也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解决这场危机。 只是问题在於,胡佛这个人,平时的確是个干练的官僚,但一旦遭遇危机,往往显得无能,这一点,从他应对大萧条的表现就可见一斑。 如今他正如实体现了这一点:既没下定与德国摊牌的决心,也不愿得罪石油公司,一味寻找两边都不得罪的“折中方案”,反倒把时间白白浪费掉。眼看政府该做的事都没人做,石油公司自然也就怒不可遏。 “我们不能就这样任由欧洲人肆意摆布。整个行业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了。” “洛克菲勒先生。” “既然政府靠不住,我们就只能自己保住饭碗。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逼政府出手,对欧洲进行反击!” 说话的,是石油大亨唯一的儿子、如今实际掌管洛克菲勒家族的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二世(john davison rockefeller jr)。听了他的话,在场的石油公司高层纷纷点头附和。 气氛一时间如临战前,连空气中都隱隱透著火药味。他们脑中快速闪过各种激进的方案。 对这些將“美元”奉为信仰的资本之王来说,失去金钱比死亡还要痛苦。 “呵呵,原来都聚在这儿了啊。” “?!” 然而,就在这场剑拔弩张的会议逐渐升温到危险的边缘时,一个年迈老人的现身,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將场中气氛瞬间浇灭。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老、老爷子?” “嘖嘖,怎么跑到这偏僻角落来密谋这些事,害我好找。” 老人的名字,正是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john davison rockefeller)。 曾经一手掌控全球石油市场的绝对霸主,美国歷史上真正的巨人之一。 “父亲,您怎么会来这里?” “干嘛那副表情?难道我还来不得?” “没、没有那个意思......”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石油大亨们,此刻却仿佛见到了皇帝驾临一般,纷纷起身恭敬行礼。而洛克菲勒二世,也像回到儿时一样不安地挪动著视线。 他根本没料到父亲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並不奇怪。 洛克菲勒早已被医生判定只剩一年寿命(儘管后来又活了四十年),早就退居幕后,专心投入慈善事业,几乎不再插手家族经营。 可如今,他竟然毫无预告地出现在应对石油危机的会议上? 洛克菲勒二世的內心不由得生出不详的预感。 “不过看你们连礼拜天都不去教堂,显然是忙得很嘛。” “这......是因为......” “行了行了,別废话。我大概知道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 “我就不多说废话了。现在开始,从阿拉伯那边撤出来吧。” “父亲!” 听见这如同宣判一般的话语,洛克菲勒二世失声惊叫。 “撤出来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中东的石油!” “那你不放弃的话?是想打仗吗?还是想顛覆一个国家?” 但父亲那句冷冷的反问,如同利刃穿心,让他刚鼓起的气势瞬间溃散。 “清醒点,孩子。我们在美国或许是王,可別以为在欧洲也一样。你把德国、英国当什么了?南美那种香蕉共和国?” “这......” “企业永远贏不了国家。这在美国也一样。只要你们越过那条线,联邦政府第一个动刀。更別说那些比蛇还滑的欧洲人了。” 他们反而希望你们激进。 那样一来,他们就有了遏制美国的正当理由。 “想要拿下中东石油,就要更加阴险狡诈。可不管是我们的政府,还是你们,都没做到。从那一刻开始,这局就已经输了。” “......” “我会去跟胡佛总统说清楚的。所以你们现在就收手。还是说,想让我这个糟老头子重新出山不成?” “......不,父亲。” 洛克菲勒二世与在座的石油公司高层一起弯下了腰。 儘管他们脸上的不甘仍未散去,但在这位曾独掌石油帝国的“王者”面前,没有任何人敢违逆。 因为谁若反对,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 “就像我对摩根那傢伙说的那样,我信守了承诺,公爵。现在轮到你们按约定撤退了。啊,对了,把石油价格也恢復正常吧。” “当然,洛克菲勒先生。话说回来,您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地矫健啊。看您这状態,重新回到经营一线也没问题吧?” “哼哼。担心英国倒向美国,便提前把英国人拉进来也就罢了,连我这个早已归隱的人都被逼出来,你这始作俑者倒是说得轻巧。” “不是有句话嘛,挨打一起挨,就不那么疼了。” 当然,把英国拉进来,归根结底是为了增强价格联盟的效果罢了。 “算了,总之我可没打算再跳回这场游戏里。那个曾经为美元疯狂的时代,早就离我而去了。你不会忘了我是个时日无多的人吧?” 听汉斯这么说,年迈的洛克菲勒露出了老人才有的那种淡然笑容。 虽然怎么看他都不像个病入膏肓的样子。 『洛克菲勒好像还活了十几年来著?』 那个对洛克菲勒说你只剩一年好活,让他急流勇退,专心搞慈善的医生到底是干嘛吃的?汉斯是真的挺好奇这一点。 “话说回来,那几家一向死守阵地的石油公司居然真肯后退,倒是挺稀奇的。” “这事我亲自出面了,公爵。你以为他们也像你?那些没骨气的小子,哪能不识相?” 这话倒也在理。 毕竟五大石油公司里,有三家本来就是標准石油的旧部。 “当然了,如果我还在一线管理,那情况可能就另当別论了。” “幸好您已经不是了。” “哈哈,就当你在夸我吧。不过说真的,能和你面对面坐下来谈话,还真是感慨万千。想当年你那小子背著我跟罗斯福勾结,偷偷从委內瑞拉偷油,那时候的小鬼,现在都成了公爵大人了啊。” 洛克菲勒露出追忆往昔的神情。 “要是那时我再出手狠一点,现在连中东的石油都该是我帐户里堆满的美元一部分了,想想真是遗憾。” “要是说世界上还有谁真能做到这种事,那也只有洛克菲勒先生您了,这才是真正令人害怕。” 汉斯可不是开玩笑。 “总之啊,今天这场久违的谈话真有趣。我就把这次对话的价值,算作我接下来那场慈善活动的捐款金额吧。” “那种程度,我乐意奉陪。” 汉斯的回答似乎让洛克菲勒很满意,他嘴角含笑,握住了汉斯伸过来的手。 “不过啊,作为一个老人,我想给你一个忠告。所谓『最好的选择』,有时候並不真的是『最好的』。” 然而那笑容,很快就变成了一种饱经世事的老者特有的落寞神情。 “人生这东西啊——就跟它一贯的德性一样,有时候,所谓最优解,也可能成为最糟的结局。” —————— 感谢funkazir的大神认证,感谢大家的礼物 第314章 读书救得了美国人 “沙赫特总裁,请您看看这个。” 这是阿拉伯危机刚刚结束之后的事。 作为德国国家经济的掌舵人,帝国银行(reichsbank)总裁亚尔马·沙赫特正忙著处理石油风波的善后工作,听见下属的声音,转过头来。 “这是什么?” “是您吩咐过的最新版美国实体经济指標。” “说起来確实让你拿来著。辛苦了。” “哪里。不过,您为什么突然想看这个?若是想了解美国经济的动向,交给我或者其他人也行啊。” “上面有位大人物,对美国经济动向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沙赫特低声嘀咕著,扶了扶眼镜,开始阅读下属递过来的资料。 “嗯?” 但没看多久,他就皱起了眉头,再次望向下属。 “为什么实体经济指標和上个月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可能是受到石油危机余波的影响,出现了暂时性的停滯吧。” “那也只该体现在石油领域才对。可你看看这边,汽车销量也没有上升,钢铁產量更是不涨反跌。” 这实在太反常了。 当然,从休斯政府时期就开始的减税政策所引发的投资热潮至今尚未完全消退,所以並非全然无法理解,但沙赫特从汉斯那里听说过可能爆发恐慌的传闻,此刻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不安。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许意味著,美国经济的增长引擎正在一点点失去动力。 而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再清楚不过了。 这说明,美国的泡沫经济——终於,到了尽头。 “目前纽约股市的状况如何?” “一直在反覆震盪。” “震盪,震盪吗。” “是的。毕竟油价曾一度大幅下跌,最近才恢復正常,换个角度看,这样的表现也不算意外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股市持续震盪,意味著大量资金正在疯狂涌入市场。从某种角度来看,也可以理解为一场大崩盘的前兆。 当然,这种想法或许有些杞人忧天,但至少目前看来,隱患確实存在。 “该死,我之前还告诉副总理,就算在油价上动点手脚,短期內也不会对经济造成太大影响......” “总裁?” “联繫一下美联储吧。我得和美国的经济专家们好好谈谈。” 沙赫特口乾舌燥,频频喝水,喃喃低语。 只希望这次,是自己的直觉错了。 ...... 【一举终结阿拉伯危机的约翰·d·洛克菲勒,石油之王依旧屹立不倒】 【美国炼油公司向联邦政府提起损失赔偿诉讼】 “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在美国的炼油公司长嘆不已,而普通百姓又对油价回归正常感到失落的时候,华盛顿d.c的一间办公室里,麦克阿瑟一脸阴沉地將报纸扔进角落,接著悄悄拿出藏好的威士忌灌了一口。 他之所以鬱闷,並不是因为阿拉伯危机以美国主动退让的形式收场。 本就是总统和政府一意孤行,连军方的意见都不曾徵询,就贸然发动的一场行动。 这样的教训,早在威尔逊时期就已经学得够多了。 “牛奶战爭打了一年都看不到尽头,而那群闯祸的炼油公司只不过哼哼两声,连那个本来已经退居幕后多年的洛克菲勒就都跳出来了,转眼就把事情摆平。” 麦克阿瑟的不满,毫无疑问是衝著政府与企业。 牛奶战爭已从芝加哥蔓延至整个美国东部的各大城市,加之政府过於保守的关税政策,哪怕粮食產量创下新高,却因为卖不出去,只能堆积在仓库发霉,农民的愁眉苦脸,成了每天的常態。 而去年遭受颶风重创的佛罗里达,地方经济至今都没能恢復元气。 可就是这种时候,那些炼油公司只是稍稍哀嚎一声,政府就立即火速出动,这合理吗? 就算这场阿拉伯危机和隨之而来的石油风暴让他们受了点损失,可跟洛克菲勒家族和那些高层董事们动輒以亿计的资產比起来,那点损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不对。” “得了吧,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麦克阿瑟前辈,別再想那些让人头疼的事了,把你藏的酒再拿出来点喝喝!” “......” 喝得脸像番茄一样通红的巴顿已经不知灌了多少瓶酒,说著醉话。麦克阿瑟皱起眉头,默默地看著他。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叫上这个傢伙。 看来找人喝酒也得挑对对象才行。 本以为对方能多少理解一下自己,可结果这傢伙根本没在听自己说什么,只顾著喝酒吹牛。 “早知道就不该叫他来。” 麦克阿瑟嘆了口气。 这傢伙到底是怎么考上西点军校的? 陷入自我失望情绪的麦克阿瑟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果然,这美国,也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 “咦?前辈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吹吹风。” “那我可以继续喝你的酒啦?” “隨便你,死蠢的野猪。” “哇呼——!” 看著一点眼色都没有的巴顿高声欢呼,麦克阿瑟摇著头走出门去。 走到街上,他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神色匆匆,仿佛对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看似平和的街景,在他眼中却显得分外虚假。 你听——那远方传来的枪声,不知是送奶工的械斗还是黑手党的火拼,而巡逻警察却只顾著啃甜甜圈,装聋作哑。你听——街头那些在战爭中失去手脚的退伍老兵在应声乞討,而一旁,那些连“战爭”两个字都没听说过的富人正摸著自己肥硕的肚子,趾高气扬地閒聊。 这不对。 绝对不对。 “这个国家已经病了。” 麦克阿瑟叼起菸斗,低声呢喃。 美国的自由精神已经蜕变为混乱与放纵,建国先贤所追求的正义,早已被那群肚满肠肥的资本家用钞票碾碎。 如今的美利坚,是为了谁而存在的国家? 为什么那些为国家献身的人得不到丝毫回报,而那些从未为国家尽一分力,只知道追逐私利的贪婪蛆虫却能风光无限? 麦克阿瑟边走边回想著威尔逊时代就已浮现的疑问,內心再次燃起愤怒。 若不是不断行走,他根本理不清这纷乱的思绪。 “嗯?” 这时,他注意到街角一间书店橱窗里摆著的一本书。 《我的......祖国?》 这个標题莫名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走进书店,几乎没听清老板的招呼,就隨手拿起那本书。 翻开封面,作者的名字映入眼帘。 “拉·罗克......弗朗索瓦·德·拉·罗克?”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 与美国之间的问题总算告一段落,和平重新降临。 不过,与德国並肩教训美国的英国,似乎並没能避开“加里波利效应”,爆发了总罢工,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那是英国自家的事,跟德意志半点关係也没有。 正因如此,一直渴望休息的汉斯,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前不久还喊著要累死了,现在倒是活蹦乱跳了?” “人本来就是適应力强的动物啊,亲爱的。” “確实是难得的假期,这点我能理解,不过你也別光躺在床上打滚,陪孩子们玩一玩怎么样?维多利亚和玛丽好像还想再去看那部《瓦尔哈拉》动画电影呢。” “瓦尔哈拉”这个词一从路易丝嘴里冒出来,某人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自家孩子偏偏喜欢上了希儿那傢伙做的动画呢? 当然,他自己也承认那动画確实有趣,前景也很好,所以当初才会投资。但每次听到那个名字,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说起来,自从那部叫『蒲隆地』(blondi/希儿爱犬的名字)的作品上映后,连大人们也开始喜欢《瓦尔哈拉》系列了。” 啊,就是那部让那些“有钱到让人起疑”的“投资人”都想抢著插手的“福瑞”动画啊。 “前阵子好像还成立了个《瓦尔哈拉》动画粉丝俱乐部,说是叫希姆莱的、卖炸鸡的傢伙创的......” “咳咳咳!” 希姆莱这傢伙又搞什么么蛾子? 你就老实卖你那炸鸡不好吗?別趁这机会跟希儿拉近关係啊! 本来就已经心烦了,现在更是心烦意乱! “希儿是动画公司老板,戈培尔成了炙手可热的新闻主播,戈林是海军航空队的王牌飞行员,希姆莱是炸鸡连锁的老板......” 再加上现在还在海军服役的莱因哈德·海德里希要是也飞黄腾达起来,那画面可真是...... 说到底,这些纳粹傢伙为什么活得比我都滋润开心啊,这合理吗? “这个世界......感觉是越来越奇怪了。” “以前就不正常了,不是吗?” 说得也是...... “话说回来,莱因哈特家教的事怎么样了?” “啊,对了。” 最近实在太忙,汉斯其实把这事都忘得一乾二净。 “你啊,还是老样子,毛毛躁躁的。再怎么忙,孩子的事也不能忘啊。” “唉,说得是。” 这確实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失误。 尤其是教育,更得替孩子的未来著想,多点心思才行。 “至少我的孩子,一定要让他们上大学。” 汉斯当年因为那该死的世界大战,错过了时机,最终只拿了个荣誉学位。可他並不想孩子也这样。 以后他们若真有什么想做的事,那自然另当別论,但无论如何,人总要念个大学。 虽然他们或许会不理解他这一番苦心,可能会一天到晚喊著不想学习,但汉斯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將来。 他当年啊,为了考大学,可是下晚自习后都还学到12点呢。 当然,最后拼死拼活考上的大学,因为一些家庭的变故,毕业后却进了便利店,这倒也是实话。 “话说回来,你想好请谁当家教了吗?” “我打算先去找爱因斯坦博士,请他帮忙教数学和科学。” 这几年自己资助他那么多,应该多少会赏个脸吧? “爱因斯坦博士?你是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嗯。” “你也太离谱了吧!你竟然想请诺贝尔奖得主给你儿子当家教?” “既然要学,就得跟最厉害的学嘛。” 而且自家莱因哈尔特多聪明啊。 也就是遗传了他这隨遇而安的性子,才不爱表现。否则这孩子將来必成大器。 所以汉斯能做的,必然会为他们做到。 当然,不只是他,其他孩子也是一样。 偏心,对教育不好。 咚咚—— “公爵大人,有客人到访。” “客人?” 就在汉斯再次下定决心时,敲门声响起,隨之传来了管家的通报。让人不由得皱起了眉。 “哪个大人物大周末的不打招呼就跑来我家?” “是你的客人,你自己应该知道吧,我哪知道?” ......可我也不知道啊。 汉斯根本不记得和谁约过。 “你问是谁了吗?” “对方说是亚尔马·沙赫特总裁。” “沙赫特总裁?” 他不是该在法兰克福吗,怎么跑自己家来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汉斯脑中蠢蠢欲动,他连忙离开房间。 “沙赫特总裁。” “好久不见了,副总理阁下。没提前约好就贸然前来,实在是失礼了。” “没关係。不过你突然造访,是出了什么急事吗?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棘手。” “这个嘛......” 沙赫特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连管家端上的茶都没碰一下,只是支吾著,说不完话。 而他那副模样,也让汉斯更加不安。 “你先別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之,先直接说吧,市场......变得异常了。” “异常?” “嗯,就像当初副总理阁下来找我时提到的那个『问题』一样。” “哦......” 不,不会吧?拜託,別是我想的那个。 现在才1926年年中啊,这也太早了吧! “看起来,美国的经济泡沫正在崩溃。” 听到沙赫特一边擦著冷汗一边吐出的这句话,汉斯差点没晕过去。 阿拉伯危机刚结束,接著就要迎来大萧条?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第315章 大萧条 “......確定了吗?” 在比任何时候都沉重的沉默之后,汉斯终於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沙赫特则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般点了点头。 “难道是因为石油风波?” “我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 “可这和几个月前总裁你亲口告诉我的话,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汉斯当然知道石油风波可能会在某种程度上对经济大萧条產生影响。 所以当初擬定计划的时候,他特地先去问了沙赫特是否可行。 而沙赫特的回答,的確是——“没问题”。 他说“没问题”啊!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就去找別的办法了!” 洛克菲勒的忠告此刻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口。 本想通过打击炼油公司来减少与美国政府的摩擦,没想到却成了一手败笔。 看来,被“加里波利效应”所反噬的不止是英国。 “我也没料到事態会发展成这样。也许这听起来像是在狡辩,但光靠一场石油风波还不足以引发大萧条。这不过是眾多诱因之一罢了。” 確实,导致华尔街大崩盘的,是种种事件交织在一起引爆的复合灾难。 比如说眼下正衝击美国农村的农產品过剩,就是其中一个因素。 因为產量过剩导致小麦价格暴跌,波及到美国原材料期货市场,最终重创了华尔街,成为了压垮骆驼的稻草之一。 “而且......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安慰,好歹在灾难彻底爆发之前,我们还有时间能坐下来谈谈,至少......还不算最糟吧?” “嘖,这话听起来真让人安心啊。” 汉斯语气嘲讽,而沙赫特则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妈的,眼看大萧条就要来了,你说这话有个屁用! “总之,我已经和美国联邦储备银行接触过了。他们那边似乎也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美国那边也察觉到了?” “嗯,他们也意识到泡沫有逐渐破裂的跡象。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听起来后面还有话呢。” “据我在美国的朋友说,美国政府对联储的担忧,反而觉得『太过悲观』了。” “原来如此。” 他真是个傻子,竟然还妄想著白宫能清醒点。 要是美国政府当初有半点危机意识,歷史上的大萧条恐怕都不会发生了吧。 “尤其是美国財政部长安德鲁·梅隆,那傢伙才是最大的问题。他把现在出现的种种徵兆全当作短暂的异常现象看待。即便股市暴跌,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插曲罢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美国政府根本应对不了大萧条。而且,梅隆是个问题,但更糟糕的是胡佛。看看他在阿拉伯危机时的表现......我们还是別抱希望了,先想想怎么自救才是正道。” 胡佛就像大战时被质疑能力、最后被逼退位的阿斯奎斯一样。 平时或许算个能人,一到危机就只会添乱。 华尔街崩盘不全是他的错,但让这场崩盘演变成失控的灾难性大萧条,胡佛绝对难辞其咎。歷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呼......头真疼。” “我感同身受。那么总裁您怎么看,这个泡沫会在什么时候破裂?” 无论如何,也不至於现在立刻就炸吧...... “就我个人的判断,如果目前的趋势持续下去,最迟两三年內会出事。运气不好的话......恐怕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 “操......” 沙赫特那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汉斯终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最短六七个月后就要面对末日,你让我怎么不骂人? “先去总理府......不,去总理官邸吧。” “您打算向阿登纳总理匯报?” “嗯,必须儘快制定应对措施,把影响降到最低。不能再拖了。” 沙赫特点头同意。 “真希望命运能眷顾我们一点,留给我们的时间再多一些。” 说完,他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祈祷般低声喃喃著。 汉斯也一样,在这一刻,內心只剩下一个愿望——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时间,也好。 ...... 然而,哀哉痛哉! 汉斯与沙赫特,终究还是没能转运。 那时的阿登纳正享受著日光浴,冷不防听到“世界经济要崩了”这番天雷滚滚的消息,表情就像听到了什么狗屁不通的玩笑。 一脸狐疑的他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汗流浹背的沙赫特就已和汉斯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说什么美国经济正在毫无察觉地一路奔向悬崖边缘。 “钢铁產量在下滑,建筑业不行,汽车行业也不如以往了。” “是不是该考虑抽身了?就连联邦储备银行都说市场投机太严重,可能会崩盘呢。” 与此同时,美国的股市亦开始瀰漫起一股不祥的气息。 正如沙赫特所言,察觉到经济中隱隱浮现的萧条徵兆,联邦储备银行罕见地表达了对当前局势的担忧,这一下可把投资人嚇得心惊肉跳。 “股市怎么会跌?美国经济可是无敌的,无敌啊!” “跌了反而好吧?趁便宜多买点股票才划算啊。” “冲啊——要起飞啦啊啊啊啊啊!!!” 然而,美国国內仍有大量人沉浸在股市將持续上涨的美梦之中。儘管联储的警告一度引发股市剧烈震盪,但这场暴跌很快便得到了控制,这反而加剧了人们的盲目乐观。可美国经济潜藏的问题,並未因此消失。 现实经济指標仍在下行,普通民眾像未来的次贷危机那般,被“过於容易的贷款”诱惑,背上了沉重债务。市场的微跌与反弹此起彼伏,危机的前兆正逐渐显现。 “梅隆財政部长,最近股市频繁出现小幅暴跌,您怎么看?” “我反倒认为,这是我们经济健康的象徵。” “您说......股票下跌,是健康的象徵?” “像我这样的经济专家称之为『市场调整』。这是一个被投机过热扰乱的市场,正在回归本位。” “原来如此。那么,如部分金融人士担忧的那样,大崩盘的可能性並不存在,对吧?” “当然。借用著名经济学家欧文·费雪(irving fisher)的话来说,『股票价格正处於一个永远不会下跌的高原』。所以请国民们安心工作,继续为自己的事业努力吧。” 但正如所见,美国政府仍深陷在自欺式的乐观情绪中无法自拔,而股价也像巴別塔一样,朝著天际节节攀升。 “哈特里先生!您承认自己犯下了诈骗罪吗?” “哈特里先生!请回答!” 就在这时,一颗继石油危机之后、甚至比石油危机更为猛烈的重磅炸弹突然爆炸了。 不过,这次爆炸的地方,不在美国。 而是只要世界上哪里出点乱子,就总少不了掺一脚的英国。 英国知名投资人克拉伦斯·查尔斯·哈特里(clarence charles hatry)因诈骗与偽造股票罪被警方逮捕。 讽刺的是,这一切的起因,居然还是石油危机。 哈特里押注油价会继续下跌,因而做空与石油相关的股票。但眾所周知,在洛克菲勒的干预下,石油危机很快平息,原油价格也迅速回升並恢復正常。 也就是说,赌石油危机会持久的哈特里,彻底赌输了。 最后,为了填补巨额亏空,他鋌而走险在股市上动了手脚,结果败露。也因此,那原本可能要几年后才会浮出水面的诈骗丑闻,就这么提前被揭穿了。 更糟的是,哈特里早因奢靡无度、过分炫耀而名声不佳,这桩丑闻的曝光便引发了连锁反应,对英国经济也造成了严重衝击。 “邱吉尔財政大臣,大事不好了!伦敦股市——伦敦股市暴跌了!” “哈特里你这该死的狗杂种!!” 隨著这堪称1920年代“伯纳德·麦道夫(bernard l. madoff)”的哈特里垮台,其掌控影响力甚巨的伦敦股市也开始迅速崩盘。 对汉斯与沙赫特而言,这又无异於一次吐血三升,而对本就经济疲弱的英国来说,更是头皮发麻的打击。 但对他们来说,更不幸的是,伦敦股市的暴跌,仅仅只是序章。 在一片焦躁不安中,新的一年悄然来临,而真正的灾难之日,终於到来。 ...... 1927年1月24日,星期一上午九点三十分。 这一天,纽约证券交易所依旧如往常般准时开市,无数投资者与金融人潮水般涌入交易大厅。 但投资者们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看。 这是因为,在股市依然像过山车般上下剧烈波动的当下,伦敦证券交易所上个月爆发了一场大暴跌。 “听说是因为哈特里因诈骗罪被逮捕,引发了这场动盪。” “那个暴发户混帐,早就知道他迟早要闯祸。” “总之,最近还是別碰海外投资了。” 受此影响,早已濒临泡沫破裂边缘、危机四伏的美国股市也颳起了阵阵寒风。 当天到场的大多数投资者,都在担心手里的股票继续贬值,纷纷涌向市场拋售。 仿佛为了印证这场恐慌,开市钟声一响起,股价便应声暴跌11%,卖盘人数也持续上升。 交易量之大,已让投资者几乎难以分辨到底谁在卖、又卖出了多少。 “我是不是也该卖掉?” “我打算再等等。反正就算暴跌也很快会反弹吧,现在这价格卖掉太亏了。” 股价不断下滑,但美国人仍旧无法丟掉那种盲目的乐观。 “总统阁下,听说股市还在跌......我们不会也像英国那样大崩盘吧?” “英国是因为总罢工、还有哈特里事件,负面消息太多。而我们美国经济根基稳健。再说,就算暴跌了,那只『看不见的手』自然会出面解决,一切都会没事的。” 白宫的態度也与民间如出一辙。 哪怕股市真崩了,也没人怀疑那只“看不见的手”会再次出面维稳,就像过去那样,不需要政府干预,一切都会自动修復。 正是在这种“自由放任主义”的迷信之中,美国政府一次又一次错过了出手干预的时机。时间就这样不断流逝,到了星期二、再到星期三,纽约股市的暴跌却没有丝毫止步的跡象。 “怎么还没止跌?” “该死,这不对劲吧?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强平了!” 至此,就连一开始还能保持乐观的美国人,脸色也变得惨白。 “看不见的手”不知所踪,市场却丝毫没有恢復的跡象,股价与道琼指数失去支撑,一路坠入深渊。 “买入!快买进股票!” “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场暴跌!” 而那些对金钱嗅觉最敏锐、最早察觉到这场危机的华尔街银行家与经纪人开始联手出击,试图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他们模仿1907年经济恐慌中jp摩根的手法,试图以高於市价的价格大量购入优质股票,如美钢公司等,来稳定市场。 “啊啊啊啊──!!” “我的股票!我的利~~润!!!” “快!快把我的股票卖出去!求你们了───!!!” 但局势早已脱韁,无法控制。 到了1927年1月27日,星期四,道琼指数暴跌38.33点,创下史无前例的单日跌幅,收於260.64点。 而大量面对追加保证金通知(margin call)却无力应对的投资者,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资金被彻底吞噬,拼命想从这已然化作炼狱的市场中逃出生天。 此时,华尔街的金融人终於明白了。 想要阻止这场大崩盘......已经太晚了。 美利坚的金融核心,华尔街,正迎来它的末日。 然后,歷史性的1927年1月28日—— “哈......哈哈......”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天,纽约证券交易所全天成交量高达1640万股。 这项纪录整整四十年无人能破。 与此同时,註定將被记入金融史最黑暗篇章的“黑色星期五”悄然降临。 道琼指数不但没有反弹,反而再次暴跌30.57点,跌至230.07点。短短一天之间,约140亿美元瞬间蒸发,数千名投资者被强制清算、破產。 当天,仅在华尔街就有十余人跳楼自尽。 即使是洛克菲勒家族这样的巨头紧急进场抄底,希望能挽回市场信心,但一切为时已晚。 这一切只代表一个事实: 美国股市,崩溃了。 美国经济,也崩溃了。 “上帝啊......” “我们完了......” 在繁荣如狂潮般席捲、全民沉醉於纸醉金迷的“咆哮的二十年代”中,平静与希望一同死去。 人类,迎来了新的纪元——混乱不堪的大萧条时代。 第316章 浪潮之下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大萧条爆发了。 本应发生在1929年10月的华尔街股灾,终究提前在1927年1月爆发了。 听到这则消息时,阿登纳的嘴角止不住地浮现出虚脱般的苦笑;而在一旁,沙赫特的反应则更为剧烈。 即便早已预见到经济危机,但美国金融市场崩溃所带来的巨大衝击仍然让他无法承受。他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呆呆地发愣,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 “该死的美国佬!” 汉斯也一样,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世界肯定是在故意针对他,不然怎么会接连发生像塞拉耶佛事件那样的荒唐事,一个接一个地往他头上砸? “阿登纳总理,沙赫特总裁。你们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汉斯,你也是一样。现在这种局势,你要是也神志不清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呼......就个人而言,我倒觉得乾脆失心疯了反而会轻鬆些。” 听到皇帝的声音,汉斯带著沉重的嘆息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终於重新集中起了注意力,挺直身子。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再这样呆上五分钟,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但现实摆在眼前,哪容他们有哪怕一丝余裕。 “总理阁下,请振作起来。” “该死的美国佬!这些混帐到底是和我结了什么仇!” 汉斯动了动身子,阿登纳也在旁边破口大骂的站起了身。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虽说这是御前会议,在这种场合大声爆粗终究有些不妥,但眼下的局势实在太过严峻,哪怕是皇帝陛下也没有出声制止阿登纳对美国的咒骂。 “呵呵呵呵呵呵......” 阿登纳终於清醒过来,可沙赫特仍瘫坐在地上傻笑不止。 唉,看来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先隨他去吧。 “总之,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汉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美国的经济已经全面崩盘,根本无法控制了。与此次金融风暴相比,1907年的恐慌简直不值一提。过去人们称1907年为大萧条,但从今往后,人们只会將这次的灾难称为『大萧条』。” “路德財政部长,美国金融市场的崩溃,何时会波及到欧洲?” “股市已经开始受到影响了,总理阁下。更不用说英股已经大跌,连柏林证券市场恐怕也撑不了几天。” 虽然不像沙赫特那样失魂落魄,但脸色已然煞白的財政部长路德说话时,声音仍带著颤抖,会议室內响起一阵嘆息。 在德国的经济中,金融虽然不如工业占比大,但这並不意味著它可以被忽视。 “而且,我们也已经收到报告,称柏林、法兰克福等几个城市已经开始出现银行挤兑现象。照此下去,不出多久,不只是我们德国和英国,美国引发的大萧条將席捲整个欧洲大陆,带来前所未有的经济衰退。” “看来,我是別想安稳度过晚年了。” 听完路德的这番断言,威廉二世脸上写满疲惫,重重嘆了口气。 汉斯也跟著嘆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大萧条终將到来,但当它真正降临在眼前时,心中仍是说不出的茫然与无力。 与外交不同,经济本就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原本的歷史中,能够彻底克服大萧条的国家......其实一个也没有。” 儘管以“新政”著称的罗斯福总统和其他各国领导人都曾拼命尝试以各自的方式终结大萧条,但最后真正终结这一切的,却是那场比大萧条更深重的浩劫,第二次世界大战。 而在这个世界中,若不出现类似“刺杀弗朗索瓦·拉·罗克”事件,就像歷史上“刺杀阿道夫·希儿”那样的转折,那么,这一切恐怕也逃不开原来的轨跡。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们必须撑下去。 竭尽所能地保住德国经济不崩盘,撑过这场浩劫並活下来,才是他们的新目標。 “首先必须放弃金本位制。” “沙赫特总裁。” 终於恢復神智的亚尔马·沙赫特一边擦著冷汗,一边说道。 “既然大萧条的余波已经蔓延至英国,那以英镑为中心的金本位体系自然也將隨之崩溃。就像我和副总理之前向您报告过的那样,我们必须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立即中止金本位兑换制度,以儘可能减少损失。” “唉......我们可是费了多少力气才重新回归金本位,现在竟然才几年就要放弃......” “但这总好过眼睁睁看著经济毫无控制地坠入谷底,路德部长。” “我也赞同。如果继续坚持金本位,最坏的情况可能会触发通货紧缩。你和沙赫特总裁都很清楚,金本位的本质决定了它在周期上天然倾向於紧缩与萧条。” 正因如此,美国採用金本位时期,才会每隔20年经歷一次经济繁荣与萧条的循环。 而金本位导致的严重通缩,其最极端的例证,就是眼下正爆发的大萧条。 当经济泡沫破裂,通缩就会如影隨形地到来。 “阿登纳总理,你的看法呢?” “我也认为必须放弃金本位。我们正身处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大萧条的暴风眼中。如果能减少哪怕一丝损失,我们就该不择手段地去做。” “我明白了。沙赫特总裁、路德部长,原本此事应当交由帝国议会討论,但眼下形势紧迫,我將以皇帝之名下达命令。” 威廉二世作出决定。 “立即以我的名义,宣布德意志帝国全面停止黄金兑换与黄金出口。” “遵命,陛下。我们立刻执行。” 沙赫特与路德低头领命。 汉斯也开口说道: “那么,我这就回外交部。” “啊,是为了之前说的那些关税同盟国的经济合作?” “是的,总理阁下。” 汉斯建立关税同盟,既是为了巩固德意志帝国的影响力,也正是为了將来能应对这种大萧条。 很快,各大企业將会接连动摇,供给將大幅超越需求,失业率也將飆升至天际。要抑制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確保商品出口的市场。 “关税同盟国会成为我们的市场。” 同时,德国也能成为他们的市场。 实现双贏,互利互惠。 当然,也有像英国那样將商品强卖给殖民地的做法,但他们並不適合这种路子。 英国至少还有印度,而德国的殖民地仅限於非洲与南太平洋岛屿。 汉斯也没坏到能像英国那样把商品强行塞给那些穷国的地步。 “此外,还得特別警惕苏联的动向。” 由於其特殊体制,苏联成为大萧条中唯一没被波及的国家,甚至当资本主义国家哀鸿遍野时,它却能站在一旁冷笑不已。 毫无疑问,现在他们也正在嘲笑资本主义的崩溃。 “他们肯定会趁此机会挣脱枷锁,重新崛起。” 而且,不只是苏联,隨著混乱的扩散,整个欧洲,甚至全世界的极端主义者也会开始蠢蠢欲动。 汉斯之前说过很多次,极端主义本就是在混乱中滋长的怪物,而大萧条將会引发前所未有的混乱。 “科研局从今天开始加班。” 连上司都不能下班了,下属们哪还能有早退的理由? 在局势恢復平稳之前,別想回家。 “很好,各自回到岗位,尽好自己的职责。” 在汉斯心中想著怎么把下属们都拉下水时,威廉二世发话了。 “不然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將被这汹涌而至的浪潮捲走,失去方向。” ...... “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这种倒霉事总是在我任內发生?!” 正当德意志帝国为即將席捲整个欧洲大陆的大萧条做准备之时,那场风暴的源头——美国,已陷入一片混乱。还剩下两年任期的胡佛,眼看接连不断的打击席捲而来,不由得抱住那开始脱髮的脑袋,痛苦地呻吟。 这是萧条,还是前所未有的大萧条。 美国的金融市场已陷入无可挽回的瘫痪状態,全国范围內的银行正在经歷大规模的挤兑潮,而各地的企业也正一一走向破產的边缘。 而这样的经济崩溃,不止局限於某个州,而是美国全境。 除了佛罗里达。 至於佛罗里达为什么例外,那是因为早在两年前,也就是1925年,就因颶风遭受了沉重打击,房地產市场早已崩盘,泡沫消散殆尽。 说白了,那地方已经完蛋了,连“再完蛋一次”的资格都没有。 “阁下,各大石油公司正在催我们儘快支付赔偿金,这事儿......该怎么办......” “让他们滚蛋!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去管那些该死的石油商吗?!眼看整个美国的经济都要崩溃了,我哪有功夫管他们?!” 面对胡佛的暴怒,贸然上前的国务卿赫尔利只能吃了个闭门羹,灰溜溜地闭上嘴。 现在最紧迫的不是安抚那些抱怨连连的石油商,而是如何拯救这个正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向谷底坠落的美国经济。 “梅隆部长,现在这局势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金融体系彻底崩溃?” “办法只有一个。” “一个?” “没错,就是清算。” 面对胡佛焦灼的追问,財政部长安德鲁·梅隆,这个將局势引向深渊的始作俑者之一,依然一副“我没有错”的態度,冷静作答。 “我们必须清算股市,清算企业,清算工人,清算农民。唯有如此,才能彻底割除经济上的泡沫,遏制投机的过热。” “什、什么?喂,梅隆部长!这不是等於把平民百姓和企业家都给拋弃了吗?!” “当前的金融崩溃並非政府的责任,而是投资者个人的选择所致。因此国家没有义务出手援助。” 若是那些因大萧条而倾家荡產的人听到这番话,只怕当场就会扣动扳机,送他或送自己一程。 可梅隆却仍旧昂首挺胸,毫不动摇地直视著胡佛,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专注於结构重整与维持財政平衡。” “唔嗯......” 胡佛听完,点了点头。 这种方式,的確能立刻扑灭眼前的烈火。 但梅隆提出的“捨车保帅”式的方案,终究存在致命的盲点。 那就是——通货紧缩。 在德意志帝国內部也早就掀起了关於“通缩”的警告,因为在泡沫经济之后,通缩几乎是必然相隨的宿命。 而越是严重的恐慌,通缩就越难终止。 此时若放弃对平民和企业的救援,只一味让泡沫自动破裂,迎来的只会是更为严重的经济衰退与大规模的失业潮。 简而言之,那就是大家后来所熟知的大萧条地狱本身。 “我明白了,就按照梅隆部长的提案执行吧。” 但胡佛,依然选择相信了梅隆。 他相信这个从前任休斯政府时期便担任財政部长、引领美国走向繁荣的男人。 他无视了一个事实,在“大萧条”这场灾难中,梅隆不过是个一筹莫展的无能官僚。 “再撑两年......两年而已......之后的事就交给下任总统去烦吧。” 胡佛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不仅因为他信任梅隆,更因为,他自己也想逃。 只剩下两年的任期,他只想快点熬过去,从这炼狱般的职位中脱身,去过一个安逸的生活。这样一份如惊弓之鸟般的心態,对他的决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就这样,在政府的持续失能之下,美国一步步深陷那无形的泥淖。 至於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从这泥潭中爬出,没人能说得准。 “哈哈哈哈!神在庇佑我啊!” 与此同时,大西洋彼岸却有一个男人,在他人的愁云惨澹中爆发出畅快的笑声。 “走吧,乔治。法国在等我们。” “我很乐意与您同行,拉·罗克先生。” ——1927年2月10日。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出狱。 第317章 德英航向 “终於,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拉·罗克先生。” “哈哈!谢谢,谢谢你们,诸位。” 面对聚集在监狱门前、热烈欢迎他出狱的支持者们,拉·罗克带著微笑握住了他们的手。 “还有这么多人记得我,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也说明有很多法国人依旧期待您能改变这个国家啊。” 听到与他一同出狱的乔治·吉內梅尔这么说,拉·罗克沉稳地点了点头,神情间流露出一种肩负重任的沉重。 尤其是在狱中写就並出版的那本《我的祖国》,在民间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为他的復出铺平了道路。 甚至有传言说,墨索里尼也因为嫉妒这本书的成功,扬言要亲自写自传来“反击”。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拖了好久......要不是德夏內尔那老傢伙从中作梗,我原本可以更早出狱的。” 整整四年零三个月。 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他顶著德夏內尔的打压,在保守派的全力支持下,终於以模范囚犯的身份提前获释,並成功登上了今天这个舞台。 “不过换个角度看,或许这反而对我们更有利。德夏內尔去年就已经从总统职位上退了下来,现在臥病在床。接替他的亚歷山大·米勒兰(alexandre millerand)总统和阿里斯蒂德·白里安(aristide briand)总理,却被那场席捲全球的大萧条搞得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手来管我们。” 事实上,说来颇为意外,法国相较於英国、德国等国,算是受到大萧条影响较轻的国家之一。 因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损失了太多男性劳动力,使得战后法国长期面临劳力短缺的问题,因此当大萧条引发大规模裁员、失业率暴增时,法国反倒不如他国那样遭遇严重衝击。 但这並不代表大萧条对法国是好事。 歷史上的1930年代,美国、德国和苏联凭藉充沛的劳动力实现经济復甦与增长,而法国却因为人口结构问题迟迟走不出经济低谷。最终的结果,就是在面对德国入侵时,因財政紧张而无法有效应对,酿成了国家的悲剧。 不过,那是法国在“大战胜者”世界线上发生的故事。 现在的法国,却是大战中战败的一方。 因此,相比原本的歷史轨跡,如今的法国经济更加凋敝,復甦更为迟缓,而一纸《桑苏西条约》,更如沉重的枷锁压在肩头。 这也意味著,大萧条对法国造成的伤害只会更深,而第三共和国早已积重难返的政治混乱,则进一步加剧了这一切。 “共和国根本无力应对这场经济浩劫。” “这对我们来说,正是绝佳的机会。” 正如汉斯所言,混乱对极端主义者来说,是最肥沃的土壤。 而拉·罗克,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他出狱时放声大笑,说“天助我也”,並非只是情绪宣泄,而是真真切切的信念。 共和国的威信將日益崩塌,民眾会將希望寄托在另一个能替代它的存在上。 共和国政权,將再也无力阻拦他们的步伐。 那个最大的绊脚石德夏內尔,如今早已自取灭亡,臥床不起;而共和国政府,则忙於扑灭经济危机的烈火,哪还有功夫来应对他们的崛起。 “过去拿破崙说过:『当敌人在犯错时,最好的策略就是任由其继续犯错。』” 所以,当那些愚蠢无能的共和派政客继续重复错误时,他便將悄然扩张自己的势力。 “我们必须儘快组建新的政党,吸纳更多、更多的支持者与资金。” “那还用说吗,拉·罗克先生。” 然后,藉助人民的支持,堂堂正正地夺取政权,用共和国的方式终结共和国。 这既是对共和国的復仇,也是他伟大事业的第一步。 ...... “好了,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来自波兰、乌克兰、波罗的海、希腊、比利时等德国卫星国以及关税同盟成员国的全权大使、部长乃至总理,接到汉斯的召集后,纷纷赶到柏林,如今齐聚一堂。 原因,眾人心知肚明,正是为了应对並克服大萧条所带来的衝击,商討关税同盟內部的紧密经济合作问题。 “首先,关於当前的局势,在座诸位应当都已十分清楚,我就不再赘述了。” “唉......” “呼......” 汉斯的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一片嘆息声。 不用多说,光看眾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一个个面色憔悴、神情疲惫,仿佛刚从风暴中挣扎而出。 事实上,汉斯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一个艰难的时代。源自美利坚的大萧条正如海啸般席捲欧洲。想要在这波浪潮中存活下来,在座诸位就必须团结一致。” “团结一致?具体是指哪方面?” 发问的是希腊总理韦尼泽洛斯,自大战结束以来,这位二十世纪的政坛老將便始终牢牢把持著希腊政局。 汉斯回答道: “想必韦尼泽洛斯总理也很清楚,目前由於大萧条的影响,各国的国际贸易活动受挫,生產能力下降,商品购买力减弱。这种状况若不加以应对,不出多久,必將引发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经济衰退与萧条,失业人口也將激增。” 若想避免这一切,必须让资金继续在市场中流动起来。 要让工厂继续运转,维持员工和工人的岗位。 “因此,我希望我们德意志帝国与关税同盟的各成员国能够彼此充当市场,相互购买各国当前供过於求的商品。” “换句话说,就是为了生存,彼此携手。” “正是如此。” 韦尼泽洛斯听后,神色一振,像是对此主张颇为感兴趣,点头表示认可。 其他国家的代表反应也大多积极。 『说到底,除了这个,也確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既然躲不过大萧条,不如主动出击。与其坐等经济彻底崩溃,不如先动手做点什么。 “我也赞同副总理阁下的提议。若我们这股占据欧洲半壁江山的力量能够团结一致,又有何惧之有?” 正当汉斯观察著眾人的反应时,一道带著耀眼光芒的声音响起。 发言的是由约阿希姆和奥尔加派驻柏林的全权大使,同时也是乌克兰的光头代表,尼基塔·赫鲁雪夫(hnkntacepгeeвnчxpyщeв)。 可能有人会好奇,这个原本应是红色的老傢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因为歷史的走向发生了变化,他並未加入布尔什维克,而是留在了乌克兰。 嘛,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图哈切夫斯基不也没去苏联,反倒留在乌克兰,和古德里安成了笔友,一起唱著“坦克,坦克”的歌嘛。赫鲁雪夫没走红色之路也不稀奇。 『听说他现在还创立了乌克兰社会民主党,干得风生水起呢。』 虽然没成为布尔什维克党人,但出身毕竟在那,骨子里的左派倾向还是没变。 不管怎么说,他確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对乌克兰来说是幸运,对苏联而言则是遗憾。 “此外,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急需一个庞大的商品销售市场。就拿我们乌克兰来说,光是小麦就已经供过於求,简直让人头疼。” “哼,我还纳闷你怎么这么著急,原来是另有隱情啊?” 听到这话,从波兰赶来的经济专家,也就是在原本歷史中曾任波兰財政部长、主导四年计划以应对大萧条的尤吉纽斯·克维亚特科夫斯基(eugeniusz kwiatkowski),冷笑著调侃了一句。 赫鲁雪夫只是耸耸肩,似乎並不打算否认。 话说回来,按照原本的歷史,此时的乌克兰別说小麦过剩了,反而因为苏联,正濒临大饥荒的威胁......如今却完全换了副模样,堪称脱胎换骨。 “副总理阁下,合作固然好,但关於商品的价格调控和供给量分配等问题,您打算如何应对?” “这一部分,正是我们今天要重点討论的內容。我可不是仅仅为了提出一个口號,就把各位请来柏林的。” “哈哈,说得也是。” “那么,各位,请入座吧。”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谈。 ......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美国人究竟干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在唐寧街,英国首相斯坦利·鲍德温(stanley baldwin)正满脸煞白地尖叫著——美国经济一落千丈,英国经济也隨之开始崩塌。 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场恶劣至极的噩梦。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在去年总罢工、上个月伦敦股市暴跌之后,连掌握著全球四成经济份额的美国,也会突然崩溃? “首相,遗憾的是,这不是梦,是现实。” “邱吉尔大臣.......” 不愧是英国最臭名昭著的煞星,在这个如此微妙的时机,鲍德温听见了来自其內阁財政大臣温斯顿·邱吉尔的声音,才勉强回过神来,看向他说话的方向。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温斯顿·“加里波利”·邱吉尔,为了赶自己下台而设下的阴谋,就像他对待阿斯奎斯或劳合·乔治一样? “我们英国的经济,也已经拉响警报了。” 鲍德温半眯著眼盯著邱吉尔,心中充满了合理的怀疑。而邱吉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又或者是单纯因眼下的局势而感到焦虑,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开口说道。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必须立刻擬定应对之策。” “没错,这一次我同意邱吉尔大臣的意见。” “什么叫『这一次』啊,张伯伦大臣?每一次都该听我的,难道不是吗!” 邱吉尔语气粗暴,可外交大臣奥斯汀·张伯伦(joseph austen chamberlain)依然无视著他,转头看向鲍德温。 顺便一提,光听这个姓氏也许就能猜到,他確实是大名鼎鼎的“我们时代的和平先生”兼现任英国卫生大臣,內维尔·张伯伦(arthur neville chamberlain)的亲兄弟,確切地说是异母兄长。 “来自美国的经济危机正迅速蔓延至全球。尤其是日本,已经开始显现出经济崩溃的跡象。” 这也难怪。由於大萧条的衝击,日本比其他国家更早迎来了被称作“昭和恐慌”(虽然此时可能是“大正恐慌”)的金融危机,东京股市暴跌,150多家银行爆发挤兑风潮,整个国家的经济正逐步陷入全面崩塌。 “德国呢?德意志帝国的情况如何?” “德国目前还算安然无恙,不过他们也快要撑不住了。据说他们已经著手擬定应对方案了。虽然还不能確认情报的真实性,但听说他们计划利用关税同盟,甚至还要彻底放弃金本位制,转向保护主义经济体制。” “放弃金本位?!德国人疯了吗?!” “冷静点,邱吉尔大臣。德国打算放弃金本位制......吗。” 鲍德温低声嘀咕著,没有接话,反倒陷入了沉思,成功让喋喋不休的邱吉尔闭上了嘴。 仔细想来,英国经济的不稳定,也正是源自於金本位制的束缚。 “难道我们英国,也该学德国,放弃金本位制吗?” 可话虽如此,对於英国来说,放弃金本位可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英国之所以坚持金本位制度,是为了守住英镑作为全球基准货幣的地位。而一旦放弃金本位,那就等於放弃了大英帝国对世界经济的主导权。 “唉......看来今后要思考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总之,现在大家暂时都別想著回家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度过这场空前的危机。” 最终,鲍德温还是决定暂时保留金本位制度,他只是长嘆一声,说出了这句话。 他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属於大英帝国的时代,正在悄然谢幕。 第318章 慰藉与暗流 “马克思的预言终於成真了。资本主义正在逼近崩溃,而且正是由於它自身的矛盾。” 与此同时,在尚且未被大萧条波及的苏联,得知华尔街股市大崩盘的消息后,如今已无可爭议地掌握了苏联真正权力的史达林,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当然笑得出来。 因为资本主义的崩溃,意味著红色主义的崛起。 不过,他可不会像那个戴眼镜的托洛茨基一样,嚷嚷著搞什么世界革命。 史达林一向对世界革命持否定態度,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苏联根本没有余力去对外发动战爭,把红色主义传播到別的国家。 而即便未受到大萧条的直接衝击,苏联自身伤痕累累的经济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恢復如初。 当务之急,是趁著西方资本主义者尚未缓过神来的这个空档,全力恢復国力。 当然,是用史达林自己的方式。 “差不多该把布哈林的新经济政策收拾掉了。” 这並不是什么难事。 新经济政策確实在恢復苏联经济上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受西方各种干扰破坏,其成效远未达到预期。 因此,只需借著这场源自美国的大萧条为藉口,废除包含资本主义成分的新经济政策,改以史达林所期望的计划经济体製取而代之就可以了。 当然,那只把新经济政策当成圭臬的布哈林肯定会勃然大怒,但史达林早已不打算再维持这段同盟关係。 布哈林曾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但在权力的世界里,从不存在“朋友”这种说法。 权力只属於孤独的统治者,唯有孤身一人才能屹立其巔。 “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彻底將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逐出权力结构。” 这些傢伙当初还抢著出头將托洛茨基赶出布尔什维克,现在却因为在权力斗爭中落於下风,又开始蠢蠢欲动,想重新与托洛茨基联手,这种蠢材,也该是该被逐出去的时候了。 “嗯,杀掉他们这件事......还是稍微晚点比较好。”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好歹也是布尔什维克的元老。 史达林眼下还未真正建立起绝对权威,贸然杀人终究还是过於冒进。 “不过,也不了太长时间了。” 接下来就是布哈林。 这边嘛,比起慢慢將他从布尔什维克內边缘化,不如表现得像是出於怜悯,一刀了结会来得更好。 死因就写成......病死、或是死於手术事故之类的就差不多了。 “然后就是托洛茨基。” 依旧被困在那边某个角落,谁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托洛茨基,是时候和他彻底告別了。 原本还想再缓一缓,但非常凑巧,托洛茨基在那边也照样不改老毛病,成功帮自己结了一大堆仇人。 他只需一声令下,交由事先安排好的那群托洛茨基之敌动手就行了。 “至於托洛茨基之死会引发的事,就全都推到那边头上。” 如此一来,就能毫无顾虑地除掉这块碍眼的托洛茨基。 多么完美的局面啊。 咔噠—— “去,把雅戈达同志叫来。” “是,史达林同志。” 通过电话,史达林召见了已故捷尔任斯基的继任者、未来首任內务人民委员部(nkvd)首脑——亨里希·雅戈达(ГehpnxГpnгopьeвnчrгoдa),隨即一脸满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那是个仿佛已听见好消息临近的微笑。 ...... 从华尔街大崩盘算起,已经过去一年了。 然而,世界依旧未能从起源於美利坚的经济大萧条中恢復过来,那狂暴的浪潮搅得人心惶惶。包括德意志帝国在內的欧洲诸国,无论大小,都正焦头烂额地应对著横跨大西洋席捲而来的危机余波。 “爸爸今天也不回家吗?” “已经整整一星期了哦。” 因此,掛著副总理头衔的汉斯,也无法摆脱其影响,只能夜夜留宿政府办公楼。而这样一来,作为乔-克龙贝格公爵家的么女、那对双胞胎小姐,维多利亚和玛丽,便已许久未能见到父亲的面,此刻更是满脸不满地鼓著脸颊。 “那么,下周再见,公子。” “今天也辛苦了,爱因斯坦博士。” “啊,是大哥!” “莱因哈特哥哥!” 然而很快,隨著长兄莱因哈特与每周一次前来授课的爱因斯坦博士道別,今日的学习宣告结束,双胞胎的表情立刻变了,如同发现了新玩具般洋溢著喜悦与调皮。 想到刚才她们还一脸不快,实在令人发笑。但孩子的心情,本就是说变就变的东西。 “哥哥!哥哥!” “好无聊啊,陪我们玩嘛!” “维姬,玛丽,我才刚上完课......” “嗯?所以才要你陪我们玩呀。” 面对两张天真无邪的面孔,莱因哈特只得一脸疲惫地仰起头。 父亲为了平息美利坚引发的大萧条,几乎不回家;母亲则忙於举办救助失业者的慈善活动,同样不在家。如今,他似乎成了这对小恶魔的新目標。 “况且母亲也因为支援失业者的慈善活动而整日奔波......” 虽说无法苛责那些为了减轻萧条衝击而四处奔忙的大人们,但对於只想安静地读书度日的莱因哈特而言,这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日子。 “克里斯蒂安呢?让他陪你们玩。” “克里斯蒂安哥哥跟朋友们出去玩了!” “逃走了吗。” 果然是那个没什么用却又特別机灵的弟弟。 要是那份机灵能用在学点正经事上就好了...... “不过,说到底,他也才十一岁,能期待什么呢。” 当然,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的莱因哈特,自己也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呀,孩子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芙蕾迪姐姐!” “姐姐。” 正当莱因哈特拼命躲避如猛兽般扑来的双胞胎时,身为长女的芙蕾德莉卡登场了。年仅十四岁的她,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容貌愈发出眾,此刻依旧以一如既往的优雅姿態现身。 “呵呵,兄妹之间如此亲密,真是赏心悦目呢。” “姐姐,你別光看,快来帮忙!” “莱因哈特,有时候,为了大局,也要牺牲小我哦。” “那『小我』指的是我吧?” “没错,果然聪明。” 莱因哈特听著芙蕾德莉卡的笑声,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哼。 这家里,果然只有自己才是正常人。 父母自然不用多说,双胞胎妹妹是毫无章法的恶作剧捣蛋鬼;弟弟那副模样,將来定是让父母操碎心的主;而那位极具野心的姐姐芙蕾德莉卡,哪怕她说梦想征服世界,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就连外叔威廉皇太子都曾评价说,芙蕾德莉卡不但继承了父亲的聪明才智、母亲的美貌与优雅,还一併承袭了狡诈与傲慢(这两样被认为是从威廉二世那儿遗传来的)。 “要是姐姐开口求爷爷,估计他连第二次大战也能毫不犹豫地掀起来。” 听上去像是玩笑,但不幸的是,在德意志皇室,这根本不是笑话。 就说前年,爷爷曾想把维多利亚女王传下来的吉力马札罗山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姐姐,还是父亲拼命劝说才作罢,这事足以说明一切了。 “哥哥,別发呆啊,做点什么吧!” “做点什么嘛!” “......真希望爸爸和妈妈能快点回家。” “你还真是个爱撒娇的弟弟呢。” “......” 看著莱因哈特那满脸不满的模样,芙蕾德莉卡忍不住笑了出来。 即便身处大萧条的动盪时代,乔-克龙贝格公爵家依旧维持著如常的“和平”。 对於正歷经艰难时光的汉斯与路易丝来说,这样的家,才是最深的慰藉。 ...... 与此同时,那一刻—— 在柏林郊外的一处宅邸中,有人正借著大萧条带来的混乱,窥伺著动摇阿登纳政府的时机。 【华尔街崩盘一年后,经济依旧毫无起色。】 【跌至谷底的经济增长率,每天刷新记录的失业率。】 【阿登纳政府:正因如此,德意志帝国更应万眾一心。】 “阿登纳这厚顏无耻的傢伙,嘴皮子倒是一如既往地溜。” 说话的是在总理之爭中败得体无完肤的弗朗茨·冯·帕彭。 “若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区区经济危机,早就迎刃而解了。” “全都是因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民,竟敢坐上总理的宝座!” “哼,这种软弱无能的政府,干出来的事自然也只会是那副德行。” 听著帕彭满腹牢骚的声音,原本想离开却又无处可去,至今仍与帕彭同行的卡尔·格德勒和恩斯特·罗姆也一同发起了牢骚。 当然,虽然德意志帝国目前確实陷入了萧条,但若是將视线投向美国、英国、法国等国,便会发现德国的状况几乎堪称“鹤立鸡群”,相比之下对大萧条的应对已算得上稳健。 若是把政权交到这些整天只会抱怨的帕彭一伙手中,只怕国家早就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了。 而脑中只剩傲慢、將詆毁政府视为日常消遣的他们,自然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 “喂,帕彭先生。你还打算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吗?” “罗姆,你又想说什么?” “看看外面吧,整个世界都陷入混乱。人民充满怨气,可政府那些嘴炮却毫无意义。听说就连法国的拉罗克也再次蠢蠢欲动,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沉默?” “又是你那一套政变论调。” 和罗姆廝混多年的格德勒,像是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忍不住咂了咂嘴。 说真的,这死基佬八成是被什么没能政变成功的死人夺舍了吧。 “我这次是认真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看看阿登纳政府的信任度,不是越来越低了吗?”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德国政府及时退出了金本位制度,最大限度的减轻了通货紧缩,又藉助关税同盟努力抑制失业与经济下滑,竭尽全力削减大萧条造成的损害,但这种政策终究不容易让大多数普通民眾切身感受到。 毕竟就算政府再怎么努力,若百姓的生活依旧艰辛,他们首先骂的,依然是当权者。古今皆然,从未改变。 如今的德意志帝国经济仍在持续低迷、失业率逐渐攀升,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如果美国人看到这番情景,大概会一边咬牙切齿地承受著20世纪最惨痛的苦难,一边骂他们这些人“饭吃太饱了吧”。 “现在正是起义的时刻!把那群软弱无能的政客扫地出门,彻底推翻这个政权!” “然后你就会像那个卢森堡一样华丽地失败,被人拖上断头台。你说的那个拉罗克不也是政变失败、坐牢蹲到去年才放出来的吗?” “没错,我也觉得政变这玩意儿早就过时了。” 面对帕彭和格德勒否定的回应,罗姆气得一掌捶在胸口。 这些光说不练的傢伙,难道真有改变国家的念头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迟迟不付诸行动? “看来我打扰你们的谈话了。” “库尔特。” 正当怒火攻心的罗姆犹豫是否乾脆独自行动之时,帕彭一伙的最后一名成员,库尔特·冯·施莱歇尔,如往常一般带著一抹阴沉的笑意登场了。 “话说回来,罗姆那张脸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每天念叨那一套的后遗症。” “啊。” 听到帕彭的解释,施莱歇尔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时,格德勒开口了。 “不过罗姆说的也不全是错。现在德国的局势,对我们来说的確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继续这样空耗光阴,恐怕这个机会永远不会再来了。” “说得对。当然,我们还是不会搞政变的。” “可恶!” “不过也別太担心,朋友们。我有个主意,足以抓住摆在我们面前的机会。” “主意?” 面对帕彭的追问,施莱歇尔缓缓开口,而罗姆则像个失恋的女人一般一脸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 “没错,你们都知道,我最近经常和奥古斯特·威廉王子接触吧?” “嗯。” “今天我又和他见了一面,正巧,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传闻。” “传闻?” 经不住好奇心驱使的格德勒走上前来,施莱歇尔的嘴角微微扬起。 “是啊,一个如果用得好,就能狠狠坑死阿登纳的传闻。” 与此同时,德意志帝国的空气中,再度瀰漫起了阴谋的烟云。 第319章 新起点计划 “副总理阁下,本月的报告已经送达。”秘书轻声说道,將一叠文件放在桌上。 “有什么变化吗?”汉斯面无表情地看著文件询问。 “没有,没什么特別的。” 也就是说,经济还是一团糟,失业率也没有丝毫下降的跡象。 嘖,曾亲身经歷过的2020年代,如今却在这1920年代,以更加糟糕的版本重演,真是让人五味杂陈。 “要是再来一场类似的传染病,那就精彩了。” 到时候,连最近正因压力而头髮大把掉的阿登纳,恐怕都会激动得吐血吧。 当然,是反话。他可不想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 真要是在这儿爆发什么大流行,他就直接递辞呈,然后逃去腓特烈斯霍夫。 “讽刺的话说到这儿,关税同盟的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为止进展顺利。”秘书答道,“而且最近连荷兰、丹麦这样一直保持中立的国家,都对我们的关税同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近期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一旦那些至今为止都保持中立的国家也加入德国的关税同盟,不仅能加快走出大萧条的步伐,停滯不前的德意志帝国影响力也会进一步扩张。 “不只是荷兰和丹麦,儘可能向挪威、瑞典、瑞士这些中立国宣传加入关税同盟的好处吧。让我们把危机变成转机。” “工作又要多不少啊。”秘书下意识嘆了口气。 “没办法。为了突破这个该死的大萧条时代,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做任何该做的事情。” 而结果就是,汉斯几乎是住在了外交部,连家都顾不上回。但这就是命,除了认还能怎么办? 他若不工作,帝国就得完。 “唉,好想女儿们啊。” “呵呵,我深有同感。” 据偶尔过来探望的路易丝说,由於自家的双胞胎女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们爸爸的脸了,也闹起了脾气,问题不小。 那俩孩子跟她们妈一样,一旦闹起彆扭来就很难搞。 “经济刺激计划那边进展如何?” “目前来说,还仅仅停留在蓝图阶段。” “比预想的还要慢啊,催他们快点。”汉斯皱起眉头,显然对目前的进展不太满意。 为了摆脱经济衰退,必须推进类似新政的大规模公共工程,依靠政府的主导力量来创造大量的就业岗位。 儘管一贯信奉市场经济的沙赫特並不喜欢这种方式,但在当前的形势下,国家必须採取强硬手段,强行拉动经济向上发展。 “名字嘛......嗯,就叫『新起点计划(neuanfang)』吧。” “国內的事就先讲到这儿,说说国外的情况吧。” “是。首先在法国,由拉·罗克新创立的『法国国家社会党』正在迅速扩大势力。” “不是好消息啊。” 党名听起来就像山寨纳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明明按原本的歷史就叫社会党就好,干嘛非要在前面加个『国家』......真是莫名其妙。 “而且最近他们还搞出了个叫『骑士团(chevalerie)』的东西,既是党卫队又是准军事组织。” 搞亲卫队?还是什么『卫国骑士团』? 什么活都整出来了。 虽然怎么看都像是缺了希儿那股疯劲儿的山寨货。 以后你们在我心里就叫“冒牌纳粹”了。 “还有,托洛茨基那边似乎也出了点事。” “托洛茨基?” “是的,虽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据情报显示,似乎有股势力在谋划剷除托洛茨基。” “有股史达林的味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托洛茨基命中终有此劫啊。而现在能这么淡然地听著,说明史达林的阴谋失败了。 “结果呢?托洛茨基怎么样?” “失踪了,据我们那边的情报人员说,那边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跟隨托洛茨基去那里的人死了不少人。” “失踪......失踪吗?” 嘖,史达林要是知道这个结果怕是要气疯了吧。 ...... 与此同时,1927年11月25日,东部某处秘密疗养院內。 “托洛茨基同志......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身缠厚重绷带、身体虚弱的托洛茨基听著眼前之人的询问,艰难控制著不听使唤的左臂,放下了手中的《大明航海王》。 “仿佛经歷了一场梦......” 声音低沉,从他那略显乾燥的嘴唇中吐出的话语,似乎带著一股看透一切沧桑。 曾在这片土地上燃著熊熊復仇之火的托洛茨基,此刻看起来竟是如此遥远、平静。 “嗯?...同志?”那人疑惑地前倾了倾身体。 没有回应。 良久,托洛茨基再次开口,话语如同在打捞记忆中的碎片: “在梦中...我仿佛走完了我的一生,我遇到过多少敌人,经歷过多少背叛,最终,落得个被冰镐杀死的下场。” “咳咳!托——”那人试图打断。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托洛茨基又自顾自的將话题转向了稍微近一点的现实: “其实,不久前被驱逐的季诺维也夫与加米涅夫,他们的人也曾悄悄找过我。” 他顿了顿,绷带下的胸膛微微起伏。此时苏联的掌控权已逐步落入史达林手中。他们说往事既往不咎,愿与他联手,共同对抗来自乔治亚的屠夫。 原本,他还在考虑中,但被那柄沙锹击中后脑,经歷了那场生死之劫,经歷过那场大梦之后,他的想法变了。 “我拒绝了他们。” 这个决定若是被远在莫斯科的“钢铁鬍子”知道,恐怕又要嘲笑托洛茨基软弱无能。但现实是,经歷这些之后,托洛茨基似乎真的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蜕变。 “我决定不再参与政治。”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带著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余生,就让我专心研究马克思主义,著书立说吧。经歷了这一切,回望这一生...我对此,又有了新的领悟。” 托洛茨基的这句话,似乎也让对面的人,悄然鬆了一口气。 但托洛茨基並未停下讲话,他微微抬起头,茫然的目光似乎看到了某个未来。 “你们也要从我的失败中吸取教训,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去选择適合你们的道路,如果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就以顾问的形式吧。” “谨记於心,托洛茨基同志。”回应低沉而郑重。 就这样,在寂静的寒风中,这间秘密病房里的对话就此落幕。 而一个以托洛茨基之名凝聚的群体,亦踏上了一条与歷史截然不同,命途未卜的长路。 ...... 自大萧条的时代拉开序幕后,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世界转眼之间便来到了1929年,眼看就要迈入三十年代。 然而,大萧条的浪潮丝毫没有停歇的跡象,政府为抵御它而展开的艰苦斗爭仍未停止,仍在持续。 “这场混乱到底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艰难地掌舵著德意志帝国的阿登纳喃喃自语。 的確,正如他所言,进入大萧条第二年的欧洲大陆,局势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变得越发混乱不堪。 不提那个在法国带领著“假纳粹”迅速扩张势力,如野火般燎原的拉·罗克,单是英国的情况就已经让人忧心忡忡。 就在前阵子,英国终於下定决心放弃金本位制度,而这一决定的后果便是拉姆齐·麦克唐纳(james ramsay macdonald)领导的首个工党內阁登上了执政的舞台;与此同时,在西班牙,里维拉的独裁政权也开始摇摇欲坠,红色的浪潮正像黎明前的曙光一样,在暗中悄然掀起。 欧洲之外也並不平静。 作为大萧条震源的美国,在无数谩骂声中,胡佛黯然卸任、仓皇逃离白宫,许久未执政、也並非主流选择的民主党重新上台。 曾在1928年总统大选中惨败给胡佛的阿尔·史密斯,不久前正式当选为美利坚合眾国第31任总统,然而,儘管政权易主,美国却依旧无法从大萧条的阴影中挣脱出来。经济的低迷、社会的动盪,让这个国家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不,应该说,大萧条还不够惨,现在还捲入了政治混乱。 阿尔·史密斯虽然与罗斯福並列为美国进步派的象徵,但这份身份反而成为了他的绊脚石,为他製造了无数的反对者。更別说他作为一名天主教徒,在政治上原本就有著致命的弱点。 或许有人会对此感到不解,为何宗教信仰会成为一个问题?但眾所周知,美国是一个由wasp——盎格鲁-撒克逊裔白人新教徒掌控的国家。 在这样的背景下,阿尔·史密斯的天主教徒身份,无论怎么看都是劣势,只会给他的政治生涯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和阻碍。 更糟的是,这个时代的民主党依旧深受南方顽固保守派影响,而他们一直敌视史密斯。 於是史密斯不仅要面对本就存在的敌人,还得跟党內的反对派周旋,结果是什么事也干不成,而美国人的餐桌上,掺了锯末的肉饼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大萧条刚爆发便崩盘的日本,也正式踏上军国主义的道路,原先像原敬这样的文人政治家的努力转眼化为乌有。 在“大正民主”中曾盛放的日本希望之,就此凋谢。 从今往后,將是疯狂的大日本帝国时代。 “......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一切都会提前爆发吧。” “副总理?” “啊......没什么。继续吧,总理。” “咳咳,好。总之,从前年到去年,再到今年,美国引发的大萧条后遗症依然未曾结束。经济增长率依旧处於谷底,失业人数也在持续攀升。” “哈......情况真不妙。” “不过,这已经算是我们及时应对后避免的最坏局面了。你看看隔壁英国,每天都在哭天喊地。” 財政部长路德嘆了口气,苦笑著说。 “而且也多亏了副总理的努力,前阵子荷兰和丹麦加入了关税同盟,局势终於稍微鬆了一口气。” “听说连瑞典和挪威那边,也成功吸引了正面关注吧?” 只有像瑞士这种中立小国,依旧没什么进展。 “那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启动『新起点计划』了。” 听到阿登纳的这句话,汉斯和其余阁僚们齐齐点头。 东山再起的基础已然打下。 现在,是时候摆脱萧条与经济衰退,为重新振兴德国经济迈出新的一步了。 “我们现在虽然能鬆一口气说『最糟的已经过去』,但国民的感受却不是这么回事。『新起点计划』本就是一个著眼长期的经济刺激方案,不是为了立竿见影,现在可没什么可鬆懈的理由。” “总理说得对。那么,我这就联繫沙赫特总裁——” “总理,大事不好了!” 正当路德终於露出久违的笑容,想著自己终於能从被骂的泥潭中翻身时,一名官员猛然打断了他的话,撞开会议室大门冲了进来。 汉斯还以为又是自己那秘书像往常那样大惊小怪,没想到这次竟是阿登纳的秘书。 “喂!你没看到我们正在开会吗?!” “对、对不起!可是......实在是太紧急了......” “紧急?难道是战爭爆发了?” “要真是那样,跑进来的就不会是总理你的秘书了,而是我这边的人了吧。” “......也是。”阿登纳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自己的秘书。 “好吧,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与其说,不如您看看这个。” “这是......” “报纸?” “是的,刚刚出的號外。” 听到“號外”二字,阿登纳脸色一变,满是不安地展开了报纸。 片刻后—— “帕彭这狗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 总理府內,响起了阿登纳满腔怒火的咆哮声。 第320章 史密斯专员的谣言 “您好,议员阁下。” “幸会。我是帝国议员弗朗茨·冯·帕彭。” 惹得阿登纳暴跳如雷的那篇报纸文章,正是源於几天前进行的一次採访。 “据说您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向德国人民揭示被政府刻意隱瞒的真相,这是真的吗?” “没错。而这个真相,便是关於帝国总理康拉德·阿登纳的丑陋腐败与贪污。” “您是说阿登纳总理有腐败行为?” “是的,正是如此。” 面对记者那双闪著锐利光芒的眼睛,帕彭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是我从一位熟识的s將军那里听来的消息。” “您说的s將军,难道是您的朋友,同时也是您的政治盟友库尔特·冯·施莱歇尔少將?” “嘘!为了保护线人身份,请不要说出来。” “啊,抱歉。” “总之,s少將不久前见到了a王子......” “您是指奥古斯特·威廉王子......啊,对不起,我又说漏嘴了。” 记者一次次不识趣地插嘴显然惹恼了帕彭,他皱了皱眉。 “咳哼!继续说,a王子告诉s將军,阿登纳总理曾从一位伯爵夫人那里收到一幅画作为礼物。” “画?” 但帕彭显然不想就此被打断,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 “议员您的意思是,这幅画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贿赂?” “不,不是那样。阿登纳总理所做的,比这更卑劣。他不知礼仪,出身寒微,居然將这份礼物偷偷卖给了画商!” “什、什么?” 帕彭的爆料令人震惊,记者甚至忘了动笔,嘴巴张得大大的。 如果帕彭所言属实,那就意味著一国总理竟然暗中倒卖收到的贵重礼物!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確。我亲自查证过,伯爵夫人的儿子已经重新买回了那幅画。並且,当他將画拿去给阿登纳总理看时,阿登纳竟然恬不知耻地问这画是了多少钱买的。为了確认自己是不是卖亏了!” “哈......” 究竟是被阿登纳的丑闻震惊,还是被帕彭那夸张的语气雷到,记者睁大双眼,忍不住发出一声无语的嘆息。 而帕彭见施莱歇尔精心设计的阴谋这回似乎奏效了,顿时心情大好,声音也愈发高昂起来。 “作为帝国议员,我无法对这件事视而不见。虽说阿登纳总理的行为未必违法,但在国民正苦於大萧条这等前所未有的浩劫之时,作为德国帝国的总理竟做出这等行径,实在说不过去!” “確......確实。阿登纳总理从科隆市长任內开始,就因金钱问题被传了不少话。” “没错。阿登纳就是个自私自利,只知道满足私慾的傢伙。你知道他现在的年薪是多少吗?那可是歷代帝国总理中最高的!就连俾斯麦当年都没拿这么多钱!” 如今帕彭连“总理”两个字都懒得加在阿登纳名字后了。他的批判让记者觉得自己挖到了大新闻,嘴角笑得几乎咧到耳根,手里的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著。 “我,弗朗茨·冯·帕彭,作为德意志帝国的国会议员与贵族,在此郑重声明:康拉德·阿登纳完全没有履行帝国总理的职责。不但没有,他反而在全国人民因大萧条痛苦挣扎的时刻,专注於满足自己的贪慾!” 看著记者笔不停挥的模样,帕彭也愈发兴奋,仿佛回到了自己靠著阿諛奉承一路上爬的岁月,那张嘴也像开了闸似的滔滔不绝。 “阿登纳必须就这桩腐败丑闻作出解释,必须承担责任,必须接受人民的审判!” 就在大萧条的风暴席捲全德,民眾对政府的信任迅速瓦解的时刻,由帕彭掀起的这颗小小石子,正酝酿著一场席捲帝国的政治风暴。 ...... “这、这是谣言!是流言蜚语!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比任何时候都更涨红了脸的阿登纳无法掩饰自己的愤怒,猛地吼了出来。 毕竟,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个帕彭,他那副“看你怎么栽”的嘴脸简直令人噁心。 这种时候要是不愤怒,才是真的不正常。 不过,这只是阿登纳自己的反应而已,至於汉斯和其他几位部长,態度则截然不同。 他们看待这场风波的情绪,说白了......只有“冷淡”二字。 “其实也不能说他说错了。” “所以我不是早就劝您別太过分了吗?”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大家都是这种態度?现在正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愤怒的时候啊!难道我们之间的关係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说实话,总理您也不算是什么乾净的人吧?” 虽然阿登纳在工作能力上挑不出毛病,但汉斯和其他人之所以无法替他开脱,最大的问题就是钱。 这位仁兄,倒也不是收了贿赂什么的,但怎么说呢——对钱看的太紧了。 就拿他身边最亲近的马克思部长来说,听到这事也只是挠了挠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阿登纳一有机会就对预算嘮嘮叨叨,果然不是没来由的。 “所以说,大家心里其实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把別人送的画给转手卖了......”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还在大萧条之前呢!再说了,帕彭那傢伙,当时明明是当个笑话听过去了,怎么现在才翻出来说事啊!” ——也就是说,那事確实干过。 “而且帕彭攻击的还不止我一个,他现在是用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在攻击整个政府!这根本就是在向我们內阁宣战!” 確实如此。 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至於阿登纳到底有没有腐败倒还是其次的,关键是,如果眼下政府动摇,那后果將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正要推进『新起点计划』这项伟业。” 如果这个时候因为帕彭被绊住了脚,新起点计划必然会被拖延,德国经济也將继续在谷底挣扎,毫无起色。 其他几位部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轻鬆的神情悄然收起,变得严肃起来。 也难怪,最糟糕的情况是,那些他们这两年来连家门都没能回,吃了无数苦所造就的成果,最后全都打了水漂。 只要是经歷过加班地狱的人,就绝不会轻易袖手旁观。 “我们吃了这么多苦,不能让帕彭这狗东西一手毁了!必须立刻採取行动。” 虽然掺杂了不少个人情绪,但阿登纳还是下定了以政府名义反击的决心,他看向汉斯和几位部长说道。 “副总理,这次帕彭那该死的採访,就交给你负责反驳与媒体应对了。” “总理阁下,您这次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地温和呢。” “我也想亲手教训他一顿,但眼下还是別把事情闹大为好。” 这能理解。说到底,帕彭这次的言论从法律上来说没什么问题,而且他对准阿登纳的矛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批评。 眼下他们处於下风,要是贸然强硬应对,只会引发更大的反弹。 “当然,要是真想玩阴的,也不是没办法......” 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所以当前,还是走正规路线为好。 “明白,这部分就交给我吧。还有......包括那位身份成谜的『a王子』在內,我会好好管住所有人的嘴。 那位a王子跟那不知道是嫂子还是男友的男性朋友,以及真正的“嫂子”分居十多年,大概是实在太寂寞了。 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和施莱歇尔搅合在一起,最后还被他抓住了把柄。 虽然根本原因当然还是那位不中用的总理大人,但就算知道,也让汉斯忍不住想嘆口气。 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在拼命给他添乱? 真是个令人深思的难题。 “路德部长,务必確保这次事件不会动摇政府正在筹备的各项计划。还有穆勒部长,麻烦你盯紧那些工人。虽然你不怎么待见我,但现在若是出了乱子,真的会酿成大祸。”阿登纳继续布置道。 “行吧。我当然也很想再看总理出点洋相,不过现在要是总理倒了,我们都得陪葬。我会让社会民主党那边的议员们也別轻举妄动。” 与出身工业重镇莱茵兰、亲企业派的阿登纳一向不对付的社民党党魁兼劳动部长赫尔曼·穆勒,这次倒也清楚不是闹腾的时候,罕见地配合地点了点头。 “只要政府强硬点,帕彭那傢伙应该也会被嚇退几分吧。” ...... 【阿登纳政府:帕彭的指控不过是恶意中伤】 【副总理汉斯·冯·乔:帕彭议员,先照照你自己的德行再去指责別人吧】 不久之后,阿登纳政府对帕彭的反击正式打响。 对於那些无法否认的事实,政府开始转移话题、混淆视听,而对帕彭的指控,则一一抓住漏洞反击,无论如何也要把舆论引向对己有利的一方。 “阿登纳闭嘴吧!別再撒谎了!” “我们不需要腐败的总理!” “总理给人民吃的是科隆香肠,自己却在吃镀金香肠,这不是笑话,是现实!” 然而,出乎政府意料的是,帕彭和他的同伙开始公开散播谣言,煽动那些本就因大萧条而心怀不满的民眾。 甚至连阿登纳在战爭期间为了解决肉类短缺问题所发明的豆制香肠——即所谓的科隆香肠(也被称为“阿登纳香肠”或“和平香肠”)都成了攻击的对象。 “你们这些混帐!別动科隆香肠啊!” 阿登纳的压力指数直线上升,甚至导致他的脱髮进一步恶化。但帕彭和同党却毫不收手,反而像是打算成为“流言之王”一般,向著底线疾驰。 “听说了吗?鲁登道夫搞房地產投机呢。” “马克思部长其实是个赤匪,你听那名字,一听就红得发紫。” “听说路德部长还有个私生子......” 结果,不只是阿登纳內阁的部长开始被谣言波及,德国的报纸也逐渐被这些毫无根据的流言所控制。 当然,阿登纳政府也不是坐视不管。他们开始打压那些为了销量而传播小道消息的媒体。 但偏偏柏林有个別称就叫“报纸之都”。 柏林的报社多如牛毛,想要全部管控,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话说回来......汉斯·冯·乔要怎么办?” 儘管如此,帕彭也有不敢轻易招惹的人。 那就是汉斯。 无论是声望、名气,还是“皇帝唯一的女婿”这一无法撼动的地位,汉斯都有著帕彭无法无理攻击的底气。 “他没犯过什么事,又和公主结了婚,还生了孩子,现在再去骂他是黄种人也说不过去啊。” “唔......那叫他军国主义者怎么样?” “格德勒市长,那种话从我们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合適吧?还不如批评他像邱吉尔那样更有杀伤力。” “哦,这主意不错——汉斯·冯·乔是德国的邱吉尔!” 但就算这样,也撑不了多久。 可对帕彭一伙来说,这正是摧毁他们痛恨至极的阿登纳政府的最后机会,因此他们的嘴,早已衝破底线,彻底失控。 “副总理阁下,帕彭说您是德国的邱吉尔来著。” “帕彭这王八蛋?” 这句话终於让本就因“新起点计划”屡次被拖延而心绪烦躁的汉斯彻底绷不住了。 “总理阁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必须痛下杀手,把这些狗娘养的彻底踩到再也爬不起来!” “我同意。他们这群人根本讲不通道理,按规矩来反而只会让局势更难收拾。所以,副总理阁下,请动用drr全力出击——” “总理阁下!” 不过,就在阿登纳和汉斯准备动手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帕彭之前,一件事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又出什么事了?” “刚刚收到消息,说眾议长洛贝已经前往新宫面见陛下了。” “洛贝议长?难道是帝国议会有动作了?” “是的,副总理阁下,看来確实如此。” “该死......真是麻烦。” 政府的动摇与混乱,终於引起了帝国议会的危机感,议会开始亲自行动。 而他们动身的目的只有一个。 为了帝国的稳定,建议更换总理。 除此之外,別无他意。 第321章 反击 “陛下,帝国议员的不安正在日益加剧。” 汉斯和阿登纳抵达新宫时,正好看到出身社民党的政治家、帝国议会(reichstag)议长保罗·古斯塔夫·埃米尔·洛贝(paul gustav emil lobe)用手帕擦拭著额头的冷汗,一边朝威廉二世諫言。 “如您所知,现在正是帝国政府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稳固的时候。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政府不仅毫无稳固可言,反而像是任凭外风摇晃的芦苇,议会中对当前局势的不安和不信任也日益增加。” “哼,不信任?我可不信帝国议员会信那些在市井中粗鄙不堪的谣言。” “当然不会,陛下。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数议员,都不认为帕彭那伙人散布的流言有可信之处。但问题在於民眾正在动摇,社会的不安也在迅速扩散。陛下,帝国议会別无选择,只能建议您更换总理,或由阿登纳总理主动引咎辞职。” “辞职?我又做错了什么,洛贝议长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再也忍不下去的阿登纳听到洛贝议长的话,终於火冒三丈,涨红了脸高声喊了出来。 说实话,如果真要说错,那就是他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出了错误的决断吧。 “当然,我是信任总理的。问题是,世人不这么想。若是继续由总理主持国务,只会加剧混乱。在这如履薄冰的时刻,我们必须避免再生波澜。因此,至少在局势平稳前,请先行退下......” “洛贝议长,现在若是阿登纳总理辞职、更换內阁,將严重妨碍包括新起点计划在內的整个大萧条对策。” 本就因帕彭闯祸而一再推迟的新起点计划,好不容易才临近执行阶段。 若在此时阿登纳退位,不仅进度恐將再次滯后,甚至计划本身都有被推翻的风险。 虽然这话由汉斯来说有些彆扭,但阿登纳確实是个无可替代的人物。帕彭对汉斯发动的那种“第二个邱吉尔”的无稽誹谤,顶多也只是嫉妒作祟。 可若阿登纳真的因此下台,那因帕彭丑闻牵连甚深的其他人,也將深陷其中。 要是负责设计与执行新起点计划的实务人员被一锅端,这计划迟早会出岔子。 “再说了,现在这德意志帝国,还有谁能取代阿登纳总理的位置?”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个嘛......” 听到汉斯的反问,洛贝议长语塞了。 事实就是如此。当下的德国根本没有人能胜任总理之职,尤其是在面对大萧条这种国难当头的时期。 阿登纳所属的执政党德国中央党中,唯一还能勉强拿出来说事的,便是海因里希·布吕寧(heinrich bruning),可他属於“胡佛派”。 如果是局势安定的时期也许还行,但在乱世中,他是那种绝对不该登上领导位置的人物。 歷史上他不仅未能解决大萧条,反而滥用非常权力,最终促成了希儿的上台。 而老牌反对党社民党同样没戏。 党首穆勒身为劳动部长,与其他內阁成员站在一条线上;党內新星库尔特·舒马赫虽有前途,但太年轻了(比汉斯还小三岁);至於社民党的另一位知名人物赫伯特·卡尔·弗拉姆,也就是未来的威利·勃兰特(willy brandt),现在也就比芙蕾德莉卡还大一岁而已。 伯恩施坦还健在,可年事已高,根本撑不起总理重任;而曾与阿登纳爭夺总理之位、人民党党首施特雷泽曼则健康恶化,命悬一线。 也难怪歷史上那个原本只有2.9%支持率的无名小党纳粹,能在短短三年后夺取政权。 若是当时德国政坛人才济济,即便是希儿,也断不可能轻易得手。 正如所见,这一时期的德国政坛正处在新旧更替青黄不接之际,可用之才极其匱乏。 “那、那个......不还有副总理阁下您吗?” “我?” “是啊,连帕彭都没法挑您刺,只能胡扯些没人信的谣言。如果您出任总理,又有谁能反对呢?” 听到洛贝议长的提议,汉斯只得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 他也曾对总理宝座动过心思。 可自从担任过代理总理后,就彻底明白那是多么虚妄的野心了。 本就事务繁重,再加上总理职责,这种负荷根本不是人能扛得住的。 『现在顶多就是別人还能使唤一下我。』 但要是自己使唤自己,那不就等於双倍折磨自己吗? “陛下,就算是为了德意志帝国,政府也必须维持下去。” “没错,陛下。只要挺过这次混乱,施行经济刺激方案,我们很快就能摆脱萧条,帝国也將重回正轨。所以这一次,请您相信我们。” 汉斯与洛贝的目光交错,洛贝眼中透著难掩的惋惜,似乎真打算让他顶替阿登纳的位置。 而看到汉斯婉拒诱惑后长舒一口气的阿登纳,也迅速朝眉头紧蹙的皇帝接连发声。 “我明白了。洛贝议长,我无法接受议会的建议。” 经过一番不短的思考,威廉二世最终开口了,选择维持现状。 “陛下,可是......” “现在是团结一致、共渡难关的时候。不能被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左右情绪。因此,还请议长安抚好议员们。我们不是该分裂站队的时候。” 听罢威廉二世之言,洛贝虽然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只默默点头。 隨著洛贝认输,皇帝的视线落到了汉斯与阿登纳身上。 “总理,必须儘快平息当前的混乱。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德意志帝国。” “谨记在心。” “嗯。” 阿登纳低头向威廉二世致意,然后转向汉斯,与其交换了一个锐利的眼神。 既然议会问题已经摆平,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要收拾帕彭了,对吧?” “当然。” 阿登纳被骂无所谓。 但居然敢把他和那个“加里波利败犬”相提並论?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帕彭你这狗东西,死定了,” 等著吧。 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煽动与捏造。 ...... 1929年12月1日。 drr会议室中瀰漫著前所未有的沉重紧张感。 因为那个小丑帕彭竟敢拨弄沉睡中的汉斯·冯·乔的鬍鬚,所以作为汉斯喉舌的drr也接到了全面动员令。 “报导组,全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社长。弗朗茨·冯·帕彭、库尔特·冯·施莱歇尔、卡尔·格德勒、恩斯特·罗姆......说实话,越是挖掘,越是发现还有更多东西藏在下面。简直像个洋葱,层层剥不完。” 再加上之前就奉命调查帕彭一党的rnd特工们提供的情报......这场游戏等同於已经宣告结束。 说真的,这群垃圾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敢把事情搞到这种地步,简直令人怀疑他们的脑子。 “哼,真有那个智商,他们也不会一开始就惹出事端了吧。” 就在drr员工们几乎像商量好似的,在心中默默嘀咕时,布雷多开口了。 “好,公爵阁下的命令只有一个。绝对不要手下留情,一直咬住不放,直到他们枯死,明白了吗?” “是,社长!” “好,戈培尔先生,现在轮到你了。” “明白了,社长。” 面对社长“毫不留情”的命令,这位宣传魔鬼舔了舔嘴唇,嘴角浮现冷笑。 【各位观眾大家好,这里是drr新闻,我是保罗·约瑟夫·戈培尔。】 很快,一场针对帕彭一党的特別广播在整个德意志全国各地的无线电上开启。 【关於阿登纳总理及其政府的爭议,正令帝国陷入越来越严重的政治混乱。阿登纳政府发言人表示,对於帝国內部流传的谣言,不值一驳......】 “哼,说话谁不会?” “不过我倒觉得阿登纳其实也没犯什么大错。说实话,帕彭现在说的那些话,大多数都拿不出证据吧。” “可也没法证明是假的。” 一开始,是针对大家早已耳熟能详的事实进行再度提及。 【对此,帝国议员弗朗茨·冯·帕彭坚持称自己的发言毫无虚假,呼吁大家不要被政府的欺瞒所蒙蔽。然而,drr的独立调查却揭示了帕彭议员,以及与他共同行动的施莱歇尔少將、柯尼斯堡市长格德勒、前上校恩斯特·罗姆等人身上,存在涉嫌犯罪的严重问题。】 “嗯?” “什么?” 就在所有人因为熟悉的话题而逐渐放鬆时,他们拋出了重磅炸弹。 而且是一个谁都无法无视的重磅炸弹。 【首先,向阿登纳总理提出腐败指控的帕彭议员本人,被揭发曾多次收受企业贿赂並提供便利,更滥用帝国议员的权限,多次实施违法行为。】 接著,是一连串的攻击。 【而帕彭的这些腐败行径,其同党们也都一一牵涉其中。施莱歇尔少將在军中策划反政府派別,並通过军事採购腐败案为帕彭提供资金支持。格德勒市长则被查出曾参与暴力极右游行。而恩斯特·罗姆更是公然与男性未成年人交往,犯下了令人作呕、无以名状的罪行。】 戈培尔斯如同机关枪般对帕彭一党进行了猛烈抨击,最后更是带著难以置信与厌恶的语气说道: 【作为德国国民的一员,我想问一句,弗朗茨·冯·帕彭,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就在这一刻,这轰然炸响的炸弹,瞬间掩盖了所有关於阿登纳的爭议。 ...... 【对弗兰茨·冯·帕彭及其一党指责的舆论愈演愈烈!】 【民眾对赤裸裸的腐败行径怒不可遏,皇帝陛下下令彻查!】 【柏林警察,开始对罗姆展开调查。】 “该死!” 嘭! “我早就说过了,这种卑劣拙劣的把戏,根本成不了事!” 伴隨著愤怒的咆哮,罗姆一拳砸在墙上,狠狠地摊开当天的报纸头版,怒视著面色阴沉的帕彭和格德勒。 至於这场阴谋的发起人施莱歇尔,他没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因为他早已因军需腐败案被宪兵队逮捕,送上军事法庭审判。 “接下来怎么办?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他们那些叫囂的言语,如今反成了狂风骤雨般的逆风,不但没能打倒阿登纳政府,反而反过来狠狠咬住了他们自己。 別说施莱歇尔了,帕彭如今正面临被剥夺帝国议员职务的危机,而格德勒也开始遭到市议会的调查。 在20世纪初的欧洲,同性恋仍被视为严重的犯罪行为,何况罗姆爱上的,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更是罪加一等。 不是监狱,就是最坏的结果,断头台。 “整个德意志都想置我们於死地。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只会被他们活活吞了!” “可我们还能做什么?就连陛下......也已经拋弃我们了啊。” 得知连威廉二世都彻底转身拋弃他们,原本狂热的王党分子格德勒也泄了气,语气中满是无力。 帕彭也只是一声长嘆,无能为力地低头沉默。 “去你妈的......!” 对罗姆来说,这简直是要把人逼疯。 “操,隨你们便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最终,忍无可忍的罗姆怒气冲冲地踹门而出。 他就不该和那群偽君子同流合污。 那些傢伙脑袋里除了对权力的贪婪什么都没有,关键时刻却连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全是一群懦夫! 与那种人共谋大业的自己,简直愚蠢至极,悔恨莫及。 “该死,我不能就这样被送进监狱......!” 不能就这么一事无成地走向终结。 即便真要进监狱、即便真要死,也得先让那群窝囊废一般的內阁政府狠狠吃一记才行。 既为男儿,既已拔剑,哪怕只砍个萝卜也得亮一亮锋芒不是? 想到这里,罗姆陷入了沉思,苦苦思索是否还有什么妙计可施。 但他始终高喊著的那场政变,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在帕彭和那帮蠢货落得如今这个田地之后,他再也找不到人手、找不到武器,也找不到资金了。 “既然如此......乾脆把阿登纳或汉斯·冯·乔直接干掉?” 这主意確实让人心动,但罗姆很快放弃了。 不仅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就算杀了个人,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嗯?” 就在这时—— 他迷茫的视线中,远处赫然映入一座格外显眼的巨大建筑。 “帝国大厦......” 准確地说,是坐落著帝国议会的那座国会大厦。 那原本不过是凯撒盖章的地方,但隨著皇帝逐步下放权力、民主逐渐推进,如今它已然成为德国民主的象徵之一。 “就是那儿。” 罗姆痴痴地望著国会大厦,仿佛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他泛红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癲狂的笑意。 那笑容,是疯子般的微笑。 第322章 大厦如倾 “法兰西民族是伟大的融合!任何语言学的研究、任何遗传学的探究都无法违背这一事实!无论是地理出身,还是宗教信仰,都不能成为分裂的藉口。唯有法兰西,屹立其上!” “拉·罗克万岁!” “拉·罗克万岁!” 在持续的大萧条严寒之中,1929年已渐入尾声,1930年的脚步日渐临近,而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却在这混乱愈演愈烈的局势下,伴隨著支持者愈发炽热的欢呼声,毫不犹豫地扩大著他的势力。 “市民们,不要被拉·罗克的言语所蛊惑!”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只是一个妄图再次將法国拖入大战的疯子战狂罢了!” 因此,以爱德华·达拉第(edouard daladier)为首的一些激进党重量级政治人物警惕地注视著拉·罗克不断壮大的声势,试图阻止国家社会党的崛起势头,但收效甚微。 因为大萧条带来的经济衰退与混乱,反倒成了国家社会党势力膨胀的助燃剂,而唯一有能力阻止他们的政府,却依旧陷於政治分裂,昏庸无为。 “说是德国的政治混乱即將落幕了?” “是,拉·罗克阁下。据说弗朗茨·冯·帕彭那伙人被阿登纳和汉斯·冯·乔击溃了。” 就在法兰西日渐被黑暗吞噬之际,有关德意志帝国的消息传到了拉·罗克耳中。 “听说帕彭被赶出了帝国议会,其余之人也到了该为坐牢担心的地步了。” “可惜啊......若是那个蠢货帕彭再吵闹一阵,让德国继续陷入混乱,那才是再好不过的事。” 略显惋惜地说完,拉·罗克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这可不是那些“汉斯咖啡”那样的污水,而是货真价实的卡布奇诺。 “不过德国要彻底清醒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哪怕抓了帕彭,也不可能马上就能重拾民眾对政府的信任。” “在我看来,他们那点动静不过是小孩的胡闹罢了。” 拉·罗克冷笑著放下咖啡杯。 如果是法国,恐怕罢工与暴动早已发生数次了。 相较之下,德国人对不满意的政府所表现出的反应,和他们的幽默感一样乏味。 “拿破崙曾言,当敌人犯错时,最好的策略便是放任他继续错下去。所以,我们必须趁敌人还未清醒之时,挣脱那屈辱的《桑苏西条约》枷锁,重整军备,为了夺回属於法兰西的正当领土,我们必须不断前进。