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能给反派当老婆了》 第1章 能将你的耳坠交给我吗?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锦绣阁门前,一个少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态度十分自然地合掌与公子哥道歉,一边道歉一边往后退,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被撞的公子哥大声道:“你给我站住!撞到了我说一句抱歉就过去了?” 言毕,公子哥身后的黑衣护卫慢慢将少年包围,大有围困之势。 少年:“……” 他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向公子哥。少年长得很漂亮,唇红齿白,眸如点漆,眉目神采似有凌云之气,见此场景,也丝毫不惧,脸上露出粲然笑容,左侧脸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自有一番从容不迫的气度,他问:“那你想怎么样嘛?” 公子哥扫了一眼少年有些破烂的衣着,轻蔑道:“你踩到我鞋了,你知道这双鞋多贵吗?你一辈子都买不起这双鞋上面的一根金丝,我要你跪下给我舔鞋,舔干净了我就放你走。” 池愉:“……” 他根本没踩到这个公子哥的鞋,纯粹这人借题发挥,想羞辱他而已。 不过这台词怎么回事,怎么人山人海的。 耳边守魄珠耳坠里的凌鹤洲小声开口说:“拿点灵石赔他算了,不要惹事。” 池愉不理,镇定自若地说:“我若不跪,你该当如何?” 公子哥语气阴森森地说:“那你会死的很惨!” 池愉:“那你会死的很惨。” 他们俩的声音同时响起。 公子哥:“……” 池愉:“你敢耍我?” 公子哥:“你敢耍我?” 池愉:“敬酒不吃吃罚酒。” 公子哥怒:“敬酒不吃吃罚酒……” 公子哥:“……” 凌鹤洲吃惊:“你怎么知道他会说什么?” 池愉还没说话,公子哥俨然大怒,“区区蝼蚁,也敢学本少爷的舌!丁三丁四,将他的腿打断,舌头拔了!” “是!”护卫上前,就要对池愉动手。 凌鹤州急道:“拿我的护身法器出来,快!” 池愉立即从须弥戒里取出了一沓爆裂符,刻意地将正面显露出来。 “极品爆裂符?”护卫停住脚步,一脸惊骇,符箓这种东西流通市场极少,即使有,品质也不高,一张极品爆裂符就已经千金难求,更何况这少年手里有一沓。 护卫们也都是识货之人,因此都停下了脚步,将目光投向了公子哥。 公子哥虽不学无术,却也识货,同护卫一样认出来池愉手里的极品爆裂符,脸上表情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青红蓝绿紫,很是难看,从齿缝里冒出了一句话:“你有种,我们走!” 而池愉也异口同声地嘀咕了一句:“你有种,我们走。” 公子哥:“……” 他怒极,却被身后的护卫拦住,这人手里一沓极品爆裂符,稍微次点的护身法器都抵挡不住伤害,何必与他对上。 公子哥也没想到自己在城里横行霸道多年,今天居然碰上了一块铁板,只能隐忍,恨恨带人离开。 公子哥一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开,池愉施施然地进了锦绣阁。 锦绣阁伙计围观了全程,自然也看到了池愉的大手笔,因而没有看他衣着破烂就给脸色,神色格外殷勤地将池愉迎进最里的“贵宾室”。 不出一个时辰,池愉鸟枪换炮,身上从死尸身上扒来的破烂衣袍变成了今年最新出来的护身法衣,衣袍着银面金丝点缀的奇花异草,腰带玉白勒出了一截细瘦的腰肢,这身锦衣略有些华贵,却又恰到好处,与池愉漂亮又青涩的脸相得益彰,更何况他身材纤细高挑,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少爷模样,只是头发短短的,像是和尚还俗没多久,略微失了几分飘逸的气质。 不过也很好了,毕竟池愉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身短裤体恤,在修士眼里看着像个没开化的野人,好险被逮去当人宠。 凌鹤洲想起什么,问池愉:“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会说什么?你有读心术?” 池愉还没回答,他自个就否认了,“不可能,这种是禁术,你一个前不久才引气入体进入炼气一层的人怎么可能会读心术。” 池愉回答凌鹤洲说:“这种就是纯炮灰,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凌鹤洲:“小说?是话本吗?——诶,你不回去吗?” 池愉说:“不回了,直接出城。” 凌鹤洲:“为什么为什么?酒楼里还有行李没拿,你那么小气,那些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池愉语气委屈地说:“我哪儿小气了,你这是污蔑,污蔑!” 凌鹤洲觉得自己看不懂池愉。 他跟池愉是半路搭伙的关系,池愉一路扒尸,正好扒到他头上。 只是他死的时候老爹给他护身法器顷刻启动,即使他还是金丹境,也能将他的元魄敛好隐蔽,他那些师兄弟就没那么好运了,全都死了,肢体零碎,暴尸荒野,被妖兽啃得骨头渣子都见不着。 池愉人好,扒尸也会留蔽体的衣服,扒完还给人埋尸立碑,又给烧香烧纸,又拿祭品祭拜。 其实这套在修真界没什么意义,毕竟修为不到元婴又没特地修炼元魄的修士一旦身死,那就是身死道消,但池愉愿意这么做,就说明这人心地善良。 凌鹤洲也是见他如此,才敢出声求救——这护身法器也是有使用时限的,过期失效,他照样得死。 有了池愉帮忙,凌鹤洲的元魄便能缩在小小的守魄珠里,变成一枚血红耳坠坠在池愉白皙饱满的耳垂下。 只是池愉人好是不错,但有一些陋习凌鹤洲实在是看不懂,比如雁过拔毛,看到什么凡草都往兜里放,振振有词的说是什么灵芝人参,可以卖钱。比如落脚城镇,即使兜里已经有扒尸来的巨额灵石,也照样跟人砍价不误,别人别想从他身上占到一个铜板的便宜。 像刚刚在锦绣阁,池愉那张嘴叭叭叭个不停,愣是让锦绣阁老板送了不少赠品,送完了还一脸的心甘情愿,笑眯眯地亲自将池愉送出门。 就这么小气的池愉,还敢委屈说他污蔑他,凌鹤洲腹诽,转移话题问:“东西真不要了?你挖了那么久的破草不是说能卖钱吗?”其实也卖不了什么钱,可能只有凡人会花点对于修士来说无半分用处的金银来买这个账。 池愉扒了不少尸,手里不少须弥戒储物袋——这玩意儿自然由凌鹤洲和凌鹤洲同门师兄弟提供,杀他们的人没舔包,想必也是不差钱的主儿,在他们之前池愉扒尸顶多扒一件带血的外衣和衣服里面藏的漏网之鱼的灵石。 池愉就扒了这么一次,直接成为小富豪,不过他们储物袋须弥戒有门槛,凡草放不进去,所以池愉只能随身携带。 池愉这会儿也不心疼,拿得起放得下,“不要了,那人肯定在堵我。” 凌鹤洲明白过来了,“不会吧?你都把他们吓退了,还敢来招惹你?” 池愉笑了起来,一双星眸闪烁着明亮的光彩,“没人比我更懂炮灰.jpg。” 凌鹤洲的确不懂,点勾皮句是什么意思? 凌鹤洲不知道,他们出城之后的当夜,那公子哥派来的黑衣人趁夜色摸进了池愉所在的酒楼房间。 一名黑衣人传音问:“确定是这间房间?” “是这间房。” 即使是黑夜,黑衣人的眼神也带着凶戾,“小小蝼蚁,也敢惹丁家,走,将他碎尸万段。” 他们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刀剑铿锵声响起,很快房间亮起葳蕤灯火,黑衣人错愕的声音响起,“他没回来?” 灯火之下,众人面面相觑。 * 夜晚,云破月现,银辉洒落林间,清风徐来,树影婆娑,隐约一声鸦鸣响起,更显周遭寂静无声,彻骨清寒。 池愉继续赶路,凌鹤洲在他耳边跟他说话,倒没那么无聊。 凌鹤洲说:“你真不进我天衍宗?有我在,我能保你十年内修炼到金丹期。” 这可不是大话,凌鹤洲是标准的仙二代,望仙洲八大仙门之一天衍宗的少宗主,他敢发这话,就能实实在在的提供池愉到金丹期的修炼资源。 法财侣地,有一个修行的宗门、和修炼资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缘。凌鹤洲能开这个口,也是很有诚意了,也算偿还了池愉答应将他元魄送回天衍宗的恩情。 但出乎凌鹤洲意料的是,池愉居然拒绝了!他拒绝了! 这让凌鹤洲十分不解,但池愉也无意跟他解释,只说舔了他的包当报酬就足够了。 现在凌鹤洲又提起这事,池愉还是拒绝,又很熟练地转移话题问他:“杀你们的是魔修吗?” 他记得凌鹤洲提过他和师兄弟在追缉一个魔修。 凌鹤州声音瞬间紧绷起来,“不是,那魔修能耐不多,很快被我师兄一剑斩首。杀我们的人是另一人,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极恐怖的威压,但修为并不高,应当只比我高一二境,他身上无魔气,灵气波动也十分古怪,一照面,一息功夫,我们便全军覆没。” 池愉:“……也就是说你们都来不及还手,就被一招秒杀了?” “嗯。”凌鹤洲声音里带了一丝恐惧不安,“他很奇怪,光是看他一眼,就感觉神魂动荡,好似被无数根针针扎,五脏六腑仿佛在融化一般,我从没见过这种人。” 池愉问:“长得怎么样?” 凌鹤洲说:“此人一身黑衣,戴着个面具,身量很高大,身上仿佛被黑雾笼罩,瞧不清更具体的。我们身上也带了不少灵石和宝器,死后未曾见他拾取分毫,可见不是杀人越货,如此只有一种可能。” 池愉作答:“他是反社会杀人狂魔。” 凌鹤州差不多能理解他的意思,“是的,如此即便不是魔修,也应当诛杀,更何况他杀了我师兄师弟,等我回天衍门禀告宗主,再对这人做出处置。” 第2章 给我真题 池愉下意识想,还挺有礼貌。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是他跟凌鹤洲相伴也不过五六天,他修为很低,还是靠凌鹤洲掰碎了心法手把手教他找到气窍引气入体成功进入练气一层。 这期间自然也不能赶路,而且就算赶路,还是那句话,他修为很低,市面上绝大部分的飞行法器他都无法使用,所以只能靠两条腿赶路。 他脚程算很快了,但比起眼前能御空飞行的修士来说,应该像是蚂蚁在地上爬。 蚂蚁吭吭哧哧爬了小半生,可能也只是从房间一侧到另一侧。 那么这个人又怎么会现在才追上他们? 电光火石之间,池愉明白过来,凌鹤洲是他故意放生的。 猫抓老鼠很多时候都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而是为了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因而抓到老鼠也不会吃,会饶有兴趣的玩弄,追逐,将老鼠逼得上蹿下跳,精疲力竭,最后一掌拍死。 这些想法只是一刹那的千回百转。 池愉鼻间充斥着潮湿的血腥味儿,因为太过浓郁以至于有一种糜烂的腥甜,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凌鹤洲不可置信之后,语气带着几分恐惧和焦急,“……你把我给他吧,不要惹他。” 虽然凌鹤洲不懂池愉,但其实他蛮喜欢池愉的,他不想池愉死。 当然他也很怕死,但是更怕别人因为他死掉。 池愉说:“不要。” 凌鹤洲急了,“又不要,你想死吗?” 他们这样一番对话,男人竟也不阻止,他抬起手里的剑,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柔软的皮质物轻轻地拭剑。这样轻轻一擦,剑表面附着着的猩红血光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是一柄人类脊椎形状的剑。 池愉没理凌鹤洲,姿态自然从容地对男人说:“我不能给你,我答应过要送他回家。” “池愉!”凌鹤洲说不感动是假的,饶是元魄状态也忍不住湿了眼眶,要是师兄弟也就算了,但他们只是认识几天而已。 要是这次他们能逃出生天,他一定拿池愉当亲生的兄弟对待! 池愉不知道凌鹤洲心绪有多复杂,他只知道面前这人要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他将凌鹤洲交出去,那他也绝对死路一条。 这种人他虽然没见过,但也能揣摩一二。 果然,他这么说,对面男人停顿了片刻,喉咙里溢出轻轻的笑声,他有一把极好的嗓子,如高山流水般扣人心弦,“我可以让给你,作为交换,你留下一只手。” 轻快的声音带着笑意说出了一句很残忍的话。 池愉二话不说,转身拔腿就跑。 “完了完了!你要死了!”凌鹤洲在他耳边大叫。 大部分时候凌鹤洲都还算情绪稳定,毕竟都修仙了,心性绝对是要比一般人要强的,但遇到杀了他和师兄弟的这个男人,他返璞归真,好像回归到了柔弱无力的凡人面对猛兽时的模样。 “不要叫!”池愉大声说,又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凌鹤洲说:“今天死不了,放心。” 凌鹤洲勉强冷静下来,“为什么?” 池愉没吭声,还能为什么,野兽吃饱了玩玩追逐的小游戏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 用人的思维去看这个男人脑子会短路,但一旦用野兽的思维去看他,好像就很好看懂。 当然池愉不会托大,他一边跑,一边调出面板——是的没错,作为穿书人士,他也是有系统的!! 不过他这个系统很废物,只有辅助引导的功能,引导任务也就算了,辅助功能居然是相机、地图、指南针、相册,扣扣音乐。 不是,知道的以为他是来做任务的,不知道的看这些废物功能,还以为他是来旅游的,甚至相机还有美颜功能呢! 靠! 刚来这个世界的池愉发现自己这个系统这么废物,怒而猛捶面板,面板竟被他捶出雪花屏,好像短路了一般,随后给他吐出了一个功能,名字是【回春】。 好好笑哦,穿越后得到的系统,功能还得靠人工爆捶才能掉落。 快说,你是哪里的间谍.jpg 池愉二话不说,把系统又是一顿爆捶。 快想想办法啊,系统!! 把柔弱的我劫持到危机四伏的修真界,本来就是你的错! 凌鹤洲看着他虚空索敌目瞪口呆,问:“你干嘛啊?” 池愉喘气说:“没你事,边儿呆着。” 凌鹤洲:“……” 他没敢再说话,毕竟池愉是带着他逃跑。 明明池愉很弱小,做的事情也是蝼蚁一般无力的狼狈奔逃,但凌鹤洲总觉得池愉有一种让人信服、安心的力量。 他一边因为池愉若无其事的话语而感到古怪的安心,一边又因为这种安心而不耻。 池愉一顿爆捶,把面板又给打得短路,雪花屏了几秒,很为难似地给他更新了一下地图,把他的目标,谢希夷的位置提前一个月更新了一下,甚至贴心地给他标注了距离,只有五百多米。 池愉:“……” 他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五百米开外,只有那个黑衣男人环臂抱胸站在原地,他个子实在是太高大了,气场又极有压迫感,明明隔了几百米,池愉还是感觉鼻间好像充斥着浓郁的腥甜气息。 池愉大脑短路了—— 啊,这是反派? 这是谢希夷? 啊?? 池愉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谢希夷不是这样的。 他穿的书叫《神途》,谢希夷在书里是仙门天骄,姿容宝贵如明珠,光彩如华月,一出场就将满庭仙子仙君的艳丽清光都压了下去。 其人不仅有着即使在修真界也出类拔萃的绝顶容貌,连修为也不堕天骄之名,十八岁就晋升金丹,他在仙门大放光彩的时候,龙傲天男主还是个杂役弟子,只能站在芸芸弟子之中仰望谢希夷。 谢希夷在很长时间都是可靠大师兄的形象展现,连龙傲天都佩服他,与他成为至交好友。 但没想到谢希夷是大反派,一路谋划毁灭九洲不说,就连不少天骄都被他谋害,最后还是男主戳穿了其阴谋,大义灭亲将谢希夷祭了神器。 和其他系统不一样,他这个系统是真的一点智能都没有,后台倒是有一个投诉通道,他每天写十来封投诉,都没有任何回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如爆捶系统一顿有用。 系统没有智能,就没办法告诉池愉现在的情况,他对现在的谢希夷一无所知。 他会爽快答应凌鹤洲将他送回天衍宗,很大原因是因为谢希夷所在的仙门也在望仙洲,根据原著的时间线,龙傲天这会儿都还没进仙门,他进去后有很大概率能成功完成任务。 他穿书的任务就是杀了这本书贯穿始终的大反派谢希夷。杀谢希夷是有一条捷径的,池愉可以通过成为谢希夷身边最信任的人,这样达成联系,就可以夺取谢希夷的气运,只要谢希夷的气运降到比他还低的程度,就能够杀掉谢希夷。 系统给的成功几率非常大的通关攻略,至交好友、小弟、挚爱,池愉在分析过后,其实很认同——毕竟谢希夷在外表现出的形象就是可靠且值得信赖的大师兄。 不过挚爱就算了,他是直男,而且办公室恋情不可取。 而且他还占据了一个优势,那就是谢希夷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他是反派。 优势在我.jpg 这个优势让他选哪条路都会比较顺利……起码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结果现在告诉他,反派不装了,直接开杀了,这合理吗? 这就好比他本来都拿好通关攻略准备无伤通关了,结果告诉他:亲亲不好意思,版本不支持哦。 那你好歹更新一下版本啊! 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啊!! 池愉心绪翻滚,又很快冷静下来,收起面板,继续逃跑。 谢希夷没来追他。 但池愉知道,谢希夷迟早会找到他头上来的。 或许在谢希夷心里,他会各种胆战心惊,恐慌不安,但不好意思,池愉的人生信条是—— 乐观的人扭曲世界,悲观的人被世界扭曲。 池愉不会被这种事情打倒。 他找了一个环境幽雅的山谷,开口是一条窄窄的缝,陡峭的一线天型,很方便藏匿。 凌鹤洲很沮丧地说:“躲这里没用的。” 池愉说:“怎么会没用,很有用啊。” 凌鹤洲觉得池愉天真,“你知道金丹境的修士能耐有多大吗?金丹境可以把这个山谷推平,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池愉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怎么会死无葬身之地,这块地一看就是风水宝地,死在这里我一定能福泽子孙后代。” 凌鹤洲:“……你年纪多大?” 池愉说:“18……呃,17?” 池愉用过了系统抖落的功能【回春】,他本来以为是治愈类的技能,结果使用还有代价。 他抓了一只腿脚不利索的野兔实验了一次,野兔是活蹦乱跳了,面板上他的年龄从18跳到了17。 “……”这破功能,居然扣岁数!!! 扣岁数也就算了,他个子矮了差不多四五公分。 作为很多事情都不往心里去,超想得开的乐天派,池愉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身高!!! 他好不容易长到180,这一实验,直接把他干回了175左右。 不过幸好高二知识点没忘,不然他只能重头再学了。 池愉心里想的凌鹤洲也不知道,听到他这个回答也不意外,他看池愉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很生嫩,但修炼的话年纪就太大了,气窍都快闭合了。 第3章 被一剑洞穿 还是那句话,凌鹤洲不懂池愉。 他觉得池愉太古怪了,这种时候,竟还优哉游哉的,没有一点紧迫感。池愉这个修为,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池愉当然害怕,但问题是害怕也没用啊,既然没用,他就不会把精力放在害怕上。 因此他从须弥戒中取出做饭的工具,都是他在锦绣阁买的需要用灵石驱动的锅碗瓢盆,功能多样,都不用生火,灵石放上去自动跳出火焰。 又拿出在锦绣阁买的灵兽肉和灵米果蔬。 他就这么在凌鹤洲震惊的表情下手脚麻利地料理灵兽肉,腌制完灵兽肉后,去小溪里洗菜。 过了一会儿,切菜进锅,大火翻炒,不多时,三菜一汤就这么做好了。 凌鹤洲眼睁睁看着池愉支起小桌,吃起了饭。 凌鹤洲:“……” 凌鹤洲问:“你不怕吗?” “怕啊,这不得做个饱死鬼么?”池愉一边扒饭,一边说:“哎这大米饭,真香,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 凌鹤洲:“……” “肉也很好吃,一点都不腥。”池愉点评道,“料酒差了点,还能烧这么好,跟我绝赞的厨艺脱不了干系。” 说着话,一粒米粒掉到了地上,池愉低头,将米粒拾起来,放进了嘴里。 池愉家里很有钱,但他爸妈都出国料理生意,没工夫搭理他,他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老人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因此没有请保姆,家里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池愉在两个老人的言传身教下,也养成了朴实节约的观念。 一粒米一滴水,都不可以随意浪费。 凌鹤洲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望着山谷顶上倾泻出来的一抹月光,心里凄凉,没想到他第一次下山历练,就出了这种事情。 虽说修行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生生死死都应平常心对待,但他又没修成圣人,有七情六欲,自然也会怕死。 他长吁短叹,余光里于黑压压的林间瞥见一丝金色的光,再细看却没有了,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继续低头叹气愁闷。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眼花的地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松开了松枝,本来还枝繁叶茂的松树在顷刻间枯萎,化成了齑粉。 谢希夷悬立在空中,手里的幻电在嗡鸣,玉白的剑身沁出些许血气,流露出内里的一丝水液般的金光。 谢希夷未动,宽大的袖口流淌出黑色咒文,蛇一般逶迤地爬上幻电,强压下幻电的嗡鸣。 谢希夷声音依然悦耳,他低语道:“你很不安分。” 幻电自然无法回答他,作为用金丹境修士脊椎淬炼成的灵剑,它注定生不了器灵,因为它本身就有些许灵性,能与主人达到心神合一的奇妙境界。 这无疑是一柄非常好用的灵剑,谢希夷爱护它,大多时候都能满足它对杀戮的渴求。 但今夜的幻电,格外躁动,这种躁动从那少年出现开始。 谢希夷神识铺满整个山谷,他能清晰地看到少年姿态从容地吃饭,甚至胃口大开吃了三碗大米饭,脸上毫无恐惧惶然之色,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魄珠里的修士说话。 谢希夷喉咙里溢出一丝笑意,淡淡的,有一种刻骨的冷漠,“今天死不了?谁给他的信心。” 正在洗锅的池愉忽然停下动作,抬起眼皮,朝前方看去,看见了从阴影中走出来的谢希夷。 池愉没有觉得意外,甚至他早就知道谢希夷一直在暗处看他。 他跟凌鹤洲说的今天死不了自然是骗他的。 他在赌,赌一个可能性。 谢希夷还没开口,池愉就先说了话,声音有些急促,“我们玩个游戏,要是我赢了,你就放过我们,如何?要是我输了,我不仅把凌鹤洲交给你,我的命你也尽管拿去。” 谢希夷的面具并没有留任何孔洞,任何表情情绪都无法流露出来,而他的声音依然悦耳,任何人听了他的声音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品格高雅的人,而不是一个嗜血的魔头,“你跟我提要求?” 池愉说:“您是皓月,我只是一缕萤火,我当然没有资格跟您提要求。不过您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练气一层、不入流的修士。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见识、眼界都不如您,玩什么游戏都大概率会输,既然必输无疑,您跟我玩一次游戏又有何妨呢?” 谢希夷沉默了,似乎在考虑。 绝境谷幽之中,只有潺潺水声,在谢希夷出现后,竟一丝虫鸣鸟鸣都无,整个山谷好似只有他们两个活物。 万籁俱寂,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绝对的压迫感,让池愉再次腿软,心跳声咚咚地敲击耳鸣,带来一丝晕眩之感。 饶是出现了诸多不良反应,池愉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刷锅——修真界的锅其实没有刷的必要,因为这玩意儿时刻都会保持洁净,但心理障碍不是轻易就能摆脱的,所以形式上还是得刷一刷。 刷干净后放回须弥戒中,谢希夷饶有兴趣地开了口:“你想玩什么游戏?” 池愉脸上露出笑来,看谢希夷的眼神宛如星火般明亮,他说:“这个游戏是凡人贵族圈子里盛行的一种游戏,叫做斗地主,我们玩十局斗地主,赢多数者胜,很简单。不过所需的工具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制作。” 谢希夷手里的幻电在嗡鸣,剑尖金光乍现,禁咒锁链般缠绕在玉白剑身,却按不住幻电的颤动。 谢希夷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好,我给你时间。” 池愉很快制好了一副牌,因为修为低微,并没有褪去凡身,因此冷热皆知,一副牌制作出来,他白皙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他没来得及擦,就将牌摆在了谢希夷面前,与他说明了游戏规则。 一案桌几,两个蒲团,就这么落在了草地上,池愉率先入座,谢希夷也跟着入座,乌墨长发逶迤而下,在落到草地上的瞬间,被一缕黑色的雾气轻轻托起。 而雾气也化作了一双手套,将谢希夷洁白如玉的双手包裹,如此,他拿起了那张薄薄的牌。 凌鹤洲自从谢希夷出现后就不敢再言语,因此只有池愉的声音响了起来,“其实我觉得你很面善,我觉得我认识你。” 他这句话说出口,凌鹤洲冷汗直冒不说,谢希夷也微微抬起头颅,只是很快,他又低下头——幻电依然在嗡鸣。 谢希夷没有理会池愉,池愉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谢希夷语气轻轻地开口:“是吗?” 池愉说:“是的,我那个故人名字叫谢希夷。” 谢希夷微微偏头,他脸上的面具其实很狰狞,青面獠牙,生着一双妖邪红瞳,光是看一眼都会掉san,但池愉非常在意的一件事是——为什么这面具没挖眼洞啊,这不就看不见了么? 但池愉很快就反应过来,修士经常用神识外观,眼睛倒是没那么大用处。 谢希夷语气没什么波动,“该你了。” 池愉打牌是假,勾搭谢希夷是真,他有十局游戏的时间,输赢无所谓。 池愉打出了牌,继续说:“我与那个故人关系非常好,我们曾在草原上一起看夕阳,后来他失踪了,杳无音信。” 他说着,目光落到了谢希夷身上,他身上的确缭绕着一股黑色的雾气,似乎是什么活物,谢希夷只消拿着那副牌,那黑色雾气便化成另一只手,将牌抽出来,放在桌面上。 池愉对那雾气的存在很不适,看一眼的确会像凌鹤洲说的那样感到难受,因为距离过近,肢体都很僵直,不太受控制。更别说谢希夷身上杀气血孽都化成了实质,锐利如刀剑,让他呼吸都很不畅快,喉咙肺腑仿佛都被划伤一般,说话时血气翻涌,喉头腥甜。 池愉咽下那股甜意,继续说话。 那些跟谢希夷关系很好的话自然都是假的,但他就赌谢希夷能对他感到好奇,人的好奇心是最原始的心理,即使修行也无法避免。 但谢希夷一直不为所动,他用着那依旧愉悦的嗓音说:“聒噪。” 而后,池愉便发现自己没法说话了。 池愉:“……” 他没想到直接被谢希夷封号了。 而十把斗地主也不必说,自然每把都输了。 毕竟谢希夷运势滔天,与运相关的,即使不用神通,都照样会赢。 红宝石一般的耳坠直接飞到了谢希夷手里,凌鹤洲这时终于叫了起来,“池愉!快跑!” 池愉没动,幻电飞到了谢希夷手里,他声音依然高昂,愉悦,像是在做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你的命我收下了,下辈子投个好胎罢。” 话毕,池愉被谢希夷一剑穿心。 幻电依旧在嗡鸣,金色的光芒闪烁,血气敛去,竟像一柄凡剑般无了灵性。 谢希夷无动于衷地抽回了剑,池愉身体绵软地倒下。 凌鹤洲尖叫起来,又很快消声,如一枚战利品一般,被黑雾裹进了体内。 天边惊雷响起,一向少雨的地界竟然下起了暴雨,如注的雨水从山谷顶上飞泻而下,在快落到谢希夷身上之前,被一层翻滚的雾气隔绝,淅淅沥沥地落到了身边的草地上。 谢希夷离开了。 只剩下一具被洞穿的身体。 雨水浸润了池愉的身体,没一会儿功夫,池愉打了个喷嚏,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希夷杀他的速度很快,他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产生,意识就中断了。 池愉叹了一口气,为凌鹤洲缅怀。 只是池愉来不及伤怀。 他完全捉摸不透谢希夷的路数,也根本没有半点能力能与现在的谢希夷对话,他太弱了,谁会信任一只蚂蚁? 池愉擦干净身体,换了一身衣服,调出系统面板,继续爆捶系统,他想要修为,想要起码能跟谢希夷平等对话的能力。 第4章 谢希夷你的剑叛主啦! “师兄,万象盘没动静了。”一名穿着天衍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前来禀告,语气带上了忧虑,“恐怕凌师弟凶多吉少。” 凌天没说话,在数天前,他发现宗主给凌鹤洲的护身法器有发动的痕迹,立即意识到凌鹤洲出了事。他当机立断,集结了一队弟子,准备去将凌鹤洲元魄接回来。 这事他没弄得人尽皆知,十年前宗主重伤闭关后,天衍宗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少宗主出事也变成了需要小心隐瞒的事情。 而现在万象盘不动,也说明了凌鹤洲的元魄没坚持到他们赶到。 修真界便是如此,将弱肉强食法则贯彻得淋漓尽致。 凌天还算镇定,即使凌鹤洲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师弟,他说:“元魄找不到,也要找到他的肉身,我要知道谁杀了他。” 他们这样大的仙门,自有一些秘宝,可以回溯修士死亡前的景象。 凌鹤洲虽初出茅庐,但身上带了不少灵宝法器,护身法器都不止一样,也不是去北荒、万穹洲那些凶险的地方,怎么会全军覆没,只剩凌鹤洲一个? 凌鹤洲身死道消这个消息让整个飞舟的弟子都有些消沉,终于在一日之后到达了东镜洲。 又花了半日,到了凌鹤洲身死之地。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凌鹤洲一队人尸身被猛兽啃食殆尽的准备,没想到会在此处看到一些坟包和墓碑。墓碑很简陋,用的木头,但也清清楚楚地写了姓名。 一位弟子有些惊讶地说:“有人给他们立了墓碑。” 凌天不语,拿出秘宝抛掷在血气残留最浓郁的地方。 很快,空中浮现出一副景象,凌鹤洲等人没看清的细节,在此刻分外清晰,那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手指都未抬起,身上雾气凝结出一串符文形状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朝凌鹤洲他们飞去,如水滴汇入大海一般浸入身体,而后他们便形态各异的死掉了。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有痛苦的神色,就那么平平常常,又很窝囊的死掉了。 没有任何厮杀,没有任何灵力较量,甚至凌鹤洲他们看见男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做自己的事情,有的在整理剑鞘,有的在说笑,而后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地碎尸。 凌鹤洲虽然灵根一般,修为全靠天材地宝堆上去,但反应比其他人要快上许多,只是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反应再快也是无效挣扎,因此他刚提起剑,就步了师兄弟后尘。 从始至终,那个鬼面男人都没有亲自出手,他踏过血雾弥漫的残骸,静静伫立了一会儿,才离开。 这一幕太惊世骇俗,众人忍不住倒抽冷气,“这是什么诡异的法术?前所未闻。” “这个男人是魔修吗?但是我没从他身上感受到魔气。” “不是魔气,也不是灵力,没有灵力波动。” “莫师兄死的好惨,这厮可恨,无仇无怨,何必下此毒手,他没瞧见他们身上的弟子服饰么?竟敢无故残杀我们天衍宗的弟子,太可恨了!” 凌天将这一段影像刻录进留影珠中,面色很沉重,和凌鹤洲感受的那般,他也能感觉到那鬼面男人的修为并不是很高,只在金丹境六阶的样子,但他展露出来的手段,比元婴境还诡异莫测,六位金丹境的修士,他一照面就全都绞杀,这种实力显然不止金丹境。 而且他很在意他展露的杀戮手段,那黑色的符文给他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 踏上修行这条路上后,凌天就已经习惯了离别,即使现在死的是他当亲弟弟对待的凌鹤洲,他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悲痛的情绪,依然冷静地发号施令,“将莫师弟等人的尸骨挖出,带回天衍宗。” 凌鹤洲的死讯不能再瞒了,他要那个男人死。 * 凌鹤洲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在怔忡了一会儿后,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意识。 那个人没杀他? 他看了看四周,他已经不在守魄珠了,而是在一盏灯中。 很快,他发现灯里不止他一个元魄,血色的灯油里,沉浮着好几个元魄。 “哎,你醒了啊。”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凌鹤洲扭头看去,是一个长相非常俊美的男子,而且非常眼熟,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你是青冥师兄吗?” 男子并不意外,笑吟吟地说:“是啊,是我,好巧,你还记得我啊。” 凌鹤洲:“我怎么会记不得,青冥师兄你可是拿了去年仙盟大比第一啊!” 他语气里有震撼,“我记得青冥师兄你已经是元婴境了,怎么也在这里?” 青冥笑容收敛,叹气说:“这说来话长了,我受重伤被那魔头捡了漏。可惜了我那凤毛麟角的极品灵根,不过你一个金丹境的,也能被看上,你这运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有青冥这话,凌鹤洲才注意到血池中的元魄各个都泛着金光,金光沉入腹中丹田自动运转,显然都是元婴体。 凌鹤洲:“……” 他不可置信地问:“那魔头不是金丹境吗?怎么能抓这么多元婴?” 他那个语气大有“你们怎么这么废物”的意思,引来那几个元婴体愤怒的眼神。 青冥捂住他的嘴,笑呵呵地说:“那魔头不讲武德,搞偷袭,谁防得住?” 凌鹤洲不再多言,只小声问:“那魔头抓这么多元魄做什么?” 青冥和他交流情报:“似乎是用来修炼。” 凌鹤洲震撼了,“用修士元魄修炼?前所未闻,魔修都没有这样的修行法门。” 青冥耸肩,“那就这不知道了,这魔头一天挑一个元魄出去,已经挑了三个出去了。” 凌鹤洲有点哽咽,哀嚎道:“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他想到池愉,心里难过。池愉因为他死掉了,他不觉得魔头会放过池愉。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向池愉求救的,明明池愉只是一个凡人,却因为他死掉了。 * 池愉死了一次,面板上的年龄从17又跳到了16。 池愉忽然意识到,他只有18条命。而到16岁后他个子又矮了一截,幸好在锦绣阁买的法衣自动贴合人体身高曲线,就算矮了一截,衣服也很合身。 本来去谢希夷所在的仙门五蕴宗稳打稳扎修行和攻略谢希夷的算盘落了空,池愉只能更换计划。 说是计划,其实也是黔驴技穷了。 池愉看了看面板,前天被他一顿爆捶掉落一沓化学试卷后,他明悟了,系统就像是老电视,敲敲打打还能用,但更多的,就别苛求了,又不是什么龙傲天系统。 所以池愉又一顿爆捶,换来了能随时更新谢希夷坐标的功能。 还另外掉落了能查看谢希夷对他好感度的功能,现在这个好感度数值是0。 池愉没注意这点,现在这个对他没什么意义。 虽然回到15岁对他的记忆没有影响,但生理影响很大,理智上知道现在要努力修炼才是正事,情感上又有一种很奇怪的冲动。 而他无法抵抗这种生理变化,因此他朝着谢希夷所在的方向过去了。 谢希夷距离他很远,他无法使用凌鹤洲遗留给他的各种飞行法器,练气一层这个修为到底是太低了,严格说起来,连进入修行门槛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比凡人稍微身体好点而已。 所以池愉只能靠两条腿赶路——不用问难道不能坐马车吗?修真界坐骑都用灵兽,这一类的灵兽在这种边陲小城还真的没有,想租都租不到。 池愉算得上日夜兼程,最后还是见有富哥出行,靠着他那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蹭了一趟灵兽坐骑,才在两天时间内到了谢希夷的坐标。 谢希夷的坐标坐落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深山里,池愉一踏进这片土地,就察觉到了异样——太安静了,安静到连一丝虫鸣都听不到。 他低下头,看见大片大片黑压压的蚂蚁在往外爬,修真界的蚂蚁个头要大很多,而且有很锋锐的口器,应该是食肉的,但这会儿池愉站在他们面前,它们都视而不见,慌不择路的逃跑搬家。 池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非常厉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但池愉竟然没觉得很害怕。 他迈着大大的步子进了林子。 面板调出来,地图变得很细致,标注了他和谢希夷的距离,和两人之间的最快路径。 这样茂密的一片森林,往常必定会有很多野兽,但这会儿静悄悄的,非常寂静,要不是林子枝繁叶茂绿意盎然,任谁都会觉得是一片死地。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在一千多米的时候,池愉忽然停下了脚步,看见了一柄玉白的剑悬立在空中。 池愉睁大了眼睛,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那玉白的脊椎剑朝他飞了过来。 池愉认命地闭上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他只觉得脸上微微一凉。 他猛地睁眼,是那剑用嶙峋的剑柄轻轻地蹭他的脸。 池愉:“?” 他眼里流露出些许疑虑,伸手试探性地去握这柄剑,剑没有挣扎,很乖顺地让他握到了手中。 池愉大为震撼,灵剑不都认主的吗?谢希夷的剑能轻易让人拿? 人心不齐,哪里带得好团队.jpg 谢希夷你的剑叛主啦! 池愉压低声音对剑说:“你帮我杀了谢希夷成不?” 剑翘起剑尖,左右摇晃了两下,这意思就是不成。 池愉:“……” 池愉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那你帮我把凌鹤洲救出来,成不?” 剑过了一会儿,用剑尖上下摆了几下,这意思是能成。 第5章 对不起组织 虽然前不久这柄剑给了池愉一个透心凉,但深明大义如他,怎么会怪罪一柄剑? 所以在发觉这剑是个二五仔,有叛主的意思,池愉立马就接纳了它。 他没有问凌鹤洲死没死,在没确定他死之前,池愉都假设他还活着。 而这剑也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幻电在松软的泥土上比划出自己的名字,池愉轻轻地念出声,引来这剑亲昵的蹭蹭,池愉摸了摸它,小声说:“我知道你是一柄善良之剑,跟那个魔头肯定是有苦衷的,等时机成熟,你来做我的本命灵剑。”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是有点试探的,幻电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上下晃了晃,又左右晃了晃。 池愉连蒙带猜,“你跟魔头的确是有苦衷的,但不能做我的本命灵剑?” 幻电:点头.jpg 池愉也没有很遗憾,他问:“你一柄剑可以吗?需要我帮忙吗?” 幻电摇头,化作一抹流光飞向了谢希夷所在的方向。 池愉手脚伶俐地爬到了一棵树上等它。 其实池愉和谢希夷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谢希夷不可能发现不了。纯粹是因为他现在正在紧要关头,无心留意外界。而池愉又太过弱小,气息微弱如蝼蚁,因此才叫他走到了这块地界还未被发现。 嶙峋如虎踞的山洞里,黑色的雾气如冬日河面氤氲的水雾般在地面上浮动,黑色的符文偶有浮现,又很快如梦幻泡影一般破碎。 一名元婴期修士的元婴体被几个黑色符环禁锢在空中,嘴里大骂:“竖子尔敢,你可知我是谁!我爹是血屠老祖!你若动我,我爹绝对饶不了你!” 又乱七八糟地骂了一些脏话,见谢希夷毫不理会,立马能屈能伸地转变态度,一会儿许以重利,一会儿发誓赌咒。 不出意料,谢希夷仍然充耳不闻。他盘坐在蒲团上,洁白如玉的手被雾气包裹隔绝,手心握着一枚极品灵石往其中镌刻咒印,雾气为墨,神念为笔,不多时,一枚小巧又诡谲的咒印便在灵石内部形成,被灵石内部的气胎包裹,如此便能永久长效地保存了咒印,变成一枚寻常修士能使用的符箓。 谢希夷见实验成功,心情难免愉悦,喉咙里轻哼出不知名的曲子,只零碎的片段,便能听出是一曲清幽小调。 他也只轻哼了几个片段,便收了声,将镌刻了咒印的灵石随手丢到了案几上,也并不如何珍惜。 这时候他终于有空闲来收拾这位喋喋不休的元魄。 他伸手去触碰元魄,雾气悄悄散开一个缺口,叫谢希夷苍白的指腹触碰到了元魄,这元魄立即惨叫起来,一只手臂瞬间融化成了水液,淅淅沥沥地低落在地面上,如铁水岩浆般在地面上烧穿了几个洞。 元婴修士是十分强大的,上能沟通天地神游太虚,下能推演万物翻山倒海,脱离了肉身,元婴修士的元魄也保留了大部分的法力和威能,失去肉身也可以夺舍他人,抢占身体,因此即使是元魄状态下,这修士还能嘴硬,只要有机会,他未尝不能夺舍谢希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修士,只是触碰到谢希夷的一点皮肤,就变成了如此惨状,怎能不让人惊恐。 元婴修士抽着气,浑身钢骨立即就软了,求饶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见谢希夷收回手,偏头看向一侧,“过来。” 贴着山洞壁滑行的玉白脊剑一顿,调转剑尖慢悠悠地飞到了谢希夷面前。 谢希夷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拿出梼杌皮,给它擦拭身体。 将幻电擦得干干净净后,谢希夷才放开它。转而伸手将那只元魄拢入指间,黑色的禁咒从宽大的袖子里爬出来,将那元魄蛇绞般缠紧,惨叫声再度响起,又很快被堵住了嘴,那强大的元魄顷刻间被注入了无数咒印。 幻电趁这个机会用剑尖挑了谢希夷身后古韵十足的灯盏,如光电般掠过谢希夷,冲出了山洞阵法之外。 池愉在树上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等来了幻电。 他看着幻电剑身上挑着的灯,从树下滑下来,伸手接过来,问:“凌鹤洲在里面?” 幻电点头。 池愉晃了晃灯盏,这是一盏带着琉璃防风罩的灯盏,灯盏的外形材质和普通的鎏金金属没什么区别,但入手意外地沉重,带着微微的震感,明显是一盏灯型的灵宝,等级大概还不低。 他摸索了一下,没找到开关,“我怎么放他出来?” 幻电又摇头,池愉纳闷:“不能放?” 幻电点头。 池愉嘀咕,“为什么不能放?是我修为不够吗?” 一道悦耳的声音幽幽响起,“这里关押了几个元婴,放出来你会被夺舍。” 池愉:“啊?这样吗?那怎么办?能不能只放凌——” 池愉话还没说完,浑身就僵住了。 玉白的脊剑掠过他,被谢希夷握在了手中。 池愉慢慢扭头,才发现谢希夷离他很近,他的身影高大,仿佛能遮天蔽日,池愉就在他的阴影之下,渺小得像一只小兽。 池愉慢慢抬起脸,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谢希夷铁画银钩般漂亮的下颌线条,那鬼面狰狞阴森,红瞳宛如地狱幽火,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是你。” 谢希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淡淡的,“你没死。” 黑色的禁咒锁链从袖口掉落,蜿蜒蛇形爬到了池愉的脚面。 “什么东西?”池愉吓了一跳,想和谢希夷拉开距离,浑身却僵直了,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幻电又在谢希夷手里嗡鸣起来,玉白的肌理流动着淡淡的金光。 谢希夷笑音撩人,“原来如此。” 难怪在杀他时灵力溃散如凡兵。 幻电嗡鸣的声音变大了几分,若不是谢希夷能压制它,它早就脱手而出。 池愉虽然身体不能动,但他还有一张嘴,“我是来追随你的,你也看到了,我有秘法,可以死而复生!这是连元婴大乘渡劫修士都做不到的秘法。你收下我,我以后修炼有成,既能帮你御敌,又能为你挡刀,很划算对不对?” 谢希夷低头看着他,并不言语。 池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脸上那具诡谲阴森的鬼面,这种危急关头,他还有空走神——没眼洞真的行吗?眼睛不用不会退化吗? 池愉勉强拉回注意力,继续表忠心,“……我虽是微末之身,却也想追随一位明主,你若收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希夷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有特色,和他高大身量不符的轻柔悦耳,带着让人浑身酥麻的愉悦,“既然如此,你去死罢。” 他轻飘飘地说完,抬起嗡鸣抗拒的幻电,如第一次那般捅进了池愉的心脏。 池愉:“……” 靠! 池愉意识中断,陷入了黑暗。 谢希夷抽回脊剑,剑身金光闪烁,像是在愤怒,谢希夷不予理会,用它划开了池愉的衣袍,很快,少年劲瘦柔韧的白皙身体展现在谢希夷眼前。 池愉被洞穿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在噗嗤喷血,很快草地上一片血污。 谢希夷拿出梼杌皮擦拭剑身,幻电微微一偏,将谢希夷修长的手指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谢希夷一顿,黑色的雾气涌到伤口上,在流血之前填补了伤口,很快,被幻电划伤的地方恢复如初。 谢希夷幽幽地说:“背主的剑没有存在的必要。” 禁咒锁链爬出,将幻电层层包裹,很快吞噬。 谢希夷低声道:“何时反省,何时出来。” 将幻电收回,谢希夷拿出一枚极品灵石慢慢镌刻咒印,到第三枚的时候,脚下的身体胸膛起伏起来,身下汇聚的一滩血液开始往回流淌。 很快,身下的血液都收回了那薄薄的胸腔中,胸膛被洞穿的伤口顷刻间收拢愈合,少年失去血色的脸颊也变得红润起来。 池愉很快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谢希夷那狰狞的鬼面,“……” 他打开面板,果然看见自己的年龄已经跳到了15岁,不能再在这种地方浪费了,再死下去到0是不是就变成受精卵了? 这种事情不要啊.jpg 池愉原地叛变,眼泪飙升抱住了谢希夷的大腿:“大佬我是被逼的!都是系统让我做的!系统让我博取你的信任然后背刺你啊啊啊啊!” 池愉一边嚎,一边震惊系统居然没有保密机制,他居然真的把系统两个字说出来了! 不是系统你……真的什么用都没有啊! 谢希夷对他的话并不吃惊,甚至都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看了全程,池愉复生时那一刹那的力量波动……和禁咒同源。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对池愉伸出手,雾气再次化作手套将他的手包裹,他抬起池愉的脸,手又往下滑,仔仔细细地捏了捏他的肩头和手臂。 死一次,骨龄也变小了。 这分明是禁咒的力量,有意思,除他之外,还有人使用禁咒。 谢希夷有了些许兴趣。 池愉被他摸得身体一抖,即使谢希夷戴了手套,他被谢希夷触碰的地方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冰冷。 和谢希夷这人一样,都让人感到阴森和寒冷。 谢希夷摸完骨龄,弯下腰来,将池愉扶了起来,声音依然愉悦、悦耳,只是说话间语气夹带了一丝虚伪的亲切,“我欣赏你的诚实,你可以留下。” 他语气顿了顿,依然笑吟吟的:“作为剑奴。” 池愉是见竿就上,“也行,我不挑。” 谢希夷看他立即收了哭脸,甚至极快的露出轻松的笑容,笑音微顿。 第6章 一股血腥味 池愉一直在等谢希夷问他系统的事情,结果一天过去了,谢希夷压根没问。 这让池愉有点交了全部大招,结果人家滴血未掉像是被蚂蚁挠了痒痒的寂寥感。 说好的当剑奴,他也没看见剑,谢希夷甚至根本不管他。 那灯盏也被谢希夷随手丢到了案几上,似乎不担心池愉去拿那灯盏。 可恶,这就是金丹境的自信吗? 池愉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他才想起来早饭和午饭都忘记吃了,便在山洞外找了个空旷的地方起锅烧饭。 他厨艺很不错,毕竟在家里没少干活,做什么家务都做的很利索,也是锻炼出来了。 吃完饭,池愉坐着修炼了一会儿,感觉修炼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感受了一会儿,发现年龄变小,其实也是有点好处的,本来快闭合的气窍,缝隙变大了,也因为这样,灵气通过的速度也变快了。 池愉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找了一棵树比划了一下个子,他身高又缩水了,现在只有一米六七的样子了,这个个子的确是他初二那会儿的身高。 池愉心想,果然不能再死了,再死下去慢慢的变成小孩子、婴儿,一直到受精卵,那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修炼完,绕着山洞四处看了看,谢希夷在山洞外设置了阵法,他出不去,只能在山洞附近活动。 不过他运气很好,捡了一根非常光滑的、笔直的木棍。 看见谢希夷回来,池愉拿着这跟木棍走到了他面前,对着他比划了几下,目光期待地看向谢希夷。 他没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他还被谢希夷封了嘴巴,嘴巴能张开,似乎也能说话,但声音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谢希夷本来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结果池愉又绕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把一根木棍递给他。 “……”谢希夷开口:“这是什么?” 池愉很快发现自己能说话了:“……木棍啊,这是一根木棍!” 谢希夷:“它很特别?” 池愉:“对啊!你没发现吗?它很光滑,而且特别直!” 谢希夷:“所以呢?” 池愉问:“难道你没有一点想法吗?男人dna里自带的那种原始的欲望,不会吧,你还是不是男人?” 他话音刚落,他手里笔直的木棍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池愉惨叫起来,“啊!!!” 谢希夷越过他进了山洞。 池愉等他走了之后才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已经进入山洞的谢希夷听到了池愉声音,淡淡地回了一句:“再聒噪,我会让你吃下去。” 池愉:“……” 他怎么忘了修士的耳力都十分惊人了。 池愉再也不说话了。 池愉进了山洞——谢希夷也没说不让他进去。 所以他就在不远处围观谢希夷拿着一块灵石不知道做什么。 他没吭声,但离谢希夷越来越近,像只猫似的不知不觉地蹭到了谢希夷身边。 谢希夷并没有在意他,弱小是原罪,即使在他身边,也气息微弱得像只蚂蚁,令人难以注意。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的区别,凡人在意目光所及的形体,而修士只在乎强弱。 也因为如此,池愉胆大包天伸手去拿案几上散落的极品灵石,谢希夷也没有阻拦,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池愉一碰极品灵石,就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磅礴灵气,这种品质他已经可以认出来,是灵石中的top级别,凌鹤洲作为仙二代,须弥戒里也才二三十块。 《神途》世界观灵石的汇率大概是一块极品灵石=1000中品灵石=1000000下品灵石。 是按一千的比例汇算的。 1块下品灵石的购买率就已经挺高的了,差不多能比得上人民币10块钱。凌鹤洲底蕴确实不小,随身携带2亿多人民币出门历练,这真的是顶级富二代了。 而谢希夷这案几上散落的极品灵石数量也有三四十块,甚至还有几块掉到了地上,一副并不如何珍惜,不太有所谓的样子。 谢希夷就这么有钱吗? 池愉想起来谢希夷杀凌鹤洲他们的时候也没舔包,估计是真的很有钱。 池愉想着的时候,手里的灵石忽然出现了异动,他吓了一跳,紧张地看了一眼谢希夷,谢希夷并没有注意他,他赶紧蹑手蹑脚地退到了山洞边缘。 他低头去看手里的灵石,那磅礴的灵气很快被抽干了,变成了一堆玉白的粉末。 但池愉完全没感觉到灵力进入体内,迷茫了一会儿,他猛地想起什么,打开系统面板,上面多了一行字——【回溯】介绍: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回溯和回春并列,但回溯的字眼是灰色的,是无法使用的状态。 池愉心脏狂跳,从凌鹤洲的须弥戒中拿了一块极品灵石出来,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眼珠子一转,又蹭到了谢希夷身边,伸手又拿了一块极品灵石。 等了一会儿,那灵石没有动静。 池愉不信了,又换了一块灵石,手里传来轻轻的震感,池愉立马溜到一边,灵石很快变成了一堆粉末,而系统面板又多了一行字——【攫夺】介绍: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依然是灰色的不能使用的状态。 靠!薅到反派羊毛了! 虽然不能使用,但明显跟回春一样是金手指! 莫非他拿的是龙傲天剧本?反派是他的升级经验包什么的。 池愉溜达过去准备再拿一块极品灵石,手刚伸出去,就被谢希夷握住了手腕。 池愉:“……” 他一脸乖巧无辜地说:“我帮你检查一下这些灵石的品质,不用谢,为领导分忧是我应该做的。”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说:“拿出来。” 池愉一顿,从须弥戒里拿出了几块极品灵石,放到了案几上。 谢希夷有些匪夷所思地捏紧了他的手腕。 池愉对他笑了笑。 谢希夷松开了手,不再计较池愉偷拿了他的东西。 那注入了禁咒的灵石,属性已经不再是提供灵气让人修炼的灵石,而是封印保存禁咒的容器,是危险的武器,使用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谢希夷想到他复生的场景,甚至饶有兴趣地将案几上的极品灵石往池愉的方向推了推,声音里带上了愉快的、轻松的笑意,“既然你喜欢,这些都给你。” 池愉听到谢希夷这么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都给我吗?” 谢希夷:“都给你,想怎么用他们,是你的自由。” 池愉没有一点怀疑,熟练地顺竿往上爬,“谢谢!老板大方,老板你对我这么好,不如把凌鹤洲当搭头也一起送给我吧。” “……”谢希夷笑音又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轻声说:“你们明明才认识几天,为什么?” 池愉说:“我答应了他要送他回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他教了我修炼,一日之师,没齿难忘。” 谢希夷意味不明地说:“你倒是重恩。” 池愉眼巴巴地看着他,“可以吗?求你了,就把他当搭头送给我好了。” 谢希夷并没有松口,“你不是喜欢这些灵石吗?可以用用看。” 他说着,将手里刚镌刻好的灵石放到他手里,笑吟吟的,带着一种潜藏在阴影里的愉悦和压迫感,“就用这块吧。” 池愉:“0.0” 池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难道经过他手的灵石有什么不对吗? 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啊?反而多了个没点亮的金手指。 想到这里,他大胆地接过了这块灵石。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块灵石并没有震感,这是没法被吸收的灵石。 谢希夷身上的黑色雾气分出一缕,落到了池愉手里那块灵石上,引动了那枚咒印。 这枚咒印很快没入了池愉手心,谢希夷语气愉悦地说:“我给它取名叫化骨,会融化修士的骨骼,不过品级很低,只能融化元婴以下的修士。融化骨骼后,修士还活着,可以继续修炼,也有人形,但柔若无骨,可以钻入细小的孔洞里。更妙的是,它是一种病症,一枚咒印可以使一座城市的修士都化去骨骼,而后阳光暴晒,失去所有水分,变成一张干巴巴的人皮。” 他越说越愉悦,喉咙里溢出的笑音都带上了几分滋滋的沙哑,“既然你喜欢,那就把这些都用一遍吧。” 池愉:“……” 人渣!禽兽!惨绝人寰!灭绝人性! 池愉原地飙泪,抱住了谢希夷的膝盖,“老大求你收了神通吧!我不想变成章鱼,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磕头,实际上拿谢希夷的膝盖擦了擦眼泪鼻涕,擦完打了个喷嚏,说:“一股血腥味,老板你这都被腌入味了,害我鼻炎犯了。” 谢希夷笑声顿住了。 第7章 光风霁月大师兄 池愉皮了这么一下,让谢希夷语气更加温和亲切,他笑着对池愉说:“我会盯着你将这些咒印使用完,我很好奇一些咒印的实际效果。” 池愉:“……” 池愉轻轻滑跪,语气真诚地问:“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了,能不能不用?” 谢希夷轻笑着说:“不能。” 池愉据理力争道:“我记得我是剑奴吧?怎么现在享受的是俘虏的待遇?这不太好吧,你问过幻电没有?” 他不说幻电还好,一说幻电,谢希夷自语道:“它的确很喜欢你,将你的脊骨抽出来炼一柄剑与它作伴似乎也不错。” 池愉:“……” 他不吭声了。 反派果然就是反派,凶残得很。 不过谢希夷很快否了这个提议,用一种等着猪崽长大过年好宰杀的语气说:“你修为太低,想炼成灵剑,至少要修成元婴,身体才有炼成灵宝的价值。” 池愉:“……” 这个信息量就很吓人了。 他看了《神途》整本书,都没提过谢希夷会什么咒印,甚至这个小说的世界观都没有说可以把修士的身体炼成法器灵宝。 他之前看幻电的形态的确很像人类的脊椎,但没敢真的往这方面想,只以为是像人的妖兽,比如鲛人之类。 用人作为材料在什么时候、任何作品,都是一种禁忌,市面上大部分小说都不会涉及这方面,《神途》更不会有。 但谢希夷这几句话就很摆明了他可以做到把修士身体部分炼成法器灵宝,这就非常吓人了。 池愉自诩胆子算是很大的,也依然被谢希夷这寥寥几句搞得头皮发麻。 他面上不显,接话问:“幻电是元婴修士的脊骨淬炼成的吗?” 谢希夷面具上的那双红瞳并没有对着他,但池愉总有一种谢希夷在注视着他的错觉,“幻电是用金丹修士的脊骨淬炼而成的灵剑,虽然材料修为不高,但它可以成长。” 他说到这个兴致上来了,声音带了几分愉悦地道:“不过很可惜,用修士作为炼器材料,炼出来的灵宝法器不会诞生器灵,不过,这点与生俱来的灵性也足够用了。” 池愉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与生俱来的灵性?是那个金丹修士的意识吗?” 谢希夷说:“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世间,一草一木皆有灵性,而人是万物之灵长,又修得真我,血肉骨髓自然灵性十足,与修士的性格心念毫无瓜葛。” 池愉:“哦。” 谢希夷说话的声音带上了笑意,“开始起效了。” 池愉:“?” 他低头看去,看见刚才拿那枚极品灵石的手开始软化,像一双皮手套一般耷拉下来。 池愉:“……” 他心脏狂跳,喉咙发紧。 黑雾包裹了谢希夷苍白修长的双手,他伸手抓住了池愉柔软的手轻轻揉捏,沉吟片刻,自语:“一刻钟才起效,慢了,需要改进。” 在这方面谢希夷像一个学者,有一种很专注的严谨。 池愉很快被化完了所有骨骼,只剩浑身的血肉鼓鼓胀胀的撑着白皙的皮肤,无法站立,谢希夷便抱住他,笑吟吟的,“你现在像一颗成熟的桃子。” 池愉鼻间都是谢希夷身上的血腥味儿,他的确被腌入味了,随便一个清洁法术都能将身体清理得干干净净,却好像对他无用,他身上杀戮和血孽的味道,隔几百米都能闻到,更何况离得这么近。 既然没办法求饶,池愉也就顺其自然了,很自然地点评道:“但是一点都不痛,还有点痒痒的。” 谢希夷回答说:“我加了止痛的咒文,疼痛对于一些修士来说有警醒和狂暴的效果,止痛会让人降低警惕心。” 池愉好学地问:“这个状态下真的能修炼吗?都没法结跏趺坐吧?” 谢希夷低头看怀里的池愉,他脸上没有什么恐惧的表情,一双眼睛像湖泊一样清澈澄明。 谢希夷说:“我可以帮你摆好姿势。” 池愉:“也行。” 谢希夷拿出一个蒲团,用符环固定了他的身体,让他能够打坐。 谢希夷语气轻慢地说:“你气窍未开,这个状态下没有气窍,修炼可以一日千里。” 池愉一震,惊喜道:“!!!还有这种作用!哇,老大你对我太好了!谢谢老大!爱你!” 其实他拿的是龙傲天的剧本吧!反派都拜倒在他的校服裤下,给他送装备来了! 谢希夷看着池愉脸上大大的笑容,不似作伪,不禁低笑起来。 黑色雾气浮动,将桌子上的极品灵石都收了起来,将池愉移到了另一边。 又提了灯盏,从中取出一枚元婴体,继续淬炼。 而池愉也没有浪费时间,赶紧进入入定状态,开始修炼。 果然如谢希夷所说,灵气通过的速度非常快,大量灵气汇入,练气一层,一层圆满,炼气二层、炼气三层,炼气三层圆满! 一下午的时间,他居然一下子跳了三层! 不过到底是凡人之躯,他很快就饿了。 他醒来之后,谢希夷不在,符环还扣在他腰上和脖颈上,他没法挪动。因为没了骨头,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正为难着,忽然想起来谢希夷说的,用了这个咒印之后,可以钻入细小的孔洞,便试着集中注意力,想从符环中钻出来。 只是这玩意儿毕竟是谢希夷手里出来的,不是一般的法器,他把自己蹭得细细的,那符环也跟着变小,紧紧地扣着他的腰。 挣脱不能,池愉便只能饿着肚子,摒除杂念,继续入定。 勉勉强强又修炼了一会儿,耳朵听到了一点动静,立马出定,睁眼去看,果然看见谢希夷回来了。 谢希夷手里提了几个修士,将他们随手丢到了地上。 池愉低头看了看,那几个修士怎是一个惨字了得,浑身鲜血淋漓也就算了,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修为他看不出来,但看谢希夷的口味就知道修为应该不会很低,起码也是金丹起步。 池愉从穿书后,没少看尸体。 修真界修士多如狗,竞争又激烈,时常爆发冲突,今天你杀我,明天我屠你师门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时不时就有修士尸体倒在路边丛林里,有些不新鲜的早就被野兽啃食,有些新鲜的倒还能看出全貌。 一开始池愉会害怕,但见多了也就习惯了。现在算得上他第一次看还活着的修士。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情感,有同理心,能共情,也有人类一体的意识。 因此池愉看到这些受伤的修士,饶是知道跟他没什么关系,心情难免复杂起来。 池愉清了清嗓子,跟谢希夷说:“老大,我饿了,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东西解开?”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说:“你胆子很大,敢使唤我。” 池愉“呃”了一声,正琢磨着换个说法时,禁锢他身体的符环解开了。 没了符环的支撑,池愉立马软趴趴地滑到了地上。 沉思.jpg 没有骨头不行啊,他都没法颠勺做饭了。 池愉问:“老板,有没有什么能长出骨头的咒给我使使?这样我不方便干活。” 谢希夷不理会他,拿着一块灵石就搁那儿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池愉没办法,只能再使用了一下回春。 年龄跳到14,骨头也慢慢回来了。 等骨头长齐了,池愉就去开火做饭。 修真界很好的一点是调味料比较齐全,价格非常低廉,他买锅白送了很多调料。 大概是年龄回到半大小子的阶段,饥饿感更猛烈了,他便多做了几个菜,蒸了满满一大锅的灵米。 都不用拿碗了,炒好菜后,他直接抱着蒸饭锅吃饭。 等吃完饭,收拾好餐具,他坐下修炼,修炼速度又慢了起来。 果然,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到皎皎明月升岫的夜晚,池愉在山洞之外听到了里面的怒叫和咒骂声。 不用说,是那几个修士的。 池愉探头进去看了一眼,谢希夷在那两个修士身上实验咒印。 这么一看,谢希夷对他都手下留情了,一个修士的断腿竟然长出了一条鱼尾。 另一个修士烂成了一滩肉泥,竟然还有神志,在那咒骂谢希夷。 好一个光风霁月仙门大师兄爆改阴暗疯批科学家。 池愉瞳孔地震,他真的能杀掉谢希夷吗? 他不会永远都要留在这个修真界吧? 池愉缩回身体,看着天上的皎月,心绪翻滚,最后捏了捏手指,从包裹里取出化学试卷,开写! 作者有话说: 池愉:再死就变成受精卵了.jpg 谢希夷:我也不是什么魔鬼,收走危险物品.jpg 第8章 想要活下去 池愉在这里呆了两天,终于等到了谢希夷从灯盏里提出了凌鹤洲。 凌鹤洲看到池愉的时候很震惊,“池愉,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太好了!” 池愉:“啊……” 池愉扭头看向谢希夷,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寒暄,并不打断他们。 池愉一直知道谢希夷这个人是很恶劣的,很喜欢玩弄别人,且有一种很微妙的、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纯粹恶意。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适,但池愉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一边跟凌鹤洲说着话,一边在思考怎么把凌鹤洲从谢希夷那里要过来。 思考的结果是……毫无办法。 他修为低微,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与谢希夷做交换。 而且谢希夷也说过了,这是他的猎物。 想从野兽嘴里抢食物,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比野兽更强。 一直示弱也让池愉觉得有点烦恼了。但表现出刚强的一面,谢希夷也会立马让他知道花为什么那么红。 超赞反派专治各种不服(x) 池愉倒是不怕痛,也没那么怕死,他现阶段怕的事情是高考发挥失常去二本大专,但能不吃苦还是别吃苦了,苦又不好吃。 池愉愁住了,再想也因为年纪缩小,有点喜怒都形于色,控制不住表情,那点愁苦在那张精致秀气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怜巴巴。 凌鹤洲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如今状况,也跟着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但是他比其他人要情绪镇定些,他冲谢希夷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池愉才练气修为,恃强凌弱非君子所为,你把他放了。” 他装得很镇定的样子,其实脸颊都憋红了,豆大汗珠在额头淌。 谢希夷笑吟吟地说:“放了?你问问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池愉开口说:“我现在跟他是一伙的。” 凌鹤洲:“嗯??” 池愉叹气道:“抱歉,救不了你。” 凌鹤洲也略有猜测,一个凡人想在魔头手里求生,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凌鹤洲松了一口气,说:“唉,你没事就好,要是因为我,你丢了小命,反倒不好。” 谢希夷在旁边看着,没有如他所想表现出阴暗人性,也没有挣扎和哀求,景致令人兴致全无。 雾气包裹了凌鹤洲,将他塞到了魄珠,随手丢给了池愉,“把山洞打扫干净。”他语气淡淡地指使道。 池愉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凌鹤洲给我了?” 谢希夷说:“闭嘴。” “……”池愉:“好咧!” 他脸上露出笑来,小心翼翼地将守魄珠重新穿了个耳串,戴到了耳朵上。 又屁颠屁颠地拿了盆去外边阵法外舀了山泉水回来洗山洞里的地面。 上面粘着很多血污和组织,本来一个清尘法术就能清理干净,但谢希夷始终没清理,池愉也不会这个法术。 池愉捏着鼻子清扫,谢希夷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凌鹤洲不可置信地在他耳边唠叨:“他居然放了我?” 池愉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说:“你偷着乐吧,我跟他要了你几回他都不给,刚才我以为你死定了。你知道在你之前的那些元婴修士的元魄被如何使用了吗?” 凌鹤洲咽了咽口水,“如何?” 池愉说:“貌似被他炼成法器了,又炼进了万魂幡……?应该叫这个,他炼了两遍。” 凌鹤洲沉思,“我知道这个,鬼修才使用的法器,很难对付。” 池愉语气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回天衍宗,我答应过你了。” 凌鹤洲感动非常,“……你没必要做到这地步,你只是个凡人……欸,等等,你炼气三层了???你修炼速度怎么这么快?” 他语气立马慎重起来,“是用了我须弥戒里的丹药灵酒吗?那些不能多用,我就是用多了,到现在已经效果不大了,而且根基十分脆弱。” 凌鹤洲天资并不算高,而且他爹很宠他,要什么给什么,久而久之他在修炼上就懈怠了,现在这金丹修为其实是磕药嗑上来的。 本来磕药也无妨,他已经是少宗主,被钦定成下任天衍宗宗主,权柄在前,修为反倒不重要了。 因为这,凌鹤洲更加摆烂。 但自从他爹重伤闭关,宗门形势不太好,他被人一激,就提前下山历练。 现在出了事,不由得痛恨当初的懈怠和摆烂。 池愉否认道:“没有磕丹药,丹毒那些我还是懂的。” 池愉只在初期喝了凌鹤洲带的灵酒,灵酒很温和,正好可以拿来冲开气窍。 凌鹤洲神识扫了池愉一圈,有些犹豫地说:“我怎么感觉你娇小了很多。” 池愉忍不住抽气:“你尽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凌鹤洲:“?” 池愉不愿意说,凌鹤洲也就把这点疑问放到了心里,没有多言。 打扫完山洞,池愉在凌鹤洲的指点下继续修炼,顺便学会了几个小法术,比如清尘术之类的,洗锅再也不用找水了。 到傍晚,谢希夷还没回来。 凌鹤洲怂恿道:“我们跑吧?” 池愉反问:“你觉得我能跑得过他吗?他可是金丹修士,我只是练气期。” 凌鹤洲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师弟须弥戒里应该有一个飞行法器,是靴子的样式,你穿上后可以一日千里,所耗灵气不多,练气三层已经可以使用了。” 池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我不能跑,就算跑,我们也要有计划、有目标,有方向地跑,能力不足去逃跑,一旦被抓,我们俩都会死的很惨。” 凌鹤洲唉声叹气起来,“你说得对,是我冲动了,你知道吗?他竟然还抓了青冥师兄,青冥师兄是去年仙盟大比的第一名,还是剑道天才,能越两阶挑战,他也被那魔头抓了。” 池愉:“……等等,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他全名不会叫徐青冥吧?无名剑宗的首席大弟子?” 凌鹤洲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不怪凌鹤洲吃惊,因为池愉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刚修行的凡人,东镜洲是九个洲里凡人最多的地界,也是有些偏远的乡下地方,纵使徐青冥赫赫有名,一个凡人知道他名号的可能性还是太小太小了。 池愉“啊”了一声,心想,这人可是主角团的一大战力啊。 他是龙傲天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 连徐青冥都被谢希夷抓了? 这消息可了不得。 池愉在心里大骂系统,剧本是给了,但貌似穿的是魔改同人哈(x) 池愉心里一堆播不出来的电报声,面上露出轻轻松松的笑容,问凌鹤洲:“徐青冥是什么修为了?” 凌鹤洲说:“元婴,青冥师兄已经修到了元婴,他是一个天才,才一百岁出头,就修成了元婴,我猜他不到三百岁就能飞升。” 池愉泼冷水说:“不用猜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凌鹤洲:“……” 他意外地没有反驳,虽然青冥师兄挽尊说是受了重伤才被魔头捡了漏,但要知道他可是元婴!!就算是受重伤的元婴,对金丹境的境界压制也是板上钉钉的!更何况他是剑修!!! 凌鹤洲情商还是有点的,没有戳破青冥师兄的勉力挽尊。 两个人对着愁了一会儿。 还是池愉先振作起来,他拿出了锅碗瓢盆,和食材,开始做饭。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池愉都没有委屈自己的五脏庙,每顿饭都做得尽善尽美,色香味俱全,再不喜欢吃的蔬菜也会吃得干干净净,保证营养,很努力地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凌鹤洲饶是不懂池愉,也为他这个样子感慨,这是凡事不往心里去的好胃口。 豁达,凌鹤洲想。 吃了饭,夜色深重,谢希夷还没回来。 灯盏谢希夷没带走,还放在原处。 凌鹤洲忍不住又怂恿道:“我们把青冥师兄放出来吧?青冥师兄肯定能想出办法。” 池愉说:“不行,随便放出来,万一夺舍我怎么办?” 凌鹤洲十分信任徐青冥,“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青冥师兄绝对不会的。” 池愉也知道徐青冥不会,他在原著算是很正派的人物了,虽然性格有些不着调。 但是,池愉已经不敢相信原著了。 谢希夷都爆改成疯批了———虽然原著里他本来就挺疯的,但是原著谢希夷他疯得很内敛啊,哪像现在这么鬼畜魔怔。 池愉虽然同情徐青冥被谢希夷逮到了,但同情归同情,他不会再拿自己冒险了。 再死下去,真成受精卵了。 他还得留出几次预防谢希夷又对他发疯。 池愉不同意,凌鹤洲也就没坚持。 他知道池愉来救他已经很艰难了,也许吃了很多苦,再让他冒险放出徐青冥,也的确强人所难了。 他收了心,继续指导池愉修炼。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周,谢希夷还没回来。 凌鹤洲没再提离开,但是池愉呆不住了,他提了灯盏,丢进了须弥戒,又四处看了看,从案几底下扫出了两块极品灵石。 这显然是谢希夷遗留的两块,池愉也不知道其中的咒印是什么作用的,因此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裹,放进须弥戒中。 凌鹤洲问他:“你要跑了吗?” 池愉否认了,“我这不叫逃跑,我这是找人。” 他打开地图,看了一下谢希夷的坐标,已经在同一个地方停滞了几天了。 第9章 以后不要叫我名字 池愉只一瞬间的慌张,又极快地冷静了下来。 系统都暴露了,这个其实也不算是底牌了,被谢希夷知道也就知道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暴露系统很石乐志,放在小说里活不过三集,但池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谢希夷的性格底色就跟别人不一样,他必须拿出足够有吸引力的东西才能吸引谢希夷。 他的弱小,和他这个任务,本身就很有挑战性。 因为太有挑战性,反而是一种极大的反差,本身就会引起人的好奇心和兴趣,而好奇心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即使是修士,也逃不开这一套。 虽然很鲁莽,但池愉也在赌,赌谢希夷会吃这一套。 在谢希夷面前,没法掩饰太多的东西,也不要耍什么花样,无招胜有招。 想通后,池愉脸上又露出笑来,语气很积极地回应:“我知道了老大,我会努力创造价值的,幻电我一定给你安排好!” 他太上道,好像没有任何脾气,谢希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捏着池愉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他的下巴,最终笑道:“这就是你的价值。” 谢希夷离开了。 房间里依旧残留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 池愉放松下来,他低头看幻电,羊脂玉般洁白温润的剑身流动着淡淡的金光,身上附着着的血气被它轻轻震散,消弭在空中,它轻轻地蹭了蹭池愉的脸颊,明明是一柄冷硬的脊剑,但池愉总有一种好像在面对一只粘人的小猫。 池愉低声对幻电说:“你惹他了?” 幻电的回应是用剑尖挑起被子,钻到被窝里装死了。 池愉笑了起来,拉开被子,跟它一起躺了下去。 幻电是用金丹修士的脊骨淬炼而成的,池愉想到了这一点,再看幻电,就感觉有一种很血腥、也很悲怆的意味。 幻电剑柄嶙峋,接了一截金色的金属,整体配色就很漂亮,不是池愉认知里骨骼的苍白和阴森,反而像玉石那样通透温润,玉色的肌理经常有金光流过,美轮美奂。 难怪谢希夷说它特别,池愉在东镜洲已经看到过不少尸体,有些尸体实在是惨不忍睹,池愉不忍心看他们暴尸荒野,都会花些时间捡尸掩埋,因此也接触过不少残缺的尸体,都没有跟幻电这样漂亮的骨骼。 骨剑边缘其实不锋锐,甚至有点圆润的钝感,池愉好奇它的杀伤力,便跟幻电商量,“我能用你吗?” 幻电剑柄偏了偏,这是同意的意思。 池愉便从被窝里爬起来,拿着幻电下床,从须弥戒里拿了一块灵石,跟幻电说:“我看看你能不能劈开它。” 说罢,拿着幻电往那块灵石上轻轻一磕,结果灵石上一条划痕都没有。 池愉乐了,“什么嘛,你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啊?” 不过,捅他的时候倒是很利索。 幻电仿佛被他激到一般,剑身嗡鸣一阵,自己带着池愉的手臂动了起来——只是轻轻的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掠过,池愉房间立即被削去了一半。 “砰”的一震巨响,整个酒楼顿时喧闹了起来。 池愉:“……” 幻电剑尖颤动,仿佛很骄傲的样子。 池愉:“……” 他被镇住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而外面吵吵闹闹的,已经到了他房门口,店家小二“砰砰砰”地敲门,很不客气地大声说:“客人,请开一下门。” 池愉赶紧去开门,看见外面不止小二,还有好一些修士,用愤怒的表情看他,“城内不许动武你不知道吗?在酒楼也不允许动武你不知道吗?你是谁家的?” 池愉最后赔了一大笔灵石才算了解此事,并且还被店家毫不留情地赶出了酒楼。 池愉:“……” 他就多余那么一试。 大概城里的酒楼都有什么通讯群?池愉再重新找酒楼,居然都不接待他了。 一直没敢吭声的凌鹤洲这个时候说话了:“可以修炼室夜宿,比酒楼便宜。” 池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地方。 修炼室就跟现代社会的自习室一样是一个很普遍的概念,再小的城市都会提供租赁修炼洞府服务。 池愉去租了一天的修炼室,最便宜的修炼室一块下品灵石就行,里面会提供一张石床。 租好修炼室,池愉也睡不着了,整个人都被谢希夷冻清醒了。 凌鹤洲跟他唠嗑:“这柄灵剑怎么跟你这么亲?” 池愉说:“不知道啊,可能我是天选之子,它被我的王霸之气震慑,自愿跟随。” 凌鹤洲:“啊?” 池愉用着高深莫测的语气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是天道的亲儿子,所有资源都会向此人倾斜。再出类拔萃的仙门天骄,都会成为此人的垫脚石、磨刀石,并且此人通常有以下特征:第一,出生草根。第二,灵根一般是最差的那种五灵根。第三,此人一出场自带一个躲在戒指、扳指、羊皮卷等等的白胡子老爷爷为其授道解惑提供各种助力。第四,此人一般会被各种挑衅欺负。第五,很多灵宝、传承、俊男美女都会朝此人靠齐。第六,此人最终会成就一代绝顶天骄,将所有人按在地上摩擦。符合以上特征,一般有一个代称,叫做龙傲天。” 凌鹤洲:“?” 池愉说:“你看我符合上面几条。” “呃。”凌鹤洲想了想,问:“第三条,说的不会是我吧?” 池愉:“没错!在下不才,中了以上区区五条,最后一条是我的将来进行时。” 凌鹤洲回忆了一下,“你说的龙傲天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池愉:“嗯?你听说过?” 凌鹤洲想了一会儿,说:“我的确听说过,好像是我爹那一辈的人了,的确是一个才绝惊艳的人物,我爹跟他貌似是很好的朋友。” 池愉:“为什么是貌似?” “因为那人朋友很多。”凌鹤洲说到他爹,兴致勃勃、起来,“说起来,我爹以前在自在洲禅宗进学,自在洲是佛门圣地,这块地方的修士基本都修禅。你别误会啊,不是去自在洲进学的都是和尚,其实很多修士都会去自在洲进学的,那边地界有悟道的效果,而且盛产佛门圣宝毕钵罗树,也就是菩提树,那里的菩提树每一片叶子都是至宝,可以增加顿悟的几率。你修为还低不了解,很多修士就是卡在了顿悟这一道上,顿悟成功了就上一个大境界增寿上千年,顿悟不成功就身死道消,所以当年很盛行去自在洲进学。 而且一般修士还去不了,得天资非常出众的,而且还讲究一个缘法,没有缘法的修士,就算再旷世奇才,都是不收的。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当时出了一件奇事,我爹是不提的,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跟我爹一块进学的有一个人,他早就被预定到阿耨多罗佛门当佛子。这个人当时有一个传闻,他若是不修佛,那就会坠入无尽地狱,他修禅进佛,是一件极大的功德,当时推举他进禅宗的若苦禅师在他进学之后,修为立即上了一个大境界,若那人真证得佛果,若苦禅师便能超越因缘和合,达到无余涅槃。” 他说到这里,超绝刻意地等了一会儿,池愉果然上钩,追问道:“然后呢?” 凌鹤洲满意地继续说:“然后啊,然后这名预备佛子叛出了禅宗,杀了很多人,彻底堕魔,推举他的若苦禅师也受到了极大的牵连,修为尽失不说,还被施于五百年的刑期。” 池愉咋舌,“会不会过分了?举荐一下,惩罚就这么大吗?” 凌鹤洲说:“他赌那人能证得佛果,赌赢了就鸡犬升天,功德加身,开智启悟,达到圆寂,不生不灭,无为自在。赌输了,只是修为尽失,还有五百年的刑期。这惩罚已经很轻微了,若是赌赢了,那功德不敢想象,怕是能修得辟支佛。” 池愉诚实地说:“不太能听懂,我对这些没有研究。” 凌鹤洲笑起来,说:“你不懂也正常,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自在洲走一走,那边地界很特殊,非常适合修行。但自从出了那件事后,自在洲极度排外,收受修士的禅宗也严格了非常多,想进学非常难。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池愉记在了心里,又问:“你刚才说的你爹那个朋友呢?他还在吗?” 凌鹤洲说:“应该是不在了,我在我爹的藏宝阁看到过他的牌位,牌位在凡人那边是祭奠逝者的一个木牌,特殊节日会奉上三牲和好酒,很有意思的风俗。不过跟你掩埋掉路上尸体一样,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池愉:“。” 池愉继续振奋地说:“旧的龙傲天已经逝去,新的龙傲天正如朝阳一般冉冉升起,没错,说的就是我!” 他低头问幻电:“幻电!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幻电蹭了蹭他,表达了积极的意愿。 池愉问凌鹤洲:“凌鹤洲,你愿意成为我的白胡子老爷爷吗?” 凌鹤洲:“啊……” 他看见那魔头的剑如此丝滑的倒戈,心里震撼,随即一种无法言说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叫他不自觉地开口:“呃,我愿意……不过只能是暂时的,我还要回天衍宗。” 池愉说:“没事,白胡子老爷爷都是暂时的,因为到中后期,白胡子老爷爷要不就想夺舍龙傲天,要不就被榨干下岗了。” 凌鹤洲:“……” 池愉高高兴兴地说:“我虽出身微末,却也有鸿鹄之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即今江海一归客,他日云霄万里人!【注1】” 他的快乐似乎感染了怀中的幻电,幻电发出一声与之前都不同的清越剑鸣,与之应和。 凌鹤洲心里一震,心里复杂,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的快乐和喜悦都毫无缘由,带着比枯木逢春术法还要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只是看着,都被同化感染了似的令人愉快。 池愉说:“对了,你以后不要叫我名字,要叫我龙傲天!在外面的身份是自己给的,我说我是龙傲天,我就是龙傲天!” 第10章 找到我,我会给你解咒 池愉活跃了一下气氛,才跟幻电说正事,“你听见你主人说的话了吧?他都发话给你一次机会了,我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你也要装一装,别让你主人生气,生气了给你折了怎么办?” 幻电点了点头,它虽然很有灵性,但永远都不可能诞生器灵,更因为材质的关系,它也永远不可能被别的器灵栖身。所以它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太复杂的情绪,喜好很纯粹,也没有恐惧害怕的情绪。 它并不怕谢希夷折断他,也无法理解太复杂的话,池愉这句话它就没太听懂,不过无所谓,疯狂点头就是了。 池愉又跟它讲了许多道理,说完看它疯狂点头,感觉真的很萌物,忍不住亲了它一口,幻电登时就愣住了,剑尖忍不住狂颤起来。 池愉没注意到,他兀自砸吧嘴,说:“你好像也被腌入味了,一股腥味儿,有点呛人哦。” 幻电:“……” 它登时就蔫吧了。 池愉又高高兴兴地说:“没事,给你泡点生姜水去去味儿。” 说完就从须弥戒里拿出了锅,倒满了灵泉水,又切了几块灵田长出来的生姜丢进去,最后把幻电给丢了进去。 凌鹤洲:“……生姜还能这么用吗?” “哦,对。”池愉又拿出了一把大葱和大蒜,切碎了一并丢了进去,一脸满意地说:“把大葱和大蒜给忘了。” 凌鹤洲:“……” 他很想摇着池愉的肩膀问他你怎么敢对大魔头的剑做这种事情的! 但是他没好意思说,因为那柄剑自己都很乐意。 * 翌日,谢希夷悄无声息地过来取回幻电,一入手,就嗅到了幻电身上呛人的生姜大葱大蒜味。 他还没反应,池愉就抢先对谢希夷说:“老大你放心,我已经把幻电教育好了!它绝对不会再出差错了!” 谢希夷不语,只是盯着那柄剑瞧。 池愉问:“怎么了老大?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凌鹤洲在心里疯狂冒汗,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为池愉揪心,怕谢希夷发怒把池愉杀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深刻了解到了谢希夷的凶残,他做出什么事情来感觉都可以预料得到,而池愉分明面对面面对过,却好像一点都不怕一样,凌鹤洲感觉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懂池愉,而且池愉修为才炼气期啊!他怎么敢的!? 谢希夷微微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做了多余的事情。” 池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说的是给幻电洗澡吗?我感觉它很需要,所以自作主张给它洗了个澡,老大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他道歉又快又诚恳,反倒让人不好说什么。 谢希夷拿出梼杌皮,将幻电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将那股味道擦去,才对池愉说:“再做多余的事情,就抽了你的指骨炼魂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温和,好像没什么杀伤力,但池愉知道他是认真的。 池愉沉默了一会儿,反问:“指骨还能做魂灯?作用是什么?” 谢希夷那狰狞的鬼面微微偏了偏,猩红鬼瞳淡淡地映进池愉的脸,低笑道:“你不怕?” 池愉语气很自然地说:“我怕,但是怕也没用不是吗?再怕再求饶,你想做的事情也不会不做,那就没必要怕了。” 他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你没发现吗?我在找话题跟你聊天。” 他太过坦诚,反倒让谢希夷有些匪夷所思起来,他极少有这种情感,以至于很微妙地顿了一下,慢慢地继续笑了起来,“你很有意思。” 池愉礼貌地说:“谢谢夸奖。” 谢希夷说:“把须弥戒里的魂灯拿出来。” 池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从须弥戒里拿出了他遗落的灯盏,递给谢希夷。 黑色的雾气蔓延过来,将灯盏卷走。 池愉看见谢希夷要走,赶忙说:“你要走了?去做什么?” 谢希夷:“你在质问我?” 他喉咙里溢出凉薄的笑音,“奇怪,我应该是找了个剑奴,而不是找了个娘亲。” 看着很乖顺,但那乖顺的外表下隐藏着与他相似的反骨。 谢希夷瞧得分明,并不打算纵容他。因此他停下脚步,手执幻电,对着池愉轻轻一划,幻电嗡鸣,依然抗拒,但拗不过谢希夷,剑尖散发出弧形剑光,划破了池愉的衣袍,露出了他纤细单薄的上身。 十四岁的池愉被爷爷奶奶养的很好,骨架细,但浑身都是有肉的,脸颊也跟着圆润,像是没有褪去的婴儿肥。虽然个子比同龄人要高一些,但毫无疑问还是个半大少年的身材。 谢希夷袖口的锁链又滑了出来,缠上池愉单薄的身体,在他胸口种下了一枚黑色的诡谲咒印,刺青一般浮现在他胸口,又很快隐没在皮肤之下。 这次池愉看了个全程,才知道这符文汇聚而成的锁链是什么作用,他后知后觉地问:“上次它在我嘴里是下咒吗??” 谢希夷笑起来,声音含着明快轻柔的愉悦,“此咒印名为问心,心是君主之官,心藏神,人的记忆在心脏里,下了这咒印,会在七天内取走你所有的记忆。” 池愉:“!!!” 谢希夷:“没有所有记忆的人,你知道会如何么?” 他看着池愉的脸,一向镇定的面孔此时也难免流露出几分慌乱,面具之后的唇角轻轻翘起,“没有所有记忆的人,会宛如初生婴儿一般,可以任人涂抹,变成任何样子。” 他的身影在黑雾的笼罩下开始模糊,“七天时间,找到我,我会给你解咒,晚了的话……我正好缺一个不会说话的傀儡人偶。” 谢希夷消失了,最后的声音却在这个窄小的修炼室回荡,余音里带着过于明显的凉薄恶意。 凌鹤洲尖叫:“你看你!!让你逗他!” 池愉干巴巴地说:“不慌,他还给我七天时间呢,他人还怪好的。” 凌鹤洲:“???” 凌鹤洲说:“你乐观过头了!” 池愉问:“不过,心脏是储存记忆的吗?按理说应该是大脑存储记忆的吧?” “……”凌鹤洲在心里尖叫,你歪题也歪得太远了!!面上却老实又无奈地为池愉解答道:“是的,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修士没了心脏还能活,但是凡人不能。不过修士没了心脏的话,就会像漏斗一样,存不住记忆。但倒是还能修炼。要是没了头颅的话,那是真的会死的,因为元魄在头颅里,神识灵根五感都在头颅里,一旦失去头颅,那是绝不可能活的。” 池愉:“明白了。” 凌鹤洲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还不出发吗?只有七天啊!” 池愉说:“没事,这时间足够的。” 池愉暗自窃喜,没想到吧谢希夷,他有地图! 本来系统一个月更新一次谢希夷的坐标,但经过他日积月累的胖揍,现在谢希夷的坐标可是实时更新的! 他瞅地图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谢希夷对他的好感度,很好,还是0,非常非常稳定,池愉没看见过这个数值有波动。 可见谢希夷非常的冷酷无情,丝毫不为外物所扰。 池愉没管凌鹤洲的催促,按原计划吃了饭睡了个好觉,才开始去找谢希夷。 * “我这里有归元阁的九品星辰砂,这是绝无仅有的炼器材料,有价无市,我全都给你,你放过我吧!”一名身着青衣的金丹修士摘下腰间的储物袋,朝谢希夷所在的方向丢了过去。 黑色的雾气接过那只储物袋,谢希夷似态度松动了一般,语气愉悦地说:“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我就放你一马,不过,你不准再出现在我眼前。” 那金丹修士如蒙大赦,赶紧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远方。 谢希夷迈步,声音悦耳地念道:“一,二,三……十。” …… 青衣修士浑身是血地落到了一条溪流面前,他跪倒在地,正欲盘腿打坐恢复一会儿灵气,就见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周遭黑雾浮动,威压迫人。 那青年动听的嗓音响了起来,“好巧,我们又碰面了,不过我说过吧,不准再出现在我眼前。” 青衣修士大惊,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说话不算数!”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视线天旋地转,最后一秒,他看见了自己的身躯飙升的如瀑鲜血,而后,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青衣修士视若珍宝的九品星辰砂被当做垃圾一般倾倒在他身上,谢希夷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起来很缺这种东西?” 他手里的幻电嗡鸣,谢希夷一顿,举剑向前,红色鬼瞳注视着幻电,“你真的很不安分,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么?” 幻电嗡鸣,谢希夷低笑道:“嫌脏?真有意思,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嫌杀人脏?” 就在此时,池愉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老大!!!我找到你了!” 幻电猛地一颤,立刻从谢希夷手里脱出,如闪电般朝池愉飞掠过去。 谢希夷微微侧身,看着幻电迅猛如兽般扑到池愉面前,在剑尖寒光快伤到池愉面前时堪堪停下,在空中姿态极漂亮地划了半个圈,用嶙峋冷硬的剑柄轻柔地蹭了蹭池愉的脸,随即被池愉搂在了怀里,扯起一角衣袍,替幻电擦去了剑身沾染的血气。 做完这些,他像个合格的剑奴一般抱着幻电走过来,一双眼睛亮如辰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自得,用着高高兴兴的语气对谢希夷说:“老大,没到七天,请你给我解咒吧。” 第11章 你又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望仙洲,天衍宗。 凌天面色冷肃地从凌云峰快步而下,身后追来一小童,声音急促地说:“师兄,花长老那边传信过来,说是玄霄仙宗阎峒宸找你,据说是很要紧的事情,跟你说的那个鬼面修士有关。” 凌天脚步一顿,停下脚步,从小童手里接过了传讯符,确认了信息,才御剑而去。 不多时便到了天衍宗接客待客的宝殿。 宝殿里几位长老坐镇,见凌天来了,便为其引荐,“凌天,你过来,这是玄霄仙宗宗主的亲传弟子阎峒宸,这次来是跟你商议那个鬼面修士的事情。” 凌天这几日为这事奔波,已是十分劳心伤神。凌宗主闭了死关,轻易打扰不得,而衍天宗也并非高情厚谊齐心协力的宗门,对于凌鹤洲身死道消一事,竟只有主峰凌云峰一脉弟子挂心,吵着要为凌鹤洲报仇,其他峰都冷眼旁观,并不关心。 凌天只能拿出积蓄充当赏金,广招天下修士为其追缉那鬼面修士。 只是这一遭又出了事,碰到鬼面的修士都死了,其中包括玑月楼的郁流馨。 郁流馨只差一阶便金丹大圆满,从小习得一手精妙绝伦的幻术,被玑月楼楼主当做继承人培养,跟他关系匪浅。宗主有意为他们说亲,结成道侣。 但凌天私心觉得郁流馨的水灵根很是温养凌鹤洲的金木双灵根,与他的天灵根并不相配,所以一直推拒。也早早与郁流馨言定,等凌鹤洲修为再精进些,她便与凌鹤洲结成道侣。 凌鹤洲出事,郁流馨自言也有责任为其报仇,因而便下了山,随着讨伐队一起去追缉了那鬼面修士。 然而不多时命灯破碎,身死道消。 这一消息传出来,凌天便被千夫所指,玑月楼与天衍宗的关系也隐隐交了恶。 凌天咽不下这口气,将凌云峰的一切事物操办好,便打算重新点一队弟子,亲自下山为凌鹤洲报仇。 现在听到玄霄仙宗来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取出留影珠,将凌鹤洲当时身死的影像给予玄霄仙宗等人观看。 这留影珠的景象天衍宗长老也看过几回,出于某种私心,并不想插手,但外人在,自然也得表个态,不然怕被人揣测宗门内部一盘散沙,反倒不美,便义正辞严地说:“此事已经不是衍天宗一宗的恩怨,此人身怀秘法,前所未闻,前所未见,且暴戾恣睢,若是放任不管,相信不日之后便会为祸九州。” 阎峒宸为首的玄霄仙宗弟子看着那影像眸光闪烁,没理天衍宗长老的话,兀自传音密语:“是他吗?” “不像,师叔给的影像身量没这么高。” “修为倒也是金丹期。” “得去东镜洲那边看看封印。” “若真是那人,要如何是好?” “先去看封印,若真是他,区区金丹,我们出手便能将他拿下。若不是,也顺手杀了,此等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商毕,阎峒宸开口道:“凌师弟放心,玄霄仙宗与天衍宗自五百年前便是兄弟宗门,凌宗主更是我们宗主的同窗,现在凌鹤洲凌师弟遭难,玄霄仙宗责无旁贷!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便出发去东镜洲会会那魔头。” 凌天诧异,冷肃的面孔立即软化,“既如此,我与你们同去!” 阎峒宸自然笑着应允。 不多时,凌天便带着凌云峰的弟子们和玄霄仙宗的人一块儿出发,前往东镜洲。 飞舟上,天衍宗弟子窃窃私语道:“没想到玄霄仙宗竟然会出手,要知道这些年来仙盟比试里玄霄仙宗的人都把我们天衍宗弟子往死里打的。” 天衍宗虽是望仙洲八大仙门之一,但排名却是在末流,而玄霄仙宗是八大仙门之首不说,其宗主更是仙盟盟主,统御东镜洲、望仙洲、莽荒之地三洲,势力之大自不必说。 如此便造就了玄霄仙宗弟子趾高气昂、狂妄自大的蛮横性子。但凡遇到大比、秘境争端,可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把其他仙门弟子打伤打残的不在少数。 而天衍宗作为仙门末流,自是备受白眼和欺凌。 却没想到这次竟然是玄霄仙宗率先伸出援手。 “阎峒宸师兄跟那些人不一样,至少我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而且比试他都是点到为止,从不伤人性命,愿意出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这倒是,阎师兄与其他玄霄宗弟子都不同,他是真的天之骄子,才三十六岁就晋升金丹境,更是在一百二十岁就步入了元婴境。哪像我们……就说凌鹤洲凌师兄,堆了那么多天材地宝,也才五十多岁才晋升金丹。” 说到凌鹤洲,众弟子都有些伤感,“虽然凌师兄废废的,但他真的很好。” 凌鹤洲作为仙二代,作风是很优良的,从不看人低,进门的弟子他都细心教导,师弟师妹们生活困难也会慷慨解囊。 他天资是不高,修为也很水,但因为他,凌云峰主峰弟子上下都比较团结,氛围很好。 也因为如此,凌鹤洲出事,主峰弟子为其报仇雪恨的意愿最强,这次除了修为炼气期和刚入门的小童,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弟子都来了。 凌天修为也只是堪堪金丹大圆满,只差一步元婴。 不过比起他们,玄霄仙宗的阵仗就大了很多,来的弟子有九位元婴,一位金丹。 这就是顶级仙门的底蕴,一出手就是九位元婴。 凌天有过疑惑玄霄仙宗对此事的重视,但出于对鬼面修士的憎恨,有不对的地方他都忽视了过去,不管怎样,他们目标一致就行。 不多时,他们到了东镜洲,阎峒宸一行人借故脱离了队伍,到了一处隐蔽的死地。 是的,死地。 这处五百年前也是枝繁叶茂灵兽妖兽繁多的宝地,因为一场隐秘的追捕,化为了一片死地,而死地中央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 此处深渊连通了九幽之地的暗河黄泉,此地生人勿近,只有死人才能长眠于此。 虽不少人亲眼见证了那人劈开此路,一跃而下,但没人信他会死,因此将此地层层封印,只有密匙才能打开封印。 “外封印没动。”一名弟子来禀告阎峒宸。 “内封印也没动。” “七星绝杀阵也没有引动的痕迹。” “缚龙阵也是。” …… 他们一层层检查,最后到了那条深渊边缘。 只是靠近,那从深渊里散发出来的幽冥死气便浸了骨髓,灵力运转都变得十分沉滞。 “很难相信,会有修士在此地活下来。”有人喃喃道。 “那人佛法高深,一身筋骨都淬炼成佛骨,他本身就克制九幽暗河。” “但他佛法再高深,也只是金丹境而已,一旦灵力殆尽,被暗河腐蚀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五百年沧海桑田,对修士只是弹指一瞬,不能小瞧了他,他可是……”话没说完,便截停不语。 阎峒宸道:“既然封印没问题,那那人绝不可能出来。晋源,传讯回去。” “是。” 他们离开不久,一条雪白的蛇嘶嘶地从深渊边缘爬出,在阎峒宸站立的地方盘成了一团,化为了一道黑色的诡谲咒文沉入地面。 在他们没看见的深渊内壁,一个又一个的黑色掌印,如蛇般蜿蜒而上。 * 另一边,池愉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谢希夷给他解咒,就那么沉沉地看着他——那狰狞鬼面上的红色鬼瞳了无生气,甚至极为冰冷,但池愉仿佛能从中感觉到一丝不悦。 哈哈哈,池愉心里想,太快找到谢希夷,他觉得没面子了吧? 池愉有些可乐,乐完了又觉得自己作死,不应该这么刻意打脸。 但他喜欢就做了,有时候并不想去计较什么后果,就图一时爽快。 不会吧不会吧,谢希夷不会这么没有格调吧? 就在他心里揣测的时候,谢希夷忽然伸出手,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很苍白,没什么血色,但不可否认,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在他伸出手后,地面上突然钻出了一条雪白的小蛇,小蛇飞到了他手里,化成了一段符文锁链,在他苍白的皮肤爬行,与他身上盘旋游走的锁链汇聚到了一起。 谢希夷忽然笑了起来,是有些癫狂的大笑,是兴奋到极致的极端失控,笑到最后尾音都微微发颤。 池愉:??? 池愉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谢希夷伸手抚摸脸上的面具,笑音慢慢停了,说话的声音还残留着愉悦的余韵,“过来,我给你解咒。” 池愉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雾气再次包裹了谢希夷的手,形成了黑色的手套,他手指在池愉胸口轻轻地点了一下,池愉胸口便飞出了一枚黑色的咒印,滑进了谢希夷的袖口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谢希夷笑着问。 “……”池愉觉得他真的有点神经病在身上,面上乖乖回答:“我叫池愉。” 谢希夷念道:“池愉?” 他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像是用舌尖去念,带着一种很微妙的轻佻感。 “很不错的名字。”谢希夷笑声撩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米,无论是大鱼还是小鱼,都是被人吃的食物。” 池愉语气认真地纠正:“是愉快的愉,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字,意思是我这一生都要开开心心的,不是大鱼小鱼的鱼,不是吃的。” 谢希夷低笑:“这个名字的寓意除了你没有人在意,不过,你是我的剑奴,以后能吃你的人只能是我。” 池愉:“……” 诶,这个意思是……要罩着他啊? 他这是真给谢希夷当上小弟了? 第12章 你在高兴什么? 酒楼之中,凌天正和玄霄仙宗的人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没什么话语权,这点凌天早有预料。 虽然阎峒宸看着很好说话,但这种温和有礼的表现下是不容置喙的强势霸道。 因此队伍的行动指挥权也毫无疑问地落到了阎峒宸手里。 凌天只是略微提出些异议,“从之前的交手情况来看,他有些诡谲的本事,我们天衍宗也是旁修推衍的宗门,但从来都推不出他的具体位置。因此他应该身上有可以屏蔽天机的法宝,现在突然能推出位置,恐怕有诈。” 天衍宗五百年前是主修推衍的宗门,虽然五百年过去略有些没落,但镇宗秘宝万象盘撑住了场面。 凌天没法用万象盘推衍鬼面的任何信息,甚至连鬼面的位置都推不出来,因此才悬赏巨额灵石,用了人海战术。 而现在万象盘又能推出鬼面修士所在方位,这点就很诡异,凌天不禁心生警惕。 但阎峒宸不以为意道:“凌师弟,你太过小心了,他或许是有些本事,但他的境界仅仅金丹。这世上没有那么多越级挑战还能成功的修士。” 确定不是封印中人后,阎峒宸等人对这件差事就有些不上心了。 另一个玄霄仙宗弟子不耐烦地说:“不管怎么样,只要把他杀死就行了吧,我们可跟你们天衍宗不一样,也跟外面领悬赏的那些野狗修士不一样,不要太小瞧我们。” 他话说完了,阎峒宸才伸手做阻拦状,“好了,别说了。”又扭头对凌天说:“吕梭为人耿直,凌师弟,莫要介怀。” 凌天好脾气地说:“无碍,还得谢谢各位师兄鼎力相助。” 既然推出了鬼面修士的位置,他们也不再耽搁,集结队伍,出发。 * 谢希夷身上的黑雾将池愉裹到了一片平原地带,遍地灵草仙植,空气翻滚着浓郁的灵气,带着淡淡的特殊的花香,只待一会儿,池愉就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而谢希夷身上的血腥味儿似乎也被这祥和的美景冲淡了些许。 谢希夷现在的心境仿佛是一片湖,一丝涟漪都无,攻击性和杀气都被抚平了。 但越这样,池愉便越觉得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池愉这个时候本来应该老实待着别撩闲,但是他偏偏闲不住,到处薅野花,薅了满满一把,高高兴兴地跑到谢希夷面前,说:“老大,这花送你。” 谢希夷低头看了一眼,黑雾落了一缕在池愉举的花束上,顷刻间,那一捧花便化为了飞灰。 池愉一手的黑渣,他低头看了看,若无其事地又去摘了一捧,送到了谢希夷面前。 花束再次化为了飞灰。 池愉又去薅了一捧,不出意料地又化为了飞灰。 池愉耳坠里的凌鹤洲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这个场景很诡异,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既视感。 循环往复好几次,谢希夷身边夹杂在灵草里的野花都被池愉摘完了,池愉便跑到了远一些的地方摘。 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天边涌起一团泛着金光的云雾,一道空灵威严的声音从天边遥遥地传了过来,“魔头,你杀人无数,屠城两座,万死犹轻。今日我等特来诛杀你,若是识相,立即束手就擒,我们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池愉立即丢了手里的花,往谢希夷身边跑。 谢希夷神识展开,将来人数量修为摸了个清楚,笑了起来,语调慢悠悠地,带着几分游刃有余,“我若不识相呢?” “不识相?哼——” 池愉小声嘀咕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乎是异口同声,玄霄仙宗弟子顿住了。 谢希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陈词滥调,换个新鲜的说法,嗯?” 玄霄仙宗弟子大怒,“大胆,我们给过你机会了,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他说你竟如此的时候,池愉紧跟着蹦跶了一句:“不识好歹!” 开口的弟子:“……” 阎峒宸开口道:“不要与他们多费口舌,晋源,他们交给你,你正好炼炼手,记得留一具全尸。” 凌天为首的天衍宗弟子在他们身后密聊传音道:“看来用不着我们了?” “我仔细看那个鬼面,仿佛也不过如此,境界做不得假,的确是金丹境。” “不可武断,掩藏修为的秘宝不在少数,尤其这些散修,深谙苟全之道,扮猪吃老虎这一套经久不衰。” 若是池愉听到这弟子发言,肯定要把他踢出《神途》,这能是龙傲天小说路人甲的智商吗?这明显不能啊。 反而玄霄仙宗的弟子将炮灰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很嚣张地说:“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区区蝼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仙门底蕴!” “晋源师兄,杀了他!扬仙门威名!” “魔头受死!” 池愉听得狂拍大腿,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他这反应引来谢希夷多看了他几眼,饶有兴味地问他:“你在高兴什么?” 池愉兴奋的表情一顿,立马反应了过来——— 对啊,他高兴什么,对面可不是反派啊!他身边这位才是真的反派啊!! 不好意思,球踢进自家球门了.jpg 池愉没来得及说话,谢希夷便抽出了幻电,幻电在嗡鸣,这次并非抗拒,而是兴奋,玉白的剑身萦绕着浓郁的血气与杀意,谢希夷声音愉悦,“幻电,吸干他们的血,挫骨扬灰,元婴拿来点长明灯吧。” 幻电一声长鸣,清越入云,战意赫赫。 池愉:“……” 反派发言出现了! 修士的耳力感识是非常惊人的,谢希夷这句话自然被玄霄仙宗和天衍宗弟子听得一清二楚。 天衍宗弟子吃惊,传音都忘了,窃窃私语道:“他怎么敢的?我们这边可是有九位元婴啊!” “难道他真的隐藏了修为?否则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而玄霄仙宗弟子则是大怒,“贼子尔敢!” 那名名为晋源的元婴修士化作一道流光朝谢希夷所在的方向飞来。 谢希夷身上黑雾猛地浓郁了几分,将谢希夷整个身形包裹,他悬空而立,就在原处,依然游刃有余的样子。 晋源飞到了距离谢希夷千米开外,白袍玉带,衣决飘飘,丰润如玉,俊美非凡,自有一番仙人风姿。他手里执一柄天级灵剑,手腕转动,使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招,虚虚实实,似幻实真,似真实幻,乃是他自创之招,剑影之中剑意劈脑,来势汹汹,如滔天骇浪般向谢希夷袭来。 天衍宗弟子惊呼:“他竟是修成了一丝无上剑意!” “不愧是玄霄仙宗!” 而谢希夷身影未动,身上黑雾猛地暴涨,满天剑意花招竟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谢希夷笑吟吟的声音传来,“花里胡哨,仙门就这点底蕴么?再来点有新意的吧。” 池愉看得出来谢希夷这会儿心情真的很不错,话都变多了——虽然他本来话就不少,但像这会儿这么多的不多见。 谢希夷这火上浇油的功底不错,玄霄仙宗弟子果然都被挑起了怒火,“竖子尔敢,区区金丹,不过是侥幸破了晋源师兄的招,竟还洋洋得意起来!” “晋源师兄,快杀了他啊!” 晋源脸色一沉,他又使出了一套剑法,乃是玄霄仙宗亲传弟子才会被教导的九霄剑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一刻未停歇,没有任何天材地宝的拔苗助长,每一丝修为都是他努力得来。 剑招包裹着尖锐剑意迸发出去,半路化作一头威严巨龙,龙啸如雷霆万钧,直冲谢希夷而来。 这一招蕴含了他百年来所领悟的所有剑意,是他最圆满一招。 然而这震天动地的一招,竟如之前一般,被谢希夷身上那黑雾吞噬了干净。 谢希夷带着笑意的声音冷淡了几分,“元婴修士,就这样么?我很失望。” 他话音刚落,竟然分毫不差地还原了晋源的九霄剑诀,剑招裹挟着滔天剑意,化作一头巨虎朝晋源奔袭而来。 晋源瞳孔猛缩,下意识说:“你怎么也会——” 他话还未说完,身体忽然在空中四分五裂,化成数块尸块跌落下去。 原来那巨虎只是佯攻,将晋源切割成数块的是某个隐秘禁咒。 而那巨虎的目的并非晋源,而是天边的玄霄仙宗等人,一声虎啸震动寰宇,带着粉碎一切的威能笼来。 阎峒宸立即出手,化解了这猝不及防的剑招,却难免被其深厚的灵力震得喉头腥甜。 “怎么回事!?晋源师兄死了??他怎么死的??” “废物!竟一招被秒,废物就是废物,就算修成元婴又如何!真给我们玄霄仙宗丢脸!” 阎峒宸抬手,制止了他们怒骂,“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天衍宗弟子看见他们骂晋源,只觉得十分心寒,弟子战败死去,他们不伤怀,反倒震怒恨其给宗门丢脸。 凌天脸色也不大好看,玄霄仙宗特来相助,却战死了一名元婴,这绝对不是好事。 那鬼面修士到底是什么修为?为何会学会玄霄仙宗的剑诀?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凌天立即说:“阎师兄,晋源师兄的元婴——” 他话还没说完,众人都看见了晋源的元婴被一个黑色符文锁链汇聚成的圆球包裹迅速地飞向谢希夷。 谢希夷落回池愉身边,苍白如骨玉的手指拢住那枚黑色圆球,笑吟吟地对池愉说:“这枚元婴给你点夜灯吧,如厕的时候总不能摸黑去。” 第13章 筑基啦 池愉伸手接过了那个一直在转动的符球。 他没觉得谢希夷这是对他有多好,纯粹是这人恶劣趣味犯了,用他来羞辱对面呢。 这招虽然很粗浅,但很管用,又把玄霄仙宗弟子的火气给撩了起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不过是有点本事而已,竟敢如此羞辱我们!” 唯一镇定的是阎峒宸,他看着底下的鬼面男人,微微皱了皱眉,点了两个弟子,“你们俩一起上。” 那两名弟子早就蠢蠢欲动了,现在得了指令,更是迫不及待地冲出队伍,朝谢希夷进攻。 而这次更加惨烈,谢希夷提剑迎上,不多时就将这两名元婴斩杀。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结结巴巴地说:“他只是金丹境啊。” “是隐藏修为了吗?” 阎峒宸脸色一沉,温和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最后他咬牙切齿地说:“一起上!” 还剩六名元婴和一名金丹,凌天带来的弟子他瞧都没瞧在眼里。 凌天在这个时候声音急促地开口:“阎师兄!不能再上了!” 他看到现在也看明白了,这鬼面男人擅用一些诡谲的手段,根本防不胜防,这种未知才叫人忌惮。他算是明白郁流馨为何也折在他手里了,换他……他也决计不会有什么胜算。 他是最不甘心离开的,但是玄霄仙宗为这件事折了三名元婴,兹事体大,搞不好玄霄仙宗和天衍宗的关系会恶化到底——虽然本来也没有很好。 凌天看玄霄仙宗弟子都有些过于上头了,才忍不住开口。 但没有人承情,一名弟子怒道:“不上难道看着他无法无天吗!你们天衍宗都是软蛋,我们可不是,玄霄仙宗尊严绝不容侵犯!” 阎峒宸拦住这名弟子,对凌天温声道:“现在已经不是你们天衍宗和这魔头的恩怨了,他杀了我三个师弟,我们自是要将他斩杀以慰藉这几名弟子。” 除了晋源的元婴被抓了,那两名弟子的元婴直接被鬼面修士捏爆了,再无回旋余地,这种自然也是一种示威和挑衅,阎峒宸怎可能忍下去这口气。 他抽出腰间的剑,神色肃穆地下了命令:“一起上。” 六名元婴和一名金丹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鬼面修士飞去。 天衍宗弟子问凌天:“师兄,我们要上吗?” 凌天说:“先不上,他们是师兄弟,配合有默契,我们贸然跟随,不妥。” “这次六名元婴围攻,总不能还输的。” “对了,我们可以先把那魔头身边的小跟班给杀了。” “不妥。”凌天说:“那只是一名炼气期修士,或许只是被那魔头抓来的普通人,暂时不要对他下手。” “但是我看他们关系好像不错?” …… 聊天间,战局瞬息万变。 谢希夷身影如鬼魅般在阎峒宸等人面前穿梭闪回,一名弟子头颅落下,白色的元婴冒出来,被黑色的符球包裹后飞向池愉。 池愉:“……” 你不要过来啊.jpg 一名弟子注意到池愉,朝池愉挥出了一道剑弧,池愉瞬间被那剑弧的威压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弧逼近。 然而那剑压到达池愉眼前时,池愉身上亮起一道光芒,将那剑压连同剑弧一同吞噬。那那名攻击池愉的弟子莫名吐血,身体急速融化,最后爆成了一团血雾,连元婴都被炸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洒落向地面。 阎峒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瞳孔猛缩,大声对凌天等人道:“凌师弟!那名炼气期弟子交给你!务必将他斩杀!” 凌天立即应允,他对其他天衍宗弟子说:“你们在这儿别动,我去就行。”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见势不妙就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凌天开始觉得将弟子都带下山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审时度势后,他发现根本不可能将鬼面修士斩杀后,那么就没有必要再硬磕下去,否则,凌云峰一脉会断脉。 他说完也不去看众弟子的反应,直接御剑朝池愉所在的方向飞去。 谢希夷注意到这一幕,完全不去救池愉,甚至根本没放在心上,在阎峒宸等人的剑阵齐攻之下依旧闲庭信步,游刃有余,宛如逛自家后花园,并时不时地带走一名元婴。 血雾时不时暴起,明朗的天空都被这单方面的杀戮蒙上了一层晦色阴影。 凌天不多时就飞到了池愉面前,泛着冰冷剑光的剑正要对池愉挥下,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草,师兄!师兄!!!剑下留人!” 凌天僵住,剑也停下了。 池愉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提出了凌天的攻击范围,问凌鹤洲:“他是你师兄?” 凌鹤洲激动地说:“是啊他是我师兄,师兄!我是凌鹤洲啊,你不要杀他,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凌天收了剑,对池愉伸了手,“把他给我。” 池愉赶紧摘了耳坠,放到了凌天手里,凌天仔细端详手里的守魄珠,果然看见了凌鹤洲,他肃穆的脸孔软化下来,“你没死就好。” 凌鹤洲着急地说:“师兄,不要跟他对上,他把青冥师兄都给抓了,他绝对不是金丹境!快跑吧!” 凌天一愣,震惊道:“徐青冥?他被这魔头抓了??” 凌鹤洲:“是啊!!他不止他,还有好多元婴,都被他抓了!他好像拿这些元婴修炼的!” 凌天下意识否认:“不可能,他的确是金丹境,这是万象盘预测的结果。” 凌天陷入震撼之中,完全没注意到那六名元婴竟然只剩下了阎峒宸。还是池愉注意到天上的战斗快结束了,赶紧打断了凌天和凌鹤洲的对话,“不要聊了!快跑啊!” 凌天回过神来,伸手捞住池愉的腰,“一起跑!” 谢希夷那边,跟来的金丹被数个符环钉在了一边,而阎峒宸被谢希夷斩去了双手,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从始至终,谢希夷流露出来的气息都是金丹境的修为,没有任何隐藏的意思,但就是这样一个金丹境,竟然杀死了九名元婴!就连剑道魁首徐青冥都做不到这点!这人到底是谁!? 谢希夷笑得很愉快地说:“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么?那么多封印禁制,不是用来关我的么?” 阎峒宸那总是温和风轻云淡的脸孔立即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你是……你是谢希夷?你出来了??不可能,封印根本没动过!” 谢希夷若有所思地说:“谢希夷?我叫这个名字?名字倒是很不错。” 阎峒宸叫道:“回答我!你不可能从封印里出来!那可是数十道封印,而且没人能在九幽暗河里活五百年!” “不要把我跟你们相提并论。”谢希夷声音愉悦道:“还有,你在命令我?败犬就要有败犬的样子。” 他一剑划瞎了阎峒宸的左眼,幻电嗡鸣,渴求更多,谢希夷低语道:“这个不能杀,你太贪心了。” 阎峒宸闷哼一声,谢希夷笑着对他说:“跑吧,向你的宗门报信,我逃出来了。再多来些元婴,幻电很饥渴,想要更多的血肉。” 阎峒宸阴鸷地看了他一眼,看也不看那个被生擒的金丹弟子,化作一道流光逃走了。 天衍宗弟子被这一幕镇住了,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跑,还是一名弟子当机立断,“快跑!” “凌师兄——” “不要凌师兄了,凌师兄让我们跑的,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斩杀了九名元婴,俘虏一名金丹的谢希夷没有理会那些小角色,追都懒得追,他落回地面,看见空无一物的草地,喉咙里溢出了轻柔的曲子。 等哼完一整首曲子,他才慢条斯理地去追池愉。 凌天御剑瞬息万里,进了一个元婴镇守的修士城才停了下来。 池愉跟凌天说:“你们跑就行了,不用带我的。” 凌天严肃地说:“不行,你是鹤洲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放任你在那魔头身边委曲求全。” 池愉虽然也觉得谢希夷不是人,但他倒是没有觉得很委曲求全,反倒他这样跑了,没准会让谢希夷兴奋起来,追过来。 凌鹤洲忽然说:“等等,池愉,你什么时候炼气大圆满了??” 池愉眨巴眼,“啊?” 凌天也皱起眉来,“古怪,刚才看你还是炼气三层,何时到炼气九层了?” 池愉运转了一下灵力,错愕地发现自己真的炼气大圆满了,“我草,还真的是,怎么回事?” “还在升,你的修为还在升!”凌鹤洲叫了起来。 池愉:“!!” 就一会儿功夫,他无痛筑基了。 池愉:“……这正常吗?” 凌鹤洲尖叫:“不正常啊!怎么可能正常啊!” 凌天脸色十分严肃:“很不正常。” 一道神出鬼没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有一名元婴,是你杀的,这是你的奖励,高兴吗?” 池愉僵住了,他慢慢回头,果然看见了谢希夷,他抱着幻电靠在墙上,不知道听他们说话听了多久。 凌鹤洲嘶吼起来,“师兄!快跑!” 凌天还未动,谢希夷动作更快,一剑斩下了凌天的头颅。 凌鹤洲有收敛元魄的护身法器,凌天自然也有,因此,不多时,凌天跟凌鹤洲在守魄珠相见了。 凌鹤洲:“……” 凌天:“……” 谢希夷身上的黑雾将那枚被制成耳坠的守魄珠卷起,放到了谢希夷裹着黑雾手套的手掌心中。 谢希夷将守魄珠递给池愉,又问了一遍:“高兴吗?” 池愉:“……” 第14章 还是杀了那条鱼吧 谢希夷愉悦地说:“高兴就好,今天是个大喜日子,是该高兴的。” 池愉:“……” 就你一个人高兴吧!! 池愉将耳坠重新戴上,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老大,我怎么会突然筑基?那个元婴明明不是我杀的。” 只是攻击他的时候貌似被反噬了。 池愉当时立即就怀疑起了谢希夷在自己舌头上下的咒。 对于这点,谢希夷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因此语气轻松地回答道:“你身上禁咒被激发了而已,谁攻击你,伤害返回,还会有修为倒灌回来。如何,这个禁咒不错吧,你可以引诱修士来杀你,不多时就能升上元婴,不过有时限,届时需要更换。” 他说完,语气似有感慨:“修炼,也就这么一回事,很简单啊。” 他这么说完,黑雾将地上凌天的尸首吞掉,“尸体不能浪费,还能多种些禁咒。” 他用着很随意的语气说出了特别恐怖的话。 池愉:“……” 池愉努力无视了其中细思恐极的地方,又继续问:“老大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难道禁咒里还加了定位的咒文吗?” “你很聪明。”谢希夷笑了起来,“没错,你身上的禁咒我添加了十二种咒文,有些触发了会死掉,看你运气,希望你不会触发。” 池愉:“6。” 禁咒.zip 不愧是你啊反派…… 凌天在这个时候想说些什么,凌鹤洲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传音道:“师兄你不要乱说话,你也看到了,他很凶残的,池愉在他手里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是让他不爽,他马上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凌天只好住了嘴,传音问他:“池愉是他什么人?” 凌鹤洲便把自己跟池愉的事情跟凌天说了一遍,凌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传音道:“若是有机会回天衍宗,我让宗主收他当亲传弟子。” 凌鹤洲苦哈哈地说:“师兄你得让人别来救咱们了,这样救下去,我们凌云峰得断脉了。” 凌天:“……” 他们在这边聊着,池愉也胆大包天的继续跟谢希夷聊,“老大,你说那元婴给我点灯,真的假的?” 谢希夷说:“炼好了再给你。” 池愉继续大胆发言:“那送我的就是我的了吧?我能不能请你把他放了?” 谢希夷一顿,笑了起来,乐不可支,“你让我放他的理由是什么?” 虽然他笑着,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但池愉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尖锐杀气,他的汗毛根根竖起来,俨然一种应激炸毛的状态,这是身体在警告他。 池愉把话咽了回去,立马义正辞严地说:“也没什么理由,老大你还是把他炼灯吧,我晚上睡觉怕黑来着。” 既然没法救,那就没办法了。 池愉汗毛慢慢趴了回去,他没忍住,又问谢希夷:“老大,你为什么到处杀人?还屠城啊?修行之人不是很害怕因果吗?而且杀人太多很难过天劫的吧?” 谢希夷很匪夷所思,“为什么你总能问出这种问题?” 虽然池愉的问题触犯到了他的边界,但今天心情好,谢希夷不与他计较,慢悠悠地说:“这世上的每一人,都臭不可闻。” 池愉瞳孔地震:“啊?” 谢宝玉?(x 谢希夷声音里的笑意散去了,用一种有点冷漠的语气继续道:“修为越高,身上的臭味就越重,看到他们,便只想屠戮个干净。” 池愉想起来在酒楼里听那些修士聊天,貌似凡人和炼气期他不会杀,便忍不住问:“那修为低的人呢?他们身上也有臭味吗?” 谢希夷笑吟吟地说:“你的问题,真的很多。” 不过,今天心情实在愉快,谢希夷决定宽容一回,不与他计较。 因此他继续回答道:“有些有,有些没有,再养养,养到筑基,再杀了也无妨。” 池愉:“……” 不是,你搁这儿养韭菜呢? 池愉犹豫了一下,问:“那我呢?你都不杀修为低的,为什么杀了我好几次?” 谢希夷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我只是满足了你。” 池愉:“……” 反派,真的很有原则.jpg 池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感觉回答很荒诞,但是荒诞之中又带了那么点合理。 《神途》应该改名了!改成《我们仍未知道反派为何变成这样》!!! 池愉感觉根本无从下手,他的正派立场也岌岌可危——毕竟谢希夷坏事做尽,他这个小弟也显露在人前,这下反派立场站得直直的,坚定到能踢正步了。 万万没想到,他拿的不是人前显圣剧本,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剧本。 不行,他要振作,路是人走出来的! 反派的灵剑跟他暗通款曲,随身老爷爷+1+1——呃,看谢希夷这架势,没准他这守魄珠的未来就是+1+1+1…… 池愉:“……” 这种未来,不要啊! 池愉又振奋起来,龙傲天一开始处境就是艰难的,他要坚守本心! 他说他是龙傲天,他就是龙傲天! 池愉脸皮薄,还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时候,因此他各种表情变换,都被谢希夷看在了眼里。 谢希夷面具之下的唇角翘了起来,觉得很有些意思。 他在思考,暂时还是留下他吧,毕竟,挺有意思的。 晚上,池愉找了一家酒楼住,谢希夷也跟着住了进来。 池愉自觉给他的房钱一起付了。 而后他抽出时间,拿了须弥戒里的留影珠,酷酷一顿操作,擦了一把汗,挺直脊背,敲响了谢希夷的房门。 谢希夷坐在床上并没有动,他身上的黑雾藤蔓一般延伸出去,将房门打开了。 池愉走了进来,用着高高兴兴的语气对谢希夷说:“老大!我的见证,请过目。” 虽然场景很残暴很血腥,但池愉心理很强大,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创伤。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留影珠双手捧着递给了谢希夷。 黑雾将留影珠卷过,激发了它。 很快,谢希夷对战九元婴的影像便出现了,更令人新奇的是,影像出现的同时,出现了一首激昂的曲子作配,每一次剑光闪烁,人头落地,都恰好踩准了曲子的鼓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与热烈来。 狂暴电吉他.jpg 谢希夷从没见过留影珠还能这么用,等留影珠影像结束后,他不语,只是又激发了留影珠。 重播.jpg “怎么样怎么样?老大你喜欢吗?”池愉大煞风景地问了一句。 黑雾将留影珠包裹吞掉,谢希夷声音里很明显地染上了满意,“很好,这曲子,是你作的?” 池愉赶紧摆手,很诚实地说:“没有没有,不是我作的,是我觉得和老大你的英姿十分匹配,所以找来给你作配了。” 谢希夷哼了一下曲子,没能哼成功,他若有所思地说:“是没见过的乐器。” 池愉小鸡啄米式点头,“对对对,这种乐器现在没有了。” 谢希夷说:“很好,你总是让我十分意外,我现在都有些喜欢你了。” 池愉小心地窥他的表情,当然,谢希夷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从这话里也能感觉到他的确很满意。 于是池愉得了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老大,既然你都喜欢我了,能不能摘了面具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谢希夷:“你想死吗?” 池愉笑得左侧脸颊酒窝深深:“哈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老大你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开不得玩笑。” 谢希夷那红色鬼瞳宛如地狱冥火般注视着他。 池愉:“……” 他咽了咽口水,又故作高兴地说:“老大,你喜欢的话,我多给你整几个版本?” 谢希夷笑了起来,声音轻柔愉悦,“去吧。” 池愉:“好咧!” 池愉退了出去。 谢希夷在他离开后,轻轻地哼了一下那首曲子,嗯,难度很高,没成功。 谢希夷燃起了兴趣,重新打开了留影珠。 幻电偷摸溜走,他也没在意。 池愉那边很快就被幻电光临了。 他撸了一把幻电——其实也没什么好撸的,今天幻电斩了八名元婴,浑身的血气更浓郁了,除了血气,更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池愉再看到它,浑身汗毛又起立敬礼了。 池愉想了想,拿出了大锅。 幻电轻车熟路地跳了进去。 凌天这个时候才说话,有些纳闷地问:“魔头的剑在做什么?” 凌鹤洲语气复杂地说:“在去腥。” 凌天:“……” 凌天盯着那柄斩杀了数名元婴的魔剑,冷肃地说:“得焯水才能去腥,光加葱姜蒜没用。” 凌鹤洲:“师兄你——” 池愉恍然大悟:“对哦!” 于是很快,锅里烧起了热水,切了葱姜蒜不说,还切了其他大料。 人蝎子汤来咯.jpg 幻电洗去一身血气后,溜回谢希夷身边。 谢希夷很快嗅到了它身上被蒸腾的葱姜蒜、花椒白芷草果茴香孜然肉蔻等味道。 谢希夷:“……” 还是杀了那条鱼吧,他想。 作者有话说: 小狗鱼:什么,你喜欢我了?那我要发力了 一款见杆就爬的小勾宝宝 第15章 选择打开录像 阎峒宸逃回了玄霄仙宗。 带队八名元婴弟子和一名金丹大圆满,无论是谢希夷破开封印,还是没有破开封印,都应该能轻松应对。 但偏偏除了他,所有弟子全军覆没。 这个罪责不可谓不重,即使他是宗主亲传,也避不开惩罚。 阎峒宸先去执法堂受了罚。 因为是宗主亲传,执法堂长老倒是十分鞭下留情,但也将他打成了重伤,没几年恢复不过来。 受完罚,阎峒宸强撑着残躯去找师叔清玄仙君。 清玄仙君洞府乃是玄霄仙宗唯二的福地,仙宫矗立,不染凡尘,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更有星点的金霞玉髓萦绕,此物对提升资质根骨有极大的作用,偏清玄仙君并不如何珍惜,放任其在洞府漂浮游动。 阎峒宸踏入仙宫后,深吸了一口气,将灵气中的玉髓吸入灵台,玉髓立即滋润他的经脉和根骨,断臂也微微发痒,似要长出肉芽。 但阎峒宸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元婴的肢体断去,起码要花上半年多工夫才能长回。 清玄身边的侍从请他进了大殿,为他奉上茶水后退去。 清玄仙君人未到,声音先至,“本座已经听说了你受刑之事。” 阎峒宸起身,一脸惭愧地开口道:“师叔。” 清玄仙君进了大殿,他一身白衣,浑身流云般的灵光萦绕浮动,眉目冷清深邃,威压隐隐透出,将阎峒宸压得浑身冒汗,膝盖一软,几乎要撑不住跪倒在地。 他明白,师叔这是发怒了,也不再拖延,将谢希夷逃出九幽暗河一事说了出来。 清玄仙君表情未变,语气淡淡地说:“即使他逃出,修为也仅仅是金丹,你竟敌不过?” 阎峒宸语气急促道:“不!他不是,他一个人杀掉了八名元婴,他身上有古怪!而且……而且他手里的剑,似是玉髓炼成……”他说到后面,语气微弱。 清玄仙君冷清的表情终于变了,“你瞧清楚了?” 阎峒宸道:“千真万确!师叔,他身上真的有古怪!他的确是金丹境修为,但他身上的灵力澎湃,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他杀凌鹤洲时留影珠出现过的黑色符文,这次也出现过,师叔,谢希夷大概在暗河下另有机缘,而且他逃出时封印一道未动!所有封印禁制都完好!” 阎峒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他身边还有一个修士,修为大约炼气期,有一名弟子似是被他杀死,手段残忍,我怀疑他身上也有秘密。” 清玄仙君道:“此事我已知晓,之后的事情你不必挂念,好好养伤,你师父那边我会为你说情。” 阎峒宸虽不甘心,却不敢有异议,低头道:“谢师叔。” 玄霄仙宗一向竞争激烈,他这次的失误,恐怕要被剥夺诸多资源。 待阎峒宸离开后,清玄仙君沉思许久,取出一柄玉牌,将谢希夷逃脱之事传给了师兄太虚子。 太虚子极快回讯:“此事千真万确?” 清玄道:“峒宸带队,八名元婴一名金丹尽数折损,想来不会有假,而且,谢希夷手里有一柄完整的玉髓炼成的剑。” 太虚子哼笑起来,“完整的玉髓,到头来,他也做了与我们一样的事。可惜了他那一身佛骨,玉髓染血,佛性尽失,倒是回归本真—— 但他用错了!金霞玉髓作辅炼制神器、提升资质根骨都极佳,却决不能用来单独成剑!这是极大的浪费!他怕是花了五百年才彻底恢复。要把他抓回来,要活的,助他修成元婴,如此,我们便有源源不断的玉髓!哈啊,大夏废太子谢希夷,前途无限的玄寂禅师,阿耨多罗佛门未来佛子,这都是过去了!而成为顶级的炼器材料,是我给他谱写的最终结局!” 清玄道:“我会派出巫云苏。” 太虚子笑了起来,“那将是一出好戏,可惜我还在仙盟,无法及时赶回。将谢希夷抓回,那根玉髓我会送去万穹洲。他弟弟到底还是差了太多,那边并不满意。总之,我很期待与他会面。” * 池愉打了个喷嚏,有点无聊地伸脚踢了踢幻电。 幻电很像狗,一搭理它,给它眼神,它就立马蹭了过来。 蹭过来不说,还把剑柄伸进他裤腿蹭,池愉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 单纯铁锅炖幻电虽然洗去了它身上的血气,掩盖了它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但它那属于百兵之君的锐气和杀意已经浸入了骨髓,之前若无其事的蹭蹭暂时还能从中汲取到些许诡异的萌感和暖意,但现在仿佛开了刃一般,它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令人汗毛耸立,浑身冰凉。 就像一只大型猛兽,它可以表现得无辜无害,但不能掩饰它的凶戾。而这种凶戾的存在,本来就令人敬而远之。 池愉抚平了手臂树立的汗毛,将幻电从裤腿里抽了出来,故作凶巴巴地小声训道:“不要蹭,再蹭屁股打肿。” 幻电嗡鸣了一下,把剑尖翘了起来,翘尾以待。 池愉:“……” 池愉怕打它还把它打爽了,于是闭上眼睛,当没看见。 谢希夷又听完了一首歌,身心似乎完全沉浸进去,完全没有在意他和幻电。 池愉算是发现了,谢希夷可能是有点音痴?他很喜欢乐曲。 池愉悄悄剪了一首舒缓清幽的曲子进去,他果然就上头了,那苍白如骨玉的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叩击合着节拍,那轻柔愉悦的音色仿佛天生为了音乐而生,他不念歌词,只是轻哼,歌喉婉转,完美呈现出曲子的动听和精妙。 也因为如此,谢希夷对他的态度好上了很多——他让他每天交出2首曲子出来。 谢希夷很奇妙的一点是,他从不问他哪里来的曲子,明明听到过他说系统让他做任务那些话,也从来都不问。 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漠然感,和非常稀缺的好奇心。 以至于池愉现在开始怀疑他当初留下他,真的是因为对他有好奇心吗? 他从不探究他的来历,对他本身也不在意,有点像是对路边的小猫小狗,轻佻随意。 不过自从池愉化身剪辑博主后,谢希夷对他心境平和了许多。 在他昨天给幻电一通乱炖后,谢希夷也没冲过来给他一顿。 池愉一边扯幻电,一边看谢希夷一直重播品鉴,忍不住开口问他:“老大,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么?” 谢希夷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聒噪,出去。” 池愉:“?” 池愉:“哦。” 他捞过幻电,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谢希夷也没再给他眼神。 池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凌鹤洲才敢说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喜欢音律,我有一计。” 池愉说:“爱卿请说。” 凌鹤洲说:“你给他一千首,他听一年,这一年时间足够你送咱们回天衍宗了。” 池愉:“汝闻,人言否?” 凌天肃穆道:“暂时不着急回宗门,宗主闭死关,轻易不出关,我们回去,也没人操办,反倒给其他长老可乘之机。” 凌鹤洲叹气,“这倒也是。” 他也知道天衍宗如今不太平,之前要求池愉将他带回去,也是因为凌天在,凌天能为他操办后事。 池愉说:“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凌鹤洲:“……你真的好爱吃饭。” 池愉一天正常吃三顿饭,有时候要吃五顿饭,早上点心,和下午点心,非常讲究。 池愉说:“这世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主要是年纪回到14岁后,胃口也变大了,他不敢在这方面亏待自己,万一不涨个子就不妙了。 复活吧,我的180/18/17(x 池愉到了楼下,要上了一桌菜。 店家已经对他很眼熟了,因为池愉手很阔绰,还会给很多小费,因此他一下来,好几个伙计争着来招呼他。 凌鹤洲问过为什么要给那么多小费,毕竟池愉铁公鸡,去锦绣阁都各种砍价,但对这些伙计手头就松得很。而池愉回答说:“我给他们一些灵石,他们可以高兴一整天,如此便够了。” 就因为这个理由,凌鹤洲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也的确是这种纯善,才叫他一开始对他予以信任。 池愉对他说:“放心,我一定把你们都送回去。” 凌鹤洲也是相信的,所以他并未着急,虽然池愉很弱小,但偏偏这么弱小的人,在魔头身边活下去了。 凌鹤洲相信他。 上了菜,池愉开始吃饭。 他吃相极佳,是打小就被爷爷奶奶教育好的,细嚼慢咽,认真对待每一粒米,因此吃饭与他而言是一个大工程。 吃了一碗饭,去吃第二碗的时候,酒楼走进来一个黑袍修士,他身材极其高挑,戴着黑色的披风兜帽,将面容遮掩了大半,只露出了漂亮的下颌线。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池愉身上,忽地一顿,随后大步地朝他走过来,坐到了他对面。 池愉抬起眼,看向他,迟疑了一下,问:“你有事吗?” 那黑袍修士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池愉:“?” 他机敏地说:“你问我名字,是不是得先说自己的姓名以示礼貌和诚意?” 黑袍修士顿了顿,说:“我姓巫,叫云苏。” 池愉看不出对方来意,便姿态自然地回答道:“你好,我叫池愉。” 黑袍修士问:“池愉?你确定叫这个名字?” 池愉点头:“这就是我的名字,怎么了?” 黑袍修士没说话,他起身,说:“无事。” 第16章 张开你的鱼嘴 修士城不允许打架斗殴,但一旦面对元婴级别的战斗,执法系统就瘫痪了。 黑甲卫冲过来,一看见有元婴,立马掉头就走,去请坐镇修士。 但坐镇的元婴修士一看谢希夷和巫云苏打架的这个架势,竟也不管———到元婴这个级别,还愿意做城中坐镇修士的,大多都是很惜命的。 于是城里开始乱了,一茬一茬的修士跑路出城,但又有一茬一茬的修士冒着被殃及池鱼的高风险看热闹。 吃瓜血脉觉醒.jpg 修士们吃瓜的声音传过来,“那黑衣面具修士是不是最近的那个屠城的魔头?他竟到我们肃彝城了?” “不是吧,若是那人,咱们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 “自从那鬼面魔头声名鹊起后,有不少魔修学他戴鬼面,很难分辨。” “据传那魔头是金丹境修为,这位也是,不过没想到金丹境竟然跟元婴也能都得有来有回。” “甚至那元婴还隐隐落于下风!” “不,那金丹明显还留有余力,我看着,竟是那元婴要输了!” 池愉一边听着他们冒死八卦,一边听凌鹤洲科普巫云苏:“他在玄霄仙宗也是很有名了,据说他是玄霄仙宗宗主的义子,但他很不受宠,也不记在弟子名录之中,因此修不得玄霄仙宗的心法,长到现在全靠自己在外边儿闯,竟也叫他修成了元婴。而且实力很诡谲,据传他有不死之身,但应该只是个传闻,具体的倒是不了解,我们没见过他出手。” 凌天说:“我跟他交过手,不明不白输掉了。” 池愉一边录,一边还要确保机位能录到最清晰的画面,听着他们俩的科普,不禁说:“不死之身,这还烂大街了?” 谢希夷也说他不会死,他也不死,现在又来了一个不死的巫云苏。 聊天间,谢希夷手执幻电一剑避开了那巫云苏的上身,他身上披着的黑袍滑落,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和戴满银饰、臂钏的清凉身体。 但很快,他的身体化作了黑压压的虫流,四散而逃。 谢希夷面对这一幕,轻轻地笑了起来,数道黑色符文飞过去,将大部分的虫流吸进了符球之中。 但虫流太多,还是逃逸出了一小部分。 竟然用这种方式逃掉了。 谢希夷轻轻地哼起了新曲子,新鲜的曲子让他发自内心的愉悦开怀,也不去计较那些逃走的臭虫。 符球转动压缩,将那黑压压的虫子压榨成了浓稠的黑色汁液。 然而很快,谢希夷顿住了。 他看向池愉刚才还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谢希夷忽地低笑了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地自语:“当着我的面,掳走我的人?” 这臭虫,很好。 * 是的,没错,池愉竟然被一伙劫匪虫卷走绑架了! 池愉一睁眼就能看到五彩蜈蚣、毒蛇、蝎子等等乱七八糟的虫子,几乎要吓得晕厥过去了。 胆大包天的池愉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虫子————谁会不怕虫子啊!那可是虫子!超多的虫子!超大声.jpg 池愉闭上眼,希望是自己的幻觉,但再睁眼,一条毒蛇的吻部凑过来碰了碰他的脸。 池愉:“……” 池愉一脸安详地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上一暖,眼皮出现了红红的光,他慢慢睁眼,是温暖的阳光。 他躺在躺椅,身边偶有云雾飘过,明显现在身处飞行法器之中。 耳边的凌天开口说:“是巫云苏绑的你,我跟他略有几分交情,等会儿我跟他聊聊。” 凌鹤洲有些震惊地说:“没想到巫云苏居然玩虫子。” 有这两人陪着,池愉感觉好多了,虽然身上还残留着毒虫爬过的恶寒感,但池愉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不当一回事,因此他又满血复活。 他从躺椅上爬起来,开始把飞行法器当成自家的逛了起来。 这飞行法器是一个很豪华的宫殿形状,画栋雕梁,碧瓦琉璃,进门又别有洞天,金银玉器堆砌,各种灵宝法器不要钱地散落在地上,像恶龙的宝藏一般。 凌鹤洲是富二代,也被这满地的灵宝惊了一下,“巫云苏竟这般有钱?” 凌天说:“看来传言有假,玄霄仙宗宗主对他必定宠爱有加。” 他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什么传言?” 池愉扭头看去,看见了那巫云苏的全貌,竟是一位裙装美人,浑身戴满了银饰,两条覆着薄薄肌肉的手臂也各自戴了两枚银色的臂钏,一袭长发用彩绳和银珠编织成了精美的辫子,上身袒露了许多皮肤,着装清亮,脖颈上戴着银色璎珞,红绳点缀,很有些异域风情。 他长得也漂亮,五官精致又立体,有几分男生女相,瞳孔有些发紫,有一种异样的温柔。 池愉没开口,凌天在守魄珠开口说话了:“巫师兄,我是凌天,我知道你是来讨伐鬼面修士的,但这位小友是无辜的,他被鬼面修士掳在身边,未曾做过任何恶事,甚至救了我们师兄弟,能否请你高抬贵手,将他放了?” 巫云苏不回答,只是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传言?” 凌天一顿,回道:“传言你作为玄霄仙宗宗主的义子,并不受宠。” 巫云苏拍手,“这传言不假。” 他没再理会凌天,那双紫眸看向池愉,低声问:“信报上说你应当是炼气期修为,为何现在筑基了?” 虽然是明牌的绑匪,但池愉对他没什么恶感,毕竟他心里对自己的定位是正道。 同志,你好,自己人.jpg 地下接头.jpg 池愉回答道:“我天赋绝佳。” 巫云苏听了,脸上露出笑来,说:“应当如此。” 凌天:“巫师兄——” 他话还没说完,巫云苏打断了他,语气森冷,极其不耐:“凌师弟,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凌天:“……” 池愉:“……” 显然,他们是有点交情,但是不多(……) 自家的随身老头,池愉当然得护着,大胆开麦:“好歹也是师兄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巫云苏一顿,态度很自然地变了,“抱歉——凌师弟,刚才我心情有些不好,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凌天:“……” 这变脸速度…… 他语气肃穆地说:“无碍。”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巫师兄,请你放过池小友吧,他什么坏事都未做过,不应当受此牵连。” 巫云苏说:“信报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杀死了一名元婴,宗主命我连他和谢希夷一同抓回玄霄仙宗。” 凌天用那肃穆的声线演绎出了一丝不可思议:“巫师兄,这话你信吗?池小友修为低微,怎么可能杀死一名元婴!?” 凌鹤洲忍不住冒汗,师兄你演得太假了,他赶紧出声,声情并茂道:“信报肯定出错了,阎峒宸在诬陷!他打不过那魔头,就胡乱攀扯人,你看看我们池愉,他像是手里染了鲜血的魔头吗?他才十四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啊!” 池愉:“噗。” 他被这古今中外惯用语录给逗笑了,见巫云苏看他,说:“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 凌鹤洲:“对对对,他走路看见蚂蚁搬家都会绕开的!他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动手杀死一名元婴!” 巫云苏说:“他有没有杀元婴我并不在乎,不过你们真的很碍眼。” 他那漂亮的脸上阴晴不定,盯着师兄弟俩栖身的守魄珠紫眸深沉。 凌鹤洲忍不住闭上嘴,凌天还想说话,也被凌鹤洲捂住了嘴,传音道:“我感觉这人怪怪的,他好像很讨厌我们,但是对池愉好像还好?” 凌天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怪异之处。 而池愉自然护着他们,他侧了侧身,避开了巫云苏的注视。 巫云苏脸上又露出笑来,对池愉说:“你放心,我不会带你去玄霄仙宗。” 池愉问:“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巫云苏风轻云淡地说:“哪里都可以,只有我们俩。” 池愉:“啊?” 池愉:“……” 他忍不住打量巫云苏的身体,虽然穿着裙装,但喉结明显,胸膛平坦,的确是个男生。 池愉脑子里滑过什么,吓得他汗毛树立,他语气弱弱地说:“那个,我是直男。” 巫云苏:“什么?” 池愉狂发好人卡:“直男就是,喜欢女孩子,对不起,你真的很好,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你以后会遇上比我更好的人。” 巫云苏:“?” 池愉试图唤起他的良知:“而且我才十四岁,这是犯法,不可以这样,起码要满十八岁吧?这是底线啊,否则就是恋童癖,人人喊打的。” 巫云苏:“……” 听不懂。 不过无所谓。 * 清玄仙君很快就得了信报,给太虚子传讯道:“巫云苏,叛逃了。” 太虚子听到这个消息很意外,“叛逃?他疯了吗?” 清玄仙君淡淡道:“我早说过,他养不熟。” 太虚子问:“他与谢希夷交手情况如何?” 清玄仙君道:“巫云苏被谢希夷一剑斩杀,最后露了真容,谢希夷似乎没有认出来。” 太虚子:“似乎?” 清玄仙君道:“他将巫云苏的蛊虫杀了大半,确实没有认出来。峒宸与我说过一个细节,谢希夷似乎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太虚子恍然,“失忆了?” 清玄仙君:“有可能。” 太虚子肯定道:“他失了心脏。” 修行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失忆的问题,唯有一种情况修士会失忆,心脏缺失,那么其中存储的从出生到至今的记忆,都会失去。 第17章 你以后会后悔的 谢希夷和巫云苏又打了起来。 这次谢希夷玩闹的兴致少了许多,巫云苏当着他的面掳走他的人,这是挑衅。 他身上黑雾猛地一涨,数道禁咒往巫云苏身上飞去。 巫云苏眼皮一跳,灵台战栗,竟没有丝毫犹豫,又化作了一堆虫子四散而逃,禁咒失去了目标,飞到半空就化为了一缕黑雾消散在空中。 谢希夷笑了起来,声音悦耳,“逃什么啊?你是元婴啊,我只是区区金丹境,你到底在怕什么?” 一条离谢希夷最近的乌蛇口吐人言:“谢希夷,你够了,我不是你的敌人,玄霄仙宗宗主、仙盟盟主太虚子才是你真正的敌人,他让你身败名裂,又围困了你五百年,你最应该杀的就是他!” 谢希夷笑意不减,“你在教我做事?” 乌蛇顷刻间爆成一团血雾,又有虫子开口说:“你竟不记得我是谁?我的名字还是你取的,我与你无仇无怨,甚至关系匪浅。” 那虫子连同周遭的虫子瞬间化为了齑粉。 声音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别杀了!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不是你的敌人!” 谢希夷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再好的关系我也不会认,我只知道你是只臭虫,臭虫就应该‘砰’———死得干干净净。” 虫潮被疯狂地围杀,巫云苏彻底败下阵来,他没有犹豫,再次舍弃绝大部分的蛊虫,逃掉了。 没能将人带走很让人遗憾,但他没想到,谢希夷居然失忆了。 怜悯、失望、愤怒、悲伤、嫉妒交织在一起,令巫云苏心情十分复杂。 他还会再回来的,起码将那个人带走。 * 又让人逃掉了。 肮脏的臭虫,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 谢希夷不悦,回到飞行法器里,声音里都没了笑音,跟池愉感慨道:“现在的元婴都如此胆小,一打不过就跑,我真的很失望。” 池愉:“……” 他想让他说什么呢?打不过不跑难道还等死吗? 反派,你的逻辑真的很感人。 谢希夷瞥他,“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么?” “……”池愉说:“没有啊,老大你误会了,我想说你太厉害了!竟然把元婴都打得抱头鼠窜,简直就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谢希夷:“何意?” 池愉说:“顶呱呱!!修真界第一人!” 谢希夷笑了起来,声音重新染上了愉悦的音色,“你倒是很会说话,不过,名利与我无用,你若是太闲,就去多作几首曲子。” 池愉:“……” ok,他已经录了两段素材了。 勤勉.jpg 当晚。 池愉及时交上了曲子,谢希夷又拿着留影珠去反复重播品味了。 他依靠在躺椅上,那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合着节拍,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很像门口听曲的老大爷。 勿cue,已步入退休生活.jpg 池愉见没自己什么事,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写卷子。 系统后面又陆续给他吐了几本教材书和别的理综练习册,都是他房间里垒着的。 这系统真没啥用,还得靠他自己。 只是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他是真的会把知识点全忘光的。 池愉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次次都是年级第一,是爷爷奶奶的骄傲。 等回去—— 诶,等等,池愉想起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一旦到达金丹境,身材容貌便都定型了。 池愉丢了试卷和笔,冲进谢希夷所在的地方,忍不住胆大包天动手去抓他袖子,“老大!救命啊!” 谢希夷微微偏头,面具上的獠牙泛着森森冷光,“?” 池愉赶紧说:“老大,你帮我把那个杀我的会给我修为的禁咒去掉吧!” 谢希夷声音听不出喜怒,“理由?” 池愉说:“这样我就长不大了啊!” 谢希夷笑了起来,“这不是挺好么?青春永驻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竟不想要?” 池愉:“不要啊!老大求你了,帮我把这个禁咒去掉吧。” 谢希夷无动于衷,郎心似铁,“出去。” 池愉震惊,“老大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啊!” 谢希夷:“没有人能命令我,再说一遍,出去。” 池愉:“……” 池愉气呼呼地走出去,小声嘀咕:“你以后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一定!” 顶级怨灵的诅咒.jpg 谢希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听得到。” 池愉说:“我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谢希夷:“想死?” 池愉麻利地溜了。 凌鹤洲都看麻了。 凌鹤洲问出了一直以来他很想问的问题,“你怎么敢这么对魔头说话的?” 池愉反问:“为什么不敢?” 凌鹤洲:“……” 好吧,池愉不是正常人。 池愉嘀嘀咕咕的:“他这也太坏了,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做,给我换另外一个禁咒也行啊,又不是说不准他在我身上下咒。” 凌鹤洲:“……” 修士的耳力非凡,甚至神识范围内任何动静都一清二楚,他不敢说话。 反倒凌天,毫不客气地开口:“他本就是魔头。” 池愉:“……也对。” * 几天之后,他们到了一座新的修士城。 谢希夷一向是不管池愉行动的,池愉也别想管他的。到了这座修士城,谢希夷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忘记屠上座城了,干脆就对这座城下手。 得知反派企图的池愉:“……” 不是,就非得屠城呗。 池愉没有阻拦,他哪块小饼干啊,管谢希夷的闲事。 他能在谢希夷身边活这么久、没继续往下掉岁数的最大秘诀是————在谢希夷底线之上蹦跶,触及谢希夷底线的事情一样不碰。 纵使有救人的心,也绝不会越过自己的安危去。 因此,池愉看见了谢希夷屠城的手段。 只消在城外埋下镌刻了禁咒的灵石,一百颗就能成阵,顷刻间就能将选定目标绞杀个干净。 而这次谢希夷选的是金丹境。 城里火光冲天,修士的怒吼声远远就能听见,不少修为低微的修士御剑逃出。 乱了,整座城都乱了,城里还有些凡人修士乘机抢劫扒尸,又引起了一番厮杀。 谢希夷携池愉在飞舟之上将城里的场景看了个一清二楚,谢希夷哼起曲子来,是cry for me,一首日语歌,很煽情,催人泪下。 池愉自从发现谢希夷其实并不在乎战斗画面和曲子的和谐搭配之后,就开始选一些煽情歌,企图用音乐打动他冰冷的心,唤起对方一丝人性。 但是不好意思,谢希夷曲子照哼,人性却依然稀薄。 池愉低头看城里的惨状,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谢希夷哼完曲子,饶有兴趣地跟池愉说:“你知道这次我用了什么禁咒么?” 池愉收敛起不平静的心绪,若无其事地问:“什么禁咒?” 谢希夷抚掌,声音里含着浓浓的笑意,“这次禁咒名为冥界,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会面临大限将至的恐惧。凡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死亡便是永恒的阴影。 而修士,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兽争,只要争不过,那必将面临死亡。冥界是人死后进入的世界,金丹修士如果没有特殊的护身法器,那死后必然身死道消。 这道禁咒催化了他们的时间,一刻钟便是一百五十年,金丹修士寿元八百年,而天才又寥寥无几,修到金丹时,大部分修士的寿元都只剩三四百年,因此只要一炷香时间,大家都会炸成一团烟花,送他们本该去的冥府,这是我对他们,美好的祝愿。” 池愉:“……” 池愉忍不住说:“老大,你怎么着下去,会成为全修真界公敌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谢希夷笑道:“那就太妙了,到时我多送你几盏灯。” 池愉:“……” 谢希夷这是恨不得自己长了几十只手,抡一下能打几十张脸啊。 干翻全世界.jpg 池愉忽地想起来了,“老大你不是说要送我灯的吗?灯呢?你不会想抵赖吧?” 谢希夷微微低头看他,神识之下,池愉一张脸小小的,脸又很有肉,一团孩子气,说话语气似乎没有丝毫的恐惧,很纯粹,也很直白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对他这个刚刚在他面前屠了一座城的人,讨要一盏灯。 虽然是他许诺过的没错。 是禁咒的力量? 谢希夷若有所思,“还没炼,等炼好了给你。” 池愉说:“那说好了啊,不能抵赖。” 谢希夷:“不给了。” 池愉:“……” 草! 忘记谢希夷浑身反骨了! 池愉立马反其道而行之:“……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要。” 谢希夷笑得很愉悦:“哼~” 池愉:“……” 草! 作者有话说: 小狗鱼:对谢希夷,想要什么就得反着来说!get√ 小狗鱼:“我们绝对不要分手!” 11:打桩机狂喜,旋风顶。胯.jpg 小狗鱼:草! 第18章 我要叫龙傲天 池愉跟谢希夷分开了。 毕竟他们俩也没捆绑在一块儿,他们都是自由的! 池愉也没闲着,找了个城镇补充了一下食材和柴米油盐。 这个城镇纯粹是凡人城镇,基本上都是凡人。 《神途》里不只有修士仙门,还有凡人王朝,男主就是出身于东镜洲西大陆天驰王朝某一个小村子。 池愉一想到这个,兴致来了,恰好这个城镇离那小村子并不是很远,他便想过去看看男主。 池愉行动力极强,一旦有这个想法,立马就做,绝不拖延。 坐俩时辰的飞的,他就到了那个小村子。 虽然东镜洲修士也不少,但修士和凡人天然有壁,闭塞的小村子只有每五年仙门来选修仙苗子的时候才能见识到“仙人”。 而且他们也分不清修士之间的等级,随手施展一个小法术,都能被认为是仙人。 池愉到了那个村子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很穷,不过山清水秀的,环境倒是极好。 池愉很喜欢这种环境,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爷爷奶奶家,从小就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也是到了入学年龄,父母觉得不能在村子里念,便送他去了市里小学,爷爷奶奶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到了城里。 他父母亲缘淡薄,父母眼里都只有事业,这十几年,他们家的确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知道他父母生意做的很大,他卡里有花不完的钱,但这些都比不过爷爷奶奶的陪伴。 池愉想着想着,有点想爷爷奶奶了。 默默地叹了口气,池愉扬起笑脸,一点惆怅都没显露出来,他笑眯眯地问村门口玩泥巴的几个小孩,“请问,你们知道杨大力家住哪儿么?” 小孩流着鼻涕,浑身脏兮兮地仰头看他,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 池愉便又重新问了一遍,还是另外一个小女孩怯怯地说:“我知道,我带你去!” 池愉忍不住多看了那小孩几眼,从低级储物袋里掏出了手帕,给他擦了擦鼻涕,又施展了一个清尘术,把他身上的脏污都去干净了,最后掏出了一把零嘴,给这几个小孩分掉。 小孩是很好哄的,见有吃的立即欢呼起来,不止那个小女孩,其他孩子也叫着说:“我也知道,杨大力是我二伯!” 小孩们呼啦啦地领着池愉去杨大力家。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一个小孩的家长一把捞过他,问他:“这是干嘛?” 那小孩叽叽喳喳地说:“小哥哥给我吃的,娘,你吃!” 那大娘嘴里被塞了一个,惊得瞪大了眼睛,“是甜的!这很贵吧!” 小孩笑呵呵地说:“好吃。” “唷,这是来找杨大力的?杨大力亲戚?” “杨大力有没有什么亲戚我能不知道吗?走,过去看看。” 池愉自然知道身后跟了不少人,不过他没有在意,他只想知道男主有没有被蝴蝶掉。 《神途》说实话魔改已经很严重了,他已经不奢望现在的世界能原原本本的还原原著,但男主作为气运之子,世界之基,他总不能也被蝴蝶掉吧?那这本书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池愉很快就到了杨大力家。 《神途》男主的家是家徒四壁的,杨大力作为一个地道的庄家汉子,在早年被天驰王朝征召入伍打了十年的仗,回来瘸了一条腿,很艰难地娶了个能干的媳妇,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感情恩爱,很快生了几个孩子,而男主就是他们最小的孩子。 杨大力此时坐着板凳上砍柴,见到池愉他们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原因无他,池愉长得太漂亮,也太干净了,锦衣玉带,看着就十分不俗。 就是头发很短,看着有些古怪,但依然无法掩饰他明媚的五官。 他赶紧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走过去将栅栏门打开,有些局促地问:“你是?” 池愉脖子伸长了往里面看,没看到什么,挠了挠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那个,我渴了,能跟你要一碗水喝么?” 杨大力迟疑地低头看了看他旁边的几个小孩,有个小孩童言无忌道:“二伯,小哥哥来找你的!还给我吃了甜甜的。” 她说着,给杨大力递了一个零嘴,杨大力没接,但看向池愉的表情明显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池愉:“……” 池愉只好换了个说法:“我路过这个村子,发现这块地方灵气冲天!这分明是有仙人投生!我掐指一算,是你们家最小的孩子!” 他这个说法引来了身后一些村民震惊,“仙人投生!?真的假的?” “这孩子也是仙人?我还以为他是城里的公子哥。” 池愉臊红了脸,嘀咕道:“没错,我也是仙人,是来给你们家小儿子送一场仙缘的。” 杨大力没信,“你是谁家的小孩?我送你回家吧,我去找村长借个牛车。” 池愉没办法,只好展露了一手“仙迹”,把杨大力的残疾治好了。 当然,不是用系统面板上的回春,而是修真界正儿八经的治愈法术【枯木逢春】,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除了刷卷子剪辑,还正经修炼的,学了几门正经的法术,攻击的治愈的都囊括了。 筑基就是好,灵力澎湃,经脉开阔,气窍和六岁小孩比是比不过的,但也差不了太多。 “天哪!果真是仙人!” “仙人能不能请您帮我老娘治一下眼疾?” “仙人我家的狗——” 村民们情绪立即高涨,一个一个都围了上来。 池愉:“……” 池愉没办法,只好抬了张桌子出来,为村民免费治疗。 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做点好事。 因此池愉将这个村子上到老人,下到猪牛狗鸡,都治了一遍。 等这些都治好了,才见到了杨大力从媳妇娘家带回来的龙傲天。 男主大名杨旻,今年7岁,长相自然不俗,浓眉大眼的,依稀能看出以后的俊朗。 池愉对抢龙傲天的机缘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他对男主还挺有好感的,这男主对仇敌眦睚必报,但对自己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十分重情重义。 当然,池愉也没有抱大腿的想法。 他说服了杨大力,将杨旻捞到一边。 凌鹤洲这时候终于开口道:“这就是你说的气运之子?我们天衍宗旁修过大推衍术,观气也在其中,我观他似乎并无强运。” 凌天赞同道:“的确如此,他身上的气只是普通的白色气运,顶天了也只能修到筑基。” 杨旻听到有两道声音响起,不仅知道说的是他,而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因此脸上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 池愉看着,自是很熟悉,我们男主是经典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龙傲天型男主,谁欺我三分,我还十分颜色,谁对我好一分,自当涌泉相报。 当年《神途》也是很火的,男主这个性格也非常吸粉,非常大快人心,收了不少小弟,最后飞升神界也没忘提携小弟,是非常合格的老大。 池愉没有回应凌鹤洲和凌天等人的疑惑,他对杨旻说:“你是有仙缘的,接下来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五年后这个村子会有仙门来收弟子,你无论如何都要挤上去,他们不收你,你就跪地求,不要在乎脸面,进了仙门,就算当杂役也有机会……” 他把一切要点都跟杨旻说了,最后拿出了一张小抄,压低声音对他说:“这个你收好了,这都是你的大机缘,好好珍惜,明白吗?” 杨旻年龄再小,也知道池愉的确是在提携他,他忍不住问:“你是仙人吗?你可以收我当徒弟吗?我一定孝敬师傅。” 池愉立马就笑了,“我不行啊,我也刚修行没多久,哪能收你当徒弟,得了,你记住我说的话,这是大机缘!等你长大后就懂了,对了小抄你背下来后就烧掉,不要被别人看见,知道吗?” 杨旻点头,他很早熟,若面前这个小哥哥跟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的未来绝对是无限辉煌的,到那时候,就能带家人过上好日子了。 虽然还不懂里面很多话,但他都死死地记在心里,不敢忘记分毫。 “对了,我给了你这么大的机缘,我能跟你讨要一样东西么?”池愉彬彬有礼地问。 杨旻紧张起来,“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池愉确定地说:“你肯定有!” 杨旻:“……什么?” 池愉说:“我要叫龙傲天!” 杨旻:“?” 他懵了,又很快反应过来,“可是我叫杨旻。” 池愉双手合十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取假名不要取龙傲天,我喜欢这个名字,我想用,好不好?给我吧,求你了!” 杨旻:“……” 他干巴巴地说:“好。” “太好了!”池愉高高兴兴地说:“谢谢你!我给你提供一个别的假名,赵日天,如何?这个也差不多,我跟你交换,这个名字也超好的!” 杨旻:“……” 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等池愉走了之后,他眉头紧锁—— 只是一个名字,他用得着跟他请求吗? 杨大力抱住他,问他:“那个小仙人与你说了什么?” 杨旻回过神来,含糊地敷衍了过去,他摸了摸怀里的小抄,眼神逐渐坚定,他要修炼,要当仙人,然后去找那个小仙人。 他以后就是赵日天。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 池愉确定了男主还在,没有被蝴蝶掉,就心满意足地走人了。 第19章 你好,空气收费.jpg 望仙洲,某酒楼。 “听说东镜洲那边出了个魔头,杀了天衍宗宗主的亲子,还杀了好几个玄霄仙宗的元婴弟子,这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朋友在玄霄仙宗,他与我说玄霄仙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带的队,总共八名元婴,一名金丹,除了他,全都折了。更耸人听闻的是,那魔头修为仅仅是金丹境。” “什么?金丹境?怎么可能!是用了什么遮掩修为的秘宝吧!” 那位朋友在玄霄仙宗的修士斩钉截铁地道:“不,的确是金丹境,就是金丹境将玄霄仙宗八名元婴弟子斩杀,生擒了一名金丹。” “是玄霄仙宗的弟子水平太次了吧,金丹境竟然都打不过!真是有辱我们望仙洲修士的声名。” “诶,你这话可不能瞎说,玄霄仙宗可是我们望仙洲首屈一指的仙门,我们这些散修修成个金丹已是煞费苦心,但玄霄仙宗可一点都不缺金丹弟子,甚至每年都能有一两个弟子晋级元婴境,这宗门底蕴,非比寻常。” “哦?玄霄仙宗竟这般厉害?”一道悦耳的声音传过来,那几名修士一顿,头一次知晓何为如闻仙乐耳暂明,禁不住扭头去看,看见了一名戴着鬼面的黑衣男子姿态悠然地坐在另一桌,浑身气势冷冽迫人。 鬼面修士的传闻伴随着玄霄仙宗八名元婴身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望仙洲,可谓是声名鹊起。因此有不少慕强的散修学了鬼面修士的装束,一条街走过去,有不少修士头戴鬼面身穿黑衣。 因此谢希夷到了望仙洲,反而不大显眼。 那几名修士也没在意他的装束,见他也是金丹境修为,便以平等的姿态与其攀谈起来,“那可不是,玄霄仙宗是我们望仙洲最大的仙门,玄霄仙宗的宗主太虚子更是仙盟盟主,统御三洲修士。若不是我们没钱,少不得也进仙盟混个差事。” 谢希夷虚心请教:“仙盟又是何物?进仙盟还要交钱?” 修士道:“仙盟就是……哎,不好解释,总之呢,东镜洲、望仙洲、蛮荒之地都归仙盟管,你知道凡人吧?凡人有王朝,有皇帝,有那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修士也兴这一套,这仙盟盟主就是修士的皇帝。” “至于交钱,我们是散修,散修想进他们名门正派是进不得的,但是仙盟广招天下修士,只要交钱就能进,每个月还发灵石、丹药等修炼资源,不过也得听人家差遣,有好也有坏。日后被人欺负了,也能拉仙盟旗子唬唬人,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谢希夷若有所思,不禁抚掌笑了起来,“看来还是个家大业大的主儿,又是仙门宗主,又是仙盟盟主,真是羡慕啊。” “羡慕啥,羡慕也没用,那玄霄仙宗宗主修为已是渡劫,只差半步就能飞升仙界,而且天资不凡,他只有六百多岁!” “六百岁渡劫,我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美的。” “我今年五百多岁了,才金丹三阶,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这几位修士都是熟人,因此对各自的年龄一清二楚,其中一位目光投向谢希夷,好奇地问他:“这位兄弟,你今年贵庚?” 谢希夷笑起来,“我啊,我今年26岁。” “什么?26岁金丹??” 谢希夷这话一处,所有人都震惊了,“真的假的?这年龄撒谎就没意思了啊,都是散修,谁不知道谁啊?” “就算是仙二代,无数天材地宝灌顶,都少有26岁金丹的,兄弟你这话就说得太大了。” 谢希夷:“是不是真的,可以摸骨龄——但是,你敢摸吗?”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黑雾氤氲着浮现,空气似扭曲了一瞬,一道金光闪出,谢希夷手里握着脊剑,语气轻轻地再次开口:“你敢吗?” 满堂寂静,到如今,鬼面修士的装束、武器都已不是秘密,若说方才泯然,现在武器一出,谁都认出来了,这是正主。 众修士立即要逃,谢希夷竟也没拦。 顷刻间,酒楼只剩下他一个客人。 谢希夷斟酒,白玉杯里酒液金黄,香气浓郁,但在他五感之下,只觉得臭不可闻。 他将浑身哆嗦的酒楼老板招来,笑眯眯地问:“这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酒?” 酒楼老板战战兢兢地说:“大人,是的,这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千山酿。” 谢希夷问:“自己酿的?” 酒楼老板豆大的汗珠落下来,“是从仙盟那边人酿了原浆,我们再按比例兑灵泉,大人您放心,这酒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它能提升人的资质与根骨,不过效果很轻微,需要常年、大量地饮用,才能有效。” 谢希夷:“原浆,有吗?” 他用着轻柔的语气问话,酒楼老板却只觉得遍体生寒,结结巴巴地说:“有有、有!前不久刚送来了一批原浆,大人我送您!” 谢希夷笑吟吟的,“带我去看。” 酒楼老板立即带他去后厨看原浆。 那是一鼎金黄的液体,在光线下泛起琥珀色的光晕,色泽极为浓郁,介于蜂蜜和陈年枫糖之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老板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他说:“这一鼎原浆,价值56块极品灵石,能兑四五百缸千山酿酒液,八大仙门都是我们的客人——” 他说到此处,脸上的陶醉又化为了心疼,“大人,这鼎原浆送给你。” 望仙洲能做大的酒楼,自然有仙盟做靠山,但酒楼老板此时可不敢扯出仙盟这面大旗,要知道谢希夷可是杀了玄霄仙宗八名元婴,还将仙盟盟主的亲传弟子重伤,他可不敢托大,只想着用这一鼎原浆让谢希夷高抬贵手放过他。 谢希夷伸手,黑雾包裹了他那苍白的手,那个小鼎飞到了他手里,他微微低头。即使这香气臭不可闻,他却依然深深地嗅闻,面具后的双眼没有任何缘由地湿润起来,有一瞬间极其滚烫的情绪涌上——又极快地落空。 没有心脏的修士,连强烈的情绪都无法产生,而谢希夷对此一贯适应良好。 手里的脊剑在极端地嗡鸣,谢希夷笑了起来,问:“你喜欢?” 脊剑牵扯着他的手臂,将那鼎原浆打了出去,谢希夷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是不喜欢。” 他走过去,手执脊剑,将那小鼎劈开,金黄璀璨的原浆流淌而出,一接触到地面,就瞬间化开,一息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原浆!”老板尖叫一声,头颅也飞快地被谢希夷斩下。 谢希夷低声轻语:“我也不喜欢。” 他又笑了起来,哼着喜欢的曲子,用着愉悦的口吻说:“还是做点高兴的事情罢,玄霄仙宗,仙门底蕴,仙门气派,真嫉妒啊。” * 谢希夷来望仙洲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阎峒宸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立即去见清玄师叔,清玄却没见他。 