我们要让法兰西重回掌中!” 听到拉·罗克的话,以吉內梅尔为首的国家社会党成员纷纷点头附和。 废除束缚在法国脖颈上的《桑苏西条约》,重建大军,这既是他们的夙愿,也是全体法兰西之愿。 “若是阁下出马,定能成就此事。” 吉內梅尔如是坚定地说道。 当前法国国內的局势正好对国家社会党极为有利。 总统米勒兰与总理白里安面对大萧条所引发的,前所未有的共和国政治分裂束手无策,因此民眾对共和国的不满与怨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特別是其中那些早已对政府不抱希望、充满失望的法国保守派企业家们,也被拉·罗克成功吸引到了国家社会党的怀抱。 光是这些人的名单,就足以令人瞠目: ——与福煦一同领导战后重建的法国復兴运动的法国石油公司(cfp,即“道达尔”的前身)社长,殴內斯特·梅西尔(ernest mercier)。 ——化妆品企业“科蒂”(coty)创始人、强硬的反红主义者,弗朗索瓦·科蒂(francois coty)。 ——法国著名的钢铁財阀,弗朗索瓦·德·温德尔(fran?ois de wendel)等人。 这些对法国经济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巨头们齐聚一堂,令国家社会党不仅拥有了民眾的支持,更拥有了资本的强大武器。 “魏刚將军,贝当將军打算何时回国?” 此时,法国军部也正逐渐被拉·罗克的支持者渗透。 毕竟当年对政府在大战中投降一事感到愤怒的,不只有他的上司福煦將军。 而拉·罗克本人也是因为愤恨不已,才一出狱便加入了国家社会党的。 如今,昔日的战友马克西姆·魏刚,以及海军的弗朗索瓦·达尔朗(jean louis xavier francois darlan)等诸多將官,也因拉·罗克主张重建法国军队、对抗德国的主张而为之倾倒。 “听说他一整理完西班牙那边的事务,就会启程。” “那应该明年年初就能回来了吧。” 由於受到政府的压制,贝当不得不留在西班牙,如今却也终於开始筹备归国。 贝当不仅是拉·罗克的铁桿支持者,亦是仍受到法国人民尊敬的大战英雄。他的归来,对共和国而言无异於灾厄,对拉·罗克而言却是如虎添翼。 “若福煦將军还活著,那便真是双翼齐飞了。” 然而,与贝当一同支撑法兰西大军的大战英雄、不屈的斐迪南·福煦,却在今年年初永远闭上了双眼。 对一向尊敬福煦的拉·罗克来说,这无疑是苦涩的消息。 咚咚—— “打扰了,党首阁下。” 正当拉·罗克因一切进展顺利而露出微笑之时,敲门声响起,秘书走入会议室。 拉·罗克放下咖啡杯,望向她。 “有什么事?” “刚刚传来的消息,柏林出了大事。” “哦?柏林出事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罗克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专注聆听秘书的话语。 “你、你说什么?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他听完一切,顿时仰天大笑。 吉內梅尔、魏刚等人也再难掩笑意,纷纷放声大笑。 因为,柏林发生的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实在太痛快了。 ...... 1929年12月28日,由帕彭引发的混乱正渐渐平息。 哗啦啦啦啦──!! “著火了!著火了!” “国会大厦著火了!” “快叫消防队!快!!” 德意志帝国国会大厦(reichstagsgeb?ude)在熊熊烈焰中燃起滔天大火。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起火的原因,不是別的,正是人为纵火。 而那名在国会大厦纵火的罪犯,正是面色惨白地奔逃,却被赶来的警察瞬间制服,仍不肯停止那疯狂大笑的,恩斯特·罗姆。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斯从外交部紧急赶来,得知消息时,完全一头雾水,毕竟连一点预兆都未曾有。 这谁能预料得到? 在原本的歷史中,德国国会大厦也曾发生火灾,甚至有传言说那是纳粹自导自演的闹剧,目的是藉机消灭反对者,为希儿攫取权力铺路。 可这一次,干出这事的,是完全失控发疯的罗姆。 而且还干得如此彻底、毫无遮掩。 这事怕是就算诺查丹玛斯復生了,也预言不到。 “天啊......上帝......” “里面有人吗?有没有人?!” 汉斯正准备帮忙扑火,一旁也刚刚赶来的阿登纳已经嚇得魂不附体,嘴巴张得老大。 他只好一边安抚著阿登纳,一边拉住一名正在救火的国会大厦警卫问道: “里面有人吗?” “不,没有人,副总理阁下。今天是议会休会日。” “啊,对了,今天是星期六。”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罗姆是在议会开会期间纵火,恐怕整个大厦的议员都得活活被烧死,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將降临。 “哈哈哈哈哈!活该!活该你们这帮该死的xxx!” “你疯了吗?!到底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为什么!!” 正当汉斯满脑子思索要从哪里开始收拾这个烂摊子时,阿登纳已是怒不可遏,根本来不及阻止,就一把揪住罗姆的衣领。 “因为我恨你们!” 罗姆张狂地大笑著吼道: “你们这群废物只会让德意志帝国变得软弱可欺!什么民主?什么立宪政治?那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就......就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你就敢放火烧国会大厦?!” “没错!就因为这个原因,我点了火!是我亲手放的火!!” “你、你这个......!!” “来啊,用你们那套所谓的法律来审判我吧......呃!” “副总理阁下?” 汉斯狠狠一脚踹了上去,实在听不下去了,看守的警察都嚇得睁大了眼睛。 不过,没有人上前阻止。 “把这个废物给我拖走。罗姆这混帐东西,我一定会亲自向陛下奏请,將他送上断头台。” “是,遵命。” 汉斯下令后,警察便强行將已经神智错乱的罗姆拖上了警车。 “天啊......国会大厦居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国会大厦在烈火中燃烧,而目睹这一幕的帝国议员和柏林市民,只觉得心灰意冷,心里都要崩溃了。 “呃呃呃呃......” “总理阁下?总理阁下!” “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已经因压力濒临极限的阿登纳,最终也支撑不住,捂著脑袋倒了下去。 这一切,都是那个疯子製造出的地狱。 ...... 【罗姆犯下的国会纵火案,在帝国与国民心中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痕。】 “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连年號都换了,报纸上却还是整天报导国会纵火的事。” “这可不是普通的事件啊。搞得我脑子也一团乱。” 汉斯嘆了口气,望著刊登在报纸头版上的照片:被大火焚毁殆尽的国会大厦,以及战爭期间为安抚身心俱疲的人民,在威廉二世的命令下刻於议事厅山墙上的“献给德国国民(dem deutschen volke)”標语,如今也被烧得乌黑一片。 好不容易才把帕彭惹出的祸事收拾完,这回又轮到国会大厦起火。 这无疑会让本就疲惫不堪的人们更加焦虑不安。 “阿登纳总理的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阿登纳受到的打击太大,至今仍臥病在医院。 最近因为帕彭的缘故,他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也难怪他撑不住。 “唉,真是让人头疼啊。” “哎呀,我家丈夫可真是受苦了。听说最近在国会里也闹得很凶?” “他们的老巢一夜之间就烧个精光,当然会炸锅了。” 一边是满脸忧虑地朝他诉苦,说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另一边则是大声叫囂著要赶快处决那个同性恋的罗姆。 “不过,也有人拿这事怪政府。” 说什么是他们把帕彭一伙逼得太紧,才逼出这样的结果。 真是荒唐得可笑。 难道他们就该眼睁睁看著那些傢伙为所欲为吗? 再说了,罗姆那副德性,无论早晚也会惹祸上身。 只是没想到,他犯下的竟会是这等疯狂至极的国会纵火案罢了。 “搞成这样,不只是我头痛,阿登纳总理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原以为逮住帕彭那帮人就能划下句点,谁料却因罗姆的暴走演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汉斯只希望,这一连串的风波打击,千万別让阿登纳失去继续走下去的意志。 ...... “哈......真是干不下去了。” 然而与汉斯的心情不同,躺在病榻上的阿登纳此刻却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静时刻。 经济大萧条带来的萧条、冯·帕彭引发的政治危机,如今连那该死的罗姆又在国会大厦点了一把火。 二十年代末的事件对阿登纳来说可谓是一连串的致命打击,因此他的內心早已疲惫不堪。 “我需要休息。” 虽然他並不想从那个他誓死守护的总理位置上退下,但既然身心已至极限,也该是考虑退位的时候了。 总理嘛,反正德意志是议会內阁制国家,以后再做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是身体垮了,之后还有什么意义? “可我退下之后,要立谁为继任者呢?” 问题正在於此。 眼下的德意志帝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强有力的领导力与卓越的才干,而能符合这標准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果然还是只有副总理了。” 这是阿登纳最理想,也唯一能选的选项。 那位带领帝国贏得大战、被誉为胜利的设计者、铁血宰相俾斯麦继承者的——汉斯·冯·乔。 若是他,阿登纳也能安心將一切託付。 虽说他才刚满三十八岁,但这一点问题並不大,毕竟他是皇帝的女婿,在德意志帝国內部也是拥有压倒性权威的存在,足以弥补年龄上的短板。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德意志帝国根本没有第二个合格的总理人选。”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必须早早让他做好接任总理的算盘。 “只是,我们这位老油条副总理似乎对成为总理这事儿,有点排斥啊......”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每天给病榻上的自己送慰问品,催著自己赶紧回国家总理府上班了。 “虽说可以理解啦......” 想到如今国际局势日益不安,汉斯的工作强度也不断加剧,阿登纳也不得不表示理解。 要是换他坐在汉斯的位置,他大概也会连总理的位置都懒得碰吧。 可向来就对某人毫不留情的阿登纳,却並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就放过他。 “看来得找老朋友们好好谈谈了。” 虽然,说是“朋友”,其实更接近“仇人”。 阿登纳一边喃喃自语著,一边转头望向窗外。 一个比二十年代更加风雨飘摇的三十年代,正踏著黎明,缓缓到来。 第323章 汉斯,天冷了,该加衣服了~ 几日之后。 “咳咳咳!好久不见啊,阿登纳。听说你最近操劳过度,头髮都快掉光了嘛。” “哼。你这个快要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傢伙,嘴巴倒还是这么利索啊,施特雷泽曼。” 面对阿登纳那句冷嘲热讽的回应,施特雷泽曼只是冷哼一声,一如既往地不以为意。两人曾为总理之位角力,私下关係也素来不睦。 “总理、社民党党首、人民党党首,嘖嘖......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这是新国会开会呢。” 就在这时,兼任劳动部长的社民党党首赫尔曼·穆勒也加入了会谈,德国政界几位重量级人物就此齐聚一堂。 “好了,说吧,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是件让我个人颇为恼火的事,但为了应对眼下这乱局,我必须向你们两位寻求帮助。” “哈!该不会是为了保住总理之位,想拉拢人民党支持你吧?少做梦了。” “喂喂,冷静点吧,施特雷泽曼党首。您这命都快到头了,可別再催命了。” “哼!你倒是別说风凉话,穆勒。你肝出毛病的事,连帝国议会的老鼠都知道了吧?当然,也可能是那疯子罗姆害得老鼠都被烧死了。” 施特雷泽曼因身体垮掉而性情乖张,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让穆勒也只能嘆气摇头。 阿登纳对此也没什么特別反应,似是习惯了。 “唉......感觉病情又重了几分。闭嘴,先听我把话说完吧。要说的事情很多,时间却不够。更別提现在还是该死的大萧条时代。难道你们没听到陛下强调在这种时候必须团结一致的话吗?” “嘖,快说正题吧,阿登纳。” “我要辞去总理一职。” 阿登纳这一席话,如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让施特雷泽曼瞪大了眼睛。 穆勒更是张大嘴巴,完全说不出话来。 “就连议长洛贝劝你辞职时你都咬牙撑住了,现在却突然说要退?副总理和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不,你们是我最先告知的对象。” “哈,看样子国会纵火案的打击的確不小啊。阿登纳,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软弱的话。” 施特雷泽曼开口。 “別说傻话,咬牙撑住。虽然从我嘴里说这话很不是滋味,但眼下除了你,还真没人能掌控这个乱局。” “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能听到普鲁士佬鼓励我,真是见鬼了。” “这是整个德意志帝国的事,私人恩怨得放一放。” 施特雷泽曼一席话,阿登纳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退。我的確是撑不下去了。但眼前的问题仍旧巨大,甚至还在不断膨胀。” 国会纵火事件引发了全国的不安与不信任。 新起点计划至今仍是雷声大雨点小。 苏联正在默默积蓄力量,法国因拉·罗克的崛起关係再度紧张。 再加上大正天皇驾崩,昭和天皇登基,日本的军国主义开始暴走,东方的威胁也日益加剧。 进入三十年代的德意志帝国,仿佛踏入了到处都是引线已燃的炸弹堆中。 而此时的阿登纳,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引领那个充满动盪的未来。 “將来是否还有机会再任总理我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我不適合。所以,在一切还不算太晚之前,我必须退下。” “可那继任者怎么办!” 穆勒急了。阿登纳辞职可不只是別人的事。 “如施特雷泽曼党首所说,现在的德意志帝国根本没有適合担任总理的人选。我身体也不好,马克思部长、路德部长虽有能力,却不足以应付这局势。” “哼,帝国怎么可能没有人才?不是还有一个吗?” “......谁?” 穆勒闻言沉默下来,陷入思索。 “难道您是说副总理阁下?” 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汉斯·冯·乔......如果是他的话,確实让人放心。” “但他肯定不会干的吧?他现在每天都在催你早点回来。恨不得你立刻復职的人就是他吧。” “只要先把他按在那个位置上就行。我们这位副总理虽『懒』,却是个一旦背起责任就会自个儿跳进文件堆的彆扭性格。” “这倒是。” 阿登纳点头。 “所以我们三个得联手,营造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局面。等他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就只能认命坐上那个位子。” “哼,真不像你说出来的话,但倒还挺有趣的。那陛下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猜陛下会拍手称快吧?” 別说拍手了,八成会飞奔著盖上任命印章。 “那好吧,就当大家都同意了。” 隨著阿登纳这句定音,施特雷泽曼和穆勒也默契地点头。 “打造汉斯·冯·乔为总理”大作战,就此展开。 ......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你的错觉吧?” 出门上班前,路易丝一边將外套递给汉斯,一边隨口安慰道,而汉斯听著似乎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 说起来,光是去年就遇上了多少令人头痛的事情啊。 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照往常的惯例,他那秘书早就踹开外交部的门,直奔到自己家来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那些秘书到底是怎么想的,电话这等文明的產物明明就在摆在那里,却偏偏不用。 搞不好他哪天人在西洋彼岸,他们也能追海赶路找上门来。 “那我出门了。” “嗯,天气冷,小心点。” “路上小心,爸爸。” “一路顺风!” 如往常一般,汉斯轻吻路易丝的嘴唇,在孩子们的送別声中走出家门,坐上了早已等候的车。 “早上好,公爵阁下。请问今天先去哪?” “今天先去国会大厦。” “您是说克罗尔歌剧院?” “除了那里还能是哪?真是的,得赶紧把国会大厦重建起来才行。” 总不能一直用歌剧院作为临时议会吧。 真希望阿登纳能儘快康復,从病床上站起来。 汉斯这段时间不仅是要填补他留下的空缺,还有各种善后事宜也要他处理,真是被搞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不过,今天也挺冷的。” 可能是因为年纪快到不惑了,连骨头都冻得生疼。 这身子一天天老去,世界却一天天变得更加混乱,和平与安寧究竟何时才能到来? “是啊,生活越发艰难了。这时候政府更应该儘快恢復正常才行。” “是啊,我也盼著那一天早点到来。” 这样自己才有机会从堆积如山的公文地狱中脱身出来。 这是汉斯此刻最渴望的事情。 “公爵阁下,快到歌剧院了。” “比预想得还早啊。” “今天路上不怎么堵。” “这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说我要更早听到议员们的抱怨呢......嗯?” 正准备下车时,汉斯一边收拾著翻看的文件,注意到了某个身影。 风衣、笔记本、还有相机。 怎么看都是记者。 “那些傢伙又搞什么鬼?” 又是来问那种『请问议员现在心情如何?』之类的无聊问题吗? 真是群不知疲倦的傢伙。 “公爵阁下,要怎么处理?” “无视他们,直接进去吧。他们也不是专门为我来的。” 听汉斯这么说,司机点了点头,轻踩油门,缓缓朝歌剧院正门驶去。 “那不是乔副总理吗?” “哈,总算来了。” “副总理阁下!” “公爵阁下!” “?!——” 咔嚓!咔嚓!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汉斯,还是驾驶著迈巴赫的司机都完全没有预料到。 那些记者忽然衝上来拦住了他们进门的路,然后开始疯狂地对某人按快门。 难不成他们是想从我这儿挖出新闻来? 不,不对。 他们的目標就是自己。 就是我。 『搞什么?到底搞什么啊???』 汉斯不知不觉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有做过什么值得他们围追堵截的事吗? 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副总理阁下,听说您被认为是接替阿登纳总理的热门人选,这是真的吗?!” 就在汉斯还在思索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做了什么时,一个记者拿著相机大喊了出来。 “什......呃!” 汉斯差点就將脏话脱口而出了,但还是强忍著咽了下去。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可怕,简直就是恶梦。 你看,就连司机也瞪大了眼睛,一脸“我没听错吧”的表情。 “公爵阁下,您终於要成为总理了吗?我一直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啊,原来是这种意义上的“终於”啊。 “开什么『终於』的玩笑。完全子虚乌有。” “可那些人一个个都在问,好像您马上就要就任似的。” “那肯定又是哪来的流言蜚语。”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记者总是最擅长咬住不放。 这肯定是他们在哪听了些什么胡话,然后就跑来了。 “阿登纳总理並没有打算辞职,我也没有任何成为总理的意图。都散了吧!” 汉斯朝记者们喊完这句话后,便把车窗摇了上去,示意司机继续前进。 “喂!你们在干嘛呢!都散开!” 保安终於出现了。 虽然他们到现在才来还是让人很想吐槽就是了。 轰─── 好在保安迅速驱散了记者,车辆这才重新动了起来。 可恶,这一大早的到底是什么破事啊。 『总理个头啊。』 汉斯心中如此低声咒骂著,推门下车,朝著已经有议员在等待的歌剧院走去。 然而当时的他並不知道—— 这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 ...... “欢迎您,副总理阁下。” “你好,洛贝议长。一大早就辛苦了。” “呵呵,比起我来,您才是真的辛苦啊。说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啊,没什么大事。刚才来歌剧院的路上,记者突然围上来说什么下任总理之类的,让人头大。” “咳、咳咳!原、原来如此。快,请坐。” 听到这句话后,洛贝议长突然清了清嗓子,汉斯毫无在意,点了点头,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阿登纳坐的。 但如今阿登纳不在,作为代理人,这位置只能由汉斯来坐。 砰!砰!砰! “请大家安静。从现在开始召开会议。” 汉斯刚一落座,还没来得及消化那种想要立刻溜到旁边位置的烦躁感,洛贝议长就敲响了木槌,宣告帝国议会开幕。 议题嘛,和往常也没太大不同。 紧急编列预算,重建国会大厦。 为解决经济萧条制定的各项方案预算。 还有对政府当前混乱局势的担忧、不安、批评、忧虑、忧虑,以及更多的忧虑等等。 全都是让人头疼的事。 啊,真怀念外交部。 “至少那边的议员不会婆婆妈妈嘮叨个没完,还总是一针见血地批评。” 人啊,果然只有真正经歷过,才会后悔。 “下一位发言的是......舒马赫议员。” 就在汉斯陷入无聊的念头中时,便听到议长点了名,社民党的明日之星库尔特·舒马赫站起了身。 最近穆勒部长看起来因为健康问题颇为吃力,或许是时候让舒马赫顶替那一职,成为新的劳动部长了。 “尊敬的议长阁下,诸位帝国议员。” 就在汉斯低声嘀咕著等阿登纳回来后要把这事提出来时,舒马赫开口了。 “我对目前的帝国政府感到极大的忧虑。经济持续数年的低迷,加上最近帕彭与罗姆的种种行径,使得帝国局势愈发动盪。在这样的情况下,总理阿登纳病倒,政府也无法履行应有的职责。” “舒马赫议员,不知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能否详细说明?” 汉斯没想到连舒马赫也站到了那边,脸色一沉,语气中毫不掩饰不悦。而舒马赫却直视著汉斯,开口说道: “正因为要恢復政府的正常运作,帝国现在需要一位新的总理,副总理阁下。” “但这件事......不应该已经解决了吗?”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早就想对阿登纳动手了? 连洛贝也是,到底为什么大家都急著把阿登纳赶下台? “这次和之前不同,副总理阁下。这一点,连阿登纳总理自己也认可了。” “什么?”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我现在,代表社民党正式表態。” 汉斯还在努力理清这突如其来的局势,舒马赫便再次开口了。 “我们社民党,提名汉斯·冯·乔副总理,担任下一任帝国总理。” “?” “我们中央党也表示同意。” “人民党亦同意此提案。” “???” 中央党的议员们,人民党的议员们仿佛怕输给舒马赫似的,接连表態。 “请担任帝国的新任总理吧,副总理阁下。” 而就在舒马赫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会议厅陷入短暂的沉默,汉斯也终於搞清楚了眼前的局势。 “阿登纳啊啊啊啊啊啊——!!!” 你居然敢算计我!! —————— 感谢又一个江的大神认证!感谢大家的礼物! 再求点礼物,明天加更! 第324章 以天下托 “阿登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总理说的是什么事呢?” “就是总理的事!总理!” “啊,那个啊。” 面对汉斯满含委屈的怒吼,正躺在病床上吃著早餐的阿登纳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傢伙和帝国议会里那些人勾结好欺骗了民眾,自己还若无其事地吃著早餐。 而他却只能从歌剧院一路狂奔,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尤其再看到这一幕,那口气,更是咽不下了! “就把这当作命运吧。陛下已经同意了。” “该死的混蛋。” 汉斯再次骂出了粗话。 阿登纳他刚才说什么? 我那老丈人......他同意了? 他同意让我接任阿登纳的总理之位? 也就是说,那老丈人连句解释都没有,就把自己这个女婿卖给了阿登纳? 『这已经不是某个人的阴谋了,而是整个帝国政府联合起来逼我当总理了吧。』 所有人都背叛了我。 他们都想强行把自己塞上那个行政宝座! “別说这种鬼话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擅自决定让我当总理?!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这当然是为了帝国。也为了国民。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我继续担任总理,新起点计划之类的事情根本一件也做不了。” “那你换別人不就好了?反正我年纪还没满四十呢!” “后年你就四十了。而且你成年那年就成了外务大臣,现在在乎这个也太迟了吧?” ......话虽如此,可问题不在这啊! “只是没想到那些记者反应这么快。看来是帝国议会那边泄露了消息......唉,这些议员一张嘴巴就不管事。嘛,虽然结果来说倒也不错。” “呃呃呃呃呃呃——!” 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总理、帝国议会,再加上一帮起鬨的记者,以及已经知晓一切的国民。 这下好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汉斯·冯·乔』包围网彻底织成了。 『我要是真的当上总理,迟早会死於过劳!』 现在可是1930年,三十年代啊。 这是人类歷史上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开场,又以最大规模战爭收尾的年代。 在这场危机爆发之前,一切看似安稳的和平,都被彻底掀翻,从此人类歷史开始疯狂奔向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是歷史上最阴霾的时期。 在这种年代突然让他当总理?想都不用想,桌上的文件只会无止境地增加! 你们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我知道副总理阁下对成为总理一职感到抗拒。但若不是你,又有谁能带领我们走出当下的混乱?” “可是会有反对声......” “你觉得会有吗?施特雷泽曼和穆勒都已经同意了。” “为了扶一个总理出来,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为了德国,我愿意做得更多。所以,请你牺牲一下。” 面对阿登纳那比铁皮还厚的脸皮,汉斯竟一时无言以对。 这傢伙分明是想把烫手山芋甩给他,自己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这人在歷史上可是现代德国之父,是带领西德重建经济、创造莱茵奇蹟的大人物,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该死,我该怎么办......』 连人民党党首施特雷泽曼、社民党党首穆勒都已经答应给他戴上“总理”这个荆棘王冠。 而拥有任命权的威廉二世皇帝也表態同意。 这样的话,他根本无路可逃了。 “请......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 “不能太久。现在的德意志帝国,每一天都迫切需要一位新总理。” 最终,汉斯唯一能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阿登纳则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端起与早餐一同送来的咖啡,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像是在劝某人快点认命。 那一刻,汉斯第一次后悔曾经和阿登纳联手。 ...... 【將取代阿登纳的下任总理是俾斯麦的继承人,汉斯·冯·乔?】 【二十岁任外交部长,三十岁当副总理,现在则即將成为总理。这个比谁都更迅猛的男人,会在四十岁前登上权倾天下的宝座吗?】 【人民党与社民党,罕见地发出一致声音——“若是汉斯·冯·乔,我们愿意信任他。”】 【“若他是胜利的设计者,那他必然会做出些什么。”关於下一任总理的传闻,令国民充满期待。】 “真要疯了。” 三天。 短短三天里发生的一切,让汉斯嘆了口气,合上了报纸。 为什么大家都抱有期待? 他可是黄种人啊,这种时候就不能搞点种族歧视吗! “你这话也太强词夺理了。要是瓦德西元帅还活著那倒另说,可现在德国谁还在意你肤色?” “路易丝。” “与其执拗著逃避,不如就此接受吧?你以前不也对总理之位兴趣十足吗?” “那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说的。” 汉斯嘆了口气,回想起那个无所畏惧的年幼时光。 现在看来,那段岁月简直是莽撞得不像话。 “那时候,我確实因『必须在世界大战中拯救德意志帝国』这个难题焦头烂额。” 而如今被称作贤帝、工人皇帝、大帝的威廉二世,在那时不过是个“比利”。 但现在的汉斯,已经懂得了“站在顶端的人”所必须承担的责任。 一个国家领导者的决策,可能救人,也可能杀人,那种仿佛压断脊骨的沉重责任,他已深深体会。 “直到现在,我都把责任推给了比洛、贝特曼-霍尔维格,还有阿登纳。但若我成为总理,那这份责任就要由我独自承担。......我能扛得住吗?” “你可以的。” 路易丝坚定地说道。 “你並不是一个人。你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你信任他人,也与人並肩前行;同样地,也会有人成为你的力量。” “路易丝......” “所以別再说这种软弱的话了。相信我,相信我们的家人,理直气壮地去做总理吧。你要成为比任何人都厚顏无耻、为了德意志帝国可以不择手段的新时代俾斯麦。” “听你这么说,我都快变成反派角色了。” “呵呵,对德意志的敌人而言,还真没说错。” 在妻子的笑声中,汉斯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对啊,不能再害怕了。 直到现在我都一路前行,不曾迷失,今后也一定能继续这样走下去。 “汉斯,为了帝国,请你成为总理吧。” “嗯。” 汉斯握住路易丝的手,郑重应答。 他要成为守护帝国最锋利的剑,坚固的盾。 要成为家人和挚友最值得信赖的支柱。 也要成为令他们的敌人闻风丧胆的恶徒。 这,就是汉斯在迈出新一步时重新立下的宏愿。 ...... “公爵阁下!” “乔公爵阁下!” “请这边看一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1930年3月21日,是个耀眼至极的日子。 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耀眼。 汉斯刚和路易丝一起从汽车上下来,早已在柏林宫门前布好阵势的德国全国各地记者,加上从世界各国蜂拥而来的外国记者们,便纷纷把镜头对准他,闪光灯一连串地爆闪,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阵仗,真是太疯狂了。” “这不正说明全世界都在关注你吗?所以放鬆点,別一脸苦相。要是让人看见,还以为你是被押去行刑,不是去就任总理呢。” “感觉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说是成为总理,但归根结底,確实是他自己主动踏进了火坑。 就算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人,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眼下的时局就是这么艰难。 “你来了,汉斯。” “殿下。” 撇下记者们的喧囂,一步迈入柏林宫后,威廉皇太子夫妇便早早等候在门口,迎接汉斯和路易丝。 “昨晚是太紧张了吗?脸色看上去很疲惫啊。” “看一眼外头就能明白了。” “呵呵,说的也是,记者也罢,看热闹的人也罢,今天来柏林宫的人真不少啊。” “那说明你受关注的程度不一般嘛。话说回来,汉斯你居然成了总理。本以为会在我当家的时候才会迎来这一天,结果倒让父皇抢先了。” “哈,哈哈,是吗。” 为什么这父子俩非得像在爭著把他当牛马使唤一样,照这样下去,不会真和某位丞相一样英年早逝吧。 不过话说回来,到了这个地步,再抱怨也显得多余。 “总之,走吧。父皇还在等著。” 汉斯点了点头,紧紧握住路易丝的手,跟著皇太子夫妇迈出了沉重的步伐。 很快,眾人抵达了那座大厅。皇帝夫妇、皇族、贵族、政界要员、身著正装军服的將军们早已在那儿等候。 “啊,是爸爸和妈妈!” “嘘!维多利亚,小点声!” 人群中还包括了早早赶到柏林宫的孩子们。 “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啊,汉斯。” “陛下。” 汉斯正朝孩子们眨眼示意,而那个把他“卖”给阿登纳的威廉二世陛下却难得地露出笑容,温和地开口说道。 “我还记得第一次让你进宫时的模样。若是比洛和贝特曼-霍尔维格还在,看到今天这一幕,定会感慨万千吧。” “是,臣只希望別辱没了前任总理们的名声。” “无需担心。你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这一点,我最为清楚。” “陛下......” “好了,开始吧。维多利亚和玛丽还等著我这个爷爷呢。” 嘖,果然还是这样。 总要在正经时刻插点不著边的话,和过去一模一样。 “汉斯·冯·乔-克龙贝格公爵,尔是否愿以德意志帝国总理之身份,效忠帝国与皇室?” “愿意。” “尔是否愿意振兴帝国威信,抵御我们的敌人?” “愿意。” “最后,尔是否愿意为国家与德意志人民奉献一切?” “誓言奉行。” “以德意志帝国皇帝兼普鲁士国王之名,朕任命尔为帝国总理。愿尔如以往般,鞠躬尽瘁,为帝国赴汤蹈火。” 啪啪啪啪—— 威廉二世的宣言一落,任命状落入汉斯手中,四周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路易丝、岳母大人、威廉皇太子夫妇,还有前些日子才被他训斥过的a王子。 芙蕾德莉卡、莱因哈特,还有那个连领带扔哪了都不知道的捣蛋二儿子克里斯蒂安,正蹦来跳去的维多利亚和玛丽。 眼眶泛红的鲁登道夫,以及面无表情的塞克特、莱托·福尔贝克等军方將领。 最后,还有阿登纳,以及他的“共犯”施特雷泽曼、穆勒等人。 他们都拍著手,为汉斯成为总理送上祝贺。 真希望有一天,当他从这个位置退下时,也还能听到这样一片掌声。 说到底,一切还是得看他自己了。 ...... “亲爱的,快点过来。” “知道了,等一下。” 如今已步入五十岁门槛的迪特里希,听到妻子的呼唤,只得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客厅。 他曾度过被称为“黄金年代”的二十岁,又熬过了被大战恶梦染污的三十岁,原以为和平终於重新降临,不料这次席捲全球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萧条。 更糟的是,祸不单行,帕澎丑闻和国会纵火案接连爆发,政府陷入混乱,连总理也病倒了。迪特里希只能苦笑,自嘲这代人是不是命中注定要承受厄运。 然而,正如他在大战中体会过的那样,希望,总归是存在的。 那些曾亲歷战场的老兵们绝不会忘记的胜利的缔造者——汉斯·冯·乔公爵。如今,他终於被推举为帝国总理,承担起重整德国混乱局势的重任。 那位让德意志帝国成为欧洲霸主的男人,那位被称为“铁血宰相”俾斯麦真正继承人的男人,无论做什么,迪特里希都愿意相信他。 他和无数德国人一样,怀著模糊却坚定的信念,將希望寄托在汉斯身上。此刻,他正和妻子一起,守在那台仍旧摆在客厅角落里的老旧收音机旁,静静聆听即將开始的就职演说。 而此时此刻,世界各地的政要也都在密切关注著这场演讲——其中就包括拉罗克与法国国家社会党。 “拉罗克阁下,您真打算听那个可憎的匈奴人的就职演说?” 法国国家社会党的几位成员,尤其是对汉斯恨之入骨的吉內梅尔,脸上满是不悦,仿佛单是听他的声音就已让他们心生厌恶。 “当然要听,乔治。” 拉罗克却面对属下的不满神色丝毫不动容,依旧用那从容优雅的语气回应道: “我们法国最大的敌人,终於登上了权力的顶峰。从今往后,我们迟早得与汉斯·冯·乔所率领的德意志帝国正面对决。要战胜敌人,便要了解敌人。” 东方有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想在將来那场与德国的决战中取得胜利,如今就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了解那个叫汉斯·冯·乔的人。 “好了,大家安静些,听著吧。这是我们法国与汉斯·冯·乔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拉罗克一声令下,原本还面露不快的眾人只能点头附和,纷纷跟著他把耳朵凑向收音机。 【尊敬的德意志国民们——】 不多时,汉斯的就职演讲,终於从收音机中缓缓传来。 第325章 承危受命於斯人也 “尊敬的德意志国民们,今天我代替阿登纳总理,作为德意志帝国第七任总理站在此地。” 在布雷多、戈培尔与drr人员的支持下,汉斯沉声开口。 寄予希望的期待、粘稠如泥的憎恶、足以燃尽幻想的躁动。 他很清楚,无数种情绪正朝他涌来。 【我深知,包括皇室与我家族在內的许多人,都对我抱有厚望。然而,在这样的期望之下,我们也正经歷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艰难的时期,这一事实不容否认,也不应被轻描淡写。】 “哇,是爸爸!” “爷爷,是爸爸的声音!” “哈哈哈,是啊,是啊。话说回来,汉斯的演讲能力还挺不错的嘛。” “他从以前开始就挺会说话的呀。” “其实是熬夜练了很久呢。” 在路易丝调皮的低语下,与孙辈们一同听著演讲的皇帝夫妇也不禁笑出声来。 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温馨的家庭景象一览无余。 唯独一直静静聆听父亲演讲的莱因哈特皱起了眉头。 “早知道就该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听了,太吵了,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哎呀,没想到我亲爱弟弟对父亲还挺关心的嘛?” “......至少我还是尊敬他的。” 莱因哈特害羞地偏过头,芙蕾德莉卡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 父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这个安静而冷淡的弟弟,依旧是个爱害羞的小傢伙。 【物价暴跌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税负虽有所上升,但支付能力的下降却导致財政收入反而减少。市场上的现金流早已枯竭,企业若不进行重组便难以维持,家庭的积蓄也几乎耗尽。只有那些愚蠢的乐观主义者,才会否认当下这暗淡的现实。】 “呼......听著还真是个艰难时期啊。” “可不是嘛。我这边好歹还能撑一撑,其他店早就撑不住倒闭一片了。” hfc的店主希姆莱嘆了口气,看向店內装饰的《英灵殿》动画手办与玩偶。 如果经济再这样糟下去,或许连这些珍藏都得拿去变卖才能保住店面。 他辛苦才收集到的限量版蒲隆地手办,可不能就这么失去。希姆莱一边祈祷汉斯·冯·乔公爵能终结这场不景气,一边继续凝神听著收音机。 【但我们无须对此感到恐惧。归根结底,这只是物质上的困难,並非无法战胜的灾厄。】 “冯·乔公爵的话,確实值得信任。那我们的祖国也可以放心了。” 与此同时,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汉斯的演讲也在迴响。 即便身处大萧条的风暴之中,仍將工作室迁往阳光明媚的加州,创作出如今提起迪士尼就会想到的“那只老鼠”,事业蒸蒸日上的希儿,此刻也因久违燃起的爱国心而不禁振奋起来。 “你说是不是啊,洛特小姐?” “是啊,我的朋友们也都说对我们的新总理充满期待。” 隨著希儿开口,被称为德国剪影动画之母的电影导演夏洛特·“洛特”·赖尼格(charlotte“lotte“ reiniger)笑著点头。 早在1926年便凭藉《艾哈迈德王子歷险记(die abenteuer des prinzen achmed)》成名的她,比迪士尼早整整十年使用多层拍摄手法,在当时已属先锋与革新,而正是这引起了希儿的注意,最终使她加入了“希儿军团”。 考虑到她原本因与贝托尔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等左派艺术家交往,在希儿政权时期遭受迫害而顛沛流离,如今的情况实属幽默。 “我们美国也该有所行动才是。” “唉,唉,说得没错。” 与希儿、赖尼格这些德国人不同,迪士尼並不能笑得出来。他嘆了口气,伊沃克斯也深表认同地长嘆一声。 因为正如他说的那样,即使总统换了人,美国仍未从大萧条的泥淖中挣脱,反而始终在原地打转。 而没有在大选中遭到惨败、尚未与总统撕破脸的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也正与阿尔·史密斯一同在白宫內收听汉斯的演讲,对此心知肚明。 【我们真正应当畏惧的,是“恐惧”本身。这种毫无根据、模糊不清的恐惧,才是真正阻碍我们克服危机、继续前进的元凶。】 “真正需要害怕的,是『恐惧』本身......这话说得真不错啊,罗斯福州长。” “是的,阁下。对我们美国人而言,这句话再恰当不过了。” 但为何,总觉得这番话好熟悉啊? 连自己都未察觉间,自己的就职演说竟被人照搬,罗斯福忍不住挠了挠头。 “话说回来,不提德国,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但史密斯带著嘆息的声音很快就把罗斯福的疑问从脑中驱散。 眼下的美国政局,对两人来说实在是令人头疼。 “我当总统都两年了,可国会那些蠢蛋,一个大萧条也没解决掉,除了废除禁酒法,什么成就都拿不出来。” 身为美国进步派大佬的阿尔·史密斯,眼下这个身份却成了他最大的软肋。 不仅共和党与他势不两立,连民主党內部那些来自南方的保守派也敌视他,百般阻挠。 “而且现在连退役军人都跑到华盛顿,要求提前发放补贴。可国会却说没钱,拒绝拨款。” “您必须撑下去,阁下。如果您在此时倒下,美国就会继续在大萧条的泥潭中挣扎。” “我知道,富兰克林。唉......真是的,那个闯祸自己跑掉的胡佛,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我可以断言,我们能够战胜大萧条。】 “终於,乔公爵成了德意志帝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日德同盟冲啊啊啊!!” 而就在史密斯盯著角落那幅胡佛画像长嘆不已的时候,日本那边却一如既往地陷入了躁动与妄想。 因为汉斯是黄种人,所以他理应亲近他们这些亚洲霸主——这便是日本人自负下的妄想。 “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乔公爵什么时候表现出自己亲近日本啊?他向来就是只看德国国家利益的那种人吧?” 当然,也並非人人如此,也有人对汉斯持现实態度。 “你这个叛徒!你难道还不懂乔公爵的心吗!” “詆毁乔公爵就是死罪......!” 然而此时的日本早已陷入军国主义的狂热中,疯狂成了常態,常態反倒成了异端。 “正是时候,大日本帝国应进军满洲!你们难道看不见那金色的光辉,已越过鸭绿江了吗!” 而站在这疯狂浪潮最前线的,正是完成德国留学后被任命为朝鲜驻军、即朝鲜军参谋主任的石原莞尔。他甚至开始公开鼓吹入侵满洲。 “参谋主任阁下,有武藤口少佐的紧急报告......” “武藤口少佐?” 而机会,比预想中来得还要快。 【不同於某些人所鼓吹的那样,德意志不会在矛盾中走向灭亡,而是將重新崛起。德国人已经多次战胜比这更严峻的危机,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远在红色的莫斯科,史达林也听到了汉斯的演讲。 “说说看,同志们,这不是明摆著说给我们听的吗?” “应、应该是的,书记同志。” 史达林的问题让身边的亲信强忍颤音回答。 他们怕说错一个字,便会被这位多疑先生直接发配古拉格。 “嘖,最麻烦、最叫人心烦的傢伙,终究还是坐上了德意志帝国的巔峰啊。” 史达林像理所当然般,看著哆哆嗦嗦的部下,悠然吐出一口烟。 汉斯·冯·乔,这个曾多次阻挡苏联前路的傢伙,是绝不可轻视的欧洲黑幕。 苏联本就因领土流失与人才外流而处於劣势,若想爭取哪怕一丝机会,就必须爭分夺秒。 “让五年计划的制定再加快些。为了儘可能缩小与德国的国力差距,整个联邦都必须倾尽全力。” “是,书记同志!” 曾推进新经济政策的布哈林,早已因病“住院”。 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 “中亚的集体农庄开发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我们联邦的著名科学家,同时也是对布尔什维克极为忠诚的特罗菲姆·杰尼索维奇·李森科(tpoфn?mДehn?coвnчЛыce?hko)同志,正大力推动工作,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嗯,既然没有乌克兰,那中亚的农业开发对我们而言尤为重要。务必確保万无一失。” “当然,书记同志。” 史达林的话中藏著若有差池便直送西伯利亚的警告,让官员们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答应。 看著他们这副模样,史达林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听著收音机的声音。 【德意志帝国將举国团结,以坚定的信念与勇气应对当前困境。我们將与盟友及友好国家携手,共同迎接新的起点(neuanfang)。】 不知不觉间,汉斯的演讲也走到了尾声。 【我將以崇高的使命感履职尽责。並在此宣告:举国上下將戮力同心,矢志奉献,同时谦逊地祈求上天的眷顾与祝福。谢谢大家。】 演讲落幕,沉默降临。 一直静静听著演讲的拉罗克这才开口: “......行动吧。这次议会选举我们必须成为第一大党,將法兰西掌握在手中。在敌人——在法兰西的敌人壮大之前。” 没有人提出反对。 ...... “您好,总理阁下。” “很高兴见到各位。终於到了这一天啊。” 就职典礼几天后,掛著汉斯名字的新內阁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隨著政府重新组建,有些人留在了內阁,有些人成为了新任部长。虽然大家背景不同,但请不要爭斗,为帝国齐心协力地工作吧。” “哈哈哈,听起来像是在对一群捣蛋鬼说话呢。” 曾任阿登纳政府司法部长、如今升任副总理兼內务部长的威廉·马克思笑著说道。 说实话,汉斯觉得他说得並没错。 毕竟这些傢伙全都是性格强烈的人。 顺带一提,除了马克思,路德也继续担任財政部长,鲁登道夫依然是战爭部长。 汉斯曾问鲁登道夫是不是该准备退休了,他却说自己还很精神。 “倒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塞克特已经在准备退役了啊。” 看来自己还得再多看几年鲁登道夫那张脸。 就算如此,以年纪来看,也不过就几年光景罢了。 “那么,从总理退下、改任外务部长的感觉如何呢,阿登纳『前』总理?” “呵呵,这话还真得特意问出来吗?” 被汉斯强行从“逃兵”位置上抓回来,坐上因汉斯升任总理而空出来的外务部长之位的阿登纳,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 啊啊,幸好德国是议会制国家,就算是前总理也可以继续压榨当部长。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嘁,別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嘖,要不乾脆让他也兼副总理得了。 “那好,会议正式开始。第一项议题,虽然有些人已经猜到了——是关於『新起点计划』。” 对国民作出的承诺,是必须兑现的。 那个被拖了又拖的计划,现在终於到了付诸实施的时候了。 —————— 感谢大家的礼物,感谢天池的榊良辅、一缕清风,一两愁。的大神认证! 两更奉上,求免费的礼物! 第326章 事变 “新起点终於要迎来世间的曙光了啊。” 新起点计划即將正式启动。 听到这话,那些为了筹划这项计划而日夜操劳的部长们,想到终於能將这夙愿付诸实践,脸上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毕竟,在执行前夕接连发生的种种变故已让他们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新起点......我听穆勒部长大致提起过,但这到底是个什么计划?” 不过,並非所有內阁成员都沉浸在感慨中。 像是补上了穆勒劳动部长职位空缺的新面孔库尔特·舒马赫,对这项计划显然不甚了解,因此脸上满是好奇的神情。 於是,汉斯这个对新人向来友善的人便亲自开口答道。 “简单来说,这是一项由国家主导的大规模公共工程计划,旨在创造就业岗位,並进一步推动经济復甦。” “大规模公共工程啊......重建国会大厦也是其中之一吧?” “虽非本意,但確实如此。” 原本因为任期內未能启动新起点而略显惋惜的阿登纳,听到“国会大厦”这个词时,仍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仿佛那字眼本身都能让他起鸡皮疙瘩。 也难怪,当初国会大厦纵火事件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不过,那个纵火元凶罗姆,已经在一场前所未有的快速审判中,於汉斯就任总理的前几天被判处死刑、斩首示眾,算是给这场仇恨画上了句號。 过去的事再怎么执著也无法改变现实。 “不过新起点应该不会只是重建一座国会大厦就结束了吧?” “当然,部长阁下。虽然那些每天都把『重建国会大厦』掛在嘴边的国会议员可能会不太开心。” “哈哈哈哈......” 作为不久前还在国会议席上的人,舒马赫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而汉斯则继续说道。 “首先要启动的,是『高速公路(autobahn)』项目。” 没错,就是那个被称为世界上第一条高速公路的德国高速公路,阿道班。 不过,说它是世界第一其实是个误会,真正的第一是1923年在义大利修建的『autostrada』。但这种误解在世界各国都很常见,因此阿道班的地位依旧崇高。 “阿道班,我听说过,似乎是那种没有速度限制的公路......?” “没错。当年最早提出这个构想的是奔驰公司的创始人卡尔·本茨。大战结束后,隨著汽车普及率提升,政府也多次提出阿道班建设计划,但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而搁浅了。” 土地改革等更紧急的问题总是被优先处理,而且每次只要一提起阿道班,偏偏总会出事。 『不过,现在差不多也该实现卡尔·本茨的夙愿了吧?顺便还能创造就业、振兴德国经济。』 这番话的逻辑和“新政计划”如出一辙,也正是新起点的原型。在原本的歷史上,希儿也曾照搬这套逻辑。 但希儿的德国既不是贸易型国家,又急於扩军准备战爭,导致经济刺激成效微乎其微,阿道班最终连原计划的两成都没建完。 但他们不一样。 有关税同盟撑腰,对外贸易活跃,军备方面......怎么说也不会像希儿那样张狂地嚷嚷著要打欧战。 『再说,考虑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在一步步逼近,即使效果不如预期也不打紧。』 新起点並不是包治百病的灵药,只是对奄奄一息的经济的一次急救。 或许无法实现完全復甦,但只要能让经济復甦的势头初现端倪,那也已足够。 如果不了解未来,可能会觉得这话太不负责任,但眼前的现实就是如此。 正如汉斯曾说过的,结束大萧条的,从来不是新政等人类的努力,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这场由人类疯狂催生的灾厄。 “预算已编列完毕,我们立即发布计划並著手执行吧。对德意志帝国与其国民而言,每一天的希望都至关重要。” “是,阁下。” “总理阁下!出大事了!” “操。” 