阎峒宸失落之余,却也知道自己彻底失了脸面,不仅底下师弟不再服他,连师尊都对他避而不见。 而这一切,都是谢希夷造成的,明明只有金丹境的修为,却如此……阎峒宸不愿承认,他让人觉得恐惧。 他一个元婴修士,对一名金丹境的修士,从心底深处觉得畏惧。 阎峒宸失神地回到自己洞府,却在半路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那俊美的脸上露出惊讶错愕的表情,“陈师弟,你没死?” 来人正是那名被谢希夷生擒的金丹境弟子。 那金丹境弟子微微笑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你叫人太慢,所以我亲自来了。” 阎峒宸一愣,脚底生寒,猛地抽出灵剑以风驰电挚般的速度将其枭首。 “阎师兄——阎师兄你做什么?” 不巧,他屠戮同门这一幕被其他弟子抓了个正着,刚从执法堂出来,这下又进去了。 同一时间,清玄仙君得到了执法堂长老的禀报,他语气淡淡地道:“此事按门规处置,不必留情。” 长老讶异,“可那只是一名金丹弟子,且被那魔头生擒过,悄悄混过护山大阵,怕是……” 长老话还没说完,清玄仙君便打断他道:“即使这名弟子有异,阎峒宸当众将其枭首,便已落了下乘。此事我能为宗主做主,按门规处置,立即去办。” 长老恍然,默默地退下了。 人一走,太虚子的讯息便传了过来,“谢希夷到望仙洲了,这倒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清玄仙君道:“师兄,五百年宿梦即将实现,越到此时,越要慎重,不可轻敌。” 太虚子不屑道:“师弟,我如今渡劫之身,只差一步便能飞升仙界。或许谢希夷是有些机缘,但他到底是金丹境,他能斩杀八名元婴,却不一定能对付得了渡劫。” 清玄仙君见太虚子一意孤行,倒也没有劝说,只道:“金元子……?” 太虚子道:“他推衍出来的周期是半个月。” 清玄仙君道:“比想象中要更短些。” 太虚子笑道:“毕竟才金丹境,区区虫豸,能有半个月的记忆已是万幸,我去会会他。” * 池愉好不容易到了望仙洲,却被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修士拦下了,“这位师兄,请交一下落金。” 池愉懵了,“什么?” 那修士耐心地道:“落金,你是第一次来望仙洲吧?望仙洲的地界都是要收费的,你打算在望仙洲呆多久?” 池愉:“……可能几天?” 修士说:“算你三天,你要缴纳3块中品灵石。” 池愉:“??” 来三天交三万块钱?? 他不可置信地说:“3块中品灵石?我住酒楼才只要两块下品灵石啊!你这是抢劫!” 第20章 太妙了,我不识字 池愉叽叽哇哇地念叨了半天,对被敲诈了一万块钱始终意难平。 凌鹤洲赶紧说点别的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个,既然来了望仙洲,不如去喝点千山酿吧,这可是我们望仙洲的特产,修为越低的修士去喝,提升资质和根骨的效果就越明显,这可是东镜洲没有的好东西。” 凌天赞同道:“虽然仙盟一向向灵石看齐,但也的确做了不少实事。像千山酿就是仙盟弄出来的能够提升修士根骨的灵酒。一般的灵酒只是纯粹的有恢复灵气之效,但千山酿不仅能最快速度地恢复灵气,还对资质和根骨有提升作用。更难得可贵的是,它要价不贵,一块中品灵石就能买一蛊。” 池愉:“……” 一万块钱一小瓶酒,你跟我说不贵? 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jpg 凌天看他沉默,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是能微微提升修士资质和根骨的灵酒,你要知道,在千山酿出现之前,有这种效果的只有一些特殊的灵宝,而且千金难求,大多数都得在拍卖行才能得以一见。现在却能轻易地买到手,虽然对于金丹修士来说,效果并不明显,但日积月累,绝对不容小觑。” 凌鹤洲说:“我已经喝过太多了,所以已经没什么效果了,但是你是第一次喝,效果绝对非常好,正好你现在年龄还小,这东西正合适你去喝,去吧去吧,买一蛊尝尝,味道也不错的,有点甜甜的,小孩子也会喜欢喝的。” 池愉被说得心动了,便去买了一瓶。 这玩意望仙洲任意一家酒楼都有得卖,而且买的人还不少,所以池愉相信了这玩意是好东西。 不过他买了没喝,先放到了须弥戒里,好东西自然要找个好时间慢慢的品味,而且他现在有正事要干。 虽然反派对视频素材没什么要求,但一向精益求精的池愉可没法忍受用同一个素材剪不同的歌,所以他很积极地录新素材。 可惜,他这么勤勉,却没有工资。 连个反弹的禁咒都更换不了。 希望没有不长眼的炮灰撞上来给他涨修为。 池愉知道自己可能身上多少有点王霸之气,气运又不低,八成是个有潜力的龙傲天——虽然男主健在,但谁也没说这个世界上不能有两个龙傲天嘛。 而龙傲天自带仇恨体质,像《神途》里的杨旻,什么都没做,就各种被人仇恨,这就造就了非常多的经典情节—— 炮灰想羞辱人,结果变成了龙傲天男主展示德与行、武力值的机会,轻则丢了脸面,重则丢了性命,而男主被所有人刮目相看,得到了尊重和敬畏。 这种打脸情节,池愉简直百看不厌! 既然以身入局,那么池愉觉得自己也要有点龙傲天的自觉,所以他拿出了黑斗篷,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做贼一样朝谢希夷所在的方向摸去。 至于有没有人真的仇恨他,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高中生么,都是这么自我意识过剩的。 池愉好不容易摸到了谢希夷不远处的地方,却是没敢靠近,因为数百位修为高深的修士将谢希夷包围了。 当然,周围自然少不了无处不在的热心群众,被池愉胆大包天地一扒拉,就热心地开了口,“是仙盟的人啦,仙盟盟主也过来了,不过明显是一道分身,但也有化神实力。为什么来?那当然是来缉拿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啊。你是外面来的吧,东镜洲人士?哇,那这不巧了么?这魔头传闻就是东镜洲人士,戴鬼面的,修为金丹,手执一柄白玉骨剑,这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大魔头啊,杀了玄霄仙宗八名元婴!” “这下他惨了,区区金丹境,还敢到望仙洲来,仙盟大本营可就在望仙洲,他死定了!” “可惜,距离太远,瞧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或许在招安吧?那魔头能杀八名元婴,想来也是有些本事,若进仙盟,也是一大战力啊。” “此言差矣,仙盟可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 “若不是招安,怎会把仙盟盟主都招来,区区金丹,有这样的能量?” “这倒也是,盟主一向深居简出,已是不大出现在人前了,现在竟为一名金丹境修士出关,这其中必有猫腻啊。” 池愉听了一嘴八卦,目光忍不住看向谢希夷的坐标,这一段时间,他倒是一直没动弹,这是真跟仙盟盟主聊起来了? 仙盟盟主,千万不要放过大反派啊,现在杀了他,他就原谅他空气收费! 池愉握拳,心里雀跃,目光熠熠地看向那个包围圈。 能不能立马回家就看这次了! 一定要给力啊正派! 而另一边,谢希夷坐在酒楼二楼,遥遥地往外面看了一眼,低笑起来,“仙盟盟主,这就是你的诚意?” 太虚子也微微一笑,他目光一直在谢希夷身上梭巡。 他身为渡劫之躯,拥有破妄执真的能力,因此看清谢希夷面具之下的真实面目。 难怪戴面具,原来毁容了啊。 太虚子心中快意,被家族推举才有的18岁金丹,万众瞩目的禅门第一修,被预定的佛门佛子,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但那又如何,五百年后,终究是他站在了顶点,而谢希夷只是一只他随意就能揉碎搓扁的虫豸蝼蚁。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 太虚子六百岁渡劫,完全可以着手飞升仙界。 但他不愿意,他并不向往仙界,而是像贪婪的人间帝王一般,攫夺着所有的名与利,这是他打下的霸业,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而谢希夷没死,他由衷地感激天道,这真是太好了! 他三洲共主的霸业,没有谢希夷见证,那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太虚子语气轻柔地说:“不要误会,这些人只是我的护卫,你以前是凡人贵族,应当能理解。” 他用着和谢希夷熟识的口吻,展现着自己的无害与对他的真诚。 谢希夷:“哦?凡人贵族?” 他似有几分好奇,“是哪种程度的贵族?” 太虚子故作惊讶道:“你竟一丝都不记得了么?你从前可是某个凡人王朝的太子,一次出行,便有无数仆从护卫跟随,派头十足。” 谢希夷:“既如此,想必你也是我的仆从吧,听说你现在不仅是玄霄仙宗宗主,更是仙盟盟主,真是令人羡慕啊。” 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愉悦,“给我吧,太虚子,你的玄霄仙宗,还有仙盟,都给我吧。” 太虚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谢希夷低低地笑起来,“我想要啊——你不想给?那我只好亲自来取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身上的黑雾猛地一涨,明明修为只有金丹,浑身却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势,太虚子的威压,竟隐隐落到了下风。 太虚子惊惧了一瞬,立即对谢希夷出手。 一瞬间,整个酒楼立即化为了齑粉,这是化神的威能,绝对的境界压制。 但谢希夷竟毫发无损,他身上黑雾似是品质极高的护身法器,竟能完全隔绝化神的灵力压制。 “化神仅仅如此么?”谢希夷说:“太令人失望了。” 太虚子惊疑不定地看他,一直以来他都认定阎峒宸带队的那八名元婴会折损,是因为谢希夷使了什么手段——这也是他对谢希夷一直以来的偏见,谢希夷在五百年前禅门同修之时,就非常热衷于耍阴招和小手段,完全将凡人王朝擅长的帝王心术带了过去。 因此他从未向阎峒宸真正了解过谢希夷对战的细节。如今亲至,才明白谢希夷身上有多少秘密。 金丹境按理说是无法看穿他分身修为的!但谢希夷偏偏看穿了,并且挡住了他化神的全力一击! 又是这样! 太虚子心里戾气丛生,继续对谢希夷发起攻击。 谢希夷游刃有余地避过,嘴里继续刺激他:“太虚子,你叫这个名是么?太虚子,这就是你的实力?不怎么样啊,都给我吧,你的宗门,和你的仙盟,我想要,这是作为仆从的你,对主人最大的贡献了,太虚子。” 太虚子怒道:“黄口小儿!住嘴!” 谢希夷:“说得多有诚意,一跟你要东西,就跟我翻脸,太让人失望了。” 就在此时,他目光一瞥,从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看见了池愉的小脸,对方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停地调换位置。 谢希夷恍然,忍不住低笑了起来,身形放慢了几分,方便他留下清晰的影像。 身上的符文锁链倾巢而出,袭向太虚子。 太虚子心中一惊,竟丝毫不敢对上,他瞬息万里,避开了这诡谲莫测的黑色锁链,明明恐惧退让,却很好面子,浑厚的声音犹如天音传了过来,“魔头,要打和我过来,不要伤及无辜!” 谢希夷笑道:“伪君子便是如此,可惜,这世上总是伪君子活得快意些。” 他说完,慢条斯理地跟着太虚子去了。 底下吃瓜群众叽里呱啦地热聊起来,“盟主为我们考虑啊!” “不愧是仙盟盟主!” “那魔头竟敢挑衅我们盟主,他死定了!” “区区蝼蚁,竟敢与皓月争光辉!盟主让他见识一下死是怎么写的!” 池愉:“……” 真是令人怀念的经典语录啊。 池愉看着没录到多少的素材,他能怎么办,也追过去继续录呗。 要是反派被正派打死,那这素材也就用不上了。 要是正派被反派打死,这不是正好吗?素材又能用上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jpg 第21章 敢跟龙傲天比砸钱? 太虚子倒是没有怀疑,失去心脏的修士,会失去大部分的常识,因此很难继续修炼。 就算谢希夷有天大的机缘,又怎么可能摆脱如此规律。 他心中泛起纯然的喜悦,传音道:“将你的血滴上去也能成契。” 谢希夷便伸出手,一道气刃割破自己的手指,他的鲜血涌了出来,却不是金黄的颜色,而是……如墨汁一般浓稠的黑色,带着极其不详的气息。 他将黑血滴到了契约上,声音盈盈地笑了出来,“是这样吗?” 太虚子:“哈哈哈哈哈没错!是这样!你签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从!你要对我俯首称臣!你可明白?” 谢希夷:“我不明白。” 他语气悠悠,“为什么要对你俯首称臣,你应该是我的仆从才对。” 太虚子一愣,亲眼看见那契约书金光闪烁,朝他飞了过来,太虚子下意识伸手接过,却是看见了那上面的契书被那滴黑血扭曲了字符,而他成了被契约的那一方。 瞬间,攻守易形。 太虚子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失忆了么?” 谢希夷声音愉悦,“我的确没有记忆,但是我不是蠢货——嗯?你是化神?是分神啊?” “过来。”他朝太虚子伸手,太虚子很快就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朝谢希夷飞了过去。 很快,谢希夷将太虚子的脖颈捏在了手中,像拎着一个新奇的玩具一般打量着,“太奇妙了,原来到渡劫就可以分成一具化神分神啊,哈,你还挺狡猾的,只分了一丝元魄在这具分神上啊。” 他在太虚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微微笑了起来,语气纯然的愉悦,“不过,没有关系,就算只有一丝元魄,你的真身也算是落在我手里了。” 太虚子:“什么!?” 谢希夷手上的黑雾褪去,显露出了他那苍白的、修长的手掌。 太虚子只觉得元魄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他这具炼制许久的化神分神,竟然就这么融化了—— 太虚子惊恐道:“你这是什么秘术?你不是金丹境!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谢希夷悠悠地说:“当然是金丹,金丹境这个修为实在是太好了,若我是化神、炼虚合体,大家都怕我,又怎么会送上门?” 他又笑了起来,“不管你是谁,你落在我手里,我会给你一个很完美的结局。” 太虚子惊惧之下,整具身体彻底融化,只剩一丝元魄——也被谢希夷及时地用黑色符环包裹起来,收拢在骨节分明的五指之中。 大阵依然在运转,谢希夷的记忆被洗去一遍又一遍,他却浑然不在意,闲庭信步地在阵中踱步。 黑雾吐出一块银色的金属,谢希夷拿在手里捏,捏了半天,勉强捏出了一个人型,“有些磕碜啊。” 谢希夷低声自语,笑眯眯地将那丝元魄注入进那人偶之中,黑色的符文锁链缠上人偶,在里面注入了数道禁咒。 “这样就成功了。”谢希夷满意地将那人偶捏在手里,对人偶说:“半炷香时间,喊人过来,越多越好。” * 太虚子在谢希夷融化掉分神之后就彻底懵了。 清玄仙君在旁边注视着他,低声问道:“如何?” 太虚子维持不住镇定的面孔,嘶吼着开口道:“他——他——他不是金丹境!” 清玄仙君微微蹙眉,“师兄,你冷静些,你只差半步便能飞升。谢希夷就算不是金丹,也越不过你。” 太虚子:“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地微微笑了起来,“有理。” 他拿出玉牌,玉牌泛起光亮,太虚子用着冷厉的口吻说:“仙盟诸部听令,元婴包括元婴以上修士立即去西南方位,诛杀鬼面修士!” 清玄仙君猛地看向他,不复清冷,“师兄,这是为何?” 太虚子语气淡淡地说:“反正仙盟的修士都是消耗品,只要有玉髓,元婴修士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清玄仙君不赞同道:“但,这些元婴修士是你在仙盟的根基。” 太虚子道:“不必多言,我一定要他死!” 清玄仙君微顿,不再言语。 * 池愉紧赶慢赶,还没赶到一半路程,就发现又不少修士流光一般地涌向谢希夷所在的方位。 池愉痛心疾首,“这都是去送死的!” 凌鹤洲心有戚戚,“那太虚子已是渡劫之躯,就算分了一具分神出来,也有化神,竟也打不过那魔头吗?” 池愉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打不过?” 凌鹤洲说:“没有一击击杀,就已经很不对劲了。我相信又不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凌天说:“师弟,对太宗主要尊重些,不能直呼其名。” 凌鹤洲嘀咕说:“……他也不姓太吧?我爹说过,他凡名姓原,叫原秋,可不叫什么太虚子,这种改名换姓的,多少都有点数典忘祖,不是什么好人。” 凌天:“……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凌鹤洲说:“我知道,这我能不知道吗?” 池愉有时候感觉身边有这两个人,心里真的会有些说不上来的慰藉。——起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不是一个人。 他在一片璨若流星般前行的修士之中速度算很慢了,毕竟也就筑基期修为,灵力容易无以为继,需要偶尔补充灵气。 等他到了谢希夷所在的坐标后,只觉得天地失色。 到处都染上了鲜红的颜色,满地都是断肢残骸。 空中漂浮着无数个黑色符球,符环转动中显露出其中白色的元婴元魄,短短时间,谢希夷竟将来的修士全都斩杀,俘虏了元魄。 池愉心中惊惧,面上却不显,他嘴角抽搐着,想露出个笑来,却没成功。 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无视掉脚边的残肢,大步地朝谢希夷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声音活泼地大叫:“老大!” 谢希夷本来背对着他,听见声音,慢慢回过头来,那狰狞的鬼面被溅上了数道血线,红色鬼瞳更显得冷戾十足。 浓重的血腥味儿和杀意让他浑身的空气都像刀山火海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池愉努力没让自己露出异样的表情,低头思考了一下,露出高高兴兴的表情,他从须弥戒里取出了一瓶酒,送到了谢希夷面前,“老大,我买来了望仙洲的特产!这是千山酿,据说是很好喝的灵酒!” 谢希夷微微低头看着他,喉咙里溢出了略微有些沙哑的笑音,“你在害怕?肩膀在抖呢。” 池愉:“……” 这特么谁不怕啊!!! 池愉咽了咽口水,说:“害怕很正常吧?” 谢希夷说:“当然正常,好可怜,跟我这样的老大很辛苦吧?” 池愉:“……” 感觉有点怪怪的,他虽然喊谢希夷老大,但谢希夷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现在居然承认了? 池愉忍不住挠头,“还好吧。” 他如瘾大发,继续送着那瓶灵酒,“老大你尝尝望仙洲的特产?” 打断施法.jpg 谢希夷低头看向那瓶酒,“这东西,散发着臭味,和那些修士一样,都很臭。” 他情绪明显不对,像是极其厌恶池愉送的东西,将幻电抽出来,对准了池愉——然而幻电在嗡鸣,剑尖甚至微微弯曲撇开了方向。 谢希夷低语:“你很不安分——” “不想让我杀他?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池愉:“??”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谢希夷声音愉悦道:“我不准,因为我会嫉妒。” 他这么说着,对池愉说:“跑吧,我数十个数,就来找你。你才筑基,被我找到的话,可不会像那些元婴一样保留元魄,死掉就真的死掉了,跑吧。” 池愉:“??” 他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企图唤起谢希夷的良心,“老大!你醒醒啊,我是你小弟!” 他赶紧拿出留影珠,讨饶道:“老大这是我今天明天后天的曲子,都给你好不好?” 谢希夷:“一。” 池愉:“……” 谢希夷笑着念道:“二。” 池愉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这癫公,发癫没有任何规律! 谢希夷在后面提醒道:“不要往这边跑哦。” 池愉没理,直到跑到了一个地方,竟然怎么都出不去,才恍然发现谢希夷那提醒竟然是真心的。 谢希夷的声音传了过来,“好笨啊,我会有你这么笨的仆从么?都说了不要往这边跑,还往这边跑,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池愉:“……” 完蛋了! 凌鹤洲语气着急地说:“这是阵法,你要去找阵眼,阵眼一般在中心——” 凌天:“来不及了!把师弟的所有护身法器都拿出来!” 池愉手忙脚乱地拿法器出来,谢希夷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九……十。” “时间到了。”谢希夷飞到了池愉不远处,拿出梼杌皮擦起了嗡鸣不停的幻电,“好巧,你进了我改良的阵法,那就给你一个轻松的死法吧。” 他声音愉悦道:“这个阵法我加入了名为冥界的咒文,筑基死后无法像凡人那般投胎,这是我对你的美好祝愿,再见了,我的仆从。” 池愉满手法器,掉落在地,满脑子都是“完蛋”! 谢希夷禁咒有多厉害,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下什么护身法器都用不上了。 谢希夷轻轻打了个响指,将阵法启动。 阵法浮动着金光,四周滑出锁链正要锁上池愉之际,忽地天摇地动起来,地面上裂开一道璀璨的光芒,顷刻间将池愉吞了进去。 谢希夷沉默,过了一会儿,用有些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那是……秘境?” 第22章 他这是回到过去了? 池愉最终拿一亿块钱买了个超宽敞的单人间。 池愉:“……” 心肌梗塞了一瞬,池愉又满血复活。 他打量着宿舍,两个用屏风隔开的房间,一进门就能看见两张实木大床,材质是紫檀木,据池愉所知,这种木材在凡间都是专供皇室的。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就乏善可陈了,毕竟灵气稀少,对修炼没有助益。 除了床,还有两套桌椅,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很简陋——古装剧酒楼都会在走廊里挂些字画来点缀,房间也会放些花瓶屏风来装饰。但修真界画风不同,池愉来《神途》已经好多天了,住过不少修士城中的酒楼,基本都是极简风,有的酒楼讲究,房间木床给你搭个帘子,有的酒楼不讲究,直接就是石床,能睡得浑身邦硬青紫。 池愉已经习惯了这种极简风。 既然决定在自在洲待一段时间了,那他自然要慎重对待。 首先,把床给劈开,窗户打开,做成了一个厨房。 把自己用了一段时间的锅碗瓢盆都放上去,看时间还早,打算做顿饭。 他现在已经是筑基修为,自然可以不用吃饭,服用辟谷丹就能够满足一天所需的营养。 但池愉还是要吃饭,不吃饭总觉得一天白过了。不仅要吃,还要吃香香的大米饭。 池愉端了个凡人城镇买的铜盆,去打水——他倒是学会了凝水术,但总觉得这种水不好喝,被桫椤兄弟俩带宿舍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屋舍旁边就有灵泉水,所以直接过来打水喝。 那小童搬完了东西,看见他拿着个铜盆,踱步过来瞅他,很自来熟地问他:“你这是做什么?是要喝吗?” 池愉打了一脸盆的水,听见他这么问,随口说:“我拿来做饭。” 小童“啊”了一声,“你会做饭?” 池愉说:“会啊,有事吗?” 小童摸了摸脸,没好意思说话。 池愉也没当回事,虽然被撬走了一块极品灵石,但池愉也就当时心梗一下,很快就恢复情绪了。 凡事都不能往心里去,才能开开心心的,这是他的人生秘诀。 池愉回到宿舍,暗想,这钱也算花得值吧,他在家里带堂弟堂妹带得太多了,跟小孩住一块儿他难免会操心照顾人家,现在一个人住,还多了一个房间做饭呢。 不错,不错。 这么一想,最后点不愉也彻底消散了。 利索地切好葱姜蒜辣椒,单手敲了个两个蛋,动作利索潇洒地将蛋壳丢进垃圾桶,飞快地搅匀蛋液,油热下锅,完美的金黄色煎鸡蛋,下青红辣椒翻炒,很快一盘喷香的辣椒炒鸡蛋就出锅了。 灵石充能的锅灶就算出锅了也能保持温热,因此池愉不怕菜冷,开始炒下一个菜。 没多久,辣椒炒鸡蛋,冬瓜炖排骨,清蒸南瓜,和红烧鲈鱼就做出来了。 米饭他蒸了整整一大锅,他一个人吃刚好足够。 饭桶是也.jpg 他高高兴兴地将菜端上桌,反正一个人,他干脆抱着蒸锅上桌,正准备开吃,门突然被敲响了。 池愉放下蒸锅,过去将门打开,是那个小童,小童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说:“好香啊。” 池愉:“。” 池愉忍不住笑了,问他:“你要过来一起吃吗?” 小童有点讶异地看他,问他:“你要给我吃?” 池愉说:“给你匀一碗是可以的,多了没有。” 小童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好吧,我要一碗!谢谢!” 池愉便拿了一个小碗,给他装了一碗米饭,每样菜都夹了几筷子,而后递给他,说:“吃完了碗洗了给我送回来。” 小童“哦”了一声,问:“你刚才不生气吗?” 池愉顿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刚才那件事,哈哈地笑了起来,说:“生气啊,但又犯不着生气。” 小童想了想,没说什么,捧着碗走了。 池愉回到饭桌,开始扒饭。 修炼就是好,吃进去的东西都化成了灵气,因此吃再多些也不会撑到肚皮,心理满足无法言说。 池愉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在长个子了。 回到180.18.17指日可待! 吃完饭,池愉端着锅去洗碗。那小童又蹭了过来,将洗好的碗筷放到了他锅里,好奇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池愉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说:“我叫小球。” “哦,我叫龙傲天!”池愉又高高兴兴地说起了这个名字。 小童有些奇怪地看他,对他无缘故的喜悦感到疑惑,“……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你不取个法名吗?” 池愉问:“法名不是师傅取的吗?难道这里的修士都是自己取法名的?” “那当然,肯定都是自己取的,只有佛门剃度的和尚才会由师傅取法名。” 池愉明白了,这就相当于上学那会儿上英语课的时候给自己取个英文名。 他想了想,说:“我的法名就是傲天。” 小童:“……” 小童建议说:“你应该取一个更有空性的法名,比如知空、若空、明觉、法源等等。” 池愉:“……” 也太普通了!! 池愉语气十分肯定地道:“就是傲天,不行,龙也不能取掉,三个字才有气势。” 小童:“……” 好吧好吧。 虽然没认识多久,但小童已经有点喜欢池愉了,这人年龄比他大不了几岁,性格还好,更重要的是他还会做饭,做饭还很好吃。 小童说:“我把那块极品灵石还你,你以后做饭能给我做一份吗?” 池愉问:“你平常在哪儿吃的饭?” 小童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在食堂,但是不好吃,他们说贪恋口腹之欲也是一种苦,要摒除所有苦,才能得到无,所以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池愉想了想,说:“灵石就算了,我会给你做一份的。” 说完,又从须弥戒里掏了一把零嘴给他,“拿去吃吧。” 小童高兴地接过了,看着池愉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真好。” 池愉总有这种让人亲近的力量,没多久两人就无话不谈了。 小球笑着回到了谢希夷的住所,和其他修士简陋的屋舍不同,谢希夷的住所是一座宫殿,是罗珀禅院前几年紧急造起来的,完全按照谢希夷东宫的规格,很是豪华,和禅门追求的“空”“无”大相径庭。 这也让谢希夷遭受了些许非议。 谢希夷此时正在调试古琴,小球没有什么尊卑意识,一进门就说:“殿下,这个时辰了,你还要做晚课吗?”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去哪儿了?” 小球眼睛一亮,说:“新来的那个修士,他人真好,他请我吃饭了,他做饭还特别好吃,比御膳房的厨子做饭要好吃多了。” 谢希夷不语,调试好古琴后,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勾弹了几个音,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球却知道他不是很满意,便说:“殿下,这把琴已经坏掉了,实在不行的话,重新买一把吧?” 谢希夷说:“多嘴,出去。” 他这么说,小球也不怕,他们俩虽是主仆,却是有血缘关系。 大夏皇族不同于其他国家的皇室,宗亲观念非常强烈,甚至因为他们的修炼方式,这种宗亲观念、亲族一体的概念是非常非常深的。 小球是谢希夷皇叔的庶子,若不跟谢希夷来自在洲,等成年之后也能封个郡王当当。 小球笑嘻嘻地说:“殿下,一把琴而已,就算用了十年,现在坏掉也是时候换了,不要执着啊。” 说完,怕被打,脚底抹油溜走了。 谢希夷放下琴,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目光从葱翠的紫竹林悠悠往下,瞥见了一个人影。 是那个新来的修士。 年龄大约十六七,修为便已是筑基,这在任何地方都实属罕见。 谢希夷伸手,将窗户关上。 * 翌日,池愉到了道谛禅舍。 这禅舍在悬崖峭壁上,不算简陋勉强规整的红瓦房,依旧是极简风格。悬崖上寒风凌冽如钢刀,带着一股罡煞之气。 桫椤已经提前与池愉说过,所以池愉有所准备,没有被这罡煞之气伤到太多。 他来得已经算早了,但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授课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禅师,见池愉来,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随口说:“你随意,找个地方坐吧。” 池愉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谢希夷身上,谢希夷与他对视了一眼,金眸光色淡淡,透着一股漠然,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池愉便大步走过去,坐到了谢希夷身边,自我介绍道:“师兄你好啊,昨天都忘记自我介绍了,师兄你叫什么名字?” “……”谢希夷声音清澈,像林间汩汩流淌的溪流,意外地有一种澄澈感,“你很吵。” 池愉:“哦。” 池愉总觉得他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跟反派很像,都是那种很澄澈的音色。 也就是这种类型的音色,发出那种愉悦笑声的时候,才会有那种微妙的神经质感。 池愉想起反派,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地图上依然没有反派的坐标,不过他昨晚殴打了系统一顿,又掉落了一个功能,可以标记别人,并且可以随时查看对方坐标。 又是没什么卵用的功能。 不过池愉对现在的系统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伸手给旁边的小太子标记上,备注上太子爷。 池愉在禅师的讲经声中继续查看面板,回春一直亮着,但是自己从谢希夷那边摸来的【回溯】和【攫夺】一直都是灰色的,他戳了戳这两个功能,意外地又戳出来了介绍,——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使用次数【1/2】 第23章 那就做给我看吧 池愉语气艰难地问:“你真是内定佛子?” 谢希夷不语,只是微微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池愉:“……” 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 振作.jpg 池愉偶尔会觉得焦虑,毕竟他已经是高三生了,要是在修真界呆个几百年再回去,知识点忘得差不多,然后高考失利…… 这种事情,不要啊! 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池愉,偶尔会被高考总分两三百分的噩梦惊醒。 不行,这种事情不能细想,一细想脑壳就疼。 池愉把这事抛到了脑后,重新满血复活。 正张嘴要继续这个叫玄寂的修士说话,一道温和的灵力将他扶起来,弘讲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位小友,你有何见解,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池愉:“……” 糟糕,开小差被发现了。 他目光扫视一圈,道谛班总共就十来位修士,修为基本是炼气到金丹,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很平和,并没有什么恶意。 因此池愉很快就放松下来,挺直脊背,脑子一转,张嘴就编:“我认为看待一件事要透过现象去看到事物的本质。如果只看表面,而看不到内在,就很容易陷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困境……” 他叭叭叭地说了一大通,“……道德经说过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这就是说矛盾对立面相互依存,需要用辩证的思维看待事物,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而是相对存在。有时候我们看一个人做出了坏事,可能是立场不同,利益不同,因此造就了相反的价值观人生观……” “……再说到禅学,我认为学禅呢,得认识到本心没有生起和缘灭,在任何时候,在每一个心念之中,每时每刻,何时何处都能清楚明白地了知。一切事物现象相互融通而无滞碍。事物本性真实因而一切万法真实不虚,如实呈现。体现真如佛性,自心如实呈现,就是真实,如果有了这样的见解,就是无上觉悟的本性……”【1】 池愉做出总结:“最后呢,我认为修行首先得修心,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虚空甯宓,浑然无物,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2】,能如实地做到这些,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觉悟者。” 池愉说完了,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弘讲师看。 弘讲师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多内容来,不由得表情微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好,你坐下。” 因为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所以池愉也没敢做什么,放到他自己班上,答完题他自个就给自个鼓起掌来了。 现在么…… 严肃场合,禁止整活.jpg 谢希夷多看了他一眼,金眸微微泛起一丝光亮。 虽然弘讲师让他坐下了,但目光一直往他这边看,不知为何,有点在意的模样。直到快下课,弘讲禅师还是没忍住,问他:“你说的《道德经》是何经?” 池愉想笑,又忍住了。他奶奶是佛教徒,家里天天播放金刚经、严楞经等经文,天天听都能倒背如流了。 道德经纯粹是他看课外书看得多,涉猎得多,所以他对这方面知道的还真不少。 “《道德经》是我们家那边的经文,老师你要是感兴趣,我抄一份给你?” 弘讲师微微颔首,“可。” 下课后,就有修士来勾搭池愉了,“你刚才说得真好,是家传吗?” 池愉回答说:“算是吧。” 又很主动地问:“听说道字开头的修炼资源会发很多,具体是发什么呢?” 来自在洲进学的修士大部分囊中羞涩,天之骄子是少之又少,因此池愉问这个问题,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因而很热情地回答他:“修炼之物一个月发放一次,一般是15颗清心悟道茶,20块中品灵石,一块道胚。” 听起来是挺不错的,光那中品灵石,折算成人民币,就是一个月20万了。 自在洲果然有钱! 不过,“道胚是什么?” “是以前佛子座下的泥巴,也有开悟的效果,不过据说那块地方都快被挖穿了,我们估计是最后一批能用上道胚的弟子了。” 说完,数道目光不由得投向了谢希夷。 谢希夷站起来,他出身皇室,仪态比周围的修士都要好上太多,立如青松,动若行云,他没看他们一眼,兀自离开了禅舍。 数息的静谧之后,有人说:“你知道吧,这个玄寂师兄,已经被上头的佛门内定了,下一任佛子就是他。” 池愉虚心请教问:“既然是内定佛子,为何还在进学?” “这个倒不是秘密,他虽然天资极好,但阿耨多罗佛门的上善尊者说他身具反骨、魔心、偏执心,等把这三样磨去,才能进入佛门。” 懂了,偏科生。 池愉想起凌鹤洲与他说过,这位未来佛子是被举荐的,若不修佛,那便成魔,渡他成佛,是一件极大的功德,大到能让一位禅师修成正果。结果那位禅师赌失败了,不仅没有成功,还搭上自己的修为和几百年的刑期。 看来这位到最后都没成功。 在禅门的学倒是很容易上,三天上半天课,其余时间自己修炼消化。 池愉没闲着,他先抄了一份道德经出来,找到弘讲师,将道德经给他。 那弘讲师将那经文拿在手里,眼睛落在上面,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他越念,眼睛越亮,念了没几行,就忍不住叫好道:“好、好好!好东西!” 他自知这是极好的东西,而池愉能这么大方地交出来,也让他十分震惊,再看他,就觉得他果然和幻境表现得那般赤子之心。 弘讲师想了想,从储物袋里取出四十颗极品灵石,交予池愉,“这是极好的东西,我代罗珀禅门向你买下这份经文,绝不会占你便宜,请你收下。” 池愉:“!!!!” 他瞪大了眼睛,“都给我??” 弘讲师见他脸上露出极灿烂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笑,“对,都给你,或者,你嫌少?” 池愉欢呼:“怎么会!老师你真好!老师我爱你!” 他蹦跶过去,伸手狠狠地抱了弘讲师一下,而后飞快地将那四十颗极品灵石收入了须弥戒中。 被抱了个满怀的弘讲师:“……” 他从没见过这么……随性的人。 池愉收了钱,犹不满足,高高兴兴地说:“老师我还有别的!你要吗?你要我都给你!” 弘讲师讶异:“你还有多少?” 池愉想了想,说:“很多!” “……”弘讲师郑重地说:“你且抄来,我与禅门商量商量,最后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顿了顿,怕他觉得有哄骗之嫌,便坦白了与池愉说:“禅门对这些经文出价是最高的,而且绝不会藏私,会让所有人都能修此经,若是你家家传,可得与家中长辈商量,不可擅自做主。” 池愉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老师,这些我都能做主,这都是为了普度众生!有法自然要传!” 当然,不能轻传。 眨眼暗示.jpg 弘讲师会心一笑,觉得他坦荡如砥,反倒随性自在,“你有此觉悟,实属难得,你若有心,我愿意为你举荐进阿耨多罗佛门受戒。” 池愉:“……” 啊?当和尚?不要啊! 池愉赶紧婉拒:“老师我上有八十岁爷爷奶奶,下有七八个弟弟妹妹,家大业重,断不了尘缘,所以……” 弘讲师竟也不意外:“如此,也好。” 池愉事不宜迟,赶紧又默写了几部经文,马不停蹄地往弘讲师那换来了一百五十块极品灵石。 修真界第一桶金,竟如此容易。 我比你们高贵,我是来赚钱的.jpg 须弥戒满满的池愉兴冲冲地回到宿舍,给自己烧了一桌子好菜。 那小球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两人坐在一块扒饭,有外人在,池愉就规矩了很多,老老实实拿了碗筷细嚼慢咽。 而小球不是一般的仆从,打小的良好教育让他姿态很优雅。 吃完饭,池愉跟小球唠嗑,“你家殿下怎么来上学还带你这个仆从?他难道还要你伺候吗?” 小球说:“也没有,是我资质太差,殿下带我来蹭一下自在洲的灵气。我家在东镜洲那块儿,东镜洲你去过吗?那儿灵气稀薄,实在不是修行的好地方。” 池愉心里嘀咕,他就是从东镜洲来的。不过的确如他所说,东镜洲灵气比自在洲要差得远了。 小球年龄也才十岁,虽然自小也收过极好的教育,但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是难免有几分大漏勺,他跟池愉嘀咕道:“我们殿下本来好好地当他的太子,结果来了个禅师,非说他得去当和尚,唬得陛下把他废了,连夜送到自在洲来了。你说这气人不?好好的皇帝不当,谁来当和尚,而且还不能成亲生子。” 池愉好奇,“你们殿下都是修士了,怎么还想着成亲生子?” 小球有些自豪地说:“你们这样的修士到金丹境就生不出小孩,我们大夏皇族可不一样,很容易生宝宝,我爹就是金丹境修士,但是他有十九个儿子,我是他第十一个儿子,我下面还有八个弟弟,三个妹妹呢。” 池愉:“……” 等等,池愉反应过来,“你是皇族啊?” 小球:“对啊!殿下是我堂哥,等他当上佛子后我再回家,到时候还能当个郡王,我要跟我爹一样娶三个妻子,生20个小孩!” 池愉:“……” 池愉好奇地问:“那你殿下这个年纪娶妻没有?” 第24章 殿下,他叫龙傲天 谢希夷一向不记人法名、姓名,认为没有必要让无聊的事情占据他的脑容量。 但“龙傲天”这三个大字,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像是被乌鸦拉了一泡历久弥新的鸟屎。 谢希夷:“……”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回到住所,谢希夷将小球招来:“你喜欢那个修士?” 小球窥着他的表情,企图从中看出什么,几息过后,他失败了,于是含糊地说:“他做饭很好吃。” 谢希夷:“就因为做饭好吃?” 小球想了想,赶紧跪下道歉说:“殿下,我错了,我跟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谢希夷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的小习惯,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你搬回去,从今天开始,跟他住。” 小球:“咦,殿下——” 谢希夷从腰上摘下一个香囊形状的储物袋,丢给小球,“这些灵石给他。” 他微微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将你养得多好。” 小球明白了,自己这是成他们俩的赌注了,他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又在看见谢希夷的脸色后立马收敛起来,故作心痛地说:“殿下,我舍不得你——” 谢希夷说:“那就不去了,香囊还来。” 小球立马爬起来,将香囊放到自己怀里,说:“殿下我现在就去搬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地溜了。 谢希夷走到窗边,郁郁葱葱的紫竹林之下,那条龙在屋舍前弓腰……种菜? 谢希夷关上窗,不再关注。 * 是的没错,池愉在种菜。 他到山脚下的集市里买了种子,回来把宿舍面前的一大块空地给犁了一遍,然后播种。 池愉小学之前都跟爷爷奶奶住乡下,插秧插过,种菜也种过,他做什么事情都做得又快又好,这就是他的天赋。 当然,修炼自然很要紧,但是又没有那么要紧,所以他姿态散漫地播下种子后,也没有用法术催发,慢悠悠地等待种子自然成长。 等小球将被褥拎过来,池愉就将那个隔绝两个房间的大屏风往前挪了挪,将厨房的空间挤压了一半,留出来了一个能放一张床的空间,这样就成了酒店的双人床通铺。 小球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对池愉的亲近有些莫名其妙,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室中人,虽是庶子,却也因为大夏皇族的独特性没有被忽视过,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并不缺少池愉那点关注。 但,他就是喜欢池愉。 有些人,光是靠近,就觉得心中欢喜。 嘿嘿,殿下最近因为那把琴坏了老不高兴,他还不乐意在他身边呆呢。 原来的床被池愉劈了当灶台了,所以池愉去集市买种子的时候还买了一张床。 现在兜里有钱,还都是自己赚的钱,所以池愉大方了一波,给小球买了一张灵宝款的床,在睡梦中也能自主修炼,要价20块中品灵石。 小球倒是不缺这个钱,虽然东镜洲灵气稀薄,但大夏皇族底蕴深厚,他每个月都有10块中品灵石的月例。但他们俩没认识多久,池愉就给他花这个钱,他还是怪感动的,但面上还是要说:“我没钱啊,没法还你的。” 池愉乐了,说:“我还缺你那点三瓜俩枣?我可是福布斯富豪,你家殿下都不一定有我有钱,哼哼。” 他现在可是有两百亿的人民币! 还有谁!.jpg 而且弘讲师明显被他的王霸之气震慑征服,对他的态度不可谓不好,还把这个月的修炼资源提前发给了他,还自掏腰包送了他一个须弥戒。 须弥戒是个很稀罕的东西,《神途》男主还是到了金丹大圆满越级挑战杀了一个元婴,从元婴那儿缴获的。就算是男主,也是实实在在到了金丹大圆满才用上须弥戒,而他现在有两个! 而且《神途》的货币单位在很长时间都是下品灵石-中品灵石,极品灵石要到万穹洲才泛滥,从这里也能看出来一个很明显的金字塔结构。 东镜洲拍卖会用下品灵石,望仙洲-蛮荒地-蓬莱-自在洲拍卖会都用中品灵石,而北荒境-万穹洲都用极品灵石叫价。 所有的财富都流向了最后两洲 至于九幽和魔界……呃,这两洲就不是用灵石当货币了。 总之,池愉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富哥。 富哥花20万给人买张床,那就是跟买杯奶茶一样,洒洒水啦。 池愉一脸骄傲,哼哼唧唧的,小球只觉得他这模样好看极了。 按理说修真界修士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外貌简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但小球就觉得,池愉这个模样比他见过的所有修士都要好看。 喜欢! 小球认真地点点头,说:“我们殿下来自在洲就带了148块极品灵石2760块中品灵石8090块下品灵石。” 池愉:“……” 可恶,这太子居然还挺有钱。 不过,池愉怀疑小球再这么说下去,那太子殿下的内裤颜色都能让他知道了,赶紧打断道:“等等,这些事情你不必跟我说了。” 他顿了顿,循循善诱道:“这些是你们家殿下的私事,之前跟我说的话我绝不会外传,但保险起见,你最好不要往外说你家殿下的事情,以免有坏人盯上你家殿下。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家殿下是内定佛子并不是秘密,虽然我觉得禅门风气不错,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明白吗?” 小球:“哦……” 他赶紧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说了。” 他暗自懊恼,明明在殿下面前发过誓的,但到了池愉面前,竟然还是没忍住。 池愉说:“这样就好,你家殿下人不错,但你是他的弱点,想对他不利,从你这里下手轻而易举,你要保护他,知道吗?” 小球眸光闪闪,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的话,竟然跟他爹跟他说的一样! 他果然没喜欢错人,他想。 就是名字磕碜了点,为什么要叫龙傲天呢?感觉有点俗不可耐。 不过,他不会说出来的,小球甜甜的喊:“傲天哥哥。” 池愉:“!!” 哎呦,小脸通红.jpg 爽了! * 桫椤和七叶到池愉宿舍外边儿,一眼就看见了那眼熟的小童。 密聊道:“他们俩住一个屋?” “不好,又是一个学舍,仆从又一个屋,大腿怕是要跑。” “得想想办法。” “让他把我们俩收了?一个月20块中品灵石就成。” “估计不行,外边儿12块就能请个金丹境当护卫,而且禅门学风太好了,没人欺负人啊。” “太子这么招风傲慢,都没人打他,我对自在洲的修士很失望。” 他们俩聊归聊,正事不耽误,找到池愉,“那个,龙师弟,你怎么样?还习惯吗?” 池愉笑着说:“习惯啊,这地方真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桫椤瞅他,那眼神堪称含情脉脉了。 池愉心知肚明这俩诉求,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们想从我这里搞灵石花?之前给你们的不够吗?” 池愉说得太直白了,吓了桫椤一跳,赶紧解释说:“我们俩在苦谛学舍,每个月修炼灵石只发3块中品灵石,这太少了,于修炼来说远远不够,而且我们俩还是炼器师,所以么,手头很紧,看你手头宽裕,想着能从你这边捞个活干干,你还大方不是。” 七叶在旁边狂点头,冲他笑。 池愉:懂了,小弟来了。 不过池愉没有跟男主那样有收小弟的想法。 收小弟要管理,池愉觉得有点麻烦。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这里没活给你们干。” 桫椤和七叶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但是,”池愉笑了起来,“你们想赚钱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 兄弟俩的眼睛顿时亮了,赶紧拿出自己积攒的雪岭香茶请池愉喝。 池愉没有推拒,坐下来享受兄弟俩沏茶过茶伺候。 等茶温合适,池愉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赚钱么,其实不难。你们从我身上找活干,我能给你们多少,那你们只能拿多少。 就算不是我,你们找别的修士提供服务,一个月也就赚十几二十颗中品灵石,这钱多么?一点都不多。眼界要放宽,不能去做一个人、两个人的生意,你们要放眼全世界,要赚全世界修士的钱,这才是真的赚钱。” “啊?”桫椤和七叶瞪大了眼睛,“这要怎么做?” 小球都坐了过来,屏息静听。 池愉侃侃而谈:“这办法就多了,低级点的就是拿你们禅门的身份做筏子。每年来自在洲进学的修士不少吧?来了之后是不是会很懵逼? 就跟我一样,要是没有你们俩带着,我还东南西北不知道呢。这个赚钱办法呢就是你们将所有大小禅门的信息都整合一遍,卖消息,要价呢不能太贵也不能太便宜,200下品灵石比较合适,再多修士不买账,但是少了也不行,因为这个生意不可能做很久,只要这个商机出现,而且容易模仿,那么就会出现竞争者,所以只是个短期的生意,但要是做得好,一个月下来应该能赚几百块中品灵石。” “当然,这都是短期的生意,赚钱么,目光得放得更长远一些。能够长久地收割修士的钱包。 我注意到一件事,现在的修士低级传讯方式是符箓,高级的传讯方式是玉牌语音传讯,你们既然是炼器师,那能不能炼出一种灵器,这种灵器,我想想怎么跟你们解释——” 池愉思考了一会儿,说:“只要持有者能够使用,就能实现多人登录同一个地点,能够实现跨界交流。 第25章 用我当人情 池愉结束了今天的修炼,说实话,他有点烦恼。 他看着是筑基,其实这修为很水,完全是禁咒倒灌过来的修为,不是他脚踏实地修炼出来的。也因为如此,修炼起来总觉得很悬浮,更重要的是,他缺一门主修的心法。 现在他拿的是天衍宗外门弟子的心法法门,这品级摆在这里,也不是很适合他,是凌鹤洲拿来给他炼气期修炼的,到了筑基期就完全不够用了。 但心法这种东西吧,又不是烂大街的东西。 池愉明白,是时候出去转转了,毕竟龙傲天在家宅着,机缘是不会从天而降的! 于是池愉吃完午饭,洗完碗后就准备出门。 小球现在粘他粘得紧,见他要出门就追过来问:“你去哪儿?” 池愉回答:“我出去逛逛。” 想了想,问:“你要去么?带你一起出去玩玩。” 小球思考了一下,才说:“这个时候应该去修炼,出去玩什么?” 池愉说:“我跟你说,你这就不正常,你先是十岁的小屁孩,最后才是一个修士,十岁的小屁孩你知道应该做什么事情吗?” 小球好奇地问:“做什么?” 池愉振振有词地说:“应该玩泥巴,爬树掏鸟蛋,在河里钓龙虾,总有你能玩的,天天修炼有意思么?修士要去伪存真,但你也得知道什么是伪什么是真吧?就像学佛,学佛讲究的是出世间,但要出世间,也要入得了世间,才能从世间出来吧?” “一个人如果没有七情六欲,你可以说他是佛的境界,但一个人如果没有七情六欲那就不是人。 你看佛的偏旁是什么?是人啊,佛从人而来,所以想成佛,就得先有七情六欲,就得先是个人。 那么人呢,就是有七情六欲,所以啊,不能光修炼,还要入得了红尘,红尘么,就是纯粹的喜乐,要让自己习得喜乐,才是进禅学佛的第一步。” 小球震惊地看他,“傲天哥哥,你明明只比我大六岁啊,为什么懂这么多?” 池愉得意地抬起下巴,笑得灿烂,“要不我怎么能到道谛班呢?这就是我们俩的差距。不过你不要自卑,你跟在我身边,总能学到一些的,要把我当榜样啊,这样才会成为一个靠谱的大人。” 虽然池愉这些话跟皇室一直追求的谦逊谦卑截然相反,但小球莫名不讨厌,反而很喜欢池愉这样的说话方式,他眼眸闪闪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把你当榜样的。” 他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嗓音:“小球。” 池愉扭头,看见了小球家的殿下,笑容不变,“师兄是你啊,中午好啊。” 小球跑过去,“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冽道:“你们聊得很忘我啊,我站这儿这么久,都当没看见。” 池愉嘴甜地恭维说:“那必然是师兄修为高深,所以气息收敛了个干净,哪像我,到现在都不会敛机闭息,脚步重得跟牛似的,若是师兄,怕是一里地开外就能发现我了。” 谢希夷被他这么吹捧,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要带他去哪儿?” 池愉顿了一下,他本意只是想着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被他的王霸之气震慑自动掉到他手里,顺便带小球到处走走,被谢希夷这么问,责任心油然上升,所以说:“带他到后山玩吧,那儿有条河,带他去钓虾钓鱼抓螃蟹。” 谢希夷淡淡地评价道:“无聊。” 池愉露出怜悯的表情,说:“你觉得无聊,是因为你已经不是小孩了啊,已经是一个无聊、没有梦想的大人了。” 又笑了起来,对小球伸出手,“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未成年,我们还是个孩子,孩子是被允许有童真的!走吧,小球,哥哥带你去钓虾!” 小球看了看谢希夷,又看了看池愉,最后还是胆大包天将手放到了池愉手里,嘴上告罪道:“殿下我去去就回。” 说是这么说,但明显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谢希夷垂眸,不再言语,抬腿朝相反方向走去。 他被要求七天去一次阿耨多罗佛门听经。 自在洲佛门不在少数,阿耨多罗却是不愧于他的名号,的确是自在洲里无上正等正觉的佛门,因此对他的要求极高。 谢希夷并不想当这个佛子,更对若苦禅师的谶言嗤之以鼻。 但所有人都信若苦,只因他修得有情生灭智,能看到业报轮转,一口断定谢希夷会踏过尸山血海,成就无上魔国,人间地狱。 竟然就这样一句话决定了他的未来呢。 谢希夷扪心自问并没有这种兴趣,自小接受帝王教育,他也只打算做一名相对出色的人间帝王,对不生不灭、飞升仙界也并无执念。 被谶言如此,谢希夷反倒稀奇自己还能坐在这儿听人念经。 也罢,反正帝王也没法当了,就先在这里混着罢。 谢希夷并不掩饰自己在这这方面的散漫。 不过,那条龙倒是有几分悟性,佛子倒是该他来当。 谢希夷想到此处,金眸微闪,若有所思。 * 池愉不知道谢希夷想什么,他带着小球在禅门后山里走,捡到了一根笔直的木棍,眼睛一亮,将木棍捡起来,用着惊喜的语气说:“我草!小球你看!这么直!这么长!” 小球端详一番,“的确很长,不过灵气并不多,也不是毕钵罗树,没有顿悟效果,没用的。” 池愉:“……” 有时候会在这一点讨厌你们修真人士。 池愉语重心长地说:“你再仔细看看,你看到它难道没有一种纯然的喜悦吗?这么长!这么直!的一根木棍!” 小球从池愉手里将木棍接过,心想这里头应该有什么禅机,他便发自内心地去感受……好像是感觉到了一丝舒适,毕竟,这么长,这么直。 原来佛理禅机就在身边,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看来脑子还是太愚笨了。 池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走几步,又捡到一根笔直的木棍,他高高兴兴地捡起来,拿在手里挥舞。 此时阳光明媚,树荫婆娑,清风徐来,池愉纯然喜悦的漂亮脸蛋和充满生机的深深地印进了小球眼里,直到很多年很多年后,他仍然记得这一幕。 池愉将小球带到了河边,拿出丝线,从土地里刨了刨,刨出一根蚯蚓,将蚯蚓切了一半,一半丢回土里,一半又切了一半,给小球做好了鱼竿和诱饵。 做完这些,他将诱饵丢到水里,对小球说:“根据我的经验,应该几分钟就会有鱼上钩了。” 小球认真地点头,照着池愉那样做。 但过了一会儿,毫无反应。 池愉挠头,底气略微有些不足地说:“呃,其实一般10分钟之内上钩是正常的。” 十分钟过去之后,池愉:“……可能是这里的水太浅了,鱼看见我们了,我们到那边去,那边水深。” 换了个地方,又等了半个小时,小球问池愉:“哥哥,我们这是在禅定吗?站着禅定好像没什么效果啊?” 池愉:“……” 好、好强的讥讽。 偏偏小球是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出来。 池愉倔强地说:“我知道了,是这里的鱼看不上蚯蚓肉,呵呵,真拿这些小妖精没办法,这样的话,我只好拿出杀手锏了。” 池愉从须弥戒里拿出了还没吃完的灵兽肉,用钩子穿上,重新放饵进河里。 如此,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小球说:“哥哥,我好像又悟到了。” “……”池愉:“你悟到什么了?” “却顾身为患,始知心未觉。忽入甘露门,宛如清凉乐。【1】哥,我的心现在很宁静,我觉悟了。”小球说。 池愉:“……” 小球其实这是空军啦。 不要把空军说得这么高大上啊喂! 池愉挠头,收了杆,对小球说:“看来今天出师不利,我们明天再来,明天我要打窝,打窝再钓。” 小球重重点头,“今天我真的学到好多哦,谢谢哥哥。” 池愉:尴尬挠屁股.jpg 虽然没钓到鱼,但池愉带着小球在后山玩了一会儿,采了很多菌子,晚上能拿来烧汤喝。 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谢希夷,池愉依然笑脸相对,问好:“师兄好。” 谢希夷回:“好。” 顿了一下,唇角翘起,说:“后山鱼虾濡染袅袅佛音,它们吃素。” 池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没钓上来。” 池愉低头对小球说:“既然如此,我下次带你去出去钓鱼吧。” 小球点头,“嗯!” 谢希夷见他并没有气恼,就这般顺其自然地做好了下一个安排,微微一顿,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住在这里,有什么短缺的,可以与我说,毕竟,我是你师兄。” 小球震惊地看向他。 池愉也有点惊讶,感觉这话不太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忽地,他心里一动,莫非,这位未来佛子,也被他的王霸之气征服了? 这样没由来的好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幻电当初不也是送上门来了么? 哎呀,常规操作,那他就不客气了,于是池愉高高兴兴地对谢希夷说:“师兄我缺一门筑基期能用的心法,品质要稍微好点的,不要太次,不然会影响我的根基,师兄求你了,师兄拜托了。”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姿态真诚地祈求,那双弧线漂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像秋日被枯叶搅动涟漪的湖水。 虽姿态可怜可爱,但在谢希夷眼里,如佛法般如实呈现,并没有因此有丝毫动容。 第26章 你当佛子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今天又到了上课的日子。 池愉去道舍的时候,遇到了桫椤和七叶。 七叶兴冲冲地与池愉说:“本来昨天就想找你了,但是桫椤说你肯定在修炼,让我不要来打扰你,所以我们今天就在路上堵你了。” 桫椤咳嗽了一声,堵字多难听啊! 七叶浑然不觉,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块巴掌大小的玉牌,一边走一边跟池愉说:“你看,这是我们按照你说的办法炼出来的两块玉牌,你这个点子真的没话说,我们都没想过还能做成这样。不过有个问题,成本有点大,通讯玉牌要用到精金,精金用灵力催动才能达到同一时刻通讯的效果,精金就贵了,一两要一块中品灵石,一块玉牌起码要用到二两去淬炼。这样光是精金就要两块中品灵石,就算炼出很多,也很难以便宜的价格卖出去。” 池愉问:“没有代替的吗?” 七叶叹气道:“没有,通讯玉牌必须要用到精金。” 池愉拍手,“换个思路思考,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桫椤和七叶纳闷,“这怎么会是好事?” 池愉笑着说:“说实话,你们这算是创业初期,创业么,有挫折太正常了。你们说的精金问题,我认为一定会有廉价的替代品,要善于用逆向思维,既然成本高,那就不用,用替代品,这样反而有了自己的保密配方——毕竟这个世界上也不止你们两个炼器师。 而且创意和点子是极其容易被仿制抄袭的,就算你们做出来了,能防止别人不去借鉴抄袭么?不可能的,就像炼丹师赚钱,也有社会地位,报考炼丹专业的修士便只多不少,修士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会趋向利益,这是自然规律,我们没法阻止,那就只能保留别人无法仿制的东西。” “而别人无法仿制的东西,就是更深的创意——产品配方!你们如果有这个信心能实现这个听起来很缥缈的玉牌功能,那么就要有付出更多心血的觉悟。 去找更加廉价但功能丝毫不差的替代品出来,通讯玉牌的价格必须要低廉,低廉到炼气修士咬咬牙省吃俭用个把月半年都能买得起才行。价格在这里,别的炼器师就算仿制了创意,因为成本问题,价格只会比你们更高,也只有更有钱的修士才买得起。这样当然也会有客户受众,但胜利的永远是你们,因为客户群众的大小决定了一个产品的寿命。” 桫椤和七叶听得一愣一愣的,七叶忍不住惊呼起来,“天哪,你、你怎么会这么聪明?” 虽然有些话还听不太懂,但两人都有一种心神激荡的感觉,非常清楚地明白,池愉在说一件非常可怕、也非常尖锐的东西。 到底是修士,虽然有些话不理解,但记忆力摆在这儿,七叶飞快地用玉简记了笔记,将池愉说的话没有一句遗漏地记了下来。 桫椤表情郑重地说:“我们会去找更便宜的替代品,一定控制价格。” 池愉想了想,说:“炼气、人力成本都考虑进去,要把最终的成本压制在100块下品灵石上,售出的价格是200块下品灵石,炼气修士采采灵植也差不多一两个月就能买得起。” “100块下品灵石?!”七叶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 池愉斩钉截铁地说:“这就是你们的优势!” “我明白了!我们会压制到100块下品灵石的。”桫椤说。 “等等。”池愉想起了一件事,从须弥戒里掏出五块极品灵石,对桫椤说:“你们不是没钱么?这灵石算我给你们的投资,研发资金总要有的,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这个创业我要掺一脚,如果没成,就当我的投资打水漂,如果成了,我要占三分之一的股份——这个就是你们赚到的钱,要分成三分,我占其中一分。” 桫椤和七叶看到极品灵石,眼睛都直了,七叶笑得合不拢嘴,“这是自然,这必须的啊,不过三分之一也太少了,你怎么着都得分一半啊。” 池愉笑了,“一半就算了,三分之一是符合自然规律的,毕竟你们兄弟俩要研发要出力,我就负责出资砸钱,除了这个什么都不用做,若拿一半,那日积月累,总归有人会不舒服的——不用否定这一点,这也是人之常情。” 桫椤和七叶充满敬意地点头,拿了灵石,不敢再有异议。 他们天资虽然很不错,但都出身草根,修到金丹也花了一百八十多年,一百多岁的人了,放在一年前,要是有人跟他们说会对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俯首称臣,他们俩打死都是不肯信的。 但这么离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当然,修真界没有尊老爱幼的意识,也一向以修为论资排辈,十六七岁的筑基修士,本身就不能以年龄来论断。 总之,池愉在桫椤和七叶的心里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聊完之后,桫椤和七叶和池愉分道扬镳——他们的苦谛学舍跟池愉的道谛学舍可不是一个方向。 池愉到了班上,不出意外,又是最后一个到。 池愉:“……” 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的时间,没错,的的确确是早上六点,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哦,到筑基期后修士的确就不怎么睡觉了。 不过池愉还是要睡觉的,有些习惯不能轻易养成,他的根始终是现世,而吃饭,睡觉,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修了真能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什么的,池愉其实没有太当回事。 现世才是他的家,他的一切,他始终牢记,不忘来路,始知归处。 再如何龙傲天,也是他这个年纪最快意、最蓬勃的美梦。 池愉和上次一样,坐到了太子旁边,笑着跟他打招呼:“师兄早上好,师兄你吃了嘛?”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筑基期起辟谷,你不知道?” “哦。”池愉说:“但口腹之欲能带来纯粹的喜乐,师兄学佛,应该习得喜乐,反而要用些饭食。” 谢希夷:“你似乎很喜欢显摆。” 池愉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笑了,声音总有一种活泼的脆响,“师兄,我这不是显摆,你没发现吗?我这是在跟你套近乎呢,而我们俩都学禅,这就是话机啊。你如果有不同的想法,可以跟我辩论,人和人的感情就是这么辩啊辩啊好起来的。” “……”谢希夷金眸微闪,唇角微微翘起,勾起一丝薄薄的凉意,“你想跟我感情好?为什么?” 池愉说:“这还有为什么么?因为缘啊,因为法啊,因为发自内心的缘法自然。” 谢希夷唇角的笑意变得真实了些,“是吗?” 池愉说:“是的,而且我也不是只想和你感情好,在座的各位,我都希望能成为朋友。” 前排耳尖的修士扭过头来对他笑着说:“我愿意。” 池愉对他伸手,“你好你好,上次都忘记问师兄法名了,请问你叫?” 修士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有些疑惑,池愉说:“师兄把手伸出来。” 那修士伸出了手,池愉握住他的手晃了晃,笑呵呵地问:“师兄你的法名是?” “哦,”修士明白过来这是池愉的问好礼仪,慢慢回答说:“我叫莲池。” 池愉粲然一笑,嘴甜道:“师兄这个法名真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池更是黑与白,阴与阳,清与浊,动与静,蕴含天道自然,师兄真会取名字。” 莲池很讶异地说:“不是,我只是取法名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一个莲花池,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不过师弟你说的这些是我从未想过的。师弟你呢?你的法名是?” 池愉:0.0 一生都在做阅读理解的中国小孩,是这样的啦。 莲池问到他的法名,池愉挺起胸膛,非常自信地说:“我的法名叫龙傲天。” 莲池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筑基期修士,竟有这么一个俗俗的法名,不禁问道:“……啊?此法名有何寓意吗?” 旁边被忽视的谢希夷也将注意力挪了回来,他倒要看看这条龙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语文成绩经常高分的池愉做阅读理解简直信手拈来,直接把大俗的三个字胡诌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然有。首先是龙,龙大家应该都熟知,是修真界最强大的妖兽。但在人间,龙是人的精神信仰,他们能从龙身上汲取到诸多能量,勇敢善战、聪明多智,不畏强权,敢于反抗权威,即使失败了永世不得翻身。 龙是集结了凡人所有美好愿望的神话生物,这种集众愿望期许所形成的信仰生物,本身是一种永存不朽的存在。因此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神秘且充满美好祝愿的字,因为我们作为修士,本身也在与人争与天争与地争与自己争,我们要像这个精神图腾一般,可以有野心,勇敢无畏,不畏强权,向死而生! 傲天,那就更简单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1】,修炼修的是真,修的是不生不灭,无为自在,这是多么蓬勃的万丈豪气,若没有这般豪气,又何谈与天争———我既修炼,自是要凌驾于天道之上,做自己永远的主人!” 整个禅舍都安静了,弘讲师在门口站着,都没有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池愉身上。 池愉说话总有一种无法令人忽视的魅力,举手投足,皆是焦点,声音如金如玉,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简直光芒四射。 谢希夷金眸中异彩连连,竟想不到这三个字竟有如此浓厚的感情色彩,区区三个字便浓缩了如此多寓意。 第27章 骗人抱他 池愉对当佛子这件事,的确没有太大的兴趣。 即使会有更多的修炼资源,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要知道,他是带任务的,本来也没打算在修真界一直待下去。 但是么,有些时候机缘要蹦到他手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概他给弘讲师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这一天休息日,弘讲师传讯给他,请他过去一趟。 传讯的符箓化作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地往前飞去带路,见池愉没动,还飞回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在提醒他跟上去。 池愉赶紧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蝴蝶慢悠悠地飞着,飞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池愉带到了一处山峰之下,山峰有高高的、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台阶。池愉到底年轻身体好,见了这样的台阶也没觉得怕,就踩着往上而去了。 山道两侧绿植葱葱,浮动着浓郁的灵气曦光,山顶之上传来袅袅佛音,池愉若有所觉,心里略微迟疑。 中午那会儿玄寂师兄说得那番话,终于让池愉觉得有几分警觉了。 未来佛子都说他适合当佛子,那老师能放过他么? 这不会是…… 池愉暗暗想,看来是之前太出风头了。 但是龙傲天么,就是要日天日地的,他出风头也没什么错啊。 见招拆招吧,反正他是不可能说是去当什么佛子的。 池愉这般想着,心境又平和起来。吭哧吭哧地爬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爬上了山。 台阶尽头,便是一座拢二层楼那么高的屋舍,香烟与寺顶袅袅升起,带着能叫灵台震荡的清香。 日丽风清,芳草幽幽,芝兰玉树,很有几分意境美。 池愉站在山顶上欣赏了一下风景,直到那只蝴蝶又闪烁着灵光飞至他面前,扑闪着翅膀似乎在催促他。 池愉笑着说:“我知道了,莫催莫催。” 他迈步往屋舍过去,进了朱红色的大门,见到弘讲师,弘讲师旁边是一个大和尚,皮肤白净,宝相庄严,看着十分慈悲。 弘讲师见他来了,笑着招呼他过去坐,与他介绍道:“傲天小友,你过来,我为你引荐,这是正通佛门的寒山尊者。” 池愉心道:果然! 他规规矩矩地对寒山尊者行礼,“尊者好。” 寒山尊者对他微笑,“请到这里坐。” 池愉乖乖地坐了过去。 寒山尊者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从手腕细细地摸到了肩膀,池愉没问做什么,有些事情心里既然知晓,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反倒落了下乘。 寒山尊者观他表情,笑容依旧,浑厚佛音迴荡在屋舍之中,“的确天资极好,我看,与玄寂不相上下,甚至略胜一筹。” 池愉愣住了,他竟然得了一个这么高的评价么? 寒山尊者:“但,你不是此界中人,可是?” 池愉:“!!!” 他与寒山尊者对视,心神震动:“你怎么知道?” 寒山尊者笑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是与不是?” 池愉重重点头,他张嘴想说什么,寒山尊者似知道他想说什么,取出一颗硕大的明珠交给他,“这是佛门至宝,你于修行中将其填满,便能达成所愿。” 池愉下意识想接过,刚伸出手,又停住,有些警惕地问:“我需要付出什么吗?” 寒山尊者笑道:“什么都不用付出,这些都是因缘和合,我与你之间有这么一段缘分,这至宝给你,缘分就结束了,如此而已。” 池愉这才放心,感动地说:“谢谢尊者。” 他伸手接过明珠,收进须弥戒之中。 寒山尊者说:“若无事,便回去修炼吧。” 池愉对他拜拜,转身离开了。 等池愉离开之后,弘讲师才开口与寒山尊者说:“您竟不打算收受他为正通佛子么?” 寒山尊者说:“他意志坚定,非常人所能撼动,虽有佛子资质,但心有归处,便是偏执心。” 弘讲师道:“玄寂也是如此。” 寒山尊者道:“玄寂的偏执心,反倒能救了他。你们罗珀禅门不必再多做什么事情,让玄寂与他好好相处,或许是一个转机。” 弘讲师一愣,应允下来。 * 池愉回去后拿着那颗明珠端详,看着就是普普通通的明珠,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小球进门看见了说:“这个明珠,我家殿下也有。” 池愉爬了起来,“嗯?你家殿下也有?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球说:“听说是给未来佛子的正物。” 他一顿,睁大眼睛惊愕地问道:“哥哥你也要去当佛子吗?” 池愉:“啊??”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去找弘讲师,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否定道:“不可能,寒山尊者说了拿它没有代价,我拿了就结束了。” 小球挠了挠头,说:“那我便不知了,或者我帮你问问我们殿下。” 池愉阻止道:“不用问了,没事。” 他不至于在这方面怀疑什么,人家都明确说了,难道还能耍什么招么?这也太小看修真界佛门了。 池愉看过的所有修真界小说,佛门都是很祥和的,斗争极少,只要有灭世大灾难,佛门才会出世,永远都是非常正派的一方。 因此池愉对佛门好感是很足的,不然也不会心动留在这里修行了。 在这儿修行也的确很舒服,他的龙傲天体质也没吸引来什么小炮灰挑衅他,大家都很友爱。 既然寒山尊者让他拿着,那他就拿着吧,至于填满……?这个还是得去问问太子,用什么东西填满。 说到就做,池愉飞快起身,去找太子。 宫殿是第二次来,池愉却像是回到了自己家,见大殿暗着,从须弥戒拿出灯换了灯芯,黑暗很快被驱散,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池愉到了谢希夷的门外,轻轻敲了一下门,喊:“师兄?” 谢希夷很快就开了门,“做什么?” 池愉从须弥戒拿出明珠,“师兄,我是想来问问你这个明珠要怎么填满啊?” 谢希夷金眸微闪,唇角翘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怎么也有?” 池愉好笑地看他一眼,说:“师兄你别想了,我不是佛子,这是寒山尊者送我的,说能让我达成心愿。” 谢希夷说:“这是未来佛子的正物。” 池愉说:“我知道啊,但是这是寒山尊者送我的,我问了我需要付出什么,他说不需要,想来就是有很多珠子,见跟我有缘,就送我一个吧,跟佛子没什么关系。” “……”谢希夷语气懒洋洋地低了下去,“这东西,我也不知道。” 池愉有点不信,“你不是未来佛子吗?你怎么不知道?师兄你就不要藏私啦,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 他说着,哥俩好地伸出手臂,给了谢希夷一个肘击。 谢希夷金丹境的修为倒不至于被一个肘击肘得震动,他只是又匪夷所思起来,他只是多与他说了几句话,关系何时这般亲近,还能叫他随意碰他? 罢了罢了,不与他计较。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再问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就要关门。 池愉赶紧伸脚卡住了门缝,“等等师兄,我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谢希夷说:“你不修炼?” 池愉说:“我不啊,来唠嗑吧。” 谢希夷思考了一会儿,将门打开,放他进来。 池愉进了门,发现谢希夷内殿里面也是漆黑一片的。虽然知道金丹境修士也不纯粹只用眼睛视物,但习惯使然,他还是过去拿了灯将内殿的灯也一并点燃了。 室内烛火跳跃,池愉看谢希夷的表情也变得分明了。 池愉嘴甜地夸道:“说实话,师兄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男人。” 谢希夷:“帅?何意?” 池愉说:“龙姿凤章,丰神俊朗,如金如玉,翩翩君子。” 谢希夷:“对于修士来说,这些都是外物。” 虽这么说,他唇角却是翘了起来,也并不掩饰让池愉看到。 池愉便明白了,其实太子还是喜欢听这种好听话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 池愉心里暗笑起来,目光一瞥,又看见了谢希夷案台上的古琴,他问:“师兄既会音律,不如弹奏一首,叫我开开眼界?” 谢希夷说:“能让我弹琴的人至今未出生,你也不是例外。” 池愉一愣,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像是……反派会说出来的话。 他心里忽地一个咯噔,但念头刚出现,就立马否定了,怎么可能呢。 池愉虽然总觉得太子身上有不少熟悉的地方——比如说话的音色,都是如山泉一般泠泠的,音色极其干净澄澈。 比如仪态。 又比如说他现在说的话,他们俩都不喜欢有人命令、请求他。 但这都是不可能的,这是五百年前,反派都没出生,而且两人都是金丹境,众所周知,修士一旦到了金丹境,骨骼身高都已经定型,除非到元婴,才会有重塑的可能。 如果太子是反派,那中间横跨的五百年,怎么着都不可能是金丹境的修为了。 嗨呀,是他想多了。 这世间的确没有相同的树叶,但是长得八九分的树叶可不少,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能因为心心念念着反派,就总觉得别人像反派。 给自己一通疏导,池愉又平和了,笑吟吟地对太子说:“师兄,求你啦,我想听你弹琴,我想听听凡间皇族的音律是何等风采,你就让我领略一番吧,我给你500中品灵石。” 第28章 叫我玄寂师兄 池愉把止观安慰好了,给他擦了擦眼泪,跟他说:“你真是结巴啊?” 止观窥他表情,见他脸上尽是关怀之色,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点了点头。 池愉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你想改变吗?” 止观窘迫地红了脸,他看着有十二三岁那么高,其实年龄比小球还小一岁,才九岁,这么小离家来自在洲,全靠自己,毕竟他也是修士,修士是不看年龄的,他九岁也能将自己收拾好。 池愉见他犹豫,笑了起来,跟他说:“你想改变的话,其实也不难,踏出第一步才是最难的,你要是信我,我给你掰掰。要是因为结巴才不说话,那就太可惜啦。” 小球有些愤愤地在旁边吃零嘴,止观过了一会儿,才对池愉点了点头。 池愉伸手拍了他后背一下,“你真的是太勇敢了!这要夸夸!” 又对身后的小球说:“小球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他说。” 小球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瞪了止观一眼,跑出去了。 止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多想。池愉跟他说:“来,你先跟我说几句话?” 止观又犹豫,过了一会儿,才在池愉带着鼓励的目光中慢慢开口:“你、你、你要我我说说、说什什么?” 不仅结巴,还像是喘不过气来,要停顿很久,才能说下面一个字。 而且口条也不对,掰开他嘴一看,发现他舌头短了一截,看形状显然天生如此,有些纳闷,修真界居然还有先天发育不好的? 舌头对发音系统是至关重要的,舌头不够有些会发不出来,或者口齿不清。 池愉感觉有点麻烦了,这种情况,只有止观金丹境重塑肉身的时候才能改变。 不过,问题不大。 池愉很乐观地说:“没有关系,问题不大,我看你现在说话还是很清楚的嘛,小问题。你可以先一个一个字的往外蹦,养成自信心,再慢慢加字,不能害怕说话,越害怕越不会说。” 止观看他的笑脸,也忍不住微笑起来,重重地点头。 池愉说:“不能光点头。” 止观顿了顿,说:“好!” 池愉疯狂夸他:“这不是很好嘛!气势很足!就要这样!太棒了!这个世界谁最厉害?是的没错!是你!止观小同学!” 他语气激昂,把止观夸得一愣一愣的,一向注重天赋天资修行的修真界可从来都不流行鼓励式教育,他就算天资不错,也因为结巴在家族受了不少嘲笑和打压,还从来没吃过池愉这么一套,心情不由得格外开朗,冲他作揖微笑。 另一边,小球气冲冲地跑到了谢希夷的宫殿里,跟谢希夷蛐蛐:“殿下!那个叫止观的,卖可怜,耍阴招,我从没见过这种人!” 谢希夷刚从禅定出来,见他一脸怒容,身上并无外伤,便没有当回事,淡淡地说:“怎么耍阴招了?” 小球便把刚才的事情与谢希夷说了一遍,同时添油加醋止观被池愉抱在怀里那奸诈的笑容。 谢希夷:“……” 他听了沉默良久,才说:“你很闲么?若是太闲,就去修炼,满脑子都是争宠吃醋,你是小狗吗?我是你,都得拿剑一剑戳死自己。去修炼,再说这些废话,我就送你回家。” 小球:“……” 没人能理解他,没人! 小球气冲冲地过来,萎靡地回去了。 回去了脚还没进屋里呢,就听见池愉情绪充沛的夸奖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小球:“……” 天哪,这个坏蛋,居然、居然! 居然还能这么干! 傲天哥都没这么夸过他! 小球心里像是被打翻了醋坛子,酸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止观走了之后,小球才进屋。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被池愉看到了,他照例拿了一把零嘴给他,问:“怎么了?挨你家殿下训斥了?” 小球刚张嘴,眼睛提溜一转,眼圈瞬间憋红了,扑进池愉怀里,呜呜地说:“殿下训我,凶我呜呜,说要送我回家,还说我是狗。” 对不起了殿下!小球心里告罪。 池愉赶紧安慰他说:“那他太过分了,好端端的送你回家做什么?你已经很勤奋了,现在都一天修炼四个时辰了,这么勤奋还说你,他坏,别放在心上啊。” 小球呆在池愉温暖的怀里,原来怀抱是这样的感觉。 他虽是庶子,但被一视同仁,很早就断了奶,也脱离了奶娘怀抱,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么温暖的怀抱了。 他忍不住嘀咕着说:“要是你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池愉笑了起来:“不是亲哥也没有关系啊,都修炼了还在乎血缘关系吗?” 小球说:“别人也许不在乎血缘,但是我们大夏是特别在乎血缘关系的,你看殿下对我这么好,也是因为我是他堂弟,不然他才懒得理我呢。” 池愉诧异:“是这样的吗?” 小球说:“是啊,他其实脾气好坏的,但是对自己人很好。二殿下胆子小,扶不上墙,他也护着爱着,现在他不是太子了,他也没记恨二殿下,反而劝二殿下好好念书,好好修炼,不可懈怠。” 池愉听得微笑,他也能感觉到太子身上这点矛盾的地方,看着不近人情,其实只要缠上去,总能叫他妥协,是个很心软的人物。 而且远离家乡,还带着小童,怎么可能不照顾一些。 会带孩子的人,总归不会太差的。 哈哈哈好像夸自己了(x 小球感慨道:“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是亲的,总比别人要好些。 像止观再怎么黏上来,他也是他的亲哥哥。 但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不让止观靠近啊,因为他们也不是亲的。 池愉笑道:“不是亲哥也没有关系啦,不要计较这些。而且我弟弟妹妹已经很多了,也不妨碍我跟你好啊。” 池愉堂弟堂妹表姐表妹一堆,没少带孩子,甚至还有纯熟的抱婴儿的经验,也是很神奇,再哭闹的婴儿到他手里,就慢慢不哭了,大人们笑他天生做幼儿园老师的料,因此逢年过节,带小孩的任务都自动交接到他身上了。 他对所有小孩都是一视同仁的,绝无偏爱之心。 小球嘀咕:“不一样,殿下就不会这么抱我。” 池愉想了想,又笑了起来,的确想不出来太子抱小球是什么样子,他似乎总是端着。 他拍了拍小球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去修炼吧,我也要忙了。” 今天照例是要写写卷子的。 他才刚拿出卷子,就有人敲门。 池愉去开了门,原来是新来的修士,池愉记性好,见人就带笑:“清玄师兄好,进来喝杯茶吧。” 他将清玄请进门,去沏茶,清玄坐了下来,扫了池愉屋舍一圈,看见了桌上雪白的卷子,神识略一扫,看见了很多复杂的字符,他微微一顿,收回了神识。 池愉神识弱,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冒犯,他沏茶端到了清玄面前,问:“师兄有事吗?” 清玄清冷地说:“我们以后就是邻居,所以来看看你。” 他还很有礼貌地拿出了礼物,放到桌上,推给了池愉。 池愉笑道:“太客气了师兄,既然师兄给了,那我就收下了。” 虽然清玄来的比他晚,但修真界一贯是以修为排资论辈,无比现实。 一个仙门若是先来的是师兄,但师弟修为追了上来,那就要改口叫原本的师弟叫师兄了。 这种规矩也滋生了不少戾气嫉妒和阴暗的事情。 池愉是很了解这种规矩的,所以叫清玄师兄也没有觉得不适,修真界弱肉强食么,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池愉见清玄似乎不爱说话,便主动挑起了话头,让气氛热络起来,也努力让话不落到地上,“师兄是何处人士?” 清玄道:“东镜洲。” 池愉惊讶,随即欣喜道:“好巧,我也是东镜洲人士,我们居然是老乡啊!” 清玄略疑惑地眨眼,不知道池愉为何反应这么大,每个大陆边界之大,大到无法想象,只是都出于东镜洲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池愉却不管,有他的场合,说话的掌控者永远是他,他继续道:“这真是太巧了,东镜洲其实很好,凡人很多,修士脾性也平和,算得上很宜居了。” 清玄说:“但是东镜洲灵气很稀薄,实在不是久居之地。” 池愉对他眨眼,微笑道:“师兄我说的是宜居之地,不管修炼,其实在东镜洲最好,生活气息浓厚。” 清玄一顿,很快明白过来这个修士没什么野心。 本是他最厌恶的那一类人,但看着他那青涩活泼的脸蛋,又觉得没那么讨厌。 池愉问:“师兄是散修吗?” 清玄一顿,说:“我出自东镜洲五蕴宗,你呢?” 池愉说:“我是散修。” 清玄不信,十几岁就筑基期,只有大仙门才能用天材地宝养出来。 更何况他能察觉到池愉的灵根并不是很好。 不过他心里不信,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那清冷的外表太有迷惑性,池愉依旧用跟其他师兄弟说话的口吻跟他聊天,没多久,就把他给聊走了。 小球从厨房钻出来,跟池愉说:“这个人不好。” 池愉问:“怎么不好了?” 小球说:“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很厉害吗?” 池愉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 又到了上课的日子。 池愉这次终于在五点多爬起来了。 在路上还碰到了谢希夷。 池愉用着高兴的口吻喊他:“师兄,这么早啊?” 第29章 最好的朋友 虽然太子变脸很快,但池愉还是蹭到了单独授课。 有些时候不得不佩服龙傲天的运气,第一次有凌鹤洲给他指导入门修炼,换了个地方照样有人给功法给指导。 怎么说,这就是龙傲天! 王霸之气之下,对他有好感的自动成为他的帮手。 池愉高高兴兴地去山下集市买了一柄中品灵剑,他这个修为很水,很多修炼中的领悟和诀窍都不懂,所以也没法练什么本命灵剑,因此只能将那灵剑放进须弥戒之中。 每天分了一个时辰来练剑。 谢希夷对此不咸不淡地评价道:“能练出火候起码要一百年。” 哪个剑修练剑不是从早到晚开始练的?他练剑一天就花一个时辰练,这能练出什么名堂来? 池愉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已经不错了,我修炼一天才修3小时。” 不是他不勤奋,是他得留点空档给那禁咒发动。 他记得反派说过禁咒似乎是有时限的,但是他掰开嘴,去看舌根上的禁咒的时候,又没瞅见,明显平常是不显现的,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 反派说还有会死掉的禁咒,他也从来都没有触发过,也不知道触发是什么条件。 不过,凭他对反派浅薄的了解,这人很恶趣味,很恶劣,可能在恐吓他也说不准——这个可能性倒是真的挺大的。 所以就先不考虑这个了。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顺其自然!! 谢希夷对池愉能拥有筑基期的修为,再次觉得匪夷所思,这样懒的懒货,能在十七岁筑基,这就很不同寻常,便告诫池愉道:“若旁人问你一天修炼多久,你一概回答八九个时辰,绝不要再说一个半时辰。” 池愉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看不明白吗?”谢希夷对他微微笑了起来,有点恐吓的恶趣味:“你一天就修炼一个半时辰,但是又能在十七岁到筑基期,这说明你用了很多天材地宝灌体拔苗助长,要是心思恶毒些的人,完全能将你拆了用来炼丹,吸收你血肉里残留的药力。” 终于见到他脸色微变,谢希夷金眸闪烁,流动着蜜糖一般的愉快情绪,“像你屋舍后边的修士,看着清心寡欲,冷静自持,其实内里比谁都痴狂修炼晋级。你小心点,不要在他面前暴露了灵根一般修炼时间也短的事实,否则哪天他给你拆了炼丹。” 池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会吧,哪有这种事情,我听都没听过。”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说:“没听过不代表没有,这修士里的腌臜事只多不少,你不信也没事。” 池愉成功被谢希夷吓到了,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了,说:“你这语气就跟凡间七大姑八大姨跟小孩说你爸妈不要你了一样。比起我,你更应该操心你自己吧!你可是二十岁不到就金丹了的绝世天骄,比起抓我去炼人丹,还不如抓你去炼人丹。” 谢希夷一顿,金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说:“有道理。” 池愉:“……” 有道理?他还真的这么想啊? 池愉觉得一阵恶寒,《神途》里可没写过有这种事情,就算是魔修屠城十有八九也是为了炼血狱丸,这玩意就是修炼法宝,不能服用。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手从袖里乾坤拿出了一本敛息法甩给池愉,“这功法能掩去你吐纳的痕迹,防人之心不可无,别把你的灵根修炼时长随意告诉他人。” 池愉有些讶异:“我都还没跟你要——”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又将功法收了起来,“现在没了。” 池愉:“!!” 我的金主爸爸!补药啊! 池愉搂住了他的肩膀,“玄寂师兄,给我吧给我吧,求求了,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真是怪了,咱们就跟伯牙和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天生一对的挚友啊。” 谢希夷微微皱眉,受不了似地将那本功法甩出,“行了,住嘴,不要再说这种肉麻的话了。” 池愉便知道他吃这一套,心里不禁暗笑,其实太子很好懂啊。 他拿了功法,随手一翻,发现这次简单很多,倒是能看懂了,便利索地道谢。 他这下从太子这里薅了不少羊毛了,可不能再薅了,他还没想好回什么礼,这真叫人头疼。 回去后想起自己还有系统面板,试探性地许愿要他家里那把吉他,许完愿后捶了系统一顿,又一次把面板捶得冒出了雪花屏,一闪一闪的。 池愉也不担心把它捶坏了,系统就跟老电视,敲敲打打还能用.jpg 捶完之后等了一会儿,系统终于吐东西了,这次吐出了一包他刚买没拆封的纯棉内裤。 池愉:“……” 不是,我要你何用啊!!!! 虽然没拆封,但是也送不出手啊!太子那体格大了他小一倍,送了也穿不上啊! 废物系统! 池愉没办法,只能自己先用上了新内裤,也不再捣鼓那破系统,去集市淘了一把灵宝古琴给太子作为回礼。 也没亲自去送,让小球给他送过去。 小球想说没用的,殿下不会收的,但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要是殿下收了,那破古琴就能赶紧下岗了,可能也是好事。 便兴冲冲地抱着那把古琴送到了谢希夷面前,还没等他开口,就说:“这是傲天哥送你的琴,还是个中品灵宝呢,要价肯定不便宜的。” 谢希夷伸手勾弹了几下那古琴,虽没有动用灵力,但那音波还是化为利刃飞了出去,将大殿的柱子砍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小球很没见识地哇哇叫:“好东西啊,殿下你要是不要的话给我吧,我还没有攻击的法器呢。” 谢希夷反问:“你懂音律么?” 小球一卡,惭愧地说:“学过一点点。” 谢希夷说:“那就不要丢人现眼。” 虽看不上这古琴,但他还是收下了。 就算不要,也不能转手送给小球。 他取出几块极品灵石丢给他:“你喜欢就去买,我还能短了你东西?” 小球手快接过,笑了起来,“不一样,傲天哥送的才有意义嘛。” 谢希夷金眸瞥了他一眼,想骂他,话到嘴里又咽了下去,只说:“狗腿子。” 小球笑得傻乎乎的,“殿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殿下你最近跟傲天哥走得也很近啊。” 谢希夷淡淡地说:“你很闲?出去。” 小球:“哦——” 恼羞成怒了这是。 * 过了几天,池愉和谢希夷提交了组队申请,拿到了一个玉牌,他们俩被分到了丁组。 池愉问谢希夷:“小球都没进入证心台,他怎么也能组队?” 谢希夷淡淡地回答:“这些无所谓。” 池愉明白了,这是允许找外援。 止观也不出意外地和桫椤七叶组队了,他们俩还拉了一个金丹境的外援。 桫椤和七叶的工作量很大,暂时还没找到能替代精金的东西,池愉也没在意,反而把那两块炼好的玉牌要了过来,分了一个给玄寂师兄,跟他展示了一下用法—— “这里面会有一个聊天室,可以存一个月的聊天内容,到时候我在修炼上有疑问的地方,就可以问玄寂师兄你了!” 谢希夷笑了,语气又带上了些许讥讽,“你若诚心,不如直接拜我做师父,我自当尽心尽力教你。” 虽都在禅门学习,但又不是同宗同源的师兄弟,他有什么义务教导他? 池愉也笑了,“不用拜师父啊,长兄如父,你若不介意,我喊你一声爹也无碍。” 谢希夷:“……” 他大为震撼,优雅的面孔差点维持不下去,“你说什么?” 池愉很无所谓地说:“我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喊你当爹也可以啊,爹——” 谢希夷伸手将池愉的嘴捂住了,金眸绽放出摄人的光芒,低声道:“你疯了?我如何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再说疯话,这嘴别想要了。” 池愉笑了起来,觉得逗太子还怪有趣的,太子不是也喜欢逗他吓他么?这回也让他吓到了,风水轮流转啊。 谢希夷确定他不会再说胡话后,才松了手,将那玉牌收下了,“这东西我收下了,你可以滚蛋了。” 池愉呼出一口气,抽了抽鼻子,只觉得他手上残留的香气清雅馥郁,手离开后空气也满是清香,他忍不住说:“玄寂师兄你用了什么香料,身上还怪香的。” 谢希夷:“……”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出去!” 池愉窥他表情,窥不出什么,只好说:“好吧,我出去了。” 走到门口,他又扭头,笑容多了几分狡黠地说:“玄寂师兄,你身上的香气不会是体香吧?” “砰”的一声,一块茶饼砸了过来,池愉往后一躲,茶饼砸到了朱红色的殿门上掉到地上滚了个圈,池愉弯腰将茶饼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说:“这茶饼脏了,玄寂师兄你肯定不喝了,我拿走去喝了,谢谢师兄。” 说完,不再等谢希夷反应,转身麻利地溜了。 谢希夷:“……” 他再次疑惑——他怎么跟这条粗俗的龙混在一块儿了? 这到底为什么? * 清玄又过来看池愉。 池愉本来对清玄师兄没什么想法,但太子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一开始能对太子另眼相看,也是因为他是那个未来会叛逃的佛子,而且他身边还带了个小童。 还是那句话,能随身带个小孩子出来,而且小孩对他的态度并没什么恐惧畏惧,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起码这人是绝对不坏的。 第30章 坏猫猫 时间匆匆地过去了两个多月,池愉的神识终于被他练上了炼气期八层的水平。 这个速度已经算很快的了,这也侧面佐证了他悟性的确很不错。 至于剑术,池愉能手熟起来,也多亏了他运动神经很不错,所以两个多月下来,也像模像样了。 池愉其实有点纳闷于玄寂作为凡人王朝的太子,怎么随手拿出来的功法都还算不错呢?虽然没有特地去测品级,但池愉知道绝对不会差,起码也是中品的水平。 这样的话,他送个中品的古琴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所以池愉隔三差五去集市淘了淘,花了上百块中品灵石给太子买了个束发的玉冠和一个玉扳指。 也没有自己亲自去送,让小球给他送过去。 小球捧着礼盒问池愉:“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去呢?” 池愉说:“我怕玄寂师兄问我有时间怎么不去修炼。” 小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像是殿下会说的话。” 便拿着礼盒去给谢希夷。 谢希夷虽然没见着池愉人,但话还是要说的,“他真闲,让他修炼,当耳旁风么?” 说完,打开盒子,看见了里面的玉冠,和扳指,他唇角不禁翘了起来,说:“这是在禅门,他送我这些,我用得上吗?送礼物心也不诚。” 小球却说:“殿下此言差矣,你若是用不上,怎么还住宫殿呢?” 谢希夷唇角的笑容收敛,他瞥了小球一眼,淡淡地说:“皮痒了么?” 小球笑嘻嘻地噤声。 谢希夷在禅门住宫殿,纯粹是当初不想来,随口说了几个要求为难若苦而已,结果若苦真给他办到了。 脑子最愚钝的小球也是要求之一,被谢希夷带着保送到了禅门。 可见对方求取他当佛子的心的确很诚。 谢希夷虽散漫,也拿捏了个底线,也还是勤勉地修炼淬炼佛骨,没有在修炼上偷懒。 但到底很无趣。 谢希夷等小球走了之后,拿起龙傲天送他的玉牌,一只手卷了一缕乌黑长发漫不经心地卷动,卷到指根后,才用神识在玉牌留言:“凡人二十岁才行加冠礼,你现在送我玉冠送早了。” 池愉很快就看见了,回道:“玄寂师兄,这跟加冠礼没有关系,是因为我看见这顶玉冠,觉得很适合你,才买下来的。那个玉扳指也是我看见你的拇指很长很漂亮,才买下来送你的。虽然不知玄寂师兄你的喜好,但看见美好的事物,总觉得与你相配,所以才买下来相赠,玄寂师兄千万不要嫌弃哦。” 谢希夷:“……” 他唇角翘了起来,心道这龙嘴倒是很甜。 不过,很快察觉到他被龙一两句话逗得开怀时,又眉头紧锁起来。 是心性孱弱了么?他竟被三言两语挑动。 谢希夷不禁深思起来,他神识内观,见境界依旧稳定,淬炼的骨骼流动着淡淡的金光,可见性空依旧,并没有受影响。 谢希夷思忖片刻,将玉牌收了起来。 池愉那边见他夸了一堆,太子没反应,也不在意,单方面认为他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笑着也收了玉牌。 看来买这些东西也行。 池愉又陆陆续续地买了些腰带、发绳、玉佩形状的灵宝给太子。 倒是都收下了,不过收着收着就闭了关,最后只能先交给小球,等太子出关了之后再让他送去。 今天这一天,池愉暂时放下了修炼,继续给止观掰结巴问题。 既然打算管,池愉就没打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管么就管到底,管半道给人丢下也不行啊,所以每隔三天就给止观掰掰。 掰了还不算,还要带人去见见人,锻炼一下临场能力。 先是对小球,止观在池愉带着鼓励的目光下开了口:“小……球,早上……好。” 小球嘀咕道:“现在都快中午了。” 池愉夸道:“不错!已经很流畅了,看来锻炼是有效果的。” 止观微笑起来,“桫椤……和七叶,陪我。” 池愉知道他们关系不错,一开始还是这兄弟俩带他去见的止观,“就让他们俩经常陪你说说话,千万不要怯场。古话说得好,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你也要做你自己,千万不能因为别人嘲笑你几句,就觉得害怕羞耻,不再开口。我们都是修士了,这点抗压能力得要有,明白吗?” 在修真界,弱肉强食也就罢了,除了大家子弟、仙门后代,很多修士打小都是野蛮生长,很多道理都是自己摸爬滚打之中悟出来的。 止观很少见池愉这样愿意教导人、愿意鼓励人的修士了。 而且筑基期,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炼气期,这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止观微微红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能辜负他的期望,止观想。因此止观回去后,就一直努力和桫椤和七叶搭话。 桫椤和七叶知道是池愉的意思,也愿意陪他锻炼口舌。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半个多月,鸿宝历练即将开始。 谢希夷踩着点出关了。 一出关,就看见小球和龙傲天在大殿中玩着叶子戏等他,见他出来了,两人脸上都露出笑来,对他说:“殿下/玄寂师兄,你终于出关了。” 谢希夷目光落到他们俩身上,微妙地感觉到了两人的笑容都同了步,乍一看,像是一家出来的一般。 不禁哂笑,他倒像了外人。 池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兴冲冲地对谢希夷说:“玄寂师兄,明天就要下山了!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你也尽快收拾吧。” 谢希夷看他这般高兴的模样,不动声色地说:“我没有东西要收拾,倒是你,剑法和神识练得如何?” 池愉自信地道:“还不错吧,我使给你看看。” 他到了宫殿外的空旷地带,从须弥戒中拿了灵剑出来,开始练剑。 少年身材纤细单薄,但又四肢修长脊背挺拔,闪着寒光的灵剑被他身法灵动飘逸地击、截、刺、抽、洗、格、点、压。 每一套剑招都被很好地展现了出来。 但徒有剑招,却无剑意杀气与锐气,谢希夷看得沉默不语。 池愉收了剑,喜滋滋地问道:“如何?” 小球在旁边很给力地鼓掌,“好、好好!太好了!” 谢希夷从袖里取出一块下品灵石,丢给池愉,“赏。” 池愉接过灵石,笑了起来,“就赏一块下品灵石啊?” 谢希夷客观地点评说:“你能与凡间街头卖艺者一较高下,一块下品灵石已是多了。” 池愉:“……”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jpg 池愉虚心请教道:“那你说说哪儿不好了?” 谢希夷反问:“你杀过生吗?” 池愉一愣,张大了嘴巴,“呃……” 谢希夷一看他这模样,便明白了,“你没有。” 他匪夷所思,“你到筑基期,竟然没见过血?” 小球都震惊了,他张大嘴巴看向池愉,“傲天哥,你居然没见过血?” 谢希夷金眸紧紧地盯着池愉,带着怀疑,“你是东镜洲人士,从东镜洲到自在洲,你这一路……不,你这十几年,一次妖魔、妖兽、魔修,都未斩杀?” 池愉挠头,强行挽尊道:“……我有一颗善良的心。” 谢希夷说:“连小球都斩杀过妖兽,见过血,你这个修为更高的筑基期,却徒有剑形,毫无其神。” 他看着池愉,又一次沉默了。 池愉被看得心虚惭愧,他的确还没动过手。 出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总是很难接受夺取别人生命的。 池愉小时候看见奶奶杀鸡,那毛茸茸的脖颈被切开一道口,汩汩地流血,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逝去,那种感觉总是令人觉得伤感。 不过,他也深刻地明白,既然来了修真界,有些事情就不能固执。 因此池愉弯起唇角,若无其事地说:“这是之前都没有机会,明天去历练要是有机会,我会动手的!什么斩妖除魔,卫天下为己任什么的,通通没问题!” 谢希夷:“不用了,你看着小球就行了。” 又对小球说:“这次你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护你身边这位筑基期,明白了么?” 小球:“……” 他看了看池愉,见他神色自如,才干巴巴地点头,“哦……” 池愉:“哈哈哈哈哈哈那也不至于吧。” 被小看了,可恶! 池愉好胜心也被激了起来。 龙傲天不杀生的确说不过去。 当晚,池愉就买了一只野兔来现杀。 但将兔子抓在手里看了半天,池愉还是将兔子放走了,对旁边一直看着他的小球,振振有词地说:“其实兔子不怎么好吃。” 小球用看穿一切的目光打量他,世故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傲天哥,我会保护你的。” 池愉:“……” 好吧qaq,被彻底小看了。 翌日。 池愉和谢希夷去了道谛禅舍,现领了任务牌。 任务是需要抽签的,池愉自觉得运气不错,所以他们这组是他去抽的签,抽到的数字是300,这个意思就是说,要砍杀300只妖魔、妖兽、魔修,任务便算完成了。 丁组300只妖魔、妖兽、魔修,也就是说这三样的等级起码要达到炼气期八层。 甲组的就是金丹境,乙组是筑基期到金丹境,丙组是筑基期,丁组就是炼气八层。 可见是平衡过组员修为的。 而要拿到魁首头筹,就要综合斩杀妖魔等数量和等级来综合判定。 第31章 身上的气息 池愉跟谢希夷商量该去哪儿。 谢希夷还没开口,小球积极发言:“去望仙洲吧,上次殿下就是去的望仙洲,那儿妖魔很多!” 池愉看了一眼地图,说:“不行,这次不能去望仙洲,望仙洲人太多了!咱们班有八个去了望仙洲,灭字班有十二个去了望仙洲,集字班有十三个去望仙洲,苦字班有七个去了望仙洲。” 小球:“……” 谢希夷:“……” 小球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下了追踪符吗?不对啊,这种很容易被发现的啊。” 谢希夷那双金眸也紧紧地盯着他,想听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池愉笑了起来,神神秘秘地说:“不止他们,连玄寂师兄去哪儿我都知道。”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你这种话说出来会挨打。” 池愉语气很自然地说:“我知道啊,所以我只跟你们说,毕竟我们三才是一个队伍的,对不对?” 谢希夷不语,小球倒是感动得稀里哗啦,他说:“傲天哥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会带进坟墓的!” 谢希夷深深地看池愉一眼,继续沉默——这样的信任来得莫名其妙。 最后他们决定了去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和他的名字一样,是比较荒凉野蛮的一洲,但灵气偏偏不错,因此诞生了很多妖兽、妖魔。 这个决定还是池愉做的,谢希夷没吭声,没有任何抵抗地将领导权交给了池愉。 池愉从须弥戒中拿了飞行法器,带着谢希夷和小球往蛮荒之地飞。 飞行法器需要灵力续航,这方面池愉有些弱,本想开口让谢希夷和他一起轮流来控制飞行法器,但转念一想,若开这个口就显得柔弱了,平白让人看不起,还是闭嘴吧。 这样想着,池愉便专心地控制起了飞行法器,一旦灵力耗尽,就嗑丹药。 如此循环往复,对灵力的控制也提高了不少。 不愧是他! 到吃饭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停下来烧饭。 因此谢希夷看见了池愉炒菜颠勺。 做这些凡人才会做的活,他也做得津津有味,丝毫不嫌烦。 谢希夷觉得这人身上谜团很多,不过也因为如此,他可以放任自己将目光放到池愉身上。 小球也紧紧地盯着他炒菜,口水已经在分泌。 等到池愉做好三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小球已经给他盛好饭了,顺便也给谢希夷盛了一碗。 谢希夷这次没说不吃,神色如常地入座,入座的时候,如瀑般的乌黑长发垂落到了地上。 池愉一眼看见,有点瞎操心地说:“玄寂师兄,你头发落地上了,我不是送了你一根发绳吗?你不用吗?” 谢希夷:“食不言。” 池愉对他伸手,脸上露出个笑来,蠢蠢欲动道:“玄寂师兄,发绳给我吧,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一个清尘术可以清理干净。” 池愉坚持伸手,一双弧线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谢希夷,语气都软了几分,“玄寂师兄我送你的东西,你一样都没有用,这样一想还有点伤心,玄寂师兄是嫌弃我给你送的礼物不好吗?” 谢希夷:“……” 他移开视线,伸手探进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池愉送他的发绳。 红色的编绳材质,缀着漂亮的紫金色流苏和金色的小铃铛,小铃铛叮当作响,很是花里胡哨。 池愉憋着笑将发绳拿过来,走到谢希夷身后,捧起了他长长的头发—— 谢希夷长了一头很漂亮的头发,乌黑、柔韧、在光线下泛着墨玉般的光影,像一匹质感绝佳的绸缎。 池愉一上手,就有些爱不释手起来,一边摸一边嘴上情不自禁地夸道:“玄寂师兄,你头发发质很好啊,又黑又亮,像黑珍珠。” 他离得近了,就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清幽香气,唤起了池愉一丝记忆———— 总感觉,他好像在哪儿闻到过这种味道。 不禁撩起一缕乌黑发丝,细细地去闻。 谢希夷实在受不了他这古怪的行径,冷声开口说:“你这种行为像登徒子。” 池愉反应过来,放下那缕发丝,笑着将谢希夷的头发捋成一束,自脑后扎起,紫金色的流苏和小铃铛垂落下来,隐没在乌黑长发之中,给他简朴的装扮增添了几分华贵的亮色。 池愉给他扎完长发之后,才勾起唇角,笑着说:“我要是登徒子,那玄寂师兄你是哪家大家闺秀啊?” 他行得端坐得直,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态度很自然地接下去说:“玄寂师兄你的头发很香,想问问你用什么洗头的?能不能推荐一下,我也想用。” 修真界都是一个清尘术就解决了刷牙洗脸洗头洗澡等诸多问题,但池愉还是很有仪式感的,没有依赖清尘术,洗漱洗头洗澡这些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没有牙膏洗发液肥皂就自己找替代品。 在池愉看来,如果只用清尘术,谢希夷身上必然不会这么香,所以他才有此问。 谢希夷不语,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瓶白玉瓶子丢给池愉,语气淡淡地说:“就这一瓶,多了没有。” 池愉眼疾手快地接过,打开瓶盖轻轻地嗅了嗅,果然嗅到了和谢希夷发香同款的香味,他高高兴兴地说:“谢谢玄寂师兄!” 他高高兴兴地把瓶盖塞了回去,决定今晚就用上。 而谢希夷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变得与他一模一样。 这很奇怪。 偏偏池愉若无所觉地靠过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脸,一双眼眸带着无限的生机与灵动,“玄寂师兄,怎么样?好闻吗?是的没错,我发现能起泡沫,所以我还拿来洗澡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袖子扯到谢希夷面前,要叫他闻一闻。 谢希夷怎么可能做这种失礼的事情,因此他偏了偏头,避开了池愉的冒犯,冷声道:“拿开。” 池愉窥见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脸,问:“怎么了?是味道太重了吗?” 小球很给面子地在他袖子上嗅来嗅去,夸赞道:“好闻!味道不会重的!刚刚好!” 谢希夷:“……” 他开始后悔给他那瓶香膏。 偏偏池愉堪不透他的想法,依旧一无所觉地说:“不过我总感觉跟玄寂师兄你身上的味道不是很一样。” 谢希夷不想闻,但池愉身上的气息还是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间,香气沾染了池愉独有的热气,蒸腾出一种淡淡的暖香。 他顿了顿,淡淡地道:“修士身上血肉味道都不尽相同,使用香料最后呈现出来的味道自然也有微妙的差异。” 池愉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他扯起衣襟嗅了嗅,脸上又露出喜滋滋的表情,“这味道真不错,很好闻,玄寂师兄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啊?” 谢希夷唇角忽地翘起,露出一丝微笑,“这是去年斩杀了一只妖兽,用他胃部炼出来的香膏。” 池愉:“……” 他目光落到谢希夷脸上,瞧见了他脸上的笑,便知他又想吓他,这恶趣味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难道是之前他给他的印象太柔弱了吗?竟会让他觉得自己听到这话会觉得害怕? 池愉不动声色地继续笑着说:“真的假的?玄寂师兄你居然会用尸油洗头发,这会不会太磕碜了。” 谢希夷:“……” 谢希夷那双金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不是尸油,那妖兽胃部有一个香腺渗出粘液替它消化食物。” 池愉捂嘴笑,“哦。” 谢希夷:“……” 他收敛了笑容,不说话了。 修真界的日月都如此清晰,因而今天晚上的月亮也如银色灯笼一般,飞舟上即使不点灯,也亮如白昼。如膏如纱的白云自飞舟穿过,又被结界屏蔽在外,只留下罅隙的光影在池愉脸上闪烁。 谢希夷不禁多看了池愉几眼,他不知道池愉为何总是如此喜悦。 他微微偏开脸,敛起的唇角还是轻轻地翘起了一丝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弧度。 本想着换掉使用的香膏,但这会儿忽地也没了兴致。 还是继续用吧。 * 三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蛮荒之地的边界。 池愉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止他们来了,清玄师兄和他那个脾气不好的师兄也在蛮荒之地,不过距离他们很远。 池愉私心里不想跟他们碰上,所以指了另外一个方向。 也是开门红,刚下地没多久,就有妖魔闻到味道,朝他们攻击过来。 谢希夷一手拎着小球轻松跃开,遥遥地对池愉说:“这只妖魔炼气五层,你来解决。” 池愉瞳孔地震:“!!!” 救命,打野跑路了,留他一个奶妈单带了! 池愉着急忙慌地拿出了灵剑,注入灵气,对着妖魔发出了一道攻击,那妖魔轻松避开,桀桀桀地笑了起来,“人族的血肉最美味了!别动啊,我会慢慢地把你一节节咬碎,吃到肚子里!” 小球拎着剑要去帮忙,被谢希夷拦下了,“让他自己解决。” 小球控诉道:“殿下你不是让我保护他吗?怎么现在变卦了?” 谢希夷冷声说:“他是筑基期,要保护也是他保护你,让你保护,他还算是修士吗?要是这点挫折都接受不了,不如回去种地。” 小球只好抱着剑站在原地紧张地观战,勉强夸道:“傲天哥逃跑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又扯着嗓子大喊:“傲天哥快打死他!傲天哥加油啊!傲天哥你好棒啊!” 谢希夷:“……” 池愉应战得实在是有些艰难,妖魔是妖族和魔族的混血,有妖族的蛮力凶性,也有魔族的残忍野蛮,反而要比单纯的妖族和魔族都要更强些。 第32章 不介意将怀抱借你 池愉连家里杀鸡都不愿意看,这次杀了一个会说话的妖魔,这种冲击自然不必说。 他跟谢希夷和小球唠嗑:“我开悟了。”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有小球很捧场地问他:“傲天哥,你开什么悟了?” 池愉一脸认真地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如果纠结于杀生见血回不了头,那就是着相了。人会烦恼,就是因为执着于诸多形相。” “但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会有七情六欲,会有诸多烦恼,会被诸多形相困扰,如果真的能不去执着于形相,那人早就是佛的境界了。 这就是一个相悖的命题,要有七情六欲,又要超越各种相与现状。不过这也是修行的意义和法门吧,万法唯心生,只要我知道我在走什么道路,那就是本我真我,那就是如其本来。” 小球脑袋cpu都要烧了,他听不懂,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谢希夷开了口:“心有所能,轻慢众生,是幻相,也是非相。” 池愉道:“是的,所以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烦恼了。” 软弱的人才需要别人开解,池愉自认为自己从来都是很强大的人,所以他自己给自己开解好了,原地满血复活。 他高高兴兴地说:“打这么久,肚子都饿了,我去做饭。” 说完,就屁颠屁颠地去找地方支灶台了。 小球靠到谢希夷身边,压低声音说:“我总觉得傲天哥这个样子很怪。” 谢希夷低头看他,漫不经心地问:“哪里怪?” 小球一本正经地说:“人不可能一直都开开心心的,但傲天哥就做到了,他什么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可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就算是天上的日轮,到了晚上也会歇息,由月轮来替,这是天道。” 谢希夷挑眉,“你也开悟了?” 小球恼道:“殿下!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道:“这就是境界。就像他自己所说,喜乐是佛的境界,他达到了时刻的喜乐,他便是如其本来,如实观照。这方面我不如他,他才适合做佛子。” 小球有些讶异于谢希夷的坦诚,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那真是可惜了,殿下你才是未来佛子。” 谢希夷不语,他目光落到了池愉身上,他唱着不知名的曲子,脸上带着笑容切菜,被腰带勒出来的细腰轻轻摆动,脚尖带着规律有节奏的旋律,身体力行地实行着他那无端喜乐。 这样的龙傲天,他的道是什么?飞升仙界?不生不灭? 谢希夷觉得,都不是。 龙傲天,到底什么是你想要的? 这样的疑问,谢希夷没有问出来——好奇就是一种形相,一旦好奇,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形相,更多的因缘和合,会将他拖入名为“龙傲天”的深渊。 谢希夷在摒除这点,所以他不会对他好奇,所有喜乐观想,都止于君子之交淡如水,单纯的师兄弟为好。 * 接下来,池愉不用谢希夷说,自己就已经开始主动地追寻妖魔,不过妖魔修为都不高,都是炼气四五层的水平,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 谢希夷对此经验丰富,“炼气高阶的妖魔力比筑基,更有心计,自然不会到处乱窜。” 池愉:懂了,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不行。 因此池愉收了飞行法器,三个人就这么走在了地上。 池愉倒是不嫌烦,他又捡了一根笔直的木棍,兴冲冲地跑到了谢希夷面前,将木棍递到了他面前,“玄寂师兄,你看,这根木棍。” 谢希夷已经不止一次见到池愉拿着木棍玩,甚至他屋舍里,床榻旁边就靠着一摞笔直、光滑、长短不一的木棍,那真是一些没什么灵力,没任何特殊的凡物。 但池愉一一捡回来,珍惜地放在床榻旁边,一睁眼就能看见,并且因为这些凡物,脸上能露出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喜悦。 谢希夷瞥了那根木棍一眼,再一次说:“没什么特殊的。” 池愉若有所思地说:“是没什么特殊的,但是他很直很光滑,光是看见就会觉得心里高兴——其实高兴是一种很高级的情绪,他对自身就有很高的要求。” “孩童时期其实最容易察觉到这种纯粹的喜悦,这是人一生之中最清澈的时候,最能如实观照。要这么说,其实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拥有了佛的境界,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入了世间,从清变了浊态,浊态多了,人就不容易察觉最简单的情绪,也越不容易从简单的事物之中得到最纯粹的快乐。” 谢希夷:“……” 捡个木棍都能顿悟么? 他终于正经地看向了那根木棍,对着池愉伸出了手。 池愉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木棍放到了谢希夷手里。 谢希夷拿着那根木棍体会了几息——当然没能体会出什么。 他看了池愉一眼,将木棍收进了衣袖里。 池愉也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他凌空几个跳跃爬到了树枝之上看了看,高兴地对他们说:“不远处有一个村子,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个村子里休息吧。” 蛮荒之地虽然妖魔众多,但凡人修士都不少,这个村子就是很普通的凡人+修士聚集地。 当然,修士修为都是炼气期,修为最高的也才炼气五层。 池愉带着谢希夷和小球进村的时候,一只守村的大黄狗率先叫了起来,池愉从须弥戒里摸了一块灵兽肉丢给它,它竟也不吃,很警觉地换成了低低的吠叫。 很快就有村民出来了,见了他们立马去喊村里以村长为首的修士过来接见。 很快村长过来了,身后跟了不少青壮年。 那村长身为炼气五层的修士,修为不高,但还算有些见识,一眼认出来他们身上统一的自在洲禅门弟子服,脸上不禁带上了笑容,说:“诸位前辈,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我说——是从自在洲那边过来的?” 池愉也自觉地充当了开口的门面,笑着对村长说:“没错,我们从自在洲过来的,想在这个村子里留宿一晚,不知道能行否?” 村长自然说:“当然能行,不过前辈们既是禅门弟子,想必是来下山历练的吧?” 他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池愉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是的,我们寻妖魔而来,若村长有这方面的线索,我们会给予一些报酬。” 村长愣了一下,按照他的想法是拿一些灵石请他们为村子里杀掉妖魔,结果现在听这个修士的意思,他们不仅不用给报酬,还能得到报酬? 村长:“……” 还有这种好事? 他有些震撼,脸上笑容不禁更真诚了些,赶紧躬身伸手请他们进村,“好说好说,先进来,进来,来鄙人寒舍休息吧。” 他将池愉三人请到了自己家,贵为一村之长,他屋舍倒和周边住户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胜在整洁,有个很大的院子,里面种植了些品级很低的灵草和凡人果蔬。 村长喊了一声自家婆娘,压低声音对她说:“喜娘,今晚做一桌好菜,把旁屋那袋灵米拿出来招待贵客。” 喜娘见他态度郑重,自然明白事重缓急,赶紧应了下来。 村长吩咐完婆娘,又去约束了几个小孩,才去接待贵客。 虽然蛮荒之地灵气充沛,但底层修士永远都落不到什么好,因此生产物资实在不多,村长捣鼓半天,也才抓了一盘没什么灵气的花生瓜子,都是凡果,实在是拿不出手,也还是臊着脸拿着凡果去接待了。 而池愉看见花生瓜子,反倒眼前一亮,说:“瓜子啊?好久没吃过了。” 他那高高兴兴的样子,让村长表情一松,不禁道:“前辈喜欢吃边瓜?” 池愉说:“喜欢!不过很少吃,因为嗑瓜子会把门牙磕出缝来。现在无所谓了,都修炼了,牙齿邦硬。” 村长听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动作,都觉得十分亲切,不像是修士,反倒像是小辈。 但他也就是心里想想,对方能亲和,他这个炼气才五层的修士万万不能当真,因此依旧毕恭毕敬地说:“既然喜欢,到时候晚辈给您多装些路上消遣。” 池愉听着看着一个外表五六十岁的中年人对他姿态这么低,唇角的笑容不禁消失了,他挠了挠下巴,若无其事地说:“好啊,那就多谢村长了。” 他不再过多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对了村长,你有妖魔的线索吗?修为要高些,最好炼气八层以上。” 村长连连道:“自然有,我们这个村后边儿就有一座山,叫莲蓬山,因为形状像莲蓬才得了此名,去年山里来了一只妖魔,专食凡人血食,还要年数轻的。去年村子有一百二十口人,每个月去掉三人,到如今只剩下八十九人。若再继续下去,这个村子恐怕要被吃绝了。” 池愉问:“村长你可知道这妖魔根脚是什么?” 村长不假思索地道:“是大虫,修为应当快要筑基了。” 池愉扭头对小球说:“今天我要改名叫武松。” 小球:“嗯?” 池愉说了一个只有他能懂的超绝冷笑话,“水浒传第二十三回,景阳冈武松打虎!噔噔噔,将将将,噔!” 小球:“……” 他有时候感觉池愉的境界很高,有时候又觉得他的境界有点低,像比他还小的小弟弟。 而谢希夷就用着那双金眸看着他发癫,并不言语。 池愉看大家没反应,便收了神通,一本正经地对傻了眼的村长说:“你放心,今天休息一天,我们明天就去杀那只妖魔。” 第33章 玩闹 池愉对谢希夷说的话有些在意,忍不住问他:“玄寂师兄,你说我害怕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在害怕啊。” 谢希夷收了笑容,那声线的冷冽便又浮现出来了,“你只是装作不害怕,连自己都骗而已。” 池愉:“……呃,有吗?” 谢希夷眸光深邃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道:“你总是身体力行地奉行喜乐,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就像你说的太阳,有太阳在的地方总会有阴影黑暗。 你总是用这幅面孔平等地对待所有人,那么你自己呢?你在害怕,而且在怕很多东西,只是你不会让人发现,欺骗了自己。” 池愉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危言耸听,我没有。” 谢希夷敷衍道:“是,你没有。” 池愉:“……” 他不说话了,觉得太子有点恐怖。 更恐怖的是,他居然觉得他说得对。 很多事情只是他不去思考,不给自己压力而已,但是不代表他不存在。 就算他想得再开,他也只是人,是人就有一颗人心,有七情六欲,他怎么可能做到单纯的喜乐。 谢希夷说:“既然你不需要怀抱,那明天那只妖魔你不用沾手。” 池愉回过神来,说:“不用不用,我们可以一起,毕竟我们是战友么。” 谢希夷:“战友?” 池愉解释道:“就是可以一起战斗、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朋友。” 谢希夷唇角勾起,露出一丝微笑,“后背?我可不敢托付给你。” 池愉:“……” 怒.jpg 居然小看他! 池愉握紧拳头,说:“我发誓,每天练剑时间增加到5小时!” 谢希夷语气敷衍道:“真不错。” 池愉:“……” 他怒道:“玄寂师兄,你是不是故意惹我生气?” 他抓住谢希夷的手,使劲地去掐握,“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200公斤握力!啊!!!” 咆哮.jpg 谢希夷:“……” 他反手捏住池愉的手指,只一下,池愉就嗷嗷地说:“疼疼疼,玄寂师兄你轻点!” 谢希夷:“我是金丹境,你是筑基期,而且你没有任何锻体。” 他捏着池愉的手,寸寸往上捏了一遍,语气又一次匪夷所思起来,“你竟然没有锻体。” 池愉:“……” 谢希夷金眸锐利地看着他,“你的修为像是用了禁术从别人那里攫夺的。” 神识、见识、身体都脆弱不堪,空有筑基期的修为。 池愉:“……” 我草!? 池愉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竟真的坦白道:“玄寂师兄,我不是真的筑基期修士,我之前是炼气三层。”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玄寂师兄,我的确是被禁术灌体了修为才筑基期的,你对禁术有了解吗?” “禁术!?”小球突然叫了一声,被谢希夷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又马上噤了声。 谢希夷问:“谁对你用的禁术?” 池愉含糊地说:“是一个坏蛋,他在我身上下了一堆的禁术。” 谢希夷:“一堆?” 池愉重重点头,其实他也不觉得太子会对这些有什么了解,《神途》这书里虽然也有过禁术,但都是人家山门的重宝,像谢希夷那样的禁咒玩家根本就没有,也正因为如此,谢希夷才能打得那些修士措手不及吧?这个根本就不是正常修士能够触碰的领域。 谢希夷问:“在哪儿?” 池愉有些犹豫,但马上就将这种顾虑抛到了脑后,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说:“他在我舌根上下了一个咒印,他说里面有十几种咒文。” 谢希夷金眸微闪,“一个禁咒里嵌套了十几种咒文?” 池愉察觉到他似乎并不觉得惊奇,不由得信心大增,他高兴地问:“玄寂师兄,你真的对这个有了解啊?”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说:“是有一些了解。” 池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玄寂师兄!我身上有禁咒,你把这禁咒学会了,然后教给我,这样我们都有杀手锏了!这就是机缘!” 他这么说着,想起自己还从谢希夷那里捞了两块灌注了禁咒的极品灵石,被他很好地存放在须弥戒中,便赶紧将那两枚极品灵石拿出来,“玄寂师兄,这是没使用过的禁咒,你看看,能不能认出来这是什么禁咒?” 他将用布包裹的极品灵石递给了谢希夷。 谢希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那两块极品灵石接了过来,只用神识扫了一眼,便说:“这禁咒是攻击的禁术,具体效用不清楚,但是杀掉一名金丹应该没有问题。” 池愉大倒苦水,“何止金丹,玄寂师兄你不知道,那个恶人一出手,就是七八个元婴,全都死了!他一个金丹能杀七八个元婴!而且到后面一个人能杀一群元婴!” 谢希夷微微蹙眉,道:“禁咒之所以是禁咒,便是因为它是禁忌,触犯、拥有禁忌的人会被天道排斥,最后被禁忌吞噬,陷入虚无地狱。” 他饶有兴致地道:“你说的那个恶人是谁?将他杀了,这次鸿宝历练便能提前打道回府。” 池愉卡壳了,过了一会儿才苦口婆心地说:“玄寂师兄,你打不过他的,算了算了。”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道:“禅门杀这种修士有优势,我不一定杀不了他。” 池愉:“……” 你能杀也杀不了啊,中间还隔了五百年呢。 他转移话题道:“对了玄寂师兄,你来看看我身上的禁咒吧?” 他这么说着,对着谢希夷张开了嘴,含糊地道:“玄寂师兄,舌根那儿,我自己看不见,你能看见吗?” 谢希夷伸出手指,探进池愉的口腔,在他柔软湿滑的舌面上摸索,最后摸到了舌根处,池愉:“呕——” 谢希夷冷声道:“忍着点。” 小球在旁边瞅着这场面,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他没敢吭声。 谢希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嫌池愉嘴张得不够大,另一只手掐着他脸颊两侧,让他嘴张得更大些,修长有力的指腹按压在他舌根处摸索,很快就摸到了那枚潜藏在舌根之下的禁咒。 古怪的是,那禁咒触碰到他,便从那红软的舌根处浮现出来,黑色的符文诡谲神秘,散发着极其不详的冰冷气息。 谢希夷用神识观察,说:“这枚禁咒没有嵌套十几套咒文,顶多只嵌套了四套咒文。” 他若有所思地接着道:“这枚禁咒咒力很强,但最终会消失,看痕迹应该还能维持一年左右。” 池愉:“呜呜呜啊——” 谢希夷:“知道了。” 他又细细地摸索了那枚咒印,“四套咒文,没有攻击的禁咒——龙傲天,你这是被人当小狗了么?” 池愉:“昂??啊啊呜呜?” 谢希夷:“别叫了,口水越来越多了。” 池愉:“……” 谢希夷伸出手指,两根手指已经被池愉的口水浸透了,略微分开,就能拉出几条黏糊糊的银丝。 池愉的嘴角也流出了水液,有那么几分狼狈。 但池愉浑然不觉,他擦了擦嘴角,手脚麻利地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太子,殷勤道:“玄寂师兄,你快擦擦。” 谢希夷接过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自己被他口水浸透了的黏糊糊的手指。 池愉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谢希夷:“玄寂师兄,你能学会吗?” 谢希夷低头继续擦着手指,说:“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触碰禁忌最后会被禁忌吞噬,这不是能碰的东西。” 池愉振振有词地道:“但是那个坏蛋就用了啊,而且威力很强,我们小小的用一下,应该没什么的吧?这也是杀手锏保命符啊!”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说:“这东西学不了,一旦要学,就要献祭自身的东西,才能步入这道门槛。就算真的献祭了,禁咒也不会是武器,反而使用禁咒的人会慢慢成为傀儡。不然你以为这么好用,为什么会没有人去用?只是代价太大,没有人愿意而已。” 池愉:“……哦。” 他脸上浮现出遗憾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又想起来什么,问谢希夷:“玄寂师兄,你刚刚说我被人当小狗是什么意思?”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你舌头上的这套禁咒,保护、定位、追踪、控制于一体,你说的修为灌体,就是这套保护的禁咒,谁攻击你,便会将修为给你。” 池愉:“……哦。” 反派的人性略微上升了一点点(x 谢希夷将手帕丢给他,“好了,这两枚禁咒放我这里,你别再碰了。” 说完,他将那两枚禁咒收走了。 池愉伸手:“玄寂师兄——” 谢希夷拿了一本锻体功法出来,“跟你换。” 池愉:“……” 他嘀咕道:“那玄寂师兄你占便宜了。” 谢希夷:“这禁咒不能用,使用者会有代价。” 池愉问:“什么代价?” 谢希夷说:“不知道,反正这东西不能触碰。” 池愉:“哦,好吧。” 既然都被收走了,池愉也就不纠结了,他拿过那本锻体功法,忽地又想起什么,问:“那我身上的禁咒怎么办?那个坏蛋还能找到我么?” 谢希夷道:“不知道。” 池愉忽地笑了起来,“应该是不能了,如果能找我的话,他早就找了。” 谢希夷看着池愉又轻松活泼起来的笑脸,没有说话。 他想,不能好奇。 谢希夷唇角也翘起来,不动声色地说:“作为师兄,可以借你一个肩膀。” 池愉故作惊讶,“刚刚还能借一个怀抱,为什么现在只有一个肩膀了?” 第34章 核爆神曲 回去的路上,池愉低声问小球:“小球,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小球斟酌了一下,为了不伤害傲天哥的自尊,小心翼翼地说:“害怕啊,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虽然修为只有炼气期,但小球身为皇族子弟,从小就在妖兽里打滚,他就算还不能拿剑,也能拿小尺寸的弓箭射杀小体型的妖兽。 至于害怕,还真的没有过这种时候。 池愉用钦佩的语气说:“你太厉害了,在我们那边,十岁的小孩还在玩超真实家家酒。” 可能这就是修真界吧,十岁幼童都能独当一面——不,都到这个世界了,不能再把小孩当小孩了,他们是修士,而不是单纯的小孩子。 小球安慰他说:“傲天哥,你以后也会这样的,害怕只是一时的,等经历多了,你连人都会敢杀的。” 池愉:“……” 他脸色微变,小球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了嘴。 池愉:没事的没事的.jpg 早晚会经历这些的。 不过因为对于他来说还有些遥远,所以刻意地不去想而已。 回到了村子,池愉告知村长将那只妖魔除掉之后,又被欢欣鼓舞的村长多留了一天。 中午晚饭都不用自己做了,直接蹭村长家吃现成的,不过他们做饭的手艺显然没有池愉那么好,仅仅能入口而已,池愉很给面子地吃了几碗,小球就看不大上了,勉强地吃了半碗,至于谢希夷——他已经是金丹境修士了,对口腹之欲实在是寡淡,压根就没吃。 修真界的夜景是很美的,晚上月辉所及之处,都有着淡淡的灵雾氤氲,宛如人间仙境。天上星辰汇聚成璀璨的河流,如银带一般闪烁夺目。 池愉练完剑回来,看见太子坐在人家屋顶上,便也一个跳跃上去坐到了他身边,“玄寂师兄,你在干什么呢?” 谢希夷没有看他,语气淡淡地说:“在思考。” 池愉顺势问:“思考什么?” 谢希夷说:“在思考禁咒的事情。” 池愉一个激灵,兴冲冲地说:“那你思考出什么来没有?” 谢希夷:“没有。” 池愉:“……” 大概夜晚景色太美了,池愉心里也沉静了下来,“玄寂师兄,我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问你佛子的事情,你说可能以后会叛变?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希夷说:“不能。” 池愉:“!为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吗?” 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没有,只是不想聊这个话题而已。” 池愉:“哦。” 池愉又问:“玄寂师兄你以后有什么目标吗?” 谢希夷说:“没有。” 池愉琢磨了一下,说:“玄寂师兄,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想跟我说话,你不是原谅我了么?” 谢希夷顿了一下,侧目看他,微微笑了起来,“不是不想和你说话,只是你问的问题,我认为很无聊。” 池愉:“……” 池愉觉得有时候太子这张嘴真的有够气人的。 池愉想了想,闭嘴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池愉准备下去的时候,谢希夷开了口:“你以后有什么目标?” 池愉:“……” 池愉有些匪夷所思地问:“不是,你问的问题就不无聊吗?” 谢希夷唇角翘了翘,说:“你应该不会觉得无聊,毕竟你是什么都能聊的无聊人士。” “……过分了啊!”池愉说:“我以后的目标是回家。”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跟太子相处的时间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时间并不短,所以池愉很难不将他当成朋友。 他很认真地对谢希夷说:“玄寂师兄,你以后不要叛逃,当佛子以后飞升仙界,这不是很好吗?叛逃的话,以后哪里是你的容身之地呢?” 谢希夷:“你这话说反了。” “哪里反了?”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说:“天涯海角,怎么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有句话叫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你觉得当佛子很好,但对我来说只是寻常。” 池愉一愣,“也对哦?” 他不免惭愧起来,“对不起玄寂师兄,我居然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起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我不能将我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我这样跟一些爹味家长有什么区别?我郑重地检讨我自己,我以后不会再跟玄寂师兄你说这种话了!” 谢希夷低头看他,一时失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没事。” 他暂时还是没想叛逃的,因为也没有理由叛逃。 但这种话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谢希夷转移话题道:“你今日对战那只妖魔,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池愉赶紧端正态度,问:“什么错误?” 谢希夷道:“打不过就跑没有错,但你不应该将后背交出去。” 池愉一脸受教的表情,“懂了,是的,我当时没想到,对方是老虎,有主场优势,我不应该转身就跑,应该借周围的环境与它周旋。” 谢希夷:“等我来。” 池愉笑了起来,“那不行,我也是修士,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玄寂师兄你。” 又认真地说:“小球这个年纪就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处理那具妖魔,他真的很厉害。” 谢希夷:“不是他厉害,是你太柔弱。就算是炼气三层,也不至于如此。” 池愉道:“……玄寂师兄,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巴真的很毒。” 谢希夷唇角挑起,微微一笑道:“现在有了。” 池愉:“……” 池愉说:“你这么毒舌,以后不会有对象的。” 谢希夷:“对象?” 池愉想了想,“就是道侣。” 谢希夷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他,“我不会有道侣,你不知道吗?修禅需要禁欲。” 池愉想起来了,“对哦。” 他好奇地问:“是一辈子都禁欲吗?” 谢希夷:“嗯。” “如果不禁欲会怎么样?” 谢希夷:“泄了元阳对修行有碍。对禅修更甚,现在我修到第二禅光音天境,若是破了戒律,境界会下滑到初禅境界,而且淬炼的佛骨会失去佛性,再难晋级。” 池愉用怜悯的语气道:“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单身了吗?” 谢希夷瞥见他这表情,无言了片刻,反问:“这个重要吗?” 池愉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的确不是很重要。” 谢希夷看着他:“既然修炼,这些都不重要。你会有此问,难道你想找道侣?” 池愉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计划。” 他不可能在修真界找对象,找了之后他做完任务回家,那对象怎么办?又带不回去,只能分开,谈了也是对对方的不负责任,他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谢希夷告诫道:“元阳很重要,即使双修也弥补不回来,不要杀鸡取卵。” 池愉有些窘迫地说:“玄寂师兄,我知道了!不用说了,我没想这些。” 谢希夷看他脸颊微红,唇角不禁挑了起来,带了点恶趣味道:“少年年少而慕少艾,师弟,你可曾有过喜欢的对象?” 池愉余光里瞥见他唇角的笑,就知道他又来逗他了,没好气地说:“没有,倒是玄寂师兄你,是凡间王朝的储君太子,想必年少的时候领略过不少吧?毕竟小球都说你们大夏皇族信奉多子多福,若师兄不来禅门,孩子估计都得有七八个了。” 谢希夷:“……”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嘴倒是一点都不饶人。 * 翌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池愉三人准备出发了。 出发前,池愉又给村长留了些修炼物资。 小球很奇怪地问他:“傲天哥,你干嘛还要留这么多下品灵石?我们已经给过报酬了吧?” 池愉挠了挠头,理所当然地说:“村里修士多,灵石也不嫌多吧,我少花些就能给他们这些底层修士多一些希望了,就当日行一善吧!” 小球:“……” 他望着池愉不语。 而谢希夷目光从池愉身上移开,看向了天边破晓的晨光。 鸿宝试炼的时间有一年之久,多的是时间,因此走到哪儿算哪儿。 池愉也难得地从这样的旅程之中领略到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愉快心情。 毕竟之前跟着反派谢希夷,时不时地要去找对方,找到也就算了,还要看人家屠城,他表面上不显露出来,其实心里还怪有压力的。 但现在他跟太子这个旅程,可以称得上是正义之举了,心里压力就陡然减少了。 路上池愉难免高兴,又唱起歌来,小球好奇地问他:“傲天哥,你这是唱的什么曲子啊?” 池愉停下来,回答说:“这曲子名字叫溯。” 这歌有点淡淡的忧愁,但在池愉清亮的嗓音下显得有那么些活泼,很讨巧的唱法。 谢希夷不止一次听到池愉唱歌,他从来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地听到耳里。 见这次小球打断了池愉,他多看了一眼小球。 小球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些凉,但是也没在意,他继续问池愉:“是你自己作的吗?” 池愉笑着说:“就是我现在唱的这首歌,这首歌叫溯,好听吗?” 小球重重点头道:“好听!” 池愉笑了起来,“我教你唱,要不要?” 小球说:“傲天哥你可以教我——” 小球话还没说完,就嘎然而止,扭头去看谢希夷。 谢希夷对他微微一笑,小球:“……” 第35章 来人,拖下去斩了 小球重播第三回的时候,池愉忍无可忍,将留影石抢了回来,怒道:“我们要在这里罚站到天黑吗?” 谢希夷收回心神,转身就走,“走吧。” 小球偷偷笑了起来,对池愉说:“我们家殿下爱听。” 他话刚说完,一道金光掠过,将小球的嘴给封了。 小球瞪大了眼睛,“呜呜!” 池愉:“……” 爱听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 池愉心里腹诽,跟在谢希夷后面走的时候,忽地掠过一道灵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太子当初说不喜欢的时候……不会是在说反话吧? 池愉:“……” 好别扭哦。 虽然已经是金丹境修士了,但究其根本,还是十九岁小男生的本质是吗? 池愉想到此处,不禁笑了起来。 他觉得玄寂师兄好像还有那么点可爱。 他们一路往西,路上斩杀了几只修为低微的妖魔,终于到了一座城池。 那城池整体色调发灰发暗,上方匾额写着大大的【极乐城】。 池愉去交进城的灵石,一听要五块上品灵石,人傻眼了,不禁大声道:“五块上品灵石?不是五块下品灵石吗?” 守城门的修士也是金丹境,听见池愉这番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五块下品灵石?你丢到路边都没人捡!要是给不起就滚,没看见城池名字吗?极乐极乐,来这里的人自然是来享受极乐的,要是这点灵石都没有,你还想进城?还是赶紧回去找你凡人老娘吃奶去吧。” 池愉翻白眼:“……我稀罕哦。” 池愉掉头就要走,却被谢希夷伸手从背后拎着了衣领,他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说:“五块上品灵石我给你出了。” 池愉抗拒道:“玄寂师兄,我们还是别进去了,三个人就是十五块上品灵石,这城不进也罢。” 池愉不缺这点灵石,但他希望灵石都能用到有意义的地方上,而不是这种没有意义的过路费上。 谢希夷却坚持道:“进城,我给你出。” 池愉不懂太子这份坚持,但他一定要进去,那池愉也就改变了主意,他走回来,不情愿地从须弥戒之中摸出了五块上品灵石,对谢希夷说:“不用了玄寂师兄,我自己出。” 又气呼呼地说:“最好真的能有什么极乐,不然这灵石打水漂了。” 进了城,池愉才发现这座城池前所未有地繁华,到处都是穿行的修士,而且乍一看去,修为境界竟然都不低,很少有炼气期的修士——极大概率是五块上品灵石进城费筛掉了一批炼气期修士。 不仅如此,商贩也格外多,沿街挤满了贩卖东西的小贩。 池愉去过不少修士城池,还是极少见到这么繁华的修士城,不免感叹起来,“没想到蛮荒之地也会有这么繁华的城池。” 小球“啊”了一声,说:“是赌坊!” 池愉一顿,顺着小球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街道两侧看见了一排又一排的赌坊,不仅如此,整条街上居然都是赌坊。 小球兴冲冲地伸手去拉池愉,“傲天哥,我们去赌坊玩吧。” 池愉大惊失色,“不可以,小孩子不能碰赌博的!” 小球很少看池愉变脸,这次见到了还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不能碰?” 池愉振振有词地说:“赌博这种东西不能触碰,会让大脑坏掉,人的大脑是有一种奖赏机制的,如果花少量的灵石就能获得大量的灵石,久而久之就不可能去做正常的工作了,这会上瘾,而且很不好。” 小球:“……傲天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这种东西不会上瘾的,凡人可能会上瘾,但是我们是修士,进去玩再走出来,又是普普通通的修士,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池愉愣了,“……这样的吗?” 小球笑了起来,“是的,修士这点问题都克服不了,又怎么可能去修行呢?” 谢希夷不语,只是率先走进了一家赌坊。 小球赶紧紧跟其后,到门口的时候,又扭头过来招呼池愉,“傲天哥,快来啊。” 池愉:“……” 他踌躇了一会儿,见他们俩都进去了,抿抿唇,还是跟了进去。 虽然小球信誓旦旦,但池愉视赌如洪水猛兽,并不打算触碰。 赌坊里的修士很多,但气氛并不是很热烈,所有人都是以一种淡淡的兴奋的心情面对,和凡间赌徒的情绪猛烈起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差。 池愉看见这一幕,才勉强相信小球说的话。 看来修士的确不会上瘾,但池愉依旧恪守心里那条线,并不打算触碰。 小球说进来玩,其实也就玩馒头子,一种猜点数游戏,用能隔绝神识的法器放进去了一枚骰子,猜大猜小。 小球高高兴兴地去玩,池愉就在旁边看,而谢希夷则是看向四周,唇边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池愉瞥见他唇边的笑,总觉得他又要使坏,这也算是太子的招牌表情了。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谢希夷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他:“玄寂师兄,难道这个赌坊有什么问题吗?” 谢希夷垂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没有。” 池愉说:“……那你怎么露出了那种耐人寻味的表情啊!” “耐人寻味?”谢希夷声音悦耳,“没想到你还会揣摩上意,天资卓越啊,要是我能当皇帝,左右封你个近侍官当当。” 池愉乐了:“微臣谢主隆恩!——但是我感觉近侍官体现不了我的才华啊,皇帝陛下高低得封我当个宰相吧。” 谢希夷哼笑道:“宰相,你这般懒散的性子要是能当宰相,那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池愉不甘示弱道:“要是你这个当皇帝的连力缆狂澜的能力都没有,那你也别当皇帝了,回家种地去吧你。” 谢希夷金眸微眯,语气威严道:“竟敢跟朕这般说话,来人,拖下去斩了。” 池愉大喝道:“既然陛下如此无情,就别怪臣不义,呔,狗皇帝,拿命来!” 旁边的修士:“……” 他们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他们。 小球:“……” 怎么感觉有点丢脸。 池愉收了神通,问谢希夷:“玄寂师兄,你不去玩吗?” 谢希夷说:“无聊。” 池愉费解,“那我们进来做什么?” 谢希夷瞥他,“不是小球要玩么?” “……”池愉:“哦。” 小球表面上虽然是仆从,但玄寂师兄也蛮疼他的嘛。 果然就和他所想的一样,玄寂师兄,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卡+1.jpg 他们俩一左一右地看着小球玩,池愉看小球的确没什么上瘾的样子,就是像在玩游戏普普通通的玩,押灵石也不上头,便放下心来。 就在这个时候,池愉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龙师弟。” 池愉一愣,扭头看去,竟然是清玄,他十分震惊,调出系统面板,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清玄和他师兄的两个坐标,竟然跟他们重叠了。 他干巴巴地问:“清玄师兄,你怎么在这儿?这也太巧了吧!?” 清玄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性子,“是很巧。” 他顿了顿,看着池愉微微一笑,说:“既然在此碰见,不如结伴而行吧。” 池愉下意识想拒绝,但出乎意料的是,谢希夷开了口:“可以啊。” 池愉一愣,扭头去看谢希夷,只见他唇角微微挑起,再次露出了那个耐人寻味的微笑,说:“蛮荒之地这么大,能碰见便是缘分,既然如此,那就结伴吧。” 清玄没想到他会答应,瞳仁微微放大了几分,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那是极好——玄寂师兄,你不玩吗?” 谢希夷道:“我家小童爱玩,我自是不碰的。” 清玄道:“禅门并无此戒律,玄寂师兄随意玩玩并无妨碍。” 谢希夷金眸微微眯起,看着他又一次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陪我玩。” 清玄一顿,微微一笑,说:“玄寂师兄既有所求,我自当奉陪。” 小球也不玩馒头子了,退到池愉身边看热闹。 谢希夷:“玩馒头子,比小。” 清玄轻轻颔首,谢希夷唇角翘起,“赌注么,玩大些吧,一块极品灵石如何?” 清玄一顿,不卑不亢地道:“玄寂师兄,太多了。” 谢希夷却不容置喙地道:“就一块极品灵石,少了也没必要玩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清玄,金眸璀璨,又咄咄逼人。 池愉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太子身上有那么点反派气质——说到底,他跟清玄师兄也没有仇怨啊?为何如此针对? 池愉心里纳闷,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说出去打圆场,因此置身事外是最好的选择。 清玄没有受谢希夷的激,只道:“如此,我便与玄寂师兄玩一把罢。” 他这么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师兄先请。” 谢希夷谦让道:“不,师弟你请。” 清玄一顿,不再推让,主动拿起了骰筒,开始摇骰。 几息之后,他停下,骰筒落地,拿掉骰筒,三颗骰子都是一点。 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是运气,毕竟骰筒法器可以隔绝五感神识,只有对运气的感知,才能拿到想要的点数。 这种游戏,对于修士来说,本质上考量的是对气运的察觉。 而清玄也毫不掩饰在这方面有所研习。 谢希夷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拿起桌面上的几颗骰子,放进筒状法器之中。 第36章 他们死活,关我何事 不是,他在哪儿啊? 池愉四处张望,也没瞧见太子人。 清玄看他四处看,便说:“不着急,总会遇到的。” 他顿了顿,主动邀请道:“不如先与我去探查极乐宫?” 池愉回过神来,瞅了一眼地图上的太子,问:“极乐宫是?” 清玄道:“极乐宫是极乐城最大的产业,我认为可以去那里探查一番。” 池愉想了想,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就跟清玄师兄你去极乐宫吧——不过,不用等明心师兄吗?” 清玄道:“他在赌坊玩,我们不必管他。” 池愉说:“那就好,我跟明心师兄合不来,清玄师兄你这样好的人,怎么会跟明心师兄搭伙?” 他给清玄上眼药也上得坦坦荡荡,清新脱俗。 清玄对此回答道:“同门师兄弟,自当守望相助。” 池愉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品出来了些许别的意味,这句话显得他对明心颇为忍耐——看来清玄师兄对他那个师兄也颇有意见啊。 思及此处,池愉又觉得清玄这暗戳戳的样子和他清冷的外表略微的不太相符。 池愉心里想法很多,面上倒是一点都不显,龇牙笑道:“清玄师兄你人还是太好了,可能也只有你才能忍受得了明心师兄了。” 清玄对此不再多言,池愉也就顺势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和清玄聊了些别的。 又看了一眼地图——太子一直跟着他们移动。 池愉:“……” 不是,他想干嘛啊? 池愉心里纳闷,但这会儿也故意装不知道,想看看他到底干什么。 这样心不在焉之下,他和清玄也慢慢地走到了极乐宫。 极乐宫,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极其巍峨的宫殿,朱墙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大的盘龙柱精雕细琢,庄严壮丽,脚下的地板都是用金子铺垫而成——当然,金子这种东西在修真界反倒值不了什么钱,因此金砖上还镶嵌着细碎的灵石作为点缀。可谓是富丽堂皇,奢华无比。 而其中透露出来的粉红、明黄的灯光,隐约让池愉明白这是什么场所,但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直到跟清玄走进宫殿大门,看见数名身姿曼妙的蒙面女子齐齐对他们行礼,声音娇翠欲滴地喊道:“官人,这边请。” 池愉:“!!!” 他猛然明白过来了,他抓住清玄衣袖,问:“清玄师兄,这、这这是?” 清玄看他脸颊微白,清冷的眸子沁出些许笑意,低声问道:“龙师弟,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吗?” 池愉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来过!” 清玄看他明显被吓到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虽进了禅门,但终究是半道而来,竟如此单纯,反倒坐实了他出身名门的事实。 清玄安抚道:“别怕。” 他对一旁的女修说:“要最好的厢房。” 女修笑吟吟地应下,将他们领到了一个装饰格外豪华的房间之中。清玄取出十枚中品灵石,交于女修,这样大的一笔钱,女修倒是姿态十分自然,显然极乐宫收费极高,十块中品灵石与她们而言,只是毛毛雨而已。 等女修走了之后,池愉有些坐立难安,他打开系统面板瞅了一眼,太子的坐标离他极近,但他目光所及之处,偏偏见不到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敛息隐身的功法。 他问清玄:“清玄师兄,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在清玄应答之后,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腰细身长,肩窄如削,秀美的脖颈露出白皙的皮肤,不施任何脂粉,发髻高耸入云,浑身金光闪烁,身披仿佛日光织就的清凉彩锦,皮肤也宛如月光镀上的一层清冷釉光,显得极美。 她袅袅婷婷、风姿摇曳地走进了门,又轻轻地关上了门,声音也极动听,带着淡淡的、不甚明显的诱惑感,她道:“两位官人安好,奴名字叫绾绾。” 清玄见到这女人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去看池愉,却是没见到对方脸上有惊艳的表情,而是流露出一种……他分辨不出来的表情。 池愉自然也看见了这个女人,但是,他很错愕地发现,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池愉:“……” 不是???? 怎么回事? 池愉懵了,他再一次打开系统,系统还是那个系统,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睛的确出错了,这女修居然被马赛克打了个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池愉大为震撼,原来这破系统还有未成年保护啊?? 但特么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血腥暴力不打码,现在给他码上了? 池愉持续震惊,却是让清玄更误解了,想来,根本没有开窍。 清玄便移开了目光,吩咐那个绾绾去弹琴。 绾绾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走到屏风前,取出一柄琵琶,手指如葱段地拨动了几下试声,很快就开始正式的弹奏。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清玄师弟!你来极乐宫,竟不叫我!?” 是明心。 绾绾琴声略停,看向清玄,清玄道:“继续。” 绾绾这才继续弹奏。 明心很快就推门而入,他大步迈进来,将房门关上,走到清玄面前正要埋怨对方时,眼睛一瞥,却是看见了池愉,他脸色一变,大声说:“是你!” 池愉夸张地抓住清玄的衣袖,大声道:“清玄师兄救我,明心师兄要打我。” 清玄伸出手臂,将他护到身后,表情冷淡地看向明心,“师兄,龙师弟暂时与我们同行,希望你不要为难他。” 明心错愕:“清玄你——” 清玄道:“师兄,听曲吧。” 虽然明心贵为师兄,但他和清玄之间,显然是清玄隐隐主导,因此明心忍了忍,将不悦压了下去,阴阳怪气道:“怎么回事啊?莫非是那个玄寂抛弃了你,所以你才像丧家之犬来投奔我们了么?” 池愉不甘示弱道:“不好意思,还真的不是,是清玄师兄百般要求我加入,我才勉为其难的答应的。清玄师兄慧眼识珠,哪像某人一样狗眼看人低。” 明心大怒:“你!” 池愉造作地喊:“清玄师兄!明心师兄又要欺负我。” 清玄:“……” 他多看了几眼池愉,又看向明心,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些许不悦,“师兄,不要闹了。” 明心呼吸急促,俨然已经被池愉挑动起了怒火,但他又得听清玄的话,因此憋得脸都通红了。 池愉偷偷地笑了起来,他可不是会吃亏的人。 他们这一番动静,都没引起那个女子的注意,依旧平稳从容地弹奏琵琶。 明心转移注意力,语气轻佻地说:“弹什么琵琶,既然来了,不如玩些好玩的。” 清玄道:“不急。” 再一次把明心给按了回去。 然而几息之后,琵琶声忽地一变,从轻柔的抒情悲乐风格变为了铮铮的、带着些许阴冷的乐曲。 池愉心里忽地一突,太阳穴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但很快,一股暖流注入,那丝疼痛很快就消弭。 随着乐曲再次转变,像是烂熟的鲜花,在极其浓郁的馥郁芬芳之中,带着些许疯狂的糜烂。 池愉眼前的场景变换,不再是奢华的厢房,而是色彩更加绚烂的天宫,如星辰般的璀璨光芒藏于云雾之中,好几个女子欢笑着从云雾深处涌了出来,声音靡靡,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但池愉的眼里只能看见一团又一团的马赛克,而那仿佛能贯穿灵台深处的声音也仿佛被隔绝在五感之外,整个身心像是坠入了一个玻璃罩子,所有声音都在玻璃罩子之外,变得不甚清晰。 池愉意识到了,他这是陷入幻境了。 他的神识并不强,因此会比清玄他们俩更容易中招,但是这次他有挂(x 这马赛克强盛到他都看不见对方人型,因为马赛克已经连成一片,变成了很克苏鲁掉san的肉团。 但是看不见也很危险,因为那一团团的马赛克图像朝他涌来,虽然知道是幻相,但池愉也没敢大意,转身就跑。 那笑音似乎因为他转身就跑的行径停顿了片刻,不过很快,四周涌来了更多马赛克,开始有具体的声形,“前辈,这里将是极乐,来享极乐,登天境啊……” “洞府无穷岁月,壶天别有乾坤【1】” …… 池愉:“……” 太吓人了啊啊啊! 克苏鲁啊这是! 池愉慌不择路,四处躲避,但耐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数条枝丫抓住他的四肢头发,一股浓郁的芬芳钻入他鼻间,袅袅之音似真似幻地钻入他的耳朵—— 忽然,这可怖的马赛克如潮水般褪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池愉耳边响起,带着些许的冷嘲热讽,“我让你修神识,有错吗?” 池愉瘫坐在地上深呼吸,抬眼看去,看见了太子的身影,在一堆含糊不清的马赛克碎块里,太子的身形面貌如此清晰,宛如日月般清晰明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池愉,唇边依旧带着他那不冷不热的微笑,“有错吗?”他又问了一次。 池愉:“……” 小气鬼! 池愉猛地睁眼,眼前的场景又变回了那个华贵的厢房。 他还坐在原来的座位上,身边是太子,而他旁边的椅子翻倒在地,清玄盘腿坐到了地上,清冷俊秀的脸颊泛着红晕,眉头紧紧蹙起,似乎陷入了极大的困境之中。 而池愉那个很讨厌的明心则是抱着桌子在做一些不雅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如兽类般的低吼声,姿态十分难看。 第37章 现场教学 清玄从禅定中醒来后,就看见了池愉那关怀的脸庞,他见他醒了,问道:“清玄师兄,你没事吧?” 清玄没回答,他抽出剑来,看向了那个还在弹奏琵琶的女修,却是看见那女修已经被斩去了一半的生机,他眼眸一眯,挥剑过去,将那女修彻底斩杀。 琵琶声戛然而止,女修身体软软地倾倒在一旁,一阵光芒闪过,竟是变成了一具男性修士的身体。 而池愉眼里的马赛克瞬间消失了,他甚至能看清那个男修的第二性征。 池愉:“……” 这马赛克还蛮人性化哈。 在男修死亡之后,一直抱着桌腿的明心也僵硬地停下了动作,轰然倒地。 清玄侧过身体,看向了谢希夷,沉默片刻,才道:“玄寂师兄,你何时来的?” 谢希夷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回答:“早就来了,如何?” 清玄道:“我已经明白极乐宫最深处的秘密,他们以幻境来抽取修士的先天灵气,并不会损伤修士性命,但长久以往,会慢慢将修士抽干,成为他们的养分。” 池愉惊叹道:“原来如此,清玄师兄你一直沉浸在幻境之中,原来是为了探查其中奥秘。” 心道清玄还是有些东西的,一个幻境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清玄用剑尖挑了一下那名男修的尸体,继续道:“这名修士是魔修,这个极乐城,其中魔修恐怕不少。玄寂师兄,你有何计划?” 他将决策权丢给谢希夷,谢希夷微微眯眼,声音悦耳道:“既然如此,都杀了便是。” 清玄道:“不可,我们只有四人,极乐城的魔修却不知底细,需有一个更详细的计划才行。” “计划?”他笑了起来,金眸璀璨锐利如刀剑,“只有弱者才需要计划,我们是禅门弟子,本身克制魔修,这还需要什么计划?” 清玄一顿,道:“玄寂师兄说得是。” 谢希夷转身大步走出去,池愉赶紧跟上,后知后觉地问他:“玄寂师兄,小球呢?小球在哪儿?” 谢希夷:“他在酒楼。” 他话音刚落,走廊尽头涌出一群蒙面女修,声音格外诱惑道:“这位前辈,可是绾绾招待不周?” 池愉又感觉到太阳穴微微的刺痛,但刚有这种感觉,那股暖流又涌了过来,顷刻间驱散了那抹刺痛。 明心和清玄从厢房里出来,见了这些女修气恼地大喊:“竟然敢阴我!” 他抽出剑来,剑法凌厉地朝她们攻去。 明心看着急躁粗糙,但在剑道上造诣不浅,剑招已经练出了几分剑意,似真似幻,似幻似真,令人防不胜防,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有几缕剑意朝着池愉而去,池愉实战不足,竟丝毫都不知闪躲,还是谢希夷提剑挡掉那几缕剑意,否则池愉就算不死也得少一层皮。 偏偏这样的阴司,池愉都没发现,引来谢希夷锐利的一个瞪视。 而池愉看见了谢希夷不满的眼神,虽疑惑,但脸上先于理智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脸。 池愉:我笑了就不能训我了.jpg 谢希夷:“……” 剩下的剑意却是没有落到蒙面女修身上,她们化成了一滩流光,如蛇般四散开来,冲向他们。 池愉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拿起剑抵抗,与其他三人相比,却显得格外生嫩,女修自然察觉到这个破绽,竟分出更多的光蛇来攻击池愉。 谢希夷伸手拎起他衣服后领,一边替他挡去攻击,一边冷声道:“这就是你一天只练两个时辰剑的后果——左边,用摘星换斗,灵气聚集一点。” 池愉除去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很快镇定下来,按谢希夷的指导使用剑招,若是漏掉光点,则会被谢希夷斩杀。 几息过后,竟也慢慢熟悉,开始变得得心应手。 谢希夷道:“韦陀献杵。” “十三式——剑买错了,买更有弹性些的软剑,你不适合硬剑。” 池愉:“……” 清玄和明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明心传音对清玄道:“他们在搞什么?那个叫龙傲天的,筑基修为,还需要玄寂指点基础剑诀??” 清玄:“……” 他将疑虑暂且压到心中,冷声对明心道:“你刚刚是不是攻击了龙师弟?” 明心一听他的语气,便知他要问责,不禁怒意大发,“清玄,你搞清楚,我们俩才是一伙的,那个龙傲天只是外人!” 清玄一边抵挡那靡靡之音的攻势,一边传音回道:“我知道,但龙师弟也不是敌人,我们来禅门修行,不是来树敌的,师兄,你要明白这一点。” 明心道:“我当然知道!但那个龙傲天,又岂是良善之辈,那玄寂也是,身为未来佛子,对同门有何情谊?他刚刚早就过来了,竟还看着我们在幻境里挣扎,此人根本愧对禅门的培养,也不配当佛子!” 清玄斩去一条光蛇,回道:“师兄,这事不能怪任何人,是你境界太低——不必再说了,先将这些光蛇斩杀,否则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我也管不了你。” 明心心里一寒,不再说什么,继续斩杀光蛇。 然而蛇越来越多,不远处的宫殿大门猛然合上,宫殿上方圆顶上雕刻了许多春宫图,此时闪闪发光,更多的裸露女子从圆顶上飘然而下,纱衣柔软轻薄,舞动着令人陶醉的浓郁香气。 明心定力最差,眼瞳仿佛被蒙了一层雾气,手里的剑也握不住跌落在地,光蛇趁机缠上他的双腿,暧昧地往上。 清玄一个跳跃,过来将他腿上的光蛇砍杀,给了他一个巴掌,“师兄!” 没能将其唤醒,反倒陷入更深的幻境。 清玄猛地回头,大声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不紧不慢地提着池愉,“不是人,没听见么?不是人,杀了就是——杀啊!” “你看什么?道谛禅舍出来的修士,见到女人走不动道了?” 池愉大喊冤枉,“我没有!” 他根本看不见好吗!打马赛克了! “没有就没有,喊这么大声做什么?你这样不是在心虚么?” 池愉:“??” “走什么神?左边,杀啊,别让她们触碰到你,不是人,是魔种,入体没救。”谢希夷轻描淡写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清玄的声音透过层层迷雾,传了过来。 池愉赶紧道:“玄寂师兄,清玄师兄喊你。” 谢希夷:“我没聋。” 池愉:“那——” 谢希夷道:“右边,捅脑袋,魔种在脑袋里,别走神。” 池愉:“……” 这是不管清玄他们俩的意思吧吧吧吧?? 清玄见谢希夷不理,只能一把拎起明心的衣领,足尖轻点,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过来。 极乐宫如此之大,其中宫室数不胜数,他们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却没有一个修士出来查看。 清玄过来的路上,踢开了几个厢房,里面的修士却都以一种醉生梦死的状态陷入层层床帘之中。 清玄收了心,带着明心冲到了谢希夷身边,大声喊:“玄寂师兄,请你出手吧,我师兄快坚持不下去了!” 谢希夷冷淡道:“他与我有何干系,也值得我出手相救?” 池愉在旁边不敢吭声,甚至也没敢停下,继续砍杀马赛克。 谢希夷身姿灵动飘逸,剑招格外凌厉出众,也格外地游刃有余,显然一成气力都没出。 如此困境并非是光蛇和裸露的绝世女子,而是那一直摧毁人心志的诱惑之音,没有哪个修士能抵挡。 清玄能抵挡是因为修了特殊的功法,池愉能抵挡是因为被谢希夷出手护住了灵台——这需要很精细的灵力掌控。 而谢希夷能抵挡,纯粹是因为他修成了第二禅光音天境,已经到定生喜乐的境界,时刻观照,自然无视这些诱惑。 至于明心——境界不够,心性也一般,自然深陷于此。 清玄听谢希夷这般道,眸子幽深道:“玄寂师兄,我们是同门,还望玄寂师兄出手相救。” 谢希夷笑了起来,笑声悦耳,“不救,你以为刚才他对龙傲天出手,我没看见么?” 旁边的池愉:“嗯?” 什么?明心又对他下手了?什么时候?? 清玄道:“……此事我会让师兄向龙师弟赔礼道歉。” 谢希夷斩去一团扑来的魔种,讥讽道:“你好像很喜欢做和事老,总是出事了替他来道歉,说白了,你其实是在利用你这位师兄吧?———— 用他来彰显你的德行,真是龌龊的手段啊。” 清玄顿时哑口无言。 池愉在旁边更加不敢吭声。 圆顶持续地掉落魔种,到最后直接不演了,由裸、露女、体化成了深红的浓雾,宛如活物一般朝他们袭来。 池愉没有应对的经验,立即手忙脚乱起来,喊道:“玄寂师兄,这这要怎么办?”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伸长手臂,拎起他的衣领,往后跳跃避开了深红浓雾。 清玄也扯着明心避开了浓雾,此时心里也涌起了一团火气——玄寂分明有能力解决,却迟迟不出手,就算有些恩怨,也该事后清算。 但他很快将这丝想法压了下去,他修的功法不能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一旦被玄寂挑起情绪,就抗不了这深红浓雾。 他冷静地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不能再拖了,龙师弟修为最低,他迟早会撑不住。” 谢希夷漫不经心道:“这就不容你操心了。” 他侧目,用分外轻松的语气对池愉道:“用十四式,孽海潮生——认真点,别走神,你以为谁都可以得到我的指点么?” 第38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清玄从谢希夷这里得不到支援,只能一手拎着明心,另一只手艰难应战,且站且退,到最后退无可退,只能任由那深红浓雾将明心裹挟而去。 池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正欲对谢希夷说些什么,谢希夷率先打断了他,“你若是想替他求饶,那就省了这番工夫。” 池愉一愣,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没有替他求饶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黑白不分,听太子的话,明心暗地里对他动了手,清玄师兄也没有否定,大概率也是看到了。