部长们的答覆刚落下,作为总理秘书的那个傢伙一如既往地冲了进来,汉斯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是这个时代的缘故吗?总感觉年纪越大,脏话越是脱口而出。 “怎么了?” “来自卡纳里斯局长的紧急报告。” “卡纳里斯?” 就是那个威廉·弗朗茨·卡纳里斯(wilhelm franz canaris)。 他原是海军情报军官,后来担任纳粹德国的情报机构国防军情报局(abwehr)局长,同时也是知名的反纳粹人士之一。 汉斯出任总理后,任命他为新成立的国家情报局(rnd)局长。 『卡纳里斯紧急报告......』 感觉不妙。 恐怕又是件大事,而且不小。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 “这——个!?” 阿登纳已然失去耐心,秘书被他的语气一嚇,犹豫了一下,才终於开口。 “战爭爆发了。” “......什么?” 就这么一句话,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陷入茫然与混乱。 怎么想都不可能这么早爆发二战,毕竟拉罗克还没掌握政权。难道......? “就在刚才,日本未经宣战,越过鸭绿江入侵满洲。” “满洲?日本竟然攻击xx?而且还是这样毫无预兆?!” “是的,阿登纳阁下。事发突然,rnd方面也正紧急调查详细情况。” 听完秘书的话,汉斯默默闭上了眼。 这帮狗娘养的鬼子。 老子才刚当上总理还不到一个星期啊! ...... “你们到底是怎么管理军需物资的!”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正是汉斯发表就任演说的那个时候。 在xx与日本帝国统治下的朝鲜之间的边境地带,鸭绿江附近的日本军基地中,传来了一声粗暴的怒吼。 那是驻守鸭绿江防线的日本朝鲜驻军第20师团中,一名名叫牟田口廉也的军官的怒吼。 “对、对不起,小、少佐阁下!我们完全不知情啊!” “不知道?军需品部分失踪了,你说你不知道?这话是你们这些后勤军官该说的吗!” 牟田口如此咆哮,可负责补给的后勤军官们依旧缄口不语。 其实,他们是知道军需品失踪的原因的。 是联队长为了私下捞钱偷偷卖掉了。 『可恶,这种事我哪敢说出口啊!』 后勤军官的日子本就苦不堪言。 日本军虽然號称仿效以高效后勤体系著称的普鲁士,但实际上对后勤的重视程度却仍停留在战国时代的水平,而对后勤军官的看法也一样悽惨。 事实上,从日俄战爭前开始,日军內部就普遍认为“只有马鹿才去做后勤军官”,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更何况眼前的牟田口廉也少佐,虽外表不显,但却自称是来自被称为“陆军之”的作战科与陆军省军务局军务科的“中央精英”。 这种人,正是后勤军官最討厌的类型。 为这种傢伙去得罪联队长?那是不可能的。 他之所以被调来朝鲜驻军,只是为了晋升中佐与调往参谋本部前的临时派遣罢了。 换句话说,马上就要走的人。 所以后勤军官们始终装傻到底,只有毫不知情的牟田口一个人气得满脸通红。 “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嗨,少佐阁下。可能只是库存记录有误而已吧?” “嗯......” “既然这是我们后勤科的问题,就由我们向联队长报告就好,少佐阁下您无需再为此烦心。” “不、不行。如果不是內部所为,那就一定是外部乾的。也就是说,是国境那边的xx搞的鬼!” “啊......??” 然而,后勤军官们却大大低估了被称为“日本军三大马鹿”之一、“鬼畜抗日名將”的牟田口廉也的惊世智慧。 “现在总算明白那些军需品失踪的去向了。一定是xx军偷偷越过鸭绿江,偷走了我们的物资!” “???” “驻扎在满洲一带的xx军,本来就是由土匪出身组成,自然改不了老毛病。若不是本中央精英——牟田口廉也在此,谁能识破他们这等无耻行径!” “?????” 牟田口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让一眾日本军官完全不知所措,只能面面相覷,一脸呆滯地望著彼此。 “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挑衅,是对皇军的破坏行为!我们必须在事態恶化前立即做出应对!” “啊?啊啊?” 还不等他们阻止,牟田口就已经衝出仓库,赶往朝鲜驻军本部进行匯报。 普通军队若听了,大概只会讥讽他是不是吸了鸦片。 “哼哈!哼哈哈哈哈哈!!天地神明果然站在我大日本帝国这一边!” 但日本军並不是普通军队,接到牟田口报告的那位朝鲜驻军主作战参谋,更是个离“正常人”差得远的存在。 ...... “司令官阁下,我们必须立刻出兵满洲!” “嗯,嗯嗯?” “xx偷袭了我们的基地,抢走了天皇陛下亲赐的军需物资。必须迅速展开报復,进占满洲,以儆效尤,確保此类事件不再发生!” “连政府命令都没有,你是认真的吗?” “等东京回话只会错失良机!” 面对石原莞尔那番將军需品失窃(即便其实只是误会)硬生生夸大为xx夜袭的慷慨陈词,朝鲜驻军司令林铣十郎十指交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就算不去计较“xx无端越过鸭绿江攻击日本基地”这种荒唐说法,石原现在的话,其实就是在主张朝鲜驻军单方面进攻满洲,与xx开战。 “石原主任说得对!” “自日俄战爭以来,一直被海军压制的大日本帝国陆军,现在正是重新展开双翼、翱翔苍穹的绝佳时机!” “司令官阁下,恳请您做出决断!” 不知不觉间,朝鲜驻军的军官们似乎都受了石原的影响,纷纷附和叫嚷。再加上,就连当年在正史中擅自越过鸭绿江进攻满洲,被人称作“越境將军”的林铣十郎本人,也开始动起了私心。 眼下的xx,內战多年,经济亦受到大萧条波及。 眾所周知,xx实行的是银本位制,本不应受大萧条影响,甚至由於xx的白银变得相对“便宜”,在“价格洼地”之下,国际银商为套利反而將大量白银运往xx。但由於经济危机过早爆发,迫使美国更早颁布了《购银法案》,直接刺激到了国际银价开始暴涨。 xx自身银產不丰,为了维持幣值不得不从海外进口白银,而如今白银大量外流,进口又受阻,便也引发了相应的经济问题。 因此,xx此刻正陷於多方混乱之中,对日本而言,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 “东京的政客们,真出了事也只会一筹莫展。” 况且日本自身也深陷大萧条带来的经济困局,军国主义日益膨胀,极右翼在政坛上呼风唤雨,舆论普遍要求採取非常手段解决问题。 换句话说,他们这群人就是主动替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扛起“进攻满洲”的大旗,施行“非常手段”的执行者。 这怎能不说是忧国之心的体现? “就算出了什么岔子,白川义则陆军大臣和军部那边也会替我们善后吧。” 没什么好担心的。 其余的,只需照著日本自维新以来一贯的方式:先干了再说,事后再“报答”就是了。 “所有人集中注意。” 最终,下定了早就盘算好的决心的林铣十郎开口了。 “我朝鲜驻军自此刻起,以应对xx破坏及先发攻击为由,动员全军进军满洲。愿天照大神庇佑大日本帝国。” “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林铣十郎话音刚落,石原莞尔几乎咧到天边的嘴角率先扬起,带头起身高声呼喊,其余日本军官也纷纷起立,高呼响应。 搅动整个远东局势的“xx事变”,就此拉开序幕。 第327章 尽人事 “呼……”听著话筒中的话,汉斯长长地嘆了口气,“如果那是英国的意思,那我明白了。不过,还请记住这一点,麦克唐纳首相——我可是明確发出过警告的。” 咔噠。 “看来,跟英国的谈判並不顺利。”一旁阿登纳也感嘆道。 “哼,考虑到麦克唐纳內阁的性格,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就算法国宣布重新武装,他恐怕也只会嘴上说说和平,不愿採取任何行动。” 全然意识不到,他那种行为本身才是在把战爭一步步引来。 “总之,英国已经决定对日本侵略满洲採取旁观態度。理由是满洲不关英国的事,所以暂时选择袖手旁观。” 汉斯主张採取强硬立场,对日本进行制裁和施压,以阻止其进一步的侵略行动,而英国方面却反过来胡扯说,如果让日本吞併满洲,或许反而能制衡在亚洲蔓延的红色。 这种说法让汉斯感到既可笑又可气, 说什么相比无能的xx,活跃的日本更值得信任? 等哪天被日本夺去香港、东洋舰队也被一锅端了,看他们还说不说得出口吧。 “满洲只是个开始。日本若要守住满洲,便必然要进一步侵略北方;为了守住北方,又得控制中部;如此一步步下去,最终他们將不得不征服整个亚洲,乃至全世界。” 这是歷史上在德国留学归来的日本哲学家三木清在xx事变爆发时所说的一番话。 三木清的话直接指出,日本的野心是没有止境的。一旦踏上侵略之路,他们就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將无法自拔。为了维持其扩张的局面,日本必將不断地发动新的侵略战爭。 说得直白点,日本迟早会被自己背负的野心压垮。 “既然英国选择退出,那我们起码也得谴责日本的行为。” 拋开个人情绪不谈,这件事不仅明显违反国际法,而且也是对德方在胶州湾利益的直接威胁。 谴责日本,他们有充分的正当理由。 “虽说我们跟xx关係友好,但还不算是盟友,因此眼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点程度了。” 汉斯这句话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但即便如此,总比英国什么都不做要强。 “明白了。只是......就算我们谴责了,日本会听进去吗?”阿登纳似乎对日本的底线表示深深的怀疑。 “当然不会。”汉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连自己政府的话都不听的傢伙,怎么可能会在乎我们说什么?” “倒也是。换了是还有理智的人,也不会拿这种荒唐的理由去挑起事端。” 听说日本还因为某人当上了总理,激动得连庆功酒都提前开了,那这回正好让他们看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梦。 “另外,还要派出军事顾问团。” “军事顾问团?” “没错,阿登纳部长。早在你还是总理的时候,xx就曾邀请我们派遣军事顾问团,不是吗?” 但当时因为诸多原因,所以才一直搁置,没有拿到明面上。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此时支援xx以抵御日本——这名正言顺。 『至於窑洞那边的事嘛……』 先按下不表。然后偷偷派点酒馆的人去支援,送些物资好了,顺便帮那边训练些谍报人员... 如今日本才刚刚燃起侵略的野心,现在就完全打出这张牌,还是太早。 更何况,那位先生也正筹备著一件大事,不是吗? 此刻暴露与那边之间的关係,可是极其棘手的事。 “那关於xx內战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转达一下我们愿意出面调停的意思吧。” 这不仅是为了解决当前局势,也同样是为了xx本身。 问题是,某个光头究竟能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 “日本的野心再次逼近,我们必须停战,准备应对日军的侵略!” “未免太过操之过急了吧?日本目前並未越出满洲。或许他们会满足於此而不更进一步也说不定。若真如此,那我们停战,岂不是帮了对手一个大忙?” “你已经忘了德国的话了吗?德意志帝国已经就日本的威胁发出警告,並表示儘早停战才是对xx最有利的选择。你以为老、爵爷是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的吗?” “都安静!” 会议室的气氛已然过热,眼看中枢高官和將领们要掐起脖子,某光头一声怒喝,总算將满屋的爭执压了下去,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目光齐刷刷投向上首。 “都出去。” “委员长阁下,可是......明白了。” 原本还想辩驳几句的大员在某光头锐利的目光下纷纷噤声,缓缓退出了会议室。 现在,只剩他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桌前,终於可以冷静下来思考。他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仿佛在整理思绪。 “关键在於,日本是否真的会满足於满洲。”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选择。不仅对他而言,对整个国家的命运都至关重要。 “若日本真的满足於满洲,那对我们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利好。” 此时,他虽然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但“內战”依旧没有完全结束,不过无可否认的是,他们此时占据上风。 因此,若因满洲事变而使正在抵抗的其他地方归顺,他们非但能喘口气,甚至能看向更远的未来。 “但若日本並不满足,那他们就会吞下整个北部,接下来必然更进一步。” 从经验来看,他更倾向於后者。 日本对xx土地的覬覦,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更別说那位素有远见卓识的公爵早已发出警告。可以肯定的是,日本迟早还会再次把矛头指向这边。 “但这『迟早』,终归是需要时间的。” 纵然日本是亚洲唯一的列强,却也无法立刻吞併如此广袤的疆土並继续推进。 只能说,多亏了此前“恰巧”获得的装甲列车,让那位“东北王”在日本人的炸弹袭击下死里逃生,而后又“偶然”得知了真相,由此对日本可谓恨之入骨。 他一得知日军入侵的消息,便全然不顾未愈的伤势,从病榻上挣扎起身,上阵父子兵,亲率部队迎战,让入侵满洲的日军吃尽了苦头。 再加上满洲事变的始作俑者,並非东京政府,而是驻朝日军的擅自行事。 虽说哪个军队能在没有政府命令的情况下妄动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无论如何,日军想要得逞至少也得耗上许多年。 “攘外必先安內!所以,停战可以有,但必须在对我方最有利的时候。” 眼下最焦急的,是他的对手,他的敌人。 他们可以趁此空档,儘可能收復失地,將战线推进到最有利的位置再谈休战。 这是某个光头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诸君,终於到了这个时刻。” 然而他並不知道—— 南下遇阻的日本,比他所料的更加疯狂。 “这里是上海,应该不会有那种事吧?” 这次,日本的刀锋,正是瞄准了设有租界的——上海。 ...... “让各位久等了!现在,『高速公路建设启动仪式』正式开始!” 啪啪啪——! 在远东局势变得愈发混乱的同时,在德国,新起点计划的首个项目——“高速公路工程”,也终於迎来了动工的第一铲。 即便日本闯下了祸端,也不可能让新起点计划就此停步,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德国过去伟大的企业家兼发明家卡尔·本茨,最早提出了『高速公路』的构想。他曾梦想,能有这样一条道路,让所有德国人不受限速,自由地驾驶汽车奔驰其上。” 这句话仿佛將在场的人们带回了那个充满创造力和想像力的时代,只是,大家也都知道,世事难料,卡尔·本茨终究还是未能亲眼见证这条高速公路的诞生,便永远闭上了双眼。 “如今,本茨先生的夙愿,以及德意志帝国长久以来的愿望——高速公路,终於正式开始建设了!这不仅意味著全国道路將被高速公路连接起来,更將为德国带来更多就业机会,成为復甦经济的重要一步。因此,请所有参与施工的工人们尽心竭力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啪啪啪啪啪啪! 演讲刚一结束,掌声便再次雷动。 汉斯一边在心中默默祈愿,希望这项高速公路工程真能如计划般,成为引领低迷的德国经济走向復甦的契机,一边转过头,看向一直在等候的秘书。 “下一个行程是哪?” “您接下来要前往鲁尔工业区,慰问企业,並视察工厂。” “呼......照这趋势下去,我怕是要绕德国全国一圈了。” 虽是早有预料,但实在是太忙了,忙得过头。 汉斯压抑住再次涌上的对阿登纳的杀意,看了眼已经在施工现场开始忙碌起来的工人们,转身踏上了前往火车站的路。 “话说回来,日本那边如何了?” “据外交部长阿登纳所说,他们正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说一切都是xx的错,日本自己没有半点责任。” “哼,真是一如既往地厚顏无耻......” “总理?” “没什么。总之,日本是铁了心不肯从满洲撤出,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反正我们也没有直接出面,他们似乎还打算故技重施,在满洲找一个皇族,立为傀儡,但真偽不明。” 果然,是打算搞个“满洲国”出来了啊。 虽不知那个皇族是谁,但他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 无论他是主动投靠日本,还是被强迫登上宝座,只要他敢登基,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总理阁下,参谋本部来电。派往xx的军事顾问团,已完成出发准备。” “团长人选定了吗?” “是,参谋本部推荐的是马克斯·鲍尔上校。” 在原歷史中,他是首任驻x德军军事顾问团团长。 他是炮兵、工兵方面的专家,又有在国外(红白內战)担任军事顾问的丰富经验,確实是再合適不过的人选。 “嘖......不过这傢伙好像没过多久就在xx染上天死了来著,有点棘手。” 暂时先派他过去,等局势稳定之后,再换成最有名的驻x德顾问团长,亚歷山大·冯·法肯豪森(alexander ernst alfred hermann von falkenhausen)吧。 “那边有没有关於光头的消息?” “嗯,据传他已经表示,会『积极考虑停战』。” “听起来后面还有话。” “是,根据陶德曼大使的说法,他虽然说有停战意愿,但前线的將军们却要求继续进攻。” 看来是想在停战前爭取更多优势吧? 不管怎么想,都是太贪心了。 看来我们这位委员长,得狠狠被敲打一下才会清醒过来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希佩尔部长递交了一份报告,说是帝国海军提交了『航母舰队』的计划案,以应对日本的威胁......” “又是那位海因里希王子?” “是的,又是他。” 真是令人无语。 这人原本这会儿应该因喉癌而离世,结果现在却精力充沛得不像话。 这是德意志帝国还活著带来的蝴蝶效应吗?还是因为那艘航空母舰? 不管怎么看,都是后者。 “先让他们把计划案放我办公桌上吧。反正《华盛顿海军条约》限制主力舰建造的期限也已经过去,是时候重新开始建造战列舰或航母了。” 顺带著,也给因军备限制和大萧条而陷入低迷的造船业带来一股新风。 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疯狂建造战舰,必须进行一定调控才行。 “说起来,法国的大选情况如何?还是拉罗克和法西斯势力占优吗?” “很遗憾,是的。如果不出意外,国家社会党会成为国会第一大党,拉罗克也將出任总理。” “真是四面楚歌啊......拜託你告诉我,法国的政治家不都是在袖手旁观。” “幸好並没有到那一步。爱德华·达拉第(edouard daladier)、莱昂·布鲁姆(andré léon blum)、皮埃尔·赖伐尔(pierre jean marie laval)等法国左派领袖已经联手,促成激进党与法国社会党(sfio)组成人民阵线,试图阻止拉罗克上台。此外,保守温和派的『民主共和国联盟』,保罗·雷诺(paul reynaud)等人也决定与人民阵线合作。” 左右翼联手,阻击拉罗克吗...... 虽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总觉得还是有些难以阻止拉罗克掌权,让人感到不安。 “让卡纳里斯局长出面,暗中支援他们。” “是,总理。” 趁现在还有机会,就必须抓住拉罗克的脚踝。 哪怕这一切最终只是徒劳,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 今天祝“小男孩”生日快乐! 感谢大家的礼物,感谢路人?的大神认证!感谢大家! 第328章 寒冬將至 “国家社会党和弗朗索瓦·德·拉罗克才是终结法国混乱、让祖国重新伟大起来的唯一道路!” “请投国家社会党一票!” “拉罗克万岁!祖国万岁!” 1930年那个夏天的巴黎,比往年都更加炽热。 原因无他,年底即將举行国民议会选举。 而这场大选,关係到法国的命运,乃至第三共和国的存亡。 因此,一向以火药味浓烈著称的法国政坛,如今更是如全球变暖下的北极般炽烈灼人,甚至到了能把北极熊烤焦的程度也不为过。 “拉罗克就是未来!唯有拉罗克,才能让法国重回荣耀!” 在大萧条引发的混乱之中,国家社会党稳扎稳打地扩张势力,终於一跃成为议会第一大党的有力候选,支持者们每日上街游行,高呼拉罗克之名,儼然如狂热信徒般四处奔走呼號。 “兄弟们,夺回法国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那个软弱无能的共和国即將迎来终结。 国家社会党的伟大领袖、將改写法国命运的“超人”拉罗克,他许诺的第一个胜利,如今正近在咫尺。 没有哪个国家社会党成员会对这一刻不为之疯狂,这股热情也传染到了那些在大萧条与无能政府双重打击下筋疲力尽的巴黎市民心中,使国家社会党的胜势愈发稳固。 “不能让拉罗克就这样踏入爱丽舍宫!一旦拉罗克和法西斯攻占爱丽舍宫,法国第三共和国將在那一天就此终结!” 然而,並非所有法国人都支持拉罗克。 依旧有一部分人誓要守护共和国,为了阻止拉罗克的胜利、阻止他带来的毁灭,他们正不分左右阵营地聚在一起,殫精竭虑地思索对策。 “能从保守派那边爭取到的,就只有这些人了吗?” “遗憾的是......的確如此。” 面对人民阵线领袖达拉第的追问,法国第三共和国实质上的最后一任总理、倒霉版邱吉尔保罗·雷诺,以及曾在正史上加入抵抗组织的保守派政治家乔治·曼德尔(georges mandel)一同嘆息作答。 “就连我们民主共和联盟,也几乎全体选择袖手旁观,甚至支持国家社会党,除了我和少数几名议员之外,几乎没人愿意与我们合作。” “我这边也差不多。我说阻止极权、守护民主比向德国復仇更重要,他们竟然反咬我,说我寧愿守著犹太人的祖先,也不愿守护法国。” “哼......” 出身犹太名门罗斯柴尔德的曼德尔(曼德尔只是个用来掩饰身份的假名)话音未落,一旁的莱昂·布鲁姆便苦笑出声。 虽是社会主义者,但他同样是犹太人,因此曼德尔所受的委屈,他无法当作旁人的遭遇。 “照这样下去,不久的將来,德雷福斯事件恐怕会在法国所有犹太人身上重演。” “何止是犹太人。” 会议上唯一的军人甘末林皱起眉头说道。 “拉罗克早就公开鼓吹废除《凡尔赛条约》,还放话要重整军备。一旦他真的將这些付诸实践,那一天起,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將爆发。”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是在座眾人都不愿面对的结局。 “......不管怎样,都必须阻止拉罗克,必须阻止那些疯狂的法西斯。” 听到达拉第的话,一向主张和平主义的布鲁姆、对纳粹深恶痛绝的雷诺、乃至出身克列孟梭亲信集团的曼德尔,全都默默点头。 这已不仅是理念之爭,也不仅是对德態度的问题。 为了守护法国、守护共和国、守护民主制度——此刻唯有团结一致,对抗军国主义与极权主义。 “所以,还请大家再多尽一份力。甘末林將军,也请您儘量阻止军中出现拉罗克的支持势力。” “我会尽力......但还是別抱太大希望吧。海军早就落入达尔朗之手,陆军內部也已经充满了拉罗克的支持者。” 更何况,如今在法国军界威望最高的贝当已然归国。 结果便是,作为唯一一位公开效忠共和国的高级將领,甘末林的立场日益艰难,而拉罗克与国家社会党的影响力则日益如洪水般高涨。 “越是这种时候,政府越应该站稳脚跟才对......” “米勒兰总统、赖伐尔劳动部长等政府高官都在尽力了。” 当然,说是尽力,实则收效甚微。 “现在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而是该相互信任的时候。” 况且,最近还有一股来自某个不明身份之人的资助。 虽然这资助的来源,在场每一个人心里都明白,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隨意开口。 因为比起自尊,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毫无任何好处。 “......各位,请再坚持一下。哪怕是为了共和国。” 也是为了法国本身。 ...... “你把我的礼物好好地转交给我们那些法国朋友了吗?” “是,虽然他们一脸犹豫的样子,但並没有拒绝。” “是吗。” ——可以理解。 他们大概也不愿意接受这边的援助,但为了守护他们苦心经营的共和国,就算是敌人之物,他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至少,比那窝囊的法国政府要强多了。 汉斯拼了命地试图拖住拉罗克的后腿,结果法国政府倒像是脑子进水了一样,和左翼联盟不同,甚至连和他们沾边都不愿意,划清了界限。 “政府这副德行,吃六周的败仗也是活该。” 当然,在原本的歷史里,不只是政府,法国的军队也已经烂透了。 汉斯嘆了口气,看著一群机师围著新机,一边用锤子敲敲打打,一边扭紧螺栓,热火朝天地在进行製造。 这是“阿德勒”战斗机之父福克在莱特兄弟退居幕后之后,成为新任经营者、並將公司改名为“莱特-福克”后,正在主导开发的战斗机原型机,由航空工程师威廉·梅塞施密特(wilhelm messerschmitt)亲自主持。 顺带一提,光听名字就知道,威廉·梅塞施密特正是那位创立了著名“梅塞施密特公司”的人物,是二战时德国空军主力战机bf109与bf110的设计者。 “哟,总理阁下,不是说很忙吗,怎么来了这儿?” “来工厂视察一下,顺便看看这款即將肩负起德意志帝国天空的新型战斗机。” “哈哈,咱们的新机確实挺拉风的不是嘛。” 听到汉斯的话,这位已然成为战斗机总监的“红男爵”露出自豪的笑容,咧嘴一笑。 也难怪他会得意。 这款正在紧锣密鼓开发中的新战斗机,是德意志帝国——不,是全世界第一个全金属下单翼战斗机。 正如改变了空战格局的“阿德勒”那样,它也將让如今依然是主流的双翼机成为过去式,其身上承载的期望自然不小。 “原型机大概什么时候能完成?” “冬天来临前应该能搞定。不过要真正投入实战还得几年。你提出的规格,可不是隨便就能造出来的。” “没办法啊,这时代一天比一天险恶。” 汉斯早就不再指望第二次世界大战会像原本歷史那样,准时在某年某月爆发。 谁知道几年內会不会突然打起来?所以在尚且有余力的时候,就必须抢先迈出一步。 “而且据情报,美国那边也从不久前开始研发全金属的新型战斗机了。” 估计就是原歷史中被称为p-26豌豆射手(p-26 peashooter)的那架飞机。 这是1930年代初期开发的美国第一款全金属战斗机,曾在抗日战爭中与日本海军的九六式舰载战斗机(a5m)展开空战,是第一款参与实战的下单翼战机。 “號称速度第一的德国空军,难不成打算把『世界首发』的头衔拱手让给那些洋基佬?” “嘖,你嘴皮子还是这么利。” 嘴上抱怨著,里希特霍芬却嘴角上扬,显然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一如既往的傢伙。 “啊,对了,话说回来,戈林那傢伙最近还在缠著要把新机也分一点给海军航空队,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戈林?” 嘖,海因里希王子发癲了,底下那帮人也跟著疯。 “现在光是研发这款新机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舰载机的事让他先等等。” 虽然新起点计划让经济稍有復甦,但財政依旧捉襟见肘。 所以,眼下必须优先考虑空军,至於重要性较低的海军航空队,就排在后面。 “哈哈,我看我们那位调去总参谋部的英麦曼少校可要头疼咯。他现在都快被新型轰炸机的事折磨疯了,每天跟容克斯(junkers)、亨克尔(heinkel)那些製造商吵成一团呢。” “怎么,你也想让我把你调过去?” “抱歉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待在一线。” 听著里希特霍芬的抱怨,汉斯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仰头望向天空。 时光再次流逝,命运的寒冬如约而至。 ...... “这一天终於来了啊,贝当將军。” 这一天,是他们无数次期盼的议会选举日。 此时,即便是那位平日里总是充满自信的拉罗克,此刻也只能在这里与亲信们一同等待结果,脸上满是紧张与忐忑,再也没有往日那份从容不迫。 “你会贏的,弗朗索瓦。你这些年活得无愧於你父亲的名声,这份努力,很快就会得到回报。” 贝当温和的话语中带著肯定,正是託了拉罗克的关係,他才能重返法兰西。听到这话,拉罗克轻轻点了点头。 但事实上,拉罗克的那位父亲,雷蒙·德·拉罗克(raymond de la rocque)准將,虽然是个君主主义者,却始终反对反犹主义与暴力倾向,是个立场温和的老派军人。而如今拉罗克所走的路,早已与父亲的信念背道而驰,几乎可以说是在玷污父亲的名声。 但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这段往事。国家社会党的领导层此刻笼罩在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温和气氛中,静静聆听著从收音机中传来的选举实况。 【......就在此刻,开票率终於突破了50%。然而,儘管国家社会党仍旧领先,但尚未取得决定性的优势。左右联盟正紧追在后,局势进入了白热化的角逐。】 “果然不简单啊,拉罗克先生。” “他们那边也早就下定决心要阻止我们了。更何况,还有那个该死的傢伙——汉斯·冯·乔,他可是拼了命地在背后使绊子。” 眼下依然领先,但没能拉开预想中的差距,让吉內梅尔露出忧虑的神情。拉罗克则咬牙切齿,光是想到那傢伙就怒火中烧。 国家社会党不仅要和左右联盟正面对决,还得同时应对汉斯那一套接一套的舆论战术—— “我们德国人热爱和平,任何一个人类都该如此。若非如此,那他便不是人,而是野兽。” “只要能保卫德意志帝国的安全、守护德国人民的生命与財產,乃至欧洲的秩序与和平,我会毫不犹豫地採取任何强硬措施。”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不就是个山寨版的墨索里尼吗?还真是像呢。” “......该死的混蛋。” 拉罗克咬牙咒骂。汉斯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銼刀在他心头刮磨,更糟的是,国家社会党原本稳固的支持率也开始动摇。 这恰恰说明,儘管法国人痛恨德意志帝国,但同时,他们也惧怕与其再度爆发战爭。 毕竟,一旦有人问上一句:“上一次大战中,法国哪怕一次对德国掌握了主动吗?”恐怕就连国家社会党的支持者也只能默默闭嘴。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用最可怕的方式亲手杀了汉斯·冯·乔!首先,我会割掉他的舌头,然后......” 【啊!让大家久等了,亲爱的国民们!就在刚才,我们终於收到了开票完毕的消息。】 就在拉罗克咬牙切齿地诅咒著汉斯的时候,选票已经全部统计完成。 【接下来,將公布最终结果。】 “拜託了......拜託......” 全国上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怀著各自的心愿,屏息凝神地听著主播的声音。 【国家社会党,以46%的得票率、47%的议席数,在本次大选中获胜,成为国会第一大党!】 伴隨著那一句话的落下,法兰西的命运也隨之尘埃落定。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的胜利,亦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落败。 第329章 逆行之人 “拉·罗克党首大人!” “拉·罗克党首大人,请看这边一下!” “即將成为总理,您现在的心情如何?” 在蜂拥而至的记者提问中,因国民社会党在大选中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实质上已是下任总理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带著一抹宛如无害而善良之人的微笑走上了演讲台。 当然,他脑子里的念头,离“无害”这两个字还差得远。 “法国的新纪元终於到来了,诸位。” 拉·罗克刚一开口,记者们便纷纷举起笔记本与相机,聚精会神地倾听他的发言,会场一时间陷入肃静。 “我与国家社会党,已经向全国人民许下了承诺。” 待场中安静下来,拉·罗克如同云端俯瞰猎物的雄鹰般,庄严地扫视台下眾人,声音也隨之更为有力。 “我们承诺,將终结自大战以来持续不断的混乱与因大萧条带来的经济衰退,让法国再次强盛。我们不会像旧日的政客那样,把个人的贪慾与政治生命置於国家之上,而是誓言为了我们的祖国——法国,生死以赴。我们更承诺,要让这个国家重拾不屈的尊严,绝不再向任何人低头,重塑法国的伟大!” “......” “而现在,我就是为了兑现那个承诺,站在这里。为了回应法国人民的支持,为了引领法国走上正確的方向、踏上正確的道路,我站在了这片讲坛之上。” 咕嚕—— 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某处传来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以此为信號,拉·罗克自信地扬起嘴角,缓缓开口: “我在此庄严宣告:法国將再次崛起!法国將再次伟大!而这一切,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使命,它需要全体法国人民的齐心协力。只有当我们为一个共同的意志、共同的目標而奋战,伟业才能成就!当那一天到来,我们將夺回失落的主权、自卫权、自由与生活的尊严,以及我们的荣耀!” 议会中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拉·罗克的演说引发了四面八方兴奋与狂热、不安与恐惧交织的低语声。 这並不奇怪。 虽未明说,但拉·罗克的发言几乎是公然暗示:他准备撕毁《桑苏西条约》,重新进行军事扩张。 他说要实现法国人民的夙愿,其背后却意味著——终將与英国、德国等协约国再度为敌。 “当然,我们的敌人將为阻止法国再次伟大而朝我们挥舞枪口,对我们施加各种威胁。他们会大声叫嚷,会密谋诡计。” 然而,拉·罗克丝毫不为会场的反应所动,甚至像在享受般继续慷慨陈词。 “但我们不必畏惧!我们不再是大战的失败者!不再是对盎格鲁-撒克逊与日耳曼俯首称臣的卑微之国!我们是法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卓越的国家与民族!我所知道的法国,从未向任何不义与阴谋低头!” 砰! “站起来吧,公民们!站起来吧!为了祖国,站起来!为了不再沦为奴隶,站起来!” 当气氛达到顶点,拉·罗克猛地一拳砸向演讲台,高声呼喊。 “拉·罗克万岁!法兰西万岁!” “拉·罗克万岁!法兰西万岁!” 似乎早已准备好,国民社会党的党员与骑士团员齐刷刷地高举手臂,对著天空吶喊回应。 “拉·罗克万岁!法兰西万岁!” “拉·罗克万岁!法兰西万岁!” “拉·罗克万岁!法兰西万岁!” 原本还在犹豫的记者与市民们也纷纷被这热烈氛围裹挟。 他们或是被感染,或是被拉·罗克深深打动,跟隨国家社会党人的节奏,呼喊著同样的口號,为拉·罗克欢呼。 至此,法国正式进入了拉·罗克的时代。 与此同时,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终结,也悄然拉开了序幕。 ...... “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啊。” 听闻拉罗克和国家社会党最终贏得大选,合法掌握了法国,汉斯一边轻敲办公桌,一边低声自语。 並没有感到震惊或愤怒。 说实话,除非发生奇蹟,否则会变成这样,他早就预料到了。 他之所以说自己对拉罗克的阻挠行动只是在拖后腿,不是没有理由的。 “唐寧街已经开始对拉罗克发出担忧的声音了。” “不担心才是傻子呢。” 就算是再怎么热爱和平的麦克唐纳首相,在拉罗克如此公然叫囂著要对德国和英国进行报復的情况下,若是仍然坐视不理,那他就不配当首相了。 “据说邱吉尔已经在主张,要从一开始就给拉罗克点厉害看看。当然,唐寧街那边还是一贯地装聋作哑。” “嗯,那可是邱吉尔啊。” 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成为回答。 英国国內都把他当作过气老头,谁还会听他的意见呢? “听说比利时那边也很忧心。” “那是当然。拉罗克高喊著伟大法国口號,谁是他首先盯上的目標,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在桑苏西条约中,作为入侵的代价获得法国领土与殖民地的国家,正是比利时。 一心想著要重建法国荣光的拉罗克,怎么可能会放过比利时呢。 “告诉比利时大使,德国从不背弃盟友。光是这句话,短期內就足够让他们安心了。” “是,总理。” “还有,准备一份礼物,替我送给拉罗克,祝贺他就任首相。信我来写。” “拉罗克得高兴死吧。” 怎会止於此,恐怕他会一边大骂著所有能想到的脏话,一边把礼物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吧。 这点他甚至敢打赌。 “总之,只要拉罗克还没疯,现在就不可能立刻撕毁桑苏西条约,暂时我们就盯紧法国,集中力量扶持反对派吧。” “嗯,明白了——” “总理,大事不好了!” “砰!” 还没等阿登纳回答完,一如既往地推门而入的秘书打断了他们。 汉斯都懒得吐槽秘书是不是都把敲门礼仪给丟了。 “又出什么事了?” “rnd发来了紧急报告。” “什么时候不是紧急的了......唉,这次又爆了什么......嗯?” 汉斯嘆著气扫了一眼报告,不出三秒,脸色就沉了下来,揉了揉眼睛。 “这他妈的什么鬼?” 內容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 “我们完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完了。” 另一方面,最终未能阻止拉·罗克的共和国忠诚派,与拉·罗克和他的支持者们不同,他们如同皮埃尔·赖伐尔一般,在屈辱中低下了头。 国家社会党最终在大选中大获全胜,成为议会第一大党。 1930年的太阳落下,1931年的曙光升起之时,即將成为总理的拉·罗克將登上总理之位,隨即牢牢掌握权力,清洗反对派,正式踏上独裁者的道路。 並最终—— 会撕毁“桑苏西条约”,重新武装,为法国带来第二次世界大战。 “大家振作起来,共和国还没有结束!” 就在眾人抱头痛哭、陷入绝望之际,为了提振气氛,达拉第强作镇定,用力提起了嗓音。 “即便拉·罗克成了总理,也不代表他立刻就能掌控政权!再怎么说,哪怕实权有限,法国的国家元首终究还是米勒兰总统,不是吗?!” “米勒兰总统不过是个无力的老人罢了。” 但达拉第的话很快就被脸上早已写满“结束了”的赖伐尔打断了。 “他既无意守护共和国,更无心与拉·罗克为敌。事实上,他几乎已放弃了一切。” 再过不久,他就会被拉·罗克和国家社会党强行从总统之位上拉下来。 “即使米勒兰总统帮不上忙,也绝不能放弃!我们要坚持到底,抵抗法西斯!赖伐尔部长,现在共和国仅存的希望,就在我们手上,只有我们了!” “达拉第议员说得对!况且,现在什么都不做地坐以待毙也没有意义。拉·罗克和他的法西斯党羽,为了巩固他们的独裁政权,早晚会『处理』掉我们这些人。” 因为“犹太人+社会主义者”这个致命组合,恐怕是最先被抓去杀掉的——莱昂·布鲁姆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们现在只剩两条路——要么逃,要么拼死与拉·罗克战斗到底。仅此而已。” “我会战斗。” 保罗·雷诺说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著法国陷入极权与军国主义的疯狂,再度走向灭亡。作为共和国的政治家,我要为未能阻止拉·罗克承担责任。” “我也是。” “雷诺先生,曼德尔先生!那样只是在自寻死路啊!军方已经落入拉·罗克之手,我们这些政治人物还能做什么?现在我们该做的是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那就等同於拋弃人民、弃国而逃,赖伐尔部长!” “不,赖伐尔部长说得没错。” “甘末林將军!” 就在眾人纷纷责备扫兴的赖伐尔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甘末林忽然开口为赖伐尔说话,让达拉第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然而,甘末林並非与赖伐尔同调,不是为了“逃走”才站到他那边的。 “战斗,应当由我这样的军人来承担。所以,你们先退下,设法为法兰西共和国保留未来的种子。” “甘末林將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拉·罗克正式被任命为总理,建立新政府之前,我会先发制人。” “什、什么?您是要发动政变吗?!” 儘管皮埃尔·赖伐尔震惊不已,但甘末林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守护共和国的唯一方式,现在只剩这条路了。仍然愿意追隨我、对共和国忠诚的军官与士兵尚存,我將带领他们剷除拉·罗克及其党羽。” “可这是非法的——!” “当法兰西即將落入战爭狂人之手的时候,谁还管得了是否合法?!” 没有人能反驳。 若放任现状,共和国將崩溃,法国也將再次陷入战爭泥潭。 甘末林很清楚政变违背民主原则,但此刻,除了这一招,已別无他法。 即使在座这些政客束手束脚、犹豫不决,时间也不多了,而法国的民主制度终將被战火彻底吞噬。 甘末林无法眼睁睁看著这一切发生。 “这简直是自杀行为,甘末林將军。我明白您的决心,但如赖伐尔所言,现在的军方已几乎落入拉·罗克手中,失败的可能性太高了。我们还是一起寻找其他方法——” “达拉第先生,我这一双手,为了所谓『保卫共和国』已染上太多法国人民的鲜血。” 甘末林毫无动摇地回答了达拉第的劝说。 “现在,是我承担这一切责任、走向终点的时候了。再者,机会只有现在。等拉·罗克成为总理,我和其他忠於共和国的军官就必须脱下军装。” “您会死的,將军。在耻辱与叛徒的名號中,失去性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別无选择。因为,没有別人能去做这件事。” 早在听说拉·罗克与国家社会党贏得大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这是一场胜算渺茫的赌博,却是共和国最后的希望。赌注是整个法兰西。既然如此,作为共和国的军人,我愿將一切赌在这微弱的可能性上。” 即便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 “別露出那种表情。能为了共和国和民主而死,於我这个法兰西军人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我明白了。既然將军意已决,那我们也......” “不,一切由我开始,也由我承担。我失败也罢,你们必须守护共和国的未来。哪怕极权与军国主义的黑影吞噬了法兰西,也请你们成为那永不熄灭的希望之光。这才是你们政治家的使命。” “將军......” 达拉第、布鲁姆、雷诺与曼德尔,再也无法反驳甘末林的决意。 因为他们太清楚,嘴上说得再动听,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做,这实在太可耻了。 “我明白了。那我们就把共和国的命运託付给將军您。” 达拉第握住甘末林的手说道。 那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最后的挣扎。 —————— 感谢大家的礼物!感谢funkazir、烧鹅下庄拼鹅肝的大神认证! 第330章 殉道者与犹大 “共和国忠诚派的答覆依然没有改变吗?”汉斯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並不意外,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是的,总理阁下。”站在一旁的秘书回答道,“他们虽然很理解我们是出於对法国局势的关切才出面,但他们坚持认为这终究是法国的事情,不希望我们插手。” “嘖,那支持他们发动叛乱的提议呢?” “也被拒绝了。英国方面好像也听到了风声,私下接触了甘末林,但结果也一样。” “真是鬱闷啊。” 甘末林的气节倒是值得钦佩。 法国军部一向有些阴暗,如今几乎都向拉罗克低头,唯有甘末林一人赌上性命,誓要守护共和国和民主制度,这样的人怎么能不令人敬重。 但问题在於——甘末林的所作所为在汉斯看来,反倒只会加速拉罗克的权力扩张。 “甘末林的叛乱,將会成为拉罗克巩固权力、清洗政敌的最佳藉口。” 所以汉斯才劝他別干这种事,韜光养晦,静待时机,可他偏不听。 之后汉斯又提出作为次优方案,愿意支援他的叛乱,他也拒绝了。 这简直让人鬱闷得要死。 汉斯这边已经表明了立场,只要甘末林静观其变,他们会主动提供资金与后援。 甘末林要是真的不愿接受支援,那至少建个抵抗组织也好啊,不然到最后收拾残局的不还是他! “不过,谁知道呢?万一政变真的成功了呢......” “你觉得可能吗?” 就算甘末林如今成了共和国的守护者,但甘末林终究还是甘末林。 就算拿破崙復活都未必能扭转局势,靠甘末林那点能力,更是痴人说梦。 “况且如今法国军部,几乎全都倒向了拉罗克。” 阿登纳和其他人显然也和汉斯有同样的看法,纷纷点头。 “法国军方本来就有不少保皇派和极右翼,再加上拉罗克大力主张重新武装,自然极具吸引力。” 这跟当年德国军方中不少人支持纳粹的逻辑是一样的。 法国和德国,其实並无本质区別。 极端与极端,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能彼此呼应。 “在这种情况下,政变成功的概率,不管怎么想,都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就算发挥得最好,结果也不过是重演“女武神行动(unternehmen walkure)”,甚至还不如。 当年施陶芬贝格(claus von stauffenberg)身边至少还有“黑色交响乐队(schwarze kapelle)”这种反希儿的右翼组织,但法国军中如今愿为共和国而战的,只有甘末林一人。 更別说拉罗克毕竟是通过合法选举掌权的,甘末林的叛乱除了他直属部下和那些毫无影响力的忠诚派政治人物外,根本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支持。 无论怎么粉饰,政变就是政变。 “也许正因如此,甘末林才拒绝我们的援助也说不定。”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甘末林早就知道这场叛乱註定会失败。” 以反叛之举守护共和国,本就是一场极度不利的赌博。 虽然他当年也为法国在六周战爭中的失败背了不少锅,但汉斯不认为他愚钝到看不出如今局势。 “可那就更奇怪了。既然知道会失败,谁还会主动去发起叛乱?” “无路可走的人,会那么做。” 继续按兵不动的话,法国第三共和国註定覆灭。 的確,国家社会党虽只是议会第一大党,还未拿下半数议席,但那不重要。 毕竟希儿在成为元首之前,也从没获得过议会多数,不照样吞下整个德国?如今拉罗克背后还有军方支持,他又怎会吞不下整个法国? 甚至可以说,他才是最具现实性的存在。 “用不了多久,法国第三共和国就会在掌声中谢幕。” 正因如此,即便是再不利的赌博,即便只是垂死挣扎,也必须掀起政变。 为了不让共和国毫无反抗地走向虚无的终点。 为了向世人表明,依然有人愿意为共和国而战。 “总之,这件事还请外务大臣多加关注。我这边要去工地视察。” “是,总理阁下。” 阿登纳皱起眉头,不满地应了一声,看样子对工作又多了一摊很不乐意。 没办法,虽然汉斯也有点像在偷閒的感觉,但此刻他们必须集中精力应对的是——新起点。 摆脱萧条、恢復元气,才是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正事。 ...... “您真的打算就这样发动叛乱吗?” “你想说什么,戴高乐少校?” “这场叛乱註定会失败,將军您也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面对甘末林的质问,他昔日的部下、如今身在参谋本部的夏尔·戴高乐高声叫道。 “为什么我们法国军人要將枪口对准彼此?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在一场註定失败的叛乱中白白牺牲?” “......是为了守护共和国。” “那个共和国究竟为我们做过什么!” “戴高乐少校!” 甘末林的副官眼见戴高乐越界,准备上前制止,却被甘末林伸手拦住。 戴高乐像是终於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声音愈发高亢。 “我曾在战爭中为了祖国奋勇作战,冲在最前线。负伤、被俘,我依然一次次从禁闭室中逃脱,只为重返祖国。可战爭结束,我好不容易回到法国,却看见了什么?” “......” “我看到曾经美丽的巴黎化为废墟,我看到曾经的部下失去四肢,在街头乞討。我看到曾经伟大的祖国变得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可共和国呢?除了每天重复那些骯脏的政治斗爭,它还做了什么?” 面对戴高乐那满怀愤怒的怒吼,甘末林低下了头。 因为他理解这份愤怒,甚至无法不理解。 “共和国確实不堪,我不会否认。共和国確实未曾给予我们什么,这一点我也不否认。” 但他很快又抬起头,坚定地说道: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愿为共和国而死。” “哈!这该死的共和国,有那种价值吗?” “有。” 甘末林斩钉截铁地说道。 “若就此让拉罗克摧毁共和国,那些先辈们用鲜血换来的民主制度也將一同崩塌。” 而若民主崩塌,那法国歷经百年建立起的“自由、平等、博爱”精神,也將隨之崩解。 拉罗克称那是偽善,可在甘末林看来,那是必要的偽善。 “起初,死去的会是社会主义者。” “......什么?” “当然,你不会在意。因为你不是社会主义者。” “......” “接著,是犹太人被杀。但你依旧不会在意,因为你不是犹太人。” 然后,是工会成员。 是那些选择良知的记者。 是那些反对战爭、追求和平的人。 “等到法西斯分子將枪口对准你和你的家人时,你將什么也做不了。因为那时候,已经没有人能为你说话了,戴高乐。” 戴高乐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所以,我会与拉罗克战斗。为了我深爱的祖国法国,为了我的朋友和家人不被拖入毁灭的深渊,我会战斗。我要驱逐那个妄图摧毁共和国、將这个国家再次推入独裁与战爭的疯子。” 即使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使这无异於一场愚蠢的自杀,他也会去做。 他要用自己的性命,阻止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法兰西的民主制度,在一片掌声中走向无声的终结。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协助您,將军。” “没关係。我又怎能强求你去赴死呢?” 甘末林望向神情复杂的戴高乐,语气温和。 “只希望你记住我,记住我们。记住我们是如何为了守护共和国而战斗的。” 那是甘末林留给这位昔日部下、年轻后辈的最后一句话。 ...... “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乔治。” 与此同时,拉罗克正与吉內梅尔举杯共饮,他嘴角始终掛著明朗的笑容,就像那些此时依旧在派对上一无所知、什么都不知道的庆祝者一样。 “共和国的终结之日正在临近。虽然这次大选因为达拉第那帮碍事的人没能拿下过半议席,多少有些遗憾,但也无妨。毕竟保守阵营的大多数人,已经转而支持我们了。” 即便他们现在突然变卦,也已经来不及了。 拉罗克早就掌握了军队这股武力,要是有哪个议会的胆小鬼敢阻拦,他大可以让军队出面,让他们闭嘴。 正如他当初对待无所作为、只会在爱丽舍宫喝酒的亚歷山大·米勒兰(alexandre millerand)那样。 “只要我成为总理,第一件事就是推动授权法的通过。然后让法兰西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曾经叱吒整个欧洲的伟大国家。” 一个曾令整个欧洲畏惧的第一强国。 “以拉罗克阁下的能耐,定能实现这一目標。” “是啊,总有一天,我还要亲手砸碎桑苏西条约这副该死的枷锁。” 他心里其实早就想撕毁桑苏西条约,重建伟大的陆军。 但德国的反应比他预想得更加激烈。 远远超出他的判断。 他本以为,英国和德国就算面对法国单方面撕毁桑苏西条约,也只能干看著不敢动手。 那两个国家现在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经济大萧条,哪敢违背国內民意掀起战爭?他们可惧怕战爭至极,根本不可能真的对法国动武。 可出人意料的是,懦弱的和平主义者英国首相拉姆齐·麦克唐纳(james ramsay macdonald)暂且不论,向来推崇温和政策的汉斯·冯·乔,竟在一次採访中假借言辞威胁,说如果自己敢公开提到撕毁桑苏西条约的事,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德国甚至扬言,就算英国不动,德意志帝国也会单独对法国宣战,將其彻底摧毁。 这完全不符合拉罗克对那个汉斯乔一贯行事风格的判断。 “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单方面撕毁桑苏西条约,德国恐怕立刻就会宣战,重兵压境。” 拉罗克非常清楚,一旦战爭爆发,法国就完了。 桑苏西条约让法国兵力受到严重限制,別说坦克,就连像样的战斗机都没有,又凭什么阻挡德军的钢铁洪流? 