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请求太子去救他,这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池愉说:“我是想说,玄寂师兄你真的能应对这些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剑招将浓雾吹散,虽然高度紧张,但因为有太子在旁边保驾护航,池愉竟然也没有害怕。 谢希夷道:“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了——右上方,别分神,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池愉:“……” 教导主任都没有这么严格! 不过,他知道玄寂师兄这是不费余力地指点他,虽是师兄之名,却已经有了师父之实。 他不再将心神分给旁人,老老实实,心无旁骛地按着谢希夷的指点挥剑,即使挥得手臂钝痛,也不敢有分毫停歇,生怕辜负了太子的好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池愉实在是没了力气,体内灵力一丝不存,经脉隐隐刺痛,俨然已经到了极限。 而深红浓雾再次袭来,他咬咬牙,打算继续坚持的时候,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剑,玄寂师兄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他耳边响起,“够了。” 池愉抬起脸,与谢希夷对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玄寂师兄,我没让你失望吧?” 谢希夷微微低头看他,他那不大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微微泛红,一双眼睛璀璨如星辰。 谢希夷心里微微一动,笑容不变,轻笑着说:“离我不失望的地步还很远——但你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池愉唇角的笑容加深,高高兴兴地说:“是的!我已经进步了很多了!” 谢希夷看着他的笑容,微微一顿,移开了目光,“到我身后。” 虽这么说,却是没等池愉动作,便先往前迈了一步,将池愉护在了身后。 不远处的清玄终于见到了玄寂出手。 那深红魔种化成的浓雾和光蛇,都是寻常法术无法灭杀的存在,毕竟是魔种,魔族培育出来用来感染正道修士的杀手锏,自然免疫许多术法。 只有禅门的术法才能真正杀死魔种。 就他们现在所做的所有攻击,全都是击退魔种而已。 清玄刚进禅门三个多月,还在锻心阶段,根本没有到学禅门的术法,所以如果极乐城都是魔修的话,他们这一个队伍能依靠的只能是玄寂。 玄寂进入第二禅光音天境,到这个境界就能修佛门秘法诛杀法门,这是清玄一早就打听好的事情。 如今终于得见。 只见玄寂双手掐诀,身后便升起偌大的七彩莲花,那莲花美轮美奂,散发出金色的丝状光芒,光芒如旋斗般旋转,无数金丝光芒飞散而出,驱散了深红浓雾,无数血珠般的魔种被金光抽取了血色,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的雪白玉珠坠落,在金玉的地砖上碰撞出“叮咚”的悦耳之声。 金丝光芒散去,偌大的莲花碎成了无数片花瓣飞散,紧闭的宫门突然打开,花瓣打了个旋飞了出去,外边隐约出来一声惊呼,极乐城被隐蔽的魔气脱笼而出,刹那间,昏天暗地,薄暮冥冥,透露着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清玄深吸一口气,立即扭头去找明心。 明心被浓雾卷进了一个厢房,这对于魔种来说是相对安全的暖巢,修士则是他们的猎物,被卷进幻境之中抽取先天灵气,若是抽干了,便只能成为魔种的傀儡,如那个名叫绾绾的“女”修一般。 清玄弄清了极乐宫的猫腻,也知道这么一闹,剩余魔种不会再手下留情。 果然,他路过之前被他推开的厢房时,余光里能瞥见陷入层层帷帐之中的修士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含糊声音,挣扎着伸出来的手俨然开始干枯,这是不仅抽干了先天灵气,甚至连血肉都—— 不能再拖了! 清玄飞快借着他们之间的契约找到了明心,明心此时已经脸色煞白,清玄伸手去探,眉头猛地一皱—— 显然,他这位师兄已经被抽取了大半的先灵。 事不宜迟,他两指往额心灵台一点,借出几分通透神识,打入明心额心,废了很大一番功夫,终于将他从幻境之中唤醒。 明心醒来后,脸色大变,嘴唇一抖,不可置信地道:“我、我修为跌了!跌到筑基初境了!” 他筑基期的修为都不甚稳固,摇摇欲坠,不仅如此,他先天灵气被抽取了一半,他的天资只会更差! 清玄扇了他一个耳光,冷声道:“命还在就不错了,你冷静点。” 明心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冷静,他元阳已经不在,又失了一半的先天灵气,资质断崖式下跌,以后领悟能力也会跟着下降,他的根基!——可谓是毁了一半! 玄寂!! 是玄寂的错! 清玄一看他脸色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压低声音道:“若有余力,就站起来跟我走。整个极乐宫都是魔种,魔修还未曾露面,若是不斩杀魔修,师兄你的境界就白白下跌了,可明白了?” 明心勉强收敛心神,道:“我明白。” 他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袍,又听清玄道:“我知道你对玄寂师兄有诸多不满,但玄寂师兄很强,我希望你能暂避他锋芒,千万不可再与他发生任何冲突。——龙师弟也是如此。” 明心虽有百般不甘心,但仍咬牙应下了。 毕竟清玄数次救他,他能依靠信任的也只有这个师弟。 做好明心的心理工作,清玄却不见得有多轻松。 玄寂太高傲了,清玄想,高傲到已经让人想踩碎他。 * 池愉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玉珠,发现虽然材质很像是玉石,但其实是一枚种子。 谢希夷走到他身边,解释道:“这就是魔种,不过已经被拔除了魔性。” 池愉说:“我知道。” 《神途》的魔种存在感一直都很强,这玩意儿能够感染正常的修士,不知不觉就能操控修士,就跟绝症似的,无药可医,一旦感染,只能斩杀。 《神途》对感染魔种的修士都是人道毁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但看玄寂师兄这手段……池愉忍不住问了出来,“玄寂师兄,如果我不慎被这魔种入体了,你能救我吗?” 谢希夷微微一笑,说:“看我心情。” 池愉眼睛一亮,“那就是能了?那刚刚玄寂师兄你还吓我。”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道:“我不这么说,你会拼尽全力吗?” 池愉振振有词道:“我当然会,虽然有玄寂师兄你兜底,但我也不会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颇有几分认真地道:“我也在成长,师兄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一直躲在你背后求你保护的。” 谢希夷看着他的脸,笑容微微收敛,道:“希望如此。————既然放了这样的大话,日后你一天计划修炼多少个时辰?” 池愉:“……” 书到用时方恨少,同理,实战的时候就知道平常自己有多懒散了。 池愉沉痛道:“以后我一天修炼10个时辰!” 卷子先不写了。 修真界版题海战术,启动.jpg 池愉又想起极乐宫里那些修士,问:“玄寂师兄,我们去救那些修士吧?” 然而谢希夷对此极冷漠道:“为何要救?” 池愉略诧异,“不救吗?” 谢希夷声音冷漠:“他们选择走进极乐宫,就要面对其中凶险,修真界处处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这是天道,不必干预。” 又微微一笑,对池愉道:“你若是要救,我也不会拦你。” 池愉被他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弄得心里一凉,总觉得他憋着坏,干巴巴地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救啊。” 谢希夷说:“那你开这个口,是想我去救?” 池愉:“……” 他恍然,立即忏悔道:“我明白了,师兄。” 他没有能力去做这种事,又怎么能强加给太子,让他去做? 这就是道德绑架啊! 谢希夷看他这么乖巧,心念一动,终究还是多说了几句:“不要与其他修士深交,修真界弱肉强食,有些人就算你救了他,他也会因为看见你手上有一枚须弥戒指,便对你下死手。” 他语气淡淡地继续道:“修真界里没有所谓的羁绊,友情、亲情、爱欲,在大道上都是绊脚石,如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池愉道:“但是玄寂师兄,你却对我很好。” 谢希夷冷淡道:“提点你几句便是对你好了么?” 池愉坦坦荡荡地道:“当然!玄寂师兄不仅提点我,还如爱护小球那般爱护我,拿我当自己人———玄寂师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愿岁并谢,与长友兮【1】” 他这般说着,对谢希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汗湿的脸颊在此刻泛着柔软的光彩,唇红齿白,眸光清亮,如阳光般分外明艳。 谢希夷将他的脸映进眼底,金眸微闪,语气却依旧冷冷淡淡地道:“最好的朋友?可我记得,你最好的朋友不是小球么?” 他唇角扯出弯起的弧度,声音悦耳中带着讥讽的语气,“你倒是十分灵活,这种话到底对多少人说过了?” 第39章 只能以身相许 池愉鲜少遇到这种情况,仔细想来,他朋友虽然多,但他从来不会说什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种容易挑起事端的话,他从不轻易下这种定义。 但太子的确是特殊的。 在生活中,一向是他照顾朋友情绪,还很少有人对他诸多关照,一方面是因为他足够强大,也足够能干,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另一方面,他情感足够充沛,性格足够坚韧,很难有失意悲伤的时候,所以朋友也不会是他的依靠。 池愉身边总是围绕着诸多人,但他是他们的中心,被他们所依靠、索求,他也习惯于为朋友们解决问题。 而太子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池愉第一次有被外人关照关怀,而且处处考虑周到,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池愉不会觉得太子嘲讽他不努力是恶意的,太子也不是在履行作为师兄的职责——禅门的师兄含义来得太过肤浅,对底下的师弟也并无教导的职责,他如此教导他,指点他,只能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希望他好的期许。 而且,池愉能在玄寂师兄身上感觉到——只要在他身边,就是安全的。 在玄寂师兄面前,他好像就没有那么强大,他也可以去依靠一个人。 在玄寂师兄面前,他虽然弱小,但也是被期许着强大起来,并不是一味地被保护,这是尊重,也是爱护。 池愉喜欢这样的太子,或许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点,所以他才会不经意地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我可是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了”这种话。 按理说,他是不会说出这种容易有争议的话的,但他偏偏说出来了。 看来他的直觉比他的情感更早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真挚的友谊。 池愉想明白这点,不禁笑了起来,态度坦荡从容道:“我没有跟别人说过,一直以来就跟你说过——虽然是对小球说过,但那句话其实还是对玄寂师兄你说的。” 他语气认真起来,“玄寂师兄,在这个世界上,你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谢希夷仿佛不为所动:“你这样迟早会被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池愉正想说什么,谢希夷打断他,“不必多言,跟我出去。” 池愉:“……哦。” 谢希夷转身就走,池愉快步跟上,余光里似乎瞥见了他唇边弯起的笑意,扭头细看,却又不见了踪影。 极乐城此时乱成了一团。 隐藏在平静湖水之下的黑暗浮出了水面,所有的欲念顿时无所遁形,街上不少修士开始了争斗,空气中灵气爆裂的声音比比皆是,池愉刚出极乐宫大门,差点就被一团黑色火焰砸中,还是谢希夷一手拎起他的后领,将他拉开,才得以幸免于难。 池愉看着那团黑色火焰在金玉地砖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洞,心有余悸,扭头对谢希夷说:“谢谢玄寂师兄,你又救了我一命。” 谢希夷唇角翘起,道:“你要怎么回报我?” 池愉看见他唇边的笑容,也不禁笑了起来,道:“恩公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还望恩公不要嫌弃。” “……”谢希夷金眸瞥他,笑容收敛了,“胡说。” 池愉挑眉,故作委屈,“看来恩公嫌弃,那没办法了,在下只能下辈子来给恩公做牛做马了。” 谢希夷:“……” 池愉收了神通,问谢希夷道:“玄寂师兄,现在怎么办?” 谢希夷语气淡淡道:“和小球汇合,之后,等。” 池愉愣了一下,应允了。 谢希夷抬起手臂,看向池愉,微微对他抬了抬下巴。 池愉:“?” 谢希夷手腕轻轻晃动,“握着。” 池愉愣愣地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袖子。” 池愉:“……哦。” 他松开谢希夷的手,握住了谢希夷宽大的青色衣袖。 谢希夷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小球所在的酒楼。 小球所在的房间有谢希夷设置的禁制,除非元婴期,否则很难突破。 谢希夷和池愉回来的时候,房间外已经聚集了一些修士企图强行突破禁制,谢希夷直接抽出剑,雷轰电掣地将其斩杀了个干净。 血溅了池愉一身,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用了清尘术,将身上清理了个干净。 禁制打开,小球抱着剑跑了出来,“殿下,傲天哥,你们没事吧?这些修士疯了,全都疯了,见人就砍!幸好我一直坚信殿下你会回来救我,不然早就尿裤子了。” 池愉听他这么说,低头去看他,却见他笑脸盈盈的,并没有什么惧怕的样子。 心里不禁感慨,到底是修真界成长的孩子啊,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也足够他学好几年了。 谢希夷道:“问心莲将这些修士身上沾染的魔气勾了出来,此时已经浸入灵台,无药可救。” 说着,他唇角勾了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愉悦,“不过,这即将成熟的果实,主人总不可能任其腐烂,再等一等吧。” 他说罢,迈步进了房间,走到窗台处,打开了窗户,好整以暇地往外看去。 池愉望着他的背影,忽地愣住了。 这一刻太子给他的感觉,再次跟反派谢希夷重合了。 他想起当时同学说玄寂师兄只有磨去反骨、魔心、偏执心,才能成就佛子之位。 他一直没懂所谓的反骨、魔心、偏执心是什么。 但这一刻,他竟然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池愉一直以来认为的佛子都是有慈悲心的,毕竟学佛,慈悲心、忍辱、持戒都是基本守则。 但太子真的有慈悲心吗?他当然有,但是好像只对他看得上的人有慈悲心。 他也许很小心眼,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看不上清玄师兄。 而极乐城,他可以看着这么多修士去死——不是说道德绑架,是这种天然的漠然,甚至有一种野兽般的愉悦。 他在愉悦什么呢?在愉悦狩猎的时候,猎物即将按照他所想的道路跌跌撞撞进他的獠牙之中。 这是对狩猎即将成功的愉快。 这点,也微妙地跟反派谢希夷有了重合之处。 池愉后背一阵凉意,汗津津的,喉头不禁滑动了几下,他忽地又想—— 他为什么会来到五百年前呢? 他一直认为,这种时间的差异,有他存在的必然的理由,因为这是一本小说的世界,小说的世界,是有许多只手在操纵,那么操纵他的是什么? 他回到五百年前,总有他应该要去完成的使命。 而如果是他的系统让他回到过去,那他的目标应该还是夺取反派的气运,和杀掉反派。 但反派明明在五百年后,无论在《神途》里,还是现实他所能看见的谢希夷,年龄都不大,也一直都是金丹境修为。 不不不,他这是陷入了既定思维,谁知道书里和他能看见的谢希夷,就一定是真实的谢希夷? 就算都是金丹境,中间还隔了五百年的时间差,但修真界之大,无奇不有,封印、禁制之类的也能做到无视这五百年时间差。 虽然金丹境不会改换身形这种事情是既定事实,但谢希夷会禁术啊!他会禁术,什么不可能在他手里,都会变成可能啊! 池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伸手抓住小球的手臂,张了张嘴:“小球。” 小球抬头看他,脸上露出笑来——看见几个修士尸体都面不改色的小孩,在池愉面前永远都是可爱乖巧的模样,“傲天哥,怎么了?” 池愉不会传音,便只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小球,你知道你们家殿下在凡间的名讳叫什么吗?” 怀疑玄寂师兄是他不对,但是……但是问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小球眨了眨眼,学着池愉的样子,附耳对他说:“傲天哥,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啊?” 池愉正要继续说话,谢希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嘀咕什么?” 小球没觉得池愉的问题有什么特别的,所以想都没有想,就将池愉出卖了,“殿下,傲天哥想知道你在凡间的名讳。” 谢希夷看向池愉,“你问这个做什么?” 池愉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好奇,玄寂师兄,能不能告诉我啊?” 谢希夷说:“不能。” 池愉:“……” 池愉问:“为什么啊?难道这是什么秘密吗?” 谢希夷语气淡淡道:“不是秘密,但进了禅门,以往种种自然过眼烟云,既然如此,凡间俗名,没有提的必要。” 小球重重点头,“有理,有理,要不殿下你怎么会被选成未来佛子。” 池愉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道:“好吧——不过小球,你为什么会叫小球,这个名字是你选的法名吗?有点好笑了啊喂。” 小球笑了起来,说:“不是啦,这是我的乳名,我爹娘都喊我叫小球,因为我出生后就是胖乎乎的,所以得了这么个诨名,若我能过证心台,我就改名叫智海,这是殿下费心给我取的。” 池愉:“……我怎么感觉你家殿下给你取这个法名是在骂你。” 小球眨巴眼,“骂我?为什么?” 池愉偷偷笑了起来,“智海,不就是智慧之海么?你家殿下在骂你没有智慧啊。” 小球震惊,望向谢希夷,“殿下,是这样的吗?” 谢希夷:“……” 他可疑地移开了目光。 小球:“……” 不用怀疑了,看来的确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不要再散发悲伤的味道 池愉将话题转移掉了,遮掩了自己略微的心虚。 但没能从小球嘴里得知玄寂师兄的真名,还是略微有些遗憾,再问也不合适了,玄寂师兄在,只能看后面有没有机会从小球那儿问出来。 池愉走到玄寂师兄旁边,看见了外面已经出现了很多金甲士企图维持秩序 极乐城彻底乱了。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发疯,维持秩序的金甲修士,仿佛并没有受太多影响,还想将这些沾染魔气的修士控制住,但被沾染了魔气的修士一拥而上,撕了个粉碎。 池愉觉得不适,闭了闭眼,扭头问谢希夷:“玄寂师兄,真的不去帮一下吗?那些金甲修士好像是好人。” 谢希夷道:“你若想去,我不拦你。” 池愉:“……” 他噤了声,他初出茅庐,想帮也帮不了。 小球走到池愉身边,口吻老成地对池愉道:“傲天哥,不要随便插手,修士之间弱肉强食,弱者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利,这是规律,也是天道。” 池愉:“……” 他干巴巴地道:“可是,我们不是学禅吗?学禅不是要有慈悲心吗?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1】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的啊。” 谢希夷开口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若实在操心,你大可去相助。” 他声音忽地冷漠起来,“持慈悲心自然没错,但也要分对象,你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弱者么?修禅最重因果轮回,你这慈悲心随意发散,即使有再高的天赋,也极难修成正果,因为最后你一定会业力缠身,万劫不复。” “你太天真了,以后一定会吃亏。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修真界的修士个个都是豺狼虎豹,不要妄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感情,连感激都不必奢望,若你一直如此,我奉劝你不必再修禅,迟早回归正业,做一个普通修士。” 小球压低声音对池愉说:“傲天哥,这方面你就听我们殿下的吧,他修成光音天境,有破妄神通,他说的不会错的。” 池愉:“破妄?” 小球道:“似乎是能轻易看出一个人底细的能力?就像我们殿下觉得你好,那你肯定超级好,难怪一开始殿下主动跟你说话……”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硕大的板栗就砸在了小球头上,往上是谢希夷锐利危险的金眸,“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球:“……” 小球抱着脑袋委屈地蹲到了地上。 谢希夷面不改色地道:“童言无忌,不必理会。” “……”池愉觉得自己挺有些作死的天赋,明知道太子可能不会理他,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玄寂师兄,小球说的是真的吗?你第一眼就觉得我好吗?” 谢希夷面无表情道:“童言无忌。” 池愉看他这个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我明白了。” 谢希夷瞥他:“?你明白什么了?” 池愉神神秘秘地道:“不能说。” 谢希夷不语,移开目光,重新将视线投到了窗外。 池愉心境也平和了下来——— 他深刻明白,来自和平社会的他,有着和这里土著截然不同的区别。 小球才十岁,就已经适应了修真界的丛林法则,并习以为常,但他来这里这么久了,仍然无法适应。 他现在暂时听从玄寂师兄的话,不是因为他认同这样的法则,而是他暂时没有能力。 人不能逞强,但也不能随波逐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愧于心才好。 想明白后,池愉坐到了谢希夷身边,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对他说:“玄寂师兄,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希夷道:“至多不过三个时辰。” 池愉道:“三个时辰?会不会太久了?”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你等不了就去修炼。” 池愉笑了起来,“那我还是陪师兄一起等吧。” 谢希夷不语。 池愉目光不禁落到了他脸上——从脸上自是看不出什么,因为反派一直以来都戴着面具。 但池愉自下而上见过谢希夷的下颌线。 不过,下颌线这种东西,很难跟人对上号,因为修真界都是俊男美女,一般到筑基期,修士都会有个很不错的相貌,毕竟筑基都是自带美颜加成的。 池愉筑基之后,长相也略微的变化了一些,棱角更分明,五官更精致,睫毛也再次生长,变得更浓更密,唇色更红润,皮肤也更加通透白皙。 总之,光从下颌线,池愉无法将玄寂师兄和谢希夷对上号。 池愉不敢再多想,若玄寂师兄真的是谢希夷,那来到五百年前——将是他离完成任务最近的一次。 五百年后的谢希夷已经疯了,他很难下手,但玄寂师兄……他爱护他,尊敬他,想下手,好像并不难。 然而池愉想到这个可能,却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反而不敢去探寻这个真相。 不要猜测了,池愉想,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池愉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但一旦有了感情,人就软弱了。 干脆不去想——池愉知道自己在逃避,但是逃避有用。 谢希夷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池愉一愣,心神回归,抬眼看向了谢希夷,“……什么?” 谢希夷扭头过来,与他对视,金眸锐利,仿佛能看穿人最深处的隐思,“你在想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 池愉干巴巴地说:“我没想什么啊?” 谢希夷顿了一下,再次移开目光,语气淡淡地道:“忠言逆耳,苦口良药。不过,你不听也没有关系。” 他微微皱眉,语气软了几分,“你想救谁?” 池愉糊涂了,“什么?玄寂师兄,你在说什么?” 谢希夷不耐烦地道:“我问你想救谁?我可以帮你救一个。” 池愉:“啊?” 谢希夷气笑了,“你怎会如此愚钝?我说了几遍了,你还听不懂?” 池愉:“……”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谢希夷是误以为他因为他说的那些话难过,他心里微动,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 不是的,玄寂师兄,我不是因为你告诫我难过,而是我一想到你有可能是谢希夷,我不得不骗取你的真心,最后杀了你完成任务回家,而难过,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成很好很好、值得尊敬的兄长和好友了。 如此的肺腑之言,池愉自然不可能说出口,他便笑了起来,用高高兴兴的语气说:“玄寂师兄,真的吗?一个太少了,能不能帮我救两个啊?” 谢希夷目光再次落到池愉脸上,他笑容纯粹,那悲伤的气韵似乎消弭了个干净,但他依然能“看见”沉淀在他眼底的淡淡忧虑与伤怀。 谢希夷没有呵斥他的得寸进尺,只淡淡地应了,“可以。” 假如这样能让他真正喜乐的话。 池愉笑道:“那就把这个机会留着吧,好不容易从玄寂手里拿到了两个救人的名额,我得好好规划一下使用。” 谢希夷瞥他:“不救这些金甲修士?” 池愉坦然道:“玄寂师兄你说得对,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既然如此,还是把机会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 金甲修士太多了,外面也太乱了,其中也有不少金丹境修士,池愉不会让玄寂师兄为自己冒险,终究还是自己能力不够。 在能力低微的时候,最好不要挑战这个世界的秩序和法则。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还算通透,但既然通透,又为何悲伤? 算了,不能好奇。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的骚乱忽地停止了。 谢希夷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来了。” 池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乌压压的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 感染了魔气的修士全都僵在了原地,紫红色的细碎光芒从他们身上流向了黑云。 谢希夷道:“感染了魔气的修士只要不引动,便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一旦被引动,便是魔修的血池。看见了吗?那些金甲修士身上,也有魔气。” 池愉低头去看,果然从剩余的金甲修士身上看见了上升的紫红色血气。 谢希夷道:“你若贸然去救,那魔气只会从金甲修士身上流蹿到你身上,这座极乐城已经无药可救,只是魔修储备的血池而已,废了这座城池,也会有另外一座城池。” 池愉不禁心服口服,“玄寂师兄,你只比我大两岁,但比我厉害太多了。” 谢希夷道:“不是我比你厉害很多,是你比一般筑基修士都要弱。” 池愉:“。” 好了好了他知道他很弱了。 池愉问:“玄寂师兄,还要等吗?” 谢希夷笑吟吟地说:“再等等,让他吸饱了再打死。” 池愉:“……” 来了,又是这种微妙的恶趣味。 他偶尔也会有这种恶趣味,比如等蚊子吸饱了血,再猛地拍死。 池愉控制自己不去多做联想,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清玄师兄他们去哪儿了。” 谢希夷笑意收敛,语气淡淡地道:“不必理会。” 那黑云之上的魔修自然察觉到了极乐城气氛非同一般,因此加速了吸收修士血气,只盼着早些回去。 但明心就是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几道剑光攻向了那黑云之上的魔修。 谢希夷冷冷地笑了一声,“一整座城池的修士血池,魔修稍稍取用,就能突破一个大境界,他倒好,直接冲了上去。” 又瞥了池愉一眼,语重心长似的,“你不要跟他学。” 第41章 身上必定有神兽血脉 不过,太子说的这句话,好像也似曾相识。 池愉:“……” 池愉不敢再多想,怕被他看得透透的。 他忙不迭地道:“我知道了,玄寂师兄。” 谢希夷看着他,道:“光知道没有用,你要如实观照。” 池愉心里叹气,脸上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谢希夷没再说什么,说多了,也没有必要。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捏诀,一个清尘术清掉了身上的血污,“走吧。” 池愉下意识地问:“去哪儿?” 谢希夷道:“此地魔修既然已经解决,不走还打算留在这里过夜么?” 池愉想了想,道:“不着急,先留宿一晚上吧,小球你也饿了吧?” 他看向小球。 小球点了点头,摸了摸肚子,“的确饿了,傲天哥,我想吃你做的饭。” 池愉:“吃!” 虽说如此,池愉却没了做四菜一汤的心情,随意地做了两个菜给小球吃,自己则是打算吃辟谷丹,把时间挤出来拿来修炼。 恢复了血气的修士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全然没有印象,醒来之后就若无其事地进出赌坊和极乐宫,但很快就有修士发现极乐宫的女修有一大半是男修尸体所化,吓得养胃的修士不在少数恼羞成怒把大大小小的极乐宫都给砸了,甚至闹上了城主府—— 但城主府城主也是一具傀儡,被众修士发现时竟已死去多时。 在池愉等人准备走的时候,比一般修士城池都要繁华的极乐城已经空了一大半。 池愉不禁感慨道:“原来修士也逃不开色、欲啊。” 显然,极乐城的支柱产业并不是赌坊,而是极乐宫。 谢希夷语气淡淡道:“都是些晋升无望的修士,最后的放纵罢了。” 池愉一愣,说:“原来如此。” 他好奇地问:“玄寂师兄,你知道吗?在很多话本里,都有魔教妖女勾引佛门圣子的故事,你进佛门多年,有没有人来诱惑你?” “……”谢希夷有时候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本不想理会,但目光触及池愉带着几分狡黠的眸光时,忽地顿住了,唇角微微勾起,道:“不就是你么?” 池愉瞪大了眼睛:“啊?我?” 谢希夷笑着,不冷不热地道:“不是你追着我说要以身相许么?这么多年,还就只有你一个敢与我说这种话。魔教妖女不至于,妖人吧。” 池愉:“。” 他噤了声。 小球在旁边慢悠悠地说:“殿下,你们俩现在说话,我都插不进去。” 池愉下意识地说:“那就别插,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谢希夷道:“有理。” 小球:“……” 哟,这还唱上双簧了啊? 池愉想起什么,打开地图看了一眼,清玄和明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极乐城,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怕是已经结仇了。 但是无所谓,池愉本来也没想和他们做什么朋友,清玄师兄或许也没有他表面上那么无端清冷,还是远离吧。 他们继续往西而去。 傍晚时分,池愉捡到了一只灵兽坐骑。 是的没错!灵兽!坐骑!! 还是野生的! 那高大、巍峨、炫彩麒麟身,银白龙头的奇妙搭配,堪称灵兽界的劳斯莱斯! 池愉兴奋地拉着缰绳将灵兽牵回来,大声喊:“玄寂师兄,快来看!我捡到了一只灵兽!” 谢希夷刚结束禅定,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硕大的龙头,他微妙地顿了一下,道:“月照千里白?这是你捡到的?” 池愉猛猛点头,“我看到那边有一块野葱地,去拔葱,这只灵兽一路啃葱,啃到我手里,这就是缘分啊!它非得跟我回来!” 谢希夷看着已经被他套上缰绳,满脸不情愿的的千里白,沉默片刻,“非得跟你回来?” 池愉:“对!” “……”谢希夷说:“既然喜欢,就养着吧,低级灵兽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池愉一愣,狐疑道:“低级灵兽?不可能啊,它分明长了一张顶级神兽的脸啊!你看看这身姿,这气韵!这绝妙的色彩搭配,这分明就是神兽的配置啊!” 本来还一脸不情愿的千里白听见这话,眼里立即放出光来,鼻孔喷出炽热的白气,昂首挺胸起来,看向池愉的眼神,都变得含情脉脉。 谢希夷:“……” 池愉不知道灵兽的变化,也不管太子说的什么低级灵兽,他伸手去摸千里白的脸,振振有词地说:“我随便一捡,就是龙头灵兽,这就是滔天的气运,你以后就叫小白吧,我知道神兽叫这个名字磕碜,但是贱名好养活,以前我家里养了一条田园犬,我力排众议拿到了取名权,我给它取名叫陛下,结果它很快生病去世了,我哭了三天三夜,所以名字真的要取小一点,太大了压不住。” 谢希夷:“……” 给狗取名叫陛下,要是他在凡间,头都能被砍上一百次。 灵兽本来听到小白这个名字,还很不满,但听到池愉这么说,脸上人性化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池愉瞅见了它脸上的表情变化,有些狐疑地说:“小白,你能听懂我说话?” 不等灵兽回应,他恍然大悟,“对了,你是神兽,当然能听懂我说话,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小白昂首挺胸,尽显神兽气魄,池愉看得两眼放光,“太帅了!玄寂师兄你看啊!这硕大的龙眼!这粗壮的胡须,这漂亮的鳞片!天哪!五彩斑斓的白!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快被闪瞎了!” 谢希夷受不了他的夸张,起身转身就走。 池愉大叫道:“玄寂师兄!你别走啊!你快看,它身上的毛好软!一点都不硌手诶!” 谢希夷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小球从河边回来,手里拎了一堆用草绳系着的鱼回来,看见了这头灵兽,不等池愉夸,便说:“这是月照啊,傲天哥,你怎么捡了月照回来,这灵兽可不好养啊。” 池愉虚心请教道:“怎么不好养?” 小球道:“月照脾气可差了,是个超级小气的家伙,喂草料要是喂得比前天少一些,它们都能气死。而且资质太低了,也没有什么力量,傲天哥,你快把它扔了吧。” 池愉:“不可能,小球你再看看,这分明就是神兽的配置啊,龙首麒麟身,多么的帅气逼人!这分明就是灵兽里面的劳斯莱斯!” 他之前搭车的富哥灵兽就是一头犀牛,一点都不拉风。 这只灵兽简直炫酷疯了。 小球挠了挠头,也有点怀疑了,“可能是我认错了?不过到晚上就知道了,月照大名叫月照千里白,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呢?因为到了晚上这只灵兽就会发出月亮一般的光芒,很多修士将它们拿来当光源照明。不过因为太小气了,总是能将自己气死,久而久之就没人养了。” 池愉掷地有声道:“你肯定认错了,我们小白这么威武雄壮,神兽之姿,怎么可能是电灯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白在旁边心虚地喷了一口白气。 是不是电灯泡,没多久就见分晓了,一到晚上,赤乌西沉,小白身上果然散发出朦胧的白色光芒,如皎月出云,带着淡淡的七彩光晕。 小球看向池愉,池愉面色沉静道:“我知道了,它虽然是月照千里白,但是它身上绝对有一丝神兽的血脉,只等合适的时机唤醒神兽血脉,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小球:“?” 池愉一脸肯定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小白能碰到我,说明它一定有过人之处,它绝对不是一般的月照千里白,我相信我的直觉,它身上肯定有神兽血脉!” 小球:“……” 月照“嗷”地一声,从鼻孔喷出了炽热的白气,瞬间又昂首挺胸,支棱了起来。 它都不知道它原来这么深藏不露! 池愉看向它,伸手握住了月照的一根胡须,“小白,你愿意认我为主吗?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必然缺不了你的口粮,你的神兽血脉,我必会为你激活!让你成为无冕之王!” 月照:“嗷!” 它一声绵长的龙吟,主动地低下头,这是愿意与池愉结契的臣服之姿。 池愉扭头看向小球,“小球,你知道怎么跟灵兽结契吗?” 小球:“啊,知道……” 谢希夷回来后,知道龙傲天跟个白面灯笼结了第一次的主宠契约,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小球发愁地问他说:“殿下,这个大灯笼要怎么办?” 这月照千里白都没什么修士养了,因此外边儿一堆野生的月照,实力低微也就算了,还吃草,实在没什么威胁性,小球都认为再过个几百年,都不会有月照千里白这种灵兽,结果傲天哥当个宝贝地养了起来,还缔结了主宠契约。 谢希夷讥笑道:“神兽血脉,他盼着一个灯笼返祖成元宵灯笼会么?” 池愉耳尖听到了,大声为自家灵兽辩驳说:“玄寂师兄,你错了!以小白的特性,它身上的神兽血脉一旦激活,十有八九返祖成神龙啊!” 谢希夷:“呵,那就是龙型灯笼。” 池愉:“……” 第42章 它的名字叫幻电 虽然玄寂师兄打击他,但池愉坚定地认为小白会蜕变。 因为这是一本男频小说的世界! 凡所有因皆有所果! 他不相信一只平平无奇的灵兽会撞到他手里来! 在池愉这个高度的信念感之下,原本资质平凡等级也不高的月照千里白竟也被同化了,也认为自己必定有什么神异之处,竟只让池愉触碰,其他人靠近它就呜呜地龙吟抗拒! 然而这分明只是一只人人皆能使用的大灯笼!竟还当真认起主人来了! 小球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傲天哥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缘由。 谢希夷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送了池愉一个灵兽袋。——这玩意儿跟储物袋不一样,只能装灵兽,灵兽在其中也会觉得舒适,也是能够修炼的场所。 池愉将月照放了进去,月照也没有任何反抗——按照小球的说法,月照是极其小气的灵兽,而且极其敏感多疑,用灵兽袋虽然对于它们来说有益于身心,但还是会觉得被嫌弃了进而发展到生气憋屈,然后气死…… 但这只月照就没有,看来池愉那坚定的信赖也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它的小心眼。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翌日中午,他们经过了一个城镇。 在距离城镇几公里开外,谢希夷就时不时地抬头看天,脸色似乎有一丝沉重,但池愉若是去问,他却若无其事地说:“无事。” 而到了这个村子,就连炼气期的小球都仿佛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一直笑嘻嘻的脸孔忽地冷凝下来,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池愉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谢希夷问他:“哪里不对?” 池愉凝神去看,“有魔气?” 谢希夷:“然后呢?” 池愉知道他在考他,便认真地放出了神识——有太子在旁边指点,他神识修炼速度很快,现在终于突破了筑基,达到了和他修为同等的程度。 神识慢慢延伸,慢慢地能将整个城镇覆盖。 修士的修为是有很强的阶级性的,筑基期可以一秒钟分辨出来筑基期以下修士的修为,而池愉也学会了这个技能,神识过去之后,他很讶异地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整个城镇,居然都是凡人! 这个城镇没有任何修士,全都是凡人。 但是城镇的空气又浮动着淡淡的魔气。 池愉说出了自己探查的结果。 谢希夷微微一笑,并不吝啬于夸奖他道:“不错。” 小球忽地尖叫了一声,“啊!” 池愉立即低头去看他,“怎么了?” 小球惊悚道:“好大的虫子!” 池愉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看见了一条非常肥硕的七彩蜈蚣,头部足有人头那么大! 池愉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蛇和虫子,一看见这大蜈蚣,就抽出剑来,一剑将蜈蚣给刺穿—— “我的土土!啊啊啊你坏人,你杀了我的土土!”一个小孩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看见这一幕,顾不得对方有两个大人,又气又急,捡了两个石头就朝池愉砸过去。 池愉反手提剑将石头劈开,碎掉的尸块掉落在地上,那个孩子立马哭了起来。 很快,孩子父母被哭声引了过来,一个盘着头发的女子抱住了小孩,轻声安慰,另一个男子则是警惕地看向他们,并不敢上前。 池愉赶紧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它是他的宠物,我们可以赔灵石。” “灵石?”那个男子声音尖锐地道:“你是修士,难道看不出来我们都是凡人吗?既然是凡人,如何用得起灵石?” 池愉察觉到他们对他们似乎很有敌意,一时之间愣住,过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那赔你些金银?可以吗?” 男子说:“土土是我们的家人,你以为一些金银就能买它的命吗?” 那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池愉抓耳挠腮,过了一会儿才说:“好了,你别哭了,我有办法。”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脚走过去,将手放到了那只丑陋不堪的大蜈蚣身上,随后他使用了回春,面板年龄从17跌落到16,而后,那只七彩大蜈蚣摆动了一下,竟是活了过来。 小球震惊地看向他,“傲天哥?你——” 谢希夷金眸一凝,看向池愉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而这一招吓得夫妻俩人都呆住了,那态度尖锐的男子竟住了嘴,什么话都不敢说出来了。 就算是修士,能实现起死回生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但眼前的人做到了!他绝对不是普通的修士! 小孩立马不哭了,冲过去抱住了那条大蜈蚣,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土土!” 那条大蜈蚣明显是有剧毒的,而且灵性并不高,小孩冲过去,它张嘴就咬,在小孩的胳膊上咬出鲜血淋漓的坑洞,但那孩子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依旧抱着那条大蜈蚣亲昵地蹭。 这幅景象看得池愉胃里翻滚,忍不住冲过去拽开小孩,大声问:“它咬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那孩子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咬我怎么了?” 池愉问:“你不疼吗?” 那孩子皱眉,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走开。” 虽然池愉救活了他的土土,但是本来就是他杀的,所以孩子对池愉没什么感激之情,他抱着那只大蜈蚣,径直往镇上走。 女子赶紧跟上,路过池愉的时候,畏惧地看了他一眼。 那男子很快就变了脸,对池愉笑了起来,说:“虽然你杀了土土,但是也救了它,所以扯平了。——对了,既然到了我们卢丘,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池愉收回目光,看向男子,又看向谢希夷,谢希夷与他目光相触,面无表情地说:“你看我做什么?” 池愉:“我这是在征询你的意见。” 谢希夷好整以暇地道:“你做决定就好。” “哦。”池愉扭头对男人说:“那我们就叨唠了。” “没事没事。”男人笑容有点怪异,“你们肯定是修士吧?真好啊,修行后就有增寿,修为越高,增寿越多,飞升后更是能天地同寿。” 池愉自然道:“但修行之路也并不好走。” 顿了顿,问:“刚才那是你的儿子吗?他被那毒蜈蚣咬了,没事吗?” 男人语焉不详地道:“没事,如果不咬,那才是坏事。” 池愉轻轻地皱起眉,忍不住看向谢希夷,谢希夷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池愉:“……” 看样子,太子是铁了心了要让他自己处理了。 但他们可是团队合作! 只能找小球这个外援了。 等被男人领进城镇,安排了房间,池愉逮到了机会,去问小球:“小球,你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小球以为他在考他,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有古怪。” 池愉:这还用得着你说!那肯定有古怪啊! 池愉循循善诱,“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孩子更奇怪?被毒蜈蚣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球认真地道:“的确很奇怪。” 池愉道:“而且他们的意思好像是巴不得蜈蚣会咬人,根据我看各种影视文学作品的经验,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当药人?” 小球:“药人?” “就是能治病的那种人。”池愉说:“小球,我想给你一个任务,你能不能完成?” 小球来了兴致,“什么任务?” 池愉道:“你跟那个孩子接触接触,从他嘴里打探些消息。” 小球震惊地伸手指自己,“我去打探消息?” 池愉:“怎么了?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小球结巴道:“可是,我说些什么好呢?我没有这个经验啊。” “笨,你就先关心他——”池愉掏出解毒丹,“你给他这个,说是解毒丹,吃了能解各种毒,你看他收不收,如果不收的话,你就假装要哭,哭唧唧的问他为什么,我只是关心你巴拉巴拉……” 小球惊呆了,他伸手接过解毒丹,干巴巴地说:“傲天哥,你好坏哦,平常怎么看不出来呢?” 池愉笑了起来,“这不叫坏,这就智取,这个任务你一定可以完成的,我相信你!” 小球挠头,“好吧好吧,那我去探探。” 他拿了解毒丹就出去了。 池愉溜达到太子身边,他抱着长剑伫立在窗边,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愉忽然问道:“玄寂师兄,你这把剑,好像品级很高?”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道:“你的剑不行,要换个更软的。” 这话池愉记得,之前实战的时候他就说过,现在再次提起来,池愉也有了时间回答:“我知道了,我会换的。” 话题不经意地就跳开了,池愉又努力地扯了回来,“玄寂师兄,你这把剑——”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就回答道:“这是一柄极品灵剑,它的名字叫幻电,取自‘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也是剑道至高的境界。” 池愉被那句“幻电”砸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玄寂师兄……你这柄剑,真的叫幻电吗?” 谢希夷金眸锐利地看向他,带着几分危险的审视,“是啊,怎么?不行吗?” 池愉张了张嘴,憋了憋,最后才说:“玄寂师兄,没有问题。” 谢希夷看见池愉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英挺的眉轻轻蹙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转移了话题,“你还没有给自己的剑取名字吧?” 池愉回过神来,说:“不,我有给它取名字的,它叫流心剑,取自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道遥。【1】” 谢希夷一语道破真相,“你现取的吧。” 第43章 尽我所能,成为你的彼岸 还不等池愉酝酿开口,谢希夷又移开了目光,神色冷淡地道:“算了,不必回答,我不感兴趣。” 他对龙傲天的疑虑困惑越来越多,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征兆。 虽然谢希夷这么说,但池愉还是回答了:“那个欺负我的坏人,他的剑就叫幻电。玄寂师兄,他跟你很像。” 谢希夷一顿,“跟我很像?仅仅是因为剑撞了名字?” 池愉现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这是命运。 命运可以掌控,可以利用,但他绝对不会被裹挟,被控制。 少年人的眼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这就是这个年龄的美妙之处,这是自然与天道给予他们最后的、灵性的自由。 想通了之后,虽有些许遗憾,但更多的是释然,他微微笑了起来,眸光闪闪地对谢希夷道:“不是啦,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谢希夷“看到”,萦绕在池愉灵境的伤感与哀愁淡去,呈现出一派澄明与温暖。 谢希夷金眸里的光芒微微闪动。 他一直都知道龙傲天悟性过人,虽总想着救人性命,但心性也逐渐坚韧,像方才那只毒蜈蚣,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抽剑杀死。 柔弱给予了他慈悲心,能与众生共情,但也因为有度的慈悲,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会给人带来危险的毒物。 佛可以慈悲,也可以怒目金刚,他的可塑性如此之强。 通透,无为,喜乐,空性。 谢希夷发觉自己已经逐渐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欣赏和注目,这很危险。 关系越亲近,因果线越重,他可能会因为这层层加重的因果,而难以成就佛子之位。 谢希夷对佛子之位并不看重,只是他既进了禅门,若无大事,必然是会求证果位。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他作为太子,那必定会为了成为一名英明帝王而努力。 作为未来佛子,即使并不是他所愿,但背负着家族的期许,他总该一步步践行下去。 纵使散漫,却不会有半分的懈怠。 不要好奇,他再次这般告诫自己,心境便再次波澜不惊。 他无意探寻池愉的秘密,但出于一种更严谨的考量,他还是开了口:“你方才使用的术法,是禁术吗?” 池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太子说的是回春,他摇摇头,道:“不是。” 谢希夷却用肯定的口吻道:“是禁术,你的骨龄,小了一岁,这是禁术的范畴。” 池愉没办法和太子解释什么是系统,便转移话题道:“禁术,究竟是什么?” 谢希夷道:“禁术之所以是叫禁术,是因为他是禁忌,如果一个人能熟练使用所有禁术,那他就是神。但是,不是神,却触碰神的领域,他的下场和未来必定凄惨绝望。” 他看向池愉,轻声道:“不要再用这种禁术,对你没有好处。你现在使用,好像并无弊端,但不代表他不存在,他会显化在你的过去与未来,就算飞升仙界,也会如影随形,这就是禁忌,永远不能触碰。” 池愉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深深地看向谢希夷,“那么玄寂师兄,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必须使用禁术,你会使用吗?” 谢希夷微微一笑,神态流露出淡淡的、从容的高傲,“我不会,你以为我为什么劝你?自然知道这是最不好的东西,既如此,我为何会去使用?” 池愉:“……” 谢希夷收敛了笑容,金眸锐利地看他,“别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不准再使用这些禁术,你这是在自损根基。” 池愉挠头,解释道:“我知道了,玄寂师兄,我不会再用了,其实我也不想用,但是今天那个孩子哭得太可怜了,那只毒蜈蚣虽然有剧毒,但也是那孩子的宠物和家人,既然是我杀的,我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他若有所思地道:“没想到蜈蚣都会有人养,以后杀妖兽妖魔,也得看看是不是有主人,否则杀了也不好交差。” 谢希夷淡漠道:“有主人就一起杀了,能养妖魔又会是什么好人?” 池愉:“……” 不愧是你啊,玄寂师兄。 池愉好奇地问:“玄寂师兄,你能用你的神通看出些什么吗?” 谢希夷冷淡道:“你不要想着走捷径。” 池愉委屈道:“可是,我们是一伙的啊,我们得团队合作。” 谢希夷从字面上理解了他的意思,道:“我若出手,你还有历练的可能么?” 既然谢希夷不愿意,池愉也不纠缠,说:“好吧,我自己来!” 福尔摩斯,启动.jpg 池愉走出房间,正好碰上了那个孩子的父亲,他笑盈盈地招呼他们俩过来坐,奉上了新鲜的瓜果点心和茶水。 谢希夷竟给了一分面子,真的坐过去,端起了茶杯。 池愉不禁多看了谢希夷几眼,谢希夷出身不凡,做什么都端着优雅的仪态,举手投足皆是满满的韵味,他撇去茶沫,唇角微微勾起,挑剔道:“茶叶要过一遍水再泡,第一遍苦,第二遍才是甘,这茶泡得一般,但泡茶的水还算不错。” 男人唇边的笑容一僵,恭敬道:“这水是我们这边的山泉水,蕴含些许地灵气,凡人服用延年益寿,但估计对两位仙人效用不大,希望仙人莫要嫌弃。” 池愉端起茶水要喝下去表个态,谢希夷修长有力的手指过来,挡住了他要抿下去的唇,“不是说要出去逛逛么?还不快去?” 池愉一愣,抬眼看去,看见谢希夷那双锐利的金眸,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很多影视剧的剧情,他顿时一个激灵,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起来说:“对哦,我出去逛逛,失陪。” 说完,移开椅子,转身就跑。 谢希夷对男人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水,道:“他还是孩子心性,莫要介意。” 男人脸僵着,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没事。” 另一边,池愉找到了小球,问道:“怎么样?问出了什么东西没有?” 小球道:“傲天哥,我用你的办法试了,那个小孩不肯吃解毒丹,我就扒了他的衣服,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口,有的已经溃烂了,看着很吓人,我给他用了些药粉,给他治了一下,因为这样,他悄悄跟我说,土土的毒能让他身体变得很好。” 他看向池愉的眼睛变得闪闪发光,带着敬佩和崇拜,“傲天哥,你好像说对了!我在周围逛了一圈,发现家家户户都养着体型庞大的毒虫,就跟凡间的家犬一般正常。” 池愉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玄寂师兄好像很郑重,说明这里还是有不容小觑的妖魔。” 小球认真道:“是有妖魔,我能隐约感觉到一点,而且修为应该不低,我是炼气三层,那妖魔起码高我两个境界。” 池愉有理有据地推理道:“玄寂师兄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有反应了,说明这妖魔修为应该在筑基期或者金丹境。但是玄寂师兄又不想插手,想让我自己面对,那么对方修为可能是比我高一些,处于我能应付但是又不能应付的阶段——不过,玄寂师兄的那什么破妄神通,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小球骄傲地说:“当然,我们殿下自小就有这样的天赋,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从那么多兄弟姐妹里选了我当他的仆从,虽然我资质平庸,但在殿下眼里我是最好的。只要有什么阴谋诡计,都瞒不了我们殿下,他总能在一堆人里面闻到坏人的味道,修了禅之后这样的天赋便被放大了,修成了破妄神通,能勘破人和事的本来面目。” 他有些神往地继续道:“其实修禅是极好的,若是修到了至高处,那就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过去与未来。听说这样的神通叫忆宿命智慧。前世今生,万万亿的轮回都将清晰可见,那将超脱生死,不生不灭,飞升仙界只是起点,最终会去往神界,与天地日月同寿,三千世界皆为其主宰。” 池愉听得心里微颤,他忽然想到,若玄寂师兄是谢希夷,那作为未来佛子,前途无量的他为何会走到五百年后那个地步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所认识的玄寂师兄,是坚毅果敢的,虽有和谢希夷一样的魔心,但他更温柔,对他悉心教导,给予支持与帮助。 心是最直观的东西,他所能感受到的,是玄寂师兄的真心。 玄寂师兄的骄傲与傲慢,是很可爱的东西,他说不会使用禁术,那么就是不会,守诺是男人的脊梁,他又怎会打断自己的脊梁,违反自己的原则? 作为帝王培养的太子殿下,有着自己的高傲与坚持,他又怎么会做自己看不上的事情? 那么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被迫违反了誓言? 想必是非常惨痛的事情,让他失去了一切尊严,穷途末路,尊严扫地,誓死一搏。 池愉当然讨厌谢希夷,他杀死谢希夷回去的愿望是强烈的,但一旦和他所见到的真实所冲突,他也尽量不会被欲望裹挟着前行,他要看到更真实的东西,从中选出更好的万全之法。 如果必须选择杀了谢希夷,那么他放弃。 他想拯救谢希夷,让他一直是他的玄寂师兄。 而回去,他可以继续修炼,飞升仙界、神界,未必没有回家的办法。 都成仙成神了,从蟑螂盒子里出来,想来并不困难。 不要再迷茫了,这就是他未来的道路。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若他执着于杀了谢希夷,那就是有所住,终不得解脱,要超越,觉悟,才能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第44章 无端喜乐,是在思春 虽然龙傲天信誓旦旦,但谢希夷并不认为自己会陷入苦海。 他再散漫,也不至于真的如若苦谶言那般成魔。 龙傲天会有此言,怕是听了禅门里的八卦。 言行幼稚,不过却是一颗再难得不过的赤子之心。 他这般高的天赋与悟性,谢希夷倒是相信他有这个毅力能渡他。 谢希夷也只信他那颗赤子之心。 因为那隐秘的开怀,谢希夷不动声色地给予了一个提示,“是善非善,是恶非恶。” 池愉愣住了,“什么?” 谢希夷微微勾起唇角,道:“这次的妖魔你能解决,我就不插手了。” 池愉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了,谢谢玄寂师兄的提示。” 谢希夷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池愉琢磨着太子说的那句话,是善非善,是恶非恶,这说的是谁? 池愉一边飞快地转动脑筋,一边铺展神识,将整个城镇覆盖。 比起一开始神识展开的热闹,现在要安静了许多,想来是因为他们几个人的到来,让城镇的居民有了警惕心,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 池愉听到了几家在窃窃私语—— “你看到了今天来的那几个修士吗?” “看到了,还带了个孩子。” “那孩子也是个修士,修为听说有炼气三层。” “好嫉妒啊,凭什么他们能修仙,我们却只能当凡人?” “好了,不要说了,修仙的人有神通,我们就算压低声音,他们也还是会听到我们在说话。” “对对,不要说话了,这几天小心点。” “要请那几个修士去吗?” “当然要请,难得来了几个修士。” “嘘,镇令说过了,修士会有神识,神识能探查方圆几百里的动静,别说话了。” 池愉又换了一家探查。 “娘,好疼,我不要丫丫咬我了,它咬得我实在是太疼了。” “忍着点,这点苦都吃不了,日后怎么能出人头地?隔壁铁将军你可瞧见了?才比你大几岁,就能那般厉害,你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就去死吧,死了倒还干净些。” “娘,我知道了,我会忍的。” 池愉顿了顿,又换。 只是整个城镇仿佛提前得了命令,很少有人再说些什么。 池愉没能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但是从这有限的信息里,池愉总觉得,好像有些明白太子的意思了。 他说得大概是这些凡人吧? 是善非善,是恶又非恶。 蛮荒之地也有王朝,但是比东镜洲要更混乱,也要更加的不安稳,虽有村子城镇,但朝廷管辖能力很弱,就算是来收粮食的税兵,来的路上都危险重重,因为妖魔实在是太多了,为了一些粮食来奔波送命,一点都不划算。 因此很多城镇村子最高领导就是镇令和村长里正,他们就是土皇帝。 当然,没有朝廷来管,也就说明他们这些凡人要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 那么他们要如何在这危险重重的蛮荒之地存活下来呢?只能另辟蹊径,反客为主运用妖魔。 但还有一点,池愉没搞明白,就算利用了妖魔,他们的身体还是凡人之躯,身上没有一点灵气,反倒魔气横生,沾染了魔气的修士都容易失控走火入魔,那么凡人又是怎么从魔气的侵蚀下存活下来的? 池愉觉得,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池愉暂时将这些疑问放到了心中,他还需要更详细的勘察。 池愉回到了那个男人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就很巧,那个男人正是这个城镇的镇令,他在这个城镇有着极大的权力,被所有人信服。 池愉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村妇带着孩子过来给镇令送吃的。 这个城镇还算富饶,粮食并不短缺,因此村妇送的食物也极其丰盛——一篮子鸡蛋,一只宰杀好的母鸡,一只宰杀好的鸭,还有一篮子硕大饱满的野果,被她的孩子有几分艰难地抱着。 那村妇见了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带着浓浓的警惕,放下吃食就带着孩子赶紧离开了。 镇令笑着对他说:“仙人勿要见怪,我们镇没见过什么修士,大家在这个乱世吃尽了苦头,所以见了生人会害怕。” 池愉自然笑着说:“无事,对了,你们这城镇附近可有妖魔侵扰?我们是禅门弟子,下山历练就是为了斩妖除魔,若有妖魔,我们定不费余力铲除,护卫一方安宁。” 镇令沉吟片刻,道:“妖魔,那倒是极多的,蛮荒之地虽灵气充沛,却也滋生了许多妖魔。听说东镜洲对凡人最为友好,可惜路途太过遥远,我们凡人倾尽一生,都不可能靠双腿到达东镜洲的领域,你们修士倒是极方便,御剑飞舟数日便能横跨两洲,实在是羡慕啊。” 这话说得略酸了,但池愉也能理解,这个世界太注重弱肉强食,对弱者没有留有任何的余地,落后就要挨打这句真理,在这个世界得到了最大的释放。 池愉也不知道能对此说些什么,凡人不能修仙,绝对不可能是不想修,而大概率是不能修,没有机缘去修。 虽然修士多如牛毛,但是也有很多根本碰不到门槛的凡人,那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蝼蚁,无人垂眸无人关注。 池愉问镇令:“蛮荒之地也有仙门,难道没有人来此处测灵根收弟子吗?” 镇令难掩讥笑地道:“仙人可知,在蛮荒之地的妖魔,对有灵根的孩子最为敏锐,不等仙门到来,有灵根的孩子便早早被妖魔吃掉,久而久之,又如何能生出有灵根的孩童?” 池愉一愣,想起来了,《神途》的又一个设定,灵根是可以遗传的,比如母亲是火灵根,父亲是水灵根,那么孩子就有可能是1.火灵根2.水灵根3火水双灵根。 如果一方是火灵根,一方无灵根,那么孩子就是1.火灵根2.无灵根,这两种可能性。——倒是非常符合生物学。 因此《神途》仙门很流行“联姻”,只为了生出灵根更强的仙二代。 池愉现在明白了镇令言下之意了,这个城镇显然都是纯粹的凡人,没有人有灵根。 池愉心绪有些复杂,但他很快就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处多呆些时日,多杀些妖魔吧。” 镇令脸上也没有什么感激之情,很理直气壮地道:“那便谢过仙人了。” 池愉没从镇令口中掏出更多的信息,不过他不着急。 果然提着剑出发了,小球要跟着,池愉同意了。 谢希夷没有多说什么,但池愉出城镇的时候,从地图上看见了谢希夷黯淡的坐标光芒在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轻轻地闪烁。 池愉:0.0 显然,他隐蔽气机的功夫越发好了,但池愉有挂! 池愉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小球瞥见了这抹笑容,不禁问道:“傲天哥,你笑什么?” 池愉看了一眼地图上的太子,笑着说:“我在想玄寂师兄呢。” 小球道:“想到殿下就要笑吗?好怪哦。” 池愉问:“哪里怪了?” 小球想了想,道:“我哥哥给郑家姑娘写信,就是这样的笑容。” 池愉:“嗯?” 小球想明白了,“想到一个人时,无端喜乐,那也许是在思春了——哎呦,好痛!” 他一个踉跄,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 池愉赶紧把他扶起来,“怎么了?好端端的忽然摔倒?” 小球炼气三层,皮肉不至于很娇嫩,因此膝盖只在地上碰了几处淡淡的青,连皮都没破,但池愉过来扶他,他就趁机抱住了他,呜呜地叫唤,“傲天哥,我摔得好疼。” 池愉赶紧弯腰去撩他的衣袍,“我看看,摔哪儿了?” 小球挽起裤腿,给他瞅了一眼膝盖上的乌青,池愉从须弥戒里拿出伤药,给他擦了擦,到底是外伤,一擦那淤青就消失了,非常见效。 “没事了。”池愉说,“走路小心点。” 小球在池愉怀里四处看了看,跟池愉咬耳朵,“我总觉得殿下在附近。” 池愉一愣,恍然大悟,他没把小球说的话放在心上,但太子肯定容忍不了小球胡说八道,因而才出手教训。 他忍不住弯起唇角,又笑了起来,故意道:“不会吧,我没有发现玄寂师兄。” 小球知道他有秘密,和殿下一样,他选择不去问,不过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殿下应该真的不在。 小球嘀咕道:“刚刚真的很像是殿下对我下手了。” 池愉问:“他经常揍你吗?” 小球道:“倒也不是很经常,只是很多时候我嘴巴控制不住,所以殿下老用戒尺训我,现在温柔许多了,都不用戒尺了。” 池愉想起来一开始小球的口无遮拦,也不怪太子那么教训他了,不过显然,成效不大。 池愉压低声音道:“还是那句话,跟我说玄寂师兄的事情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玄寂师兄的事情,玄寂师兄不讨人喜欢,久而久之,一定会树很多敌,这样的话,你就是他的软肋,他们想对他下手,可能就会对你下手。” 小球看着他,却道:“可是傲天哥,现在不只是我了,还有你,你也是殿下的软肋了。” 池愉一愣,下意识地问:“我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小球斩钉截铁道:“当然,我觉得,殿下喜欢你,更胜于喜欢我。” 他笑了起来,“所以你也是殿下的软肋,傲天哥,你要努力修炼啊,要成为殿下的铠甲,而不是软肋。” 池愉笑了起来,眸光闪闪,声音坚定道:“我会的,玄寂师兄保护了我,我也要保护玄寂师兄。” 第45章 自此有了分别心 池愉和小球在附近逛了大半天,只斩杀了一只炼气期的妖魔,更强大的却是没有了。 小球若有所思地道:“听说强大的妖魔会有领地意识,在它领地之下,不会有很强的妖魔存在,一山不容二虎,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池愉将剑收进剑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既然如此,坐下休息吧。” 他现在已经摒除了口腹之欲,偶尔会亲自下厨,但也是给小球烙一些馅饼当干粮,用法术热热就能吃上现成的。 正常凡人的生活已经逐渐离他远去,低级储物袋里存放的一摞试卷也再也没有写过,也不再去思考高考、长大之类的事情。 人一生之中如果只能专注做一件事,那么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变强。 池愉松散了一会儿,便从须弥戒之中取出阵法盘,触发禁制,如此便能在此地修炼一会儿。 小球也跟着坐下修炼——他虽然懂很多事情,心智也算坚定,但悟性的确不高,修炼的速度很缓慢,因为他有时会从入定之中苏醒,而后便是漫长的走神。 但也因为如此,他似乎总是能注意到池愉注意不到的地方。 他盯着禁制之外看了许久,忽地注意到了一点不对劲,他想去喊傲天哥,但是傲天哥现在在修炼,只好先憋着。 过了几个时辰,池愉终于从入定中出来,小球才抓着他的袖子,对他说:“傲天哥,你看那边。” 池愉顺着小球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幽幽的绿色,“……什么东西?” 小球说:“你再仔细看看。” 池愉定睛一看,在绿色之中看见了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眸子,是一条浑身碧绿的小蛇,盘在旁边的树枝一直盯着他们看。 小球又指了一个方向,“还有那儿。” 很快,池愉又看见了一只拇指粗细的黑蝎子,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还知道隐蔽,将自己隐藏在一片树叶之下。 小球道:“还有。” 他又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一只巴掌大的金色蛤、蟆,将自己埋在泥巴里,却露出了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池愉:“……” 池愉脸色凝重起来,他道:“我们这是被监视了。” 小球道:“应该是的,不过他们太弱小了,傲天哥你才没有发现。” 池愉:“……” 他既惭愧,又若有所思地说:“一个合格的修士,就是得什么时候都得了解周遭的环境,就算是弱小的东西,也可能会是危及生命的利器。在修真界,就不能小看任何东西。” 小球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傲天哥,你进步得很快啊。” 池愉说:“被小球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高兴的。” 小球伸手抱了抱他,明明还是孩子的体型,但这时候又好像有了男人可靠的样子,“我知道,不过没事啦,傲天哥,你很善良,但在修真界,善良是活不下去的,你已经很努力了,也很棒了,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我们凡人王朝有一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就让我们互相当对方的老师吧,这点完全不可耻哦。” 池愉笑了起来,伸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知道,我没有觉得可耻,你在我心里,可以是需要疼爱的弟弟,也可以是交付后背的朋友。” 说完,池愉对小球道:“玄寂师兄还等着看我的表现,我们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小球问:“那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妖魔在哪儿啊?” 池愉想了想,道:“也许我能知道。” 他将这几只打上坐标标记,就对小球说:“今天先回去吧。” 小球:“嗯?不继续找妖魔了吗?” 池愉说:“没有妖魔能怎么办?先回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太子的坐标,已经回到了城镇,想来周遭没什么危险,所以他才放心地回去了。 意识到这点,池愉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玄寂师兄总是很傲娇的样子,但关心他的心情确实很真诚的。 他回到镇上,又碰到了镇令的孩子,他抱着那只大毒蜈蚣,像是在抱一只无害的家畜,虽然对他还有些警惕,但并没有掉头就跑,“小球。”他喊了一声。 小球立马笑了起来,说:“来了。” 他对池愉说:“傲天哥,他现在是我的朋友了,他叫小井。” 池愉压低声音道:“你交朋友倒是快。” 小球也压低声音对他说:“傲天哥,我跟你学的。” 池愉:“嗯?” 小球没再说什么,笑着小跑过去,也不害怕他怀里的大蜈蚣,搂着他的肩膀就往另一条小路上去了。 池愉摸了摸下巴,唇角翘起,笑道:“看来我的确成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现在想来,小球似乎的确变了许多,他们俩在某个方面倒是越来越像了。 他回到了镇令给他们准备的房间里。 太子在禅定,白皙如玉石般的脸庞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有一些或细小或肥硕的、以灵力幻化而成的七彩莲花在周遭生长,凋零,又生长,凋零,周而复始。 这样的奇景,只有太子在进入深度禅定的时候才会有。 池愉到现在也才见过两次,这次是第二次。 池愉伸手托了一朵冰凉轻盈的莲花,莲花很快在手里化作了一团洁白的雾气,如细沙般从指缝里流逝,落到地上的时候,却又凝结成了一朵细小的莲花。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太子身上,他眼睛紧闭,面容端庄优雅之中又带着一种淡淡的庄严肃穆,空气中氤氲着莲花幽香——这是一种很难得的清心材料。 池愉听说过道谛班同学的八卦,深入禅定后生出的莲花,可以用玉瓶收集起来,往外一卖就是一大笔灵石,这也是自在洲禅修们的一大收入。 池愉想到此处,赶紧拿出玉瓶来收集这些莲花。 谢希夷从禅定出来,就看见池愉坐在地上,旁边一堆玉瓶,见他醒了,那张不大的脸上露出笑来,对他说:“玄寂师兄,你终于醒了。” 谢希夷:“你做什么?” 池愉拿起一个玉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玄寂师兄,这些是你禅定后产的莲花,我都收集起来了,等回去可以放拍卖行卖,这也是一大笔钱,以后你要深入禅定,可以叫我一声,我来帮你收集。” 谢希夷道:“不需要。” 他并不缺灵石,那些莲花带了他一丝领悟,也并不想泄露出去。 他对池愉道:“你自己用,不要售出。” 池愉眨了眨眼,乖乖地说:“哦,那我自己用吧。” 谢希夷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池愉疑惑地问:“怎么了?” 谢希夷道:“你就斩杀了一只妖魔?” 池愉吹嘘道:“玄寂师兄厉害,居然什么都瞒不了你。” 谢希夷无动于衷,“太慢了。” 虽这么说,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又坐了回去,盘起了腿。 池愉问:“师兄?” 谢希夷声音平静地道:“我要继续修炼,你出去吧。” 池愉:“哦,那我走了,师兄你也不要修炼太久,劳逸结合啊。” 谢希夷:“嗯。” 池愉这才出去。 等他走了之后,谢希夷平静地自视——他开始有了分别心。 谢希夷修炼到如此境界,分别心已经被修到了最低,他不识人的美丑高矮胖瘦,破妄神通通常让他看到对方最深处的东西。 即使是小球,他也从未注意过他的相貌身高等外物,只注重他的修为。 但刚刚,他从禅定之中醒来,在龙傲天与他说话之时,他竟第一次注意到了对方的相貌。 这不是第一次。 在那莲蓬山之中,他压制龙傲天时,那一瞬间地欲动,观照内心,是魔心作祟,因为对方的脖颈展露在他眼前,魔心使他有摧毁撕咬之欲。 将魔心压制下去后,便再无这种情况。 但今日,此时,他对龙傲天有了分别心。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想,克制好奇心,那便是执着,放任好奇心,却又使他生出了分别心。 一旦有了分别心,诸多烦恼形相便会接连涌现。 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征兆,龙傲天分明于他的修行有碍—— 但,若是他无法克服,也就不用谈修行了。 谢希夷思量片刻,决意放任。 他下了床,隐蔽了气机,走到了龙傲天身边,此时龙傲天在跟小球窃窃私语。 谢希夷对他们说的话并没有兴趣,只是垂眸去看他的相貌—— 从前虽总是看龙,却从未注意他的相貌。修炼到光音天境界之后,所有人的五官在他面前都是模糊的,无法区别,也不屑于区别。 直至今日,龙傲天的脸在他眼里变得清晰,是一张很漂亮、轮廓柔和的脸庞,眉如剑裁云,眼如秋瞳剪水,睫羽纤长宛如蒲扇,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一派少年意气。 谢希夷分辨不出龙傲天的相貌在修真界是否出色,但在他眼里的的确确很漂亮,在周遭都是灰蒙蒙的背景里,龙傲天的存在是唯一的亮色,无法忽视。 谢希夷有些匪夷所思,这分别心……非常莫名其妙。 他注意到龙傲天与小球说话时,洁白的牙齿之间若隐若现的红舌,一些流水般自然逝去的记忆此刻在分别心的观照下又分明地浮现出来—— 他记起来自己曾用手指抚摸过那柔软的、湿润的舌头,当时只觉得口水过多,多有嫌弃,此时在分别心的观照下,却又觉出了另外一丝古怪的意味。 是什么呢?他漫不经心地思忖。 第46章 玄寂师兄,求你了 池愉倒是没多想,他只是觉得奇怪,他顶着太子温暖的手指,说:“玄寂师兄,这是酒窝,不是洞——不过玄寂师兄,我一直都有啊,你现在才发现吗?” 谢希夷一顿,说:“的确是现在才发现。” 池愉:“不是你——!” 他大感震惊,“那你每次盯着我,都盯了个寂寞吗?” 说到这里,池愉忽有所感,下意识地问:“你不会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吧?” 谢希夷道:“现在知道了。” 池愉立马察觉到漏洞,敏感地问:“那就是以前不知道了?” 谢希夷:“嗯。” 池愉:“……” 池愉匪夷所思地问:“为什么啊?” 谢希夷平静道:“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小球的长相。” 池愉瞳孔地震:“……” 他忍不住战术后仰,“你这个说辞,你不会现在也不知道小球长什么样子吧?” 谢希夷:“嗯。” 池愉心里微微一动,“但是你现在知道我的长相了。” 谢希夷看着他,转移话题道:“这座山很多蛊虫,会扰乱认知,比阵法还厉害些,我带你出去。” 池愉却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紧追不舍地问:“玄寂师兄,你还没回答我,你这个……叫分别心,对不对?” 谢希夷略诧异地看向他,“你还知道分别心?” 池愉笑了起来,他长了一双格外漂亮清澈的眼睛,眸色很黑,但又很亮,像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当然知道,我对这些有过研究的。” “人一有了分别心,就有了烦恼和形相的桎梏,有烦恼,就有了七情六欲,嫉妒嗔恨。一旦产生嗔恨,就会产生因果和业力。人要修行,就不能有分别心,没有分别心便能对大家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胖瘦矮丑贫穷与富贵的区别。但是说得容易,却很难做到,因为人总是会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这是天性。所以这种境界人是很难达到的。” “修行其实也是克制自己作为人的本性,因为人人都有烦恼,和七情六欲。其实说这么多,也就是圣人的一句话,圣罔念则作狂,狂克念则作圣。” 池愉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玄寂师兄对他有了分别心,连小球都没有的待遇,他有了。 池愉心里不禁感动起来,“玄寂师兄——” 谢希夷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道:“还要不要进山了?” 池愉:“要的!” 池愉没有继续问,有些事情,他心照不宣就好了。 他在心里想,玄寂师兄修为高深,那方面的觉悟也高,他之前说要渡他,确实听起来有些像无稽之谈。 而他要做到这点,他跟玄寂师兄的关系就必须亲密。 感情的羁绊是有力量的,靠单纯的佛法——人家玄寂师兄本来就是未来佛子,他不可能在这点上超越他,因此只能走捷径靠感情。 更亲密无间的感情与羁绊,才能形成真正的因缘,如此,他才能是玄寂师兄的“彼岸”。 具体要如何做,其实池愉没有很分明的概念。 但在他发出这样的宏愿之后,玄寂师兄对他有了分别心,这是一种悄无声息的回应。 虽然他嘴上内涵他不清醒,但玄寂师兄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回应。 池愉很高兴,非常高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傻笑来,被谢希夷瞧见了又是片刻的无言,终于忍受不了似地问:“你笑什么?” 池愉笑着说:“没笑什么,玄寂师兄,我很高兴。” 他没说太多,但谢希夷仿佛知道他在高兴什么,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他那般高兴,竟也叫谢希夷微妙地产生了一种很清浅、很纯粹的愉快。 谢希夷压下要往上翘的唇角。 两人终于走出了深深的山林,看见了那个洞穴。 洞穴之外也有人看守,不过都是些凡人,并没有什么本领。 但池愉没有掉以轻心,他又叠加了几层隐蔽符,才朝洞穴的方向走,但没走几步,就被谢希夷拦下来了。 “怎么了?”池愉压低声音问。 谢希夷收回手臂,道:“无事。” 池愉犹疑地看他,谢希夷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挑眉,“怎么?怕我坑你?” 池愉讪讪道:“怎么会!我可没有这么想,就算玄寂师兄你坑我,那肯定也是为我好,想磨炼我。” 谢希夷一顿,反倒匪夷所思起来,“在你心里,我竟这般好?” 池愉看他表情,也匪夷所思起来,“……难道不是吗?” “……”谢希夷思忖片刻,唇角微微翘起,“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池愉:“……” 居然是渣男语录! 挠头.jpg 但怎么听起来还有些宠溺呢? 这个词冒出来,池愉就起了鸡皮疙瘩,什么跟什么啊! 他立马抛到了脑后,继续迈步,又扭头问:“玄寂师兄,你跟我一起进去吗?”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说:“来都来了,陪你一起吧。” 来都来了.jpg 池愉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谢希夷瞥见他一直没停歇的笑容,突然又不是很想陪他进去。 但一言既出,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还是陪池愉进去了。 一进去,洞穴内部就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虫子发出的声音,池愉仔细看去,能看见很多的虫子趴在洞穴顶部睁着一双红色的眼睛看他们。 谢希夷忽然开口道:“它们不会伤人。” 池愉问:“玄寂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谢希夷道:“我能看见。” 这跟没回答一样! 池愉有心跟他聊聊,想了想,便问:“玄寂师兄,你以前在凡间的时候不是当太子吗?那当太子是不是要学很多东西啊?” 谢希夷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是要学很多。” “学些什么啊?” 谢希夷问:“你很闲么?” 池愉坦荡地说:“玄寂师兄,我想要更加了解你,接近一个人的心,就是从熟知对方过去开始的。” 谢希夷反问:“既然如此,你先说你的吧。” 池愉:“……” 池愉幽怨地道:“玄寂师兄,你好狡猾。” 虽然没能让太子开口,但在他开口之前,自己坦诚的确是一个必要的步骤,所以池愉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开了口:“玄寂师兄,其实我真正的名字,不叫龙傲天,龙傲天只是我在外面给自己的身份,也是我期望在这个世界成为的人,我真正的名字……” 他顿了顿,说:“我真正的名字叫池愉,池中物的池,愉快的愉。” 他说到这里,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一眼太子,交付真实的姓名,如果太子讲究公平公正,那也会自然地交付自己的真实姓名。 这是一次已经知晓答案的试探。 谢希夷不知他在想什么,对他的说法并不觉得意外,法名而已,他客观地点评道:“不错的名字,不过愉音同鱼,池中鱼,并非多好的意象。” 池愉笑道:“不能这么说,名字不需要有很好的意象,这名字我爷爷取的,愉嘛,就希望我能开开心心的,其实开心是一种很高级的情绪,小孩子的时候最容易感觉到开心,大了就很难再体会这种情绪了。长辈对我有这样的期望,那是最真挚朴实的祝福了,无灾无难,知足常乐。” 他话音刚落,语调瞬间高了几个调子,“靠,好多洞口,玄寂师兄,我们往哪儿去?” 谢希夷端着说:“这也要我帮你做决定吗?我只是来陪你的。” 池愉:“我用我一个秘密来跟你交换。” 谢希夷哼笑道:“我不好奇。” 池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轻地晃动,软着嗓子道:“玄寂师兄,求你了,求你帮帮我吧。” 猛男撒娇.jpg 谢希夷:“……” 他盯着他看,低声问:“你跟谁学的?” 池愉睁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我弟弟妹妹经常这么对我,超级萌的,不过他们都是小孩子,做的自然些,我么都这么大了,就勉勉强强吧。” 谢希夷没有说什么,沉默片刻,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池愉欢呼道:“谢谢玄寂师兄!” 他迈着步子就往谢希夷所指的方向过去,把谢希夷抛到了脑后,摆明了用完就丢。 还不等谢希夷心绪起什么波澜,就看见他在洞口处又停下来了,扭头回来看他,“玄寂师兄,快啊,跟上啊。” 谢希夷顿了一下,抬脚跟上,到池愉身边,池愉重新抓住了他的袖子,很认真地说:“其实我也感觉可能是这个洞口,因为我在这个洞口闻到了很浓的虫子腥味。” 谢希夷道:“另外洞口的尽头也是毒虫,气味上并无差别。” 池愉:“……哦。” 池愉想了想,说:“那这种情况,如果只有我的话,我只能一个一个洞口探过去了。” 谢希夷:“……你既然有爆裂符,难道没有通识符么?” 池愉听了,翻了一遍须弥戒,“还真的没有,这是什么符?” 谢希夷道:“使用后连通五感,可以探路。” 池愉:“哦。” 他老实地道:“我还真的不知道,玄寂师兄你不知道,我其实对现在的修真界没太多的常识,小球懂的都比我多。” 谢希夷低头看了一眼他洁白纤细的手指头上戴着的须弥戒。 池愉注意到他的目光,抬了抬手指,对谢希夷道:“这个须弥戒其实也不是我的,我救了一个人,他就将这个当报酬给我了。” 第47章 多好的蛋白质,大补啊! 有几分昏暗的地牢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虫子窃窃的鸣叫声,也有磋磨节肢发出来的摩擦声。腥臭味更重,地上有踩踏后的黄绿色粘液,致使气味微微的粘稠湿润,因为不通风,因而显得更加沉闷熏臭。 池愉被熏得眼睛都红了,生理性的泪水湿润了眼眶,于是不停地拿谢希夷的衣袖擦眼泪。 谢希夷忍无可忍,手臂微动,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池愉便丝滑地拿出了手帕来擦眼泪,擦完后,抽出了手里的剑。 他走了过去,还未靠近,一只黑色的蛊虫悄无声息的靠近,落到了池愉身上,正要钻破皮肤的时候,被池愉眼疾手快地一剑挑开,用剑尖刺死。 “喂。”池愉叫了一声那牢笼里的妖魔,并没有得到回应。 池愉觉得奇怪,因为牢笼的材质,并不特殊,就是普通的凡铁。 这样的凡铁,困住了一名金丹期的妖魔?怎么可能呢? 池愉试着砍断牢笼,修士的灵剑对上这种凡铁无往不利,轻松就将其斩断了。铁条落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惊得那硕大的蜘蛛腿颤动了几下。 池愉又喊了一声,“喂?” 蜘蛛妖魔还是没理会,池愉迟疑着举剑过去,戳了戳蜘蛛硕大的屁股,这一戳不要紧,竟然直接“噗嗤”一声,戳了进去,大量细小的小蜘蛛小爬虫顺着剑身爬了过来,惊得池愉差点弃剑——好悬想起来还能注入灵气,灵剑剑身瞬间掀起气浪,将那些虫子都吹飞了出去。 池愉抽出剑,心里更觉得古怪,作为金丹期的妖魔,对方的攻击手段太过柔弱了。 池愉陆续砍断牢笼的铁条,走进了牢笼,绕过巨大的蜘蛛肚子,看到了正面,只一眼,他就忍不住叫了出来。 “怎么了?”谢希夷不紧不慢的声音从洞口传了过来。 池愉忍住了干呕的欲望,捂着鼻子提高音量说:“玄寂师兄,这就是一具妖魔尸体,它早就已经死了。” 巨大的蜘蛛从背面看毫无异样,但绕过背面,才能看到这妖魔的正面已经被吃空了。 为什么说是被吃空了,因为还保留着啃噬的痕迹,脊柱肋骨根根分明,脊柱末端连接这泛着金属光泽的外壳。 金丹境的妖魔已经能做到肉身不腐不化,能变成骨头,只能是被吃了。 池愉一直知道妖魔不禁吃人还会吃同类,并没有什么禁忌,却是没想到金丹境的妖魔也能沦落到如此下场。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了谢希夷身边,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玄寂师兄,白来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妖魔,大概是他们看见这妖魔陨落的肉身,捡回来当了毒虫的巢穴。” 谢希夷看了看他,“这就是你的判断?” 池愉见他语气有异,不禁犹豫,“等等,我再想想。” 他又回到了蜘蛛躯壳面前,用剑挑了挑那具躯体,很快就将其翻了个面,蜘蛛巨大的腰腹出现在他眼前,这个角度看过去,明显能看到一个清晰的洞,从痕迹上看,像是从腹部开始啃噬,然后吃到了人身上。 池愉眸光一顿,又注意到了一个异样,蜘蛛身下的泥巴很松软潮湿。 妖魔就算死去魔气也一直保留,不容易消散,但蜘蛛身下的泥巴的魔气,却有些许差异。 池愉动用神识和灵力细细地感受了一下,终于感觉到了这差异在何处。 蜘蛛妖魔的魔气更浑浊,也更强,但蜘蛛身下泥土残留的魔气,却要更弱些,也要清澈些。 池愉忽地明白了,他起身,走到太子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玄寂师兄,应该有两只妖魔。” 他顿了一下,“我认为,它们应该是血亲,这具蜘蛛妖魔有孩子。” 虽然那泥土的魔气更弱,但与蜘蛛妖魔的魔气同宗同源,应该是血亲。 谢希夷道:“它逃不了多远,去追吧。” 池愉看向他,谢希夷无动于衷。 池愉:“……” 好吧,看样子玄寂师兄不陪他了。 空巢小孩(x) 池愉小声说:“那玄寂师兄,我去了?” 谢希夷:“嗯。” 池愉只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洞穴。 他走之后,谢希夷伸出手,指尖冒出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轻轻一抛,火焰落到了那具妖魔尸体上,哗啦一声,幽蓝色火焰瞬间将那具庞大的妖魔身体笼罩,空气中隐约响起一声尖细的女声尖叫,一道光芒闪过,谢希夷眼前的景色变了。 他陷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里是一个长得极美的女性妖魔,当然谢希夷并不能分辨,只是从这只女性妖魔在族群受欢迎的程度便自然地知晓,她是个美人。 强大,美丽,同族男妖魔不计其数的追求,令她生了又一只又一只强健的子嗣。 她凶残,嗜血,捕猎了许多修士、魔修,有时玩心大起,会装作柔弱的凡人女子,诱惑凡人男子,再将他们吃掉——但是大多时候都因为凡人毫无营养的缘故,只是杀掉,并不会吃掉。 非常正常、和千千万万的妖魔一样恶劣残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直到她有那么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修士,那修士名字叫泽秀,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少年,而且文采翩然,是大族子弟,出身高贵,因而有还算不错的灵根,在二十二岁的年纪修得了炼气八层,被朝廷派来镇守暮连镇。 那叫泽秀的人太过聪慧伶俐,也过于正人君子,竟令这妖魔心生了些许怜爱,半真半假地与其玩起了纯情的游戏。 当然,若是这个叫泽秀的轻易动心,怕是下一秒妖魔便原形毕露,将其杀死。 偏偏这泽秀一直恪守本心,始终无动于衷,便叫这化名花娘的妖魔实打实地起了好胜心,非要将他拿下不可。 如此斡旋了三年有余,花娘却是彻底心动,明明这修士柔弱无比,她就算吃到肚子里去,顷刻间的功夫便能化作一滩血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动了心。 头昏脑涨之下,她将自己的身份合盘托住,并给出了母蛊和子蛊,将主动权全交于了那个泽秀。 她原本想着这样的诚心能将泽秀打动,成就好事。 却不想那泽秀的心智极其坚定,始终无动于衷,收下母蛊和子蛊之后,便将子蛊下在了花娘身上,将其束缚在暮连镇后山,震慑一众妖魔不敢来犯。 花娘恨其狠心,爱恨交织之下,孕育了与泽秀的孩子——妖魔是混乱的种族,能与妖族生,与魔族生,自然也能与人族生,而孩子自然会继承更强的那一方的血脉。 因此这个孩子虽然比不过同母异父的兄弟,但也不容小觑,它在肚子里就吸食了她大部分的魔气血肉,花娘用这个理由将泽秀诱骗过来,将其吃掉。 虽然成功将孩子生了出来,但没想到泽秀早已将母蛊转移,花娘依然不能脱离此处。 便又打算夺舍她年幼的孩子,然而这孩子比她想得更要凶残,在她下手之前,它就已经将她吃掉了大半,又将她肚子里的子蛊一并吃掉——如此,就算是夺舍它,也依然有这蛊虫。 但不夺舍,她也将要陨落。 如此强大的妖魔,竟就以这么滑稽的结局收场。 幻境结束,妖魔以依然美丽动人的人形向谢希夷哀怨地诉说自己一腔真情错付。 谢希夷冷笑出声,“你是妖魔,能有什么真情,不过是胜负欲作祟罢了。” 妖魔脸上划过愤怒,“我还不够爱他吗?我愿意为他茹素,这三年里我不曾吃过一个人!一个修士!甚至连妖魔、魔修,我都未曾动口!” 谢希夷无动于衷,“说够了吗?说够了你可以去死了。” 他神识铺展过去,正要绞杀妖魔的元魄,那妖魔立即叫道:“等等,你难道就不可怜我吗?你不是禅修吗?你应该渡化我啊!” 谢希夷饶有兴趣地说:“你想我怎么渡化你?” 妖魔的元魄慢慢靠近,楚楚可怜地道:“你是禅修,你应该明白怎么渡化我啊?虽为妖魔,我也向往涅槃,如此便是众生,理应得到渡化啊。” 她在靠近到谢希夷一步距离后,眼眸闪过一丝凶光,化作一道光芒如迅雷般没入了谢希夷的身体。 谢希夷忍不住笑了起来,讥讽道:“夺舍禅修?谁给你的胆子?” 妖魔道:“虽会承受万般剧痛,但熬过去后我就会有一具天资绝佳的躯壳,小子,别抵抗了。” 她如此说道,正要吞噬谢希夷的元魄,却很快见到了一片金灿灿的金光,她在恍惚之间,忽地明白过来了这是什么,她哑声道:“佛骨?” 她竟是遇到了一个已经修成佛骨的禅修?? 不等她再多想,铺天盖地的金色神识朝她绞杀而来,身为金丹境的妖魔元魄自是比人修要强盛不少,但在佛骨面前,毫无抵抗的余力,不多时,便身死道消。 而吞噬了元魄的谢希夷,见到了这妖魔心中更深的东西——她竟是真心爱着那名叫泽秀的男子,最后将其吃掉,也是因为偏执地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那可怖的执着感情,令谢希夷微微皱起了眉头。 吞噬元魄后会如数悉知对方的情感与记忆,这让谢希夷有些许的不适,魔心也被这种强烈偏执的情感引诱了出来,又被他极快地强行压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火焰,面无表情地掉头就走。 等走出洞穴不远,撞见了池愉。 池愉头上沾染了树叶草叶,脸上也有好几道泥巴,他手里提了一个不停晃荡的东西,看见谢希夷眼睛就一亮,兴冲冲地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举高,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你看,我抓到它了,是个大虫子,这么大!” 第48章 一颗魔心 谢希夷拎着虫子后撤一步,语气略微有些诧异地说:“你现在好像有些果断过头了。” 池愉虚心请教道:“怎么了?这样不好吗?” 谢希夷说:“没有不好,只是不太像你。” 池愉道:“因为我知道妖魔是什么德性,就算它现在看起来很无害,那也是妖魔,它们爱杀戮,这是天性,现在一时怜悯放过,等它长成后会杀戮更多的人,所以现在杀掉它才是正确的事情。而且我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是,妖魔居然会被凡人所驱使,这绝对不正常,一定是有其中的缘由,如果哪天它不受控制,那这个城镇的所有凡人都活不了。因为睚眦必报也是妖魔的天性。” 他弯起唇角,笑了起来,“玄寂师兄,我既然能对你说出那些话,自然也有我自己的觉悟,我想要能够以平等的姿态站在你身边,而不是一直都被你庇护。” 谢希夷眸光微动,慢声道:“你说得对。” 龙傲天的成长超乎他的想象,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没什么能教给他的了。 池愉扭头恐吓那小妖魔道:“快变回去,我一剑给你个痛快。” 可恶的妖魔,变成婴儿也太狡猾了。他还真的有些下不了手,虽然心里明确地知晓婴儿只是妖魔为了迷惑他而幻化出来的表象。 那妖魔惊恐地呜呜起来,谢希夷将那只妖魔揽在怀里,道:“不过,我倒觉得,这只妖魔可以留下。” 池愉愣住了,“为什么?” 谢希夷垂眸,勾起唇角对它展露了一个微妙的笑容,“这可是妖魔与凡人的混血,它有灵根,若是压抑妖魔的本性,作为一个凡人,那么也可以修道成仙。我们既是修禅,若是有可渡之人,那渡一渡又何妨呢?” 池愉听了,若有所思,随即看向谢希夷,眼里有说不出来的动容,“玄寂师兄,你是有大慈悲的人,居然想不开去渡妖魔。就算是混血,妖魔以强者血脉为尊,混血也是如此,它体内的妖魔血脉必然强盛,按你说的,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谢希夷道:“行不可能之事,修行不就是如此?” 池愉恍然大悟,“也对哦。” 他看向谢希夷的眼神再次充满了钦佩,心里忍不住发散着想,就算是反派,在这个时候,还是有慈悲心的。 池愉这个时候又有些难以将两个人重合在一起,相同之处很多,但不同之处也同样很多。 这就是他的玄寂师兄,他不会让玄寂师兄变成未来那个样子的。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池愉这么说着,将剑收了起来。 “不过。”池愉盯着那半人半虫的玩意儿看,“能不能不要变成半个婴儿,你要不就变全乎,要不就不要变,这样子有点恶心啊。” 那小妖魔没了性命之忧,倒是没那么惊恐了,听到池愉这么说,那纯稚的脸上还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 池愉却没有被其蒙蔽,他伸手去掰开它的嘴,那婴儿纯稚的面孔之下,是一口尖利的牙齿,撕碎血肉仿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玄寂师兄,你看!它牙齿都不带变的,一点诚心都没有。” 谢希夷便盯着它看,“听到了么?想活下去,起码要有个人样罢。” 小妖魔还没有化去喉咙横骨,这筑基期的修为,也是通过啃噬母亲血肉得来的,并不牢固,它的岁数绝不超过两岁,虽有些许凶性,但并不多。 听罢也只是委委屈屈地将尖牙变回了红红的牙床。 但腰腹以下,确实没办法变了,修为不够,使劲摇晃,也还是白白胖胖的样子。 池愉没眼看,从须弥戒拿出一块花的桌布,剪刀随便一裁,裁了个半腰裙给它穿上了,“这样就可以了。” 又看了一下光裸的上身,剪刀一转,又裁了个短t恤给它穿上,这样总算是个文明的虫子了。 谢希夷看着他手指灵活翻飞,轻声道:“你倒是多才多艺。” 池愉笑了笑,说:“这个很简单。” 他想了想,问:“既然玄寂师兄你要收下它,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字啊?” “取名字?”谢希夷思忖,“是该取一个。” 池愉说:“贱名好养活,看它白白胖胖的,肥嫩多汁的样子,不如就叫它大白吧,正好跟小白凑一对。” 谢希夷:“俗,俗不可耐。” 池愉有理有据地说:“大俗即大雅。” 谢希夷哼笑道:“强词夺理。” 他伸手戳进那妖魔的嘴里,见它并不敢咬他,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可怜中带了些许可爱,谢希夷心情颇佳地道:“我赐它一姓,姓巫,名字,就叫云苏。” 池愉念道:“巫云苏?” 等等,怎么有些耳熟?? 池愉想了半天,一个漂亮的脸孔浮现在脑海之中,池愉一惊,结巴起来,“巫云苏??玄寂师兄?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这个啊?” “为什么?”谢希夷慢悠悠地说:“因为它只会呜呜叫,姓巫没问题吧?至于云苏……这白白胖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幼时喜欢吃的一种糕点,叫云酥——有机会带你尝尝。” 池愉:“……” 他再看向他手里的婴孩,杀心慢慢褪去,一种淡淡的惶恐浮现了出来。 巫云苏,是五百年后他遇到的人。 如此,一个鲜明的信号不可阻挡地冲进了池愉的心里。 历史是不可改变的。 即使他身在过去,也很难改变未来。 但特么这只是一本男频小说啊,有必要这么严谨吗? 谢希夷忽地道:“你在想什么?” 池愉回过神来,想起来玄寂师兄能嗅到他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一时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说:“这个名字挺好的,还是玄寂师兄你有文采。” 他须弥戒里还有巫云苏逃跑时丢下的宫殿,那里面还有不少珍宝法器,池愉总觉得他是有意为之,好像就是给他的。 看来他们关系匪浅。 想到此处,池愉对它倒是完全没有什么敌意了。 须弥戒里的宫殿型法器也能还给它,里面的东西也都可以给它用,倒也算是物归原主。 他们下了山,到山下的时候,巫云苏从谢希夷手里脱落,掉到了地上。 山上的毒虫蛊虫翻涌起来,聚集到它身下,将它裹了起来。 “玄寂师兄?”池愉惊讶地叫了一声。 谢希夷道:“它身上有蛊,不能离开这座山。” “那怎么办?” 谢希夷道:“那就先放在这儿吧,不着急,跑不掉。” 两人便没有再管它,悄无声息地地离开了,守卫的凡人是一个都没有惊动。 修士和凡人的差距就是这般大如鸿沟。 他们回到了镇令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镇令已经恭候多时了,他笑着看他们,没有问他们去了哪儿,若是去了后山,花娘亲自出手,他们便也不该出现在这儿,若没去后山,那他正好下手。 镇令讨厌修士,他们能修炼不说,有能力斩杀妖魔,却要收取灵石财物,他们一介凡人,又如何能拿出灵石来? 泽秀算是极少数与凡人同心的修士,却在最后也爱上了那名妖魔,甘愿赴死。镇令觉得他死得倒是极好,省得哪天心疼那妖魔了,又将其放出来。如此,两面都不讨好,死掉也是他最好的结局。 镇令对他们说:“两位仙人,今日的素斋已经备好了,请过来享用。” 池愉道:“我们已经辟谷,镇令不必如此费心。” 镇令露出笑容,道:“仙人虽然辟谷,但我们作为凡人,礼节不可少,是应该备些素斋供奉。” 池愉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便吃些吧,浪费总归不美。” 他这么说着,便进了屋,却见小球已经坐在位子上摩拳擦掌,准备动筷子了。 见他们来了,小球拿起了筷子,“快啊,傲天哥,有肉,红烧肉,我最喜欢吃红烧肉了。” 池愉:“不是说是素斋吗?” 镇令在他们之后进来,闻言笑道:“看着是红烧肉,其实是豆腐,并无荤腥,仙人大可放心。” 小球夹了一筷子,高兴地说:“就是肉的味道。” 三只细小的蛊虫隐蔽了身形,慢慢地靠近他们。 池愉和小球都没有察觉,但谢希夷有所察觉,他抽出剑来,一道剑光略过,三只细小的蛊虫瞬间被剑光集中,被震成了齑粉。 而那一桌子素斋也被波及,被劈了个粉碎。 池愉和小球吓了一跳,倒是池愉先反应了过来,率先抽出剑,对准了镇令,质问道:“你下毒了?” 镇令脸色一变,脸上露出笑来,“怎么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池愉如此反应,让谢希夷唇角轻轻地翘了起来,心里生出了淡淡的愉悦,他也并不开口,让他应对。 池愉肯定道:“没有误会,你肯定下毒了,快说,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镇令坚持道:“这绝对是个误会,你们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我如何能害得了你?” 池愉想了想,从须弥戒里取出了真言符,直接用在镇令身上,符纸一落到镇令身上,就化作了一道灵光没入了他的身体。 池愉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镇令嘴巴一张一合,竟是控制不了自己,说出了真话,“没有为什么,因为花娘的妖力在衰弱,妖魔可以进食修士的血肉来恢复力量,你们是最好的贡品。” 池愉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又奴役妖魔,又用修士去喂妖魔。 第49章 是禁咒出问题了吗 池愉没有理由拒绝他这个要求,追根究底,还是操心他的实力。 督促如此积极,如此严格,这其中也蕴含了太子对他的勉力鼓舞。 既然答应了,池愉也如实地去做,不想让玄寂师兄失望。 因而进程也被拉慢了。 他们从暮连镇出来过了好几天,都没有再遇到一只妖魔。 这倒也能理解,因为带了一只筑基期妖魔,且巫云苏身上还沾染了他母亲的味道,暂且很浓,没有要退散的痕迹,所以起到了一个震慑的作用。 小球对此心里有些许不满,加入队伍的不明物体越来越多,傲天哥除了修炼之外的有限时间,都分了出去,现在经常在傲天哥怀里的,是那只大虫子了! 凭什么啊! 就占了个体型小,还有一张婴儿脸——不是,它也不是真的婴儿啊,妖魔本来成长速度就非常快,它还吃了那只大妖魔,就算只有两岁,变成跟他这样的十岁小孩是没问题的吧?结果它狡猾得要死,居然变成婴儿,殿下又不可能去抱他,那就只能是他和傲天哥抱了啊。 小球恨自己太善良,没敢偷偷对这妖魔使坏——当然也怕被傲天哥发现。 灵兽跟他争宠也就算了,区区灯笼,不足挂齿。 但这妖魔就让人恼恨了。 他满腹抱怨,又不敢说出来,怕傲天哥觉得自己太小气。 池愉有限的时间里,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给这只虫子多做几件换洗的衣服,考虑到未来巫云苏喜欢反串女装,所以他投其所好,给它多做了些许靓丽的花裙子,上衣也学着它未来的装束,给它整了那种无袖对襟,路过城池,还给它买了一对银镯子戴手上,一个银色缀着红绳小锁的璎珞戴脖子上。 不看裙子之下的白腻虫体,从外边看过去,还真的像富贵人家的小婴儿了。 本来率先开口提议留下这只妖魔的谢希夷,反倒有些微妙的不悦情绪,漫不经心地对池愉说:“没必要在它身上花太多心思。” 池愉对此表示:“不行,玄寂师兄,是你开口说要收下它的,你若是不开口,我早就把它砍了,既然如此,你也应该负起责任来,我安排它的衣食住行,你安排它学点人类的东西,给它树立正确的三观,让它以后言行举止都向凡人靠拢,如此,才算渡化了它。” 谢希夷没想到这么一问,还给自己找出事来,便冷淡地说:“它何德何能令我如此。” 池愉道:“玄寂师兄,你就教教他吧,正好也能教教小球,小球这么小年龄陪你来自在洲,怕是都没读过几年书吧?” 好不容易有小球的存在感,他岂会放过,不等谢希夷说话,他就抢答道:“傲天哥,殿下有空的时候一直在教我的。” 为了博取傲天哥的关注,小球也算是拼了吃奶的力气,他显摆道:“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1】这就是越有才能天资的人就越低调,喜欢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人通常都没什么本事。” “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凡名利之地,退一步便能安稳,一直向前就会危险。有澹台明灭者,行不由径。凡事要留点余地给别人,不能赶尽杀绝,否则迎来反扑时只会失去更多。【2】” “人要超脱妄念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人都有兽性,食色性也,澄明的心境与妄念就像是明月和乌云,会同时存在,明月有时候被乌云遮蔽,但是又不会总是被遮蔽,总有云破月现、清光万里的时候,所以修行的过程就是拨云见日的过程。【3】” “不能修炼到修为很高的地步,也要做一个修养到达极致的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4】” 他叭叭叭地说了很多,听得池愉眼睛放光—— 玄寂师兄对自己人确实没话说,他也是这么真心对小球的。 他一开始的想法果然没有错,能带小孩千里迢迢来自在洲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坏人。 而且他还真的细心教导了小球,这里面一些道理,听着有不少是玄寂师兄本人不会那么去做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在因地制宜地教导小球,而且其中很多道理不一定是都是修炼上的,而是做人的。 他为小球考虑到了以后回家的未来,做好了两手准备。若小球实在是没有天赋,在自在洲学不进去,那么回家也能独立自主。 池愉越侧面了解太子,越觉得他形象还怪高大的。 池愉看向谢希夷的眼神不免带上了扑闪扑烁的光彩,其中的敬佩与崇拜溢于言表。 谢希夷被他的表情微妙地取悦到了,他控制着唇角的上扬,冷淡道:“小球,别显摆。” 小球却是很快原形毕露道:“所以殿下不用教我,这样的话,也不能耽误殿下的时间啊,他也是要修炼的!依我之见,不如把巫云苏放到凡人城池,雇个修士来照顾它,等我们历练完毕,再把它接回来,傲天哥,你觉得怎么样?” 谢希夷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脑子倒是灵活了不少,但都用在争风吃醋上,反倒落了下乘。 池愉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但在小球的殷切目光之下,他还是摇头道:“不行,不妥当,它到底是妖魔,人人得而诛之,没办法放它去凡人城池。” 虽然开口留下巫云苏的不是他,但知道未来巫云苏的池愉此时对这只半妖魔已经有了些许的责任感。 小球露出了计划居然失败的遗憾表情。 池愉察觉到了,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小脸,笑着说:“小球,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小球脸被揉得变形,也没有生气,声音含糊地问:“吃醋是什么啊?” 池愉说:“吃醋就是酸啊,也就是嫉妒。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对我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所以没有必要这样,我永远喜欢你。” 他这么说着,低下头来亲了一下小球的额头。 小球呆住了,他摸了摸额头,脸噌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傲天哥,你亲我?你为什么要亲我?” 池愉道:“自然是因为喜欢才亲的啊,亲吻就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亲的。” 小球所有的不满瞬间化为了灰烬,他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傲天哥,我也喜欢你!” 池愉弯下腰来,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小球凑过去吧唧一大口,非常响亮。 谢希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很闲吗?闲的话去练剑。” 池愉看了他一眼,忽地笑了起来。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你笑什么?” 池愉笑着说:“按理说,我应该雨露均沾,也亲玄寂师兄一口,但我们年龄都好大了,反而不能这么做,因为感觉会有些怪怪的,所以我只能用嘴巴说了——玄寂师兄,我也喜欢你!” 谢希夷反应冷淡地说:“你喜欢的人太多了,这种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份量。” 池愉挠头,感觉好像闻到了酸味,不由得为自己辩解道:“也没有很多吧?玄寂师兄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是负心汉一样。” 谢希夷拒绝飞来横锅,“我没说过这话。” 池愉唇角弯起,那个酒窝又出现了,深深的,似乎的确能盛一捧酒,“言下之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谢希夷冷着脸不说话。 池愉心道好嘛,就算是师兄,也是需要哄的,他可不能厚此薄彼,要让玄寂师兄知道他对他的钦佩和敬仰才好。 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玄寂师兄。” 谢希夷说:“有事?” 池愉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他举起谢希夷的衣袖,在他的目光之下,对着他的衣袖轻轻地亲了一下,抬起那双漂亮潋滟的眸子与谢希夷对视,满是澄澈的真诚,“玄寂师兄,我也很喜欢你的,你要相信我,我绝对、绝对发自内心,没有半分虚言。” 换做以前,谢希夷对此心里并不会有什么波澜,但他有了分别心,龙傲天的一言一行,在他眼里都变得分外分明。 他心里的异念又轻轻地动了一下,吞噬的女妖魔似乎也带了些许后遗症,魔心有了如此养分,竟渐渐地有些不受控制—— 他金眸略微深沉,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去,掐住了龙傲天的脸颊—— 他的脸颊很有肉,触感极其柔软光滑细腻,最柔软的丝绸都比不过分毫,阳光如此明媚,在他脸庞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那细微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目光流转,落到了他红软的嘴唇上,手指仿佛还记得当初那种微妙的湿润的触感,拇指过去摩挲了一下他饱满的唇珠,轻轻地探了进去…… “玄寂师兄?”池愉被他掐了脸,只觉得疑惑,叫了他一声,却见他无动于衷,一脸肃穆,好像在做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不由得住了嘴,主动地张开了嘴。 那本来在唇线试探的手指得了许可,便自然地摸了进去。 旁边的小球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毛,他低头看了看巫云苏,这只半人半虫的怪异妖魔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不由得伸手过去挡住了它的眼睛。 谢希夷忽地回过了神,他冷酷的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忡,他立即观照灵境,是那魔心勾着那丝异念在蠢蠢欲动,佛骨在体内散发出金光,将魔心再次压制了下去。 “玄寂师兄?”池愉含着他的手指,含糊地催促道,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快点啊,口水要流出来了嗷。” 谢希夷止住了抽出手的冲动,指腹继续往前,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那枚禁咒。 手指像是浸泡了在温泉之中,柔软、湿滑,金眸之下,能清晰地看见对方洁白的牙齿和红软的舌,红白映照之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感。 第50章 玄寂师兄,来观想吧! 观想,是一种修炼上的方便观,这里面的说法非常有讲究,池愉稍微了解过一些,最出名的就是九相观,即是人尸体之丑恶形相,作九种观想,可断除人对肉、体之执着与情执,是不净观的一种【1】,历代都有高僧对此发表壁画画作,是非常严肃重要的事情。 因此池愉乍一听太子这么说,虽有些许疑惑,不知道嘴巴里除了禁咒之外还有什么好观想的,但也没敢再说什么。 乖乖地继续张着嘴让他“观想”。 无论什么时候,都对修炼很认真啊,池愉想,看个禁咒都能看出修炼的法门。 他目光落到了谢希夷脸上,他一脸肃穆,金眸似乎都多了几分沉色,显然正在关键时期,池愉不敢有半分打扰,他喉结不停地滑动,吞咽着口水—— 又难免去想,这个时候玄寂师兄倒是不嫌他脏了,可见修炼上头了,一些底线都能往后抛了。 谢希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说完这句话,他那高大身影笼罩的少年便安安分分地住了嘴,反而努力地将嘴长得更大了些,能叫谢希夷手指出入得更加方便些。 好乖,谢希夷这般想的时候,魔心又蠢蠢欲动——想将龙傲天欺负到哭。 谢希夷微微蹙起眉,分心去将魔心包裹压制到灵境深处。 他这魔心,是充满了破坏欲与兽性的可憎东西,恶劣起来比妖魔有过之而不及。 谢希夷无法剔除它,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他仿佛依附着这东西而生,只能靠修炼压制下去——观照到根本,仿佛这颗魔心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但作为大夏太子的他,绝对不允许魔心控制他,也绝对不允许他露出不优雅的姿态。 能被若苦送到罗珀,其中也未必没有他些许不甚真诚的意愿。 也只有学禅,才能真正的压制这颗魔心,他只是不曾表露出这样的意愿而已,究其根本,还是不甘心。 他怎么能被一颗魔心所掌控? 谢希夷手指无知无觉地抽出,湿润的指尖抚摸描画池愉饱满的唇,将他的嘴唇抹得亮晶晶的。 池愉的嘴唇不禁紧闭了些,牙关微微扣紧,试探性地问:“玄寂师兄,好了么?” 他觉得有些略微的不自在,却又不甚明了是为什么。 如此的迷茫疑惑不禁也表露在了脸上。 谢希夷终于回过神来,他收回了手,语气淡淡地说:“今日观想结束了。” 他顿了顿,重新取出一张帕子,“你自己擦擦。” 池愉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嘴唇和下颚,不自在立马散去,好奇地问:“玄寂师兄,你观想到什么了?是观想禁咒了么?” 他说着,又有了些许紧张,“玄寂师兄,你自己说了禁咒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你可不要学。” 谢希夷随口道:“海水常驻不变,是为真,波浪起伏且无常,是妄。众生之心,对镜妄动,起灭无常,故皆是妄心。【2】这就是我观想的内容。” 他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大智慧便是在自身虚浮之气与种种妄念反复较量中得到。” 他说罢,对着池愉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龙傲天,你身上有一部分我的妄心,所以你有必要负起这个责任,以后也我继续让我这般观想吧。” 池愉听得肃然起敬,责任感油然而生,“你放心,玄寂师兄,包在我身上——不过,看个舌头就能观想到这么多吗?” 谢希夷道:“净从秽来,明从暗生。只要有心,万物都可观想。” 池愉:“……” 我看看是谁在内涵我.jpg 池愉怒道:“玄寂师兄,我都给你观想了,你居然还嫌我脏!!!” 他丢了帕子,冲过去扯住谢希夷宽大的衣袖,狠狠地擦了一下湿漉漉的脖子,“嫌我脏,我让你嫌我脏。” 谢希夷低头看了一眼被池愉口水濡湿的衣袖,却出奇地并没有烦闷之气,反倒觉得有些许愉悦,“一个清尘术就能清理干净,你是三岁稚儿么?” 池愉撒开他的衣袖,说:“这一瞬间能恶心一下玄寂师兄你,那就是值得的。” 谢希夷想,他并没有觉得恶心。 他一只手将那只沾满池愉口水的手帕拢进袖里乾坤,这也是观想的材料,并不能随意丢弃。 “那个。”小球弱弱地说:“傲天哥,你们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池愉目光落到他身上,很自然地道:“没有啊,怎么可能把你们忘了。” 小球有些许怨念道:“我发现傲天哥你跟殿下在一块儿,我就会像这世间随处可见的风景一样,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你们的背景,你们说话,我根本就插不进去。” 池愉乐不可支道:“你还计较这个啊,也正常,没事啊,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家殿下不也插不进来?只能干巴巴地说什么,你们是不是太闲了,要是太闲就去修炼/练剑,你们话真多等等。” 小球一想,发现还真的是。 谢希夷也不恼,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另一边盘腿坐下,开始深入禅定。 小球看谢希夷禅定之后,才走到池愉身边,压低声音跟池愉说:“傲天哥,我觉得我们殿下有点不对劲。” 池愉:“嗯?哪里不对劲?” 小球道:“你知道的,我们殿下其实是有魔心的。” 池愉道:“我知道,怎么了?” 小球有些犹豫,但还是压低声音说出了口:“这是一个秘密,我只跟你说。” 池愉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妖魔,小球说:“傲天哥你让他睡着吧。” 池愉便拿出了昏睡符,一掌拍到它头上,婴儿很快就闭上那双黑得有些许发紫的眼瞳陷入了昏睡。 小球这才道:“我们殿下这颗魔心非同小可,八岁的时候就被若苦禅师道破有这魔心,会坠入地狱,成就无上魔国。这样荒谬的谶言,我们陛下也没有将其赶出去,是因为殿下本身就有些问题,多的我不知道,但偶尔会失控,一旦失控的确会出一些事。” 他铺垫了一下,才进入了正题,“我们是三年前来的罗珀,这之前殿下都没有打算要来罗珀,那为什么会突然来呢?是因为他失控了,差点杀了他母后,虽然被封锁了消息,但在我们家族里其实不算秘密。” 池愉愣住了,敏锐地问:“小球,你想跟我说什么?” 小球嘀咕道:“其实我的直觉还挺准的,我总觉得刚才殿下观想你,是那魔心出来了。也许不是殿下想要观想你,是那魔心想观想你。如果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殿下有些危险。当然我们殿下很厉害,修为很高,都修到第二禅光音天境了,但只要不成佛子,他那魔心祛除不了,那就是会有冒头的可能性。” 池愉心里微动,“会不会是你的错觉?我不觉得玄寂师兄会想伤害我。” 小球道:“我知道,但那魔心是最不可理喻的东西,它会让殿下变得不像是殿下,他与陛下皇后娘娘的感情极深,但魔心出来后,还不是差点杀了皇后娘娘?傲天哥,我被殿下失控杀掉无所谓的,我虽然是他的堂弟,但也是他的仆从,他是我的主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为他死掉只会觉得幸福,但是傲天哥,我觉得你还是要警惕一下殿下,我好怕你会死。” 池愉沉默,他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声音温和地说:“先不要这么悲观,你要相信你家殿下,你觉得他会那么轻易被魔心掌控吗?我不会死的,你也知道的,我身上有很多秘密,总之,我不会死的。玄寂师兄有这颗魔心,想来这是他成为佛子最大的障碍,我要渡他,那这颗魔心也是我的目标,我会想办法,帮玄寂师兄剔除这颗魔心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刚才不是听到你家殿下说的话了么?如果是魔心想观想我,又怎么可能说出真实与妄心这种话?玄寂师兄在正经修炼,你可千万别多想。” 小球在他温暖的怀里,紧张的心慢慢松懈了下来,只是,又有些许不满,因为他们中间还隔了个妖魔,害得傲天哥没将他抱全乎。 小球忍下了将这妖魔丢掉的冲动,乖乖点头道:“我知道了,傲天哥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跟殿下提起来。” 池愉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个大漏勺,什么都给你家殿下漏出来了。” 小球小声道:“我只跟傲天哥你说的,我怕你被殿下的魔心伤害。” 池愉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魔心呢?” 小球想了想,说:“因为刚才我总觉得殿下看你的眼神有点吓人,好像想咬你一口似的。” 池愉哑然失笑,“可能你看错了。” 这么一说,小球也不是很确定了,“也许吧……” 巫云苏还是交给小球带,池愉回到自己的蒲团坐下修炼。 修炼之前,他伸手探进自己嘴唇里,摸了摸自己的舌头,只觉出了湿滑柔软,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观想的。 也难为玄寂师兄能观想出那么内容了。 不过,池愉回想了一下小球说得那些内容,忽然发现了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事情—— 玄寂师兄性格摆在这儿,又怎么会最后会变成谢希夷那个样子? 是因为魔心吗……? 谢希夷作为反派,是魔心主导掌控了他么? 池愉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想到了办法,只要他在修炼上帮到了玄寂师兄,那玄寂师兄修为上来了,自然能压制那颗魔心了。 要渡他,现在第一步目标俨然清晰可见了。 要助玄寂师兄观想,助他顿悟,修为快快提升,成为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 自觉自己找到了道路的池愉高兴不已,修炼也更有了劲头。 第51章 你好像小狗 池愉舔了两下就有点舔不动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玄寂师兄不会在逗他,把他当狗了吧? 他目光犹疑地去看对方,只见他依旧一脸肃穆,那璀璨如烈日般的金眸仿佛都黯淡了几分,沉沉地积淀了几分凝重。 池愉:“……” 或许,是他境界太低了。 就在池愉打算继续舔的时候,谢希夷忽然从观照之中抽离了出来,这才发觉池愉将他的手指含了嘴里,那条温热的舌头在细细地舔舐他的手指,那种濡湿柔软的包裹感,令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觉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唇角不禁翘了起来,自然而然地调侃道:“你好像小狗。” 池愉:??? 池愉大怒,将谢希夷的手指吐了出来,大声说:“玄寂师兄!!明明是你让我舔的,现在你居然倒打一耙说我是狗!太过分了吧!” 谢希夷挑眉道:“我让了么?是我亲口说的?” 池愉:“???” 好啊好啊,居然假装失忆! 池愉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故意逗他的!还真的把他当狗逗了! 真恶劣! 池愉这下真气到了,气冲冲地跑开了。 谢希夷扭头看向小球,这小子在旁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问小球:“是我让他舔的么?” 小球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殿下是你说的,你说‘你合上嘴’。” 谢希夷道:“我知道,这是我说的。” 小球说:“但是你后面很快就说‘继续舔’。” 谢希夷:“……” 小球问:“殿下,你真的是在观想吗?” 谢希夷自然道:“难道还有假么?” 小球说:“我跟傲天哥都是人,既然如此,殿下你可以来观想我,不要去观想傲天哥了。” 谢希夷看向他,微微笑了起来,“你的修为如此低微,并没有价值让我观想。” 小球嘀咕道:“这有什么的,就算我不修炼,我的修为还是会升上去的。” 谢希夷语气严厉起来,“闭嘴。” 小球一顿,抿住了嘴唇,不再言语。 谢希夷顿了顿,语气松软几分,道:“靠人不如靠己,若你生在寻常人家,不思进取倒也无碍,但你错生在皇家,自当勉励,为家族尽心效力。” 小球叹气道:“好啦殿下,我知道了。” 他垂头丧气地要离开,但刚转身,又想起一件事来,他看向谢希夷,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你那魔心,没出来吧?” 谢希夷:“这不用你操心。” 小球:“哦。” 这回答,那就是有了? 小球将忐忑藏进心里深处,不敢多想,抱着那妖魔离开了。 * 池愉站在河边,拿着扁扁的石头打水漂,他玩这个有一手,石头能弹出数十个水漂来。 一块石头打出去,看着漂了一路最后沉底之后,池愉弯腰重新挑拣石头。 身后传来了太子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池愉捡起石头,回头看了一眼,决心不理睬他。 谢希夷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摆好姿势,将手里那块石头打了出去,扁扁的石头擦着水面一路飘,差一些距离便能飘到河对岸去。 谢希夷点评道:“幼稚。” 池愉阴阳怪气道:“玄寂师兄高雅如仙人,自然看不上凡人的这些小游戏啦。” 谢希夷还没被龙傲天这样对待过,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微微蹙着眉道:“你又不是凡人。” 池愉道:“不是凡人就不能玩凡人的小游戏么?那玄寂师兄也不是狗啊,怎么把我当狗崽子欺负呢?” 谢希夷:“……” 谢希夷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的确是在观想。”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故意欺负他。 池愉不信,只觉得自己一腔真情错付了,他继续弯腰去捡石头,摆了个好借力的姿势,将那块石头打了出去——这次倒是没有发挥好,石头很快就沉底了。 谢希夷目光落到池愉脸上——自从有了分别心之后,龙傲天各种面目在他眼里逐渐变得清晰,往日即使看他,也并不会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一旦有了分别心,龙傲天便与其他人都区分开来,色彩变得异常鲜明,连他脸上在光线下浮现的细细淡淡的绒毛都能叫他多看几眼。 此时看他,便能看见他那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那双秀气的眉毛轻轻地蹙着,的确是一副不大高兴的面孔。 谢希夷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他再次观照,却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仿佛是那异念分离出来的东西。 其实想剔除这抹异念并不困难,分别心也可以同样剔除下去。 但谢希夷并不想这么做。 至于缘由,有很多。 谢希夷声音悦耳地道:“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池愉瞥了他一眼,问:“刚才你有观想出什么来么?” 谢希夷自然道:“有。” 池愉问:“是什么?” 谢希夷道:“性定而动无不正。” 池愉挠头,虚心请教道:“玄寂师兄,什么意思啊?” 谢希夷翘起唇角,道:“我对你有了分别心,看你的一切都觉得新鲜,但如果不会被表象迷惑,能保持内心的平静,那便是性定而动无不正。我说过了,你身上有一部分我的妄心,这妄心从何而来,便是分别心生出来的。” 池愉:“……” 总觉得被内涵影响他修行了呢。 池愉直接问道:“那玄寂师兄,你对我有了分别心,这样是不是阻碍了你修行啊?”他有些惭愧地道:“这么说来,我反倒做错事情了?” 都怪他太迷人了(x 谢希夷道:“不会,修行若是如此轻易地被阻碍,那我也不用修行了。” 他若有所思地道:“我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不破不立,若我继续下去,或许真的能借此剔除魔心。” 他说罢,金眸看向池愉,声音悦耳道:“如此,也算你在渡我吧。” 这话说得池愉高兴起来了,兴冲冲地问:“玄寂师兄,真的吗?” 谢希夷:“嗯。” 他看着池愉因为他这一句话高兴起来,眼眸如日轮般熠熠生辉,不由得心里一动。 手不禁伸了出去,捏住了池愉的下巴。 “……玄寂师兄?”池愉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他比他高了太多,微微靠近些,他的身体就完全落在了太子的阴影之下,但池愉并不觉得有压迫感,因为他知道玄寂师兄不会伤害他,信任让他对他的触碰也并不觉得反感。 谢希夷注视着他的脸,慢声道:“你笑起来,更好看。” 池愉:“嗯??” 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谢希夷道:“所以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板着脸了。” 池愉道:“是玄寂师兄你先说了很过分的话。” 又垂下眼,小声嘀咕道:“什么像小狗,明明是你让我舔的,我是觉得很奇怪,哪有人会舔别人的手指的,我是听你的话,想助你观想修炼的,结果还被你取笑了。” 谢希夷看着他小声嘀嘀咕咕的样子,只觉得心境又有些不稳了起来,魔心再次冒头,被他快速地压了下去。 “抱歉。”他也压低了声音,这么对池愉说。 池愉有些错愕,过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我已经不生气了。” 他实在是太好哄了,也无心去分辨玄寂师兄当时是不是真的在取笑他,如此轻易地又高兴了起来。 “玄寂师兄,现在还有时间,可以继续观想。”池愉对谢希夷说。 谢希夷却道:“不必了,今日已经足够了。” 池愉:“这样吗?” 谢希夷勾起唇角,说:“你也说了,让你舔手指很奇怪,既然如此,以后不做了。” 池愉忍不住捻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来修真界不知不觉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头发已经长长了很多,他剪了好几次,勉强保持着微分碎盖的样子,但最近一个月,他没有再剪过了,因此头发又长到了肩头,被他用一根发绳绑了起来,扎了个高马尾,额前的碎发短,没能绑上去,因此落在他额前,有些不自在的时候便不自觉地去捻额前的碎发。 这个细节,谢希夷也是最近才发现。 他才知道,可以不靠灵境散发出来的形色来判断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分别心令他有了一个名为龙傲天的策,而他企图做出最出色的论。 池愉终于开了口:“其实,如果只要对玄寂师兄你有帮助的话,像小狗就像小狗吧,在我们那儿,小狗也算是个形容词呢,是褒义词!没错!是褒义词!所以……所以没关系的。不过我不是很明白,我为什么会让玄寂师兄你领悟到这么多呢?” 谢希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因为分别心,其中缘由我也不知道。” 池愉好奇地问:“还有玄寂师兄你不知道的事情吗?你不是修了那个破妄神通吗?” 谢希夷道:“那个,只能对别人用。于己,只能时刻观照,明心见性。” 池愉:“哦。” 池愉没有异议了,又高高兴兴地露出笑脸,捧着谢希夷捏他下巴的手,说:“以后也继续观想我吧,玄寂师兄,我是这个世界最希望你能当佛子的人。” 谢希夷心道:好乖,好想…… 好想什么呢? 谢希夷不甚明了,只觉得纯粹的愉悦,他反手握住了池愉的手,忽地发现了新天地——— 触感如此柔软细腻,似乎并不比舌差。 第52章 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池愉虽然觉得怪,但也没有质疑。 修行的人一般都摆脱了低俗的欲望,更何况太子修禅的,怎么可能会有那方面的想法? 所以,这没什么的,只是他被现代社会影响了,才会觉得男孩和男孩牵手很怪。 其实这都没什么的,女生也喜欢牵手,而且肢体接触很多。 换算成男生,其实真的没什么。 池愉觉得自己还算敏感,毕竟现代社会是信息社会,就算他没有特别关注,也总能不自觉地听到一些新闻信息,什么男学生被男老师猥亵性、侵,男生和女生其实都不太安全,都要小心。 所以池愉这方面的意识还是有的。 所以太子捏他手怪是怪了些,但池愉除了一开始的小敏感,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不再去多想。 于是太子一直捏着他的手,他也慢慢习惯了,自然地跟他聊天道:“玄寂师兄,你教教巫云苏吧?我觉得他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正好可以给他启蒙。” 谢希夷兴致缺缺,“妖魔不需要什么启蒙,它只要把自己修成人身,做个人修,就是它的道。” 池愉:“。” 池愉有时候觉得自己又不是很了解玄寂师兄,明明开口留下巫云苏的是他,但是不管巫云苏的也是他。 池愉忍不住说:“可是,你给它取了名字,这就有了因缘,说你是它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既然如此,就该望子成龙啊。” 谢希夷冷漠道:“事实上,现在我已经后悔了。” 池愉:“……行吧,既然你不管,那我去给它启蒙,总不能让他野蛮生长。” 谢希夷一顿,忽然改变了主意,“不,我来吧。” 池愉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地说:“玄寂师兄,你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谢希夷唇角微微翘起,说:“既然你开了口,我这个做师兄的,还能不答应么?” 池愉心里动容,心想玄寂师兄其实还是太心软了,他稍微磨一下就答应了。 玄寂师兄,真好啊。 池愉心里一阵高兴,由衷地说:“谢谢玄寂师兄。” 谢希夷道:“谢礼呢?” “啊?”池愉愣住了。 谢希夷道:“既然感激,总不能空口说一句,谢礼。” 他对池愉伸出了手掌,手指弯曲,做了一个讨要的姿势。 池愉瞳孔地震:“……” 他居然看到太子在跟他要东西! 头一次啊! 池愉手忙脚乱地从须弥戒里摸出了一块极品灵石,放到了他的手掌心里。 谢希夷挑眉,说:“难道我看上去很缺灵石吗?” 池愉:“……” 他抓回了极品灵石,在须弥戒里一通翻找,这里面基本都是凌鹤洲的财产,还有些是他买的破烂,实在是拿不出手。 最后池愉咬咬牙,从手指里咬下一枚造型精致的须弥戒,这是弘讲师送他的。 他捏着那枚须弥戒放到了谢希夷手里,掀起薄薄的眼皮,眼眸含光地看着他。 谢希夷注意到他的眼睛实在漂亮,黑色的睫毛又长又密,像小小的扇子,衬得他眼瞳黑白分明,水光潋滟,美不胜收,他唇角不禁又翘了起来,“我不缺须弥戒——谢礼总要诚心些,送些我需要的东西才对,你说呢?” 池愉:“……” 他将须弥戒拿回来,他一只手被谢希夷抓着,想戴回去都有些困难,只好放到唇间抿着,再伸手过去将须弥戒重新戴到了细白的手指上。 戴好之后,池愉直接问谢希夷:“那玄寂师兄你到底需要什么,你说了我再尽量满足你。” 谢希夷道:“这就需要你用心去想,而不是我直接把答案给你。” 池愉:“……” 好难搞哦玄寂师兄。 池愉费劲脑筋想了想,说:“玄寂师兄,谢礼先欠着好吗?等我想到我再给你。” 谢希夷宽容道:“可以。” 池愉松了一口气,他们快到驻扎地的时候,池愉又听到谢希夷说:“你说过,告诉我一个秘密,你打算食言吗?” 池愉忍不住战术后仰:“……玄寂师兄,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着呢?” 谢希夷道:“轻诺必寡信。” 池愉:“……” 别骂了别骂了.jpg 池愉红着脸,小声说:“其实不是什么很大的秘密啦,就是我小时候爸妈出国把我丢给爷爷奶奶养,我趁着我爷爷奶奶晚上睡着的时候,一个人背着小书包离家出走找我爸妈,想回我自己家。 走了很久很久,那时候只有一轮月亮陪着我,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我觉得月亮在跟着我,所以很害怕,就一直跑一直跑,结果那月亮也跟着我跑得飞快,我就吓哭了。 正好附近有坟山,有那种蓝绿色的火在坟头上烧,就更吓人了,我那时候怕鬼,所以吓得特别厉害,就一直狂奔,奔到大马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哥哥,脸白得像个鬼一样,问我在做什么,我就说月亮在追我,他就对我笑,然后伸手拉我,说要送我回家。 特别吓人的是,那个哥哥手特别冰,而且长头发,穿着古装,玄寂师兄你知道吗,大晚上、坟山、古装,手很冰很冰,这些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冲击有多大。 我都吓蒙了,那个哥哥看拉不动我,就把我抱起来,让我坐他手臂上,慢悠悠走了很久的路,将我送到了家门口——他还知道我住哪儿! 超可怕!他放我下来后,我回头去看,他就没人影了,他直接消失了! 我回家后,离家出走这件事对谁都没说。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像做梦似的,已经不知道是真是假了。这就是我秘密,真的很小,其实没有交换的价值,玄寂师兄,其实我是在霸王买卖,难为你还记得。” 谢希夷的确没想到是这么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但莫名,他觉得很有些意思,大概是因为太细小了,反倒出其不意? 谢希夷颇有些兴致地道:“鬼?这是凡间的说法,厉鬼才有形体,你那时五岁,是阳气最旺的时候,他不怕你,或许不是鬼,是修士。” 池愉欲言又止,这就是时代文化的差异了,太子不会懂他那个世界已经是高度发达的科技社会。 这是池愉从小到大唯一一次遇到过的灵异事件,后面上学了也慢慢的唯物主义战士,这个事情在他心里也逐渐淡化。 谢希夷说:“你该庆幸你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修士,要是遇到了邪修,你这个年龄的小孩会被抓去炼制丹药。” 池愉:“……不是啦,玄寂师兄,我们那里很安全的。” 他好惆怅哦,好不容易把这个离奇灵异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倾听者居然不懂其中的惊悚……真是寂寞。 池愉努力了一把,说:“现在想起来,我当时搂他脖子的时候,也是冰冰凉凉的,浑身都很冷,那时候可是夏天啊,只有鬼才会那么冷。” 谢希夷道:“邪修修了邪法,自然失去体内真阳,因此浑身冰冷。” 池愉:“……” 这就是代沟= = 池愉转移话题道:“玄寂师兄,你呢?说说你的事情吧,之前不是说交换么?我都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情了,你也应该说你的事情啊,我想更加了解你。” 谢希夷道:“难道小球说得不够多么?” 池愉:“……” 他讪讪道:“玄寂师兄,你知道啊?” 谢希夷勾起唇角,道:“他一向如此。” “……”池愉好奇地问:“玄寂师兄,你和你父母感情怎么样?听小球说你还有一个弟弟?” 谢希夷语气淡淡道:“我与父母感情自然不错,我父亲只有我母亲一个妻子,因此子嗣少了些,但也正常。大夏王朝皇储一旦继承皇位,便不能有妃嫔,只能有一位妻子,余下皇储可以多纳妾室,为家族开枝散叶。” “我弟弟……”谢希夷顿了一下,竟叹了一口气,破天荒地有几分烦闷道:“自小不成器,如今赶鸭子上架,不知做得如何。” 池愉看玄寂师兄这幅模样,只觉得他和世间千千万万的哥哥没什么区别,这才是真正的玄寂师兄么? 池愉心里说不出来的情绪,他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他继续问:“玄寂师兄,不是说修炼都要斩断亲缘么?可是为什么你还记挂着他们?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谢希夷烦闷散去,唇角勾起一个笑来,“是有这个说法,修炼修的就是清静无为,去伪存真,亲缘、爱缘、友缘等这些都是需要斩断的东西,但于我而言,并非那么容易斩断。” 池愉愣住了,追问道:“为什么啊?这种一般是最容易斩断的吧?” 谢希夷看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说了实话,“血缘无法轻易斩断,血缘给予我另一重业力,便是偏执心,就好比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是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相悖行为。想祛除偏执心,我需要亲自动手,杀了我家族的所有人,如此血缘上的业力便能消失,但杀了我家族的所有人,我的修为再无可能精进。” 他唇角翘起,说:“所以,我极难成为佛子,进了罗珀禅门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不过,将骨头都淬炼成佛骨,也能成佛子,但这话就没必要说了。 池愉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内幕,他不知为何,有些心惊肉跳的,“玄寂师兄,这么大的秘密你怎么能说出来?这不是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啊,你怎么跟小球一样啊?” 特么这是祖传大漏勺啊! 谢希夷道:“不算是什么秘密,我想阿耨多罗佛门各位尊者都知道。” 池愉干巴巴地说:“要是、要是有人为了害你,对你家族的人下手怎么办?” 谢希夷道:“没用,需要我亲手杀。” 池愉:“……不是。” 他脑子越转越快,显然,玄寂师兄是在乎亲缘的,难道……池愉声音急促起来了,“玄寂师兄,不是啊,你的家族,是你的软肋啊,是你的弱点,要是有人盯上了大夏皇族,将他们都杀了,怎么办?” 第53章 喜当爹 小球倒不觉得他家殿下想贪他这点东西,在禅门的时候,他浑身家当都是他保管的。 出来后家当才回到殿下袖里,怕他被人抢了。 因此虽然极不情愿,但小球还是摘下来须弥戒,交给了谢希夷。 灰溜溜地回去,池愉知道后,也没觉得有问题,须弥戒的确很贵重,小球一个炼器三层的确保不住,交给太子也是应该的。 晚上池愉去修炼之前,去看了一眼太子,他还真的在教巫云苏。 赶紧过去,把月照给放了出来,这灵兽一出来,就立马绽放出皎皎月华,方圆百里都被它的光芒给照亮了。 谢希夷向他投来了锐利的目光:“……你在做什么?” 池愉腼腆地笑,“玄寂师兄,你也一起给小白启个蒙吧。” 谢希夷:“它只是一只灵兽。” 池愉纠正道:“错了,玄寂师兄,小白是未来神兽。” 小白一仰脖子,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没错,就这么对别人介绍它! 谢希夷:“……” 池愉搓手,一脸地老实巴交,说:“未来神兽怎么可以是文盲呢?玄寂师兄,你把它一起教了吧。” 谢希夷发觉自己是不是太惯着他了,让他一直得寸进尺。 谢希夷冷声道:“我不是私塾里的夫子。” 池愉:“可是你是我有求必应、最好的玄寂师兄。” 谢希夷:“……” 谢希夷道:“给这灯笼遮一遮,太亮了。” 池愉:“好咧!” 池愉拿了一块桌布,给小白遮了遮光。 太子小课堂开课啦.jpg 池愉回去修炼。 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进入状态,便展开神识过去,打算看一看他们上课的进度。 结果听见“啪啪”的声音,凝起神识去看,才发现是太子在抽巫云苏的手心,悦耳的声音遥遥地传来:“筑基期妖魔,灵智还不如一只低阶灵兽,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何用处?” 小白在旁边骄傲地又嗷又哞,狂甩麒麟尾。 池愉:“……” 巫云苏脱离了池愉的视线,面目就变得凶狠,他长出尖牙要咬谢希夷的戒尺,被谢希夷轻松避开,一个迅捷的闪击,它一颗尖牙就被扇飞了出去,那凶狠暴戾的眼瞳瞬间变得清澈,不仅飞快地将嘴缩了回去,还将肥厚的掌心举高,请求他打掌心。 池愉:“……” 看来交给玄寂师兄教养没错。 * 又过了半个月,他们慢悠悠地,终于到了一个繁华的城池。 池愉嗅到了浓浓的香气,眼睛猛地一亮,“是肉包子的香味。” 小球流下了口水,“我想吃肉包子。” 谢希夷凝神看向这座城池,说:“凡人城池。” 池愉问:“凡人城池怎么了?” 谢希夷道:“正常情况下,进不去。” 池愉睁大眼睛,“为什么?” 谢希夷勾起唇角,“你猜。” 池愉知道玄寂师兄在考验他,于是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郑重地说:“因为有结界?” 谢希夷:“不是。” 池愉:“那就是有针对修士的禁制?” 谢希夷:“不是。” 小球在旁边透了答案,“不是啊,凡人城池的话,就说明要路引啊,没有路引进不去的。” 池愉:“……” 池愉恍然大悟,反思道:“是我把问题看得太复杂了,有时候虽然走得很高,但是也不能忘记低处的风景。既能高处胜寒,又能融入滚滚红尘。玄寂师兄,我悟到了。” 谢希夷:“……” 不是,他这次只是想逗逗他而已。 小球一脸崇拜,“傲天哥,不愧是你,这也能开悟。” 池愉谦虚道:“还是玄寂师兄因材施教教得好,名师才能出高徒嘛。玄寂师兄,你说是吗?” 这一顶高帽戴上来,哪有自己摘下去的道理,因此谢希夷唇角翘起,说:“油嘴滑舌。” 池愉:“嘿嘿。” 他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我们没有路引啊。” 谢希夷道:“我们又不是凡人,不需要路引。” 池愉:“……” 他后知后觉,“玄寂师兄,你刚才是在逗我?” 谢希夷挑眉,“我是在教你。” 池愉:“……” 好坏啊玄寂师兄! 小球率先走过去,拿出了一枚玉牌,守城士兵看了一眼,冷肃的表情立即软化,对着他行了一礼。 小球回头对他们招了招手,池愉和谢希夷便走了过去。 池愉问小球:“小球,你给他看的是什么?” 小球道:“是望仙洲的通行玉牌,因为东镜洲、望仙洲、蛮荒之地三洲关系紧密,所以这三洲的通行玉牌都是可以互相用的,凡人城池也是认可的。” “原来如此。” 小球拉着池愉的手说:“傲天哥,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池愉说:“行,不过时间不多,随便吃点吧。” 他现在修炼时间太多了,已经挤压了他太多的时间。 但习惯之后……也就习惯了。 他抱着那只妖魔,不吃血肉之后,它从筑基二层的修为,慢慢跌到了筑基一层,或许不久之后就会跌到炼气期。 这也是妖魔的特性,他们靠血气修行,吃得修士越多,修为便越高。而这只妖魔出世没多久,只要不继续吃血肉,修为就会被用于自身的成长,等啃噬母亲得来的修为清到炼气一层后,就可以转修人道,成为人修。 所以必须得看着它不能碰血肉的东西。 前几天池愉一个没看住,就看见它用蛊虫诱骗了一只野兔,将其吃进了肚子里,吃得围兜都是兔毛和血,脏得池愉差点把它丢进转转回收掉(x 池愉带娃也是带得得心应手,虽然心里门清这妖魔是故意化成婴儿模样来博同情的,但化得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皮肤白里透红,手臂也跟莲藕似的,很有福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它当真婴儿来照顾了。 找了一家早餐摊坐下,点了一蒸笼的肉包和两碗清粥,池愉一坐下,就拿勺子来给巫云苏喂粥,“宝宝张嘴,啊,来吃饭。”他熟练地哄道。 小球看得又是一酸,但他没吭声,傲天哥可是给他须弥戒了,看这妖魔身上的破烂货,璎珞还是他重新掰圆回去给它戴上去的。 他啃着肉包,去看自家殿下,却是见他扭头看着另一个方向,微微蹙了眉。 小球问:“殿下,怎么了?” 谢希夷说:“无事。” 小球心道,这不像是无事的样子。不过嘴里肉包好吃,便没在意了。 池愉将一碗粥都给它喂了下去,又拿了一个肉包掰给它吃。 卖早餐的老板看见了赶紧说:“哎呦,你怎么能给这么小的婴儿吃包子,这可不兴吃啊,吃了化不了的。” 老板是一个丰腴的大娘,包着头巾特别朴实热心,“两个大男人带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可怜,你们要是不介意,我给它喂些奶,我儿媳妇刚生,有奶水。” 池愉赶紧拒绝了,“不用了不用了,它能吃的,这一路都是这么吃过来的。”说完,把撕下来的包子皮塞进巫云苏嘴里。 巫云苏飞快吃了下去。 “哎呦,造孽哦,这能行吗?这孩子太可怜了。”大娘看着心都揪疼,“这孩子怕是一出生就没喝过奶吧?没事,就让我儿媳妇帮你们喂一次,年纪大了实在是看不得这种事情。” 说罢,就热心地过来抱巫云苏,池愉赶紧站起来躲避,“不用了它不喝奶。” 大娘说:“你们是大老爷们,哪懂得养孩子,能养这么大不容易,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池愉到底生嫩了,大娘一个假动作,成功将池愉怀里的巫云苏夺了过去,“你们继续吃着,我家就在这后面,喂完了给你们送过来。” 池愉尔康手:“大娘!” 那不是普通婴儿啊! 大娘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池愉追过去,小球拿着端着一盘包子跟了过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让它变成婴儿样。” 池愉紧张地说:“不行啊,要是它咬人怎么办?” 那一口尖锐的牙齿,能把人咬穿吧? 但追到大娘家门口,里面传来了声音, “娘,这女娃娃长得真漂亮啊,谁家的娃啊?” “赶紧给这孩子喂喂奶,你不知道,两个大男人带了两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给她喝粥,这能化么?喝米粥也就算了,还要给她吃肉包子,可怜的娃儿,遇到这么不靠谱的家人。” 窸窣的解衣服的声音传来,池愉不敢进去了,在门口踌躇,为难得脸都烧了起来。 谢希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它要是咬人,我就将它的牙齿一颗一颗拔下来。” 屋里的巫云苏:“……” 它能听到。 本来长出尖牙想咬下眼前血肉的妖魔,硬生生地将牙收了回去,憋屈地如同普通婴儿般吸吮起了奶汁。 “哎呦,真乖,都不咬我,比二柱乖多了。” “可怜见的,没喝过奶吧,难得喝上一次,多喝些。” 巫云苏:“……” 半炷香之后,巫云苏被大娘送了出来,交回到池愉手里,“你这闺女是真乖啊,一点都不哭闹。” 池愉干笑道:“哈哈哈哈。” 付了早餐钱,池愉抱着巫云苏正要回到谢希夷身边,忽然感觉怀里的重量重了些,低头一看,巫云苏从婴儿的体型,变成了几岁小孩的模样,修为也酷酷往下掉,掉到了炼气八层。 第54章 是龙就要盘柱子吗? 谢希夷给池愉泼冷水道:“它只是一只妖魔,再如何也当不了你儿子。” “你别管,他敢叫我就敢认。”池愉说。 谢希夷不语,只是眼神有些冰冷地看了一眼巫云苏。 不应该留下它,谢希夷想。 池愉摸了摸巫云苏身上的裙子,因为体型变大了,衣裙也被撑得快破了,他撩开裙子一看,还是那白白胖胖的肥腻虫体,幸好光不溜秋,要是长个五颜六色的毛,跟毛毛虫那样的,那池愉第一面就把它砍了。 池愉放下裙摆,从须弥戒里摸出了裙式法衣,这是那艘宫殿法器里房间衣柜里的衣服,大概是巫云苏自己穿的,样式也很像,这会儿正好用上。 法衣可以自动贴合主人的体型身形,因此成人裙式的法衣到了巫云苏身上,就立马变小,贴合了他的身形,衣裙上挂了些银色的小铃铛和链子,动一下就叮当作响,巫云苏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摸裙子上的铃铛。 池愉看它喜欢,便笑着说:“喜欢吧?你穿这件真的很好看,等你头发长了我就扎扎辫子,我会扎,扎得可好了。” 巫云苏婴儿模样的时候头发短短的,现在长了几岁,头发也长了,软软的披散在肩头,池愉随便抽了一根绑糕点油纸的红绳给他扎了低马尾。 巫云苏对他很可爱的笑,伸手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小球看见了又气得不行,“都长大了就下来走路啊,怎么能让傲天哥一直抱你!” 巫云苏害怕地缩进池愉的颈窝,喊:“爹爹。” 小球:“……” 池愉赶紧说:“没事没事,正好可以锻炼一下臂力。而且它也没腿啊,还是得让人抱的。” 谢希夷盯着那只妖魔,开口道:“修为清到练气一层,就能化出双腿。” 巫云苏:“……” 真到练气一层,它就更弱了。 身上的蛊虫实力也会大幅度降低,到时候更没有自保能力。 巫云苏更抱紧了池愉的脖颈,软着嗓子说:“爹爹,不要。” 池愉便说:“这个不着急。” 他低头看向巫云苏,唇角翘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巫云苏,虽然你是妖魔,但你身体里也留着人族的血脉,你有两条路可以走,妖魔是你的本性,你可以挥洒你的本性,肆意地捕食凡人修士,但同样的,也会缔结无数的仇恨和因缘,所以你走这条路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如果你能克服本性,修人道得人身,那我们就是伙伴,我可以给你很多修炼资源,起码能让你修到金丹期。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未来。” 巫云苏意识到他说得是认真的,这个能用柔软嗓音哄他吃饭的少年修士,可以如春风拂面般和煦,也可以有着砍杀他的决绝与果断。 巫云苏手指微微动了动,妖魔的本性令他生性多疑且嗜血,人族的本能又令他多了几分多情与软弱。 当初在暮连镇,他们一踏入他的领地,就被他发现了,他借着金丹境妖魔的尸身能够安然活下来,却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妖魔尸身培育的蛊虫也不足以毒死或者掌控这几个修士。 所以他一开始就选择了不散发出敌意,装作弱小的样子逃跑。 被留下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这几个修士是禅修。而且他出生到现在,因为蛊虫的缘故,并没有伤害过一个凡人,平常啃噬生下他的那只妖魔,血气便用深山的动物来弥补,勉强能够维持自身的血气运转。 如此,他们并没有理由对他下杀手。 只是他身上有子蛊,就算到他们手里,估计也会变成任由他们驱使的奴隶。 他没想到少年修士会在他面前碾碎那只母蛊。 妖魔没有亲情的观念,就像他母亲一生下他后就想夺舍他,为了活下去,巫云苏啃噬了母亲的血肉。 每家每户的虫子都是他的眼线,他能看到这些凡人的父母是如何对待小孩的,他看得十分困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凡人的父母是那样温声细语地对孩子说话,又将他们抱在怀里哼曲子哄睡,就算拿着竹条抽打小孩,也会一边打一边哭。 凡人弱小,他们却十分爱孩子,但妖魔强大,却在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想夺舍他。 巫云苏不明白,因此少年修士对他的温柔,难以遏制地令他生出了贪恋之心。 妖魔是如此贪婪的物种,血肉会想要更多,而温暖也是如此。 他想要更多,想牢牢霸占这份目光。 本来打算一直用婴儿的面目来锁住他的目光,但这一刻,巫云苏意识到,必须做出抉择了。 他抱着池愉的脖颈,小声说:“我知道了。” 他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池愉也不着急,虽然他外表还是小孩的样子,但池愉知道他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妖魔的成长速度是很快的,他们出生一年后就可以自主捕猎了,而这只妖魔都已经两岁了,完全算是一个“大人”了。 他们到了一家酒楼,打算修整几天。 这半个多月,他们一直没有遇到过妖魔,任务牌上的数字一直停留在21,距离任务还有很远。 不过谢希夷不着急,小球也不着急,池愉看他们不着急,也就跟着不着急了。 着急也没有用啊,根本找不到妖魔,而且巫云苏身上的金丹境妖魔的气味都还没彻底散掉,金丹境以下的妖魔根本就不敢凑到他们跟前来,除了一些看不懂情况的妖魔——这种妖魔通常也弱小到没什么斩杀的价值。 到酒楼之后,池愉要了三个上好的房间,巫云苏塞给谢希夷,让他继续给他启蒙上课,自己则是回房间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池愉现在算得上十分刻苦了,简直是拿出了拼搏高考一百天的劲头。 但修炼也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真正花时间去修炼,池愉便能明白他当时顿悟连升三级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如果有经验条,大概是筑基四层1xxx/5xxxxx,每天修炼20小时,大概增加200个上下的经验点。 使用极品灵石的话,还得考虑经脉的宽度和厚度,最佳情况下也只能增加500个左右经验点,但是好消息是能使用一年多。 也难怪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很难修炼到金丹境了。 池愉问过小球,玄寂师兄什么时候到的金丹境,小球嘴上也没门把,直接就说了玄寂师兄16岁的时候就到金丹境了。 这种修炼速度,连《神途》里99%的天骄都做不到,但玄寂师兄就做到了。 这就非常可怕了。 玄寂师兄的天赋之高,高到难以想象。 池愉心绪有些纷杂,但很快就摒除了杂念,静下心来修炼。 再睁眼,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池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坐了回去,探出神识,想看看玄寂师兄在做什么。 然而神识一探出去,就碰到了另一个神识。 池愉:“嗯?玄寂师兄?” 那神识不语,只是将他的神识揉吧揉吧,揉成了一只潦草的小狗。 池愉:“???” 那神识又将他的神识展开,重新揉,揉成了一个歪嘴斜眼的小人。 池愉怒道:“玄寂师兄,不要玩弄我的神识啊!” 谢希夷道:“是你的神识太弱了,弱小就会被人揉圆搓扁。” 池愉反驳道:“我现在已经比之前强很多了!” 那强大的神识继续揉搓他的神识,揉得池愉有点舒服,脊椎骨都软了起来,“怎么回事?”池愉有些惊奇地问。 谢希夷回答:“什么怎么回事?” 池愉微微红着脸说:“这样子,有点舒服诶。” 谢希夷回答:“正常,神识被人绞杀也会觉得痛楚。” 池愉感觉头皮都发麻了,脸颊悄悄红了,但嘴上说:“不要揉了,玄寂师兄。” 他的神识又被谢希夷揉成了一条翘着尾巴的小龙,但龙头的位置长着一个耷拉着长耳朵的小狗脑袋,吐着舌头歪嘴笑。 池愉:“……” 这什么拼接物种啊! “不要随便在有人的地方探出神识。”谢希夷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修士的神识一旦碰上,就是一场绞杀,轻则神识受损,重则元魄受损修为停滞不前。” 池愉被揉得嗓子眼里哼哼的,“我知道,这个我能不知道吗?这里是凡人城池,我才敢把神识探出来的。” 谢希夷声音里含了几分笑意,“所以你落到我手上了。” “别揉了,玄寂师兄。”池愉不是很坚定地说。 谢希夷低笑起来,“我看你也不是不想要的样子。” 池愉:“……” 池愉不吭声了,神识被这么弄,就像是做了一场精神spa,非常的舒服,他还真的希望他能继续给他揉揉。 原来神识还能这样玩啊? 学到了。 池愉试探性地去摸玄寂师兄的神识,比起他好揉捏的神识,玄寂师兄的神识就要浑厚很多,触感是硬邦邦的触感,并不能揉成别的样子。 小狗龙神识便伸出很多小触手来摸挠玄寂师兄的神识,“玄寂师兄,我这样你会舒服么?” 谢希夷道:“痒。” 小龙便缠了上去,很快,池愉发现:诶——好像摩擦也很舒服。 池愉的神识无师自通地在谢希夷的神识上蹭了蹭,忍不住说:“好舒服。” 他嗓子都舒服软了。 谢希夷说:“不对。” 池愉:“嗯??” 谢希夷便将自己的神识捏成一根柱子的形状,“来盘吧。” 池愉:“……” 是龙就要盘柱子,这是什么刻板印象啊? 第55章 你家殿下俗名是什么 池愉不自觉地蹭了很久,蹭完后感觉神识都变得轻盈了。 本来展开神识久了会觉得疲惫,但这会儿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感觉精力都变得充沛了起来。 他问太子:“玄寂师兄,你觉得舒服吗?” 谢希夷回答:“还行。” 池愉不满道:“还行是什么意思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还行太敷衍了。” “。”谢希夷道:“舒服又怎样?你难道还想经常蹭吗?” 池愉不禁脸红,吭吭哧哧地说:“不行吗?” 谢希夷道:“节从肥甘丧,贪图享受的人,往往会陷入无耻的境界,从而导致懈怠堕落。” 池愉:“……” 我毫无本领.jpg 谢希夷继续道:“我的神识你可以蹭,但若是碰到别的神识,你要知道避让,不要愚蠢地碰上去,这是修士之间最忌讳的事情。” 池愉有气无力地道:“我知道啦,这个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修士之间的神识是武器,一旦一个空间里出现两个神识,便默认会动手,剑拔弩张,所以通常遇到另外一个神识,不想起争执的话就会敛回神识。 这个常识他当然知道。 但池愉还真的没想到神识居然还能这么玩。 不,池愉甚至感觉从中受益了一些。 不过,太子都这么说了,池愉也没好意思发出神识经常蹭蹭的邀请。 池愉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身体都软乎乎的,舒服惨了,缓了一会儿,才起身下床出门。 打开门,看见小球靠在走廊墙上,便问:“小球,你做什么呢?” 小球看见他眼睛一亮,道:“傲天哥,我想找你玩啊,但是不知道你修炼好了没有。” 池愉道:“你想去哪儿玩?” 小球道:“我看见他们在放花灯,听说可以许愿。” “可以,那我们去……你去问问你家殿下去不去?”池愉说。 小球撒谎道:“我问了,殿下要修炼,我们去就好了。” 池愉闻言,也没有多想,这个时间的确是太子的修炼时间。 他们便携手下了楼。 这座凡人城池极热闹,凡人很多,脸上带着笑容,是没有被妖魔侵染的安然与和平。 池愉觉得奇怪,压低声音对小球道:“奇怪,蛮荒之地不是说凡人生活得很艰难吗?为什么这里的人这么平和?” 小球也有些许不解,“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书上说过,在东镜洲、望仙洲、蛮荒之地三洲,蛮荒之地的凡人王朝最少,也经常灭国,很少有和平的地方。有修士城池是正常的,但这么大的凡人城池,倒是很少见呢。” 池愉道:“找人问问。” 池愉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还属于是那种长辈会很喜欢的乖巧脸蛋,因此他随意地拉了一个大爷攀谈,没聊几句,两人就无话不谈了。 池愉得知这座城池是虞朝的首都燕京,大爷不免骄傲地道:“听说外边世道乱,魑魅魍魉横行,但我们燕京是顶顶安全的,没听说过有什么精怪作怪,这也多亏我们陛下圣明,设立了镇魔司,在镇魔司御下,任何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都休想祸害人间。” 池愉露出惊叹的表情,“这么厉害吗?” 心里却道,这大爷岁数可不小,对妖魔的概念却不深,显然这虞朝平安了不少年岁。 大爷道:“自然,我们虞朝就是最安全的,邻国姜国听说被妖怪灭了国,因此来了不少难民,想要当我朝百姓,陛下仁德,收留了他们。” 大爷说到这里不免感慨,“这世道乱啊,因此才显得我们陛下有多英明神武。” 他的孙子靠了过来,小声说:“可是我听说我们陛下也是妖怪——” 大爷脸色一变,捂住了小孩的嘴,怒骂道:“闭嘴,这话岂是你能说的?” 又抬起脸来对池愉笑:“别听这孩子胡说,我们陛下的确有些传闻,但那又怎样?我们百姓能不知道谁对我们真的好么?就算确有其事,那又如何?” 池愉:哦吼。 池愉好奇心噌得一下上来了,“大爷,陛下有哪些传闻啊?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大爷闭口不谈,池愉抓住他的袖子,“求你了大爷,我太想知道了,你跟我说了,我绝对不外传,若是我说出去,就天打雷劈。” 如此毒誓之下,大爷才略微松动了表情,将池愉拉到了一旁,开口道:“倒也没什么,就是陛下二十四岁登基,如今已经八十余载,却容颜不变,依旧是青年的模样,才有了这个传闻。” 小球嘀咕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传闻呢?一颗长寿丹就能做到的事情。” 大爷:“长寿丹?那是什么?” 小球道:“就是一颗吃下去可以增寿一百年的丹药,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吃第二颗效果就会倍减,这东西最多增寿两百年。” 大爷一脸你看话本看傻了的表情,“这世间哪有这种东西,你这孩子,话本的东西可不能当真啊。” 池愉一听就知道此处凡人程度很深,修仙之类的都还是话本里的内容了。 池愉问:“大爷,就这吗?还有别的传闻吗?” 大爷惊奇道:“这还不诡谲吗?” 池愉说:“也许是陛下驻颜有术呢?” 大爷只好说:“还有一个传闻,陛下用童男童女活祭换来的长生不老。” 池愉:“嗯?” 大爷说:“只是一个传闻,听说姜国国破之后来到了我们虞朝,陛下收留了他们,但是每年会从姜地收走一百对童男童女。不过,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小球又忍不住说:“活祭换长生不老简直是无稽之谈,魔族屠城炼个血狱丸也才延寿几百年。” 大爷:“……” 他低头看小球,不满道:“小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沉迷话本,这个年纪你应该去看书进学啊,总看话本这辈子不就废了吗?” 池愉赶紧道:“大爷,就这些传闻了吗?没有别的传闻了吗?” 大爷想了想,说:“没了,咱们陛下也就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哦,还有一件事,就是咱们陛下至今后宫无一妃嫔呢,也无任何子嗣,这倒很奇怪。” 小球道:“也正常,一般的修士是不会娶妻的。” 大爷:“修士?” 池愉伸手捂住了小球的嘴,“好了,小球,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啊。” 又跟大爷聊了几句,便结束了聊天。 池愉和小球往河边走,池愉问小球:“你觉得这里有妖魔么?” 小球道:“不知道,不过如果那个陛下是妖魔的话,我们一进城,他应该就知道了。” 池愉道:“我觉得,是妖魔的可能性比较大,妖魔自身有驱逐同类的能力,但修士没有,修士反而是妖魔的猎物。” 小球问:“傲天哥,要管吗?” 池愉踌躇了一下,才说:“这里很太平,感觉不管好像也行。” 都太平了八十多年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球道:“那就不管,我们玩几天就走吧。” 池愉:“嗯。” 他们到了岸边,此时月色极美,河面波光粼粼,无数花灯被涟漪推着前进,形成了一条璀璨灯流。 池愉去买了两盏花灯,又租借了毛笔,在花灯上木牌上写下了回家两个字。 小球垫起脚尖偷看了一眼,问:“回家还需要许愿吗?只要有灵石,就算是万穹洲一个多月也就到了。” 池愉微微笑了起来,没回答,将毛病给小球,“你来写吧。” 小球接过毛笔,在木牌上写:快快长大。 池愉看着他写下这四个字,不免感慨道:“看来不论是何处的小孩,在这个时期的愿望都是快点长大,但是小球,等成了大人,又会想当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可以理直气壮地无忧无虑啊。” 小球道:“我不会的,我也想快点长大,成为殿下和傲天哥你的伙伴,我修为低微,只能做一些分割妖魔的活,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也想保护傲天哥你。” 池愉听了,心里感动,忍不住伸手搓了搓他的脸,“不着急,修真无岁月,长大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不过你都知道你修为低微,修炼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再走神了,好好修炼啊喂!” 小球:“……快把花灯放下去吧,傲天哥。” 池愉将两盏花灯放进河里,看着它们汇进灯流里不见了踪影。 夜晚的清风徐徐,吹得池愉格外舒爽,他有些莫名其妙的高兴,他低头对小球说:“小球,你大名叫什么啊?” 小球迟疑了一下,才说:“傲天哥你想知道我大名做什么?” 池愉道:“你总不能一直叫小球吧?我想知道你以后的大名,以后方便我找到你。” 小球一听,便开了口回答:“我姓谢,大名是谢听寒。” 池愉:“这个名字很好听啊。” 他顺势问:“那玄寂师兄俗名岂不是也姓谢了?谢什么呢?” 小球忽地反应过来,“傲天哥!你是不是就是想问我殿下的名字啊!” 池愉赶紧道:“没有没有,只是我觉得我都知道你的名字了,当然也想知道一下你家殿下的名字啊,要是你家殿下以后没能当上佛子,我还能通过他的俗名找他不是吗?” 小球说:“呸呸呸,傲天哥,你不要说晦气的话,我们殿下可以当上佛子的。” 池愉:“哦对,你看我这张嘴——以防万一,你还是告诉我吧。” 小球道:“殿下的名讳不是我能随便说的,不过他的名字出自‘至理希夷,微言渊奥,非所能钻仰。’无色无声,就是道的境界。是陛下给他取的名字。” 第56章 爸爸妈妈我吃上软饭了 池愉这一听,不对啊,怎么像钓鱼执法。 但是钓鱼执法你也得呆在身边看着才能抓现行啊,这都跑出来了,再回去人家想吃都已经吃完了啊。 池愉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绕过玄寂师兄赶去酒楼。 谢希夷站在原地看着他跑掉,小球从旁边蹭了过来,跟他说:“殿下,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留下那只妖魔啊?” 小球自觉得自己还算了解自家殿下,他对自己人很好,但对外人就过于冷漠了,也因为如此,很多法门都无法使用出来,因为佛门法门都需要正心正念才能使用出来。 他得知是自家殿下留下的那只妖魔后就觉得无法理解,因为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道:“没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当时龙傲天太过果断,谢希夷想让他缓缓,仅此而已。 当然,也有一丁点原因,是那只妖魔还未曾见血,拥有一半人族血脉的它,尚且有几分纯稚,若是龙傲天逼着自己杀了它,以后难免会陷入懊悔的心境之中,如此对修行也有障碍。 但开口将妖魔留下来的是他,现在对它起了杀心的也是他。 谢希夷当然能察觉到自己这心境变化的缘由。 “回去吧。”谢希夷说。 * 池愉赶回酒楼,太子房间里没有巫云苏,便到了楼下问走堂的小二。 小二印象很深,池愉一开口,就直接说了:“那会儿那个客人把那个小姑娘托给后厨了。现在应该在后厨玩吧。” 池愉赶去后厨,就看见巫云苏坐在院子里,手里捏着一块饼,皱着眉看着,并不吃。 看见他来了,眼睛一亮,将饼丢掉,对他展开双臂,要他抱。 后厨大叔拿着糕点出来,见到丢到地上的饼,赶紧跑过来,弯腰捡起来,吹了吹,放自己嘴里咬着,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巫云苏,“这个好吃,乖,吃这个。” 巫云苏飞快地看了池愉一眼,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口,大叔笑了起来,“这个软哈,好吃啊?” 池愉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教它道:“说谢谢。” 巫云苏乖巧地喊:“谢谢。” 声音依旧奶声奶气的,大叔开心地笑,“不用谢不用谢。” 他倒是没有怀疑池愉跟小孩不是一家人,看着长得都怪像的,能不是一家人么? 池愉注意到这大叔手臂上缠着纱布,纱布处还渗着血,不仅紧张地问:“它没伤着您吧?” 大叔笑道:“没有没有,她一个小女孩能伤着我什么?这是我徒弟撇刀子给我划了,这孩子看见了还心疼我呢,给我舔了舔伤口。” 池愉:“……” 他那是心疼你么? 他那是想吃你。 他低头去看巫云苏,巫云苏将脑袋搁到了他肩窝,避开了他的死亡凝视。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跟大叔告别之后,他压低声音对巫云苏说:“巫云苏,既然你也认我当爹,那我得跟你说清楚,不能吃人,不能吃生肉,要是被我发现一次,我就杀了你。” 虽然他这么说,但巫云苏并不害怕。 他怕的是他叫玄寂师兄的那个男人,他看着年龄不大,但心里门清,那个玄寂,是故意将他给受了伤的凡人,临走前看向他的一眼,意味分明。 巫云苏明白,他想让自己犯错。 这还只是初步的试探,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杀掉他。 巫云苏不是很明白,既然讨厌他,为什么当初又要将他留下? 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乖乖地回答道:“我不吃,爹,我听话。” 池愉:哎呦。 真可爱。 别的不说,巫云苏化得这张脸是真的漂亮,赏心悦目。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当然招人喜欢。 池愉其实心里不觉得它会走妖魔的路子,五百年后巫云苏浑身灵气澎湃,分明是人修。 因此他觉得巫云苏这孩子还是能走正路的,但人的欲望有时候还难以遏制,更何况本来就本性难改的妖魔? 所以池愉不太赞成玄寂师兄钓鱼执法的做法。 人性经不起考验,妖魔难道就经得起考验了么? 想是这么想,池愉没有说出来,他也能想到玄寂师兄会说什么——他肯定会说:若是这点诱惑都克制不了,又如何转修人道。 想到这里,池愉不禁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算是很了解玄寂师兄了。 玄寂师兄是他触手可及的太阳,但谢希夷就过于遥远了。 原著里写谢希夷温润如玉,处处细致体贴,倒是和现在的玄寂师兄比较贴合。 至于这个,他不想去思考太多,他需要思考事情太多了,这个反而都排不上号。 修炼本身也需要心无杂念,心境澄澈,繁杂的想法会干扰修炼。 因此池愉没有再去想谢希夷,现在只有他的玄寂师兄。 * 翌日,池愉抽空起来,给巫云苏到肩头的长发扎了一左一右俩小揪揪,和哪吒的发型一模一样,又忍不住搞了彩带给他扎了俩蝴蝶结。 巫云苏也任由他装扮,一点都没脾气。池愉干脆搞了一点红颜料,给他额头上点了一点朱砂红。 整完后,忍不住夸赞道:“太好看了,我手怎么这么巧呢?能把你打扮得跟天上的仙童似的。” 池愉拿出水银镜,给巫云苏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巫云苏左看右看,声音稚嫩地说:“爹好看。” 池愉一愣,乐了,“嘴这么甜呢?” 他收了镜子,将人抱出去,裙摆有些长,能将巫云苏的虫体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见它精巧的上半身。 池愉伸手去敲谢希夷的房门,刚敲一下,小球脑袋从旁边探出来,说:“傲天哥,殿下一大早就出去了。” 池愉顿感晴天霹雳,“什么?玄寂师兄出去了?他去哪儿了?他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系统面板,他已经很少去看系统面板了,不想养成依赖性。 这会儿打开一看,发现玄寂师兄没走很远,就隔了一条街而已。 情绪便平稳了下来,说:“吓死了,我还以为他把咱俩丢了。” 小球看他这个姿态,好像知道殿下去了哪儿,联想到他身上的秘密,便没有多问,只说:“殿下怎么可能会把我们丢掉,傲天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池愉:“……你家殿下有前科啊。” 小球想起来了,“哦,对,殿下只是偶尔这么玩玩,大部分时候都是很靠谱的。” 他们到了楼下,点了一桌子早饭,正要吃的时候,就听到旁边的人聊起了天,“镇魔司首座今日回朝,陛下亲自设宴接见,听说猎了一头妖龙回来呢。” “龙?真的假的?龙不是话本里才有的东西么?”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现在外头世道乱,何止是龙啊,连麒麟这种瑞兽都有,不过我偷听镇魔司那些大人喊那种瑞兽叫什么灵兽,首座就拿这什么灵兽当坐骑使唤呢。”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去看看。” “听说镇魔司的首座也没换过人,从在位到如今,已经是百岁老人了,但依然矫健无比,恐怕从妖物那里得了什么长生法,献给了陛下,因此陛下也因此青春永驻。” 小球又忍不住开口说:“妖族的确能活很久,但是如果凡人也能活这么久的话,只能签下共生契约,如此才能共享寿命,但妖族如果死掉,凡人也活不了。” 他逼逼赖赖的声音引来了旁人的围观,“……诶,你这小儿,懂得倒挺多啊。” 小球道:“自然,我也是博览群书的。” 旁人问:“那你说妖族这个共生契约要怎么签啊?” 小球道:“要妖族和凡人的心头血,不过妖族的心头血非常刚烈,一般凡人承受不住,九死一生才能契约成功。” “不可能,我们陛下怎么可能跟妖物签下共生契约,你这小儿,从哪儿看来的话本,竟煞有其事地说出了口,也不怕闹了笑话。” “就是,什么共生契约,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什么志怪话本。” 池愉赶紧捂住小球的嘴,“好啦好啦,不用跟他们科普,他们只是凡人而已。” 不过,他倒是有几分忧愁地说:“小球,你要赶紧修炼啊,炼气期大圆满寿命也才200岁,你要是一直摸鱼下去,咱们俩很快就会你土里,我在土外了。” 小球掰开他的手,小声说:“傲天哥,你放心,我们家族有特殊功法,随便修修都能到金丹期。” 他跟个大漏勺似地继续跟池愉说:“我哥哥姐姐也都是金丹境修为,最差的也有筑基期修为,修炼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难的。” 池愉又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别说了,这是你们家族的秘密,不要说出来。” 小球说:“没关系,因为是傲天哥,所以我才说的。” 话音刚落,周遭忽地喧闹了起来,“开城门了,是镇魔司的人回来了!” “哇,真的是龙!龙啊!妖龙!好大啊!” 门外突然跑进来几个人,去拉自己还在吃饭的亲朋好友,“吃什么,别吃了!快去占位啊!特别大的妖怪!” “快跟我走,我让人占了位了,能近距离看到那只妖龙!” 酒楼的人呼啦啦地跑了大半,有人趁机吃霸王餐跑路,老板喊都喊不回来,哭丧着脸骂人。 池愉从低阶储物袋里掏出一大块金子——还是从极乐宫地板上铲下来的。将金子丢到老板怀里,大气地说:“不用找了,我给他们付了。” 第57章 这龙指不定有点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有军士进来禀报:“大人,陛下已在宫中设宴,请大人进宫赴宴。” 首座:“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军士退下之后,首座对谢希夷道:“你与我一同进宫。” 顿了一下,警告道:“我虽不愿出手,但你也知我有毒囊,若你们有任何异动,我仍可不费一兵一卒将你们毒杀。” 他不愿意对上这种明显是宗门弟子的修士,他当然能轻易杀死,但死在他手里后面会面对他们背后的宗门势力,一茬接一茬的,这就非常不妙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好欺负,妖族想要修到元婴,自是比人类修士更为艰难,因此境界更具备含金量。 他是不知道这修士凭什么觉得金丹境能跟他元婴境对战,但这个境界的修士能轻易看破他真身,也足够令他忌惮了。 为表诚心,他自报家门道:“我叫渡鸦,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妖族并没有你们人修那么多繁文琐节。” 池愉好奇发问:“等等,你明明是龙,为什么要取鸟的名字?” 渡鸦说:“有什么问题么?你们人修不是也会取个鸟的名字?什么云雀,什么枭,只是名字而已。” 池愉:“哦。” 一名随从进来催道:“大人,宫里那边来人了,请大人尽快进宫赴宴。” 渡鸦道:“好了,你们随我一同前往,陛下为人和善,就算出错了也不会与你们计较。” 渡鸦说罢,伸手理了理衣襟,从袖子里摸出了梳子和镜子,拿着镜子给自己梳了梳额前刘海,手指轻轻一挑,将刘海挑到一侧,露出了漂亮的额头,不禁吹了个口哨,“今天的我,依旧很完美。” 余光瞥见池愉在偷看他,微微一笑,道:“妖族爱美是天性,勿要见怪。” 池愉刚想说话,谢希夷伸手过来,将他眼睛捂住了,唇角勾起,声音悦耳道:“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渡鸦蹙眉,“我听着,怎么像是在骂我——算了,不与尔等小辈计较,请跟我来吧。” 一同出了府邸,上了马车后,渡鸦才注意到池愉怀里的一个小孩,“妖魔?你们居然养了一只妖魔?” 池愉道:“它是妖魔和凡人的混血,尚有几分可能修成人道。” 渡鸦听罢,对这几人的戒心略微少了几分,笑道:“妖魔修人道,其中艰难不比我炼长生丹少。” 小球好奇地问:“长寿丹也可以啊,何必非得要长生丹?” 渡鸦没有因为小球是炼气期就忽视他的问题,“增长寿命的丹药只能服用一种,而且效果会倍减,既然如此,长生丹肯定比只能增寿一百年的长寿丹好。” 小球耿直道:“听说虞朝皇帝如今年岁已经超过一百岁了,既然没有服用丹药,又如何能青春永驻?” 渡鸦惊讶道:“你们知道的还不少。” 既然做出了交易,渡鸦自觉得也有义务将内情告知,因此耐心道:“我用了特殊的禁术阵法,此阵法能够使生命血肉保持当下的时刻,但禁术这东西总归是禁忌,也有一定不良后果,再有十几年,这个阵法便会失效。” 池愉一听到禁术,就忍不住看向谢希夷。 谢希夷注意到他的目光,没什么表情。 池愉只好主动问:“那这个禁术阵法的不良后果是什么啊?” 渡鸦烦恼道:“陛下时常会陷入昏睡,身体也日渐虚弱。” 他眼里闪过怀念,“当年陛下也是龙精虎猛,矫健如虎豹,曾与一只熊搏杀且丝毫不落下风,武艺相当高强,你们要知道他只是凡人,血肉之躯脆弱如薄纸,能做到这种地步,俨然是凡人的巅峰之境了。” 顿了顿,“但现在,陛下连多走几步都不停地喘气,已经柔弱到令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谢希夷道:“凡人寿数至多不过百余年,你用禁术也要强行续他的命,是为何?” “为何?”渡鸦震声道:“自然是为了陛下的千秋伟业。” 谢希夷:“千秋伟业?” 渡鸦道:“你们不会理解的,蛮荒之地妖魔横行,凡人犹如蝼蚁,陛下想要建立一个凡人能够安居乐业,不受妖魔侵扰的国度。修士、妖魔、妖族和魔修,都将凡人视为蜉蝣蝼蚁,他们不在乎,陛下在乎,这就是他的千秋伟业。而我,会为他实现这个愿望。” 池愉觉得他说得很好,但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渡鸦大哥你也是妖族诶。” 渡鸦道:“虽然我是妖族,但我有一颗与陛下相近的心。” 池愉:“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只是他从渡鸦这番话里感觉到,这人好像不是很聪明。 池愉将神识探出去,碰了碰谢希夷,谢希夷的神识也冒了头,与他的神识接触,“怎么?”谢希夷用神识说。 池愉与他说悄悄话,“玄寂师兄,你听出来了么?我感觉这渡鸦哥有点笨笨的。” 谢希夷:“你管他做什么?” 池愉:“呃。” 谢希夷道:“元婴期妖族,你认为他能吃亏到哪儿去?” 池愉:“……也是。” 说话间,他们已经皇宫门口。 渡鸦显然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侍卫一看他的脸,再看后面跟了几位没见过的也没有任何疑问,直接放了行。 他们来得晚了些,宫宴上已经坐了不少官员,其中有不少镇魔司的下属,渡鸦直接将池愉等人领到了前边的座位,还令几名下属将位置让给了池愉他们。 渡鸦直接跟谢希夷许愿道:“你的秘密我不多问,总之灵根我要最好的,就要个金灵根吧,杀戮之气重,也最能强身健体。” 谢希夷面无表情道:“我是修士,但我不是神仙。” 渡鸦大失所望,“这不是你能掌控的?” 谢希夷道:“至多三灵根,看运气。” 渡鸦难免嫌弃,“三灵根,修炼速度太慢了,我一颗元婴期毒囊,就换个三灵根?” 谢希夷道:“区区元婴期毒囊,若不是我师弟需要,它于我并无任何价值。” 渡鸦怒道:“这可是能毒死元婴期修士的剧毒,大乘修士碰之也会对修行有碍,起码百年不得精进,它可是我最贵重的宝物啊!” 谢希夷道:“但宝物难以认主,极其容易反噬,你无碍是因为是你的伴生宝物。” 渡鸦卡壳了,最后嘟囔道:“行,那就三灵根,一定要三灵根,不然想修到金丹境,难如登天。” 谢希夷泰然自若道:“看运气,不保证。” 渡鸦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完全就是赔本买卖。” 谈话间,宫宴两侧的钟鼓齐鸣,太监极具特色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群臣往后退几步,行三跪九叩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渡鸦也跟着行礼,见池愉一行人却动也未动,渡鸦不满地压低声音道:“入乡随俗,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还当不起你们一跪吗?” 池愉:“……” 不是,你指定有什么问题。 池愉可跪不下去,谢希夷就更别说了,他不去自在洲,也是储君,怎么可能跪他国君王,小球在自家是谢希夷的仆从,但在外头也是未来郡王,更不可能对他国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渡鸦使唤不动他们,也就没再管,特别虔诚地跟着喊:“吾皇万岁。” 钟鼓声之下,池愉看见了一个身材高挑、身穿奢华的龙袍衮服,其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头戴冕旒,玉白垂珠蔽目,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帝王威仪的青年皇帝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捧着拂尘、玉如意的太监,和手执孔雀羽扇、华盖的宫女。 从冕旒之间能窥见圣颜,面如冠玉,鼻梁高挺,目如点漆,只是的确如渡鸦所说,看着身体不大好,唇色毫无血色,眉眼里透着些许难以遮掩的疲惫。 不过,虽然是凡人,但压迫感却十分足。 他们不行礼的样子十分夺目,那皇帝轻轻瞥了一眼,病弱的体态外表之下,这一瞥宛如冷电般凌厉。 等皇帝缓步登上御座,抬手示意道:“众卿平身。” 这些行礼的百官才重新入座。 皇帝开口道:“今日是裴爱卿的庆功宴,裴爱卿斩杀妖龙,劳苦功高,赐御座。” 太监重新搬来桌子,竟就在皇帝御座身边。 渡鸦美滋滋地起身,“谢陛下。” 他大步走到皇帝身边坐下,皇帝又道:“赐御酒。” 太监端来酒,倒入金樽,满上之后,皇帝端起金樽,含笑道:“裴卿,请用。” 渡鸦麻溜地跪下接道:“谢主隆恩。” 随后将那满满的一杯酒喝进肚子里,“好酒。” 又美滋滋地坐下,殷勤地给皇帝夹菜,“陛下要好好吃饭啊,臣瞧着您又瘦了不少。” 池愉扭头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这龙指不定有点问题。” 谢希夷微微蹙眉,道:“是有问题。” 池愉问:“什么问题?” 谢希夷道:“得了奴才病。” 池愉:“……” 谢希夷道:“病入膏肓,没救了,火化了吧。” 池愉:“……” 我觉得好像不是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小鱼:渡鸦哥你当什么舔狗啊。 渡鸦:他喊别人都叫卿,但是他喊我爱卿,他爱我=3= 第58章 比不过那只妖龙 有些事情宫宴上不便明说,因此渡鸦暗示了一下皇帝萧惊羽,萧惊羽明了,没在宫宴上呆多久,便退场了。 对此百官也习以为常。 渡鸦跟在他后头走了,不多时,就有太监慢步走到池愉等人身边,声音柔和地道:“各位大人,陛下有请,请随奴过来。” 池愉知道正戏要来了,用神识骚扰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你真的要给他弄个灵根么?灵根还能人造吗?” 《神途》可没有人造灵根这种说法,没有灵根的凡人想要个灵根,只能用天材地宝,或者找有灵根的人去移植——这种法子很困难,一般人做不到。 但听玄寂师兄的说法,好像这两者都不是。 谢希夷道:“既然是交易,这点诚心我自然是有的。” “……”感觉被敷衍了,池愉刨根问底道:“那你要怎么做啊?” 谢希夷道:“秘密。” 池愉:“……” 好吧,看来真是秘密。 池愉忽地一顿——他怎么好像下意识地觉得他问玄寂师兄什么问题玄寂师兄都会告诉他答案啊? 问了之后,他没回答他,池愉竟然还会觉得有些失落。 这样可不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刨根问底是个坏习惯。 因为玄寂师兄对他很好,就得寸进尺想知道他所有的事情,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事情。 这般想着,却没有意识到他的神识还痴缠在谢希夷神识上。 他所思所想,宛如透明一般,呈现在谢希夷面前。 谢希夷沉默不语,神识轻轻地包裹住池愉的神识,轻轻地磨蹭了一下—— 他的神识相较于池愉的神识要浑厚太多,池愉的神识尚且稚嫩,因此柔软敏感,因此对于池愉很舒服的刺激,对于谢希夷来说,反倒稀松平常,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这样一弄,池愉纷杂的思绪陡然抽离,只觉得一阵电流爬过尾椎骨,嗓子眼里冒出了一声绵软的:“啊~” 太监不禁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太监眼神的池愉,脸登时红了起来,用神识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面上一派从容不迫,神识道:“怎么?” 池愉道:“你干嘛突然捉弄我?” 谢希夷道:“一时兴起。” 池愉:“……” 好坏啊,玄寂师兄! 池愉抽回了神识,谢希夷也没有挽留。 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皇帝的养心殿门口。 太监禀报后,才将门推开,请他们入内。 三人一妖魔一同进了大殿,渡鸦的声音响起,“陛下,这几位便是臣想为陛下举荐的能人。” 与此同时,一道密语在池愉和谢希夷耳边响起:“我们陛下还不知道我是妖族,他以为我是修士,你们说话务必不可露出马脚。且交易一事我也已经禀明,不过撒了个谎,用黄金珍宝万斤来换,你们也不要说漏了嘴,否则我这边不好交代。” 池愉还没学会传音密语,只好将疑问憋在心里。 萧惊羽伸手用袖子遮住口鼻,闷闷地咳嗽了几声,得太监送上茶水,勉力喝上一口,平息了咳嗽,才道:“朕已从裴爱卿口中得知了你们的交易,朕很好奇,你们修士修炼也需要凡间的黄金珍宝么?” 谢希夷不屑于撒谎,因此池愉站了出来,振振有词道:“陛下你这便有所不知,有丹药法器是需要金银玉器来炼制,直接用自然是不成的。” 萧惊羽道:“如此,朕还有一个疑虑,裴爱卿与朕说过,灵根乃是一凡人一出世便拥有的东西,你们说可以为朕造一个灵根……” 他微微一笑,虽面色苍白,却是目光如炬,十分具有威慑力,“朕虽是凡人,却也知什么叫做天道常理。即使是仙人,也不能凭空变出一样东西,有人得到,就会有人失去,你们为朕造一个灵根,那么这个灵根定然不会凭空出现。若如此,朕不需要灵根。” 渡鸦惊道:“陛下——” 萧惊羽看向渡鸦,道:“朕活到现在,已经足够了,古往今来,多少帝王都渴求长生不老,然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顺应天道,才是常理。” 谢希夷此时开口道:“且慢,这事你做不了主,我与你这位裴爱卿已经达成了交易,你现在不想要,我也会给你安上一个灵根——至于你担心的事情,自是不会发生。” 渡鸦赶紧道:“陛下你放心,这位是有能耐的,臣已经验证过了,他是名门正派,又岂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惊羽看了看他,眉眼的疲惫再次浮现出来,“那试试也无妨。三喜,为几位仙人安排住处。” 身边的太监轻声应下。 萧惊羽道:“朕乏了,灵根一事暂缓几日,等朕好些,再请仙人施法。” 这是赶客了。 三喜赶紧过来,“请几位仙人随奴过来。” 池愉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渡鸦被那皇帝伸手招了过去,两人凑得很近地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渡鸦那张美丽的脸庞笑得整个人都闪闪发光起来,而那皇帝苍白的脸孔上,那一双鹰一般的锐利眼眸盯着渡鸦,格外地专注。 池愉:“……” 不对,很有问题! 池愉忍不住用神识跟谢希夷说:“玄寂师兄,我总觉得他们俩……可能有一腿。” 谢希夷用神识回道:“什么?” 池愉重复道:“他们俩,可能有一腿。” 谢希夷:“有一腿?什么有一腿?” 池愉:“……” 玄寂师兄,你好纯洁啊! 池愉有些害臊地说:“就是断袖之癖啊,玄寂师兄,你知道这个吗?” 谢希夷:“略有耳闻。” 池愉道:“那个皇帝看渡鸦哥的眼神,很有那种……呃,侵略?侵略性?” 谢希夷:“你在说什么?” 池愉抿唇:“……” 他没想到谢希夷比他还要纯洁,他不禁更害臊起来,可能是他想多了,该死的,他被现代社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给污染了,男生和男生之间难道就没有纯友谊了么? 他跟玄寂师兄就很纯洁啊,玄寂师兄还给他很多东西,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池愉一想到这个,就很自然地跳跃了思维,“玄寂师兄,你给我那个毒囊,我怎么用啊?” 谢希夷道:“可以分出一部分试着炼化,挥剑时顺着经脉灵气出去,弥补你没有剑意的缺陷。” 池愉不禁道:“玄寂师兄,你给我的太多了。” 他却没什么能给他的。 这样不对等的友情,迟早有一天也会崩盘的。 但他也不知道玄寂师兄想要什么,之前说的谢礼,到现在都没想出来给他什么呢。 池愉又愁了起来。 谢希夷冷不丁道:“与我神识交接的时候,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能看到。” 池愉一愣,瞬间臊得脸红,“玄寂师兄!刚刚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了?” 谢希夷:“嗯。” 池愉想缩回神识,却被谢希夷的神识揪着不放,“不用想这么多。”谢希夷的神识模拟出了他那悦耳的如珠玉般的声线,“我不做亏本买卖,我给你的东西,我会成倍地要回来。” 池愉听罢,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没关系,到时候只要我有,玄寂师兄你尽管拿去就好了。” 他跟他直接要,总比他费尽心思投其所好要好。 他根本不知道玄寂师兄想要什么。 讨好一个未来佛子可太难了。 太监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宫殿休息。 小球点评道:“一般,在里面还有热气,要不是我们是修士,迟早热厥过去。” 池愉说:“也不睡觉,不错了。” 小球安排道:“殿下去主殿休息,傲天哥你跟我睡右侧偏殿。” 又可怜巴巴地说:“这个妖魔就让他睡左侧偏殿吧,傲天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睡觉了。” 池愉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那就一起睡吧。” 这么说着,巫云苏却伸手抓住了池愉的袖子,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软趴趴地喊:“爹,一起睡。” 池愉真的一百个知道巫云苏这样子是装的,但是装的太自然了,太可爱了!心里一颤,根本控制不住,“我觉得……要不然就一起睡吧。” 小球幽怨地看他,池愉不敢直视小球深邃的眼。 就在这个时候,谢希夷的声音遥遥地从殿内传来,“龙傲天和我一起住主殿。” 小球:“……” 殿下!!你也跟我抢! 巫云苏抿唇,不说话了。 池愉反而松了一口气,安排道:“你们一左一右,我跟玄寂师兄睡。” 说是睡,其实也没法睡,大概率是一起盘腿坐着修炼去了。 这样也好,这两碗水,他是越来越难端平了。 将人安排去偏殿后,池愉才进了主殿。 谢希夷已经进入深度禅定,有莲花冒了出来,池愉习以为常地拿出玉瓶去装。 没装几瓶,殿外便传来了太监的声音,“大人,裴大人求见。” 池愉看了看还在禅定的谢希夷,只好拍拍手,自己出去见客。 渡鸦看见他,问:“你师兄呢?” 池愉道:“他在禅定修炼,有事吗?” 渡鸦后知后觉,“你们是禅修啊?” 池愉道:“是啊。” 渡鸦迷惑道:“禅修杀气还那么重?” 池愉道:“你怎么不提你当时那么欠揍。” “我欠揍?是他欠揍吧,求我办事还板着脸,行了,不说这个,既然你师兄在修炼,那么就你一个人走一趟吧。” 第59章 别摸了,有点痒 池愉有些郁闷,但一琢磨玄寂师兄那傲傲劲劲的脾气,又觉得正常。 池愉转移话题跟谢希夷说起了刚刚的事情,不过并没有说他们两人之间的另类感情,“……玄寂师兄,我觉得皇帝说得也有道理,换走了那颗毒囊,渡鸦哥战力肯定要跌上很多,既然如此,别换了。” 谢希夷无动于衷道:“已经谈好了,岂是他说不换就不换的。” 池愉窥谢希夷的表情,不禁说:“可是皇帝说不要了。” 谢希夷有些冷漠地说:“选择权不在他手上。” 池愉:哇哦,好霸道。 池愉问:“他不要,玄寂师兄你也要给他弄吗?” 谢希夷:“嗯。” 池愉小声说:“可是,当事人不愿意,我们这样强行给他弄个灵根也不太好。” 谢希夷一脸冷酷道:“管他做什么,我们只要拿到毒囊就好了。” 池愉心想,玄寂师兄的确只对自己人好,对外人却是一点都无所谓的。 池愉问:“那毒囊很重要吗?” 谢希夷淡然道:“当然,妖族一出生都会有伴生宝物,但有龙族血脉的妖龙伴生之物通常都是风雨雷电之力,只有这只渡鸦的毒龙生出了一颗远超他实力的毒囊。那颗毒囊就算离开主人,也会一直成长,是一个很不错的法宝。” 又道:“你心境脆弱,用剑亲自斩杀妖魔,总会有惊惧遗留,惊惧是毒,久而久之会生出心魔,用毒不会再有这种困扰。但一般的毒,很难毒杀皮厚肉糙的妖魔,这只毒龙的毒囊就很适合。”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他。 池愉心里动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有时候恩情过大,轻飘飘的感恩感激都显得格外单薄。 池愉憋了憋,说:“但是这样的话,我会不会跟渡鸦哥那样浑身都是毒啊?如果也会这样的话,那我不想要了,因为玄寂师兄你不是还要观想我么?而且我还要抱小球和巫云苏。” 谢希夷一顿,这倒的确是一个问题。 池愉一看有戏,伸手拉住了谢希夷的手,“玄寂师兄,我用了毒囊的话,你就再也没办法观想了。” 谢希夷的手很宽厚,很温暖,池愉的手已经够细长了,但在他手里,依然显出了几分娇小。池愉细白的手指往谢希夷指缝一滑,呈十指相扣之姿态,这是更紧密的握法。 谢希夷微微垂下眼皮,目光落到了他们紧紧相扣的双手,金眸在低垂的视线里发出晦暗的光芒。 他反客为主,将池愉的手捏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覆盖上去,将池愉的手夹在中间姿态散漫地细细地揉捏,最后手指轻轻地攥住了池愉细白的手腕——如此细瘦,一手便能掌控。 这一举动令他金色瞳孔微微放大,魔心瞬间异动,被谢希夷习以为常地压了下去。 他嘴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只要你将其炼化成本命法宝,平日呆在灵境之中,并不会像那只毒龙那般肆意放毒。” 池愉蹭过去,仰着头看他,“可是玄寂师兄,我才筑基期,炼化元婴期的毒囊有很大风险啊。” “修炼什么时候没有风险?”谢希夷声音冷淡地说。 池愉顿时哑口无言。 谢希夷手心之中是池愉细瘦温热、触感柔滑的手腕,手指轻轻往上指腹划过他小臂上淡淡的青色脉络,他能感受到他脉络的跳动,这是修士的命门,而他没有任何抗拒地将命门交付给他。 谢希夷心情莫名愉快,“不想要毒囊?” 池愉小声地:“嗯。” 谢希夷悦耳的声线里潜藏这淡淡的愉悦:“想让我观想?” 他当然知道池愉为什么推拒,但他还是曲解了他的本意。 池愉不住地点头:“嗯,想让玄寂师兄观想。” 谢希夷唇角翘了起来,道:“你不想要,那就不要。” 池愉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觉得可以换别的,正好这半个多月我们都没怎么杀妖魔,就让渡鸦哥去抓几百只妖魔过来换灵根,玄寂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谢希夷道:“那还叫历练吗?” 池愉:“……” 对哦,他怎么还卡上bug了。 历练练的是心啊,他却想走捷径。 挠头.jpg 池愉想了想,说:“那怎么办呢?我们换什么好呢?” 谢希夷虽然笑着,但眼神怪冷漠的,“已经说好了用毒囊换,如果不是毒囊,那么灵根也免谈。” 池愉瞳孔地震,“可是我不要了啊。” 谢希夷道:“你不用,我就不换么?我可以给小球。” 池愉:“……好吧。” 他由此也发现玄寂师兄特别有原则,并不好说动。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池愉低头,才发现谢希夷的手已经伸进了他衣袖里捏到了他肩膀———— 修真界的衣袍法衣都是很宽松的,会特别喜欢那种轻薄柔韧的质感,因为这样会很有飘飘欲仙的气质。池愉骨架细,宽大的衣袍便显得他手腕伶仃,肩膀也显得纤薄,虽然因为勤加修炼和练剑,已经有了些许薄薄的肌肉,但也经不住谢希夷一手掌控。 池愉觉得有点痒,但他没有躲,只是抬眼去看谢希夷的表情,依旧优雅端庄,金眸璀璨严肃,像是在做一件很正经很严肃的事情。 谢希夷个子比他高出许多,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依旧游刃有余。 他揉捏的手法很轻盈,仿佛在称量他的筋骨、血肉,带着考究、钻研、审视,有些冰冷的掌控,又有些柔软的疼惜。 “玄寂师兄。”池愉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觉得有些许浸入骨髓的痒意。 “嗯?”谢希夷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手掌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脊背,宽松的衣袍隆起一个弧度,带着摸索的散漫动作,放在外人眼里,难免觉得暧昧。 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池愉只觉得痒,并无其他不适,而且玄寂师兄的手掌温暖,令他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池愉很小的时候就离了父母,父爱母爱于他而言,只是银行卡里跳动的冰冷数字。一开始爸妈每年还回家过年,后来两年、四年、六年。 他上次见父母,差不多是初二的时候,他们连他的中考都缺席了。 池愉总想着跟着爷爷奶奶,父母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玄寂师兄如兄如父的关照与付出,让池愉心里最硬的地方也软了起来。 “玄寂师兄,别摸了,有点痒。”池愉小声地说,话说出来之后,又后知后觉地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害臊。 池愉的嗓音是很清爽的少年音,高高兴兴说话的时候,总显得生机勃勃,活力无限。但一但低下嗓子软了说话,鼻音便显得重了些,清爽的声线一下子就黏糊起来,带上了几分自己都不明了的撒娇意味。 对爷爷奶奶撒娇总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对上比他大不了多少、算得上同龄人的玄寂师兄,难免会觉得害臊,觉得自己幼稚,像个孩子一般。 然而即使如此,撒娇对象也并没有特殊的反应。 谢希夷垂眸看他,那双金眸宛如神佛一般带着些许神性,令人完全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歪,“忍忍。”他语气有些冷淡地说。 池愉便不敢动了,伸手抓住谢希夷的袖子稳住身形,顺便把他被萧惊羽弄得浮动的心境也摆了个端正。 幸好这个过程也没有持续很久,谢希夷很快就将手从池愉的袖口里抽了出来。 池愉一边整理被他摸得乱七八糟的法衣,一边问:“观想好了么?玄寂师兄?” 谢希夷勾起唇角,应了一声。 池愉松了一口气,说:“玄寂师兄,我与小球聊起来,说到情执,他说你若是有情执,肯定会走火入魔。” 谢希夷道:“他胡说八道。” 池愉说:“我觉得他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虽然这么说,他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大概是小球年纪太小,如此幼童总会有一种连成人都察觉不到的敏锐。 而他所说能通过血脉感应到谢希夷的某种命运,让他十分在意。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对谢希夷说:“玄寂师兄,你可千万别被什么魔族妖族女修骗了去。” 谢希夷挑眉道:“你不如操心你自己,心境如此柔弱,证心台能进道谛禅舍也是个奇迹。” 池愉:“……” 唯唯诺诺.jpg * 过了几天,皇帝没有召见他们。 但是宫中张灯结彩,池愉也能听到皇宫之外的锣鼓喧嚣。 “是新年!”小球说。 池愉一愣,打开系统面板,数字跳到了17。 小球高兴地说:“我11岁了!又长了一岁,谢天谢地,时间过得太慢了!” 说完,脑门就挨了一记响的,“高兴什么?十一岁修为还是炼气三层,你很骄傲吗?”说话的自然是谢希夷。 巫云苏坐在椅子上吃今日的灵食,看着他们嬉闹,发紫的眼瞳暗了暗,他不是很活泼的性子,又是后来的,仗着人类喜欢的幼稚脸孔博得少年修士的喜爱,却始终没有那小童来的自然。 更何况那个男人很少给自己目光,就算偶尔目光落到他身上,也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暗沉,令巫云苏忌惮。 要做决定吗? 不,再等等。 舍弃了妖魔的肉身,他将再无自保能力。 池愉不知道巫云苏在想什么,他走过来将巫云苏一把抱起,说:“既然过年,想必外面很热闹,我们出去玩吧。” “好诶。”小球高兴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渡鸦推门进来,大声说:“今天除夕夜,陛下要请你们一起参加家宴,出去玩的话,申时务必要回来。” 第60章 玄寂师兄,你的手 他们出了皇宫,池愉可算是见到古代百姓如何过年了。 首先是热闹,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贴春联,小贩叫卖得也更加起劲,想早早收摊回家。 而江湖卖艺的也一茬一茬地出来,毕竟一年一次的除夕,百姓手里多少会有些余钱。 池愉站街上看了一会儿喷火踩高跷的,等着人端着铜盆过来讨赏时,从低阶储物袋里摸出一块金子丢到了铜盆里,那卖艺的大叔眼睛都亮了,龇着白色的大牙给他鞠躬道谢,又让顶盆的儿子即兴给池愉表演了一段吞剑。 池愉也不吝啬,又从储物袋里摸了一块金子丢到了大叔的铜盆里。 不过经不起大叔的热情,池愉抱着巫云苏溜了。 渡鸦长了一张过于美丽的脸庞,因此出行都要戴面具,因为穿了便服,便没有人认出他,他对凡间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而谢希夷也是如此,所以他们俩站在旁边,看着这几个小的从这条街蹿到另一条街,手里不知不觉拿了不少吃的,什么烙饼,冰糖葫芦,粘牙糖等等。 渡鸦对谢希夷道:“你这师弟性子倒是跳脱。” 谢希夷不冷不淡地道:“嗯。” 渡鸦摸下巴说:“我那毒囊他可把握不住,你不应该给他,炼化麻烦是一回事,就算炼化归敛,也要时刻注意,若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毒死身边的人。那毒霸道无比,且无药可解,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为此困扰多年了。我们陛下想与我效仿先贤君臣抵足而眠,我都拒绝掉了,怕晚上睡觉对着他打个喷嚏把他给毒死了。” 说到这里,渡鸦长吁短叹,因为这伴生毒囊,他错失了多少能跟陛下亲密接触的机会啊。 渡鸦随便一回忆,都是辛酸泪,“陛下还让我伺候他沐浴,让我给他捏肩,我总不能戴着手套给他捏吧?他要跟我一起用膳,我总不能自带碗筷吧?陛下要与我共乘一辆马车,我总不能还全副武装吧?有一天在陛下寝宫睡着,一睁眼看见陛下离我很近,那鼻梁都快碰到我的脸了,吓得我道心都差点破碎。” 谢希夷:“……” 他倒真的没想过这么多。 只觉得这毒龙身上的毒囊是很好的东西,而这样的好东西,他竟第一时间想到龙傲天。 现在想来,给他这种东西,的确不妥。 小球也不能用—— 不过,总能找到能用的人。 渡鸦道:“你只要一半的毒囊,那剩下一半的毒囊,与我而言,也依旧是困扰,还不如都拿去省事些。”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说:“是我师弟操心你失了毒囊,日后无以为继,缠着我让你用别的换。” 渡鸦心里一暖,道:“你师弟倒是个好的,你得跟你师弟学学,别总是动不动打打杀杀的。” 谢希夷抽出剑,“想死?” 渡鸦:“等等等等,现在在闹市,你想干嘛?” 谢希夷将剑送回剑鞘,不紧不慢地道:“我可以封住你剩下的那一半毒囊,但你要用别的来换。” 渡鸦眼睛一亮,撞色异瞳里不禁上下打量起他来,嘴上说:“你身上的秘密真多,又能造灵根,又能封印我那毒囊,不过光是造灵根这一个秘密,就足够我将你吃死,你还敢跟我要别的?” 有不少仙二代都是没有灵根的,谁让他们父母有一方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他会这么一手,若是泄露出去,注定没他好日子过。 谢希夷道:“我还没给你家陛下灵根,你就威胁上我了?” “……”渡鸦瞬间老实了,“跟你开玩笑呢,你看你,太严肃了,我们妖族就是喜欢开玩笑的。” 又主动说:“到时候签个契约,我要是泄露了就雷劫加倍,身死道消,这样你放心了吧。” 谢希夷:“想想你能用什么东西跟我换吧。” 渡鸦想半天,身为元婴期大妖,他也没什么财产——没办法,修炼太耗灵石了,能修到元婴的散修、没有家族托举的妖族、一般都是穷光蛋。 只能忍痛道:“我用我的角跟你换,我伴生之物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剧毒,而我的角磨成粉,可以解天下绝大部分的毒,包括各种嗔毒、恨毒,七情之毒,心魔之毒。” 谢希夷道:“可以,我要一对。” 渡鸦忍不住为他的厚脸皮震撼了一下,“你也太过分了,那我会变丑啊。” 谢希夷道:“你可以不换。” 渡鸦:“……” 渡鸦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池愉带着小球满载而归,高高兴兴地冲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你应该跟我们一起过去的,那边有几个修士。” 谢希夷唇角微微翘起,“修士怎么了?” 池愉道:“那几个修士也在卖艺啊,用的幻术,很热闹啊,都是人,我看他们是炼气期,所以给他们打赏了几块下品灵石,他们高兴的送了我一捧花。” 说着,从背后摸出了那一捧很少见的凌霄花,雪白的花瓣氤氲着淡淡的灵气,是很娇贵的观赏灵植。 “玄寂师兄,这花送给你。”池愉将花往前一送,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谢希夷扑闪扑烁,带着一种谢希夷不甚明了的纯粹期待与喜悦。 谢希夷伸手接了过来,说:“离了土坯,今夜就会枯萎。” 池愉道:“可是,它很漂亮。” 谢希夷道:“美好的东西如岁月一般稍纵即逝。” 池愉:“……” 玄寂师兄,你是理工男吧! 浪漫绝缘体(x 谢希夷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冰冷的寒气顺着青绿色的花茎蔓延,很快,这一捧凌霄花变成了美丽的艺术品。 谢希夷弯起唇角,声音悦耳道:“如此,能存放许多年,我收下了。” 说罢,将花收进了广袖之中。 “嘿嘿。”池愉傻笑起来。 谢希夷看他,“这么高兴?” 池愉:“嗯。” 他高兴于眼前的人不是反派,是他的玄寂师兄。 即使送一捧毫无价值的花,玄寂师兄都会万分珍惜。 池愉忍不住说:“玄寂师兄,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你是最好的师兄。” 谢希夷还未说话,就听渡鸦道:“你们好肉麻,正常师兄弟都这样的吗?真黏糊。” 池愉:“……” 不是,你一个张嘴闭嘴就是我家陛下的,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啊? 谢希夷道:“想死?” 渡鸦:“行,我闭嘴。” * 他们在外面玩到快申时,才回宫。 一回宫,外边就放起了鞭炮,热闹得紧。 但皇宫就冷冷清清的,所有宫人都非常小心,很少交头接耳。 渡鸦对此说:“陛下现在身体柔弱,人也敏感,稍微有些声音就睡不着觉。虞朝地界四季又过于分明,一到夏天,虫鸣聒噪,所有宫女太监都得去抓虫子。” 小球道:“你可以设个阵法啊。” 渡鸦:“阵法不要钱的吗?” 小球惊讶:“你穷成这样吗?” 渡鸦:“……” 身为元婴期大妖,他浑身财产满打满算也不过12块中品灵石。 杀的那些妖族妖魔倒是能拿来换钱,但他要筹备长生丹,自然消耗一空。 想去打劫人修吧,又怕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有这个心,没这个胆,毕竟他背后一堆人呢。 小球从他的沉默里已经懂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中品灵石,“可怜见的,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不多,收着吧。” 渡鸦气笑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敢占我的便宜。” 当他不知道压岁钱这玩意儿是长辈给晚辈的吗? 小球:“不要?那算了。” 作势要往回收。 渡鸦伸手抢了过来,“要的。” 脸面这种东西,只有人族在意。 他可是妖族,要那玩意儿干嘛? 说话间,已经到了萧惊羽的寝宫。 他到这个岁数,父母宗族长辈早就已经薨逝,几个被他废了的兄弟做小伏低换来了自由,更是用有灵根的童男童女给修士,换来了几颗长寿丹,增寿百年,有狂生孩子,有送孩子给萧惊羽当嗣子的打算。 对此萧惊羽一概不理会。 因此虽是家宴,却只有他和渡鸦二人,今年多加了几个。 池愉他们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萧惊羽咳嗽的声音,渡鸦脚步加快,风一样地冲了进去,“陛下。” “无事。”萧惊羽的声音传来。 “陛下,这瓶药喝了会舒服些。” 喝了药,萧惊羽精神了许多,看见池愉等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几位仙人,入座吧。” 又道:“三喜,差人上菜。” 身边的太监道:“是。” 池愉已经吃过一次宫宴,饭菜的确很好吃,这次年夜饭也非常的丰盛,即使池愉已经尽量地去避免口腹之欲,也难免多吃了几碗。 等吃饱喝足之后,就听谢希夷说:“今日是个吉日。” 渡鸦会意,“那就今天吧。” 萧惊羽很快反应过来,看向池愉。 池愉心虚地撇过头去。 他当然明白萧惊羽为什么选择跟他坦白,他是想让他和玄寂师兄做这个坏人毁约,如此便不用亲自跟渡鸦劝说攀扯。 作为凡人,在这件于他而言没有坏处的事情上,他深知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渡鸦作为元婴期大妖,他可以蠢笨到被皇帝利用几十年为他征战、为百姓注入强心剂,但他的实力摆在那儿,只要铁了心想做什么,没人能阻拦。 除非他们这边毁约。 很聪明的做法,只能说不愧是皇帝。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萧惊羽是凡人,他更没办法拒绝,因为是皇帝,所以姿态还是很从容不迫的,只道:“要多久?” 第61章 影响我发挥 池愉的腰带被解开了。 宽松的衣袍往下滑,池愉使劲拽着,以防走光。 他忍不住问:“玄寂师兄,不是说好了只露出上身就好了吗?” 谢希夷道:“顺其自然。” 池愉:“……” 不是,顺其什么自然啊? 他感觉到谢希夷那宽大的手掌划过他的脊背,落到了腰部以下,抬眼去看他,偏偏他又是一脸正经严肃,注意到他看他,还微微垂眸看了他一眼,声音悦耳地说:“坐下来。” 池愉瞳孔地震,“坐?我坐哪儿啊?” 谢希夷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只有这里能坐,你说坐哪儿?” 池愉:“……” 这对吗?.jpg 但看玄寂师兄正常的脸色,又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太小家子气了,便故作泰然自若地岔开腿,坐了下来。 玄寂师兄的腿很硬,这么坐着好像就跟坐板凳没什么区别?但是体温又太高了,手掌倒是还好,毕竟能一直散热,但身体温度就要高太多了,毕竟是修士,体内真阳过于旺盛了。 如此,池愉不自觉地跪在床沿,使自己微微悬空,但刚悬空,就被谢希夷按了下去,重新坐到了他腿上。 “玄寂师兄……”池愉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直喊谢希夷。 谢希夷说:“别动,也别吵。” 池愉:“……” 池愉噤了声。 谢希夷的双手在抚摸池愉的皮肉、筋骨。 皮肤莹白、柔软,带着鲜活的生机,抚摸到血管之处,能感觉到其中脉搏的跳动。 说实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修士人体大多都是如此。 心里明明知道并无特别之处,修士无论男女都有一身好皮相,皮肤永远都是莹白如玉,筋骨永远都是纤合有度,每一个都一样。 但因为分别心,谢希夷再看他,便觉得十分与众不同。 触感如此鲜明,令他生出愉悦喜乐,瞳孔微微放大,体内真阳翻滚,体温再次上升。 谢希夷观照内心,能看到那魔心蠢蠢欲动,却被他压制得很深,可见并非魔心作祟,是那异心—— 那心念成长了许多,每次对龙傲天的观想,都能滋养那心念。 按照修炼的准则来说,谢希夷是应该将那心念抹除,但好死不死,他有反骨,他偏偏想看看,这心念到最后会是何等模样,因此一直放任。 还有一个缘由,是他至今不知道那异念究竟是什么。 谢希夷从没往断袖之情这方面想过,一方面他是受过帝王教育的凡间太子,坚信一阴一阳才是道,并没有断袖的概念,即使听过,也并不会入脑。 另一方面,谢希夷并不觉得自己会动情,这是对自己绝对的自信,他如此高傲,又傲慢,别人爱生爱死,在他眼里只觉得十分愚蠢且无法理解。 女妖魔的残念对他是有些影响,但他仔细观照,也只认为勾动了魔心。 殊不知,女妖魔偏执的爱念,不仅仅勾动了魔心,也撬动了他自认为最不可能的爱欲。 谢希夷金眸之中的黑色瞳孔微微放大,魔心没有发挥余力,但属于男人的、被压制多年的欲念兽性悄然冒出,这是无法观照的本性,就像婴儿一出生就会吸吮乳汁,但婴儿并没有对这方面的认知。 谢希夷尚且理智,因此还在认真地观想。 但观想的内容,就逐渐不受理解和控制地超出了。 他眸光低垂,落在池愉泛红的脸颊上,他黑色浓密的眼睫湿润地粘在一起,眼尾泛起一抹红,本来就漂亮的眼眸因为含着些许水光,显得更加动人。 谢希夷从未觉得像今天这般觉得他长了一张十分漂亮的脸,他说那只毒龙长相美丽,是什么巅峰,该是说错了。 目光微微下滑,落到了他饱满的嘴唇上,少年轻轻咬着下唇,一副隐忍的姿态,反而若有若无地勾动着魔心,魔心颤动,又被谢希夷轻巧地压了下去—— 牙齿不禁有些痒,想撕咬些什么,却并非是魔心在勾动。 是什么呢? 谢希夷一边观照思考,一边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境地。 有质碍变碍诸法,色声香味触皆为他震动。 谢希夷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这令他觉出了净色境界。 宫殿内灵气忽地一浓,池愉立即察觉到了,他目瞪口呆地抬眼看向玄寂师兄—— 他竟然要突破了!! 灵气如旋风般纳入谢希夷的身体,他身上开始散发出金光,法相莲花随之开满,满室顿时充满了馥郁浓香。 池愉心道幸好忍住了,否则耽误玄寂师兄观想是小,耽误他晋级才是罪大恶极! 幸好!!! 池愉充满了庆幸,就算揉他屁股又怎么了?修士能跟凡人一样吗?而且就算是凡人……他班上还有男生坐男生大腿的,可见这也正常。 更何况还是玄寂师兄,那是多么正经的人。 本来被揉得双脚离地的池愉又重新坐了回去,甚至手也不去拽往下滑的法袍了。 他不敢打扰他晋级,只好一直坐在他怀里等他晋级结束。 至于身后那存在感极强的双手……呃,池愉哪还敢说话。 这异动小球都知道了,到主殿门外惊喜地问:“傲天哥?是殿下在晋级吗?” 池愉怕他进来,毕竟现在可不算体面,他都差点要全、裸了,赶紧用神识探出去对小球说:“是啊,你家殿下在晋级,还没结束,你不要进来。” 小球道:“我知道,我不进来,我闻到花香了,我们殿下这是要晋级第三禅吗?” 池愉道:“我不懂这个,不过应该是的。” 小球喜悦道:“太好了,我们殿下才二十岁啊,保持这样的进度,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在一百岁之前当上佛子的。” 池愉一听,突感任重而道远。 不过,观想居然这么有效果吗? 池愉伸手去探进谢希夷的衣领,去抚摸他的肩背——手感倒是极好,很光滑,很热,像火炉一样,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感觉。 是他境界太低了么? 灵气还在疯狂纳入,金光越来越甚,莲花生得越来越快,也凋零得越来越快。 谢希夷眼睛还半睁着,金眸泄出一缕金光,但池愉知道他已经进入了深度禅定。 一直直着身体总觉得疲惫,干脆往里面挪了挪,微微弯了腰,将下巴搁在了玄寂师兄的肩膀上。 晋级也不会那么快结束,所以池愉闭上眼,打算睡一会儿。 他闭上眼后,嗅着玄寂师兄身上混杂着法相莲花香气的气息,困意上涌,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愉是被身上的动静给弄醒的。 他睁开眼,迷糊地直起身体,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人,“玄寂师兄……”他嘟囔着叫了一声。 “嗯。”谢希夷悦耳的声音响起,令池愉很快清醒过来,高兴又期待地问:“玄寂师兄,你晋级了吗?” 谢希夷道:“没有。” 池愉一愣,不可置信地问:“没有晋级吗?” 谢希夷那冷峻的眉微微蹙起,冷静道:“本来想冲击第三禅,但并不合适。” “为什么啊?哪里出问题了吗?”池愉着急地问。 谢希夷道:“这场晋级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去晋级是对的,若是去晋级,对根基有碍。” 池愉诧异:“还有这种说法?” 谢希夷:“嗯。” 池愉难掩失望,“怎么这样,我还以为玄寂师兄你能晋级。” 谢希夷道:“不着急,事缓则圆。” 他倒是淡定,池愉想。 不过注意力回归,池愉便发现谢希夷的手还在摸他,每一寸皮肉筋骨都摸了过去,虽然力道不重,池愉也是筑基期修士,算得上铜皮铁骨,但次数久了,难免在皮肤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池愉探出神识往背后看了看,好家伙,鼙鼓都红通通的了,都是手掌印子。 鼙鼓很好摸哈。 池愉微微红了脸,虽然是很正常的观想,但难免还是觉得心里害臊。 “玄寂师兄……”池愉小声道:“还要观想吗?” 谢希夷道:“嗯。” 池愉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他,能感觉到他眉眼里的一丝困惑与烦躁,看来虽然表面说什么事缓则圆,但心里还是会因为没有晋级而沮丧。 虽然已经有点被捏得痛痛的,但他还是积极起来,想跟玄寂师兄探讨一下为什么没能晋级,“玄寂师兄,今天你观想出什么了吗?” 谢希夷随口道:“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池愉:“啊?” 他虚心讨教道:“什么意思呢?” 谢希夷说:“在纯粹定生喜乐中悟出一线生机,静中有动,动中有静,便是最上乘的境界。” 池愉:“……” 观想他的身体还能观想出这种境界来吗? 不愧是玄寂师兄,境界高啊。 但是鼙鼓有点痛了,玄寂师兄。 池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下来了,“玄寂师兄,为什么会假晋级呢?你找到问题所在了吗?” 谢希夷也困惑,他分明觉出了净色境界。 池愉看他表情就明白了,看来他没找到,池愉露出笑脸,鼓舞道:“没有关系,这次不行,下次肯定就可以,毕竟玄寂师兄你是天才。” 谢希夷唇角勾起,道:“嗯。” 手上继续揉。 池愉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道:“玄寂师兄,今天的观想可以结束了吗?” 谢希夷恍然:“是该结束了,累了吗?” 池愉擦了擦不存在的汗,“不累不累,能帮到玄寂师兄,我也会很开心的。” 第62章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了 虽然很害臊,但这事关玄寂师兄的修炼,所以池愉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身负重任,这是重任应该有的考验而已。 池愉已经有所觉悟。 他从玄寂师兄腿上下来,捡起法袍飞快地穿上。 “玄寂师兄,这次晋级镜中花水中月,难道就没有一点益处吗?”池愉一边拿腰带束腰,一边问。 谢希夷看着他穿衣服,伸过手去拉扯了一下他卷起来的衣襟,漫不经心地道:“有些益处,突破了金丹六层。但这外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禅门精进。” 池愉不赞同地道:“那好歹也是有所获益的,不算太镜中花水中月,禅门精进并没有那么容易,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佛门佛子之位都空缺了。” 谢希夷看他生机勃勃的脸蛋,唇角勾起,“的确如此。” 小球知道谢希夷并没有晋级后很是失望,“不应该啊,看刚才那灵气席卷的架势,应该是要晋级的,是不是蛮荒之地的灵气不够多啊?” 池愉若有所思道:“有这个可能,这是凡间,灵气并不足以让金丹境修士晋级。” 谢希夷道:“不是这个问题。” 想必是他觉悟的过程中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不过,这不重要。 渡鸦知道他晋级没成功之后,送来了慰问——两只龙角。 “没办法,丑是丑了点,但好在过个上百年我的角又能长回来,所以便宜你了。” 谢希夷语气凉凉地道:“你也可以不换。” 渡鸦卑微道:“我这不是跟你换了么?你还不能让我嘴上得几分便宜吗?” 谢希夷没说话,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将他的毒囊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毒囊做了一个封印。 渡鸦感觉着身体里的能量,惊疑不定地道:“你对我用了禁术?” 作为元婴期大妖的伴生宝物,它拥有这个世间少有的强横毒性,并不是能轻易封印的东西,所有的禁制封印手段,都会被其腐蚀。 所以渡鸦对自己这个毒囊也毫无办法。 但这个人修居然轻松地将其封印住了,而且其中流淌的力量,与他用在萧惊羽身上的禁术阵法十分相似。 谢希夷道:“这是极少数没有副作用的禁术,不用担心,以后你想要取用,只要将灵力汇聚在神阙穴上一刺就能消解这道封印。” 渡鸦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禁术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碰的,我知道你们人族修士对这些很有研究,我相信你。” 谢希夷将那颗毒囊放到了特制的玉盒之中,渡鸦说:“你要用就尽快用,否则会将你储物袋烧穿。” 谢希夷反问:“你很闲?” “……”渡鸦道:“我这是好心提醒你,行,我讨人嫌了,我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谢希夷道:“不是我说,你这样的能有一个朋友,我头切下来给你当板凳坐。” 谢希夷问:“那很重要么?” 渡鸦:“……” 不是,他果然跟人修合不来一点。 他闷头就往外走,池愉迎面跟他撞上,笑着喊了一声:“渡鸦哥,你不多坐会儿吗?” 渡鸦挑眉,心道师弟就比师兄要会来事很多,啧,笑得也亲切,讨人喜欢,“有人不欢迎我,我呆在这儿干嘛?” 池愉道:“谁不欢迎你,我欢迎你啊。” 渡鸦舒心了,伸手勾住他肩膀说:“你这孩子懂事,既然你喊我一声哥,那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就认你当个干弟弟吧,这么多年我手里还是有些积蓄的,喏,这门功法给你。” 说着,就掏出一门功法来,池愉看着那封面还写着上阳宗内门弟子专用心法。 “……”池愉说:“渡鸦哥,这功法你从哪儿来的啊?” 渡鸦道:“还能怎么来的?年轻的时候打劫来的。” 那时候还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呢,他多么的狂傲啊到处打劫,不然他也修不到元婴啊。 也是一代悍匪为陛下从良了,心酸。 池愉:真惨啊渡鸦哥。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极品灵石,“渡鸦哥,既然你拿我当自己人,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所以你也别跟我客气,这两块极品灵石你就收下吧,以后用得着灵石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不是还要养你家陛下吗?” 他话音刚落,那两块极品灵石就被渡鸦一把夺走,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哎呀,弟弟大方,说来你叫什么名字?” 池愉:“……” 他才反应过来,渡鸦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可见也是个心大的主儿,便说:“渡鸦哥,我叫龙傲天。” “龙傲天?”渡鸦喜上眉梢,“哎呀,都是龙,没准我们几千年几万年前还是一个祖宗呢。” 池愉:“……不是,我姓龙。” 渡鸦道:“都是龙,没区别。既然你拿我当亲哥哥,我也不能小气了。” 说完,抖了抖他这些年积攒的破烂,地上瞬间堆了一大堆,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说:“看上你就拿走,千万别跟哥哥我客气。” 池愉:“……” 都看不上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谢希夷的声音从门内传了过来,“龙傲天,过来。” 池愉赶紧道:“玄寂师兄喊我了,渡鸦哥我先进去了。” 他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本书,“我就要这个吧,谢谢渡鸦哥。”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留下渡鸦在原地感慨:这孩子真不错啊,极品灵石说给就给,能交,比那个金丹境修士要好太多了。 白得两块极品灵石,渡鸦心情好得不得了,他现在用不上,但这两块灵石,足够他家陛下修到筑基期了。 渡鸦哼着愉快的曲子离开了。 池愉进了门,就迎来了谢希夷的死亡凝视,他面无表情地问:“你给那个毒龙灵石做什么?” 池愉自然道:“因为想交个朋友啊。” 谢希夷道:“你很缺朋友?” 池愉窥他脸色,小声说:“其实不缺,但渡鸦哥我觉得他人不错,所以想交一交,不是有句话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而且,这也算投资?”池愉越说理越直,振振有词道:“渡鸦哥是元婴期大妖,身上又穷,他家陛下从凡人开始修炼,所需修炼资源自然要很多,我此举也算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来得令人深刻,有这个恩情在,以后要麻烦渡鸦哥做什么事情,也方便张嘴吧。玄寂师兄,你说呢?” 谢希夷不语,他隐约觉得心境有些波动,却也不甚明了,这令他有些许烦躁。 但烦躁这样的情绪与他而言,都极其少见,他并没有应对的经验,因此表露在脸上便是没有一丝表情,冷冰冰地说:“凡事只能靠自己,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池愉笑了起来,开朗道:“虽然玄寂师兄这么说,但你给我的帮助却并不少。” 谢希夷道:“不一样。” 池愉问:“哪里不一样了?” 谢希夷淡淡地说:“你是我同门师弟,自当照拂。” 池愉心道话是这么说,可没见过他对其他人照拂,就独独照拂他而已。 想到此处,池愉心里软乎乎的,面上笑容更甚,左侧酒窝深深,“玄寂师兄,你放心,我跟你一样,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以后肯定要找他讨回来。” 谢希夷兴致缺缺地说:“既然毒囊到手,今日就离开吧。” 本来对那毒龙并无任何感触,现在却是有了些许反感。 池愉对此没有意见,他们耽搁太久了,而任务牌的进度一直在20,已经很久没有斩杀妖魔了。 他们跟渡鸦和皇帝辞行,渡鸦叫住他们,“等等啊。” 他将手伸进怀里,摸了又摸,摸出来了一块鳞片,递给了池愉,传音道:“弟啊,这是你哥我靠近耳朵那块儿的龙鳞,你以后要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就对着那块鳞片多说几遍,我马上就能赶到。” 池愉登时就笑了,“谢谢渡鸦哥!你是我亲哥!” 他收下那块鳞片,伸手狠狠地抱了抱他,“渡鸦哥你保重,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和你家陛下的。” 渡鸦目送他们离开,萧惊羽走到他身边,说:“裴爱卿,你跟那个少年修士关系不错啊。” 渡鸦笑了起来,“陛下有所不知,那孩子是个实诚人,给了臣两块极品灵石,臣一看就知道他有一颗赤子之心,所以认了他当弟弟。” 萧惊羽咳嗽了几声,说:“他是不错,不过他那个师兄看你的眼神,可就不太友善了。” 渡鸦愣了一下,费解道:“我得罪他了?” 萧惊羽微微笑了起来,轻语道:“看来即使是修士,也难以避免嫉妒心。” 渡鸦:“嫉妒?那个玄寂嫉妒我?” 他先是不解,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美滋滋地说:“也是,我长得这么完美,是会引起旁人嫉妒的,我宽恕那小子了。” 顿了一下,一脸觉悟道:“看来为了大家能够和谐相处,我该戴上面具,遮一遮我这过分美丽的脸蛋。” “……”萧惊羽:“裴爱卿……” 渡鸦:“陛下?” 他想起什么,美丽的脸庞闪闪发光,“陛下,今夜臣可以与您抵足而眠了。” 萧惊羽猛地咳嗽了起来。 * 池愉心情十分愉快,走在路上就拿起剑给谢希夷使了一套剑法,“玄寂师兄,如何,我有进步了么?”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有一点,不多。” 池愉心态十分良好地说:“也正常,毕竟练剑么,也不可能速成。” 第63章 我乐意给你擦 池愉心里忐忑,但事实是,太子并没有让他做什么。 不过,池愉并没有将那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因为这么久以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太子了——他现在不提,那么以后某一个时间肯定就要找他兑现。 他们玄寂师兄擅长谋而后动(x 既然他现在不提,池愉也乐得轻松,不管怎么样,好歹把人哄好了。 端水真是太难了! 头秃.jpg 巫云苏身上的金丹境妖魔的气息还是很重,因此他们走了一天,还是没碰到妖魔。 池愉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问谢希夷:“玄寂师兄,是不是可以将巫云苏身上的气息给掩盖住啊?” 谢希夷道:“可以把它丢掉。” 池愉:“……玄寂师兄,你在开玩笑吗?”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说:“不好笑吗?” 池愉:“哈哈哈哈……” 心里腹诽,当初要留下巫云苏的可是你诶! 想想不免觉得巫云苏有些可怜。 妖魔和人的混血,以妖魔血统为尊,也很难在蛮荒之地活下去。 他们虽然留下了它,但玄寂师兄并不在乎它,小球也是如此,仅靠那点良心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至于他,他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难免偏心。 巫云苏并非真的几岁幼童,有些妖魔长得都非常快,和一些小动物一样,一年就可以成年,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所以他出生才两年,但换算成人类的年龄,起码十岁出头,可能比小球还要大一些。 这个年纪的心智,已经可以感知外界的好恶。池愉觉得有些有心无力,难以为继。 不过池愉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尽量抽出修炼以外的时间来平衡这种关系。 “小巫啊,你能自己遮掩掉你身上的气息吗?”池愉低头问巫云苏。 巫云苏摇摇头,妖魔并不重视亲情,一般生出来,哺育一个月都已经算得上好母亲,但有一点很好,妖魔母亲会尽量在孩子身上留下足够浓郁的气息,确保孩子能够活到成年。 他母亲自然没有主动在他身上留气息,是他啃食了生母的血肉,主动获取了这强横的金丹境妖魔的气息,这是确保他在外面不会被天敌捕获的利器,他并不想池愉将他身上的气息遮掩。 总的来说,巫云苏并没有安全感,他心里知道少年修士会保护他,但妖魔本身的多疑在起作用,因此始终在举棋不定。 池愉叹道:“那就没办法了。” 巫云苏忽地一顿,他伸出两根莲藕似的胖乎乎的手臂,抱住了池愉的脖颈,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爹,东边有妖魔过来。” 池愉一愣,“你确定?” 巫云苏轻轻地“嗯”了一声,有些犹豫地说:“有很多。” “很多!?”池愉喜出望外,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巫云苏说东边有妖魔过来,而且不止一只。” 小球道:“不就是我们来的方向吗?” 谢希夷反应冷淡地说:“打不起来。” 池愉被泼了冷水,不禁问:“为什么?” 谢希夷道:“已经跟了一路,现在不会动手。” 池愉:“……” 他悚然,“跟了一路?玄寂师兄,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谢希夷答非所问:“这个问题你要去问巫云苏。” 池愉低下头,目光落到了巫云苏身上。 巫云苏:“……” 他目光有些游离地说:“从暮连镇出来。” 小球震惊,“什么?从暮连镇出来就在跟了?” 池愉:“……” 不是,就他跟小球不知道啊? 池愉纳闷地说:“为什么跟着我们?” 巫云苏抱紧了池愉的脖子,呐呐地说:“因为,他们是我兄弟姐妹。” 池愉:“……” 池愉低头看他,“既然是你的血亲,那你要跟他们走吗?” 巫云苏回答:“不要,跟爹。” 妖魔并不重视血亲关系,巫云苏在池愉等人来暮连镇之前就能感觉到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在镇外徘徊,他们不敢踏入暮连镇的范围内。 妖魔之间的等级压制很严重,在不确定金丹境母亲的现况如何,谁都不敢出这个头,因为很大可能会被母亲当做灵食吃掉。 巫云苏当时跟池愉走,也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那就是经过他们这么一闹,生母死亡的消息瞒不住,他也有可能被兄弟姐妹当做猎物吃掉。 巫云苏拿不准他们跟他一路是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跟他们见面,一方面他太弱小,另一方面,他身上一半的人类血脉,又难以控制地令他生出些许与兄弟姐妹亲近之意,因此他对此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向人族修士揭发这件事。 但没想到那个叫玄寂的,一开始就知道。 巫云苏自觉得又被他挖了一个坑,心里略微不适,手上更加抱紧了池愉的脖颈,用额头轻轻地蹭了蹭他耳边垂落的发丝,小声说:“不要他们,爹去杀他们。” 他自然要跟妖魔划清界限的。 池愉意识到巫云苏说的是真心话,不由得顿了一下,犯愁道:“但是这些妖魔并不靠近,怎么办?” 谢希夷道:“让巫云苏当饵,将他们引过来。” 池愉:“……” 又来了,钓鱼执法! 池愉说:“不妥,这样巫云苏会很危险。” 谢希夷道:“我可以给它一道符牌,它若是被攻击,便能触发。” 巫云苏乖乖地说:“我可以。” 池愉想了想,说:“那也行,玄寂师兄,符牌多给巫云苏几道,这样保险点。” 谢希夷意味不明地道:“你倒是担心它。” 池愉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它好歹也是我干儿子,是吧?巫云苏。” 巫云苏抿唇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个文静乖巧的小女孩,让人心里软软的。 小球小声嘀咕道:“装的,都是装的,背地里都不知道吃了几个人了。” 巫云苏:“……” 巫云苏红了眼睛,挤出了几滴眼泪,揪着池愉宽松法衣无声地抹眼泪。 池愉赶紧打圆场说:“哎呀,小球,不要胡说,要是他吃人了,你家殿下能开口留下他吗?吃了人开了荤,都知道味儿了,说什么都得斩了。” 小球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小题大做,说几句就掉眼泪,这也太恶心人了! 他憋着气说:“傲天哥,快拿它引那些妖魔吧,鸿宝历练为期一年,我们任务牌才20只妖魔在册,得赶紧做任务了。” 池愉应着,问谢希夷多要了几道符牌,将符牌放进了巫云苏衣服里。 随后将巫云苏放到了一棵树下面,三个人隐匿了气机在旁边候着。 那些妖魔很谨慎,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出现。 池愉将神识探出来,跟谢希夷交流:“玄寂师兄,怎么办?他们不上钩啊。” “耐心点。”谢希夷道。 池愉道:“蹲得脚麻了。” 谢希夷道:“你该炼体。” 池愉:“……” 他低头去看小球,小球也在轻轻地跺脚。 好嘛,他肉、体强度跟小球差不了太多。 又等了两个时辰,对方戒心消了几分,不过还是很谨慎,并没有马上出现,而是派出了一只妖魔过来。 那是一只身材很好、着装有些过分暴露的女妖魔。 池愉当然看不到,因为头以下给他打了马赛克。 池愉:“……” 在这种时候,系统的存在感才会变得格外强烈。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感觉到一阵目光,他抬头看去,是太子垂眸看他。 池愉:“?” 池愉用神识问:“玄寂师兄,怎么了?” 谢希夷语气有些许讥讽地道:“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池愉:“……” 啊?我没有! 池愉有口难言,真想在大腿上写一个冤字。 谢希夷:“闭眼。” 池愉:“……哦。” 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生怕多看一眼,就在太子眼里变成了色魔。 而不远处,那女妖魔和巫云苏的对话传了过来。 女妖魔道:“小弟,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你姐姐。” 巫云苏没吭声,他鼻头抽动着,在嗅空气中的味道。 女妖魔见状,并未打断,妖魔对气息最为敏感,若她有恶意,气息很难遮掩得住。 等巫云苏确认了她的气味后,她才继续开口道:“你放心,我对你并没有恶意。我们母亲身为金丹期大妖,这三百多年里,一共生育了27只子女,这其中夭折了3只,耍狠陨落了7只,被人族修士斩杀又去了8只,现如今,只剩九只,你是最小的一只,今日我想邀你一起打天下。” 巫云苏:“?” 他迷惑地看她。 女妖魔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姥爷——也就是我们母亲的父亲,他以一己之力当上了魔界十二魔将中的一位,虽然是最末等的魔将,但也十分难能可贵,我们是妖魔,和魔族有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次魔界启用妖魔,说明对我们妖魔的态度已经破冰,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未必不能在魔界挣得一席之地。甚至,有可能展望魔界之尊。 小弟,虽然你身上有人族血脉,但你吃了母亲的血肉,只要吃更多的修士,就能将人族血脉冲刷掉,成为最纯粹的妖魔,我们需要你。” 说到后面,女妖魔的声音堪称蛊惑。 这是任何一个妖魔都不可能拒绝的诱惑。 魔界是魔族、魔修的地盘,无数次和仙门打仗都能全身而退,实力无比强悍。 第64章 节从肥甘丧 池愉用了清尘术,身上总算干净了。 至于那些外伤,磕几颗丹药下去,也就恢复了,没什么大碍。 他笑着问谢希夷:“玄寂师兄,我刚才表现如何?” 谢希夷顿了一下,道:“不错。” 池愉笑容明媚了些,振奋地说:“以后我会做得越来越好的。” 他知道那两只妖魔是太子给他让的人头,他还有诸多短板,还需要继续努力。 实战多了,池愉现在的速度、反应、应对都比一开始好了太多。 现在回首去看以前的自己,都觉得变化有些太大了。 物是人非啊,想当年,他一只鸡都不敢杀。 任务牌字数跳到了27,距离300还是遥遥无期。 不过池愉不着急,筑基期的妖魔都已经能杀了,还不能杀炼气八层的妖魔么? 池愉高兴地说:“玄寂师兄,我们走吧!” 远离了凡人地界,四季变得没那么分明,灵气越浓郁的地方,便越会保持春天的景象,春风徐来,万物复苏,百花争艳,虫鸟轻鸣。 池愉路上揪一朵花,都会送到谢希夷面前,而后看着他将那朵花冰冻后再收下。 即使池愉捡了一块石头过来,他也没说什么。 池愉便觉得,这是最好的玄寂师兄,即使是毫无价值的石头,他也赋予它珍贵的意义,将其好好保存。 池愉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我觉得我们俩的关系,已经到形骸两释的地步了。” 谢希夷却道:“不过云电风灯,没有任何意义。” 池愉心知他就是嘴硬心软,便笑眯眯地凑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又想了想,手指往下滑动,落到了谢希夷手掌之中,而这个过程的时候,池愉余光往下,也瞥见了太子自然而然往上拢起接应他的冷白手指。 交握的手,更加印证了玄寂师兄嘴硬心软。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心情宛如鸢飞鱼跃,格外高涨明媚,他嘴里哼起了旋律优美的小调。 在他柔亮嗓音之下,背后的小球压低声音对巫云苏说:“姓巫的,既然你喊傲天哥叫爹,那于情于理你应该叫我叔叔,作为长辈我命令你,赶快把腿长出来,一直被我抱着你好意思吗?” 巫云苏背离了池愉的视线,对小球就爱答不理起来。 小球气笑了,又嘀嘀咕咕地说:“你是男虫子吧,还穿裙子,你不知道吗?姑娘才穿裙子,你这样真丢脸。” 巫云苏回道:“爹给我穿的,这样好看。” 小球:“……” 他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了,“但是你是男虫子!” 巫云苏伸手捞过池愉给他编的夹着彩绳的发辫,放在胖乎乎的手里捏了捏,稚声稚气地说:“但是这样好看。” 他唇角翘了起来。 少年修士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不可谓不多,他头发不长,也被他精心地打理编成了辫子,浑身的衣裙饰品无处不精致,有些是凡物,但有些已经被少年修士换成了法宝。 裙子是女子穿的又如何?少年给他穿的好看,他也喜欢,那就是他的,他以后都要穿裙子。 又有些轻蔑地看了小球一眼,用气音说:“爹最喜欢我,我以后给他摔盆养老送终,你不行。” 小球:“???” 小球:“……” 突然很想蹴鞠了。 * 当夜,篝火旁,一队车队停下原地休整。 “殿下,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殿下,听臣一句劝,还是回去吧。”一个青年对另外一个头戴金冠的少年谆谆劝诱道。 少年本就没什么主见,听罢又动摇了。 这一路上被劝了不少次,全都被旁边的一个少女压下了,“哥,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不能回去。” 少年便赶紧附和道:“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青年无奈道:“我们来得不巧,去年罗珀就已经开始了鸿宝历练,禅门已经没什么人了,不如先回去,等历练结束,大殿下回来后,再过来一趟。” 少年忍不住又看向少女,青年见状,心中无奈更甚——二殿下,作为储君,和大殿下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少女道:“用血引术,只要血引够多,就能知道大哥哥去了哪儿。” 少年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又被少女一把揪起衣领,怒道:“你躲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放血吗?” 少年嘀咕道:“我怕疼。” 少女道:“难道我就不怕吗?手拿出来。” 少年畏畏缩缩地将手伸了出来,被少女一把攥住,抽出匕首,利落地切了一道,“啊!”伴随着少年的尖叫,一块玉盘接住了他的血。 血液流动着,指向了莽荒之地的方向。 “不愧是大哥哥!”少女眼睛冒着光,崇拜地说:“蛮荒之地最为凶险,到处都是以修士血气为食的妖魔,他竟然去了那儿。” 少年泪眼汪汪,“小妹,够了吧,快给我止血吧。” 少女瞪了他一眼,说:“你好歹也是修士,锻体也没停过,有必要吗?” 少年红着脸,没敢说话。 少女又发怒道:“二哥,你是储君,是太子,能不能不要缩着脖子?有没有一点太子的仪态了?” 少年嘀咕道:“等找到大哥,我就不是了,你不能再骂我了。” 少女恨铁不成钢,扭头对青年道:“柏安哥,谢谢你冒险陪我们过来,但我们都到这儿了,就不可能无功而返。大哥哥才应该当太子,我不管那个谶言,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大哥哥。而且你也不想辅佐这么一个皇帝吧。” 她说着,又瞪了少年一眼。 谢柏安叹气,面上不显,“殿下少年心赤,有诸位大臣辅佐,总归差不到哪儿去。” 少女传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他当皇帝,那我们一族修为都要下跌,这样的差异若是被发现,恐怕会有灭族之灾,柏安哥,你也知道的,只有大哥哥当皇帝,我们才能维持谢氏一族的荣耀。” 谢柏安回道:“但是公主殿下,大殿下已经入了禅门,要出来就难了。” 少女道:“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我和二哥哥一起去求他,大哥哥总会松口的。” 谢柏安沉默。 少女沉声道:“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二哥哥欲望太多,我总觉得,若是将帝位交于他,会有大祸临头。父皇母后不应该想不到这点,但是他们还是将大哥哥送去了罗珀禅门。” 谢柏安道:“大殿下的确有魔心,公主殿下,你也见到了。” 少女道:“我知道,但大哥哥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她脑海里浮现出大哥哥的脸庞,心里生出一阵心酸。 他们谢氏一族传说是神界遗脉,通过无量之海被放逐到昊元界,也就是这方世界。 这传说并没有什么考据,但不少人都信了,因为他们的确有怪异之处——他们都没有灵根,无法修炼。 就算跟修士结合,也诞生不出有灵根的孩子。像是被这方世界排斥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修炼。 但谢氏一族能人太多了,创造出了独属于他们一族的功法,只有他们谢氏一族的人可以修炼,但修炼这种功法有一个弊端,心性会被微妙地改变。 修炼的人很难做出什么恶事,很难猜忌、恶意揣测、背叛。修为越高的人,越会被改变心性。 而她大哥哥谢希夷,从小修的便是谢氏一族特殊功法,但他却表现出了和其他人不一致的行为。 少女与少年是龙凤胎,小谢希夷四岁,小时候的事情记忆并不是很清晰,她只记得有时候宫里会微妙地嘈杂起来,太监和宫女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而父皇母后偶尔会促膝长谈,语气和表情都有些沉重。 等到谢希夷被废掉太子之位,送去自在洲后,她才想起来去探查,结果查出来她这个平时性格温良、有时候有些许诡诈狡猾爱捉弄人的大哥哥,做出过不少失控伤人之事。 经历过的宫女太监有一小半疯了,被她父皇严密地控制在皇庄之中,因为修炼的功法,并不能灭口,所以想查出来不算难。 而促使父皇母后真正下定决心将大哥哥送去自在洲的事情,少女亲身经历过。 那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日轮当空,万里无云,春风和煦。 说起来还是她开口提议了要出去踏青,那是她二哥沉迷凡间的奇技淫巧,并不打算出门,她便拉了还在念书的大哥哥,和母后一起。 他们皇家不同于其他王朝的皇室那般疏离,他们修炼同一种功法,在某种程度上会有一种共鸣。具体表现在直系血脉上一层修为晋升,下一层的修为也会有提升,甚至悟性、根骨也会跟着提升。 这样的秘密,在这方世界独此一份。也因为如此,他们不仅仅是血亲的关系,更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紧密联系。 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本家一脉保留少数子嗣,偏支血脉使劲孕育子嗣,重要的仆从、亲信、臣子、护卫都由偏支血脉的子嗣来充当。功法让他们保持高度的忠心,也令他们君臣一体,毫无猜忌之心。 总之,他们关系很紧密,大哥哥对她也很好,时常考察她和二哥的功课,当然,她总是能胜过二哥,大哥哥便会毫不客气地用戒尺抽打二哥的掌心,即使对方哭成一团,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剩余的次数打完。 性格温良,但也有作为储君该有的威严和压迫感,甚至比父皇还要冷峻严厉。 可以像春风,也可以像冷肃的秋风和凌厉的刀剑,这微妙的反差令少女很崇拜这个哥哥。 第65章 如果是魔心的话,你会死 谢希夷观照内心,没有发现异常。 他仔仔细细地观照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任何发现。 那颗魔心被佛骨所化锁链捆得结结实实的,并没有任何异动。 至于那抹异念,倒是蠢蠢欲动,但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谢希夷没有去问池愉那样是哪样,既然没印象了,他也不会在意。 但发觉时间过去了如此之久的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悦。 谢希夷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他沉默地看着池愉神清气爽地站起身,又殷勤地弯腰下来给他整理衣襟,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又带着满满的愉快餍足对他道:“玄寂师兄,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乱了。” 谢希夷的衣襟被池愉揪成一团,露出大片冷白色的胸膛肌理,在月光下倒是显得很夺目,但池愉多看了几眼,才将衣襟拉扯回去,又给他理了理那如瀑般的乌黑青丝。 “玄寂师兄,我送你的发绳你为什么总是不用呢?”池愉问。 谢希夷冷冷淡淡地道:“不喜欢束缚的感觉。” 池愉挠头:“扎头发也算是束缚吗?” 谢希夷:“嗯。” 池愉敏锐地察觉到谢希夷心情不佳,不免大感奇怪,“玄寂师兄,你不高兴吗?你刚才不是挺开心的吗?” 开心?他完全没有印象。 谢希夷情绪更不爽利,反问:“我有吗?” 因为谢希夷动不动反问,池愉也没觉得奇怪,自然地回答道:“是啊,我们俩都挺开心的。” 说着,小脸不禁又是一红,小声说:“没想到神识还能这么用,难怪玄寂师兄你之前不觉得舒服。” 谢希夷:“这么用?这么用是怎么用?” “……”池愉觉得有些纳闷了,“就是在灵境里用啊。” 谢希夷问:“我的神识,进了你的灵境?” 池愉:“对啊,玄寂师兄,你怎么回事?” 池愉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玄寂师兄,你不记得了吗?” 谢希夷态度平和道:“是不记得了。” 池愉瞳孔地震:“啊?” “那你刚刚说的话也忘记了吗?”池愉盯着谢希夷,问。 谢希夷与他对视,眸光微微闪动,看到了他灵境里散发出来的狡黠的味道,“忘记了,我说什么了?” 池愉说:“你说‘以后要多这样做,我很喜欢’,然后我严厉地拒绝你了,我说不要,玄寂师兄你不是说节从肥甘丧吗?怎么自己打破原则了?你说‘认得圣贤本意,道义实体不外此心,便自有受用处耳【1】’,我说听不懂,你又说‘不用听懂,就一句话,千金难买我喜欢’。玄寂师兄,你好任性,你堕落了!” 谢希夷:“……” 池愉:“不过我还是严厉地拒绝了玄寂师兄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我都差点尿裤子了。” 谢希夷问:“编了多少?” “啊?”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我问你编了多少?” 池愉干巴巴地说:“……我没有编啊。” 谢希夷道:“说实话。” 气氛凝固了几息,池愉老实巴交地说:“玄寂师兄,对不起,全都是我编的,你没有说话,就是一味地把神识往我灵境里钻,像打年糕一样将我的神识杵进灵境里了。但是你的确蛮开心的,抱我抱得很用力,神识在哼曲子,很开心很舒服的样子。” 谢希夷盯着他,那俊美的脸庞此时显得有些晦暗难明,“下次不要让我的神识进你的灵境,那是很脆弱的地方。” 池愉理所当然地说:“没有关系,因为是玄寂师兄,我才让的,玄寂师兄不会伤害我。” 谢希夷为他全部交托的信任触动,金眸神色微微软和了些许,坦诚道:“刚才,我没有任何记忆。” 他不介意将问题说得严重些,他语气淡淡地道:“你应该知道我身上有魔心,刚才我没有任何记忆,也许是我的魔心,如果是,你会死。” 池愉下意识地说:“不可能,你可是未来佛子啊,你会压不下去魔心吗?” “当然能压下去——”谢希夷停顿了一下,道:“但总有疏忽的时候,如果我说出了不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你就要小心了。 像刚才的灵境,你就不应该让我碰,那是一个修士修炼的镜府,最为敏感,也最为宝贵,神识自灵境之外就是为了保护抵御外来的攻击,若是灵境被人侵入,轻者灵境受损无法修炼,重则身死道消,不要让人碰,即使是我,也不行,我不会去碰你的灵境,这是分寸,也是界限。” “可是。”池愉看着谢希夷,“我不觉得玄寂师兄你会伤害我。” 谢希夷道:“那不是我。” 池愉一改活泼的笑脸,声音沉静道:“其实我也想过玄寂师兄你的魔心是什么,一般修士心里的邪念,那都叫心魔,心魔依附于心体而生,会有弑主的可能。玄寂师兄你不叫心魔,反而叫魔心,而且听小球说自小有之,那也许魔心才是你真正的心体,你现在的思维意念是依附于魔心而生出来、后天的东西。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玄寂师兄,现在的你,才是一般修士才会拥有的心魔,自古以来,心魔一关最难过,因为心魔陨落的修士不知凡几,这不更证明了心魔的恐怖之处吗?而且更重要的是,玄寂师兄你几乎没有失控过,作为心魔的你,强过本体那么多,那么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希夷注视着他的脸,平静地道:“你这是诡辩。” 池愉弯起唇角笑了起来,那股活泼劲又扑面而来,“不是诡辩,我知道,刚才就是玄寂师兄,不可能是那所谓的魔心。” 谢希夷道:“我不会进入你的灵境。” 池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可能是魔心,你也说了,如果是魔心的话,我会死,但是我没有死啊。” 谢希夷转移话题,“行了,回去吧。” “嗯。” 两人回到驻扎地后,小球追着他们问:“你们去干什么了?” 池愉道:“去给你家殿下观想了。” 小球幽怨地道:“那也不用避着我啊,又不是没见过。” 池愉爽朗地笑了起来:“自然是不能让你看,才避着你的啊。” 小球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轻声道:“傲天哥,我觉得你们俩越来越奇怪了,像渡鸦和他家陛下。” 池愉一愣,赶紧说:“你瞎说,他们俩是一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玄寂师兄可是师兄弟啊。” 小球很敏感道:“因为你们俩给我的感觉,和那个皇帝对渡鸦的感觉很像,你们俩说话,我根本就插不进去,那个渡鸦和他家陛下说话,我们也插不进去,像是有结界一样。” 小球其实是有些嫉妒他家殿下的,因为他还不成熟,修为也不高,并不能在修炼方面帮助傲天哥,以至于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关系变得非常好。 这种嫉妒会让他觉得有些许羞愧,觉得不应该这么对他家殿下,因为他同时也很爱他家殿下,心情很复杂。 而插不进去他们之间,让小球心里恐慌,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妖魔,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重要。 哎,可能是小孩子,所以才这么多杂念,也可能正是因为有这么多杂念,他修炼才无法精进。 小球心里诸多想法,都在池愉哑口无言后捧着他的脸亲吻后消弭,“小球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池愉熟练地哄,“我们俩说话,你家殿下也插不进来啊。”说完又亲了他脸颊一口,“不要多想了好吗?胡思乱想对修炼不好。” 小球脸一红,瞬间被哄好了,振奋道:“我知道了傲天哥。” 他摸着被亲的脸走开了。 池愉注意到谢希夷的目光,脸上露出笑来,“玄寂师兄,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也想要亲亲吗?” 他眼里浮动着狡黠的光芒,因此显出了几分灵动生机。 谢希夷撇开视线,淡淡地说:“不要太疼他,人是会越来越贪心的,以前一个亲吻就能哄好,现在需要更多。以后呢?将你的心掏出来给他吗?” 池愉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孩子青春期要到了,所以会敏感些。不过他说我们俩跟渡鸦和皇帝那样也太瞎说了。” 谢希夷:“哪样?” “……”池愉说:“玄寂师兄,我跟你说过了啊,渡鸦哥和他家陛下是一对啊,他们俩是断袖,是一对情侣。” 谢希夷冷淡道:“跟我们没有关系。” 池愉:“……” 感觉这句话玄寂师兄说过了。 复读机.jpg 第66章 我叫AA五金建材龙哥 池愉的心情很好。 进行过神识那方面的交流之后,池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境地,像是从头到尾都被洗涤了一遍,神识也变得澄澈起来。 池愉没有神交的概念,他看的都是无cp修真龙傲天小说,原著《神途》也没有说过,因为男主杨旻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象,小说又是以他的视角展开,男主不会用的功法、没有必要知道的常识,自然也不会在小说内展现出来。 因此池愉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浅浅的神交了一下。 虽然谢希夷很用力,但池愉不懂,根本没有打开灵境和神识之间的通道,所以并没有完全神交成功。 而谢希夷也同样不懂。 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进行了一次不成功的神交。 当然,谢希夷也感觉到了那种残留的愉快感,令浑身都有些酥麻的滚烫感,从大脑飞瀑而下,席卷四肢百骸。 但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纯粹的烦躁。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他继续进行深度禅定,想要弄明白为什么会短暂地失去半个时辰的记忆。 但最后一无所获。 是分别心出现后,就出现了这些变化。 谢希夷心里划过一缕要剔除分别心的念头。 几日之后,任务牌的数字从27跳到了38。 是池愉拿着任务牌出去打猎了。 他进步得很快,浑身的气质越来越有一种宝剑出鞘的凌冽。 偏生他见人依旧弯唇灿烂的笑,从很远的地方就奔跑过来,冲谢希夷道:“玄寂师兄,我刚刚杀了两只妖魔!” 每到这个时候,谢希夷那缕念头就消失了。 池愉像是凡间的小狗那般,出去玩,总会给主人带些礼物,这次他带回来的是一块羊脂玉一般的玉片,“玄寂师兄,这是妖魔喉咙里的骨头,你看,像不像一块美玉?” 谢希夷接过来,拿在手里轻轻地摩挲,嘴上说:“脏。” 池愉讶异:“怎么会脏呢?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 谢希夷道:“上面浸透了人血。” 池愉恍然大悟,“哦……那不要了。” 他伸手要去拿回来,谢希夷却微微偏过身体,避开了他的手,语气淡然道:“我没说不要。” 池愉:“……” 池愉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希夷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池愉笑着说:“玄寂师兄,你好别扭啊。” 谢希夷淡然地说:“我没有嫌弃。” 池愉道:“我知道,但是玄寂师兄你也没有表现出很喜欢。” 谢希夷道:“你送的我自然都喜欢,这不需要特地表现出来。” 池愉:“……” 他脸微微地红了,小声说:“玄寂师兄,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谢希夷道:“我只是如佛法所言,如实观照内心。” 这句话冲击力有些大,池愉难掩高兴,搓了搓手,提起剑说:“玄寂师兄,我再去杀几只妖兽,我会继续给你带礼物的!” 池愉像旋风一样离开了。 小球踱步走到谢希夷面前,说:“殿下,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谢希夷瞥他,“哪里怪?” 小球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有点怪怪的。” 谢希夷道:“你总是留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小球摸下巴道:“殿下,你忘记了吗?我们是血亲,我能从血脉里感应到你的些许心情,我能感觉到你最近很不平静,很像我娘每个月都会有的那种状态,” 谢希夷说:“11岁了还是炼气三层,你应该感到羞愧,而不是在我面前说这种废话。” 小球:“……” 他修为低被殿下吃一辈子啊! 小球看谢希夷抬起了手,默契地抱住了脑袋,谢希夷的手正好就落到了他手背上。 谢希夷说:“滚。” 小球默默地滚走了。 谢希夷想他应该剔除分别心,那异念自分别心而来,而他失去记忆,与异念不无关系。 但分别心令他看到龙傲天便生出纯粹的喜乐。 如此喜乐,该是修行的裨益,又怎么会成为他的妨碍? 他进行观想,也的确差一些晋级。 禅门法门,分别心是需要剔除的东西。 但谢希夷认为,修行需要分别心进行一种内观,如果没有分别心,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越来越好?又如何从中体会到八苦? 谢希夷从小就没有分别心,他分辨不出美丑,在家族之中靠血脉感应,在外靠修行后得到的神通,每一个人的面目在他眼里都是模糊的,不便区分,也不想区分。 同样他没什么好奇心,也不在意他人看法,因为这种符合了禅门的空无之性,所以悟性很高,换掉功法重修禅门法门进展也十分神速。 总之,谢希夷在修行上一路顺风顺水,于修炼上也颇有心得,悟性极高,这也就造就了他的自大与傲慢。 他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加之龙傲天总是像撒了欢的小狗给他叼各种七零八碎的东西回来——东西虽然微小,但经过他的手送出来,总是变得格外不一般。 当然,谢希夷理智时能分辨出来,他将自己的分别心投射在了那些东西上,和禅门精要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投射自己的七情六欲,如其本来观照相违背。 却也坚定地认为是修行的一环。 因此,剔除分别心的心念,总是荡然无存,没超过三天,就彻底消除了念头。 池愉不知道谢希夷心里纷乱的想法。 他很惜命,并不会和筑基期妖魔对上。他深知上次额外杀了两只妖魔是有玄寂师兄在旁辅佐,第一只妖魔他能顺利诛杀,他也觉得有几分侥幸,毕竟那只妖魔明显是要自爆,却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才叫他得了空隙将其斩杀。 池愉小心翼翼地潜伏,做一名合格的刺客,去狩猎筑基期以下的妖魔,越杀越勇,剑术也在实战之中锻炼了出来,已经初步地具备了一个筑基期修士应有的能力和反应。 他们驻扎的地方附近的妖魔几乎被他扫荡一空,现在只能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池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下意识地不太愿意,因为距离玄寂师兄太远,他会有些害怕。 反应过来自己对玄寂师兄依赖居然如此之重的池愉,抿了抿唇,打算去更远的区域。 身上有玄寂师兄给的玉符牌,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池愉拿出飞行法器,挑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蛮荒之地其实不适合用飞行法器,因为飞行法器的灵力波动并不好隐藏,而妖魔对灵力波动又十分敏感——池愉使用飞行法器后发现不少炼气期妖魔撞上门来,才发现了这一点。 借此斩杀了一些炼气期妖魔,不过修为都不高,炼气三四层,智商很低,任务牌不计数。 池愉便打算找个地方落地,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飞行法器倒插在地上,周围散落着衣物和残骸。 他顿住,慢慢落地,收了飞行法器,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他送给暮连镇镇令的飞行法器。 池愉瞳孔猛缩,意识到了周围的残骸也是暮连镇的镇民。 凡人在此方地界真如蝼蚁那般,半点不由人。 池愉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从储物袋中取出挖土的工具,在原地挖了数个坑,将残骸收敛掩埋,立了一个碑。 做完这件事后,他准备离开。 却不想在此听到了一个声音,“救命……” 池愉:“……” 这一幕十分的,似曾相识。 池愉开口:“谁??” 那道轻柔虚弱的男子嗓音道:“救命,救救我。” 池愉循声过去,看见了一个青年倒在不远处的山坡土石后面,双腿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两行残血。 池愉加快脚步过去,从须弥戒之中取出丹药,扶起青年,将丹药喂进他嘴里。 青年长了一张俊秀的脸蛋,但池愉不会关注这一点,修真界修士、魔修、高等级妖魔个个都貌美清俊秀美,看多了实在是审美疲劳,长相反而是最令人不在意的东西。 “怎么了?”池愉柔声问,他看了一下对方的修为,才炼气六层,这个修为并不能长出肢体。 他也没有能生出肢体的丹药,所以也没办法在这方面帮助他。 青年吃了止血疗伤的丹药,双腿的血止住了,他睁开眼,看见池愉,感激地道:“谢谢前辈搭救,我叫东盛,前辈您如何称呼?” 青年长相池愉并没有特别关注,但他一睁眼,池愉就总觉得他分外亲切,嘴巴一张:“我叫c——” 他话到嘴边,又猛地反应过来,咽回去,重新说:“我叫aa五金建材龙哥。” 青年:“?” 他虚弱地眨了一下眼睛,说:“前辈,好奇怪的名字。” 池愉笑了起来,“奇怪就对了,这才能彰显出我的独特——你可以叫我aa五金建材。” “a……”青年好像叫不出这么奇怪的名字,干脆继续叫:“前辈……能不能麻烦你,将我送回洞府?” 池愉反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那边坠落的飞行法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青年道:“前辈,抱歉,我不知道,我遇到了一只修为比我高的妖魔,历经千辛万苦才从它嘴里逃脱……实在没办法关心周围的事情。” “我明白了。”池愉说,“你洞府在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去。” 青年感激道:“谢谢前辈。” 池愉道:“不用见外,你可以喊我aa五金建材,不行的话,龙哥也行。” 青年嘴唇动了动,“……龙哥。” 池愉说:“大声点,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第67章 你差点就死掉了 池愉将人带上飞行法器,按他指的方向送他回家。 这个叫东盛的年轻修士话很密,一直在找话题和池愉聊天,“龙哥,我看你浑身灵力澎湃,不像是炼气期啊?” 修为低的人去问修为高的人修为几何,其实是一种冒犯。 但从这个叫东盛的修士嘴里说出来,令人生不出一丝反感之心,池愉也是如此,很自然地回答道:“我是筑基期,筑基四层。” 东盛用虚弱的语气赞叹道:“太厉害了!龙哥一定是仙门子弟吧?” 池愉否认道:“不是,我只是在自在洲进学,入了罗珀禅门。” “自在洲?”东盛很诧异,语气里带上了羡慕,“那可是好地方,听说很容易顿悟晋级。” 池愉诚实道:“不知道,反正我顿悟是在蛮荒之地顿悟的,自在洲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加成。” 东盛叹息道:“看来龙哥天资卓越,在蛮荒之地这样的贫瘠之地都能顿悟。” “其实还好。”池愉客观评价道:“蛮荒之地并非灵气贫瘠,是妖魔太多了,修士修炼困难。而顿悟是心体上的破茧成蝶,并不拘泥于地界,自在洲容易顿悟,应该是自在洲特产清心悟道茶的效果。” 东盛一脸受教,又问:“蛮荒之地这般危险,龙哥竟一个人出来吗?若是遇到金丹境妖魔,那恐怕难以为继啊。” 池愉卡了一下,才道:“没事,我师兄也在。“ “龙哥的师兄修为是?”若是别人这么问,难免不令人反感,偏生东盛开口,怎么都不会令人不适反感,像是面对最好的朋友一般,答案不过脑子,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我师兄自是金丹境修为,而且快到元婴了。” 东盛一顿,仿佛更虚弱了,“……我家快到了,龙哥,你将我放到这儿吧,我师妹会过来接我的。” 池愉愣了一下,停住了飞行法器,“你确定?就停在这儿?” 恰好有炼气期的妖魔撞上来,被飞行法器的禁制反弹出去,彰显此地并不安全。 东盛犹豫了一下,语气虚弱地道:“那再往前过一段,那儿有一片紫玉竹林,能驱散妖魔。” 池愉:“好啊,等下哦。” 他放慢速度,让飞行法器慢慢下降,停到了东盛嘴里说的紫玉竹林旁边,又确定地问了一句:“这紫玉竹林,真的能驱散妖魔吗?” 东盛道:“紫玉竹林是禅门法宝,会散发出妖魔不喜欢的味道,我们人修想在蛮荒之地生存下去,是很艰难,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语气虽然虚弱,但难掩自豪地道:“紫玉竹对土壤灵气要求极高,很多仙门想要去种植都很难成功,而这片紫玉竹林,便是我亲手种下,全都成活了。” 池愉佩服道:“原来如此。” 他记得紫玉竹林罗珀禅门可不少,到处都长着,本以为没什么稀奇,现在一听,原来是很难成活的灵植啊。 东盛失去了小腿,没法行动,池愉便亲自搂着他的肩膀,将他送下飞行法器,又将他带到了指定的地点,问:“把你放在这里,真的行吗?” 东盛道:“没问题的,谢谢龙哥。” 池愉便将他放了下来,“那我走了?” 东盛道:“龙哥慢走,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池愉道:“不用不用,蛮荒之地妖魔横行,我们人族修士自然应该守望相助。” 他说了几句漂亮话,又从须弥戒之中拿出了两块中品灵石,递到他手里,说:“这些修炼资源你拿着吧。” 说罢,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东盛拿着那两块中品灵石看了看,随手一丢,一抹黑影伸手接过了那几块灵石,用沙哑的声音问:“为什么放他走?” 东盛道:“这修士还有一个快元婴期的师兄,是个硬茬子,不要碰。” 黑影道:“但他看起来天资很高。” 东盛道:“说了不要碰,不仅不能碰,最好远离这块地界,快元婴期的修士看破我这点伎俩很轻松,我只能蒙骗筑基期。” 黑影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应了下来。 东盛那缺失的双腿,竟慢慢长了出来,很快,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有些怅然若失地道:“这样进展还是太慢了,若是有人能为我提供灵石和修士……” 黑影道:“等积累了足够多的材料,再去望仙洲——” “望仙洲?不,我要去的是万穹洲。”东盛勾起唇角,道:“万穹洲的修士非富即贵,那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黑影道:“可惜刚才的修士,他筋骨匀称,年龄绝对不会超过20岁,20岁以下的筑基期,是最好的材料。” 东盛道:“是很可惜,但这个世界的天才何其之多,目光要放长远些。” 黑影轻轻地“嗯”了一声。 东盛叹气道:“用修士炼成的丹药服用之后,能感觉到因果加深,虽然能极大的提升修为,但雷劫一定会更加严重,饮鸩止渴啊。” 黑影道:“我听说自在洲禅门的鸿宝历练已经开始了,禅修极力避免因果,或许是极佳的材料。” 东盛若有所思道:“刚才那名筑基期修士就是禅修——不过,我已经记住了他们禅门的法衣,不着急,慢慢来。” * 池愉并非对东盛的异常没有察觉,或许是他刚跟谢希夷神识交融过的缘故,他的神识有一定的增强。 他在自己下意识要说出自己本名的时候就怀疑起了对方。 虽然一直帮助对方,但也保持了高度的警觉。 直到离开,池愉才松了一口气。 杀妖魔他能下得了手,但是杀人修,心里始终有障碍。 不过,池愉也明白,这条界限,他始终会跨过去的,因为他不是来修真界过家家的。 但能不动手,他还是希望能不动手。 幸好这个修士听到他说有快元婴期的师兄就及时收了手,不然他今天就要“开荤”了。 池愉杀了两只炼气八、九层的妖魔,对方保留了大部分的山猫的兽型,池愉切割好丢进储物袋,可以给小球创收。 但除此之外,池愉还不忘给他的玄寂师兄带点东西,是山猫爪子的指骨,形状很特殊,稍微一掰,就是玉扳指的形状。 池愉试着戴了一下,还挺好看的,小巧,玉色细滑温润。妖魔骨骼是很好的炼器材料,所以他送这样的小物件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忽地反应过来,自己最近好像送了太多妖魔身上的东西了。 好没新意。 池愉不是一次两次觉得自己能给玄寂师兄的东西很单薄。 虽然说礼轻情意重,但送的东西都不对等的话,感情慢慢的也是会出问题的,也许玄寂师兄并不在意这些,但他没法忍受这样的不对等。 不要偷懒了,池愉想,得送玄寂师兄更好的东西。 送什么呢? 池愉坐在妖魔的皮毛上,静静地思考,到底送什么呢? 他想了半天,直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悦耳声音,“你在做什么?” 池愉一愣,回过头去,看见了谢希夷,他惊诧地问:“玄寂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谢希夷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耽搁了很久。” 池愉:“噢——对不起,我有事耽搁了。” 谢希夷:“什么事?” 池愉便将东盛的事情跟他说了。 谢希夷轻轻蹙眉,道:“听起来像是邪修。” 池愉好奇地问:“为什么?” 谢希夷道:“断了双腿,又用奇怪的功法蛊惑你,让你生出好感,很符合邪修的特征,他们可以用邪法让四肢生长出来,这不难。” 他抽出剑,问:“往哪儿去的?” 池愉指了一个方向,说:“那里有一片紫玉竹林,玄寂师兄,我跟你一起过去。” 他丢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拿出飞行法器,带着谢希夷一起过去。 他们到了紫玉竹林,那儿已经没了人,池愉刚想说话,谢希夷先开了口:“去那边。” 谢希夷指了一个方向,他轻声说:“我看到了冲天的血气。” 他们到了谢希夷说的那个地方,是一个被废弃的洞府。 一靠近,池愉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其中有斑驳杂乱的灵力波动。 池愉低头看了看,脚下是粘稠的血。 谢希夷轻声道:“进去看看吧。” 他们走进了洞府,那洞府里的景象,只能说惨绝人寰,池愉看到,胃部瞬间翻涌起来。 谢希夷走到一个桌子面前,拿起上面的玉瓶,打开低头嗅了一下,说:“是人丹,服用可以增加寿命。” 他打开另一个玉瓶,“是血丸,可以操控蛊惑修士。” “赤阳丹,短暂提升修为。” …… 他一个个玉瓶打开检查了过去,最后声音平静无波地说:“是邪修,而且修为应该在金丹境。” “龙傲天。”谢希夷看向池愉,明明璀璨如烈日的金眸,此时却像是坠入了寒冬,声音也带着冷冽的寒气,“你差点就死掉了。” 池愉忍不住抱住了手臂,呐呐地说:“我死不了。” 谢希夷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有禁咒保护,但是禁咒的力量有时限,你被邪修抓到,会生不如死。” 池愉能感觉到玄寂师兄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他咽了咽口水,呐呐道:“对不起,玄寂师兄。” 谢希夷声音依旧平静,“不用说对不起,错的不是你。” 他说完,忽地笑了起来。 池愉:“玄寂师兄——” 第68章 你们还要抱多久啊 池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眼前的太子虽然勾唇笑着,但是他那双金色的眸子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十分冰冷。这让池愉感觉他和五百年后的谢希夷很像,一种浅淡的恐慌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谢希夷的袖子,“玄寂师兄……” 谢希夷依旧勾唇笑着,他薄薄的眼皮轻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道:“你回去,我去追他。” 说罢,他要走,池愉拉住他的衣袖,喊:“玄寂师兄!” 谢希夷停下脚步,“有事吗?” 池愉干巴巴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谢希夷唇角的笑容收敛了,声音冷冰冰的,“你回去。” 池愉坚持道:“玄寂师兄,我陪你去。” 谢希夷道:“你回去,小球炼气三层,需要人保护。” “……”池愉只好说:“好,我回去。” 他松开了谢希夷的衣袖,看着他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 池愉回头看了一眼洞府,引了地火,将里面燃烧到丁点东西都不剩后,才转身离开。 * 东盛此时正坐着飞行法器逃跑。 黑影道:“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并没有对那小子下手。” 东盛道:“你不了解这些仙门有多护短,打了个小的,就来一堆师兄师弟,要是碰上个仙二代,呵呵,那就完了。我们做这活的,第一点就是要谨慎,有靠山的别碰,散修,这天底下多得是。” 黑影道:“但不能离开蛮荒之地,只有蛮荒之地散修多。” 东盛道:“我知道,总之,先避一避吧。” 忽地,他转移话题道:“下面有人。” 黑影低头去看,是一队人马,为首的修为不过金丹境,穿着并非统一的仙门弟子服饰,而是凡人王朝武官才会穿的半甲和文武袍。 黑影惊诧道:“有二十二名金丹?金丹境何时这般烂大街了?” 东盛补充道:“二十二名金丹,十二名筑基期,但是这不是重点,你看那两个少年修为如何?” 黑影更惊讶,“一个筑基期一层,一个筑基三层?” 东盛道:“这才是奇怪的地方,他们面貌稚嫩,绝不超过十八岁,而其他筑基修士,个个都是青年之貌,面有朝气,年龄绝不超过40岁。” 黑影:“……是名门的人?” 东盛道:“看着像是凡间王朝的人,你看那些金丹,个个都穿着凡间王朝武官的衣服。筑基期也穿着凡间王朝贵族的侍卫衣服。” 黑影明白过来了,“他们有问题。” 东盛心潮澎湃,“他们一定有什么秘宝,否则不会有这么多金丹境和筑基期。” 黑影知道他心动了,问:“我们还逃吗?” 东盛还没说话,一道剑光破开云层,直劈他们的飞行法器,黑影操控飞行法器避开,东盛回过神来,道:“跑,对方人太多了,以后有机会再探查他们的问题。” 黑影应了一声,飞行法器飞走了。 “殿下,他们跑了。”谢柏安像谢清宁禀报道。 谢清宁道:“应该将他们杀了。” 谢柏安道:“对方只是窥探,并未动手,所以臣给予警告,若他们进一步冒犯,臣才能将他们击杀。” 谢清宁道:“你们真是榆木脑袋,蛮荒之地岂有善茬,都杀了省得对方伺机而动。” 谢柏安默然不语。 谢清宁无奈道:“算了,退下吧。” 他们谢氏一族的功法如此,个个都讲究师出有名,否则对修炼有碍。 谢清宁能感觉到这功法的缺陷,毕竟这修真界弱肉强食,这样就相当于被动挨打,挨了重击后才能反击,若是被一击致命呢?那连反击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小妹,这个果子好吃,来吃果子。”谢清镜从林子里钻出来,衣摆撩起,里面盛满了洗干净的果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这只是普通灵果,在宫里你吃过更好的,有必要这么没见识吗?”谢清宁训道。 谢清镜被劈头盖脸训了这么一通,还是很好脾气地说:“可是好吃啊,我已经洗干净了,小妹来,来吃一颗吧。” 说着,从衣摆兜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看着就很甜的果子,递到了她嘴边。 谢清宁没好气地伸手接住,咬了一口,嗯,的确很甜。 “怎么样?”谢清镜期待地问。 谢清宁不情不愿地道:“不错。” 谢清镜高兴地说:“是吧是吧?我让尔答多摘了些放到储物袋里,可以留着慢慢吃。” 谢清宁叹气道:“你天天不是吃喝,就是玩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谢清镜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不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谢柏安的声音陡然炸起,“大……大殿下??” 谢清宁不耐烦地道:“又怎么了?” 没人回她,谢清镜满衣摆兜的果子一下子全落到了地上,气得少女跳起脚来,毫无形象地大叫:“你做什么?就算不吃也别丢了啊,放储物袋里去啊!” 然而谢清镜没理她,惊喜地大叫:“哥!” 谢清宁一顿,回头看去,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头皮都炸开了,心绪如惊天骇浪那般狂涌,“大哥哥?” 是大哥哥!! 两个少年冲了过去,谢清镜是男孩,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投进哥哥的怀抱,但谢清宁是女孩,因此跑到谢希夷面前,只能捏着衣袖,涨红了脸看他。 谢希夷被谢清镜抱住,脸上无动于衷,反而眉眼充满了冷峻地质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谢清镜抬头一看见大哥的冷脸,就觉得掌心隐隐作痛,顿时害怕了起来,松开谢希夷的腰,后退几步,将谢清宁护至他身前。 谢清宁:“……” 谢清宁顾不上他,对谢希夷道:“大哥哥,我们是来找你的,我想你回家,清镜他当不了太子,大哥哥,你才是太子,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谢希夷冷笑道:“你想,我就必须做?给我马上回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抬起眼皮,看向他们身后的谢柏安,“柏安,我离开前怎么跟你说的?” 谢柏安是谢希夷在东宫时的伴读,同时也是他的表哥,虽是兄弟,但始终君臣身份至上,饶是现在谢希夷并非东宫太子,谢柏安也丝毫不改态度,“殿下,公主说得有道理。” 谢希夷明白了,“看来是瞒着父皇母后来的,谢清宁,是你的主意吧?” 谢清宁正要开口说话,谢希夷打断了她,“不必多言,我晚点再回来,你们洗干净手心等着。”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 谢柏安看向谢清宁和谢清镜,道:“殿下,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谢清宁恼火道:“你怎么跟我二哥一样墙头草,我都说了大哥哥心软,只要我们缠久些,他定然会答应的。” 谢清镜小声说:“我不是墙头草。” 谢清宁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谢清镜回:“好好好,我们回去。” 谢清宁道:“不行,我们还是得缠着大哥哥让他回家。” 谢清镜犹豫道:“那还是等大哥吧。” 谢清宁气笑了,“你看看,这不是墙头草?让他当皇帝,我们大夏迟早要亡国!” 谢柏安实事求是地道:“不会亡国,因为起码还听话,做一个守成之君是没有问题的。” 谢清镜朝他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谢柏安心里叹气,是比大殿下差得太远了。 * 东盛忽地说:“感觉,不对。” 黑影道:“又怎么了?” 东盛道:“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东盛虽有金丹境修为,但也是拔苗助长上来的,空有修为,实战经验却少得可怜,一直以来都是黑影来为他保驾护航。 两人分工合作,目的明确,因而才有了长达五十多年的“友谊”。 而东盛不仅精通邪术,于推衍也有一定造诣,推衍造诣越高,就会有一种超越鬼神的直觉。 东盛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句谶言,“直觉我死期将至。” 黑影并未怀疑,只问道:“何时?” 东盛面色凝重,“今天。” “不,”东盛改口,“是现在。” 黑影不语,调转方向,朝万穹洲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 东盛道:“快点。” 他声音紧绷,额头大颗汗珠凝结出来,顺着笔挺的鼻梁滚落而下,“再快点,不,来不及了——” 一道剑光劈掉了飞行法器中存放灵石激发法器的位置。 黑影只能咬牙用灵力激活法器,继续朝万穹洲的边界而去。 只要到万穹洲的边界,就不能再动用武力了。当然,进入万穹洲需要缴纳很多灵石,但他们现在不缺灵石。 “快点!”东盛浑身冷汗,牙齿莫名打颤,“这次我真的会死,灭生术不起作用,是……是禅修,禅修天克我这些邪术,不行,再快点,我真的会死!” 黑影道:“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又语速很快地道:“你冷静点,他应该没什么本事,这么久了,就打中了飞行法器而已。” 东盛道:“不,不,没那么简单,他在消耗你的灵力!” 黑影不屑道:“没用,我有丹药,他会比我更快消耗完灵力。” 东盛听了,冷静了一下,他颤抖着手拿出推衍法器,为自己测了一卦,结果出来后,他冷汗再度冒了出来,“三刻之内,我就会死!” 黑影一悚,东盛推衍的能力他自是明白,从未出错过。 第69章 他只会如此信任他 池愉嗅着太子身上那股血腥气,没敢问太子怎么杀的那个邪修,他有预感,大抵不是一剑枭首那般简单。 真相可能比他想的更残酷些,但太子做这些,都是因为他,因为担心他,后怕,所以才会做不符合他平常行为的事情。 池愉担心他的心境,到了山坡后,看着他设下结界后,主动地坐到了他腿上,手臂也很自然地环住了谢希夷的腰。 谢希夷也同样很自然地托起了他的屁股,微微后仰,将人放到了自己腰腹部。 “玄寂师兄。”池愉叫着。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替他解法衣上的衣带,“怎么了?” 池愉笑了起来,道:“没有,我只是想这么叫你。” 他依赖地抱住了谢希夷的腰,又叫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停下了解他衣带的动作,伸手过去,捏住了池愉的下巴,微微抬起,低头端详他的脸。 池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晚上的月光如银纱,又加上月照千里白的光芒叠加,以至于这小小的山坡也分外明亮,令谢希夷看清了他脸上很细微的表情,“你……好像叫母亲那般叫我。”谢希夷轻声开口道。 池愉那饱满的红唇在他眼里轻启,洁白如贝的牙齿若隐若现,“玄寂师兄不是母亲,顶多是如兄如父。” 谢希夷:“如兄如父?” 他细细地品味了一下,说:“我不想当你的父亲。” 池愉道:“玄寂师兄你不要较真,我只是说很像。” 谢希夷道:“很像也不行。” 池愉:流汗.jpg 他说:“好吧。” 看来他不明白这种比喻。 不跟他计较。 谢希夷看着他漂亮的脸蛋,心境忽地慢了下来,他伸出手指,按在池愉下唇上,他的下唇很饱满,像是吸够了汁水的花,轻轻一按,指尖便陷了下去,微微松手,那唇肉便回弹了上来,顶上了他的指腹。 谢希夷绕有兴致地按了几下,就听见池愉有些幽怨的声音响起,“玄寂师兄,你在做什么?” 谢希夷挑起薄薄的眼皮,锐利的金眸因为含上几分笑意而变得有那么几分温情,嘴上倒是一本正经地说:“在观想。” “哦……”池愉便不说话了,还微微张开了嘴,方便谢希夷动作。 谢希夷看他这幅模样,如湖面一般平稳的心境泛起了层层的涟漪,令他想对他做些更过分的事情—— 好似,他对他再如何过分,只要扯上观想的旗帜,对方也能毫无芥蒂地全盘接受。 这般毫无底线的依赖、信任,让谢希夷齿根发痒,似乎想咬点什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不算陌生,但也绝对算不上熟悉。 谢希夷一贯优雅,又自诩体面人,自是不可能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有这样不体面的心念,还是令谢希夷有些微妙的反感。 更诡谲的是,他观照内心,并非那充满兽性、破坏欲的魔心作祟。 心里仿佛有了一个线团,开始变得杂乱,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心念在作祟。 也许这就是他晋级失败的原因。 若是如此,其实是该剔除分别心的。 只是,道理他都懂,但与龙傲天对视,看着他那片赤诚的心湖,谢希夷还是不可避免地沉沦进去。 没关系,谢希夷漫不经心地想,大抵不是什么坏处。 他走神之下,手指轻轻一戳,戳进了池愉的唇间,而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池愉已经主动地舔舐了起来。 谢希夷感受着手指上的温热润湿,金眸深邃起来,他多伸了一根手指,轻轻地搅弄他软软的舌头,低声问:“上次……我用神识怎么对你的?” 说到这个,池愉含糊地说:“玄寂师兄……” 手指压着他的舌头,他说不出话来啊。 谢希夷便抽出了手指,两指头湿润润的,他便抹了抹池愉的唇,将那双饱满的红唇抹得微微发亮,多了几分润意。 “我说过了,玄寂师兄你就一直戳我的神识。”说到这个,池愉脸颊微微泛红,难免有些食髓知味,但又太刺激了,他又有些很微妙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人果然好复杂啊。池愉想。 池愉忽地止住了思绪,因为谢希夷的神识正在叩击他灵境之门。 “玄寂师兄……”池愉小声地叫了一声。 “让我进去。”谢希夷说。 池愉说:“不行……不可以,前不久才弄过。” 谢希夷道:“我说过了,我没有记忆。” 池愉说:“可是,玄寂师兄你也说过不要轻易让神识进来。” 谢希夷反问:“我会伤害你吗?” 池愉下意识地说:“不会!” 谢希夷唇角勾了起来,说:“所以不要怕,让我进去。” 池愉只好打开了灵境之门,谢希夷那磅礴浑厚的神识就涌了进来。 摩擦时刻产生,池愉浑身软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谢希夷的腰,“玄寂师兄……”他有些无力地呢喃道。 谢希夷也感觉到了他灵境和神识的包裹,在体外尚且没有知觉,但一旦到了内里,便觉得无比舒适,像是泡在热水之中,轻轻动一下,便是一阵强烈的酥麻快意。 很奇妙的体验。 谢希夷金眸微微发亮,像是坠入了星火,他从未知晓,神识居然还能这般使用。 节从肥甘丧,这是他从小被教育的道理,但今日却是破了功。 神识开始动作,一下一下,或急或缓,或重或轻地“欺负”着龙傲天的神识。 “玄寂师兄……”池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一直无助地叫着他,他似乎想挣扎,但被谢希夷牢牢地抱在怀里。 “龙傲天,我很舒服。”谢希夷低着头,嘴唇轻轻地蹭了蹭池愉洁白的耳朵,声音低沉地说道。 他勾起唇角,脸上散发着纯粹的喜悦,金眸之中的星火越来越旺,点亮了整个瞳孔,瞳孔微微放大,已经处于一种兽性的兴奋状态之中。 自控力一直很强的谢希夷张开嘴,咬住了池愉的耳尖,没有用力,只是放在齿间轻轻地碾压,又轻轻地舔舐他的耳朵。 池愉已经察觉不到他的动作了,他眼神都放空了,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谢希夷松开他的耳朵,附耳去听,只听到池愉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喊:“玄寂……玄寂师兄……” 啊…… 谢希夷心里某种情绪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是多么的…… 多么的什么呢? 谢希夷不甚明了,却难掩快乐,他用力地抱住他,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 劲瘦的腰,柔韧的筋骨,雪白的皮肤,连他那浓黑的、被泪水浸湿的眼睫毛,都令谢希夷欣喜不已。 他从中得到了难以言喻的、修炼也无法带给他的纯粹的喜乐! 他低下头去,无师自通地吻去了池愉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别哭了,很舒服不是吗?” 池愉当然听不到,他依旧在失神,在这种境地里,只会一直叫玄寂师兄。 这样满腔的依赖,自然令谢希夷无比满足。 谢希夷一边慢条斯理地穿梭,一边伸手撩开池愉汗湿的头发,这么长时间,他开始的短发已经长长了许多,在后扎了一个低马尾。 谢希夷神识进去的时候,不小心蹭开了池愉的发绳,以至于他齐肩的半长头发落了下来,此时被汗水黏连贴在雪白的皮肤上,谢希夷一点点地为他收拢头发,用发绳为他重新扎了一个马尾。 他手巧,扎得很漂亮。 这幅景象若是从外边看过去,想必是十分温馨友爱的画面。 却不想谢希夷的神识在池愉灵境之中攻城略地,直至他的灵境充满了他神识的气息。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池愉的神识被谢希夷碾了薄薄的纸,又被其锤炼揉圆,欺负得不可谓不惨。 偏生池愉不觉得苦闷痛楚,因为那是纯粹的、迅猛的、惊涛骇浪连绵不绝的愉悦,他浑身都泛起了红,像是煮熟的虾。 “这是什么?”谢希夷忽地说。 他的神识,在池愉灵境之中,看到了一条细小的缝,那缝隙之中散发出淡淡的灵力光芒。 这缝隙被池愉的神识层层包裹,若不是谢希夷已经将池愉的神识欺负得很惨,还发现不了。 谢希夷的神识探出去一个触角,摸索了一下那条缝隙,灵境忽地震动起来,池愉的声音忽地高亢了几分,“玄寂师兄——” 谢希夷问道:“痛吗?” 池愉仿佛清醒了几分,抓住谢希夷的衣襟,声音含上了几分委屈,“痛……玄寂师兄。” 谢希夷微微笑,低下头去,嘴唇贴在池愉的脸颊上轻轻地碰了碰,低语道:“痛就不碰了。” 话虽如此,他却莫名地对那条缝隙在意,将神识的触角捏得更细了些,直至如丝线那般,才令其钻进了那条缝隙。 池愉:“啊……” 他绵软地叫了一声,谢希夷低语道:“让师兄轻轻地碰一下,不痛。” 是不痛,但是很酸,很……难以言喻。 池愉只好将脸埋在谢希夷怀里,想要止住自己的声音。 谢希夷心想:好乖。 太乖了,反而让人更想欺负他。 神识的丝线进去了那方天地,那个缝隙在外面看着小,里面却很深,空间稍微宽一些。谢希夷很快明白过来,这是灵境的最重要的地方,若他是坏人,破坏此地,便能令龙傲天成一个傻子,一个废人。 如此一想,谢希夷心中又生出了怒气,气池愉轻易放他进来。 第70章 谢谢玄寂师兄 莹白的神识丝线进入了缝隙内部,丈量着内部的深度与宽度,但难免会碰到内部的灵肉。 谢希夷只是无意之中触碰到一下,便感觉怀里的人剧烈颤抖起来,双腿夹着他腰部的力道瞬间变大,“玄寂师兄,你出来!” 他几乎是用尖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谢希夷便停下了动作,额头抵着池愉的额头问:“……很难受么?” 池愉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眼里盛着盈盈的泪,化成泪珠沾了满脸,声音哆嗦着说:“不、不难受,就是……” 他无法形容,只觉得脑子都不再是自己的一般,“出来,玄寂师兄,不要进去。”他小声地哀求道。 谢希夷伸手,擦去他脸颊上的湿润,又微微地一顿,指腹掌心之下,是贴合的脸颊肉,温软细腻,白里透红,圆润如桃,他轻轻地托住他的脸,低着头轻声问:“不难受,就是舒服了?” 池愉:“……” 可能是舒服,但过激的舒服对于他来说,就成了一种模糊不清的不适。 谢希夷看着他的表情了然,“是太舒服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正因为如此轻柔,有一种异样的温柔感。 池愉没见过这样的玄寂师兄,他不禁放松了些许,“……嗯,是太舒服了,在外面就够了,玄寂师兄,不要进去了。” 谢希夷压低声音,问:“上次进来了吗?” 池愉回答:“没有……没有进来。”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灵境别有洞天。 谢希夷道:“我不碰你,但是,让我进去。” 池愉:“?” 池愉又感觉到了神识强烈的摩擦感,顿时失神,说不出话来了。 谢希夷果然没有再碰那缝隙之中的灵肉,几根丝线探进去,如鱼儿一般游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底部,是一片散发着灵光的光团,是神识生发之地。 神识丝线游动着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片光团,怀里的人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将手指咬在了唇齿之间,一副忍耐的模样。 谢希夷询问:“痛吗?” 池愉咬着食指指骨,含糊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不痛但是……” 但是很酸胀。 谢希夷道:“忍一忍。” 他将那几根丝线剥离,融进了那片光团之中。 这样的刺激不可谓不重,池愉身体又颤抖起来,若不是谢希夷按着他的腰肢,恐怕他都已经爬走了。 “玄寂师兄!”池愉的声音颤抖,有些高昂地叫了起来。 他浑身冒出了热汗,泪眼朦胧,更显得他那双弧线圆润眼睫浓密的眼眸如湖泊一般潋滟。 谢希夷不禁低下头,薄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眼睛,引得池愉扎了一下眼睛,硕大的泪珠便从眼眶之中滚落到谢希夷的唇间,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卷走了那颗泪珠,细细地品尝,微笑起来,说:“甜的。” “玄寂师兄……你在做什么?”池愉惊愕地问谢希夷。 几根丝线彻底钻进了那片灵力凝结成的灵团之中,池愉浑身都发起烫来,呼出来的气息如岩浆般滚烫。 谢希夷道:“这是你愿意让我观想的礼物。” 池愉紧紧地抓着谢希夷的衣襟,被那股灼热的力道弄得糊涂起来,“是、是吗?” 谢希夷道:“这里是你神识的生发之地,只要将我的灵韵给予你一些,你的神识也能更浑厚些。” 池愉的确能感觉到自从和太子的神识交融,他的神识是会浑厚一些,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结果现在得到了太子的亲口认证,不禁有些惊讶,“还能这样吗?” 谢希夷勾起唇角,道:“你没发现吗?我进来之后,你的神识已经沾染了我神识的气息,甚至其中有我的灵韵。” 他这么一说,池愉才想起来去内观自己的灵境—— 此时,偌大的灵境之地,有着两道神识,一道轻薄些,如蝉翼一般晶莹剔透,而另一道则是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体外,其实神识是无色无味无形的,但在体内,会有这么明显的差别,正是池愉灵境对这两道神识的显化,方便两人加以区别,这也是灵境给主人的提醒,能方便主人将不是自己的神识驱散出去。 而透明轻盈剔透的神识自然是池愉自己的,散发着淡淡金光因此显化成金色的神识,自然是谢希夷的。 他能看到自己神识里,夹杂着些许细碎的、金箔一般的金色光点,因为反复的锤炼挤压拓实,这些金色的光点已经均匀低分布在他的神识里面。 由此,他神识的确有了些许改变,变得浑厚了些,他之前就有在修炼谢希夷给的功法,又经过顿悟,神识本来就已经到了筑基期的境地,如今,又有了明显的提升。 当然,提升一个等级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有经验条,应该增长了1/8左右。 池愉不禁惊喜起来,忍不住伸手抱紧了谢希夷,充满感激地说:“谢谢玄寂师兄!” 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又难免有些羞赧,他真的一直在索取。 是个男子汉,都不太能一直接受这样的情况。 他松开谢希夷,往后退了退,从须弥戒之中,拿出了自己准备给谢希夷的礼物,“玄寂师兄,这是我昨天给你准备的礼物。” 他拿出了那枚山猫指骨做的扳指。 谢希夷问:“这是什么?” 池愉浑身酥麻绵软,没了什么力气,只能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撑住身体,另一只手去抓他的手。 谢希夷配合地将手给他,池愉将那枚指骨戒指往谢希夷大拇指上戴。 但真正戴了才发现尺寸小了,不禁脱口而出:“怎么小了啊?” 谢希夷拿过那枚扳指,戴到了食指上——有些松了,便戴到了中指上,倒是刚刚好。 池愉:“呃……” 谢希夷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问:“怎么了?” 池愉说:“玄寂师兄,我送你的是扳指,这个不能乱戴的。” 谢希夷问:“为何?” 池愉感觉尾椎的位置很软,坐太子的大腿都坐不太住,只能往后撤了撤,将半边身子靠在他怀里,才说:“在我家那边,拇指之外的手指戴戒指都有些说法。” 谢希夷问:“什么说法?” 池愉不确定地说:“好像是戒指戴在食指上是单身,戴在中指上是订婚?戴在无名指上是表示已经成亲,戴小拇指是不成婚。很多含义,我记不太清楚,但是戴无名指上我记得就是婚戒,成亲的男女才会佩戴的,因为这根手指连着心脏,被认为只要无名指上戴戒指,就是心脏和心脏相连,代表爱与承诺。” 谢希夷道:“修真界没有这个说法。” 池愉:“……好吧,玄寂师兄你想怎么戴就怎么戴吧。” 只是他看着有点怪怪的。 谢希夷道:“粗了。” 池愉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就是扳指,所以挑了根粗的指骨,幸好玄寂师兄你的手指很长,所以一点都不显得粗,也是刚刚好的。” 他有点美滋滋地想,他品味其实很不错嘛,玉白的戒指戴在玄寂师兄冷白修长的手指上,呈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贵气来。 池愉发现了,玄寂师兄是太朴素了,浑身一丝饰品都没有,但他的相貌分明是很适合一些或浓或淡的装扮,华丽浓艳的服饰配饰能让他更有攻击性和压迫感,淡雅的服饰和配饰也能完美的呈现出他的优雅与贵气。 偏偏玄寂师兄身上空无一物,头发披散着,身上是统一的罗珀法衣,十分地朴素净雅。这让池愉有些想要如同装扮巫云苏那般装扮玄寂师兄。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谢希夷也取出了一样东西,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笑意,“这是我的回礼。” 池愉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看见谢希夷手心里躺着一枚红色宝石耳钉。 池愉能感觉到其中散发的灵力波动,明显,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法器。 池愉下意识想说太贵重了,但话还没说出口,谢希夷就捏着那枚耳钉,另一只手捏着池愉的耳朵,将那枚红色宝石耳钉戴了上去。 池愉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好看。”谢希夷端详着他洁白的耳垂,红与白的视觉反差令他勾起唇角,十分满意。 池愉只好说:“谢谢玄寂师兄。” 谢希夷目光偏移,落到了他那张漂亮的脸上,金眸沁出些许笑意,“这是一件护身法器,里面有我存储的阿耨多罗佛门法门的灵力,能攻击二十次元婴以下邪修,元婴三层以下的妖魔,你被攻击的时候,会自动护主。” 池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谢谢好单薄。 只好再次伸手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说:“玄寂师兄,继续观想吧。” 谢希夷想,这么长时间,倒完全没有在观想,全在享乐。 但,他修炼已经够勤勉了,适当放松一下,未尝不可。 便勾着唇角,用着愉悦的语气说:“来吧。” 池愉用着讨好的语气说:“玄寂师兄,再给我一些灵韵吧。” 谢希夷故作为难道:“你不是难受吗?” 池愉震声道:“修炼都是要吃苦的,我可以吃苦的,玄寂师兄。” 把经验条草到8/8,他神识的修为就能到筑基期五层了,这倒是比单纯修炼还容易些。 既然玄寂师兄对他这么好,他也不能辜负了他,就……再让他修到神识筑基五层吧! 感恩玄寂师兄! 谢希夷低声道:“那我就进去了。” 池愉点头如捣蒜,一脸豁出去了的表情,“玄寂师兄,你进去吧!我不怕!” 第71章 严厉大家长 池愉没能发现他们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是因为这件事于他的修为的确有所增益。二是因为虽然很舒服,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的生理反应。 修士对元阳守得非常紧,勾勾功能平常都是关闭状态,谢希夷关了,池愉也关了——甚至都还是谢希夷教他怎么关的,这样的话连晨间反应都不会有,也不会有青少年才会有的梦、遗情况。 在辟谷之后,池愉也根本用不到这个东西了。 因此它们的存在感非常低。 如果此时两个人都举起了木仓支,那么作为勾勾的功能,就会提醒池愉现在的情况不太正常。 但没有,所以池愉也完全没有这个概念,甚至依旧很紧密地贴合着谢希夷的腰腹。 等结束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耳边传来了小球的声音,“殿下,傲天哥!” 他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怨气,“你们做什么去了啊?已经很久了!” 池愉眼睛慢慢清明,说:“玄寂师兄……我们该出去了。” 谢希夷替他理好衣襟,系上衣带,“是该出去了。” 池愉想要站起来,身体却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还是谢希夷伸手捞了一把,将他捞进了怀里。 池愉在谢希夷怀里,心脏跳得厉害,是那过度舒适的余韵还残留在身体之中,“玄寂师兄,我脚软。” 谢希夷低头看着他乌黑的头发,勾唇笑道:“缓缓再出去。” 池愉脸埋在谢希夷的胸膛之中,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依然萦绕着那种淡淡的血腥气,但已经不会令他惶恐了。 这还是他的玄寂师兄。 他们神识交融之中,池愉接收了他不少的灵韵,也能感知到他如今的修炼状态。 是的,没错,他现在居然能感知到太子的修炼状态和一些情绪。 就像此时,他能感觉到他心情十分不错。 池愉又重新开心了起来,“玄寂师兄,我好了!我们出去吧!” 他这么说着,要从谢希夷怀抱之中出来,然而刚退后一步,又被谢希夷按了回去,姿态很紧密地抱在了怀里。 池愉被按在他怀里,有些懵逼,“玄寂师兄……?” 谢希夷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拥抱你的感觉,很好。” 池愉回抱他,闭着眼说:“我也觉得,抱着玄寂师兄的感觉很好,很充实,也很安心。” “殿下!!!傲天哥!!!”小球的声音如雷贯耳。 “……不行了,玄寂师兄,我们赶紧出去吧。”池愉在谢希夷怀里挣扎起来,却被谢希夷牢牢按住,他巍然不动道:“不用管他。” 池愉:“……”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jpg 可怜的小球。 池愉只能被谢希夷抱在怀里,听着小球在禁制之外嚎了大半天。 天已经完全亮了。 等小球停歇了之后,谢希夷才松开他,说:“出去吧。” 池愉嘀咕道:“玄寂师兄,你也太坏了。” 谢希夷慢条斯理地道:“是他太粘人了,我们又不是他爹娘。” 池愉:“……话是这么说,但是感觉哪里不对。” 谢希夷说:“哪里都对。” 池愉:“……”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希夷看着他的笑容,勾起了唇角,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池愉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脸颊泛起一抹红,有些许说不上来的羞赧,他赶紧撇开目光,感觉到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禁伸手抚了抚胸口。 小球看到他们之后,脸上的怨气几乎要化为了实质,“傲天哥,你们去做什么了啊?观想需要这么久吗?” 池愉赶紧道:“没有啊,我们在修炼,也是误打误撞,我们找到了一个能修炼神识的办法,我神识修炼进展神速。” 小球一听,怨气消解了几分,“原来是这样啊。” 池愉道:“对啊,等你修到筑基期,我也帮你锻炼锻炼神识。” 小球彻底气消,高高兴兴地说:“好,傲天哥,说好了啊。” 池愉自信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爹……”巫云苏不开口存在感就低,一开口,那存在感就不可谓不高,他一边喊爹,一边伸出胖乎乎的手去抓池愉的衣袖。 池愉:不甘落后.jpg 池愉赶紧一视同仁道:“我肯定也帮小巫一起锻炼,你们谁我都不会落下的。” 谢希夷在旁边听着,刚刚的微笑消失不见,面无表情起来。 小球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烤红薯,“傲天哥,来吃红薯,我一直给你留着呢。” 池愉伸手拿过,惊讶地发现还是热的,“你一直放在怀里吗?” 他伸手去扒拉小球的衣服,发现他皮肤果然红红的,也是修士皮厚肉糙,不然肯定会烫伤。 小球埋怨道:“谁让傲天哥你一直不出来,储物袋又不能保温,只有热的地瓜才好吃。” 池愉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诚恳道谢道:“谢谢小球。” 池愉今天没有去斩杀妖魔,打算休息休息,主要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有点没劲。 后劲好大啊,池愉想,还是得少做这种事情,难免食髓知味,容易一直想着。 节从肥甘丧,这都是真理啊。 不过,他神识被拓进了那些金箔似的灵韵,但是太子的神识却没有他的灵韵,又是单方面的馈赠。 说明这件事对于玄寂来说,除了舒坦,并没有什么好处。 就在池愉思考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大哥哥!” 池愉抬起眼,看到了远处一个瘦小的人影,奔跑着向他们靠近。 小球惊讶地说:“晨阳公主?她怎么来了?” 池愉问:“她是玄寂师兄的妹妹吗?” 小球道:“是的。” 他皱起了眉,“太胡闹了,这里是蛮荒之地,她过来干什么?” 再仔细一看,不只是晨阳公主,还有二殿下跟在后头,鞋都跑丢了一只,一只手拎着鞋子,很有几分狼狈。 小球音量提高了几分,“太胡闹了!” 池愉扭头去看谢希夷,果然看见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池愉心道:得,家庭剧场。 很快,龙凤胎就跑到了谢希夷面前,谢清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大哥哥,我们等了你一天,实在没忍住,用血引术来找你了。” 谢清镜邀功似地将袖子撸起,给谢希夷看自己手臂的伤口,“哥,用的是我的血。”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戒尺。 很快,“啪啪啪”的声音响了起来。 池愉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希夷二话不说,先将两个弟妹抽了一顿。 更奇葩的是,这两人俨然熟悉整个流程,看见谢希夷拿戒尺出来,就条件反射一般拿出了双手,高高举于头顶。 少女倒是还好,少年被打得泪水涟涟,也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 池愉下意识想去阻止,被小球抓住了手臂,压低声音对他说:“傲天哥,不要管他们,他们该打。” 在他们俩受罚的时候,在后面的车队跟了上来,谢柏安看见这场景,又命令车队后退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保留了皇家的颜面。 一通戒尺打完之后,即使都是筑基期修为,他们俩的手掌都变得鲜血淋漓,隐约见骨。 巫云苏看着,都觉得这男人对他真的算得上手下留情了,只是打掉他一颗牙而已。 又难免想,这人当真冷酷,亲生弟妹都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池愉也是第一次看见玄寂师兄有这样冷酷的模样,冷酷到陌生,且充满了压迫感。 “你们出来,父皇母后知不知道?”谢希夷声音都变得冰冷。 谢清宁忍着剧痛说:“父皇母后不知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 谢清镜一直抹眼泪,他极其怕疼,此时已经疼得不行了,双手抖着,有些举不动,想要放下,被谢希夷一个戒尺,打得手臂红肿,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又极快地咽了回去,战战兢兢地将手再次举了起来。 如此严酷的惩罚,他们竟然都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姿态。 谢希夷道:“为什么出来?” 谢清宁道:“大哥哥,我们想要你回去。” 谢清镜声音哆嗦地说:“大哥,我不要当太子,求求你,回来吧,我把太子之位还给你,我不要当太子。” 谢希夷道:“储君之位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他拿出一张椅子,施施然坐下,手里拿着那沾了血的戒尺,“我走的这几年,有好好进学吗?” 谢清镜不敢说话。 谢希夷问道:“内圣外王,何意?” 谢清镜头冒冷汗,结结巴巴地说:“君王内修……圣、圣明道德,以王道治理天下。” “何为王道?” 谢清镜屏息,缓缓吐气,“以德服人,才为王道。” 谢希夷道:“圣贤之道,是为何道?” “圣贤之道,律己要严,待人以宽。” 谢希夷面色似乎和缓了许多,继续出题考问,只是题目越来越难。 谢清镜越来越答不上来,最后只能流着汗红着眼睛举起了鲜血淋漓的手。 谢希夷戒尺抵在他手心的伤口上轻轻地翻动,谢清镜疼得面色扭曲起来,豆大的泪珠纷纷滚落,停都停不下来。 谢希夷冷眼看着,开口道:“你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已经是个大人,还能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你妹妹说要来找我,你就跟着来?是不是别人让你去死,你也去死?” 谢清镜不吭声。 谢清宁想说什么,谢希夷冷冷地斜了她一眼,止住了她将要说出了的话,谢希夷冷声道:“他是储君,是太子,是未来皇帝。你虽是妹妹,却也同样是臣子。先君臣,后家人,是臣子就要做好辅佐的本分,而不是左右他的思想和决断,清宁,你让我很失望。” 第72章 将你的舌头伸出来 池愉又想起来什么,问谢希夷道:“玄寂师兄,蛮荒之地这么危险,就让他们这么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谢希夷道:“他们带了二十多个金丹境,除非脑子出问题,否则不会有事。” 池愉瞳孔地震,“二十多个金丹?” 他暗暗想,太子家底蕴果然深厚,居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二十多个金丹境来。 可能对于顶级仙门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是要知道,他们是偷偷溜出来的,更高的战力肯定是没法调动的。 也就是说,他们不敢声张,偷偷带人出来,而这些人里面有二十多个金丹。 然而,池愉又很难免地想到,为什么不管是原著,还是五百年后,玄寂师兄的家人,为什么都没有出现过呢? 原著里的反派谢希夷,除了部下以外,并没有任何亲人。 玄寂师兄如此对待他的弟妹,说明感情并不差——因为只有感情好,才会如此严厉,望弟成龙。 再者,他弟弟妹妹对他的态度并不惧怕,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再一次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很不错。 池愉想到这里,不免开始发散思维—— 说起来,为什么这么好的玄寂师兄,会变成反派呢? 他好端端的做他的佛门佛子,又清心寡欲的,没有什么情债孽债,为什么会在五百年后潜伏在仙门,当仙门天骄? 当然,就算不说原著,五百年后,玄寂师兄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坏呢? 池愉一发散,就忍不住发散到了玄寂师兄背后的家族上去。 会不会是因为玄寂师兄背后的家族出了什么事情? 比如,被灭门了所以性情大变,黑化成反派了?——这个好像也是小说常见的套路啊! 如此一想,池愉觉得可能性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高! 他顿时激动了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啊,毕竟玄寂师兄太高傲了,虽然他对他很好,但他对外人太锋芒外露了,姿态又高傲又敷衍,不知不觉就得罪了很多人。 “玄寂师兄!”池愉大声地叫了一声。 谢希夷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仿佛已经习惯了池愉动不动抽风似地叫他。 但这次池愉叫他可是有正事的,不免又提高了音量,道:“玄寂师兄,你回头看我!” 谢希夷顿了一下,停下脚步,微微侧目看他,姿态平和,“有事?” 池愉一脸郑重地说:“当然有事啊,玄寂师兄,我觉得,你弟弟妹妹很危险。” 谢希夷却漫不经心地说:“在这方世界,没有危险你觉得正常么?” “啊?” 谢希夷说:“有危险才是常态。” 池愉:“……” 池愉扶额,“不是啊,玄寂师兄,你不担心吗?” 谢希夷冷漠道:“如果他们因为这次的莽撞遇到危险,那不是活该吗?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他们被打死,那也是他们的命。” 池愉:“……” 不是,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池愉不可置信地追问道:“玄寂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要是他们死了,你不会难受吗?” 谢希夷道:“不会。” 池愉问:“那会为他们报仇吗?” 谢希夷说:“会,大夏的尊严不容侵犯。” 池愉:“……啊。” 谢希夷注意到他困惑的表情,顿了一下,才道:“我说过了,想要证道,就要灭绝七情六欲,这些不会影响我的心情。” 池愉小声说:“可是,玄寂师兄你刚刚对你弟弟妹妹的做法,可不像是灭绝了七情六欲。” “……”谢希夷转移话题道:“你该去做任务了。” 池愉:“玄寂师兄,你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谢希夷面无表情地说:“我这是在监督你完成应该完全的任务。” “所以玄寂师兄你就是在转移话题吧。” 谢希夷语气严肃了几分:“你是不是很闲?” 池愉:“……” 他噤声了。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他将怀里的巫云苏塞给身后的小球,拉着谢希夷的手,大步往前走。 谢希夷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相握的手,唇角微微翘起,反过来握住了池愉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揉捏。 池愉将他拉到了偏僻的地方,又布下一个禁制,才语气严肃地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我没有开玩笑。”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说:“你说。” 虽然池愉语气很严肃,但他并不当回事,注意力还在池愉柔韧的手掌心上,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滑进了池愉的指缝,手指牢牢地扣紧了池愉的手。 池愉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想将手抽出来,呃,没抽动,他的手被紧紧地十指相扣着,总所周知,这种握手的姿势是很难挣脱的。他只好大声道:“玄寂师兄!你认真点!” 谢希夷这才掀起眼皮看他,“我在听。” 池愉道:“我觉得,有必要多多关注一下你家的情况,我感觉,你家可能会出事。” 谢希夷挑眉,“出事?能出什么事情?” 池愉一脸严肃地道:“我不知道,总之,我感觉可能是很大很大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比如灭门啊什么的。” 谢希夷语气淡淡道:“大夏皇族有十二位大乘,三位渡劫,灭门?不可能。” 池愉:“……” 池愉觉得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说吗?向玄寂师兄说清楚自己的来历,以及五百年后的猜测。 池愉头脑风暴。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凌鹤洲和他说过的,他爹在自在洲进学的时候,也有一个叫龙傲天的人。 其实,这个名字多么的小众,是男主杨旻取假名的时候才用到。 也就是说,他穿过来的那天,五百年前的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导向五百年后的那个结局。 这个结论,让池愉心惊肉跳,隐隐的绝望。——难道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吗? 他的玄寂师兄,最后还是要变成那个反派谢希夷吗? 他喜爱、尊敬、依赖玄寂师兄,但很难不畏惧、厌恶反派谢希夷。 特么,一个小说而已,有必要这么严谨吗! 池愉心里恼火起来。 忽地,脸颊一热,池愉回过神来,发现是玄寂师兄的手托住了他的脸颊,他的手掌那么大,能将他半张脸都包裹在手掌心之中。修士的体温又是那般高,因此池愉只觉得整个脸颊都滚烫了起来。 他抬起眼来,目光撞进了谢希夷那深邃的金色眼瞳之中,“玄寂师兄……”他下意识地叫着。 语气里难掩依恋和信任,一双眸子澄澈如湖。 谢希夷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池愉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说:“没……” 谢希夷道:“你骗不了我。” “……”池愉沉默,自从神识交融之后,他都可以微妙地感知到玄寂师兄的心情,那修为高于他一整个大境界的玄寂师兄,又怎么可能感知不到他的心情? 池愉意识到了这点后,小声地开了口:“玄寂师兄,我在想,你会不会变得很坏。” 谢希夷:“很坏?什么程度算很坏?” 他唇角翘了起来,“这样么?”他说着,手指拢起,捏住了池愉的脸颊肉。 “又或者说,这样?”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捏住了池愉另一边脸颊肉,两只手一起用力,池愉的脸颊就被捏得变了形。 池愉:“……” 他含糊地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 池愉怒道:“我在认真和你说话!” 谢希夷反问:“难道我没有认真听吗?” 池愉:“……” 池愉拍开了他作乱的手,怒气冲冲地说:“玄寂师兄,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谢希夷道:“捏你的脸,就不算尊重了吗?我记得你也没少扯我衣服吧。” “……”池愉瞪他,“玄寂师兄,你认真回答我啊!” 谢希夷收敛了玩闹的心情,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坏与不坏,是谁给出的标准?如果是我给的,那么我认为我不会变坏,我永远只忠于我自己,既然忠于自己,那就不是变坏。” 池愉:“啊……” 他认真思考,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 怎么回事?池愉觉得自己的智商略有下降,可能是跟太子呆一块儿呆久了,都很少用脑子了,因为他会安排好一切。 池愉干脆直接说了,“玄寂师兄,如果我说,我能预知未来,你信吗?” 谢希夷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愉郑重地说:“我就是想说,你家很大可能会出事,玄寂师兄,你家族是很强盛,但你有没有想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也许大夏在东镜洲、望仙洲、蛮荒之地算得上很强,但是,如果是蓬莱洲、北荒境、万穹洲呢?你觉得大夏还能有几分胜算?” 谢希夷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这几洲,会盯上东镜洲一个小小的凡间王朝?” 池愉认真点头,“玄寂师兄,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谢希夷问:“原因呢?” 池愉顿时卡了。 头脑风暴.jpg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捏着他的手,说:“所以,只是你的猜测。” 池愉:“不——” 谢希夷打断他,道:“如果他们真的发疯去打东镜洲的一个凡间王朝,那谢氏一族被灭门,也是顺应了天道,不过,我会为他们报仇的。” 第73章 爱笑男鬼,世纪归来 池愉心里的迷惑,等到谢希夷一脸若有所思地说:“用手指好像有些麻烦。”时达到了巅峰。 不会直接嘴对嘴吃他的口水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jpg 他干巴巴地说:“玄寂师兄,下、下次吧,小球还在等我们呢。” 谢希夷道:“不用管他。” 池愉:“玄寂师兄——”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就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 池愉:“啊唔唔……” 他能感觉到玄寂师兄的手指头在他口腔里胡乱地搅动,口水分泌得越来越多,导致他不停地吞咽口水。 谢希夷的感觉不能说很好,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用别的东西来替换这根手指。 不然未免有些不太尽兴。 不过用什么东西,谢希夷暂时没想到,只好百无聊赖地继续用手指玩弄池愉的唇舌。 很软,也很湿润,有时乖乖地裹着他,有时又不自觉地舔动他的手指。 谢希夷的目光慢慢上移,看见他微微蹙着眉,一脸思索的模样。 谢希夷细细地感受了一下,发现少年竟是在疑惑他的行为。 谢希夷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杂念,虽然他的确不是在观想,仅仅是出于本心意念而动——浅薄、纯粹地想欺负一下他。 当然,这种理由自然是不能说出口,那么,观想这个理由便很好拿出手了。 这样的恶趣味,对于谢希夷来说,并不陌生。 他那优雅、矜持、端庄、冷静的面孔之下,一直都是有恶劣的一面,而且他从不掩饰。 坦坦荡荡地面对自己魔心以外的劣性,也是谢希夷的人生准则。 如此,他更加的理直气壮,手指揉着池愉的舌尖,揉得微微发肿,才在他哀怨的视线之中转换了阵地,摸起了他漂亮的牙齿。 池愉有两颗虎牙,藏得有些深,要笑得灿烂才会显露出来,谢希夷便用指腹研磨他那虎牙的牙尖尖,明明是很无聊的事情,他偏偏做得饶有兴趣。 池愉自然是感觉到了他这个行径,若不是挂了观想的名头,池愉是真觉得玄寂师兄有些闲得没事干了。 “玄寂师兄。”他含糊地叫着,“好了没有啊。”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道:“没好。” “啊啊啊啊,殿下!!傲天哥!!”结界外传来了小球抓狂的声音,“你们又去干嘛了啊!!” 池愉:“……” 谢希夷:“……” 小球是真的有些烦了。 “玄寂师兄,我们赶紧出去吧。”池愉含着他的手指,说。 谢希夷便抽出了手,池愉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谢希夷看着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勾起唇角,十分恶趣味地将指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轻轻地含了含,果然看见池愉脸色一变,涨红了脸,那双眼睛也变得水光潋滟,十分的漂亮。 谢希夷故意说:“还是很甜,龙傲天,你是糖水做的吗?” 池愉憋红了脸,抿了抿被谢希夷揉肿的柔软红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谢希夷难免开怀,他抽出手,拿起手帕随意地擦了擦,又将那只手放到了池愉的肩膀上,轻轻地握了握,说:“出去吧。” 池愉低着头“噢”了一声。 谢希夷微微低头,看他洁白的耳朵都红透了,觉得很新奇,他伸手去碰—— 只是刚碰到,池愉就跳了起来,大声说:“玄寂师兄,你又干嘛?” 谢希夷看他反应这么大,反倒疑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你的耳朵,很红。” 池愉气恼地说:“那也不关你的事情。” 谢希夷挑眉,“你生气了?” 他金眸迷漫出不解的神色,很自然地问:“为什么生气?” “……”池愉去看他的脸色,他这位俊美优雅的师兄自然还是那副自然平和的表情。 池愉那股气一下子就泄掉了,他端正了一下态度,说:“玄寂师兄,我觉得你吃我的口水,很奇怪。” 谢希夷问:“哪里奇怪?” 池愉:“……” 感情他刚才说的,他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池愉说:“就是你吃我口水,正常师兄弟会吃对方口水吗?” 谢希夷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不能吃?” 池愉挠头,“啊,因为太亲密了!只有情侣才会这么做的!” 谢希夷说:“你为什么要纠结这种事情?不要把自己限制在这种规则之下,随心而动,才是道法自然,若是纠结这事不应该做,那就是着相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你禅学造诣很高,难道这种道理都还不懂吗?” 池愉:“……呃。” 他扪心自问,难道他的确如玄寂师兄所说,杂念太多了吗? 他不禁看向谢希夷,他一脸冷肃,的的确确没有丝毫的旖旎缱绻。 池愉觉得自己也算敏锐吧,不然也不会一眼看出五百年后的巫云苏暗恋自己了,说明他还是很有眼色的。 这离不开现代社会信息轰炸的功劳—— 就算是男孩子,在外面也要小心啊.jpg 如此,可能又是他多想了。 明明是很正经的观想修炼。 池愉不免又软和了下来,惭愧道:“玄寂师兄,我错了,我的确杂念太多了。”他这么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 他也能感觉到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直到现在都有些缓和不下来。 他其实不反感,但是就是觉得很害怕……不是害怕玄寂师兄,而是害怕这样的自己,因为……真的很陌生。 谢希夷从容不迫地道:“摒除你的杂念,你认为,我们之间会是爱欲那种庸俗的感情吗?” 池愉:“……呃,玄寂师兄,你觉得爱情很庸俗吗?” 谢希夷很自然地反问道:“不庸俗吗?” 池愉:“……” 啊?爱情很庸俗吗? 池愉不禁问道:“玄寂师兄,你为什么会觉得庸俗啊?” 谢希夷说:“就如你所说,那只毒龙和那个皇帝是情侣,元婴期大妖,为了一个凡人,故步自封,修为停滞,无视反噬动用禁术,为了灵根交付伴生毒囊,自毁根基,仅仅是因为爱欲,这不庸俗吗?” 池愉:“……” 他瞳孔地震,大为震撼,“玄寂师兄,你觉得这是庸俗吗?” 谢希夷道:“自然,非常庸俗,且不可理喻。我们之间,绝不是这种庸俗的关系。” 池愉信服地问:“那玄寂师兄,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谢希夷看着他漂亮的、明媚的脸,唇角勾起,低声道:“自然高于一切。” 池愉好奇地问:“高于一切?那是什么?” 谢希夷思忖片刻,优雅淡然道:“是无法定义言明的关系。” 池愉:“……” 你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池愉被哄得很高兴,高于一切,那就是无法言明的羁绊,的确要特殊很多,他说:“我明白了,玄寂师兄,不过玄寂师兄你吃我口水可以,但是千万不要用嘴吃,那样的话,我感觉还是有点不太好。” 谢希夷挑眉,“用嘴?” 池愉道:“对啊,就是用你的嘴吃我的嘴,这就不好了。” 这样的话,感觉真的跟接吻差不多,这明明是情侣才会做的事情啊。 谢希夷目光不由得落到了他嘴唇上,用嘴吃? 嗯……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他不会做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谢希夷淡定地说:“不会,这样很脏。” 池愉:“……” 明明你刚刚说不脏的! 池愉有些郁闷地说:“敢情解释权都在玄寂师兄你手上呗。” 谢希夷看着他耷拉下来的眉眼,不禁笑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小球在外面嘶吼—— “殿下!!!!!傲天哥!!快回来啊!!快半个时辰了!!” 谢希夷:“……” “……”池愉:“玄寂师兄,我们真的得出去了。” 谢希夷淡淡的:“嗯。” 池愉在撤走结界之前,再次问道:“玄寂师兄,真的不用管你弟弟妹妹吗?” 谢希夷道:“不用管。” 池愉心中叹气,有点沮丧地应了一声,“好吧。” 他撤走结界,小球终于看到他们了,跑到他们面前,幽怨地说:“殿下,傲天哥,你们老是这样。” 池愉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小球,我跟你家殿下有要事要谈。” 小球道:“什么要事是我不能听的?” 池愉道:“没什么,就是你家殿下的弟弟妹妹,我觉得他们在蛮荒之地很危险。” 小球一听这个,就说:“是有点危险,殿下能够横着走是因为他修了法门,但是二殿下他们……就不太好说了。” 池愉看他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特别担心,不免感慨小球不愧是玄寂师兄带出来的兵,这心理素质,绝佳。 既然他们都不是很担心,那他也不用担心……才怪啊! 明明知道玄寂师兄家族会遇到什么,他还放任不管,那他穿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啊! 池愉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我去做任务,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池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另一边,谢清境一行人已经启程回东镜洲。 蛮荒之地妖魔盛行,用飞行法器缺点很大,因此时不时地从天上换到地下,得走上那么一段。 没将大哥哥缠回家,兄妹俩都有些沮丧,但谢清镜很快就捣鼓起一块魔方形状的法器,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明显不知沮丧为何物了。 第74章 我与玄寂师兄,关系最好了 日月如梭,一眨眼,半年时间稍纵即逝。 池愉快重新长回180的个子了,筑基期四层的经验条被他草到了一半,这修炼速度算很快了,毕竟他的灵根算不上好。 小球的修为也往上涨了两层,如今已经是炼气五层了。 至于玄寂师兄,修为并没有什么增幅——但这也正常,毕竟修为越是到后面,就越难涨。 不过,虽然池愉修为还是筑基期四层,但是他的神识修为,已经是筑基期八层了! 他现在的神识柔韧度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身体硬度也是。 更别提他的战斗意识,已经今非昔比。 池愉怪骄傲的——这就是玄寂师兄带出来的兵(x 别的不说,玄寂师兄教人还蛮有一手的。 他们现在的任务牌已经到了229的数量,这个进度不算快,甚至可以说很慢。 这229的数量里,有150是池愉的战绩。——池愉的剑术也得到了很多的锻炼,现在已经隐隐有了那么一缕剑意,但始终很难成型。 对此谢希夷发表意见:“你杀的都是妖魔,剑意与心性息息相关,若是突破不了那扇窄门,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剑意。” 池愉自然明白谢希夷的意思,他到现在,一个修士都没有杀过。 杀妖魔,虽然精进了剑术,但高深的剑术需要一往无前的杀意。而池愉的剑,非吾族类尚且能诛,一旦碰上同类,那就歇菜了。 如此,这剑术的“窄门”始终无法突破。 因此,身为筑基期四层,池愉的剑术并不如同修为的修士。 池愉对此感觉良好,很乐呵地说:“没事,这事也急不来,等到合适的时机,我的剑自会饮血。” 修真界并没有明显的四季分别,但到了凡人的地界,灵气就会稀薄很多,四季也会变得分明,所以很多修士也不喜欢来凡人多的地方。 不过,池愉很喜欢凡人的地界,这是他作为修士缅怀自己本来面目的唯一方式了。 这一天,他们就路过了一个凡人城池,池愉提议进去修整一下。 谢希夷没有拒绝,小球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还是炼气期,口腹之欲重,而傲天哥已经很久没给他做饭了。 进了城门,池愉很快就发现,这座凡人城池并不繁华,甚至很是萧条——街道倒是规划得很规整,商铺也多,但大多商铺都关了门,而路上的行人也很少,个个都面无表情,有气无力的。 池愉悄悄跟谢希夷说:“玄寂师兄,你看看,有问题吗?” 谢希夷道:“不看。” 池愉:“……” 他笑了起来,说:“那就是有问题了。” 谢希夷微微垂眸,看见他那张明媚的笑脸,唇角也不经意地翘起,“我没说。”他语气淡淡地说。 池愉说:“这就是答案了,玄寂师兄。” 小球抱着巫云苏,听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对话,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的结界越来越深厚,已经达到了何时何地都无视他和这只妖魔的境界了。 小球也深刻地意识到,没办法跟殿下去争这个宠,因为从根本上……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 而殿下和傲天哥都没有发现这点,作为旁观者,小球反而有一种模糊却又强烈的感觉。 他不敢说—— 他觉得殿下和傲天哥,在某些时候,很像是夫妻。 就像他爹和娘亲那样,那是一种他这个年纪无法言明的宛如沼泽一般粘稠的氛围,当事人双方可能不会有丝毫的察觉,作为旁观者,则会有一种快要溺毙的窒息感。 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争宠的可能了。 只要他和殿下在同一个空间,傲天哥的目光都会天然地被殿下吸引。 而殿下也是如此,只要他和傲天哥在一块儿,殿下的目光也会自然而然地看向傲天哥,他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眼里,都沦为了模糊不清的背景板——即使他在说话,仿佛也会被消音。 这是一种令人十分失落的忽视,唯一庆幸的是,这只妖魔也是跟他一样的待遇,并没有任何不同,他们一人一妖魔,都沦为了路边的草芥石子。 当然,他可以去强势地索求傲天哥的关注,傲天哥也的确会像之前那般,非常诚挚、充满爱意地关照他温暖他,但这个时间会很短暂。 因为殿下总是在旁边,而傲天哥也会很快地被殿下吸引走注意力,跟殿下说话,再次将他忽视。 总是这样,无论是他们之间的谁,都是如此。 小球已经学会了沉默,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那妖魔好像还不甘心,时常插嘴引傲天哥关注。 可惜,嘻嘻,看妖魔吃瘪,也算是一种乐趣吧。 池愉不知道小球在想什么,不过,正如小球所想的那般,他和谢希夷相处模式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习惯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他从谢希夷那里得到了答案,再去观察周围,便又发现诸多疑点,“玄寂师兄。”他很自然地叫着。 小球心想,只要他们在一起,总是傲天哥叫着殿下,而殿下只会冷冰冰地叫他龙傲天,有时候亲密些,叫龙师弟,但更多的时候都在叫他龙傲天。 傲天哥明显不介意这点,兀自欢快地叫着玄寂师兄,即使是他,也能从中感受到傲天哥对殿下的依恋和信服。 池愉说:“玄寂师兄,我感觉……我们可能误入了一个秘境了。” 谢希夷:“嗯。” 池愉处理这种突发事件也有了一些经验,“出去应该是出不去了,要找到秘境的核眼。” 谢希夷:“嗯。” 池愉说:“玄寂师兄,你不要就嗯嗯啊!” 谢希夷:“哦。” 池愉:“……” 池愉怒道:“玄寂师兄,你好无趣,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夸我吗?” 谢希夷敷衍道:“你好棒。” “……”池愉板着脸说:“不必多言,分头行动。”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小球了,“小球,你随我去。” 小球觉得自己也是好可悲,明明傲天哥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他,他也觉得欣喜万分,“好的,傲天哥。” 也只有这种时候,傲天哥才真正的属于他……呃,还有这只讨厌的妖魔。 