如果是希儿,或许会冒险尝试。但拉罗克是理性的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时机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政权,平息大萧条,重建那帮无能共和国政客搞垮的国力。” “是,拉罗克阁下。” 而且还得结盟,寻找新的同盟。 哪怕法国將来真决定撕毁桑苏西条约,也得先联合强有力的盟友,让德国不敢轻举妄动。 “单靠义大利,是不够的。” 虽然自称“法西斯力量领袖”的墨索里尼早就迫不及待地向他示好,送上橄欖枝,但义大利又算什么? 那群傢伙,在上次大战里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 拉罗克可不会把希望全押在他们身上。 “不过嘛,这些事眼下还不用太操心,毕竟我还不是总理。没必要急於求成,慢慢来,稳扎稳打才是。” “明白了,拉罗克阁下。” 咚咚—— “拉罗克党首,外面有客人求见。” “客人?我不记得安排过什么会面。” 拉罗克被人打断了兴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的秘书低声说道: “对方说有要紧事必须亲自当面传达......而且......这人身份也比较特殊,直接打发走......不太合適。” “究竟是谁?” “是......是赖伐尔。” “赖伐尔?皮埃尔·赖伐尔?” “是的,是劳动部长皮埃尔·赖伐尔。” 听到这个名字,拉罗克的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那个达拉第的走狗,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他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好奇——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让他进来。” 隨著拉罗克发话,神情紧张的赖伐尔缓缓步入室內。 房门在他身后悄然合拢,一场秘密的对话悄然展开—— 第331章 黑刀之夜 1930年12月28日,夜幕笼罩著巴黎郊外,一片漆黑。 借著夜色的掩护,武装士兵们神情紧张地在巴黎郊外悄然集结。 他们是奉甘末林之命,为了肃清拉·洛克与国家社会党、守护共和国而聚在一起的部队。 “共和国的儿郎们啊!” 在耀眼的探照灯后方,佩戴军刀、披著猎猎作响的披风,全副武装的甘末林高声呼喊。士兵们的视线如同被吸引般齐刷刷望向他。 甘末林看著这些即將被自己推进死地的士兵,脸上既有负罪感、又有誓死保卫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今日我们匯聚於此,是为了捍卫自巴士底狱光辉之日起,法国人民歷经无数艰难险阻、付出巨大牺牲方才建立起来的共和国和民主制度。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迷失於私怨与空洞復仇之念,为了一己之私,欲以法国与法国人民的生命作为赌注,挑起第二场世界大战的敌人——弗朗索瓦·德·拉·洛克。” “......” “当然,眾所周知,我们的处境极其不利。与敌军相比,我们的兵力不过是沧海一粟,甚至连市民也会將我们视作叛军,辱骂我们。恐怕,在座各位之中,能与我一道看到明日清晨阳光的人,寥寥无几。” 甘末林冷静的话语令眾士兵不禁神情一紧。 但他们之中,无一人露出惧意。 也没有人偷偷看向左右,想要逃跑。 因为这里的每一位士兵,早已向甘末林起誓——要与他一同守护法兰西共和国。为了这份誓言,他们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我们的计划非常简单。” 甘末林望著这些即便明知必死仍愿与他同行的士兵,心中充满感激,再度开口。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將国家社会党的残余势力全部肃清。包括贝当、魏刚、达尔朗等与法西斯勾结的军方將领与海军上將,一个不留!还有,最重要的——”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但语气中的决绝却愈发明显,“弗朗索瓦·拉·洛克!无论如何,即使行动失败,也务必將拉·洛克斩於刀下!” 甘末林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庞,似乎在与他们一一確认这个决心。士兵们默默点头,似乎明白这任务的重要与艰巨性。 “即使行动失败,我们也绝不能让拉·洛克活著离开。”甘末林再次重复的话语如同誓言一般,在空气中迴荡,“这是我们对法兰西共和国的责任,也是我们对自己的承诺!” 哪怕其他敌人都已剷除,只要拉·洛克尚在人间,一切便毫无意义。 就算要背负炸药衝进敌阵,也必须拔除这个试图让法兰西坠入黑暗的独裁者之种。 “出发吧,兄弟们!共和国的命运繫於我们一身!” “vive la france!vive la république!” ——咔嚓!!! 伴隨著士兵们震天的呼喊与整齐划一的敬礼声,操场上迴荡起鏗鏘激昂的迴响。 轰隆隆—— 承载著共和国最后希望的卡车,朝著此刻依旧灯火通明、辉煌不减的光之都——巴黎,隆隆驶去。 ...... “共和国万岁!” “哇啊啊啊啊!!” 砰!噠噠! “什、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所有人举枪!叛乱来了!” “紧急情况!紧──急──情──报──!!”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最后一战,最后的挣扎,是在保卫巴黎的守备队士兵的尖叫与怒吼中拉开的帷幕。 “快点!情报显示拉·罗克现在应该在国家社会党总部。必须在他逃跑之前將他剷除!” “是,长官!” 伴隨著卡车的轰鸣与密集的枪声,从梦中惊醒的巴黎市民,望著蜂拥进城的政变军队,惊恐尖叫。而在最前方亲自指挥士兵的甘末林一声高喊,士兵们也齐声怒吼,加快了步伐。 照这个速度,不出多久就能抵达目標。 计划进行得比预想还顺利,士兵们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但甘末林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放鬆。 “太顺利了。”他心中暗自思忖。 他曾是巴黎防卫的主官,对这座城市的防御系统了如指掌。 “按理说,现在巴黎守备队早该出动,拦下我们才对。” 可即便他们已穿过巴黎的中枢,守备队却依然未露一面。 街道上只有警察、宪兵以及少量的士兵在进行零星的抵抗。 “难道......消息泄露了?” 甘末林不禁心生疑虑,想起那位至今未曾现身的戴高乐,但隨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儘管他们意见不合,戴高乐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军人,作为法兰西人,他骄傲而固执。 他绝不会是告密者。 “那会是谁......不,事到如今再想也晚了。” 政变已然开始。 即使这是个陷阱,甘末林也只能朝著那渺茫的希望继续前进。 “將军阁下,前方就是国家社会党总部!” “全军突入!” “哇啊啊啊啊──!!” 伴隨著甘末林的命令,政变军高声吶喊,猛扑向国家社会党总部。 而负责守卫总部的骑士团也开始了反击。 但这些人不过是些虚有其表、浸淫於权谋与浮华的政客打手罢了。 他们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的对手。 “可、可恶!” “快逃啊!!” 短短几分钟交火后,斗志崩溃的骑士团溃不成军,政变军趁势攻入总部。 “嗯?誒誒?” “將、將军阁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可他们好不容易攻下的国家社会党总部,竟空无一人。 原本预想会在此的拉·罗克,甚至连只老鼠都没有。 “快派人给前往拉·罗克宅邸的部队传令——” 轰隆!!! “!!” 就在政变军的脸上开始浮现不安时,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连带著墙壁倒塌,淹没了甘末林的指令。 惊愕之中,甘末林转头望向总部外,只见炮口冒著硝烟,巴黎守备队正用重炮將总部反包围! “让人想起几年前的事了呢,將军阁下。虽然那时我们的处境恰恰相反。” “拉·罗克......!” 而在拉·罗克左右,站著的是贝当与魏刚这两名共和国的敌人,他们出现在甘末林视野中。 “请投降吧,將军。” 拉·罗克开口。 “我並不想让法国人自相残杀。现在投降的话,念在旧情与您的功绩,我可以保您一命。” “闭嘴吧,拉·罗克!你还敢说不想让法国人流血?你这个要將法国再次捲入战火的傢伙,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只是想夺回我们、法国曾经失去的东西。这有错吗?” “只不过是你那可悲的復仇心罢了!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嗯?” 正怒斥著拉·罗克的甘末林忽然表情一滯,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神色。 因为在拉·罗克身后,站著一个绝不该在那的人,而且还在他那一边。 “赖伐尔?” 赖伐尔,现任劳动部长、人民阵线成员、共和国忠诚派的皮埃尔·赖伐尔。 此刻甘末林终於明白了,是谁走漏了消息。 “赖伐尔!你这个吃著共和国俸禄、身为人民阵线一员的部长,居然投靠法西斯,背叛共和国!” “別怪他了。赖伐尔大臣只是终於明白了,真正值得效忠的地方在哪里。与將军阁下不同而已。” “闭嘴!” 听著拉·罗克这充满嘲讽的话语,甘末林怒目圆睁,怒吼出声。 但他心中已是一片焦灼。 既然赖伐尔背叛投靠拉·罗克,就不可能只透露政变计划这么简单。 那么此时此刻,为了逃往瑞士而行动的达拉第、雷诺、布鲁姆、曼德尔等共和国忠诚派的领导人——恐怕也都陷入了危险。 “拜託了......一定要平安无事......” 甘末林早已做好了赴死的觉悟,但他们还不能死。 若失去了他们,共和国忠诚派將会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关於共和国与民主的希望也將就此断绝。 甘末林只能在心中祈祷他们已逃出拉·罗克的魔掌,他强忍住心头的悲愤,走到因赖伐尔的背叛而混乱不安的士兵们面前。 “共和国的儿郎们,我的兄弟们,记住——我们要做的事,从未改变。” 听到甘末林的话,政变军士兵纷纷点头。 即使他们將背负耻辱而死,也要斩杀共和国之敌——弗朗索瓦·德·拉·罗克。 如今,那敌人就站在他们眼前。 那么剩下的,只需一件事。 “为了共和国。” 鏘! 甘末林拔出了那把自他成为军官以来便隨身携带的军刀。 士兵们也纷纷將刺刀装上步枪,拔出短刀。 “全军——突击──!!” “vive la france──!!(法兰西万岁──!!)” 伴隨著嘶吼,甘末林与他的部下们朝敌军的防线猛衝而去。 “真是无聊。” 看著这番景象的拉·罗克轻轻嘆了口气,仿佛已不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意义,他转过身,对贝当与魏刚说道: “剩下的就交给两位將军了。” “甘末林......” “他已经决意与共和国共赴黄泉。既然无法为我们所用,便没有留他性命的理由了。” “明白。” 贝当与魏刚点了点头。 儘管要亲手杀死曾经的战友甘末林让他们心中五味杂陈,但如拉·罗克所说,他们的道路早已分道扬鑣。 “全军,开火!” 轰!轰隆!噠噠噠噠噠噠!! 伴隨著贝当的命令,火炮的炮弹与机关枪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疯狂扫向衝锋而来的甘末林与政变军。 然而,甘末林没有停下。 追隨他的人,亦没有停下。 这,是比任何人都更像法兰西人的谢幕。 ...... “拉·罗克阁下,收到魏刚將军与贝当將军的报告,叛军已被平定。” “甘末林呢?” “他已与叛军一同阵亡。” “是吗。” 听完吉內梅尔的匯报,拉·罗克闭上了眼睛。 那是为了缅怀並致敬这位曾受他敬仰、追隨过的上司的死。 “真是愚蠢。” 如果不是选择追隨共和国,而是投靠自己,结局又怎会如此悲惨? “和甘末林同谋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面对拉·罗克再次重申“第三共和国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於世”的感慨,吉內梅尔做出了回答。 正如甘末林所担心的那样,赖伐尔不仅出卖了他,还连同那些誓死捍卫共和国的同志也一併背叛了。拉·罗克当即下令派出骑士团,逮捕所有人。 “那些背叛祖国的叛徒,不配拥有接受审判的权利。传令下去,一经逮捕,立即处决。” “是,拉·罗克阁下。” 在他所构想的伟大法兰西中,没有必要容忍那些忠於无能共和国的政客。 更何况,据赖伐尔所说,他们甚至还收受了来自某个身份不明的幕后金主的资助。 至於那个“身份不明”的金主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又是那个该死的“黄祸俾斯麦”,汉斯·冯·乔。 虽然他们都没留下任何证据可供利用,但...... “达拉第、布鲁姆、雷诺、曼德尔,这些人,都是法兰西的污点。” 对於法兰西的污点,唯一应得的惩罚只有一个——死。 “我一上任总理,就要立即组建秘密警察。” “秘密警察?” “叛徒可不止甘末林与达拉第那一伙。这个国家里,还藏著不少背叛者,乔治。更別提那些英国海盗和条顿蠢货安插在巴黎的无数间谍了。” 別忘了,上一场战爭法国为何会败? 就是因为內部出了叛徒。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对国內的严密监视与铁血控制,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砰! “拉·罗克阁下,大事不好了!” 就在此时—— 拉·罗克正盘算著如何依靠秘密警察剷除叛徒与间谍,秘书却脸色惨白,连敲门都顾不上,推门而入。 “刚刚骑士团来报,爱德华·达拉第与共和国忠诚派全都被他们逃脱了!” “什么?!——” 隨之而来的话,更是让拉·罗克怒不可遏。 第332章 独裁者的诞生 “呼......呼呼......” 在甘末林於巴黎点燃最后的火焰之时,以达拉第为首的共和国忠诚派正气喘吁吁地翻越高耸的阿尔卑斯山,朝著瑞士边境奔去。 他们的行动,比前来逮捕他们的骑士团更快一步。 “到了这里,应该就安全了。” “呼......呼......谢谢你,戴高乐少校。” 而这一切之所以成为可能,全都归功於夏尔·戴高乐。 “不必道谢。我们今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戴高乐冷冷地回道,眼神斜睨著那个来自“德国”的神秘男子,正是他带他们一路来到这里。 事实上,戴高乐一开始並没有打算救这些共和国的忠诚派。 正如他对甘末林说过的那样,他並不想捲入这场风波。 眼下,他作为法兰西少数几位真正优秀的军人,早已被拉罗克相中。 不论他对共和国的情感如何,为了自己的前途,也绝不能与甘末林或那些忠诚派牵扯在一起。 但...... “上校,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么乱?” “啊,戴高乐少校,你休假所以不清楚。甘末林好像要发动叛乱了,守备队都炸了锅。” “叛......乱?” “没错,听说是赖伐尔部长举报的。说达拉第、布鲁姆、雷诺这些大人物也牵涉其中。真是蠢到家了,为了一个无能透顶的共和国送命......” “......是这样啊。” 但就在听到上司说“赖伐尔举报了叛乱”那一刻,戴高乐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达拉第。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实话,到现在他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去做那种“援助叛徒”的蠢事。 “只希望你能记住我们,记住我们是怎样为了守护共和国而战的。” 但甘末林临別时留下的那句话始终在他脑海中迴响。 最终,在长时间的犹豫后,戴高乐偷偷避开拉罗克的监视,向正悄悄收拾行李准备逃亡的达拉第与共和国忠诚派们,告知了赖伐尔的背叛。 “赖伐尔背叛了?开什么玩笑......” 最初,没有人相信他。 不是因为他们信任赖伐尔,而是他们不信戴高乐。 毕竟,戴高乐不仅拒绝与忠诚派合作,还早已博得了拉罗克的青睞。 但没过多久,一名负责24小时监控拉罗克动向的德国人便回报说,拉罗克確实与赖伐尔接触过。直到这时,共和国忠诚派才意识到戴高乐所言非虚,嘴里骂著各种难听的话,匆匆离开了巴黎。 “多亏了少校您,哪怕赖伐尔背叛了,也让我们得以从那些自称『骑士团』的拉罗克爪牙手中全身而退。” “......” “我知道,您对我们这些人並无好感。但救得我们一命,让共和国最后的希望得以延续,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就请收下我们的谢意吧。” 面对达拉第带著笑意的话语,戴高乐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少校您也儘快回巴黎吧,趁著还没被拉罗克察觉。” “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这么做。不过,在那之前,拉格是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听到戴高乐的话,之前为了不打扰对话,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的黑啤拉格转过了头。 “你们德国人,是如何看待如今法兰西所走的这条路的?” “......少校您有孩子吗?”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菲利普,伊莉莎白,还有安娜。 是他捧在掌心怕碎、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 “我也有个儿子。没有哪个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经歷战爭。” “......” “也没有哪个父亲,在子女遭遇危难时,会选择袖手旁观。” “......原来如此。” 听到德国人的回答,戴高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虽是短短几句话,却意味深长。 ...... “请签字,总统阁下。” 数日之后。 隨著新年钟声敲响,1931年悄然来临,正式成为总理的拉·罗克不再容忍拖延。为了不被那些忠於共和的残余势力绊住脚步,他將一张纸递到了即將成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最后一任总统的亚歷山大·米勒兰面前。 那是一份《授权法案》。 这是一项在民主国家绝不该出现的法案——议会將立法权授予行政部门,也就是拉·罗克本人,使其无需通过议会就能制定法律,完全按照个人意志行事。 说白了,这就是一封恐嚇信,要法国默许继拿破崙之后又一位独裁者的诞生。 “包括赖伐尔部长在內的內阁成员已经全部签字了。现在只差总统阁下您了。” “......” 面对拉·罗克冰冷的声音,米勒兰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他別无选择。 “上帝啊......” 为何降下如此重担於我? 为何让法国陷入如此深渊? 米勒兰一次次在心中质问,但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如果我在这上面签字,我和我的家人......性命是否还能保全......” “当然,我保证。” 最终,米勒兰放弃了一切,为了保住性命,屈辱地在《授权法案》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为了结束法国当前的混乱,就如伟大的拿破崙所做的那样,我们需要一个意志统一的强大政府。而《授权法案》,正是迈向这一目標的第一步!” “拉·罗克万岁!” “拉·罗克万岁!法兰西万岁!” 接下来,是议会。 不过,由於国家社会党並未掌握绝对多数,只要议员们敢於冒死反对,《授权法案》仍有被否决的可能。 “......” 然而,议会中却无人反对拉·罗克和国家社会党。 因为,除了那些流亡海外的共和派之外,留下来的,只剩下一群像米勒兰那样不敢赴死的懦夫,以及早已与国家社会党暗中勾结的投机主义者。 “投票结果:参议院赞成320票,无效28票;国民议会(下院)赞成499票,无效68票。兹宣布《授权法案》正式通过。愿法兰西的未来充满荣耀与繁荣。” “哇啊啊啊啊——!” “拉·罗克万岁!法兰西万岁!民族万岁!”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就这样,在议会的袖手旁观、苍白无力的掌声,以及国家社会党的欢呼声中,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轰然倒塌。 而在这片废墟之上,诞生了一个新的国家——由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独裁统治的法西斯法国。 ...... 【隨著《授权法》的通过,法国诞生了比歷届任何一届政府都更为强势的政权。同时,亚歷山大·米勒兰总统以健康为由宣布辞职,民眾纷纷呼吁,必须儘快制定新法案,將总统权限授予总理拉洛克......】 “咳咳......共和国,到头来是这样灭亡的吗。” 曾是法国总统的保罗·德夏內尔,如今却病臥榻前,命悬一线,只能通过收音机亲耳听见那个他拼尽一生阻止的拉罗克,正一步步摧毁共和国。他苦笑一声,举起酒杯。 没有酒,他实在撑不下去。 可此刻,他舌尖所触及的,並非葡萄酒的甘甜,而是苦涩不堪。德夏內尔的心情,也愈发沉重。 “神啊,您当真遗弃了法兰西吗?” 德夏內尔仰望天际,向那本应俯瞰一切的上帝质问。 法国究竟做错了什么?法国人民又做错了什么?为何必须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痛苦与绝望? “德夏內尔先生,您现在必须逃走。” 就在他为这片陷入黑暗的祖国命运感到哀伤之时,身旁那位年迈的秘书,唯一还陪伴在他身边的人,焦急地劝道。 拉洛克已彻底掌握法国政权,接下来势必会不择手段地清洗一切反对派。 而他的第一个目標,必然就是这个和他有私怨的德夏內尔。 “反正这副身子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如今逃又能如何?” 若真想逃,早就逃了。 可德夏內尔早已立下决心:既然曾是法国总统,既然未能阻止拉洛克,他便必须承担到底。 他发誓不会逃,只会在拉罗克亲自上门取他性命时,露出微笑,竖起中指。 哪怕是为了不愧对那位,曾为保卫共和国而献出生命的法国第三共和国最后的士兵——甘末兰。 砰砰砰!! “看来,拉罗克已经派人来了。” 楼下传来粗暴的砸门声,德夏內尔淡淡说道。 看样子,那位新上任的法国独裁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处理掉这位老头了。 “你快走吧。后门应该还安全。” “先生......” 秘书闻言低下了头。 但很快,他便定下心神,向德夏內尔行了最后的礼。 “德夏內尔先生,安德伯格(underberg)能侍奉您至今,是我的荣幸。” “我也以拥有你这样的朋友为傲。快走吧。” 轰! 就在秘书匆忙离开宅邸的同时,大门终於承受不住剧烈的衝击,发出一声巨响后应声而碎。 不久,臥室的门也被推开,几个面相凶恶的男人闯了进来,將依旧半躺著喝酒的德夏內尔团团围住。 他们正是自称“骑士团”的拉洛克的爪牙。 “保罗·德夏內尔。” “哼,拉罗克让你们来给我问好吗?” “执政官才没功夫管你这老不死的。他正忙著思索法国的未来。” “哈!执政官?他现在竟敢自称执政官了?他真把自己当成拿破崙了?那就替我转告他一句——正如拿破崙在独裁中走向自我毁灭,你们也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砰!! 话音未落,枪声已至,一颗铅弹毫不留情地穿透德夏內尔的心臟。 见状,其中一名骑士皱起眉头。 “喂,我不是说过別让他死得太轻鬆吗?” “可这老东西竟敢侮辱执政大人!” “正因为如此,才更该让他受尽折磨。嘖,去,把汽油桶拿来。” 轰啦啦── 几分钟后,德夏內尔的宅邸升起冲天红焰。 他的尸体也在火中燃烧——染满鲜血与葡萄酒的身体,彻底化为一片猩红。 但路过的巴黎市民们无人敢报警叫消防,只默默低头,快步离去。 这是往后法国人將无数次目睹的光景。 ...... “我们德意志帝国始终努力尊重法兰西国的一切行动。但遗憾的是,部分激进团体借著近期法国內部发生的不幸事件,採取了违背人类普世价值的行径,听闻因此使法国境內的社会弱势群体面临危险。我希望这起令人痛惜的事件能够和平解决。若有必要,我们德意志帝国將尽最大努力提供协助。” “卡!” “辛苦了,总理阁下。” 一结束广播演讲,阿登纳的声音便隨即响起,汉斯微微点头示意回应。 这场演讲与那次故意强硬、为了打压拉罗克支持率的採访不同,充满了外交辞令与修辞。 『我听说你们做了些让人难以尊重的下作之举。借著叛乱胡作非为,我劝你们趁我们还没出手之前,自己收敛一点。』 若要揭开辞令背后真正的意图,大抵如此。 “话说回来,那些新来的法国朋友们,適应得还好吗?” “是,正如您所指示的,我们將他们安置在了一个安静、不起眼的地方。” “那就好。” 差点在这边也因为那个最终还是背叛了共和国的赖伐尔而酿成大祸。 幸好自己早早就把眼线安插在了各处。 『说起来,好像是戴高乐协助他们逃出来的吧?』 这倒是出乎意料。 按戴高乐的性格,更应该倾向於拉罗克那边才对。 听说他现在也还在左右摇摆,不过如果能成功说服他,再加上本身就具备正统性与名分的达拉第,以及那些忠於共和国的势力,只要组合得当,日后与拉罗克对抗时,將会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 “总之,让忠於共和国的人暂且休整,我们继续將注意力集中在拉罗克的动向上。” “嗯,不过根据卡纳里斯局长的报告,拉罗克似乎有意成立秘密警察,加强反间谍行动。我们的特工恐怕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在法国境內公开活动。” “即便如此,也別无他法。” 从现在起,就是他与拉罗克之间的博弈。 拉罗克一心想撕毁桑苏西条约、重新武装,而汉斯必须设法阻止。 这场博弈会持续多久尚不可知,但为了立於不败之地,情报情报,还是情报,绝对不可或缺。 “全力动用我们早已布下的情报网络,也向英国方面请求协助。” “明白了。” 正好此时,英国人似乎也因拉罗克上任后大肆模仿拿破崙的举动而感到不安,开始將支持从一味绥靖的麦克唐纳工党內阁转回到保守党阵营。 “眼下我们必须倾尽所能。” 一如既往,为了德意志帝国。 —————— 感谢大家的礼物,感谢路人?的20张催更符!感谢喜欢少桂的何远的大保健! 感谢大家! 第333章 纳粹法国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宣布废除国家宪兵队,设立“秩序保安局”,以清剿法国境內的叛徒与间谍。】 【国家社会党骑士团即將改编为国家骑士团。】 【拉·罗克:“背叛者与间谍將迎来正义之锤。”】 法国的局势一日不如一日。 同样是“弗”字打头,拉·罗克简直就像是下定决心要把法国变成“弗x托斯”似的,继骑士团之后,他现在乾脆想要成为执政官了。 而那“秩序保安局”,怎么看都像是换皮的盖世太保,只不过更可笑罢了。 “说不定哪天还真要像拿破崙一样把教皇带来,给自己戴上皇帝的皇冠呢。” “父亲,又因为法国的事头疼了吗?” “芙蕾迪。” 那个曾经只会撒娇的小女孩,如今已亭亭玉立,离成年只差一岁,十七岁的她早已展露出成熟女性的光辉气质。听到芙蕾德莉卡的声音,汉斯脸上本来紧锁的眉头也不自觉舒展开来,仿佛之前的阴霾从未存在过。 “我听说拉·罗克已经开始把法国往不好的方向推了。法国人当初选他当总理的时候,真的预料到会变成这样吗?” “也许预料到了,也许没有。但无论是哪一种,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法国人恐怕还是会向他欢呼。” 就像当年德国人向希儿欢呼那样。 “但那种建立在暴力与仇恨之上的欢呼,是空洞的。终有一日会隨风而散。等到一切崩塌之时,法国人也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否认拉·罗克。” “可他们是自己把拉·罗克推上领导位置的啊?”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更快地否认他。人类啊,本就擅长自欺欺人。” 这种事,不论哪个国家都有可能发生,歷史上也確实发生过不止一次。 就看看隔壁的日本。 整天一副“我们从没发动过侵略战爭”的嘴脸,装模作样地摆出受害者的姿態。 当然,只要他还在,至少在这个世界,这种事就绝不可能得逞。 “说起来,你妈妈最近也不太常露面啊。” “呵呵,毕竟我明年就成年了嘛。也该开始找些合適的夫婿人选了。” 听到女儿这句话,汉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芙蕾德莉卡的婚事啊...... 光是听著就让人头皮发麻。 可在仍保有维多利亚时代影响的贵族社会中,婚姻向来都不容迟缓。 等她一满十八岁,就必须正式登上社交舞台,加入这场婚姻的角逐。 『但要是哪天有哪个不三不四的傢伙胆敢向我家芙蕾德莉卡提亲,我还没出手,我那岳父大人恐怕就先把他劈成两半了吧。』 別忘了,凯撒的战斧,可还是锋利无比的。 “要是你愿意的话,爸爸可以帮你打听有没有什么合適的联姻对象?” “妈妈在旁边的嘮叨就已经够我受的了。再说了,您现在不是该更关心表哥威廉的婚事吗?” 也是,毕竟那可是皇太孙的国婚。 顺便一提,威廉的未婚妻並不是原歷史上让威廉二世差点中风的多萝西婭·冯·萨尔维亚蒂(dorothea von salviati)。 这也理所当然。若真放任那个隨时可能引爆皇室的炸弹自由行动,才真叫咄咄怪事了。 维多利亚姑姑的那些家事已经让他头痛过一轮,实在没必要再来一次。 正因如此,汉斯这段时间四处奔波,勤勤恳恳当了好一阵子月老+丘比特,终於,这个世界的威廉皇太孙的未婚妻,成了年长他一岁的瑞典公主阿斯特丽德(astrid sofia lovisa thyra)。 她正是前瑞典国王奥斯卡二世第三子,卡尔王子的女儿,也是现任国王古斯塔夫五世的侄女。若按原本的歷史,她將嫁给比利时国王阿尔贝一世的长子,未来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三世——是的,就是那位王后阿斯特丽德。 她不仅拥有“白雪公主”般的美貌,性情也温婉动人,从小便是各大皇室爭相提亲的对象,可谓是最理想的皇太孙妃人选。 想想为了撮合她与那位问题满满的侄子,汉斯翻山越岭、煞费苦心......嘖,光是回忆都让人一阵恶寒。 『本来这桩婚事应该早在1926年或1927年就办成了......』 结果偏偏那时候爆发了大萧条,几经拖延,好不容易才在新起点的影响下,经济稍稍回暖,如今才终於能付诸实行。 “威廉那小子啊,得对我感恩戴德个几百回都不嫌多。” “这话您都说了十来遍了,您知道吗?” “那是因为爸爸我確实付出了很多啊,我的宝贝女儿。” 確实,付出得太多了。 ...... 【我第一次加入火十字团、踏入政界之时,心中就燃起了两个梦想。】 继授权法案通过不到一个月,弗朗索瓦·德·拉罗克便正式就任法兰西的终身执政官。 【其一,是以正义与秩序重建破碎的祖国;其二,是让法兰西重生为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强大而荣耀的国家。而这两个梦想,从我此刻就任终身执政官的这一刻起,已经开始实现。这是歷史性的变革,是拯救国家的革命!】 这一次,也没有任何反对声音。 在授权法案之后已彻底沦为拉罗克“举手机关”的议会,以全票赞成的形式通过了终身执政官任命案。拉罗克再一次在热烈的掌声中加冕为独裁者。 【然而我们的敌人,至今仍否认我,否认我们。他们污衊我为骗子与欺诈之徒。但这不过是愚者的喧囂。我可以断言,我站在这个位置,不是为了编织低劣的谎言或玩弄卑劣的伎俩。法兰西的復兴只是时间问题,在这条路上,绝无异议存在!】 “......” 【vive la france!vive la victoire!(法兰西万岁!胜利万岁!)】 “拉罗克万岁!” “我们不惧英吉利、不惧德意志!我们是法兰西,是欧洲最古老的民族!” 而此时回到巴黎的夏尔·戴高乐,每走过一条街道,都不得不听见从广播和扬声器中震耳欲聋地传来的拉罗克演讲声,以及比那更刺耳的法西斯分子的吶喊声。他的內心,仍陷入一片复杂的矛盾与衝突中。 ——到底,什么才是正確的呢? 戴高乐的理智告诉他,该像其他人一样,追隨拉罗克。 因为与过去那些无能的共和派政治家不同,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发誓要真正改变法兰西,让她再次伟大。 追隨他,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如前所述,戴高乐对法兰西的新任终身执政官,乃至重新被任命为法军总司令的贝当,都抱有不小的好感。 他要做的,和其他军官一样,只需向执政官与新生的法兰西宣誓效忠。 如此一来,他便可摆脱终身少校的命运,踏上仕途之路。 运气好的话,几年內或许就能晋升为將官。 而这正是现今法国所有军人梦寐以求的前程。 但戴高乐的內心,却与理智背道而驰,对拉罗克充满本能的抗拒。 他的心如在反抗理性一般,隱隱作痛。 自从与甘末林的最后对话、救出共和派忠臣之后,这种感觉便一直未曾散去。 他早已不再效忠共和国; 他本不该对拉罗克有任何不满; 可他就是感到不適,心烦意乱。 ——咣啷! 正在戴高乐忧心忡忡地嘆息时,一阵玻璃破碎声从远处传来。 他皱起眉头转头望去,只见一群男人正向某家商铺投掷石块,殴打那看起来像是店主的人。 身为军人,面对眼前发生的暴行,他无法坐视不理,立刻准备上前制止,却很快停下了脚步。 他意识到—— 周围的人,包括那些本该最先出手的警察,全都袖手旁观,冷眼旁观。 “求你们住手!住手啊!我也是法兰西人!和你们一样,我也是在大战时为祖国奋战过的军人啊!” “闭嘴!” “呃啊!” “你这种吸附在伟大法兰西上的寄生虫犹太人,也敢开口说话?” “犹太人......没资格谈什么人权!!” 而戴高乐很快便明白了,为何所有人都无动於衷。 那位被群殴的店主是犹太人。他在向周围求救,却换来的是冷眼,甚至是嘲笑。 自打以反犹太主义为纲领的国家社会党成为第一大党,拉罗克就任总理以来,犹太人便成为了每日遭受攻击的对象。 ——接下来轮到犹太人被杀了。但你这次也还是不会在意的吧。反正你不是犹太人。可等到那些法西斯找上你和你的家人时,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到那时,已经没有人会站出来为你说话了,戴高乐。 戴高乐的耳边,再次响起了甘末林那如幽灵般的低语。 那个曾断言“犹太人之后就是社会主义者,社会主义者之后便是法国人”的可憎声音,不停在脑海中迴荡。 “哎呀,少校阁下,您辛苦了!” 而让沉浸在思绪中的戴高乐惊醒的,不是別的,正是那些刚才还像野兽一样暴打犹太店主的男人们。 “终於到了军人再次守护祖国的时候了!” “请您务必为伟大的法兰西加油啊!” “......当然。” 那些人方才还因对方是犹太人而进行非人的暴力,如今却带著天真无邪的笑容向他问候,让戴高乐下意识地回以肯定。 但话虽如此,他只感觉內心更加腐烂。 因为实在令人作呕。 ...... 与此同时,震惊与哀嘆不止在德意志迴荡,听闻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崩塌,拉·罗克登上执政之位的消息,在其他国家同样激起波澜。 “法兰西终究还是诞生了新的独裁者啊。” “......这真的没问题吗?” 首先是大不列顛。 作为与德意志一道最关注法兰西动向的国家,英吉利自然无法对拉·罗克的上台无动於衷。早在看著他握住权力的那一刻,英国政坛不少人的神色上便已布满不安。 毕竟那人尚未执政之时,就已公然四处高喊:“打倒德意志!打到英吉利!桑苏西条约滚出去!”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对这样的傢伙抱有安心之心。 “不能再坐视不理了!拉·罗克此人必然会为了向英吉利与德意志復仇,撕裂和平,再次挑起战爭!我们必须在为时已晚前,不择手段地展开行动,阻止他!” 尤其是温斯顿·邱吉尔更是每日奔走呼號,警告世人拉·罗克的危险,並不断敦促採取强硬手段应对。 “温斯顿·加里波利·邱吉尔爵士又开始了啊。” “父亲之前明明是个懂得荣誉的伟人,那傢伙到底是从哪变得那么奇怪的?” “那老头怎么还不快点死。” 当然,大多数英吉利政客对邱吉尔的反应不过是一片冰冷的嘲讽与不屑。 而在英吉利民眾眼中的邱吉尔,也不过是个冥顽不化、嗜战成性的老疯子。更重要的是,现任首相拉姆齐·麦克唐纳与他完全不同——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地刺激法兰西,招来真正的战爭。 这对曾经歷过大战、仍记得伊普尔惨剧的人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谁会忘记上次大战中被打死了多少人? 只要不是邱吉尔那种偏执怪老头,谁也不会主动希望再来一次战爭。 “我们英吉利所渴望的,是和平与安定。作为曾亲歷世界大战梦魘的一员,我只愿法兰西新执政者弗朗索瓦·德·拉·罗克,能为国际和平做出明智决断。” 因此,英吉利政府对拉·罗克政权的回应也如同麦克唐纳一贯的作风,与一向咄咄逼人的德意志帝国截然不同,显得格外谨慎克制。 “麦克唐纳首相的回应真让人失望。若只是因为惧怕战爭而什么都不做,到最后,我们势必会错失出手的最佳时机!” 当然,邱吉尔依旧毫不留情地抨击麦克唐纳的软弱。 “战爭虽然可憎,但我们是不是也太软弱了点?” “我们凭什么要看法兰西那群蛤蟆的脸色?真要出事,德意志帝国自然会替我们收拾他们的。” 就是这样反覆横跳,麦克唐纳的回应发出后,虽然不像邱吉尔那般极端强硬,但英吉利国內的不满也在不断累积。 他们厌恶战爭,但更厌恶作为大英帝国的他们居然要向一群青蛙低头。 再加上不少人心底还有种很英吉利的念头:即便我们按兵不动,德意志这个伙伴也会像上次大战那样包办一切。 “哼,麦克唐纳首相果然也是和那些政客一样的胆小鬼。” 而隨著唐寧街上政权更替的风声日渐强烈,连麦克唐纳领导的工党內阁中,也开始有人悄悄表达对首相不满的声音。 “话说回来,拉·罗克......且不论他是个法兰西人,他的思想......倒是颇具魅力啊。” 这个人的名字,叫奥斯瓦尔德·莫斯利(oswald ernald mosley)。 他是第六代昂科茨准男爵,时任兰开斯特公国大臣,而不久的將来,他还会转向极右,创立不列顛法西斯联盟,成为又一位踏入深渊的法西斯分子。 第334章 乱世野心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看起来至少是个会兑现自己承诺的男人啊。” 与此同时,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去年十一月终於登上陆军参谋总长之位、成为美军最高统帅的麦克阿瑟,正饶有兴致地关注著拉罗克的动向。 他出於好奇,早在不久前就买来並读完了拉罗克的著作《我的祖国》。 书中有些主张让麦克阿瑟皱起眉头,但也有不少內容作为同为军人出身的他颇为认同。 尤其是那句:与其让无能的政客操控国家,不如由一位强有力的领袖来引领国民——这样的论调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拉罗克的方式......或许正是为如今的美国带来秩序与安定的唯一途径。” 大萧条、把木屑掺进肉饼中勉强充飢的穷人、整天只知道內斗却不思解决问题的国会与总统、將国家当笑话的大企业、永无止境的“牛奶战爭”......如今的美利坚,简直就是一锅彻底沸腾的混沌之汤。 美国一向最为重视的“自由精神”,尚不足两百年便已彻底腐化墮落,任何一位政客都无力將它导回正轨。 但,若有一位强而有力的领导者,一位“超人”,就能改变美国的命运。 而在麦克阿瑟看来,能够成为这位“超人”的,唯有他麦克阿瑟一人而已。 这是他对政府长年积怨已久、又始终走在成功之路上所滋生的傲慢所得出的结论。 “可问题是,该如何达成这个目標......” 与那些从王室走出的欧洲国家不同,美国从诞生之初就是一个民主共和制国家,美国人也为此感到无比自豪。 而麦克阿瑟的梦想,就像拉罗克所展现的一样,显然是要摧毁民主制度的行为,是在褻瀆美利坚的核心价值。 麦克阿瑟认为,正如为了大局可以牺牲局部,为了给美国带来“新秩序”,这些都是必要之恶。但问题在於,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有“远见”。 美国人绝不可能容忍这一点。 正如现任总统阿尔·史密斯公开斥责拉罗克摧毁了法国共和制度,称他是“否定法国自由、平等、博爱精神,在先祖的骸骨上起舞”的言论一样。 “我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凭藉出色的政治手腕,麦克阿瑟已经建立起了足够的人脉与势力网,但若要顛覆整个美利坚,他还需要一个足以让人民,至少是一部分人,支持他的“名分”。 咚咚—— “参谋总长阁下,我是艾森豪少校,可以进来吗?” 正当麦克阿瑟在办公室里愁眉紧锁、苦思如何获得那份“名分”时,他的专属副官伴隨著敲门声走了进来。 这位副官,正是代表“將星聚落”(the class the stars fell on)的又一位美利坚巨人,二战时期的盟军总司令,未来將登上总统宝座的d之男—— 德怀特·d·艾森豪(dwight david eisenhower)。 “进来吧。” “是!” 麦克阿瑟一边將摊在办公桌上的《我的祖国》悄悄塞进抽屉,一边开口说道。隨后,艾森豪立正敬礼,走进了办公室。 “说吧,什么事?” “白宫来电,阁下被总统召见。” “白宫?” “是,总统阁下说有要事需与您密谈。” “还真是罕见啊。” 毕竟,阿尔·史密斯向来对麦克阿瑟颇为忌惮,麦克阿瑟也从不掩饰对史密斯的反感。 两人的关係本就势同水火。 史密斯是极端进步派的代表,而麦克阿瑟则是典型的保守派、正统军人,如今更是主动伸手接触法西斯主义,幻想著自己成为“美国的超人”。 两人不对盘是理所当然的事,甚至一度有人认为,如果史密斯权力再强一点,麦克阿瑟根本不可能当上参谋总长。 “他现在恐怕还在等著抓我把柄,找机会除掉我吧。” 但麦克阿瑟是谁? 他可是个连军人都称不上“纯粹”的军人,早已习惯了操纵舆论、在政客之间周旋的游戏。 而史密斯除了罗斯福这类少数进步派的支持者之外,几乎毫无盟友,因此根本动不了麦克阿瑟,这才让麦克阿瑟能安稳地走到今天。 “恐怕是为了那『酬恤军』的事吧?” 麦克阿瑟暗中冷笑之际,艾森豪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当前,数以千计在大萧条中陷入困境的退伍老兵正聚集在华盛顿特区,要求政府兑现当年的承诺,发放应得的额外津贴。 他们被称为“酬恤军(bonus army)”,为此美国政府与史密斯总统曾多次试图谈判解决,但都以失败告终,事態已拖延数年之久。 “所以,政府可能是为了这个问题才召您前往商议。” “嗯,有道理。” 確实是个合理的推测。 那个满口道德的偽君子,总不会无聊到只是想请他喝杯茶聊聊天吧。 “我知道了,通知白宫,我会儘快赶过去。” “是,参谋总长阁下。” 艾森豪再次敬礼后退出了办公室,室內陷入一片寂静。 咚—— 咚—— 咚—— “哼,酬恤军吗......” 麦克阿瑟陷入沉思,脑海中浮现出如今仍扎营在华盛顿特区的酬恤军身影,手指不自觉地敲击著桌面,节奏清晰。 嘴角缓缓扬起—— “若是用得其所,或许能给我带来极大的助力啊。” 麦克阿瑟轻声自语。 那是他深思熟虑后,终於得出的答案。 ...... “哈哈!当然可以。我也在期待法国与义大利的超人碰面、彼此正面对话的那一天。” 咔噠── “呼,真累人啊。” 与墨索里尼通话结束后,拉罗克露出一脸疲惫的神色,长长嘆了口气。 这人到底是怎么能说这么多话的? 而且其中绝大部分內容,全都是墨索里尼对的自我吹捧。拉罗克一想到自己竟然和这种人交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几乎感到有点可惜。 “墨索里尼知道我们是『超人』。但那傢伙不过是个模仿超人的小丑罢了。” “而我们还得和那个小丑握手言和。” “这就是外交啊,乔治。就算对方是个蠢货,我们也需要盟友。” 正因如此,墨索里尼成了目前法国唯一的选择。 因为除了法国和义大利之外,欧洲其他地区大多都已被那可憎的德意志帝国所掌控。 “咳,现在是只有义大利,但时间一久,局势总会好转的。” 贝当这般说道,拉罗克微微点头。 在义大利之后,拉罗克下一步准备拉拢的盟友,是西班牙和日本。 最近的西班牙与法国的局势恰恰相反——统治多年的里维拉独裁政权倒台,阿方索十三世流亡海外,第二共和国宣告成立。然而,国家依旧一片混乱。包括贝当的门生佛朗哥在內的极右翼势力,正暗中等待推翻政权的时机。 换句话说,用不了多久,那边也可能建立一个如法国一样“正確的政权”。 至於日本,眾所周知,军部大权独揽,接连挑起事端,发动了满洲事变,推行近乎鲁莽的扩张政策,已然引发英德两国的警惕。 虽然日本比不上欧洲列强,但在亚洲却是最强大的国家。若能將其拉拢到自己一边,也是值得考虑的选择。 “要是能再拉来一位列强,那就更好了......” 还不知道美国那边已经开始隱隱冒出黑烟的拉罗克,带著几分遗憾舔了舔嘴唇。 “总之,现阶段先把重心放在与义大利建立关係上吧。没法立刻得到的东西,强求也没意义。” “是,执政官阁下。” 而且,拉罗克此时的忧虑还远不止外交。 他还必须面对一场並非“他国的故事”的现实。大萧条已连续多年让法国陷入经济衰退的泥淖。 第三共和国之所以覆灭,其一大根源正是经济不振与社会混乱未能妥善应对。 若不想步上共和政体的后尘,拉罗克就必须解决经济问题。 “梅西耶部长,祖国公债的发行准备进展如何了?” “进展顺利。” 面对出资资助拉罗克、作为交换被任命为財政部长的欧內斯特·梅西耶(ernest mercier)的答覆,拉罗克满意地扬起嘴角。 所谓“祖国公债”,正是法国版的“梅福券(mefo-wechsel)”,本质上是企业发行的债券,用於筹措资金。而这笔钱將投入国家主导的经济刺激项目以及军事扩张计划。 这也正是拉罗克不採用发行国债、而选择祖国公债这种繁复方式的原因。 毕竟,一旦公开发行国债用於军备,那便是明目张胆违反《桑苏西条约》,给德国提供了出兵口实,到时德军开著坦克碾过边境、要来取拉罗克脑袋,法国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而祖国公债並非国家直接发行,因此便於秘密筹措军费。 当然,考虑到歷史上的“梅福券”最终造成了怎样的恶果,这种做法无异於为了眼前目標而断送国家未来。但沉浸於仇恨中的法西斯分子,哪会想到那么远。 “儘快发行这些公债吧。正好,我们的前战爭部长马奇诺先生提交了个非常有意思的计划。” “是,执政官阁下。” “阁下,虽然经济復甦固然重要,但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 “是关於犹太人和红色的事。” 隨著拉罗克上台、被特赦重返法国的夏尔·莫拉斯开口,法西斯分子们又一次齐齐点头。 “莫拉斯说得对。” 接著说话的是与莫拉斯一样痛恨红色的贝当。 “我们必须將他们驱逐出境,甚至设立隔离营,把犹太人与红色从伟大的法国中清洗出去。我们要从源头上净化那骯脏的血液,在爱国而正確的社会教育下,从根子上彻底改造。” 所谓“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贝当口中的这番话,仿佛是在为他的学生佛朗哥,所主导的强姦与大规模拐卖儿童等优生学暴行做註解。 “太好了。” 然而,面对这一套足以让正常人破口大骂的发言,拉罗克与国家社会党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反倒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笑容。 “第三共和国会沦落到那般地步,还不就是因为法国的青年被犹太人与异端思想蛊惑,等他们长大后却反过来带坏了法国?我们绝不能让歷史的错误重演,一定要从根本上矫正过来。” “那么......” “莫拉斯,你现在就和贝当將军一起,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交上来。” 接到拉罗克的命令后,莫拉斯和贝当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光是想像都已令人无比愉快。 今日的法国,仍在朝著无法回头的恶意深渊,疯狂狂奔。 ...... “那种混帐东西占领了法兰西。” 在法国仿佛要化身为这个世界的新纳粹,踏上邪恶之路时,德国正冷眼旁观,英国满怀不安地度日,麦克阿瑟策划著名阴谋,而苏联的史达林,则满腹不悦地凝视著那个法西斯化的法国。 德国的敌人越多本是好事,可偏偏这个新敌人,是高喊“我不只是討厌红色分子,我还要杀光红色分子!”的拉罗克和国家社会党。 “莫洛托夫同志,我寄给拉罗克的信,有回覆了吗?” “没有,书记同志。看样子拉罗克並没有打算回应。” “该死的反动杂碎......” 史达林咒骂了一句。他明明事先放低姿態试图缓和关係,结果拉罗克却像是直接朝他竖起中指一样,丝毫不给好脸。 他原本並非妄想重建俄法同盟,但起码为了牵制德国,愿意和法国合作。然而拉罗克却摆出一副连话都不愿意说的態度,对他彻底不屑一顾。 当然,对拉罗克来说,想与苏联合作並不是那么容易的选择。 国家社会党眼睁睁看著巴黎毁於“第二次公社”的灾难,对红色势力的厌恶甚至比纳粹德国还要深。 “请不必担心,同志。拉罗克现在虽然得意忘形,但最终,他也不得不直面现实,若要牵制德国,就只能与我们联手。” “唔。” 听到担任苏联外长、也因“莫洛托夫鸡尾酒”而闻名的维亚切斯拉夫·莫洛托夫(Вrчecлaвmnxanлoвnчmoлotoв)这番话,史达林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中亚的农业產量,今年看样子也达不到预期啊。”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另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取代乌克兰、肩负起苏联粮食供给任务的中亚农业。 “李森科同志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万、万分抱歉,同志......” 每次投入巨大却收效甚微,史达林的耐心已近极限,暴怒之下,官员们战战兢兢地低头赔罪。 当然,中亚农业的惨状,与其说是李森科的无能,不如说是史达林本人强制推行集体化政策的恶果。他將所有自耕农都打成“富农”,暴力镇压並送进集体农场,这才引来了这场灾难。 但没有人敢指出这个事实。 谁敢开口,谁就会被“伟大的史达林同志”送进古拉格。 “你去告诉李森科同志,五年內要是还拿不出成果,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是!史达林同志!” 在史达林森冷的命令下,官员们再次低头应命。 如今没有尼古拉·瓦维洛夫(hnkoлa?nnвa?hoвnчВaвn?лoв)这个替罪羊挡刀,他早已躲进乌克兰过得逍遥自在,李森科这次恐怕真的要为自己的无能付出代价了。 “炸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同志。” “这是送给史达林的大礼,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然而,即便如此,史达林也不应掉以轻心。 因为就在他的眼线触及不到的阴影之中,亦有无数被他压迫被他背叛的人,正磨刀霍霍,准备向他復仇。 而紧接著,在苏联即將再次迎来腥风血雨之际,德国却在和煦春光中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活动。 那场活动,正是德意志帝国下一任储君——皇太孙威廉的婚礼。 第335章 皇室婚礼 “呼......” 德意志帝国的皇储威廉·弗里德里希·弗朗茨·约瑟夫·克里斯蒂安·奥拉夫(wilhelm friedrich franz joseph christian olaf),带著一丝紧张,望著镜中身著礼服的自己。 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 再过几个小时,他便要与瑞典的阿斯特丽德公主成婚,她將成为德意志帝国的皇储妃。 这是个必然令人紧张的日子,同时,也让他肩上的责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重。 “我......真的能做好吗?” 威廉用缺乏自信的声音,问著镜中的自己。 曾祖父是被誉为“大帝”的威廉一世, 祖父是继任大帝之名的威廉二世, 父亲则是皇太子、战爭英雄威廉皇太子。 还有那位从孤儿一路成为帝国駙马,最终登上相位,被公认为缔造今日德意志帝国的姑父——汉斯·冯·乔公爵。 这些家族成员,个个都是他引以为傲、无比敬仰的人物,但也因过於伟大,让他感到难以企及的压力。 他这样稚嫩的人,根本不敢奢望追上他们的背影。 “要是能放下什么继承权,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就好了......” 威廉嘆了口气,自嘲般地低声喃喃。 当然,这只是妄想。 他是霍亨索伦家的长孙,自出生起,就註定要成为德意志帝国的皇帝、普鲁士的国王。 逃避,等同於背弃对帝国和家族的责任。 更何况,一旦他退下,沉重无比的皇储之位就会落到弟弟路易·斐迪南身上。 为了无辜的弟弟,他也必须默默承受。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確实为了爱情放弃了继承权,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在这里,德意志帝国依然健在,而他也不是皇位的覬覦者,而是正统的皇储,所以他无法轻易放下自己的义务。 毕竟,位置既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成为沉重的枷锁。 篤篤—— “威廉哥哥,父亲说时间到了,让你准备好。” “莱因哈特。” 威廉还站在镜前,捨不得移开脚步时,表弟莱因哈特走了进来。 威廉不想让別人担心,赶紧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机敏的莱因哈特先开了口。 “怎么了,有事?” “嗯?没事。” “没事的话,新郎可不会是这种表情。” 面对莱因哈特冷淡却精准的调侃,威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傢伙外表懒洋洋的,心思却很细。 “该不会是对新娘不满意吧?” “绝对不是,你放心。” “那就好。如果你现在说不想结婚,父亲八成会露出想让高射炮当场送你上天的表情。” “噗,那位大人確实干得出来。” 毕竟姑父为了促成这门婚事,不仅说服了祖父、父亲,还亲自劝动了瑞典王室,可谓是这件事的第一推动者。 只是,这並不代表威廉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 阿斯特丽德不仅美丽到让他觉得自己高攀,而且性格温柔,和他非常合得来。 所以,他心里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姑父汉斯为他奔走,也为给姑父添麻烦而有些歉疚。 当然,他並不知道,汉斯促成婚事更多是为了自己的方便。 “那你到底怎么了?” “说不上来......可能是婚礼將近的缘故吧,总觉得一切都沉甸甸的。人们的目光、寄托在我身上的期望,甚至连空气都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身为德意志帝国未来的未来的皇帝,却说出这样的话,確实有些惭愧。 “你也是人啊,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出乎威廉的意料,莱因哈特没有讽刺,也没有打趣,而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担心的,不就是成了一个家庭的主心骨后,人们的期望会更高,自己能不能胜任吗?” “嗯?嗯......是吧。” “可没必要一开始就把所有事都做好,也根本做不到。就拿祖父来说,几十年前他还被国民嫌弃呢。至於父亲......那是个怪胎,就当特例。” 莱因哈特说著,耸了耸肩。 “所以,不用想得太复杂,也別一个人硬扛。人类本来就不是能独自完成一切的生物,社会是靠互相扶持而存在的,皇帝之下才有宰相和群臣。” “哈,哈哈......你说得对。” 威廉听了,才意识到自己確实想得太沉重,脸上的紧张与不安也稍稍褪去。 想想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是怎么说都听不懂的,他其实已经算相当优秀了。 “走吧,免得迟了,父亲又要嘮叨。” “好,走吧。可不能让阿斯特丽德久等。” 威廉微笑著,跟在神色如常的莱因哈特身后。 姑父固然厉害,这小子也是个人才。 ——祖父的时代有姑父,我的时代有你。 威廉在心中默默说道,把自己亲爱的表弟放进了未来的蓝图。 当然,如果莱因哈特听到这话,八成会嚇得魂飞天外。 ...... “以天上上帝与其子主耶穌基督之名,正式宣布威廉·弗里德里希·弗朗茨·约瑟夫·克里斯蒂安·奥拉夫皇太孙殿下与阿斯特丽德·索菲·路易丝·蒂拉(astrid sofia lovisa thyra)殿下结为夫妇。愿德意志帝国的未来永享无尽荣光。” 啪啪啪───!! 皇太孙的婚礼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圆满落幕,不负精心筹备之功。 阿斯特丽德公主含羞带笑地向人群挥手,她已由瑞典的阿斯特丽德·索菲婭·罗维萨·蒂拉殿下,成为德意志帝国的阿斯特丽德·索菲·路易丝·蒂拉皇太孙妃。威廉二世夫妇似乎也对这位长孙媳妇十分满意,笑容满面。 这是所有人都幸福的完美结局。 毕竟要是侄儿的婚事像原本歷史那样发展,让某个皇帝像被什么“英雄王”附身似得,的口出“杂种”之类的狂言......呃,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情不快。 “好久不见啊,公爵。” “啊,卡尔大公殿下。” 继威廉皇太子与塞西莉婭皇太子妃的婚礼之后,担任皇太孙婚礼音乐指挥的理察·施特劳斯似乎也因未来不再需要为保护犹太裔儿媳而与纳粹合作而格外兴奋,挥棒愈加有力。此时,奥匈帝国的皇位继承人卡尔大公走到了我面前。 “自几年前我访问维也纳之后,就再未见过您。这些年过得可好?” “我啊,一如既往。与匈牙利人斗嘴,与捷克斯洛伐克人谈经济,还要倾听斯拉夫人的各种不满......” “哈哈,看样子您依旧被重组计划折腾得够呛。” “这事可不是一朝一夕能了的。不过最近似乎连霍尔蒂和匈牙利人都疲了,虽是缓慢,但已渐见成效。我还结识了一位与我志同道合的能干朋友。” “能干的朋友?真让人好奇是谁。” 奥匈帝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德意志帝国最重要的盟友。 这种盟友若能有能力卓著的人物掌舵,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啊,他叫约西普·布罗兹·狄托(josip broz tito),克罗埃西亚人,是奥匈社会民主党的新锐。” “约、约西普......布罗兹?” “是的,公爵若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 可这偏偏是狄托。 不仅能干,还称得上是一位大人物。 红色阵营的领袖之一,就这样在歷史中悄然消失,继赫鲁雪夫之后又添一例。 当然,狄托虽是共產主义者,却走不结盟路线,与史达林不时摩擦,奉行务实外交,倒也不能完全將他与史达林归为一类。 『算了,不用管他。』 赫鲁雪夫如今还在安安分分地玩乌克兰社民党,狄托玩玩奥匈帝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最近听说皇帝陛下的身体不太好?” “嗯,自去年索菲姑母去世之后,他的病情便一日重似一日。” 汉斯问起此事,卡尔大公的神色立刻透出惋惜。 也是啊,深爱一生、却总觉得因嫁给自己而吃尽苦头的妻子先走一步,那份打击与悲痛,岂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看来弗朗茨·斐迪南这一次,依旧是等不到重组计划完成,就要撒手人寰了。 不过这次他有了能干的继任者,计划虽慢但在推进,比起原本连开局都没能启动的歷史,已经好了太多。 “哎呀,您果然在这里啊,公爵阁下。” “哦、哦,好久不、不错......” “我也是好久不见了。约克公爵阁下,约克公爵夫人。” 正与卡尔大公聊得忘了时间时,汉斯喜欢的为数不多的英国人——阿尔伯特与塔季扬娜走了过来,似乎是专程来打招呼。 今天见到的未来君主还真不少。 “看您的气色,想必婚后生活十分幸福吧。” “阿尔伯特是个好人,也是个好丈夫。而且孩子们(碰巧连生了两个女儿)也都健健康康地长大呢。” “嗯,孩子健康,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卡尔大公感嘆道,阿尔伯特与塔季扬娜以微笑回应。 那是只有父母才懂的笑意。 “不过我还以为乔治陛下会亲自来,没想到只来了你们两个。” “这、这、那个......父亲他心情不太好......” “又是因为爱德华王储吗?” 阿尔伯特与塔季扬娜嘆了口气,点点头。 这我懂。 “现在甚至传出他跟美国女人,而且还是有夫之妇交往的流言。父母还不知情,但真不明白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塔季扬娜皱著眉说道,对爱德华没有半点好感。 美国有夫之妇......看来让爱德华丟掉王冠的华丽斯·辛普森(wallis simpson),终於与这位紈絝亲戚看对眼了。 “更何况,乔治王子也......” “嘘!塔、塔、塔季扬娜,那、那个名字不能提......!” 塔季扬娜刚说出弟弟、乔治五世的四子,肯特公爵乔治(george edward alexander edmund)的名字,阿尔伯特就像听到伏地魔的名字一样嚇了一跳,慌忙捂住她的嘴。 毕竟乔治王子这位传奇浪子,男女通吃,种族无界,纵情享乐堪称平等主义的身体力行者,还沾染毒品与婚外情,连放荡成性的爱德华在他面前都像天使。 就连路易丝都乾脆当乔治王子不存在,家人的態度可想而知。 “好了好了,別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大家尽情享受吧。” 这可是久违的喜事。 能这样开怀大笑的时刻,也就现在了,必须好好珍惜。 ...... 呼—— 另一方面,在霍亨索伦皇室久违地享受著温馨时光之际,苏联却颳起了前所未有的凛冽寒风。 “......” 那股寒风的名字,便是钢铁书记,史达林的怒火。 “有嘴巴的话,就说说看吧。” 咕嘟—— 在沉重的寂静中,史达林缓缓开口,凛厉的杀气如刀锋般逼人,嚇得一眾苏联官员面色煞白,艰难地咽下了口水。 “为什么我的妻子,会躺在这里?” 史达林的妻子,娜杰日达·阿利卢耶娃(haдeждaАллnлyeвa),死了。 既不是病死,也不是如同原本歷史那般因与史达林不和而自尽。 而是——暗杀。 为了报復史达林,有人策划了一场炸弹袭击,结果阿利卢耶娃死於爆炸之中。 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明,暗杀者並非有意杀她。 他们原本的目標是史达林,只是阴差阳错,阿利卢耶娃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然而,不论主观意图如何,娜杰日达·阿利卢耶娃终究在爆炸中丧生。 在失去母亲的次子瓦西里(ВacnлnnДжyгaшвnлn)与独女斯维特兰娜(svetlana alliluyeva)的哭声中,这位近来心情本就不佳的钢铁之人,彻底唤醒了他那冰冷到极致的怒火。 “既然有嘴,就给我说说看吧,雅戈达同志。” 史达林怒火的第一个目標,正是未能阻止这场恐袭、负有直接责任的亨里希·雅戈达(ГehpnxГpnгopьeвnчrгoдa)。 第336章 汉斯眼前一黑 “今天的事情还真是没个头啊。早知道会这样,我真该早点退休。” “再忍个几年吧。塞克特將军都退下来了,要是连您也走了,我们可真是麻烦大了。” 与那个借著自己时日无多为藉口,顺利脱身的塞克特不同,没能成功脱身、反而继任塞克特成为总参谋长的莱托·福尔贝克,只能苦笑。 因为大萧条而一度放缓脚步的德意志帝国陆军,如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忙碌而充满活力。 “汝欲和平,必先备战(si vis pacem, para bellum)吗......” 梦想復仇的法国,必定会隨之附和的义大利,还有光是存在就构成威胁的苏联—— 即便千年又五百年过去,弗拉维乌斯·维盖提乌斯·雷纳特斯(publius flavius vegetius renatus)的那句名言,依旧比任何话都更贴切地形容了德国的处境。 当然,若是较真去考究,雷纳特斯所说的和平,其实是罗马式的和平,把除自己以外的所有敌人都杀光,才叫和平。可话语的意义,总是会隨著时代与说话之人而改变的。 现今的世界,就像踩在薄冰上,领袖们的一念之间,隨时都可能爆发战爭。为了守住和平,唯有力量,也就是军队。必须为战爭做足万全准备。 “问题是,这个准备工作,偏偏落在我头上。” 可又能怎样呢。 那份曾经渴望的出人头地,如今以一种微妙而奇怪的方式实现了。不过,至少在像曼施坦因这样的后起之秀崭露头角之前(他们此刻还在总参谋部被任务压得喘不过气),他只能按那位敬爱的总理的吩咐,老老实实干下去了。 “四號坦克的研发进度如何了?” “很顺利。预计明年年底到后年年初就能投入量產。” 听到总揽德国装甲部队、曾在大战时与艾特尔王子並肩指挥德国首支装甲部队的奥斯瓦尔德·鲁茨的回答,莱托·福尔贝克將想要儘快把位置让给继任者的心思压了下去,重新摆出认真表情,点了点头。 装备75毫米火炮的四號坦克,是德意志帝国首款中型坦克,將与轻型的三號“艾特尔”坦克一道,成为装甲部队的主力。 无论是总参谋部,还是总理汉斯,都对它倾注了极大关注,不容出现半点差错。 “那差不多也该给四號坦克起个名字了。有好建议吗?” “目前由古德里安为首的研发一线强烈主张,命名为『钢铁汉斯2』......” “一个会让亲爱的汉斯·冯·乔总理当场发作的名字嘛,那就用它吧。” 这是莱托·福尔贝克的一点小小报復——他本无意当参谋总长,却被信任他的汉斯越过像路德维希·奥古斯特·西奥多·贝克(ludwig beck)这样公认的能臣,將他硬推到这个位置上。 “总长,既然说到总理,那『新型超大型列车炮研发计划』高层那边还没动静吗?” “没有。不过內阁似乎依旧持怀疑態度。別说威力,实话实说,那玩意儿也太贵了。” 听到莱托·福尔贝克的回答,那些本想造一门像“古斯塔夫”那样庞大华丽的巨炮,以防万一要攻打塞的参谋们,嘴角都耷拉了下来。 事实上,就汉斯个人来说,他也很想造一门“古斯塔夫”,那是男人的浪漫嘛,但现实是,列车炮价格高得离谱,而性价比却低得令人怀疑人生。 直说吧,与其一大笔钱造一门可能开不了几炮的“古斯塔夫”,还不如用这些钱去造“高脚柜(tallboy bomb)”、“大满贯(grand slam bomb)”这样的地震炸弹划算。 空军会喜欢这个提议,但陆军可就要皱眉了。 “总之,列车炮归列车炮,別忘了其他方面也要注意。如今局势险恶,法国、苏联这些敌人正虎视眈眈盯著我们的破绽。”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是,总长。” ——篤篤。 “总长,可以进来吗?” 正当莱托·福尔贝克安慰那些有些失落的参谋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副官的声音。 他应允进来,副官便走进会议室。 “什么事?” “这个......” 副官像是不好当眾说出口似的,凑到长官耳边低声匯报。 “什么?这是真的?” “是的,刚从rnd那边传来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总长,出了什么事吗?” “只能说,是个好消息。” “誒?”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 在参谋们疑惑地歪头之际,莱托·福尔贝克嘴角微微上扬,叼上了一支香菸。 他的目光,望向了东方。 ...... 时间回到不久前的莫斯科。 “有嘴巴的话就说一说吧,雅戈达同志。” 在莫斯科沉重的空气中,传来史达林冰冷的嗓音。数年后將演变成內务人民委员部(nkvd)的统一国家政治保卫局(ogpu)主席亨利希·雅戈达,听到这声音,仿佛已预感到自己的命运,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 “上次没能成功刺杀托洛茨基就算了,现在竟连保护我妻子都做不到。同志,你到底有什么事是能办好的?” “书、书记长同志——” “一次错误我可以原谅。人都会犯错,而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这个世上与“宽宏大量”最不相干的男人,钢铁总书记,语气平静地说道。 “但第二次,就不行了。” “对不起!书记长同志!求您......只求您再宽恕我一次!” 伴著一声悽厉的哀號,雅戈达被ogpu特工按住,拖向不知名的去处。 没人敢问他会被带去哪里,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因为一旦开口,自己很可能就会与他同样的命运。 “缅任斯基(Вrчecлaвpyдoльфoвnчmehжnhcknn)同志因病无法处理政务,真是让人痛心啊。若是他没有退下,继续留在主席的位置上,或许这样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史达林长嘆一声,今天格外感受到那位与捷尔任斯基齐名、既有才能又对自己绝对忠诚的缅任斯基的缺席。 “叶若夫同志。” “在!书记长同志!” “雅戈达同志不幸证明,他已无法胜任自己的职责。你呢?你不一样吧?” “当然!我与雅戈达不同,绝不会让同志您失望!” 在歷史上以对史达林的盲目忠诚而闻名、甚至被称作“史达林的猎犬”的尼古拉·叶若夫(hnkoлa?nnвa?hoвnчeжo?в)那斩钉截铁地应,让史达林仿佛感到心底那片比永冻土还冰冷的地方稍微暖了一些,嘴角微微上扬。 “好。从现在起,你就是ogpu主席。” “是,谢谢书记长同志!” “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明白!我会立即动员整个ogpu,彻底搜出隱藏在联盟內部的叛徒、间谍,以及托洛茨基主义者!” “很好。手段不限,也绝不可有任何怜悯。” 史达林冷声道: “我们要將內部的敌人统统消灭乾净!哪怕他们曾是老布尔什维克也一样。叛徒的亲族、家人、朋友,全都要斩草除根!任何破坏国家团结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下,全都要无情处决!” 其实早在妻子遇害之前,史达林便已因权威遭到玷污而目光尽显疯狂。他早已下达了残酷命令。 叶若夫也仿佛已经嗅到了鲜血的芬芳,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刻,这位被布哈林斥为残忍至极的“血腥侏儒”,其恶名將正式昭告天下。 这提前七年爆发的大清洗,开始了。 ...... “一个叛徒也不能放过,一个间谍也不能漏掉,一个托洛茨基主义者也不能逃脱!与其放过一个叛徒,不如让数十、数百个无辜者死去!砍伐森林,总会有木屑飞溅!” “是!主席同志!” 叶若夫的行动与史达林的命令一样迅速。 隨著他的指令,整个苏联掀起了血色风暴。从高层干部到工厂普通工人,只要被怀疑,统统被ogpu逮捕,不是押往刑场枪决,就是扔进古拉格。 “格里哥里·叶夫谢也维奇·季诺维也夫,列夫·鲍里索维奇·加米涅夫,以史达林同志与苏维埃联盟的名义,判处死刑!” “斯大——林——!!” “哈哈哈......这就是背叛列寧同志的代价吗?” 连布尔什维克的高层也没能躲过清洗的刀锋。最先倒下的,便是曾秘密联繫过托洛茨基的季诺维也夫与加米涅夫。 事实上,即使他们与托洛茨基划清界限,他们也活不长了。两人都是史达林的潜在竞爭对手,而加米涅夫更是托洛茨基的连襟——儘管在背叛托洛茨基后,这层关係已无意义。 “呵呵呵......科巴啊,你杀了列寧同志,驱逐了托洛茨基,如今连我的性命也要夺走吗?” 被史达林软禁在医院的布哈林,带著一丝苦笑,举杯饮下毒酒。 对外的说法是,他死於手术台上。 “將叛徒一个不留地处决!反动派一个也別放过,必须连根拔起!” 哪怕布哈林与托洛茨基都已不在,当年组成苏维埃寡头政治的旧日权臣们,依旧没能逃过清洗的命运。 史达林像是要填补受伤的自尊一般,不断渴求鲜血;叶若夫也心甘情愿地,將真正的叛徒与被冤枉的无辜者的头颅,一併献给他。 “你们这是干什么!” “史达林同志的命令,布琼尼同志。请不要反抗,老老实实接受逮捕吧。” 大清洗的暴风雪,也席捲了自建国以来被视为禁区的军部。 许多將领因思想遭怀疑而被押走,红军元帅、英雄布琼尼也未能倖免。 “史达林同志绝不会拋弃我!这一定是个误会!” “同志——” “別动!在我用手枪崩了你们之前,一个都不许靠近!我要亲自向史达林同志確认!” 布琼尼年届五十,却仍凭武力制服了前来逮捕的ogpu特工,直接与史达林通话,才得以洗清嫌疑。 “史达林!斯大——林!” “我诅咒你!哪怕在地狱的火焰中,也要永远诅咒你!” 然而,与他同属季诺维也夫派系的米哈伊尔·伏龙芝、瓦西里·布柳赫尔、亚歷山大·叶戈罗夫等元帅,却没有这样的好运。他们或被押上行刑场,或像布哈林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带著怨恨与诅咒消失在歷史中。 幸亏史达林的挚友伏罗希洛夫及其派系安然无恙——不但如此,他还亲手在战友的处决令上签字,说“野狗就得像野狗一样死去”。若连他们也被清洗,苏联军队恐怕早就灭亡了。 “叶若夫干得很好,非常好。” 然而,即使鲜血流成河,史达林的大清洗仍未停歇。 与已经看破红尘的托洛茨基不同,他的刀锋没有终点。 ...... “史达林竟然真要自掘坟墓啊。” 这是汉斯对如今苏联正在上演的史达林大清洗的简短评价。 像这样毫无意义地把人才全都送去陪葬,接下来还会剩下什么? 史达林的政治权力或许会因此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巩固,但迟早会成为后患,这是歷史已经证明过的事实。 “总之,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正如拿破崙所说,敌人犯错时,千万別去打扰他。” 汉斯对阿登纳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他们也並非毫髮无损。 由於苏联各地的契卡分子发疯似地横行,德国的情报网同样遭受了不小的衝击。 “而且,这次元气大伤的苏联,很可能在意识形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和法国联手。” 反过来也一样。无论哪一方,都必须提高警惕。 “虽然对rnd有些过意不去,但他们恐怕还得再辛苦一阵子了。” “我会去跟卡纳里斯局长说明的。” “嗯,然后——” “总理——!!!” 又来了。 自从法国出事、苏联开始大清洗之后,这才没过多久,秘书又一次衝进来打断了汉斯的话。 可怕的是,其他人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完全不当回事了。 “这次是哪里?义大利?日本?” “都不是。是美国!在美国,麦克阿瑟他——” “麦克阿瑟?” 啊,不会是那件事吧。 “看来是和『酬恤军』有关的问题爆发了。” “咦?您、您怎么知道的?” 这年头能让麦克阿瑟被提起来的事,还有別的可能吗?一猜就中。 『话说回来,本以为阿尔·史密斯当上总统后多少会有所改变,看来『酬恤军事件』还是照旧发生了。』 也是,这位阿尔·史密斯被政敌掣肘,几年来一直没能妥善解决『酬恤军』的问题。 某种意义上,这么久才闹出事,已经算他忍得够久了...... “真、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啊!麦克阿瑟居然率领酬恤军发动政变,占领了白宫——” “你说什么?” 等、等一下。 我刚才是不是听见了极其荒唐的话? “再说一遍,麦克阿瑟现在在干什么?” “咦?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原本是去镇压酬恤军的,结果反倒带著他们起兵造反了!” 造......造反? 麦克阿瑟?和酬恤军一起? “据驻美大使馆的报告,麦克阿瑟的军队已经控制了华盛顿,阿尔·史密斯总统没能逃脱,被他生擒了......” “呃......呃呃呃——!” “总理?总理?!” “请您振作啊!” 儘管秘书和阿登纳在一旁焦急呼喊,汉斯依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衝击击中,意识瞬间坠入黑暗。 麦克那王八羔子...... 你到底干了什么天杀的事?! 第337章 麦克阿瑟之乱 时间回到几天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率领联邦军,去镇压所谓的酬恤军,是吗?” “不是镇压,麦克阿瑟参谋总长。” 对上麦克阿瑟那生硬的语气,阿尔·史密斯似乎连与之对视都觉不快,皱著眉说道: “我想要的,只是解散而已。” “只要动用军队,那就是一回事了,阁下。” 无论宣称得多么和平,只要军队出动,就必然伴隨暴力。 而一旦有了暴力,说是解散,其实就是赤裸裸的武力镇压。 更何况,酬恤军见到军队,也不可能束手待毙。 “只要总长你严格遵从我的命令,就不会有问题。” “......” 然而史密斯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依旧在说著天真得可笑的话。 麦克阿瑟早已被眼前这位总统的天真气得直想抓狂。 “我只问一件事,阁下。” “什么事?” “据我所知,你一直想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酬恤军的问题,为何忽然改主意,要动用军队来镇压?” 面对麦克阿瑟满是疑虑的追问,史密斯沉默了。 “因为用和平方式,根本无法解散酬恤军。” 沉默良久,总统终於艰难地吐出了这句出人意料的话。 “总长你也清楚,我曾试图通过谈判,让酬恤军和平离开。” “是的,你试过。” “但每一次谈判,都是竹篮打水。” 史密斯的提议,根本无法令酬恤军满意。 在大萧条中失去一切希望的他们,只想要那笔理应属於自己的参战津贴。 然而,政府根本拿不出钱来支付这笔津贴。 不仅是因为大萧条导致的紧缩財政已持续多年,更因为胡佛在离开白宫前,向石油公司支付了阿拉伯危机的巨额赔偿金,给財政带来了沉重打击。 这笔打击一直延续到继任者史密斯的任期,即便提出追加预算,国会也以“没有钱给退伍军人”为由百般刁难。 史密斯几乎要被逼疯了。 “酬恤军的队伍越来越大,而政府眼下根本无计可施。对那些在外面支起帐篷的退伍军人,我一次又一次请求他们耐心等待,可他们只是反覆要求发放津贴。” “那是为了自由,远赴异乡、浴血奋战的人们。要求应得的回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知道。所以,希望总长你,作为同样的军人,能好好劝劝他们。” “要是劝不动,就用拳头赶走他们?” 史密斯没有回答。 而这份沉默,就是总统的回答。 “真让人噁心。” 对这些政客而言,牛奶战爭也好,黑手党也罢,都可以置之不理; 可那些只是为了养家餬口,討回自己血汗钱的退伍军人,却连正眼都懒得看一眼。 石油公司的囂张帐单能慷慨支付,挨饿的退伍军人却一文不给——这样的政府,令人愤怒到极点。 啪! “明白了,阁下,我会执行命令。” 但现在,还不是显露牙齿的时候。 麦克阿瑟將不满与轻蔑,藏在一如往常的冷硬神色后,向史密斯行了个军礼。 因为,他的心意早已决。 ...... “您真的没问题吗,阁下?” 麦克阿瑟离开办公室后, 总统秘书长用带著忧色的声音对仍坐在书桌前的阿尔·史密斯说道。 “酬恤军里可不仅仅有老兵,他们的家人也在其中。万一麦克阿瑟行事过激,恐怕会爆发前所未有的流血事件。” “麦克阿瑟虽对政客不屑一顾,但对同为军人的人却是个温情之辈。想想当年威廉·米切尔受审时,他的表现如何吧。” 威廉·米切尔(william mitchell)洞察到未来战爭中空军的重要性,像英国、德国那样呼吁空军独立,结果得罪高层,被送上军事法庭,最终离开军队。 麦克阿瑟是少数几位为他辩护、试图保护他的人之一。 阿尔·史密斯心想,除非麦克阿瑟把这些与他並肩作战过的大兵错认成红色,否则他绝不会下狠手。 “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心。麦克阿瑟是个危险人物,不如另派一人负责镇压......” “事情已经定了,不必再反对。” “是,阁下。” 秘书长无奈地点了点头,史密斯则轻轻嘆了口气。 虽口头上这么说,但阿尔·史密斯並非全然信任麦克阿瑟。 他深知这人危险。就算迄今为止没越过界,那份傲慢和我行我素的脾性也不会平白消失。 况且,最近的消息说麦克阿瑟频繁会见福特、杜邦这样的企业巨头,以及政界、军界人士,甚至连fbi局长约翰·埃德加·胡佛(john edgar hoover)都在他的来往之列。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为下一届大选铺路? 在阿尔·史密斯看来,这种可能性不能不防。 『倒不如让麦克阿瑟违背我的命令,狠狠地镇压一次才好。』 他已下令儘量以和平方式驱散“酬恤军”。 可若麦克阿瑟抗命动粗,那便正好藉机將他革职,打发到遥远的菲律宾去。 不论结果如何,占据在华盛顿特区中心的“酬恤军”终將被清除。 至於国会那帮人照例会吵吵嚷嚷地咬自己——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如果是当上总统之前、曾高举进步旗帜的阿尔·史密斯,绝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但长期的打压与詆毁,已足够让他改变。 “等著看吧,看这事会怎么收场。” 史密斯望向窗外“酬恤军”的帐篷区,人称“史密斯村”的地方,低声喃喃道。 ...... 1931年6月7日。 “艾森豪少校,军官们都到齐了吗?” “是,校长。” “嗯,你去確认一下士兵们是否已做好准备。” “明白!” 艾森豪乾脆利落地答应一声,转身离开。麦克阿瑟则叼起菸斗,仰望著天空。 天色晴朗得刺眼,仿佛不知今日將要发生何等可恨之事。 “全体,向参谋总长敬礼!” 唰! 当麦克阿瑟踏入被称作临时司令部的军帐时,整齐划一的敬礼声骤然响起,所有军官都將军礼送给他。 麦克阿瑟回了礼,缓缓在主位上坐下。 “我相信,我们今日聚在此地的原因,不必多说,你们都很清楚。” 低沉的嗓音迴荡在帐中,军官们神色凝重,纷纷点头。 敬爱的总统阁下已拔刀出鞘,下令联邦军镇压“酬恤军”。 这些军官被命令去殴打、驱逐那些曾与他们並肩穿越欧洲战场的战友。 表面上,命令是要儘量和平地解散他们,可大家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竟要我去打击昔日的部下,这政府真是处处令人生厌。” “巴顿少校,请注意措辞——” “怎么,我说错了吗?” 即便有人出言劝阻,巴顿仍不满地低声嘀咕。 讽刺的是,后世传说他亲自驾坦克、最为积极地驱散酬恤军,但在真实歷史中,他其实曾违抗过麦克阿瑟的命令,对镇压一事颇为抗拒。 无论巴顿的性子多么火爆,身为军人,他也无法不理解、不同情酬恤军。 “巴顿少校说得对。” 其他人也有同感。 “那些议员在大萧条中依旧吃得肚圆腰肥,却要我们去殴打没钱吃饭的老兵?说实话,把他们的私產拿出一点来,酬恤军的问题早就解决了。” “哈!你就等著吧,那帮人什么时候真正尊重过军人?” “打仗的时候说我们是守护自由的英雄,战后却当我们是被威尔逊利用的蠢货。如今我真搞不懂,我们当初为何要跑去欧洲拼命。” “够了。” 当场对政府和政客的痛骂此起彼伏,麦克阿瑟抬手,制止了眾人。 “你们的心情我明白,我也同样认为,总统的命令极不公正。” 空气隨之一变。 “美利坚正在失去秩序,日渐崩塌。自由的精神早已褪色,政客们忙著填自己的口袋。作为美国的军人,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这国家需要新的秩序。” 咕嘟—— 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们即將做的事,是美国歷史上从未有过的举动。 即便早已归於麦克阿瑟麾下,紧张与不安仍无法掩饰。 “各地恐怕会反弹得很厉害......” “现在怕了不成?”巴顿冷笑,“成则为革命,败则为叛逆!” “巴顿说得没错。反对声会有,但不久后,所有人都会理解。” 人类这种动物,总渴望有个强者来带领自己。 “艾森豪少校怎么办?他到现在还毫不知情吧?” “美国陆军是一条心的,我相信他。” 艾森豪是个出色的军人,麦克阿瑟相信,他会理解自己——必须理解。 否则,他只能亲手斩断对这位心腹的信任。 “愷撒渡过卢比孔河前,心情是否也是如此?” 但正如那句话所言,骰子已经掷下。 麦克阿瑟再次下定决心,起身道: “出发吧。” 为了让美利坚重回正途,迎来全新的秩序。 ...... 踏!踏!踏!踏! “军队来了!” “史密斯这混帐!当面装得像是听我们说话,背地里却玩这种招?” 数小时后。 当麦克阿瑟亲自率领的联邦军,甚至带著坦克逼近帐篷村时,“酬恤军”瞬间陷入混乱。 虽说如今已退伍,但他们依旧是军人,那些曾远赴欧洲,与法国军並肩浴血奋战的老兵。 没有人不知道军队已经到了,示威人群在对总统的背叛怒火中,同时又笼罩在即將到来的血腥镇压的恐惧里,低声议论不休。 “兄弟们!” 然而,出现在他们耳中的,並非“想活命就解散”那样的喝令,而是一道无比熟悉、甚至带著温情的声音。 “麦克阿瑟將军......” “是麦克阿瑟將军!”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在大战中,他们最敬仰的伟大麦克阿瑟,站在了酬恤军面前。 “政府给了我一道命令,镇压你们。” 趁著人群的情绪稍稍平復,麦克阿瑟开口了。 “总统阿尔·史密斯命我,用刀枪践踏你们。命我麦克阿瑟,无情碾碎我的战友,以及战友们的家人!” “......!” “你们在大战中流血牺牲的全部忠诚,如今被他们像破鞋一样扔进了垃圾堆!” “总、总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酬恤军因对总统与政府的愤怒而说不出话时,不知內情的艾森豪满脸慌乱地喊道。 他原本以为麦克阿瑟是来劝酬恤军解散的。 但此刻的麦克阿瑟,並不是在劝阻他们,而是在煽动他们。 “我麦克阿瑟,不能遵从总统的错误命令。作为美利坚的军人之前,我首先是美利坚的公民,我不能服从屠杀无辜的命令。” 儘管艾森豪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但麦克阿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继续说道: “错的,就要改;坏的,就要修;哪怕是国家,也不例外。如今的美利坚,漠视公民的苦难,只顾著给那些大腹便便的政客和財阀填饱肚子,也该修理了!” “麦克阿瑟!麦克阿瑟!” “我们的麦克阿瑟!” 这些飢肠轆轆、只盼著领取参战补贴以换回血汗代价的酬恤军,高声呼喊著麦克阿瑟的名字。 “麦克阿瑟说得对!” “政府的狗屁把戏,老子受够了!” “別再给我们吃掺锯末的肉饼了,狗娘养的!” 加入的不只是他们。 大萧条下,同样陷入贫困的部分市民,也带著布满血丝的双眼,將对政府的愤怒倾泻而出,加入了从史密斯村燃起的热潮中。 “麦克阿瑟现在想干什么?” “难、难道......?” 当然,还有不少市民满脸茫然,只是为麦克阿瑟的举动感到震惊。 “拿起武器吧,兄弟们!跟我一起!去夺回本该属於你们的东西!” 麦克阿瑟的话音未落,原本与酬恤军对峙的镇压军士兵便將武器递了过来。 而那些老兵们,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接过了后辈递来的武器。 “我们进军白宫!” “哇啊啊啊——!!!” 伴隨著酬恤军震天的呼声,镇压军转身朝白宫而去。 坦克调转方向,军官们也同样转过身,抽出了军刀与手枪。 ——政变。 一场美利坚歷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政变,就这样在美利坚的心臟,华盛顿特区爆发了。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这、这是叛乱啊!” 回过神来的艾森豪,面色惨白地吼道。 “艾森豪少校。” 戴著墨镜的麦克阿瑟依旧神色镇定,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温和地拍了拍他那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的肩膀。 “既然如此,不如用『革命』这个更好听的词吧。” ——这便是震撼美利坚、乃至震撼全世界的“白宫之变”的开始。 第338章 黑暗美利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麦克阿瑟参谋总长!” 阿尔·史密斯满脸怒火,声音中带著无法抑制的愤怒和颤抖。他衝著带著全副武装士兵、用军靴踏进总统办公室的麦克阿瑟怒吼道。 这位原本应该是美利坚忠诚军人的傢伙,现在却带著士兵衝进了这片神圣的领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麦克阿瑟的叛乱就在白宫眼皮底下展开了,而白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叛军占领。 史密斯也没能及时逃脱,当场被麦克阿瑟擒住,成为了阶下囚。 副总统约瑟夫·泰勒·罗宾逊(joseph taylor robinson)的情况也如出一辙,同样被麦克阿瑟的手下轻易制服。 这几乎等同於联邦政府在没有开一枪的情况下就被推翻,这是合眾国歷史上从未有过的动乱。 史密斯既震惊於这合眾国史无前例的动乱,又为自己失职而愧疚,更因麦克阿瑟的背叛而怒火中烧,几乎濒临爆发。可麦克阿瑟却面色平静、神情泰然,完全不像发动政变的人,只是吐出一口烟雾。 “我不过是为美国做了早该做的事。” “哈!分明是被权力迷了心窍。你是想当合眾国的尤利乌斯·凯撒吗?!想变成那个无道的拉·罗克吗!” “如果你们这些所谓的美国政客能够把事情做好,我又何须拔枪呢,史密斯总统?”麦克阿瑟的声音平静而冷酷,“可你们的无能只会让美国继续陷入泥沼,无法自拔。所以现在,该由我出手了。由我麦克阿瑟,为这片混乱的合眾国带来新的秩序。” “秩序?秩序?!你难道看不见正在摧毁秩序的究竟是谁吗!” 咣当!隨著一声巨响,史密斯將桌上的物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连那最后的一丝礼貌也被他撕得粉碎。 “这是对民主的褻瀆,是对合眾国的背叛,是叛国,是反叛!你以为合眾国、以为美国公民会容忍你的所作所为吗!” “我知道这是一条孤独之路。但在美国,能走这条路的,唯有我麦克阿瑟,所以我愿独自背负这十字架,哪怕前路崎嶇,哪怕粉身碎骨。” “麦克阿瑟──!!!” “带下去。” 麦克阿瑟一挥手,早已等候的士兵立刻衝上来,將怒吼的史密斯强行拖走。 史密斯被押出门外,依旧不住咒骂。 “別妄想死得安寧,麦克阿瑟!纵然你用枪炮镇压、用铁蹄践踏,美国的自由精神也绝不会死!你终將像本尼迪克特·阿诺德(benedict arnold)一样,迎来一无所有的空虚末路!” “......那种结局,我早有觉悟。” 麦克阿瑟用菸头碾灭在刚才总统坐过的桌面上,低声道。 隨即他转过身,对部下说道: “革命的成败在於迅速。立刻占领国会以及华盛顿特区的所有政府大楼。” “是,阁下!” “总长,这不对啊......这真的不对!” “艾森豪少校。” “现在还不晚!在无法回头之前,请您停止这场疯狂!” 在一片行礼应命的声音中,一夜之间从参谋总长的副官变成叛军首领副官的艾森豪,脸色惨白地喊道。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曾经备受尊敬的总长竟然会如此决绝,不惜以叛国的罪名来发动这场政变。 “已经太迟了,少校。” 哪怕是这样近乎嘶吼的劝阻,麦克阿瑟仍是岿然不动。 “此刻,我们已经成了美利坚的敌人。接下来,要么胜利,把美国握在手中,要么战死——只有这两条路。” 一旦这场政变的消息传出,从与史密斯关係密切的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开始,全美各地都会有人起来推翻他。 “流血的觉悟,我早已做好。” 至於终点等待著什么,他已顾不得去想,只能继续向前狂奔。 ...... 噠、噠、噠—— 几小时后。 如同白宫沦陷般,在短短瞬间就被叛军占领得的美国国会大厦中,麦克阿瑟沉重的脚步声迴荡开来。 “麦克阿瑟总参谋长,你这是在干什么!竟敢把骯脏的军靴踏进神圣的美国国会!”一名议员怒不可遏地吼道。 “你以为我们会容忍这种叛乱行径吗!”另一名议员也高声呼喊,声音中亦充满了愤怒与谴责。 “你这个本尼迪克特·阿诺德一样的叛徒!”还有人咬牙切齿地骂道,將麦克阿瑟与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叛国者相提並论。 而面对议员们的指责和谩骂,麦克阿瑟却並没有丝毫退缩,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用冷漠而坚定的目光扫视著在场的每一个人。 咔噠! 隨后,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眾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叛军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些还在叫囂的议员。 “请安静些,诸位议员。”麦克阿瑟的声音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慄,“如果你们不想在国会大厦门前被那些对你们有满肚子话要说的退伍军人撕成碎片,就老老实实坐好。” “呃......!” 叛军士兵冰冷的枪口和满是杀气的威胁,让本想再说几句的议员们噤了声。 原本喧闹的场面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议员们面面相覷,心中的恐惧逐渐占据了上风。 沉重的寂静笼罩了国会,唯有麦克阿瑟望向面前的麦克风,缓缓开口: “亲爱的美利坚合眾国议员们,我以军人的身份站在这里,是为了重建这个崩坏的美国的正义与秩序。” 议员们的脸上交织著恐惧与愤怒,但麦克阿瑟根本懒得理会,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会赞同。 【大萧条爆发至今已有数年,史密斯总统却只会掛著空洞的理想,而他的无能让合眾国陷入混乱。如今,他甚至命令军队屠杀那些为国流血的退伍军人。身为人类,我无法袖手旁观;身为军人,我不得不下定决心,为了保卫美国与美国人的生命而行动。】 “立刻调动周边所有部队!” “可是,潘兴元帅......” 与此同时,听到麦克阿瑟叛乱的消息,匆匆赶到阿灵顿战部大楼的潘兴,催促著將领们迎战。 “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吗?这是政变,见鬼的政变!在美军歷史上,还有比这更耻辱的事吗!” “......” “坐视不理是不可能的。我要亲自开著坦克,把麦克阿瑟和他的叛军全都碾成渣!我寧可死,也不能看著祖国落到法国那般的下场......呃?!” 然而他的怒火很快被打断。 “你们这是干什么?!” “抱歉,元帅,我们已经决定追隨麦克阿瑟总长。” “什么?!” 原来,麦克阿瑟早已收买了军中將领。 “自威尔逊以来,军队一直被当成累赘对待。是时候改变了,不是吗?” “你、你们这些无耻之徒......!” 潘兴气得声音都在颤抖,却无力回天,最终被这些背叛者软禁在家中。 【有人说我为了权力才发动叛乱,这完全是谎言。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满足私慾,而是为了终结合眾国的混乱,实现自由之父们期望的伟大美国!我相信,总有一天,美国公民不会再被无能的政客与商人玩弄,而是能亲手开拓自己的命运!】 “市民们,请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麦克阿瑟將军只是为了整顿混乱的美利坚才行动!” “呸!叛乱分子也配谈什么整顿!” “麦克阿瑟下台!” “嘖,看样子得『教育』一下了,全都抓起来。” “是!” 华盛顿特区的市民同样在反抗麦克阿瑟的叛乱。 “发射催泪弹!” 砰砰砰——! 滚滚催泪瓦斯瀰漫在dc的大街小巷,反对麦克阿瑟的市民在泪水与鼻涕中失去抵抗力,戴著防毒面具的叛军士兵毫不留情地將他们镇压。 【我希望美国是一个行动的国度,而不是空谈的国度;是法律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人民屈从於法律的国度;是权力与正义掌握在自由公民,而非肥肚政治家的手中的国度;是人人都能为自己自由思考与行动的国度!】 “麦克阿瑟这个疯子终於......!” “州长阁下,现在该怎么办?据说华盛顿特区和联邦军已经完全被他控制了。” “我们必须立刻召集纽约国民警卫队,並联繫各州州长,拉瓜迪亚市长,我们必须夺回华盛顿,解救总统!” 罗斯福的话让纽约市长菲奥雷洛·拉瓜迪亚(fiorello laguardia)点了点头。 砰! “小心!州长阁下,联邦军已经包围过来了!” “糟了......” 消息来得比任何人预料的都快。 “看来麦克阿瑟抢先一步了。” “州长阁下,您必须马上撤退!” “不,逃也逃不远,迟早被抓。我这身体你也清楚。” 罗斯福指了指自己坐著的轮椅。 “他们的目標是我。我来拖住时间,你趁机走。” “可是州长阁下——” “菲奥雷洛,美国的黑暗时代要来了,这是史无前例的黑暗时代。纽约需要一个支柱,而那个人就是你。” 在罗斯福的劝说下,拉瓜迪亚沉重地点了点头。 “请保重,州长阁下。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嗯,纽约的市民就拜託你了。” 【我將为这个美国带来新的秩序,终结旧时代,迎接美利坚的新纪元!】 在两人做下无期重逢之约之时,麦克阿瑟的演说也在宏大的抱负中落下了帷幕。 ——又一位独裁者诞生了。 ...... 据说人在被宣判死刑时,会经歷五个阶段。 而汉斯,此刻感受到与之不相上下的衝击,也正在经歷那五个阶段的情绪变化。 “这肯定是误报。嗯,一定是的。麦克阿瑟率领退伍军人占领白宫?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第一阶段,否认。 “麦克阿瑟这混蛋!这缺爹少娘的杂种!他以为自己是司马懿吗?啊?!” ——第二阶段,愤怒。 “麦克阿瑟造反,占领了美国,也不代表就要跟我们为敌吧?我们不理他,他说不定也懒得管我们的事。” ——第三阶段,討价还价。 “见鬼......人生真他娘的糟糕。这到底什么鬼『黑暗』美国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看到这种垃圾路线......!” ——第四阶段,抑鬱。 “唉,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把各位部长都叫来,召开紧急会议,马上!” ——如今,终於来到了接受阶段。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似乎想当美国的拉罗克,把美国整了个天翻地覆。阿尔·史密斯总统、史密斯政府的部长,以及不少国会议员都被他抓了。阿登纳部长?” “是,总理。根据rnd的报告,大部分联邦军已被麦克阿瑟收编,他正用刺刀镇压民眾反抗,顺利掌控美国东部。” “那纽约州长罗斯福呢?” “和潘兴一样,被麦克阿瑟逮捕,软禁在家。” “真是要疯了......” fdr啊! 你怎么能一上来就被抓了呢! “东部离华盛顿特区近,这种事也就罢了。但其他州的州长不可能袖手旁观。” 美国人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以不听政府的话、骨子里叛逆而出名的傢伙。 这样的人,看著麦克阿瑟造反,能安静才怪。 “正如您所说,从州长们动员州国民警卫队开始,全美各地都在爆发对麦克阿瑟的反抗。不过南方却传来情报,说一些有实力的政客正与麦克阿瑟接触。” “南方佬啊。” 一点都不意外。 那些老南方顽固派,本就对他们的大本营民主党,因阿尔·史密斯和罗斯福的缘故日渐自由化恨之入骨,跟麦克阿瑟联手再正常不过。 “看来过不了多久,美国有色人种的地狱之门怕是要敞开了。” 这话,对汉斯来说並不是局外人的冷嘲热讽。 毕竟在加州,还是有不少华人的。 “总之,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是——” 麦克阿瑟,以及麦克阿瑟的美国,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这將是决定未来走向的重大问题。 第339章 美国分裂 “果然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不是吗?” 麦克阿瑟和他的美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吗?还是不会? 面对这个问题,阿登纳皱著眉,长长嘆了口气。 “我也赞同阿登纳部长的看法。” “是啊,本来与我们建立友好关係的,始终是那个『合法』的美国政府。如今麦克阿瑟连名分和正统性都丟到狗嘴里去了,我们不可能站在他那一边。” “而且就算我们对叛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很难保证麦克阿瑟会放过我们。以他现在的行径,无论怎么看,不都和那个该死的拉·罗克一个德行吗!” 其他部长们的反应,也与阿登纳无异。 尤其是这里的关键问题——法国。 正如有人所说,麦克阿瑟的言行,偏偏透著股不久前成为法国执政者的拉·罗克的味道。 “如果他跟法国勾结起来呢?” 光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汉斯一听这种话就反胃。 美国,那个虽然偶尔闹点小矛盾,但一直以为会是盟军坚实金主的国家,反过来与法国、义大利,甚至可能组成某个邪恶同盟,去当苏联的金主? 这是足以彻底推翻某人原有计划的重大变数。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最坏的情况,也要把和美国开战的可能性算进去。』 到那时,教皇曾预言的“西方的黑暗”,恐怕就不是法国,而是美国了。 真想去问问已故的庇护十世,这真的是你说的那个局面吗? 『当然,我们德军可不会输给美军。』 战斗力上,汉斯自信远高於他们。 但问题是,那该死的“开掛”般的地大物博与庞大资源。 二战时期的美国是什么国家? 就算不及二十一世纪某个“天朝上国”的水平,那也是一天能造出一艘军舰的疯子。 这样的美国,就算不亲自下场作战,只要给法国来一手租借法案...... 六周可能拖成六十周,甚至六百周。 更何况,真要与美国交战—— 『在这个连洲际飞弹都还只是幻想的时代,我们怎么去打隔著浩瀚大西洋的国家啊!』 如果美国踏上欧洲大陆,汉斯有信心来一个消灭一个。 可要他们越洋去打美国,那几乎就是反过来的结局。 再强大的德意志海军,若美国摆明车马打物量战,还得分心防著日本,光想就让人噁心。 “......必须把美国分裂掉。” “总理?” “阿登纳部长,立刻把所有对麦克阿瑟举起反旗的势力和人物名单交给我。同时准备联繫旧金山和洛杉磯的领事馆。” “您是打算直接介入美国事务吗?” “正是。” 只要麦克阿瑟有哪怕一丝可能与拉·罗克联手,就绝不能让那傢伙拿下整个美国。 “麦克阿瑟的影响力暂时还局限在华盛顿和东部,但不久后,他一定会伸手吞下整个美国。” “那就是內战了。” “没错,所以我们要支援反麦克阿瑟派,除掉或压制这个潜在的威胁。” 必要时,汉斯甚至有派出酒馆与“义勇军”的打算。 这事虽然麻烦,案头的文件也会成倍增加,但总比眼睁睁看著麦克阿瑟和欧洲的混帐勾结起来,在別人的大陆上搅风搅雨要好得多。 ...... 与此同时,彼时的美国,正如汉斯所预料的那样,正沿著一条直线狂奔向南北战爭以来的第二次內战。 麦克阿瑟固然能凭藉其独特的政治手腕收拢军方人心,掌控华盛顿特区以及与之毗邻的东部大城市,但除非他是神,否则不可能將幅员辽阔的整个美利坚握在手中。 “美利坚的自由公民们,为阻止叛军而武装起来!依照宪法第二修正案,行使武装抵抗的权利!” “暴君只配得到子弹!” “美国不需要拉·洛克!独裁者麦克阿瑟,滚下台!” 於是,美国各地反对麦克阿瑟的民兵团如燎原之火般骤然兴起。 凡是对这个国家稍有了解的人,都能预见这样的结局。 砰!砰! “立刻停止非法暴动,马上解散!否则就要开火了!” “想滚就你们滚出我们的城市去!” “纽约绝不向暴君屈服!” “麦克阿瑟,把罗斯福州长放出来!” 这股反麦克阿瑟的浪潮,即便是在他控制的东部地区也愈演愈烈。尤其是在纽约,即便採取了强硬镇压,每天依旧有暴动爆发。 更不用说,与妻子安娜·埃莉诺·罗斯福(anna eleanor roosevelt)一同被软禁在家中的纽约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本就是纽约人,就连总统阿尔·史密斯也曾担任纽约州长——这让纽约人对麦克阿瑟的反感,比任何一座城市都更为深重。 於是,与麦克阿瑟所说的“带来新秩序”恰恰相反,美国正一步步陷入比大萧条更深的混乱泥沼。 “麦克阿瑟想如同旧欧洲的君主那样统治美国公民。他用各种华丽辞藻为自己包装,妄图成为美国的国王、美国的皇帝。” 而乱世从不缺少想要取而代之的人。有人想推翻麦克阿瑟,让自己成为美国新的领袖。 “但我想对麦克阿瑟说,美国不需要国王!因为在美国,每个人都是国王!” “朗!朗!朗!朗!”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休伊·皮尔斯·朗(huey pierce long),路易斯安那州州长。 “只要我还活著,只要路易斯安那的公民还活著,麦克阿瑟就永远別想踏进路易斯安那一步!” 这个既是进步主义者、又被称为法西斯的男人,为了拯救包括黑人在內的贫困阶层不遗余力,但为达目的,他也不惜使用威胁、贿赂等一切手段,是个十足的民粹政治家。如今,他以路易斯安那为大本营集结力量,正面迎击麦克阿瑟。 “革命的时刻到了!” “美国的工人们,团结起来!” 而混乱之处必有星火,在美国政府与fbi的压制下依旧顽强生存的美国共產党,也高举反麦克阿瑟的大旗发动起义。 虽然在美国盛行的反红情绪下,他们的力量並不大,但对他们而言,这或许是將美国染成赤色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无论成败,都只能拼死一战。 就在全国各地纷纷出现反抗麦克阿瑟的大小势力之时,遥远的西海岸尽头,加利福尼亚,也已吹起了抵抗的风。 ...... “加利福尼亚正面临危机!就像让法国沦为地狱的『拉·罗克』一样,一个名为麦克阿瑟的独裁者正向我们步步逼近!” 1931年6月12日,洛杉磯市中心,一声带著德国口音的清亮嗓音迴荡在街道上。 正是在大萧条中仍顽强的製作著动画,结果因麦克阿瑟闹出的乱子,导致新片上映受阻,而彻底爆发的阿道夫·希儿。 “我是德国人,但在大战中,我与美国人並肩作战,我们一起奔走在法国的战壕中!正因如此,我深知——美国人是多么热爱自由!也因此,我明白,这种局面会给你们带来多大的痛苦!” “哦——哦哦......” “战斗吧,自由的公民们!跨越种族与宗教的藩篱,让我们並肩作战,保卫加利福尼亚,保卫美国的自由与民主,抵御那邪恶的麦克阿瑟!” “希儿社长说得对!” “自由万岁!美利坚合眾国万岁!” 哪怕已经是动画业的巨擘,他的演讲功夫依旧不减当年,民主斗士希儿的言辞,引来了人群的热烈呼应。 “为什么这傢伙不去当政客,反而在这儿搅和?” “沃尔特,这种人要是去从政,反而会更糟。” “无法反驳。” 当然,中途被希儿拉出来的沃尔特·迪士尼,以及瓦尔哈拉的员工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盯著他。 “哈哈!那傢伙,嘴皮子当真是利落,你说是吧,磐林?” 与此同时,在洛杉磯街角的一处阴影里,同样听著希儿演讲的旧金山洪门总舵主司徒美堂,也抚著下巴轻笑起来。 他身旁戴著金丝眼镜的华人商会会长朱磐林却紧缩眉头。 “是,总舵主,希儿先生確实慷慨激昂,但这也意味著加州即將成为战场。” 人群的吶喊声浪中,朱磐林压低声音说道:“麦克阿瑟的军队正沿海岸推进,旧金山华埠已经有三家商铺被暴徒洗劫。致公堂弟兄们虽然组织了自卫队,可面对正规军...” 他转头面对司徒美堂,语气恳切:“您是全美二十万华侨的主心骨,若在此刻遭遇不测......