这只妖魔一直都这个模样,迟迟不褪去妖魔的身形,偏偏傲天哥也不催他,而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或抱、或背他。 当然,摩擦依然很多,这只贱嗖嗖的妖魔时常倒腾些诬陷他的小把戏,但有时候又会给他送吃的跟他斗嘴解闷,所以两人关系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微妙。 小球兀自发散着思维,池愉到了一个小摊贩那儿,买了一个炊饼,咬了一口,惊喜地说:“哎,还挺好吃,小球你吃。” 池愉将炊饼塞到了小球嘴里。 小球回过神来,那只妖魔已经拽着池愉的衣袖说:“爹,我也要。” 池愉又买了一个炊饼,递给巫云苏,巫云苏却摇摇头,目光炯炯,“爹,你没咬。” 池愉一愣,不禁乐了,“这也要一样吗?” 他便咬了一口炊饼,才将炊饼递给他,巫云苏这才伸手抓着去吃。 小球看见脸都垮了,学人精,死德性。 池愉自己也买了一个炊饼,叼在嘴里带着他们去了城里的酒楼。 众所周知,酒楼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跟街上的萧条景色一样,酒楼里的人也不多,但还是有的,而且精神面貌比外边的行人要好上不少。 池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召唤小二点了一桌子的好菜。 便开始偷听酒楼里的客人聊天。 “王家那闺女也是可怜啊,一顶花轿送出去,结果送错了地方,本来好好的千金小姐,送进了那流子家,这一辈子都毁了哦。” “这好端端的能送错,这里头指定有什么问题。” “说是这么说,但事已至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嘛,名节为大,我看那流子虽然不正经,但好歹是一个男人,未必不是那姑娘的福气。” “这倒也是,女人嘛,始终都要嫁人的,管她嫁的是谁。” 池愉:“嗯?” 线索直接送上门来了? “话说东城柯家的儿子娶了个老婆,是西城媒婆说的亲,老婆自然也是西城人,那媒婆上门的时候,信誓旦旦说得是穷秀才的黄花大闺女,能识文断字,柯家小子自然是兴冲冲地上门提了亲,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媒婆发癫,合伙骗人,那闺女竟然就是穷秀才本人!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而且也不是秀才!是一个修书匠!” “天哪!柯家的没闹出去?” “哪能啊,那柯老大看鳏夫有几分姿色,竟也没恼,直接当老婆使了,他爹娘都哭晕过去送医馆好几次了。” “啊??啊???那岂不是绝后了?” 池愉忍不住拿起了瓜子——— 这也太有节目了!! “这些都还算是小儿科了,你们可知道,上个月西城邱员外一家十几口人全都死了!那尸体切得一片一片的,跟片牛肉似的,轻薄得能透过肉看见外边的人!” “听说了,这么久了,衙门都没查出来,怕是成了悬案了,咱们平头百姓的,可就别操心这事儿了。” “我倒是有几分猜测,那邱员外之前就闹过一件事,说是有妖魔作祟,妖魔吃了他家一个小妾,找了道士来做法,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结果就出了这事儿,怕是那妖魔报复。” “妖魔?这世上哪有妖魔,可别瞎说了,邱员外欺男霸女,仇家不知几何,只不过自尝恶果罢了,倒也能推到妖魔头上去。” “傲天哥!”小球叫了一声。 第75章 好想玄寂师兄哦 莲池很快就注意到了小球旁边扒拉着桌沿的巫云苏,又是一阵惊讶,“这……这是龙师弟你养的?” 禅修对妖魔的气息都很敏感,方才是注意力都在龙师弟身上,所以未曾注意。 池愉道:“是啊,莲池师兄。” 莲池夸道:“不愧是龙师弟,养妖魔这事都做得出来。” 莲池师兄,你真的是什么都夸得出来啊。 池愉忍不住笑了起来,“莲池师兄,你快坐。” 莲池顺势坐下,池愉问道:“你是何时进了这个秘境?” 莲池道:“有不少时日了,我想想……嗯,有半个多月了。” 池愉惊讶道:“半个多月?” 莲池惭愧道:“这个秘境很奇怪,明明知道他是怨气魔气集结而成的域,却根本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而且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在这个地方呆得越久,修为就越会停滞甚至后退。我本是金丹境二层,只不过呆了半个月,修为便掉了一层,如今金丹境一层。” 池愉瞳孔地震:“!!修为被吃掉了?” 莲池道:“噢,这倒不是,我能感觉到修为还在,但是这个秘境显然会压制修为,若是在这里呆个一年半载的,恐怕就如同这里的凡人一般了。” 池愉问:“那莲池师兄你有什么发现吗?” 莲池道:“要说发现,那可就多了,这个地域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隔三差五就出稀奇事,但你要我说吧,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池愉明白了,他也发现了,就往酒楼这里一坐,诶,那可都是节目,听都不带听完的。 小球忽然道:“既然这样的话,还是得找殿下。” 池愉说:“不行,不能找玄寂师兄,等会儿他该说我没用了。” 小球说:“可是这位师兄都是金丹境都没办法,傲天哥你能有什么办法?” 池愉自信地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莲池师兄想不出来,不代表我想不出来。” 莲池深以为然道:“龙师弟你比我聪明,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可以解决这个秘境的。” 小球暗自窃喜,不找就好,他能跟傲天哥多呆一会儿了。 他伸手去牵傲天哥的手,傲天哥果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没有殿下的时候,傲天哥才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哎,有时候会希望殿下能离开得久一点,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酒楼里的菜色倒是一般,没有很好吃,甚至都不太新鲜。 这种怨气集结的秘境里的吃食都是能吃的,只是顶多模拟个触觉味道,吃进肚子里就化成一团怨气,很快就会被排出体外。但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池愉还是吃得干干净净了。 吃完饭之后,池愉大手一挥,对莲池道:“一家家查访,路是走出来的,题是解出来的,我就不信了,把这地方都给盘清楚了,还能找不到核眼。” 莲池说:“行,龙师弟,我都听你的。” 小球看到这场景,也不免佩服起傲天哥来,他家殿下也就算了,连他的其他师兄都甘愿听他差遣,这就非常厉害了。 和小球有同感的还是巫云苏,再看向池愉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几分。 池愉自是不知,直接指挥起莲池道:“莲池师兄,你来选,你说去哪家我们就去哪家。” 莲池想了想,说:“有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成亲的时候被送错了地方,这个应该很简单,只不过我做了很多,都没有效果,反而令秘境重启了好几次。” 这种由人、妖魔等死亡后的怨气集结而成的秘境,很难维持太久,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同一个片段。 但是如果破坏了其中一个零件,就有可能导致秘境重启,但修士本人的时间并不会跟着重启,也就是说,这种秘境是真的可以把修士困到寿命终结死亡的。 池愉立即拍板道:“那就去这里吧。” 莲池此时出现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他对这个秘境有足够的了解,能节省池愉很多时间。 走出酒楼的时候,池愉看了一下系统面板,嗯,玄寂师兄没有跟着他。 池愉:“……” 他抿唇,居然不跟着他! 明明之前他去镇上买日用品的时候玄寂师兄都要偷摸跟着他的。 现在分头行动居然真的是分头行动。 池愉一时之间不习惯起来。 他只能转移注意力,问莲池:“莲池师兄,你之前是怎么做的?” 莲池道:“你在酒楼坐了蛮久的吧?应该知道那家小姐嫁错人的事——这酒楼的人啊,天天都在聊这些事情,字都不带改的。” 池愉:人机嘛,是这样的。 莲池继续道:“这事说来也奇怪,那家小姐被送到了一个流子家里成了亲,她原本的夫家娶了个卖豆腐的闺女,凡间的婚假习俗我是不懂,但既然送错了,送回去不就成了么?所以我把那小姐送回了她原本的夫家,结果她被原本的夫家给打死了,呃,然后秘境就重启了。” 池愉惊讶道:“莲池师兄,你不知道吗?凡间女子名节大于一切,她被送错已是人人皆知,又怎么能如同物品那般物归原主。” 莲池坦然道:“我是不懂,但天理昭昭,这应该这么做。第一次这样,我第二次就换了一个方式,我把这个姑娘重新送回了她父母家,结果她父母将她赶了出来,被那流子打骂的时候不小心推到河里淹死了,秘境再次重启。” “……”池愉道:“你做题思路太僵硬了,莲池师兄。” “哦?龙师弟你有何见解?”莲池洗耳恭听。 池愉自然侃侃而谈,“既然此处是怨气集结而成的秘境,那肯定是有怨气啊,怨为何物,自然是因不满不平嗔恨滋生而来的。假使啊,假使核眼是这姑娘,那就要消除她的怨恨,这样的话,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处置她,要设身处地,换位思考。” 莲池一脸受教的表情,“那龙师弟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池愉说:“我们先过去看看。” 他们到了那流子的家,虽是流子,但家境还没有特别不堪,好歹也有两间瓦房,这条件算得上还行。只是院子是跟好几家共用,仅仅用两面薄薄的土墙隔开,便充当了一户。 那王家姑娘已经梳上了妇人发髻,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屋内一个尖利的女声骂道:“既然已经成了我们付家妇,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干活,让你洗几件衣服都为难死你了,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怎么长得这么大的!赶快晒衣服,晒了过来做饭,要是等我儿回来吃不上热乎的饭菜,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小球吃了一惊,说:“这位姐姐好歹也是千金小姐,有可靠的娘家,怎会被蹉跎自此?” 池愉虽没经历过,可是他看过不少,“因为她已经成了笑柄,娘家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为她撑腰?自然当没有这个女儿,所以莲池师兄之前将她送回娘家,反而还被赶了出来。” 莲池道:“原来如此,我不太懂凡人的忌讳。” 池愉顺嘴问道:“莲池师兄你不是凡人出生吗?” 莲池笑道:“我出自万穹洲——龙师弟,别这么看我,万穹洲听着是很厉害,但厉害的是上边的人,万穹洲还是有不少如我这般天资平平的修士,我家在万穹洲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仙世家,排不上名号。” 池愉恭维道:“那莲池师兄也是出自名门啊。” 莲池:“哈哈哈,惭愧惭愧。” 又问:“我们要进去吗?” 池愉道:“不行,会污了那姑娘的名声,且隐去身形再看看。” 他们便都隐去了身形。 王君雅晒好了衣服,又被婆婆使唤着去做饭。 她自嫁进付家,一刻都没有停歇,像驴一般需要不停地干活,一天只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休息。 原本柔嫩的手,短短时日就已经出现了许多水泡,破皮红肿,又结痂,最终成了硬硬的茧。 她刚烧好一道菜,她那丈夫就回来了,他喝得醉醺醺的,被一个狐朋狗友搀扶着送进来,婆婆心疼得紧,直说:“你个孽债!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赶紧将人送进房,又大声叫着王君雅去煮醒酒汤。 王君雅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先去煮醒酒汤。 煮完醒酒汤送过去后挨了一顿夹枪带棒的数落,红着眼睛继续回厨房做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道很年轻很悦耳的声音:“你甘心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吗?” 王君雅一惊,大呼:“谁?” 她这个声音很快引来了婆婆,她婆婆长相刻薄,却又生得膀大腰圆,声音也格外尖锐,“你在跟谁说话??你这小蹄子,不管你之前是什么千金小姐,嫁进我们付家就是我们付家的媳妇,死了也是我们付家的鬼,若是敢勾三搭四,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王君雅唯唯诺诺地说:“没有,娘,我刚刚只是看到了一只老鼠。” 婆婆环顾四周,厨房的确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便作罢,“赶紧给我做饭!” 等婆婆走了之后,  王君雅松了一口气,却不想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重复问道:“你甘心一辈子过这种生活吗?不用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有了第二次,王君雅没那么害怕了,她小声地询问道:“你是谁?” “我是的你守护神。” “守护神?”王君雅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怀疑神色。 “对,我是你的守护神,其实这世间人人都有守护神,只是大部分的人很难让守护神出现。” 王君雅沉默,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道声音继续道:“你甘愿一辈子过这种生活吗?不用开口回答我,只要在心里想,我能听见。” 第76章 想了我几次 虽然有些许不满,但池愉并非较真的性子,所以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到了第二家,莲池对池愉道:“这家是一对孤儿寡母,前不久刚死了男人,家中的田地被丈夫的家族给瓜分了,到下午会有人来抢他们的房子,这个母亲会带着儿子去流浪,但不久之后,母亲会被另一条街的流子欺辱上吊,儿子则被城里的乞丐带走打断腿去乞讨。” 莲池说到此处也有些许怜悯,道:“凡人的凄惨真是千奇百怪,果然,弱小就是最大的罪。” 池愉问莲池:“莲池师兄可做过什么?” 莲池道:“我给过这个母子凡间的金银,只是被抢走了,又替他们租赁了一间房,但依旧改不了这个母亲被人欺辱的命运,所以我将那个流子杀了,但女子柔弱,这个流子死掉,又会有另一个流子顶上。” 他说着,有几分唏嘘道:“如果这位母亲被人欺辱致死是她的命运,那即使我插手,或许命运会拐个弯,但最终还是会抵达同一个终点,这就是宿命。” 池愉:“……” 莲池无意之中说的话,戳中了池愉的痛处。 只是又极快地露出笑容,若无其事地道:“莲池师兄,我们是修士,修士便是与天道争锋,想不能想,行不能行。有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会让这个母亲遇到同样的情况。” 莲池笑了起来,“龙师弟,我相信你,只是这次,你要如何去做呢?” 池愉道:“先去看看。” 他们进去看了那个孤儿寡母,那位母亲性格很柔弱,一直哭泣,儿子尚且年幼,一脸彷徨地依偎在母亲怀抱之中。 莲池再次问:“龙师弟,你要怎么做?” 池愉问莲池:“她丈夫的死因你可知晓?” 莲池道:“我听过一嘴,说是上战场死掉了。” 池愉道:“明白了。” 赵氏正抱着儿子哭,小儿不过五岁稚龄,却已经十分懂事,他已经知晓了父亲战死的事情,因此肚子里饿得咕咕响,也未曾叫嚷一句。 旁边邻居听见哭声,窃窃私语道:“这赵二人高马大的,去了战场也活不下来,幸好我们花了二两银子顶了人头,否则啊……” “哭哭哭,都哭了这么久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真他妈的晦气。” “诶,你们看外边儿那是谁?” “哟,赵氏的相好?” “不不不,很眼熟啊。” “这不是赵二吗??” “天哪!是赵二?他不是死了吗?” 赵氏在屋内听到动静,赶紧擦了眼泪出来一看,正巧撞见赵二推开草栏门进来,用着她熟悉的大嗓门大喊:“媳妇儿!我回来了!赶紧给我做一桌好菜。” 赵氏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当家的,你不是死了吗?腰牌和抚恤金都已经发下来了啊!” 赵二一愣,笑了起来,说:“弄错了弄错了!我和濮塘家的换了腰牌,已经跟上边说清了情况……媳妇儿不说这个,赶紧给我做饭,我饿了!到时候啊还要把抚恤金还给濮塘家的。” 赵氏又惊又喜,哭着道:“这……这太好了,虚惊一场,我马上去做饭!” 但又很快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了困窘,“当家的,抚恤金已经被大伯抢走了。” 赵二怒道:“欺人太甚!”他从腰上解下一袋子钱,大声道:“这钱你先拿去用!等我吃饱喝足了,好好跟他们论道论道,我在外面保家卫国,他们倒好,敢欺负我婆娘!” 赵氏哀愁悲苦一扫而空,喜笑颜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马上出去买菜。” 他们说话的动静自然瞒不了周围的邻居,“弄错了?还有这种事?” “啧,那钱袋子里有多少钱啊?看着不少啊。” “这赵氏也是个有福的,这都没死。” 莲池对池愉道:“这样的人偶发动要不少灵石,龙师弟你也是舍得啊,不过,这跟你之前说的自渡不一样啊。” 池愉道:“因材施教么,之前的王小姐心性坚定,即使被蹉跎,眼里也有火光,并不认命——当然,也因为如此,她才会有怨气,有改变的心,却没有改变的能力,才会生出嗔恨。 而这位赵氏,心性柔弱——有些人只能做菟丝花,依附强壮的大树才能存活下去,让菟丝花去成为大树并不现实,所以需要给予她一颗能够依存的大树。有些人适合自渡,有些人需要他渡,这世间物种多样化,尊重每一个客观事实和客观规律,才是正确的解题思路。” 他轻声道:“宿命能不能更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位赵氏不会再被混混欺辱了。” 那个他用赵氏记忆捏出来的赵二,此时粘人至极,连赵氏去买菜,都要跟着去,如此做派,引来女人娇羞地嗔怪。而那高大的强壮的体格,足够震慑绝大部分的小混混。 莲池却道:“命运如此,即使这般,也总会有疏漏的时候。” 池愉:“莲池师兄,你这话我不爱听。” 莲池一愣,扭头去看,却是看见池愉一脸的面无表情。 莲池有些困惑,但百多岁的岁数令他胸怀格外开阔,转移话题道:“龙师弟,我们去下一家吧。” 池愉吐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走吧。” 第三家是被灭门的邱员外,莲池道:“这户人家我探查过,并非是妖魔作祟,不过那刀功非同一般,凡人能到这种境界的可不多。” 池愉道:“直接去衙门查卷宗。” 修士这点很好,出入众多衙役看门的衙门轻轻松松,又有强大的神识可以一息之内翻阅所有的卷宗—— 莲池很快就注意到了池愉非同一般的神识,讶异道:“龙师弟,你的神识好强。” 池愉笑了起来,说:“玄寂师兄说神识很重要,所以我特地单修过神识。” 莲池赞同道:“神识的确很重要,不过神识修炼的方法比较局限,难为龙师弟你能修到如此地步。” 池愉有些得意喜悦地道:“是玄寂师兄带我修的,他每天不辞辛劳为我辅导修炼。” 这半年来,他们没少用神识修炼。 只是,难免会进入到那块敏感至极的腹地,一开始是用神识丝线,时间久了,玄寂师兄就想将神识放进去。 池愉被那益处冲昏了头脑,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一开始是脑子都被劈裂开的剧痛,但时间久了,就是很强烈的愉悦。 玄寂师兄的神识一直深入,直至灵境最深处——这种时候,池愉才发现,之前在灵境里的胡闹都是小儿科,这才是真正的舒服。 金色的灵韵能被送到最深处,被那块饱满柔软的腹地吸收,生发出更多的神识,修为经验条也会往上涨一涨。 又能享乐,又能修炼神识,池愉承认,很难不上瘾。 玄寂师兄好像无所谓,只是观想的时候会偶尔用神识推进,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制力稍微弱些的池愉红着脸去扯玄寂师兄的袖子,暗示他想要修炼神识。 也是如此频繁的神识修炼,才让池愉的神识强度快够得上金丹了。 莲池听到耳里却是有些疑惑,修炼神识的功法是少之又少,又要人辅助修炼……那他只能想到了神交。 但这个想法一出现,莲池便觉得不可能。 禅修神交是犯戒,不过他们都不算正经禅修,只是入了罗珀禅门来进学的,顶多算个“交换生”,不算正规禅修。 但是神交会留下双方的拓印,一些心念自然而然地在神交的修士之间流转——通俗讲就是,会知晓对方的心境想法,这便容易滋生出矛盾与背叛。 因此,不是知根知底、极其信任的双方,都不可能去神交。 而且神交也是道侣才会做的事情,一旦神交,元阳交代也是时间问题。 莲池看了看池愉的表情,觉得应该是他想多了。 玄寂那人他能不知道么?性子太高傲了,但心性很坚定,心中空无一物,自是不可能做出与师弟神交的事情。 莲池没有打探他们如何修炼神识的,不胡乱打探修为方面是修士之间约定俗成的事情。 他们翻完了卷宗,发现其实衙门查案的速度和效率很高,他们已经探查出了犯人,是一个仵作。 还是他们衙门里的仵作。 古时候的仵作地位是非常非常低的,更何况这个仵作有偷尸的前科,虽然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却也被人厌恶,只能在衙门停尸间里打地铺。 县令已经查出了仵作的动机,他暗恋一名姑娘,但那姑娘被那邱员外的儿子买走当了小妾,却又将她生生打死,将她丢进了乱葬岗。 这仵作去乱葬岗偷尸的时候正巧偷到了那姑娘的尸身,发现那姑娘不仅死得凄惨,更是在死后遭到了不止一次的侵犯,大怒之下,趁了夜色,将那邱员外家灭了满门。 这案件并没有公开处理,因为仵作也是衙门的人,公门中人犯案对公门信誉也是打击,因此衙门暗暗将仵作抓捕归案,收进了监牢。 莲池道:“这似乎是恶人恶报,没有什么内情。” 池愉摸着下巴思考道:“很奇怪,仵作一个人,要杀十几个人,是不是太困难了。” 莲池不以为意道:“既然是仵作,自是精通人体,之前就听说过凡人里有一个叫庖丁的,解开一只牛只需要三息工夫,甚至解杀牛之后,那牛还没死。” 池愉道:“不不不,莲池师兄,我觉得有问题,若是一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快事,又怎会进入这个秘境?是谁的怨怼导致了这个结果?” 莲池一愣,反应过来,沉吟片刻,道:“不知道,我对修炼还算有心得,若让我想这事,我脑子就开始痛了。” 第77章 执着的追求 莲池和小球等人很快就变成虚化后的背景板。 这是池愉很难意识到的事情,他很自然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谢希夷身上,他问谢希夷:“玄寂师兄,你既然跟了我们一路,就直接告诉我们答案好了,莲池师兄都被困在这里半个多月了。” 谢希夷很自然地道:“爱莫能助。” 池愉不信,“玄寂师兄,你肯定在骗我。” 谢希夷姿态悠然道:“是你将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 池愉看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有一点池愉要说明,“不是我将玄寂师兄你想得神通广大,是玄寂师兄你本来就很神通广大。” 谢希夷听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不禁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池愉的脸,又很自然地滑落,按住了他修长的脖颈,“走吧,去休息。” 这是一个非常亲昵、甚至是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姿态,毕竟脖颈也是修士脆弱的命门,有边界感的人是不会轻易触碰这个地方的,即使是父母,也只会在孩子小时候的时候触碰。 但谢希夷如此从容,而池愉又是习以为常的姿态,却是令旁边的莲池心里生出了疑惑。 他欲言又止,却没有合适的时机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池愉终于想起了莲池,扭头看过来,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毫无阴霾、如宝石般璀璨夺目的笑容来,“莲池师兄,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莲池道:“……没事。” 他有些干巴巴地说:“龙师弟,你跟玄寂师兄的关系真的很好。” 池愉道:“是的,这一路上玄寂师兄一直帮我,否则我修为进展不会这么快。” 莲池道:“原来如此。” 他看向玄寂,这个在众多师兄弟眼里一直冷漠高傲的未来佛子,此时正看着龙师弟,那一双金眸泛着摄人心魄的神采,带着浓重的侵占意图。 莲池一直很敬佩玄寂,他也算出生修仙世家,修炼资源并不短缺,虽然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却也在快百岁的年纪晋升金丹境。 而玄寂十五岁左右来的罗珀禅门,就已经筑基期大圆满,这是绝无仅有的奇才,现在更是在二十岁未到的年纪就进入了金丹境,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更以潜力天赋为尊,所以即使道谛精舍的元婴期弟子,也不敢轻视玄寂。 总之,虽然关系不亲近,但莲池将玄寂看得很高。 现在他却是看不明白了。 莲池试探性地伸手放到了池愉肩头,“龙师弟,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虽然这么说,但目光却一直盯着玄寂,果然,在他手掌触碰到龙师弟的肩头时,玄寂的目光瞬间落到了他的手上,那上扬的唇角落了下去,眉眼里浮动着一种淡淡的冰冷感和戾气。 而后,玄寂看向了他,那一双金眸锐利如刀剑,带着些许杀气。 莲池心里不禁一突。 池愉却对这样的暗潮涌动毫无察觉,看莲池停顿,便催促道:“莲池师兄,什么事?” 莲池泰然自若地收回了手,问:“龙师弟,我想起你跟我说的神识修炼一事,也是玄寂师兄辅佐你修炼的吗?” 池愉道:“是啊,怎么了?” 莲池看着玄寂,在他收回手掌后,玄寂也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敌意,将目光重新落到了龙师弟身上,唇角轻轻勾起,带着些许愉悦,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明媚起来。 这样的气氛……莲池不是傻子,一百多岁的岁数,令他的阅历足够丰富。 他暗自心惊,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无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想问问这其中细节,但是,每个修士的修炼之法都是秘门,不能随意宣告他人——龙师弟,之后切勿再与别人说起神识修炼之事。” 池愉笑道:“我知道了,多谢莲池师兄告知。” 莲池去看玄寂,他并未对自己的话有任何反应,这种视若无睹目空一切的姿态……不愧是玄寂师兄。 莲池看着他们又聊了起来,浑然忘我,又将他们抛到了脑后。 莲池看向玄寂师兄身边的小童,他抱着那只妖魔,幽怨地看着他们往前走,正要抬腿跟上,被莲池一把揪住了后领,“小童,我有话要问你。” 小球停下脚步,“怎么了?莲池师兄。” 莲池笑道:“你还未进罗珀,不用叫师兄,叫我前辈就可以了。” 小球说:“好的,莲池师兄。” “……”莲池不与他计较这些,他问小球:“小童,你家主人和龙师弟的关系未免太好了,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小球心道自然是察觉出来了,但他也不敢肯定,只是他习惯性地找个参照物对比而已,因此面上糊弄道:“没有啊,怎么了莲池师兄?” 莲池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的?” 小球道:“有半年了啊,我们殿下和傲天哥本来就一见如故,不然也不会搭伙做任务了。” 这倒是,不过莲池不觉得意外,毕竟龙师弟表现着实亮眼,活泼又爱笑,悟性又高,弘讲师都喜欢他,眼高于顶的玄寂师兄喜欢他也不难理解。 莲池确认道:“你确定吗?他们从半年前关系就这般好了?” 小球经常被池愉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太多,他一直谨记在心,虽然莲池人不错,傲天哥也与他关系好,但小球还是忍住了吐露心中所想,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当然啊,就是半年前,莲池师兄,你习惯就好了,他们就是会好到会把别人给忘到脑后的。” 他拍了拍莲池的背,说:“我们这些做小弟的,就不要跟主子争宠了。” 莲池一愣,笑了起来。 他们跟在池愉身后去了酒楼,池愉还给他订了房间,莲池一看,就三间房,不禁问道:“龙师弟,你与玄寂师兄一间吗?” 池愉道:“自然。” 莲池:“……” 他看向玄寂,他并没有什么反应,神色依旧是面对龙师弟才会有的松懈愉悦。 那只手不是放在龙师弟的脖颈上,便是握住了龙师弟那纤薄的肩头。 池愉不知道莲池在头脑风暴,修士很难觉得疲惫,就算是疲惫,一颗丹药下去,也就满血复活了。 他和谢希夷进了房间,凡间酒楼房间比修士开的酒楼房间要豪华许多,花瓶、石头摆件、绣了花色的屏风都一应俱全,甚至天字号房间的床榻都是实木雕花大床,被褥厚实,绣了红牡丹和鸳鸯。 自然,只有一张床。 池愉先拿出自己的茶具,泡了一壶茶,茶叶自然是谢希夷提供的清心悟道茶,是自在洲的特产,产量极其稀少,但谢希夷有好几块茶饼,他不是很爱品茶,所以都便宜了池愉。 池愉沏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走到窗户边沿,打开了窗户,去看楼下的行人,到了晚上,就有了宵禁,行人更少了,整个街道黑乎乎的,透着一股阴森来。 “玄寂师兄,既然你今天跟了我,那应该知道我的困惑吧?请玄寂师兄为我解惑,我应该怎么做?”池愉关上窗,转过身来看向谢希夷。 谢希夷正在那扇屏风面前端详上面的绣品,听见池愉的话,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能插手,因为这是你的机缘。” 池愉愣住了,“我的机缘?” 谢希夷道:“阿耨多罗佛门的法门修到一定境界,能看到虚实之界限,这个秘境是你命中注定会遇到的东西。” 池愉:“啊?” 他走到谢希夷面前,“玄寂师兄,你具体跟我说说?” 谢希夷转过身来,若说一开始他们之间身量很有些差距,但现在却是差的不多了。 毕竟池愉在现实里高度发育长高的时间段,也就是十七岁到十八岁之间。 不过,谢希夷身材比池愉要健壮太多,又穿着罗珀禅门宽大的法衣,便更显得他身影之宽阔,能将池愉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谢希夷那双金眸倒映着池愉漂亮的脸蛋,他伸出手来,捻起池愉脸颊落下的一缕碎发,捋至他耳后,慢声道:“我能看见这个秘境有一条因果之线,连接在你身上,说明这该是你的机缘,我若参与,恐怕会有变动。” 池愉明白过来了,不禁惊喜道:“玄寂师兄,你内法精进了吗?” 谢希夷作为未来佛子,不仅要外修,还要修内法,外修的是金丹境六层,内修的则是佛门精进法门,此时依然还是第二禅光音天境界。 谢希夷看着他喜悦的脸,唇角翘起一丝弧度,道:“没有,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神识交融,于我的神通有些许增幅罢了,只对你有如此感知。” 虽然没有精进令池愉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玄寂师兄这个岁数能达到这个修为已经非常好了。 便将失落抛之脑后,一脸兴致勃勃地问:“那玄寂师兄你再感知一下,能感知出别的什么东西来吗?” 谢希夷不想扫他的兴,便说:“我能‘看到’你与这个秘境的联结很深,它是你信任的事物,会助你一臂之力,最终得到解脱。它的天道给予你的宝物,无论你去哪儿,它都会在你必经之路出现,所以我主动带你到了这里。” 他说到后面,忽地捏住了池愉的脖颈,问:“我一直想问你,我从你的心境之中,看到了一条充斥着光芒的路,你想去哪儿?” 神识互通之后,池愉很多事情都无法再瞒住谢希夷了。 而谢希夷的修为比池愉更高,导致池愉的心境像是一本谢希夷随便就能翻阅的书籍,而池愉所感知的只能是谢希夷主动、有意让他知晓的东西。 第78章 神交是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池愉当然能感觉到玄寂师兄在生气。 他有些笨拙地追过去表示道:“玄寂师兄,修士到金丹境,寿命就有八百年,到大乘,寿命会有三千年,到渡劫,寿命更是有五千年,我至多能陪玄寂师兄你五千年,这个时间不算短了。” 谢希夷冷淡道:“不必解释,我不想知道。” 他心中涌起一团郁气。 他想过即使进了阿耨多罗佛门也一直带着他。 而龙傲天平常玄寂师兄长玄寂师兄短,但心中始终存了分别的心。 谢希夷很自然地无视了池愉说的飞升之前,从筑基期到飞升,是一个漫长无比的岁月,已经可以是修士的一生,是最重的许诺。 他只听见了最终会分别这个可能性。 这令他无法不在意。 而池愉也觉出了几分委屈,“玄寂师兄,你生气了吗?是因为我说想回家吗?但这个都还是没有影子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 说到这里,池愉有些许惆怅。 他如今变了很多,但始终初心不改,那就是回家。他始终牢记这里不是他的归处,他的家始终在现实,他的爷爷奶奶,是他无法割舍的存在。 因此,即使和玄寂师兄关系很好,甚至好到了依恋的程度,池愉心里依旧切割得很清楚———就算这里有再多的荣耀、再多的好友、再多的关系,只要有回家的可能,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放下,然后回家。 修士那移山倒海、偷天换日等诸多神通,那令人沉迷的强大力量,漫长的寿命,都无法诱惑到池愉。 他可以融入此方世界,但又始终无比清醒。 这就是为什么池愉当初去罗珀禅门证心台,能被分配到道谛禅舍的原因。 拿得起,放得下,听着容易,要实实在在地做到,却格外困难。 佛说拿起便是种下执着与因缘,是入世间,放下便是出离烦恼,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大道至简,只有最纯粹、最简单的人,才会轻易地领悟入道。 直到这个时候,池愉也初心不改,并未有任何犹豫。 他可以短暂地为他人所停留、可以短暂地去追逐他人的背影,可以短暂地依赖信任他人,但最终只会遵循自己的内心。 现在的池愉可能没有一往无前斩杀同类的锐气和果决,但他就像是太阳一般,一往无前,从不回头,从不彷徨犹豫。 而这点,也被谢希夷察觉到了。 这般的坚定,绝不是人力所能改。 他很坦诚,从未欺瞒,表里如一,正因为如此,谢希夷连哄骗自己都做不到。 只能继续冷淡地说:“不要再说了。” 池愉见他始终冷着脸,不禁挠头,犹豫地说:“要不然玄寂师兄,你与我回家?” 他这句话说出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自己能不能回家都没影子,还让玄寂师兄跟他一起回家,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谢希夷瞥见他的笑容,声音更冷硬了,“你笑什么?” 池愉收敛了笑容,咳嗽了一下,说:“没笑什么。” 谢希夷更加不悦,下逐客令道:“你去重新开一间房。” 池愉睁大眼睛,道:“玄寂师兄,你居然赶我。” 谢希夷顿了一下,道:“出去。” 池愉道:“我不出去。” 他知道若是他出去了,玄寂师兄就要郁闷一晚上了。 这么久了,他还不了解他么? 因此池愉死皮赖脸地坐到了床上,躺下了,“玄寂师兄,来休息吧,这床还蛮大的,躺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一边说,一边滚到了床里面,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撑着脑袋,笑吟吟地看谢希夷。 谢希夷看着他的笑脸,没由来得生气。 他冷眼看着他,并不动作。 池愉:“玄寂师兄~!” 他拉长了语调,分明带上了几分撒娇的口吻,一双看向谢希夷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坠入了星辰。 谢希夷转身就要自己离开,池愉赶紧坐起来,探出神识去勾谢希夷的神识。 他们神识互通已经太久了,以至于池愉的神识一触碰谢希夷,谢希夷的神识就条件反射似地跟着探了出来。 这一下就很快被池愉找到了破绽,用力地勾着谢希夷的神识,将他的神识勾进了自己灵境,甚至主动地敞开了那条缝隙,引动谢希夷的神识进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谢希夷还没走到门口,神识就已经进去了。 他的脚步顿时停住。 “玄寂师兄……”池愉嗓音一下子软透了。 他是多么的擅长取悦自己,就这会儿的工夫,已经喜悦到在床上打起滚来,“玄寂师兄,好舒服哦。”他如此坦诚,毫不掩饰他当下的感受。 是从始至终的赤子之心。 谢希夷:“……” 神识已经进去了,自然没有抽出去的道理,他只能慢慢转身,走到了床边。 “玄寂师兄。”池愉嗓子软软地叫着,沁出些许鼻音来,那股子少年气便显得更重了,他眸子已经舒爽得湿润了一片,眼尾发红,在洁白的皮肤上呈现出了软艳的色泽。 他伸出手去勾起了谢希夷宽大的衣袖,用洁白的脸颊轻蹭,一双眼睛斜飞着往上看谢希夷,眸光潋滟,勾人心魄,嘴里还一直叫着:“玄寂师兄,不要生气了。” 谢希夷喉结不禁滑动了几下,心里再次生出于他修为而言过于狂乱的喜乐,齿间微微咯咯作响,手指也捏成了拳,指骨微微发青。 这半年来,他总能感觉到这种失控的狂乱感——狂乱且喜乐,令他发自内心地想将龙傲天揉碎在自己怀中。 谢希夷抬腿,半跪在了床榻之上,神识往前而去,顿时塞满了半个灵肉甬道。 池愉顿时浑身都抖了起来,“玄寂师兄!” 他发出细密的汗来,发绳被蹭开,浓密的墨色长发铺满了小半张床榻,一张脸氤氲出朝霞一般的红晕,连那洁白的耳朵都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谢希夷伸手将他脸上粘黏的长发拨开,扶起他半边身体,让其依靠在他怀中,“龙……不,你的真名,叫池愉。” “池愉。”他低语。 谢希夷心绪纷乱,却又找不到由头。 他只能漫不经心地揉捏池愉饱满柔软的耳垂,一边将神识推进,直至塞满整个灵肉。 这个过程池愉一直弓起身体,都被谢希夷无情地按了下去,他这次没有直接释放灵韵,而是故意抽动起来。 在此之前,谢希夷都是进去之后释放灵韵就出来,并未多待,毕竟此处太过敏感,稍微动作就会让池愉承受不住。 但今日心情实在不佳,谢希夷那恶劣的性子就冒了头。 这一抽动可不得了,池愉直接尖叫了起来,“玄、玄寂师兄!” 他像鱼一般弹跳起来,但又被谢希夷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捆住,“不舒服吗?”他故意问。 池愉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 谢希夷喉结不停地滑动,其实这样他很舒服,那灵境甬道很温暖,紧紧地包裹他的神识,而且那甬道并不平整,会剐蹭他的神识,薄薄的痛楚之下是更激烈的愉快。 原来还有这样的玩法,看来之前对神识的开发不足十成。 谢希夷不禁更快地抽动起来。 池愉已经陷入了混沌,脑海里白光闪烁,令他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嘴里或许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但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修士的五感是特别敏锐的,因为谢希夷心烦意乱,并没有设下结界与禁制,这就导致了莲池听到了些许他们房间的动静。 莲池:“……” 莲池不禁心焦,他不免想到之前他说起神识玄寂师兄那从容不迫的表情,不会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在神交吧? 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玄寂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来了罗珀禅门,那方面的教育可能没跟上。 如此,莲池觉得自己有义务告知。 毕竟龙师弟和玄寂师兄前途无量,万万不能倒在情爱上。 寻常修士结成道侣倒也无妨,但他们禅修,情爱之类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尤其玄寂师兄还是未来佛子。 莲池一想到此处,就难免着急。 他忍了忍,听见龙师弟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便赶紧过去帮忙设了一个结界。 哎,还是太年轻了,就算是神交,也不能这么激烈啊。 莲池熬到了天蒙蒙亮,感觉那边动静应该差不多停歇了,才过去把结界撤了,深藏功与名。 撤了之后,正要走,就见谢希夷推门出来了。 莲池赶紧道:“玄寂师兄,安好。” 谢希夷:“师弟好。” “……”莲池也习惯了他这敷衍的姿态,他往房间里探了一眼,他这个角度能看见池愉一条光溜溜的细白长腿落在帘子外边儿,心里不禁一突。 还未等他多想,谢希夷注意到他的目光,“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有事吗?”他的声音冰冷,与刚才的敷衍截然不同。 莲池收回视线,看向谢希夷,道:“有事,玄寂师兄,可否借一步谈话。” 谢希夷姿态散漫,“可以。” 他们到了楼下,莲池找了个位置坐下,设了一个结界,才道:“玄寂师兄,你的境界,可有跌落?”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道:“这不是你能打探的事情。” 莲池只好道:“玄寂师兄,你还记得你已经被预定成为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了吗?” 谢希夷直接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第79章 基佬的一百种玩法 莲池看谢希夷沉默,也没敢再说更多的话,找了个理由便告辞了。 谢希夷坐了好一会儿,听到了池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玄寂师兄,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池愉从背后过来,坐到了他旁边,一大早客栈还没什么客人,池愉便叫小二过来点了早点。 虽然已经辟谷,但到了凡人城镇,池愉总会吃点当地的美食体验一下。 到秘境里也是如此。 点完早点,池愉发现谢希夷还没回他,便看向了他,见他一直盯着他,不以为意地问道:“玄寂师兄,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道:“没有。” 池愉这时候想起来他们神识修炼之前的事情了,咂嘴,“不会吧,玄寂师兄,你还生气吗?” 心道玄寂师兄气性真大。 但其实池愉心里也觉出了几分困惑—— 就算是凡人,稍微年纪大些,都要面对一个事实,无论之前关系再好,随着时间的增长,感情是必定会变淡薄的。 像池愉小学的时候有玩得很好的朋友,小升初后只要隔了几个班级,圈子自然而然地就隔开了,感情也变淡了。 初中和高中,都是如此。 不得不承认,每个阶段都会有感情很好的朋友,但这样的朋友,也只能陪他走一段。 他是很依赖玄寂师兄没错,每次看见他,和玄寂师兄说话,都会心中由衷地生出欢喜与安定,这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所以他说玄寂师兄是他最好的朋友并没有夸大,他的的确确,将他当成了最重要的人。 但他也很清醒。 玄寂师兄经常说在修真界什么感情都不靠谱,但他现在却一副有些在意的模样。 池愉在心里暗暗地想,或许玄寂师兄比他想的还要重感情。 诶,等等,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 池愉想,玄寂师兄正在往他所设想的道路上走,这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可是连回家的捷径都放弃了。 这样一想,池愉又高兴起来,他伸手去搂谢希夷的肩膀—— 这半年来,他们之间的行为模式已经彻底改变,谢希夷经常观想,亲昵的举止被披上了观想的壳子,模糊了界限。 而池愉也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种亲近的举动,就算没有谢希夷,他也会拥抱小球来填补那种安心感。 “玄寂师兄。”池愉搂着他,很自然地将下巴磕在谢希夷宽大的肩头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谢希夷此时语气软了几分,说:“没有生气。” “真的吗?” 谢希夷垂下眼眸,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池愉近在咫尺的唇。 很饱满,像是吸满了汁液的花瓣,呈现出一种澎湃的软艳润泽。 视线微微往上,便是池愉那一双扑闪扑烁的漂亮眼眸,那清澈见底的眼里对他是溢满的信任与依赖。 他们之前做的事情,竟然是道侣才能做的事情吗? 他……对池愉有情? 谢希夷此时心境依旧很平和,平和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他很平静地开了口:“池愉。” 池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玄寂师兄……?你好端端的叫我俗名做什么?” 谢希夷道:“以后我叫你俗名。” 池愉有些纠结地说:“可是,我不想叫玄寂师兄你的俗名。” 谢希夷:“你可以不叫。” 池愉松了一口气,高兴道:“好,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这四个字,带给他的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但是谢希夷……呃,他心里知道,但不会想要叫出来。 池愉紧接着问:“玄寂师兄,你叫我有事吗?” 谢希夷道:“无事,你去忙吧。” 池愉:“……” 池愉:“?” “玄寂师兄……”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就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池愉追上去问:“玄寂师兄,你今天还要跟着我吗?” 谢希夷头也没回地说:“今天休沐。” 池愉:“啊?” 当男鬼还请假啊? 一点都不敬业! 池愉打开系统面板……呃,看这个也没用了,因为玄寂师兄隐匿气机的技术已经好到地图不显示了。 池愉有点沮丧,虽然很多道理他明白,但现在稍微离开玄寂师兄久一点,他就觉得有点没劲。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他草草吃了小二端上来的青菜肉丝面,吃完之后去找了莲池师兄。 莲池看见他,神色还有些略微的不自然,池愉发觉了,问:“怎么了莲池师兄?” 莲池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你见了玄寂师兄了吗?” “见了啊。”池愉有些烦恼地说:“玄寂师兄生我气了,今天都没怎么搭理我。” 莲池问:“你喜欢玄寂师兄吗?” 池愉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喜欢。”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莲池观察他的表情,决定住嘴。 点醒玄寂师兄就够了,而龙师弟……年纪还是太小了,没有必要知道太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对修为的阻碍或许能降低到最小。 莲池转移话题道:“我们走吧。” 池愉说:“等等,我去叫小球。” 也只有谢希夷不在的时候,池愉才能做到面面俱到。 等小球和巫云苏都到了,池愉才大手一挥,“走吧。” 莲池下意识地询问池愉:“龙师弟,今日要解决那个青楼女子吗?” 池愉想了想,说:“先去解决别的吧,等她临盆后再说。” 玄寂师兄说这个秘境是他的机缘,那他就要更加慎重了。 接下来去的是东城柯家,莲池跟池愉道:“这家你应该知道的,酒楼那些凡人天天都会聊的奇事。” 池愉说:“我知道,但是很奇怪,若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又怎么会进入这个秘境?” 莲池道:“他们这些人看热闹都没看明白,事实情况跟传言有些区别,柯家老大的确娶了个男媳妇,但这男媳妇是被逼嫁的,柯老大知道他父母不会同意,就伙同媒婆密谋,又绑了那个修书匠上了花轿,那修书匠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本来都快订亲了,被柯家老大横插一脚,强取豪夺,逼良为娼。” 池愉:莲池师兄,逼良为娼不是这么用的。 池愉问道:“那莲池师兄,你做过什么吗?” 莲池不好意思地道:“我用了秘法,让他们交换了魂魄,不过没什么效果,那修书匠根本就不敢休了柯老大。” 池愉:“先去看看。” 他们到了柯家,直接隐匿身形进去。 进去后,却是看见了那柯老大将那修书匠按在桌子上砰砰砰的一幕,修书匠捂着嘴不敢吭声,眼泪哗哗地流,柯老大脸色狰狞又兴奋。 池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老大的勾八在抽修书匠的屁股。 池愉:“……” 他目瞪口呆,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视线,又伸手捂住了小球和巫云苏的眼睛。 莲池“啊”了一声,说:“龙师弟,我们出去避一避吧。” 池愉:“……哦。” 他们默默地退了出去。 小球好死不死地问道:“傲天哥,他们在干什么啊?” “……”池愉哪敢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他们在做夫妻才会做的事情。” 小球微微皱眉,道:“原来那就是夫妻同房吗?很不体面。” 池愉说:“是啊。” 他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原先只是听说,现在真实撞见了,很难不觉得反感。 屁股就好好地拿来拉屎啊.jpg 不理解但尊重.jpg 莲池心道:感觉这一整天都在听墙角。 等他们结束后,他们才悄悄地进去,却见那修书匠一脸娇羞地依偎在一脸餍足的柯老大怀里。 池愉端详片刻,说:“我怎么觉得他们是两情相悦?” 莲池道:“是吗?” 池愉道:“是不是,看看他们记忆就知道了。” 说罢,池愉探出神识去翻阅他们的记忆。 这一翻阅,把池愉雷了个够呛,原来这俩记忆里除了打情骂俏就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什么仙人抱枕、龙凤呈祥、鱼跃龙门、羊眼圈、角先生、束环等等等等。 因为翻记忆只要几息工夫,池愉撤都来不及,直接被迫看了大尺度gv。 池愉:my eyes!!!!! 池愉整个人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 莲池:“龙师弟?” 池愉忍不住伸手抱住他,脸埋进他胸膛闷声道:“莲池师兄,我眼睛不干净了呜呜呜呜。” 莲池:“??” 他浑身僵硬,一时不知道是推开他还是抱住他,“龙师弟……你别这样。” 要是玄寂师兄还暗地里跟着他们,看到这一幕不是刺激他吗? 莲池被他这样抱着,听着他有些委屈的假哭,心里不禁一软,心道不怪玄寂那么冷情高傲的人会犯戒。 龙师弟悟性很高,天资绝佳,偶尔露出这种脆弱——即使是装的。的模样当真十分地令人怜惜。 而池愉现在触碰、拥抱、撒娇都已经变得常规化了,这就是界限模糊的后果,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不过莲池对他不会有什么异念,只是担心被玄寂师兄针对而已,挣扎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池愉,“龙师弟,怎么了?” 池愉怒道:“莲池师兄,你去看他们的记忆!” 莲池扫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不禁笑道:“这有什么的,凡间夫妻都是如此,他们只是稍微会玩些。” 第80章 咬住后脖颈,以防逃脱 多亏池愉根正苗红,所以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池愉从一堆黄色废料里提取出了关键信息,“他们俩分明是打情骂俏嘛,哪有强取豪夺了。” 莲池道:“那修书匠被绑了进花轿……” 池愉没好气地说:“情趣。” 池愉摸下巴,琢磨过来了,“这摆明了就是两个基佬看对了眼,但是修书匠有快订亲的青梅竹马,又不想主动去做这个恶人,所以让柯老大做了这个恶人。” 莲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核眼定然不是这个修书匠了,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池愉道:“应该是的。” 他们循着记忆去了修书匠青梅家,才知道青梅失了这桩亲事,被父母觉得丢人,婚事掉了好几个档次,已经沦落到和鳏夫、残疾老头说亲的地步了。 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的,白白净净,很文静的模样,不出意外,她会被嫁给一个瘸腿老头,因为老头聘礼出了6两白银,这可不算个小数目,是一般人家三年的收入了。 莲池道:“老夫少妻倒也相配,但这大爷面相不佳,淫邪、暴戾、锱铢必较,这姑娘若是被嫁过去,恐怕要被蹉跎一生啊。” 池愉感慨道:“莲池师兄,你发现了吗?这个秘境怨气最大的始终都是女子。” 莲池道:“凡人里女子弱势,处境自然不好……龙师弟,你看这次要如何处理?” 池愉道:“这女孩很可怜,莲池师兄,你说,她在这个秘境里重复了多少次被蹉跎践踏的一生?” 莲池:“龙师弟……” 池愉语气郑重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早点找出这个秘境的核眼,这些女孩就算毫无记忆,也不应该在这里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受难。” 莲池心中一动,不禁道:“龙师弟,你比我想得更有悟性。” 修士有比凡人更漫长的寿命,更莫测的力量,大多数凡人在修士眼里都是蝼蚁蜉蝣,有时候也并非蔑称,而是一个事实。 他们在自在洲进学,心性的确算修士里较好的那一批,并不会无视凡人,但也很难做到与凡人共情。 而龙师弟天赋悟性这般高,还能如此怜悯凡人女子,有着和寻常修士都没有的温情与柔软,令莲池对他又高看一眼,“龙师弟,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池愉说:“看这个女孩,应该是逆来顺受型的,她习惯了被安排,被蹉跎有怨恨也只会埋在心里,这样的话,让她奋起反抗也不现实,给她换个男人也不行。” 莲池:“那应该如何?” 池愉想了想,道:“让她当个男孩吧。” 莲池一惊:“当男孩?” 池愉问莲池:“莲池师兄,这样的法术你可会?” 莲池平复情绪,道:“会的。” 池愉想了想,道:“那莲池师兄,你给她变成一个身高188、宽肩窄腰、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还有八块腹肌的绝世美男子吧。” 莲池:“……” 池愉兴致勃勃地说:“她的性格只要换成一个男子,就足够摆脱她现在所有的困境,而且靠她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如果娶妻,她也会体贴妻子,因为她虽然是男儿身,但她却有一颗女儿心,能令她知晓女儿心事。” 他以拳击掌,万分肯定道:“她会过得非常幸福。” 莲池不禁喃喃道:“龙师弟,你的想法,实在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我未曾想过还有这个办法。” “不过龙师弟,身高188是多少?” “莲池师兄,你按玄寂师兄的个子变就是了。” “哦,明白了。” 既然龙师弟都开了口,莲池也就不费余力地去实行了。 而龚文慧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她的衣服忽地被撑破了,视野变得很高,而破碎的衣服下面,是平坦的胸脯。 龚文慧惊吓地尖叫了起来,引来了她的爹娘,“儿啊,怎么了我儿?” 一向对她横眉竖眼的爹娘,此时却格外关怀地看着她,还是娘注意到她身上破碎的衣物,嗔怪道:“我儿!你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可万万不能再有这般怪癖啊!快快把裙子脱下来!让人看见了少不得要笑话!” 龚文慧一脸懵地被娘推进房门,爹又拿来了一身男子的衣服,龚文慧一摸,就能感觉到料子极好。 爹娘都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她,“我们文辉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男子,娶乡野女子真是浪费了,我看应该去当驸马!再不济,也娶个员外家的千金,如此便有用不完的金银。” 龚文慧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竟是变成了男子! 而且父母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龚文慧去换男子衣服,脱掉破碎的裙子,发现自己腰腹一堆肌肉,身材好到令人眩目。 饶是是自己的身体,她都不禁红了脸颊。 草草换好衣服,她冲到河边,对着清澈的河面一照,被惊艳得两眼呆滞——太、太好看了! 比她那个竹马要好看无数倍!! 河边有许多妇女在洗衣服,见了她,都窃窃私语起来,“龚家那小子又来河边照镜子了,真是臭美。” “他长得那么俊,臭美不应该么?这相貌,龚家那两口子怎么生得出来?” “真俊啊,要不是我女儿还小……” “你啊,就别想了,龚家的还想给他找个千金小姐呢。” 龚文慧听到她们聊的内容,脸不禁一红,心中喜悦难以言表,自从修书匠被城里柯家娶了之后,她彻底沦为了笑柄,走到哪儿都是异样的目光,哪成想现在成了男子,风向便彻底变了。 她一直佝偻的脊背不由得挺直了起来,她既然变成男子了,自然也不用嫁人了! 池愉对莲池道:“莲池师兄,你怎么把她捏成你的脸了,看着怪怪的。” 莲池道:“你让我捏个绝世美男子,我也不知道捏谁,只好捏我自己了。” 池愉笑了起来,“莲池师兄,你也很臭美。” 莲池道:“这样有效果吗?” 池愉道:“不知道啊,先这样做着呗。” 他们将龚文慧放下,又接着去处理其他核眼。 整个秘境涵盖了一整座城池,包括了城池下面的村寨,一家家处理过去,工程量可不小。 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刷题。 如此,一天又结束了。 回来的路上,池愉看了一下地图,玄寂师兄今天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池愉回到了房间,果然看见玄寂师兄坐在床上打坐。 不过显然不是禅定,因此池愉大着胆子凑过去,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谢希夷长了一头很漂亮的乌发,柔韧乌黑有光泽,手感极好,长到了腰以下,走动的时候发梢都不曾晃动,可见他仪态之妙。 池愉拿出自己的发绳,将谢希夷长发笼到脑后,编了半长的发辫,用发绳绑好。 做完这些后,池愉又伸手去摸他的脸,仔细地端详,发觉他的睫毛很黑很长,便伸手去摸他的睫毛,硬硬的,并不柔软。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谢希夷慢慢睁开薄薄的眼皮,一双金眸有些锐利地盯着他,“你在做什么?” 池愉眨了一下眼睛,勾唇笑了起来,“玄寂师兄,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在玩你的睫毛。” 谢希夷道:“无聊。” 池愉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玄寂师兄……” 他想问他是不是还生气,但是又觉得还是不要问比较好,要是这事儿都过去了,他还提起来,不就是提醒玄寂师兄了吗? 不过,他又实实在在地觉得,今天玄寂师兄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好的。 想让他开心起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想到此处,池愉安静了下来。 谢希夷微微侧目看他,“龙……池愉。” 池愉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玄寂师兄,要是觉得别扭,喊我法名也没有关系的。” 谢希夷盯着他,不语。 池愉慢慢的,笑不出来了,“玄寂师兄?”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 谢希夷依旧不语。 今日莲池给他的册子,里面包含了道侣神识双修和肉、体双修,让谢希夷明白过来,他和池愉一直在做的事情,是道侣之间的神识双修。 但……说是双修,又并没有完全对,他们手法太过粗糙,每次神识交融的时候享乐大于修炼,修炼只是顺带。 无意识地做了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对谢希夷来说的确有些冲击。 但冲击也很有限。 因为道侣对于他来说过于陌生,他无法将池愉和道侣联系在一起。 但,谢希夷并非不知道道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死与共,荣辱同修,是最亲密的人。 也代表着凡人的“夫妻”。 谢希夷意识到这点后,竟是有些许愉悦—— 他向来看不起这些庸俗的感情,但若是落到了他与池愉身上,就总觉得与他人不同。 如此,他的确犯戒了。 因为在他意识到这点之后,那成型的异念骤然变化,成了一根泛着金光的情丝,扎进了他的灵境之中。 而他的内修法门,因为这根被观照出来的情丝越来越凝滞。 这无疑是阻碍修行的外物。 谢希夷却由衷地觉出了喜乐,这样的喜乐,令他着迷,甚至看那根会毁他根基的情丝,都觉得愉悦。 当然,谢希夷也清醒地认知到,这并非是什么很好的东西。 若是足够理智,拔除这根情丝,才是他现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第81章 我与玄寂师兄是天命 池愉被拒绝后,犹自不甘,坐回自己的床上,还是将神识探出去了。 稍微一扫,就扫到了玄寂师兄所在的房间,看见他此时正坐在床沿打坐修炼。 当然,不是禅定。 所以池愉大着胆子又去蹭他的肩膀,“玄寂师兄。”他的神识用着很欢快的语气开口道:“你今天已经修炼一整天了,带我修炼一下吧,玄寂师兄,你最好了,求求你了。” 虽然池愉一开始总说撒娇是小孩子的权利,但不知不觉,他发觉玄寂师兄很吃这一套,便潜移默化地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对此还没有明显的认知,自然地做出这样的姿态,便显得格外清爽,且惹人怜爱。 谢希夷的确很吃这一套,而且十次神交里,起码有六次是池愉主动的,六次里又有一两次谢希夷用节从肥甘丧这个理由拒绝,而池愉靠着撒娇不知不觉地达成了目的。 所以这就变成了路径依赖——池愉总觉得只要缠久一些,玄寂师兄总会同意的。 不管之前有什么不愉快,现在快乐够了,不愉快的事情就忘到脑后吧。 因此池愉孜孜不倦地去要,“玄寂师兄,玄寂师兄,”像个喋喋不休的恼人蜜蜂,又因为他那清亮活泼的嗓音而显出了十二万分的活力生机,并不叫人厌烦。 谢希夷这次却出奇地无动于衷,甚至更改了打坐方式——从普通的打坐变成了深度禅定。 一进入深度禅定,就不能随意打扰唤醒了。 池愉一下子就识趣地安静了。 法相莲花不停地冒出来,池愉用神识摘了一些,装进玉瓶之中,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些法莲的气息变弱了些许。 他拿出原来积攒的一堆法莲化成的清液,与现在的法莲做了一下对比,的确微弱了许多。 池愉一下子就警醒了起来。 他将最早的那一批法莲拿出来做了一下对比,更加确认了这个事实。 之前的法莲品控都很稳定,几乎没什么差别,但现在的……差了很多。 池愉:“……” 这是为什么? 池愉迷惑了,这半年时间,玄寂师兄可是一直在跟他神识修炼外加观想啊。 按理说境界应该更精进才对啊。 池愉将玉瓶收拾好,老老实实地将神识收回来,不敢再打扰玄寂师兄。 这一晚上就这么平稳地过去了。 翌日,天大亮了,池愉才从入定中醒来。 他出了房间,用神识去看玄寂师兄,嗯,还在深度禅定,只能收回神识,找上莲池师兄和小球、巫云苏去干活了。 其实小球和巫云苏都帮不上什么忙,但池愉觉得这也算是个教育小孩的机会,所以虽然他们俩帮不上什么忙,他还是会将他们带着。 “莲池师兄,我们继续去干活吧!”池愉活力满满地对莲池说。 莲池看他这个模样,不禁苦笑起来,“龙师弟,我真的很敬佩你,如此繁琐的事情,你居然也如此兴致勃勃。” 池愉道:“虽然繁琐,但也能从中学到很多道理。” 莲池:“比如呢?” 池愉看了一眼小球和巫云苏,侃侃而谈道:“很多道理只能从细微处体察到,比如人要看得圆满,放得宽平,正所谓‘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恻之人情。’【1】只要心里澄澈如赤子,看世界也会澄明,心怀喜乐,看世界每一粒尘土石粒也都是喜乐。 比如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要有大而化之的胸怀,常怀宽恕之心,才能趋利避害【2】 凡人之中有一个学派叫儒家,儒家么,就非常讲究‘恕道’,也就是宽恕和原谅。每个人的性格、阅历不尽相同,有时候一些人的过错是局限于他们的生长环境和阅历,如若不是原则性的错误,未必不能宽恕。 如果能做到这些,我认为就算不修炼不飞升,起码也能在凡人里做一个圣贤的人。” “有时候大道至简,返璞归真才是道,我们是修士没错,但修士最一开始的身份是凡人,如佛家所言,想要出世间,就得先入世间,入红尘。 这个秘境的确很繁琐,但是莲池师兄,你没发现吗?这才是真正的人,我们作为修士,一开始就有的作为人的真性。观照他们的喜、怒、哀、惧、爱、恶、欲,我们难道不能从中学到什么吗?圣人言: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3】只要愿意学习,这个秘境每一个人都会是我们的老师。” 莲池震动万分,眸中神光奕奕,“……的确如此,龙师弟,你太让我意外了,你明明才十几岁的年龄,悟性却如此之高,真让我惭愧。” 池愉唇角一勾,毫不客气地道:“莲池师兄,不用惭愧,等我们先悟带动后悟,实现共同开悟,最终实现修真界自动化顿悟之路,与所有修士达到合作共赢的社会主义道路。” “……”莲池眼里的钦佩几乎要满溢而出,“龙师弟,你的觉悟实在是远超我太多,我竟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还是我的境界太低了,——不过虽然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龙师弟你有一个远大的、超越仙神的伟大目标。” 池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莲池懵懂地看他,疑惑地问:“龙师弟,你笑什么?” 池愉忍住了笑,“没什么,莲池师兄,我们出发干活吧!” 又是一天的奔波,修士的体魄让池愉并不累,但因为对玄寂师兄的依赖,还是让他早早地就回了酒楼。 结果一看,发现玄寂师兄还在修炼。 莲池也发现了,“玄寂师兄真是勤勉。” 池愉有几分失落,从鸿宝历练开始,他们虽然各自都会去修炼,但都会挤出两三个小时独处,而且只要他没有修炼,玄寂师兄也不会去禅定,跟他的作息基本同步。 现在却—— 池愉有些怀疑玄寂师兄在躲他。 他兀自烦恼着,秀气漂亮的眉眼都流露出一丝忧愁来。 莲池发现了,不禁问道:“龙师弟,怎么了?” 池愉微微回过神来,禁不住与莲池吐露道:“莲池师兄,玄寂师兄可能生我气了。” 莲池一愣,“怎么会?玄寂师兄对你可是十分宽和。” 池愉语焉不详地道:“我说了一些可能对于玄寂师兄来说有些绝情的话,所以玄寂师兄有点生气,当然他说他没有生气。” 莲池:“……正常来说,玄寂师兄不会生气的,他境界那么高,怒的情绪应该都已经被剔除掉了才对。” 池愉提供了一个有力的证据,“但是基本上每天都会有的神识修炼,玄寂师兄很坚决地拒绝了我,并且深度禅定到现在,我感觉他在躲我。” 莲池张了张嘴,“……” 心里却难免宽慰——这明显是玄寂师兄悬崖勒马了。 他不禁喜悦起来,自己的及时出手,挽救了罗珀禅门的未来佛子,如此功德,想必也能助他修为一臂之力吧! 当然,莲池发心也不是为了纯粹为了修为,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更重要的是,他也同样挽救了悟性奇高的龙师弟! 这也算是他能为龙师弟所尽的微薄之力。 莲池没有邀功,默默地给自己颁了个奖,又和谢希夷一样默契地对池愉隐瞒了神交之事。 毕竟,玄寂师兄年长,修为境界又高,悬崖勒马尚且能够回归正轨,但龙师弟年纪太轻了,赤子之心,若是知道自己已经与师兄神交无数次后,恐怕对心境会有妨碍。 莲池难免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师弟、好师兄,他无愧于任何人! 莲池微微一笑,安慰池愉道:“龙师弟,你不要多想,玄寂师兄已经修到了第二禅光音天境界,已经达到了定生喜乐的地步,他又怎会有计较之心,你要对他多些宽容——这还是今天你与我说的道理呢。” 池愉沉思片刻,松懈道:“也是,其实我也觉得玄寂师兄不应当因为这件事躲我,是我着相了。” 说完,又高高兴兴起来,“莲池师兄!那我们明日继续!” 告别莲池师兄,小球把巫云苏丢进房间,跟着池愉进了房间,“傲天哥,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觉了。” 小球:见缝插针! 池愉笑了起来,“那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 小球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好!” 其实到这个境界,池愉睡眠的需求已经不多了,但是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愿意去入睡,如同凡人那般。 睡到床上,小球抱着他的手臂,喃喃道:“傲天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哦。” 池愉道:“我也喜欢小球你。” 小球撇嘴道:“但是我已经不是你最喜欢的人了,傲天哥你现在最喜欢的是殿下。” 池愉:“呃,你还跟你家殿下争宠吗?” 小球惆怅道:“可是,明明是我先来的,一开始殿下还骗了你五百块中品灵石呢。” 池愉:“感情没有先来后到的小球,而且你怎么可以背后说你家殿下坏话!你坏坏哦。” 小球:“……” 小球倔强地道:“我没有说殿下的坏话,他一开始骗你灵石是事实嘛。” 池愉一脸认真地道:“那不叫骗,那是我技不如人,而且玄寂师兄怎么不跟别人这么玩,就跟我这么玩?说明玄寂师兄一看我就看对眼了,觉得我好,才逗我玩的。” 他不禁感慨道:“看来我跟玄寂师兄关系好,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是天命啊!天命所归!” 小球:“……” 傲天哥,你没救了,我也没救了。 作者有话说: 小球:想插进去,插不进去,想插进去,插不进去,想插进去,插不进去……循环ing 第82章 如果这就是宿命 翌日,池愉一醒来,就第一时间去探查玄寂师兄,不出意外,对方还在深度禅定。 池愉是知道深度禅定只要修士愿意,可以禅定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他有些困惑地问小球:“小球啊,你们殿下难道其实气性很大吗?” 小球其实也发现了自家殿下这几天的异样——他居然不跟傲天哥黏糊反而去禅定了。 虽然很嫉妒他们之间令人溺毙的气氛,但到这种时候,小球也非常客观地说:“不会的,殿下没那么大的气性,不过傲天哥,我很早就想问了,你们俩发生什么事情了?” 池愉便把他说要回家结果玄寂师兄不高兴的事情说了。 小球想了想,说:“我知道了,如果是殿下的话,他天资那么高,一千年不到就可以到渡劫期了,傲天哥,可能你们之间能在一起的时间,比你想得还要更短些,所以殿下才会不高兴的。” 池愉恍然大悟,“对哦!” 心里不禁再次觉得玄寂师兄好幼稚哦——但转念一想,玄寂师兄才20岁啊,放在现代,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但是一千年也不短了,池愉有些没心没肺地想,也许过个一百年,他跟玄寂师兄就渐行渐远了。 池愉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太通透了,也太明白自然规律了,无论是人还是事物,都有一个由盛转衰的过程,即使关系再浓烈,总会有一个周期性的衰弱。 池愉没想过和玄寂师兄一直保持这样好的关系,只希望能有足够多、足够牢固的羁绊与联系,才能令他做他的彼岸。 未来五百年后的事情,池愉其实想过很多,但最后都发现,他无计可施。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池愉收回思绪,脸上露出笑容,“不管了,我们接着去干活吧。” 和莲池师兄会面后,他们一行人往外走。 莲池想起来什么,说:“今天子时那个青楼女子临盆,龙师弟,要去看看吗?” 池愉自然道:“当然要去看看。” 莲池再次感慨道:“那女子若是修士,恐怕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若她还活着,我不介意推举她进仙门。” 池愉随口道:“她不会是这个秘境的核眼吧?” 莲池想了想,说道:“还真的有可能,其他人的怨气虽然足够多,但是都没有狠劲,只有这名女子,身上有超乎凡人的狠绝,通常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总能干出一件大事。” 池愉一琢磨,说:“接下来的日子,多观察观察她。” 如此,又去干了一天街道办调解的工作,因为青楼女子子时发动临盆,他们都没有回酒楼,而是加班加点多干了一晚上的活。 子时一到,他们便到了薛怡家里。 此时薛怡家里灯火通明,一个接生婆带着两个妇人助手在为薛怡接生。 那接生婆手一摸薛怡的肚子,就露出了讶异的表情,薛怡注意到了,问:“有什么问题吗?” 接生婆回过神来,道:“姑娘,太奇怪了,半个月前我摸你肚子,这胎很难生,但现在一摸,根据我的经验,怕是一刻钟就能将孩子生出来。” 她说得有些含糊,薛怡却明白过来了,本来这个接生婆摸她肚子之后,就不想接她这个生意,还是叫她拿了重金砸得她勉为其难一试,现在却改了口。 薛怡不禁想到前几天肚子里的翻滚,心中涌起一股柔情,怕是孩子不想令她痛苦,主动在她肚子里换了姿势。 薛怡在接生婆的搀扶之下上了床,热水和剪刀都已经备好,薛怡提前喝了一口汤,准备生育。 不过,这一胎比她想象中的还好生,甚至都没到接生婆说的一刻钟,她都没觉得太过疼痛,接生婆惊喜的声音就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头出来了!头出来了!竟这般快!” 头出来后,身体就很好出来了,不一会儿,婴儿一整个红红的身体就滑了出来。 接生婆赶紧拿棉被包裹起来,用力地拍婴儿的背,婴儿嘹亮的哭声立马响了起来。 “就生出来了?”薛怡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生了!生了!薛家娘子,你这一胎是我见过生得最快最顺利的!”接生婆笑着说。 “是男是女?”薛怡问。 “是女孩!”接生婆恭喜道:“我一看啊,她就是个美人胚子,薛娘子好好培养,以后嫁个如意郎君啊!” 薛怡笑了起来,脸上却隐隐有些愁容。 生产太过顺利,以至于她没有任何不适,马上就可以下床了。 接生婆怜她孤身一人,便多说了几句:“寻常女子生育之后要坐一个月的月子,薛娘子你也应该坐一坐月子,可不能仗着年轻瞎折腾。” 薛怡微笑道:“我自然知晓。” 接生婆又感慨道:“现在世道不太平,东街那边已经失踪了好几个男子,男人都如此危险,薛娘子你一个女人家,也得好好注意,若实在不行,找个男人支撑门面,日子也会好过些。” 薛怡敷衍地应了。 接生婆也是人精一样,见她不愿意听,便没有再说什么,她将孩子打理好,交给她,便拿了剩下的钱带着两个妇人离开了。 薛怡将女儿牢牢地抱在怀里,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莲池看在眼里,道:“她这样狠厉的女子,难道也如同其他凡人那般重男轻女么?” 莲池这几日看得多了,也明白过来,凡人里居然还有重男轻女的陋习,这令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池愉很明悟地道:“不是吧,只是因为女子艰难,她作为母亲,总要为女儿操心未来的。” 薛怡作为一个能屠杀邱员外一家的狠角色,宛如一柄开刃的宝剑。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自然容易招惹不怀好意的人,而这些人,都被她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埋在了院子里的窖井之中。 她做得并不算天衣无缝,但当地县衙懒政,给了她很好的操作空间。 而且女子柔弱的体型和外貌,又给予了她天然的保护色,很难让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如此的心理素质,超越了池愉和莲池这几天处理的所有人。 “她现在还年轻,有体力,也有心力,但随着女儿年纪增长,她只会越来越孱弱衰老,若是有人欺负她女儿,她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池愉道。 莲池兴致勃勃地说:“我给她女儿起一卦看看。” 说着,拿薛怡生产的时间推算了几息时间,她女儿的未来顿时明了了,“她所在的方位,和生产时间,她本该生出一个痴傻女儿,但因为我们干预,那女婴倒是健康,但是这个时间注定了她女儿未来还是会成为痴傻儿,五个月大时,会因为高烧而烧成傻子。而这个傻子命犯桃花煞,会在十四岁因难产而亡,诞下一子,这个孩子倒是异常聪慧,好像有些异处,不过再多的就看不清楚了。” 莲池不禁再次感慨道:“这就是命啊,即使人为干预,也只是推迟而已,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还不如一开始就令她痴傻地出生,徒增这名青楼女子的希望。” 池愉:“嘶,莲池师兄,你说的话我真不爱听。” 莲池懵了一下,“我说错了吗?” 池愉望天,“莲池师兄,你没说错,于凡人而言,这就是宿命,但就算是宿命,难道就要认命了吗?” 莲池费解道:“龙师弟,你悟性这般高,应该比我更能参悟啊,宿命如此,不可更改。吾等虽然是修士,却也被天道限制,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就算我们再如何逆天而行……其实也都是在被天道所允许的范围内挣扎。” “我不管。”池愉说:“如果这就是宿命的话,我替她们不认。” 池愉说到这里,弯起唇角,笑了起来,“莲池师兄,你看,我们作为修士,与凡人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于凡人而言,我们就是仙神。薛怡作为凡人孕妇,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里,最终会因为脐带绕颈生下一名痴傻女婴。但仙神作为与凡人完全不同的体系,将她生下痴傻女婴的命运更改,因此天道重新设置,使得女婴五个月大的时候发烧,再次回归痴傻的命运——但是我说如果,仙神作为外力,再次治好了这名女婴,甚至一直守着她直到长大,你说,这还算是宿命吗?” 莲池茫然,“龙师弟,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池愉道:“没有什么好处,我想做一个实验。” 莲池问:“什么?” 池愉道:“我想看命运是否可以更改。” 他想,此方世界是一个小说世界,所谓的天道,和他这个穿书者,其实处于同一个平级。 天道所能操控的宿命,他这个外来者,如同修士于凡人一般,都属于外力,自身更改宿命自然是不可能,但外力呢? 莲池道:“你难道还想在这里呆十几年吗?那我们历练可就超过期限了。” 池愉道:“这种秘境,我们的时间在流逝,但是外面的时间是禁止的,如此,来研究研究,也无妨。” 莲池:“……” 莲池虽然有些不赞同,但也没反对。 因为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秘境并没有重启,说明龙师弟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秘境心意的。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便按部就班地干活,虽然繁琐,但莲池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强度。 甚至,他的确能感觉到心境松动了很多,恐怕再过不久,就要突破了。 这也是意外之喜,再次让莲池确定了池愉的领导地位——龙师弟说的、做的,就从来没错过,陪他胡闹一次也无妨。 不知不觉,酒楼里的npc谈话内容也变了,“邱员外家的灭门案,竟是告破了!你们猜怎么着!居然是犯人自首,他不仅灭了邱员外全家,还是杀了他老娘,嫁祸给了他媳妇儿,要不是他自首,他老婆秋后就要问斩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连自己老母都能下得了杀手,听说他娶媳妇的聘礼都还是他老母亲去给人家浆洗衣服一点点攒下来的!” 第83章 甘之如饴 池愉没能高兴多久,因为他发现玄寂师兄不肯进灵境腹地了。 因为落差很大,所以池愉还能保持清醒,有些疑惑地问:“玄寂师兄,你怎么不进来?” 谢希夷:“这般就足够了。” 池愉感受着灵境之内都被金色的神识填充,自己的透明神识开始被拓进淡淡的金光碎屑——这当然很舒服,但阈值已经变了,池愉难免会觉出几分失落。 他不禁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道:“神识修炼要搭配心法,我念一段心法,你注意听。” 池愉:“嗯?” “为法一尺,阳所照之气,属天也。二尺物所生气,属中和也……【1】”谢希夷一边念,一边用神识引导池愉内化灵韵。 池愉稀里糊涂地跟着照做,心法流动之下,那些金色的灵韵果然化成了一团清气,不仅滋补了灵境,更滋补了筋脉。 池愉不禁问道:“玄寂师兄,之前为什么没有心法呢?” 谢希夷没有回答—— 这能怎么回答,他也是半个月前才知道的。 在心法的遏制之下,池愉享乐的体验大打了折扣,但连同灵境与筋脉一同变好的感觉,还是池愉想起来了神识修炼的根本目的。 神识修炼,自然重在修炼了。 池愉不禁有些惭愧,虽然他说得一本正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早就本末倒置了。 池愉没好意思再提让玄寂师兄进去,对神识修炼他一窍不通,既然玄寂师兄不进去,想必有他的缘由——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什么的,他也不是不懂。 都是为了他好,结果他只想着享乐,这实在是太不对了。 池愉便将渴望憋回了心里。 一晚上在心法的配合下,池愉将之前残留在神识里的金色灵韵全都内化完毕,神识又上了一个台阶,到了筑基期九层——若是没有秘境的压制,应该能到筑基期大圆满! 池愉都震惊了,他不禁再次追问:“玄寂师兄,为什么之前不用心法?之前好多灵韵都浪费了。” 池愉一直都知道玄寂师兄给他的灵韵是于神识有益的,但是除了直接进入灵境腹地的灵韵,其他神识里沾染的金色碎屑灵韵会有一大半都浪费掉。 谢希夷回答道:“现在时机已到。” 他含糊其辞的说法,并没有让池愉怀疑,他懵懂地点头,“原来如此。” 他没有去问时机是什么,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而后,很快谢希夷道:“神识修炼,到此为止,我修为只是金丹境,对你的神识很难再有助益。” 池愉一愣,张了张嘴,有些失落地“噢”了一声。 他还乖乖地躺在床榻深处,宽大的法衣蹭开,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锁骨肌肤,在光影之下呈现出一种极品陶瓷所拥有的釉光质感。欺霜赛雪的脸颊上浮动着从皮肉里沁出来的绯红,热气蒸腾之下,一股淡淡的甜腻在空中弥散。 谢希夷觉得自己的嗅觉大抵是出了问题,否则为何能嗅到桃子的清甜? 齿间再度泛起痒意来,他注视着池愉,手掌慢慢地伸了过去—— 还未触碰到他的脸,池愉就率先将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还覆着浅薄的水,波光粼粼的晶亮,声音多了几分沙哑,“玄寂师兄。” 他有时候叫玄寂师兄,并非有什么具体含义,仿佛只是想让玄寂师兄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很幼稚的吸引目光的手段。 但谢希夷很吃这一套,他很喜欢池愉这般叫他。 谢希夷目光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破天荒地有了一缕愁丝。 作为早早被内定成阿耨多罗佛门未来佛子的天才,除了因为那一则连阿耨多罗佛门各位尊者都认同的谶言,他在佛法一道,自然是极有天赋的。 他于空无之性,有天然的优势。 他生来就没有过多的好奇心,外表看着温良(修炼谢氏一族修炼法的缘故),实则内心冷漠,冷漠于空,于无,便少了许多因果因缘。 身上无因果因缘缠身的人是最适合修佛的,没有因果和合,便少了业罪,少了心魔,心中澄明,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是故不断,名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2】 这是他修内法的优势,处于一种极其微妙,又极其平衡的状态,因此修炼阿耨多罗法门的速度奇快。 这是旁人很难达到的天生境界,而他生来有之。 但观照出情丝后,他能同样观照出情丝所带来的弊处—— 有情,就会有欲望。 欲望就是想得到,想拥有,甚至于想永恒地拥有占据,这便滋生出了贪毒。 贪毒会逐渐扩散成五毒心,贪、嗔、痴、慢、疑。 这是他境界修为快速下降的根本原因。 即使进入了深度禅定,被观照出的情丝带来的贪毒,令他的禅定变成了邪定,境界反而会下降得更快。 情是邪毒,是万邪之源,谢希夷再一次深刻地认知到这一事实。 但他却克制不住,只要看见池愉,便觉得心生欢喜。 他再次轻声问道:“池愉,你想与我永远在一起吗?” 境界下跌速度如此之快,令他天生境界也受了情毒污染—— 只要池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仍然可以转修外修。 池愉眨了眨眼,自然回答道:“想!” 谢希夷注视着他,低声说:“你在撒谎。” 池愉:“啊?” 谢希夷道:“你心境之中的道路,始终只能容你一人通过。” 他顿了顿,冷静地说:“池愉,你心性坚定,若你有机会回家,你会一个人离开,你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池愉道:“玄寂师兄,那起码是飞升以后的事情了,而飞升……你天赋好,或许一千年就飞升仙界了,到那时,我或许还是元婴期,离飞升遥遥无期,这个是客观事实,玄寂师兄你要考虑进去。” 谢希夷道:“我可以等你。” 池愉瞳孔地震,“等我?” 谢希夷道:“等你渡劫期满,我们一同飞升仙界。” 池愉:“……”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高考学霸为了跟朋友进一个学校,所以一次次地复读,直到朋友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池愉不禁坐了起来,他意识到,这问题始终是要解决的,否则玄寂师兄心里始终会有一个疙瘩。 同时,池愉不解的是,玄寂师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玄寂师兄,我觉得不对劲。”池愉扶了一下额头,“我们现在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你为什么会想到那么遥远的未来?” 他语气认真起来,“飞升也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情,即使是玄寂师兄你,也起码要花一千年时间,一千年,或许到五百年,你就厌烦我了。” “我不会。”谢希夷语气平和地说。 “很多时候,人甚至不能共情理解前一天的自己,几百上千年的事情,玄寂师兄,你说不准的。”池愉冲谢希夷笑了起来,伸手过去抱住他,“玄寂师兄,不要想这些了好不好?享受当下,起码现在我与你在一起,不会分开。” 谢希夷淡淡道:“我知道了。” 池愉退后些许,微微歪头看他,“玄寂师兄,你知道什么了?” 谢希夷道:“你说得对。” 他金眸倒映着池愉漂亮的、残留着灿烂笑容的脸蛋,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道:“当我方才的话,是开玩笑罢。” 他这么说,反而令池愉有些忐忑,“玄寂师兄?” 谢希夷道:“休息吧。” 他退后几步,下了床。 池愉说:“玄寂师兄,这是你的房间。” 谢希夷道:“我出去走走。” 他说罢,独自一个人走了出去。 他所修的法门神通因为沾染情毒,也有了不同程度地衰退。 他最重要的破妄神通也忽隐忽现,不久时日,怕是无法使用了。 内修修为的加赋,令他有远超外修修为的战斗力,甚至可以与元婴境的渡鸦一战——并且极大概率是他胜。 内修修为若是散去,他便只有金丹境六层的外修修为可以使用。 谢希夷并非诚心诚意修佛,因此为了结契放弃,也并无可惜之处。 但是,世界总归不是围绕着他旋转。 池愉不愿,他不会逼他。 谢希夷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心意,池愉尚且懵懂,若是知晓,徒增许多变数。 只是,谢希夷竟从来不知,情爱竟会令人这般痛苦。 他想起了那女妖魔——当时只觉得可笑不解,如今心境映照,却觉出了一丝痛楚来。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最终五阴炽盛。 * 翌日,池愉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先去找谢希夷。 谢希夷已经如往常一般,见到他便对他微微一笑,道:“你起晚了。” 池愉窥他的笑脸,浑身松懈,笑着道:“玄寂师兄,我没有睡觉,我有好好在修炼。” 谢希夷道:“此处秘境灵气稀薄,修炼事倍功半。” 池愉道:“这倒是,不过,我们已经基本肯定,那个薛怡就是这个秘境的核眼了。” 谢希夷:“我们?” 池愉笑了起来,道:“就是我跟莲池师兄,还有小球和巫云苏,我们四个人。” 谢希夷淡淡地:“哦。” 池愉坐到他旁边,“今天玄寂师兄与我们一起去吗?” 谢希夷道:“不了。” 第84章 别叫玄寂师兄 整座城池,已经被池愉和莲池高强度工作之下翻了一半还多。 到现在都还没有翻过车,只能说非常惊喜了。 进过这种秘境的都知道,只要一次错误,这个秘境就会重启。 莲池感慨道:“龙师弟,要不是你,我恐怕要在这个秘境里困到死。” 池愉没说话,他今天干活有些心不在焉的,因为心里始终想着玄寂师兄。 现在后知后觉的,琢磨过来他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虽然玄寂师兄没表示出来,但因为神识互通的缘故,他还是能隐约察觉到一些东西的—— 好像因为那次谈话,他们之间的距离,远了一些。 玄寂师兄表现得越平静,给池愉带来的这种感觉就越强。 他一向嘴甜,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说得更动听一点,但没用,他们神识已经互通了,玄寂师兄完全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说假话会显得很虚伪。 池愉难得地有了些许苦恼,对于这件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忧愁的时候,总会表现得格外明显,因为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和忧愁烦恼很不相符,以至于莲池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问道:“龙师弟,你怎么了?” 池愉叹了一口气,说:“没怎么……今天有点没心情,莲池师兄,今天我们就休息一天吧。” 莲池自然道:“当然可以。” 池愉得到了答复,连小球和巫云苏都忘了,转身就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莲池低下头来问小球:“小童,你知道龙师弟怎么了么?” 小球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跟我家殿下有关系。” 莲池摸了摸下巴,“我想我明白了。” 既然玄寂师兄明白了,自然会断舍离,只是可怜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龙师弟。 池愉回到了酒楼,神识一扫,自然知道玄寂师兄不在,又想起来他说的去了书店,便调转脚步,去了西街,果然在那里的书斋里看见了他。 此时他正站在一幅山水画面前观赏,书斋伙计正在旁边候着,时不时地介绍几句。 池愉大步走了过去,“玄寂师兄。” 谢希夷没有看他,一双金眸依然盯着那幅山水画,嘴唇轻轻动了动,“这么早回来?” 池愉直白道:“我觉得,今天应该来陪玄寂师兄你,所以今天请假了。” 谢希夷道:“不用,你做你的事情。” 池愉道:“劳逸结合,我也是时候休息一天了。” 他说罢,伸出手,如往常一般抓住了谢希夷的袖子,谢希夷没有反应。 池愉手指便慢慢往下滑——往常这种时候,谢希夷总会手指往上拢合,能正好接住池愉下滑的手,并将其握在手掌心之中。 但这个时候,池愉手掌往下滑,摸到的是谢希夷紧握的拳头。 池愉心里一凉,心道,或许玄寂师兄没有在生气,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的确无形之中拉远了。 池愉心里浮现出一丝惶恐,他手掌包住了谢希夷的拳头,细长的手指插入他指缝之中,声音压低了起来,“玄寂师兄……” 他想说你松开手我想握你的手,又想问玄寂师兄,为什么不握我的手了? 心绪繁杂之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玄寂师兄,不要看画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虽然声音很小,但修士的五感何其敏锐,因此谢希夷还是听到了,他松开了拳头,翻转手掌,将池愉的手握住。 目光也慢慢偏转,落到了他脸上,“怎么了?” 谢希夷这么问着,唇角翘起来,勾勒出一个与之前并无不同的笑容。 池愉心中不禁喜悦起来,身体往谢希夷的方向靠了靠,语气同样欢欣起来,“玄寂师兄!” 他多么的好哄,方才的心凉和惶恐都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地牵着谢希夷的手,问道:“玄寂师兄,这幅山水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看你在这里看了它好久。” 谢希夷回道:“大家之作,有收藏的价值。” 池愉问:“玄寂师兄你喜欢吗?” 谢希夷唇角掀起,平淡道:“对于修士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池愉:“哦。” 旁边的书斋伙计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池愉问:“玄寂师兄,我们出去逛逛吧?” 谢希夷问:“你想去哪儿?” 池愉想了想,道:“去河边走走?” 谢希夷:“嗯。” 他们走出书斋,池愉问道:“玄寂师兄,你还会禅定很多天吗?” 谢希夷道:“短时期不会再禅定,怎么?” 池愉说:“没怎么,我就是问问。” 谢希夷问:“想我是么?” 池愉毫不犹豫地说:“想!” “很想很想很想!”池愉继续说。 谢希夷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问:“一天想我多少次?” 池愉想了想,说:“很多次,我数不清了。” 谢希夷:“……” 他心里悸动着,声音都低了几分:“你有这么想过你父母么?” 池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很自然地说:“没有,但是我这么想过我爷爷奶奶。” 谢希夷:“爷爷奶奶?” 池愉说:“就是祖父祖母的意思。” 他想到这个,有点惆怅,“我爷爷奶奶都快八十岁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了。” 谢希夷道:“八十?那年纪还很小。” 池愉道:“不是,他们只是凡人,寿数过百都难,如此高龄,每一天都得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谢希夷道:“没有灵根么?我可以给他们灵根,现在修炼并不晚。” “不。”池愉笑了起来,“玄寂师兄,这种东西,他们不需要。” 谢希夷微微低头,注视着他的笑脸,低声道:“你很奇怪。” 这么久以来,谢希夷也逐渐明白了他说的回家是何处,想必不是昊元大陆这方地界。 这并不奇怪,本身世界就是有缝隙的,就像他们谢氏一族,都传闻是从神界遗脉被放逐到了此方世界。 而且这个传闻的可信度极其高,他们族内侍奉的禁物,这是最大的禁忌,本就不是昊元大陆里应该有的东西。 谢希夷心里对池愉的一切都有所猜测,但他并未开口去问。 越了解,越执着,同样,也会越痛苦。 池愉不知道谢希夷心中所想,笑着回道:“玄寂师兄你也很奇怪——对了,玄寂师兄,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啊?法莲的品质下降了很多,你知道原因吗?” 谢希夷平淡道:“知道。” 池愉问:“是什么原因啊?” 谢希夷道:“禅定得不太好,是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没什么问题。” 他这么说,池愉也就信了,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最近没有观想导致的。” 谢希夷顿了顿,语气平和地道:“以后不会观想了,没有晋级,说明并没有用处,以后都不会观想了。” 池愉一愣,“……好吧。” 好突然啊。 他有些许失落,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想问,玄寂师兄,你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件事,心里对我有隔阂了啊?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池愉咽了下去。 池愉总觉得,玄寂师兄虽然心里会有些小小的介意,但不至于到现在这个程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池愉头脑风暴了一会儿,却又没能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知道没法去问玄寂师兄,他不会回答的。 池愉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露出笑脸,若无其事地叫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嗯?” 池愉突然笑不出来了,心里怪难受的,他停下脚步,松开谢希夷的手,转身伸手抱住了谢希夷劲瘦的腰,整张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玄寂师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回到之前的状态可以吗?我说错了——如果我回不了家,我就一直陪着你,如果我能回家,我也带你一起回家,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吗?” 谢希夷喉结不地滑动起来,他慢慢伸手握住了池愉纤薄的肩头。 池愉看着纤瘦柔弱,但身上薄薄的肌肉并不少,个子也高了许多,并不是能被完全掌握的弱者。 他现在的修为、战斗能力、锻体、神识,都有谢希夷参与的痕迹。 这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勉强合格的筑基期修士。 肩头的手慢慢往脖颈移动,很快,他握住了池愉修长的脖颈,“……” 池愉:“玄寂师兄?” 他抬起脸来,一双因为总是喜欢笑而显得眼尾上翘的漂亮眼睛,此时微微耷拉着,呈现出一种小狗一样的忧伤感,“玄寂师兄……”他哀哀地叫着,好像谢希夷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会接受一般。 但谢希夷明了地知晓,他看着很依赖他,好像一切都以他为主导,愿意听他的话,但这都是假象。 他看着柔软,却有着一颗磐石一般的心性。 池愉在谢希夷的眼前,是澄明如湖泊一般,能被轻易地看穿。 这是神交后的后遗症。 只要他想,池愉在他面前不会有任何秘密。 甚至,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挖出池愉从前的所有记忆,入侵到他过往的每一时刻。 只是谢希夷控制着自己,不去那样做而已。 此时,池愉说出这些话,谢希夷也知道,他有着万分的真心。 这令谢希夷愉悦起来。 明明都做好了决定,但只要池愉几句话,他便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不够……”谢希夷沙哑着嗓子说话了。 第85章 作为妻子的本分 “玄寂师兄!”池愉挣开了他的手,忍不住大声叫道,“你清醒点,是我啊,我是你师弟!” 什么妻子丈夫的,池愉都懵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愉完全没想过玄寂师兄对他有什么异样的感情———一开始池愉其实是有怀疑过的,在最开始、他的三观还是最朴实的时候,玄寂师兄观想他的时候,他是有怀疑过的。 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池愉反复去看他的眼神,都没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所以他才慢慢放松警惕,以至于任何观想都已经习以为常地接受。 他的思维已经被改变到这种程度,再说玄寂师兄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池愉只会觉得万分震惊,和不可置信。 谢希夷唇角的笑收敛了几分,用着不悦的语气道:“都说了别叫玄寂师兄,要叫相公,或者,夫君?夫君好听些,叫夫君吧。” 池愉瞳孔反复地震:“???玄寂师兄!你疯了?” 谢希夷盯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唇,愉悦起来,“把舌头伸出来。”他命令道。 池愉下意识地就要伸舌头,但刚伸出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可不是之前的观想,谁知道玄寂师兄要干什么,他便赶紧要缩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谢希夷伸手,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舌尖,他用着低沉的嗓音说:“为什么要缩回去,让你丈夫吸吸舌头,是作为妻子、你的本分。” 池愉:“???”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天哪! 谢希夷这么说着,就要低头下来去亲池愉的舌尖。 “!!!”池愉含糊地道:“玄寂师兄!” 在谢希夷的嘴唇即将碰到池愉那软红的舌尖时,他忽地顿住,眼瞳深邃的黑色漩涡逐渐褪去。 “玄寂师兄……”池愉惊恐地看着他,“你清醒点啊!” 谢希夷:“……”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神色平和了许多,“我刚才……似乎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这般说着,松开了池愉柔软湿润的舌头。 池愉缩回了舌头,漂亮的眼瞳里还残留着惊惧,有些哆嗦地问:“玄寂师兄,刚才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嗯。”谢希夷垂眸,看着他的表情,“我做了什么?” 池愉窥着他的脸,慢吞吞地说:“你刚才,想吸我的舌头。” 谢希夷:“……是吗?” 他似有些困惑地盯住了池愉的嘴唇,“然后呢?” 池愉干巴巴地说:“玄寂师兄,你说,我们神交过很多次了,我应该做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什么的?玄寂师兄,这些你都没有印象吗?” “……”谢希夷:“没有。” 他看向池愉,语气平静地说:“我说了这样的话,所以你很害怕,是吗?” 池愉忍不住点头,心有余悸,“玄寂师兄……刚才是你的魔心吗?是魔心,所以才开始说胡话是吗?” 胡话? 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抱歉。”他用着有些冷淡的语气说,“我觉得,这些记忆,你还是不要留着比较好。” 说完,不等池愉说什么,谢希夷的神识就进入了池愉的灵境之中,将这半个月令他们都不愉快的事情,都删了个干净。 神交的优势也在于此,池愉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以至于谢希夷可以随意删改添加他的记忆,并且没有任何的后遗症。 很快,池愉就失去了这些记忆。 “玄寂师兄?”池愉有点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在这儿干什么?” 谢希夷垂眸看着他的脸,“你说陪我散步。” “哦——我想起来了。”池愉笑了起来,“这是难得的二人世界啊,玄寂师兄。” “二人世界?” “就是只有我们俩,没有小球和巫云苏那两个电灯泡。”池愉解释说。 谢希夷勾起唇角,“他们在,和不在,有什么区别吗?” 池愉哈哈哈笑了起来,“那倒是,的确没什么区别,我经常都想不起他们俩。” 他忽地发现自己还在谢希夷怀里,不由得退后几步,挣脱开来,“玄寂师兄,你怎么老捏我脖颈啊?” 谢希夷的手还握着他脖颈,换别人,池愉肯定觉得不舒服,但现在,他早就被谢希夷这么捏捏习惯了。 至于锁喉感——习惯就好了。 他这么说了,谢希夷才松开了捏着他脖颈的手。 池愉看向周遭的风景,秘境里自然一五一十地复刻了当时的景色,而且分毫毕现,十分真实。 池愉能嗅到风里夹杂的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还混着一股桃花香味儿,后知后觉地说:“玄寂师兄,现在是春天啊。” 他目光延伸至远方,唇角翘起,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玄寂师兄!那边有一个桃花林!我们去那儿看看。” 谢希夷:“嗯。” 池愉很自然地伸手过去牵谢希夷的手。 谢希夷顿了一下,松开了拳头,让池愉牵住了他的手。 “玄寂师兄。”池愉一边叫着,一边甩动着他们俩交、合的手,神色喜悦地说:“我好开心哦。” 谢希夷低声问:“开心什么?” “不知道。”池愉坦诚地说:“只是莫名其妙地觉得高兴。” 谢希夷淡淡地想,没有那些记忆,所以高兴起来了么? 虽然他将他教导成这样,甚至有了只有道侣才会有的神交,但将心意诉说出来,依旧会吓到他。 如果不是他的手还捏着他的脖颈,恐怕会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谢希夷越这么想,唇角越轻轻勾起,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你开心就好。” 池愉微微偏头看向他,“玄寂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对你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谢希夷呼吸一滞——又来了。 总是说喜欢、最重要,但他只要稍微暴露心意,就会害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谢希夷有些恶意地想,若是他是个坏蛋,那就不会将他的记忆删掉,他害怕也没用,他会将他囚禁在洞府之中,用玄铁锁链锁住四肢—— 谢希夷收敛心神,将这种恶毒的联想驱散,不动声色地说:“好了,不用再说了,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他语气淡淡地道:“喜欢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是实际行动做出来的。” 池愉:“啊……” 他抬起他们交握的手,低头,小鸡啄米似地对着谢希夷的指骨亲个不停,啄了十几下后,他抬起脸,对谢希夷说:“玄寂师兄,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眼睛扑闪扑烁,漂亮得不得了。 谢希夷:“……” 情丝又活跃起来——情丝活跃,总会牵动魔心。 他如今,明白了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失去记忆。 是情丝。 情丝吸收了魔心的一部分,以至于他的情毒总会带上一丝魔心才会有的兽性和令他失去记忆的能力。 魔心他能压制,但情丝……他还未观照出那异念是何物时,它便已经会隐藏它体内的一部分魔心。 “玄寂师兄,你怎么不说话?”池愉问。 谢希夷压下心境不断散开的涟漪,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你想我说什么?” 池愉瞅他,“不对啊,玄寂师兄,怎么总觉得你有些提不起劲来,你不高兴吗?” 谢希夷顿了顿,“没有。” “有!你肯定有!”池愉十分笃定道,“你忘了,我们神识修炼那么多次了,你能知道我的想法,我也能知道你的想法——” 说到神识修炼,池愉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小声说:“玄寂师兄……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神识修炼了?” 谢希夷:“……” 他把记忆删得太多了。 谢希夷将神识重新探出去,把昨天晚上的神识修炼的部分加了回去。 池愉很快就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失落地说:“……哦,已经不用神识修炼了。” 谢希夷:“嗯。” 池愉灵光一闪,道:“玄寂师兄,难道你是因为不能神识修炼,所以不高兴吗?” 谢希夷道:“不是——桃花林到了。” 池愉停下脚步,目光落到了前方,看见了一整片的桃花。 他不禁松开了谢希夷的手,飞到了一棵桃花开得最艳的桃花树上,身姿灵巧飘逸地攀上最高处,从枝头上攀折下几枝桃花,飘飘然地落到地上,兴冲冲地走到谢希夷面前,将桃花递给他,“玄寂师兄,送给你。” 谢希夷冷静道:“你知道的,这只是一缕怨气,不可能长久保存。” 池愉眨了眨眼,嘴很甜地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最漂亮的桃花,当然要给最好的玄寂师兄!” 谢希夷:“……” 他都有些恨池愉了。 他总是说些令他情毒躁动的话,但……他绝不负责。 谢希夷伸手接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勾起唇角道:“你嘴真甜——也不知道尝着是不是也是甜的。” 池愉眨了眨眼,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玄寂师兄你要尝尝吗?” 他说着,噘嘴道:“那我给玄寂师兄你尝尝,木马——” 谢希夷看着他这做派,冷冷一笑道:“装模作样。” 只要他真的这么做,他会跑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池愉果然只是玩玩,他弯起唇角笑了起来,说:“开玩笑的。” 谢希夷手指灵光闪动,那几枝桃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这一幕让池愉很有既视感,不禁说:“玄寂师兄!不要这样!” 他重新攀上一棵桃花树,折了一大枝桃花下来,递给谢希夷:“不许将桃花弄散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玄寂师兄!”他嘀嘀咕咕地说着。 第86章 秘境认主 时间匆匆,又过去了半个月。 池愉和莲池终于将整个城池的核眼都给找出来了! 他们再次确定了秘境的核眼就是那个青楼女子,薛怡。 原因无他,第一,薛怡有制造这个秘境的行动力。第二,只有薛怡她直接手刃了仇人全家,按理来说,她应该不会再有怨气,但是她还是出现在了这个秘境之中。 想到她那个本该痴呆的女儿,池愉认为,这个女人日后会有更多的悲惨嗔恨,以至于她的怨气大到足够吞噬很多妖魔、修士。 不过,莲池有些纳闷的是,一个凡人女子,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池愉对此道:“这也正常,这个世界,经常会有一些凡人得到一些际遇,从而由虫化龙。” 只是,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个核眼,他们发生了些许分歧,莲池道:“按照之前这种小秘境的处理方式,都是找出整个秘境的核眼,将其丢进丹炉里炼化,对于魂修来说便是极好的法宝。但是这个秘境和之前的秘境都有些许不同,很奇怪,这个秘境除了重启,并不会主动害人。” 这种由怨气集结的秘境,一般都很有攻击性,但莲池在这儿呆了快两个月了,还真的没受到过什么伤害。 不过,虽然没受过什么伤害,莲池还是觉得直接把薛怡炼了比较好,毕竟这只是昔日旧影,一团怨气,并没有血肉。 但池愉总想在这个秘境里实验一下他的想法。 莲池很快就打破了他的想法,“还记得之前那个赵氏吗?” 池愉愣了一下,想起来了,“记得。” 莲池道:“她还是被流氓侮辱了,这事儿很小,所以我知道了也没跟你说,不过比之前好点的是,虽然受了辱,但性命还在,你捏的人偶也支持她保护她,将那个流子悄悄打了个半死。其实不用计较这么多,我们修禅学的,不更应该明白宿命这种东西吗?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自出生起,就会有业力随身,大千世界,因果随行,龙师弟,你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很通透,但有些时候又有些凡人才会有的执着。” 说完,莲池感觉说的有点过了,又赶紧补充道:“龙师弟,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对宿命、命运这种东西,太过在意了。” 池愉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我做的这些还是有用的。” 他忽然有些豁然开朗——宿命之所以是宿命,那就是已经注定的事情,非人力所能更改。 就算他干预,或许最终还是会朝着原本的方向疾驰而去,但他又并非全然是无用之功,或多或少,会对过程产生些许影响。 正如莲池所说,他有些过于纠结于一定要改变玄寂师兄变成谢希夷的宿命,但如果玄寂师兄变成谢希夷这个结果是注定的话…… 原著和现在,显然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因为他入了局,认识到了反派最初的面目,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不应该执着于在这个时间线改变玄寂师兄,因为这个时间线里,玄寂师兄有属于他的命运。 这是原著时间线和他穿来那个时间线都注定的命运。 但是,反派谢希夷变成他的玄寂师兄这件事,完全是可以由他书写的,这才是渡! 池愉眼瞳的迷惘尽数褪去,境界一松,竟是要再次顿悟—— 莲池一惊,“龙师弟!?你这是要顿悟了?” 池愉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劳烦莲池师兄为我护法。” “自然!”莲池看他从须弥戒中拿出数块极品灵石,为他的阔绰惊了一下,也不再废话,布下阵法,再去看池愉,他已经闭上眼入定了。 小球在旁边很震惊,“这才多久,傲天哥居然又顿悟了。” 莲池感慨万分,“龙师弟这个悟性太可怕了,不过,他顿悟的契机是什么?是我刚刚说的话吗?不对啊,这不是禅门的常识么?” 小球道:“不知道啊。” 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池愉是怎么顿悟的。 谢希夷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殿下。”小球回头看见谢希夷,叫了一声,说:“傲天哥又顿悟了,殿下,难道顿悟很容易吗?” 谢希夷道:“容易?容易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自在洲了。” “但是,傲天哥在蛮荒之地接连顿悟两次。” 谢希夷勾起唇角道:“正常,他悟性高。” 但是,悟性再高,也不会这么频繁顿悟的。莲池心道。 但是他不敢说话。 虽然玄寂师兄看着还算好说话,但莲池对他总有一种怵意。 本是他为龙傲天护法,但玄寂一来,漫不经心地走到龙傲天身边盘腿而坐,莲池便知道护法的活被抢了,也没吭声,默默地将位置让给了玄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极品灵石的灵气被吸了个干净,池愉睁开了眼睛,有点遗憾地说:“境界被压制了,只提升了一个境界。” “已经很好了!龙师弟!”莲池道,“你这顿悟的次数和速度,比顶级仙门的真传弟子都差不了多少了。” 小球好奇地问:“傲天哥,你因为什么顿悟的啊?能不能跟我说说?” 池愉挠头,“怎么说呢,有点复杂,是关于玄寂师兄的。” 小球:“……” 莲池:“……” “……”谢希夷语气有些缓慢地问道:“关于我的?你想着我,就能顿悟了吗?” 池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想着玄寂师兄,觉出了许多道理,所以我顿悟了。” 谢希夷:“……” 莲池干巴巴地道:“龙师弟,你这顿悟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啊。” 池愉笑了起来,“其实前面那次顿悟,也是因为玄寂师兄,脑子里都是玄寂师兄,所以就开悟了。” 小球:“难道殿下是悟道茶成精了?哎呦!” 他脑门被谢希夷敲了一记,“再胡说,不要命了?” 小球尴尬地笑了笑,默默地闭了嘴。 谢希夷转移了话题,“在你顿悟晋级之后,秘境与你的联结越来越强了,核眼先不用处理,放置一天一夜,接下来是你的机缘。” 池愉恍然,笑着说:“我知道了!谢谢玄寂师兄,我们刚刚还在纠结怎么处理核眼呢。” 谢希夷看着他和之前并无差别的笑脸,没有说话。 当晚,池愉在外边儿练剑。 没练一会儿,他就忽然感觉浑身一寒,昏暗的视线闪了闪,一片刺眼的白涌入眼瞳,他不禁伸手去挡了挡光线。 一手提起剑,灵力包裹全身以作防御。 很快,白光散去,池愉放下手,眯了眯眼,在短暂的视线模糊之后,便是清晰的景象。 是薛怡。 虽然她面容衰老,但池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奇怪的是,此时的薛怡浑身灵力澎湃,分明是修士,但是她却保留了衰老的面容。 此时她正在与人厮杀,她在凡人时期就能屠杀仇人满门,成了修士自然不是心慈手软的性格,每一招都直取人性命,没有丝毫留情。 不多时,就将敌人一一斩杀。 斩杀完敌人之后,她浑身都浸透了鲜红的血,那苍老的面容里一双冷泠泠的眼睛依然如年轻那般充满了凶戾之气。 池愉很快知道这幅场景,只是旧影,因为薛怡看不见他,兀自提剑向前走去。 薛怡的背影逐渐模糊,泥沙般坠落,如同沙画一般,飞快地转换了另一个场景。 薛怡灭邱员外满门后,隐姓埋名生下了一个痴傻女儿薛珍。 她本来就是青楼女子,受孕极其困难,生下这个女儿,自然如珠似玉地放在手心里珍爱。 薛珍痴傻,七八岁后,被同条胡同的男孩羞辱欺负,薛怡知晓之后,悄无声息地杀死了那个男孩。 之后薛怡便看护这个女儿看得极紧,好不容易养到十三岁,却被一个新搬来的书生给哄骗了身子,怀上了孕。 薛怡知道后,那书生早就搬家了,只能暂时忍耐,先照顾薛珍待产,结果薛珍难产而亡,生下一子。 薛怡悲痛之余,将孙子安置,独身一人去找那书生,找到后,发现那书生已经金榜题名,考中了进士,还娶了个大官的女儿。 薛怡潜入书生府邸,将那书生大卸八块,为薛珍报了仇。 之后便回了家,将孙子薛祈养大—— 只是,薛祈八岁的时候,来了一个游历的道人,说薛祈有仙缘,要收他当徒弟。 直到这个时候,薛怡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修士的存在,为了薛祈的前途,自然鼎力支持他去修仙。 薛祈去修仙一去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后他修成了筑基期,这种修炼速度非常难得,薛怡才知道薛祈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天才。 而薛祈修炼后也没有和其他修士一样斩去亲缘,反而偷偷教薛怡修炼,青年的脸上满是单纯的笑意,“姥姥,既然我是天才,那天才的姥姥自然也是天才,只要姥姥你愿意修炼,一定可以跟我一样,修到筑基期就有五百年寿元呢,到时候姥姥你就可以返老还童了。” 薛怡失笑道:“修炼可以,但返老还童就不必了,年轻貌美或许是绝大部分女人一生所追求的,但是我嘛……要是我变年轻了,这声姥姥,你怕也不好意思叫出口了。” 薛祈亲昵又依赖地道:“不管姥姥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我姥姥。” 他将修炼资源分了许多给薛怡,但是薛祈是天才,薛怡不是,所以十年时间,薛怡也不过炼气期而已。 薛怡时常生出退却之意,但薛祈百般撒娇,仍是让她坚持下来了。 第87章 我是最好的师兄 秘境既然认主了,自然随时都可以出去了。 池愉便通知了莲池一声,而且,也没有隐瞒秘境认主这件事。 莲池惊异了一会儿,倒是没嫉妒,只感叹道:“原来是法器型秘境,龙师弟好运气。” 随即心里想到,若不是碰巧龙师弟和玄寂师兄他们一起进了这个秘境,他岂不是要在这个秘境里困到寿终? 莲池冷汗不禁冒了出来,如此看来,他运气也很不错啊。 这么一想,莲池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 池愉最后在这个酒楼里吃了一顿大餐,便退出了秘境。 秘境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但现实时间只过去了几个时辰。 这种时间的差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莲池懂事地与池愉等人告别,总呆一块儿不是事儿,诛杀妖魔的任务都没有完成,万一碰到了妖魔,那算谁的猎物? 而且,更重要的是,玄寂师兄并不欢迎他,他还是识趣点吧。 所以莲池没有多呆,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小球嘀咕着说:“莲池师兄人还挺好的,我还有点舍不得他。” 池愉伸手狠狠地揉他的脸,“你这小子,见异思迁哦。” 不过也正常,就算是炼气期修士,但也是小孩子啊。 小孩子本来就离开不了大人。 池愉对自己对小球关注越来越少这点是有鲜明认知的,并不是故作不知。 但他也控制不住,只要玄寂师兄在身边,他就自然而然地跟玄寂师兄说起话来,将小球和巫云苏都忘记了。 巫云苏这些日子也沉默不少,池愉也看在眼里,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玄寂师兄好像有些变了。 但是他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变了。 池愉如同往常一样跟谢希夷说话:“玄寂师兄,我们现在往哪儿走呢?”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道:“你来做决定就好。” 池愉便想了想,道:“那就继续往西吧。” 小球插嘴道:“往西的话,就快到蛮荒之地和东镜洲的边界线了。” 池愉挑眉,“你想回家?” 小球:“嘿嘿。” 池愉不由得看向谢希夷,“玄寂师兄,你想回家吗?” 谢希夷冷淡地道:“不想。” 小球:“殿下……” 他学着池愉,伸手抓谢希夷的袖子,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下,有一种小狗似的楚楚可怜,“殿下,没多远呀,我们回家看看呗。” 谢希夷:“……” 池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扯谢希夷另一边的袖子,“玄寂师兄,我也想去你出生的地方看看,可以吗?” 谢希夷微微垂眸看他,说:“不可以。” 池愉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招居然不管用了,迟疑片刻,伸手抱住了谢希夷的腰,软着嗓子说:“玄寂师兄~求你了,我们顺路去大夏看看吧。” 小球也有样学样,胆大包天地跟着抱住了他的腰,“殿下~求你了,我想回家,我爹肯定给我生新的弟弟妹妹了,我想回去看看。” 谢希夷无动于衷地说:“不行。” 池愉不禁纳闷,便使出了杀手锏,抱着他左右摇晃起来,“玄寂师兄,玄寂师兄!求你了,顺道的事儿,就呆三天!呆三天我们就走?好嘛好嘛——玄寂师兄你快说好的好的,你说好的我给你一块极品灵石!” 企图贿赂.jpg 谢希夷感受着池愉身上滚烫的温度——原本很习惯的肢体接触,现在却觉得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燥热,这股燥热很陌生,以至于他冷白的脸颊微微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他故作寻常地勾起唇角,淡淡道:“……我看起来很缺灵石么?” 随后便说:“我给你两块极品灵石,不去大夏。” 池愉:“……” 他匪夷所思,又大感震惊—— 因为玄寂师兄对他一向都是有求必应,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要求,居然能被他一直拒绝。 按理说,一直被这样拒绝,池愉也应该识趣不再提了,但他被谢希夷惯得失了很多分寸,因此他还不死心,“玄寂师兄,我真的很好奇你出生、成长的地方,我想了解你的一切,你就答应我吧,求你了—— 玄寂师兄还爱不爱我了?爱我就带我去大夏,不爱我那我会很伤心,我立马哭给你看。” 池愉这么说着,还真的眨了眨眼,试图憋出眼泪来。 谢希夷:“……”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掐他柔软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为什么总是大言不惭?” 池愉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掐着脸颊,弯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一侧虎牙若隐若现,因为被捏着脸颊,因此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地说:“因为玄寂师兄你吃这一套。” 谢希夷笑出了声:“池愉,你真的很狡猾。” 池愉眨了眨眼睛,笑得有几分讨好,“还因为我知道玄寂师兄最疼我了,对我有求必应,所以多求求玄寂师兄你总是会答应的。而且我这不是大言不惭啊,我句句都是真话,肺腑之言,臣请陛下明鉴啊。” 谢希夷垂眸盯着他的笑脸,低声道:“你若是进入朝堂,必定是善溜须拍马的佞臣。” 池愉笑得那双弧度圆润的眼睛都微微眯起,薄薄的眼皮这下,眼瞳蒙着清冽的光,漂亮得不得了。 他语气有些含糊地说道:“佞臣怎么啦,对外是佞臣,对内,佞臣可是陛下的哈喽kt。” 谢希夷:“……” 他的目光往下,落到了他那柔软的红唇上,他知道他的嘴唇有多软,偏偏这样柔软多汁的嘴唇,总能说出他听不懂的话。 谢希夷头颅低垂,脸庞靠近了池愉,低语道:“你这么说,我还非答应你不可了?” 池愉看着谢希夷近在咫尺的脸,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他拉长了嗓音,自如地说:“玄寂师兄~不,陛下,臣求您啦!陛下若答应臣这个请求,臣自是生生世世侍奉陛下左右。” 谢希夷捏他脸颊的手指用力了几分,小骗子,还生生世世。 池愉不禁“唔”了一声。 谢希夷的手指陡然一松,松开了他的脸颊,饶是筑基期的皮肉,他这一掐,也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两枚淡淡的红色指印。 谢希夷的指腹摩挲着那两枚红印,微微往后撤了撤,语气软了几分,“我答应你,不过不要极品灵石。” 池愉:“那玄寂师兄你要什么?” 谢希夷道:“什么都不要,你也说我是对你有求必应的玄寂师兄,若我要你的东西,那便是交换。” 他顿了顿,那双金眸深深地望着池愉。 池愉与他对视,从没有像此刻一样令他觉得玄寂师兄的眼眸深邃,分明是金色的色泽,瞳仁却如黑洞那般,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在那一瞬间,池愉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悸之感。 “玄寂师兄……”他唤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谢希夷慢声道:“我在想,我真是一个很好的师兄。” 要是他稍微坏一些,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乱的心绪,坚定地满足自己的欲求,他都会比现在更能觉出喜乐。 池愉:“……” 王婆卖瓜.jpg 不过,这也是事实,池愉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道:“这是当然!玄寂师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师兄,谁家师兄会这么大包大揽教师弟修炼啊。玄寂师兄,毫不夸张地说,我真的就是你带出来的兵,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谢希夷说:“是啊。” 他笑了起来,脊梁挺直,将池愉那一双抱着他腰的双手抓离,退开几步道:“可以去大夏,但只能呆三天。” “好耶!谢谢玄寂师兄!”池愉高高兴兴地抽出手,与同样一脸高兴的小球击了个掌。 撒娇大胜利! 之后的日子,他们一路杀妖魔,任务牌的数字很快就跳到了300。 任务满了! 而鸿宝历练离结束还有三个月!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 池愉直接跟谢希夷提议道:“玄寂师兄,我们直接坐飞行法器过去吧!” 谢希夷:“嗯。” 小球:“回家回家回家回家!我爹肯定又给我生弟弟妹妹了,傲天哥我带你去看我的弟弟妹妹,小婴儿的时候特别软,手指一捏一个坑咧,我最喜欢玩他们的小雀雀了,能扯好长!” 池愉震惊:“小球,你也太坏了!怎么可以扯你弟弟的小雀雀,扯坏了怎么办?” 小球嘻嘻地说:“不会的,我有分寸的,就是玩玩。” 又瞥了一眼不吭声的巫云苏,说:“比假婴儿实在多了。” 巫云苏阴恻恻地瞪了小球一眼,双手用力地扯着池愉的衣服,爬到了他腿上坐着,池愉也很自然地将他抱住了,伸手撩了一下他的裙子,说:“小巫啊,你这白白胖胖的虫体什么时候能化掉啊,总要人抱也不是办法啊。” 巫云苏:“……” 他不化人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得要人抱。 这样的小巧思,池愉自然不会理解,但小球却心里门清。 不过,这样的争宠争不了多久,他们都心知肚明,因为池愉下一句话就又变成了:“玄寂师兄,其实我一直奇怪一件事,那就是小球明明是你的堂弟,为什么会变成你的仆从呢?仆从地位好低的。” 谢希夷道:“小球,你回答他。” 小球便说:“傲天哥,我们大夏皇族就是这样的,只有自己血亲才用得放心嘛,皇帝这一脉为主,其他宗亲为分脉,分脉就多多开枝散叶给主家送仆从心腹。我是年纪还小,等年纪大了,就可以去考个试,捞个官当当,要是实在不想当官,就让我爹去请封,给我封个郡王什么的混混日子。” 第88章 我不会再失控 大夏王朝比别的凡人国家有更多的修士,因此边防武装力量还是很给力的。 池愉他们的飞行法器很快就被截停了。 不过,这时候小球出面,拿了腰牌表明了身份,才使得飞行法器能继续前进。 这么久以来,池愉经过不少凡人王朝,边防脆得跟薄纸一样,除了凡人士兵就是凡人士兵,基本上没有修士,而眼前的边防驻守的修士就足足有七八十个,这个数量算得上非常多了。 毕竟凡人王朝要雇佣修士的话,都是用有灵根的孩童当货币的,有时候一个极品灵根的孩童只能换修士效忠一年。 有不少聪明的王朝会和仙门签订契约,达成这种合作关系。 而大夏王朝显然不是跟仙门有合作关系,小球跟池愉解释道:“这些修士都是我的叔叔伯伯表叔侄子侄女等等。” 池愉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小球跟他说他有十几个兄弟姐妹了,这是往死里生啊。 他大夏王朝的版图很大,比池愉在蛮荒之地看到过的所有国家都要大,飞行法器又飞了半个时辰,才飞到了大夏王朝的国都。 小球激动地说:“先去我家,先去我家,殿下先去我家,我带傲天哥去看弟弟妹妹。” 他直接挤开了池愉,操控飞行法器往益王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没多久,就到了益王府门口。 他们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国都,因此益王府上下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早早就准备起来了。 门房看见飞行法器落下来,赶紧叫人去通报,自己过来迎接,“少爷,你回来了!” 小球对谢希夷说:“殿下,你要跟我们一起去还是?” 谢希夷抬了抬下巴,“一起吧。” 门房注意到了谢希夷,张大了嘴巴,“大殿下?” 天哪,大殿下也回来了! 小球带他们刚进大门,门里就涌出来一伙人,“小弟!” “我儿——” 又很快注意到了谢希夷,都是一脸吃惊,“……殿下?您竟然也跟着回来了?” 谢希夷颔首,淡淡地回答:“回来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益王笑着说:“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池愉敏锐地感觉到他们对谢希夷的态度好像有些许微妙,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便频频地看向谢希夷。 谢希夷与他对视了一眼,传音道:“看什么?” 神识快逼近金丹境后池愉也学会了传音,“玄寂师兄,怎么感觉他们好像对你有点奇怪?” 谢希夷道:“许是怕我吧。” 池愉纳闷,“玄寂师兄,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怕你,你明明这么好。” 谢希夷顿了一下,才道:“小球应该与你说过。” 池愉:“啊?没有吧?” 谢希夷道:“我魔心失控过。” 池愉:“啊……魔心失控,很可怕吗?” 谢希夷笑了,“我跟你说过,你不记吗?我魔心失控的话,你不可能活下来。” 池愉:“……” 谢希夷看他沉默的样子,说:“……我不会再让魔心失控,所以,不用担心。” 池愉回过神来,说:“玄寂师兄,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谢希夷没说信不信。 小球已经开始问他爹了,“爹,有新的弟弟妹妹吗?” 益王有些许尴尬,咳嗽几声,说:“这种事情,进屋再说。” 小球:“有没有嘛?” 益王有些讶异地看向他,直觉他变了很多,但殿下在,他没批评他,没好气地说:“有。” 小球便伸手过来拉池愉,“傲天哥,我们去看我弟弟妹妹。” 池愉看向谢希夷,“玄寂师……”他话还没说完,小球就插嘴道:“殿下等会儿过来,我们先去。” 谢希夷对池愉颔首,“你们先过去。” 益王便让儿子带小球和客人进去,转头对谢希夷道:“殿下,我们进屋说话吧。” 谢希夷应了一声,目光微微偏移,看向池愉离开的方向,见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便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球拉着傲天哥跟大哥介绍道:“大哥,这是傲天哥,我的朋友——也是殿下的朋友。” 小球的大哥也是个容貌华美的青年,他同样有一双金色的眼瞳,听见小球这么说,很温和地向池愉问好道:“你好,我是小球的大哥,我叫谢庄函。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池愉笑着叫了一声,“大哥。” 谢庄函有点惊讶,随即笑笑,目光落到池愉怀里,问道:“这只妖魔……?” 池愉说:“这是我干儿子,也是小球的朋友。” 小球撇了撇嘴,没说话。 谢庄函:“哦……” 他们很快到了内院,池愉见到了小球的弟弟妹妹们。小球离家四年多,家里多了两个幼儿。 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最大的年纪不多三岁,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小点的还没满月,还用着襁褓,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池愉试着抱了一下襁褓里的小婴儿,对方都不怎么哭,看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 池愉:“……小球,你可以向我问一个问题了。” 小球:“什么问题?” 池愉:“‘我们家孩子能不能做童模啊?’哈哈哈哈哈。” 小球:“呃……我们家孩子能不能做童模?” 池愉:“那太可以了,直接出道吧。” 谢家的基因实在是强,每一个男人都是在修真界都算得上少见的美男子,每一个女孩也是在修真界都算得上拔尖的漂亮女子。 连婴幼儿都不是一般的漂亮,睫毛长得过分,皮肤白得像雪一样,一双眼睛更是漂亮得不像话。 这说明修炼对他们的容貌其实没有太大的加成,他们天生如此。 看完孩子,池愉抱着巫云苏准备离开,小球拉着他说:“傲天哥,我带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 池愉只好说:“看一眼哦,毕竟我们只能在大夏呆三天。” 小球有些委屈地说:“傲天哥你是想把时间都留给殿下吧!” 池愉:“呃……” 他妥协道:“好吧。” 谢庄函皱眉看向小球,传音道:“小球,你对殿下的态度未免过于轻浮了。就算他已经不是储君,你也不能如此不敬重他。” 小球:“……” 他还不会传音,只能委屈巴巴地看向谢庄函。 谢庄函皱眉,继续传音道:“你这一套跟谁学的?别摆出这幅鬼样子,我跟你说的话听到了没有?” 小球:“……大哥,我现在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了,你回家吧。” 谢庄函:“?” 还不等他继续教训他,小球就拉着池愉跑了。 谢庄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眉头依然紧紧皱着,他能感觉到小球变了很多,而这变化的源头,大概率是他带来的那个少年修士。 池愉他们在益王府一耽搁,就是三个时辰。 等从益王府出来后,小球的储物袋又丰盈了,他献宝似地送给池愉一个玉佩,“傲天哥,这是我爹给我的攻击法器,存了他三道法力,可以打死金丹境的修士,这个送给你。” 池愉说:“你送给我了你怎么办?” 小球从储物袋掏出了十枚同样的玉佩,“我还有十枚,哈哈哈哈哈哈,都是我哥哥姐姐送我的。” 池愉:“嘶。” 这就是家族底蕴。 既然小球还有这么多,池愉便坦坦荡荡地收下了。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皇宫。 皇宫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皇宫大门守卫看见谢希夷的那一刻,立即收了兵器,行礼并声音洪亮地喊道:“殿下安康。” 话音刚落,一个女声传了过来,“大哥哥!” 是谢清宁,她高兴地从宫门里跑出来,想冲进谢希夷怀中,被谢希夷用戒尺阻拦在一尺之外,“你堂堂公主,仪态全失,像话吗?”他极其不悦地冷声道。 谢清宁愣了一下,退开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谢希夷反问道:“高兴就可以如此失控么?” 谢清宁语塞。 他垂眸看向她的眼神里夹了一丝冷漠,“进去。” 谢清宁只好转身。 他们一同进了宫门,看见了谢清镜,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太监,很克制地站在大道上等他们。 “大哥。”谢清镜有些畏缩地喊了一声。 谢希夷偏头对池愉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回来。” 池愉缩了一下脖子,干巴巴地说:“他们还只是个孩子。” 谢希夷冷笑了一声。 池愉能感觉到谢希夷的火大,便不敢再说话了。 谢清镜小声说:“大哥,父皇母后在等你,你先去见见父皇母后吧。” 谢希夷“嗯”了一声。 没理会谢清镜,迈步越过他往前走。 “玄寂师兄。”池愉说:“我就不跟你去了?我能在皇宫里四处看看吗?” 谢希夷却道:“你与我一起去。” 池愉有些惊讶,随即又反应过来,他是客人,是应该去见见玄寂师兄的父母的。 他笑了起来,说:“好,玄寂师兄,我陪你一起去。” 谢清镜和谢清宁跟上他们,他们俩看着谢希夷与池愉无比靠近,池愉甚至伸手去抓谢希夷的袖子,这样的亲昵,令他们心里酸涩。 若说从前,大哥哥对他们的确算得上温和,但现在,和之前却是差得太多了。 他们心里明白,是因为他不再是太子,责任落到了谢清镜身上,所以谢希夷对他们的要求变高,以至于产生了诸多不满,态度自然也跟着变化。 第89章 初吻被玄寂师兄夺走了 谢清宁离开养心殿后,想再找谢希夷说说话,却被宫人告知大殿下带客人去了东宫,不打算见客,便知道他这是不想见他们。 原先,对她十分温和、手把手教导她写字、练剑,就算做错了,也不会批评她的大哥哥,现在对她怎会这般冷漠? 就算转修禅法,明心见性,因此情绪平和,那也不至于如此。更何况,他对他的师弟的态度,分明是极好的,就像他从前对她那般。 谢清宁觉得心里委屈,她回到公主府,进了一个清幽的院子,柔声呼唤道:“浮沢,你在吗?” 一道极好听的声音回应了她,“我在,公主殿下。” 谢清宁心生欢喜,她进了屋,见到了一个容貌俊伟的男子——平心而论,他长相实属一般,并没有何处特别。在修真界人均俊男美女的平均线上,放到修士堆里,可能都找不出来的普通平庸。 但他有一把特别有辨识度的嗓音,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再加上那张泛着柔光的皮肉。 总之,谢清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喜欢他,第一面就喜欢上了,即使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也没有放弃。 不过,再喜欢,她也恪守着公主的礼仪,并没有与他过度亲昵。她走到桌子旁边,撩开裙摆,端坐下来,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浮沢,对他说道:“我大哥回来了。” 浮沢一惊,追问道:“是你那个禅修大哥吗?” 谢清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有一个大哥,自然是他。” 浮沢不禁坐立不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微笑着说:“这是一件好事,为何公主还不开心?” 谢清宁怅然道:“你看出来了。是的,我很不开心,我的大哥自从修禅后,对我们的态度冷淡了太多,我心里很难过,他以前待我极好,即使责罚我,也是如春风细雨一般柔和,现在却像是无情的冰雪,在他身边,我觉得好冷。” 浮沢耐着性子安抚道:“修士本就如此,像你们王朝如凡人家庭那般亲昵紧密的,才是极少见的。” 谢清宁含糊地道:“极少见,不代表没有。” 谢氏一族的秘密,即使三岁小儿,都知道保守。 因此就算再喜爱浮沢,谢清宁也没有透露出分毫。 但浮沢不是正常人,他正是那次当机立断,抛弃东盛独自逃生的黑影。 黑影修得一门极其独特的隐匿之法,这是在一个古战场中得到的机缘,靠这门机缘,他伏击过不少高出他许多阶的修士,得到过不少不义之财作为修炼资源。 但隐匿之法修得再好,他天赋不高也是事实,一般的修炼资源不够弥补这其中的差距。因此逼不得已,他走上了邪修的路子。 东盛是他极好的搭档,东盛脑子活络,胆大心细,一切计划都由他制定,所有丹药都由他来搭配。浮沢只需要为他伏击修士,就能得到比之前更多、对他来说更有效果的资源。 总之,东盛真的非常非常好用,浮沢对他非常有感情,放弃他也实属不得已。 不过,浮沢也试图着去找东盛,最后,在一个山间的洞府里找到了他。 那个场景,非常非常的血腥、渗人。 空中有非常强的丹药灵力波动,证明东盛被一直喂不菲的丹药续命。 他们杀修士是为了炼丹,并不会故意让修士痛苦。 而东盛的死,纯粹是一种泄愤。 更可怕的是,做出这种事情的,是一个禅修。 浮沢从谢清宁身上也感受到了那个禅修的气息,才知道那个禅修是她的亲哥哥。 说实话,浮沢知道这件事后,立马就生出了退意。 那个人,绝对不能招惹。 但是,浮沢又放不下谢家的秘密。 他来大夏半年,可以断定,大夏皇族,绝对有秘密。 纵使他们想隐藏,但这一茬接一茬的金丹筑基,已经超越了望仙洲的许多仙门。 但他就算运用上了功法,谢清宁也始终不肯透露任何一点秘密,并且,稍有不慎,她就会清醒过来。 而大夏卧虎藏龙的高阶修士,也令他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探查。 所以浮沢只能隐忍行事。 这时候浮沢就分外想念东盛,他长相要漂亮许多,魅惑的功法修到了极致,且能说会道,甜言蜜语也是章口就来,脑子更是活络,这种套话、探索秘密的事情交给他做再适合不过。 而他只有作为打手,效用才能完全发挥出来,让他去做这种事情还是太难为他了。 现在,浮沢知道那个禅修回来了,更是心里忐忑。 邪修恐惧禅修可能也是天性,但是,这个禅修于浮沢而言,更有压迫感。 浮沢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山洞残忍血腥的场景,退意再度萌发。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逃跑的好时机,本来还没什么事,一旦跑了,谢清宁肯定会闹大。 浮沢只能按捺下逃跑的想法,找了个借口在家闭关——这半年以来,他经常用这种借口闭门不出,省去被谢清宁拉着去见父母、见兄弟的可能。 毕竟他是邪修,身上沾染了太多血气与因果,禅修能一眼看出他的来历,这种颇有底蕴的家族,也十分有可能看出他的问题。 谢清宁对此也没觉得意外,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太努力了,可惜……”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浮沢也知道她的意思,大抵想说他天资平庸—— 但根据浮沢对她的了解,她的悟性也非常一般。 悟性一般,但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到筑基期修为,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浮沢真想把她炼了看看成色,但他不会,他只是个打手。 浮沢心里暗想,还是得找个和东盛那般的搭档分工合作。 但是找谁呢? 浮沢觉得,这是一个需要长期计划的事情。 * 池愉跟着谢希夷去了他的东宫——谢希夷作为太子时居住的寝宫。 他被废黜后,也没有给谢清镜,依然保留着他所有的生活物品,每天宫女太监都会小心翼翼地打扫。 池愉一进大门,就看见了许多花花草草,小球跟他介绍道:“这些都是殿下喜欢的灵植,有一些很珍贵。”说完,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活着,陛下和娘娘都有心了。” 池愉问谢希夷:“玄寂师兄,原来你还有侍弄花草的爱好吗?” 谢希夷反问:“不能有吗?” 池愉笑了起来,说:“当然能有,只是完全没想到。” 谢希夷语气平和地道:“花花草草也可以陶冶情操。” 池愉道:“这倒是。” 越过盆栽花草,他们进了大殿,池愉就像进了自己家一般,四处打量观望起来。 作为东宫宫殿,他是有政治属性的,因此和皇帝的养心殿一般,正殿就是作为政务区的地方,用以太子处理政务和接见臣子幕僚。一进门就能看见不低的台阶,台阶之上就是宽大厚重的书桌、红木椅子,之后便是大气蓬勃的山水绣图屏风。 池愉走到椅子上往下一坐,翻看起书桌上的书,是一些治国策论,看不太懂,也没必要看。 将书整整齐齐地放回原位,又伸手去摸笔架上的毛笔,放在指腹之间揉了揉毛,又规规矩矩地放了回去。 随后站起身去翻谢希夷的书架,谢希夷站在台阶下边问他:“你在找什么?” 池愉贼兮兮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在找玄寂师兄你有没有在这里私藏什么不能看的书。” 谢希夷问:“什么叫不能看的书?” 池愉挤眉弄眼的,说:“就是那种啊,玄寂师兄你懂的。” 谢希夷看他这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故意说:“哪种?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明白你在说什么。” 池愉说:“非要我说出来,就是春那什么,春宫图啊。” 谢希夷问道:“你想看?” 池愉微微红了脸,说:“我是好奇,纯好奇。” 又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好奇玄寂师兄你这么一本正经的,会不会有私藏小黄书这种行为。” 谢希夷道:“没有,没有这种东西。” 池愉:“哦。” 他理所当然地信了。 他其实也想象不出来玄寂师兄会看这种东西,因为他感觉谢希夷真的没什么好奇心,属于好像什么都比较寡淡的那一类人。 但偏偏对他非常好。 想到这儿,池愉不禁高兴起来。 他跳下台阶,就要去谢希夷的后宫瞧瞧。 谢希夷慢步跟在他身后,说:“看一下东宫你就这般高兴么?” “当然。”池愉理所当然地说了些撩人不自知的话,“因为我近距离地接触了玄寂师兄你作为太子那个时期的记忆。这里的每一个事物,我都能感受到玄寂师兄当时使用他们的心情。这样就好像我也和以前的玄寂师兄面对面交流了一般。” 谢希夷没有说什么。 他们转进了谢希夷作为太子时休息休闲的区域。 后殿很大,分了好几个区域,最左侧是睡觉的寝宫,中间是休闲娱乐的室,右侧则是像修炼室。 池愉一进左侧寝宫,就被旁边一幅巨幅的屏风绣图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幅特别逼真的龙虎斗,龙鬃毛、鳞片非常逼真,整条龙被祥云环绕,栩栩如生,龙眼龙牙都锐利无比,泛着寒光。 老虎则是毛发竖立蓬松的怒状,一双虎目令人胆寒战栗,每一根毛发都泛着金光,山林霸主的气势一览无余。 池愉都看呆了,这真是一件绝无仅有的艺术珍品,能进国家博物馆成为镇馆之宝的那种。 第90章 被肯定的谶言 池愉并非如表面表现得这般毫不在意。 他残留的普世三观告诉他,刚刚的事情实在是太超过了,绝对绝对是不对劲的。 但是,他已经融入修真界太久了,三观和常识都已经被扭曲得差不多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修炼,自然不能再有现实世界的唯物主义,因此他将自己捏成了能够融入这个世界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谢希夷亲他的时候,全程注视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一反常态地冰凉,并没有什么温度,比起侵略性,更像是一种……惩罚?回击? 池愉没法明确地形容是何种情绪,但他认为跟性侵略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谢希夷说的那些话,的确是禅修的要义。 对于禅修而言,这些的确都只是体魄上的形相而已,眼、耳、鼻、舌、身、脑都只是承载六尘的形相。 所以池愉没法跟谢希夷计较。 虽然是初吻……但是给玄寂师兄,好像也不算很坏。 池愉意识到自己这么想的时候,不禁有点脸红,暗暗想,他还是凡人思维,这不行啊。 境界还是太低了,这得改。 池愉拿了屏风,又去坐了坐谢希夷的床——这是一个很大的玉床,睡着很冷很硬,但是灵气很浓郁,是一件很珍贵的法器。 池愉坐一会儿,都感觉灵气涌进筋脉,竟然自己运转起心法,修炼了起来。 他惊诧地问谢希夷:“玄寂师兄,这床很好啊!你为什么丢在这里,不带去罗珀?” 谢希夷回过神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已经不适合我了,你喜欢就拿去。” 池愉明显心动了,清了清嗓子,故作忸怩地说:“这不太好吧?” 看似婉拒,其实偷偷拉开了口袋.jpg 谢希夷反问:“什么不太好?” 池愉说:“因为很贵重啊!” 谢希夷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语气有些讥讽似地说:“刚认识你就敢问我要心法,现在跟我说很贵重,你不敢收?” 池愉:“哈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池愉将那硕大的床都给搬空了,有理有据地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睡嘛,玄寂师兄你也可以跟我一起睡的,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你的东西,我只是殿下的搬运工。” 谢希夷没说话。 池愉又高高兴兴地摸来摸去,进货似的,又搬了谢希夷修炼室一个小炉子,一些玲珑球、九连环、木鸢摆件等等。 都是一些细碎的东西,但池愉很喜欢。 谢希夷有时觉得疑惑,池愉对并不是很重视修炼资源,随手给巫云苏佩戴的法器都很珍贵,但经常会对一些凡物表现出十分喜欢的模样。 虽然疑惑,但谢希夷不会去问。 东宫很快就被池愉逛完了,他将看得上的都带走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这个不是普通的玲珑球,是玄寂师兄小时候玩过的玲珑球,我只要想象一下还是小孩子的玄寂师兄一脸正经严肃地玩这个球,我就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样说着,唇角露出笑来。 当喜欢、依恋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些不恰当的窥探欲,想要知道对方的成长轨迹。 这是本能里会有的东西,池愉很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有普通人的很多缺点,旺盛的好奇心是,窥探欲同样也是。 谢希夷对此表示:“无聊。” 池愉:“嘿嘿。” 晚上自然是在东宫里休息,两个蒲团一拿出来,一修炼,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已经很久没有神识修炼了,玄寂师兄说过他不再需要神识修炼了,但池愉对那种滋味有些上瘾了。 也不是体魄上有什么瘾,是更深处泛上来的渴望。 这种渴望像蚂蚁一样,啃噬着池愉的灵境,让他心浮气躁,难以静心。 他悄悄睁眼去看谢希夷,他已经入定了。 可以打扰,但是不能打扰,这样会显得他定力不够,心性不好的样子。 节从肥甘丧,他怎么还贯彻到底了。 池愉勉强稳住心神,想沉心修炼。 但之前这个点,都是他们修炼神识的时间,实属生物钟上脸了。 前几天在路上,小球也在,倒是能忍,现在就他们俩在这个寝宫,小球和巫云苏睡到了偏室…… 不行,要忍,对神识已经没有益处,确实没有必要再继续了,因为动辄就是三四个小时,这个时间完全可以拿去练剑。 池愉想到这儿,也不再苦苦支撑,站起身去外边儿练剑去了。 练剑动起来还是能缓解些许心瘾。 等他出去之后,谢希夷才睁开眼,他站起身,走到窗户面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推开窗,看见了池愉在月光下舞动剑影的身姿。 池愉这近一年一来,他的剑术已经进步了非常多,已经有了很强的气势,那是见了血的锐气与杀意。 虽然还有所保留,但一年时间,有如此进步,已经非常难得。 他灵根是寻常,但天赋、悟性,都一骑绝尘。 谢希夷注视着池愉的身影,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缱绻柔情。 这是他教养出来的……筑基期修士。 * 之前说好了要在大夏呆三天,池愉本来以为应该会很热闹,但事实很残酷,谢希夷说的那些话,比他想的还要真实。 不仅皇帝皇后恐惧他,皇族宗亲没有人不恐惧谢希夷的,因此没什么人来拜访谢希夷。 这三天很清静,清静到无声无息。 当时谢希夷跟他说的时候,池愉很难不想到五百年后的谢希夷—— 如果是五百年后的谢希夷,那他们恐惧他,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池愉也恐惧,不过,这种情绪他代谢得很快,大概是年龄给予他的天赋,他每根血管里充斥的都是莽勇,恐惧在他心里留存得并不会很久。 就像他的名字的意义一样,要天天开心,那恐惧与悲伤就是最大的敌人。 而他在这一条路上一直都是常胜将军(x 不过他是个特例,不能一并而论,所以他理解谢希夷亲人对他的心情。 说实话,不对谢希夷赶尽杀绝,也真的是亲情浓厚了。 池愉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玄寂师兄魔心失控后的状态就是谢希夷的话…… 这不就对上了吗!!! 他就知道他的玄寂师兄不会是谢希夷那种疯子!! 会那样癫公,完全是因为魔心失控了啊! 池愉想到这里,怪激动地伸手去扯谢希夷的袖子,“玄寂师兄!” 谢希夷正在观赏他院子里的珍惜花草,被池愉扯了袖子,也不以为意,头都没有回地说:“怎么?” 池愉兴冲冲地问他:“玄寂师兄啊,你魔心要是失控了,要怎么样才能恢复到你现在这个状态啊?” 谢希夷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池愉,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池愉一本正经地说:“得有个预防的方案啊,要是你魔心失控了,我想看看能不能把你给救回来。” 谢希夷顺着他的思路,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次魔心失控,是若苦禅师将其压制下去。现在……只要有佛骨在,它就不会再失控。” 佛骨就是谢希夷压制魔心的依仗——虽然因为情毒,他内修心境、修为在衰退,破妄神通没那么敏锐,同时佛骨也在暗淡。 但是内修的这些东西之中,只有佛骨是被他如实地显化在体内的东西,已经算得上是宝器了。 作为宝器,就算暗淡,它作为宝器的事实不会改变。 他不当禅修之后,佛骨依旧会在他体内,不会失去,依然会助他压制那魔心。 当然,魔心这恶物,虽然不会再像十二岁那年那般取代他杀戮,但总会悄悄地影响他的心境。 就像那情丝……在还是一团异念的时候,魔心就悄悄地渗入了一缕进去,使得他这跟情丝同样也带上了魔心的一些破坏欲和戾气。 “不是啦。”池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万一你完全失控了呢?” 谢希夷说:“不会有这个可能。” 池愉:“……” 他怒道:“玄寂师兄!!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我是假设,万一有这个可能,我应该怎么做啊?我怎么样才能救你啊?” 谢希夷反问:“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还需要你救?” “……”池愉大怒,“玄寂师兄!!!假设啊!你能不能不要当杠精啊!” 谢希夷看着他涨红的脸,觉出了几分新鲜——倒是很少看见他怒发冲冠的样子,他不禁笑了起来,不过没笑多久,就被池愉瞪圆的眼睛给逼退了,换上了正经严肃的脸孔道:“如果我魔心彻底失控的话,只能去自在洲找佛门尊者——阿耨多罗佛门上善尊者是我未来师父,你可以去找他。” 池愉追问道:“找他一定有用吗?” 谢希夷道:“也许。” “也许?玄寂师兄,不要用这么模糊的字眼,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池愉与谢希夷对视,一脸认真地说。 谢希夷语气松软了几分,“我只能说也许,因为上善尊者不一定会出手。” 池愉很不解,“为什么?” 谢希夷道:“佛门注重因果,而到尊者这个位置,都会有些你难以想象的神通,他会看到累世的劫数与命运。如果他觉得我魔心彻底失控,是注定的劫数与命运,那他便会袖手旁观。” 池愉张大了嘴巴,感到难以理解,“但是你失控后会杀很多人,会屠城,救你应该是很大的功德才对啊。” 第91章 中国驰名双标 浮沢修炼的隐匿之术,是可以附着在任何事物上,与其融为一体。 他修为并不算很高,快两百岁,才修到金丹境八层的境界,而且这个修为有大半是服用了人丹才达到的。 他不知道禅修会不会发现他,凭借直觉逃离公主府后,他小心地隐匿起来,从他这个方向能看见公主府的动静,竟真的看见了那几个禅修跟着公主过来。 浮沢吓了一跳,瞬间心乱如麻。 他修为金丹境八层,能看出来那个禅修的境界不过金丹境六层,但是他丝毫不敢与其对上。 他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当初能轻而易举地追踪他们,又将东盛给杀了,浮沢不得不小心些。 他悄悄遁入地面之下,化为一片土石在地里穿行,想溜出大夏国境。 作为刺客,隐匿躲藏才是他的拿手绝活,在对方已经知道他的情况下绝对不出手是他的准则。 浮沢虽然对大夏十分留恋,但他也最是识时务。 他跑得非常快,没花多久就进入了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血浊邪气浓郁,能绝大程度掩盖他的气息。 浮沢一路上没敢停留,到蛮荒之地后灵力俨然已经耗尽,便从地里出来,找了个山洞打坐恢复灵力。 没打坐一会儿,外边儿就传来了动静,“师弟,这里有禁制,有人。” 浮沢心顿时提了起来,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迅速恢复灵力的人丹服用,灵力瞬间充盈筋脉。 他小心地隐入地面,在地下如沙如影地流淌穿行,到了洞府之外,透过石子草隙,看见了外边儿穿着和那禅修一样法袍的两个修士。 说话的那个修士身材壮实许多,唇角勾起了恶劣的笑容,对另外一个修士说:“师弟,对方肯定受了伤,这禁制不强,我们可以突破。” 另一个修士长相更清俊秀气,气质十分出尘,他抽出了剑,道:“一起攻击。” 又是禅修!浮沢心里浮躁,但,这两个禅修给他的压迫感并没有那个禅修那般强,修为也仅仅是筑基期大圆满,他可以轻易地杀掉他们。 不过,不行。 浮沢怀疑,东盛当时死的那么惨,是因为他们盯上了那个年纪更小一些的禅修,虽然最后没有下手,但是对方出于护短,才紧咬着东盛不放的这个可能性很大。 浮沢从前对禅修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现在那个禅修给他上了一课,竟然跟绝大多数的仙门一样,非常护短。 既然如此,这两个禅修,他也不能动。 浮沢略感憋屈,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不想与他们起冲突,正打算潜入地面离开,忽地感觉到后背一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那个禅修!! 一道流光落到了山洞之前,显现出谢希夷高大的身形。 那个健壮的修士一看见他,脸上流露出惊讶、忌惮、敌视等复杂表情,但明面上,还是叫了一声:“玄寂师兄。” 浮沢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忽地意识到,就算都是禅修,也不是关系都非常好的。 禅修也是人,有人就会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斗争。 浮沢转眼去看那个俊秀的修士,他的表情就要冷静太多,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声音很恭敬地道:“玄寂师兄,好巧,我们又碰面了。” 浮沢心想,不能再继续看了,得跑了,他毫不犹豫地浸入更深的地面,想要逃跑—— 然而,一股子灼热的的灵力穿透地面,迅速将他包裹,那灵力夹着破碎的白色莲花碎片,可以灼烧他的神识与元魄! 浮沢大惊,他怎么知道他在地里?他变化成了沙土,他也能找到他的位置?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浮沢大感不解,耳边传来那个健壮修士的声音,“玄寂师兄,你在做什么?这是我们的猎物!你不能抢!” 那个叫玄寂的用着讥讽的语气开口道:“是你们的?他头上写了你的名字?而且你们刚刚不是要破开禁制吗?去啊,我没有拦着你们吧?” “你!”那健壮修士自然是明心,他怒瞪玄寂,很快,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忍耐了下来,“既然如此,这名妖魔就交给师兄吧。不过师兄这么厉害,想必也不需要我们帮忙,师弟,我们走。” 那两名禅修很快就离开了。 浮沢能感觉到元魄剧烈的疼痛,但是他不敢有丝毫动作,他在赌,赌那个禅修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那强盛的、裹着碎莲茎叶的灵力并不是专门奔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而是平等地烧灼洞府之下的泥土砂石! 浮沢感受到他的禁制被破开,剑尖在地面上拖行,金属与石头碰撞发出了铿锵的声音,像是丧钟在哀鸣。 浮沢咬着牙,无比恼怒,这次他什么都没做,有必要追他追到蛮荒之地吗? 他忍着剧痛,勉强服用了一枚保护元魄的丹药,便不敢有丝毫动作。 谢希夷走进了洞府,感受着空气里的气息,那名邪修刚刚还在,裹夹着细碎莲花的灵力充盈了整个洞府,只要对方有丝毫的动静,他立即就能感知到。 他从来没有这么弱过,破妄神通时而能用,时而用不了,像此时,便是用不了的时候。 谢希夷静静地立了一会儿,自语道:“看来是跑了,还挺能跑的。” 他收了灵力,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浮沢感知到对方已经离去,也不敢有动作,在地里又呆了一个多时辰,才敢出来。 他灵力已经耗尽到筋脉都有些隐隐破裂,浑身都是烧伤,露出了里面血红色的筋膜与血肉,他接连服用了好几枚丹药,才有余力重新布下一个禁制。 姜还是老的辣,那几个禅修肯定想不到,他居然没继续跑,还呆在这个洞府之中。 浮沢苦中作乐,暗暗得意,他正坐下来准备继续打坐,耳边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抓到你了。” 浮沢顿时瞪大了眼睛。 * 明心和清玄离开了那个洞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妖魔,将其斩杀。 明心斩去妖魔的头颅,将其毛发和利爪都一一斩下,收进储物袋之中。 随后服用了一枚丹药,和清玄坐在树下休息。 “那个玄寂,真的是越来越霸道了,那明明是我们的猎物,我们先来的。”明心想起这件事,仍愤懑不平。 清玄抱着剑靠在树上,目光放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心见他没有回复,又喊了一声,“师弟?你怎么不说话?” 清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让给他也无妨,妖魔,蛮荒之地有的是。” 明心道:“但那个禁制的水平,我怀疑对方修为可能在金丹之上,受伤的金丹境,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 修真界就是如此残酷,修炼资源要靠自己去偷、去争、去抢,有门有派的弟子都是如此,散修只会更严重。 所以趁火打劫这种事情,对于明心来说,并不陌生。 清玄没说话。 明心道:“要是能有什么法子让那个玄寂出糗就好了,不,光是出糗还不够,最好能让他失了佛子之位。” “他还没当上佛子。”清玄纠正道。 “现在还没当上,但迟早会当上的,要是他破戒就好了。”明心说着,来了兴致,“最大的戒律不是色戒吗?我们弄个女妖魔勾引他,最好能破了他的元阳,如此一来,罗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当佛子了。” 清玄实事求是地道:“他修为高深,又岂会被寻常女色所诱?师兄,不要再想这些馊主意——最好也别再提玄寂师兄,沉浸在对他人的嗔恨之中,心境不平,又如何修身修心?如此下去,一年后可能过不了证心台,那我们只能离开罗珀了。” 自在洲所有禅门都不是那么好进的,基本上每年都重新证心,再重新分配学舍。 清玄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被那个玄寂影响了不少,再继续下去,恐怕再去证心,就要跌到灭谛学舍了。 而明心继续下去,只能离开罗珀。 明心离开,他也不能独留在罗珀,只能跟着一起走。 明心不再说话,他们休息了一会儿,灵力回满之后,继续去猎杀妖魔,他们的任务其实早就已经完成了,但是妖魔能拿来炼制法器,他们就算炼制不了,卖出去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宗门灭门后,他们沦为散修,所有修炼资源都要靠自己,日子实在难过。 精打细算到这种程度,让明心这个曾经的仙二代,都有些承受不了,好在清玄一直陪伴着他,让他多了些许安慰。 到了晚上,他们找了个洞府休息。 明心将储物袋的东西倒腾出来,慢慢整理,抱怨道:“这个储物袋又满了,浑身都挂满了储物袋像话吗?” 清玄道:“等攒够了钱,去拍卖行买一枚须弥戒。” 明心道:“说起来须弥戒,那个小子手上就有一枚。” 清玄知道他说的是谁,是龙师弟。 须弥戒很珍贵,一些元婴修士都不一定有,龙师弟一个筑基期弟子居然就有一枚,明晃晃地戴在细白的手指上,稚子抱金般展示在众人之前,丝毫不避讳。 这是家底颇丰才会有的懵懂和松弛感。 清玄没有说话,明心也没有再说话,粗神经如他,也能察觉到师弟对那个龙傲天的好感,他自然不会再去触霉头。 他们烧着柴火照明,明心整理完储物袋,又拿出酒来放在柴上热。 烧柴才会有的噼里啪啦声响起,明心静坐在柴火旁,准备热好酒喝掉就去打坐修炼。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 第92章 你的境界下降了 经过了很多天的行程,他们终于回到了自在洲。 按照惯例,回来的时候是要重新过证心台的。 池愉先进去了,没多久,就出来了,快得不可思议。 禅师已经对他很眼熟了,笑眯眯地给了他一块茶饼,是清心悟道茶,用的是自在洲特产菩提叶制成,有非常好的增加顿悟的效果,这一块茶饼的价值超过10块极品灵石,还有价无市,只在禅门内部流通,基本不会外卖。 池愉没少从谢希夷那儿拿,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禅师这儿捞,他都震惊了,假意推脱了一下,就麻溜地收下了,嘴甜地喊上了老师,又从须弥戒中拿了一些从蛮荒之地得到的灵果——虽然没有悟道茶值钱,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不知不觉就跟禅师聊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谢希夷和小球都进了证心台。 禅师忽然停下了,带着笑意的脸变得凝重了几分。 池愉下意识地问:“老师,怎么了?” 禅师问道:“你和玄寂是一组的吗?” 池愉道:“是啊。” 他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证心台的石碑。上面不会显露太多的证心内容,有些细节会模糊,但基本能看出来对方遇到了什么样的题。 玄寂师兄遇到的也是八苦证心,却表现出了明显的留恋与挣扎。 禅师问道:“这一路上,玄寂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池愉回道:“没有啊,我一直跟他在一起。” 禅师道:“他境界下降了。” 池愉心里吃惊,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犹疑起来——不会是因为他吧? 谢希夷从证心台出来了,禅师没有与他说什么,也不再跟池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球也从证心台出来,禅师对他露出一丝笑意,说:“恭喜。” 给了小球一个苦谛禅舍的牌子。 小球一惊,随即大喜,“殿下!!傲天哥!我过了!!!哈哈哈我过了!” 池愉伸手揉他的脑门,“恭喜啊小球!你也太厉害了。” 谢希夷并没有说话,他仿佛也能感觉到证心的结果并不是很好。 但依托于他天生境界的高超,即使证心过程并不顺利,他也没有往下掉,依旧还在道谛禅舍。 禅师并没有对他说什么,但是第一时间将这件事禀报了上去。 很快,谢希夷就收到了阿耨多罗佛门上善尊者的召见。 谢希夷很快就到了上善尊者的洞府之外,“尊者。”他低声叫了一声。 “进来吧,玄寂。” 谢希夷进了门,端坐在上善为他准备的蒲团上,双手放松,端放在双膝之上,作出了聆听的姿态。 上善声音洪亮道:“玄寂,你的事情本座已经知晓,从今日起,你便随本座去阿耨多罗佛门修行,没有本座批准,不能踏出阿耨多罗佛门一步。” 谢希夷微怔,随即道:“尊者,能否宽限几日?” 上善目光如炬,“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1】玄寂,你有情,并非错误,但令其泛滥才是错,现在挽救还来得及。” 谢希夷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薄薄的眼皮,认真地问道:“尊者,若弟子继续下去,能否得到善果?” “……”上善并不意外,他道:“这不是你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 谢希夷问:“若弟子一定要得到答案呢?” 上善顿了一下,便道:“难得善果。” 谢希夷明了,沉默片刻,道:“弟子谨遵尊者法旨,不过,请尊者允许弟子传一道信。” 上善道:“可。” * 池愉很快就收到了谢希夷的消息,传讯符化作的灵蝶在他眼前蹁跹飞舞,很快就变成了一片薄薄的纸,上面简单扼要地说了一句话:“我去阿耨多罗佛门闭死关,短时间不会出关,你照顾好小球。” 池愉有些惊讶于谢希夷不是亲口跟他说这件事,而是传讯。 他看了看已经切好的菜,有些不是滋味,说好回来给他做一顿饭的。 小球拿过他手里的信纸,飞快地扫了一眼,满不在乎地道:“又是闭关,那只能我们三个一起吃饭了。” 小球去领了发放的法衣,换上后脊背都挺直了不少,非常的精神,他见池愉有些失落的样子,安抚道:“傲天哥,没事的,殿下闭关最多闭关半年,不会超过一年的。” 池愉说:“可是,我跟玄寂师兄,从来都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小球:“……” 小球觉得,傲天哥对殿下的依赖,比他还要深,当初殿下一言不合去闭关,他可是一个人独自在罗珀生活了半年多!而且他也没有很舍不得殿下。 小球道:“没有关系的,傲天哥,不是还有我吗?我陪着你呢?” 小球随即想到,殿下去闭关,那傲天哥不就只能跟他呆一块儿了?虽然中间还夹了一个巫云苏,但问题不大。 小球暗自窃喜起来。 池愉露出笑来,说:“是啊,还有小球你呢。” 池愉觉得,他对玄寂师兄的依赖可能有点太超过了。 他在学校住宿的时候,也想过爷爷奶奶,但是也没有这样失落过。 池愉重新整理了心情,说:“不管了,我继续做饭,小球你先继续去教巫云苏修炼,等下就能吃饭了。” 小球:“……哦。” 也行,他去教巫云苏,也好过傲天哥去教巫云苏。 吃了饭洗了碗,池愉去犁地,给土地施了肥,做完这些,他看向紫竹林之上的宫殿,问小球:“小球,以前玄寂师兄也有过境界下降的情况吗?” 小球说:“没有啊,没有过这个情况,怎么了?殿下境界下降了嘛?” 池愉道:“你不知道,玄寂师兄过证心台的时候,好像有些问题,那个禅师说他境界下降了,我怀疑,是因为我下降的。” 小球疑惑,“为什么?怎么会因为傲天哥你境界下降?没有理由啊?” 池愉道:“我也觉得没有理由。” 境界下降可能就是玄寂师兄道别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去闭关的原因吧。 晚上,小球睡得微微打鼾,池愉一个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难以静心修炼。 那种灵境被啃噬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令他心浮气躁,脸颊都微微泛起燥热的红晕来。 只能去外面继续练剑。 这一练就是数个时辰。 就在池愉浑身发汗的时候,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龙师弟!” 