不如就像公爵说的,还是先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 “磐林啊,若我离开,那些一心信赖我、节衣缩食变卖家產,资助祖国抗日的洗衣工们怎么办?那些把儿子送进自卫队的餐馆老板怎么办? 所有在美追隨我的华人华侨又该怎么办?” 漂泊在这片美洲土地,人心本就聚散不定,若要为苟安而拋下同胞独自逃生,他司徒美堂寧可不要这条命! “若是麦克阿瑟的兵真杀来,那便与眾人一道战便是。我们多少受过训练,不会平白添乱。况且若事情顺利,日后还能在美国留下人情,不是吗?” “我觉得您太乐观了......” 司徒美堂这份豪情,让朱磐林忍不住嘆了口气。 “唉,明白了......那就只能把堂里的青年学生们先送走了。提前一个月而已,公爵那边想必也不会反对。” “嗯,你也隨他们走一遭吧,反正你儿子不是也在柏林工大读书吗,顺便去看看他罢。 毕竟...还有四万万同胞在等著他们学成归国去抗战,去造大炮、造铁路,建工厂呢...哈哈哈哈。” “可是总舵主——” 朱磐林话未说完,司徒美堂便打断了他。 “放心吧,加利福尼亚人可不是好惹的。而且——他们不也快到了吗?” “他们?” ——呜 朱磐林正欲开口,便听得海面方向传来低沉雄浑的汽笛声。 “嘿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未落,天际线上,数十艘灰色军舰破开加州的碧浪,缓缓现身。 那是美国战斗舰队(battle fleet)——日后被称为“太平洋舰队”的美军主力。 得知麦克阿瑟部队南撤,他们便自珍珠港全速赶来。 ...... “海军动了?” “是的,阁下。刚刚收到报告,由理察·亨利·李(richard henry leigh)上將率领的战斗舰队,已经抵达加利福尼亚。” “我让他们加入新政府的命令呢?” “那帮海豹小子会听吗?” 巴顿的冷嘲让麦克阿瑟眉头一皱。 事实上,这事就算是麦克阿瑟也没办法。 停泊在华盛顿诺福克的舰只,在“叛乱日”时已隨著他掌控dc一併制住,但远在太平洋的战斗舰队,受制於物理距离,他根本伸不了手。 “詹姆斯·罗尔夫(james rolph jr.)加州州长,也拒绝追隨我。” 继那目中无人的朗、在北部工业区发动游击战的红党之后,如今加州又成了麦克阿瑟面前最大的威胁之一。 然而,麦克阿瑟的脸上依旧满是自信。 內战爆发,他早就料到。 正因如此,他才费尽心机笼络联邦军,將力量集中在美国核心地区,东部。 美军的最高战力握在他手里,还有稳固的后盾支撑。 接下来只需巩固后方,便可著手征服。 “告诉胡佛局长,让他放手去干,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暴乱镇压下去。” “那海军怎么办?要是他们跑到东海岸,可就麻烦了。” “那就堵住巴拿马运河不就得了。” 只要封住巴拿马运河,太平洋舰队若想抵达大西洋,就得绕南美大陆一圈,来一场漫长的远洋航行。 李可不是傻子,不会冒这个险。 “给我去施压巴拿马政府,让他们时刻提心弔胆,谁也別想用那条运河。以防万一,再派些人过去。” “是,阁下!” 隨著一声敬礼,麦克阿瑟的属下们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两人时,巴顿开了个敏感的话题。 “话说回来,长官,听说有几个迪克西佬对咱们感兴趣,你真打算跟那些蠢货合作?” “哼,那帮傢伙也没真打算真心和我结盟。” 麦克阿瑟冷笑著耸了耸肩。 迪克西派和他,从他父亲那一代开始就互相看不上。 但这些年,迪克西人既被共和党打压,又被阿尔·史密斯和罗斯福那类民主党进步派排挤。 说白了,就是地盘越来越小。 这时,麦克阿瑟发动了叛乱,主张与拉·罗克相似。 而拉·罗克的主张与行动,与迪克西人的诉求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尤其是在反犹太主义、种族主义、反红主义这些方面。 这也是fbi局长胡佛这样的反红分子、以及亨利·福特、艾琳·杜邦这样的反犹分子,愿意与麦克阿瑟联手的原因。 “所以迪克西人才会盯上我,想借我麦克阿瑟的手重夺权力,实现他们的野心。” 在他们眼里,自己就像个没有政治根基的孤岛。 “那您就是打算被南方那帮垃圾利用咯?” “是我在利用他们。” 迪克西不会全体都投向麦克阿瑟,但只要拉拢一部分,就足以牵制南方,尤其是休伊·朗。 拋开对迪克西的成见,这个筹码確实让人心动。 “嘖,可我还是不喜欢。” “所以你才还只是个少校啊,乔治。” 政治里没有真正的敌人,只有能不能握手的区別。 “等著吧,我拿下美国之后,迪克西的利用价值也就没了。” 到那时,就像清理黑手党一样,把他们一扫而光。 当然,那帮傢伙心里八成也是同样的打算。 ——不过,最后的胜者只会是我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叼上菸斗,露出一抹傲慢的笑容。 他迫不及待地想迎来那一天。 第340章 特使驾临 “唉,这算是哪门子的乱局啊。” “可不是嘛。” “那个该死的麦克阿瑟,偏偏挑在我退伍前的假期......” 加拿大民兵(canadian militia,加拿大陆军的前身)士兵们一个个面露倦色,长嘆不已。 “各位,这可不行!国境线已经封锁了!” “別这样,让开点吧,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 “我、我和家人都是犹太人啊!要是进不了加拿大,麦克阿瑟会像对拉·罗克那样,把我们关进集中营的!” “我理解你们的处境,可在上级下达命令前,我们也不能私自打开国境啊!” 本来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却突然听闻隔壁的美国炸了锅,加拿大不得不在加美边境紧急布防,而另一边,美国境內为了躲避麦克阿瑟和內战的混乱,潮水般的难民也开始往加拿大涌来。 自美英战爭以来一直享受和平的加拿大人,做梦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局面。 “听说墨西哥那边更乱,不只是难民,连民兵都在边境巡来巡去,场面一片混乱。” “现在是担心塔可佬的时候吗?咱们自己的麻烦都到鼻子尖儿了。” “嘖,这样下去,怕不是要闹出暴动。” 加拿大士兵望著拼命哀求要越境的难民们,一个个皱著眉、摇著头,满脸的头疼。 要么放人进来,要么强硬驱赶,而无论哪种做法,都得等政府拍板。可偏偏政府这几天就是开会、开会、再开会,迟迟拿不出主意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 无论做出哪种选择,都免不了被指责,还可能招来美国的怒火。 这里的“美国”,既包括麦克阿瑟的势力,也包括反麦克阿瑟的势力。 若加拿大收容难民,作为难民製造者的麦克阿瑟可能会对加拿大怀恨在心;若拒之门外,反麦克阿瑟的势力又会气得质问——你们是不是在给叛军递眼色? 对於与美国接壤的加拿大来说,这绝不是一桩容易的决定。 “那边突破了!” “拦住!快拦住!” 当然,理解归理解,真正在第一线用身体挡住那些拼命想越境的难民的加拿大士兵们,早已憋得快疯了,不知这份苦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 嗡—— “空军的人来了。” “他们也够惨的。” 这话同样適用於那些每天都在国境线上空来回飞,眼睛都快盯穿地面寻找可疑情况的加拿大皇家空军飞行员们。 “......真的吗?是,明白了,司令官。” 就在加拿大陆空两军忙得焦头烂额之际,终於,千呼万唤的政府决定下来了。 “注意!从现在起,国境开放!” 最终,加拿大政府选择了开放国境。 “长官,真的要开吗?” “嗯,虽然细节我也不清楚,但似乎和英国那边谈妥了什么。” 听到军官的话,加拿大士兵们点了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事可做了。 他们转过身,面向难民,露出笑容,高声喊道: “来来!国境已开放,请大家遵守秩序,依次通过检查站!” “太好了!” “谢谢!谢谢!” 伴隨著一片得救的欢呼,美国难民开始跨过加拿大的国境线。 然而,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並不是结束。 因为燃烧著的美国战火才刚刚开始,而那团火,不会轻易熄灭。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北美大陆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炽烈,连北极熊都要嚇得仓皇逃命之际,自信能说自己对麦克阿瑟叛乱有著相当影响的拉罗克,正满脸畅快地放声大笑。 “上天终於向我们法兰西露出了微笑。不然怎会將这种意外的厚礼送到我们手中?” 原本能作伴的只有墨索里尼,如今却多了个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这样的新朋友。 法兰西有望迎来一个腰缠万贯的美国盟友。 当然,麦克阿瑟才刚刚拿下东部,要掌控整个美国还需时日,但这无妨。 一直为无计可施对付那一提重整军备便有开战之意的德意志帝国而憋闷的法兰西,如今终於看到了缓解的希望。 就算只有美国的一半,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的力量,也足够充裕。 不论如何,盟友越多、可出的牌越多,束缚在法兰西脚踝上的镣銬就越鬆动。 “执政官阁下,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吧?” “乔治。” 就在这时,法兰西空军总司令,乔治·虽手头只有几架侦察机·吉內梅尔,带著几分忧色开口。 “麦克阿瑟的行事路线虽与我国家社会党的步调颇有相似之处,但他是否真心对法兰西友好,现在仍未可知。” 美国在上次大战中是协约国的一员,麦克阿瑟本人更是无数次以美军军官的身份与德军並肩作战。 麦克阿瑟的確散发著与他们相似的气息,但在吉內梅尔看来,现在谈与美国结盟,还为时过早。 “你说的並非全无道理,乔治。” 拉罗克並未否认。 “但麦克阿瑟的选择不多。难道你觉得德、英会坐视他安稳吗?” 对德、英而言,麦克阿瑟就是第二个弗朗索瓦·德·拉罗克,一种足以威胁其帝国的危险存在本身。 他们绝不可能支持麦克阿瑟,反而必定想方设法將他从白宫宝座上拉下来。 “也许,他们已经在暗中行动了。” 阴影中暗流涌动,本就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和日耳曼人的拿手好戏。 “我敢断言,麦克阿瑟最终会与我联手。” 就像当年美国独立战爭时,美国与法兰西携手对抗英国和英国僱佣的黑森僱佣兵那样。 拉罗克深信不疑,隨即將目光投向缩在角落的外交部长赖伐尔。 “赖伐尔,替我给麦克阿瑟发去贺电,並以我的名义承诺支持他。要让他清楚看到,法兰西將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是、是,我明白了,执政官阁下。” 同时,也该通知义大利。 虽然令人不快,但受《桑苏西条约》限制,法兰西能为麦克阿瑟做的事並不多。 “墨索里尼不会拒绝吧。” 那傢伙一向急著往前冲。 虽然麦克阿瑟正在痛击美国的义大利黑手党,这让人有些在意,但墨索里尼同样厌恶那群人,所以问题不大。 “马奇诺,南部的工厂迁移进行得如何了?” “目前进展顺利。” 战爭部长安德烈·马奇诺答道。 知情者都清楚,法兰西的工业设施主要集中在北方。上次大战中,领土一旦落入协约军之手,生產力与国力便会遭到极度削弱。 为避免重蹈覆辙,迁移工业设施至南部是必要之举。 “马奇诺计划呢?” “很抱歉,由於要规避可能触及《桑苏西条约》的內容,设计比预想的了更多时间。” “嘖,真是的,那该死的桑苏西条约,总在挡我们的路。” “正因如此,它才会是我们的夙愿吧。” 对吉內梅尔的话,拉罗克赞同地点了点头。 目標越高,达成就越难,而成果也就越甘甜。 “不过,我们正一点点接近。” 拉罗克喃喃低语,目光投向窗外。 ——那是一个盛夏。 ...... “巴拿马政府拒绝我们通行运河?” “是的,李上將。” 为了对抗麦克阿瑟和叛军,率领战斗舰队一路开到加利福尼亚的理察·亨利·李,听完部下的报告,眉头紧锁。 “打听了一下,好像是麦克阿瑟给他们施了压。” “哈!他们就不怕我们,倒怕麦克阿瑟那条狗?” “必须立刻开著战舰去给巴拿马人点顏色看看!” 第一號列克星敦级航母“列克星敦”號(cv-2 lexington)的舰长、未来的美海军元帅欧內斯特·金(ernest joseph king)冷嘲一句,舰桥上的海军军官们也纷纷附和,对巴拿马口出不逊。 这时,之前亲自带著潜艇第二十师跑了一趟巴拿马、后来因担任二战太平洋舰队司令而闻名的切斯特·尼米兹(chester william nimitz)挠了挠头,说道: “巴拿马政府的原话是,他们要保持中立。” “中立?” “是的,李上將。他们不让我们通行,同样也不会让叛军的舰只通过运河。” “可笑。麦克阿瑟手里哪来的船?” “总能搞到的吧。他不是抢了我们停在东部的舰艇么?” 当然,陆军出身的麦克阿瑟,没海军的配合想运用这些舰只几乎不可能。 “莱希上將,你能不能带舰队去收拾巴拿马政府,夺回巴拿马运河?” “眼下这么做,恐怕利少弊多。” 面对李上將的询问,曾在原本的歷史中担任二战期间美军最高统帅、军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威廉·丹尼尔·莱希(william daniel leahy)语声温和地答道: “我们才刚到加利福尼亚,要是贸然硬碰,巴拿马政府说不定会来个同归於尽,把运河炸掉。” 也许麦克阿瑟自己就会炸。 他都能起兵反叛占领白宫,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可莱希上將!难道我们就坐视那该死的叛贼麦克阿瑟当上美国执政官吗?” “我明白,金。但这事必须谨慎。” 金的火爆脾气眾所周知,和巴顿关在一屋,必有一人横死,可莱希仍旧不急不躁地答道: “现在我们该想的,不是冒险去攻打大陆另一边的麦克阿瑟,而是怎么守住加利福尼亚。” 一旦失去加州,战斗舰队就只剩下夏威夷和太平洋诸岛可依靠了。 而仅凭这些,是绝对打不贏麦克阿瑟的。 “我们得打持久战,为此必须先把加利福尼亚的防务稳固下来。” “嘖,没那么容易。”金冷静下来后说道,“守陆地得有陆军,我们手里只有海军陆战队和一小撮加州国民警卫队。” “阿拉斯加州长答应派援军来......” “想想阿拉斯加有多少人吧,尼米兹,那能有多少兵力?” 更糟的是,缺少足够的陆军指挥官。 早就警惕麦克阿瑟的乔治·马歇尔,以及被麦克阿瑟和巴顿记恨在心的休·德拉姆等人,虽然表態愿意加入,正从乔治亚州和俄亥俄州赶往加州,但这点兵力也只是杯水车薪。 “而且最要命的,是缺个领袖。” 这才是燃眉之急。 一开始他们想过长期担任旧金山市长、在当地颇具声望的加州州长詹姆斯·罗尔夫,可惜他不够格做对抗麦克阿瑟的旗手,更糟的是身体不好,根本不能站到前台。 李上將自己出面也不合適,麦克阿瑟已经把文官统制毁得一乾二净,这时候再由一名现役军官出任领袖,未免太扎眼。 “投靠休伊·朗更不合適。” 路易斯安那太远不说,朗虽然反对麦克阿瑟,但他这个人比起值得信赖,更让人警惕。 “唉,要是罗斯福州长还在就好了。” “他是亲海军派,又是史密斯总统的继任人选,有足够的正统性。” “听说纽约还有不少人反抗麦克阿瑟,我们能不能和他们联手,把罗斯福州长救出来带到加州?我可以开潜艇潜入纽约,有可能成功......” “太危险了,尼米兹。” “是啊,那还不如选希儿先生呢,至少从加州名人里找一个人当领袖最容易。” “说起来,那位最近怎么这么安静?” “据说正干著艺术家的老本行,製作抗战宣传动画。” “德国人居然比美国人还卖力。” 篤篤—— 正在烟雾繚绕的会议室里,李上將和眾海军將领为局势焦头烂额之际,传来了敲门声,一名佩著少尉军衔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 “將军,有客人求见。” “客人?没看见我们在开会吗?” “是、是德国领事馆来的人......” “德国?” 金上將的声音透著不快,嚇得那少尉声音直发颤,李上將却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请他们进来。” “是,將军。” “將军,您认真的吗?那可是德意志帝国,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是啊。”李上將点点头,“不过至少听听,不会吃亏。” 他这么想著,迎进了来自德国领事馆的访客。 “各位好。” 不多时,一名年轻外交官出现在美海军將领面前。 “我叫格奥尔格·费迪南德·杜克维茨(georg ferdinand duckwitz),是汉斯·冯·乔总理的特使。” 第341章 汉斯在行动 “您说是代表乔总理前来?” “正是如此。” 面对李上將的提问,杜克维茨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微微点头。 几年前,他因仰慕那位出色的外交官——总理,而进入帝国外交部。 如今正在洛杉磯领事馆任职的他,接到了一项重任,与加利福尼亚的实权派,美国海军进行交涉。 绝不能犯错。 在柏林等著他匯报的乔总理与阿登纳部长,绝不可令他们失望。 杜克维茨再次暗暗立下决心,放下咖啡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想必您从我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德意志帝国对近日在美国发生的局势抱有极大的忧虑。” 李上將闻言,露出一抹似懂非懂的苦笑,点了点头。 毕竟,美国出现了“拉罗克mk.2”,能不担心才怪。 “因此,乔总理希望向各位提供援助,以防美国的混乱失控扩大。” “你的意思是,希望与我们建立合作关係以阻止麦克阿瑟?” “没错。” 杜克维茨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李上將与几位美海军军官陷入沉思。 德国的援助,光是说说也令人感激,但內战毕竟是自家內务, 而把外人牵扯进自家爭斗,谁都会心存顾虑。 “我们很感谢贵国的提议,但这事不是能轻易答覆的。毕竟,一旦引入外力,我们必须考虑国民的反应。” “我理解。不过,外力的介入,其实已经在发生了。” “什么?你是说......” “麦克阿瑟已经与法国、义大利取得了联繫。” “fu——呃呃!!” 金的话还没骂出口,就被尼米兹伸手捂住了嘴。 但他的脸色同样凝重。 其实德国那边也一样震惊。 就在昨天,rnd的情报员才拿到的最新消息:麦克阿瑟和拉罗克、墨索里尼进行了一番颇为“友好”的谈话。 这让原本因为苏联与法国问题已经忙到加班的情报员们,再次陷入疲於奔命的状態。 而乔总理关於麦克阿瑟可能与法国结盟的先见之明,又一次得到了印证。 杜克维茨將对那位乔公的敬意重新收进心底,转向那些正努力压制怒火的美海军军官: “继旧大陆之后,新大陆也正迎来法西斯的阴影。为了阻止这片阴影的蔓延,我们德国愿与美海军、以及加利福尼亚携手合作。” “为何偏偏找我们?与麦克阿瑟作战的不还有路易斯安那的休伊·朗吗?” “那是因为,对德国而言,美海军与加利福尼亚更为重要。” “重要......?” “没错,就算只是为了那个在太平洋另一端惹是生非的日本。” “日本啊......”几位美海军军官低声嘆息。 从皱起眉头的金开始,他们无一不是对日本的扩张行径保持高度戒备。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留下小威廉·弗雷德里克·哈尔西(william frederick halsey, jr.)等一部分兵力驻守珍珠港,以防万一。 “想必各位都明白,美国內战,对梦想著进军太平洋的日本来说,是个绝佳机会。” “可日本现在正全力侵略xx,哪还有余力伸手太平洋......” “目前对xx感兴趣的只是日本陆军,李上將。日本海军可不是这样。” “唔......” 眾所周知,日本的陆军与海军几乎是两个国家。 但事实上,日本海军对陆军在xx的战果一直心怀不甘。 “杜克维茨先生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也明白我们与贵国合作能获得的利益。” 李上將与属下,以及加利福尼亚的政界人士低声商议片刻,终於开口: “不过,有个条件。” ...... “刚才理察·李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我们愿意携手合作,就请我们协助营救罗斯福州长。” 听到阿登纳的话,汉斯用手指轻轻摩挲著唇角。 营救罗斯福—— 若是成功,对他们绝对是个巨大的利好。 还能顺便给那个搅乱自己计划的麦克阿瑟来个迎头痛击。 然而,这里面有个天大的问题。 “这事可行吗?” “唔......依我看,还不如去施压巴拿马政府,或者通过外交交易让巴拿马运河重开,反倒更容易些。” 阿登纳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显然也没什么把握。 毕竟,营救罗斯福和说服英国开放加拿大边境,完全是两码事。 罗斯福如今被软禁在纽约郊外的一处宅邸,周围布满叛军的眼线。 就算把派往美国的rnd特工全都动员起来,也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毕竟,他们不是间谍,更不是特种部队—— 可不像好莱坞电影那样,能隨便干掉邪恶组织、救出人质。 ——当然,如果动用酒馆的话,也许另当別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堪称营救与绑架的顶尖专家。 可就算把手上的底牌全都亮出来,罗斯福营救的成败依旧难料。 而汉斯並不喜欢赌博。 “他没提其他条件吗?” “据杜克维茨所说,没有。” 嗯,这倒也可以理解。 罗斯福曾做到海军次官一职,本就和海军关係密切,又几乎是史密斯总统的政治继承人。 对美国海军和加州方面来说,立一个正统领袖,自然能压过休伊·朗那样的反麦克阿瑟势力。 “为什么日子越往后走,麻烦事就越多......先把卡纳里斯局长——不,rnd的科长们全部召来。” “难道您真打算干这事?” “先討论一下再说。” 毕竟,只要能成功,这盘棋就一定会倒向他们这一边。 ...... 踏——踏——踏——嚓! “您找我吗,总理阁下。” 数小时后,伴隨著卡纳里斯的敬礼,rnd的核心人物们齐聚在汉斯面前。 “想必各位已经猜到我召你们来的原因了吧。” “是要营救富兰克林·罗斯福,將他带到加利福尼亚去吧。” 发言的是海外情报科的科长,也是为推翻纳粹而策划“奥斯特阴谋”的主谋之一,汉斯·保罗·奥斯特(hans paul oster)。 “总理阁下您也清楚,这件事並不容易。若是罗斯福州长被关在欧洲某处山庄还好说,可一旦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我们的行动余地必然大大受限。” “嗯,我很清楚。所以——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当然是有的,总理阁下。” 这次开口的,却是站在反间谍科长身后的一个陌生而又莫名眼熟的傢伙。 “你是?” “反间谍科所属,中尉莱因哈德·海德里希。” 听到莱因哈德·海德里希(reinhard tristan eugen heydrich)的自我介绍,汉斯的双眼不由眯了起来。 好嘛,这傢伙,终究还是出现了。 “海德里希中尉是我在海军情报部时就认识的朋友,能力很强,所以这次我把他招来了rnd。” “原来......如此。” 似乎是察觉到汉斯眼神中那句“他怎么会在rnd?”的疑问,卡纳里斯主动解释道。 想起来了,海德里希在海军时期確实是卡纳里斯的部下。也正因为如此,在原本的歷史里,卡纳里斯抓住了他的把柄,才得以在怀疑声中一直稳坐阿勃维尔(abwehr)首脑之位。 不过,看样子这里的卡纳里斯只是单纯因为能力才招他来的。 老实说,考虑到海德里希在原歷史中的行径,以及他那股特有的野心,汉斯对他多少有些防备。但如今连希儿和戈培尔都还活得好好的,只要他没犯下什么罪,也不好隨便动他。 现在,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至关重要的美国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罗斯福州长的营救行动可行?” “是,不过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条件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海德里希答道: “首先,需要內部协助者。” “原来如此。” 只要能获得美国海军和加利福尼亚州政府的帮助,这个条件並不难。毕竟,即便fbi已经逐渐变成了秘密警察,但在东部,尤其是纽约,依旧有不少人反对麦克阿瑟。 “其次,需要英国的合作。” “嗯。我们在新大陆没有像样的据点,但英国不同。” 奥斯特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英国的確在加拿大乃至加勒比海都拥有殖民地。 在潜入之前,为罗斯福准备好撤离路线,英国的合作必不可少。 “英国方面,我会去说。” 他们同样將麦克阿瑟视作巨大威胁,不会拒绝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需要受过潜入训练的特种部队。” “你是说空降猎兵么。” 虽然当初建他们並不是为了干这种事,但看来,他们总算要派上用场了。 ——正好,也有酒在里面。 念及於此,汉斯缓缓对rnd眾人说道: “明白了。我会提供一切支援,你们立刻与加利福尼亚州政府联繫,制定作战计划。” 营救罗斯福州长大作战,正式开始。 ...... “司令官,您找我?” “快进来吧,赫尔茨纳中尉。” 几天后。 当rnd在彻夜筹划作战方案时,空降猎兵司令官面前,一名肌肉虬结的军官立正敬礼。 他的名字叫汉斯·阿尔布雷希特·赫尔茨纳(hans-albrecht herzner)。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是与弗里登塔尔特遣队(kommando freidenthal)並列、德意志最强两大特种部队之一布兰登堡部队的成员,从入侵波兰之役起便活跃在战场上,是德国最早的特种部队指挥官之一。 他曾被卡纳里斯亲自相中,延揽入“黑色管弦乐队”参与“七月阴谋”行动。 “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一项机密任务。” “机密任务?” “没错,而且不是一般的机密任务,而是关乎德意志帝国命运的最重要作战。总理阁下亲自主持,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那就需要最精锐的战士了。” “我希望由你来指挥他们。” 司令官的话,让赫尔茨纳自信地点了点头。 终於到了將地狱般训练成果展现出来的时刻,这是所有空降猎兵梦寐以求的瞬间。 “队员可以由我亲自挑选吗?” “当然。不过,其中有一人是总理阁下亲自点名的。” “总理阁下亲自......?究竟是谁——啊。” 正好奇是谁能得总理垂青的赫尔茨纳,骤然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嘆。 “莫非是那个『男人』?” “没错,就是那个『男人』。” “总理阁下果然识人如炬。” “所以才被称为名相啊。” 赫尔茨纳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司令官那满是自豪的表情。 “那我这就把他带来。这时候,他应该在训练场。” “好,拜託了。” 赫尔茨纳再一次行礼,离开司令部,径直赶往空降猎兵反覆锤链自身的训练场。 “哈哈哈哈哈!就这点本事?別磨蹭,一起上吧!” 果然,如他所料,那“男人”就在训练场上。 身高一米九三、体重一百公斤的魁梧巨汉,正將十几名同时衝上来的空降猎兵队员,像摆弄孩童般轻鬆戏弄。 “呃啊啊啊!” “太慢了。” “!!!” 咔嚓! 巨汉隨手一挥,伴隨著不该从人体发出的声音,一名肌肉壮汉甚至来不及惨叫,就与地面亲密接触。 其他人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同。 若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幕,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对於赫尔茨纳来说,这已是司空见惯。 “喂,奥托!別再欺负他们了,过来一趟。” “中尉?” “总理汉斯·冯·乔阁下的命令,要我带你参加光荣的首次任务。你没打算拒绝吧?” 听到赫尔茨纳中尉的话,巨汉脸上的伤疤微微蠕动,咧嘴一笑。 奥托·斯科尔兹內(otto skorzeny)。代號乌格达尔(uigeadail) ——全欧洲最危险的男人,登场了。 第342章 FDR拯救计划 “全体立正!向总理敬礼!”隨著一声响亮的口令,现场气氛瞬间变得庄重严肃。 啪! 1931年7月1日。 在整齐划一的敬礼声中,作为此次任务的指挥官,刚刚破格晋升为上尉的汉斯·阿尔布雷希特·赫尔茨纳,以及奥托·斯科尔兹內率领的空降猎兵特种任务分队,在汉斯面前集结完毕。 “相信各位都已清楚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汉斯郑重的声音迴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目標是营救被软禁在纽约的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並將他安全护送到加利福尼亚。 为了让这唯一的目標得以成功,卡纳里斯以下的所有rnd特工,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几乎没有回过家,日夜奋战,通宵加班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而为了不让他们含泪付出的努力化为泡影,罗斯福营救行动无论如何都必须成功。 ——如果事情出了岔子,那也就只能忍痛收手了。 fdr再怎么重要,但如果为了营救他而因此赔上空降猎兵特战队,尤其是像斯科尔兹內这样无可替代、堪称ss级的天才,那可不仅仅是本末倒置那么简单,简直就是自断一臂。 从斯科尔兹內和特战队队员们那自信满满的神情来看,汉斯也相信他们一定会带来好消息,但任何时候都必须为万一出现的意外可能做好准备。 “多亏了美国人四处奔走,我们已经成功在內部拉拢到了能够协助我们的人手,英国方面也承诺会全力配合这次行动。” 何止是配合,英国甚至乾脆要派遣部队来支援fdr的营救行动。 这对於一向態度消极的英国来说,实在是非常罕见。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算意外。 毕竟,如果德国单独成功营救出罗斯福,並將他扶上加州政府的领导位置,那么美国將会欠下德国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人情债。 这不仅是汉斯最终决定冒著极高风险执行此任务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时也是促使英国下定决心、不再坐视不管,抬起那沉重屁股愿意主动出手的原因。 毕竟就算再怎么论两国之间的盟友关係,可若是任由德国的势力在北美大陆像滚雪球一样成倍增长,那英国就不是英国了。 不过如此一来,美国人恐怕会感到非常头疼吧。 可以想像,接受德国伸出来的援手,对於美国人来说,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做出的艰难决定。可现在他们不仅要面对德国方面的压力,还得兼顾那头老狮子的感受。 汉斯倒是真好奇,等到罗斯福成功获救之后,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好了,废话说得有点多了。最后,愿诸位都蒙受主的庇佑。为了帝国,把捷报带回来吧。” “jawohl!” 啪! 隨著汉斯的话音落下,空降猎兵特战队的队员们齐声高呼,伴隨著“啪”的一声脆响,他们再次举起了手臂敬礼。 这回应,已足够有力。 ...... “艾克(ike),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奥马尔。” 与此同时—— 在黑暗如墨的美国华盛顿特区,德怀特·艾森豪已下定决心。 “我明明离麦克阿瑟那么近,却什么都没做。没察觉到叛乱,也没能阻止他。” 他懊悔不已,自责自己没有察觉到叛乱的跡象,更没有能够阻止麦克阿瑟的疯狂行为。 结果,美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时代。 自南北战爭以来,美国人第二次开始的自相残杀。 “早知道,当初麦克阿瑟煽动酬恤军叛乱时,我就算拼死也要拔枪崩了那傢伙的脑袋。”德怀特·艾森豪咬牙切齿,他的心中充满了对麦克阿瑟的愤恨。 “那不是你的错,艾克。换成任何人在那个位置,也无能为力。”奥马尔深知德怀特·艾森豪的痛苦和无奈,但他也明白,这並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星条旗下的一员,同时与艾森豪一同佩戴上美国陆军元帅肩章的奥马尔·布拉德利(omar n. bradley),只能用柔和的声音安慰著正饱受罪恶感折磨的同袍。 “不,那是我的罪......是我们整个美军的罪。而这一次,是我最后的赎罪机会。” 艾森豪的神色,已是坚定无比。 “很快,就会有人从加利福尼亚来营救罗斯福州长。” 而他,会如约伸出援手,与那些正对抗麦克阿瑟的人並肩作战。 这是艾森豪的赎罪,也是他为未能阻止麦克阿瑟而偿还的一部分责任。 “这事很危险,艾克。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復。” “我清楚。但能做到的,只有我。” 艾森豪此时依旧没有失去麦克阿瑟的信任,那是因为麦克阿瑟自作聪明地以为,艾森豪最近的沉默和退让,是他终於选择追隨自己的表现。 “我要利用这份信任,把罗斯福州长从麦克阿瑟的眼皮子底下救出来。” 他也想救出同样被麦克阿瑟软禁的潘兴。 若能救下这位军界元老,对麦克阿瑟的打击甚至会超过罗斯福。 可惜潘兴关押在麦克阿瑟的大本营华盛顿,而且戒备森严,就算是艾森豪,也难以將其带走。 “我不会要求你帮我做这件事。不过,布拉德利,你得尽力说服我们的同袍去加利福尼亚。” “唉......好吧,那边就交给我。別人不敢说,但至少范弗里特(james van fleet)和伦纳德(john w. leonard)会站在我们这边。” “那些去了航空兵的,比如麦克纳尼(joseph t. mcnarney)呢?” “嗯......他们原本就因为米切尔的缘故,对麦克阿瑟的支持很坚定。也许斯特拉特迈耶(george e. stratemeyer)会愿意听我们说。” 艾森豪点了点头。 一个人也好。 如今加利福尼亚正缺乏陆军军官,就算只有一个,也是无价之助。 “时间不多了,抓紧行动,布拉德利。” “好,等我们活著在加利福尼亚再见,艾克。” 艾森豪与布拉德利紧紧握手, 约定在那遥远的西部重逢。 ...... “英国人迟到了啊。” 带著部下离开德国,抵达加勒比海碧波荡漾、烈日炙烤的英属巴哈马的赫尔茨纳上尉皱著眉低声道。 原本打算趁此潜入美国,並与英国派来的部队会面,然而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英国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该不会是泡在下午茶里磨蹭吧?” 斯科尔兹內打趣道,赫尔茨纳只是默默耸了耸肩。以英国人的性格,这种事並非不可能。 “抱歉了,德国朋友,我们是迟到了一些。” 就在猎兵们顶著烈日当成意外日光浴时,英国人终於出现了。 走在最前方的,是个留著颇有魅力的八字鬍、背著弓、佩著苏格兰阔刃大剑,还带著风笛的英国军官。 “约翰·马尔科姆·索普·弗莱明·『杰克』·邱吉尔(john thorpe fleming jack churchill)上尉——叫我杰克·邱吉尔就好。” 这是在二战期间,连敌对的德军都觉得他疯得离谱而懒得开枪的“最后的高地人”——杰克·邱吉尔。 此时若是再加上元祖“王牌特工”艾利森·迪格比·塔瑟姆-沃特(allison digby tatham-warter),那真是黄金拍档,但那位此时连军队都没进,甚至还没考进桑德赫斯特军校(royal military academy sandhurst),只是个少年。 “邱吉尔......?” “啊,和加里波利那位老先生只是同姓,全无关係,请放心。” 见赫尔茨纳与斯科尔兹內听到“邱吉尔”一名立刻涌起难以言喻的警惕,杰克·邱吉尔忙笑著解释。这种场面,他早已习惯。 “咳!失礼了,邱吉尔上尉。我是猎兵特种作战中队指挥官,汉斯·阿尔布雷希特·赫尔茨纳上尉。这次能並肩作战,荣幸之至。” “奥托·斯科尔兹內,中士。话说,那弓和剑,你是打算真用?” “你要看的话,我可以当场示范。” “哈哈!这才是真正的疯子,我喜欢。” 啪啪! “閒聊待会儿再说,先生们。” 正当斯科尔兹內被杰克·邱吉尔自信的笑容逗得嘴角牵动、疤痕微颤时,赫尔茨纳拍了拍手,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现在专注於任务吧。美国局势一日不如一日,我们为了祖国的和平,也必须儘快展开行动。” “完全同意。” 苏联自诞生起便与英德为敌;法国、义大利、日本,如今连美国都已捲入。 这个世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疯狂。 “去会议室吧。” 在那些疯子独裁者掀起的暴风中,他们必须加快脚步,哪怕只是为了让欧洲的和平多延续片刻。 ...... “我们的目標,是解救弗兰克林·罗斯福州长,也就是那位『轮椅侠』,然后护送他一路前往加利福尼亚。” 片刻之后—— 隨著赫尔茨纳上尉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原本隨意坐落的德军与英军军官们同时点了点头。 罗斯福是反麦克阿瑟派系唯一能够凝聚人心的核心人物,他將阻止美国彻底沦入麦克阿瑟的掌控之中。 “听mi6那帮穿西装的说,轮椅侠被软禁在纽约郊外的一栋宅邸里,还在叛军的严密监视下。可要怎么救?亲自行动的话,无论怎么想,风险都高得嚇人吧?” “这一点不用担心,邱吉尔上尉。加利福尼亚政府已经成功收买了麦克阿瑟身边的一位亲信。” “亲信?” “麦克阿瑟的副官,德怀特·艾森豪少校。只是因为跟错了长官,这位前途无量的军官,转眼就成了叛徒的走狗,可怜的傢伙。” “靠得住吗?” “上头很確信这点,中士。而且,他身为德意志之血的后裔,不仅答应全力配合轮椅侠的营救,还动员了自己在军校的同学,把他们送去加利福尼亚支援我们。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背叛的可能性不大吧。” 赫尔茨纳的解释,让斯科尔兹內微微点头,这话不无道理。別说血统,若真有异心,他绝不会把同学送去加利福尼亚。 “总之,计划是这样的,由艾森豪少校將轮椅侠和他的夫人带出宅邸,我们提前埋伏,和目標会合后,立即从纽约撤离。” “而我们英军,就负责掩护撤离。乾净利落。” 当然,真到了实战,哪怕最精密的计划也可能瞬间变得一团糟。 “我听说无论潜入还是撤离,都会走海路,是这样吗?” “没错,我们已经为此准备了一艘掛阿根廷旗的船。” 面对有人提问,赫尔茨纳淡然答道: “我们將从巴哈马出发,潜入纽约,拿到目標后再经海路撤离,直奔加拿大的圣约翰港。” “嗯......走陆路呢?如果是去加拿大,距离更近吧?” “嗯,所以我们一开始也考虑过陆路。但不巧的是,你们来巴哈马的途中,局势骤变。” “骤变?” “麦克阿瑟封死了通往加拿大的要道。” “哦。” 这是为了应对逃往加拿大的人数激增而採取的非常手段。 “当然,即使没有这条原因,陆路也未必行得通。目標身体有残疾,我们必须隱秘行动,开车恐怕很难不引人注目。” “啊,对,轮椅侠可不是白叫的。好吧,既然话已说尽,那就干一票吧!” “哦——!” 隨著杰克·邱吉尔一声令下,空降猎兵与英军齐声吶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 “艾森豪少校,您是奉阁下之命而来?” “没错,命令是將罗斯福州长夫妇转移到別处。” 就这样,三天后——1931年7月28日。 艾森豪带著凝重的表情,走进关押罗斯福夫妇的宅邸。 自此,一场足以改变美国內战走向的“fdr营救行动”,拉开了帷幕。 第343章 拯救州长罗斯福 “艾森豪少校,您是说奉阁下之命而来?”负责监视罗斯福的军官满脸狐疑地问道。 “没错,命令是將罗斯福州长夫妇转移到別处。”艾森豪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但那名负责监视的军官听完艾森豪的话,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命令,更何况现在已是深夜。 “我知道这有些突然。”艾森豪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疑虑,连忙解释道,“但情况已经紧急到阁下亲自派我来传达这个命令。” “紧急情况是......?”军官连忙追问,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上级如此急迫地採取行动。 艾森豪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情报显示,美海军已经潜入纽约,企图救走罗斯福州长。” “什么?美海军?” “没错。”艾森豪肯定地回答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在他们动手之前,把州长夫妇转移到一个更安全、更便於监视的地方。而华盛顿特区就是最佳的选择。” 说著,艾森豪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军官,“这是命令书(当然是偽造的),你看看吧。” 军官接过命令书,快速瀏览了一遍,上面的內容確实如艾森豪所说,要求將罗斯福州长夫妇立即转移到华盛顿特区。 “唔......” 不过儘管有命令书,艾森豪也说得天乱坠,那军官却依然一动不动,没有放行。 如果海军真的潜入纽约,转移罗斯福的確合理,可他总觉得哪里透著古怪。 “明白。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向华盛顿確认一下。”保险起见,他决定先向上级报告。 “確认?你没听到我说是阁下亲自下的命令吗?” “抱歉,这是程序规定。” 军官那种死板到发霉的作风让艾森豪微微咬唇。 要是让他真打电话到华盛顿,一切就完了。 『该死,怎么办......嗯?』 正当艾森豪转著眼珠想办法时,他注意到那军官的军服有些凌乱。 “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啊?” “你不知道吗!?美利坚合眾国陆军军官,不论风吹雨打,都要保持军容整洁,维护军人尊严!你这军纪全乱套了。说,你是西点几期的?!” “我、我......” 艾森豪那如同巴顿上身般的暴风骤雨样的吼声,让军官如同被雷劈中般愣在原地。 在军队里,军衔就是硬道理,资歷也无需多言。 “我毕业的时候,你连西点大门都没摸过,就敢对学长摆脸色?是不是要我把你丟回兽舍里再滚一圈才清醒?” “没、没有!我会立刻改正,学长!” “別光说不练!快去把罗斯福州长带来!” “是、是!” 被艾森豪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的军官,早把刚才的怀疑拋到脑后,慌忙跑进了宅邸。 “嘖,大半夜踩狗屎......法西斯就是这德性。” 第一步,完成。 ...... “非常感谢您,艾森豪少校。全美不会忘记您的勇气。” “州长先生,等到了加州再夸我也不迟。咱们可还没离开纽约呢。” “少校,到欧洲朋友等候的地方,还有多远?” “十分钟就能到,夫人。” 面对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妻子埃莉诺的提问,亲自握著方向盘的艾森豪一边说,一边用手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虽然好不容易把罗斯福夫妇救出来,但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只要叛军不是真正的蠢货,很快就会察觉那道命令是假的,並试图封锁整个纽约。 所以必须赶在那之前,与隱蔽处待命的德国特种部队匯合,才能顺利逃出纽约。 “呃......” “州长先生,您还好吗?” 车子在顛簸中摇晃,罗斯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艾森豪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別管我,少校。” 罗斯福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让人担心。 “我很清楚,为了救我这个老傢伙,少校您付出了多大的辛苦。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 “別这么说,这本就是我作为美国军人应尽的责任。倒是没能更早行动,我才该说抱歉。当麦克阿瑟造反时,我就该拔枪的......” “要真那样,我和埃莉诺恐怕早就没命了,更別提从他手里逃出来。” “是啊,我们只对少校满怀感激,所以別太自责了。” 听著罗斯福夫妇的宽慰,本来满心愧疚的艾森豪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那笑意很快又僵住了,因为接头地点已到,一队美军士兵却挡在了他们面前。 “菠萝!” 罗斯福夫妇神色紧张,生怕这些人是叛军,艾森豪却举著手枪喊出暗號。 “披萨!” 对方很快回应,双方同时放下武器。 他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是穿著rnd提前准备好的美军军服偽装的空降猎兵特战队。 “很高兴见到您安然无恙,艾森豪少校。还有富兰克林州长、州长夫人。我是德意志帝国陆军空降猎兵特种任务分队指挥官赫尔茨纳上尉。” “幸会,上尉。听说是你们要护送我和埃莉诺去加州。” “没错,为此我们要横渡大西洋。想必少校已经向您说明过,我们会乘中立国的船离开纽约港,前往加拿大的圣约翰港。三小时后开船,所以必须马上出发。” “明白。” “奥托,把卡车开过来。” “遵命,上尉。” 斯科尔兹內光是站在那里就透著股压迫感,他听到赫尔茨纳的话,一把揭开罩布,一辆破旧的军用卡车现出身形。 艾森豪有些担忧地问:“这玩意儿还能开吗?” “能动就行,少校。况且这是我们能弄到的最好的一辆,总不能去抢军营吧?” 其实,抢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抢完之后闹出的乱子。 “唉......现在不是挑肥拣瘦的时候,走吧。” 艾森豪嘆了口气,空降猎兵们便搀扶著罗斯福上了车。 万一有变,他们离著杰克·邱吉尔和英国军人在港口的接应点並不远,按计划一个小时內就能到。 然而—— “你刚才说什么?艾森豪少校带著罗斯福夫妇离开?” “是,確实是陛下的命令......” “蠢货!要是陛下下的命令,我会不知道?立刻联繫华盛顿確认!” 留给他们的时间,比想像的还要紧迫。 ...... 轰! “艾森豪!你竟敢背叛我!” “必须立刻封锁纽约,阁下。艾森豪不可能单独把罗斯福救走!” 听到属下的声音,麦克阿瑟想到自己被信任的副官出卖,脸色涨得通红,隨即点了点头。 背后必然有人在操纵。 八成是那些硬爬到大西洋来的海军杂种,或者是还藏在纽约自称『抵抗军』的傢伙吧。 无论哪一边,都是急著要把自己拉下台的人,丝毫不足为奇。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任我麦克阿瑟!为什么!” 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並非为了权力。 只是想让混乱的美国,重新回到那个曾经有著正义与秩序的正確模样。 可为什么,那些自己视作朋友的人,却不能信任自己? 为什么总是將自己斥为叛徒,背过身去? 傲慢至极、深信自己所做的一切绝对正確的麦克阿瑟,双手颤抖著,愤怒地吐出这些话。 要是让那些无辜流血的美国人听见,只怕会当场作呕。 “难道这美国,就没有一个能理解麦克阿瑟的人吗?” “並非如此,阁下。” 麦克阿瑟的哀嘆充满了整个房间,这时有人开口。 “你信我吗,麦卡锡?” “当然,阁下。若不信您的愿景,我早就不会离开家乡,来到这万里之外的地方。” 约瑟夫·麦卡锡(joseph rayarthy) 製造了“麦卡锡主义”这一骇人名词的始作俑者。原是威斯康星州的一名地方法官,因深深迷信麦克阿瑟的主张,不惜奔赴华盛顿特区。 “美利坚需要新的秩序,来清除那些赤色与罪犯造成的混乱,而能建立这种秩序的,唯有您一人。艾森豪不过是个不懂您伟大抱负的庸人罢了。” “对......你说得对,千真万確。” 错的不是麦克阿瑟。 错的是艾森豪、罗斯福、潘兴。 这才是穿透这虚偽世界的唯一真理。 “立刻下令封锁纽约,就现在!” “艾森豪和罗斯福怎么处置?” “不必活捉,处理掉。” 背叛者,在他的美国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能理解自己的人,也不配活著。 这是被信任的刀刺中后背的麦克阿瑟,得出的唯一结论。 ...... 呜呜呜呜呜—— “全员快动作!阁下下令,立刻封锁整个纽约!” “把富兰克林·罗斯福、埃莉诺·罗斯福、德怀特·艾森豪的通缉画像撒遍纽约全境!一个活口也不能让他们逃出纽约!” 夜色笼罩的纽约市上空,警报声大作,封锁令正式下达。 载满士兵的卡车从军营成列驶出,而此时,仍在穿越纽约的空降猎兵特战队,以及载著艾森豪与罗斯福夫妇的卡车前方,也出现了叛军的身影。 “奥托,前面,看见了吗?” “看见了,长官。恐怕是麦克阿瑟的爪牙察觉了我们的动向。” “该死,到港口还得三十分钟......” “还不能放弃,艾森豪少校。” 面对艾森豪的急切,赫尔茨纳沉声说道: “您和罗斯福州长先藏好。眼下他们应该还没认出我们的身份,咱们先试著硬闯过去。” “明白。” “奥托。” 接到赫尔茨纳的命令,握著方向盘的斯科尔兹內缓缓踩下油门,驱车向前。 “停车!” 没多久,叛军士兵发现了卡车的踪影,斯科尔兹內猛踩剎车,当场停住。 他怀里那只藏著的手,早已握住了手枪。 “没听说这边有车过来,你们什么部队的?” “汉密尔顿堡的,奉伊莱恩將军之令前往港口。” “伊莱恩將军?乔治·伊莱恩將军?” “是的,没错。” 赫尔茨纳神色镇定地点了点头。 从对方的表情看,似乎没起疑心。 他们都盼著就这样安然无恙地通过。 “好,我去跟伊莱恩將军確认一下,你们等著。” “什么?” 麻烦还是来了。 “何必劳烦將军大人?你也看见了,车上全是我军士兵。” “不查清楚你不知道现在出了多大乱子?要是事后被发现,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就算麻烦也忍著点吧。” 艾森豪为救罗斯福而引发的蝴蝶效应,反过来砸在了赫尔茨纳头上。 赫尔茨纳咬紧嘴唇,陷入抉择。 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暴露。 作为指挥官,他必须做出决定。 “奥托,准备冲。” “你打算强行突破?” “地形不利,在这里开战会立刻被包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在封锁网彻底合拢前拼一把。” 纽约是座巨城,哪怕下了封锁令,也不可能瞬间將整座城市封死。 “明白了,那就干一票。艾森豪少校,接下来会很顛,照看好州长。” “唉......果然好事总是多磨。” “深有同感!” 咚—— 伴著艾森豪的无奈,斯科尔兹內猛踩油门。 轰——!! “???” “什、什么情况?!” 伴隨著引擎的咆哮,卡车猛然衝出,撞开一群措手不及的士兵,朝前狂飆。 “怎、怎么回事?!” “卡车跑了!” “你们就这么看著?!別愣著,马上通知司令部!” “是!” 被长官怒吼惊醒的叛军,立刻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 这条消息也传到了港口待命的杰克·邱吉尔与英军耳中。 “空降猎兵发来紧急电报,代码红!” “好,诸位,不必惊慌。全员进入战斗状態,请求抵抗军支援。通知船长隨时准备启航。还有——把我的弓拿来!” 一场关乎美国命运的追击战,就此打响。 第344章 麦克阿瑟的耻辱 嗡──砰砰!砰砰砰! “嗯嗯......怎么回事?” 纽约,一名年仅九岁的男孩,斯坦利·马丁·利伯(stanley martin lieber)正沉浸在梦乡中,却被远处传来的枪声与汽车声惊醒,缓缓从床上坐起。 “又是送牛奶的在打架吗?” 斯坦利揉著眼睛,若无其事地嘀咕。 自从“芝加哥牛奶战爭”爆发以来,送奶工与黑帮的械斗,对生活在大萧条时代的美国人来说,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这回倒是有点奇怪。” 斯坦利歪著脑袋嘀咕。 最近,那个叫麦克阿瑟的坏蛋(据斯坦利的父亲说)见街上有开枪的黑帮,就一个个揍得屁滚尿流,结果枪战几乎绝跡。 有人因此称讚麦克阿瑟,可斯坦利的父亲说,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因为麦克阿瑟不仅揍坏黑帮,连那些被黑帮欺负的送奶工也一併痛打。 於是,包括一位叫尤苏波夫公爵的俄国人在內的几位牛奶公司高管,曾抗议要求放人,结果反被麦克阿瑟扣上“不良分子”的帽子关进牢里,送奶工们则被逼著潜入地下,加入了反抗军——这些事情,对年幼的斯坦利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他唯一明白的,是这绝不是好事。 “为什么那个人就非得欺负別人不可呢?” 斯坦利的父母也因此愁眉不展。 ——去加拿大的边境封了,早知道就该早点走。 ——亲爱的,现在怎么办?外面都传麦克阿瑟要把犹太人送进集中营...... ——別怕,虽然要点钱,但有人愿意用船偷偷送我们去加拿大,下周就走,坚持到那时候就好。 斯坦利一家是犹太人。 年幼的他不懂“犹太人”为什么成了罪名,只知道父母说,世上总有人无缘无故地发泄仇恨。 隔著大洋,在法国,光因为是犹太人就有人丟了性命。 砰!砰砰!吱——轰! “?” 正在为即將离开故土纽约而难过时,外面忽然传来枪声与巨响。 “该死,这破车!” “都给我丟下卡车!艾森豪少校,快背上州长!” “是!” 斯坦利急忙探出窗外,只见一群军人正从报废的卡车上跳下来。 是“空降猎兵”特战队。 “目標在那里!” “开火!” 紧接著,追击而来的反叛军士兵与他们在斯坦利家门口爆发了激烈枪战。 “全都去死......呃?!” 噠噠噠噠! 胜势在“空降猎兵”一方——这也不奇怪。 