池愉一愣,立即收了剑,扭头去看,是桫椤和七叶俩兄弟。 已经八个多月没见面了,兄弟俩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对上他依旧笑脸盈盈的,十分热切,“龙师弟,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等了好久!” 池愉问:“有事吗?” “当然!”桫椤主动说:“我们终于找到了龙师弟你说的可以取代精金的材料,而且要价十分十分便宜,几十块下品灵石就能买到五十两!而炼出一柄通讯法器,只要三两重!” 说罢,七叶送上来几块巴掌大的玉牌,“我们炼出了三种,一种是炼气期修士就能使用,传讯范围相对较小,因为后面需要灵石驱动,炼气期修士资源有限,应该舍不得花太多钱在这上面,所以我们做的小了些。” “第二种是筑基期修士可以使用,这玉牌上面会有简单的功能,就是龙师弟你说可以在里面同时交流,但功能相对也较少。” “但是第三种就不一样了,是面相金丹境以上的修士,可以用神识在一个功能里跨界交流,而且可以做到留影珠的效果,并且上传到这个功能之中。” 他们一一讲解,池愉拿过来一看,都惊呆了,因为这三种,不就是现实的低端机、中端机、和高端手机的差别吗? 低端机配置低,但最基本的通讯功能是有的,相当于老年机。 但是中端和高端不仅可以通讯,还有更多的功能,比如在论坛里发帖聊天,还可以拍摄视频,并上传。 池愉承认当时他有些胡扯的成分,但没想到桫椤和七叶居然真的能整出来,他干巴巴地说:“你们也太厉害了吧?” 修真版雷总(x) 桫椤和七叶谦虚道:“没有没有,这都是龙师弟你的主意啊!就算不是我们,是别的炼器师,有龙师弟你的指导,他们都可以做出来的!” 龙师弟,是他们两个人的贵人!! 桫椤和七叶拿出一张契约,“龙师弟,我们来签个契约,之前都是口头定论,现在既然做出来了,最好还是用一个契约约束一下,我们既然承了你的恩情,又拿了你的极品灵石,自然会将这件事好好推行下去,如有背叛,则终生修为不得精进,雷劫加倍,身死道消!” 池愉虽然对灵石并没有很热衷,也不祈求长生不老飞升仙界,但送上门的灵石,他没有不收的道理,便笑着接过了契约,“我知道了。” 他扫了一眼契约,没有发现哪里有不对劲,的确按照他一开始说的三分之一的分红,便咬了手指,滴了血。 契约成立,天道见证,契约自动燃烧,他们三个人之间都有了一道无形的联结。 桫椤道:“我们已经大量生产了,并且送到了各大买卖法器的铺子,定价都是按龙师弟你说的那样,前两种价格都不超过150块灵石,但第三种,定价是300块下品灵石。” 池愉道:“你们给它取了名字吗?” 桫椤说:“当然取了,叫做通天玉符。” 池愉摇头,郑重地说:“名字要不一样!通天玉符一号,通天玉符二号,通天玉符三号。而且你们还要设计出更漂亮的玉符,卖高价,因为有些修士自诩身份,价格太低了,他们就不屑于买,设计出更漂亮的、功能更多的玉符,卖到一块中品灵石的价格,让他们能明显感到自己高人一等,便会很乐意为玉符买单。” 第93章 无事献殷勤 池愉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问:“玄寂师兄,你境界下降了是怎么回事?” 谢希夷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语气淡淡地回答道:“境界与当时的心境有关系,然而心境并非一成不变,所以会有些许波动。” 他这么说,无疑是弱化了境界下降的原因,池愉半信半疑地问:“玄寂师兄,不会是因为我吧?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心境变化了吗?” 谢希夷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与你无关。” 又用有些讥讽的语气说:“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池愉:“……哦。” 池愉不死心地问道:“真的跟我没关系吗?玄寂师兄?禅师问了我你遇到谁了,不是我的话,难道是你家里人吗?玄寂师兄?” 谢希夷直接转移话题问道:“你要督促小球修炼,不能放任他一直游手好闲。” 池愉:“我会的师兄……但是师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谢希夷道:“我要去听经进学了,有机会再说。” 说完,玉牌的光就消失了,这代表谢希夷挂电话了。 池愉:“……” 他都还没问完呢。 但是也没敢再打扰谢希夷了。 不过,真的要闭关几百年吗?一开始他传信说得可是短时间啊? * 谢希夷将玉牌收回广袖之中,下一秒,一个小沙弥就出现在了闭关室之中,“师兄。” 小沙弥声音清脆地喊道:“尊者请你去听经。” 谢希夷轻轻地应了一声。 阿耨多罗佛门,现在已经隐隐将他当成囚犯,即使闭关,都有几位沙弥和一位大和尚来坐镇,处处布满了禁制与结界,怕他出去。 谢希夷心想,他们实在多虑,他并不会出去,毕竟再散漫,他如今也的确想拔除情丝,回到正轨。 毕竟,难得善果。 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 听经结束,和尚们和谢希夷各自离去。 弘讲师找到了机会,问上善道:“尊者,玄寂境界究竟下降到何等程度了?” 弘讲师也算是玄寂现在的老师,有半个师父的恩德,很难不去关心一下。 上善道:“快跌破第二禅第一境界。” 弘讲师一惊,道:“这是为何?他心性坚如磐石,视若无物,怎会下降得如此之快?” 上善道:“染了情毒,百害无一利。” 弘讲师一愣,恍然大悟,“原来是情毒……那个人是?” 上善笑道:“自然是那个叫龙傲天的弟子。” 弘讲师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有些意料之中,毕竟那个弟子的确很招人喜欢,连他都忍不住对其另眼相看。 他问道:“既然如此,玄寂怎不还俗?若是有情牵制,恐怕也能达到渡化的结果。” 上善道:“即是情毒,那必然善果难得,自然要对其百般磨砺,才能通达。” 上善感慨道:“佛门从来都留不下玄寂,无论几生几世,皆是如此。” 自在洲尊者不在少数,也只有上善修得大神通,能看出累世因缘和合与命运。 玄寂至始至终都不属于自在洲,不属于佛门。 上善也没有想过留下玄寂,他只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 谢希夷回到了闭关室,他拿出玉牌,神识轻轻触碰,玉牌之上一个标着闪电徽样的圆点冒出了一个数字,神识轻轻点进去,便是池愉的留言,“玄寂师兄,你一开始传信不是说短时间闭关吗?怎么一下子变成几百年了?” “玄寂师兄,你真的要闭关几百年吗?” “玄寂师兄,等你休息的时候再回我信息。” “玄寂师兄……我好舍不得你。为什么一闭关就要闭关这么久呢?我干脆也闭关好了,没看见你的话,脑子就总是乱乱的,难以平静。” “还有啊,可能是晚上习惯了神识修炼的缘故,一到晚上,灵境就像是有蚂蚁在咬一样,很难受,玄寂师兄,你会有这种情况吗?你知道这种怎么缓解吗?” 谢希夷唇角不禁翘了起来,他仿佛能看到池愉碎碎念的模样。 发觉自己在笑的谢希夷,又抚平了嘴角。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质地温润的玉牌,过了一会儿,用神识回道:“服用你收集的法莲,可以缓解。” 他明白池愉为什么会有这种症状,那册子上写了,一旦神交,双方都会有强烈的依赖和上瘾症状,若是感情好,这种状态自然能增加双方感情。 但若是感情不好,这种状态持续之下就会令人备受折磨。 也就是说,神交并不是能随意展开的双修,一旦达成神交,那双方基本上就绑定在了一块儿。 其实,无数次的神交之中,大概只有一次符合了真正的神交,所以池愉的心瘾并没有那么大,尚且能够忍受。 而谢希夷修为高,又修了内法,对他基本上没有影响,不会如同池愉那般一到晚上就难以忍受。 误打误撞进行了道侣之间才会有的神交,谢希夷并不后悔。 他继续道:“你收集的那些,应该足够你使用几年,若到时候心境还是如此,我会让人给你送法莲。” 池愉很快就回复了:“我知道了,玄寂师兄。” 谢希夷看他没有再说别的话,指腹摩挲了一下玉牌边缘,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 池愉正式开始上课了。 是的没错,虽然鸿宝试炼还没结束,但弘讲师已经通知他,去禅舍上课了。 道谛禅舍回来的修士还不少,莲池不在其中,池愉毫无障碍地跟其他人聊了起来,并且把玉牌也给推广了出去,互加了好友。 “怎么没见到玄寂师兄?”有个金丹境修士问池愉。 池愉道:“他去闭关了。” “原来如此,他这次闭关多久啊?”有人问。 池愉回答道:“不知道,可能几百年,也可能几千年。” “嘶,这是闭死关啊?” “怕是要闭关成佛子才能出关。” 池愉问道:“闭关还有这种效果吗?” “龙师弟,你有所不知,玄寂师兄之前闭关半年,就炼出了四节佛骨,他天赋之高,我们都比不得。” “是啊,我到现在才炼出一段佛骨……龙师弟,你别误会,我可没想着去佛门受戒,只是佛骨也增加顿悟概率,自然是越多越好。” “禅修出去后转其他外修,都会有很多加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来自在洲进学。” “而且炼出佛骨,天克妖魔、魔族、邪修等等,日后要是有魔修给我下魔种,那是自寻死路,一进我体内,就会被佛骨绞杀。” “是的是的,佛骨是好东西,越多自身也成了法器,血肉毛发都能镇压邪祟。” “龙师弟你悟性那么高,肯定能追上玄寂师兄的进度。” 池愉赶紧问:“佛骨这么好,但是怎么炼啊?我都不知道啊。” “弘讲师上课讲的,炼制佛骨也有法门,龙师弟,你要是想要,我抄一份给你。” 池愉赶紧说:“我要我要,谢谢师兄了。” 很快,池愉就拿到了法门,一看那深奥的字眼,顿感懊恼——要是知道佛骨这么有用,他就找玄寂师兄现场教了,现在好多都看不懂。 便去问给他法门的师兄,如此一来二去,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修炼上。 数月之后,鸿宝历练圆满结束。 因为谢希夷一拖二,所以这次鸿宝历练的魁首并不是他,而是清玄和明心一组,他们竟然杀了足足三千多只妖魔。 这个战绩斐然,因此得到了罗珀奖励的两串菩提子和十几块极品灵石。 菩提子顿悟效果比清心悟道茶还好,同样也是有价无市,若是放到拍卖行去拍卖,应该能卖上几十块极品灵石。 因为这个战绩,道谛禅舍的师兄们,看清玄的目光也微微变了,与其热络地搭话,清玄倒是不卑不亢,一一回应,令人观感更好。 池愉没凑过去,他还记得玄寂师兄跟他说的那些话,而且后面半年都证明了玄寂师兄神通了得,清玄大概率如他所说那般,十分的表里不一。 虽然池愉很警惕,不去与清玄搭话,但清玄对他似乎很有好感,领了奖励回来后,竟是坐到了他身边。 “清玄师兄。”池愉忍不住说,“这是玄寂师兄的位置。” 清玄道:“我听说,玄寂师兄在闭关。” “是的是的,玄寂师兄在闭关,但是这个位置是他坐的。”池愉压低声音,小声地说。 清玄顿了顿,道:“我想与龙师弟你说话,暂且借用一下玄寂师兄的座位。” 其实,禅舍的座位并不是固定的,是大家随便坐的,只是也有些许默契,若是他人习惯坐的位置,别人也不会夺人所好。 因此池愉说的这些话,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也明显地表露出了些许偏好——他并不是很待见清玄。 清玄发现了池愉这种变化,明明一开始还对他笑,态度松懈又宽和,但现在却充满了戒备。 这样的变化,清玄理所当然地认为与玄寂有关。 他倒是不知道,玄寂背后也会说人坏话,实在过于幼稚了。 清玄心里淡淡地想,面上继续道:“龙师弟,我得了这串菩提子,我想,你会需要它。” 说完,他将鸿宝历练所得奖励,那串晶莹剔透的菩提子,取了出来,放到桌面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推到了池愉面前。 池愉一愣,“你要给我?” 清玄颔首。 池愉惊了,“为什么啊?” 清玄道:“因为,我想送与你。” 第94章 异地情侣 谢希夷以己度人,便觉得那个叫清玄的用心险恶,难免多说了几句,“池愉,切记我说的话,离他远些,不要听他花言巧语,也不要与别人神识修炼。” 池愉自然满口答应,“我知道了玄寂师兄,我不会的,我只跟玄寂师兄你神识修炼——哦,还有小球,等小球筑基期了,我像玄寂师兄帮我一样,去帮帮小球。” “……”谢希夷语气严肃地说:“不行。” 池愉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谢希夷道:“即使是小球,也不可以。没有原因,就是不行。” 池愉:“……” 那你也太霸道了吧! 谢希夷缓和了语气,说:“你的灵境已经都是我的灵韵,你与小球修炼,会影响我的心境。” 池愉:“……哦。” 池愉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谢希夷转移话题道:“小球,你让同在苦谛禅舍的桫椤与七叶多多关照。那个叫明心的修士,你叫小球不要与他接触。” 池愉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他神识轻轻一动,回道:“我知道啦,玄寂师兄,你放心就是了。” 虽然闭了死关,但玄寂师兄还是很操心他们。 池愉这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成熟了,老是因为自己单方面想念他,就给他发这么多信息打扰他,这实属不应该。 池愉暗暗下了决定,控制自己找玄寂师兄的次数,让玄寂师兄能够安心闭关。 这般想着,池愉后面半个月,也如实地做到了。 从每天都要给谢希夷发一些信息的高频率,直接变成了之后都没有再发过。 他静下心来,进入了深度禅定,那种心境宛如蚂蚁在啃噬的感觉便悄然而退,再辅以他收集的谢希夷的法莲,基本上再也没有犯过心瘾了。 然而他以为的为谢希夷好,却令谢希夷心绪不宁起来—— 池愉为什么,不再找他? 是因为那个清玄吗? 谢希夷很难不多想。 他没有主动去找池愉,他在控制自己,但持续数个日夜,那个薄薄的玉牌上,都毫无动静,令谢希夷心境再次不稳。 为什么不找他? 谢希夷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他难以遏制地出现了诸多联想—— 池愉心性虽坚定,但面软心软,只要那个叫清玄的脸皮厚些,不要脸些,总能磨得池愉心软。 毕竟那名叫清玄的修士,并未明面上对其做出不妥的举动,并且在师兄面前多有维护。 若是清玄三言两语哄骗了池愉与他神识交流,如他一般将灵韵注满池愉的灵境…… 一联想到这种情况,谢希夷再难以忍受下去。 他从蒲团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解开禁制,就要出去。 然而守着他的大和尚立马察觉到了禁制的松动,闪电一般出现在谢希夷面前,“玄寂师弟,你要去哪儿?” 谢希夷语气恭敬道:“师兄,我有事,请给我两个时辰。” 大和尚双掌合十道:“玄寂师弟,尊者发话,除听经之外,你不能离开闭关室一步,还请师弟谅解,不要为难吾等。” 谢希夷道:“看来是说不通了。” 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大和尚,大和尚大喝一声,浑身泛起金光,将谢希夷的攻击震开,声音洪亮道:“玄寂师弟,我修得第三禅少净天境,你打不过我,请回去吧!” 谢希夷收回被震得鲜血淋漓的手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闭关室。 大和尚收了神通,重新布下了禁制。 谢希夷察觉到禁制比之前更强,轻易破开不得,垂下眸子,重新拿出了那片薄薄的玉牌。 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玉牌的边缘,终究是控制不住,用神识发去了一条讯息。 而这个时辰,池愉正在应对清玄。 这些天,清玄没少来找他。 池愉不禁感慨于自己的王霸之气简直无差别吸引npc,但他说实话,其实没有什么收小弟的兴致,一方面小弟好难管理,另一方面,小弟争起宠来,也跟开后宫没什么区别,勾心斗角的,看小球和巫云苏就知道了。 巫云苏如今已经成功引气入体,到了炼气二层,这个修炼速度算得上非常快了,这跟巫云苏本身的天赋多少有些关系。 没了玄寂师兄的压制,池愉都抓到好几次巫云苏给小球下蛊,让小球非自愿给巫云苏挠痒痒、洗衣服、端洗脚水等等。 偏生被他抓到后,又用那张格外漂亮的脸眨巴着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责备的话语池愉也就说不出口,只能气势弱弱地警告巫云苏不准再给小球下蛊。 巫云苏长到十三四岁后,再叫池愉爹,池愉就觉得怪怪的,再怎么样,他十八岁的人也生不出十三四岁的儿子啊,干儿子也怪怪的。 所以就让巫云苏换个称呼,直接喊他哥哥就行了。 巫云苏还不太愿意,觉得哥哥没有爹亲近,死活不肯换称呼,又折了个中,干脆两个都不叫了,只会用那双漂亮的、隐隐发紫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池愉,借此来逃脱一切责罚。 池愉夹在巫云苏和小球之间,简直左右为难,两个人都已经快要端不平这个水了,再多来些小弟,那他能公平地踢翻所有的碗,搞不好因爱生恨,把他给捅了。 池愉只好婉拒收小弟这个选项,再加上玄寂师兄耳提面命,他更不可能收清玄师兄当什么小弟了。 但清玄师兄好像看不懂他的婉拒似的,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往他这儿送,有些值钱,有些不值钱,看着十分真诚地想与他交好,反倒很难与其撕破脸皮。 池愉只能陆续都送给止观、桫椤与七叶。 他想清玄师兄应该是知道他将他送的东西转手送人了,因为止观、桫椤和七叶,和清玄师兄的师弟明心在一个禅舍里。 就算如此,清玄师兄还坚持地送东西,让池愉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他也没有接触过这种人。 “清玄师兄……”池愉正想跟清玄说点什么,就突然感觉自己怀里的玉牌震动了一下,他立即拿出了玉牌—— 他有好几个传讯玉符,但是只有一个玉符是被他贴身存放,其他的玉符都被他放到了须弥戒之中。 这个被他贴身存放的玉符自然是能跟玄寂师兄传讯的那一枚。 他拿起玉符,用神识一链接,打开闪电徽样的图案,玄寂师兄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你现在在做什么?”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好普通的开场白,但是,也显得好生涩,这是玄寂师兄闭关后第一次主动找他。 池愉回道:“玄寂师兄,我现在在宿舍里。” 谢希夷很快就回了,“身边都有谁?” 池愉:? 池愉不禁看了一眼清玄,清玄那双清冷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他,神色似乎有些冷,但是池愉并没有将他的感受放在心上,他对他笑了一下,说:“清玄师兄,请你稍等,玄寂师兄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一趟。” 他说完,不等清玄师兄回应,就步伐匆匆地出了门,走了很远后,才理直气壮地回答谢希夷道:“玄寂师兄,我身边没有人啊。” 谢希夷却道:“你十息之后才回我,你撒谎。” 池愉:“……” 不是,玄寂师兄,这你也推算? 池愉便只好老实地回答道:“玄寂师兄,刚刚清玄师兄又来找我了,我怕你多想,所以才骗你的,我不是故意的。” 谢希夷在那边沉了脸色,果然,他不禁站了起来,走出了闭关室,禁制浑厚的灵力呈现出波光粼粼的金红色,他在短时间内难以突破。 大和尚见他伫立在门口,苦口婆心劝道:“玄寂师弟,请你静心修炼,莫要为俗事分心,我是万万不可能放你出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谢希夷没理大和尚,他移开目光,用神识问池愉:“他为何来找你?” 池愉说:“清玄师兄应该是被我的王霸之气震慑,想拜倒在我的法袍之下,当我的小弟。” 谢希夷讥讽道:“他那样的伪君子,怎么可能会屈居人下。” 池愉虚心请教道:“玄寂师兄,我应该怎么办啊?我也不想跟他接触,但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对我好好的,我也不好跟他撕破脸皮。” 谢希夷没说话。 在他看来,这个清玄必定对池愉有不轨的心思,要让他知难而退,让他知道池愉是谁的人,便是个极好的主意。 但……不行,他没有理由。 谢希夷只能说:“不要回应他,不要看他,不要对他笑,只能如此。” 池愉:“我明白了,冷处理,冷暴力是吧,虽然对于我来说,有些难度,但是我会尽力的。” 又问道:“玄寂师兄,你现在修炼得如何?你不是闭死关吗?一直回我信息没有关系吗?”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道:“你不用操心,我一切都好。” 池愉说:“好吧,玄寂师兄,你在里面好好修炼,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虽然你不在,但是我还有莲池师兄、无忧师兄、境心师兄……”他将道谛禅舍有些本事的师兄都念了一遍过去,“如果我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们都会搭把手的,你就放心吧,我在外面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谢希夷:“……” 虽然是件好事,但他听在耳朵里,并不觉得高兴。 他有些疑神疑鬼地说:“你……不要与他们太亲近,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保留七分余地。” “我知道啦,玄寂师兄,你有点啰嗦喔。”池愉说。 第95章 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池愉又发了几条信息,却发现那边没有回复了。 池愉纳闷,“玄寂师兄?玄寂师兄?你去修炼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希夷那边回复了:“去无量秘境修行,收不到传讯,等我回来。” 之后,谢希夷那边就怎么都没有回复了。 池愉:“……” 什么情况啊!? 他只能收了玉符,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结果进了屋,发现清玄居然还没有走,面前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小球满脸怨念地重新去沏茶。 “清玄师兄?你还没走啊。”池愉坐下来,说。 清玄平淡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龙师弟,你一直在与玄寂师兄传讯么?” 池愉叹了一口气,说:“是的。” 清玄捕捉到了池愉眼瞳里流淌过的情绪,心中一突,低声问道:“玄寂师兄,不是在闭死关么?龙师弟你与他保持联络,应当会影响他修行吧?” “那也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池愉毫不掩饰地在他人面前表达自己对玄寂师兄的感情,“清玄师兄,这一年来,我跟玄寂师兄几乎天天都在一起,现在突然分开,很难不去想念。” 说完,池愉忽地意识到不应该跟清玄说太多,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清玄师兄,我要去修炼了,你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赶客.jpg 清玄:“……” 他轻轻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清玄起身,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小球将茶水端上来,给池愉沏了一杯茶,说:“他终于走了,你走了之后,他喝了三杯茶水,倒是面不改色,他到底想干嘛?” 巫云苏在旁边说:“茶水好,他没喝过。” 小球:“……狭隘,你太狭隘了!” 巫云苏默默地走到了池愉身边,挽住了池愉的手臂。 池愉低头一瞥,看见他手臂上挂着的白蛇,伸手将白蛇扯下,走到外边儿放生了,回来对巫云苏说:“这罗珀里面的蛇不能拿来炼蛊啊,炼不出来的。” 巫云苏辩解道:“我没炼,就是玩。” 池愉:“嗯嗯,你没炼,玩了也记得放回去。” 巫云苏:“哦。” 小球想起什么,问道:“傲天哥,殿下找你有什么事儿吗?” 池愉道:“没什么事儿。” 他想了想,笑起来,说:“感觉我好像望夫石。” 小球:“望夫石?” 池愉便跟小球讲了望夫石这个典故。 小球:“……” 他有些好奇地问池愉:“傲天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跟殿下是那种关系吗?” 池愉:“嗯?什么关系?” 小球道:“那个……就是,夫妻。” 池愉:“啊??小球你在胡说什么?” 小球说:“你刚刚自己都说了你像望夫石。” 池愉道:“只是比喻,比喻!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夫妻之情这一种感情的,我与玄寂师兄,是高于爱情的感情,我们互相信任、互相依赖,是最好的朋友,是可以依托后背的同伴,我们之间的羁绊,难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生死之交。” 小球:“……” 看来狭隘的是他才对。 是他多心了。 * 清玄回到了宿舍,明心的讯息纷至沓来,“师弟,你回来了么?” “师弟,这个玉符真好用,传讯居然没有一点延迟,那个叫平心而语的论坛,我也进去看了看,居然有不少人在里面交易东西,倒是很方便。” “师弟,你回来了吗?又去讨好那个龙傲天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他居然一点都无动于衷,怕是喜欢女人,要不然你整点那种丹药,生米煮成熟饭——听说神交能令人上瘾,你就与他神交,他便没了你就不行了。” 清玄终于回他道:“师弟,你又出这种馊主意,不必再说了。” 有些时候,清玄听明心说话,都会感觉到全身血液往脑门涌。 明心之前是仙二代,他的亲父便是清玄的师尊,清玄天资不错,因而成了对方的首徒,之后宗门被灭时,师尊更是为了救他被魔修杀害。 明心目睹了这一切,清玄便不可能与他切割干净,只能与其绑在一块儿。 虽明心头脑简单,为人霸道,但好歹也听他的话,多少也算个帮手,所以即使有诸多摩擦,清玄也都忍了。 在这个肉弱强食的修真界,独身一人总要艰难许多,但两个人一起,便稍微会容易一些。 明心满口答应不再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那该死的邪修,非要我们为他找个躯体夺舍才肯说秘密,蛮荒之地的修士都被妖魔杀绝了,哪有修士让他夺舍?罗珀就更不可能了,要是咱们有什么异动,那些禅师立马就能发觉。” 清玄道:“此事不着急,总能找到机会的。” 明心又夸起这个传讯玉符好用,“这玩意儿太好用了,那邪修金丹境六层,神识比我们强多了,平常交流少不得被他偷听,现在好了,用玉符就避免了他人耳目,太好用了。” “要是桫椤和七叶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我今儿去讨好了这兄弟俩,他们倒是挺好说话,但是一提参一脚玉符的生意,就对我摆脸色,啧,狗眼看人低,我手里好歹也有些钱,两块极品灵石肯定是拿得出来的,两块极品灵石能买多少玉符……” 他絮絮叨叨个没完,清玄不禁伸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打断了他,“师兄,你根基已经受损,现在重点是修炼,而不是这些俗事上。” 明心道:“修炼也需要钱啊我的好师弟。” 清玄道:“我听弘讲师说,两个月之后自在洲会有一个秘境开启,趁那个机会,为浮沢找一个夺舍的躯壳,要在筑基一层至三层,就算他夺舍了对方,我们也能够压制驱使他。” 明心道:“明白。” 清玄收了玉符,将目光落到了龙师弟宿舍所在的方向。 他要怎么得到龙师弟? 既然一味地讨好无用,那便只能用些手段了。 * 池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完后有些美滋滋地说:“一定是玄寂师兄在想我。” 旁边的小球:“……” 这是怎么联想到一块儿去的。 * 日子不急不缓地,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谢希夷都没有再联系过池愉。 池愉试探性地发了一条讯息过去,结果没能成功。 池愉去问了桫椤和七叶两兄弟,才知道玄寂师兄去了秘境的话,那就没办法联系上了,讯息也传送不过去。 你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jpg 池愉感觉天都塌了,“糟糕!!忘记问玄寂师兄去秘境里修炼多久了!” 桫椤和七叶看他崩溃的表情,略微有些奇怪,“龙师弟,闭关很正常,你要是觉得很难等,那你也闭关吧。不过这事儿得推一推,还有一个月,从南那边有个秘境就要开启了,这是自在洲每十年会开一次的秘境,今年正好赶上了时候,那秘境里头有不少奇珍异物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你可千万不能错过。” 池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依恋玄寂师兄!? 池愉从小到大的朋友真的不少,可以说非常多。 他幼稚园时期,就有很多小孩粘着他,玩过家家的时候,甚至有三四个男孩和五个女孩打起来,就为了争夺池愉新娘这个身份。 到小学的时候,也是众星捧月,有不少玩得很好的朋友,初中、高中皆是如此。 但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的朋友阶段性很强,如果能一起升入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那倒还好,一旦有一点偏差,社交的圈子就自然而然地错开,再好的友谊,也会慢慢地淡化,被新的关系覆盖。 可以说,池愉从来都不缺朋友,也习惯了阶段性的友谊,分别与他而言,都是能泰然处之的事情。 他并不会拘泥于一段关系里无法自拔。 但只有面对玄寂师兄,他竟然会如此舍不得。 会如此地……依恋。 池愉心里很明白,如果有一天他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与玄寂师兄的感情再好,都无法令他留下来。 这是绝无可能更改的事实,他心里十分明了,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做那个平平无奇的高三生,高考、上大学,按部就班的工作、或者接手父母的产业,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 他心里其实都非常清楚,诸多种种,却都并不妨碍他此时这般依恋玄寂师兄,光是看着师兄,便觉得无比安定且充满喜乐。 池愉不禁想,或许他比想象中的还更要喜欢玄寂师兄。 喜欢那个毒舌却心软、高傲又优雅、包容又体贴、强大又可靠的玄寂师兄。 他不是莲池师兄,不是无忧师兄,仅仅是他的玄寂师兄。 他是不一样的师兄,他于他的意义并非只是五百年前的反派谢希夷那般简单。 池愉有时候想,或许他打心底里是需要玄寂师兄这样一个人的。 他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总是成为他人的依靠,有时候也需要别人做他的依靠—— 当然,作为男子汉,也并非一定需要人依靠,但这种东西,就像核武器,你可以不用,但是你不能没有。 不能否认,玄寂师兄给了他很强的安心感,这种感觉就像重新回到了父母的羽翼之下。 不管怎么说,既然玄寂师兄闭了死关,了无音讯,那他也得轻轻地放下了。 第96章 一日为师 池愉看着自己手上的电话线手环,感到不可思议,又联想到昨天晚上梦—— 难道不是梦? 池愉百思不得其解,便先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不再去想——也想不出什么缘由来,再想就浪费时间了。 “昨天迷迷糊糊睡得好冷啊。”小球醒来后,跟池愉这么说,“傲天哥你也觉得冷是不是?所以给我们盖了被子。” 池愉应了一声,控制不住地多想了一下——反派谢希夷好像就是这种体质。 一到晚上,谢希夷周遭的空气都是冰冰冷冷的,进他房间的时候,蜡烛上的火苗都能结一层冰。 再联想到玄寂师兄说过的邪修都有浑身气血凝滞的情况,好像能够对上。 但是,这可能吗?玄寂师兄去了无量秘境修行,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变成邪修了。 若是变成邪修,上善尊者肯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所以,应该是多想了。 这手环可能是系统吐出来的。 池愉将电话线手环丢进了低阶储物袋之中,和他的试卷、蚊香拍等等杂物放到了一块儿。 下午的时候,桫椤和七叶过来给他送灵石。 贩卖通讯玉符的事情池愉基本没插手过,只是背后给他们些许指点,兄弟俩就能办妥。 几个月,连罗珀的各位弘讲师、甚至佛门的和尚们都用上了通讯玉符,这个市场太广阔了,他们炼制多少,就能卖多少,供不应求,一点都不夸张,简直坐拥了金山银山。 因此兄弟俩一直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能不高兴吗?不出意外,他们这辈子的修炼资源都是不愁的了,大乘渡劫只要时间,总能修炼到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眼红他们的生意,但是背靠罗珀,桫椤和七叶一点都不担心有人弄他们,就算是来罗珀进学的,并不会去佛门受戒,但一天是罗珀禅门弟子,就受罗珀保护,罗珀护不住后面还有阿耨多罗佛门呢! 好歹阿耨多罗佛门也是自在洲第一佛门,这种大靠山,谁来都得掂量掂量。 他们还招揽了许多炼器师过来一起炼制,已经能做到池愉所要求的工业化生产,一炉就能炼出个几百枚玉符。 除了上课,就是去炼器,几个月来,已经成功卖出去了几万枚。 他们过来给池愉送的灵石是三块极品灵石五百块中品灵石765块下品灵石。 池愉投资了五块极品灵石,现在都快回本了,还仅仅过去了几个月而已。 池愉收下了灵石,对他们说:“我没那么缺灵石,你们一年给我送一次就好了。” 七叶忍不住问他:“龙师弟,你就不怕我们偷偷做假账吗?” 池愉笑了起来,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们做了假账,就是我看人不准,下次注意就是了,如果总是疑神疑鬼,怕这怕那,人会很累的。” 七叶心中微动,笑了起来,道:“龙师弟,难怪你能去道谛禅舍,这样的觉悟,我甘拜下风。” 虽然签了契约受天道监察,但其中仍然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龙师弟对这些完全不过问,令桫椤和七叶都感觉到了疑惑——在灵石上,连亲兄弟都可能会反目,龙师弟对他们未免过于信任了。 现在一问,才知道龙师弟心性是何等豁达。 他们是多么幸运,能得到龙师弟的点拨和帮助,他也不以此为恩德,姿态依旧平和开朗。 桫椤私底下和七叶感慨道:“龙师弟这般好,我竟不知道如何报答他。” 七叶道:“多给他赚灵石,便是报答他了,这还用得着想吗?” 桫椤道:“不,七叶你不知道,龙师弟对灵石并不如何看重,我想要能够如他对我们一般,雪中送炭,而并非锦上添花,如此,我们才能回报他。” 七叶道:“我想,龙师弟也并非是为了回报,才帮助我们。” 桫椤道:“所以才显出龙师弟的境界之高。” 在这个人人都以自己为至高点的修真界,竟然还会有龙师弟这般为认识不久的人出谋划策发家致富的人,这是何等慷慨的胸襟? 他想道谛禅舍的诸多弟子,都不会像龙师弟这般宽和待下。 修真界不仅弱肉强食,也非常慕强,他们虽然修为高,是金丹境,但在苦谛禅舍,年纪也一百多岁了,潜力是远远不如龙师弟的。 结果龙师弟并没有以此为傲,凌驾于他们之上,反而依旧和初见那般宽和,还帮助他们解决了灵石的难题。 说实话,这已经算是再生父母了。 作为散修,为了罗珀每个月十几块中品灵石,千里迢迢来到自在洲,之前为了修炼资源愿意做大家族的仆从做许多脏活累活,虽是金丹境,却也不会受人尊敬。——这也是很多散修难堪的处境。 结果现在,龙师弟直接给了他们能够安身立命的资本。 一些天才的创意他们脑子想几千年都想不出来,龙师弟不要钱地直接说了出来。 只有经历过修真界残酷的冷暖,才知道他这个举动有多么的令人感动。 桫椤很想说,他这条命愿意交给他驱使,但又知道,龙师弟绝对不会收下。 只能将这份心意暂且放在心里,只等着有朝一日能够为龙师弟做些什么。 池愉不知道他们俩会想这么多,他也没将这门生意太放在心上,他修炼十分节省灵石,到现在都没花上超过一块极品灵石,而且他须弥戒之中还有百来块极品灵石,说实话,够用个几十年了,实在是不缺灵石。 他什么时候都没穷过,对钱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就算桫椤和七叶做假账,他能拿到分成,也跟地上捡来似的,多了少了他都没那么在意。 如果他们俩真的做了假账被他发现,对他来说,也只是失去两个聊得来的朋友而已,其他也不会令他多想。 这种事情不会在他大脑里停留超过五秒的时间。 池愉收了灵石,送走桫椤和七叶后,又迎来了弘讲师。 弘讲师与他关系不错,一进门就对池愉说道:“龙小友,你修为已经筑基五层,想必鸿宝历练对你来说助益颇多。” 池愉嘴甜道:“这起码有八成是老师您的功劳,我想着老师您上的课,不知不觉就有了许多新感悟,不知不觉就顿悟了,老师您是我的恩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与我父亲有何异处?” 沏茶过来的小球都听呆了,这短短几句话,就将弘讲师抬高到父亲的高位,那弘讲师怎么不可能拿出些父亲的姿态? 他扭头去看弘讲师反应,果然看见他眯眼笑了起来,取出一枚须弥戒,“好孩子,既然你都快认我做亲父了,我又怎能对你小气,这枚须弥戒收下吧。” 池愉惊讶地摆手,“这可不行,老师,这这太贵重啦!” 几次相处,弘讲师还能不了解他,笑眯眯地塞到他手里,“别装了,想要就收下吧。” 池愉乐了,将须弥戒合在掌中感谢道:“谢谢老师!你对我也太好了,以后我铁定给你养老。” 弘讲师道:“养老就不必了,再过个两千年,我或许就飞升了,你那时怕也才合体境,怕是赶不上了。” 寒暄完,弘讲师说明了来意,“下个月有个秘境就要开启了,那秘境十年一次,其实并不算有多难得,但里面灵气很浓郁,有佛门至宝失落在那儿——寒山尊者给你的那个珠子,你可带着?” 池愉一愣,才想起来他还有这玩意儿,在须弥戒里掏了半天,才掏了出来,“是这个吗?” 弘讲师:“……”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问:“你是拿它当杂物了吗?” 池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寒山尊者说这个能让我达成心愿,但是我心愿太遥远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所以……” 弘讲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这东西,也是佛门至宝,同时也是正物,能监察拥有者是否拥有佛子的资质。” 他接过池愉手里的明珠,仔细端详,很快,眸中泛起异彩,唇角弯起,笑道:“你已经将它填满了。” 池愉愣住,“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弘讲师道:“既是佛门至宝,自然非比寻常,你果然拥有佛子资质。” 池愉赶紧说:“可是老师,我不想当佛子。” “我知道。”弘讲师将明珠递给他,“你知道它为何是佛门至宝么?” 小球沏好了茶,端送上桌,巫云苏也从厨房出来,送上来了几碟刚做好的点心。 弘讲师顺手就拿了一块放到嘴里,赞赏道:“好吃。” 巫云苏腼腆一笑,冲小球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小球:“……” 这种小争端,池愉压根就没有注意,他问:“老师,为何?” 弘讲师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水,笑道:“因为它可以许愿。” 池愉:“??” 许愿? 池愉心跳加速,“老师,您细说。” 他将点心推到弘讲师面前,又亲自上手,为他重新沏了一杯茶,来彰显自己的殷勤与急切。 弘讲师看他这模样,不禁笑了起来,他道:“这颗明珠,填满之后,就可以规避一些天道之下的法则,比如,人死不能复生——没错,用这颗明珠,就可以达到令死人复生的神效,但也有限制,需要人死的时辰不超过12个时辰。” 池愉对这个倒是没有很激动,因为他也拥有这个技能。 弘讲师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道:“若是飞升遇到了会令人身死道消的雷劫,也可以用这颗明珠来逆转结果,增大飞升几率。” 第97章 夺舍 池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感觉头疼得厉害。 正艰难地撑着额头坐起来,就听见旁边一道清冷的声音道:“龙师弟,你醒了。” 池愉一顿,循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清玄,他端着一张俊秀清冷的脸孔,此时正用带着些许关怀的表情看着他,顺便伸手递过来一块用灵泉水打湿的手帕,“擦擦脸。” 池愉没有接,而是转脸打量周遭的环境。 清玄被其冷落,神色微微一变,又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情绪,将那打湿的湿手帕收了回去。 莲池从另一侧快步走回来,他浑身真气上涌,一看就是刚刚战斗过,他道:“青玄师弟,你果然没说错,那边有几只妖兽,我已经杀掉了。” 清玄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在此地稍作休整。” 莲池看见池愉醒了,笑道:“龙师弟,你醒了啊,今年秘境好像改了,之前都是组队进入,现在竟然将队伍打乱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池愉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 莲池关心地问道:“难受吗?因为秘境是另一个空间,所以进来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 池愉缓了缓,说:“好多了。” 莲池看向清玄道:“清玄师弟,我们要去和静观师兄汇合,你呢?” 清玄道:“我与你们一起。” 莲池道:“也好,如此互相也有一个照应。” 天罡秘境很大,大到一眼望过去看不到边际。满地都是灵植,有些值钱,有些不值钱,他们都有目标,所以并没有看这些灵草。 莲池拿出一份地图,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在这块儿。” 他伸手指了一块地方。 池愉凑过去看了看,问:“莲池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莲池笑道:“你看那儿有个峡谷,这里应该是青鸾鸟的巢穴,青鸾妖兽修为有合体期,我们打不过它,不过幸运的是它生性温和,并不会主动攻击人。” “哦,这样啊。” 清玄看着他靠着莲池,眉心微微抽搐了一下——之前,在极乐城,龙师弟也是这么对他说话的。 自从极乐城出来之后,他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清玄心中浮起一抹燥意,他对玄寂的反感更深。 储物袋之中的魄珠轻轻动了动,清玄收敛心神,知道浮沢在提醒他给他找夺舍的躯壳。 但他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清玄看了一眼莲池——这人很碍眼。 池愉不知道清玄在想什么,他跟莲池商议:“我们现在是先去找神草还是先去找静观师兄?” 莲池道:“还是去找静观师兄比较好,毕竟我想要的无定神草守护妖兽是元婴期,只有静观师兄能帮我打死那妖兽。” 池愉道:“那我们先去找静观师兄吧,玉符能用吗?” 莲池笑道:“能用,龙师弟,你们这个玉符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很方便,我已经跟静观师兄联系过了,他在西南方向,离我们这儿很远,已经往我们这边赶了,不过我们也不能不动,往这个方向看看有什么能用的都薅上。” 池愉:“ok。” 池愉不跟清玄招呼,莲池只好接过了这个重任,他扭头问清玄:“清玄师弟,你不是和明心师弟组队吗?你不去找明心吗?” 清玄不止跟明心,还跟灭谛班另一个金丹境弟子一起,但那金丹境弟子比较高傲,清玄与他合不来,明心与他更是合不来,进入天罡秘境后都没想过找对方。 至于明心,清玄意识到,有明心在,他接近龙师弟只会难上加难,因此暂时也没有打算汇合。 清玄回答道:“我与你们一起。” 莲池:“噢,那太好了,清玄师弟剑术了得,也是一个极强的战力,欢迎欢迎。” 说罢,气氛就冷了下来。 莲池不仅挠头,看向了池愉,传音问道:“龙师弟,你与清玄师弟有什么矛盾吗?” 池愉回道:“没有啊,只是玄寂师兄让我不要理他。” 莲池:“……” 他心想,十有八九是玄寂师兄嫉妒了。 果然,一旦染上情爱,就算是未来佛子,也难免变得小肚鸡肠。 很会活跃气氛的龙师弟不负责活跃气氛,莲池也难以为继,只好昧着良心和池愉一起将清玄放置play了。 没过多久,他们路过了一个很漂亮的湖泊,那有一大片的莲叶和莲花,莲花香味儿浓郁,空气都变得十分清新清爽。 莲池拿出地图,看见了标记,说:“这里有五彩莲花,能炼制护身法器,价值九百块中品灵石,看到湖泊中心了吗?有神光逸散,我们刚好赶上了五彩莲花成熟期——龙师弟,清玄师弟,准备好。” 莲池修为最高,所以理所当然地得到了领导的权利。 池愉没有异议,清玄也沉默地抽出剑来。 两人看着体型都挺拔纤瘦,但真正的少年只有池愉,清玄都已经一百多岁了,而池愉才刚十八岁,在寿命有五百年的筑基期修士里,算得上非常非常年幼了。 清玄上前一步,护住池愉,低声道:“龙师弟,你站到我身后。” “?”池愉说:“清玄师兄,我现在很强,不需要你保护。” 他撩起自己宽大的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臂,做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看见了吗?我的肱二头肌。” 清玄见他终于与他说话,唇角不禁翘了起来,他目光落到了他纤细洁白的手臂上,语气淡淡地说:“有吗?” 池愉另一只手指了指手臂鼓起来的薄薄肌肉,“这儿,在这儿,我已非昨日阿蒙,请清玄师兄不要看轻我。” 清玄语气轻柔了几分,“好。” 莲池忽然道:“糟了,有人过来了。” 池愉收敛心神,循声看去,果然看见了几个别的禅门的弟子大步赶过来,看见他们,立即开口驱赶道:“我们先来的,请各位师弟去别处吧。” 池愉诧异与对方的厚脸皮,回击道:“这五彩莲花与我们有缘,合该是我们的,请各位师兄去别处吧。” “看来说理是说不通了。”对方抽出剑来。 池愉:“……” 原来外边儿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这种风格吗? 莲池也抽出剑来,说:“来吧,用实力说话。” 很快,剑光飞掠,莲池与对方为首的弟子打了起来。 几招之后,那名弟子落败,负伤落地,他捂着伤口道:“这处机缘就让给师弟你了,不愧是罗珀弟子,我们走。” 池愉:“……” 嗯,也算是有武德。 等那几名禅修弟子走了之后,莲池吩咐池愉和清玄道:“五彩莲花的守护妖兽一般都是水系妖兽,你们要注意水下,我们从这个方向一起攻过去,拿到五彩莲花就走,不要逗留。” 池愉应声。 虽然池愉一直牢记玄寂师兄的告诫,并不想理会清玄,但清玄的实力的确很高。 三个人的合作也非常默契,一起合作杀掉水下伏击的一只金丹境锦鲤妖兽,很快就采到了五彩莲花。 清玄甚至还多采了一柄五彩莲花结成的莲蓬,递到了池愉面前,声音清冷道:“龙师弟,这个送给你。” 池愉:“……” 他愣住,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接,毕竟刚刚还很默契地合作过,现在拒绝好像很不近人情。 就在这个时候,莲池为他解围了,他一把夺过清玄手里的莲蓬道:“五彩莲蓬,这是好东西,吃了也能增加顿悟的几率,清玄师弟,这个就给我吧,我用清元丹跟你换。” 清玄:“……” 他语气冷了几分,“莲池师兄,这是我送给龙师弟的。” 莲池问池愉:“龙师弟,这个莲蓬能让给我吗?” 池愉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对清玄道:“清玄师兄,你给莲池师兄吧,他比我更需要它。” 清玄沉默,那莲蓬便落到了莲池手里。 “不好,不能久呆,赶紧走,有元婴妖兽过来了。”莲池收了莲蓬,向清玄丢了一瓶清元丹,感觉到了湖泊深处的异样,语气严肃地开口。 三个人都不敢耽误,立马远离了湖泊,果然没多久,三人就听到了湖泊所在的方向传来的妖兽愤怒的咆哮声,那声波气势宏大,直贯云霄,光是听到,便觉得气血震荡,头晕耳鸣。 池愉心有余悸道:“这就是元婴期妖兽吗?气势比一些元婴期修士还强。” 莲池道:“妖兽的元婴期修为换算成修士的修为应该有化神期,幸好我们跑得快,否则我们三个人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顿了一下,发觉清玄一直看着他,便问:“清玄师弟,有事吗?” 清玄垂下眼,道:“无事。” 越来越碍眼了,莲池师兄。 莲池也没有在意,拿出地图继续道:“静观师兄肯定也没这么快过来的,这一路上的奇珍异宝只要有机会,他和无忧师兄肯定都不会放弃,我们一边搜刮修炼资源,一边过去与他们汇合。” 池愉凑过去跟莲池一起看,两个人靠得很近,甚至池愉不知不觉地伸手挽住了莲池的手臂,将脸贴在莲池的肩头去看。 清玄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垂下了眼。 他拿出魄珠,传音问浮沢:“想要这具躯壳吗?” 浮沢认出了旁边的池愉,他心里一惊,面上不显,回道:“你说得是那个金丹境?” 清玄:“嗯。” 浮沢:“不行,筑基期这个修士与玄寂关系匪浅,当初我和我朋友只是差点截杀他,就被玄寂追杀到这种地步,若是夺舍了筑基期修士的朋友,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都会被玄寂找出来的。” 第98章 是不是想吃奶 池愉等了两个时辰,心里有些惴惴,他拿出玉符,重新联系莲池,“莲池师兄,你现在在那儿?你没事吧?你说个地址,我过来找你?” 这时候,莲池终于回他了,“龙师弟,我没事,你放心,我现在有点事,先不跟你汇合了。” 池愉:“?莲池师兄,那我是等你,还是?” 莲池道:“我让清玄师弟去找你,你与他一起吧。” 池愉嘀咕道:“可是,我不想跟清玄师兄一起。” 莲池道:“清玄师弟人不错,实力也好,你跟他在一块儿我放心。” 池愉笑了起来,“莲池师兄,你也看轻我。” 莲池道:“哪有,毕竟人心险恶,多个人也多个照应,不是吗?” 池愉道:“行吧。” 莲池问:“你现在在哪儿?” 池愉便说了他的地址。 很快,莲池道:“你在那儿别动,我让清玄师弟来找你。” 收了玉符,没多久,池愉就在禁制里看到了赶过来的清玄。 池愉收了禁制,清玄看见了他,落到他身前,衣决飘飘,身姿很是肆意风流,偏偏又端着那张清冷禁欲的脸,看着就很有反差。 “龙师弟。”他望着池愉,声音清冷地道。 “清玄师兄,我们还是快些赶路,与静观师兄汇合吧。”池愉不冷不热地说,又问道:“莲池师兄没有跟你说他要去做什么事情吗?” 清玄一顿,道:“他遇到了在其他禅门的朋友,所以……” 他没有说完,但池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有些疑惑地说:“不对啊,莲池师兄怎么可能会丢下我?” 清玄道:“他托我带你去和静观师兄汇合。” 池愉心道,那更不对了,莲池师兄明明知道他被玄寂师兄告诫不能跟清玄亲近,又怎么会将他托给他。 不过,池愉也找不到其中漏洞,只好说:“好吧,那我们先搭个伙吧。” 清玄轻轻地“嗯”了一声。 忽地,他伸手在池愉肩上过去,池愉下意识地旁边避了一避,清玄动作一顿,收回了手,道:“噬灵蚁,龙师弟,你防守,有些薄弱。” 他这么说着,手掌摊开,露出了掌心中被他捏死的赤红色毒蚁。 池愉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我的神识已经筑基期大圆满了,没道理啊。” 他神识快到金丹境,五感敏锐程度可以媲美金丹境了,怎么会发现不了一只噬灵蚁? 他兀自困惑,却叫清玄捕捉到了关键词,他问:“龙师弟,你的神识竟已经筑基大圆满了么?” 池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多谢清玄师兄。”他想起来,道了一声谢。 清玄手掌一翻,将那只噬灵蚁丢到了地上,长靴一踩,轻声道:“龙师弟,我一直想问你,我做错了什么,你对我的态度变化至此?” 池愉一顿,抬起薄薄的眼皮,若无其事地看他,“没有啊,清玄师兄。”说着,他还露齿一笑,显得格外无辜,“清玄师兄,你是不是多想了。” 清玄看着他纯稚的笑脸,道:“是因为玄寂师兄与你说了些什么么?我不知玄寂师兄与你说了什么,但我对龙师弟你,并无任何恶意,甚至……颇有好感。” 他用着清冷的脸孔,说着有些含蓄也有些露骨的话,他抬起眼眸,注视着池愉,更显得姿态恳切,“龙师弟,我想保护你,玄寂师兄能做到的,我也能为你做到。” 池愉总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清玄师兄……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也是筑基期修士,我也很强,我想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清玄看着池愉,过去一年了,他变了很多。 在极乐城,他尚且对自己筑基期修士的身份仿佛并不是很认同,依旧以一种有些柔弱的、稚嫩的姿态来不自觉地请求他人的庇护—— 明明是十六七岁就筑基的天才,却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摆在了弱者的位置,有一种非常令人心动的反差。 现在他明显成长了很多,这种成长自然和玄寂脱不开关系。 清玄会很喜欢天才但彰显出柔弱乞求他人庇佑的龙师弟。 但玄寂显然不会喜欢这样的龙师弟,他大概会看不起这样的龙师弟。 现在的龙师弟,浑身都是玄寂教导出来的味道。 明明一开始就很好。 清玄垂下眼眸,又抬起眼,音色冷泠泠宛如林间石上溪,“龙师弟,我明白了,是我多言了,勿要介意。” 池愉松了一口气,笑道:“没关系的,清玄师兄。——清玄师兄,我们走吧。” 清玄拿出地图,池愉也没凑过去看,站在距离清玄两步开外的地方等清玄看完地图。 倒是很自觉地将领导权利给了清玄。 但清玄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眉心再次跳动,合上地图,道:“我们现在偏离了方向,现在要过去的话,会经过一个元婴期大妖的巢穴,绕路的话,又会经过风翼鸟妖的领地,龙师弟,你怎么想?” 池愉想了想,说:“清玄师兄,我对这些妖兽了解不深,你做主吧。” 清玄唇角微微翘起,又很快隐没,他轻声道:“那就绕路吧。” 池愉道:“好。” 弘讲师与他说的天罡秘境遗落的佛门至宝,他并不着急去搜寻,他感觉自己的运气的确很好,所以没有必要很着急,因为如果有缘的话,那个正物也会上赶着送他手里。 池愉能感觉到自己的运势很好。 他们继续出发,路上池愉并没有与清玄说什么话,只要看到自己想要的灵物,就自己动手去处理守护妖兽。 清玄也不帮他,就在旁边围观—— 这一围观,发现池愉的的确确变强了。 他出手干净利落,一招一式都有些玄寂的影子。 再次印证他被玄寂手把手教出来。 清玄看在眼里,心境无法平静。 池愉不知道他所思所想,他斩杀妖兽后,会收集对方的皮毛和有用的部位,这些是给小球的,小球攒小金库,已经攒了很大一笔财产,池愉不介意为他的小金库再添砖加瓦。 有些价值没那么高的灵草他也会收集起来,多少也是钱,小球也用得上。 就在池愉收剑回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一道剑光劈中了左肩。 池愉脸颊被溅上了温热的血,大量的血迸裂而出,濡湿了大半边胸膛的衣袍。 “龙师弟!”清玄音量拔高,提剑冲了过来。 池愉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见满手血,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攻击了。 他运起灵力,封住了肩膀的伤口,抽出剑警惕地看向四周,见清玄过来,他开口道:“清玄师兄,你不要过来,我一个人可以。” 清玄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地问:“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池愉大声道:“我可以,对方只敢偷袭,说明修为比我低,如此,我为何不可以?” 清玄静静地看着他,说:“好,龙师弟,我相信你。” 池愉耳朵微动,听到一丝动静,举剑向一个方向挥出一剑,劈开了一块巨石,不在那儿。 不对,池愉想,他身上那么多护身法器,甚至还有玄寂师兄送他的耳钉,怎么一个都没有发动? 他头脑风暴了一会儿,很快得出结论——对方对他没有杀意。 因为没有杀意,所以没有触发他身上任何一种护身法器。 很快,池愉来不及多想,又有一道剑光朝他攻击过来,因为速度极快,即使池愉利落地往旁边闪躲,却还是擦到了脚踝,鲜血立即飙了出来,被池愉飞快地封住了出血口,飞快地取出丹药服用,使得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 感谢仙二代凌鹤洲,他准备的东西是真的齐全,而且还好用。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清玄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我很担心你,龙师弟。” “不用!”池愉固执地说,要是莲池师兄在还好,但是莲池师兄不在,他如果要清玄帮忙的话,欠清玄的会越来越多,很难再与他分割。——总不能被清玄搭救了,还摆出爱答不理的样子吧? 而且,被玄寂师兄知道他和清玄师兄关系好起来的话,玄寂师兄肯定会不高兴。 他不想玄寂师兄因为清玄而烦恼。 池愉大声道:“你是阴沟里的臭老鼠吗?只敢在背地里使阴招,有本事出来,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既然能进天罡秘境,肯定也是禅修吧!既然是禅修,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你根本就不敢与我正面较量,怕输吗?” 池愉嘲讽力度拉满,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很快,一道剑气奔袭而来,池愉抬剑抵挡,依旧没有任何杀意,但是力道惊人,池愉的虎口和手腕被剑气气刃削去了一块皮肉,鲜血瞬间流淌了整个剑身。 池愉来不及去拿丹药,因为剑气攻击变得密集,且方向不可预测,一会儿从左边来,一会儿从右边来,斜上方也有,好像有好几个修士攻击他一般。 如此密集的攻击,逐渐令池愉力不从心,浑身都被割开了伤口。 他倒是还有回春术能用,但是他已经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再去用这个功能。 而现在还没到必须用这个功能的时候。 “龙师弟。”清玄的声音近了,他那双漂亮的冷静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在等他开口求救,只要他开口,他就能立即过来解救他。 但池愉很固执,迟迟不开这个口,甚至驱赶清玄道:“清玄师兄,你别过来,我一个人可以。” 第99章 你不是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我怎么感觉眼睛越来越痛了?”池愉有些疑惑地说。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脸,说:“因为残留的剑气在搅你的眼珠子。你知道吧,肢体器官损失,要到元婴期才能长出来。” 池愉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玄寂师兄你的意思是,我要失明到元婴期……你管这个叫暂时失明吗?” “是啊。”谢希夷说。 池愉松开了谢希夷的腰,往后退了些,“不对……你不是玄寂师兄。” 谢希夷笑了起来,问:“我怎么不是?” 池愉说:“玄寂师兄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哦?那你的玄寂师兄,应该对你说什么话?” 池愉脸色一沉,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是玄寂师兄,你应该会很担心我。” 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舌根的咒印明显发动了,而他脱离了那种危险——难道是回溯再次启动了吗? 五百年前更早的时间线……是什么时候? 难道,是还没有跟他相识的玄寂师兄吗? 就在他头脑风暴的时候,谢希夷开口说话了:“我第一时间喂你丹药,难道不是在担心你吗?” 池愉:“……玄寂师兄,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池愉,你在说什么胡话。”谢希夷唇角翘起,笑音淡淡的。 池愉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谢希夷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摸来摸去,不合适吧?” 池愉固执地说:“你让我摸摸。” 谢希夷没松手,仍然抓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怎么?不相信我?” 池愉摸到了柔软的、温热的皮肤,手指摸索,摸到了玄寂师兄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硬的扎着他的手指,眼皮薄,纯然上翘略显冷漠的丹凤眼,鼻梁很高挺,往下,是他那双薄薄的嘴唇,再往下…… “你想看的话,用神识不就知道了吗?”谢希夷冷不丁地说。 池愉一愣,恍然大悟道:“我忘了!” 救命,他怎么没反应过来? 果然平常还是太依赖五感了。 池愉神识探了出来,终于看见了谢希夷的脸。 他没有戴面具,身上的衣服也是青蓝色的锦袍,上面绣着花草祥云图样,玉冠束发,腰间玉带勒出劲瘦腰身,腰侧挂了温润玉佩,本身长得就十分俊美出彩,比起略显单薄寡淡的禅门弟子统一制服,他这一身显得更加矜贵华美。 脸还是那张俊美的脸,但是那双耀眼夺目的金眸变成了浅褐色。 “玄寂师兄……?”池愉有些半信半疑,“你真的是玄寂师兄吗?怎么你变了这么多?” 池愉不觉得他是反派谢希夷,因为谢希夷的身体很冷,而他身上是温热的。 而且反派谢希夷也不会这么温和地对他说话。 谢希夷道:“我本就如此,谈何变化?” 池愉:“……” 他脑子有点乱乱的,“难道玄寂师兄你去无量秘境修行,修成了吗?” 听说修成佛子之后,七情六欲都会消失。 难道玄寂师兄已经成为佛子了? 池愉觉得自己不算笨,但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了。 他后退几步,有些戒备又有些疑惑地用神识看他。 “不用怕我,我不会害你。”谢希夷笑了起来,说:“这里是天罡秘境,我来此是为了取一样东西,你一个人害怕的话,先跟着我,我可以带你出去。” 池愉问:“你取什么?” 谢希夷挑眉,说:“你好奇心很旺盛啊——”他这般评价着,很快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来取佛门至宝,嗯,是一颗珠子,如果你看到了的话,交给我吧。我可以用别的东西与你交换。” 池愉问:“玄寂师兄,你不是有吗?” “你知道的很多嘛。”谢希夷笑了起来,“我是有过,不过,离开佛门后自然就还了回去。” 池愉一愣,神识注视着谢希夷的脸,“你……”他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谢希夷那双变成浅褐色也依旧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 “……”池愉沉默了一会儿,取出了自己的那颗珠子,“玄寂师兄,这颗给你吧。” 谢希夷那一直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微微一顿,难得地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这颗是哪个佛门的正物?” “正通佛门。”池愉回答道。 谢希夷笑意收敛了,“你是正通佛门的未来佛子?” 池愉想说不是,但是解释起来又有些麻烦,干脆说:“是的。” 谢希夷接过那颗正物,一只手伸了过去抚摸池愉的脸。 池愉下意识地伸手托住了谢希夷的手,脸颊也轻轻地朝他手掌心的方向偏了偏。 谢希夷声音轻了几分,“看样子,你好像很习惯被你的玄寂师兄抚摸。” 这句话无疑在使他与玄寂师兄区分开来。 池愉反应过来,收回手不是,偏开头也不是,就那么僵在了那儿。 谢希夷笑了起来,是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绝对不是很良善。他手掌覆盖上池愉的眼睛,将他眼里的剑气吸附出来,甩在地面上,劈裂了一块小石头。 “真可怜,眼珠子已经被搅烂了。”谢希夷用着惋惜的语气说话,但脸上看不出什么心疼的神色。 池愉再次认清,这绝对不是他的玄寂师兄———他极大可能,是原著里的谢希夷。 但是,原著里的谢希夷……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你想要什么?”谢希夷收下了那颗正物佛珠,问池愉道。 池愉本来是想白送给他的,毕竟玄寂师兄送他的东西可不少,虽然正物对他来说很重要,也很可惜,但只要玄寂师兄想要,他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问题是……眼前不是他的玄寂师兄。 如果是原著里的谢希夷的话,那他这个人心里也焉坏着。 如此一想,池愉就感觉不要点东西,那他太亏了。 他认真地思考着能从谢希夷那里得到什么。谢希夷冷不丁开口:“想要眼睛吗?我可以给你一双眼睛。” 池愉一愣,“你怎么给?” 谢希夷慢悠悠地道:“我的眼睛。” 他伸出手掌,上面是两颗金光璀璨的金珠,“好东西。”他翘起唇角,微笑着说:“闲置不用了,你想要的话,正好给你。” 池愉:“……” 他神识里映照着谢希夷的笑脸,只觉得浑身发冷,“玄寂师兄,你怎么可以拿你身体来交换?这是可以交换的东西吗?” 他生起气来,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玄寂师兄,但是,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 “只要有价值,为什么不能拿来交换?”谢希夷微微歪着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生气的脸孔,“看来,你跟你的玄寂师兄关系很好,好到什么程度……我都有些好奇了。” 池愉忍着怒气问:“除了眼睛,你还有什么?” “哦……有很多。”谢希夷对他感官很不错,从须弥戒中取出了几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毕竟,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 池愉的神识,看见了谢希夷拿出了一整只玉白的脊骨剑,骨剑轻轻发出了嗡鸣。 一串玉白指骨串成的珠串,一瓶晶莹剔透的液体。 注意到池愉的神识在那柄骨剑上停留了很长时间,谢希夷为他解答道:“这是好东西,佛骨材质,还没有炼化,炼化后会有些许灵识,缺点是诞生不了器灵,但是天克邪祟、妖魔、邪修,很好的东西呢。” 不等池愉回答,谢希夷继续介绍:“这也是佛骨炼成,嗯……比起骨剑来说方便佩戴,修炼增加顿悟几率,也是很不错的东西。” “这瓶液体,是心头血,可以提升根骨与资质,效果会很好。” 他这般说着,唇角翘起,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注视着池愉:“那么,你想哪一个?还是说,你什么都想要?” 池愉胸膛剧烈起伏,大声说:“我什么都不要!” “不行,你起码得挑一样。”谢希夷说:“我怎么能白拿你的东西?我可不是你的玄寂师兄,所以,一码归一码。” 池愉涨红了脸,问他:“这些都是你身上取出来的?” 谢希夷说:“是的,我留了一些在身体里没取出来,毕竟我还有魔心要压制,少了佛骨可不行,你猜,我留了哪里的?” 说到后面,他看着池愉,饶有兴致地问。 池愉捂住耳朵:“啊啊啊啊啊我不想要知道!你别说了!” “你捂住耳朵没用,神识不是在外面吗?”谢希夷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吧,我留下了肋骨。” 池愉:“……” “你并不意外,看样子,你很了解你的玄寂师兄。”谢希夷收敛了笑意,语气淡淡地说。 池愉背过身,不想与他说话。 谢希夷收了这些东西,忽地伸手一把掐住池愉的脸,磅礴的神识控制住了他的四肢,硬是将那两枚金珠塞入他眼眶,“既然你不选,我替你选了—— 这是一件多好的东西,破妄神通就在这双眼瞳之中,即使没有天生境界,也能用出一半的威力。” “你、你!!”池愉的眼睛恢复了视力,世界在他眼里变得很不一样,他好像能看见很多条线,一眼就能看到许多流动的规则。 而眼前的谢希夷,他能看见从他身上延伸出来的无数线条,有很多条线条通向了天边。 “我都说了我不要!”池愉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听懂人话啊?给我拿出来!” 第100章 我们好端端怎么下棋了 “现在怎么办?”浮沢下意识地询问清玄。 作为打手,他习惯被人使唤和支配。 虽然清玄并未明说,但浮沢很快为自己找好了定位。 毕竟不出意外,他们已经是一个阵营的了。 既然如此,对于玄寂家族的秘密,他也要分一杯羹! 清玄垂下眼,收敛心神,问浮沢道:“这具肉身,你用得如何?” 浮沢微微蹙眉道:“这个莲池到底是禅修,夺舍的时候我的元魄也收到了冲击,幸好我有夺舍秘法,修为又高于他,才险胜一招。不过,我并未彻底掌控拥有这具肉身,那个叫莲池的修士,还在这具身体里,我无法吞噬他。” 清玄道:“不着急,以后总有办法将其剥离。” 他这姿态,虽然才筑基期大圆满,但浮沢觉得他十分有领导风范——— 不是谁都能将同窗说夺舍就夺舍的。 并且对心怡之人,同样也下得了狠手,这种狠劲,浮沢很喜欢,也很欣赏。 所以他甘愿臣服,充当对方的打手。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浮沢问。 “现在?”清玄顿了一下,说:“现在你可以说那个秘密了,希望不会令我失望。” 浮沢便将他所看到的事情与清玄说了一遍。 清玄微微一愣,有些疑惑,“你是说,玄寂的凡俗家族,基本都是筑基与金丹境修为?” 浮沢道:“你也不敢相信吧?但事实的确如此,那个玄寂的妹妹,身边的护卫都是金丹境,足足有十个之多。而且据我所知,那些护卫与她都有亲缘关系,她偶尔会叫错,叫成表字哥哥,他们的相貌也会有些许相似,显然并非普通护卫,而是由他们家族子弟充当的护卫。” 清玄心绪起伏得厉害,面色却格外冷静,“这就是你说的秘密?你并未找到任何证据,若是如此,我觉得救你得罪玄寂,十分不值得。” 浮沢一呆,立即道:“不需要证据,一个家族都是如此,只能有几种情况,一,他们有特殊的修炼法,俗话说高手在民间,这种情况极有可能。 二,他们根骨血脉有问题。我是邪修,邪修用修士炼制人丹服用,这种丹药虽然有很明显的增益,但是饮鸩止渴,容易因果加身,届时雷劫极大可能过不了。” 浮沢顿了一下,“扯远了……我朋友东盛炼制人丹时,炼制过一个有剑骨的修士,拥有剑骨的修士年方二十八,修为便已经是筑基期大圆满,这个修士炼出来,是一枚金灿灿的金丹,东盛服用后修为一连涨了一整个境界,从筑基三层,直接涨到了金丹境。” “我不可能服用人丹。”清玄冷静道。 浮沢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明,大夏皇室有根骨特殊的可能性。只是,这种根骨特殊的情况,遵循常理,应该是家族之间成婚才能保持住纯净的血脉与根骨,但我打探过,大夏皇族婚配并不拘泥于家族之中互婚,皇室无论是嫡系还是庞支都有和朝廷官员子女通婚。” 清玄若有所思道:“的确很可疑,即使坐拥灵脉,也不一定能找十几岁到达筑基期。——你听说过蚍蜉么?” “自然知道。” 清玄道:“蚍蜉虽微小,但它们极其团结,首领是女王,女王不停地生产,孵出来的蚍蜉护卫巢穴。” 浮沢一愣,“你的意思是?” 清玄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而已。” 他清冷的脸庞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依旧冷冷的,“你不觉得他们很像吗?只要女王优异,便能诞生出源源不断的蚍蜉护卫。 ——即使个个根骨血脉特殊,但根骨血脉和修炼悟性是两码事。有些人根骨血脉出众,但悟性一般,也难成气候。有些人根骨血脉一般,但悟性绝佳,也能突破根骨桎梏。” “这个世界很奇妙,只要有一样出色,总能在人前显贵。” 浮沢张了张嘴,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比东盛更好的同伴。 他聪明得过于可怕了! 既聪明,又心狠, 清玄道:“若真是如此,那玄寂十几的年岁到达金丹境,也便没什么稀奇了。” 虽还未去确认,但清玄莫名觉得,他猜得大概八九不离十。 玄寂的修为过于逆天,即使是万穹州的顶级仙门都不一定有如他一般出色的天才。 若是“女王”给予他的天生修为,那便说的通了。 浮沢问道:“这个要如何验证?我先说明,那个大夏皇族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修士,我都不敢出门探查。那个公主无意中透露的,他们家族之中有好几位渡劫。” 清玄道:“要验证很容易。” 他微微一笑,面色冷静得可怕,“玄寂在闭关,但他带了一位童子,那童子不出意外,也是大夏皇族之人。毕竟,他们有让自己亲族充当护卫的习惯不是吗?” 浮沢有些叹为观止,他问:“你真的是禅修吗?还是说,现在的禅修都是如此么?” 清玄知道他的意思,他语气淡淡道:“我只是来自在洲进学而已,并不会去佛门受戒。作为修士,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修炼,增益修为,最后,飞升成仙。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能炼人丹,那是饮鸩止渴,玄寂家族的秘密,我需要更详细的实验。等有了详实的证据……” 他唇角轻轻挑起,露出一丝微笑来,他注视着浮沢,“……莲池师兄背后的家族,就有了用武之地。” “但是,莲池背后家族若是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恐怕会发现我夺舍的秘密。” 清玄极其冷漠地道:“或许会发现……但那又如何?你能给予他们利益,夺舍又能如何?” 浮沢念头瞬间通达,“你……说得有道理,这才是修真界,就算发现莲池被我夺舍,但我能给予他们利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清玄道:“等秘境结束,我会找机会将龙师弟带离,届时,我会让明心掳走那个童子。” “那我呢?”浮沢问。 清玄道:“你既已夺舍,就不要再出现在罗珀。” 浮沢明白了,语气里带了几分恭敬道:“那我便等你吩咐。” * 天罡秘境之外,小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美滋滋地说:“肯定是傲天哥在想我。” 巫云苏向他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小球注意到了,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傲天哥进秘境的时候都在警告你不准欺负我。你这妖魔,知不知道用蛊虫是下贱的行为,我们人修都是堂堂正正的,就算你成为人修,也是有形无神,我们人修的风骨你永远永远也是学不会的。” 他得意地说:“这就叫格调,你呀,格调太小咯。” “……”巫云苏手指动了动,一只蛊虫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小球的皮肤上,极快地融入了进去。 “你去给我刨二里地。”巫云苏使唤道。 小球张了张嘴,怒道:“你又来!等傲天哥出来,我要告状!你死定了!” 巫云苏讥笑道:“秘境流速不一样,出来也得等七天之后了,这七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刨地吧,等爹出来了,我卖卖脸就过去了。漂亮也是天赋,你么,啧啧啧,姿色平平,不过如此。” 小球恼道:“我们大夏皇族中人就没有姿色平平的,你休要贬低我,等我长开了,也是绝世美男子!” “去刨地,刨完了给我烧一锅热水伺候我沐浴,再给我捏捏肩。”巫云苏小手一挥,直接将小球未来七天的行程直接安排了。 小球:“……” 傲天哥,你的警告没有用啊,这妖魔根本有恃无恐啊!呜呜呜呜 * 池愉打了好几个喷嚏,有些心神不宁地说:“玄寂师兄在想我。” 谢希夷听着,有些好笑地说:“你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池愉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他没有接茬,只道:“你快帮我取出来吧,我不需要你的眼睛。虽然你不问,但我知道你心里知道,你和我的玄寂师兄到底是什么渊源。我不可能会用玄寂师兄的东西,这让我感觉我在伤害他,伤害对我那么好的玄寂师兄。” 谢希夷道:“即使这双眼睛有神通,你也不愿意要么?” 池愉点头,“有东西,比修炼资源更重要。” 谢希夷问:“是什么?” 池愉道:“我和玄寂师兄的感情。” 谢希夷道:“虽然你将我当成你的玄寂师兄令我有些许感动,不过你大可将我们区分开。三千世界,总有人与我情境相似,但我并不认为那是我。” 他唇角翘起,道:“毕竟我可不会养一个小孩,令他如此亲热、像喊娘一样喊着玄寂师兄、玄寂师兄、玄寂师兄。” 他喟叹道:“莫非你们是母子情?真是令人动容。” 池愉:“……” 他还是头一次见泥塑自己的。 长见识了.jpg 池愉见谢希夷铁了心不帮忙,便道:“算了,你不帮我,等我回去后让玄寂师兄帮我挖。” 谢希夷:“请便,我既送出去了,便不会再要回来。” 虽然眼前的人和玄寂师兄有些差别,但池愉很难不松懈下来,他问谢希夷道:“说起来,玄寂师兄你为什么要叛出佛门?明明你是前途无量的未来佛子,只要在佛门修炼,迟早有一日便会飞升仙界。” “叛出?不不不,我没有叛出。”谢希夷并不介意与他多说,毕竟,秘境是时间的夹缝,天罡秘境之外还有一个破魔军首领池愉,眼前这个池愉只是时间乱流带来的幻影,他走不出这个秘境。 第101章 傲天哥你不要死 池愉懵逼着跟谢希夷下起了棋,没下几个子儿,就听谢希夷说:“你很诚实,说会一点,还就真的是一点。” 池愉:“……” 知道你嫌弃我菜了。 池愉催促说:“玄寂师兄,你继续说啊。” 谢希夷拿过池愉面前盛放白子的盒子,自己和自己下起了棋,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自如地与自己对战厮杀。 他一边如疾风一般落子,一边用着悦耳的声线说:“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这应当是天道的法则,但天地不仁,以万物万物为刍狗,也同样是天道的法则。很有意思的是,这方世界的天道,两样都沾,两样又都不沾。” 他笑意盈盈起来,虽在笑,池愉却觉得莫名的冷,“……怎么说?” “它在理解,在操控,在推动。你认为,这是天道?”谢希夷问。 池愉:“……玄寂师兄,对不起,我有些听不懂。” 谢希夷笑着道:“你听不懂很正常,听不懂才好,听得懂的话,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些。” 池愉:“……?” 感情拿他当树洞呗? 谢希夷道:“我很好奇,作为执棋人,看到棋盘上的棋子不顺它制定的计划行动,它会做出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 “太有意思了。”他喉咙里溢出来细细的笑声,“你明白诸多巧合汇聚在一起使一个修仙家族覆灭,有多么令人不可思议么?但凡有一环出错,都不会造成这个后果,我意识到这方世界的天道对这个修仙家族有多么深不见底的恶意—— 嗯?你的表情好像不意外?你的玄寂师兄究竟与你说了多少?他带你回家了么?” “……”池愉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才吐出气来,小心翼翼地说:“带我回家了……所以,你的家族真的覆灭了吗?” 谢希夷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勾唇笑了起来,“太令人吃惊了,你们亲密得有些过头了。” 虽这么说,谢希夷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是的,我从佛门还俗后,意识到了一件事,谢氏一族覆灭是注定的事情。” “谢氏一族是神族遗脉,通过无量之海进入昊元界,因为是神族遗脉,并非修真界修士,所以谢氏族人人人都没有灵根,偏偏寿命悠长。” “谢氏一族的祖先做过试验,用谢氏族人的血肉能令凡人延年益寿,增寿数十载,这相当于行走的修炼资源。 若不自己立起来,但凡被人发现,那只会沦为修炼增寿丹的灵药。更妙的是,谢氏不属于昊元界,不受昊元天道约束,服用谢氏族人的血肉丹药并不会增加任何因果,也不会增加天道雷劫。” “在谢氏一族进入昊元界的那一刻开始,便引来了天道的关注。 经过两千年的谋划,它终于在我这一代,将这个家族覆灭。” 谢希夷注视着池愉:“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它为了覆灭这个家族,费尽心思谋划,甚至用这些外来者神族血脉遗骨培养了一大批修道天才,万穹州自上而下,蔓延至东境洲,连凡人都可以买一蛊延年益寿的药酒。敲骨吸髓,不过如此。” 池愉张大了嘴,他将须弥戒中那瓶千山酿取出来,“玄寂师兄……这个是吗?” 谢希夷伸手接过,打开瓶子,轻轻一嗅,便笑了起来,“当然是。” 池愉终于明白,为什么反派谢希夷变脸要杀他了。 他心绪难以平静,忍不住问道:“天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希夷道:“为什么?能让天道有了偏向与私心,自然是因为有利益……让我猜么,自然是因为——”他大笑了起来,“昊元界只要飞升的修士够多,那么这方世界就会从小千世界晋升至大千世界。 修过佛的禅修都能感应到,除了我们眼睛所能看到的世界,还有无数个世界,但世界与世界,也有层次和等级。越高等的世界,灵气越浓郁。修士想晋升,想飞升成仙,天道也想晋升,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 池愉:“……” 他太震撼了,他不禁问:“难道,家族覆灭的结果,无法改变吗?” 谢希夷笑道:“你认为有可能吗?执棋人,会控制不了落子吗?所有的巧合都源于人心之中的因缘和合,而因缘和合是谁在操控?———是天道。” 池愉:“……” 他想到小球,不禁问道:“小球……小球怎么样了?” “……”谢希夷笑意轻轻收敛了几分,他从须弥戒之中取出一枚吊坠,里面沉淀着亮晶晶的沙子。“他在这儿。” 池愉脑子瞬间乱了,呼吸困难,他站起来,“我要回去,我要回到玄寂师兄身边,我要告诉他——” “没用。”谢希夷语气有些冷漠地道:“没有用,谢氏覆灭,是无法更改的宿命,要怪只怪他们都是棋子,没了张三,也会有李四,无数的因缘和合,最终都会指向谢氏一族。” 他唇角翘了起来,“不过,没有关系,我还在,我很有兴趣与它斗上一斗。” 池愉:“……” 他无心与谢希夷再说些什么,他只想回到玄寂师兄身边,他还在等玄寂师兄从无量秘境中出来。 他还想将小球藏起来,藏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保不住谢氏一族所有人,但是,保一个小球,总该没问题吧? 他想回去! 池愉方寸大乱,又满怀希望地问谢希夷:“我要怎么回去?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你可是玄寂师兄啊!” 谢希夷挑了一下眉,并没有反驳他这句话,泰然自若地道:“秘境是世界与世界的缝隙,有万分之一概率造成你如今这种情况,要回去,自然再去等那万分之一。” 池愉因为心急而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干涩无比:“……那我要是等不到呢?” 谢希夷微微歪头看他,“你可以离开秘境。” 池愉:“啊?” 谢希夷笑了起来,“一个世界不允许有两个相同的人,这是铁律。而天罡秘境之外,还有一个池愉,你走出天罡秘境,便会被天道认出,会作为‘冒牌货’被送回原来世界。不过,现在天罡秘境才开启没几天,还要再过十几天,才会出现出口。” 池愉没有去疑惑为什么还有一个池愉,他现在根本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他勉强坐了回去,“我可以等。” 他双手和握成拳,全心全意地祈祷,一定要等他回去,玄寂师兄,等他,小球,等他! 求求了,不要出事。 * 小球挠了挠脸,总觉得心绪难宁。 他被巫云苏操控着拿着锄头,将罗珀禅门小半个灵植园子的地都给刨了一遍,还将傲天哥留给他打理照顾的月照千里白的粪便拿去施了肥。 回了家还要给巫云苏烧洗澡水,他骂对方惹对方不爽的话,还使唤他给他洗脚。 当然,巫云苏的脚白白嫩嫩的,很漂亮,洗它们也没什么难度,但这摆明了拿他当仆从使,这就令小球不爽了。 他是殿下的仆从,做这些事情他心甘情愿——当然殿下也没喊他做过。 殿下都没喊他做的事情,却被这个妖魔使唤着做了,小球心里还怪难受的。 而且,他还被巫云苏逼着喊哥哥。 从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算,小球实实在在地比巫云苏大八九岁,但是就因为巫云苏从妖魔转人修骨龄比他大,就逼他喊哥哥,小球心里是十分不认同的。 不喊哥哥又逼他喊叔叔,更过分的还让他喊爹,乱七八糟地让他喊。 在傲天哥和殿下看不到的地方,这妖魔使劲欺负他。 作为修士,其实这些都无伤大雅,但傲天哥被这妖魔的脸迷惑舍不得罚他,就令小球心里酸水直冒了。 他听闻凡间夫妻生第一个孩子,还会很疼爱,但要是生了第二个孩子,就会偏向第二个孩子。 现在想来,竟然原理一样。 小球打定主意,等傲天哥从秘境里出来,他再去告状,傲天哥又被这妖魔迷惑不舍得罚对方和稀泥的话,他就要狠狠地发脾气,让傲天哥知道,他即将失去他了! 他等啊等,终于熬过了七天,天罡秘境重新开启了! 小球早早地去秘境出口等待傲天哥,还给自己扎了个辫子—— 他的脸和谢希夷有三分相似,是很俊气的长相,有些许硬朗,并没有渡鸦和巫云苏那么柔和秀美,所以扎辫子有些不伦不类的,看见巫云苏斜着眼无声地嘲笑他,小球又默默地解开了辫子,换成了傲天哥一开始给他扎的高马尾。 他个子抽长了很多,本身谢氏一族优良的基因摆在那儿,就没一个矮的丑的,所以就算年岁尚小,他的个子比同龄修士都要高上小半个头。 那个止观就没他高。 想来再过几年,就能跟傲天哥一样高了。 到那时候,他也能和傲天哥并肩作战,交付后背。 就像池愉依赖玄寂师兄一样,小球也很依赖池愉。 半大少年的体型与修士的自觉,令他逐渐无法如同孩童那般扑进傲天哥怀里撒娇——羞耻心还是太重了,并且很有违和感。 他无法一边切割妖魔尸体,一边装作柔弱小孩要傲天哥抱抱。 小球想了许多,目光一直盯着出口。 开始有禅修弟子从里面出来了。 穿着红衣服的是般若禅门的弟子,穿着紫色禅修服饰的是娑婆诃禅门弟子,穿蓝衣服的是三婆缚禅门弟子…… 终于青色衣服的禅门弟子出来了! 小球迎了上去,用着和池愉逐渐一致的兴高采烈的快乐表情与语气问好道:“静观师兄无忧师兄,你们终于出来了。”他极快地话题一转,“对了,傲天哥呢?他不是跟你们一起组队吗?还有莲池师兄呢?” 第102章 怪异 巫云苏拉着小球找到了弘讲师,弘讲师听说池愉被秘境缝隙卷入,感觉万分惊讶,“几千年来,天罡秘境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意外,怎么龙小友遇上了这种事?” 他有些难以理解,但转念一想,若是件祸事,上善尊者与寒山尊者不可能没有预见。 因此,这应当是龙小友的机缘才是。 这般一想,弘讲师笑了起来,安抚两个少年,“你们放心吧,龙小友无事,这是他的机缘。” 小球质疑道:“傲天哥可是被秘境缝隙带走了,他人都不见了,怎么可能是机缘?他现在在哪儿?他真的没事吗?弘讲师难道你已经推算过了吗?可是我都没看见你推衍,难道你在心里已经推衍过了吗?” 巫云苏将他推到一边,彬彬有礼道:“抱歉,他性子比较着急,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不过他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您如何得知他无事?” 弘讲师哑然失笑,“佛门很重视龙小友,寒山尊者更是赐予了他正通佛门的正物,若是他有此死劫,寒山尊者不可能不告诫于他。而且龙小友气运惊人,又岂是池中物,这千年难遇的秘境缝隙的出现,不正是佐证了他气运远超他人么? 两位小友不必慌张,依我所见,龙小友或许被时间缝隙带到了过去,又或许带到了未来,天罡秘境到底不是什么上古秘境,所蕴含的天道法则绝对不多,就算带着龙小友进入了过去未来,距离我们现在也绝对不会超过两千年。” 巫云苏说:“我听静观师兄说他也有可能被送到了昊元界之外的其他世界。” 弘讲师道:“这个也有可能,但可能性极小。” 若是如此,龙小友很有可能被法则撕成碎片,但,应当不会如此。 弘讲师隐瞒了这个猜测,想必龙小友不会这么倒霉。 小球又着急地开了口:“弘讲师,可以让我家殿下出关吗?” 弘讲师道:“这个不行,那是佛门的事情,事实上,玄寂现在已经提前进入了佛门修行,上善尊者对他十分看重,若是不出意外,他在无量秘境修行一年,就能炼成全身佛骨,成就佛子之位,现在正是玄寂关键时期,你们不应该打扰他。” 小球道:“可是,可是傲天哥不见了啊,这件事殿下应该知道,他也最看重傲天哥,他得知道。” 巫云苏拉住他,在他耳边低语道:“行了,不要说了。” 小球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巫云苏扭过视线,继续问弘讲师道:“龙傲天是禅门弟子,深受寒山尊者看重,能否将此事禀报寒山尊者,请他出手相助?” 弘讲师迟疑了片刻,说:“可以,我会去禀报寒山尊者,两位小友静候。” 巫云苏道:“多谢。” 弘讲师进了洞府,拿出玉符与寒山尊者联系。 现在自在洲就流行这种玉符,联络实在过于方便,许多佛门的尊者都拥有了玉符,弘讲师自然也不例外。 弘讲师将龙傲天被秘境卷入的事情与寒山尊者说了。 寒山并不意外,他道:“此事对于龙傲天来说,并非祸事,但同样,也并非机缘。” 弘讲师问:“尊者,能否助龙小友回来?” 寒山道:“不能,这是天意,他本就不是此界中人,天道无法容忍他一直在此界呆下去,若人人都如此,那天道法则何存?他能在此界呆上一年,已经是意外之喜,怎能苛求更多?” 弘讲师明了。 收起玉符,弘讲师向小球与巫云苏传达了寒山的话:“两位小友,爱莫能助,这是天意,我们身为修士,也无法苛求更多,请回吧。” 小球还想再说什么,巫云苏捂住他的嘴,对弘讲师点点头,强行拉着小球离开了。 到了弘讲师洞府之外很远,巫云苏才松开了捂着小球的手,“不必再跟小孩一样缠着弘讲师,弘讲师待你傲天哥如亲子,若是能帮,又怎会不帮?寒山尊者更是将正通佛门正物给了他,他们既然都没办法,又岂是你纠缠不休能改变事实的?” 小球涨红了脸,道:“但是……但是傲天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了吗?” 巫云苏道:“你没听见弘讲师说的话吗?你傲天哥或许是回到了过去,也或许是回到了未来,回到过去我们无法追寻,但若是他去了未来,你现在应该要做的事情是修炼,你不过练气期,要修炼到能见到他的那一天,起码要元婴期。” 小球张了张嘴,眼眶的泪水流了下来,他喃喃道:“但是……难道我要几千年都见不到傲天哥吗?明明七天前他还对我笑,抱着我丈量身高,进了一趟天罡秘境,就要两千年后才能见到他了吗?为什么啊?” 巫云苏沉默,他心绪也难以平静,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若是他跟小球一起崩溃,那只会陷入更糟糕的泥沼之中。 他冷静道:“别哭了,事已至此,只能先修炼,你家殿下出关至少也要半年之后,这半年你起码得修炼到筑基期。我会去证心台证心,与你一起进入苦谛禅舍———” “别哭了!”巫云苏个子没有小球高,但他这种时候表露出了比小球还要成熟的表情,他抓住小球的肩膀,声音尖锐了几分,“你家殿下不在,你现在只能靠自己,哭泣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你的傲天哥从不会哭泣,遇到任何事情都会笑着面对,你既要学他,怎能只学其形,不学其神?” 他缓和了语气,道:“不要哭了,你还有我。我虽是妖魔,但也实实在在舍弃了妖魔血脉,你抱着、背着我近一年时间,平日里是有争端不满,但我对你并无仇恨与厌恶,我们是一体的,这种时候,你可以依靠我。” 小球顿时止住了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依靠你?你修为都没我高。” 巫云苏道:“修为并不是问题,像这个时候,我不会哭,而你在哭,男子汉只会流血,不会流泪。” 小球恍然:“……这么说你也有点不是东西,傲天哥生死不知,你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看来还是我更爱傲天哥,真应该拿个留影珠把你现在这个样子记下来,让傲天哥知道谁才是真的喜欢他。” “……”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跟他争宠,巫云苏忍了忍,道:“跟我去证心台,我要去证心。” 小球擦了擦眼泪,或许是巫云苏的冷静感染了他,他此时也没那么慌乱了,“你为什么要去证心?” 巫云苏道:“我会时刻与你在一起,你家殿下和傲天哥不在,换我来保护你。” 小球一愣,傲娇道:“不需要,我都快练气六层了,用得着你保护我?而且这是在禅门,我能有什么危险?” 巫云苏道:“那个清玄,和他的师弟明心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而明心与你在一个禅舍。” 小球道:“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桫椤与七叶他们也在苦谛禅舍,我们都是结伴而行,明心他伤害不了我。” 说曹操曹操到,桫椤和七叶过来了,是特地来问池愉的事情。 一说这个,小球情绪又崩了,抹着眼泪跟桫椤兄弟俩说起了这事儿。 又看见止观过来,就将这兄弟俩抛到了脑后,喊止观给傲天哥推衍。 巫云苏对桫椤和七叶道:“见谅。” 兄弟俩情绪也不大好,他们是散修,知道很多事情。 秘境缝隙若是将人卷入其他世界,那么世界法则会将修士撕成碎片。 就算是仙人,想进入修真界,都得换个法骸过来,真身来,十有八九会被法则碾碎。 更何况龙师弟不过筑基期。 若是被卷入其他世界,绝无可能存活。 至于过去未来……这种可能性比卷入其他世界还要低,因为这涉及到了时间与空间,是禁忌,天道不可能让这种漏洞存在。 龙师弟,十有八九不在了。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报答他。 那边小球发出了生气的叫声,“你算得这么快!肯定不准!重新算!你不是出身推衍大宗吗?就这个水平?重新算!快点。” 止观涨红了脸,因为心急,重新开始结巴起来,“至至、至少此时,龙、龙师兄是绝卦,我、我是学艺不精,抱歉。” 小球揪他衣领:“不准,快重新算!” 止观结巴道:“不、不行,一天只能推一次,天道气机如此,无、无法再推衍,抱歉。” 小球:“我要你何用啊!” 巫云苏:“……” 他扭头对桫椤七叶道:“我先去证心台证心,你们看着他点。” 桫椤和七叶自然应下。 巫云苏赶到证心台,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他是妖魔出身,即使舍弃了妖魔血脉,也并非完全地成为一个人修,妖魔血脉潜伏在他体内,巫云苏无法保证他能不能通过证心台。 但他现在没了修行上的领路人,只能进入禅门,否则会浪费很多时间。 半个时辰,巫云苏从证心台走出,禅师给了他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红色的“灭”字。 巫云苏一愣,问道:“请问,我是灭谛禅舍吗?” 禅师颔首,他上下看看巫云苏道:“虽血脉不纯,但心性坚定,未来可期。再过几年,想必能升入道谛禅舍。” 巫云苏礼貌询问:“可否为我换取苦谛禅舍的牌子?弟子想去苦谛禅舍。” 禅师有些惊讶,“为何?苦谛禅舍与灭谛禅舍每个月所能领取的修炼资源可谓是天差地别。” 巫云苏道:“弟子只想去苦谛禅舍,希望老师能够通融。” 禅师听见这个称呼,略微一怔,想起来他是那位天赋绝佳的弟子身后的童子。 第103章 什么时候动手? 巫云苏正式进入了苦谛禅舍,但他并不会在人前与小球过多亲近,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小球也懒得过问,他陷入了郁郁的情绪,目光时常落到明心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了课,巫云苏便一改先前的态度,快步跟上小球,他嘴巴没动,但小球耳边却传来了他说话的声音,“你要修炼了,不要多想了,回去修炼。” 小球扭头看他,巫云苏道:“不用跟我说话,你心里想什么,我会知道。” 小球便在心里问:“你又给我下了什么蛊?” “问心蛊,我们修为都太低微了,用蛊才能达到神识传音的效果。” “哦。” 巫云苏道:“我知道你想查清玄师兄弟,但现在不是好时机,玄寂不在,我们修为仅仅练气,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修炼。” “修炼修炼,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修炼吗?人非草木,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不像殿下有天生境界,练气期的我,归根究底还是个凡人,凡人就有凡心,有凡心就有喜怒哀乐,我现在就是不甘心,我想要知道傲天哥出事到底跟清玄有没有关系。” “你想怎么做?” “说实话,我不知道。”小球耿直地道:“殿下总说我愚钝,我一开始还不服气,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殿下说得对,因为我毫无办法。” 巫云苏沉默片刻,道:“我记得你储物袋里,还有不少妖魔尸身。” 小球一愣,说:“是的,怎么了?” 巫云苏道:“拿给我炼蛊,届时,我陪你查。” 小球瞳孔猛地一缩,“你用妖魔炼蛊,蛊虫会带着妖魔血气进入你身体,一招不慎,你会重新入魔。” “这只是概率问题,而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瞎胡闹。”巫云苏沉静地说。 小球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你这个妖魔人还不错,但你老是欺负我,我不会轻易对你改观。” “一码归一码,起码,你只能被我欺负,别人若是欺负你,我是看不过去的。”巫云苏唇角翘起,道。 小球:“……你去死吧。” 两人都没想过找禅舍其他师兄帮忙,连桫椤和七叶都没考虑过。 因为其他人都接受了这个结局,只有小球不甘心想要追寻真相。 巫云苏觉得他很傻,但同样,也很可爱。 他并不讨厌小球,从来都不讨厌小球,少年修士不在,他也理所当然地接过了保护小球的责任。 不过,他还是希望玄寂能赶快出关,虽然他不喜欢玄寂,但有他在,的确是一颗定心丸。 要用妖魔尸身炼蛊,就不能在罗珀,虽然罗珀没有戒律禁止这种行为,但出于对进学禅门最起码的尊重,都不能在罗珀之中摧残妖魔躯体。 因此巫云苏和小球到了罗珀之外的城池里租了一个修炼室。 小球也是第一次看见藏匿在巫云苏身体里的蛊虫—— 巫云苏进入了苦谛禅舍,身上自然穿上了罗珀禅门弟子的统一青色法袍,但他爱美爱俏,只将青色的法袍当做外袍罩在了红色的衣裙之外,大咧咧地袒露着大片的锁骨与小半片胸膛,甚至腰肢都露出短短的一截出来。 头发依旧编成了麻花辫,其中穿插着银色的首饰,整个人都有一种艳丽的光彩。 此时他雪白的皮肤里钻出来一只又一只的蛊虫,有的雪白如蚕,有的黑得发紫,更有的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蛊虫。 小球看得眉头皱在一起,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巫云苏瞥见了他的表情,说:“这些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产,是我的珍宝,我转修人修后它们就在我体内休眠。” 小球:“哦,好恶心啊它们。” “你捏我下面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恶心了。” “因为你那个虫体白白胖胖、肉肉弹弹,还热乎乎的,手感很好,但是这些看着就很可怕。”小球这么说, 巫云苏道:“蛊虫是这样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他控制着这些蛊虫钻进妖魔躯体之内开始啃噬。 女妖魔给他留过一只蛊王,但那蛊王吃了女妖魔的躯体之后,一直没得到营养补充,因此退化成了一只王茧,王茧要破茧而出,需要大量的妖魔血肉。 小球储物袋里这些妖魔躯体无法支撑到王茧孵化,所以巫云苏也没想着用王茧。 在密密麻麻蛊虫啃噬妖魔血肉的背景音下,小球询问巫云苏:“我们要怎么做?” 巫云苏道:“我这些蛊虫等级太低了,起码要吃够一千只妖魔,才能悄无声息地下到筑基期修士身体里。” 他有些遗憾地说:“若我还是妖魔,有着筑基期的实力,便能直接对他们下蛊。” 小球说:“你若是妖魔,就不可能进入罗珀。” “……”巫云苏说:“所以,总觉得有些阴差阳错。” 小球疑惑地看他。 巫云苏垂下眸子,慢吞吞地说:“玄寂被禅门逼着闭了死关,爹进入天罡秘境生死不知,而我又因为妖魔血脉转了人修失去了修为,你不认为,这些巧合太多了吗?” 小球耿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巫云苏在蛊虫啃噬妖魔骨血的可怖声响之下,慢慢地说:“这些巧合好像是在为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做铺垫。” 小球说:“你想多了吧。” 巫云苏说:“不。” 巫云苏悟性并不低,甚至相当高,而他在池愉身边也接受到了良好的熏陶,在池愉和谢希夷都在的时候,他并不轻易表露自己的聪慧,但他们都不在的时候,他这种超高的觉悟便彰显了出来,“一件糟糕的事情或许只是寻常,但出现了一件又一件糟糕的事情,那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很难有转机,因为这其中必然存在某种无法违抗的牵引。” 小球:“……你想说什么?” 巫云苏道:“我想说我们不应该去接近那两个修士,其实,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等你的殿下出关。” 还不等小球说话,巫云苏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乐意,我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促使这种不理智冲动的,叫做情。” “我理解你的愤怒和悲伤,所以,我愿意与你一起去做这件事,即使可能会滑入更糟糕的境地,也无所畏惧———因为我们是同伴。” 小球都惊呆了,他不禁红了脸,难得地结巴道:“你、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 巫云苏顿了顿,翘起唇角,淡笑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小球脸都绿了,“傲天哥才十八岁,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巫云苏说:“年龄只是外在的形相,你的傲天哥于我而言,的确做到了父亲的职责,他不费余力地教导我,给予我珍贵的修炼资源与法器,无微不至地关心我照顾我,若不是父亲,又是什么?” 小球竟然无法反驳,他喃喃道:“其实我很不理解傲天哥,你一开始只是一只妖魔而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又如此微小,他却那般毫无芥蒂。” “我也不理解,不过,正是因为他如此对待,才会有现在的我。”巫云苏道。 提起傲天哥,小球鼻子一酸,又差点流泪。 但他忍住了,修士只会流血,不会流泪。 几个时辰后,这些蛊虫吃饱喝足后,一只又一只地回到了巫云苏体内。 充盈的妖魔血气,使得巫云苏发紫的眼眸有了更深的异色,他盘腿坐下,将这些血气与他的人身修为区分开来,因为困难,所以他那漂亮到秾丽的脸蛋都泛起了红,浑身滚烫,散发出了滚滚白气。 “还要多久?”小球问。 巫云苏闭着眼睛回道:“还需要十天。” “十天……”小球抿起了唇。 “已经够快了,这种事情,不能急。” “我知道了。”小球说:“我储物袋里的妖魔不够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在集市里买一些妖魔尸体回来。” 巫云苏睁开眼,说:“不行,我说过了,我们要一起行动。”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会担心你。” 小球微微红了脸,有些傲娇地说:“你不要总是学傲天哥说话,你再学都不是他,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对我横眉竖眼欺负我的样子。” 巫云苏:“……” 他只好说:“那你,快点回来。” “我知道了!不用你操心,这里又不是蛮荒之地,而是自在洲!”小球说着,大步地离开了修炼室。 巫云苏重新闭上眼,继续安抚体内躁动的妖魔之血。 * 小球来到坊市,找到了与他相熟的老板,提出了想购买妖魔尸体的要求。 老板有些惊讶,“这么多?鸿宝历练已经结束了,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你等等吧,我去找人问问。” 小球看到老板拿出了一柄桫椤和七叶炼制的玉符,有些忍不住地嘀咕着对老板说:“这个玉符是我傲天哥的主意。” 老板:“嗯?” 他没有在意小球说的话,继续跟玉符另一头的人联系。 就在此时,小球余光被一道身影吸引,他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看向那个身影,眼睛陡地一亮,“莲池……师兄?” 莲池身穿青色的罗珀法衣,侧脸明了地露在一个摊子的帷幕之下,他抬脚,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小球妖魔也不要了,追着莲池过去,“莲池师兄!莲池师兄!”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修士,但莲池越走越快,没有丝毫停留,很快就从小球眼里消失。 第104章 不管是谁,帮帮他吧 浮沢问道:“不是一开始说好让你的师弟去做这件事吗?” 清玄道:“这事不能让他做,他言行无状,交给你更稳妥。” 这话让浮沢觉得心里熨帖,清玄这话分明是觉得他比他的师兄更靠得住。 作为打手,能拥有这种信任,对未来无疑是非常好的。 因此浮沢打包票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将此事办妥。” 作为刺客,只要不在禅门里放肆,他是很难被发现的。 浮沢化作一片阴影消失在了原地。 * 小球强忍着对清玄的不满,重新回到买妖魔的摊子上。 那老板见了他,招呼道:“我联络过了,你要的数目没有这么多,但是有一半,你先收着,后面我凑齐了再联络你。” 小球:“哦,多少灵石?” 老板摆手道:“等会儿,等人给你送来你来清点清点,先说明,基本都是炼气期妖魔,筑基期的早就被买空了,毕竟筑基期妖魔的骨血皮毛都是炼器的好材料。” 小球不满道:“炼气期妖魔,那都是边角料了吧!那等会儿你可得算我便宜点。” 老板笑道:“我知道,哪敢赚你钱呢。” 坊市的摊贩自然是知道小球背后是罗珀禅门供给阿耨多罗佛门当佛子的弟子,因此都是小赚,压根不敢宰小球。 很快,另一个摊贩将一个储物袋送了过来,小球身为炼气期五层,神识微弱,只能将成堆的妖魔堆在空地里人工检查。 老板对他放心,也不催促,转头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小球做事仔细,分拣了几十只尸身完整、血肉充盈的妖魔后,将一些破损的妖魔尸体摆到一旁,这是他不打算要的妖魔。 “老板,老板。”他大声叫了一声。 老板回过头来,“怎么了?” 小球伸手指了指这堆妖魔,“这些太次了,我可不要的。” 老板笑道:“知道了。” 小球这才放心地继续挑拣。 挂在腰间的通讯玉符闪烁了一下,小球拿起通讯玉符,上面是巫云苏给他发的信息,“你在哪儿?” 小球说了地方,巫云苏道:“看来我新下的追踪蛊精准度不错。” 小球:“???” 小球怒道:“你又往我身上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蛊?” 巫云苏道:“这是必要的举措,能让我随时随地知道你在哪里。不过你最好不要走太远了,毕竟这蛊等级太低,你走远了就没办法知道了。” 小球道:“我不管,你少给我下蛊,这些虫子往你身上钻你不嫌弃,往我身上钻我会很不高兴的!” “我知道了,你在那儿别动,我过来找你。” 小球扁扁地回答:“……哦。” 巫云苏快步赶到摊贩面前,却没看到小球的身影,他招呼了一声老板,问道:“刚刚那个少年修士呢?” 老板头也不回地说:“就在后面啊。” 巫云苏问:“后面?在哪儿?” 老板扭头,“就在那儿啊——” “——诶?”老板愣住了,“人呢?” 老板绕过摊子,走到了自己摊位后面的空地上,妖魔尸体堆成一座小山,被挑拣出来的完好妖魔与肢体破碎的妖魔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了一旁,一枚通讯玉符跌落在地上,沾染上了脏污的泥土和妖魔血液。 巫云苏面无表情地捡起那枚通讯玉符,说:“这是他的玉符。” 老板余光瞥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安地说:“我刚刚还跟他说了话,一转头的工夫竟然就不见了。” 巫云苏发动了追踪蛊的能力,此时效用分明的蛊虫却失去了目标,母蛊在他心里不安地乱颤,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它已经联系不上小球身上的子蛊了。 老板强笑道:“应该没事吧,坊市有元婴大能坐镇,不能在坊市斗殴和杀戮。” 巫云苏道:“那若是绑架呢?——你们坊市的管理者是谁?我想请他过来一趟,罗珀禅门的弟子在你们坊市失踪,我要讨要一个说法。” 巫云苏面上看着很冷静,实则手里已经捏紧了那枚玉符。 糟糕的直觉,实现了。 但他分外疑惑的是,小球还没开始行动,为什么会被盯上? 巫云苏没有工夫多想,他若搜寻无果,再上报罗珀。 虽然都是来罗珀进学的,但好歹玄寂是实实在在的未来佛子,他的童子理应得到庇护。 若是连未来佛子的童子都保护不了,那禅门与佛门的脸面想必也不要了。 巫云苏尽量保持冷静,恼火急迫只会干扰思维和耽误时间。 很快,坊市的管理者先过来了。 区区炼气期修士当然请不到他,但失踪的修士背后的未来佛子,那问题就大了。 坊市管理者曾经也是禅门弟子,还进过佛门受戒,可惜因为天资不高,修为难以精进,便还了俗,管理起了这偌大的坊市。 因为是禅门弟子,所以没有看巫云苏是炼气期就眼高与于顶,他很和气地了解过了情况,拿着那枚沾染了小球气息的玉符开始施法。 几息过后,此人脸色微变,有几分遗憾地对巫云苏说:“不行,我竟然连这位小友的方位都无法探知,对方应该有极强的隐匿之法,不过,我能感觉到这位小友还活着。” 巫云苏说:“这位前辈,坊市不能斗殴与杀戮,但我的人却在坊市里被掳走。若是人人都可如此,想来者规矩也能被视若无物。” 坊市管理者和气地说:“这个……明面上是如此,但私底下的斗争并不算少数,只要不被我们发现,一定限度上是可以的,我想这应该不算是秘密。” 巫云苏一听便明白了,这人是不打算管了。 巫云苏也不再纠缠,直接回罗珀。 弘讲师再次被找上,听说小球失踪,他都愣住了,巫云苏直言道:“老师,我怀疑是道谛禅舍的清玄师兄将小球掳走,请老师看在龙师兄与玄寂师兄的面子上,将小球带回来。” 弘讲师回过神来,说:“你怀疑清玄,可有证据?” 巫云苏当然没有,但他与弘讲师对视,他反问:“老师,难道清玄师兄说龙师兄被秘境缝隙卷走,就一定是事实么?” 弘讲师道:“我想这件事应该不会有疑问,寒山尊者仿佛也早就知道龙小友会遇到此事。” “……”巫云苏道:“不管怎么说,小球是玄寂师兄的童子,而玄寂师兄是未来佛子,若是禅门连未来佛子的人都护不住,以后又有什么威信?传出去后谁都可以踩禅门一脚。” 弘讲师道:“巫小友你误会了,我们禅门当然会管,毕竟一天是禅门弟子,一天便受禅门庇护,请稍安勿躁,等我禀报上去,定然会给巫小友一个交代。” 巫云苏道:“多谢。” 从弘讲师洞府出来,巫云苏无力地扶住了墙。 禅门动作太慢、太慢了。 若是其他仙门,弟子出事,作为师尊是有责任去寻回弟子或者为弟子出头,因此凝聚力极强,自然而然便有了极其护短的习惯。 如此便天生叫人忌惮,怕动了小的就来了老的。 但禅门弟子分成了四个禅舍教学,十几个、二十几个修士共用一个弘讲师,没有明确的阶级制度,凝聚力自然差多了。 一旦出事,还需要层层上报,如此速度,俨然已经在耽误时间了。 但他仅仅是炼气期,他毫无办法。 说好了要保护他,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丢了,他如何向少年修士交代? 巫云苏将所有下在小球身上的蛊都催动了一遍,全部都没有动静,全部。 小球……你到底在哪儿? 巫云苏咬住下唇,转成人修后,他一口尖牙保留成了尖锐的犬牙,轻轻一咬,嘴唇便流出鲜血来。 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挺直了脊背。 既然十有八九是清玄动的手,那他就还有办法。 * 浮沢将小球带离到蛮荒之地,他被这些禅修吓怕了,得手之后,一点都没停留,一刻不停地在几公里的地下穿行,即使灵力耗尽,也不敢停留半分,而是靠服用人丹,生生地将灵力拔上来。 期间清玄有联系他,他也没时间答复,终于在月轮升到半空时,到达蛮荒之地。 他深深知晓这些禅修的可怖之处,因此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秘法,一层层地套嵌,直到无法再套上去,才作罢。 之后浮沢才拿起玉符来联络清玄,“这个小球我已经到手了,你要找个借口离开罗珀。” “不行,我现在不能离开,明心也是。” 浮沢:“那怎么办?” “不要总是问我怎么办,你要自己思考。”清玄说。 浮沢一愣,他作为一个打手还需要思考? 清玄看他没回答,便问道:“你的朋友,那个叫东盛的修士,如何炼的人丹?” 浮沢道:“就跟炼丹一样,修士是主药,再根据修士的灵根属性,配以其他灵药精石等等,就会使其发挥不一样的效果,不过具体的配方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东盛在做,我只是为他伏击修士。” 清玄道:“根骨在脊,灵根在灵境识海之中,记忆在心,境界在丹田,先毁他灵境,废其丹田,散去他的修为,再取他的根骨。” 浮沢疑惑道:“这是为何?” 清玄道:“人丹过于复杂,而且一人只能炼几丸,若是如此,便是浪费了这些材质。我认为应该有比炼人丹更有效果的方式,一个人便能使数人终身受益。如此,便先废去他的修为,再看其根骨对肉体的影响。” 浮沢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我……我听不明白。” “……”清玄顿了顿,道:“你不必明白,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 第105章 因为弱小 止观第一时间赶到,他用推衍之法推衍了一下小球所在,却推衍不出什么来,“天道的气机,被隐蔽了,对方有很强的隐匿法门。” 这种话,巫云苏已经听过一遍了,他问止观:“你有可以求助的长辈吗?毕竟你们不是很擅长推衍么?” 止观摇摇头,说:“我只是家族不重视的弃子,就算回家求助,也不会搭理我。” 修真界便是如此,即使有亲缘关系,也很难由此说动,除非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如此家族才愿意为他倾泻资源与助力。 而他资质平平,在家族自然是没有半分话语权的。 止观难以理解,“小球,只是炼气期,对方为何会掳走他?还是在自在洲的地盘上。” 巫云苏说:“是清玄,绝对是清玄。” 止观没有质疑他,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若是清玄,那他掳走小球是为什么?为了玄寂师兄吗?清玄和玄寂师兄有龃龉么?” 巫云苏道:“这些暂时不提,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小球,我很担心,他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桫椤七叶也赶来了,巫云苏问他们:“如今你们的玉符在自在洲遍地都是,还不耗费什么灵力,我想问你们,能否找到掳走小球之人的玉符位置?” 桫椤与七叶愣住了,“这个……这个……这个龙师弟没提过,我们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法阵。” “不,”七叶想起来了,“其实龙师弟是提过的,但是玉符太便宜了,而且修士个个都有储物袋,玉符很难丢失,所以我们就没有做这种阵法。” 桫椤顿时懊恼起来,“龙师弟说的每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我竟然没将这个当一回事,若是当时重视起来,小球的位置自然就知道了。” 巫云苏也没有失望,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有它的牵引,他不会沉浸在一时的失望懊恼之中,他深刻地意识到,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小球。 无论怎样,都要找到小球。 静观、无忧等人也陆续到场,巫云苏直接开门见山,“在座的各位,不少都出自仙门,更有甚者,家中底蕴深厚,我想请诸位,看在龙师兄与玄寂师兄的面子上,找到小球师兄。” 静观道:“我来之前已经推衍过,确实找不到小球师弟的踪迹,对方隐匿气机的法门十分高深。” 无忧道:“既然天道的气机都能屏蔽,那只能动用禁术了。” 诸多仙门名门,都有些压箱底的禁术秘术,不能为外人道也。 但此时,静观与无忧本身就对没有保护到龙师弟心里有些许愧疚,再加之小球是玄寂的童子,若玄寂出关,发现小球失踪,而他们不施以援手,不说记恨,起码也会心存不满,日后玄寂还是未来佛子,他们要是想在自在洲领悟顿悟的契机,就不能得罪玄寂。 如此之多的考量,令这几位都积极起来。 “静观师兄,我记得你出身万穹洲玄阴宗,动用禁术有仙界老祖兜底,不如你先来?”无忧道。 静观道:“行,若是我这边无用,再请无忧师弟你一试。” 其他几人都好奇起来,修真界禁术繁多,却都受到了天道极强的压制,只有鼎盛的仙门才会有一两个禁术作为压箱底,而且都不一定是完整的禁术。 静观要了沾染了小球气息的玉符,巫云苏怕不够,将小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够了够了,云苏师弟,这些够了。”静观看着堆成了一小堆的长袜、腰带、发绳、亵衣亵裤,赶紧阻止道。 静观最后只取用了玉符,“既是禁术,自然会有一些很不妙的副作用,飞升仙界的老祖会为我承担很大部分,但是小部分还是需要我自己承担。” 巫云苏很上道地道:“等玄寂师兄出关,我会请玄寂师兄好好报答酬谢师兄。” 静观满意地颔首,他开始动用禁术。 禁术这种禁忌的秘术,是不能直接施用,需要以器具为载体。静观取出来的载体便是一个金色的水碗。 静观将玉符置于水碗之中,有添置了清水。 随后开始念咒。 这种咒语,光是听着,都会有一种源于血脉的眩晕不适感。 修为低的巫云苏仿佛与其共鸣,一直勉力压制的妖魔之血瞬间开始充盈身体。 他七窍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 “巫云苏?你怎么了?”止观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要去扶他,却在巫云苏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又停下了动作,他万分诧异地说:“你、你要入魔了?” 巫云苏尖牙一颗颗冒了出来,脸上开始浮现出妖纹,桫椤和七叶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无忧下意识地拔出了剑。 “且慢。”桫椤和七叶拦住无忧道:“他还小,控制不住妖魔血脉也正常,无忧师兄不必如此。” 无忧收回了剑,直视着巫云苏道:“他作为妖魔与凡人的混血,妖魔血脉占据主导,转成人修的确千难万难,但既已经通过了证心台,说明他心性坚定,无可动摇,如今却有入魔之态,显然是被修士血肉勾出来的。巫云苏,你服用了修士血肉了是吗?” 巫云苏抹去七窍的鲜血,坦然道:“为了提升实力找到小球,我服用了数十个修士的血肉,但我并未伤及他们性命。” “你修为不过炼气期,能服用的修士修为至多也是炼气期圆满,你在这个阶段食用他们的血肉,会令他们根基受损。”无忧道。 巫云苏无言以对,那种时候,他根本顾不上别人。 “算了算了。”桫椤与七叶劝解道:“他也是为了救人,心地本是纯良,又无主动害人之意,能过证心台,更说明他天赋之高,无忧师兄,算了吧。” 无忧道:“我并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说来我们都只是来禅门进学而已,修心修行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只想对他说,你既然要转人修,碰了修士血肉,便对修行有碍,你根基也会受损,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们说话之间,静观已经念完了咒语,他的脸色瞬间煞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了一般,血气全无,一个高大的男人瞬间变得虚弱起来。 而那金色的水碗里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看不懂。”桫椤与七叶道。 静观道:“不好,小球师弟快到蛮荒之地了,得尽快将他寻回,否则他性命难保。” 巫云苏:“还请静观师兄指教,他现在究竟到何处了?” 静观将水碗之中的清水汲在手中,化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这个你拿去,十二个时辰内都能探查小球师弟的位置,最好快点。” 巫云苏一听,就知道静观不打算跟他去了,想来也是,他此时的状态极差,像是受了重伤一般,使用禁术的代价竟然如此之大,这让巫云苏有些意想不到。 索性无忧、桫椤、七叶和止观愿意与他一起,人多力量大,饶是对方是元婴境,也有一战之力。 事不宜迟,他们拿着珠子立即出发。 出罗珀之前,巫云苏收到了弘讲师的信息,他取出玉符低头一看,弘讲师对他道:“巫小友,我已经禀报佛门,佛门的成秀师兄会在明日辰时到达罗珀,彻查小球小友与莲池小友失踪一事,还请稍安勿躁,我为小球小友卜了一卦,柳暗花明,小球小友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需精心等待便可。” 巫云苏收了玉符,将弘讲师的话置之脑后,等佛修过来,黄花菜都已经凉透了。 他们用了最快的飞行法器,那透明的珠子里有金色的光线迸射而出,为他们指引方向。 小球,小球,你不要有事。 巫云苏擦去七窍不停流淌的鲜血,在心中恳切地祈愿道。 金线越来越短,昭示着他们与小球的距离已经极近。 直到到了一个空无一物的空地,珠子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并且时不时地闪烁—— “就在这里了!”无忧道。 “这里有禁制,而且很强?”桫椤与七叶不确定地道。 无忧道:“套嵌了很多禁制,而且这些禁制极其复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开。” 巫云苏低声道:“拜托了无忧师兄。” 无忧摆手,“我会尽快,倒是你,云苏师弟,你最好平息一下你身上的妖魔血脉,再继续下去,你只会彻底入魔,届时,罗珀可留不得你了。” 巫云苏道:“我知道。” 他修为低微,且对禁制一窍不通,此时此刻,的确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盘腿而坐,去压制那澎湃的妖魔血脉。 桫椤与七叶、止观都对解开禁制有些许心得,因此与无忧一起去解禁制。 如此,也花去了半个多时辰。 月轮升至中空,禁制终于彻底解开,被禁制掩去身形的洞府也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巫云苏第一时间站起来,被桫椤和七叶拦至身后,止观脸上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巫云苏脚步微微一顿,他嗅到了血腥气。 他妖魔出身,对血气非常敏感,更何况小球与他朝夕相对一年多,他怎么可能对他的气息陌生? 无忧取出剑,捕捉着从洞府里流淌出来的风,低声道:“贼人已经逃走了。” 巫云苏大步走进洞府,宽敞的洞府之中,洒落着一大片血迹,另一侧有着很深的坑洞,是蓬勃灵力攻击造成的痕迹。 “这是……”止观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枚须弥戒,“这是须弥戒?是小球的?” 在场的情形,令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巫云苏接过那枚须弥戒,上面也沾染了小球的血迹,血液已经凉透了,他们还是来晚了。 第106章 渡鸦哥,救我 时间倒回两刻钟之前。 浮沢对小球伸出手,将小球汲在手中,仔细端详,“这么一看,你与那个玄寂竟然有三四分相似,你是他什么人?表亲还是堂亲?” 小球抿着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浮沢道:“你对我没有印象吗?我叫浮沢,浮沢这个名字你没听过?” 小球:“……” 他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名字,“你是……你是公主喜欢的人?” 他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是那个邪修!但是殿下明明将你杀了,你怎么没死?” 浮沢笑了起来,说:“你好像对你的殿下很自信,他说将我杀了,便一定将我杀了吗?” 小球沉默了,他突然想起巫云苏说的那些话,连他觉得无所不能的殿下,都失手了,这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么? 小球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浮沢不语,他伸出手,一掌击碎了小球的丹田。 一阵剧痛令小球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你、你——” 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丹田破碎后,灵力无处可去,便流窜向四肢经脉,无序的灵力流动使得经脉刺痛,然而又在丹田破碎之下显得犹如隔靴搔痒般令他无法在意。 “丹田破碎后的样子与寻常修士无异,修为开始下降了。”浮沢仔细观察后,得出了这个结论,“或许是修为太低了,所以丹田破碎后,表现才会这般正常。” 小球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没有秘密。” 浮沢道:“没有秘密可不是你说了算,你们大夏皇族,竟比望仙洲的顶级仙门还要出彩,动辄筑基修士金丹境修士,你敢说,没有秘密?” 浮沢觉得他虽然是邪修,但比那个叫玄寂的要实在许多,恶意虐待俘虏的事情他是不屑于做的,甚至他觉得自己的行为作风在一些邪修里算得上十分温和良善了,“接下来是挖你的根骨,这枚丹药你服用后就不会有痛感。” 小球不肯服用,浮沢便伸手捏开他的嘴,将丹药推进了他喉咙,令他吞下。 小球涨红了脸,浮沢安抚道:“放心吧,我很快的。” 说罢,他便开始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小球偷到了浮沢怀里的须弥戒,浮沢看见时,愣了一下,道:“没有用的,我并不想杀你,护身法器起不了任何作用。” 护身法器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只有察觉到杀意才会启动,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对清玄恋慕的对象下手却不受护身法器攻击的原因。 不过,浮沢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少年身为炼气期修士,竟然能悄无声息地从他这个金丹境修士身上取东西,这难道是他们家族的特性? 小球已经察觉不到痛楚,但他能感受到丹田破碎后灵力在流逝,炼气五层的境界很快就会消失,届时,他会成为更柔弱的凡人。 而凡人是无法打开须弥戒的禁制,到那时,他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彻底沦落为案板鱼肉,任人宰割。 他不能死,他还没见到傲天哥,也没等回殿下,他还有太多事情没做,他不能死。 小球艰难地抬起手指,在浮沢要过来抢夺须弥戒的时候,立即从中取出了一片鳞片,这是傲天哥送他的东西——只要是他送的,小球都将其放到须弥戒最重要的地方,因此他才可以看都不看,就从中取出它。 须弥戒从手指中脱落,掉到了地上,小球紧紧地捏住了那枚鳞片,大声叫道:“渡鸦哥!救我!渡鸦哥!救我!!!” 他说到第二遍,浮沢就将他手里的鳞片夺走,脸色凝沉地想要摧毁那枚鳞片,却发现它坚不可摧,如此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这是金丹境以上的大妖魔的东西! 浮沢声音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愤怒,“你联系谁了?” 小球不理,继续叫道:“渡鸦哥!救我!” 浮沢无法摧毁鳞片,而他心中有了极不妙的预感,他不再耽误,果断地去挖小球的根骨。 小球的挣扎在他眼里无疑是蚍蜉撼树。 忽然,洞府之中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白色光团,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从白色光团中探出,紧接着,一个长相美艳的男子从光团中走出,“老弟……”他刚叫一声,就发现了不对。 小球有气无力地喊道:“渡鸦哥……” 渡鸦气势瞬间一变,手指变成利爪,如迅雷般朝浮沢攻去。 而浮沢已经挖出了小球的根骨,他不想与这位明显是元婴期的大妖对上,当机立断化作一片阴影遁入土里。 渡鸦妖力磅礴,饶是浮沢时机掐得极好,没有半分浪费,却还是因为实力的差距而受到了重伤。 渡鸦正欲再攻,耳边传来了萧惊羽的声音,“够了,别追了,小球快不行了,快将他带回去。” 渡鸦遗憾道:“损失了一半的毒囊,毒素分泌也需要时间,若是之前,一沾我的妖力,此人必然已经死了。” “别废话了,快走。”萧惊羽道。 * 渡鸦将小球带到了虞朝皇宫。 贫穷如渡鸦,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吊命的丹药,便只好用刀刃刺了点心头血出来喂到小球嘴里。 “元婴期妖龙的心头血,起码一块极品灵石,小羽你给记账,记成十块极品灵石。”渡鸦不忘初心,恳切地叮嘱萧惊羽道。 萧惊羽道:“别说胡话。” 妖龙的心头血的确大补,小球流失的灵气慢慢回来了。 不过丹田破碎,所有灵气都无法汇聚留存,他的修为境界,确实不存在了。 回来的灵气便慢慢地转成了生气,将他的气息吊了起来。 “有用。”萧惊羽道。 渡鸦道:“当然有用,就算是凡人服用了元婴期妖龙的心头血,也会延年益寿,这一口起码能确保他活到一百岁。” “不过,他根骨已失,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待在床榻之上了。”萧惊羽道。 渡鸦道:“很怪,那个玄寂那么强,怎会让他受到如此磨难?” 萧惊羽沉静道:“恐怕是出事了。” 渡鸦:“如此,那我们便将他藏起来,老弟既然将鳞片给了小球,肯定知道小球在我们这儿,我们便等他来接,若他不来,说明都遇到了事儿,我们就先护着他。” 萧惊羽看他,“你不去帮忙?” 渡鸦撞色异瞳里浮现出一种淡淡的冷酷,“我为何要去帮忙?若是玄寂都无法解决的事情,那我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自在洲是人修的主场,我是妖族,天然被排斥,帮忙也会变成帮倒忙,若是如此,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我给了鳞片,龙小弟给了小球,小球遇难,那我便救他,护好他,便已经是我分内之事了。” 更何况,他现在拖家带口的,哪敢冒险? “那个修士特地毁去一个炼气期修士的丹田,又挖他的根骨,让我怀疑,小球的根骨有秘密,而小羽,你或许不知道,修士的根骨、灵根都是可以传给子嗣的,当然,也不一定,只是有这种概率和可能。 ” 萧惊羽一愣,“你是说……?” 渡鸦道:“他们一定卷入了我们没办法帮助的困境之中,若是如此,这趟浑水我们不能碰。” 萧惊羽道:“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是保护他么?” “嗯,幸好我会的禁术也不少,虽然代价有些大,但老弟很富裕,应该能出得起这笔钱。” 萧惊羽:“……嗯。” * 另一边,巫云苏看到了手里的珠子迸射出来的金色光线忽闪忽烁,不出几息,便消失了。 “……”巫云苏愣愣地看向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 无忧道:“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小球师弟身死道消,另一种可能,对方有强于静观师兄的禁术,但第二种可能性极低,若是有这种禁术,又何必来抓小球师弟?” 巫云苏张了张嘴,“你是说,他死了?” 无忧道:“只能说这种可能性极大,云苏师弟,你节哀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巫云苏面无表情,他手指轻轻地颤动,驱使母蛊向子蛊下达了命令。 远在自在洲的明心忽然停下脚步。 清玄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明心抽出剑来,向他刺去—— 清玄瞳孔猛地一缩,身形一闪,堪堪避开,“师兄?你在做什么?” “我很恼火。”明心涨红了脸,“凭什么将我排除在外?你看不起我。” 说罢,他剑招又快又急,不停地攻向清玄。 但因为两人师出一脉,明心会的清玄也会,甚至清玄更胜一筹,因此明心无法伤到清玄。 清玄音量提高了几分,“师兄,你在做什么?” 明心道:“你也知道我是师兄?” 他们之间的打斗,很快就引来了几位师兄,“你们在做什么?罗珀不允许斗殴!违者会被请出罗珀,这点你们不知道吗?” 明心见来了人,便停下手,对众人道:“各位师兄有所不知,我这位师弟,犯了戒律,他残杀同门——” 他话还未说完,清玄极快地闪现至他身后,将他击昏,捞在手中,他彬彬有礼地道:“他急火攻心,胡言乱语,各位师兄,请勿要将我师兄的话放在心上。” 几位弟子对清玄的感官都不错,反倒明心长得一脸争强好胜,凡心过重的模样,因此都摆摆手道:“无事,这次就算了,只是被我们发现而已,若是被弘讲师撞到,你们肯定就要被赶出罗珀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清玄冷静道:“谢谢师兄。” 第107章 玄寂师兄,你出关了 池愉飞到峡谷之中,青鸾是木属性的妖兽,一进入它的妖力范围,灵力便浓郁了几分,整个峡谷长满了奇珍异草,且有采摘的痕迹。 这说明这妖兽的性格的确非常好,在它允许的范围内,人修是可以采摘它领地里的灵植。 池愉拿出了留影石,放大音量,开始播放音乐。 科学研究表明,很多动物都喜欢听音乐,而鸟类对高音的感知更敏锐,因此池愉播放的是广陵散。 峡谷的地势地形是一个天然的放大器,能让声音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这个曲子吸引来了一些鸟类妖兽,扑棱着翅膀站在树梢上看他。 池愉等了一会儿,看那个青鸾妖兽没有反应,便换了一首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吸引来了更多的鸟类妖兽,但青鸾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池愉只好—— 换碟.jpg 换到后面,整个峡谷都落满了各种奇形异状的鸟类妖兽,但青鸾还是毫无反应。 池愉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看来前辈不在家,那我只能改天再来了。” 说罢,他收了留影石,正转身打算要走,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鸣。 “且慢。”峡谷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道清亮悦耳的嗓音。 池愉唇角勾起,停下了脚步。 谢希夷在山峰之外等了半个多时辰,虽然放任池愉进了青鸾妖兽的领地,但他也在时时注意着峡谷的情况,若是有灵力波动,他第一时间便能发现。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灵力波动。 而池愉迈着轻松的步伐,从峡谷之中走了出来。 谢希夷见了,开口道:“办不到的话就算了。” 池愉说:“我说办不到了吗?没有吧?” 他这么说着,从须弥戒之中取出了那枚正物,“铛铛铛,你要的佛门正物,我拿到了。” 谢希夷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希夷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不动声色地说:“不错。” 池愉笑了起来,问:“难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道:“不好奇,那只青鸾性格温和,想必你与它做什么交换。” 池愉说:“是的,其实我也只是赌一赌。鸟类其实是很喜欢听曲子的,它们本身也有悦耳的歌喉,而青鸾的鸣叫更是动听,所以我赌这只合体期青鸾妖兽也喜欢乐曲。很幸运的是,我赌成功了。” 谢希夷道:“要是赌不成功呢?” 池愉道:“赌不成功,它也不会杀我不是吗?” 而且他想到自己一进天罡秘境就被安排到这只青鸾的领地,他总觉得,他应该是能拿到那颗佛门正物的。 “……”谢希夷接过了池愉手里的那颗佛珠,“说吧,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池愉想都没有想,便说:“玄寂师兄,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些,你将身体拆得七零八碎,我其实很难过。” 谢希夷略微有些诧异,“就是这件事?” 池愉:“嗯,就是这件事。” 谢希夷沉吟片刻,道:“我认为你可以换一个,我很惜命,不会对自己不好。” 他翘起唇角,笑了起来,“我身上的这些东西,与我而言,的确没了用处。你既然修了禅法,自然会知道,佛骨、眼珠于禅修而言,的确只是法器而已,超脱了外在的形相,回归了原本的面目。我拆卸它们的时候并不觉得痛苦。” 池愉说:“但是我能感觉到,玄寂师兄你的心在痛,你的心很痛很痛。” 谢希夷:“……” 他没有再说话,转移话题道:“时间匆匆,天罡秘境出口今晚便要打开,你能离开了。” 池愉眼睛里流淌出了明亮的光芒,“那真是太好了。” 谢希夷:“换一个。” 池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声音清脆地道:“不用了,玄寂师兄,就这个吧,虽然你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玄寂师兄,但就像你说得一样,你们的存在都是超脱了外在的形相,追本溯源,都是我的‘玄寂师兄’,我了解玄寂师兄,他总是很嘴硬,但心比谁都要柔软,他爱小球,爱他的父母,爱他的弟弟妹妹,爱他的家族。” “他说物竞天择,肉弱强食,若他的家族被人灭族,那也是顺应天道。但我知道若真的出现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会为他所在乎的人报仇的。” 池愉顿了一下,继续道:“是非对错,我已明了,玄寂师兄你要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多说半句。你可以去报仇,但是,我想请玄寂师兄你能够更在乎自己。你想要什么,你就去得到,你喜欢什么,就去攀折。报仇和满足自己的欲望、修身养性,都不冲突。” 谢希夷道:“你这张嘴,倒是很能说。” 池愉笑道:“是的,不瞒你说,玄寂师兄最喜欢我这张嘴了。” 谢希夷:“……” 他没见过这么会顺杆往上爬的人。 池愉问他:“玄寂师兄,这颗佛珠,真的能实现人的愿望吗?”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道:“只是传说,我若验证,再告诉你。” “怕是不能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池愉道。 谢希夷那双浅褐色的眼珠子泛出一种深沉的色泽,像是深邃的水潭,他唇角轻轻翘起,轻声道:“也是。” 天罡秘境的夜色降临,秘境之口终于大开。 禅修们纷纷飞到出口处聚集。 池愉看到了罗珀禅门的弟子服饰,但是面孔都十分陌生,没有一张脸是曾经见过的。 谢希夷伸出一只手,池愉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握住了谢希夷宽大的衣袖。 谢希夷笑了起来,轻声言语道:“不要走散了。” 池愉笑道:“我知道。” 他们没有与那些禅修去挤,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有罗珀弟子看见池愉,伸手拍了他一下,问道:“你是哪个禅舍的?” 池愉回道:“我是道谛禅舍的。” 对方很惊讶,说:“怎么可能,我就是道谛禅舍的,我没见过你。” 池愉胡诌道:“我是1vs1私下授课的,vvvvip才会有这个待遇。” 罗珀弟子:“……啊?居然还有私下授课这回事?还有vvvvip是什么?” 池愉:“关系户。” 罗珀弟子:“……懂了。” 这名弟子与他拉开距离,飞快地走远了。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关系户都很惹人讨厌啊。”池愉扭头这么对谢希夷说。 谢希夷道:“你这是在败坏罗珀禅门的名声。” 池愉笑了起来,“我想,罗珀禅门的名声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败坏的,三人成虎,我这才一个人呢。” 谢希夷上下看了看他,没说话。 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 池愉正要走出天罡秘境的出口时,谢希夷忽然道:“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池愉停下脚步,微微歪头看他。 少年骨逾沉水,色夺瑶林,在人均美男美女的修真界都算得上出彩,因为他有一双极少见的明眸,那其中呈现出来的神采,能令许多仙君仙子都相形见绌。 此时他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嘴巴未动,那明亮的眸子却已经灵动地透出了他的疑问,“怎么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问。 谢希夷注视着他的脸,道:“你在踏出天罡秘境后,只有很微小的可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池愉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问:“……什么意思?” 谢希夷道:“字面意思,回道原来的世界只是小概率事件,更大的概率是被界与界的规则碾碎。” 他唇角翘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也就是说,你从天罡秘境出去,很大可能会身死道消,连元魄都不会剩下一丝。” 池愉静静地看着他,“玄寂师兄,其实你不是忘了,对吗?” 谢希夷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池愉道:“因为你是玄寂师兄,这种事情你不会忘,你在怀疑我。” 怀疑他与他的玄寂师兄的感情,怀疑他对小球的感情,怀疑他的一切。 失去所有的玄寂师兄,即使他表现得再好,他都不会对他有多余的信任。 池愉甚至有预感,若是他表现出半分退缩,眼前这个玄寂师兄,会有极大的可能将他杀掉。 玄寂师兄,其实我也了解你啊。 池愉勾起唇角,对着谢希夷笑了起来,“玄寂师兄,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要堵上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回到玄寂师兄身边,他在无量秘境闭关,我在等他,他也在等我,小球也在等我。” “玄寂师兄,你遇到这些事情,我为你悲痛,但你是时间乱流带来的过去的旧影,真实属于我和我的玄寂师兄,所以我不会停留,我会一往无前,回到玄寂师兄身边去。” 池愉说完,重新抬起腿,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步走向了天罡秘境的出口。 光团将他吞没,他跨过秘境与现实的那道坎,在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池愉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希夷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天罡秘境,看着他消失在原地,低声自语道:“有意思。” 先前还说超脱形相,他也是他的玄寂师兄,现在竟直接变脸,说他是过去的旧影。 看样子,这小子很记仇。 不过,他真的稍微有那么点……羡慕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了。 * 无量秘境之中,谢希夷终于炼出了二十六节佛骨。 第108章 禅门护不住你 谢希夷到了池愉和小球的宿舍面前。 那简陋的瓦舍之外,被少年开垦了几块地种菜。他们刚从蛮荒之地回来的时候,这几块地上种的菜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了,池愉还高兴地对他说:“今天晚上我来做一顿大餐,玄寂师兄你一定要赏脸哦。” 谢希夷当时说:“都是筑基期修士了,还贪恋口腹之欲。” 池愉兴致不减道:“正因为是筑基期修士,才更要偶尔吃一顿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美食,高处不胜寒啊玄寂师兄。而且是我亲自下厨给玄寂师兄你做饭,这能叫口腹之欲吗?” 谢希夷看着他明媚的笑脸,轻笑着接话道:“不是口腹之欲,那是什么?” 池愉道:“当然是我对玄寂师兄的拳拳敬爱之心啊,那都不是普通的饭菜,是我对玄寂师兄你的爱重与感恩。”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姿势,还微微歪头,对他眨了一下左眼。 爱豆级wink.jpg 谢希夷当时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wink,只觉得他这模样也极令人发自内心地喜爱,只想将他揉进怀里,狠狠地揉乱他的头发,让他发出惊慌失措的好听的叫声。 然而他匆匆离去,没吃到池愉做的晚饭。 而再到这小小的屋舍面前,已经是两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池愉……”他轻声地叫了一声。 他的音量有些小,但修士耳聪目明,这点音量足够让屋内的人听到动静。 谢希夷静静地驻足了一会儿,没看到少年从屋内出来,也没看到小球—— 小球惯爱偷懒,此时天色尚早,不到晚上,他绝不会去修炼。 谢希夷心中终于有了某种预感,他大步走过去,推开屋舍的大门,进到了屋内。 宿舍之中空无一人,虽然纤尘不染,但没有丝毫的灵力残余,说明人已经不在宿舍之中很久了。 谢希夷闭上眼,再睁开,眼中的世界陡然改变。 他伸出手掌,一根金色的丝线自动落到了他跟前,但丝线触及他手掌,便轻轻地断了。 另一根灰色的线落到他手上,倒是坚韧了许久,颤动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断裂。 谢希夷捏紧了拳头,他转身,大步地走出了禅舍。 “玄寂师兄。”清玄从池愉屋舍之后的宿舍出来,看见了谢希夷,眸光微微闪烁,随即,彬彬有礼地叫了他一声。 谢希夷顿住脚步,他的眼神冷的可怕,他此时的神通并未收起,因此他能看到清玄繁多心念从丝线之中渗出—— 那并不是什么良善的心念,甚至带着晦暗、雀跃、得意,可以称作是恶意的心念。 而在他手里断掉的两种丝线,又重新出现,径直地飞到清玄身上,紧紧缠绕在他的脖颈之上,忽闪忽烁之后,再一次消弭。 “是你么?”谢希夷低声问道。 清玄略诧异地抬眼看他,“玄寂师兄,你在说什么?” 谢希夷低笑起来,“是你。” 他兀自下了结论。 随后,他抽出剑来,浑身的气势瞬间凌厉,高束在脑后的墨黑发丝无风自动,宽大的罗珀弟子衣袍因为澎湃的灵力发出猎猎之声。 他眸光如电,剑光横扫,犹如狂风席卷残云。 “玄寂——”清玄瞳孔猛缩,没想到谢希夷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在罗珀禅门内与他动手。 他狼狈地避开谢希夷的剑,而下一招便接连而来。 谢希夷的剑意比清玄要浑厚数倍,天生境界令他学什么都快,更何况大夏的底蕴比一些顶级仙门都更甚,因此清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过他——而这一点,清玄在谢希夷出手的那一瞬间就明了,他绝无胜过谢希夷半分的可能。 谢希夷剑招云谲波诡,招招如雷霆一般,光是躲避,就已快耗尽清玄所有的灵力,“玄寂师兄!你这是为何?”他大声质问着。 谢希夷的回应是更冷冽无情的攻击。 清玄的丹田被一剑挑破击碎,手腕经脉被刺碎,而就在谢希夷即将一剑捅穿他的灵境之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玄寂师弟,你这是作什么?” 是静观、无忧,还有道谛禅舍诸多弟子。 谢希夷不作理会,剑招依旧迅猛,而清玄适时地开口道:“请诸位师兄救我。” 他一身狼狈,丹田破碎,手臂筋脉被挑破,无法运转灵力,分明成了一个废人。然而即时到了这种境地,他那双眼眸却已经冷泠泠,自有一番镇定自若的风采。 而与他一对比,无视戒律在禅门动手,甚至将师弟废掉的谢希夷,便显得很过分了。 静观立即出手,挡下了谢希夷的剑,“玄寂师弟,你和清玄师弟究竟有何恩怨?刚出关就对清玄师弟动手——难道你已经知道龙师弟的事情了吗?” 谢希夷冷漠道:“让开。” 他一双金眸如刀似刃,带着令人心生可怖的压迫感,“再说一遍,让开。” 静观身为元婴修士,竟在他面前有了一丝畏惧,“玄寂师弟,你冷静,龙师弟的事情是意外,他是被秘境的缝隙吞噬了,这点清玄师弟也预料不到,你不能因此怪罪于他。” 清玄这段时间的处心积虑在此刻便显现了出来。 众多禅门弟子都站到了他那一头,为清玄说起好话来,“玄寂师兄,龙师弟失踪时,清玄师弟也努力搜寻过,这并非他的过错,你怎能将怒火发到他身上?” “龙师弟出事我们也很难过,但法则便是如此,意外和明天谁都不知道哪个先到来,玄寂师兄你——” 那名弟子话还未说完,谢希夷便动手了。 内修境界的好处在战斗中便能体现出来。 他内修修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饶是在场修士有两名元婴,都不一定能敌过他。 谢希夷对清玄动手时并未使用内修修为,但此时已经到了不得不用的境地。 “玄寂!你怎么敢!”静观一看他手势变幻,就知道他要用阿耨多罗佛门的法门,“怎么能对同门师兄弟使用?” 他话音刚落地,谢希夷身上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自他身上升起一朵偌大的彩色莲花,在无限的光芒之中,莲花旋转升空,随即破碎成无数片,爆裂地飘向了众人。 在馥郁的莲花香气之中,所有人心境都变得异常地平和,宛如山林草木之间的一颗石子,平静地看着云卷云舒,季节变幻。 “这是阿耨多罗佛门的息止法门,本意为普度众生,他却用在了攻击上……他的天生境界,的确出众,可惜了。”寒山尊者伫立在山峰之上,虽距离罗珀十分遥远,但他那一双练就神通的眼睛,足以令他看到罗珀此时发生的事情。 上善尊者声音洪亮道:“是可惜了,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他去吧。” 谢希夷重新提起剑,朝静静地立在原地的清玄走去。 “他们是你杀的吗?”谢希夷问出口后,随即摇头,低笑道:“不用回答我,现在,请你去死吧。” 他声音本来很是清透悦耳,此时却染上了霜寒,显出了金石相击的冷硬来。 谢希夷正欲将清玄切割成无数块,弘讲师的身影出现,磅礴的灵力像山一般压了下来,“玄寂,你这是想做什么?” 弘讲师难得地动怒,“你将禅门戒律视作何物?竟敢在禅门大打出手,还废去了师弟的修为!” 谢希夷在磅礴的灵力重压之下,依旧挺直了脊背,他目光如电地看向弘讲师,“放开。” 弘讲师被他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惊到,“你、你竟连我也想攻击吗?我可是你的老师!” 谢希夷低声道:“你若拦我,便不再是我的老师。我再说一遍,放开。” 弘讲师道:“我已经禀报佛门,你若再执迷不悟,定会与佛子之位失之交臂!” 谢希夷轻笑起来,“谁在乎?只有你们在乎罢了。” 他不再多说,顶着弘讲师的灵压,一剑捅穿了清玄的胸膛,手臂微微一撇,锐利的剑意蹿进他的身体里,不多时就能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一滩烂泥,而这个过程,清玄会有清晰的感知。 “玄寂!!”弘讲师释放出了更强的灵压,终于将谢希夷压制到一条腿膝盖跪到了地面之上,插在清玄身上的剑也脱力地失了手。 “玄寂,成秀师兄已经查明,龙师弟的确是被秘境缝隙所吞噬,而你的童子小球,则是被一名邪修掳走,他与小球小友最后所在的洞府有过妖修的妖力波动,这一切都与清玄无关,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他?”弘讲师苦口婆心,“你炼成二十六节佛骨的喜事罗珀上下都已知晓,你怎能自断前途,做出如此恶事?” 谢希夷勉力抬起膝盖,低笑着说:“夏虫不可语冰,我与你无话可说。” 弘讲师:“你——你竟如此心高气傲,最起码的尊师重道竟也不懂吗?” 话音刚落,几个大和尚翩翩而至,“玄寂师弟。” 他们双掌合十,“上善尊者下达旨意,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只要玄寂师弟现在回头尚且来得及,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之位,依旧属于你。” 谢希夷冷冷道:“请各位师兄代我传达,上善尊者若是能将龙师弟与小球还我,我便回去做佛子。” 和尚叹息道:“看来师弟仍然执迷不悟———玄寂在罗珀禅门大动杀戮之心,对清玄师弟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依照阿耨多罗佛门戒律,玄寂将被打入阿鼻地狱,等修行圆满,方可出关。” 阿鼻地狱是阿耨多罗佛门的禁地,其中关押了无数恶鬼、实力强横的妖魔、魔族、魔修,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魔界。 第109章 作为野狗,努力地活下去吧 清玄从浮沢嘴里知道过他的朋友东盛被杀的起因结果,知道玄寂身为禅修弟子,实则报复心很强,他就算笃定是他做的,也不会轻易地杀了他。 这也是为什么清玄能保持六分冷静的原因,他与玄寂对上,短时间内,死不了。 虽然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但玄寂的战力实在太突出,令他不得不提前离开罗珀—— 罗珀禅门虽会庇护他,但他也看出来了,他们绝不会杀了玄寂,只要玄寂不死,便一直有隐患。 “现在就离开罗珀。”清玄对明心道。 明心难得聪敏了一回,“既然玄寂报复心那般强,我们离开禅门,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清玄道:“在禅门才危险,他一身本领都是佛门所授,而罗珀各位弘讲师修为并不高深,更深的法门他们无法领会,玄寂想回来悄无声息地将我杀死,简直易如反掌。这次再想请各位师兄前来,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不必多言,现在立即离开禅门。” 言毕,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师兄,我如今已是废人,之后便拜托你了。” 说完,他猛烈咳嗽,咳出了内里的脏器碎片。 清玄轻轻皱眉,上好的丹药虽然能将脏器恢复如初,但他能感觉到体内依旧残留着玄寂的剑意,在持续地搅碎他的骨骼血肉。 麻烦了,弘讲师竟未将玄寂的剑意全都吸附而出,这说明弘讲师对剑道的理解还没有玄寂所领悟的深刻,要想彻底清除这些残存的剑意,还需要找一位修为高深的剑修,否则,就算填补了丹田,这剑意也会一直折损他的根骨与境界。 玄寂明明是禅修,对剑道的领悟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真是令人羡慕……嫉妒的天赋。 清玄和明心立即离开了罗珀。 另一侧,巫云苏从入定之中睁开了眼,屏息片刻,得到了从子蛊身上传来的讯息。 玄寂在罗珀禅门动手被抓,又在去阿鼻的路上逃跑。 而清玄成了一个废人。 巫云苏眼眸深了片刻,手指微微一动,现在是杀了清玄的好时机。 但是不行,上次能挑起明心的怒火,是因为明心对清玄本身就有不满,而现在,明心对清玄并无任何不满,甚至有些许怜惜,他的蛊就失去了作用。 巫云苏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其实,玄寂出事,他并没有觉得很难过,但他知道,若是少年修士知道玄寂为了他自毁前途,定然会十分难过。 而造成如此结果,有一大半原因在于他的弱小。 若是第一次就操控明心将清玄杀死,也就不会令玄寂叛出佛门。 清玄明明有许多事情瞒着明心,但明心却总能轻易地被其安抚,对其不满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如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清玄的付出。 如此境地下,巫云苏很难驱动明心再对清玄下手。 巫云苏知道清玄想杀他,但他并不在意,清玄的算盘成功不了,因为明心无法对他动手。 他有些许短暂的迷茫,但很快,眼神便坚定起来—— 谁都靠不住,他只能靠自己。玄寂若是杀不了清玄他们,那就由他来杀,他会为小球报仇的。 * 谢希夷看着手中的丝线的尽头,已经从罗珀离开。 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过了头。 若是小球在,便会通过血脉之间的感应知道,他此时是怒到了极点、痛到了极点,反而变成了如此平静的模样。 也只有谢希夷知道,他此时的大脑是空的。 有时候接受一件事,需要漫长的时间。 而谢希夷无法接受,因此他的情绪仿佛被抽离,像是无事人一般,只剩理智驱使着躯壳,去做他该去做的事情。 将清玄碎尸万段后,用护身法器将他的元魄抽离,放进魂灯里用九幽冥火日夜炙烤,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脑子里慢条斯理地计划着清玄的死状。 不,这样令他太轻松了。 还是对那个邪修一样,日日折磨,用丹药吊着他的气息…… 情绪在此时轻轻地冒头—— 小球死了,池愉被秘境缝隙吞噬,此界的因果线已断,显然,他们除了死,没有第二种结果。 谢希夷极力控制,想将那抹情绪压下去,沉浸在如此情绪之中,只会令他失去对事态的判断。 但压抑许久的情绪,此时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来。 他脸上仍然面无表情,但冷白如玉的脸庞染上了一抹森寒,他喉咙里溢出无意义的气音,金色眼瞳有隐隐像黑色转变的趋势。 即使炼出了二十六节佛骨,在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魔心竟隐隐有了突破桎梏,掌控身体的趋势。 他紧紧地捏住那条清玄的因果之线。 不能让魔心掌控他,池愉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他。 然而,磅礴的情绪没有出口,只能无助地在谢希夷心境之中盘旋堆积—— 池愉……那么鲜活勇敢、意气勃发的池愉,居然死了。 他还未对他诉说自己的心意,他说好了会保护他,却没有做到。 他才十八岁,在筑基期500年的寿命之中,他的年纪堪称垂髫稚子。 金色眼瞳的光彩忽闪忽烁,身上开始涌动黑色的雾气。 谢希夷闭上眼睛,观照内心,二十几节佛骨齐齐发出金色的光芒,去压制那滋生出黑色雾气的魔心。 花了许多时间,才将魔心压制下去,那澎湃的失控情绪也被压制住。 黑色的雾气退却,谢希夷的理智重新回归。 他面色平静,微微低头去端详手里的因果之线,忽地,一滴水液落到了他手掌之中。 谢希夷有些困惑地太高手掌,去看那滴水液,另一只手伸手蘸取,在指腹之中轻捻,还未等他辨别是何物,又有连绵的水液滴落在他手掌手背之上。 如此,他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原来这水液是从他眼眶里流淌出来的名叫眼泪的东西。 就像修士去除了口腹之欲、五谷轮回一样,汗液、眼泪也早早地被去除封闭。 本是不会再存在的东西,此时却像雨水一般,落个没完。 谢希夷手指运转灵力,在眼睛上轻轻一点,将眼泪重新封住,又用了清尘术,才将脸上、手上的湿润清理干净。 接下来,继续抓清玄吧。 谢希夷勾了勾唇,仿佛没事人一般笑了起来,自语道:“清玄,你跑不掉的。” 从无量秘境出来后,情毒不再被压制,又因为池愉出事,情绪汹涌,即使勉强压制下去,身体心境却都还有感知,因此更加助长了情毒的污染。 他要在境界下滑之前,将清玄等人千刀万剐——千刀万剐炼制魂灯都难解心头之恨,他要令他们永生永世都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 清玄忽地感觉到一阵心悸,明心察觉到了,停下来询问道:“师弟,怎么了?” 清玄抿唇,道:“得快些,我感觉,玄寂追过来了。” 明心道:“到万穹洲还有一段路程,师弟,这已经是飞行法器最快的速度了。” 清玄坐在飞行法器上,外面吹来狂风,却被屏蔽在结界之外,但渗出来的些许清风,还是将他的衣袍猎猎吹响,在他那清冷俊秀的面庞的衬托下,显出了几分仙人之姿。 “师弟,浮沢能做好吗?”明心问道。 清玄瞥了一眼他,淡淡地回道:“我已经将玉简交给了他,但凡他稍微能说会道些,都会将此事办好。” 明心有几分阴阳怪气地道:“师弟,现在看来,你倚重这个浮沢,更盛于我这个师兄。” 最近几个月,明心一直若有若无地说这些怪话,清玄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手熟尔,“师兄,浮沢只是外人,而我们师兄弟一体,我们才是一起的。浮沢是个优秀的打手,而你,是我相依为命的兄弟。” 如此简单的话语,便将明心安抚下去了,“希望那个浮沢不要令我们失望。” 清玄心悸的感觉更甚,他站了起来,扶着飞行法器往四周眺望。 层层叠叠的洁白云层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淡淡的金光,又在狂风之下,由散而聚,由聚而散,并未有任何可疑的人影。 倒是有几艘船型飞行法器慢悠悠地在云层中穿行,因为速度过慢,被他们俩的飞行法器远远地抛之身后。 “师弟,你现在都变成凡人了,就坐着休息吧,我会将你安全地带到万穹洲的。”明心向清玄保证道。 清玄心不在焉地坐下,他拿出玉符,联络了浮沢。 得到答复后,才收起玉符。 “师兄,”清玄叫了一声。 “怎么了?” 清玄道:“你展开神识,警戒一下四周。” 明心却道:“师弟,你太过小心了,玄寂是逃跑了没错,但是他能从那些佛门弟子中逃脱,肯定是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此时说不准正在养伤,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清玄道:“若是他不顾伤势,也要追杀我们呢?” “啊?” 清玄冷静道:“师兄,这么久,你还不了解玄寂吗?他虽然天赋很高,但百无禁忌,眦睚必报,虽出身优越,却有一种散修都不如的狠劲。对他,我们切勿掉以轻心,需拿出十二万分的谨慎。” 顿了顿,又道:“师兄,我已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恐怕有杀身之祸,你那枚能够收拢元魄的护身法器,能否交于我?” 明心略有迟疑,“给你的话,我怎么办?” 明心虽然以前是仙二代,但到现在,修炼资源散了绝大部分,他压箱底的护身法器,也只有一枚而已。 第110章 无限的执着 明心还未找到清玄,浮沢就已经带人率先一步找到了清玄。 他们一到,便听到了清玄低沉嘶哑的呻、吟声。 浮沢已经知道清玄是被玄寂掳走的,听到这动静,竟不敢进去。 还是他带来的几位合体期、大乘期修士开口:“人已经走了。” 浮沢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 那合体期修士有几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夺舍我松云侄儿的竟是如此鼠辈,就算他是未来佛子又如何,不过区区金丹境而已。” 浮沢并没有发怒,他夺舍莲池是事实,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莲池背后的家族竟然真的会在看到他给出的玉简后不追究他夺舍的事。 看来,血缘亲族,真的还不如一份机缘来得重要。 他们大步走进洞府,便看见清玄被捆绑在石床上,皮肉像煮熟的果子般,在衣服和石床的摩擦下,糜烂地褪去,露出其中鲜红的血肉和淡黄色的筋脉。 他那张清冷俊秀的脸倒是还保存完好,但他因为竭力忍耐而脸颊通红,略失了几分颜色。 浮沢看到他如此模样,略吃了一惊,当然不是因为觉得清玄有多惨,而是清玄这模样相较于玄寂对他的刑法而言,实在是过于轻巧了! 浮沢为他松开了捆仙绳,也没有去扶他,道:“好了,清玄,你也没有受很重的伤,赶紧起来。让我来为你引荐,这是莫家的两位前辈——” 他话还没说完,那名合体期修士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大乘期修士将手放到他头顶上,几息功夫,他的表情就变得格外凝重,“……这位小友,被下了禁咒。” 清玄还好些,以前也是仙门子弟,但浮沢是十分纯粹的散修,这种对于顶级仙门来说算是常识的消息,对于他便十分陌生,“前辈,何意?” “……”那大乘期修士很快探查了他身上的禁咒,他眼中异彩连连,“太稀少了,这竟然是一枚攻击型禁咒,而且符文格外完整。” 万穹洲的顶级仙门,才会拥有好几种禁术,但这些禁术大多是以保护、治愈为主,非常缺乏攻击型禁术。 毕竟禁术是禁忌,使用代价非常巨大,极大可能会折损根基不说,还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即使拥有禁术,仙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 而这清玄身上,分明是被下了一种饶是大乘修士也未曾见过的禁术符文,新颖的符脚光是用神识轻轻一扫,都能感受到其中不容忽视、极具压迫感的禁忌力量。 “玄寂……他是叫玄寂吗?若这枚禁咒是他创造的,那此人非常有价值。他不过金丹境,怎么敢使用禁咒?以他这种修为,去使用这种禁忌的咒印,绝不会平安无事。”大乘修士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他不顾还沉浸在剧痛之中的清玄,用威压强行逼他从剧痛之中清醒过来,“那个玄寂怎么给你下的禁咒?” 清玄一张嘴,嘴角便渗出鲜血来,在这种从元魄渗透出来的剧痛之中,他早就已经将嘴里口腔的肉咬烂了。 他勉强清醒了几分,开口道:“他拿了一枚极品灵石,禁咒就被封存在极品灵石之中。” 大乘修士错愕,随即便是惊喜:“他施展禁咒,竟然不需要借助法器!——他对你使用禁咒后,可有异样?” 清玄俨然已经痛的不行,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大乘修士便取出了一朵雪莲,命令他吃下。 清玄服用这朵雪莲后,勉强止住了这种禁咒带来的剧痛,才开口说道:“……他身上会浮动着一种黑色的雾气,那种雾气给我的感觉,和那枚封存了禁咒的极品灵石有几分相似。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大乘修士问:“他没有变得孱弱?” 清玄肯定地道:“没有。” 大乘修士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这个玄寂,身上绝不止你们说的那些秘密,一定要捉到他,活捉。” 清玄:“前辈……” 他话还未说完,大乘修士就打断了他,道:“禁咒乃是禁忌之术,除了下咒之人,无人可解,刚才令你服用的雪莲已经是这世上难见的天材地宝,能灭除世间所有苦痛,不过,解不了禁咒。” 清玄的眼神晦暗了下去。 大乘修士道:“不过,你如此卖力为我们提供情报,我们莫家也不会放任你不管。若是你给的玉简所言属实,莫家会想一切办法帮你压制禁咒。” 清玄垂下眼眸,轻轻地说:“多谢前辈。” * 谢希夷坐在禁制之中,手里拿着另一枚极品灵石。 他一直对禁术避之不及,便是因为他比谁都知道禁咒的厉害。 大夏皇族是神族遗脉,对禁咒的了解比昊元界任何人都要来得深刻。 因为禁咒是神术的范畴。 神术在神界使用,稀松平常,但到了昊元界,便成了无法使用的禁忌。 使用需要非常大的代价。 而他们谢氏一族作为神族遗脉,身上的血液残留着星点的神力,是使用禁术最佳的媒介。 禁术为什么叫禁术,也是有原因的。 修真界修士能使用符箓,符箓之中的雷电、火、风、雨等诸多能力,都是通过“符文”(合同)来向天道法则所买来的。 是天道所有的,修士便能买来使用的能力。 而向天道购买能力的货币一般都是灵力、精气神。 但禁咒却不一样,它们是绕过了天道,使用了不属于天道法则的诸多能力。 而偏偏又在天道的眼皮底子进行,严格来说是属于偷渡,需要严厉打击。 禁术使用者需要支付修为、根骨、气运、子孙后代、亲朋好友的血肉气运根骨等,而天道又会从中压榨一笔,因此所支付的代价就极高。 昊元界顶级仙门使用禁咒,还会有飞升仙界、神界的老祖宗分担绝大部分的费用。 但谢氏一族使用禁咒的话,是没有任何老祖为其分担的。 而且一旦使用,那便是连锁反应,天道压榨得只会更厉害。——他们本身就不属于昊元界,天道对他们可不会手软。 因此虽然谢氏一族最早那批会诸多禁咒,却没有一个人再继续使用。 之后的子孙后代也或多或少都学了一些禁咒,但也恪守规矩,没人会使用禁术。 如今,谢希夷已经到了不得不使用的地步了。 他作为储君,对禁术所知更多,甚至知道他族内一直守护的禁忌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一罐至纯的“神血”。 神血是禁咒最佳的墨水,使用它书写禁咒,连天道都无可奈何。 谢希夷大可回家取那罐神血,但神血是谢氏一族的底牌,他不能自私地拿走。 池愉与他说过,他的家族或许会面临灭族之灾。 但,他的家族并非草芥,不是谁过来踩一脚都能全身而退的,谢希夷并不担心他们的未来。 那罐“神血”,就是他们最强的底牌。 所以,谢希夷只能用自己。 要将池愉与小球带回来,需要时间的禁术。 这种禁术,他学过符文。 他明显没有足够的东西去支付这种代价。 但他有魔心。 魔心令他十二岁便能斩杀金丹境妖兽与一众筑基期妖兽,本身就具备极强的潜力。 他要拿魔心交换。 谢希夷抿唇,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灵力化为尖针,戳破了他的指腹,流出了鲜红的血珠。 以谢氏一族的血脉作引,吸附出本身就封存在极品灵石之中的符文。 这是一枚能将人化为一滩血水却还能令对方活着的禁咒,其中添加了许多细小的符文,令这枚禁咒的纹路变得十分复杂。 谢希夷将这枚禁咒揉乱,令其重新化为了一滩乌黑的、散发着格外不详气息的墨水。 谢希夷好奇心一直很少,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天生境界。 但在池愉身上频频碰壁。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想知道,池愉和那个对他施咒的人,究竟是何种关系。 能书写出如此复杂禁咒,定然不是小角色。 但他想索取答案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意识到这点之时,谢希夷的境界瞬间又不稳了起来。 心境诚实地反馈主人心里最深处的心情,变成了皑皑的一片白雪。魔心再次蠢蠢欲动—— 谢希夷如今已经对魔心有了那么些了解。 魔心充满了破坏欲、猜忌、兽性,但同时又与他一体。 在他压制自己对池愉的欲望时,魔心会蠢蠢欲动,在他遭遇池愉、小球死亡如此沉痛的事实,魔心也会蠢蠢欲动。 好像魔心出来,他便可以了无烦恼。 好像魔心掌控身体,他就可以不再承受如此剧痛。 或许它对于他来说,并非是很坏的东西。 谢希夷用灵力牵引墨水,书写有关于时间的禁咒,但书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 时间禁咒,是所有禁咒里最大的禁咒,已经是神族才会施展的术法,昊元界的法则很难令这种禁咒出现。 谢希夷重新揉乱墨水,再次尝试,一次一次又一次。 都无法成功。 谢希夷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拳头,眼眶再次流出了液体,雨水一般落到了地上。 他抬手一摸,恍然,竟是那个叫眼泪的东西冲破了封禁,再次流了出来。 理智告诉他,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使用时间禁咒,他其实,根本没有办法找回池愉。 因此,情感再次席卷而来,令他的心境再次崩塌。 第111章 可以做逃兵 数十日之后,清玄得到了浮沢的消息。 “我们与玄寂对上了,莫家的合体期前辈居然与玄寂打了个平手!他不是才金丹境吗?禅修就算强,也能强到这个程度吗?”浮沢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与恐惧。 “……”清玄也觉得不可思议,抿了一下唇,才道:“你让前辈们小心些,他还会禁咒。” “他倒是没再用出禁咒,不过前辈想逼他用,没能成功。”浮沢道。 清玄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了血,虽然疼痛暂时止住了,但禁咒依旧在发挥力量,他的身体在以缓慢的速度土崩瓦解,他甚至能嗅到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味。 明心虽然近身照顾他,但清玄能看见他不加掩饰紧蹙的眉头。 这让自尊心极高的清玄难以忍受。 他对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相貌都分外满意,因此对夺舍讳莫如深。 不过,就算想夺舍,现在也不是时候。 清玄抹去嘴角的鲜血,注意到了一件事,“你们在哪儿伏击到的玄寂?” 浮沢回道:“在望仙洲,你肯定猜不到,玄寂竟然在布施。” 清玄愣住,“布施?” 浮沢道:“没错,他在法布施,给数十个凡人乞儿法布施,他法布施做得极好,我们追过去的时候,有几个乞儿已经炼气二层了,有一半还多的乞儿已经引气入了体。” 清玄微微拧眉,“他这么做定然有其深意,他的童子与龙师弟出事,他怎会有心情做这种事情?更何况他已经叛出了禅宗。” 浮沢道:“那便不知了,或许是过于悲痛,用法布施来转移注意力罢了。” “不。”清玄又咳了起来,大量的脏器碎片被他咳了出来,本身身体里残留的剑意还未彻底除去,又被下了这种禁咒,他身体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崩坏。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极力地保持平静,他语气清冷道:“不要将玄寂当成寻常的蠢货,我就是犯了这种错误,才落到如此地步。” 清玄顿了顿,继续道:“不管他法布施的目的为何,浮沢,将那些乞儿杀了。” 浮沢愣住,“他们只是凡人而已,而且修为最高的不过炼气一层。” “杀掉。”清玄语气坚定地说,“布施也是一种修行,听闻玄寂便是由一个叫若苦的禅师引荐入门,玄寂修为越高深,若苦所得的助益便越多。禅门的修行法千变万化,不能小看玄寂的法布施。” 浮沢恍然大悟道:“还是你聪慧,你放心,我会将这件事办好的。” 玉符熄灭后,明心伫立在他身边,道:“师弟,这些前辈个个修为高深,若他们想踢开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清玄道:“师兄担心得有道理,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我藏了一手,我想前辈们也知道,如此默契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垂眸道:“师兄,你暂且忍耐,等此事一成,我欲创立仙门,届时,便推举你为宗主,统御仙门。” 明心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师弟,此话当真?” “自然。”清玄声音平和又冷清地道:“我们师兄弟荣辱一体,师兄好,我才能跟着好。” 如此,便再一次地安抚了躁动不安的明心,令他能老实地在他跟前细心照顾。 玄寂,我是低估了你,但你也同样低估了我。清玄心想。 他的确鄙夷明心,此时也的确要依赖明心,但仍是他为主导,这并无多少屈辱,他这百年来都是如此度过。 玄寂,他会让他知道他看轻他的代价有多高。 * 谢希夷如今外修修为为金丹境大圆满,内修修为为第三禅第二境界无量净天境界大圆满,如此加赋,才能与合体期修士站个平手。 甚至他还未动用佛门法门修为。 其实,此时他叛出佛门,是不该使用内修修为,若是自觉些,废除禅门内修也是应该的。 但他还需要使用佛门正物,因此,他依旧使用着内修修为。 佛门正物的填满并不难,尤其他拥有天生境界。 在罗珀这么多年,他都未能填满,是因为他对当佛子仍有几分抗拒与疑虑。 因此他极少主动地知行合一。 现在要用到才会恼恨之前的傲慢。 他去做法布施后,那颗佛珠便轻易地填满了一半。 谢希夷与那合体期修士一战之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回去那座凡人城池,得知自己所法布施的乞儿对象死伤大半,他是真的笑了。 谢希夷将剩下的乞儿安顿好之后,便杀了个回马枪,将那个合体期修士杀了。 在息止法门之下,合体期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强的威慑力。 但一个大乘修士及时赶来,还是令谢希夷受了些许伤,不过谁都不能奈何谁。 谢希夷没有与其纠缠太久,在久攻不下后就立即选择了走为上策。 若是之前,他绝不会逃跑,但所有的原则在此时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隐匿气机了得,连池愉的系统都能隐瞒,这些修士想知道他的下落,并非易事。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谢希夷一直隐匿气机,行走于凡人的村落,进行诸多布施。 他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并没有多少慈悲心肠,也无多少耐心,并且,他内修修为高深,已经到了不使用神通,就能嗅到这些凡人身上愚昧、固执、贪婪、吝啬、虚伪的气息。 但他努力地做这件事。 只要他愿意低下头,手里的这颗正物,两个月内便能被全部填满。 这两个月内,他一直在练习时间符文。 依旧没有一次书写成功,但谢希夷已经做到了平和面对。 只是,预料的两个月还未到,谢希夷重新被人找上—— 已经不是区区两个修士了,而是数十个修士,其中甚至有渡劫期老祖。 谢希夷看着这黑压压的人,不禁笑了起来,语气平和地道:“我竟不知我有如此魅力,能令各位前辈前来围剿。” 那渡劫期的老祖发话了,“玄寂,你是难得的好苗子,你若肯投入我们莫家门下,本座保你一世无忧。” 谢希夷道:“一世无忧?修士毕生所求是强悍的体魄与修为,前辈你所说的保我一世无忧,莫非是如鸡狗般圈、养我?” 他说到这儿,心中明悟,“……看来各位对我有所图谋。” 渡劫老祖道:“玄寂,你的回答是如何?” 谢希夷面色淡淡道:“晚辈的回答是不愿。” 渡劫老祖道:“那也无妨,诸位,生擒玄寂,可以废了他的修为,但莫要伤他性命。” 诸多修士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是!” 逃跑并非是谢希夷的战斗风格,因此谢希夷抽出剑来,面色从容对迎战。 佛门法门在一开始便在体内运转,白色的法莲至身上升起,碎成无数的碎片爆裂开来。 修为元婴包括元婴以下的都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谢希夷趁此机会,一剑将其枭首,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剑招也格外玄妙,比起佛修,他更像是剑修,剑意锐利,剑吟穿云,青冥坠星。 观战的渡劫老祖不喜不怒不悲,淡淡地道:“这玄寂天赋的确出众,不愧是自在洲第一佛门的未来佛子。” 他身旁的童子道:“幸好他叛出了佛门,否则我们与他对上,必会被佛门追究,简直是天助我也。” 老祖道:“先别高兴太早,此子区区金丹境大圆满,便能用佛门法门诛杀族内元婴期子弟,若是将他放走,无疑是放虎归山。” 他这话一出,童子便知,他是要亲自出手了。 而正在修士之中厮杀的谢希夷,立即感受到一股刺骨的杀意,他抬起被鲜血染红的俊美脸庞,竟然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跑—— 当年与少年修士说当生则生,当死则死的傲骨荡然无存,他再一次做了逃兵。 不过,谢希夷不以为耻。 佛珠还差一丝便能彻底填满,他要写下符文,回到他去无量秘境闭关后,他要将池愉与小球带走。 他可以死,但不是现在。 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谢希夷,他回到过去,等到“谢希夷”出关,便不会再有他。 “谢希夷”不会有池愉与小球死亡的记忆,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心意告诉池愉。 如他所计划的那般,池愉或许会惊慌,但他心地柔软,只要缠着他,总归会有结果。 在如此美满的未来之下,逃跑又如何? 他可以做逃兵。 没有关系,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活下去。 谢希夷跑得果决、跑得迅捷,因为拥有天生境界的缘故,他学什么都快,连隐匿气机的法门都因为发现池愉不知什么缘故能发现他而练得圆满通融,这给了他极大的便利。 谢希夷在此时还有闲工夫想—— 当初修习隐匿法门的时候,也绝对没想到他会用来逃跑罢。 想着想着,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好笑之余,又难免想到隐匿的法门究竟是为何会被他修习到圆满通融。 池愉…… 第112章 五百年后 这场围剿持续了一个多月之久。 最终在一片宽阔的密林之中将谢希夷呈围堵之势,天罗地网,他已无路可退。 万穹洲莫家全族修士都出动了,除了一位渡劫老祖,还有三位大乘,数位合体期,更多的是元婴期修士,金丹境也有,但是不多。 渡劫老祖开口,声音用上了迫人的灵压道:“玄寂,你能逃一个多月,已经令本座刮目相看,现在你已无路可退,本座奉劝你束手就擒。” 渡劫期修士已经有半仙之势,一用上灵压,这宽阔的密林之中所有的凡兽都脑袋爆炸死了个干净,而妖兽也死伤大半。 而谢希夷并未出声,渡劫老祖冷哼了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诸位,务必将玄寂生擒!” 渡劫老祖这次并没有出手,此次他带来的人多,定能将玄寂生擒,若他出手,没轻没重,将玄寂捏死,那反倒不美。 渡劫老祖一呼百应的架势,足够令随意一个元婴乃至大乘期修士胆战心惊,偏生谢希夷毫无动静。 若不是他们使用了能推衍的禁术,恐怕都要怀疑一下玄寂是否藏到了这里。 天际的众多修士化作一道道璀璨流光攻向密林。 偌大的千年古树化为齑粉,大片大片的土地变成了焦黄色,直接轰到了地下千米。 “玄寂在那儿!”有人发现了谢希夷的身影,他身影飞快地流窜在古树与古树之间,青色的衣袍翻飞,虽在逃命,却有一种悠游的自在味道。 这令不少元婴期修士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受,这人似乎根本不是在逃命。 但不是在逃命,难道还能是在郊游么? 听说这玄寂凡俗身份是皇族太子,也难怪死到临头,还摆着这种贵族的架子。 “玄寂到酉时方位去了!”有人纠正了方位,“摆阵,注意不要让他逃脱!” 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林被这些修士们轰得坑坑洼洼。 但玄寂这次并未应战,而是一直逃窜。 有元婴修士不解,发出了疑问,但很快就被一个大乘修士呵斥,“何必管他意图?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倒是有一个金丹境修士发现了异样,这个玄寂的逃窜方向似乎很有规律。 不对。这个金丹境修士心道:他逃跑的方向都是死门,惊门,伤门,佛修不是都会学些推衍术法么?为何会往这种大凶方向逃跑? 他满腹疑虑,却并没有说出口,修真界最重修为资历,就算是同族修士,他一个金丹境,提出了元婴期、合体期、大乘期等长辈都未看出来的事情,不仅得不到表扬,反而会得到呵斥,严重的话修炼资源还会减少。 如此情况下,他只能将疑虑放到了心中。 围剿一直持续到夜半时分,天空皎月出云,但周遭的黑幕被修士术法的闪光照成半边天亮的模样。 这一大片的密林算是被毁了。 而谢希夷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片被轰开的空地上停下了。 饶是被追杀了个把月,他也没什么变化,依旧身姿挺拔,面容平静。 “玄寂,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一名大乘期修士如此说道。 谢希夷没有与他们说话的欲望,而是抬起了剑,虽是夜晚,但月光与术法的余晖将这片土地照的格外明亮,他那俊美的脸庞在众人眼里一览无余。 “没用的,玄寂,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这么多人。”那个大乘期修士正是之前与他有过交手的修士,“投降吧。” 谢希夷唇角扯了扯,并没有说话,而是举起剑,对准了地面,挥出了灵力浑圆饱满的一击。 “他在做什么?”有修士疑惑地问。 地动山摇下,地面裂开了一条缝,而在谢希夷磅礴的灵力之下,这条地缝还在扩大。 而渡劫老祖立即发现了异样,“不对,快将玄寂抓住!” 来不及了,渡劫老祖直接发动法门,半息工夫便瞬移到谢希夷身边,一只大手正要去擒谢希夷。 而谢希夷没有半分犹豫,一个转身直接跳进了地缝之中。 所有人都懵了,“他怎会想出如此离谱的逃脱之法?” “不,你们以为他很傻吗?”渡劫老祖脸上浮现出了怒容,“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修士们落到了还在不断扩大的地缝边缘,一靠近,就感受到了刺骨的阴寒之气,即使是大乘期,都还能感受到其中的冰冷刺骨。 “是九幽暗河???”有人错愕地开口。 “九幽的地下河竟然联通到了此处,这……那个玄寂跳下去,也是自寻死路,何必?” “不,据说这个玄寂已经练成了佛骨,短时间内不会死。” “现在可如何是好?大费周章,还折损了不少弟子,结果还令他逃脱了。” 莫家对谢希夷的执着,不仅仅是因为他对禁咒的熟稔与毫无副作用,更是因为他血脉根骨。 他们需要拿玄寂验证清玄所说的话,确定了其中有利益可图,才会对他背后的家族动手。 结果现在玄寂逃脱了。 渡劫老祖背手而立,神色讳莫如深地盯着不停地散发出幽冥死气的暗河,开口道:“这还是本座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此地显然是那玄寂精心挑选的逃脱之地,甚至之前不停地逃窜,不过是引诱他们攻击来确定暗河位置。 不过,他很疑惑,这玄寂究竟是为何觉得他能从暗河之中逃脱?就凭佛骨? 那未免过于自大了。 又或者……是禁术? 渡劫老祖的眼底流淌出惊人的暗芒,“将此地封印,派人看守,玄寂绝没有死,不管多久以后,都要抓到他。” “是!” * 谢希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九幽的幽默死气不停地侵蚀他的身体,却又被佛骨发出来的光芒驱散。 谢希夷封住口鼻,再要去封住五感之时,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妖兽也落进了暗河之中,它奋力在暗河之中挣扎着,不消一刻钟,就会被彻底杀死。 谢希夷微微一顿,对其伸出手,滂湃的灵力将它吸到手掌之中。 “嗷嗷!”狐狸惨叫着。 谢希夷勾起唇角,低声道:“不用怕,我不会杀你。” 妖兽听懂了他的话,睁开眼睛去看他,鼻子湿漉漉地蹭了蹭他的手。 谢希夷用法莲与灵力混成了一个气泡,将它包裹在内,慢悠悠地将其往缝隙之上送。 感受到狐狸妖兽出了缝隙之后,他取出了佛门正物,那最后一丝的空隙,也被填满。 谢希夷咳嗽起来,冷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看来还是一只潜力不错的妖兽。” 也难怪会在渡劫修士的灵压下活下来。 谢希夷并非被逼到绝境,来此九幽暗河就是他的计划。 禁咒更喜欢阴暗的地方,如此,环境、佛门正物、书写禁咒的墨汁、魔心都具备,成功几率应该会大大提升。 至于他…… 只要时间禁咒成功,他回到过去,救下池愉与小球,池愉与小球死去,玄寂叛出佛门的这个事实便不复存在。 因此,即使现在受了幽冥死气,境界根基都会受到极大的损伤,也并没有关系,这个事实最终会被抹去。 谢希夷学过时间的禁咒符文,也深深知晓此禁咒的局限性—— 过去是可以改变,但同时也在抹杀过去未改变之前的未来。 他作为池愉和小球已死,叛出佛门的玄寂师兄,自然也在被抹除的范围之内。 但,没有关系,这些都是外在的相,观山是山,观水是水,不去将自己的认识与记忆去投射事物,还在无量秘境闭关的玄寂仍是他。 究本溯源,不过是玄寂失去了一段失去池愉与小球的记忆,达到了美满的彼端。 谢希夷对此并无任何介怀,他甚至庆幸于禁咒有如此局限,他不会再有池愉死去的记忆。 他收敛心神,一手握着佛珠,一手用墨汁书写禁咒。 幽冥死气一直在侵袭他的身体,谢希夷没有管,灵力里掺上些许的幽冥气息,能令他与墨汁的契合度变高。 一次,失败。 两次,失败。 三次,失败。 …… 谢希夷早有预料,他并不气馁。 佛骨能抵挡幽冥死气,内修修为也能抵挡幽冥死气,他可以在此处呆一年之久,这一年里,他总能将禁咒写出来。 时间如梭,一年之后。 谢希夷所有的尝试,全都失败了。 他总是冷静自持的面孔,到此时难免有了几分疯狂之色。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时间拖得越久,禁咒书写成功的概率越小——回到几个月之前,和回到一年之前,所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一个量级的。 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他可以付出魔心、天生境界,如此会显化到还在无量秘境闭关的玄寂也无所谓,都是他,绝不会为此有任何疑虑。 但他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却迟迟无法写出禁咒。 到底是何处出了差错? 时间……来不及了。 谢希夷的佛骨光芒晦暗,内修修为荡然无存,身体被幽冥死气浸透,经脉血肉千疮百孔,不是废人,却也胜似废人。 靠灵力维系的气泡有隐隐破裂的趋势。 谢希夷伸出手指,再次牵引墨汁,去写禁咒—— 就在此时,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谢希夷那双金眸流露出错愕的表情,谢氏一族的特殊血脉令他顷刻间得到了某种信息。 ……出事了。 谢希夷听到了从血脉里传递出来的泣声、尖叫、混乱与灵力的炸裂声。 第113章 我要去渡一个人 “池愉,池愉,你醒醒。”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入池愉耳里。 池愉迷迷糊糊睁开眼,在视线恢复清澈之前,他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坐了起来,“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是谁啊?”那道声音说。 池愉一愣,他慢慢偏头,循声看过去,是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一颗血红色魄珠在说话。 不,准确些,应该是魄珠之中的元魄在说话。 “池愉?”那道声音又叫了一声。 另一个更加冷静严肃的声音响起,“池小友,你怎么了?” 池愉面色瞬间惨白,他嘴唇发抖,“不,不行,玄寂师兄,小球——” 他站了起来,将那枚魄珠一把捞起,捏在掌心之中,运用灵力在秘境之中飞驰。 “池愉……你的境界??”发现这个异常的是凌鹤洲,“你的境界怎会一夜之间飙升到筑基期六层?” 池愉没有理会,他在偌大的秘境里奔跑,很快就遇到了成群结队的仙门修士。 他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一个少年修士,脸庞涨红了逼问道:“这里是哪个秘境?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可还在?” 他来势凶猛,如此不客气地抓着同门修士逼问,其他人自然都抽出剑来,手快的已经一剑劈了上去,结果被池愉身上的护身法器轻易地抵挡消弭,又听他只是寻常问问题,便没继续妄动。 被池愉抓住的少年修士懵了一下,才回答道:“这里是望仙洲的天池秘境,昨日刚开启。你说的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已经一千年没有佛子了,五百年前有一个佛子人选,但他叛宗了。” “不,玄寂师兄——”心中不好的预想成真,令池愉心神大震,一样东西此时终于坚、挺不住,从他身上跌落在地,是一柄散发着莹润光芒的脊骨。 池愉目光落到那柄脊骨上,恍然,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他弯腰,捡起那根莹润的脊骨,“玄寂师兄……”他低声呢喃。 小球…… “池愉,你怎么了?”凌鹤洲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从始至终,池愉在他面前,都是无限活泼的面孔,无论怎样,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凌鹤洲看来,池愉与修真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有些天真、有些不合时宜的古怪原则,一开始就算是凡人,他也有着很多修士都未曾拥有的勇气与意气。 “你是哪门子弟?”那少年修士看他落泪,忍不住关怀地问道。 池愉却极快地整理好了情绪,他抹去眼泪,语气坚定地说:“方便加我一个么?” 那少年修士迟疑了一下,看向他的师兄们。 那些修士自然说:“自然可以。” 他们一眼看出来这个修士修为居然有筑基期六层,而且看池愉还带着婴儿肥、稍显几分青涩的漂亮脸庞,实际年龄决计不会超过20岁。 20岁不到的筑基期六层,这在望仙洲最大的仙门玄霄仙宗也算得上天纵奇才。 如此年龄与修为,只能说他绝对来自修仙世家,没有敌意的话,当然交个朋友最好。 “池愉……”凌鹤洲又叫了他一声。 池愉却只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说着,与往常一样露出了一个笑容。 而就在这个时候,凌天发现了异样,“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不,你不对劲,境界修为、还有你周身的灵光——” 池愉用神识回答道:“我现在一身的东西,都来源于一个人,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与你们说这些,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说的。” 凌天一愣,“你的神识,竟如此浑厚。” 池愉:“嗯,我进行过神识修炼。” 凌天:“神识修炼?” 池愉道:“你不知道吗?修为高深的修士可以帮助修为低微的修士神识修炼。” 凌天:“……” 他看着池愉笃定冷静的面孔,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 但凌鹤洲却开口道:“这不是神交吗?” 池愉:“神交?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 他恢复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纵使几息之前还在落泪,现在就已经若无其事地与两人聊起天来了。 但凌鹤洲和凌天都能感受到他将真实的情绪掩藏在心里最深处。 凌鹤洲也跟着若无其事地与他聊道:“神交就是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你是不是说错了?” “啊?”池愉愣住了,“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凌鹤洲道:“就是字面意思啊,神交就相当于凡人夫妻的敦伦……呃,就是行房。你既然一开始是凡人,应该知道行房是什么意思吧?” 池愉:“……” 他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池愉?”凌鹤洲叫了他一声。 池愉扭头去问身边的修士:“你们知道神识与神识之间的修炼叫什么吗?” “神识与神识之间的修炼?”那个被他逼问的少年修士反应过来,忽地红了脸,眸光闪烁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他人发出暧昧的笑声,不过没有人敢打趣池愉,到底是天才,与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有壁,若说多说错遭了嫌弃反倒不美。 但池愉已经从他们暧昧的笑声之中明白了,“这种是神交吗?神交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吗?” 少年修士脸更红了,“是、是的,神交是只有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你竟然不懂吗?” 池愉:“……” 他想起一开始,是他缠着玄寂师兄进行的神交,而玄寂师兄也不懂。他们竟然在双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玄寂师兄…… 池愉的心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过去,又莫名其妙地回来。 所以,他回到五百年后,究竟是为什么? 不,或者说,这就是宿命吗?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回到的过去是无法更改的命运,凌鹤洲说过他爹有个朋友叫龙傲天,而止观就是凌鹤洲的爹。 他在出现在《神途》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切。 但真正被命运痛击的这一刻,池愉还是痛得无法释怀。 池愉打开了很久没有打开的系统面板,这东西他很早就已经不再去看了。 在玄寂师兄炼出了能屏蔽系统地图定位的隐匿法门后,他就很少再打开了。 现在重新打开,他能看到属于玄寂师兄的光点出现在望仙洲的位置—— 现在,已经不是玄寂师兄了,是反派谢希夷。 但此时,池愉却很难再去讨厌反派谢希夷。 因为他不是玄寂师兄,却又实实在在的是他的玄寂师兄。 他在天罡秘境之中消失,玄寂师兄出关后看不到他,或许会以为他死了。 池愉了解他的玄寂师兄,看着嘴硬,其实心在软不过。 原著里的玄寂师兄是正常退出佛门,而他的玄寂师兄是叛出,这种差异不会无缘无故,他一定是为了他。 他以为他死了,而这种事故,他认为是禅门中人所做,所以在禅门中动手,触犯了禅门戒律—— 清玄? 池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以为那个偷袭他的人是因为他踏入了他的领地所以才对他发起了攻击。 但现在想想,就很莫名其妙,对方没有杀意,却一直攻击他,仿佛是想逼他求救。 池愉垂眸,心里浮现出一丝懊悔,明明玄寂师兄于他说过要小心清玄,他却小瞧了玄寂师兄的警告。 是他的错。 玄寂师兄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他的错。 他在一开始的疑虑,在此时终于得到了解答,为何谢希夷会变成如此。 原著里的谢希夷,正常地离开佛门,没有误入歧途使用禁术。而现在的玄寂师兄,变成了禁术玩家,竟然是因为他。 池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浑身都泛起一种痛楚,然而越痛,他面上越平静。 很快,凌鹤洲与凌天两兄弟发现了池愉最大的变化——— 他的体魄、剑术、身法都是筑基期修士的水平,甚至比同水平的筑基期六层还要强。 并且,他展露了领导的才能与气魄,即使半路加入了这个队伍,也以不容置喙的实力得到了整个队伍的领导权。 他总是能轻易地找到天材地宝的所在,并且策略了得,与众弟子合力绞杀了一头金丹境大圆满的妖兽。 而在场的修士,没有一个受了伤。 “师兄,你也太厉害了。”那少年修士看向池愉的眼神变成了星星眼。 池愉微微一笑道:“基操勿6。” 少年修士不明觉厉,但还是配合地傻笑起来。 接下来的资源分配,池愉并没有跟他们抢,而是公平地将东西分配掉了。 如此举动,更引得众人的钦佩与臣服之心。 半个月之后,秘境很快重新开启,池愉所在的队伍满载而归,就算与人对上,也能在池愉的指挥下得到胜利,还没有一个人折损。 因此,池愉身后有了一群迷弟,能够与他们一同离开秘境—— 这种已经被发现了的秘境,一般都是由各大仙门掌控。 而池愉能进入天池秘境,还是正好碰上了秘境开启时在另一处出现的开口裂缝。 但要出去还是得通过仙门的密钥。 池愉踏出秘境,恍如隔世。 面对迷弟去他们宗门的邀请,池愉微笑着,淡淡地拒绝掉了,“有缘再聚。” 如此,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第114章 不要叫玄寂师兄,我不喜欢听 天池秘境位于望仙洲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而这次秘境开启,玄霄仙宗竟然没有参与。 池愉随着仙门弟子的队伍离开秘境,受了庇护,没有被散修伏击。等与这些仙门弟子分别后,他走在望仙洲的地界上,很快就被仙盟的人拦住了去路,“前辈,请留步,看你法袍制样,可是自在洲禅门修士?” 池愉愣住,有所预感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缴纳落金吧?” 那仙盟修士道:“怎会,前辈既然是自在洲禅门修士,便能免费得到一个月的落地资格。” 池愉:“……” 仙盟修士取出一块玉牌,上面落了一个金色的壹的印,“前辈请收好,我们仙盟盟主便是从自在洲出来的修士,既坐到了仙盟盟主的位置,也不忘初心,才会对自在洲的禅修有如此宽待。” 池愉雷达狂响,他不禁问道:“仙盟盟主不会是五百年前去自在洲进学过吧?” 那仙盟修士略诧异,“前辈,你怎会知道?” 池愉咽了咽口水,念头通达,“你可知道盟主在自在洲的法名?” “你问这个做什么?”仙盟修士略有警惕。 池愉笑起来,他年龄小,脸庞也生嫩,若不是筑基六层的修为,很难令人有什么戒心,他一脸诚恳道:“我家中有长辈五百年前也在自在洲进学,或许和盟主认识呢?” 如此回答,那仙盟修士自然戒心消除,他道:“自然知道,叫明心啊,我们副盟主清玄仙君倒是没改过名字,他在自在洲的法名,也叫清玄。” 果然! 池愉上下牙齿触碰,重重地磨了起来,清玄,明心,是你们—— 一切都串了起来。 那千山酿是仙盟弄出来的东西,而千山酿又是玄寂师兄家族的血肉弄出来的血腥产物。 清玄、明心! 在原著里玄寂师兄的说法之中,谢氏一族家族的覆灭是因为两个邪修。 但邪修被他掺和了两脚——他独身去杀妖魔、他提议要去大夏皇族。 导致他们提前被发现,所以玄寂师兄追杀他们,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会有人补上他们的角色和任务。 难怪那个玄寂师兄说谢氏一族覆灭是注定的事情,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补上那两个邪修的功能,根本防不胜防。 在这种事情上,事情不会变得更好,而在玄寂师兄身上,事情会变得更坏。 要知道,原著的谢希夷,可不是这么一个癫公。 不,他怎么能这么说玄寂师兄,都是因为他,玄寂师兄才会变成这样的。 但是,清玄,明心,池愉恨得牙痒痒,他注意到了一件事——这种主意肯定不会是明心的主意,他没这么聪明,收买人心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高端了。 那就只能是清玄了。 清玄,他太小看他了。 悔恨如潮水将池愉淹没,他再一次意识到修真界如此残酷,即使表面清冷无争,也绝不会是草食动物。 他太容易被表面的宽和以待欺骗了。 池愉脑子里一瞬间想了许多,但面子上依旧若无其事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要怎样,才能加入仙盟这个大家庭呢?” “……” * 池愉成功进入了仙盟。 不过此时仙盟也极不太平。 “总共死了五十多位元婴修士,那鬼面修士的实力深不可测,不知盟主为何还要与那个鬼面修士硬碰硬。” “死了这么多元婴修士,仙盟元气大伤,而且巫云苏也叛离了,总感觉呆下去不太妙。”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仙盟给了你不少修炼资源,现在遇到了大敌,你还想不出力?” “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鬼面修士如此勇猛,以金丹之躯杀了这么多元婴修士,我们这些金丹修士算得了什么?不是白白送死吗?既然如此,还有必要与其对上吗?” 一阵沉默后,有人注意到了池愉,“哟,这个时候还有人进仙盟?” “你是散修吗?看着年纪不大——这衣袍,不是自在洲禅修的样式么?小子,你是禅修吗?” 池愉行了个礼,道:“我从自在洲罗珀禅门过来,各位前辈好。” “罗珀禅门?那好像是个名门?” “自在洲第一大佛门是阿耨多罗佛门,而罗珀禅门是阿耨多罗佛门最好的外院禅门,的确是名门。” “盟主和副盟主不就出身罗珀禅门么?” 池愉觉得有些好笑,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罗珀禅门进学而已,算不上是真正的罗珀禅门弟子,真正被收为罗珀禅门弟子的要求会更加严苛,而这种弟子,是一定会被送去阿耨多罗佛门受戒的。 不像他们这些过来进学的,想受戒可能都还没有这个机会。 而清玄和明心这五百年来竟然一直用罗珀禅门的名头行事、来收买人心,简直可笑。 池愉端着一张毫无异样的笑脸,很快就融入了集体,他没有继续穿罗珀禅门的弟子服饰,而是换上了仙盟统一的仙气飘飘的白色法袍。 少年长得漂亮,身姿轻盈又挺拔,褪去那破损许多处的青色法袍,换上仙盟规格颇高的雪白法袍后,整个人仿佛亮了几个度,更招人眼球了。 实际上修真界并不缺俊男美女,但少年偏生长得就是比周遭人都要更俊些,很快就有人发现,其实是他那双金眸为他增色了不少。 那金色璀璨如日轮的眸子,与他肆意张扬的笑脸相得益彰,少了几分众人刻板印象里禅修的温润和平和,多了几分顶级仙门天才弟子的神采飞扬。 有人乘机去捏了一把他的肩膀,很快就确定了一件事,他骨龄不过18,便已经是筑基期六层。 这在即使用过玉髓的修士之中,也算得上天资卓越了。 这个世界法则便是如此,弱肉强食,光是池愉所表现出来的潜力,就足够令众人对他笑脸相迎。 等回到仙盟为他分配的宿舍后,凌鹤洲才敢说话:“池愉,你为什么要加入仙盟?” 池愉用神识语气轻松地回答道:“自然是策反啊。” 凌鹤洲:“啊?” 池愉道:“仙盟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就这么平白送给清玄和明心,这不大合适吧。” 凌鹤洲:“……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池愉道:“你不用听懂,你只要知道,我看上仙盟了。” 霸道.jpg 凌鹤洲:“……” 凌天适时地问:“你不是说要去渡一个人吗?” “嗯。”池愉声音轻了下来,“现在不着急。” 他当然很想快点见到玄寂师兄,但他也知道,现在的玄寂师兄,并不能正常的沟通。 他忽地想起什么,从须弥戒中取出了那根莹白的脊骨。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不用多想,定然是那个玄寂师兄送给他的东西。 是谢礼?还是奖励? 池愉说不清,但他竟也不觉得意外。 这种机缘巧合,令他心生希望。 玄寂师兄说过,他的魔心需要佛骨镇压,但现在的谢希夷不知为何将佛骨抽了出来做成了脊剑。 佛骨一旦被炼制成了武器,又见了血,自然失了佛性,不可能再重新安回人体了。 但是他手里的这根佛骨,佛光饱满莹润,又没被炼制过…… 池愉金眸绽放出耀眼的光彩,玄寂师兄,或许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你。 一个世界不可能存在相同的东西,若是另一个玄寂师兄将这根佛骨炼制了,他也带不回这根佛骨。 虽满目疮痍苦难,但并非毫无希望。 就在池愉这般想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忽然开始下降。 池愉立即察觉,他环顾四周,果然看见冰霜自窗口蔓延过来,与冰霜一同而来的,是冰冷刺骨的幽冥死气。 池愉脸上没有惊慌之色,他只是静静地等待,很快,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浮现出来。 是谢希夷,他依旧一身黑,身量比起五百年前要高上不少,本来两人只差小半个头的差距,如今,却是差了快一个头,目测有一米九六九七的样子。 这在一开始给了池愉很大的干扰,因为金丹境的修士是不可能更改身高形体的。 他依旧戴着那副鬼面,那双猩红的眸子如地狱幽火一般渗着阴森的光芒,他轻轻地笑着,嗓音也和池愉所熟知的玄寂师兄有很大的不同,但笑起来的时候都显得格外轻盈悦耳,像是灵巧的钢琴鸣奏,“你不会以为,躲进仙盟,就能摆脱我罢?” “池愉……”凌鹤洲的嗓子都干了起来,快跑——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令他和凌天错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池愉大步走向了那个魔头,直到在那个魔头两步开外,他才停下脚步,声音放轻了许多:“终于见面了。” 谢希夷面具后的眉轻轻一挑,对他如此态度,感到了几分稀奇,“你不怕死?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池愉道:“怎么会,我对你不会有这种误解,毕竟前不久我才被你逼到了法阵之中。” 谢希夷哼笑起来,“罢了,我不会杀你。我的剑喜欢你,而我是一个好主人,所以,我留你一命,作为代价,你做我的抱剑奴。” 池愉深深地注视着他,他轻声唤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顿住,那狰狞的鬼面微微偏头,似乎在看他,“你说什么?” “……”池愉:“没说什么。” “我听到了。”谢希夷那独特的声线散去了几分兽性的愉悦,多了几分思索的沉静,“你叫我玄寂师兄。” 第115章 我的宝宝,爹爱你 修真界的夜晚总是格外明亮——无现代工业化的阴霾与灯污染,月光亮如白昼,星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但如此美妙的景色之下,也同样令杀戮无处遁形。 一个修士惊慌失措地在空中疾驰,因为过于恐慌,对灵力的把控出现了极大的浪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很快就消耗了体内经脉里的所有灵力。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境竟如此不稳,紧忙取出补充灵力的丹药要服用,就在此时,他被浩然的剑意击中,如鸟一般从空中坠落。 “砰”的一声巨响,那名修士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金丹境修士肉、体就是如此强横,如此高空坠落,也不过是受了重伤而已,并没能摔死。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那名修士身边,踩住了他要继续往嘴里送丹药的手。 “饶、饶了我吧。”那修士哀嚎着求饶道。 “饶了你?”黑影道:“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善良的人么?” 他发出了愉快的笑声,“看来我的声名还不够恐怖。” 那修士眼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在如今望仙洲这块地界之中,谁不知道鬼面修士,望仙洲最大的仙门玄霄仙宗麾下的仙盟都死去了不少元婴修士。 就在他闭上眼等死之际,他听到鬼面修士手里的那柄骨剑发出了嗡鸣的声音。 谢希夷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忽地改了主意,他道:“想活下来吗?” 修士猛地睁开眼睛,带着期许看向他。 “将你储物袋里的所有灵石拿出来吧。”谢希夷说。 修士忙不迭地拿起储物袋,将里面的灵石全都拿了出来。 谢希夷道:“听说凡间有一种最简单的占卜方法,用这个来决定你是否活下来吧。”他说罢,轻轻地笑了起来,“从死掉开始数,好吗?” 修士:“……” 他手指哆嗦着,开始数灵石。“死掉,活下来,死掉,活下来,死掉……” 谢希夷抱着剑,在旁边等。 其实修士强大的神识,扫一眼便能知道灵石的数目与答案,但现在,修士根本不敢用神识去扫视,他在等最后的答案。 幻电嗡鸣着,谢希夷轻声道:“你在不满什么?我没有杀他。” “嗯?你想见他?”谢希夷唇角的笑容淡淡的,“我真是将你惯坏了,你只是一把没有器灵的骨剑而已,仗着自己有点灵性,就使唤起我来了是吗?” 幻电嗡鸣得更加厉害,谢希夷发出了不屑的笑声,“再叫我就杀了他。” 这套很好使,这柄骨剑果然停止了嗡鸣。 而脚下的修士磨磨蹭蹭地,终于数完了他脚下的灵石,“……活下去,死掉,活下去,死掉。” 是死掉,那修士脸色惨白无比。 谢希夷瞥了一眼他,却道:“你运气不错,是活呢。” 他笑了起来,声音格外悦耳,“这次,就放过你,给你十息功夫,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吧。” 修士一愣,不可置信地抬眼,但随即又想起来传闻中鬼面修士会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甚至出尔反尔,只为了逗弄猎物,眼神又不可抑制地灰暗了下来。 不过,有一线生机的事情,他自然拼死也要抓住,他立即服用丹药,长了些许灵力后,立马起身逃跑。 十息之后,谢希夷却没有去追他。 他抱着剑,抬起头来仰望星空,耳边却是隐隐传来那声:玄寂师兄。 除了杀戮的欲望,毫无感情的怪物,此刻头一次觉得胸膛里是空荡荡的,缺失了好像很重要的东西。 * 池愉没想到谢希夷最后居然是被玄寂师兄给吓跑的。 说吓跑,是因为这个不可一世的邪恶癫公反派,离开的姿势实在是太像落荒而逃了。 如此,让池愉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但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池愉……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懂,我感觉现在脑子好乱。”凌鹤洲开口说。 池愉抹去眼泪,语气平静地说:“这个魔头就是我的玄寂师兄,他就是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钦定的未来佛子,不过,他叛宗了。” 凌鹤洲愣住,“那你——” 凌天开口道:“天池秘境开启时出现的秘境裂缝,将你带回到了五百年前,是吗?” 池愉没有否认,他现在也琢磨过来了,他随手拿的那两枚禁咒,被融入系统之中,机缘巧合地促成了这次回溯—— 太多巧合了,他随手一拿,便是回溯的禁咒,而秘境缝隙的理论他已经被一遍又一遍地科普过了。 穿越是需要经过法则的,他不认为谢希夷的禁咒能抵抗世界的法则。 或者说,谢希夷的禁咒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若谢希夷的禁咒强到如此境地,为何他未曾使用过? 他给他身上下的禁咒,甚至还有时间限制。 是天道吗? 天道推动,令他回到了五百年前,是为了让玄寂师兄更加糟糕吗? 他以为与玄寂师兄关系亲密起来,令他对他有牵挂,便能做一个好人,令谢希夷回头是岸。 结果,却成了玄寂师兄的软肋,令他发疯,堕落。 池愉牙关又重重地磨了起来,这种被算计到分毫之处的感觉令他觉得糟糕透顶。 在天道看来,或许他也十分可笑吧。 就在池愉头脑风暴的时候,门口一丝动静引起了他注意,他立即抽剑,一道剑气将那蠕动的东西斩落,掉到了地上,显现了真身,是一条细小的乌蛇。 “是我,巫云苏。”那条还未死去的蛇在地上蠕动着,开口说话了。 池愉愣住,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来。 不是他不关心巫云苏,而是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巫云苏不会出事,所以才没有想起他来。 他收了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条乌蛇。 巫云苏并未发现他的不同,他操控着乌蛇开口说话道:“你为何会想进入仙盟?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池愉没有回答,反倒问道:“你这五百年,是如何过来的?” 巫云苏愣住,随即,那条乌蛇疯狂颤动,“你,你是、”他结巴起来,“你记起来了?” 池愉反问:“之前你以为我是失忆了?” 巫云苏沉默,许久之后,由那条乌蛇为中点,汇聚出了一个人形,是巫云苏。 他依旧穿着有些暴露的紫色衣裙,浑身叮当作响,整个人有一种过于秾丽耀眼的美。 他那双发紫的眼瞳紧紧地盯住池愉,有些近乡情怯似地怯弱,“爹……” 其实此时的他,叫池愉爹已经很不合适了,他修为有元婴期,而个子也有一米九左右,长得比池愉成熟许多。 巫云苏也知道不合适,他到如今,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投入他怀中。 他不知道少年修士对他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即使在转为人修后体型身材都拔高后他让他不要再喊爹。 但爹总归是比兄长要亲近的,而且少年修士对他,的确有着父的职责与感情。 巫云苏的的确确将他视为父亲,纵使如今的差异巨大,他也并不想轻易改口。 池愉看着他,忽地伸出手臂,对他翘起唇角,笑道:“不给爹爹一个拥抱吗?” 巫云苏那双美丽的眸子颤动,散发着灼人的光芒,他猛地上前,将池愉搂进了怀中,“爹,抱歉,我没有保护好小球。” 池愉手掌轻轻地拍他的脊背,“我知道,小球出事,你肯定尽力了。不用道歉,你那时也是小孩子,保护是大人的事情。” 巫云苏搂着他的力道紧了几分,“是清玄,爹,是清玄和太虚子做的,小球是被他们掳走的。” 池愉轻声道:“不意外。” 巫云苏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泪来。 等待了五百年,才等来的少年修士,却只有他能看见,小球再也看不见了。 巫云苏在乎的事物并不多,少年修士算一个,小球也算一个,至于玄寂……他只有一点点在乎。 他进入玄霄仙宗,并不是为了玄寂,而是为了小球,为了履行保护小球的诺言,为了再见到少年修士,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与他说,他尽力了。 池愉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道:“别哭了,你也有五百多岁了吧,你爹我才十八岁,你倒反天罡跟我哭上了呢?” 他又有些感慨道:“当初就感觉你这孩子长大了绝对是大美人,但没想到超乎预期,长得这么好看,追求者不少吧?” 五百年未见,巫云苏对池愉的行事风格仍是熟悉,因而学着玄寂与他接话道:“我若是选道侣,一定会让爹过目,不过,我并不想选道侣,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池愉瞳孔地震,想起一开始巫云苏对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说:“修真界,有父子禁、断这回事么?” 巫云苏:“嗯?” 池愉:“你可不能喜欢上我啊,这是乱、伦,乱/伦天理难容。” 巫云苏:“……”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笑声,他发辫的银饰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不会的。” 他轻声道:“我喜欢爹,但如果爹不愿意,我是不会以道侣的心情喜欢上爹的。” 池愉:“?我有点不懂。” 巫云苏道:“若爹被我的脸迷惑,想与我做道侣,我会欣然同意,因为只要与爹在一起,就算是道侣也无妨。 若爹没有这般心情,我也不会以道侣的心境来对待你,爹便只是爹。换句话说,就算成为道侣,也不过是我为了与爹永远在一起的方式。” 第116章 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玄寂师兄 池愉想到一件事,问:“你能给仙盟的人下蛊吗?” 巫云苏摇头,“清玄把这点也算到了,写在了契约之中,我无法违背。” 池愉从巫云苏嘴里,知道了清玄许多事情,他再一次心中拔凉,这尼玛怎么可能是什么清冷无争的君子,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白莲花啊! 玄寂师兄说得果然没错,不,他其实也没有怀疑过玄寂师兄的话,只是他将清玄想得太简单了。 他在体魄、修为、神识、见识、剑术等被玄寂师兄手把手教导成长到如此地步,但心性还是过于稚嫩了! 他一直面对的是妖魔、妖兽,还未真真正正地与人对上,不知道在修真界人修才是最恐怖的事物。 池愉猛地伸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巫云苏立即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池愉苦笑道:“是我将清玄想得太简单了,若是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肯定会将他杀了。” 巫云苏道:“不必自责,罗珀禅门的人也都被他蒙骗了。” 池愉冷静道:“我不会沉浸在自责这种无用的情绪之中,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做的只有补救和挽回。清玄对我、对小球、对玄寂师兄做的这些事情,我要百倍奉还。” 巫云苏问道:“你想怎么做?” 池愉道:“我想要仙盟。” 巫云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很难。仙盟会如此壮大与稳固,源自谢氏一族的血肉。” 池愉一愣,心中揪痛,“你的意思是,仙盟用玄寂师兄亲族的血肉当工资发?” 虽然不懂工资是何意,但上下解意,巫云苏能理解他说的意思,“仙盟现在有几样产出,一是千山酿原浆,二是玉髓——据我所知,千山酿原浆用的是谢氏子弟的血与肉,根据谢氏子弟的修为论品质,筑基期修为的血肉酿造出来的原浆效果要次许多,元婴期修为的血肉酿造的原浆效果则要好上许多,再往上,合体期、大乘期、甚至渡劫期,便不是我这个层次能够触碰到的了。” 他还未说完,看见池愉又气得满脸通红,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略作安抚,便继续道:“而玉髓,玉髓效果要稳定许多,无论是何种修为,玉髓的品质都不会差太多,甚至合体期的玉髓与渡劫期的玉髓品质相差无几,即便是炼气期的玉髓,也能与金丹境的玉髓媲美。” “——这玉髓自然便是他们的骨头,其中根骨的品质最佳,也就是修士的脊骨。不过这种‘珍贵’的东西,仙盟很少拿出来,除非有极大功劳,不然很难拿到真正的玉髓。仙盟绝大部分修士能拿到的玉髓不过是谢氏子弟其他部位的骨头,也有效果,不过效果比起真正的‘玉髓’来说,会大打折扣。” “他们怎么敢的?”池愉气得浑身打颤,“仙门应做修士表率,怎的建立起来的仙盟还要靠吸他人骨血壮大?这是名门正派?修真界弱肉强食,就可以遮掩、美化这种行为?那跟魔族有什么区别?” 一直没吭声、没有打断他跟巫云苏叙旧的凌鹤洲在此时幽幽插嘴道:“我们天衍宗没有进入仙盟。” 凌天也开口说话道:“其实,这点天衍宗也有诸多分歧,宗主坚决不参与仙盟,而其他长老、峰主都想并入仙盟,由此产生了分歧,不过到现在为止,天衍宗还算是宗主说了算。” 其实凌天两人对池愉有诸多疑问,旁听了如此之多的秘密,一方面感怀池愉的信任,一方面又有些觉得他实在是太不设防了,心里实在是有些复杂,没能忍住,继续道:“如此重要的秘密,你就这么让我们听到了吗?” 池愉幽幽地说:“其实,说起来,我算是你们的师叔呢。” “啊?” 池愉问凌鹤洲:“你父亲是否叫凌臻白?” 凌鹤洲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池愉露齿一笑,“在下不才,是你们宗主的亲亲师兄。” 凌天想到他的奇遇,竟也说得通。凌鹤洲倒是懵了一下,“……什么?你不会就是那个龙傲天吧?” 池愉:“没错,正是在下,看来我们注定没办法做平辈朋友了,现在,请你喊我一声师叔吧。” 凌鹤洲:“……” 凌天:“……难怪你对我们如此信任,不过,如此轻易的信任很危险。” 池愉正色道:“我承认我几次都看走了眼,但我相信凌鹤洲,也相信拼死来救凌鹤洲的你。你们都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我能看出来你们与这个修真界有些格格不入的气质,或许不被常人所理解,但你们的元魄闪闪发光,这就是我为何信任你们的缘故,凌天师侄,务必不要妄自菲薄。” 凌天:“……” 他竟然能如此丝滑地改了称呼。 凌鹤洲有些别扭地叫道:“师叔。” “诶,我的乖侄儿。”池愉顺道问:“你爹这五百年过得如何?” 凌鹤洲干巴巴地说:“我爹,我爹挺好的,不过我是我爹收养的孩子,不知道他以前究竟如何。” 巫云苏道:“这个我倒是知道。” 他看向池愉道:“止观师兄是可以信任的人,这些年他与我一起里应外合,去救玄寂的亲族。不过,前段时间,他被万穹洲那边的修士发现,打成了重伤,现在正在闭死关中。” 凌鹤洲一愣,“我爹居然背着我们在做这种事情?” 凌天心里也是一惊。 其实,宗主的性情在凌天眼里,过于软和了些,若非当年于前宗主有恩,他很难成为宗主,而且他的修为并没有多高,因此有些难以服众。 天衍宗诸位长老、其他峰峰主都对他有些不满,觉得他过于迂腐守成,因此时有针对,宗主也一笑置之,并不介怀。 虽然软和,但同样胸襟也十分宽广。 宗主一峰的弟子几乎都是宗主从外捡来的孩子,他自然也不例外。凌鹤洲能成为宗主的儿子,还是因为他傻乎乎地先喊上了爹,宗主便顺势而为,将他当成了亲子,带在身边教导。 有这样的父亲作榜样,凌鹤洲的性格自然谈不上有多锋锐,甚至的确如池愉所说,有些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单纯与纯粹。 但凌天没想到,如此绵软的宗主,竟背地里和万穹洲的修士对上! 万穹洲那是什么地方,据说天上掉个板砖,都能砸中少年天才修士! 甚至万穹洲的天材地宝都要比其他洲更多,他们这边极少见的极品灵石,在万穹洲能以亿计算。 这是何等的伟力差距,纵使没去过,凌天都能感觉到万穹洲的神圣不可侵犯。 凌天有的震惊错愕,凌鹤洲自然也有,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不怕吗?” 巫云苏道:“他当然怕,但有些事情,是就算怕也要去做的。”他看向池愉,“或许你并没有将止观师兄太放在心上,但他十分喜欢你,他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池愉微微怔住,道:“我没有为他做什么,他竟也愿意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么?” 巫云苏道:“或许正是因为你如此态度,才令他心动。” 在浮躁的修真界,付出总会想要得到什么,即使是血亲亲缘也不例外。 而少年修士对周围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心,不掺任何利益的考量,才如此动人心魄。 凌鹤洲忽地幽幽地说:“巫前辈,既然你认识我爹,为何当初对我们如此不假辞色?” 巫云苏语气淡淡道:“我并没有杀你们,只是不假辞色而已,有何不对?” 凌鹤洲顿时语塞。 话题已经扯远了,池愉看已经很晚了,便说:“今天便先到此为止吧,信息量太多,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巫云苏听出来这是在赶客,他略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彬彬有礼地道:“既如此,我先告退了,爹你好好休息。” 说罢,最后看了一眼池愉,解开了禁制,化作一只细小的彩色蜈蚣爬了出去。 池愉:“……” 变成蜈蚣,真的不怕别人一脚踩死吗? 巫云苏离开后,池愉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明亮的月色,嘴里轻轻地念道:“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本来想夺取仙盟,但仙盟俨然已经藏污纳垢,或许他们不知每月所得的原浆与玉髓究竟是何物所制,但一旦使用这种东西,就如赌博那般,阈值已经被改变,很难再恢复。 不去夺取仙盟,去分化仙盟也未尝不可,但清玄他们拿捏了这些修士的命脉——修炼资源。 他成功的几率极低。 池愉换下了仙盟修士的统一制服,重新换上了罗珀禅门的青色法袍。 他将仙盟发放的玉牌放到桌子上,悄悄地离开了。 “你现在去哪儿?”凌鹤洲问道。 池愉说:“我要去找玄寂师兄。” 凌鹤洲噤了声,凌天代替他说道:“你的玄寂师兄,过于危险了,池……师叔,我认为你不应该冒险。” 池愉道:“我知道,但是那是我的玄寂师兄。” 他眸光坚定道:“纵使有诸多危险,诸多苦难,我都会到他身边去,这是我的承诺,玄寂师兄说轻言必寡信,既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即使会死?” “即使会死。” 凌天沉默,不再说话。 此时,池愉忽有所感,他打开系统面板,看到了属于谢希夷的光点,与他的位置完全重合。 池愉:“……”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来的? 池愉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谢希夷。 第117章 想要的话,求我 谢希夷:“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池愉语气认真道:“我当然怕死,但是,我不怕玄寂师兄。” “……”谢希夷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黑色的锁链飞向池愉,“张嘴。”他音色多了几分婉转,乍一听似乎有一丝温柔,但仔细去品,却是能品出其中的危险与侵略性。 池愉没有一丝停顿,听话地张了嘴。 如此痛快,令谢希夷停顿了一下,但那黑色的锁链还是慢慢地深入进了池愉的口腔之中。 “玄寂师兄。”池愉嘴唇微微闭合,含住了那条锁链,声音有些含糊地问道:“你上次给我种的禁咒,现在还在吗?” 谢希夷轻笑起来,“当然在。” 锁链触碰到池愉舌根已经变淡的咒印,令谢希夷察觉到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剑奴,竟然已经跟随了他如此之久。 如此,也不是不能原谅他的无理。 这般淡淡想着,谢希夷重新在池愉舌根上种下咒印,黑色的符文锁链慢慢退出来。 谢希夷的心情仿佛再次愉悦起来,用着悦耳的声音对池愉道:“我更换了咒印,并且,重新下了三种禁咒,触发就会死得七零八碎,你最好听话一些,嗯?” “触发条件呢?是什么?”池愉用那双金眸看着他的面具,手指垂在身侧,微微蜷缩起来—— 他才想到,为何玄寂师兄一直戴面具,难道,是毁容了么?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了解玄寂师兄后,他再看如今的谢希夷,便有了如此疑问。 人的天性并不如何收记忆约束,就像玄寂师兄深谙禅法,知道很多事物都是人欲望的投影,都是外在的形相,但他却依然将自己的容貌、仪态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喜欢听他夸赞他。 若是爱美、爱净、自洁、精致优雅是天性,那他毁容戴面具,似乎也能理解了。 就在他漫不经心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时,谢希夷愉快的声音传递到了他耳里,“叫错称呼,你会像石榴籽一样碎成上千块——那场景想必很美妙。” 池愉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他掀起薄薄的眼皮,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清朗道:“玄寂师兄。” 话音落地,无事发生。 谢希夷方才还从喉咙里溢出的笑声慢慢地止住了。 池愉粲然一笑,轻声道:“没用的,玄寂师兄,无论你给我下什么禁咒,都不能阻止我叫你玄寂师兄。” 而且,他赌谢希夷不会给他下死咒,毕竟之前就没下过,现在他分明对“玄寂师兄”这个称呼有反应,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下这种禁咒。 谢希夷怀里的幻电又在嗡鸣,似乎在嘲笑他。 “……”谢希夷不再在称呼上纠错,他对池愉道:“剑奴,做好你的本分。” 说罢,他就要离开,但刚转身,袖子就被池愉抓住了,他微微侧过身,神识看见了池愉那张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剔透的脸,他对他笑着,左侧脸颊露出深深的酒窝,纵使在夜晚,也散发着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光华神采,“带上我吧,玄寂师兄。”他声音好听地唤道。 明明已经没了心脏,甚至浑身都是禁咒浸透了的毒血,谢希夷却依然能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叩击至他的元魄深处。 谢希夷分明讨厌被人命令、请求,但此时,却无法对其生出任何厌烦之意。他语气中透露着一种愉快的轻松,“带上你?不过区区筑基期,你以为你会起到什么作用吗?” 池愉无动于衷道:“区区筑基期?玄寂师兄你也不过金丹境而已。” 离得近了,池愉便又发现,谢希夷那始终带着浓厚血腥气的身体都变得洁净,竟是一丝血气都没了。 甚至随着微风拂过飘动的发丝,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当然是很陌生的香气,却令池愉心中无端地雀跃,说话也难免显露了几分,“境界歧视要不得啊,玄寂师兄。” 池愉左一句玄寂师兄,右一句玄寂师兄,令谢希夷完全没了与他计较的意思。 他淡淡地笑道:“你能跟上的话,那便来吧。” 说罢,黑雾将他包裹,一息的工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池愉轻笑起来,对一直当观众不吭声的凌鹤洲与凌天师兄弟俩说:“你们有没有能去的地方,我送你们过去。” 凌鹤洲问:“怎么了?” 池愉说:“我可能会使用一些撒泼打滚的小手段,你们在的话,可能会影响我发挥,毕竟我现在可是你们的师叔,要脸。” 他将自己的心思说得如此坦荡,反倒令凌鹤洲发起笑来,不过,“我朋友虽然多,但靠谱的没几个。” 凌天道:“宗主没有出关,人心难测,劳烦池……师叔将我们俩携带在身。” 池愉问:“你们宗主就没有靠谱的朋友吗?” 凌天若有所思道:“似乎有两个好友,不过他们在自在洲,鞭长莫及。” 池愉:“嗯?是谁?” 凌天说:“或许池……师叔你也认识,是一对双胞胎修士,面容长得极其相似。名字我未曾细问,就算问了宗主也不会说。” 池愉明了,“是桫椤与七叶,我与他们关系不错。还有莲池师兄、静观师兄他们。” 于他而言,不过数十日的工夫,于他们而言,却是已是五百年过去了。 五百年沧海桑田,怕是物是人非。 说来,玄寂师兄这五百年,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不能细想,细想便心里突突的痛。 他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既然你们无处可去,那我就继续带着你们吧,不过,你们不准笑话我。就算笑我,我也不会改,因为说到底我才20岁不到,在你们修真界,四舍五入就是小宝宝了吧,做什么事情应当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凌鹤洲笑道:“知道了。” 池愉打开系统面板,看着谢希夷已经瞬移到了万里开外,不由得咋舌,禁咒就是好用啊,跑路都远超修真界所有功法,难怪是禁忌,这不是禁忌,这个世界的战力就要崩盘了。 池愉靠肉身是很难去追了,只能拿出飞行法器。 正要上去的时候,感觉脚上有了一丝异样,他低头去看,是一条乌黑的蝎子爬到了他脚上,“爹。”那蝎子在池愉惊吓得一剑戳死他之前开了口,语气沉稳地开口道,“我随你一起去。” 池愉瞳孔地震:“……” 不是,怎么你也神出鬼没的啊??? 池愉放下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巫云苏语气无辜地说:“我一直都在。” 池愉:“……” 不是你?? 池愉不禁扶额,“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玄寂师兄神出鬼没的,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巫云苏更是无辜,“我没有学玄寂,只是我担心你而已。” 池愉道:“你担心可以,能不能换一个,我怕蝎子。” 巫云苏一顿,换成了一条碧绿的小蛇,正好能盘在池愉细白的手腕上做装饰。 飞行法器掠过云影,追着谢希夷而去。 巫云苏道:“万穹洲那边要来人了。” 池愉诧异,“他们来做什么?” 巫云苏顿了顿,道:“来杀玄寂。” 池愉沉默了。 巫云苏道:“还有,太虚子已经被玄寂操控了。” 池愉:“……” 玄寂师兄永远不会让他失望,就算没有任何记忆,也精准的找到了仇人。 鼓掌.jpg 但是,池愉一直担心的是,禁咒的使用,会损伤谢希夷本身。 当初玄寂师兄也是明确说过禁咒的副作用很多的。 池愉忽地恍然—— 天知道他一开始的任务是杀了反派谢希夷。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巫云苏看着他明媚灿烂的笑脸,问。 池愉笑着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因缘和合实在过于奇妙。” 就像他来到《神途》这个世界上,收到这个任务时,从未想过,他会与谢希夷有这般深沉的联结。 * 飞行法器在空中疾行了二十四个时辰,他们终于追上了谢希夷。 此时谢希夷正在“狩猎”。 他仿佛野兽,一天不杀戮,便活不下去一般。他喜好也如同野兽那般,将人切割得细碎,令鲜血喷射而出,将天与地都染成一片血红色。 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也来源于此。 池愉和巫云苏在飞行法器之中见到了独属于谢希夷的杀戮秀,他喜欢敌人奔跑躲藏,这会令他玩心大起,用声音或刺激、或给予猎物希望,最终的下场都是被他手里的脊剑切成碎片。 巫云苏不禁道:“玄寂如今变化太多了,若是从前的玄寂,绝不会用佛骨做出这种事情。” 佛骨依托于谢希夷的境界而淬炼而成,拥有天生自然的佛性,天克一切邪祟妖魔。在现在这个玄寂手里,却是快成了一柄凶兵,佛性所剩无几。 若说他故意糟蹋这等宝器,应当也不至于,因为他反而对幻电是疼惜珍爱的,一天擦拭好几次幻电身上的血气,即使被忤逆,也顶多是将他关入黑雾之中。 这种细节,巫云苏自然不知,但池愉是知道几分的,他道:“或许他不知道这是佛骨,仅仅觉得好用,便如此用了。” 巫云苏道:“他当时出关时,听说境界已经到了第三禅第二境界无量净天境,距离佛子之位并不远了,现在却是境界全失。” 池愉:“……” 别说了,心好痛。 第118章 他在等玄寂师兄的失忆周期 池愉觉得有些迷惑。 但……他还是能从这样的谢希夷中看到几分玄寂师兄的影子。 或许此时的确是由魔心掌控了玄寂师兄的身体,但玄寂师兄绝对没死,玄寂师兄还在他这具身体之中。 池愉唇角露出微笑,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会牢牢抓住。 “玄寂师兄,万穹洲的修士据说修为都是元婴起步,你能杀元婴,但若是来的是大乘期修士、渡劫期修士呢?” 谢希夷声音愉悦道:“当然是,照杀不误。” 池愉小心地刺探道:“可是,禁咒使用没有限制吗?” 谢希夷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虽然隔着面具,但他的视线总是能精准无误地落到他的脸上。 当然,池愉的表情纯然无辜,没有显露出分毫他内里的小心思。 谢希夷轻笑道:“当然没有。若是有限制,那还叫禁咒么?” 清风吹过,他衣袂飘飘,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声线里因为跃跃欲试而显得有几分战栗的轻抖,“只要杀得越多,禁咒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什么??”池愉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谢希夷:“当然是字面意思——你那日逃走时,用的禁咒是时间禁咒吧,给我。” 池愉面色微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希夷道:“你以为你现在能活下来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池愉:“……” 他系统面板上的回溯技能,还是从谢希夷那堆灵石里挑的,结果他还问他要?? 池愉心中一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看向谢希夷,试探性地说道:“可是,玄寂师兄,那个禁咒是你给我的啊。” 谢希夷若有所思:“我给你的?” 池愉这下明白了,原来谢希夷根本没有一开始的记忆。 巫云苏向他传音道:“玄寂失去了心脏,心脏统管记忆、心境变化,他如今记忆只能留存半个月,金丹境的修为也再无晋升可能。” 池愉下意识地传音问巫云苏道:“那换别人的心脏给他可以吗?” 巫云苏一惊,“你想换谁的?” 池愉:“我的?分一半给他行吗?” “……”巫云苏为他这下意识的反应感到错愕,又十分的不是滋味—— 这种方法当然可行,但是一半的心脏对修为的限制太大了!如果他这么做,他绝无可能飞升! 巫云苏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说到底,玄寂已经这样了,少年修士绝对不能再折进去了! 于是他撒谎道:“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有些冷冰冰但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你在跟谁说话呢?” 池愉还未说话,袖子之中的小蛇忽然飞了出去,被谢希夷捏在了手指之间。 这次他手上并没有黑雾凝结而成的手套,因此,那条碧绿的小蛇在极其短促的嘶鸣之中化为了灰烬。 池愉瞳孔猛地缩小,“玄寂师兄——” 谢希夷轻轻地笑着,说:“谁允许你在我面前走神的?” 池愉:“……” 他告诉自己,这是玄寂师兄,这是玄寂师兄,这是玄寂师兄! 但谢希夷如今种种行径,真的与玄寂师兄差别太大了。 巫云苏大概率没事,所以池愉倒不是很操心他。 池愉只能若无其事地露出笑来,说:“下次不会了。” 他磨了磨牙,他等着秋后算账。 记仇.jpg 池愉手里捏着一件宝器,那就是薛怡留给他的秘境。 原本半真半假的要将玄寂师兄关进去的开玩笑的话,到现在极有可能会成真。 但,还不到时候。 因为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让玄寂师兄回来。 而将他关起来,很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谢希夷似乎默认池愉跟他是一伙的了,要走的时候,那黑雾还将他卷起,将他一起带走。 池愉也是亲身感受了一次禁术的强大,眼一闭,眼一睁,时间就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而他们又回到了望仙洲中心城池,这距离他们一开始的方位,是四个半z国国境线的距离。 禁咒的强大之处,再次令池愉震惊。 “玄寂师兄,你要做什么?”他伸手要去捏谢希夷的袖子,但刚伸手,谢希夷身上的黑雾就将他的手包裹起来,连露出来的手腕都遮掩了个彻底。 在发觉池愉只是想扯他衣袖时,黑雾慢慢褪去,谢希夷悦耳的声音响起,“你是仆从,仆从要有仆从的样子,对你的主子多些敬畏之心,好么?” 他虽这么说,却似乎没有要阻止池愉的样子。 池愉成功捏住了他的袖子,嘴上说:“之前还说我是剑奴,现在怎么变成仆从了?” 谢希夷笑吟吟道:“高兴吗?你的职位晋升了。” 池愉说:“难道这值得高兴么?” 谢希夷:“不值得高兴么?起码,我不会对仆从下手。” “所以你会对剑奴出手是么?” “当然,区区剑奴,死了还能再找下一个,但仆从——”谢希夷声音忽地低了几分,“我想,只需要一个。” 他想,他似乎应该有一个仆从。 如此,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不过,他能有什么身份呢?他也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存在的意义,仅仅是用这世界的一切供他喜乐而已。 如此念头在谢希夷心里轻巧地滑过,像是雨水融入湖泊之中极快地了无踪迹。 谢希夷自黑茧而出,他从不在意自己从前是何人,也不在意任何过去、或者与过去有联结的人与物,他只在意此时此刻的自己。 因此,没有心脏于他而言,并无阻碍,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非常明确,他要破坏、杀戮、毁灭。 池愉对于他嘴里的仆从接受也良好,他们各叫各的,谁也别干预谁。 谢希夷没跟他说他来干什么的,但池愉有些许猜测。 果然,他看见谢希夷取出了几枚极品灵石,他没了记忆,却依然热衷于跟池愉解释:“这是爆裂心声,这个禁咒可以令修士的心脏炸裂,如此由内而外的冲击,会令他们灵力逆转,以至于整个人也会跟着爆裂。” 谢希夷声音变得十分愉悦,带着跃跃欲试的亢奋,“中心城修士修为普遍在金丹境以上,金丹境体魄强悍,但体内却柔弱,我很好奇,用上这枚禁咒,他们会如何。” 池愉还是炼气期的时候见到谢希夷这般模样,心中自然是怕的,但现在他只觉得难过,“玄寂师兄,你为何会热衷杀戮?你以前可是自在洲未来佛子。” 正因为知道玄寂师兄那傲娇的面孔下是多么柔软的心肠,才知道与现在以杀戮为乐的纯野兽有多大的差别。 玄寂师兄,一直都将优雅、从容贯彻到底,他从小作为储君培养,礼仪、学识、谈吐都无可挑剔,他教导小球、巫云苏时说:“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 “大丈夫行为,论是非不论利害,轮顺逆不论成败,论已是不论一生。” 对他神交痴缠的请求,也会说:“节从肥甘丧。” 句句都是君子立身处世的道理。 换句话说,他的玄寂师兄是个非常体面的人。 而现在,池愉觉得,他眼前的玄寂师兄,虽有人型,但更像是兽。 他为这种变化与差异再度感到伤心,他竭力不去表现出来,但那双金眸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分毫。 面具后的眉毛轻轻挑高,谢希夷的声音轻了几分,“哦?自在洲未来佛子?原来以前的我这般无趣。” 池愉想说些什么,忽地又顿住了。 他想到玄寂师兄去追杀邪修后回来那身上短时期内挥之不去的血气,虽然玄寂师兄平日里温和,但他发起怒来,其实和现在的谢希夷是有几分相似的。 也就是说,即使他有魔心,那魔心也并非凭空而来。 转念想起原著里谢希夷潜伏在仙门之中暗地里杀天骄、挑起仙门斗争的剧情,又觉得,或许五百年前的玄寂师兄,是最稚嫩的版本。 谢希夷并没有和他继续聊天的意思,但也没了杀戮的兴致。 他骨玉一般的手指拢起,将那几枚注入了禁咒的极品灵石收起,声音里的笑意收敛沉淀,淡淡地道:“不管你与从前的我有何等因缘,那都不是我,以后不准再提从前,若再犯——” 他顿住了,想起这人并不怕他的禁咒。 或者说,仿佛有恃无恐。 他真觉得自己对他无可奈何? 谢希夷哼笑了一声,“若再犯,我就将你怀中那枚魄珠里的两个元魄炼成魂灯。” 池愉:“……” 凌天:“……” 凌鹤洲:“……” 不是,他们都没吭声啊。 池愉乖乖地说:“好的,玄寂师兄,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 数日之后,池愉再次被一只虫找上了,这次是玉白的蚕一样的东西,样子倒是不可怕,甚至有几分玉雪可爱。 巫云苏的声音从虫子中传出来,“玄寂如今一点道理都不讲,爹,你与他在一起,纯粹是与虎谋皮,不得长久。” 池愉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和现在的谢希夷在一块儿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机会。 他在等谢希夷再次失忆的周期。——他知道谢希夷没了心脏会失忆的那一刻就生出了一个冒险的想法。 想到他要做的事情,池愉脸颊泛红。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而且,他有现成的条件,为何不去用? 只要有效果,那他就能夺得话语权,能带谢希夷去自在洲,那根佛骨也能哄他用上。 第119章 玄寂师兄,我们可是道侣 此次前来的并非是莫家主之人,而是莫家分支,与其他世家的子弟。 修为最低的也有化神境,修为最高的有渡劫期。 为首的领队叫莫世淮,也是莫家分支优秀的子弟,在万穹洲五大仙门之中的太岳宗门修剑道,于剑道一脉也是出类拔萃。 万穹洲修士普遍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天然轻视其他洲出身的修士,因此对于这次围剿,其他世家的子弟都不太放在心上。 有人很轻蔑地道:“不过是区区金丹境,就算会禁咒,禁咒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己身也有损害,杀不了还不能耗么?耗到他被禁咒反噬便行,还需要我等出手么?” “就是,一个金丹境修士还需要我们来插手,这望仙洲的清玄与太虚子究竟有何用?” 莫世淮知道队伍姿态散漫,出面警告了一番:“那金丹境修士五百年前是罗珀钦定的阿耨多罗佛门未来佛子,又在我家渡劫期前辈的围剿下逃脱,绝非等闲之辈,还望各位切勿掉以轻心。” 如此,也只不过令众人多了一丝慎重,再多的那便没有了。 又有人对要等那玄寂的失忆周期质疑,莫世淮回答道:“那玄寂会禁咒,又杀了望仙洲仙盟数十位元婴且游刃有余,自然也能轻松越级杀死化神、大乘,诸位,能兵不血刃得到玄寂,又何必对其出手,所以各位一定不要露出马脚,若实在不行,再对其动手。” 莫世淮的考虑已是很周到了,又是莫家的人,其他人自然表面服从。 莫世淮安抚好众人之后,招了一个童子过来问道:“那个谢清镜现在在做什么?” 童子低声回道:“在修炼。” 莫世淮笑道:“倒是勤勉,只是修炼又有何用呢。” 船舱之中,谢清镜从入定之中醒来,他如今修为俨然元婴,但他也只能维持在元婴境界——体内被种了吸收修为的东西,就算修炼,也无法增长修为,不过是为他人徒做嫁衣罢了。 但是,他没有偷懒,他一直在修炼。 一直修炼会令他伤势恢复变得很快,如此,其他人也能少被取用玉髓。 此次被带走的目的他也隐约知晓,是因为大哥。 谢清镜站在窗前抿唇,若他们想用他威胁大哥便错了,真到那一刻,他宁愿自爆也不会令大哥为难。 如此,也不算辜负大哥的期待。 * 三日之后,池愉终于等到了谢希夷的失忆周期。 一开始其实没有预兆,因为谢希夷太过自然,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一切异状,也并不对从前的自己有半分好奇。 或许还是池愉身上的禁咒显露了些许信息,他也没有怀疑池愉的来历与身份,十分泰然自若地对池愉道:“你不过筑基期,去引一些修士过来,我想想……嗯,金丹境的便好,当然,有元婴的就更好了。” 池愉震惊,“玄寂师兄,你这是拿我当饵?” 谢希夷笑道:“你是很好用的饵,修士大多自大暴戾,你稍做勾引,便能惹怒一堆修士。” 池愉:“……” 池愉:“若是有元婴期的被我惹怒了,我怕是一息就没了吧?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去送死吗?” 谢希夷道:“怎么会呢,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着这种话的时候笑吟吟的,并未有任何不对,“再说,你身上不是有我下的禁咒吗?不会出事的。” 池愉:“……” 不过,也是如此,令池愉察觉到了异样,因为谢希夷分明都发展到能屠城了,但现在目标又变得极小。 想想一开始到这个世界遇到谢希夷的时候,他还没有发展到屠城的地步,行为模式大多有一种试探的意味,发现金丹境如此轻易地绞杀,那金丹境便成了他的猎物。发现元婴期也如此好杀,那元婴期也成了他的食谱。发现屠城也如此轻而易举,便开始屠城。 之前他杀过元婴期,元婴期的修士已经成了他主要目标,又何必倒回去勾引金丹境修士? 池愉心跳如擂鼓,隐约察觉到机会来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因此池愉有些僵硬地大叫出来:“不行不行,玄寂师兄,我们可是道侣,你怎么能让我冒险?” 他心跳得非常厉害,又竭力去控制,就算谢希夷失忆了,但他的五感非常敏锐,他想骗的话,就不能有任何异常。 他不去想自己是在骗,而是努力地自我催眠,这是真的——毕竟他们都神交过了,在修真界这就是道侣才会做的事情。 他们是道侣是道侣是道侣…… 又小心翼翼地去观察谢希夷—— 谢希夷戴着面具,并不能看见他是什么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谢希夷停顿住了,“道侣?”他声音很轻地念了一遍。 魔心掌控下的谢希夷,基本常识是有的,甚至比浸入佛法修行的谢希夷更加的通透、世俗。 更可怕的是,如今的谢希夷百无禁忌,魔心主导之下,他思考模式、行为模式都与玄寂时期不同。 他笑了起来,声音悦耳之中又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道侣,我怎不知我们是道侣。” 池愉心一突,他失忆周期没到? 不管了,池愉心一横,控诉道:“我们都神交过了,怎么不是道侣?难道玄寂师兄你不想负责吗?我跟你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居然如此不负责任!” “你看看,我神识里都是你的灵韵,你每次都弄很多在里面……” 天哪,池愉从脸红到脖子耳朵,说出口的话烫嘴无比,毕竟他身上还有三个挂件旁听,这种话一说出口,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其实池愉对神交这种事情并没有真情实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现实教育,他只对肉、体有真情实感,神交在修真界算得上头等大事,但在池愉心里,总觉得有些过于抽象。 因此在知道他和玄寂师兄是做了道侣才会做的神交时,他也没有觉得很羞耻,如今说出口,才隐约觉得玄寂师兄无意中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但这也是他主动的,是他的错。 池愉如此羞怯的反应,谢希夷尽收眼底,他沉吟片刻,探出了神识。 谢希夷的神识倒是没有毒,但他一般也用不上神识,禁咒包揽他所有需求。 谢希夷直接将神识探进池愉的灵境——池愉未刻意去阻拦,神交后的灵境之门总是能轻易地对对象打开。 因此谢希夷没有遭遇任何阻拦。 他的神识到了池愉灵境之中依然是金色,也的的确确能看到池愉灵境之中属于他的神识灵韵遗留下来的拓印,这代表着他们的确神交过,是道侣。 “玄寂师兄,”池愉盯着他的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因此内心难免忐忑,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厚着脸皮说:“玄寂师兄,你要是不想负责任那我就看错你了!可怜我才十几岁就跟你成亲了,真的是所托非人。” 他脸臊得通红,眼睛低垂下来,都不敢再看谢希夷,怕自己露馅。 但是,神交后很多东西都骗不了人,谢希夷神识略微下滑,去探查池愉的心境,他的心境宛如一本书,自如地向他敞开。 除却被系统包裹的禁忌部分,池愉大部分的记忆都被谢希夷探查过去了。 玄寂不会做的事情,谢希夷做了个彻底,不仅将池愉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还反复观赏池愉对神识修炼的痴缠。 这就是神交的最大的弊端,不是互相信任的情侣,万万不能结成道侣,去神交,因为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所有交付了出去。 而修为高深的那一方可以知道修为低微那一方所有的记忆、想法,毫无保留,毫无隐瞒。 而这些,池愉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玄寂师兄隐瞒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要不是还有系统隐藏了他穿书的事情,他从小到大的底裤都不复存在。 由此,谢希夷知道他所言真假掺半,知道神交为真,道侣为假。 至于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倒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他对过去的自己没有半分好奇。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年,他根本懒得看。 极快地扫完,又听到他虚假的抱怨,谢希夷不禁笑了起来,悦耳的声音沾染着极浓的愉悦与兴致勃勃,“我怎会不负责呢?你是我的道侣,我当然会对你负责,现在,叫声相公来听听吧,我的小妻子。” 池愉:“……” 他脸腾得一下更红了,结巴道:“相、相公??” 看着好像有用,但怎么有点自己把自己坑进去的感觉? 谢希夷歪头,“或者,夫君?随你高兴。” “还是叫玄寂师兄更好点吧。”池愉努力平静下来,说。 “选一个,别让你夫君生气。”谢希夷兴致盎然,同时压低了嗓音,显得有几分危险。 池愉:“……” 不能被他带进去了,他是要拿回主动权的,这般想着,池愉挺直脊背,振振有词道:“不要,太肉麻了,玄寂师兄,我们之前不是这么相处的,我们虽然是道侣,但也互相尊重,绝不会像你现在这样逼我叫相公夫君的。” 谢希夷看了他的记忆,当然知道他们从没这么叫过,但他就是要做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你不听话,我便休妻。”谢希夷笑吟吟的,说:“别把我和之前的玄寂师兄相提并论,我只知道,你若是惹我不悦,我照样休了你。” 池愉瞳孔地震,玄寂师兄,在夫妻一道上,居然还是个渣男? 他是不是选错了?道侣其实根本不能唤醒他的良知? 第120章 玄寂师兄,我十六岁就跟了你 魔心以杀戮、破坏为食,修士的恐惧、愤怒、惊慌、绝望等负面情绪也同样是它的养分。 这就是为什么谢希夷在杀戮之前总会戏弄猎物,因为这样会使猎物的滋味变得更加鲜美。 但谢希夷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因为他只杀他讨厌的人。 凡人柔弱如蝼蚁,没有杀戮的必要,炼气期、和部分筑基期修士也同样如此。 强大的修士也不屑于对弱小之人举刀,谢希夷自有他的杀戮法则,即使一遍遍失忆,这种法则也镌刻在他元魄之中,令他天然自通。 禁咒使他无比强大,他能感觉到来了上百人,而且来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令他无比厌恶的气息。 谢希夷血脉偾张,浑身黑雾更加浓郁,他的声音因为染上了亢奋,以至于微微颤抖,“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旁边的池愉:“……” 他咽了咽口水,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声问:“玄寂师兄,你先跟我说一下,你在我身上都下了什么禁咒?” 谢希夷的注意力勉强抽离,落到池愉身上,“你不相信我?” “……”池愉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天边的黑云乌压压地到了上方。 莫世淮从云层之中飞下来,落到了距离谢希夷有一段距离的地面上,语气十分恭敬道:“少爷,我们来接你回去。” 既然要演戏,自然往真了演,莫世淮自认为无论是行为还是表情都无懈可击,但他说完之后,戴着面具的谢希夷似乎无动于衷。 池愉将剑背到了身后,他了解现在的谢希夷,大抵又想玩弄一下对方吧。 果然,谢希夷轻轻地动了,“你是谁?” 他语气显得有几分迷茫地问。 莫世淮暗喜,语气恭敬道:“我是你的仆从,你是万穹洲莫家的大少爷,上方都是来接你的护卫,此次来接你回万穹洲。” 玄寂是大夏皇族前太子,就算失忆了,贵族的矜持、礼仪都应当镌刻在骨子里,莫世淮认为这是最佳的能将人带回去的方式。 但他错了,魔心为主导的谢希夷有着无限释放的恶意,“你既然是我的仆从,为何不跪拜?” 他话音刚落,莫世淮便立即感觉到浑身僵硬不受控制,朝着谢希夷跪了下去! 他瞳孔猛地缩小,心中大怒,他可是大乘期! 但大怒之后,又是惊恐——他居然对谢希夷控制他的手段毫无察觉! 他使用的是禁术吗?但为何使用禁术如此无声无息!? “你的脊背挺得太直了。”谢希夷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格外悦耳,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轻盈柔亮,沾染笑意时总显得有几分温柔缱绻,但这种温柔之中又隐隐透着一股森森的鬼气,“你的头颅也抬得太高了,这就是你对主人的姿态?你在高贵什么?” 随着谢希夷说出这种话,莫世淮竟然不受控制地又弯下了挺直的腰背,又深深地低下了头,将手臂垂落直地面,结结实实地朝谢希夷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谢希夷!!!!!!! 莫世淮心中怒气节节拔高,虽然万穹洲天才多如牛毛,但他能到大乘期,又背靠莫家,多多少少是个人物,此次居然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被金丹境的谢希夷用禁术羞辱至此! 本来脾气最好、秉性最良善的他,此时也不禁大为愤恨,想要将谢希夷碎尸万段! 就在他拜完谢希夷之后,神识终于察觉到了一枚黑色的符咒从他体内飞了出去,滑进了谢希夷的衣袖之中。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如此手段。 莫世淮又逼自己冷静了下来,既然脸已经丢了,现在将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确的选择。 因此他低眉顺眼,将仆从的姿态做了个彻底,“少爷,请回吧。” 本身他自己来做这事,就是怕别的修士高傲自大,不将谢希夷放在眼里,以至于让谢希夷发现端倪大开杀戒,他来做这事,就不能做不好。 谢希夷笑吟吟地道:“我已经给你做过示范了,现在,你再来拜一次。” 莫世淮:“……” 他额头青筋冒了出来。 池愉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的玄寂师兄,平等地创死所有人。 谢希夷提高音量,说:“你到底跪不跪,不跪我走了。” 莫世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幸好有人来救了场,他的师弟带着谢清镜落了地,“哥,时间来不及了,请你上船吧,明晚就要到万穹洲。” 谢清镜张嘴,脸上带了一丝僵硬的笑容,说出了这句话。 池愉看见谢清镜的脸,大吃一惊,叫道:“你——”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谢清镜眼神转动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眼眶微微泛红,池愉认出了他,他自然也认出了他,是那个跟大哥形影不离的师弟。 物是人非,五百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跟在大哥身边。 池愉心浮气躁,他伸手抓住了谢希夷的袖子,“玄寂师兄——” 他传音给他:“玄寂师兄,不要玩了,快杀了他们,眼前这个人是你亲弟弟,你快救他!” 谢希夷巍然不动,耳边不仅仅是池愉的传音,还有一些细碎的哭泣声,颠三倒四、哽咽的、委屈至极的声音。 血液跟着震动了起来,不过,谢希夷无动于衷,笑吟吟地说:“那就上船吧。” 池愉传音道:“玄寂师兄!真的,你不要玩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先将你弟弟救走!” 谢希夷并不理会他。 池愉气了个倒仰,他视线转动,看看实力深不可测的莫世淮,修为也十分高深却被身后的修士摆布操控的谢清镜,不得不承认,他实力还是太低微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想要救谢氏一族的人,只能依靠玄寂师兄的力量。 他杀人都杀错了,应该把禁咒的力量用在这些人身上啊! 池愉深吸一口气,传音道:“夫君,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先将他救出来,再去将他们逐个击破,否则被围杀的话,可能会波及到我,我要是死了的话,你就成鳏夫了玄寂师兄!” “再叫一声。”谢希夷传音回来,对他道。 池愉:“……” 你爹的——! 池愉忍辱负重,用神识掐着声音,软绵绵地道:“夫君~求你了,救救他吧,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谢希夷不禁笑了起来,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以至于他的嗓音多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 莫世淮低声问:“少爷,怎么了?” 谢希夷低笑着道:“我改变主意了。” 他话音刚落,黑色符文从他袖子里飞射而出,莫世淮立即抽剑抵挡,但黑色的符文炸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的黑色禁咒,围绕着他和另一个修士旋转攻击。 就在这一瞬息的功夫,黑雾猛地一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谢清镜和池愉,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谢——他跑了!哪里露馅了!”那名修士大惊,一时不察,被黑色的符文浸入了身体,随即,这名大乘修士竟然炸裂开来,大乘期修士产生的灵力风暴将莫世淮也炸成了重伤。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大乘修士被炸成碎片后,想要逃离的元魄被那些散开的黑色符文组成的一个符球捕捉,随后以飞快的速度逃离。 “抓住那枚符球!”莫世淮大声下了命令,“追击谢希夷!必要时刻直接击杀,留下身体即可!” 太难缠了,谢希夷!若得不到他这个人,能拿到他的尸体研究也不错。 * 谢希夷禁术实在给力,几息工夫,他就带着五个累赘跑到了万穹洲的地界。 他将池愉放出来,语气沉郁地道:“你打扰了我的好事,你想想怎么赔我罢。” 池愉:“不是你——” 池愉想表演一个原地晕倒,“玄寂师兄,这是你的亲弟弟,你的亲弟弟!!” 谢希夷笑吟吟道:“亲弟弟?很重要吗?” 池愉:“……” 池愉说服了自己,没事,没事,玄寂师兄本来就很傲娇,都说了好几次家人死就死了,不会为他们难过,但小球死了,他还不是将小球的骨灰随身带在身上? 现在魔化了,更不可能承认自己心软了。 池愉若无其事地笑道:“玄寂师兄,你快将他放出来吧,我有话要问他。” 谢希夷道:“不放。” 池愉:“?” 池愉惊悚道:“你不放留着炒菜吗?” 谢希夷有几分平静地笑道:“可怜的小虫子,这么弱的东西,我认为送他去冥界才是最好的选择。” 池愉:“……” 好,他真的是平等的创死所有人。 “不能杀……”池愉忍不住捂住了脸,“夫君,我听你的话,所以你也听一下我的话好不好?求你了。” 谢希夷看着他的脸,好整以暇地道:“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就算是道侣,求你的夫君,也要拿出诚意,好么?” 池愉懵懂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想让我也给你跪一个吗?” 谢希夷沉吟片刻,声音悦耳道:“来讨好我吧,作为妻子。” 池愉:“……”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jpg “要怎么讨好?”池愉问。 谢希夷反问道:“你说呢?” 池愉:“……”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烁,有一种灵动又正直的狡猾感,“玄寂师兄,我十六岁就跟了你……在这个寿元几百上千的世界里,我被你早早地骗到了手,难道你就不能疼疼我么?我还这么小,我什么都不懂,就算在凡人王朝,都要20岁才弱冠成年,玄寂师兄,你真的忍心这么逼迫我吗?” 第121章 无孔不入,无法逃脱 神交这种事情,池愉不是没有做过,但那是不知道这是神交的时候。 而现在不一样了,就算世界观不同,在明确知道这是修士之间的“行房”后,池愉也没办法如往常一样冷静对待了。 在感觉到谢希夷的神识在叩击他的灵境之门的时候,池愉浑身绷紧,“玄寂师兄,不要进来,我、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我看你已经准备好了。”谢希夷嗓音低沉,他确实没有说错—— 或许池愉的确没有准备好,但他的灵境对谢希夷的神识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池愉修为比谢希夷要低很多,只要谢希夷想,池愉的灵境之门于谢希夷而言基本算得上没有上锁,他想打开就打开。 这就是神交的另一个弊端,只要另一方想害伴侣,总是要比别人更加轻易,因为灵境不会设防,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因此池愉的灵境之门形同虚设,谢希夷的神识叩击了两下,就已经软绵绵地朝他敞开了。 之前半年多误打误撞的神交没有一次圆满结束,因为池愉与谢希夷双方都不懂,还令池愉染上了心瘾。 在之后池愉靠练剑、服用谢希夷的法莲清液才将心瘾彻底压下。 他自觉得已经消解了心瘾,但身体、灵境却还记得滋味,甚至那条隐藏在神识之中隐秘至极的重地都微微敞开,想要被谢希夷的神识进入。 失了记忆的谢希夷本不应该知道缝隙所在的位置,但偏生他重点查阅过池愉的记忆,知道缝隙所在方位。 不过,他并不着急,他将神识融入灵境之中,开始轻轻地磨蹭池愉的神识。 这种不入流的把戏,却令池愉身体更加紧绷,他伏在草地上,双手抓住了草叶,浑身发起抖来,声音也同样地发起抖来,带着浓重的鼻音,“玄、玄寂师兄,不要,不要这样,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下次,下次好不好,下次。” 这下,他是真的被谢希夷逼哭了,一双弧线圆润漂亮的金眸覆着雾气蒙蒙的泪水,一闭眼晶莹剔透的泪珠就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之前神交,玄寂师兄都会尽量让他舒服,方方面面都照料得很周到,但此时的谢希夷,却更恶劣,轻轻磨蹭,使得神识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宛如千万只蚂蚁啃噬,并不给一个痛快。 如此反差互相映照,仿佛令心瘾卷土重来,池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神识不受控地缠绕上去,想自己解瘾。 但谢希夷实在恶劣,他退他就进,他进他就退,反而令那种痒意层层叠加,糅杂成了更深更浓的渴求。 “玄寂师兄——”他短促地叫着,浑身皮肤泛着漂亮的绯红色,体魄的瘾或许能解,但心瘾才是最可怕的,它没有限制、没有底线,无孔不入,无处可逃。 “这不是你喜欢的么?”谢希夷悦耳的声线中因为染着兴奋而轻轻颤抖,“舒服么?嗯?” 不等池愉回答,谢希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很舒服呢,再让我更舒服点吧,小鱼。” 池愉终于得到了解救,仿佛万年的旱地遇到了甘霖——谢希夷的神识重重地揉捏起池愉的神识。 池愉嘴里发出好听的声音,像是猫咪被抚慰后发出的舒服的呼噜声,沙沙的哑哑的,上身高高抬起,修长纤细的脖颈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墨一般柔润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草地上,隐约露出一节雪白晶莹的后颈。 谢希夷外观着他的一切,肆无忌惮地从他漂亮的泛红的眉眼往下,一只覆着黑雾的手轻巧地挑开了他的衣襟,使得他露出了大半个圆润细腻的肩头,黑色的墨发被挑至一旁,露出了他全部的脖颈。 谢希夷低伏下身体,将池愉整个人笼罩在身下,脊背、手臂肌肉高高隆起,像是蓄势待发准备狩猎的野兽。他张嘴,森白的牙尖从薄唇之中刺出,想咬住眼前这不断蹭动的脖颈,但冰冷的面具隔在了中间。 谢希夷喉咙里溢出不满的声音,不过,神识的强烈愉悦还是令他消解了无法咬住池愉脖颈的不满。 金色的灵韵已经从谢希夷的神识之中溢出,星星点点地洒在了池愉的灵境之中。 谢希夷恶劣地将灵韵拓进在灵境各处,惹得池愉浑身颤抖得厉害,“呜……玄、玄寂师兄……好难、好难受。” 他颠三倒四地诉说着自己的感受,面色潮红,浑身泛起一阵湿意,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红润的嘴唇溢出晶莹的水迹,有些傻了似的。 但这还是开胃菜,谢希夷甚至还未进入到灵境之中最神秘的重地,池愉就显现出如此招架不住的模样。 谢希夷一只手扶住了池愉的脖颈,将他往自己怀里按,面具隔在中间,无法啃咬略有些遗憾,但他口舌皆是剧毒,碰到一点都会将怀中人烧死,因而谢希夷并没有解开面具,而是隔着面具亲吻池愉漂亮的脸。 兽面的吻部轻啄着池愉汗湿的额头,又顺着面部的线条往下,最后落到了池愉饱满湿润的红唇之中。 吻部挤开红唇,探了进去,面具中的兽牙碾着池愉湿润红软的舌头,很快,就得到了池愉神志不清的回应,他舔着兽面冰冷坚硬的吻部,又将舌头探进凹面之中舔舐着那森白的兽牙,小狗似的,舔舐、吸吮着。 谢希夷令人发毛的愉悦笑声响起,覆着黑雾的另一只手探了进去,玩弄起池愉的舌头。 在谢希夷夹着他红软湿润的舌揉捏时,池愉会完全不计前嫌地舔谢希夷覆着黑雾的手指,热乎乎的湿答答,流了谢希夷一手的涎水都不知。 啊……谢希夷浑身毛发仿佛都竖立起来,面具后的眼瞳几乎缩小成一个点,他亢奋得冰冷阴邪的身体都隐隐发起热来——但这是假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热度。 隔着黑雾和面具,分明感触极少,但谢希夷依旧乐此不疲地用手与面具把玩池愉。 如此景象,在不知情的凡人眼里,无疑是饮鸩止渴。但神交足以弥补这等遗憾。 谢希夷的神识终于探到了缝隙边缘。 灵境的缝隙是生发神识之重地,自然要比神识更加敏、感,仿佛遍布神经,轻轻一碰,就是难以忍受的强烈刺激,说不清是痛还是爽。 之前的玄寂都只敢分散出细微的神识丝线去试探,但谢希夷就要更恶劣些,庞大的金色神识直接抵在缝隙之中轻轻磨蹭。 池愉浑身剧烈颤抖,随即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玄寂师兄——”他眼神仿佛清明了片刻,“别、别进去,很久没有进去过了,不能这么进去……”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的手指又进入了他的口腔,深入到喉咙之中,令他说不出话来。 “别怕。”谢希夷声线微微抖着,语气格外兴奋,“它已经准备好了……痛是正常的——你怕痛?哈啊,真拿你没办法。” 黑色的锁链从谢希夷的袖口中飞出来,将池愉的双手缠上锁住,黑与白的色彩反差生出一种诡异的涩情来。但这并不是锁链要做的事情,它锁住池愉的双手后,顺着他的手臂如蛇般蜿蜒地爬进了袖子之中,从散开的衣襟之中爬出,在池愉雪白的锁骨处吐出了一枚禁咒。 黑色的禁咒落进了池愉的皮肤血肉之中,谢希夷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一等,很快就不会痛了。” 禁咒在池愉的血肉里游走,最终游到了灵境处,化为一团黑色的雾气浸入池愉整个灵境。 池愉感受到了禁咒竟然入侵到如此之深的地方,声音难免含着几分惊恐地问:“这、这是什么禁咒?” 谢希夷低笑着道:“会让你神交不会有任何不适的禁咒。” 池愉灵境里的神识已经被谢希夷糟蹋得一塌糊涂,他感受不到缝隙的状况,但谢希夷能看到,那散发着灵光的细小缝隙已经在禁咒的作用下敞开了更大的空间,里面的灵肉闪动着白色的条状光线。 谢希夷的神识,便是如此简单地进入了—— 池愉呼吸几乎要终止,的确,他没有察觉到因为过度敏、感而无法忍受的痛楚,甚至是成倍的欢愉。 重地被填满,剧烈的刺激令池愉大脑一片空白,神志全失。 池愉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眼睛往后翻,露出大片眼白,他的脑子好像都被搅成了一团烂泥,什么修炼、什么玄寂师兄,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什么都忘记了,完全地坠入了由谢希夷一手缔造的欢愉地狱之中。 而这仅仅是初次、夹着试探的漫不经心的尝试而已。 很快,谢希夷的神识开始动作,每一次都无比剧烈,无比沉重。 每一下都是令人发疯的快乐。 这种感觉难以用任何言语描述,紧密到灵魂深处,无孔不入,无处可逃,疯狂到极点。 而池愉浑身都软得一塌糊涂,大量的汗水由这具因为修炼而变得无比洁净的身体里渗出,浑身血液仿佛沸腾一般,由内而外地发着烫,雪白的皮肤透着血的红色。 他闭合的某个开关生生地被冲击开了,他人也快疯了,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字符,颠三倒四,溃不成军。 谢希夷神识宛如疯狗,但面上还保持着他那优雅的姿态,“什么东西?”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手指摸到了小小鱼。 “不行,你是修士,怎的还管不住你的元阳?”他好整以暇地说着,“不能出来哦,元阳没了,你还怎么修炼?” 池愉哭了起来,嗓子都哑了,他在谢希夷怀里剧烈地颤抖,整个人又痴又傻,谢希夷在他耳边说话,也根本进入不到他的脑子里,他已经无法理解谢希夷所说的任何话。 谢希夷得不到回应,只好单方面好心地将池愉的开关重新封上。 第122章 我们像是皇帝寝宫外边儿的太监 黄昏临近,皎月若隐若现。 “他们……多久了?”凌鹤洲问。 凌天:“……有两个多时辰了。” 巫云苏化作的玉色蛊虫趴在红色的魄珠上,没吭声。 在场的年龄最小的都有五十多岁了,最大的也有五百多岁,能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 就是知道,才觉得离谱。 凌鹤洲说:“传闻凡间王朝皇帝在宠幸妃子的时候,外面会有几个去了势的太监守着,师兄,你看我们像不像。” 凌天叹道:“我觉得你可以闭嘴。” 凌鹤洲:“闭嘴的话,气氛会很尴尬吧。” 凌天:“……” 你开口说出来更尴尬了。 巫云苏略显得阴沉的声音响起:“玄寂竟然一直知道我在,就算是禁咒也不可能用之不尽,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辈,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自然也不会知道。不过,魔……玄寂师叔已经杀了很多元婴境修士了。你也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与他对着干。”凌鹤洲说。 巫云苏没说话,他当然知道玄寂这一路上的壮举,同样,他也知道玄寂已经失了心智,他再无可能回到过去,做他的佛子。 就算能使用禁咒,此人也废了,他无法修炼,修为一直停滞在金丹境。 而这世间的法则便是越强越限制,或许他的寿元已不到三百年。 少年修士还有大好的未来与前途,在巫云苏看来,实在不应该继续与玄寂搅和在一起。 但巫云苏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放弃玄寂。 就像玄寂同样不可能放弃他,否则也不会为了他叛出佛门,堕落到如此地步。 巫云苏心中五味杂陈,他不再多想,将魄珠拢在身下,用蛊虫的气息掩盖了法宝的灵气散发。 该死的玄寂将他丢出来也就罢了,将魄珠丢出来,这种不可多得的护身法宝会吸引他人注意,届时被人捡漏,里面的两个金丹境元魄都活不了。 玄寂真不在乎这些人死活。 * 池愉还被谢希夷拢在怀中,身上的法衣已经湿透了,因为辟谷太久了,就算有体液也无任何气味,甚至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浑身还在剧烈颤抖,手指骨节泛白。 神交是极为漫长的,也只有修真界才能达到如此漫长的愉悦。 即使池愉不想要也没有用,谢希夷将他牢牢地压制在身下,不停地注入金色的灵韵,直到满溢而出—— “清醒点。”谢希夷嗓音低沉地笑着,他附在池愉耳边说道:“灵韵满了,还记得神识修炼的心法么?自己运化一下,嗯?” 池愉哪能用什么心法,他的大脑好像盛满了岩浆,脑汁都沸腾了一般,所有的思维都化为了一滩烂泥,无法思考谢希夷所说的任何话。 “真拿你没办法。”谢希夷叹息着说道,只好帮助池愉去运化那些灵韵。 一边帮他输入心法运化,一边继续。 最深处的生发神识的柔软之处已经染上了浓郁的金色,“滋啦”地滋生出了一缕缕新嫩的透明神识,被抽离了重地之中,如水滴汇入河流一般汇入了整片灵境。 心法在运转,金色的灵韵缓慢地被吸收,落下一个个无形无色的印,直至池愉整个灵境里的神识都覆上了拓印。 所有的金色灵韵已经运化吸收掉了。 但这仍只是开始。 谢希夷的神识与缝隙紧密贴合,没有任何空隙,他没有再动,给予池愉一些缓和的时间。 饶是如此,池愉也依旧一副痴傻的模样,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和平常清亮活泼的声音完全不同的软糯微哑,喘气声也极好听。 谢希夷很喜欢听他发出这种声音,因而总是故意刺激他发出不同的悦耳音色和喘息声。 神交于谢希夷而言,自然也是极爽的,但他没有用放大的禁咒,因此总能比池愉多几分游刃有余,也能保持些许理智。 他将池愉翻了个身,两人面对了面,覆着黑雾的手指按着他修长的脖颈,从喉结慢慢往下,将他的衣襟完全挑开。 少年有着格外漂亮的身体,皮肤像是珍珠,白润之中透着淡淡的粉,散发着动人的光泽。 黑雾包裹的手指,触感打了极大的折扣,但谢希夷能想象出他有多好摸,手指轻轻地用一下力,就能留出淡淡的红印子。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身体,直到将他上上下下都揉捏出了红印子。 池愉的神智才回归了几分,若是凡人,他此时早已因为脱水而亡,但他是筑基期修士,灵力运转极快,能化为他身体所需要的能量,包括津液。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嘴唇还是干了,声音也哑了,“玄寂师兄,够了……别再继续了。” “够了?”谢希夷声音喑哑地笑道:“你是够了,但我还没有够。怎么样?我伺候得你舒服么?” 池愉:“……” 他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他仍能感受到此时身体的绵软酥麻,心跳尽在咫尺,若是有检测心率的仪器,绝对能测出他心率每分钟超过了250,若不是修士的体魄强悍,恐怕此时他已经心力衰竭死亡了。 虽然他还是个处男,但他也自渎过,回春令他的体魄回到了未自渎的时候,使得他元阳还在,自渎的经验却没有消失,他可以说,神交的刺激与愉悦是远超体魄的。 如此,才明白玄寂师兄当时真的不懂神交,若是知道那是神交,他绝不会令他触碰的。 这绝对会上瘾的。 当时也算是浅尝辄止,就令他染上了时日不短的心瘾,现在这么激烈……池愉完全不敢想。 不容他再多想,谢希夷的神识又重新开始动作起来。 池愉惊恐道:“不要,玄寂师兄,不能再继续了,会上瘾的!” “上瘾有什么不好?神交就是如此,不上瘾,又如何增加道侣之间的感情?”谢希夷声音染上了兴奋,喉咙里溢出融融的笑声来。若说玄寂师兄只是时不时地笑一笑,眼前这个就经常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笑。 当然,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池愉再次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极错的决定,他不应该利用这点来走捷径的。 若是真的也就算了,但那是假的。 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谢希夷又开始了。 “玄……”池愉来不及说话了,强烈的刺激又涌了上来,他伸出手,想要去抓谢希夷的面具,却被谢希夷伸手捏住了手腕,放在兽面的吻部轻轻一啄,声音喑哑地轻笑着说:“尽情享受吧,毕竟,你也未曾满足过,不是吗?” 这一场神识的交融,真的满满当当地经历了十八个时辰。 天亮了又黑,天黑了又亮,循环往复,仿佛没有终止之时。 池愉的喉咙完全肿了起来,不间断地叫了十八个时辰,铁打的人都受不了。 他足足缓了一个多时辰,神智与神交的记忆才完全回归。 那双金眸泛着久久褪不下去的艳红,此时又覆着着晶莹的泪水,这是真委屈,真尴尬——他居然尿了,还不止一次。 他已经十八岁了,若不是回春术,他此时应该快二十岁了,一个成年人,竟然被弄成这样,简直丢脸丢尽了。 池愉愤恨谢希夷不听他话,非要弄他,但又理智地知道会有这一遭,完全是他的锅。 挖个坑想埋谢希夷,结果把自己给埋进去了,这简直没处说理去。 池愉想要坐起来,却因为浑身绵软,毫无力气,而失败了。 还是抱着手臂坐在旁边的谢希夷注意到了他已经清醒,伸出修长的手指对着他轻轻一点,池愉便感觉手脚都有了力气。 他撑着地面,坐了起来,还特意远离了谢希夷,“玄寂师兄,你将你弟弟放出来吧,我有话要问他。” 谢希夷笑吟吟地道:“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池愉:“……” 他只好坐了过去,“玄寂……” 谢希夷语气低沉了几分,“再靠近些。” “……”池愉又挪了挪屁股,贴着他的手臂坐下,“玄寂师兄,能将你弟弟放出来吗?” 谢希夷说:“不能。” 池愉:“……为什么啊?” “因为我讨厌他。”谢希夷笑着说,“虽有元婴修为,却比你还要弱小,这种人,你觉得他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池愉瞳孔地震,“你这是什么歪理?弱小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么?” “当然有,”谢希夷意味深长地道:“但拥有元婴修为,却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人,没有活下去的权利,我认为他死掉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是你亲弟弟!”池愉大声说。 谢希夷声音悦耳道:“所以由我亲手碾死他,他应该会觉得开心吧。” 池愉:“……” 天哪,这是真癫公。 “不要。”池愉伸手抓住了谢希夷的袖子,即使喉咙肿痛,也还是努力放低了声音,因为有些许鼻音,以至于他的声音呈现出一种清透软糯的质感,显出几分青涩与稚嫩来,“玄……夫、夫君,我们夫妻一体,大事我听你的,小事你也听听我的。把弟弟放出来,然后你去杀万穹洲那些人,再把望仙洲玄霄仙宗的宗主太虚子、清玄给杀了,刀刃要对准强者,对弱者的话,其实也是胜之不武。” 顿了顿,继续道:“你这么强,杀你弟弟也没有意义,若你觉得他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不如将他养成强者——凡人养猪都是要养肥杀了吃肉过年,你不妨效仿一番呢?” 第123章 他为我选的小妻子,我倒是很喜欢呢 池愉知道,谢希夷说会杀了谢清镜,是真的会杀的,他绝对没有开玩笑。 因为在谢希夷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很清晰。 就算谢清镜是元婴期,只要谢希夷想杀他,他也不会有招架之力。 池愉不得不去看谢希夷的眼色——很好,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池愉继续传音给谢清镜道:“你这个真的不能关吗?你试试呢?他是真的会杀了你的,你明白不明白?” 谢清镜叹道:“我当然明白,但是,这个关不了,我只能让我心境平和下来,如此,便不会再影响大哥了。” 池愉:“……你不早说!!” 谢清镜露出一个有点苦苦的笑来。 谢家人长得都格外好,男俊女美,在修真界都算得上是独树一帜的。更何况他们一族成年后都会变化的金色眼瞳,也独此一份。 单看谢清镜那双谢家特有的金眸倒是有几分气势凌人,但一放大到整体,整个人便像是书生一般柔软白净,身为元婴期修士,气场更是接近于无。 池愉冷静下来,他的情绪被谢希夷带得起伏波动有些过于大了,失了以往的平和自然,他正要继续问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谢希夷有些鬼气森森的悦耳声音,“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池愉:“……” 他微微扭头,鼻梁差点碰到谢希夷的面具,什么时候,他们又靠得如此之近了? 谢希夷的身体其实是很冷的,修士真阳十分旺盛,池愉修到筑基期后,皮肤温度都上升了许多,大概能有个四十五度的体温。但谢希夷的身体就很冰冷,甚至阴寒。 按照常理来看,靠得如此之近,其实对两人都算不上舒坦,池愉会被谢希夷身体的阴冷冻到灵力流转变慢,而谢希夷也会被修士的真阳轻微地灼烧刺痛。 但谢希夷似乎并不觉得不适,甚至伸出手来,手掌极具压迫性地捏住了池愉的脖颈。 中指指腹甚至按在池愉的喉结上。 这其实是很有威胁性的—— 毕竟现在的谢希夷,的的确确百无禁忌。 就算对玄寂师兄四个字有反应,就算刚刚才神交过,但池愉依然觉得他非常难以揣摩。 血脉共鸣的亲族,他想要杀死,那杀意也是真真切切。 他手指按在他的喉结上,池愉毫不怀疑,他若是一时兴起,可能真的会捏碎他的喉咙。 池愉倒不是不信玄寂师兄,而是魔心主导的玄寂师兄,凶戾、喜好杀戮占据了绝大部分。 池愉眸光闪动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道:“没有,我怕打扰玄寂师兄你。” 谢希夷哼笑起来,“我还怕你们当着我的面调情。” 池愉瞳孔地震,“……”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jpg 谢希夷道:“古往今来,这事可不少,这么遮遮掩掩,我还以为你私会奸夫呢,小鱼。” 池愉:“……” 癫了吧唧的。 甄子丹笑着指人.jpg 池愉不欲跟着他的诡谲逻辑走,便扭头过去与旁边柔弱的谢清镜说:“你们还有多少人活着?” 谢清镜拧着眉想了想,苦笑道:“不知道。” 池愉:“你父王母后呢,你妹妹呢?你家不是还有渡劫期老祖宗吗?” 谢清镜脸色白了许多,他看了一眼谢希夷,又收回目光,“我父王不知道,但是母后死了,她本来就伤了根基,又并非我们谢氏一族的人,没多久就心血耗尽去世了。” 池愉一怔,和谢希夷母后的碰面好像还是前不久的事情,她居然…… 他下意识地看向谢希夷,他好像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手指甚至百无聊赖般地摩挲他的喉结。 “玄寂师兄……”池愉轻声叫了一声。 谢希夷笑吟吟的,“有事吗?” 池愉忽地沉默了,他什么都忘记了,还想杀了谢清镜,难道还能指望他对这事有什么特殊反应吗?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谢清镜委顿在地,整个身形都岣嵝了起来。 “我……我有点不行了,我能休息一下么?”谢清镜问道。 池愉说:“当然可以,你……”他话还没说完,鼻间就嗅到了一缕血腥气。 这血腥气自然来源于谢清镜,池愉猛地站起来,冲到他身边,果然看见了他后背渗出来的大片血迹。 “是刚刚的环境太阴冷,刺激得真阳运转变慢,所以伤口崩开了。”谢清镜解释说。 池愉抽出剑来,划开了他的法袍,看见了谢清镜身后的模样——完全开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怎么回事?”池愉声音猛地提高了,质问道。 谢清镜没说话,只是看向谢希夷,他那双金眸中覆上了泪水,即使他不说话,心境无法平和,所有的委屈痛苦愤怒便通过血脉朝谢希夷倾泻而去。 谢希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面前,“太吵了。” 黑色的符文锁链从他袖口之中飞出来,缠上谢清镜的脖颈。 “等等等等——”池愉头皮都炸了起来,他伸手抓住了那条锁链,“等等,玄寂师兄,你别杀他。” 谢希夷低笑道:“我看他也并不是很想活,我只是满足他而已。”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用血脉共鸣影响他的青年,“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死在我手里,你应当会开心吧?” 谢清镜声音颤抖,“哥,对不起,我太弱了,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是想死,但是谁都可以杀我,就是你不能杀我。” 这五百年来,饶是谢清镜也想明白了,他们一族,迟早会灭亡的。 他们的血脉将他们所有人都连成了一个整体,只要逮住一个人,对其百般折磨,就能影响其他人的心智心境。 他们空有一身修为,一身绝佳根骨与血脉,但漏洞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全族被囚,被挖骨吸髓,榨干每一滴血液。 谢清镜非常怕疼,未到元婴境之前,是被抽血挖肉,三天一次,不仅仅是他,元婴境以下的所有谢氏子弟都是如此。 元婴境以上的便是切割血肉和挖根骨,元婴境恢复力强,一天便要切割一次血肉,根骨生长要慢许多,不服用丹药需要半年,服用丹药的话也需要两三个月。 修真界修仙家族对家族子弟都不甚看重。但谢氏一族并非如此,他们血脉本身就独特,更何况还修炼了特殊的修行法,加重了血脉的依赖与亲近,以至于长辈总会无缘由地喜爱另一脉的子弟。 而感情层层叠加,便成了巨大的软肋。 谢氏一族强吗?当然很强,但是软肋也很大。 谢清镜反复复盘,绝望地发现,他们这一族,是必定会灭族的。 不是万穹洲,也可以是蓬莱洲、北荒境。 或许他们一开始修这种修行法就错了。 “你不能杀我,哥。”谢清镜流着眼泪道:“你身上留着谢家的血,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谢清镜就没想活,能熬到现在,也不过是想见到谢希夷,“哥,对不起,我还是让你失望了,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不会让谢氏落到这种地步。” 谢希夷在进罗珀之后,就废掉了谢氏的修行法,他还有一颗魔心,能最大限度摆脱谢氏血脉的影响,也许,他才是救谢氏一族的人。 谢清镜说罢,不等谢希夷动手,毅然决然地抬手,一掌击在自己头顶,灵力灌顶,瞬间就将灵境轰烂。 池愉叫了起来,“你做什么啊??” 他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谢清镜七窍流出鲜血。 “我真的好疼啊,哥。”他呢喃着,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池愉:“啊啊啊!玄寂师兄!!!” 他伸手去抓谢希夷的衣袖,“玄寂师兄!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救救他啊!” 谢希夷默然不语,黑色的雾气结出一枚黑色的符环,将谢清镜的元魄吸了出来,拢在了手中,“他没死,元魄还在。” “……哦,对,忘了还有元魄了。”池愉又反应过来,“不是,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啊!”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笑道:“死了也好,耳朵终于清净了。” 黑色的锁链吐出一枚禁咒,将谢清镜的尸身烧成了灰烬。 池愉:“……” 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大概是他心寒的模样被谢希夷看见了,黑色的锁链飞过来,落到他肩头,若有若无地摩挲他柔白的脸颊,“你在怕我?” “怕不是很正常吗?他是你亲弟弟,你都不救他。我作为你的枕边人,当然会害怕,怕你哪天也对我见死不救。”池愉叹了口气,诚实地说道。 “我在救他啊。”谢希夷喉咙里溢出笑声来,清清凉凉的,“他一生受血脉所困,那就不要这一身血脉。我助他解脱了,你不应该夸我么?” 池愉翻了个白眼道:“诡辩,你这是诡辩。” 谢希夷道:“肉身是桎梏,当脱离了肉身的桎梏,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 池愉伸手,“你把他给我,我怕你把他拿去炼万魂幡。” “哦~”谢希夷笑声大了几分,声音悦耳道:“你这么说,看来我炼过。” 黑雾猛地一涨,吐出了很多东西。 幻电也被吐了出来,摇头晃脑地摆了摆,很快注意到了池愉,像小狗一样奔过来蹭池愉的腿,被池愉一把捞起,一边放在怀里抚摸,一边去看黑雾吐出来的东西,除去一大堆的极品灵石,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盏眼熟的灯也落到了他眼里。 池愉眼睛一亮,伸手去拿过那盏灯,向谢希夷讨要道:“夫、夫君~这个送给我成不?” 第124章 所以,我在忍耐 池愉其实没有把神交太当一回事,他觉得抽象是一回事,谢希夷现在纯粹是不理智不清醒的状态,他能跟他计较么? 因此他看得很开。 若是玄寂师兄回来了,肯定也能理解他做的一切。 但是,神交唯一的缺陷,那就是会上瘾,这问题很大。 好在他收集的法莲清液还剩很多,辅以清心悟道茶,还是能将这种瘾症压下来的,所以,也并不是问题。 所以池愉还能做到泰然自若。 谢清镜的元魄跟着进了魄珠,但是他并不说话,凌鹤洲怎么逗他,都不再开口。 但池愉问他话,倒是会慢吞吞地回答,但兴致并不高,怏怏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 只剩元魄,出路不是投胎就是夺舍。 凌鹤洲、凌天两人以后都是要投胎的,他们是仙门子弟,仙门底下总有凡人城镇,选一户凡人夫妻谈好,等怀孕后就送去投胎。 当然灵根纯粹就是开盲盒了,要是开到无灵根的,也只能等寿元将近后重新投。 夺舍就要容易许多,看到合适的肉、身直接夺取就行,不过这种元魄和体魄很难契合,一到雷劫就容易歇菜。 因此仙门出身的都不会选夺舍。 谢清镜那一身修为没了固然可惜,但有元魄在,也不是没有未来。 池愉看他这样子分明是抑郁了,难怪会毫不犹豫地自杀。 他也不知道如何宽慰他,只能先将他放着了。 那盏灯被谢希夷忘了,那里面还遗留了两个元魄,一个是徐青冥,一个是不知名元婴修士。 凌鹤洲得知之后,都惊呆了,“青冥师兄居然还没死啊,他这运气,也太强了。” 池愉心道,因为他是男配啊,多少有些气运在身上的。 池愉对徐青冥倒挺有好感的,好歹也是《神途》杀伐果断聪慧从容的男配,也是杨旻的好大哥,所以就结了个善缘,将他也放到了魄珠之中。 这下魄珠一下子就人山人海了。 凌鹤洲这下有聊天对象了。 但是挂件变相的变多了,池愉只能将魄珠放进了须弥戒之中。 如此,就不会再被谢希夷动不动丢出去了。 巫云苏憋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憋住,对池愉道:“玄寂现在太疯了,你用道侣骗他,骗不了太久,而且神交……” 说到这种限制级话题,巫云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神交是只有非常亲密的修士结成道侣才会做的事情,神交之后,你心中所思所想,他都能察觉到。据说,还能随意翻看对方的记忆,以前的所思所想,都无所遁形。” 池愉瞳孔地震,“什么??真的假的?” 巫云苏道:“我只是听说,总之,你很难骗到他。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若是想要让他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我觉得不可能。而且,五百年,他修为一直维持在金丹境,他已经修炼不了,金丹境寿元只有八百年,现在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池愉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有志者事竟成。” 巫云苏知道无法劝动他,便不再说话。 不久后,谢希夷从洞府中出来了。 他手里举着一面黑色的旗帜,心情十分愉悦地道:“万魂幡,炼成了。” 谢希夷将那面旗帜丢给池愉,“这个,送你了。” 池愉接过万魂幡,都有些受宠若惊了,“真的送给我么?” “我看起来会对道侣小气么?”谢希夷轻笑道:“你要的夜灯,一并送你了。” 他说罢,一盏灯被黑雾吐了出来。 池愉接过,那是一盏造型古朴的宫灯,宫灯腔室之中,有一团光芒在颤动。 谢希夷走到池愉身后,黑雾包裹着他的双手,令他能够从背后搂住他。 他的手托了托池愉的手肘,又很自然地往下,托举他的手背,手指握着池愉的手指,声音低沉,“你年龄小,我特意做成了你这个年龄会喜欢的样子,按下开关后,会变色哦。” 说罢,他操控着池愉的手指按下了宫灯下方的开关,白色的光芒立即变成了红色,“啪”的一声,一对小血掌印印在了宫灯的琉璃罩上。 “啪啪啪啪啪啪——” 池愉:“……” 哈哈,这灯还有声效哈。 谢希夷道:“晚上你若是害怕的话,夜灯也能陪你说几句话哦,不过,要重新按一下。” 他握着池愉的手指,重新按了一下宫灯下方的开关,灯罩里面立即传出了嘶哑的吼叫声,“谢希夷,快放我出去!你可知我是谁!?” 谢希夷:“啊~不好意思,失误了,没调好,你等等。” 谢希夷依旧将池愉搂在怀中,他拿着那盏宫灯摇晃了一下,大概里面有什么惩罚装置,那里面的元魄立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随后,谢希夷又按下了几下开关,重新将宫灯塞给池愉,笑声格外悦耳,“你现在试试呢。” 池愉:“……” 他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按了一下开关,里面终于改了口,声音十分僵硬,“你有事吗?” 谢希夷:“来弹首曲子听听。” 那宫灯沉默了一下,果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池愉:“……” 落到谢希夷手里,真的修真界大能爆改ai小爱同学哈。 谢希夷笑吟吟地低头问池愉:“小鱼,如何?你喜欢么?” 池愉诚实地说:“不是很喜欢,有点太瘆人了。” “瘆人?为什么?是觉得他有神智,觉得害怕吗?”谢希夷仿佛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低笑道:“那简单,抹去他的神智就好了。” “别——不要!”琴声终止,莫世淮大声求饶道:“别这么做,我还有用,我知道其他谢家人关押在哪儿,你留着我,我带你去救人!” 池愉:“等——” 他来不及阻止,谢希夷冷酷地抹去了莫世淮的神智,“这样就好了,你不会害怕了。” 他语气很愉悦地说。 池愉忍不住扶了扶额头,这么久了,他也明白现在这个谢希夷的思维逻辑了。 他不可控制,无法预测,没有人能拿捏他,影响他。 这对于池愉来说,当然不是那么妙。 但同时,池愉也明白,他的选择,也并没有很糟糕。 起码谢希夷是真的认为他们是道侣。 道侣的话,总归还是有几分地位的,上百个大能炼成的万魂幡都随手就给了他。 努努力,也不是不能再往前一步。 池愉不去想从前的玄寂师兄,一想就会有比较,一比较就会心绪不平,徒增嗔恨。 “时间还早。”谢希夷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有感觉了么?小鱼……”他拖长了声音,喉咙里溢出沉闷的笑声,带着几分令人颤栗的酥麻感。 池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嗯?”谢希夷:“没感觉么?你不想要么?” 他依旧保持着从背后搂抱着池愉的姿势,黑雾包裹的手指甚至轻轻地抚摸着池愉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有一种被毒蛇攀爬的心惊感。 池愉猛地反应过来了,他脸涨红了,不正经!太不正经了! 池愉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往前走了几步,说:“我要去修炼了。” “修炼?神识修炼也是修炼。” 黑雾化为一只手,将他拖了回来,被谢希夷单手捏住脖颈,“你元婴期的修为,神识才金丹境,更要好好修炼啊,小鱼。” 他语气带着笑,笑声融融,但他的怀抱却是冰冷阴寒的。 池愉:“……” 他的确从中受益了,修为从筑基期升到了元婴境,经脉变得更宽阔,灵力储备也增强了无数倍。 本来筑基大圆满的神识也因为那持久的完整神交而突破了金丹境。 跟谢希夷神交倒是没什么,总归都是玄寂师兄,也不是没有神交过,但若是太频繁,时间又久的话,很耽误正事。 池愉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他有太多的事情想做,神识修炼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玄寂师兄,我有点累了,不是很想做。”池愉像社畜回家还要面对欲求不满的妻子,一整个推脱逃避敷衍,“下次吧,下次一定。” 谢希夷低笑道:“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我耐心不多。” 池愉不动声色道:“知道了。” 又说:“玄寂师兄,我想去一趟自在洲,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去那儿做什么?” 池愉正要胡扯,突然想起来巫云苏跟他说的话,不由得顿了一下,他抬眼看向谢希夷,用上了破妄神通——神通失效了。 好吧,就算他现在修为已经是元婴期,谢希夷不过金丹境,他的记忆和心境也不是那么容易勘查的。 便带着几分试探地说:“我出身罗珀,现在出来太久了,想回去看看。玄寂师兄,你如果能跟我一起去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谢希夷笑了起来,他外观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池愉的脸,他是失忆了,狡猾、凶戾的魔心占据了主导,但他也知道池愉在骗他。 正因为如此,他的兴致反而格外昂扬,“好啊,你要去,我当然会陪你。” 池愉:“……” 如此轻易地劝动了,反而令他觉得不对劲。 “真的吗?”池愉故作犹豫,“但是自在洲到处都是禅修,玄寂师兄你不会被禅修所伤吧?” “怎么会,”谢希夷笑声多了几分霸道的愉悦,“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伤到我,甚至,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将昊元界捏碎。” 第125章 那枚山猫妖魔骨戒,竟然也在 不管谢希夷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池愉能屈能伸的恳求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不会在自在洲动手。 池愉都有点不可置信,居然这么容易就能将谢希夷骗去自在洲。 他不由得想,美人计还是有用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既然选择了骗他是道侣,那美人计可以多用用。 不过巫云苏说的话,令池愉警惕起来,他试图用功法去遮掩他的心境,也时刻小心不去想骗之类的字眼,省的被谢希夷捕捉到。 池愉要去自在洲,本来谢希夷的禁咒是能瞬间到达的,但谢希夷这会儿偏偏不用。 池愉去问,谢希夷理所当然地道:“那么快过去做什么?万穹洲还会来人,来多少我杀多少。” 他声音高高翘起,带着纯粹的喜悦,“杀得越多,他们心中的愤怒越多,也越恐惧,如此,死亡时才会显得鲜美异常。” 池愉没忍住,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热衷杀戮呢?” 谢希夷在大多时候都是乐于解答池愉的问题,但身为他的道侣,居然质疑他的生存之道,还是令谢希夷有了几分不愉。“为什么?你总是在问一些令我疑惑的问题。” 他说到此处,声音又染上了笑意,带着几分惬意的餍足,“就像凡人要吃饭喝水。就像修士要修炼飞升仙界。各人都有其生存之道,而我的生存之道便是杀戮与破坏,这个世界就是我的猎场,任何修士都将成为我的猎物。” “不过,我想,我应当是个好人。”谢希夷笑吟吟地说:“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我杀了修为高深的修士,取其性命成就杀戮之道,但修士死后身体化为的灵气皆为天地所有,反倒是令灵气馥郁,天生万物得以复苏。” “你说,这何尝不是一种仁善之举?” 池愉瞠目结舌,“……” “怎么?你觉得我在狡辩?”谢希夷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净从秽来,明从暗生。杀戮与破坏自然也伴随着希望与新生,就如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一般,都是无法更改的天道法则。 我杀了这些汲取昊元界灵气修炼的修士,被修士身体提纯后的灵气回归天地之间滋养天材地宝,而天材地宝又被修士所掠夺用于提升修为,最后因为修为提升而被我杀死,如此循环往复,于凡间春夏秋天四季不改一般,都是规律与法则。” “我虽走杀戮之道,却也顺应法则,我也是个规矩人呢。”谢希夷声音悦耳地说。 “不不不,”池愉忍不住扶住额头,“玄寂师兄,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并没有批判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杀戮太多,因果业力加深,于你自身有弊端而已。” 谢希夷说那么多,只在一瞬间蒙蔽了一下池愉,很快,池愉就反应过来—— 能修得那么多禁咒的谢希夷,哪可能真的遵守顺应法则。 要知道,禁术于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逆转法则、违背常理的存在。 谢希夷说来说去,不过是逗他的。 大概是神交过深的缘故,池愉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谢希夷的一些想法与意图。 谢希夷唇齿间溢出撩人的笑音,“不用担心……因果业力于我而言,不过是无用的枷锁。” 他的确无法再修炼,无法修炼、修为无法提升,天道唯一制衡他的手段天劫,他永远体会不到。 当初鸿宝历练,完全由池愉指挥,谢希夷也听他的。 现在完全反过来了,小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大事基本就是谢希夷说一不二了。 本来一瞬间就能到自在洲,现在他们非得慢悠悠地在天上飞,看到一个修士城池,就落地下去进城逛街。 此时,池愉就在酒楼里,戴着兜帽,点了几个菜,味同嚼蜡地吃着。 谢希夷也遮掩了身形,抱着手臂在旁边看他吃饭。 而旁边,就有修士在聊天。 “那个鬼面修士越来越夸张了,据说才金丹境修为,但就是能越级杀了大乘期修士。而且他生冷不忌,无法诏安,无法求和,如此下去,怕是会成为昊元界的浩劫。” “望仙洲仙盟已经求助了万穹洲,但也无用,万穹洲派来的人全军覆没了。” “不,万穹洲派来的人并不是精锐,而是那些世家子弟,万穹洲仙门都还未出手。” “万穹洲世家底蕴终究不如仙门,若是仙门出手,神器、仙器也不是拿不出来。” “听我万穹洲的朋友说,万穹洲仙门已经在集结精锐弟子讨伐队了,不过世家似乎不让。” “不是吧,大敌当前,他们还在搞内斗?” “不过很奇怪,这鬼面修士据说来自东镜洲,再怎么着,也是我们这三洲的事情,万穹洲竟然如此积极。” “积极些也好,不是说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么?若是放任不管,鬼面修士将我们三洲的人都杀光了,壮大了其力量,万穹洲不也要完蛋了么?” 修士们积极地讨论着,殊不知大名鼎鼎的鬼面修士就在他们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聊天。 其实修真界绝才惊艳之辈何其之多,而且昊元界地域实在宽广,按理说消息是极难如此之快传播的。 但现在,他们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通讯玉符。 这东西本是自在洲特产。 即使现在自在洲全面关闭不再让人进学,但商贸还是允许的,其他特产例如清心悟道茶、菩提子极难流通,有价无市,但玉符产量极大,便宜好用又便捷,自然藏不住,久而久之就流通到了其他洲。 以至于现在修士的消息都格外灵通。 而这段时间的“新闻”热点,自然是鬼面修士。 而这些修士其中之一,拿出一枚通讯玉符,“啊”了一声,说:“新消息,万穹洲的世家又派人了,这次据说有十个渡劫期大能。” “万穹洲难道遍地都是金山银山吗?为何渡劫期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十个渡劫期大能?这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手?但是我听说之前那个讨伐队也有一个渡劫期啊,也被鬼面修士杀了,十个渡劫期能有用吗?” “肯定有用,据说这次世家问仙门借了神器,这次鬼面修士必死无疑。” “蓬莱洲有消息说魔界的封印有异动,真该死,若是魔界封印破了,岂不是被内外夹击了?” “多事之秋,我看各位若是无事还是闭关修炼吧,少掺和这种热闹。” 他们正热火朝天聊着,忽地,一片深沉的阴影将他们覆盖,几人扭头,看见了一个身量极高大的男修靠近了他们。 “……你有事么?”一名修士问道。 “这是什么?”那男修有着极其悦耳的声音,宛如仙乐一般轻盈,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了指那修士手里的玉符。 “这是通讯玉符啊,怎么,你竟没有吗?这个价格不贵,几千下品灵石就能买到。”那修士说。 “给我。”男修用着悦耳的嗓音,竟是直接问修士要了。 池愉赶紧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袖子,“玄寂师兄,你有啊,我不是送你了么?” “有吗?”谢希夷反问。 “当然有啊!我送过你一个,你也有一个的。”池愉说,但很快他想起什么,金眸微暗,“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玄寂师兄你应该弄丢了——没事,我有多的。” 说完,他立即从须弥戒中取出了几枚玉符,“玄寂师兄,你想要哪个?或者两个都要?” 谢希夷本是随心所欲,若那修士不给,就轻巧地杀了他,若其他修士愤怒回击,他便更能顺理成章杀了这一城的人。 但池愉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令他愉悦起来。 此时,池愉的存在于谢希夷而言,其实很微妙。 他既觉得万分喜悦,又觉得……应当杀了他才好。——毕竟,他不允许有任何事物动摇他所思所想。 如此,便十分摇摆。 不过,失忆后,有了道侣这个名头,谢希夷杀意倒是渐消,反倒形成了一种破坏、蹂、躏的欲望。 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唤醒,令他想将池愉揉碎在骨血之中。 比起修士的神交,野兽血腥残忍的交、配倒是更适合他。 收敛思绪,谢希夷伸手,黑雾从袖子里蔓延,形成黑色的手套,令他拿起了其中一枚玉符,放在手里摩挲,“就要这个吧。” 池愉松了一口气,而旁边的修士不满地道:“喂,你刚刚是想要抢我的玉符是吧?” 池愉赶紧打圆场,其他修士才发现他虽然脸嫩,修为却看不透,不禁按捺下了不满,顺着台阶就下了。 池愉顺势跟他们聊起来,只是没多聊几句,就感觉后颈一寒,谢希夷那只裹了黑雾的手漫不经心似地抚摸他后颈的皮肤。 池愉顿时噤了声,对其他修士歉意地颔首,就拉着谢希夷离开了。 元婴境的五感远超筑基期,以至于离开后,他也能听到那几个修士窃窃低语道:“刚才那个修士像不像是鬼面修士?” “不像,现在鬼面修士那个打扮多了去了。” “若是鬼面,你我还有命坐在这儿?” “说得有理。” 池愉心道:若不是我机智拦着,你们早就没命了。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谢希夷轻盈、柔和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倾泄而下,“这东西,我是有。” 池愉一愣,掀起薄薄的眼皮看过去,黑雾中正巧吐出来一枚玉符,上面还挂着一条红色的发绳,只不过尾端的金色铃铛没了两个。 第126章 黑色的巨茧 池愉也是实在没忍住,抽了一下气,道:“不、不是垃圾,都是我送你的!” 末了,他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句,“不是垃圾!” “我说是垃圾你就哭了?你是小孩子么?”谢希夷如此说着,又笑道:“果然是小孩子,尽送些不值钱的东西。” 池愉:“……” 他眼泪顿时止住了,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瞪圆了,怒不可遏道:“哪里不值钱了!?大部分都是我亲手做的!手艺人做的手艺活都是很值钱的!” 怒完又心里略微忐忑——他居然对还是魔头的谢希夷大吼大叫的。 但他的确生气,虽然玄寂师兄当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摆明了是傲娇,其实还是很珍视的。 而谢希夷用着第三者的口吻说是垃圾,不值钱,就令池愉很是恼火。 不过,出乎池愉意料,谢希夷并没有不悦,他依旧在笑,“好好,你说值钱就值钱。” 倒是一副略显得宠溺的口吻。 反倒令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他真的没想到,魔化的谢希夷,竟然还会将这些东西留着。 就连他很早之前送的玉冠扳指他都还留着。 如此,怎能不令池愉动容———— 即使换做魔心主导,又失去了记忆,玄寂师兄的身体和灵魂也依然记得他。 会对他的“玄寂师兄”有反应,会保留他所送的一切。 池愉振奋起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笑什么?”谢希夷俯视着他,面具靠近,手指还捏着池愉的脸——他的脸弧线圆润白皙,脸肉绵软细润,覆着黑雾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多捏了几下,将池愉的脸捏成了仓鼠的囊袋。 池愉神思回归,“没笑什么——松手,我被你捏疼了。” “元婴境修士,也怕疼?” 池愉道:“那渡劫期大能都怕死呢,这些都是人的本性,只有神佛才会无惧生死——毕竟他们永生不灭。” 他仿佛有了几分依仗,竟敢跟谢希夷斗嘴了。 不过,谢希夷对此并没有不愉,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哎,是呢,这天底下的修士,饶是渡劫期,也会怕死。” “渡劫期只差一步就能飞升仙界,”谢希夷坦诚地说:“这次来围剿的竟有十个渡劫期,这令我烦恼。” 池愉愣住,问:“什么意思?你杀不了么?” “哼哼,”谢希夷哼笑起来,池愉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心里仿佛都酥麻了片刻。 “渡劫期没那么好杀,上次那个渡劫期,境界是渡劫,实力却像是大乘——很奇怪,他们的修为仿佛凭空提上去,就像你一样。” 池愉:“……” 那是因为他们都在用你家族的血肉玉髓提升根骨修为了吧。 “一个渡劫期倒是不足为惧,十个渡劫期,我恐怕会死呢。”虽然这么说,但谢希夷并没有害怕,反倒有些乐不可支的样子,“这样的话,你也会死,这叫殉情吧?” 他的手指往下滑,落到了池愉的脖颈上,轻轻捏住,指骨像是抚摸猫咪那般抚摸池愉精巧的喉结,“我的小妻子,你愿意与丈夫一起去死么?” 池愉当然说:“我愿意——不过,就一定要死么?打不过可以跑吧。” 谢希夷笑得很愉悦:“逃跑?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只能与我一起死了。” 池愉说:“好吧,那就殉情吧。” 他暗暗想,他死一次也没事,回春被动会触发。 想到回春,池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还有系统,哎,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废物了,他已经极少去打开看它了。 现在既然想起来了,池愉就打开看了看。 这一看,才想起来,他从谢希夷那里拿了两枚禁咒,一枚是回溯,一个是攫夺。 回溯的次数已经用完了,显示的是2/2,攫夺却是0/1。 所以,攫夺是什么意思? 上面介绍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所以可以是把别人不好的东西,转移到自己身上,就会变成好的东西? 有点抽象啊。 要不要问问谢希夷? 还不等池愉开口,就听见谢希夷笑声响了起来,“他们来了,这就是渡劫期么?” “十个渡劫期,啧,我只是区区金丹境,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谢希夷故作苦恼地摇了摇头,随即兴奋起来,他取出幻电—— 因为幻电一出现便总是粘着池愉,因此绝大多数时间,谢希夷都将它关在黑雾之中。 此时也不例外,幻电一出来,就第一时间去找池愉,引得谢希夷不轻不重地敲了它一下,充作警告。 幻电虽安分了下来,但时不时地嗡鸣,以吸引池愉的注意力。 池愉便伸手,用手指轻轻地勾缠幻电的剑身,引得幻电一阵激动的嗡鸣。 他忽地说:“玄寂师兄,幻电是佛骨,你用它杀戮,会令它佛性丧失,这对它并不好。” 谢希夷漫不经心道:“无论之前它是何种身份,在我手里,只能是杀戮之剑。” 池愉:好吧。 在池愉的鼓动劝说之下,他们远离了修士城池,到了一片宽阔的地带准备迎战。 在等待的间隙里,池愉想起来,问谢希夷关于攫夺禁咒的事情。 到现在,池愉也琢磨过来了,虽然谢希夷有失忆周期,但他对禁咒的记忆确实恒久的。 事实正如池愉所想的那般,谢希夷对他所创造的禁咒,的的确确是有所有记忆的,“攫夺?” 不过,谢希夷对此竟是十分陌生的,“我没有这样的禁咒。” 他抚摸着自己的兽首面具,道:“修习禁术的至高境界,是时间禁咒,掌握了时间禁咒,便如同神一般——” 谢希夷停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起来,“直至今日,我也未曾画出这种禁咒。” 池愉:“……” 那那个回溯是怎么回事? 谢希夷说:“好了,废话不要多说,人要来了。” 正如他们在酒楼所听到的那般,谢希夷一举杀死第一波讨伐队,在万穹洲世家之中卷起了轩然大波。 谢希夷的危险等级层层攀升,最终,以莫家为首的世家,向仙门借来了神器——昊天镜。 如此神器攻防兼备,是万穹洲一流仙门沧海宗的重宝,竟也舍得借出来。 当然,也是有条件的,这次前来的也有沧海宗的首席大弟子,如今一千多岁的战狂澜,修为乃是大乘期,昊天镜便是归于他手,其他人是碰不得的。 乌泱泱的一群人追寻到谢希夷所在之地,也没有人叫阵,只是在确认了谢希夷的身影后,便一言不发地发起了威压攻势,像是野兽进攻之前的低吼威胁。 几个渡劫期的灵力澎湃,威压更是惊人,饶是池愉有禁咒护身,也被这威压压得口鼻流血,无论是禁咒、还是护身法器都没有被触动。 谢希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池愉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 “小鱼啊,你怕死吗?”谢希夷笑吟吟地问道。 “说不怕是假的,”池愉诚实地说:“没有人不怕死,所以……我们跑吧,玄寂师兄,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啊。” “我不会死的,而你,也不会死。”谢希夷身上的锁链蛇一般蜿蜒而出,在池愉的颈窝里种下一枚禁咒,“这禁咒名为同心咒——我刚写的,会有些不足之处,但也够用。——你要问作用?当然是字面意思,我们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他语气拉长了,带着愉悦。 他伸手掐了一下池愉的脸,黑雾包裹的手指少了十分之七八的触觉,但残留的二三分感知,也能令他感知到池愉脸颊的温热和柔软。 这种温暖于他而言会生出些许灼热的刺痛,毕竟修士的真阳与他的冰冷阴寒的体质相克。 但谢希夷此时却有点厌弃身上的剧毒,令他损失了这七八分的触觉。 池愉不知他在想什么,很自然地道:“可是,玄寂师兄你没有心脏了啊。” 大概是他们在这种威压下还能若无其事地聊天说话惹怒了上方的大能,顷刻间,威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攻击。 那是足以移山倒海的威能湮灭了周遭的一切—— 而谢希夷周身黑雾猛地一涨,数道黑色符环嵌套在一起,放大旋转,将他与池愉都笼罩在其中,死死地护住。 这一招显然是试探。 而试探的结果不尽人意。 十位渡劫期互相给了个眼神,低语道:“不能以寻常金丹境修士来看待他,他手里不知道有多少禁咒,而且使用毫无副作用。” “更令我忌惮的是,他使用禁咒时,体内的灵力并无减少分毫。” “这世间法则便是此消彼长,饶是禁咒也需要付出代价,他用什么来换取禁术的使用?” “此人身上秘密太多了。” “战小友,我们摆阵吧。”其中一位渡劫期如此对战狂澜说道。 战狂澜沉稳点头,他祭出昊天镜,此为阵眼,十位渡劫期摆阵,如此阵容,就算是兵解散仙也招架不住。 谢希夷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他将池愉搂在怀中,低笑着在池愉耳边低语道:“我实在是不明白,我只是区区金丹境,怎会引来如此多的渡劫期?还用上了神器?怎么办呢,我的小鱼,我们这次好像真的要死了。” 池愉揭穿他道:“你不要演了,我不信你没办法。” 谢希夷揉着他的脸声音悦耳道:“你现在对我说话很不客气。” 池愉:“……” 他干脆不吱声了。 他抬起脸,看向上方的光柱,十位渡劫期大能摆阵已经初见雏形,他们没有一个人说无用的废话,没有任何叫阵,如此姿态,反而更显得神秘莫测和气势迫人。 第127章 妻为夫纲 那是一个很大、很黑的茧。 同时它还很圆,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光是看到,就会浑身汗毛竖立,从心底深处渗透出来的恐惧。 池愉看了一眼周遭,那团在地上蠕动的黑雾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走到黑茧面前,伸手去摸,手指刚过去,还未靠近,雪白的冰霜就一寸寸地蔓延上来,冻得池愉立即抽开了手。 “玄寂师兄?”池愉隔着黑茧叫了一声。 黑茧自然没有反应,池愉试着用神识去“看”里面的东西,结果神识刚触及表面,一阵剧痛袭来——黑茧表面竟都是剧毒! 不过剧痛也只是一瞬,很快,他舌根发烫,黑色的禁咒发动,神识沾染的黑色火焰悄然熄灭。 神识没办法用,池愉便去用那双金眸。 在破妄神通的视野之下,池愉看见了黑茧之中的东西,竟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池愉心跳加速,“巫云苏!你听说过心脏能自己长回来吗?” 巫云苏在他耳边轻声回答道:“没有这种情况。” 他绝口不提可以用别人的心这种事情。 池愉喃喃道:“我看到里面有一颗心脏在跳动。” 破妄神通的视野都是由线条组成的,池愉伸出手,黑茧中的心脏线条飘至池愉手中,线条蕴藏着许多信息,令池愉顷刻间知晓,这并非心脏,而是……魔心。 魔心在黑茧之中跳动,许多丝线在跳动之中迸发出来,慢慢地形成了一只小手,一只小脚。 在黑幕降临后,池愉的视野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形,一个蜷缩着腿、攥着拳头的婴儿。 这是何等的奇观。 黑茧之中黑雾缭绕,像是羊水一般蕴养着那个婴儿,婴儿以肉眼可观的速度长大,五官被线条取代,并没有清晰的相貌,但能看出来他有很高的鼻梁,五官极其端正。 一岁、两岁、三岁……他的个子在抽长,四肢线条从圆润变得流畅坚韧,头发从短发到长发…… 幼儿、幼童、小少年,少年、到最后四肢修长、肩宽腰细的青年。 池愉的金眸因为过久地使用破妄神通而酸痛不已,抽空了他所有的灵力,在池愉第三次服用培元丹时,黑茧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黑茧破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拉开了黑茧。 “好小鱼……”谢希夷的声音微妙地又变换了一个音色,但同样是轻盈悦耳、宛如仙乐。 他脸上又换了一副面具,比起狰狞的鬼面,略显无害的兽首面具,现在的面具是一副堪称漂亮的黑色面具。 身上的衣服是黑底绣着暗金色的祥云与花草异兽。 他从黑茧之中走了出来,身上的黑雾氤氲着蔓延开来,将他身后的黑茧吞噬。 池愉掩下澎湃的心潮,轻声问道:“那个黑茧是怎么回事?” 谢希夷轻笑着说:“我应当说过,我死不了。” “这不符合常理。” “常理?常理是谁制定的?” 池愉:“……” 也是。 “昊天镜呢?”谢希夷问。 池愉从须弥戒之中拿出了昊天镜,“玄寂师兄,给你。” “不用。”谢希夷没有接,他低笑道:“这就送给你吧,这东西,拿来看个乐子挺不错的。” 池愉惊讶,“送给我?” 谢希夷看着他这个小表情,笑得眉眼轻展,“当然,这东西于我而言,并没有用处。”又可惜道:“十个渡劫期只杀了三个,不过,三个渡劫期也足够令我重塑肉身。” 池愉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什么?杀三个渡劫期玄寂师兄你就能复活吗?” “你以为,禁咒不需要代价吗?只不过我的代价,别人出了。”谢希夷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别人的性命,成就了我的杀戮之道,这不是相得益彰么?” “不过,”谢希夷强调道:“我也是有原则的,我不杀凡人、炼气期、与部分筑基期和金丹境。” 这并非是谢希夷良善,而是因为——“凡间的猪也要过年才会宰杀,凡间渔猎的江河湖泊,也总要留出一段时间给鱼苗恢复。若是将他们杀空了,很快就不会再有猎物。” “……”池愉眼皮轻垂,“哦。” 反派人设不倒(√) “快到自在洲了,怎么,你不高兴吗?”谢希夷大步走到他面前,说。 “没有。”池愉很快露出笑来,一双金眸宛如宝石一般闪闪发光。 “……”黑雾包裹了谢希夷的手,他轻轻捏住了池愉的脸,“你不高兴。” 谢希夷的心沉了下来,他不喜欢池愉故作愉快的笑容。 他应该更活泼、更轻盈、更灵动、更洒脱。 他为何会这般觉得呢? 谢希夷轻笑起来,“或者,等我将剩下的渡劫期修士杀了再去吧。” “不行!”池愉音量猛地提了起来,“来都来了,再回去就不礼貌了!” 他伸手去抓谢希夷的袖子,“玄寂师兄,我们现在就去自在洲吧,快快快。” 他急不可耐的样子驱散了他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悲伤气息,令谢希夷挑了挑眉,笑意不变道:“那便去吧。” 谢希夷当然知道池愉的算盘。 他只是觉得好玩——他凭什么觉得,自在洲的尊者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他都不忍心令他失望了。 谢希夷喉咙里溢出略带几分沙哑的笑意,希望自在洲能给他一些惊喜吧。 * 上善尊者从深度禅定之中醒来。 他招来几名大和尚,道:“有客人从远方而来,去珀园取一些清心悟道茶来。” 和尚应允下去。 上善自语道:“终于来了。” 寒山的讯息来了,“今日,玄寂要回来了吧?” 上善道:“已经进自在洲了,本尊令他们一路通行无阻,再过一个时辰应当就能到阿耨多罗。” 寒山道:“玄寂的魔心不是吾等能压下去的。” 上善笑道:“本尊自然明白。” 寒山道:“上善,你还笑,你今日有血光之灾啊。” 上善依旧在笑,“你不说本尊也明了,玄寂五百年前就想与本尊动手,更何况现在被魔心掌控的玄寂。” 寒山道:“逆徒弑师,怕也只有玄寂能做得出来了。” * 另一边,池愉也纳闷于传闻中管控极严格的自在洲,此时却并没有人阻拦他们。 池愉便与谢希夷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罗珀—— 池愉还不知道阿耨多罗佛门所在何地,便先到了罗珀禅门。好歹也是“母校”,他与弘讲师关系还匪浅,找弘讲师叙叙旧,再让弘讲师带他去阿耨多罗佛门。 谢希夷的确很安分,饶有兴致地被池愉拉着到了罗珀。 “这是哪儿?”谢希夷明知故问道。 “是我们五百年前进学的禅门,玄寂师兄,你会有印象吗?”池愉扭头看向谢希夷,眼里满含期许地看着谢希夷。 “啊~好像……”谢希夷语调拉长了,看着池愉的眼睛越来越亮,才笑吟吟地道:“没有印象。” 池愉璀璨的金眸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好吧。” 谢希夷道:“我对我的过去并没有任何好奇心,你也不必心存奢望,想叫我回忆起过往,我可以承认玄寂师兄这个称呼,但你最好将我与你的玄寂师兄分清楚些,他是他,我是我。” 池愉:“哦~” 池愉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拉着他进了罗珀,此时正值禅舍上课,偌大的禅门之中并没有什么人,证心台的禅师撑着手肘昏昏欲睡,但池愉一进门,他仿佛有所察觉,将目光投射过来。 池愉便拉着谢希夷过去,扬着一张和五百年前没什么差别的灿烂笑脸,语气轻松地喊道:“老师,好久不见了啊。” 禅师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明显的吃惊神色,“你……你居然没死。” 池愉笑道:“有几分侥幸,一定是托老师的福,毕竟老师待我不薄啊。” 他依旧嘴甜,嘴甜也就罢了,说这种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禅师,眼眸澄澈如水,没有任何虚伪。 禅师被他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不禁道:“你的眼睛……” 他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因为蕴含神通的缘故,那双金眸散发着浓郁的灵力与佛性。 这是玄寂的眼睛,禅师察觉到了这一点。 池愉没有回答,只笑着从须弥戒中取出了薄礼,便拉着谢希夷告辞了。 禅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后知后觉地落到了谢希夷身上,察觉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阴邪之气。 不过,禅师重新耷拉下眼皮,佛门下令,今日不许阻拦任何人。 池愉重新到了自己的宿舍面前。 五百年了,宿舍面前他挖好的地已经被推平,放了一些废弃的炼丹炉、紫玉竹等杂物。 外面还晾晒了许多灵植,显然,现在住在这个宿舍的,是一个炼丹师。 池愉没有进去,而是抬起头,看向紫玉竹林之上——玄寂师兄的宫殿倒是还没有被推平,依旧巍峨地矗立在山上。 池愉看向谢希夷,“玄寂师兄,弘讲师还未下课,我们先去你以前的居所看看?” 谢希夷轻笑道:“你随意……毕竟,妻为夫纲么。”他说到后面,声音压低了,显得有几分撩人的沙哑。 池愉:“……” 池愉竟被他这一句说得脸红,耳朵也热了起来—— 他是被撩了吧吧吧吧? 作者有话说: 11:(气泡音略夹)你随意,毕竟妻为夫纲 小狗鱼:脸红.jpg 有时候,同性也能猛猛get到夹子的威力。进化到有一把更好听的声音,更强壮的身高,何尝不是求偶的手段。(这就是为毛11死一次还长个子了。) 第128章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不是,池愉,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被男人一句话弄得脸红心跳的,太逊色了! 池愉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恢复正常,“那我们过去吧。” 他们到了谢希夷的宫殿,此处倒是没有住人,但是异常洁净,想来有人定期打扫。 池愉进到殿内,谢希夷的日常之物竟然还在。 第一眼能看见的便是他放在案几上的古琴,这把古琴池愉有印象,在最初他一直在修理它,时不时地调音,一次又一次。 旁边的托盘上海放着修理古琴的工具,和替换的琴弦。 池愉恍惚起来,触景便生情,他难以遏制地想起了从前许多日常,他给玄寂师兄送东西吃,他明明喜欢吃,偏偏傲娇地不再碰。 他哄玄寂师兄弹琴给他听,结果他用琴恐吓他,他控诉,玄寂师兄又倒打一耙说他神识弱…… 诸如种种,都令他感怀,仿佛昨日发生的事情,但切切实实地过去了五百年。 他没有去问谢希夷有没有印象,问了也是白问,他对他都没印象,又怎么可能对这些有印象。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谢希夷走到案几旁边,盘腿坐下,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黑雾及时将其包裹,手指轻轻触弹了一下音色试音—— “别碰,这把琴是坏的。”池愉说。 谢希夷道:“坏了?” 他笑了起来,声音十分悦耳,“那我来修一下吧。” 锁链爬出,吐出一枚咒印,浸入黑色的古琴之中,古琴上散发出灵力的波动,很快,它微微变了色,内里腐朽的纹理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池愉惨叫起来,“玄寂师兄!!你这叫修吗?你这叫复原!这古琴是老物件啊,你怎么能把它变成新琴?老物件最宝贵的是其中承载的记忆啊!” 谢希夷还在笑,但是说话的声音冷了起来,“谁允许你对我大呼小叫的?” 他说罢,黑雾散去,他那一双冷白如骨玉的手掌拍向古琴,古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琴声,便一整个化为了齑粉。 “……”池愉张大嘴巴,像是被拔了声带的瘟鸡。 谢希夷冷冷的笑声又变得愉悦,“什么宝贵不宝贵的,敢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想红杏出墙么?真可惜啊,你现在是我的道侣。” 池愉大为震撼,不得不为自己说句公道话:“……什么红杏出墙,这是玄寂师兄你的古琴啊!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啊!” 谢希夷哼笑道:“不是我的。” 池愉:“……” 跟这种人谈会好累的。 幸好是假的。 下课钟声响起,池愉赶紧联络了弘讲师。 弘讲师接到他的讯息,十分惊讶,“龙小友?你是龙小友吗?” 池愉回道:“老师是的是的,我是,我回来了,现在我想去阿耨多罗佛门,您能不能带我一程?” 弘讲师大为吃惊。 这五百年来,罗珀禅门的弟子一茬又一茬,他记忆最深的始终都是龙傲天。 没想到他竟然没事,还回来了。 弘讲师立即赶来见池愉,见到他第一眼,更是吃惊,“你的修为……你的眼睛?” 他一眼看出来,池愉的骨龄绝不会超过20岁,原因无他,他脸上还残留着圆润的肉,脸颊轮廓实在是太柔和了,分明还是少年的模样。 20岁便已元婴期,这种修炼速度前所未闻,想必是有奇遇和大机缘。 他真心为他高兴,正要说话时,忽地浑身一冷,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池愉身边还有一名男子,这名男子身上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阴邪气息。 “这位是?”弘讲师问。 池愉含糊地说:“这是我师兄……老师,现在能带我们去阿耨多罗佛门吗?我有事想找上善尊者。” 弘讲师笑道:“原来是你,我道以为是谁。” “什么意思?” “上善尊者已经在阿耨多罗佛门等着你了,且跟我来。” 池愉听明白了,原来上善尊者知道他会来。 其实池愉心里有很多疑问,但现在谢希夷在身边,他也不好去问,只能暂时憋在心里。 反派谢希夷是很爱说话的,这会儿倒是很安静,很配合。 就是太配合了,反而令池愉觉得不太真实。 他传音对谢希夷说道:“玄寂师兄,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事情吗?” 谢希夷轻笑道:“什么事?我忘了。” “……”池愉不厌其烦地道:“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在自在洲大开杀戒的,你想起来了么?” “嗯……是有这回事。” 池愉深吸一口气,心道不能跟他计较,谁让他现在不清醒,跟癫公也不能讲理,得哄着。 池愉深知此次来是为了压制魔心,如此,癫公谢希夷会消失,他的玄寂师兄才会回归。 从某种层面来看,其实不大对得起现在的谢希夷,但池愉并没有半分犹豫与后悔。 他始终记得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事情。 想着这些,池愉用着若无其事的声音与他说:“玄寂师兄,你要是真的能做到不动杀戒,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 “说出来的话就不是惊喜了。” “但是我要知道是什么,否则,对我没有吸引力的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谢希夷理所当然地“翻供”了,也并不觉得出尔反尔有什么问题。 如此反复无常,如此变化莫测。 池愉也习惯了,他故作羞涩地说:“夫君~还能是什么惊喜,当然是那方面的事儿了,嗯……我不好意思说。” 谢希夷喉咙里溢出笑,配着他那悦耳低哑的声线,令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弘讲师忍不住频频看向他,手中捏紧了一枚法器,总有一种想要攻击对方的冲动,他兀自忍耐下来,浑身高度紧张,也并没有与池愉寒暄的想法。 不怪弘讲师会如此,他背对着谢希夷,对于谢希夷来说,就是一种无声的引诱,无论是从上切割,还是从后攻击,都能将这个猎物切得四分五裂,血气会最大限度地迸裂出来。 纵使谢希夷没有做出攻击的行为,他若有若无的外观视线停留在弘讲师的各处命门,都足够令一个修为高深五感敏锐的修士心生警惕与寒意。 “我答应你了。”谢希夷回应池愉道。 许久之后,他们终于到了阿耨多罗佛门。 这是池愉第一次来阿耨多罗佛门,比起罗珀的简朴,佛门则要更庄严,有着看不到尽头的雪白阶梯,空气中是馥郁的灵气与清香的气息,仔细聆听,还能听到袅袅佛音与撞钟的声音传出。 弘讲师停下脚步,道:“本座今日还有事,龙小友,等你有闲我们再相聚。” 说罢,不等池愉多说,他立即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这动作快得有些像落荒而逃了。 池愉正疑惑着,脖颈又被谢希夷捏住,喉结被冰冷的手指揉动,“来这里做什么?”谢希夷带着笑的声音响起,莫名有些阴森森的,“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小鱼。” 池愉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装死,但喉咙的钝痛,显然是谢希夷在逼他回答。 看躲不过去了,池愉便说:“阿耨多罗佛门的上善尊者是玄寂师兄你的师尊,我们既然成了道侣,自然是要过来与上善尊者说一声的,若是能得到他的祝福,自然最好。” 谢希夷:“哦~于情于理,是该说一声。”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可是,小鱼,你在撒谎。” 池愉心跳加速,怕他当场反悔,思来想去,决定萌混过关,他抓住他覆着黑雾的手,将他的手握在双手之中放置胸前,用着穿靴子的猫般弧线圆圆的漂亮眼睛向上注视着谢希夷,软着声线道:“玄寂师兄,不要怀疑我好不好?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们是道侣,应该对对方多点信任才对。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伤害你,但是只有我,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是我的玄寂师兄,我的道侣,我这一辈子都会相守的重要的人。” 说罢,他虔诚地低头,在谢希夷覆着黑雾的手背落下一个亲吻。 谢希夷:“……”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 说了这么多,谢希夷竟然没有反应,这令池愉有些尴尬,只好低着头又在他的手背上落下细碎的吻,好像很忙的样子。 “够了。”谢希夷的声音轻轻响起,很快,又若无其事般沾染了愉悦的笑意,“我知道了,我怎会不相信你。” 池愉松了一口气,正想露出一个笑来,就听谢希夷磨了磨牙,笑吟吟地道:“但是,若是被我发现你骗我,我会让你爽死在床上。” 池愉:“……”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池愉想起神交的逆天愉悦,情不自禁地泛起一阵痒意,那种痒意犹如万蚁啃噬,十分难耐。 他没有犹豫,立即从须弥戒中取出法莲清液服用,这东西效果立竿见影,立即将被谢希夷一句话勾起的欲念压了下来。 “……我知道了,玄寂师兄,我不会骗你的。”池愉说。 上善尊者,希望你给力点。池愉由衷地期盼道。 作者有话说: 11:被萌得晕头转向,放下屠刀(x 第129章 玄寂师兄竟然爱我 第一把二十九章: 很快就有大和尚来引领他们。 池愉端着笑脸与大和尚说话,“师兄,请问上善尊者是知道我们今日要来吗?” 大和尚双手合十道:“自然。” 池愉手指触碰了一下另一只手上的须弥戒,那根佛骨还在其中。 阿耨多罗佛门建造在山岳之中,山顶的建筑拔地而起,石基与山脉连为一体,灵植古木蒙笼其上,云兴霞蔚,宛如天宫。 建筑又采用的类似于水晶的材质,以至于整体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五彩斑斓。 池愉不禁赞叹道:“好巍峨,好壮丽。” 谢希夷抱着手臂,没有说话。自在洲的地界于邪修有天然的压制作用,阿耨多罗佛门燃烧的清香、佛音于他而言都是令人不适的存在。 因此他难得地保持了安静。 池愉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他想与大和尚再多些话,但是和尚一脸庄严,并不是可以嬉笑的对象,因此池愉很快也安静了下来。 一炷香之后,他们终于被带到了上善尊者的居所,是一个独门小院子,相较于佛寺的巍峨壮丽,上善尊者的居所堪称简陋。 大和尚沉声道:“尊者,客人到了。” “进来吧。”上善的声音从中传来。 池愉忍不住看了一眼谢希夷,谢希夷注意到他的视线,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了?” 池愉心跳得厉害,他笑着说:“没事。不过,玄寂师兄,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谢希夷道:“有什么话要背着我说么?” 池愉眉心一跳,镇定自若道:“没有啊,只是我们离开这么多年,我需要和上善尊者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再……”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低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随便问你一句而已,进去吧,乖乖。” 池愉没敢再多说什么,赶紧进了院子大门。 他走到上善的禅房之外,先是敲了敲门,得到了上善的应允,才推门进入。 禅房不算很大,却也不小,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案几上香炉袅袅生烟,整个禅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上善尊者端坐在蒲团之上,手里捏着一串黄色的念珠轻轻拨动,见了池愉,唇角泛起一丝微笑,“坐吧。” 池愉坐下,恭恭敬敬地道:“上善尊者……” 他话还没说完,上善尊者打断他道:“先喝茶吧。” 言毕,茶壶和茶杯自己动了起来,为池愉沏了一杯茶,又挥手,在周围设下了一个结界。 池愉略有些焦躁,但还是强忍着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品茶,说:“好茶,入口很醇香,灵力也很浓郁——” 他一顿,立即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上善尊者,弟子今日来佛门,是想请求上善尊者出手,”他顿了顿,说完了后面的话,“将玄寂师兄的魔心压制,让玄寂师兄回来。” 虽然玄寂师兄叛出了佛门,但池愉并不觉得佛门计较这种事情,若是计较,这五百年来也不会什么消息都没有。 甚至,池愉总觉得很奇怪,玄寂师兄好歹也是未来佛子,对玄寂师兄的处置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玄寂师兄背负的谶言,与佛门如此轻慢的姿态,显得十分违和。 要知道,虽然玄寂师兄还未正式进入阿耨多罗佛门就已经进入阿耨多罗佛门听经上课,甚至开始系统学习阿耨多罗佛门秘传的法门。 佛门的确非常正经、也非常重视地培养玄寂师兄。 池愉想到此处,看向上善尊者的眸光格外坚定——他相信,上善尊者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请求。 魔心主导的玄寂师兄在外面肆意杀人,若佛门不干预,那还真的有可能谶言成真。 若是觉得谶言无所谓,那又何必让玄寂师兄与亲人分别,来到自在洲? 在池愉眼里,上善尊者果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他早已知道与他一同前来的是谁,只见上善尊者微微一笑道:“池小友,你的来意本尊早已知晓,但,压制魔心此事,饶是本尊,也无法做到。” 池愉立即从须弥戒中取出缝隙之中谢希夷的佛骨,“尊者,有这个也不行吗?这个是玄寂师兄的佛骨。” 上善尊者道:“你认为玄寂的魔心,究竟是何物?” 池愉:“应当是类似心魔的东西。” “不,”上善尊者道:“魔心是玄寂在娘胎便有的东西,魔心就是玄寂,玄寂就是魔心。” 池愉睁圆了眼睛,“……尊者,我不明白。” 上善尊者笑道:“人站得越高,便会知晓作为人的渺小。你知道玄寂身上所背负的谶言么?” 池愉点头,“我知道,玄寂师兄与我说过,若苦禅师说他会踏过尸山血海,成就无上魔国。” 上善尊者道:“这谶言,对,也不对。本尊说他对,是因为这的确会发生。说他不对,是因为,他可以不发生。” 池愉越来越糊涂了,“上善尊者,请您说明白些,弟子天资愚钝,听不太懂。”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世界与世界的界限并不清晰,时间与空间的壁垒也不存在。一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可以循环往复,也可以重新开始。本尊能‘看到’,如今的世界,已经是被毁灭过的新世界。” 上善尊者眼中精光闪烁,“在这个世界之前,昊元界已经被玄寂毁灭过,谶言俨然已经实现,他踏过尸山血海,成就无上魔国,也只有魔界处于昊元界裂缝之中才得以幸存。此后,再无昊元界,只有玄寂的无上魔国。” 池愉一双漂亮的金眸睁圆了,盛满了惊愕与不解,“尊者,这怎么可能呢?” 上善没有为他解答,继续道:“被他毁灭后的昊元界天道依旧存在,因此时间倒流,回到一切还尚未发生之时。但玄寂既然能毁灭昊元界,他的实力自不必多言,天道只是略胜一筹。因此,毁灭过昊元界一次的玄寂,凝结成了一颗魔心,深深扎进如今玄寂的身体之中。魔心是玄寂,玄寂也是魔心,他们从来都是一体,如今魔心破土而出,合二为一,此后再无五百年前的玄寂。” 池愉捏紧了佛骨,“尊者,有佛骨也不行吗?” 上善道:“本尊说过了,他们从来都是一体,就像凡间凡人投胎,偶尔会出现神童,自小就会一种技艺,这技艺是上一世终生所习,即使投胎重新为人后也不曾忘,这便叫做积习。你能说这积习不属于他,要将他剥离出来么?” 池愉:“……” 上善道:“说得再细致一些,现在的玄寂,便是未来会毁灭昊元界的玄寂,但你不能说他不是玄寂。” 池愉心绪纷飞,但很快,他镇定下来,“那么有什么办法能让玄寂师兄恢复记忆?他现在失忆,不记得我了,尊者,您能让玄寂师兄恢复记忆吗?” 上善尊者正要说话,一直沉默不语充当挂件的巫云苏开口说话了:“上善尊者,玄寂已经无法再修炼了,他不过金丹境,寿元已不足三百年。”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再多言,都是聪明人,上善应该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是真的不想少年修士再折进去了。 上善笑道:“想要恢复记忆,不难。你的心脏可以分一半给玄寂,如此,他便能恢复记忆。” 池愉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之前所想过的居然真的可行,“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过,一颗心脏于修士而言十分重要,你只剩一半的心脏,于修行有碍,日后飞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如此,你也愿意分一半心脏给玄寂?” “我愿意。”池愉坦然地笑了起来,“飞升于修士而言自然是命中之重,但此时比起飞升,我更想让玄寂师兄回来。” 