他们是德意志帝国陆军中的最精锐,而这里的美军不过是负责后方治安的二三流部队。 “来啊!过来啊,你们这些混帐!” “啊——!” “叫增援!快!” 更何况,“空降猎兵”中还有一个正值巔峰、被誉为“欧洲最危险的男人”的傢伙。 鏗!鏗!鏗! 他拾起一旁垃圾桶的盖子当盾牌,甚至將盾牌扔出去当武器使用,硬是將“痛打敌人”从比喻变成了现实,反叛军士兵根本招架不住。 “哇——!” 窗后躲著的斯坦利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嘆,在他眼里,斯科尔兹內简直就是梦中最完美的英雄。 “嗯?” “去死!” 可这声惊嘆,反倒给斯科尔兹內带来了危机。 上方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视线下意识偏移,正好被一名反叛军士兵抓住机会,端著刺刀扑了上来。 唰——噗! “呃!” 可那刺刀没能刺中,因为黑暗中飞来的一支箭,正中敌兵咽喉。 “哈哈!布狄卡(boudica/胜利)的战车来了!” 手持长弓、开车疾驰而来的,是前来接应的杰克·邱吉尔与英军。 “你欠我一杯酒。” “隨你喝,罗宾汉先生!” “大家快上车!反抗军拦住了洋基的援军,现在是唯一的脱身机会!” “明白!全员撤退!” 在赫尔茨纳的指令下,他们先安排罗斯福夫妇与艾森豪上车,隨后“空降猎兵”队员也依次登上英军的车辆。 反叛军想拦,却被垫后的斯科尔兹內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 “奥托!轮到你了!” “是,上尉!” 等同伴全都上车,斯科尔兹內才慢慢后退,走向汽车。 临上车前,他衝著仍探出半张脸的斯坦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了笑,这才登车离去。 “好帅啊......” 对斯坦利来说,那是此生难忘的仲夏夜之梦。 ...... “......” “......” “......卡纳里斯局长,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总理阁下,十分钟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特战队那边至今毫无音讯。不过,他们一定会带回好消息的,请您再耐心等一等吧。” 汉斯当然也清楚这一点。 可心里的焦躁又怎能按捺得住? “隔著大西洋,连手都伸不过去,真是让人急得发慌。” 该死的麦克混蛋。 为什么要闹什么叛乱,把人折腾得这么累? 他除了前世高考出门前,狠狠拒绝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屎黄色马桶推销外,好像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吧,可为什么老是遇上这种事,真是搞不明白。 这到底是第几號地球汉斯不清楚,但德意志帝国明明只想好好过日子,真的有那么碍他们眼吗? 这就是赤裸裸的反德啊,反德! “总理阁下!” 正在汉斯趁著难得的空閒,对著某个扑街地球作者发牢骚时,办公室的门“砰”地被推开,秘书快步走了进来。 “成功了吗?” 见到她的瞬间,询问脱口而出。 这一次幸好,听到汉斯声音的秘书脸上,不是震惊和恐惧,而是洋溢著灿烂的笑容。 “是的,成功了!『空降猎兵』特战队在无一人阵亡的情况下,成功救出了罗斯福州长!” “好——极了!” 这久违的好消息,让汉斯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攥紧拳头。 “辛苦您了,总理阁下!” “哈哈哈!这下麦克阿瑟可栽了个大跟头!” 卡纳里斯和阿登纳似乎也按捺不住激动,嘴角咧到了耳根。 要是这里有香檳,大概不管把某人的办公室弄得多乱,他们都会开瓶庆祝一番。 “特战队现在在哪里?” “刚刚进入加拿大的领海。” “有跡象表明麦克阿瑟察觉到我们的介入吗?” “很幸运没有。” 卡纳里斯接过跟在秘书身后进来的rnd特工的报告,说道: “我们监听了驻美特工的往来电报,看来麦克阿瑟是把这次行动当成了美国海军的手笔。” “也不算错。” 虽然实际行动是德方主导的,但最早提出营救罗斯福的,却是美国海军和加利福尼亚政府。 “无论如何,这一举动都会让美国局势发生巨变。” 同时,內战也將全面爆发。 遭到这种近乎羞辱的耻辱,麦克阿瑟不可能坐视不理。 “说不定他还会明目张胆地与法国和义大利建立更紧密的关係。” “是啊,这很有可能。” 而他们接下来,也会更加忙碌。 虽然,好像从来就没閒过。 “卡纳里斯局长,让情报员更加密切关注拉罗克和墨索里尼的动向。” 他们会以何种方式援助麦克阿瑟,將决定他们是否要提高对加利福尼亚政府的支援力度。 ...... “你刚才说什么,跑掉了?” “是、是的。” 此时,正当柏林方面因成功解救罗斯福而露出欣慰的笑容、长舒一口气时,华盛顿却笼罩在截然相反的气氛中。 “哈、哈哈!真是要笑死人啊。你让我麦克阿瑟相信——那么多兵力,连一个坐轮椅的老头都抓不住?!” “对不起,阁下。不只有纽约抵抗军从地下钻出来破坏封锁道路,连海岸警卫队那帮傢伙也不配合......” “別给我找这种卑鄙的藉口!” 在麦克阿瑟愤怒的呵斥下,军官们纷纷缩著身子低下了头。 其实,这完全是麦克阿瑟自作自受。 自从他解散了曾反对软禁罗斯福的纽约警局之后,就开始动用fbi与军队,对反抗的纽约市民採取极端强硬的手段。 结果,不仅纽约警局的警员全成了失业者,就连在尼古拉二世怒火中被彻底打散的罗曼诺夫实业美国分公司员工们,以及一无所有的纽约黑手党,都加入了抵抗军,与麦克阿瑟对抗,並在这次解救罗斯福的行动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美国海岸警卫队也是如此。 他们与海军天生关係密切,虽没被解散,却长期受到麦克阿瑟的严密控制与干涉,因此怨气衝天,甚至部分军官暗中与美国海军合作。 在此次行动中,海岸警卫队乾脆故意拖延,追也不追紧,反而为罗斯福逃脱爭取了宝贵时间,让叛军高兴得要命。 海岸警卫队的高层固然逃不过麦克阿瑟的怒火,但他们因此在拯救美国的希望上立下了大功。 “该死的海军杂碎,难不成还派了海军陆战队去纽约?” 此刻,忙著清剿內敌、根本没空顾外面的麦克阿瑟,对英德已派出特种部队將罗斯福救走的事实一无所知,只是低声咬牙道,拳头攥得紧紧的。 若是罗斯福与加州政府顺利会合,那他將成为比休伊·朗更棘手的敌人(后者此时正忙著在纽奥良对付討厌罗斯福的迪克西派)。 他拥有“阿尔·史密斯政治继承人”的正统名分,这是麦克阿瑟与休伊·朗所不具备的。 “米切尔,准备轰炸机。” “阁下,您打算轰炸加州吗?” 曾获麦克阿瑟承诺將空军从陆军中独立出来的美国空军总司令威廉·“比利”·米切尔(william lendrum “billy” mitchell) 问道。麦克阿瑟点了点头。 巴顿的装甲部队正横穿中西部这片除了地广就全是荒原的无人之地向西挺进,可要抵达加州,终归还需要时间。 所以,轰炸机才是关键。 用美国首款全金属轰炸机、航程达1240英里(2000公里)的马丁b-10,去狠狠教训那个让自己蒙羞的美国海军与加州政府。 “还有,把躲在纽约地下的那帮垃圾彻底清理乾净,哪怕多投些兵力也得干掉。” “可阁下,如今后方维持治安的兵力已经很多了,再抽调部队,前线会受影响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不过没关係,人手不够就从別处调。” “別处......您的意思是......” “嘖,虽然不太爽......但只能接受他们的援助了,去联络拉罗克和墨索里尼吧。” ——这种时候,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啊。 ...... “听说马上就要抵达加拿大了。”斯科尔兹內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有些低沉。 “那就是说,我们也快要分別了啊。”杰克·邱吉尔回应道。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望到了那片加拿大的海岸线。 天色渐亮,晨光渐渐爬上天空。以那片微明的天幕为背景,斯科尔兹內在甲板上举起酒瓶,杰克·邱吉尔微微点头。 “你打算回国了吗?”斯科尔兹內问道。 “是啊,据说加里波利爵士他们,对这次的行动印象颇深,想在英国也组建一支类似『空降猎兵』的特种部队。” “呵,哪里都有加里波利爵士的影子啊。” “可不是嘛。你们还要一路跟著『轮椅侠』去加州吗?” “嗯,而且到了那边还有別的任务。rnd那帮傢伙说,巴拿马那边还有麦克阿瑟的残部横行,令他们很头疼。”斯科尔兹內说著,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是需要个解决麻烦的人了。” “没错。反正那边的政府似乎也不怎么待见麦克阿瑟,不过比起这次的活儿,应该要容易些。” “看样子我们以后都有得忙,说不定哪天又会並肩作战。” “哈哈哈哈!我等著你呢,罗宾汉先生。” 斯科尔兹內与杰克·邱吉尔举起酒瓶,望向已映入肉眼的圣约翰港口。 他们都在期待著,再次背靠背出现在战场的那一天。 第345章 內战开场 “初次见面,乔公爵阁下,还有公爵夫人。我从父亲那里听过许多关於您的事,今日得以拜见,实在是我的荣幸。” “欢迎,朱公子。令尊与司徒美堂舵主近来可好?” “家父一切安好。司徒舵主依旧老当益壮,只是......精力旺盛的有时令人有些头疼。” 眼前这位少年,正是那位曾在洛杉磯街头力劝旧金山洪门总舵主司徒美堂撤离的华人商会会长朱磐林之子,朱奠煊。 身为流落海外的明寧王后裔,朱奠煊自幼长於美国,如今却远赴这片陌生而遥远的德意志土地求学。 如今他应父亲之命,前来拜访,却全然顾不上打量周遭,只是紧张地躬身垂首,向眼前这位中年东方人行礼。 姿態之恭谨,甚至更胜於面对自己的父亲。 这模样,与其说是一位皇族末裔,不如说是一个谦卑的后辈。 可若是面对眼前这位,那么即便如此,礼数依旧嫌少。 ——寒斯公爵。 或者,那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汉斯·冯·乔。 一个身具东方血脉,却能在白人世界中一路登上帝国之巔,率领德意志走向復兴与大战胜利的传奇人物。面对这样的人,怎能不恭敬?怎能不由衷钦佩? “在留学的日子里,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若有需要,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些德意志最杰出的学者。” “承蒙厚爱,感激不尽。” “哈哈,何必言谢?关照求学的年轻人,本就是长辈的分內之事。” 事实上,朱奠煊此行不仅是为了学业,美国已然成为战场,以他父亲朱磐林为首的华人团体,正寻求迁往相对安全的德意志避难。他此行,亦是先行探路。 不过,这些话自是不必明说。 “走吧,先去茶室......” “打扰了,总理阁下。卡纳里斯局长有紧急报告需要面呈。” “嘖,偏偏在这个时候......看样子,我得先失陪了。” “无妨,身为国之重臣,理当如此,岂能因我而误了正事。” “承蒙体谅。——路易丝,能否由你来带朱公子先去喝杯茶?” “嗯,交给我吧,你快去处理公务。” 汉斯离开后,只剩下路易丝与朱奠煊二人,少年心头的紧张感更甚於先前,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乔公爵毕竟同为华人,尚存几分天然的亲近,而眼前这位却是纯血的德意志公主路易丝,对於朱奠煊来说,他实在难以应付。 “呵呵,不必紧张,朱公子。我可没有责难远道而来的客人的打算。”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啊......是,多谢夫人。” “朱公子在德意志若遇到什么麻烦,汉斯也叮嘱过,我也已吩咐僕人,可以隨时来找我们。” 路易丝微微一笑,神情温和。朱奠煊则默默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此刻拘谨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 “哎呀,家里来客人了?” “!” 一声清丽而优雅的嗓音传来,朱奠煊的脚步骤然停住。 当他转过头望去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定格,连呼吸都忘了。 “芙蕾德莉卡,你不是出门了吗?怎么在家?” “刚回来呢,大概错过了吧。” 耸了耸肩的芙蕾德莉卡,將目光投向僵立在那里的少年。 “这位是?” “这是今天来拜访的朱公子。” “啊,父亲提过。您好,我是芙蕾德莉卡·冯·乔。” “您、您、您好!在下朱奠煊。” 好不容易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的朱奠煊,声音颤抖著应答。 但他的视线,却仍然牢牢停留在那张带著浅浅笑意、明丽动人的面庞上。 ...... “欢迎您,罗斯福州长。欢迎来到加利福尼亚。” “很高兴见到大家。能活著再见到你们的面容,我由衷感到欣喜。” 逃离纽约后,富兰克林·罗斯福终於在盛大的欢迎声中抵达加利福尼亚的首府萨克拉门托。 他满面笑容,逐一与前来迎接的李上將、尼米兹、金等海军高官,以及加利福尼亚的政界人士握手。 在罗斯福看来,这些人不同於他自己般无力地败在麦克阿瑟手下,而是坚守加利福尼亚,守护著美利坚最后的希望。 如何能不心怀感激?如何能不展顏而笑? “罗斯福州长,您一路辛苦了。” “啊,马歇尔中校!” 罗斯福又把笑容投向早一步抵达加利福尼亚的马歇尔。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还有艾森豪少校。幸好美军中依旧有人忠於美利坚,这真是上天的恩赐。” “与守住美军荣誉的艾森豪少校相比,我什么也没做到,只觉羞愧。” “这点我也一样,中校。但如今阻止麦克阿瑟、守护美利坚的志士们已经匯聚一堂,是时候放下对过去的悔恨,为守护未来而挺身而出了。” “是,州长阁下。” 马歇尔神情庄重地点头,罗斯福则笑意盈盈。 他的目光隨即转向那边,正与布拉德利等旧友重逢相拥的艾森豪。 “艾森豪少校,可以请你带我去演讲台吗?” “当然,州长阁下。” 艾森豪爽快应下,推著轮椅將罗斯福送至讲台前。 “亲爱的美利坚公民们,我们正处於美国歷史上最黑暗的时刻。” 他缓缓开口,面前是妻子埃莉诺·罗斯福、马歇尔等少数陆军军官,美军海军將领与海军陆战队军官,加利福尼亚政客与市民,以及从各地逃避麦克阿瑟而匯聚於此的眾人。 “以为能永恆的黄金时代,终究因大萧条而陷入混乱。作为政客,我们没能尽到应尽的职责。最终,我们竟让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这个自本尼迪克特·阿诺德以来最卑劣的叛徒,登上了美国人的头顶,这实在是我们无法饶恕的过失。” 罗斯福低下头,神情满是悲慟。 在场的人也都一样。 无人不知麦克阿瑟在东部为了堵住反对者的嘴而施行的残暴行径。 “轰炸的准备进展如何?” “遵照您的命令,我们已將轰炸机集结於科罗拉多。再过两周,便可立即发动空袭。” 另一边,正式沦为二十世纪“新本尼迪克特·阿诺德”的麦克阿瑟,得知罗斯福抵达加利福尼亚的消息后,正在加紧筹备轰炸。 “传令巴顿,立刻向盐湖城推进。若能占领盐湖城,轰炸將更为顺利。” “是,將军。” 在这个麦克阿瑟的美国,反对者不需要存在。 沉溺於傲慢与妄念,他早已化为名为“独裁者”的怪物。此刻,他又一次在心中立下誓言,隨即把目光转向地图。 “罗斯福那个老傢伙竟从纽约逃出来了。这是美军独自为之,还是另有他人在暗中出手呢......” 与此同时,一直坐镇路易斯安那以守护根据地,又梦想著向密西西比与佛罗里达扩张势力的休伊·朗,听闻罗斯福逃脱的消息后,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麦克阿瑟栽了跟头,自然值得庆幸。但与自己素无好感的罗斯福若成为强劲的竞爭对手,却又令人头疼。 “无论州长阁下您如何看待罗斯福,与加利福尼亚的合作都是不可或缺的。” “你说的是我们南部的那些耻辱吧,麦克奈尔上校。” “正是如此。” 叛乱爆发时正巧在纽奥良的莱斯利·詹姆斯·麦克奈尔(lesley james mcnair),便因此归入了休伊·朗麾下。 “若要扩张势力,我们必须牵制投靠麦克阿瑟的迪克西派。而加利福尼亚政府正好位於绝佳的地理位置。无论您有何野心,只要不像麦克阿瑟那样越界,要推翻他,就必须先多结交朋友,而非徒增敌人。” “哼......说得对。眼下可不是因內斗而浪费力气的时候。” ——至少现在不是。 “如今,美国与美国人的自由就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是美国最后的希望,而你们,也是美国最后的希望!” 当麦克阿瑟酝酿復仇、休伊·朗思索未来时,罗斯福的演讲已进入尾声。 “同胞们,请拿起武器!正如独立的先贤们那样,举起武器对抗不义!为守护华盛顿的美国、亚当斯与杰斐逊的美国、林肯与西奥多·罗斯福的美国而战!” “哦,你能看见吗!(o say can you see)” 隨著他慷慨激昂的演说结束,立刻有人从座位上起身高唱起来。 那是《星条旗》,象徵自由的美国国歌。 “在拂晓的晨曦中,在我们自豪迎接的黄昏余暉中,那鲜明的条纹与璀璨的星辰,依旧在激战中我们守护的城垛之上,骄傲地飘扬——!” 自一人开唱,不久便匯成大合唱,歌声迴荡在萨克拉门托广场。 这是再度拿起武器、誓死守护自由的民兵(minutemen)们的歌声,是全体美国人的歌声。 “火箭的红光,天空炸裂的炮火,见证我们彻夜守护的旗帜依然飘扬——!” 美国绝不会重蹈法国的覆辙。 美国的自由,绝不会倒在独裁者脚下。 “哦,请告诉我,那星条旗是否依然高高飘扬?在这自由之地,在这勇者的故乡!” 今日在萨克拉门托唱响的歌声,正昭示著在场所有人坚信不疑的信念。 ...... “麦克阿瑟正在准备对加利福尼亚发动空袭。” 几日之后,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富兰克林·罗斯福在当选总统后,为了与麦克阿瑟的美利坚新政府正式对抗,宣布成立加利福尼亚共和国。他隨即召集海军上將与陆军军官,召开阻止麦克阿瑟的作战会议。 然而会议一开始,晋升至中將、並被任命为加利福尼亚共和国陆军参谋总长的马歇尔开口的话,却如铅块般沉重。 “消息確凿吗?” “新政府的轰炸机部队正在科罗拉多集结。虽说新型b-10轰炸机的航程仍需考虑,但足以覆盖加利福尼亚全境。” 更糟的是,当加州政府因兵力不足,仅勉强在拉斯维加斯插上旗帜之际,巴顿却以他一贯的猛攻与机动,一路推进至美国中部的丹佛,如今更已挺进至盐湖城。 若是新政府军在那里建立空军基地,加州全境都將暴露在轰炸范围之下,马歇尔只能低声嘆息。 “斯特拉特迈耶上校,以我们的力量能阻止轰炸吗?” “老实说,很难。” 曾是“將星聚落”之一,与艾森豪同为空军同期(麦克纳尼则留在新政府)的乔治·爱德华·斯特拉特迈耶(george edward stratemeyer),如今亦佩戴著上校军衔加入了加州共和国,他嘆息著回答。 “缺乏防空设施是一方面,更严重的是航空战力。” 虽说海军还有一支航空队,但仅凭他们,根本难以对抗由比利·米切尔担任总司令后急速扩张的新政府空军。 “要解决这一点,必须迅速补充飞行员。飞机尚能造,人却造不出来。但问题是......” “眼下根本来不及,是吗。” 航母出身的金上將,声音里带著不耐烦。他对航空战力同样精通。 飞行员是高端人才。只要不是单纯教他们如何起飞便草草送上天空,那培养必然需要时间。 “唉,这一部分,我会尝试请求德国与英国的支援。” “阁下,您確定要这么做吗?我们已经在巴拿马运河等问题上欠下他们太多人情了......” 担心日后德英递上帐单的李上將低声提醒,罗斯福却苦笑著答道: “那是我与政客们需要忧虑並承担的事。诸位只管专注於与敌人作战。” “......既然您如此说,那我明白了。我们至少先扩充防空设施吧。” 隨著李上將的话,眾人纷纷点头。 就在此时—— “阁下,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 “刚刚收到rnd与军情六处的联络,墨索里尼宣布將派遣志愿军支援麦克阿瑟!” “该死的通心粉佬!” 伴隨金上將的粗声咒骂,罗斯福缓缓闭上双眼。 他已预感到,这场內战,將愈发混乱。 第346章 第二次美国內战 “义大利光荣的国民们!黑衫军骄傲的兄弟们!” “向元首致敬!(saluto al duce!)” “哇啊啊啊──!!” 1931年8月5日。 在比夏日骄阳更炽烈的呼喊声中,墨索里尼的声音迴荡在罗马的天空。 自从墨索里尼政权上台以来,这样的场面早已在罗马家常便饭。但这一次的演讲,却比以往更为特殊。 “在跨越大西洋的美利坚,麦克阿瑟將军號召秩序,掀起革命,对抗政治腐败的消息,诸位应当都已知晓。” 不可能有人不知。 这是此刻燃烧整个世界的焦点事件。 “而就在刚刚,美国新政府向我们义大利发来邀请——作为欧洲法西斯主义的先驱与先锋,希望我们与他们一道,投入这场反红、反腐的圣战!” 准確地说,与其说是美国的请求,不如说是拉·罗克挑唆墨索里尼,藉机派遣志愿军。 “法西斯绝不会无视渴求援手的朋友!义大利绝不会背弃同盟!因此,我决定接受美国的请求,派遣志愿军前往大洋彼岸!我们將援助美利坚的兄弟,让正义在美洲大陆得以伸张,让义大利的名声从大西洋传遍太平洋!” “哇啊啊啊──!!” 墨索里尼话音未落,巨大的欢呼再次炸响。 他像沉醉於乐曲般,享受著人们无休止的颂扬,隨后转身走入官邸。 “元首,您真的打算把部队送去美国吗?” 然而,才踏进官邸,他就听见空军大臣、心腹伊塔洛·巴尔博那刺耳的质疑声。 “伊塔洛,你又想说什么?” “把志愿军送去美国,对义大利没有半点好处。反倒只会引起英国和德国的戒心。更何况,我们何必去替那个连《桑苏西条约》都摆不平的拉·罗克擦鞋呢?” “我们不是替拉·罗克擦鞋,而是要让法国和美国欠下人情!” “哈!可真是好算计啊。” 巴尔博冷嘲的语气,令墨索里尼额头青筋暴起。 自去年12月17日至今年1月15日,他驾驶萨沃亚·马尔凯蒂 s.55水上飞机,从义大利横跨至里约热內卢,一举贏得了世界声誉后,从此似乎就再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无论如何,派遣志愿军的决定绝不更改。” 更何况,这次机会对墨索里尼而言,是扬名立万的绝佳契机。 昔日令义大利蒙羞的衣索比亚,早因失去东非殖民地而无路可走;而垂涎的阿尔巴尼亚,却在奥斯曼帝国的劝说下,前不久加入了德国关税同盟。 对急於立功的墨索里尼来说,美国的志愿军计划,即便国王反对,也绝不能错过。 “所以,立刻著手准备派遣部队!” “是,元首!” 伴隨著墨索里尼的命令,诸位將领纷纷敬礼,急匆匆退了出去。 义大利,依旧是那个义大利。 ...... “嘖,墨索里尼这傢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啊。大概有多少兵力?” “看上去在两万到三万之间。” 以志愿军来说已算庞大,但若一想到那是义大利军队,就觉得有些寒磣。 毕竟在原本的歷史里,西班牙內战时义大利派了五万,数量是这次的两倍,可表现却比派出更少兵力的德国还不如,这就说明一切了。 “法国那边没有动静吗?怎么说拉罗克也不可能放任墨索里尼一个人单干吧?” “他们打算以人道主义援助的名义提供粮食。因为《桑苏西条约》的限制,像义大利那样直接派兵不可能,只能改为出售粮食和物资。” “哼,当初条约里要是把粮食出口禁令也加进去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句玩笑话。 就算法国是战败国,要真连粮食出口都封锁,那可就会被骂得太狠了。 “总之,既然麦克阿瑟、法国和义大利之间的合作已经完全暴露,我们也没必要再顾虑什么了。” “没错,阿登纳部长。正好罗斯福总统之前提出过要我们支援飞行员的请求,那么我们索性就提前动手,派遣志愿军前去支援。” 此时,巴拿马运河的局势也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空降猎兵特战队成功地將麦克阿瑟派来夺取运河的部队一举消灭,將运河重新稳固掌握在了己方手里。 这样一来,他们就避免了绕道地中海、穿过苏伊士运河、再横渡印度洋和太平洋去支援加州的漫长而令人作呕的行程。 既然糟糕的情况已经避免,那么现在就是时候展开真正的援助了。 “考虑到罗斯福总统的请求,那么我们就先让地面部队稍作准备,不必急於出发。而空军方面,先派遣卢夫特瓦费前往支援,你看如何?”汉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完全同意总理的意见,”阿登纳部长回应道,“毕竟美国与德国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如果地面部队也一同动身,所需的时间將会成倍增加,这对於紧急的支援任务来说並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么就先派卢夫特瓦费吧,至於指挥官人选?”鲁登道夫一边抚须一边看向了汉斯。 “就由里希特霍芬少將担任。” 曼弗雷德也该积累一些实战指挥的经验了。 只是那傢伙的性格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不过若將谨慎的英麦曼配在身边,应当无妨。 “顺带一提,这次就把新引进的兵器投入战场吧。” “新兵器?” “您该不会是打算借著美国內战来积累新兵器的实战经验吧?” “没错。虽说最重要的目標是支援加州共和国,但为迎接欧洲的战爭,也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同时顺便也能给我们的军官们涨涨实战等级。 美国內战正逐渐演变成另一场西班牙內战,但面对法西斯分子日益囂张,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毕竟所谓的发展,唯有在能前进之时勇往直前,方能真正实现。 ...... 嗡嗡嗡嗡── “三点钟方向发现敌机!” “麦克阿瑟这狗娘养的,是真的疯了。” “准备对空射击!准备对空射击──!” 在义大利和法国宣布支持新政府並准备派遣志愿军之际,德意志也宣布支援加州共和国、筹备派兵。 与此同时,美国国內,以麦克阿瑟的加州空袭为起点,加州共和国与麦克阿瑟新政府的正面较量终於拉开了帷幕。 “妈的,这事真能成吗?” “成不成关我们屁事?上头让干,就得干。” “少废话,准备投弹。三十秒后投下去。” 轰!轰隆!轰! 马丁b-10轰炸机呼啸著掠过高空,仿佛要替麦克阿瑟展示他的怒火一般,盲目的將炸弹倾泻在加州的城市之上。 一些飞行员心中仍有疑问:再怎么说,彼此同是美国人,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然而他们能做的,只是遵守命令,拉下投弹杆。 砰!轰隆!砰!噠噠噠噠噠!! “开火!开火!!” “至少打下一架来!” “洛杉磯全境发布空袭警报!请市民们立即进入地下室避难!” “希儿先生,还不快跑?!” “得先把钞票带上啊!” “真是服了你......” 与此同时,轰炸机飞行员们强忍著不適將炸弹丟下,城中的人们疯狂逃命,而布设在各处的高射炮则拼命咆哮,试图阻挡这些死神。 本应阳光明媚、充满加州温柔阳光的晴朗天空,转瞬间被高射炮火和硝烟染污。加州人民对麦克阿瑟恨之入骨,但正如前面所说,这仅仅只是开始。 因为以巴顿为首的陆军,正在以盐湖城为据点,重新筹备西进的攻势。 “嘖,麦克阿瑟学长,真是死也听不得別人的话。” 然而,巴顿的脸色並不明朗。 他反对过轰炸加州。 一方面,那是他的故乡;另一方面,这样的行径会如同fbi与胡佛在后方的所作所为一样,亲手损毁新政府的声誉与正当性。 可麦克阿瑟不仅执意强行轰炸,还接受了法国与义大利的支援,硬是把外部势力拖进了內战。 “您到底要越过多少条线啊,学长。” 巴顿重重嘆息,戴上钢盔。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负责到底。 即便麦克阿瑟一再自掘坟墓,他也没打算此刻背弃。 既然如此,就只能一路狂奔下去,为了阻止轰炸,唯一的办法就是儘快攻下加州。 “据说在拉斯维加斯指挥叛军(在新政府眼中)的是那个废物德拉姆,对吧?” “是的,將军!” “所有人发动引擎!速战速决,碾过去,然后直取加州!” “哇啊啊啊!!” 巴顿的號令一出,连战连捷的新政府军士兵士气高昂,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无论兵力还是装备,他们都占绝对优势,空军的战斗机也在头顶护航。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会没有信心?新政府军毫不迟疑,穿越莫哈维沙漠,直扑拉斯维加斯。 “德拉姆司令官,敌军正在逼近!” “快下命令!” “呃......嗯......” 相较之下,加州共和国军的局势糟糕透顶。 临时被任命为前线司令的休·德拉姆(hugh aloysius drum),因为军衔最高,却被眼前的险境与沉重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下不出有效的指令。 “为了保卫美国,打倒麦克阿瑟!” “呃......哦......” 连司令官都这副样子,士兵的士气更是可想而知。 加州共和国军由州国民警卫队、海军陆战队、民兵以及刚被徵召的新兵拼凑而成,此刻瑟缩在战壕里,勉强守著阵地。 再加上反犹主义色彩浓厚的福特与通用汽车都倒向了麦克阿瑟,导致共和国军在装甲与炮兵上严重不足。 谁都看得出,他们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隨时可能被风一吹就灰飞烟灭。 然而,幸运的是,上天並未拋弃美国,在绝境中,他们依旧有一丝希望。 “斯特拉特迈耶上校,叛军战斗机正在逼近!” “布莱德雷这王八蛋,为什么偏偏把我拉过来......” “什么?” “没事。立刻下令海军航空队拦截,不惜一切代价!” “明、明白!” “格鲁曼ff(grumman ff)出击!” “让叛徒们见识一下美利坚海军的厉害!” 加州共和国的最大底牌,正是海军。 虽然无法得到舰炮支援,但为弥补这一点,大量格鲁曼ff舰载机被投入拉斯维加斯防御战。於是,海军战机们不畏险境,毅然飞上荒凉沙漠的天空,对抗蜂拥而至的陆军航空队。 “打起精神来,德拉姆司令!” “啊,艾森豪准將......” “您若动摇,全军都会动摇。请把战斗交给我们,您只需挺身而立,成为军心的支柱!” “......明白了。” 其次,便是那些早早被迫戴上將星的年轻人,艾森豪、奥马尔·纳尔逊·布莱德雷(omar nelson bradley)等人。 马歇尔不是傻子。 早在大战时期,他就清楚德拉姆的能耐有限。但无论如何,德拉姆军衔最高,为了维繫军中纲纪,他只能任命其为司令,再安排艾森豪、布莱德雷等人全力辅助。 说是辅佐,实际上就是替代他指挥。 “眼下必须全力阻挡的是敌方装甲部队。” “那敌机怎么办......” “我们没余力再顾及敌机,那就交给海军。无论是被打成麵包还是燕麦片,都只能交给他们。我们要集中所有炮兵,轰碎敌军的装甲部队!” “明、明白。要拦住那个疯狂牛仔巴顿,就必须倾尽一切!就当明天不存在,把所有火力都给我砸上去!” 幸好,德拉姆没有硬撑自尊,而是选择听取年轻將领的意见。 “嘖,汉斯那傢伙,说什么如果我敢亲自开战机衝锋,就立刻把我革职。哪有这么过分的......” “过分的,是你的良心吧,曼弗雷德。” 就在加州共和国军团结一致拼死苦撑时,第三道希望,正从大洋彼岸驶来。 由“红色男爵”亲自率领的德国空军志愿军,猎鹰军团。 第347章 局势 【欧洲列强插手,美利坚內战愈演愈烈。美国的命运將流向何处?】 “美国的局势一日不如一日啊。” “对我大日本帝国而言,可算是天赐良机不是吗?本来因为陆军那帮傢伙擅自出兵满洲,我们到处遭人白眼,如今这些目光全都转向了美国。” “哼,是么。” 日本海军航空本部技术部长山本五十六听完副官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將手中的报纸合上。 的確,对日本而言,这算是好消息。 撇开列强的目光不谈,原本在太平洋上与日本爭锋的美国,如今却自己绊倒了自己。 因此,海军內部也不断有人放话,不能错过这一次良机。 那是个代替美国,由日本来掌控整个太平洋的绝佳机会。 直白点说,那就是主张与美国开战的声音。 若是平日里的山本,他必定会极力反对。 毕竟他曾亲身赴美留学,亲眼见识过美国强大的经济与工业力量,还有那几乎无穷无尽的潜能。他很清楚,正面对抗,日本断不可能贏得了美国。 ——可如今,局势变了。 全都拜麦克阿瑟所赐。 正因麦克阿瑟,美国被撕裂,自己人打得头破血流,力量日渐消耗。 就连昔日號称联合舰队最大威胁、而今改名为“加利福尼亚共和国太平洋舰队”的旧美军舰队,也因內战缘故分身乏术,顾不上太平洋的局势。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海军內有人鼓吹要把美国彻底逐出太平洋,也就不足为怪了。 “是要把握时机,扑火而入?还是守住和平?” 无论如何思量,后者在如今的日本,几乎是奢望。 自从满洲事变以来,陆军无视政府命令擅自发动战爭,反倒因战功受到嘉奖,军部的暴走速度快得连山本自己都心惊胆战。 虽然元老与议员们似乎多少还存著理智,为了遏制军部的横行,把犬养毅推上首相之位,但在山本看来,这反倒是刺激了军中更为激进的那帮人。 既然他们已打定主意要不顾一切往前冲,又岂会容得旁人横加阻拦、聒噪劝说? “更何况,不久前樱田门那边,还发生了陛下遇险的变故......” 据说有个黑衣人,为了刺杀天皇陛下,竟当街投掷手榴弹。偏偏那颗手榴弹正好击中陛下所乘的马车。 明明为了安全,有数辆外形一模一样的马车一同出行,那傢伙到底是如何瞄准的?真叫人匪夷所思。 “幸好手榴弹威力不足。” 虽然裕仁天皇因此落下了残疾,但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而远在柏林,一直低语“第一辆,务必是第一辆”的汉斯,此刻恐怕只能徒呼遗憾。 “说起来,樱田门事件后,xx那边还登了篇文章,居然称讚其义举。” “嗨,少將阁下。正因如此,陆军內部已经有人叫嚷著,要给xxx点顏色瞧瞧。上海租界那边的气氛也愈发紧张。” “嘖......一群疯子,嗜战成性的陆军蠢货。永远不懂得满足,永远不懂得。” 山本摇头嘆息,低声自语。 当然,正如人尽皆知,日本海军也並没有多少资格说这种风凉话。 ...... “哇啊啊啊!!” “美利坚万岁!德意志万岁!” “同盟的友谊万古长青!” 1931年9月12日,加利福尼亚陷入了疯狂。 一方面,民眾还在艰难地撑著那被称作“麦克阿瑟的狗屎”的轰炸;另一方面,东边莫哈维沙漠血战不止,而此刻,从德意志派遣来的“猎鹰军团”终於抵达旧金山。 “红男爵!红男爵来加州了!” “里希特霍芬司令,请看这边!” 原因无他,率领猎鹰军团的统帅,正是大战中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红男爵”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 “哼,这人气,就算是在新大陆也不曾改变啊。你说是吧?布鲁塞尔的雄鹰先生?” “在我出手揍你之前,请先闭上你的嘴,司令阁下。” “新政府那帮傢伙一听说我来,恐怕就嚇得腿肚子打颤、撒尿不止了吧。你说是吧,杜克维茨大使?” “不,倒是满城流言,说他们正摩拳擦掌,等著要给你来上致命一击呢。” “噗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晋升为全权大使、担任加州共和国联络官的杜克维茨的回答,原本对里希特霍芬故意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颇为不满的英麦曼,反倒大笑出声。 事实上,红男爵將亲自率领空军志愿队前来这一消息,並没有让新政府的空军感到恐惧,反而点燃了他们的斗志。 甚至连空军总司令比利·米切尔,都喜形於色,非要坚持亲赴前线,闹得一向“麦疯子”般的麦克阿瑟竟也短暂恢復理智,极力劝阻。 “嘖,这帮洋基的胆子,倒还真是值得一提。” “这边的航空部队情况如何?” “用一句话来说,不容乐观。” 杜克维茨回答了英麦曼的提问。 “详情问负责指挥的斯特拉特迈耶上校更清楚。不过加州共和国唯一的空中力量,美利坚海军航空队,如今已在抵挡新政府空军时被打得七零八落。” “也就是说,他们的自信並非全然没有根据。”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新政府的飞行员真有那么强?” “与其说飞行员厉害,不如说差距在於飞机。” 海军航空队的主力战机格鲁曼ff,虽然號称是美军迄今最快的舰载机,但毕竟是双翼机,机翼仍是帆布蒙皮。 而新政府空军的主力p-26“豌豆射手”,与b-10一样,是全金属制战机。伴隨飞行技术的进步,其性能远超旧式设计,甚至比原本歷史上的同型机更为先进。 若飞行员水平相当,这两者交锋,孰优孰劣根本无需多言。 “哈,这倒让我想起,当初美国人扬言要像我们一样製造全金属战机。喂,曼弗雷德,要不要打个赌?到底是洋基的飞机厉害,还是我们的战机更胜一筹?” “结果不是早已註定了吗。” 里希特霍芬舔了舔嘴角,饶有兴致地说。英麦曼耸肩一笑,唇角微微上挑。 毕竟,无论美国战机如何飞天遁地,和德意志帝国造出的那架骇人的“小姐”相比,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玩物罢了。 ...... “全员集合!” 几日后,结束了漫长航程、消解了旅途疲惫的猎鹰军团,在里希特霍芬的怒吼下集结完毕。 “大家在加州呆过一阵子也都知道,这里的情况可不怎么好。我们亲爱的执政官麦克阿瑟大人,每天都在往加州送来一桶桶的马桶,还派了那些小苍蝇去折腾我们在拉斯维加斯拼命支撑的可怜朋友们。” 所谓“马桶”,指的就是麦克阿瑟每天丟下屎尿的轰炸机,而“苍蝇”则是那些战斗机、强击机与轻型轰炸机。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把那些混帐全数打下来,让他们永远不敢再踏进加州!要是隨我心意,我也想亲自上阵,可惜我那敬爱的总理汉斯·冯·乔警告过——只要我敢碰战斗机,他就要砍下我的脑袋。所以,我只好把这份荣耀让给你们了。” “哈哈哈哈哈!” 猎鹰军团的士兵们被里希特霍芬的玩笑逗得哄堂大笑。 接著,参谋长英麦曼开口了。 “施佩勒,第1编队交给你。你要与高射部队协同,拦截那些飞向加州的轰炸机。” “遵命!” 歷史上曾任禿鷲军团(condor legion)司令,最终官至空军元帅的雨果·威廉·施佩勒(hugo wilhelm sperrle)立正敬礼,大声应答。 “其余人前往拉斯维加斯,夺取制空权並提供空中支援。尤其是急降轰炸机编队!” “是!” 这一次答话的,是红男爵的堂弟、急降轰炸机编队长沃尔夫拉姆·冯·里希特霍芬(wolfram freiherr von richthofen),和他的俯衝轰炸机飞行员们。 “美国朋友们说敌人的装甲部队威胁极大,你们的任务尤其关键。看到坦克,就给我一个不留,全都炸成废铁!” “遵命!” “很好,閒话就此打住。猎鹰军团,出击!” 伴隨著里希特霍芬的吼声,飞行员们飞奔向各自的战机。 其中,也有卢夫特瓦费的新兵、未来的超级王牌、此刻看起来心情颇为愉快的阿道夫·约瑟夫·斐迪南·加兰德((adolf josef ferdinand galland)。 “怎么了,加兰德?你这涂装好像变了点意思?” “哈哈,这是希儿先生亲手画的,为了替我打气!旁边还有迪士尼先生的签名呢!” 加兰德一脸得意地指著机身上那只画著的米x老鼠,战友们哭笑不得,笑著摇头。 隨即,他也收敛笑容,发动了由莱特-福克(wright-fokker)公司与梅塞施密特联合研製的全金属新型战斗机——梅塞施密特wf101“女武神”。 “女武神,出击!” “los! los! los!” 轰鸣声骤然响起,螺旋桨的轰转仿佛是死神的號角,带著他们冲向天空,奔赴那属於勇士的英灵殿。 “斯图卡,出击!” 紧隨其后,最早被冠以“斯图卡”之名的容克斯ju 86俯衝轰炸机群也呼啸升空。 目標直指战火仍然炽烈的莫哈维沙漠。 ...... “总理,杜茨维克大使发来电报。一小时前,猎鹰军团已经投入战场。” “嗯,知道了。” 这是大萧条时期勒紧裤腰带造出来的新锐主力战机wf101,以及可兼作急降轰炸机与攻击机的ju86的首次实战出击。 再加上88毫米高射炮,还有那些准备用来塞给美国朋友的德制武器,都已悉数亮相。理所当然要取得好成绩,也必须取得好成绩。 否则,財政部长那副难以言喻的悲戚表情,必然会落到某人身上。 “战斗就交给前线的人去打,我们则做好自己的事。首先,阿登纳部长,听说上海那边的气氛有些异样?” “是的。据陶德曼的报告,近期驻扎在上海日本租界的部队,输入的武器数量正在急剧增加。” “危险的气息啊。” 而且那气息,正浓烈得仿佛在吶喊“上海事变”四字。 在歷史上,这场入侵是为了给建立偽满洲国爭取时间,但如今北方久攻不下,这帮傢伙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仅仅是驻沪日军的暴走?还是会演变成第二次上海事变,成为全面战爭的开端? 说实话,两种可能都有道理。毕竟包括德国在內,西方列强此刻全被美国牵制了心神。 “通知光头,这一次必须停战。这是最后的警告。” 这种情况下还要死撑著与之打个没完没了,让人看得也腻了。 这回要是还不听劝,那他可就不管了。 『差不多也该考虑,让辛普森港(拉包尔)动一动了。』 也得给美国太平洋舰队敲个警钟。 美国的混乱,对已经开始狂奔的日本来说,正是上好的猎物。 当然,日本军部最后的抑制器犬养毅还在,但那个傢伙......怎么看也活不长。原本的歷史里就是如此,而他的直觉,也在重复这句话。 “既然说到日本,那就顺便问一句。施佩部长,新型航母的建造进度如何?” “按照计划,將在明年三月完工並下水。” “那么,该开始考虑命名的问题了吧?” “哈哈哈......这,这倒也是。” 海军部长施佩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抖。 怎么回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海因里希亲王,硬要把自己的名字冠上去?』 算了,能平平稳稳就好。就走寻常路吧。 “齐柏林伯爵”那样的名字,不是挺帅气的吗。 “总之,还请继续盯紧。別到时候出什么岔子,让我去听海因里希和戈林的抱怨。接下来......卡纳里斯局长。” “是,总理。” “情报局有什么特別的报告吗?” “並没有太重要的消息,只是......” “......只是?” “法国那边传来奇怪的情报。最近拉·罗克正在边境地带修建村庄。” “村庄?” “是的,而且还不止一两个。” 听完卡纳里斯的话,汉斯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拉·罗克这傢伙,又想搞什么鬼? —————— 突然发现真人讲书停更了... 第348章 加州空战 轰隆隆──鏗!鏗! 各种挖掘与建造的声音迴荡在空气中,这里曾是大战时期的战场,战壕与炮坑一度被泥泞与尸骸填埋,见证了无数生命的消逝与痛苦的挣扎。 而时过境迁,法德边境在战后已重归青草如茵。但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上,喧囂的建造声却再度响起,尘土飞扬。 “来来来!今天的定额一定要完成,动作得更快!这是为了大法兰西的荣耀,大家加把劲儿!”工头的粗哑吼声在工地上迴荡,激励著工人们加快速度。 “是!”工人们齐声应道,他们忙碌地搬运著水泥袋,挖著土方,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 只是,这些正在兴建的建筑与所谓的“大法兰西的荣耀”究竟有什么关係,他们实在摸不著头脑。 他们甚至不明白,为何要在这里修建一个“村庄”。至於背后隱藏的真意,更是他们绝对无法知晓的事情。 ——“听说是打算把犹太人,还有法国境內的不安分子迁到这里来。” ——“若德国人打过来,是打算把他们当肉盾么?” ——“若是执政官,那可真有可能。” 於是工人们心中流传著各种流言与疑问,但转瞬间,他们又把念头压下,重新握紧镐头与铁锹。 不管理由如何,这是法兰西的领袖,执政官弗朗索瓦·德·拉·罗克的命令。 若是不想自己成为流言的主角,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干活,埋头挖土盖房。 “咳咳!咳咳咳!进度比预想得慢啊。” “抱,抱歉,马奇诺大人。因为同时在多个地方展开施工,所以......” 工地不远处,负责整个村庄建设总指挥的战爭部长,安德烈·马奇诺,正因部下的匯报而皱起眉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设计阶段已比计划拖延了许多,如今施工才开始没多久,就已噪音四起。 为了弥补失去的时间,他强行推行的急进计划,其副作用此刻已然显现。 马奇诺自然明白原因所在,眉头紧蹙,甚至忍不住想要嘆息。 但他別无选择。 如今的法兰西,时间这种资源,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宝贵而稀缺。 “咳咳!咳咳咳!为了法兰西的安保与防御,『马奇诺村(maginot village)计划』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就算减少劳工营犯人的休息时间,让他们昼夜不停施工,也要继续推进。” “什,什么?可这样......” “反正那就是他们未来居住之地,也是他们死后安眠之处。能为法兰西赎罪,是他们的福分。” 马奇诺带著咳嗽的阴鬱声音落下,法国官僚们纷纷点头称是。 这也证明了,工人间流传的流言,並非全是空穴来风。 只是,拉·罗克与马奇诺所隱瞒的“马奇诺村”的真相,比工人们想像的更为阴冷、更为恶意罢了。 “但是大人,若搞得太过声势浩大,会不会引来德国和英国的注意?” “哼,你当他们是瞎子么?注意早就引来了。那些日耳曼杂种在法国各处安插的眼线,能对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毫无所觉吗?” 此时此刻,唐寧街与帝国总理府,恐怕早已收到关於“马奇诺村”的情报。 而不久前重返首相之位的鲍德温,与汉斯·冯·乔,也必定正忙於摸清他们的意图。 “对英、对德的防范,在设计阶段便已完成。所以,把杂念拋开,集中精力建造吧。咳咳!咳咳咳!” “是(oui)!” 部下齐声应答,然而马奇诺的咳嗽却仍未止息。 可恨的是,他的健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不如一日。 或许,在“马奇诺村”完工之前,我便会合上双眼吧。 马奇诺在心中低声喃喃。 正因预感到自己的生命不会太长,他更要趁尚有余息之时加快脚步。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要为执政官大人所承诺的“伟大的法兰西”贡献力量。 ...... 咚!咚!咚! “拉·罗克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究竟怀著什么念头,要在国境线上修建村庄,而且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正当汉斯这样自问著,用手指敲打桌面时,阿登纳开口了。 “据说工人之间流传的传言是,他想建造一种类似犹太人区的隔离区(ghetto),把犹太人、共產党人、以及对拉·罗克的统治不满的不纯分子关进去。而把它修在国境线上,是为了在与我们开战时作为某种屏障来利用。” “这些法西斯的杂种......真是越来越不像人了。” 听到阿登纳的话,鲁登道夫也难以置信般紧握双拳。 当然,若是想起原本歷史上的他,不禁有种“这话该你来说吗?”的衝动在喉咙深处发痒。 “无论拉·罗克的真正意图如何,有几件事是显而易见的。” 其一,拉·罗克的所谓『村庄』,绝不会像名字那样是个普通的村庄。 其二,无论那东西是什么,对我们绝不会有好处。 那么,拉·罗克到底在撒谎掩饰什么?他想在国境上修建的究竟是什么? “卡纳里斯局长,能查清楚负责村庄建设的总负责人是谁了吗?” “是的,总理阁下。是前任战爭部长,安德烈·马奇诺。” “马奇诺?” 那过於熟悉的名字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安德烈·马奇诺。 他本人並不算什么大人物,但以他名字命名的建筑,却在全世界都声名赫赫。 “马奇诺防线(ligne maginot)。” 提起二战中的法国,人们总会与“六周”一同想起的,对德意志的终极要塞。 难道,他们在这里也要修建那玩意儿? 別忘了,对手可是法国。 那个在原本的歷史里,哪怕在大战中胜利,也因被德国打得太狠而留下心理阴影,甚至陷入了不惜一切死守国土执念的法国。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他们还是战败国。那种执念只会更深,不会更浅。 “或许,拉·罗克真打算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秘密建造边境要塞。”汉斯道。 “这么一来,他们要隱瞒倒也说得通了。” 根据《桑苏西条约》,法国在边境地带是不能建造任何军事设施的。 “可法国自己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吧?” “没错,他们大概动了些手脚。或许根本不是边境要塞,而是某种我们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但正如刚才所说,无论他们在国境上建的真是村庄也好,要塞也罢,对我们都绝无好处,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先派出调查团吧。” “嗯,以『確认桑苏西条约的违约情况』为名,他们纵然心怀不快,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拒绝。” 就算不能得出什么好结果,至少也能掌握一些他们在暗中筹划的片段性证据。 “无论如何......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战爭的风在逐渐吹来了。” 那是名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庞大的战爭风云。 ...... 嗡嗡嗡──噠噠!噠噠噠噠噠! 当法国在马奇诺的亲自指挥下不断在边境地带堆砌工事,而德国人则嘟囔著“这些法棍杂种在打什么鬼主意?”並派人侦察情况时,美国莫哈维沙漠的天空上正爆发著激烈的空战。 “麦克斯被击中了!” “那帮杰瑞(jerry)到底造出了什么怪物?!” “操——!!” 不,准確地说,只有新政府空军觉得激烈。 “十点方向下方发现敌机编队!把他们统统送去英灵殿吧!” 【是,长官!】 轰轰轰──! 隨著命令下达,女武神战机群如同猛鹰扑下猎物般,以惊人的速度俯衝而下。 那是伴隨著新机型的诞生,在德军战术研究中孕育出的“boom and zoom”战法。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速度就是力量。 隨著尖锐的机枪声响起,美军的“豌豆射手”战机瞬间被打成马蜂窝,接著如同断线风箏般无力坠向地面。 这是世界上首次全金属战机之间的对决,结果就像大战时第一次空战一样,再次以德国的压倒性胜利收场。 只不过,当年的美国是德国的盟友,而如今却不是——这就是令新政府心酸的区別。 “又击落一架!” “哈哈哈!洋基真是废物!” “这架算普克斯的!这架算蒲隆地的!至於这架嘛,就献给疯子和他的朋友们!” 更糟的是,新政府空军的对手,是由阿道夫·加兰德等人率领的“猎鹰军团”。这支部队里满是志在成为“红男爵”那样超级王牌的空军新星。 他们凭藉女武神战机的压倒性性能在天空纵横驰骋,积累著只有实战才能获得的经验,隨著时间流逝,战力越来越恐怖。 【里希特霍芬中校,洋基请求支援了!敌人的坦克来了,咱们快给他们点顏色看看!】 “好啊,好啊,去给他们送上一片火海吧!” 【不过这次可不是丟燃烧弹!】 嗖——轰! 猎鹰军团的威势並不只限於天空。 由沃尔夫拉姆·冯·里希特霍芬率领的俯衝轰炸机,所谓“斯图卡”中队,每当加州共和国陆军呼唤,就会从天而降,炸毁机枪阵地、碉堡、坦克等一切威胁目標,用一轮又一轮的轰炸演示了何为近距空中支援。 “巴顿將军,装甲部队的损失率正在急剧上升!” “嘖,果然啊......一听说德国佬来了,我就心里不安。” 巴顿重重咂了下舌头,难得地嘆了口气。 虽然空军还在勉强支撑,但制空权实际上已经彻底丟掉,结果就是那些“斯图卡”还是“女武神”之类的玩意儿在天上肆虐。 在这种局面下,他的装甲部队几乎无能为力。 “停止推进。” “將,將军?!” 这句话从“那个”巴顿嘴里说出来,顿时让新政府的军官们瞳孔剧烈震动。 毕竟巴顿是谁? 即便在欧洲人眼里,一提起美军军官,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位几近疯狂的斗將。 “愣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进攻,常识上也不可能啊。” 只是他们忘了一点——在成为猛將之前,巴顿首先是名將。 否则,他也不会在歷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名字。 在巴顿看来,此刻若再继续进攻,无异於毫无意义的自杀。 “骑兵要有马才能叫骑兵,装甲部队要有坦克才能叫装甲部队。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们吗?嗯?!” “没,没有!” “听明白了就立刻重整部队!” 军官们慌忙立正敬礼,四散而去。 当然,麦克阿瑟肯定不会喜欢这种决定,但对巴顿来说,复杂的政治考量从来都不存在。 “好,现在问题是......接下来要怎么打......” 他关注的,永远只是眼前的敌人。 这既是巴顿的优点,也是他的缺陷。 “雷达发现九点方向有不明物体,推测为敌方轰炸机。” “好,通知高射炮部队,同时让第三中队出击。” 与此同时,那些冒著防空火力,硬是给加州共和国投下麦克阿瑟炸弹的b-10轰炸机,也迎来了噩耗。 猎鹰军团携带德国刚刚投入使用的雷达,专门猎杀轰炸机,而b-10一抵达加州,就不得不面对为击落积分而眼睛发红的女武神战机。 “李梅(curtis emerson lemay)少尉,你可曾感受过真正的幸福时刻?” “......上,上校?” “我现在就是。太美妙了。” 因此,那个倒霉的被同期推去负责加州共和国空军、每日都被折磨得形容憔悴的斯特拉特迈耶,终於难得迎来了片刻安寧。 但他也不能永远休息下去。 在猎鹰军团守护加州天空的同时,他还要藉助隨行的德国空军教官们,训练並培养加州共和国的飞行员。 轰隆——! “猎鹰们今天又立功了!” “干掉叛军!” 总之,隨著猎鹰军团的活跃,加州共和国重新夺回了失去的制空权,这股力量逐渐影响到地面的战斗,使得原本倾向新政府的天平,再次摇摆起来。 “妈的!这群狗娘养的杰瑞佬!!” 这对麦克阿瑟而言,完全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