上善观他神色,便知他此话乃是肺腑之言,他有几分感慨,却并没有说出口,“既然如此,此事本尊会为你解决,你上前来。” 池愉便起身,走到了上善面前,上善将手伸向他—— “不行,”巫云苏语气急促地开口,“不可以,你没了半颗心脏,日后绝无可能飞升,不能这么做!” 池愉道:“飞升于我而言,并非是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让玄寂师兄恢复记忆。” 玉白的蛊虫落到地面,化为了人形,“若是一定要心脏,那便取我的吧。” 巫云苏伸手握住了池愉的手,语气低沉起来,“在最初,玄寂从你手里救下了我,若不是他,我早已死去,用我的心脏,我还了这份情,日后与玄寂两不相欠。” 池愉讶异,很快他摇了摇头,沉静地笑道:“你不用介怀此事,当时玄寂师兄并非是为了救你,他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为难,不想我逼自己罢了。而且你这么多年一直用心为玄寂师兄的家族奔走,你欠他的早已还清。” 上善在旁边道:“心脏只能用池小友你的——” 迎着巫云苏阴鸷仿佛吃人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自在道:“玄寂的记忆并非彻底消失,而是存于骨骼、血肉、情丝之中,需要‘药引’才能激发而出,这‘药引’自然是情丝的对象,也就是你的心脏。” “?等等,尊者,情丝……情丝是什么?”池愉立即捕捉到了关键词。 上善道:“是了,你还不知道。你可知五百年前,本尊为何让玄寂闭关修行?” 池愉心跳加快,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弟子不知,请问尊者,是为何?” 上善道:“自然是因为阿耨多罗佛门钦定的未来佛子玄寂,对师弟生出了爱慕之心,生出了妨碍境界的情丝,情丝滋生的贪嗔痴,便是这世间最猛烈的毒。” 第130章 满足妻子的要求 “玄寂师兄——”池愉话都来不及说完,谢希夷浑身的雾气凝结出了黑色的禁咒以迅雷之势打向上善。 上善身上金光闪烁,将禁咒全数拦下,“玄寂,你敢?!” 玄寂来得气势汹汹,分割心脏已是来不及了,上善只得将手掌往前一推,将心脏放回池愉胸膛里。 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攻防已是数个来回。 “我怎么不敢?”一条黑色锁链从谢希夷宽大的衣袖之中飞射而出,缠绕住池愉纤细的腰腹,将他带回到他身边。 “玄寂师兄!”池愉刚站稳就急急地说话,“别打了,他是你师尊,你打他做什么?!” 谢希夷嚣张又不屑地笑起来,“打他就打他,还需要理由么?” 上善尊者渡劫期修为,又有内修修为加持,天生克制禁咒,因此谢希夷的禁咒暂时伤害不了他。 上善尊者不欲伤害谢希夷性命,处处手下留情,但谢希夷就不一样,他用的都是杀伤力极强的禁咒,是一点都没留后手。 池愉情急之下,大声说:“玄寂师兄,你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吗?” “我当然没忘,不过,你说的是大开杀戒,我只杀他一人,怎能算得上大开杀戒呢?”谢希夷音色轻盈悦耳,宛如林间溪流淙淙石上流,但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波澜不惊的阴气森森。 池愉大为震撼,怎么会有人狡辩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在他愣神之际,巫云苏重新化为一只玉白蛊虫想要飞回他身上,然而在半空中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我忍你很久了,一直待在别人道侣身上,你不懂避嫌么?” 他语气森冷地说完,手指的薄雾散去,玉白的蛊虫接触到他的皮肤,立即化为了齑粉。 谢希夷又笑吟吟地低下头对池愉说:“小鱼,我杀了他,你不会难过吧?” 池愉:“……” 你都杀了,还问我这个问题? 池愉简直有点无力了,“不会……” 他还没说完,谢希夷又继续道:“你当然不会难过,因为他还没死。下次他再出现,我会给他打下烙印,杀掉他的真身———我真是对你太宽容了,小鱼。” 池愉:“……” 他知道谢希夷是认真的,只能等有空隙时间给巫云苏发去讯息,让他不要再跟着他了。 “玄寂,够了。”上善开口道,他身上的金光屏障,将无数禁咒抵挡在外,“我是在救你。” “救我?好笑。”谢希夷就站在原地,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黑色的符文禁咒和金光碰撞,迸裂出了刺眼的强光,灵力的漩涡时不时出现,将屋内的摆设全都湮灭粉碎,连屋顶也失了半个。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大和尚,虎视眈眈的守在门外。 池愉在旁边干着急,魔心主导的玄寂师兄,随心所欲,戾气横生,根本不是讲理的存在,因为他可以随时推翻、狡辩之前所说的话。 如恶童一般,只剩下纯粹寻乐的天真与本能。 他只能拽着谢希夷的衣袖,叠声道:“玄寂师兄,够了,停手吧——” 池愉顿了顿,在佛门里实在是叫不出夫君,而且,知道玄寂师兄爱他后,他反而无法姿态自然地对着谢希夷说出那两个字。 他心中煎熬,谢希夷却不等他理清思绪继续说话,他笑着道:“他刚刚剜了你的心,你还为他说话,我为你出头反而遭了埋怨……小鱼,你不会跟这秃驴———” 他话还没说完,池愉眉心就是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赶紧打断他:“夫君,我、我想要了……” 他在说什么啊,池愉像是置身蒸笼里一般,浑身都红透了,“我、我们找个地方,好吗?” 谢希夷微微低头看他,黑色的面具透着一种深渊一般的压迫感,很快,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可以,满足妻子的要求,也是丈夫的职责之一。” 黑雾卷起池愉,化为一道旋风,消失在了原地。 上善却并没有放松警惕,黑色的禁咒像是飞蛾一般扑向他的金色屏障,化为一缕黑烟,但是黑烟又凝结成禁咒攻向上善,周而复始。 “真是可怕。”上善低语道。 “尊者……”门外的大和尚靠近,上善阻止道:“别进来,都散开。” 和尚们闻言,没有再靠近。 上善抬起手,巨大的法莲自身下升起,法莲绽放出刺眼光芒,如飞蛾般的禁咒顿时化为乌有。 上善正要撤下法莲,心里忽地一突,警觉下视,看见了一枚细小的禁咒趁着他攻击时出现的间隙贴在了他的法莲之上,瞬息间就融进了法莲之中。 上善:“……” 他哑然失笑,手臂连同半边身体被禁咒化为了齑粉。 “尊者—!” “无事。”上善笑道:“不用介怀,也不用追击他们,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如此,血光之灾倒是应劫了。” * 池愉再睁开眼时,已经置身于一处洞府之中。 谢希夷将一盏明灯置于壁上,将整个洞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又很细致地取出一只造型古朴的香炉,燃上一只清香,袅袅青烟升至空中,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儿。 “玄寂师兄,你这是干什么?”池愉问道。 “什么都不准备,那便如野兽一般。为夫怎么能像第一次那般,草草地与你神交结合呢?”谢希夷笑吟吟地说,“这香能让你放松些,你太紧张了小鱼,明明已经神交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池愉骑虎难下,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可是玄寂师兄,神交对你没有瘾症吗?” “自然……没有。”谢希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具上并无眼孔,五官没有一处显露出来,面具黑而沉,好像就像他的内心,没有一丝缝隙能让人渗入。 池愉说:“可是神交会让我有心瘾,心瘾会很难受的。”他这般说着,仰着脸去看谢希夷,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沁出些许祈求与求怜。 然而他还是太稚嫩了,若是玄寂师兄,毫无疑问地会吃他这一套,但在求欢的野兽面前露出如此姿态,只会令野兽更加亢奋,亢奋得想将他拆吃入腹。 “这样不好吗?”谢希夷声音轻盈悦耳,隐隐带着几分兴奋,“这才是神交的妙处。” 他比起玄寂师兄时期要高出了太多,身材也变得厚重强壮,当他走近石床时,阴影如潮水般向池愉袭来。 池愉不受控地生出了些许恐惧,他忍不住往后退,直至退到石壁上,退无可退,“玄寂师兄……不是,夫、夫君,要不然下次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撒谎不是好习惯,小鱼。”谢希夷喉咙里溢出细细的笑,显得有几分阴森,“你说要得到上善尊者的祝福,结果你做了什么?你让他剜了你的心,哈~你以为分一半心脏给我,就是在救我吗?” 池愉一惊,“你怎么知道?” 谢希夷一只膝盖跪到了石床上,山一般朝池愉压来,覆着薄薄黑雾的手捻起池愉的长发,卷缠在他修长的手指之上,“你在我面前,没有秘密,小鱼,你的所思所想,我都知晓。” 池愉立即反应过来,“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 谢希夷笑了起来,十分愉悦,“自然,看着你费尽心思却一无所获,我觉得很好玩呢。” 池愉:“……” 太狗了,真的。 “你所有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心脏,你对它没有支配的权利。而我———” 谢希夷微微偏头,声音略显低沉地笑了起来,“——要你的心脏,老老实实呆在你的胸膛里。若有下次……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池愉:“……” 他还能说什么呢?打又打不过,劝又劝不了。 谢希夷的手往池愉衣襟里伸,池愉立即抓住他的手,他咽了咽口水,“既然你知道我在骗你,那你应该也知道,其实我们并不是——” “怎么不是?”谢希夷打断了他,他笑得很愉悦,“你灵境之中都是灵韵吸收后的拓印。” 谢希夷无视了池愉是与玄寂神交的客观事实,魔化后的谢希夷一派的强盗逻辑,好的他要侵占,坏的他便摒除,显得十分不可理喻,“你以为你以后还能跟别人结成道侣么?你是我的人,毋庸置疑。” 池愉的衣襟被他拉扯开,冰冷阴寒的手指按在他胸膛之上,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若不是我身上有剧毒,你的肉、体我也想要,灵肉合一,才是这世间最无上的喜悦。” 黑色的手指下滑,落到他洁白的、腹肌隆起的小腹上,“将这里灌满,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小鱼啊~”他语调拉长了,带着满满的兴味,“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还是……都想要?” 池愉满脸通红,说到底他年纪还小,还是高三生,虽然也接触过不可描述的片子,但也仅限于了解,哪能这么直白的、若无其事的聊起这方面的话题。 虽然神交够抽象,但自从知道玄寂师兄爱慕他,那种质感就完全不一样了。 玄寂师兄爱他,他惊讶迷惑,心跳加速,涌现出一股他自己都觉得莫名的情绪。 不…… 池愉觉得恐惧,他不愿意多想,想要一贯地若无其事,他露出笑容,“玄寂师兄……我有点不舒服,下次吧,你疼疼我……”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的神识如潮水般向他压来,灵境依旧毫无抵挡能力,软趴趴地打开。 没有任何前奏,神识直驱府邸。 第131章 令道侣更加恩爱的东西 巫云苏又被毁了一个分、身,元气又损伤了几分。 他真身还在望仙洲,现在赶去自在洲,起码还要好几天。他先是给池愉发了一段讯息过去,但并无回应。 巫云苏戴上兜帽,走出客栈。仙盟如今元气大伤,但抓捕他的阵仗并没有减少分毫,仙盟御下三洲都戒严了许多。 他挂在仙盟的通缉令赏金并不少,很多散修、宗门子弟都贪图这份赏金,因而在街上找茬的人也变多了起来。 很快,巫云苏被拦下,那是几个宗门子弟,为首的俊逸少年气魄逼人,说话毫不客气,“你遮遮掩掩的,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么?把兜帽摘下。” 巫云苏一顿,将兜帽摘下,露出了他已经遮掩过的面容。 那弟子拿出画像对照了一下,撇了撇嘴,“行了,你可以走了。” 巫云苏翘起唇角,并没有说话,悄然离去。 只不过离去没多久,那弟子忽地七窍流血倒地而亡,引起了一阵惊呼,“师兄,你怎么了?” “师兄!有人攻击!是……是刚刚那个筑基期修士!” “快去追!那个筑基期有问题!” 巫云苏并没有在池愉面前表现得那般无害,大概是体内一直存在的妖魔血脉,使他现在即使是人修,也难以遮掩妖魔血脉带来的暴戾与凶残。 这也与五百年前他还年幼时服用修士血肉有关系,这变成了盘踞在他体内久久驱除不掉的顽疾。 这样说来,比起一直学少年修士、也的确与少年修士有几分相似的小球,他与如今的玄寂倒是更像。 小球…… 巫云苏轻轻叹了口气,五百年的时光,他已经记不清小球的模样,但那段时间的记忆倒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那般,分外清晰与生动。 巫云苏不再多想,不再用蛊虫,而是真身赶往自在洲。 * “几天了?”一个渡劫期问。 “三天了。” “一点都没有谢希夷的消息吗?”渡劫期凝重地问。 “嗯。” “我算是明白了,谢希夷坐拥无数禁咒,屏蔽天道的禁咒自然也是有的。” “但有这种禁咒,之前又怎会让我们探查到?” “自然是因为他想让我们探查到。” “……” 众人陷入了沉默。 心中的忌惮自不必说。 战狂澜冷声道:“各位,昊天镜乃是沧海宗的镇宗至宝,为了帮你们世家的忙而丢失,若找不回来,我想,接下来不是世家与邪修的战斗,而是沧海宗与世家的战斗。” “战小友,你这话就过分了,昊天镜丢失,又并非吾等之过。” “没错,这个邪修有如此威能,迟早会是我们昊元界的祸害。” 战狂澜道:“请诸位拿出看家的功夫,追缉邪修,夺回昊天镜,否则沧海宗不会罢休。” 剩下的七位渡劫期面面相觑,只得应是。 * 巫云苏伫立在自在洲的地界上,驱动了母蛊,然而母蛊给予了混乱的回答。 巫云苏大感意外,他看向天边,轻轻地蹙起了眉。 * 谢希夷掌心按在池愉裸、露的洁白胸膛上,将他心脏血管之中的玉白小虫吸了出来,捻在指腹之中轻轻碾碎,他轻轻笑道:“小鱼啊,你身上真是……有很多惊喜呢。” 池愉修长笔直的双腿勾缠着谢希夷劲瘦的腰肢,整个人像是小兽一般蜷缩在谢希夷宽大的怀抱之中,“够了……”他嗓子干涩地喃喃道。 谢希夷道:“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怀中的人身体很热,元婴期的修为使他体内真阳更是旺盛,在谢希夷不使用禁咒的情况下,这种体温已经足以灼伤他。 然而谢希夷特地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袍——他如今所用的所有衣物、面具,都是黑茧所化,天然抵抗他身上的剧毒。因此衣袍再轻薄,都不会使剧毒渗透出来,伤害怀中人。 但他怀中人的真阳,却是实实在在地灼伤谢希夷的皮肤。 谢希夷能在极其舒爽之中感受到这种尖锐、细密、连绵不绝的灼痛——即使如此,他也十分着迷沉醉。 从来不会有修士能够伤到他,因此也并不会让他有痛感。 他也并不喜欢猎物给予他如此感官。 而此时,他却如此喜欢怀中人给予他的疼痛。 真阳如千刀般刮着他的皮肉筋骨,他在衣物上施加的禁咒能使流淌出来的黑色血液被悄无声息地吸收,使得衣物始终洁净——这自然不是他的作风。 喜好杀戮的顶级掠食者自然也喜欢身上残留的猎物的血气,这是一种无声的震慑,与自我满足。 但他也不知何时起,特地为面具与衣物施加了清洁的禁咒,使这久经杀戮的怪物稍微看起来像是一个无害的人。 皮肉、筋骨在融化成黑色的污血,又被衣袍所吸收。谢希夷却将池愉抱得更紧了些,使得那旺盛的真阳更加深入到血肉之中。 元婴期的真气,仅限于此。 “小鱼啊……再让我痛些吧。”谢希夷声音里透着一种无法遮掩的兴奋,“——你说什么?” 他低下头,冰冷的面具抵在池愉柔软的脸颊上,听到了池愉嘴里发出来的破碎的声音,“……回家?你想回家?” “在说什么呢?这里就是你的家。”谢希夷嗓音低沉地笑了起来。 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永远、永远、回不了家。” * “现在是第几天了?” “十天了。” “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谢希夷若是要当缩头乌龟到底,我们谁都拿他没办法。” “禁咒……禁咒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 几人的心中无限火热。 而战狂澜作为沧海宗代表,也见识到了谢希夷的利害,他自然知道他身上的禁咒完全能改变昊元界修仙势力。 在昊天镜被谢希夷夺走之后,他就已经给宗门传了讯息,宗门下达了命令,令他戴罪立功。 但是问题是,现在根本就没法得知谢希夷的消息。 饶是他们动用了禁术去探查,也毫无消息。 这证明了谢希夷屏蔽天道的禁咒甚至还在他们的禁术之上。 这绝无仅有的禁咒才能,谢希夷活着比死了更能创造价值! 就在此时,一个渡劫期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了!” “什么?” “谢希夷的气机,出现了。” “在哪儿?” “在……自在洲。” “什么?自在洲?怎么在那儿?” 众人面色都不好看。 自在洲自成一体,五百年前封严后,就变得格外排外,连一贯有的进学惯例都取消了。 他们七个渡劫期大大咧咧地进入自在洲的地界,绝对会引起自在洲的反感。 “等他出来,毕竟自在洲那个地界,天然压制邪修,谢希夷不会在那里呆太久的。” “只能如此了。” * 池愉趴在石床上,揪着铺在身下的法袍掉眼泪。 “哭什么?”谢希夷坐在床沿,一只覆着黑雾的手从他脖颈往下,抚摸着他珍珠绸缎似的洁白后背,直至—— 池愉顾不上掉眼泪,赶紧扯着外袍遮掩着坐起来,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屁股。 谢希夷喉咙里溢出细碎的笑声,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么紧张做什么?” 池愉想若无其事,但实在是没绷住,他语气控诉道:“十天……你整整做了整整十天!” 这个时间,他一旦染上瘾,法莲清液也不可能再起作用了! 谢希夷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修为已是元婴,为夫不过区区金丹境,金丹境的修为想要喂饱你这个元婴可是很难的。” 池愉:“……” 他战术后仰,“可是,我从来都不饿啊!” 谢希夷道:“你不过是嘴硬罢了。” 池愉:“……” 痛苦面具.jpg 来个人收了他吧。 他哪是玄寂师兄的彼岸啊,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变成玄寂师兄的剑鞘了! 幸好他身上有剧毒,神交也就罢了,他在意的是肉、体。 得益于现代社会高度发达的信息潮流,饶是池愉自诩直男,也知道男人和男人到底是行事的。 他不行,而且,他不能在这里恋爱,他最终是要回家的。 ……他不能回应玄寂师兄的感情。 若是玄寂师兄回来,他还是要装不知道。 就在他思绪如此纷杂的时候,谢希夷冷不丁地开口道:“你在想什么呢?” 池愉掀起薄薄的眼皮,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镇定自若地说:“没想什么——我要穿衣服了,玄寂师兄不要看。” “你身上下何处我没看过?”他撑着手臂,笑吟吟地道:“你穿吧。” 池愉:“……” 他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当着谢希夷的面将法袍穿上。 这期间,池愉能感受到谢希夷的视线在他身体上逡巡,像是滚烫的岩浆在他皮肤上流淌,令他由外而内地灼热起来。 他在这种宛如重压的视线下手脚慌乱,法袍衣襟都忘了整理,还是谢希夷伸过手来,给他扯平了衣襟。“这么大的人了,连衣服都不会穿么?”他语气愉悦地笑着道。 池愉:“……” 这还不是怪他一直盯着他看。 穿好衣服,池愉要下床,腿却是一软,谢希夷眼疾手快地将他捞在怀中,轻笑着道:“小心些。” 池愉涨红了脸,浑身发起烫来,他只能被谢希夷扶着坐到了石床边缘。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他怎会如此…… 第132章 切割心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池愉想,显然,外人插手不了谢希夷的事情,也只有他才能帮谢希夷了。 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时间就是金钱,他多耽搁一天时间,谢希夷的家人就多忍受一天的磨难。 从一开始,不是池愉不想去救他们,而是他没有能力——只有谢希夷才有这种颠覆他人制定的规则的能力。 但谢希夷并不会主动追击,他只是被动地接受追杀的人,享受着食物链的颠倒,又靠着顶级掠食者的能力将追击之人反杀,如同玩乐一般,已经刻进了骨髓。 所以让谢希夷恢复记忆,成为他的玄寂师兄,才有可能结束这一切。 上善帮不了谢希夷,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件事。 池愉眸光闪烁,下定了决心。 此时距离谢希夷再次失忆,仅剩一天。 池愉一直有一个很强的优势,他总是能若无其事,将最真实的想法包裹在心底最深处,玄寂师兄的破妄神通,也不一定能勘查到他真实的想法,神交又能如何? 怀着这种淡淡的想法,池愉像没事人一样向谢希夷建议道:“既然已经看完了上善尊者,自在洲也没有什么留恋的地方了,我们离开吧。” “去哪儿?” 池愉说:“去哪儿你能听我的么?” 谢希夷笑吟吟地道:“当然。” 小事上,他似乎并不介意让池愉做主。 池愉故作忧愁地说:“其实我想吃点东西。” 顿了顿,“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不过,玄寂师兄,你不能大开杀戒。” 谢希夷注视着他,脸上的黑色面具如深渊般深沉,“我答应你。” 与浑身漆黑的装束极具反差的是他时刻保持着悦耳优雅的嗓音。 池愉便带着谢希夷找到了一个城池。 “凡人,城池?”谢希夷问道。 池愉笑容灿烂道:“凡人做的一些吃食才是真的好吃,他们生命太过短暂,如烟火一般稍纵即逝,所以才会将心思放在一切能让他们舒服的东西上,要说美食,凡人做的才算是真的美食。修士不贪恋口腹之欲,所有的食物都以摄入灵力为准,反倒失了最朴实的乐趣。” 谢希夷并不在意他说的这些话,只是看他用着活泼的语气喋喋不休,饶有兴味,“那便进去吧。” 池愉金眸微闪,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确认道:“玄寂师兄,你不会动手的,对吧?” 谢希夷哼笑道:“一城池的凡人,如蝼蚁一般,有杀戮的必要么?” 池愉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 他拉着谢希夷的衣袖,一起走进了城池。 “你的心跳,为何这么快?”谢希夷冷不丁地说,像是不经意,“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池愉睁大了金色的眼眸,“怎么会?” 谢希夷轻笑道:“希望吧,一次欺骗暂且能忍受,但是,事不过三,小鱼。” 池愉一脸委屈地说:“你冤枉我了,玄寂师兄。” 城池里炊烟袅袅,此时正值中午,街边的小吃摊却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 街道比起第一次来多了些许行人,面色有肉了些许,神情似乎也并不颓废了。 池愉坐到上次的酒楼里,要了几个菜——那店小二竟然还认得他,“客人好久不见了。” 池愉一愣,随即笑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店小二笑着给他多送了几个凉菜,“我做主,给客人您送了这两个凉菜,希望客人喜欢,下次还来。” 池愉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大块金子,递给他,“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小气,这点你就收着吧。” 店小二笑得合不拢嘴,将金子拢在掌中,道:“客人您也太大方了,谢谢您咧。” 池愉食不知味地吃着菜,脸上却装作很好吃的样子,“玄寂师兄,这道菜不错,你能尝尝吗?” 谢希夷抱着手臂环顾四周,声音带笑道:“你吃吧,为夫不饿。” “……”池愉如芒在背,他深知眼前人的恶趣味,若是他能查阅他所有记忆的话,应当会知道他曾认主了一个秘境。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演。 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这是何等的恐怖。 真的一点底裤都没有了。 但这也是他的问题所在,他太自大了,自大让他真的随他走进了这个秘境。 不过,也不一定,或许自大的是他。 谢希夷连昊天镜都能对付,又怎么可能怕他这个秘境。 池愉叹了一口气,昊天镜也是好东西,但这玩意儿所消耗的灵力非常巨大,他顶多只能将他当个电视机。 吃完饭之后,池愉理所当然地说:“我想休息一下,玄寂师兄,你要休息吗?” 谢希夷大概是真的在看他表演,笑吟吟地说:“你去休息吧,虽然已经是元婴期了,但也要努力修炼啊。” 池愉:“……” 真的能听出那种阴阳怪气。 池愉硬着头皮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他开了一个房间,设下禁制——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毕竟上善尊者设下的禁制,谢希夷都是一击就破。 但也聊胜于无。 他开始召唤薛怡。 薛怡只是一缕残魂,但也因为这个秘境得以残存。 池愉认主之后,关闭了秘境,不会再有人闯进来送死,因此秘境的时间一直在流逝。 薛怡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在慢慢长大,她不能插手这个秘境里的任何人任何事,但池愉一直记得他要做什么。 给怨念薛怡捏了一个女孩,互相扶持,共同抚育薛珍。 如此温柔地善待,薛怡也一直看在眼里。 因此此时池愉召唤,薛怡很给面子,立即出现了。 “前辈,”池愉神经很紧绷,说话语气又急又快,“我想请您帮个忙,能否将我的心一分为二?” “为何?”薛怡问。 “来不及与您说明,请您先帮我。”池愉说。 薛怡笑起来,她挥手,一枚禁咒贴到他身上,浸入进他的体内,“不用害怕,你的师兄不会发现。” 池愉却难以相信,他精神依旧紧绷,叠声道:“前辈,快帮我吧。” 薛怡仔细端详他,看他这略带慌张紧迫的表情,便知道他被他师兄逼到了何种程度。她面色严肃地问道:“你确定要将心分给你师兄?你可知道,失去一半心脏,此后境界再难提升?” “我当然知道,”池愉因为气急呛到了,咳嗽了几声,才说:“我对飞升并无执念。我知道修士终其一生都在寻求大道,寻求永生不死,寻求永恒的强大与力量。失去一半心脏无异是自寻死路,但是前辈,有比大道力量更重要的东西。” “前辈您应该最能理解我,您终其一生都在为亲情所困,您愿意为女儿、孙子付出一切。而我也同样如此,我也愿意为玄寂师兄付出一切,只是半颗心脏而已,玄寂师兄对我的教导爱护,如兄如父,远超这半颗心脏。” 薛怡眸光温柔,“你真的是很奇怪的孩子。” “不奇怪,人一出世,就活在条条框框之中,那是囚。世俗的成功、规矩其实都不重要,人脱离条条框框,才能从囚回归到本真本我,本自具足。飞升于我而言,就是这个世界所有强者定下的目标,他们都向往,那就是对的么?我也要跟着去做吗?” 池愉紧张地看了看门口,“前辈,请您帮我。” 薛怡说:“我知道了。” 饶是残魂,也有几分兵解散仙的实力,她将池愉的心脏取了出来。 在上善那儿,池愉没能仔细去看自己这颗心,现在终于看了个清晰—— 很红,很大,一直在有规律地跳动,结构如教科书那般标准。 修士的切割心脏,并非很粗暴的切割,而是牵引出另一个心脏的精气魂,以达到双方都能使用的效果。 若是粗暴地用刀子切成两半,那就完蛋了,这颗心脏废了。 所以切割心脏的难度极高,只能靠修为高的大能来做这事。 池愉在薛怡分心的时候,一直紧张地环顾禁制。 不过可能是因为薛怡的禁咒起了作用,谢希夷并没有发现他们做的事情。 如此,池愉反而觉得很不可思议。 直到薛怡将心脏切割完毕,谢希夷都没有出现。 “分好了。”薛怡说。 池愉看向她分的心脏,两颗心都在跳动,只不过大小比之前那颗都要小上一些。 池愉问:“以后我用这个心脏,能不能剧烈运动啊?” 应该不会影响高三体育统考成绩吧? 薛怡笑道:“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 她顿了顿,道:“这一半心脏仅仅会影响你的境界提升,毕竟修士的心脏是承载修炼心境的居所。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弊端。” 池愉松了一口气,很好,不影响统考成绩。 不过,不能飞升的话,他怎么回去?———— 这个问题先不想,车到山前必有路。 半颗心脏回到了池愉的胸膛里,剩下半颗,池愉问:“前辈,这半颗我也如刚才你对我那般,按进他胸膛里吗?” 薛怡道:“也可以揉成一颗丹药,你让他服用便可。” 面对池愉的星星眼,她哑然失笑,便又帮了他一次,将那颗红彤彤的心脏,捏成了一颗雪白的丹药。 她感慨道:“这世间的修士大多寡情薄意,偏偏……” 她没有说完,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你觉得你玄寂师兄待你如兄如父,你可知他并不止于此?” 池愉一愣,“你怎么也知道?” 薛怡看他,挑眉,“你知道了?” 第133章 他无法回应玄寂师兄的感情 属于池愉的那段记忆早就被谢希夷删除,他浑然不觉。 而现在池愉看到的,是以秘境的视角呈现出来的记忆。 他看到他们因为他说回家的事情闹了别扭,看到谢希夷像是变了一个人,与他说了一些很超出的话。 最后玄寂师兄清醒后从他这里得知事情的经过,也并不觉得惊讶,而是删了他的记忆。 原来,从这个时候,玄寂师兄就爱慕他了么? 池愉有些惊恐地发现,对于这件事,他意外地没有任何抵触—— 甚至,有几分隐秘的欢欣。 不,不行,池愉没有继续深入去想,有些事情,一旦想得太明白,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他没办法回应玄寂师兄的感情。换句话说,他们虽然感情至深,互相都愿意为彼此付出很多,但是,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池愉也有过看动漫的中二期,他曾经看过一个岛国日本高中生穿越战国跟狗妖结缘的动漫,看到最后知道女高中生为了爱情留在战国,抛弃亲人的时候,他大感迷惑。 当时就想过,如果是他,他绝不会留在战国。 就算到了现在,他初心也不曾改变。 他从不曾留恋修真界漫长的寿元、强大的力量、飞升至仙界的诱惑,他从始至终只想回家而已。 他的爷爷奶奶年龄都大了,他想陪着他们。 现代是他的根,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所以,他不能回应玄寂师兄的感情,即使……没有即使。 他不能深入思考,去剖析自己的心意,糊涂是福。 池愉看完记忆后,平复了心情,若无其事地对薛怡说:“让前辈看笑话了。” 薛怡道:“倒不是笑话,你师兄是个好男人,没有仗着比你年长几岁、且你涉世不深就哄骗于你,甚至删除了你的记忆,担心你困扰。只不过我见你愿意为你的师兄付出至此,担心他的心意蒙尘,才告知于你。” 池愉轻声道:“我知道了,前辈操心了。” 薛怡看他这模样,显然不愿意多说,便揭过这茬,道:“你既然让他走近了这个秘境,想必是打着困住他的主意。但我要与你说明,你这个师兄会的禁咒太多了,说实话,我没有自信能一直困住他。” “什么?前辈,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池愉瞪大了眼睛,说。 薛怡苦笑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师兄会成长到如此地步,我当初也算极少见、能破解禁术符文的材料,也是靠着自学禁术才得以报仇雪恨。但你师兄使用禁咒就像如臂使指,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创出攻破我这个秘境的禁术。” 池愉哑口无言。 薛怡:“不必露出这副表情,几年之内应该没有问题,但我不能保证能将他关十几年、几十年。” 池愉松了一口气,“前辈,足够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谢希夷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小鱼,你在修炼吗?”他的声音高高扬起,带着习以为常的愉悦。 简直像鬼一样! 池愉顿时又紧张起来,他确认道:“前辈,你确定他听不到我们说话么?” 薛怡看他如惊弓之鸟的样子,无奈道:“我好歹也是兵解散仙的实力,他又身处我的领域之中,甚至我也会禁术,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不,不是,主要是玄寂师兄太版本之子了,他师尊上善尊者都扛不住他啊。”不怪池愉会这么慌,谢希夷给他的感觉就是无所不能,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薛怡道:“你冷静点,这个秘境已经认你为主,你太慌了,忘记可以用秘境的能力来感知他,束缚他——不过,你们要打的话,换个地方打,不要将这座城池毁了。” 池愉:“我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禁制就开始被谢希夷攻击。 池愉立即动用秘境的能力,加强了他的禁制。 如此,谢希夷几招之下,竟然没有破开禁制。 “你拥有这一整个秘境,这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是属于你的领域,你可以随意增强或者削弱——这好歹也是我引以为傲的珍宝,岂是别人轻易就能触犯推翻的?”薛怡长身玉立,饶是一缕残魂,也气势如虹,张扬与强大的气场无不彰显她生前是一位多么独领风骚的奇女子。 池愉一怔,很快,他笑了起来,“前辈说的是。” 玄寂师兄是师兄的时候,能给他带来很强的安全感。玄寂师兄于他而言变得危险后,安全感又变成了如今如影随形、恐怖的统治力。 但是,他的确太慌了。 明明他拥有的东西这么多,怎么可以未战先怯——虽然他也没打算跟谢希夷对上。 “小鱼,出来。”谢希夷停止了攻击,仙乐一般的嗓音低沉了些许。 他这样柔亮的嗓音,压低声音后,也意外地很有压迫感。 池愉冷静道:“前辈,你先离开吧。” 薛怡颔首,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池愉整理好了情绪,才撤掉禁制,他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谢希夷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堵在门口,“玄寂……”师兄两个字还未说出口,池愉就被谢希夷暗潮似的阴影彻底笼罩,他低下头,在池愉耳边做出了似嗅闻的动作。 池愉身体微微紧绷了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谢希夷声音恢复了轻柔愉悦,“你休息好了么?” 池愉自然道:“没有,哪有人休息一个时辰不到的,修炼都要八小时起步。” 谢希夷轻笑道:“是啊。” 池愉忍不住多看谢希夷一眼,他不确定谢希夷是否知道他在禁制内做的事情,但到现在他都没有特别反应,应该……是不知道的。 谢希夷问:“既然你已经吃了东西,现在我们可以走了罢?” 池愉眼皮一跳,说:“我想在这里多呆几天。” 谢希夷:“理由?” 池愉:“我喜欢这里。” “哪儿让你喜欢了?”谢希夷语气里透出了一丝疑惑。 池愉胡诌道:“风土人情啊,还有烟火气,这个酒楼的饭菜也好吃。” “哦~”谢希夷拖长了嗓音,饶有兴致地说:“那就,随你吧。” 池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又是这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语气,让池愉觉得他做什么,谢希夷好像都心知肚明一般。 魔心主导下的谢希夷,太恐怖了,这种压倒性的侵略性和攻击性。 需要找个机会…… 下一个失忆周期,应该就在今晚了。 不能再用道侣这个理由了。 就普通的师兄弟,应当也是可以的。 当夜,池愉刚盘腿打坐,忽然感觉灵境之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他立即明了,是……心瘾!!! 被谢希夷深入过整整十天,已经不是法莲清液能压下去的瘾症了。池愉心知肚明,但还是心存侥幸,取出法莲清液服用。 果然,已经没有太大的效果了。 池愉便一瓶一瓶地灌。 没用,即使用到了玄寂师兄最开始品质极好的法莲清液,效果也甚微。 这种痒意一开始细密,最后像波涛一般来势汹汹,池愉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法莲清液的玉瓶跌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门外传来了谢希夷慢悠悠的敲门声,“小鱼,我听到了点动静,发生什么事了么?”他状似担心地放轻了语气,颇有几分缱绻的意味。 然而池愉在这一瞬间就知晓,谢希夷对他的状态心知肚明。 太坏了。 池愉咬着牙说:“没事,玄寂师兄。” 谢希夷幽幽地说:“哦~那就好,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毕竟,我们是道侣么。” 他这么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池愉:“……” 神经病啊! 池愉忍着那噬人的痒意,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了。” 谢希夷便真的离去了。 池愉倒在床上,灵境的神识十分不安分,竟有些控制不住地逸散在外。 那痒意从灵境缝隙之中蔓延开来,一阵一阵,宛如火山喷发般炽热。 池愉浑身红透了,他咬着牙,用尽自己一切的自制力忍耐—— 他当初不懂,才会轻易地向玄寂师兄请求神识修炼。但现在,他什么都已经明白了,他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真的真的,非常难熬。 池愉眼眶红了,金色的眼眸浮着薄薄的水雾,又勉强忍住了。 他盘腿坐起来,试着去用心法去压制。但想来在《神途》的世界观中,神交是道侣之间增加感情的特殊行房方式,以至于心法奏效不大。 池愉又从须弥戒中取出玄寂师兄送他的清心悟道茶饼,他手指颤抖着,直接掰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含着。 清心悟道茶不愧是佛门宝物,含了一会儿就起效果了,痒意消退了大半。 池愉眼睛一亮,便继续含着那清心悟道茶。 虽然难耐,但好歹也是勉强压了下来。 池愉浑身都是汗,精力已经耗空,他吐出茶叶,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指尖轻轻颤抖,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谢希夷没有再找他,但他不能不去找谢希夷。 如果他时间没算错的话,过了子时应该就是谢希夷的失忆周期。 池愉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找谢希夷。 他浑身都绵软无比,一时还要扶着墙,一点都没有元婴期修士该有的样子。 可见只要沾上道侣神交,道侣又不在身边,就算是元婴期,也要遭殃。 第134章 你敢跟我赌吗? 池愉心慌了一瞬,又极快地冷静了下来,只是若无其事地将丹丸放回到须弥戒中。 “师弟?”谢希夷声音幽幽地响起,夹着一丝疑惑。 池愉一听他这语气,下意识地有些慌———没办法,反派谢希夷的压迫感要远超玄寂师兄。 他当他道侣的时候,也没见着他有多疼惜他,虽然神交都是益处,但要是他跟玄寂师兄神交,他求饶喊停,玄寂师兄绝对不会再继续下去。 因为玄寂师兄,全心全意地在为他思考。 就连删除他的记忆,也是怕他为难。 “……”池愉心中忽然安定下来,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的玄寂师兄,他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又何必在当初大放厥词说要渡他回头? 想到此处,池愉弯起唇角,镇定自若道:“没错,玄寂师兄。” “哦~”谢希夷轻轻笑了起来,声音极其悦耳道:“所以,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池愉回答道:“我们在这个凡人城池修整几天,今天是第二天。” 谢希夷但笑不语,他从房间里走出来,转身下楼。 池愉赶紧跟在他身后,“玄寂师兄,你要做什么?” 谢希夷道:“就像婴儿出生后会去追寻母亲给予的乳汁一般,我也在追寻,这是本能。” 池愉用着认真的语气说:“……玄寂师兄,你答应过我,这几天不能杀戮。” 谢希夷笑道:“答应的是之前的我,我没有记忆,那便不是我,再啰嗦我就杀了你。” 池愉不信他会动手,但到现在为止,谢希夷一直都很难控制。 不能再等了,池愉直接操控秘境,将整个凡人城池都挪走,飞快地开辟了一个崭新的空间——— 这是一片一望无边无际的红土地,天也是红色的,像是天与地都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并非池愉特意开辟成这样,而是这秘境能开辟的空间也就如此。 这是这片城池消亡后的模样。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谢希夷转过了身,看向了池愉。 池愉冷静道:“玄寂师兄,我不能让你继续杀戮了。” 当然,这是假的,他将谢希夷困在此处的目的,是为了让玄寂师兄回来。 谢希夷身上的黑雾涨了起来,他从黑雾之中取出了幻电。 失忆后的谢希夷没有经历过幻电奔向池愉的场景,因此在幻电从黑雾中坐牢出来后嗡鸣着挣脱他的手直奔池愉而去后,他陷入了沉默,很快,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池愉握住了向他疾驰过来堪堪在他面前停住且将剑柄送到他面前的幻电,开口道:“玄寂师兄,你不能杀我,我们感情很好。” “这可不像是感情好的样子,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师弟啊,你不明白吗?”谢希夷依旧笑吟吟的,与他轻松软和的语气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他身上的黑雾涨得更是凶猛,如同浪潮一般———— 池愉抿唇,秘境于他,的确如同自身的一部分,他心念一动,谢希夷身上的黑色浪潮就骤然矮了下去。 谢希夷笑音一顿,透出了几分诧异,“你……这是什么招数?” 池愉:“……” 说实话,谢希夷用这种语气,池愉真的很难相信。 池愉说:“玄寂师兄,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如果你实在想杀人的话,你就杀我吧,我是元婴期。” 说完,池愉就举起了幻电,没有对准谢希夷,而是转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幻电的剑锋对准了自己。 “……”谢希夷哑然失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是在渡你,玄寂师兄。”池愉表情平和,甚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很早之前与玄寂师兄你说过,若你入魔,我会做你的彼岸。我下了如此坚决的决心,自然可以舍弃一切———若是没有舍弃性命的觉悟,又如何让玄寂师兄你回头是岸?” 池愉说罢,靠近谢希夷,将不断在嗡鸣的幻电剑柄推向他。 谢希夷伸手去握,手指快触碰到一起的时候,池愉也未曾挪动,在即将触碰上的那一刻,黑雾涌上来,裹住了谢希夷的手。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谢希夷道。 池愉笑道:“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因为玄寂师兄你,不是已经杀过我两次了吗?” 谢希夷顿住了:“……” 他陷入了沉默,他对此并没有记忆,但是,高昂的杀戮欲望,却因为这句话莫名地跌落了深渊。 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滋生痛楚,这种痛楚宛如最强的毒液,从内部腐蚀他的躯体,直至元魄深处。 而沉默并非谢希夷的本性,因此他很快不动声色地恢复了愉悦的笑意,“你再死一次,想必也无所谓吧————我会把你切得细细的,如此,你也不害怕吗?” “不怕。”池愉语气坚定地说着,随后,他握着还在嗡鸣不愿的幻电剑身,步子继续迈近,剑锋很快就抵住了他的胸口,“玄寂师兄,你杀我吧。” 谢希夷说:“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没有任何记忆,你所说的师兄弟,我没有一丝感触。” 池愉道:“玄寂师兄,你可知道,‘我’是一个神圣的概念,你从前是修禅的,这方面感触你应该比我更深。”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六根器六尘构成了一个‘我’,这是人最初的一个状态,‘我’是我的神明,是般若智慧,是觉察,是佛。这种状态非要形容便是那段著名的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那双看着谢希夷的金眸,闪烁着熠熠的光辉,他整个人因为这双眼眸透出来的沉静镇定而显得闪闪发光,“每个人身上都有觉察,有般若智慧,有神明,一旦觉察到‘我’,便有佛的喜乐境界。———” “我说这么多,不是想要靠嘴炮来感化你,这是中二动漫才会有的情节。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对玄寂师兄这个称呼有感触,没有一见面就将我砍杀,是因为你身体里的神明没有消失。” 他忽地笑了起来,眉眼之中神采飞扬,那种自信却并不让人厌恶,甚至想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亲吻。 “记忆是最微小的缺陷,你几生几世都在佛门,血肉、骨骼、元魄都深深地受其影响,你身体里的‘神明’未曾消失,所以我在赌。” 他语气坚定起来,“我赌玄寂师兄你不会杀我。” 他如此坦诚,反倒令谢希夷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那你必输无疑。” 池愉道:“我知道我输的可能性很大。但只要有亿万分之一,我也要赌。这是我对玄寂师兄你的承诺,轻诺必寡信,是你教导我的话。” 他眸光深深地流转,“所以,玄寂师兄,你敢跟我赌吗?” 谢希夷捏紧了幻电,幻电依然在嗡鸣,它身上并无器灵,却依然很有灵智,正如池愉所言,幻电身为佛骨,由谢希夷炼成,本身就是谢希夷般若智慧的体现。 幻电身上的灵性,其实就是池愉所说的“我”,属于玄寂的一小部分“我”。 若是玄寂在此,想必会非常欣慰自豪地想,他的悟性竟然高到如此程度,的的确确有佛子之姿。 但是现在的谢希夷,难免有些对牛弹琴。 谢希夷轻轻笑着,并不回答。 池愉咄咄逼人道:“你敢跟我赌吗?玄寂师兄,我只有亿万分之一都敢与你赌,你有亿万分之亿万分扣1的概率,你都不敢与我赌吗?” “敢。”谢希夷喉咙里溢出一丝气音,隐隐磨了一下牙,轻盈的笑声变得尖锐了些许,“我当然敢,毕竟,有这么大的概率不是吗?” “既然来赌,那自然要有个彩头。”池愉说。 谢希夷笑:“你还敢要彩头?” 池愉说:“我都敢跟你赌了,我不敢要彩头?” “……”谢希夷顿了一下,“所以,你要什么彩头?” 池愉道:“我若是输了,我的元魄随你炼灯。但要是玄寂师兄你输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准出尔反尔。” 谢希夷:“后面那句没有什么必要,但是你既然出口了,想来我经常出尔反尔。” 池愉:。 池愉没说话,谢希夷便接着说:“我答应你,绝不会出尔反尔。所以,你准备好去死了吗?” 池愉:“我准备好了,也不是没死过。” 他如此说道,握着幻电将剑身往上移,“前面两次因为是练气期,练气期如凡人一般,所以一剑捅穿心脏就死了。但我现在是元婴期,要一剑枭首才能死透。———玄寂师兄,往这砍吧。” 他将幻电的剑锋放到了脖颈上。 那是多么纤细修长的脖颈,都不用剑,仿佛将手捏上去,都能轻易折断。 谢希夷低笑道:“一剑枭首不是我的风格,我会将你切得稀碎,这样才能使血气迸裂出来。” 池愉很从容地道:“抱歉,玄寂师兄,我忘记了,那么,就按你喜欢的方式来吧。” 谢希夷:“……” 他抬起幻电,举手要挥,池愉那双金眸定定地望着他,并没有任何退缩。 剑锋挥下,剑气迸发出来,切去了池愉耳旁的长发———— 幻电脱手而出,谢希夷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一直轻松愉悦的声音,变得十分咬牙切齿,“你真不怕死?” 池愉愣住。 作者有话说: 黑1:演不下去了, 小狗鱼:……太狗了 第135章 服用丹丸 “你明明知道,我真的会杀了你,你以为我真的会心软吗?”谢希夷掐着池愉脸颊的手越发用力,“你到底有什么底气来跟我赌?” 池愉声音含糊地说:“说不怕死是假的,是人都怕死,就连修士也不例外,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会跟你赌———所以,你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谢希夷低低地笑起来,悦耳的声线透着淡淡的沙哑与冰冷,“当然是因为你赢了,小鱼。” 池愉听到这个称呼,心中的猜想终于落了地,“你……没失忆?” “当然失忆了,但我能用禁咒保留一部分记忆。”谢希夷覆着黑雾的手套轻轻摩挲池愉柔软的脸颊,“为夫怎么舍得弃你而去。” 池愉:“……所以刚刚你一直在骗我?” “……”谢希夷低笑道:“我骗你,你难道就没有骗我么?都被我弄出心瘾了,还装是寻常师兄弟。心瘾一次两次能压,但是小鱼,这种东西,越压抑最后爆发得越猛烈,到时你该如何?” 池愉露出一个笑容来,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为大丈夫,我能忍一次就能忍两次三次四次。” 这句话令谢希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意识到池愉此话发自肺腑,他是真的不会低头,无论如何。 为什么…… 谢希夷不合时宜地生出了疑问,他的禁咒保留了上个周期之中关于池愉的所有记忆。 他知道池愉是会露出一种令人很想揉碎他的表情纠缠神识修炼。 但到他面前,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低头。 谢希夷对之前的自己并无任何好奇,因此探查池愉记忆的时候,有关于另一个自己的画面他大部分都会略过。但仅有的几个画面落在他神识之中,也显得格外的……刺眼。 池愉心境所思所想,包含了主人充沛的情感,在池愉心境之中,玄寂浑身都发着温暖、神明一般的光芒,无论手指、头发、睫毛、嘴唇翘起的弧度、金色的眼瞳,都有非常细致的画面。 这代表着一种无法忽视的专注力。 而他—— 谢希夷强势入侵池愉此时的心境,便能看见他对他,虽也有依恋,但也是依托于另一个自己的基础之上。 于他最纯粹的情感便是……如影随形的恐惧。 魔心掌控的谢希夷本性便是如此,他并不觉得池愉对他恐惧不好,他本身就是以恐惧、敬畏、绝望为食的怪物,恐惧于他而言是奖赏才对。 但道理是寻常,他还是不可遏制地生出了剧烈的愤怒与怨恨。 这愤怒与怨恨似乎毫无缘由,谢希夷也并不能分辨出来,而在这愤怒与怨恨之后,又滋生出了几许荒谬的痛楚与恐惧出来—— 这些情感糅合在一起,令他完全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 嗜好杀戮的怪物怎会有如此多余的情绪? 因为他的身体是玄寂的遗物?如池愉所说的那般,残留着玄寂的觉察与智慧。 应该杀了他。 谢希夷如此理智地想到,原本他只是好好地履行着自己存在这个世间的准则,像兽一般吃饱了便找个地方休憩,休憩完了继续狩猎,如此充盈,也如此地松懈,如此地纯粹的愉悦与喜乐, 但有了道侣之后,欢喜来得如此不合时宜,现在的情绪也是,令他变得不像是他。 应该杀了他。 杀了这个牵动他一切的修士。 杀了他。 谢希夷捏着池愉的脸颊往下滑,落到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五指并拢,握住了他的脖颈。 “改变主意了吗?”池愉察觉到了谢希夷的变化,语气放轻了几分,问。 “你的脖颈很细,只要我手指轻轻用力,就能折断。”谢希夷压低了嗓音,说出了十分有恐怖的话。 池愉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瞳注视着他。 谢希夷五指猛地用力,握紧了他的脖颈,但是很快,又陡然松开,“你赢了。” 他声音里失了那份愉悦,因为平静,而显得有几分冷漠。 池愉不会知道他心中汹涌的暗流——他做不到。 杀死池愉这件事,他做不到。 到此时,谢希夷也明了,他这具身躯之中,属于玄寂的遗物实在是太多了。 但这些遗物,又的的确确、无比真实、无法忽视地构成了如今的他。 换句话说,他就是玄寂……而玄寂也是他。 不过,如此事实,谢希夷拒绝接受。 谢希夷退开几步,与池愉保持了一段距离,“说罢,你想要我做什么?” 池愉问:“你真的不杀我了吗?” 谢希夷笑了,淡淡的,“你既然怕死,又何必一直逼我杀你?”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我说得没错。” 谢希夷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快说吧,不然,我就反悔了。” “……”池愉说:“我想要你身上的毒消失。” 谢希夷喉咙里溢出笑声,带着几分讥讽,“若是我能做到,你的元阳早就没了———我会灌满你的身体,直至你给我生出孩子。” 这种荤话,让池愉又害臊又有些害怕,但他又很不服输地刺了谢希夷一句:“没听说过两个不同物种能生出孩子来,生殖隔离你不知道么?” 虽然有字眼听不懂,但谢希夷听得出来他在骂他,他不以为意,轻轻笑道:“所有违反常理之事,禁咒都能做到。但我身上剧毒,是最初的东西,我做不到。” 池愉的心脏无限下跌,若是如此,他还能怎么做? “换一个吧。”谢希夷如此说道。 池愉勉强镇定道:“好,那我换一个,不过,你要让我想想。” “可以。”谢希夷低笑起来,“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么?” 池愉道:“不行。” “不行?”面具后的眉毛轻轻挑起,“所以,我是被你当囚犯关押起来了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想,你说的也没有错。”池愉道。 谢希夷:“有意思……你以为这种秘境能关我一辈子吗?” 池愉笑了起来,“我不觉得能关你一辈子,但是这里没有别人,你不会去杀戮……不会将目光放在除我之外的他人身上。如此一来,反倒还觉得有几分静谧安详。” 他说到后面,放轻了语气,一双金眸闪动着漂亮的光芒看着谢希夷。 谢希夷嗅到了谎言的气息,此人总在不该真诚的时候真诚,又在该真诚的时候狡黠地撒谎。 但……这样也很…… 谢希夷沉默,他已经开始笑不出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这偌大的空间是一个极好的囚笼,谢希夷在空中飞行,飞了许久许久都看不见边界。 他身上的黑雾被压制,衣袖里便涌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锁链,很快,无数细小的禁咒就被吞吐出来。 这一瞬间,池愉感觉到了空间的震荡。 他立刻明了,这是谢希夷在攻击这个秘境。 薛怡出现在他身边,道:“你这个师兄,实在可怖,他所运用的禁咒,竟多如繁星。” 池愉心不在焉,“前辈,我要如何才能让他服用这颗丹丸?他身上都是剧毒,可能会将这半颗心脏毒化了。” 薛怡道:“这个我爱莫能助,他身上的剧毒并非普通毒素,应该是用了妖兽毒囊作为引子用禁咒催化出来的毒,这种妖兽毒囊炼化后还能稍作控制,但他用禁咒加剧了它的攻击性,它已经无法逆转了。” “那怎么办?”池愉难免焦虑起来,忍不住咬住了手指。 饶是已经元婴期修为,他身上还残留着许多少年人的稚嫩气质。 薛怡看着心软,像是看到了她的孙子薛祈,语气也跟着温和了下来,“你且镇定,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是。”池愉很听劝,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了系统面板那个攫夺功能。 说来,这功能到底是什么意思? 池愉打开系统面板,注视着攫夺的介绍。 说起来,系统的功能虽然很少,也没什么智能,但是他给的东西,都还算有用。 这时常让池愉有一种淡淡的荒谬感——这个系统总是卡在一点用都没有,到其实还算有点用之间。 池愉是喜欢听歌唱歌的,但他并不认为穿到《神途》还有必要送他个扣扣音乐,他根本没心情去听歌。 而这个功能在跟玄寂师兄磨合的时候倒是起到了些许作用。 回溯也是,两次回溯,正好一去一回,严密得就像测量过一般。 那攫夺的描述,就看起来很像是能为他解决当前困境了。 要赌一把吗? 池愉在沉思片刻后,决定,赌!! 他已经赌赢了一次,再赌一次又何妨? 池愉能够随意操控秘境,因此距离他很远、且在攻击秘境的谢希夷,很快就被他转移到了面前———在谢希夷出现之前,薛怡又消失了。 谢希夷被他转移至面前,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身上被黑色的禁咒环绕,像蝴蝶一般颇有韵律美地停在他肩头、手臂,但诸多禁咒聚集起来的气息却十分地令人不适。 谢希夷没有说话,他在刚才之后,仿佛变成了一个哑巴,连假面式的愉悦笑意都欠奉。 被他强制抱在怀里的幻电倒是很激动,一直想挣脱出来与池愉贴贴。 但谢希夷将它握得紧紧的,以至于它完全挣脱不了,甚至谢希夷很快嫌它吵闹,用一枚细小的禁咒将它暂时封住,如此,才得片刻安宁。 第136章 欲望就像高山的滚石 “你……没有在骗我吧?”池愉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有些不可置信。 “没有。”谢希夷注视着他,他摘下面具后,似乎也没有兴致重新戴回去,“我说过了,愿赌服输。” 他翘起唇角,森白牙尖微微刺探而出,“只是,我身上的剧毒由内而外,你这半颗心脏,也不过是做了无用功,没有任何价值。” 谢希夷说的是假话,他服用这颗丹丸之后,明显感觉到有一阵暖流顺着咽喉流淌而下。这种暖流于他而言,是刺痛,是灼伤,宛如岩浆。 他能感觉到这股灼热的刺痛汇聚到他胸膛之中,一团模糊的血红心脏正在缓慢成型。 谢希夷诧异于它没有被毒素溶解,除了给他带来炽热的疼痛,这颗心脏并没有丝毫损伤。 但他嘴上仍然不服输。 回应他的是池愉的破涕而笑,他道:“我既然做了这个选择,自然也有应对之法——玄寂师兄,那颗心脏已经在你体内了吧。” 谢希夷微微偏头看他,没有说话。 不哭了就好。 谢希夷不是没见过别人哭,他杀戮的对象时常因为恐惧绝望涕泗横流,完全不像是修士。 他会很喜欢这种绝望下的丑态。 但是眼前人,哭得令他喘不过气,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作痛。 甚至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声音在说:只要让他止住眼泪,他什么都愿意做。 这便是不杀他的后患,谢希夷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像是自己。 属于玄寂的部分在被唤醒。 谢希夷的沉默,无疑是回答。 池愉那双因为哭泣而残留着嫣红的眼眸覆着显而易见的期许与欢欣,情不自禁地呼唤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站起身,将那副光滑黑沉的黑色面具重新戴上,“放我出去。” 池愉轻轻咳嗽了几下,勉强掩去了说话的鼻音,“不行,我不能放你出去。” 谢希夷笑了起来,重新恢复了他那愉快的音色,“你关不了我的,不想受伤,就放我出去。” 池愉小声嘀咕道:“我赌你不会伤害我。” 谢希夷:“……” 他语气有些危险道:“你别得寸进尺。” 池愉笑着道:“是玄寂师兄你给我得寸进尺的机会的。” “……”谢希夷没有再说话。 他看了池愉一眼,离开了。 池愉能感觉到秘境又开始轻微晃动,显然是在被谢希夷攻击。 薛怡又出现在他身边,道:“既然他已经服用了丹丸,为何不将他放出去?我本来以为这个秘境能关他个一年两年,但现在我要改个口,至多一个月,这个秘境就会被他攻破。” 池愉不答反问道:“前辈你知道他有了我那颗心脏之后,我的玄寂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吗?” 薛怡道:“据我所知,应该不会立刻就有效果。” 池愉有些失望,“那要多久?” 薛怡想了想,道:“不知道,想来应该不会很慢。” 池愉道:“我不能将还没有恢复记忆的玄寂师兄放出去。他一旦出去,就宛如猛虎出笼,我很难管到他。”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要玄寂师兄回来,我们才可以正常对话,玄寂师兄会听我的话的,但是现在的玄寂师兄,他听不听,都只看自己的心情。” 薛怡道:“你要继续关着他,我没有意见,但是,你不能毁了这个秘境。” 池愉笑道:“我知道,前辈你放心吧,我并没有将这个秘境当成工具,我也知道它对你的意义。” 薛怡道:“如此便好。” 秘境的时间在流逝,谢希夷却很少在池愉面前出现。 池愉开辟了个洞府,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他的心瘾如期降临。 那是无法言说的痒意,密密麻麻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池愉咬着手臂,元婴期的修为令他的体魄格外强健,即使如此,他依旧将自己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漓。 洞府的气温骤然降低,冰霜从洞府门口蔓延进来,谢希夷的身影出现了。 他站在玉床旁边,看着池愉在床上大汗淋漓,“需要我帮忙么?”他低哑着嗓音,开口道。 “……”池愉费劲地睁开了泪水朦胧的眼睛,松开满是血的手臂,声音沙哑地道:“我不需要。” 谢希夷对他的回答仿佛并不意外,“这样强撑,有必要么?” 纵使痛苦难耐,池愉依旧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道:“玄寂师兄,我在罗珀进学修禅的时候,你夸过我有佛子之姿。既然我被你盛夸到如此地步,怎能不表里如一?心瘾的确难耐,令人疯狂,但克服它,也是一种修行。” “人的欲望就像高山的滚石,一旦落下,就永无止境。我不会屈服于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你求助。” 池愉浑身发起剧烈的颤抖,他缓了缓,继续笑道:“玄寂师兄你应该不会连我都不如,在我忍耐的时候,你反而忍耐不住,向我扑过来吧?” 谢希夷轻轻笑道:“我不会,我倒是很好奇,你能否真的表里如一,撑到结束。” 池愉道:“我会的,而你知道,我能做到。” 谢希夷不语。 清心悟道茶在之前有用,但这次彷佛有了“耐药性”,含了一小块迟迟都没有结束。 而这东西又很珍贵,玄寂师兄所得也不多,一点都不藏私地全给了他,池愉很珍惜,因而舍不得花在这上面,简直暴殄天物。 这次只能硬熬过去。 谢希夷在旁边看着他,池愉也好像能转移些许注意力,“……这心瘾的确令人痛苦,像是有几百万只蚊子、一亿只蚂蚁在咬你,但是,我一直觉得,能忍受这世间所有纷杂的欲望与诱惑,并且还能保持初心,才是真的令人佩服。” “或许我还没到达那个程度,但无疑,我正在往这个方向迈进。忍受这种心瘾,是我对我自己的磨炼。”池愉难耐地喘着气,继续笑着道:“不能忍受欲望的人,与野兽有什么区别呢?——玄寂师兄,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在说你。” 谢希夷轻轻地磨了磨牙,并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并没有影响池愉说话,其实他神智已经有些不太清醒,说话一顿一顿的,“真的很难受,好想要……但是这是最表层的‘我’,‘我’承载纷乱的欲望、邪念、七情六欲,但最深层的‘我’,会让我克服浅薄的‘我’,时刻做这种斗争,才会得出般若智慧的果实,最后得到无余涅槃。” “我现在在跟‘我’作斗争,玄寂师兄,我没有让你失望,我并非有欲求就一定要满足,我仍然在修行。”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浑身开始渗出汗水,法衣一层层浸透,玉床上流淌着明显的水液。 “玄寂师兄……”他抓着自己的衣袖,声音略显无助地叫着。 但谢希夷知道,他没有屈服。 谢希夷心中前所未有的触动——他并不知道到底触动了什么,但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成型的速度骤然加快了许多。 这颗心脏如池愉那般,像日轮般灼热,隐约将他浑身的冰血泵出了热度,以至于浑身都开始刺痛,血管一遍遍地融化,又在禁咒的作用下恢复原样。 灼伤令他由内而外开始融化,但在这融化的剧痛之中,谢希夷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情绪,宛如汹涌的波涛。 他坐到了玉床上,覆着黑雾的手指拨开了池愉脸颊上湿粘的黑发,“……池愉。”他轻轻地叫着这个名字,又轻轻地顿住了。 谢希夷彷佛丧失了说话的功能,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他摘下面具,盖到池愉脸上,俯身而下,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了轻如羽毛的吻。 “玄寂师兄……”池愉隔着面具闷闷地说话,“你在做什么?” 禁咒锁链从谢希夷衣袖之中探出头,吐出一枚禁咒,被谢希夷注入到池愉身体之中,“不会再难过了……好好地睡一觉罢。” 在他话音落下后,池愉便觉得那蚀骨的痒意消失了,同时,铺天盖地的困意朝他袭来,池愉昏睡了过去。 谢希夷拿起面具,垂眸注视着池愉漂亮泛红的脸,轻声低语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翌日,池愉醒了过来。 他躺在玉床上,过了很久,才想起来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猛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身上,浑身的狼狈已经被处理好了,法衣也变得干爽干净。 池愉大步走出洞府,看见谢希夷坐在山坡上抱着幻电眺望。 池愉走到他身边,“玄寂师兄。” 谢希夷没有回应他。 池愉坐到他身边,他怀里的幻电脱身而出,倒伏在池愉怀里,嗡鸣着以示欢喜。 池愉便像撸狗一样撸它的剑身,引来幻电更剧烈的嗡鸣。 作为玄寂残留的觉察智果,幻电对池愉是更纯粹的喜爱。 池愉也是最近才明白,幻电对他如此亲近,究竟是为何。 爱屋及乌,他对幻电的感情才真正变成了爱怜。 “玄寂师兄,你怎么不说话?”池愉与谢希夷搭话道。 谢希夷轻轻笑起来,慢声道:“我想,不会有人对关押自己的牢头和蔼和亲、若无其事地说话罢。” 池愉故作委屈道:“可是,我们也是道侣啊。” 谢希夷说:“昨天你说的是师兄弟。” 池愉道:“说师兄弟也是怕玄寂师兄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跟我神交。” 谢希夷没有说话。 池愉问:“玄寂师兄,你有想起什么来吗?” 谢希夷声音悦耳道:“我真想杀了你。” 第137章 血脉共鸣 在秘境之中,连时间的流速也由池愉掌控。 他也可以暂时收走谢希夷使用禁咒的能力,但他最终只压制了黑雾。 也许是谢希夷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高深莫测——在前不久之前,他还在十个渡劫期的手里抢走了万穹洲的神器昊天镜。 池愉也不敢将他逼得太紧,若是让他孤注一掷,将秘境毁坏,那就得不偿失了。 池愉:“玄寂师兄,你真的没有想起什么来吗?” 谢希夷轻轻笑了起来,轻柔悦耳的嗓音里透着一种淡淡的阴鸷,“你就这么着急?我到底哪里不如玄寂?” “……”池愉说:“玄寂师兄,你就是玄寂,你只是失去了记忆,何必吃自己的醋呢?” 谢希夷笑道:“你又在撒谎——若你真心觉得我就是玄寂,又何必要让我恢复记忆?” 池愉停顿了一下,坦诚道:“因为记忆是感情的纽带,你没有记忆,便只能凭本能来爱我。但本能也仍可克制违背,所以你才经常想杀我。” “……”谢希夷笑音消失了几许,“我并没有杀你。” 池愉道:“之前你杀了我两次。” 谢希夷:“……” 熟悉的钝痛感袭来,他不禁伸手抚住胸口——之前疼痛,彷佛并没有来源,现在的剧痛,竟如此清晰地从这颗还未彻底成型的心脏中涌现。 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泵出如岩浆一般的温度,灼伤着他体内的五脏六腑——这种灼痛,反倒让他不甚在意。 池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继续道:“我想,你也不必如此抗拒恢复记忆,那些毫无疑问是你的东西,我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出现在你身边,因为你也毫无疑问是我的玄寂师兄,从来不是另外一个人。” 谢希夷想说撒谎,但话到舌尖,又消融了。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准备离开。 “玄寂师兄。”池愉也跟着站起来,叫了一声。 谢希夷道:“不必多言。” 说完,消失在了原地。 池愉低下头,看了看还在他怀里的幻电,低声问:“他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幻电不是很关心,依旧像小狗一样在他怀里嗡鸣,像是在撒娇。 池愉轻轻地笑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 *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谢希夷倒是没有再继续攻击秘境,只是再也不见人影。 池愉心里也着急,但想到就算秘境过去了很多天,外面的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一夜,又勉强平和了下来。 幻电在他手里,像是有无穷的精力,一直和他贴贴,池愉一边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一边感受着秘境里的风吹草动。 很快,他找到了谢希夷。 他盘腿坐在一个山峰上,并没有在打坐,他脊背挺得很直,一只手里捏着一团散发着白光的元魄,时不时地揉捏,以至于对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池愉:“……” 好吧,不管什么时候,玄寂师兄都不会委屈自己。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池愉反倒平和了起来。 甚至跟薛怡下起了围棋。 薛怡道:“没想到你围棋的水平这么一般。” 池愉笑道:“我只是上过几个月的兴趣班而已,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薛怡道:“你总是会说一些我不明觉厉的话。”顿了顿,笑道:“也许这也是你的特殊之处。” 池愉拿起棋子,正要继续下棋,薛怡忽然消失在原地。 池愉愣了一下,掀起薄薄的眼皮环顾四周,果然看见了远处谢希夷的身影。 他等了一会儿,等到谢希夷走到了他面前。 “玄寂师兄。”池愉轻声叫了一声,那一双金眸因覆着浅薄的期许而显得格外明亮,如璀璨的流星。 谢希夷坐到了方才薛怡坐的位置,轻笑道:“你在和谁下棋?” 池愉道:“一个前辈。” 他注视着谢希夷,心跳得有些厉害,他情不自禁地又叫了一声,“玄寂师兄。”顿了顿,“你想起来了么?” 谢希夷声音悦耳道:“你像是在问我:‘你什么时候死。’。为夫真的很伤心。” 池愉:“……” 都是自己,有这么烦恼么? 其实,这几天,谢希夷并非没有变化,许多记忆涌现出来,是他这具躯壳小时候的记忆。 到现在为止,谢希夷换了两具躯壳,甚至他黑雾之中,还放着第一个被他抽了脊骨的躯壳。 但无论怎么更换,他现在的躯壳都是借助之前的躯壳,从其中脱离而生。就像蛇类的蜕皮,便是如此。 因此他浑身血肉、骨骼,说到底,都是玄寂的东西。 有了心脏后,身体里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聚集在那颗俨然已经成型的心脏之中。 无论是什么生物,他们所拥有的情感、性格都源于经历与记忆。 饶是如今魔心掌控的谢希夷,也难逃如此规律。 他大可以用禁咒去阻断这种变化,但……他竟如此舍不得令池愉失望,也舍不得令他那双漂亮眼瞳中的期许光芒消散。 他竟会如此心软。 但他也的确做不到杀死将他改变至此的池愉,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血如兽的自己开始被玄寂的东西侵占。 血脉上的共鸣终于在此时起了作用,他竟对这具躯壳的家人产生了无法抗拒的牵挂。 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他去做什么,令他的血液隐隐沸腾起来。 谢希夷厌恶这种变化,但又无法下定决心隔绝这种影响。 他只是笑着,若无其事地对池愉道:“我要出去。” 池愉自然还是说:“不行,我不能把你放出去。” 谢希夷道:“我有事要做。” 池愉道:“杀戮吗?很抱歉,玄寂师兄,我暂时还不能将你放出去,在这个秘境之中,起码时间不会流淌得太快。” 谢希夷低笑着道:“我去救谢氏的人——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池愉一愣,随即,他眼睛亮了起来,“玄寂师兄,你、你想起来了么?” 谢希夷否认道:“没有,只是你的心思太明显了。” 他抓起桌子上的棋子,将其捏成了细细的粉末,“我在这个秘境很无聊,去杀一些人,总比呆在此处发呆要来的好,你说呢?” 池愉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谢希夷也不说话,任由他审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愉说:“可以。” 薛怡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你要想清楚了,一旦将他放出去,就很难将他重新关进来了。” 这个秘境有个缺陷,它需要对方自己走进城池,才算进入秘境的领域。 第一次谢希夷上这种当,可能是为了玩池愉,但他绝对不会再进来第二次。 池愉回道:“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他了。而且我觉得,一贯是魔心主导的玄寂师兄,不会说出‘救’这种字眼。” 薛怡见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再多言。 池愉将秘境收起,周围的环境陡然一变。 谢希夷二话不说,消失了在原地。 “玄寂师兄——” 卧槽,池愉人麻了,你好歹带上我啊! * 另一边,追杀谢希夷的修士们很快就发现谢希夷消失的气机又出现了,而且,在向他们这边靠近。 有人难以置信,“他这是在做什么?” “来追杀我们?” 笑声突兀地响起,又突兀地戛然而止。 大概是谢希夷太过莫测,饶是渡劫期应对起来都没有什么底气,竟有两个渡劫期修士慌乱起来,“这谢希夷会的禁咒太多了,你我虽然是渡劫期,但不是兵解散仙,沾染了些许飞升仙气,又怎可能应对这厮,不如退回万穹洲,再做打算。” “本座也是这个意思,不如先退回万穹洲,联合仙门再做计划。” 战狂澜轻嗤道:“各位,说到底这谢希夷是你们世家惹出来的祸端,好处你们要独享,结果出事了就拉我们仙门一起顶锅?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而且,昊天镜因你们丢失,不战而逃平白堕了万穹洲声名,各位,请做好表率,莫让昊元界其他洲修士看不起我们。” “你——” “好了,别吵了,既然这小子敢送上门来,我们何不提前布阵,来个瓮中捉鳖。” “上次的阵法不仅失效了,还被他带走三位渡劫,这次没了昊天镜坐镇,我们怕是力有未逮啊。” “不如回万穹洲……” “够了!”其中修为最深厚的渡劫期大声呵斥道:“我们仅有一步便能飞升仙界,各位在万穹洲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就这么回去,你道以为还有人能信服吾等?就算不敌,也绝不准逃,杀了谢希夷!” 其他人面面相觑,士气勉强提起了几分。 战狂澜看着此情此景,只觉得讽刺。 其实他们单方面去追击谢希夷的话,倒是能勇气无匹。 但现在属于谢希夷的气机倒反天罡地朝他们飞速靠近,这无疑预兆了一件事——谢希夷在只剩元魄的情况下,恢复了实力,甚至敢反向追击他们七个渡劫期。 短短十来天,谢希夷就能恢复实力,更代表了他会禁咒的强悍之处。 这如何不令人忌惮恐慌? 能修炼到渡劫期的,都是只差一步两步便能飞升仙界的,因此更为惜命,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怪他们想逃。 修为最高的渡劫期接过了部署的担子,很快就组织了其他六位渡劫设下了压箱底的阵法,只等谢希夷自投罗网。 不多时,谢希夷的身影果然出现了。 第138章 龙师弟,我心悦于你 渡鸦离开了蛮荒之地。 虽说要去找那个玄寂,但去哪儿找,他就不知道了。 只不过话都当着惊羽的面说出去了,硬着头皮也得出来。 这五百年,渡鸦除了去找长生丹剩下的主药,再去打打劫,补充修炼所需,其他时间他极少出来。 没办法,要养家,又少了一半毒囊,他格外惜命。 他先去了自在洲。 但自在洲戒严,他刚踏入自在洲的地界,就有几个身穿禅修弟子服饰的修士过来驱赶他。 渡鸦不想与他们起争执,从善如流地离开。 禅修护短这个印象还是玄寂给他种下的,他一点都不想招惹禅修。 他站在自在洲边缘眺望的时候,倒是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对方背后,正欲搭话,那人便化作了虫流将他包裹。 “等等,”渡鸦开口道:“我对你有些印象,你不是龙小弟身边的那个小妖魔么?” 攻击瞬间消弭,虫流重新化为人形,露出巫云苏昳丽的面容,“你是……?” 渡鸦大感荒谬,“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居然没印象了?” 巫云苏摇头。 渡鸦:“……” 他气愤地说:“我是龙小弟的大哥。” 巫云苏:“哦,有事吗?” 渡鸦问道:“你见到我弟没有?” 巫云苏冷漠地说:“没有,你有事吗?” 渡鸦道:“那我找玄寂,你见到玄寂了么?” 巫云苏依旧冷漠地道:“没有。” 渡鸦问道:“那你来此地是为何?” 巫云苏道:“关你何事。” “……”渡鸦不禁感慨道:“你这个臭脾气,跟那个玄寂一模一样。” 巫云苏:“……你有事吗?” 渡鸦道:“我有事,我要问玄寂要债,你要是见到玄寂,你跟他说,让他来蛮荒之地找我。” 巫云苏冷声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想不需要我代劳。” 渡鸦:“……” 行,他没话说。 龙小弟带的两个孩子,明明小球还挺好的,这死孩子长大了怎么跟玄寂一个样。 渡鸦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巫云苏留在原地,手里的玉符微微一亮,他冷漠的脸立即浮现出温柔的笑容,他拿起玉符,声音一反常态地柔和,“我在。” “我等你。” 很快,池愉的身影出现了。 他从天上飞下来,落到了巫云苏面前,“久等了。” 巫云苏说:“没有等多久,你没事就好。” 他没有说刚刚遇到渡鸦的事情,他并不喜欢池愉的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 对玄寂的专注他无法更改,对小球的爱护他也觉得理所当然,但其他人,巫云苏一视同仁地嫉妒。 然而池愉过来与他汇合,却不是因为要同行,“玄寂师兄现在情况不稳定,你最好还是不要与我同行,以免受伤。” 巫云苏哑然,很快,他注意到了什么,“你……已经分了一半心脏给玄寂了是吗?” 池愉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巫云苏脸色变得不好看,“因为你周身的灵气已经有些阻塞,你日后再难精进。” 关于这点,池愉其实也发现了。 少了一半心脏,他对灵力的使用似乎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但细细去体会,便能感觉到从外部吸收灵力的速度变慢了。 不过,池愉没有很在意,“没有关系。”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如春日阳光般璀璨温暖,“我说过了,飞升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不是特别重要。” 巫云苏垂眼,“我不懂。” 池愉道:“不懂也没事,你只要知道这是我的真心话就可以了。”、 巫云苏:“你以后也许会后悔,届时,你还会如往常一样对待玄寂吗?” “我不会后悔。”池愉眼眸坚定。 巫云苏道:“但若有一天玄寂恢复记忆,知道你为他付出半颗心脏,他会很后悔吧?” 这句话一出,池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他心中的隐忧。 虽然玄寂师兄恢复记忆是一件好事,但他失忆后所做的事情,也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不过,应该不会吧,玄寂师兄那般通透…… 池愉这边的烦恼与忧愁谢希夷暂时是不知道的。 他已经与那七个渡劫期对上了。 兵解散仙在这个世界上凤毛麟角,并不多,因此渡劫期在昊元界已经算得上是顶级的战力。 饶是万穹洲渡劫期多入牛毛,他们七个也并不逊色,放到其他地方,高低也是宗门老祖的存在。 但他们对上这个表面只有金丹境的谢希夷,竟毫无优势。 阵法在运转,在疯狂抽取他们身上的灵力,阵法中的谢希夷却被黑色雾气包裹,削减了阵法绝大部分的伤害。 “你们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谢希夷的笑声响了起来,明明在阵法中心,他的声音却又好像无处不在,甚至令人有一种他贴在他们耳朵边缘说话的感觉。 “小儿,休得放肆!”一名渡劫期大声呵斥道。 他声音充斥着强大的灵压,足够令元婴乃至合体期臣服,但对谢希夷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反而引起了他更大的笑声,“我放肆又怎么了?你们的阵法奈何不了我,我应当有放肆的资本罢?” 其他人没有说话。 战狂澜道:“将昊天镜归还,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这无疑是虚张声势,在场的所有渡劫期都不认为这个阵法能将谢希夷压制。 他太强了,他的强不是修为、体魄、功法,而是他周身源源不断的禁咒。 谢希夷道:“我拿走的东西,从没有归还的道理,想让我归还,就从我尸体上拿回去吧。” 他说完,觉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玩弄猎物本来是他的本性,此时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浑身黑雾蔓延开来,无视了阵法的壁垒,如水般溢出了阵法之外。 众修士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异象,一人惊慌失措之下,竟是化作一道流光逃跑。 如此阵法瞬间多了一个空缺。 修为最深厚的渡劫期无法,只能更改策略,“撤阵,一起攻击他,他不可能一直使用禁咒,绝对要付出什么,等他耗空便是我们截杀他的时候。” 阵型便彻底乱了。 无数裹挟着磅礴灵力的攻击攻向谢希夷,谢希夷竟是躲都不躲,只是身上的黑雾猛地一涨,化为两个巨大嵌套的符环疯狂旋转,将他护在其中。 旋转的符环产生巨大的屏障,将这澎湃的、足以毁灭山川河流的攻击一一返还。 三名渡劫期躲闪不及,因此陨落。 战狂澜怒吼道:“撤退,撤退!” 他再也说不了脸面之类的话了,谢希夷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三名渡劫期,太超过了。 但现在喊撤退也晚了,谢希夷不会允许他们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这片空间升起了数个黑色符环包裹的强大元魄,连战狂澜也折损在了此处。 * 万穹洲,世家和沧海宗,很快就发现了渡劫期和战狂澜的命灯熄灭破碎。 莫家族长沉默片刻,才对其他人道:“我想,是时候请诸位仙门的掌门过来一聚了。” 沧海宗长老对掌门道:“此次一战,损失了宗门重宝昊天镜和战狂澜,损失惨重,不若及时止损,明哲保身才好。” 掌门却道:“如此大恨,怎能轻易揭过,再不济,昊天镜起码要收回来。”语气又讥讽道:“那些世家的渡劫期再多,也不如仙门底蕴丰厚。” 望仙洲的清玄与太虚子,也得到了消息。 太虚子此时终于难掩惊恐失态,“师弟,这谢希夷竟然已经诛杀了这么多渡劫期,他、他一定会重新找上我们的。” 清玄微微蹙眉,道:“师兄,冷静。我当初立即通知万穹洲,便是想着将谢希夷的存在立于万穹洲世家面前。他们斗他们的,我们只要隔岸观火便够了。” 清玄在太虚子大败而归的那一刻便知道,谢希夷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事情了,所以他立即联络了万穹洲,将这个烫手山芋抛了出去。 他做的决策又急又快,但现在看,无疑是正确的,因为能瞬杀十位渡劫期还游刃有余的谢希夷,绝非是他们能够杀死的存在。 万穹洲世家看不上他们,反倒令他们能理直气壮地躲在他们身后,看他们龙争虎斗。 清玄很理智地道:“谢希夷会用禁咒,但禁咒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总要付出些什么。万穹洲诸多仙门出手,他绝无生还可能。” 清玄一直极懂取舍,这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战斗,他就真的能做到不去沾手。 他无谓于能否在谢希夷面前争回那口气,他与谢希夷的斗争在五百年前罗珀禅门那里就已经结束,他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 谢希夷搜完了这些元魄的记忆,终于知道了谢家人的情况。 他觉得自己真的挺平静的,但越平静,他心里越有什么东西在烧。 血脉共鸣,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东西。 他骨玉一般冷白的五指拢住了一枚强大的元魄,元魄发出凄厉的惨叫,伴随这惨叫的是滋滋的声音。 不出半炷香,这还差一步就能飞升仙界的渡劫期元魄,就在谢希夷手里化为了一缕青烟,彻底的魂飞魄散。 谢希夷声音悦耳地低笑起来,“如此不堪一击。” “玄寂师兄!”池愉的声音遥遥地传来。 谢希夷一顿,黑雾猛地一涨,将他包裹起来,一息工夫不到,他消失在了原地。 第139章 玄寂师兄在复苏 清玄止住伤口,抵挡池愉的攻势还算游刃有余,只是,他十分不解,“龙师弟,为何?我想,我并没有得罪于你。” 池愉并不回答,他一心想杀清玄,专注力集中于这一点,以至于他向来缺少的杀气,在此刻涌现——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手中的幻电契合度越来越高,隐隐有了些许人剑合一的架势,心之所向,剑之所至,一往无前,势如破竹。 清玄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他祭出本命法剑,只守不攻,清冷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万分的真诚恳切,他轻声道:“龙师弟,你要杀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连为自己辩驳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也不会甘心。” “哦?”池愉攻势略缓和了几分,“你若要这么说,我要问你,五百年前在天罡秘境之中,我被人伏击,是不是你的手笔?” 清玄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道:“龙师弟,我想你误会了,我当时修为不过筑基期,如何能分神伏击你?而且我心悦于你,又怎会伤害你?” 池愉笑道:“你以为我是个糊涂蛋,连英雄救美这种昏招都不知道吗?” 清玄叹息道:“龙师弟,就算是我想对你英雄救美,你也不至于想要杀我罢?” 池愉道:“小球,也是你下的手。” 清玄眼睛微微眯起,他忽地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得到信报,谢希夷身边一直有个炼气期修士,而巫云苏便是掳走了那个炼气期修士后便叛出了玄霄仙宗。 “……是你?”清玄低声道。 若是如此,龙傲天早就与谢希夷汇合了。 而谢希夷没有任何记忆。 清玄再次抵挡下池愉的攻击,声音放轻了几分,“我想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误会,给我一个澄清的机会,可以吗?” 池愉没有回答,而清玄倒是非常耐心,一直劝解他,并时不时地展露自己对池愉的心意。 池愉只觉得恶心——他倒不是反感同性恋,他真觉得清玄的做派令人恶心,若是心悦他,又怎会自导自演对他出手,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这就是他的喜欢,那实在是太廉价了。 不过,他面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迟疑与心软。 如此,便令清玄看到了某种希望,他试图与池愉再说些什么,忽然,他胸口剧痛,口中喷出大量的鲜血出来。 池愉收住了攻势,姿态轻盈地后撤,与他拉开了距离,笑容粲然道:“终于毒发了。” 清玄有些惊愕地道:“你给我下毒?” 池愉泰然自若地道:“没办法,你境界高出我太多,我想要杀你,只能用上毒——这是我在拍卖行买的北荒境海中妖兽的毒囊,足够令一个渡劫期修士麻痹。你运用灵力越多,这毒素就越往你四肢百骸中蔓延。” 清玄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池愉道:“我说过了,成王败寇,你想杀我,请便。” 清玄立即取出解毒丹丸服用,池愉道:“没用,解药只能是那妖兽的血肉。” 清玄眸光凌冽,此刻是真动了杀心,他轻声道:“我是真心想补偿你,照顾你,与你共享玄霄仙宗,你却如此待我。” 清玄修为高深,流露出丁点杀意,都足以令周遭灵压弥漫。 池愉无法避免地生出了生理性的恐惧,但面上的笑容却格外肆意,“你看,我只是对你下了毒,还未真正地危及你的性命,你便对我起了杀心。清玄师兄,你还能说你的心悦拿得出手吗?” “清玄师兄,何必装得如此深情,其实,归根究底,你最爱的不过是深情专一的自己,太可笑了,清玄师兄。” 池愉一直在清玄的雷点上蹦迪,清玄清冷自持的面孔终于有些稳不住了,“够了,闭嘴!”他声音携带着灵压,震得池愉口鼻淌出了热血。 池愉满不在乎地伸手揩去口鼻的血迹,轻轻地笑道:“这就是你的心悦吗?一旦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就让我流血受伤。你的心悦真的太廉价了,比不上玄寂师兄一分一毫。” 清玄捂着胸口,眸光闪烁着惊人的杀意,手执法剑朝池愉攻去。 池愉举剑抵挡,数十招便落败下来,被清玄一剑抵住了脖颈,“你空有元婴修为,于剑一道到底还是太稚嫩了,如此水平,也想杀我么?” 池愉笑道:“你如此运用灵力,毒素只会流淌得更快,不用我再出手,你也会死。” 清玄的手的确开始抖了起来,但他面不改色地道:“我就算身死,元魄还能重新投胎或者夺舍,你只身前来,并非没有身死道消的风险。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你做到如此程度?” 池愉说:“有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清玄师兄,你话太多了。” 清玄目光落到池愉脸上。 这五百年里,他喜欢的人的的确确只有龙师弟,他对他心存愧疚并不掺假,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给予他无尽的修炼资源,与他携手一同飞升仙界。 如此喜欢,经过五百年都不曾褪色,再见到他,依然觉得心中动容,难以遏制。 可他,却处处挑衅他,将他的真心踩在脚底。 这样的龙师弟,真的值得他喜欢吗? 清玄语气清冷道:“龙师弟,纵使你如此待我,我也依旧心悦你。你现在不过是被玄寂污染教坏罢了,我会纠正你。” 他会杀了龙师弟,再将他的元魄放到没有灵根的凡人体内,他便只能依附他而生,届时,这张嘴,总能说些他爱听的话罢。 如此想道,清玄手腕微微用力,法剑发出夺目的光芒,即将将池愉的头颅斩下—— 就在剑意触碰到池愉皮肤的一瞬间,池愉舌根发烫,禁咒瞬间发动,清玄反应极快,一息不到的工夫便退至远处。 然而黑色的符文禁咒复刻裹挟着他方才的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下了清玄的头颅。 清玄一只手接住了自己的头颅,重新放到脖颈上,很快他的脑袋便与身体连接恢复在了一起,他刚要说话,一道禁咒又朝他袭来。 清玄的头颅再次被斩下。 清玄:“……” 池愉笑了起来,“禁咒是很死板的,你对我的攻击能够致死,所以它的运行逻辑就是你也得死。” 清玄清冷俊秀的脸庞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有些许恼意,也有忌惮,声音倒依然冷静,“你杀不了我。” 池愉道:“我是杀不了你,但你身体里的毒迟早能杀死你。” 清玄终于明白今日他是有备而来,如此处心积虑,当真令他刮目相看。 禁咒源源不断地从池愉身上滋生出来,完全复刻了他攻击池愉的灵力,清玄用法剑是无法抵挡的,因为禁咒会穿透他的灵力、法剑,直接切割在他的身体上。 如此高效、且没有任何破绽的攻击,反倒令清玄在数个回合之间明白了谢希夷的禁咒机制—— 每一次禁咒的攻击,他的灵力、根骨、资质、寿元、甚至气运,都因为每一次的攻击而减少。 谢希夷的禁咒使用居然不克扣使用者,而是克扣被攻击者! 清玄在发现这一点后,立即明白了为什么谢希夷能够杀死那么多元婴与渡劫期,原来这就是他禁咒的秘密。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清玄当机立断,不再抵抗,将命门放开,主动迎上攻击,令自己的身躯立刻身死,随后便以迅雷之势元魄出窍,往外逃逸。 池愉立即追上,伸手要抓,清玄元魄一阵灵压袭来,使得池愉僵直在了原地。 就这一瞬间的僵直,池愉失去了机会。 不过,他的修为开始蹭蹭地往上涨,大概是越往上,禁咒能吸取的修为就越少,池愉杀了清玄,修为也不过往上涨了五个小境界,如今他元婴五层。 他听到洞府外已经隐隐传来了声音,他立马收了清玄的尸身,转身就跑。 他跑得很快,或者说,玄霄仙宗此时本来就已经有些乱象,因此并没有太多人来追他。 因此池愉轻松地将玄霄仙宗的追兵摆脱。 没有擒住清玄的元魄,令他分外可惜,但这也在他意料之中。 池愉脸上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虽然最后是借助了玄寂师兄禁咒的力量,但这也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杀戮。 他迈出了这一步,剑意也终于沾染上了纯粹的杀意,宛如开刃一般,得到了极大的进步。 玄寂师兄,我没有让你失望。 他拿出幻电,清洗掉它身上残留的毒素,最后打开了系统面板,想要看玄寂师兄在万穹洲何处。 只是这一看不要紧,他竟然看见了属于谢希夷的坐标,跟他的坐标重合在了一处。 池愉:“……” 他瞳孔地震,随即,心中涌出无限的欢欣。 他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生怕将人吓跑。 池愉若无其事地关掉系统面板,自言自语道:“玄寂师兄,我没有让你失望,我一个人将清玄杀了——虽然借助了你的力量,不过,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所以,严格来说,就是我将他杀了。” 耳边吹来一阵温暖的风,像是在肯定他说的话。 池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已经察觉到了,属于玄寂师兄的记忆在复苏。 玄寂师兄,即将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狗鱼:终于又被师兄阴暗陪同了,开心 11:禁咒动了,过来看看 第140章 清玄想让我做他道侣 万穹洲。 谢希夷再次踏入这片土地,血脉之中的嗡鸣明显加重了许多。 谢希夷伸手按住一只耳朵,一道道声音依旧轻柔地从他涌到脑部的血液里发出声音,叫着:大哥哥、殿下…… 谢希夷觉得这些声音十分聒噪,但又无法遏制地产生了愤怒。 他搜刮了战狂澜等人的元魄,知道了许多事情,由此产生了愤怒嗔恨,令他心绪无法平静。 这不是属于他的情绪,魔心所掌控的谢希夷分明知晓,但记忆伴随着情感涌现,令他一向简单的脑子变得复杂起来。 魔心无法处理除了杀戮、破坏、毁灭、交、配欲望等以外的情绪,而血脉、记忆的桎梏令他不得不去处理这种情绪。 谢希夷混乱地思考,究竟是拿哪个世家开刀的时候,他感受到池愉身上的禁咒被触发了。 是钩吻禁咒。 即使是由魔心主导的谢希夷,自诩很有格调,所有他创造的禁咒,他都赋予了独一无二的名称,当然,绝大部分的禁咒都被他用以杀戮、破坏。 极少部分的保护类禁咒,几乎全都用在了池愉身上。 但就算是保护类型的禁咒,他也绝不给一个好听无害的名称,就非得用剧毒之物的钩吻来称呼。 当然,这样的小心思,没有任何人知晓,连谢希夷经历了几次失忆,都忘记了初衷。 不过,他的确对自己所创造的每一个禁咒都铭记于心——没有谁不会知道自己手脚的细节。 现在魔心所掌控的谢希夷,在大脑还未完全转动之前,在意识到池愉身上的钩吻禁咒被触发,他的理智情感都还未涌现,身上的黑雾便猛地一涨,将他包裹,瞬息之间到达了池愉身边,并且隐匿了身形。 “禁咒是很死板的,你对我的攻击能够致死,所以它的运行逻辑就是你也得死。”池愉的笑声很好听地响起。 谢希夷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扬起的笑脸,唇红齿白,神采飞扬。 他心想,他胆子倒是很大,元婴期竟然敢与大乘期大圆满对峙。 就算身上有他的禁咒,但若是对方不杀他,只是软禁他呢? 谢希夷看着清玄的元魄遁走,下意识地伸手要抓,但又顿住了—— 这是池愉的猎物。 谢希夷跟着池愉离开玄霄仙宗。 又看着他嘀嘀咕咕,谢希夷忍不住磨了磨牙,几乎想显出身形将他抱在怀里,吓他一跳。 想到此处,谢希夷唇角翘了起来。 然而,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小儿科了。 像孩童一般——这玄寂的记忆,的确还是十来岁的时候。 谢希夷意识到自己已经越来越受玄寂记忆的影响,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而池愉时不时地打开系统面板,最后一次打开,就发现谢希夷又不见了。 池愉:“……” 好吧,短暂地视奸了一下他是吧。 池愉飞到了一个空旷的地带,将清玄的尸身拿了出来,准备就地掩埋。 但一拿出来,他就发现清玄的尸身在溃烂。 池愉愣住了,他蹲在清玄的尸身面前,动用了破妄神通,很快就抓到了几条飘溢出来的细线。 一段记忆涌入了他脑海之中。 “玄寂师兄,你莫非是想将我炼制成魂灯?” “区区魂灯,怎能解恨。这种时候,禁咒便派上了用场。” “什么禁咒?” “禁咒都不知道?真低贱啊,也对,你们这些散修,终其一生都接触不了这种东西。” …… “你的灵境里透出了恐惧的味道,太好了,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这是我给予你的刑期,五百年后,我会来收割你的性命。” …… 池愉感觉到手上一片温热的湿润,他恍然回神,才发觉是自己的眼睛不听使唤,一直在流眼泪。 玄寂师兄,玄寂师兄,你当时一定很痛苦吧? 五百年前,你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池愉心里一阵悸痛,他伸手抓住了胸口。 明明是清玄的视角,他却能切身体会到玄寂师兄当时的痛苦。 他感到愧疚,愧疚于将玄寂师兄抛在了五百年前,让他独自面对那种滔天的空寂;愧疚于玄寂师兄以为他死了为他揪心痛苦,而他只是陷入了另一个天罡秘境,并且彷佛若无其事地跟另一个玄寂师兄相处了数日。 池愉又感到万分的难过,难过于无法立即与玄寂师兄对话。 而他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谢希夷,同样感受到了心脏的悸痛。 这股悸痛带来了更加灼热的热流,将他四肢百骸的经脉都融化了。 如此剧痛,谢希夷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沉醉于池愉所给他带来的这种疼痛之中。 但唯独这次心脏的悸痛,令谢希夷心中涌出了些许无法言喻的情绪,令他再次回到了池愉身边。 “……你在做什么?”他悦耳的声线在池愉耳边炸起。 池愉吓了一跳,扭头去看,看见了谢希夷放大的黑色面具,真的跟鬼一样,“……玄寂师兄,我才要问你在做什么?你是想吓死我吗??” 谢希夷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你分了一半心脏给我,请你也好好爱护你剩下的半颗心脏,它影响到我了。” “什么?”池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怎么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谢希夷道:“我说,你影响到了我。” 池愉终于明白了过来,“你居然会受影响吗?” 谢希夷看见了他身侧的、正在溃烂的清玄肉身,“雾都禁咒,你哪儿来的?” 池愉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还是回答道:“不是我对他用的,是玄寂师兄你对他用的禁咒。——这个禁咒有什么效果吗?” 说到这个,谢希夷发出了真心实意的愉悦笑声,“我给它取名叫雾都,雾这种东西,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只要用了,体魄修为都会溃散,元魄也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无论更换多少躯壳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兴致勃勃地说:“身体只是牢笼,而道心、心境会在持久的折磨中溃败。小鱼啊,你说,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禁咒,在这个禁咒之下,再庄重自持的仙君、大能,都会沦落为终日惶惶的败犬。” 池愉:“……” 他看清玄也没有很惶惶。 他脸色不禁凝重起来,他再一次意识到了清玄到底有多可怕。 在身体修为、元魄的巨大折磨之中,在经久不衰的剧痛溃败,与前途尽毁的绝望未来之中,他竟然依然能那么若无其事。 池愉在不知道清玄中了如此禁咒之前,他根本没有看出来清玄背负着如此巨大的debuff。 池愉忍不住问道:“玄寂师兄,你刚刚不是在吗?为什么不把清玄的元魄抓住?” “……”谢希夷声音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池愉直接戳破他道:“别装了,刚才禁咒触发的时候,你分明过来观战了。” 谢希夷:“……” 他声音里的笑音尽数消失,有几分冷冰冰地说:“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池愉道:?? 池愉不欲与他争辩,又说:“他是你的囚徒,但是我已经杀了他一次了,接下来,你要把他彻底杀死才行。” 谢希夷又笑了起来,“你是在求我吗?” 池愉不禁扶住额头,“是的,玄寂……不对——夫君,小鱼是在求你。” 谢希夷慢悠悠地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为夫没有不听从你的理由。” 谢希夷宽大的袖子里细细的黑色符文锁链蜿蜒爬出,正要爬上清玄尸身,被谢希夷伸脚踹了一脚,再恍然察觉到什么,隔了一段距离如蛇射出毒液一般,吐出了一枚禁咒。 禁咒如水液一般融入了清玄的尸身之中。 池愉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禁咒?” 谢希夷道:“没取名字,效果是可以加强雾都的效果。” 他笑了起来,“他不能再更换肉身,他将永远保持元魄的状态,无法投胎、无法夺舍。” 谢希夷伸出骨玉一般的五指,在空中轻轻揉捏,清玄溃烂的肉身便极速缩小,最终凝结成一个稻草人偶。 “凡间有一种厌胜之术,其一就是用这种小人,在它身上扎针诅咒他人。” “他不怕痛。”池愉说,“他的耐力远超常人,而且意志力、韧性都非常强——玄寂师兄,你不要玩了,直接杀了他吧。” 谢希夷笑吟吟道:“为什么?正因为如此,才更好玩。” 池愉:“这个清玄心悦于我,想让我做他道侣。” “……”谢希夷语气冷了下来,“他活得够长了。” 说罢,五指猛地并拢,那个稻草人偶被他捏在手里,没有黑雾的隔绝,人偶立即碎成了齑粉。 * 另一边,清玄回到了仙盟,用上了自己备用的躯壳。 躯壳选用的与他自身的长相气质极为相似,但终究不是他。 太虚子察觉到他洞府结界被触动,飞过来查看,看见清玄,愣了一下,“师弟你,怎么回事?” 清玄不欲与他说他被龙师弟杀死一事,只是换回自己的衣服,对太虚子道:“肉、身溃烂了。” 太虚子可惜道:“撑了五百年,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么?无妨,你这具身躯修为也有筑基期,有玉髓辅助,总能赶上进度,回到原有的境界。” 清玄情绪不高,他依旧想着龙师弟。 元魄里的禁咒带给他的剧痛他到如今已经习惯了,并不能让他在脸上产生任何波动。 第141章 大哥不是来救我的吗 清玄死了,这让太虚子久久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虽然他为师兄,清玄为师弟,但他心知肚明,他能有如今的一切,全都是清玄的谋划与付出。 修士亲情缘份都格外浅薄,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太虚子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但他也知道谁对他好。 清玄死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惨烈,又在临死前提起了玄寂的禁咒,太虚子立即知道杀了他的人是谁。 他心中愤怒至极,但,也同样恐慌害怕。 他立即传讯给了浮沢。 他们已经有几百年没见面了,浮沢只服清玄,与他关系倒十分稀松平常。 浮沢修为到现在也不过大乘期,他之前的邪修路子与他的元魄有损,即使用着莲池的躯壳,也很害怕天劫,反而修行速度没有那么快。 浮沢知道清玄身陨后,大为震惊,“清玄真的死了?怎么会?他明明那么聪敏,难道就没有留后手?” 太虚子道:“没有,他身陨得太突然了。” 太虚子说到此处,竟有一瞬间的茫然。 清玄是他的师弟没错,但他从未照看过他,从宗门破灭,沦为散修,又进入自在洲罗珀,到如今的成就地位,都是清玄一路引领他,帮助他,给了他的无尽的荣耀。 于他而言,清玄似父似母似兄似师,没了清玄,太虚子脑子竟一片空白,不知何去何从。 即使想为清玄报仇,也因为心中的忌惮与恐惧,而迈不出那一步。 在这一瞬,他身为渡劫期大能,竟然感到十分的无措。 而浮沢就更糟糕了,“清玄都死了,他那么聪明都死了,你难道还想为他报仇吗?” 太虚子立即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你受尽了好处,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仙门长老,现在我师弟身陨,你竟想全身而退吗?” 浮沢心平气和地道:“这修真界的法则便是如此,弱肉强食,虽然清玄身陨我很痛心,但我知道我几斤几两,我无法为他报仇。你不知道现在万穹洲派出去的十个渡劫期都已经陨落了,我不过大乘期,我能做什么?原秋老弟,我劝你看开点吧,最后跑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太虚子说:“不可能,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仙盟与玄霄仙宗,我怎能弃之不顾?” 浮沢直接了当地结束了通讯。 太虚子气得摔了玉符。 他早该想到的,浮沢当初的同伴被玄寂杀了,他直接逃跑,明哲保身,完全没有要为他报仇的想法。现在清玄身陨,他自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所以当初为什么清玄要帮他坐稳仙门长老之位,完全不值得! 太虚子想到清玄身陨,恨得牙痒痒,他招来仙盟弟子,将龙傲天的留影石画像传下,发出了高大100块极品灵石的悬赏令。 他杀不了玄寂,难道还做不到将那个龙傲天抓来为师弟陪葬么? 他又想起清玄临死前对他说的话,赶紧又给万穹洲世家发去了讯息。 * “玄寂师兄——”池愉看见谢希夷身上黑雾猛地一涨,便疑心他要跑,赶紧叫了他一声。 “有事?”谢希夷身上的黑雾缓了缓,黑色的面具撇向他,语气轻柔地问道。 “你去哪儿?”池愉问。 “明知故问。”谢希夷留下这么一句,就消失了。 池愉:“……” 怎么就明知故问了,他真不知道啊。 池愉这样想着,打开了系统面板,看见谢希夷的坐标几乎是一瞬间,便到达了万穹洲的地界。 “禁咒,真的很好用啊。”池愉忍不住感慨道。 要是能在现实用,做运输贸易应该很赚钱吧。 * “公主,神奉日到了。”婢女开口道。 谢清宁挑眉,笑吟吟道:“提前了?” “不,是增加了。”婢女眼中透露出一丝愤恨。 谢清宁道:“我知道了。” 她在妆奁面前坐下,婢女上前为她梳妆,此刻,她终究忍不住,低声问道:“公主,这究竟是为何?” “因为他们惧怕——”谢清宁还未说完,婢女就打断了她,“清宁姐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清宁道:“顺应它,反而还有一线生机,若反抗到底,我们一族的命运便是灭亡。” “它?” 谢清宁道:“快为我梳妆罢。” 婢女只能咽下满腔的不解与愤怒,为谢清宁梳好了长发。 神奉日,说得好听,不过是对谢氏一族抽血挖骨的暴戾血腥行径。 修为一旦到了元婴,失去的血肉半年有余便能再生。而根骨——就得在挖根骨时留下一截,辅以特殊昂贵的材质,才能让根骨堪堪长出。 这种惨无人道的钻研,自然是清玄的手笔,他的苦心孤诣,令谢氏一族的人像蔬果灵植,采去一茬,来年又能收割一笔。但谢氏子弟体魄与心境上的痛苦,谁在乎呢。 谢清宁身为谢氏主脉,大夏皇族,身上的神血总比其他人要浓郁几分,因此根骨长得很快。 不过,因为谢氏的团结与沉默,清玄到死都不知道不止是谢希夷会禁咒,其实谢氏一族所有子弟都会禁咒。 甚至他们能长出一茬一茬的根骨,也是源于体内的神血。 这种异常,清玄都未发现,一贯享受优越资源修炼的万穹洲世家子弟,更不可能发觉。 谢清宁出了门,莫家的子弟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见着了人,一个弟子撇撇嘴道:“穿得这么好看给谁看呢,左右放血挖骨,瞎讲究。” “不过是待宰牲畜罢了,因着有几分美貌,得了永明师兄的青睐,就摆起架子了。” “喂,你跟永明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婢女怒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一个弟子的巴掌就重重地扇了过去,将她扇飞了出去,“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了?” “永新师弟,你也太心狠了,这婢女美貌如花,将脸打烂了让她如何见人啊?” “怕什么,总归这些人肉糙皮实,打不死。” 谢清宁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面无表情地说:“走吧,耽误了时辰,你们担不起责任。” “呵呵,你在教我们做事?你已经不是那什么大夏的公主了,说得好听点你是肉人参,说得难听点,你就是牲畜,谁来都能踩一脚,摆清你的位置。”一名弟子一边笑着,一边伸手,要过来摸谢清宁的脸。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子御剑而来,声音洪亮地传来,“你们做什么?” 那弟子一惊,立即收回手,“永明师兄,你怎么来了?” 那名叫永明的男子收了剑,脸上一派威严,“我难道不能来吗?若我不来,不知道你们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永明大步朝谢清宁走来,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语气温和地说:“清宁,我送你去罢。” 谢清宁看了他们一眼,永明立即明了,“他们欺负你了?” 谢清宁道:“他们打了我的婢女。” 永明:“谁?” 谢清宁指了一人,那弟子脸色大变,永明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举起拳头,用上了灵力,重重地给了他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 又走回谢清宁面前,“清宁,你可满意?” 谢清宁微微一笑,金眸璀璨,“自是……满意。” 永明看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谢清宁随他踏上飞剑,永明在她耳边道:“清宁,那件事你答应得怎么样了?” 谢清宁:“哪件事?” 永明道:“当我的侍妾。” 谢清宁轻轻笑了起来,“这件事啊……我想,近期我就能给你答案了。” 永明眼睛一亮,“当真?” 谢清宁道:“自然是真的。” 永明感动道:“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成了我的侍妾,我会请父亲下令,减少你的神奉日。” 谢清宁笑着,眼皮垂下,遮掩了金眸中浮动的杀意。 等她到了祭台,恰巧碰到了谢柏安,他刚被剜了骨,脸色惨白如纸,但看见她,还是露出笑来,“公主殿下。” 谢清宁道:“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谢柏安道:“你已经不是大夏的公主,但你仍然是臣下的公主。” 永明见不得他们俩说话,插嘴道:“清宁,该你上去了。” 谢清宁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而是与谢柏安传音道:“快到时候了,且再忍耐忍耐。” 谢柏安轻笑道:“公主,不用担心我。” 他看着她,五百年时光蹉跎,从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公主殿下,到如今,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欣慰啊。 谢清宁走上了祭台,被两名弟子戴上了玉琢,控制了双手。 一名修士手执血迹斑斑的弯刀,勾住她的衣领,就要划破她后背的衣裙时,一片黑雾悄无声息地弥漫过来。 这偌大的大殿,瞬间变得阴寒可怖。 “怎的突然变冷了?” “好冷。” “那是什么?” “黑色的雾气?” “等等——” 有人意识到了什么,还不等说出答案,那名执行的修士碎成了无数块。 “敌袭!是敌袭!” “是那个鬼面修士!” 鬼面修士在万穹洲流传的并不广,也无威名,但世家是知道内幕的。 毕竟十个渡劫期是他们世家的渡劫期。 十个渡劫期身死,本就引得很多世家心中惴惴不安,又极有危机感,才慌不择路地在上一茬剜骨还未修养好的时期里再次剜骨来提升实力。 谁承想,鬼面修士竟然到了万穹洲! 第142章 被围剿 在上次分别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多月,这个期间,池愉没能见上谢希夷一面。 对于这点,池愉心中其实也有了些许预感,因此,近乡情怯。 这一天,他落地,进了一座修士城,发现整个城池的修士情绪都有些焦躁不安。等进了一家酒楼,当了一会儿听客,明白过来怎么个回事了。 原来是万穹洲乱了。 “那鬼面修士……不,是那个叫玄寂的,原是自在洲罗珀禅门的弟子,被阿耨多罗佛门钦定为下一任佛子,结果五百年前在禅门大闹叛逃,五百年后,又为祸天下,与魔修无异。万穹洲世家又折损了数十个大能,便将自在洲拉扯进来,要求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清理门户。” “这是阿耨多罗佛门该做的,佛子堕魔,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这么说,但是阿耨多罗佛门拒绝了,并且声明此事他们自在洲绝不掺和,要万穹洲自行解决。” “这……这么不负责任?这可是他们佛门出来的魔头,自在洲如此做派,真令人不耻。” “万穹洲虽然平时高高在上,但魔界、九幽异动,他们都会顶上前去,护卫苍生为己任,真是吾辈楷模。” 池愉听到这里,血压就往上涌了。 什么护卫苍生为己任,这分明是对一个家族敲髓吸血还不够,连玄寂师兄这个漏网之鱼都不放过! 池愉受不了了,这万穹洲也太美了,资源吃到了,名声也拿到了,苦主没了全家,又没了名声,成了昊元界知名魔头——虽然的确很魔头,但玄寂师兄也是有苦衷的啊!!! 池愉忍不住拿出了玉符低头看了看。 五百年时光变迁,通讯玉符也算是大面积流行开了。因为本身价格就很低廉,就算流到东镜洲、望仙洲、蛮荒之地,价格也高不到哪儿去。 池愉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当初毁掉半边酒楼之后,所有店家都拒绝他入住的光速是为何,原来他们真有群啊。 哎,桫椤七叶欠了他五百年的分成,不知道还给不给。 收回思绪,池愉先按捺下自己的想法,喊了一声店小二。 这清亮的嗓音引来了在场修士的注意,池愉也没当回事。 但周遭忽然的安静,还是让他多了几分警觉,他环顾四周,上下两层的食客的目光都向他投来,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面色有异,似乎是在用神识传音交流。 店小二笑着跑过来,“请问客人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眸光里透出几分惊讶。 池愉立即站起来,一句话不说翻窗而逃。 “追!”不知道有谁开口,所有的人如蜂般跟着池愉冲了出去。 池愉反应速度已经算得上非常快了,但他晋升元婴并不久,修为颇有几分空中阁楼的意味,所以和真元婴对上,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城池有大能坐镇,并不允许斗殴和杀戮,但这个原则很宽泛,也很弹性,再加上那诱人的悬赏赏金,不少“官方”的人都偷偷脱下了巡逻队的队服,加入了追捕的队伍之中。 修士们的法宝层出不穷,池愉拐进一个小巷子,用上了改变面容身形的法器,但一出门就被可怖的威压锁定上了。 “小子,想靠更改面容身形逃跑,想得未免过于天真了,但凡修一些特殊的术法,都能勘破你的真身!”一名中年男修“桀桀桀”地笑着,举剑朝池愉攻来。 池愉唤出幻电,抬手抵挡,他元婴灵力澎湃,术法却少得可怜,最拿得出手的便是他那一身由玄寂教导出来的剑技,刚猛无比,连缺乏的杀气也在杀清玄的时候涌现而出,因此显得极为圆满通融。 那中年男修竟一时不敌,毕竟是散修,就算修为与池愉相当,修炼资源也很难跟上池愉,因此在这卓越的剑技下,落了下风。 池愉抓住那一刹那的机会,将那中年男修一剑枭首,飞上天的头颅更是被他用剑意搅得粉碎! 中年男修一死,池愉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流光像城池外飞去。 他知道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观摩他们这场战斗,他虽然极少与这些修士正面对上过,但是他看了小说,知道修真界这些人打架是什么德性———— 阴的阴,狠的狠,苟的苟,捡漏王的捡漏王,杀人越货的杀人越货,黑吃黑的黑吃黑…… 没有一个好相与!也没有一个好对付! 但凡他流露出丝毫的软弱之态,不去击杀中年男修,等待他的就会是蜂拥而至,分而食之! 池愉逃跑的速度已经是极快,但盯上他的修士就像是顶级掠食者,一个比一个气场强大气势迫人。 池愉回头一看,无数的光点紧紧地跟在他几丈之外的距离,甚至有几个已经快超过他了。 不行,这样下去,他会被围剿。 池愉抿唇,脑子飞快转动—— 秘境很好用,但是只有城池的模样才能将这些修士吸引过来。 不过,这些修士修为都太高了,将凡人视为蝼蚁,他若是用城池来诱敌,那里面的凡人也会有危险。 所以,不能用秘境。 池愉神识进入须弥戒中,在须弥戒之中搜寻能用的法器。 法器用时方恨少,术法用时方恨少,池愉到切实实战,才发现自己的攻击手段少得可怜。 池愉只能提速,继续逃跑。 灵力即将耗尽,就吃培元丹,丹药他多得是。 然而他想错了一件事,其他修士也会通知亲朋好友,因此不多时,他就被包抄了。 池愉停下,那些光点也跟着停下,一个个显出了人形,从精神面貌就能看出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散修。散修普遍显露的外貌比较老成年纪大,因为金丹修成的晚,呈现出来的岁数自然也会大许多,元婴倒是能重塑肉身外貌,但需要花很多灵力,晋升元婴都是堪堪好的事情,又哪有多余的灵力重塑肉身。 而小部分便是仙盟修士,穿着仙盟统一的制服,甚至有几个池愉还有点眼熟,原来是之前混进去仙盟的时候见过的。 在围殴池愉之前,这些修真界的修士来了一套惯有的叫阵,“龙傲天,你现在已经被仙盟通缉,现在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还能留你一条命在。” 池愉笑了起来,声音清亮地道:“既然这么多人认识我,想必是仙盟开了悬赏吧?而且数目绝对不小———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这悬赏灵石该怎么分呢?” 这话一出,所有修士都不禁面面相觑,这点他们倒是没有想到。 池愉带着几分蛊惑地道:“诸位大多都是散修吧,散修修炼格外不易,这么多人,就算悬赏灵石数目极大,也不够在场所有人分的,若是能独揽悬赏,想必足够修炼到大乘期了罢?” “小子,你休要挑拨离间!悬赏灵石有100颗极品灵石,就算平分,这里的每一个人也能分到几百颗中品灵石。” “可是,能独享,又何必平分?”池愉语气诚恳地道:“不瞒各位,我虽然修为是元婴五层,但骨龄不过18岁,我有如此修为,都是因为接受了别的修士的修为灌顶,如此拔苗助长,境界自然不稳,也只有一身剑术拿得出手。诸位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如临大敌?” “骨龄18?”有修士疑惑,随即有人用了特殊的功法,探查出池愉的确十八岁,“竟是真的,他真的是十八岁!” “什么?十八岁元婴期?” “怎的从未听闻有什么修为灌顶之法?” “想来是那些修仙世家的秘法吧。” 散修一贯有些看不起世家子弟,觉得他们只是占了投胎的便宜,不如他们在尸山血海打拼过来的勇猛与刚强。 因此在发觉池愉的确骨龄18岁后,对他的轻蔑就涌了上来。 有聪明人的知道这是池愉在挑拨离间,但修炼资源于这些散修而言,的确是重中之重,能独享,又何必于其他人分享? 因此人心浮动,又被池愉三言两语一个刺激,这些散修竟是开始内斗了。 仙盟弟子都傻眼了,他们试图稳住他们,却反手被刺了一剑。仙盟弟子哪能忍,也拿着剑冲了进去。 饶是如此,还有一些人想趁机收割池愉。 池愉敏锐地感知背后的杀意,立即提起幻电反身格挡—— 他反应速度已经极快,但偷袭者很机敏地变化了数道攻击,池愉应对不够及时,一道剑气直接攻向他的心口。 如此,禁咒瞬间发动,黑色的符文如潮水般涌出,攻击被化解,甚至被符文复制了同一招攻击,刺穿了敌袭者心脏。 然而池愉没有松一口气,他一直积极应敌,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一旦禁咒被触动,谢希夷一定会知道。 而他们终将会见面。 他的预感如此强烈,这次,一定是他的玄寂师兄。 池愉的心脏鼓动起来,耳里出现了宛如电视机闪屏般的噪点,手里的幻电轻轻地嗡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池愉捏紧了幻电,时间流速似乎都变得极慢极慢,他那双金瞳中出现了一片黑雾—— 黑雾凭空出现,一反常态的浓郁,像是海上酝酿雷暴的乌云,阴森邪气又冰冷刺骨。 周遭的刀光剑影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黑雾所吸引,有人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恐惧与惊慌。 现在托了玉符的福,九洲绝大地方都知道鬼面修士的威名,而鬼面修士的标志武器就是这变化莫测的黑雾。 但依然有人不信邪,因为根据可靠消息,鬼面修士前不久还在被世家与零星的仙门围剿,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此处。 第143章 我才能继续爱慕你 池愉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虽然他觉得玄寂师兄一直念着他有点吓人,但同样,他也觉得心里窃喜。 这很不对了。 池愉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知道玄寂师兄爱慕他到现在,他内心里没有一丝反感,甚至—— 池愉停住了,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有些事情想得太明白,只会徒增烦恼。 他希望玄寂师兄回来后也能像之前那样隐藏自己的想法,他们明面仍能做一对关系匪浅的师兄弟。 他不能给玄寂师兄想要的。 过了几个时辰,池愉终于看到了黑色巨蛋中的谢希夷,变成了两个。 这是多么震撼的画面,即使画面在破妄神通下失去了很多色彩,也能清晰地看到由线条组成的人体分离出了另一个人体。 只不过,那颗微微发红的心脏从原来的躯壳之中到了新生的躯壳之中。 池愉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咔嚓”,黑色的巨蛋裂开了一条缝。 池愉看见了那其中的黑色线条蠕动了起来,明显是其中的人即将苏醒的征兆。 池愉不禁紧张了起来,思绪纷杂,喉咙发紧,难得地坐立不安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 玄寂师兄,他似乎叫了一声,但又能感觉到,他喉咙里没有发出声音。 如此纠结反复的情绪,令池愉觉得实在有几分好笑。 不过,到如今,他才有清晰地感知到近乡情怯究竟是何种情绪。 他关掉破妄神通,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一只手探出了缝隙之外,手指轻轻用力,将缝隙掰开,谢希夷的身影露了出来。 池愉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玄寂师兄。” 他看着他的眼神里暗含着某种浓烈的期待,以至于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瞳格外的波光潋滟……令人不愿让他失望。 谢希夷身上的黑雾攒动着将黑色的茧吞了进去,谢希夷黑色的长靴落到了地面上。 他依旧一身黑沉沉的衣袍,身材又格外高大,因此显得他浑身气势都格外迫人。 气氛彷佛凝固,池愉靠近了一步,嘴上喊道:“玄寂师兄……” 纵使谢希夷不说话,池愉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眼眶一红,金色的眼瞳浮出浅薄的水雾,他试图若无其事地笑,结果发现没成功,“……玄寂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谢希夷伸手,幻电嗡鸣着从池愉的手里脱离,飞到了他手中,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池愉。”谢希夷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似乎笑了起来,声音沾染了些许笑音,但这笑音和魔心主导的谢希夷又似乎有着明显的区别,“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他说着,对着池愉伸开了双手。 池愉心跳如擂鼓,“玄寂师兄?” “嗯?” “玄寂师兄!” “嗯。” 池愉再也忍不住,跑过去,伸手抱住了谢希夷的腰身。 黑雾萦绕在周围,将谢希夷的双手覆盖,如此,才能去触碰池愉的身体。 “池愉……”谢希夷低声地叫了一声。 “玄寂师兄,你都想起来了吗?”池愉在他怀里抬起脸来,问道。 谢希夷陷入了沉默之中。 “玄寂师兄,你怎么不说话?”池愉有些不安,金色的眼瞳闪动一下,发动了破妄神通。 谢希夷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最好,不要用。” 池愉视野一下子昏暗,他眨了眨眼,感受着眼皮上的冰冷阴寒触感,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沉寂了数十息,谢希夷终于开口说了话,他轻轻地笑起来,彷佛若无其事,“池愉,你可恨我?” 池愉怔了一下,说:“怎么会?我为什么要恨你?” 谢希夷道:“你很聪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池愉明白过来了,他笑了起来,“因为是玄寂师兄,所以我不恨。”他顿了顿,“玄寂师兄,我说过要渡你,我成功了。所以,玄寂师兄,你能为我骄傲吗?” 然而他不知道,他越如此若无其事,谢希夷就越心如刀绞。 是的,他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魔心都暂且被如此偏执的滂湃心潮给强行压了下去。 谢希夷不能容忍别人欺负池愉,即使这个人是他。 他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池愉身上的禁咒究竟是何人为他种下,诸多记忆涌现翻覆,令他思绪极其混乱。 但再混乱,他也知道,事情过去了,不等于不存在。 他伸手抬起池愉的下巴,隔着面具外观注视着池愉金色的眼瞳—— 谢希夷觉得有几分恍惚,拥有了池愉心脏之后,记忆重新涌现出来,魔心一扫而过认为并不如何重要的记忆,也被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因而知道池愉这双金瞳从何而来。 这双金瞳在他身上的时候并不如何出彩,但落在池愉身上,却相得益彰,显得如太阳一般明媚耀眼。 谢希夷道:“池愉,你能若无其事,我不能,我不能原谅我对你做的事情。但,死亡对于我来说,已是奢侈。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池愉用力地搂紧他的腰肢,大声说:“不需要,玄寂师兄,你不需要对我愧疚,你是为了我才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也想过问你,你可曾恨我?若你没有遇到我,你仍能做你的佛子——” “不,”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略有几分沙哑,“不可能,我不为了你,我也不会在罗珀禅门停留,这是宿命。” “——你若是没有遇到我,也不会触犯禁忌。” “我想,我触犯禁忌也是宿命,我终将走上这条路。池愉,你只是一只很小的蝴蝶,在宿命之弦上轻轻地煽动了一下翅膀,不必将我的堕落归结于你。反倒是我,我杀了你数次,若不是你身上有神异,早已身死道消。” 谢希夷伸手拨开池愉脸颊上粘着的发丝——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连与池愉触碰的机会都没有了。 黑色的雾气形成的手套能隔绝十之七八的触感,只能隐约从指尖里感受到池愉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真阳热气。 只是去无量秘境修行了十几年,竟天翻地覆到如此程度。 “玄寂师兄。”池愉用着格外认真的语气,开口道:“我觉得你不必介怀,你是不死之身,我同样也是,你并没有真正地杀死过我,所以不需要有负罪感。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若是你实在是想补偿我,那我想要让你做三件事。” 谢希夷看着他,“你说。” 池愉道:“第一件事,我想要你解决不能晋升的事情,努力修炼,飞升仙界。” “第二件事,我想要你想出拯救你家族的方法,让他们避免天道的迫害。” “第三件事,我想要你好好爱自己,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受伤,不要再死了。” 谢希夷轻轻地笑起来,心里却无比的痛楚,“这三件事,没有一件事是你让我为你做的,池愉。” 池愉弯起唇角,笑了起来,眼眸璀璨,神采飞扬,“玄寂师兄,你说过的,我有佛子之姿,既然得你如此盛夸,我自然要表里如一,名副其实。说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我在佛道之道上,怕是远超于你。 而玄寂师兄你身为前任准佛子,如此介怀于并没有造成惨重后果的事情,这就是着相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玄寂师兄你难道不懂吗?” 谢希夷当然懂,但他染了情毒,他爱慕池愉,伴随爱意滋生的是贪嗔痴,无限的偏执与执着,如此,佛性消减,入了迷障,却也甘之如饴。 因而记忆复苏,便如此耿耿于怀,无法自己,甚至戾气横生,想活刮了自己——— 但是不行,如此只会令池愉惶惶恐惧。 是了,谢希夷知道池愉对他有过恐惧。 这种恐惧即使是针对魔心,也令他无法接受,到如今,他深刻意识到,魔心是他,他也是魔心,他们本源一致。 他,谢希夷,有着谢氏一族血脉与自小修炼法塑造出来的温和高贵的面孔,但这都是表象。 抛去血脉与修炼法,他谢希夷,本质就是魔心那样的人! 魔心放大了他所有的欲念,从他活刮了东盛那次,他的本性才如此鲜明地凸显出来。 他的嗔恨欲念一旦激发,比谁都要深厚,如滔天巨浪,能毁灭一切———这就是他魔心的由来。 谢希夷不动声色地与从前那般与他开玩笑,“你的确有佛子之姿,但你并未去做佛子。” “因为我不想受戒,对不起玄寂师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有悟性,因为我很臭美,剃头发会很丑。”池愉笑着说。 他试图再说些什么,让谢希夷的注意力从赎罪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移开,但还没等他想到,谢希夷就开口道:“这三个要求,我不会为你做的,我希望你能换另外三个。” “……”池愉深吸了一口气,“玄寂师兄——” 谢希夷压低了声线,有那么几分阴森森地说:“你若是不换,这半颗心脏,我就还给你,你知道我能做到。” 池愉瞳孔地震,“玄寂师兄,你、你威胁我?” 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你被我威胁到了么?” 池愉:“……” 池愉说:“但是这样,我会很伤心的。玄寂师兄,你舍得让我伤心吗?” 谢希夷声音冷硬地说:“我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池愉,我要你接受对我惩戒,如此,我才能继续做你的玄寂师兄……” 池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心脏猛地一缩,他伸手要去捂住他的嘴,“玄寂师兄,别说!” 第144章 他也喜欢玄寂师兄 池愉被谢希夷几句话震在原地久久无法说话。 他心里突突的,不明白玄寂师兄之前一直隐藏在心里,这时候又为什么要说出来。 说出来,就预示着他要得到回应,要得到结果——玄寂师兄温和包容的表象之下,池愉能感觉到其中的尖锐与冷厉,他本质就是掠食者。 而结果,是池愉没法给他的。 池愉不敢去想自己的心意,因为一旦去想,想明白,想透彻,他会变得动摇。 而他的决心又格外坚定,这点动摇也不足以撼动,如此,便会造成一个很令人遗憾的结果。 在谢希夷要继续说话的前一刻,池愉似有预感,立马说:“玄寂师兄,我也喜欢你,你是最好的师兄。” 这么说着,他眸光闪动,略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他装傻装得太失败了,爱慕是何意,十岁的小孩都知道,他却偏偏故作眼盲心盲…… 不过,如果是之前的玄寂师兄,一定会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如此,便会温和地收敛心思,他们重新做回师兄弟。 但,池愉也知道,就算两人都若无其事,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在池愉这么想的时候,谢希夷声音低沉地开口道:“你想好了么?” 池愉回过神来,明白他的意思,不免轻声道:“玄寂师兄,你不要逼我。” 谢希夷道:“我没有逼你,池愉。” 他笑了起来,独属于玄寂的温和、包容的笑音从喉咙里溢出来,带着些许淡淡的沙哑感,“我是在求你,我在求你给我一个救赎自身的机会——池愉,你不是想渡我么?” “你说过,你想尽你所能,成为我的彼岸。有朝一日我看到你,就看到了彼岸,无论在何等苦海,都能无余涅槃。” 谢希夷说到此处,陷入了微妙的停顿,很快,他忽地一只膝盖弯起,半跪下来。 “玄寂师兄——”池愉吓了一跳,他伸手要去扶他,却被谢希夷一枚禁咒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谢希夷高大的身影跪在池愉身前,一只被黑雾覆盖的手握住池愉的手指,另一只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他那张满是符文的脸庞,他由下而上地仰视池愉,眼瞳深邃如深渊,他低语道:“池愉,我已在苦海之中,苦海无涯,唯有你能渡我。” 他握着池愉的手,轻轻低头,隔着冰冷坚硬的面具,轻轻地吻了吻池愉的手背。 “玄寂师兄,你不要这样。”池愉喉头发紧,很快,他感觉到手指有一种冰凉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是谢希夷给他戴上了一枚质地莹润触感冰冷的戒指,而且恰好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池愉:“……” 他意识到了谢希夷的想法,心中有些震撼——玄寂师兄明显不打算收敛心思,与他恢复到从前的关系。 是被魔心影响了么? 池愉不解,但他知道,谢希夷是认真的,他的确在被之前发生的事情所困扰,而且真情实感地觉得痛苦。 太狡猾了,玄寂师兄,明明知道他无法拒绝他,他还露出这种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池愉心绪起伏,大脑像是落入了岩浆,沸腾了片刻,最终露出无奈的笑容,低声道:“我知道了,玄寂师兄,你放开我吧。” 他话音刚落,身体便能动了。 他轻轻地捏了捏手指,伸手要去摸谢希夷的脸,黑雾蜿蜒而上,覆盖住了他的脸庞。 池愉手指一顿,依然摸了上去,因为黑雾的覆盖,池愉所触及的是冰冷阴寒的触感,他闭上眼睛,彷佛能看见玄寂师兄那俊美的脸上被黑色的符文覆盖的模样,那么悄悄臭美的玄寂师兄,难怪会一直戴着面具。 他心里泛起心疼,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玄寂师兄,我理解你的痛苦。如果你一定要赎罪,想要为我做什么,那就帮助我回家吧——你的禁咒无所不能,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让我回家的,对吗?” 谢希夷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池愉眼睛依然闭着,他想,他很优秀,玄寂师兄爱慕他,也并不奇怪。 他不能否认,他心里对玄寂师兄的感情——情窦初开,懵懂无知,但得知玄寂师兄爱慕他时的窃喜无法欺瞒自身。 他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即知道自己如此反应,他对玄寂师兄也有情。 玄寂师兄如兄如父,如师如友,于他的关照与爱护,远超他身边所有人。 他们的默契、心有灵犀、神交数次不自觉地缠绵与依恋,都足以令他后知后觉地当头棒喝。———— 他也喜欢玄寂师兄。 但,池愉太通透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想回家,纵使与玄寂师兄两情相悦,他也绝不会为了玄寂师兄留在《神途》这个世界。 纵使有飞天遁地、移山倒海、偷天换日、斗转星移等诸多威能和漫长的寿命,他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这些都是诸多修士穷尽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于池愉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他仍然记得他作为“池愉”这个人的本质:十八岁的准高三学生,家中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父母在国外工作,有着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如此平凡,又如此普通,在修士的眼里,怕是连蜉蝣都不如,但这就是他作为“池愉”降生在他那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东西。 佛家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一切都是因缘聚合,最终都会像梦幻泡影空幻无常。池愉俨然已经看透了色,回归到了最初的本我。 如此通透,是他前行到如今的凭证,也是他继续前行的路灯。 而在这一刻,谢希夷对此也明了。 这就是池愉,如此坚定、如此通透、如此神性。 他有如此悟性,飞升仙界只是时间问题,但他剜了一半心脏给他,又放弃了作为修士所有的威能与漫长的寿命,愿意做一只渺小的蜉蝣,存活在另一个世界。 谢希夷低低地笑了起来,说不清是何种思绪,“我答应你,池愉。” 池愉却不见得高兴,斩断这缕情丝,与他而言自然是痛的,但再痛,他都会毫不犹豫。 并非残忍,而是过于清醒—— 他当然有一瞬间想过玄寂师兄和他一起回家,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将海里的鱼带到岸上,关在小小的鱼缸里,海鱼也会觉得困惑不解,为何无边无际、怎么都游不到岸边的海洋,会变成只游了一会儿就碰壁的鱼缸呢? 没有自由,便会痛苦,这是没有什么智商的动物都会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玄寂师兄。 爱是放手,而不是占有和剥夺。 他喜欢玄寂师兄,所以不能让玄寂师兄因为爱,变成鱼缸里的鱼。 所以,池愉不愿意去想,一旦想明白自己对玄寂师兄的心意,那便会徒增烦恼。 但避无可避的时候,池愉也不会有任何纠结与犹豫。 这就是他。 池愉此时心里觉得痛楚,但表面还是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那太好了,玄寂师兄。” 就在他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谢希夷忽地站起,搂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 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苍蝇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谢希夷,速来受死!” 交战几十日,万穹洲世家全数参战,还有一些仙门也加入了对谢希夷的讨伐之中。 他们对谢希夷的实力有了充分的了解。 清玄临死前给的情报很有用,万穹洲的仙门研究出了一种可以阻断禁咒夺取被施用禁咒者的一切的阵法。 如此,谢希夷使用禁咒,禁咒无法获取代价,便只能反噬其主。 这便是谢希夷上次身死的死因。 谢希夷低头对池愉道:“我给你的万魂幡,可还在?” 池愉一愣,反应过来猛地点头,他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万魂幡,“玄寂师兄,给你。” 谢希夷伸手,拿过万魂幡,声音轻慢地笑了起来,“我看起来会像是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跟头的人么?代价,有的是人帮我付。” 他说着,笑声明显变得愉悦了起来,难以控制地染上了愉悦。 池愉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来围剿的修士们眼皮一跳,察觉到了什么,大声说:“摆阵!” 阵法是现成的,几乎是话音刚落,阵法就已经落地而成。 而有了万魂幡中,彷佛无穷无尽的修士元魄,这场大战,没有任何悬念,在数个时辰后落下了帷幕。 来围剿的修士多达三百多人,修为高深的有渡劫期,无一例外,全部陨落,元魄全都被谢希夷擒在手中,成了禁咒的燃料。 整个天幕都被染成了血色,大地更是被修士大能们的鲜血染红,空气弥漫的血腥气久久无法消散。 池愉看着这一幕,心中颤动,他正要开口,谢希夷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他低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池愉,这就是我的本性。”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用怕我,只要回头,你就是彼岸,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迷失。” * 用水镜看到这一幕的修士,惊骇万分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只要昊元界的修士,谁都可以是他使用禁咒的代价。” “谢希夷,竟强盛到如此地步。”众人无不忌惮。 “现在是战是和,我想我们需要给出一个章程了。”有人道。 “若是求和,那我们万穹洲还有何等颜面?整个昊元界都会笑话我们!” 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没有危机的时候,万穹洲仙门各自为安。 第145章 傲天哥,我又梦到你了 整个昊元界都因为一个谢希夷变得不那么太平。 渡鸦在外面呆了几天,听了满耳朵鬼面修士的传闻,心里不争气地生出了些许惧意。 没办法,换做以前,渡鸦也算是蛮荒之地之中鼎鼎有名的大妖,也算骁勇善战。自从当了虞朝镇魔司首座,护卫着一国百姓,又有一个陛下要养,他的胆子就变小了。 这五百年里,除了出来找长生丹的主药药材和搜刮修炼资源,他几乎不敢与人修、妖魔、妖兽发生什么冲突。 整个妖要多怂有多怂。 不若回去算了,满世界的找玄寂和龙小弟也不现实啊。 但渡鸦怂归怂,在自家陛下面前必然要装出一副用尽全力的样子,若是几天就回去,未免显得太不上心。 因此渡鸦打算在外面再苟数十日,再回虞朝。 只是,他计划得很好,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来渡鸦是在一座火山之中蛰伏修整,但没几日,他就听到了外头有修士的动静。 修为快突破化神期的渡鸦很快就感应到外头修士不少,且修为都颇为高深,有数个修士灵力浓郁,几乎化为实质,显然已经是大乘期,或者更高的修为。 糟糕,碰上干仗的战场了。 渡鸦暗暗叫苦,但此时他绝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溢出丝毫的灵力波动,那他怕是走不出这个战场。 隐蔽身形,弱化存在,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他赶紧封闭了五感,暗暗祈祷这些人快点打完滚蛋。 又难免想,他堂堂大妖,身上还蕴含了一丝龙族血脉,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不免有些伤感。 然而即使封闭了五感,他也依然能感觉到剧烈的灵力波动,鼻间嗅到了浓重的血腥之气,腥气之中夹着浓重的灵力波动,和某种不可言说的气息。 渡鸦不禁睁开了眼,细细嗅闻辨认,很快就认出了是禁术的禁忌气息。 渡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遇上了修士围剿鬼面修士的现场吧?? 其他议论鬼面修士的修士或许不知,但渡鸦听了这么多天,早就感觉到这鬼面用金丹期杀了那么多渡劫期,怕是用了禁术。 但禁术这东西使用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他身为妖龙,颇有些家传渊源,所以才能使用不少禁术,代价也好付,从老家搂一些化龙的蜕,也勉强足够支撑。 总之,渡鸦绝不会想与鬼面修士正面对上。 他摸了摸自己美艳的脸蛋,撞色异瞳之中浮现出一抹决绝,冒着极大的风险,准备现场跑路。 但他阵法才画了一半,整片火山的穹顶骤然消失,在极大的热浪和灰尘之中,笑吟吟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 渡鸦:“!!!” 他猛地扭头看过去,在缭绕的灰尘中,显露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形,黑色的符文锁链如蛇一般朝渡鸦攻击过来。 渡鸦立即抽剑反击,那声音依然在笑着,慢条斯理地问他:“你想怎么死?” 渡鸦感受到锁链之中浓郁的禁术气息,神魂都跟着颤动不已,心中惊惧异常,但面上又极其要面子,放狠话道:“小子,你休要猖狂,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疯狂刺激剩下的那半颗毒囊,想要拖一些时间。 “哦?你难道是仙人法骸化身?” 渡鸦干笑道:“你再猜。” “不猜了,你可以去死了。”那声音笑着说,黑雾猛地一涨,无数个符文组成的符球漂浮在空中,像他攻来。 渡鸦举剑攻击抵挡,符球都无动于衷,完蛋,渡鸦想,这次怕是真的要身陨了。 就在他绝望之时,一道清亮的嗓音传来,“玄寂师兄,你飞这么快做什么?” 渡鸦一愣,随即,他眼睛一亮,大声道:“龙小弟!!!” 池愉听到这个称呼,略有些愣神,很快,他反应过来谁会这么叫他,他不可置信地回应道:“渡鸦哥?” 渡鸦脑子转得飞快,龙傲天叫这个鬼面修士玄寂师兄,显然,这个要杀他的人,是玄寂!! 渡鸦赶紧大声道:“玄寂,我是渡鸦,自己人,快收了这些禁咒!” 在他话音刚落,那些朝他涌动的黑色符球都停下了动作,很快,化为一缕黑烟,重新回到了谢希夷身上涌动的黑雾之中。 渡鸦似乎听到了谢希夷发出了有些遗憾的声音,他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不会这狗逼早就认出来他是谁,但是还是用禁咒来吓他罢?? 若是如此,那这玄寂也太恶劣了! 渡鸦咬牙切齿。 却又因为忌惮玄寂如今的实力,不得不忍气吞声。 “渡鸦哥!”少年已经跑了过来,飞扬的灰尘被一个法术清楚,三人的身影都已清晰。 池愉看着渡鸦那美艳的脸庞,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说:“渡鸦哥,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渡鸦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为了苟怂才躲在这里的,他直接换了个话题,道:“我一直在找你们,找得太累了,所以在这儿休息休息,哪想到你们会在这儿打架。” “哦哦,渡鸦哥你找我们有事吗?”池愉依然笑着问。 渡鸦也不拐弯抹角,他直接开门见山道:“小球在我那儿,我是找你们来要钱的。” 池愉愣住了,他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向了谢希夷,谢希夷陷入沉默。 池愉只好自己开口道:“你是说小球……小球的尸骨吗?” “小球尸骨??”渡鸦愣了一下,随即生气道:“怎么可能是尸骨!当然是活的啊!!” 池愉眼睛瞪大了,满是震惊与错愕,“你是说,小球还活着???” 渡鸦察觉到他心绪澎湃,一改刚刚的绝望失态,抖擞起来,得意道:“自然,你将我的那一块鳞片给了小球,他被挖骨的时候用了那块鳞片,我才能救到他。不过,这五百年养他一个我费尽心思,还将长生丹的主药都找齐了,练成了唯一一颗长生丹给他服用,这五百年来,还时不时割肉放血给他炖药补气血,经年如此,绝非容易之事。” 渡鸦顿了顿,厚着脸皮继续道:“所以我来找你们,一来是为了交接小球,他现在情况不好,二来么,龙弟,你也知道你大哥我手头非常拮据,还养着一个陛下,咱们关系也算匪浅,灵石我也不多要你的,你给我一千颗极品灵石就可以了。” 渡鸦故意把价格往高了说,等着龙傲天跟他砍砍价。 结果他没等到砍价,他等到的是池愉一个健步过来,给了他一个很用力的拥抱。 “谢谢你!!”池愉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哽咽了,“渡鸦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小球!灵石你放心,我不会亏你一分的。” 渡鸦懵了,然而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他抬起脸来,对上了谢希夷那黑压压、宛如深渊一般的黑色面具。 渡鸦一个激灵,猛地将池愉推开,讪讪道:“龙小弟,不必如此,男男授受不亲。” 池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离奇亢奋喜悦的状态,压根没管渡鸦的反应。 他走到谢希夷面前,用着有些梦游的语气说:玄寂师兄,你听到了么?小球没死!他没有死!” 竟然是他给小球的鳞片救了小球! 事不宜迟,他们立即前往蛮荒之地。 临走前,渡鸦还担心谢希夷的追兵追到蛮荒之地的虞朝,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谢希夷终于开口说话了,“不会,禁咒可以隐蔽气机,只有我想让他们发现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 如此,渡鸦才敢松口。 他们走的急,本来好几天的路程硬是用谢希夷的禁咒,几息之内就到达了虞朝。 渡鸦再一次见识到了谢希夷的强大,这种强大,令人忌惮,也同样令人觊觎。 难怪万穹洲的那些修士追着谢希夷不放。 他们没有在虞朝皇宫外多逗留,直接进了皇宫。 萧惊羽没有以皇帝的身份接见他们,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与池愉他们见面。 这五百年来,萧惊羽已经是金丹境修为,他不算天赋卓越,修炼资源又有些匮乏,能到如此境界,已经算是悟性过人了。 若他服用长生丹,寿元起码增加五百年,而他靠自己,寿元仅剩三百年了。 要在三百年晋升到元婴境,说实话,非常难。 不过他对这个倒不是特别在意,他与池愉和谢希夷说起小球的情况,“他被击碎了丹田,挖走了根骨,本来已经与凡人无异,但他体质有些过人之处,寿元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仍然保留着十八九岁少年的模样,肌体容貌都未有衰老之象。” 谢希夷轻声道:“谢氏一族到谢听寒这一代,血脉稀释到即使作为凡人,寿元也能有200年,且,他可以让自己一直停留在他喜欢的年龄。” 池愉听到谢听寒的名字,很快想起来,这是小球的大名。 渡鸦接着道:“他清醒的时间极少,因为丹田破碎于他体魄伤害极大,且没有了根骨支撑,便只能躺在床上,这五百年几乎没有下地走过路,如此气血便会大幅度流失,平日里便是用名贵的药材保着,必要时刻我这妖龙的血肉也做了药材。” 渡鸦不费余力展示自己对小球的付出,希望能让池愉觉得他付出的价格其实是很值得的。 池愉真心实意地感谢道:“谢谢你们,这笔灵石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池愉对于灵石,并没有那么在乎,但这会儿要用到了,才知道他的家当很少很少—— 第146章 你摆脱不了我的 萧惊羽开口道:“小球一直都是这样,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梦魇,不过,在数日之前,他清醒过一会儿,吐了血,又昏睡过去,直到今日。” 池愉也看出来了,小球看见了他,也并不觉得是他,只以为是做梦,他说又梦到他了,是一个美梦,想来,他经常做梦梦到他。 池愉再也憋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像是放闸的水一样落个不停,他从小到大,很少落泪,大概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个世界落完了。 他扭头看向一直不做声,出奇安静的谢希夷,眼里满含期盼,“玄寂师兄,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谢希夷抱着手臂,身上黑色的雾气在肩上氤氲缭绕,模糊了他身体的线条,使得他整个人如深渊一般朦胧莫测。 渡鸦不禁拉着萧惊羽离他离得远远的。 此时谢希夷听到池愉说的话,反应却是淡淡的,“禁咒只能破坏、杀戮,最多再来一个保护。”他顿了顿,“无法起死回生。” 池愉愣住,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玄寂师兄,小球没有死。” “没有死?”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已经是半死之躯,妖龙血肉与长生丹激发了他肉、身的生机,始终吊着他一口气,但元魄已经消散了一小半,你说,这是不是半死?”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渡鸦生怕拿不到灵石,不得不站出来说话,“我用了定魂珠,其实消散的没有厉害,元魄只要有材料,养一养总能养回来。” 池愉想问玄寂师兄为何能这么冷静,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害怕吗?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质疑谁都可以,他不能质疑玄寂师兄。 无论是原著,还是这个世界,玄寂师兄对小球的关心爱护,不比任何人少。 想到此处,池愉反倒放下心来。 他相信,即使小球是半死之躯,玄寂师兄也能将他救回来。 就像玄寂师兄不顾一切,为他叛出佛门一样。 池愉道:“玄寂师兄,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他想了想,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柄莹润的佛骨,这是幻电的前身,还未炼化的佛骨。 “玄寂师兄,你看,小球缺失的根骨,是否可以用这根补上?”池愉本来想对魔心谢希夷使用,但并没有用上。 魔心与玄寂师兄是一个人,事到如今,也没有压制魔心的必要。 但他得到的这柄佛骨,池愉不相信它没有任何作用,因为它是如此因缘际会得来的东西,在冥冥之中,必然会有它应该去的去处。 在知道小球被击碎丹田和被挖走根骨,池愉心里那种浓重的巧合感再次升起—— 就像他回到五百年前后所有的感觉一样,总觉得有一双手在无形地推动。 谢希夷低头,看着池愉手里的那根佛骨,上面佛性浓郁,比他匆促炼成的佛骨更为精纯稳健,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看过”池愉记忆的谢希夷,自然知道他这根佛骨是从何而来,是另一个世界的谢希夷的遗留之物。 如同魔心那般,谢希夷对另外一个自己没有任何的好感与好奇心,所以从未问过池愉。 但这时,这根佛骨,的确是能救小球的东西。 佛骨能蕴养元魄,枯木逢春,更重要的是,这根佛骨出自谢希夷身上,血脉同源,换上后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这根佛骨,来得太凑巧了。 就像池愉,会跌入缝隙中另一个世界的天罡秘境一样凑巧。 不过,谢希夷并没有多想,他回答道:“可以一试。” 池愉松了一口气,将那根佛骨交给了谢希夷。 并且将空间一并留给谢希夷和小球。 池愉和渡鸦两人走出宫殿,真情实意地对渡鸦道谢道:“渡鸦哥,你放心,我会尽快将一千颗极品灵石给你。” 他说罢,先从须弥戒中取出一百多颗极品灵石,“这些灵石你暂且收下,剩下的我得先去凑凑。” 萧惊羽不禁看向渡鸦,传音道:“一千颗极品灵石??” 你怎么敢开口跟人要的?? 渡鸦眼神游离,传音回道:“我说一千颗极品灵石,不是等他砍价么?结果龙小弟根本不砍价,这就跟我没关系了。” “……”萧惊羽说:“好歹认了干弟弟,一千颗极品灵石不是小数目,你最好与他说清楚,不要伤了情分。” 如此,渡鸦只好对池愉道:“龙弟,我想,一千颗极品灵石有些太多了,为兄做主,给你砍到五百颗极品灵石罢。” 池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概是萧惊羽说了他,他笑道:“渡鸦哥,比起小球对我的重要性来说,这一千颗极品灵石并不多,灵石不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改变一个人既定死亡的命运,但渡鸦哥你做到了。” 他心潮澎湃,笑容灿烂道:“渡鸦哥,你不知道你自己其实做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伟大到天地都会为你黯然失色。” 渡鸦被他这句吹捧吹得天南地北都不知是何方向了,难免有些讪讪地道:“龙小弟,你太夸张了吧?我并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我只是很穷而已。” 渡鸦并不掩饰他的窘迫,他的确没有太多的情怀,龙傲天走时展露的大方,令他觉得小球奇货可居……仅此而已。 当然,也有一点因为小球当时随手给他的灵石,令他对小球也挺有好感的,并不吝啬救他一救。 总之,渡鸦觉得自己并没有很伟大。 池愉并没有与他争辩,只道:“一千颗极品灵石而已,我拿得出来,渡鸦哥你就不必跟我客气了,我并不在乎灵石,我在乎的是小球,用我用不上的石头,换取对我来说是珍宝的小球,有何不可呢?” “……”渡鸦认真地说:“虽然你愿意给我一千颗极品灵石我很高兴,但是你说的这句话,让我莫名其妙地很想打你,认真的。” 池愉声音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希夷出来了。 池愉一脸期待地问他:“玄寂师兄,怎么样了?” 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成功了。” 池愉一直提起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他实在喜悦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想过去拥抱谢希夷,又在紧要关头忍耐了下来—— 今日是今日,却不似从前。 他与玄寂师兄,双方都心知肚明,有一道天哲横跨在两人之间。 虽是两情相悦,但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 他兀自忍耐着,却不知,谢希夷在他心念升起之际,就已经做好了迎接他拥抱的姿态。 然而,池愉在忍耐。 谢希夷心中便无法遏制地生出了狂乱的戾气与痛楚。 他心里生出戾气与痛楚,与他共用一颗心脏的池愉,也有了些许感觉。 他捂住胸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希夷,谢希夷低笑着说:“看什么?” 池愉呐呐地说:“没什么。” 谢希夷看了一眼他拢在袖子中的手,说:“我给你戴的戒指,去哪儿了?” 池愉垂下金眸,有点腼腆地笑,“我看很漂亮,怕弄丢了,所以……放到须弥戒中去了。” 谢希夷道:“拿出来,戴上。” 池愉:“玄寂……” 他还未说完,谢希夷声音再次响起,“我说,戴上。” 他声音变得冰冷,又隐隐带着阴鸷的戾气。 池愉:“……”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听从了他的话,从须弥戒中取出那枚质感莹润的戒指,戴到了食指上—— 谢希夷黑雾猛地一涨,轻轻覆盖上了他的双手,而后,他伸手,捏住了池愉的手,将他食指上的戒指脱下,戴到了无名指上。 池愉心中一跳,若说一次是碰巧,那两次,就是刻意为之了。 他模糊地想起了从前还在蛮荒之地历练的时候,他似乎向谢希夷说过戒指的戴法。 他心中泛起些许苦涩,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地笑了起来,声音清亮地说:“玄寂师兄,戴在食指上吧。” 我们没有结果的,玄寂师兄。 谢希夷一字一句地说:“就要这根手指。” 池愉:“……” 是因为魔心的关系吗?玄寂师兄变得比以前更强势了。 池愉委婉地暗示道:“玄寂师兄,你答应过我的。” 谢希夷弯起唇角,隔着面具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当然答应过你,但我们是道侣。” 池愉:“……” 周围的渡鸦和萧惊羽震惊地看向他们,渡鸦兴致勃勃地要问,萧惊羽则更敏锐一些,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情况,便拉住了想要看戏的渡鸦,与他一起悄悄地离开。 谁都没有注意他们,池愉吸了一口气,说:“玄寂师兄,你明明知道,我们神交的时候,谁都不懂……后面我也是为了稳住魔心,才谎称我们是道侣。” 更重要的是,他会回家。 但这个事实,不必说出来,让玄寂师兄难过。 谢希夷道:“池愉,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紧紧攥着你,你摆脱不了我的,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他顿了顿,舌尖有些暧昧地微微卷起,语气偏执又缱绻地吐出两个字,“妻子。” 池愉喉头忽地发紧,他低头摸着手上的戒指,很生硬地转移话题,“哈哈……玄寂师兄,这戒指是什么妖魔的骨头做的?材质好像很好的样子。” 谢希夷轻描淡写道:“不是妖魔。” 池愉:“嗯?” 谢希夷道:“是我的指骨。” 第147章 肌肤相亲,他竟然做不到 池愉手指无意识地抚摸手上的那枚戒指,事到如今,才发现它的质地其实与幻电很像,都如玉石一般莹润通透。 但是更细致,也更精巧,除了链接处有细微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是指骨。 玄寂师兄,太疯狂了。 池愉明明应该感到害怕,偏偏这会儿又害怕不起来。 甚至,他因为玄寂师兄显露出来的如此疯狂,感到了一丝他不敢细想的情绪。 是动摇,是沉沦,是更深的……雀跃与甜蜜。 池愉:“……” 他沉思,他不会也是变态吧,竟然会觉得甜蜜。 ——当然,他没有说玄寂师兄是变态的意思。 好吧,真的是有点变态的。 冷静点啊池愉!!!!! 池愉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洞里,暂且避过了这一茬。 他们在虞朝呆了两天,主要是等小球情况稳定。 但小球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池愉也没有说一定要等到他醒来。 他用留影石录了一段“视频”,请萧惊羽等小球醒来交给他。 而欠着渡鸦的灵石…… 池愉厚着脸皮去找了桫椤与七叶。 回来这么久,池愉一直忘记说去报个平安———其实也有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对于修士来说,这时间说弹指一瞬,也的确算得上弹指一瞬,毕竟修士闭关动辄几十年上百年的,五百年也不过是闭个五次大关,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但说漫长也很漫长,足够令人攀登好几个大境界。也算是横跨了普通修士大半的人生。 一上来就要钱有点怪怪的,所以池愉还铺垫了一下。 谢希夷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着他摆弄玉符。 这视线说实话并不寻常,比起玄寂时期的更深邃,既冰凉阴森又万分火辣。 池愉被看得脸色发烫,心跳加速,手脚都跟着发起软来。 他有一种羞恼感,但这种情绪似乎并不能随意诉说,因此他压下这种情绪,将注意力放到了玉符上。 * 自在洲。 “哥!!哥,出事了!”七叶风风火火地冲进炼器室。 桫椤心不在焉地研究新得的地火,听见七叶的声音,也没当回事,“怎么了?” 七叶拿着玉符,往他面前送,脸涨红了说:“你自己看看。” 桫椤不耐烦地道:“有话就直接说,别卖关子。” 七叶道:“哎呀!龙师弟找我们了!” 桫椤一愣,将地火放回炉子,一把接过玉符,果然看见了龙师弟的讯息。 桫椤不可置信道:“龙师弟竟没死?” 七叶道:“他不仅没死,前段时间还来过自在洲,不过他过来找上善尊者有事,所以没来得及找我们叙旧。” 这当然是池愉的托词,但是桫椤与七叶在自在洲待久了,还有些单纯,因而轻而易举地信了。 桫椤不禁万分动容,想起五百年前的时光,对龙师弟深厚的感情再次用上心头,“唉,物是人非,龙师弟没死,玄寂师兄却……” 桫椤七叶对玄寂师兄其实并不熟悉,但有龙师弟在其中润滑,到后来竟然也能得到玄寂师兄几句和蔼可亲的关照。 七叶道:“好了,先别想这些了,快回复龙师弟。” 桫椤静了静,整理了情绪,才回复了龙师弟。 很快他得知龙师弟需要用到灵石,他拍了一下脑袋,让七叶拿账本过来。 这五百年卖的灵石可不是一星半点,桫椤与七叶一直贯彻落实池愉的经营理论,还弄出了什么至尊版这种概念。 当然这种阶级性强的概念,在自在洲不好使,就算是尊者,也更愿意用基础版本的玉符。 因此只能远销他地,销量自然出奇的好。 总之,桫椤与七叶非常有钱,有钱到他们俩根本不敢随便出自在洲。 借着龙师弟在罗珀的情面余荫,竟也安生到现在。 七叶问道:“我们这些年出资止观师弟的钱要不要算进去啊?” 桫椤骂道:“算什么?你眼皮子这么浅?要不是龙师弟,我们能有今天?做人不能太没良心。” 七叶大感冤枉,“我只是问你一下,我并没有要算进去的意思,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还是得掰扯清楚才行啊。” 桫椤道:“这五百年我们资助止观当上天衍宗宗主花的这些灵石都从我们这边出,不必让龙师弟知道。还有玄寂师兄家族的事情,也不必让龙师弟知道,龙师弟还是太弱小了,凭他与玄寂师兄的感情,知道怕是会失去理智。” 七叶道:“我知道,我不会与龙师弟说的。” 而池愉那边,也很顺利地得到了答复。 桫椤与七叶将这五百年的账本副本内容传给他。 池愉直白地道:“我相信你们,账本就不用看了,如果这点信任都没有,我又何必找你们呢。” 桫椤笑道:“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 池愉便草草地用神识扫了一眼账本。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了人都傻了。 这五百年,卖玉符的财富已经到了一种非常惊人的地步。 一千块极品灵石算什么,一万块极品灵石他都不放在眼里。 极品灵石被桫椤七叶两兄弟装了满满的一个须弥戒,让一只飞行妖兽闪送到蛮荒之地。 池愉拿到须弥戒,被里面堆成巨山的极品灵石闪到了眼睛。 当年的无心之举,竟能给他创造如此巨额的财富。 池愉心潮澎湃,十分大方地结清了剩下的欠款,并且多给了一千颗极品灵石。 渡鸦都震惊了,问他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极品灵石?” 池愉云淡风轻地说:“这你就别问了,渡鸦哥你只要知道,你救了小球你这辈子都有了,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渡鸦说:“既然如此,你再多给我一千灵石。” 池愉:“……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渡鸦说:“既然你都这么大放厥词了,哥哥我怎能不给你一个面子。” 池愉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又给了一千。 灵石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修炼物资,但是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修炼这么久,十颗极品灵石都未曾用到,可以说极为节省灵石了。 他想到此处,忽然有些恍惚———他来《神途》竟已经快两年了。 时间如梭,他竟然已经如此习惯拿起剑去杀戮作战了。 解决完欠款的问题,他和谢希夷离开了虞朝。 他还顺便给巫云苏发去了讯息,告诉了巫云苏小球还活着,在蛮荒之地虞朝皇宫休养的事情。 巫云苏收到讯息,不可置信地多看了几遍。 明明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但此时他想起当年的弱小无力,心中仍有些许痛楚与怨恨。 无数蛊虫从地上的死尸中爬出,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看向握着剑不停颤动,一脸惊恐的仙盟修士,脸上露出漂亮张扬的笑容,“今天就放你们一马,回去告诉太虚子,让他洗干净脑袋等着。” 说罢,看也不看他们,化作一抹流光飞向蛮荒之地的方向。 小球,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 池愉问谢希夷:“玄寂师兄,现在我们去哪儿?要继续去万穹洲,去救你家族的人吗?” 谢希夷看了看天边变幻的云雾,道:“不去。” 池愉愣住了,“不去吗?为什么?” 谢希夷轻轻地笑道:“你认为,为什么谢氏一族的人手握禁咒,却还是沦落到被囚被敲骨吸髓的下场?” 池愉一惊:“什么?谢氏一族的人都会禁咒吗?” 谢希夷那漆黑的面具转向他,“你不知道吗?” 池愉道:“我不知道啊!!” 谢希夷道:“那你现在知道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是死亡,就是成为谢氏一族的人。你是想死,还是想成为我们的一员?” 池愉:“……” 谢希夷笑了起来,“你当然是我们中的一员。” “……”池愉努力纠回话题,“所以你们家都会禁咒吗?” 谢希夷道:“都会。不过仍然需要付出代价。” 池愉问:“所以为什么他们不用?” 谢希夷道:“他们在赌。” 池愉越来越糊涂了,“赌什么?” 谢希夷笑声溢出来,颇有几分讥讽的味道,“在赌既定的宿命有颠覆反转的可能。” 池愉:“玄寂师兄,我不懂。” 谢希夷突然靠近他,他身量那般高大,一靠近池愉,他那巨大的阴影,便能将池愉整个人覆盖。 如此具有压迫感,和强烈的侵略性。 在正视了自己对玄寂师兄的感情后,池愉再看谢希夷,便隐约不像是可靠的师兄,而是……更有掠食者气质的猛兽。 在之前如此司空见惯的场景,在此刻都让池愉觉得战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往后退去——— 但没退几步,就被谢希夷伸手握住了肩膀,他声音低哑着道:“你……跑什么?” 池愉咽了咽口水,露出灿烂的笑容,颇有几分若无其事的爽朗道:“我没跑啊。” 谢希夷低低地笑起来,这种笑的方式并不独属于玄寂时期的谢希夷,而更像是魔心时期的谢希夷。 池愉在此刻终于无比认同他们俩的确是一个人的这个事实。 显然的,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思维方式、行为模式,已经逐渐趋同。 “你在害怕?”谢希夷低笑着问,“在怕什么呢?” 池愉睁大眼睛,“我没怕……” “没怕?”谢希夷低下头,冰冷的面具贴在池愉额头,“没怕,你在抖什么?” 第148章 不喜欢别人的东西在你身上 黑雾时刻覆盖着谢希夷的双手,如此他才能触碰池愉,然而黑雾会屏蔽掉七分的触觉,只残留三分,这三分谢希夷大多时候只能感觉到池愉作为元婴期修士真阳蒸腾的灼热刺痛感,其余的,没有知觉。 五百年前,他与池愉肌肤相亲的机会很多,他还能隐约记起池愉因为较少锻体而显得颇为柔软的皮肤,浑身都是纤细的,唯独臀部有许多肉,触感极佳。 作为修士,这些体魄上的五感,相较于神交来说,实在乏善可陈,以至于五百年前他根本没有概念。 但直到失去这个机会,又知道池愉心里一直心存侥幸,观念与修真界大有不同,才觉出浓烈的遗憾与渴盼来。 他目光透过面具,落到了池愉身上,慢慢地逡巡,大概爱屋及乌,从前并未仔细去看的容貌,此时都变得格外清晰动人。 细小到颤动的睫毛,都令他觉得十分惹人怜爱。 池愉无疑是漂亮的,在大把俊男美女的修真界里,或许他的容貌称不上顶级,但他那双眼眸透出来的熠熠神光,足以媲美任何一位仙君仙子。 如此美好的人,除却神交,想得到他的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大概是谢希夷的目光实在是粘稠,池愉忍得浑身都冒了汗,很快就没忍住,很生硬地转移话题,“玄寂师兄,你还没说完呢,我没听懂你刚才说的话。”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道:“就是我所说的那般。” 池愉:“没听懂,玄寂师兄,你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跟我说吧。” 谢希夷轻轻笑起来,道:“无论时光流转多少次,这一族都会覆灭,这是宿命。但也并非没有改变之法,去顺应宿命,反倒有一线生机。” 池愉:“……玄寂师兄,你说点人话吧,求你了。” “……”谢希夷没有跟他计较,继续道:“你可知,当年佛门为何袖手旁观?” 池愉道:“我知道,上善尊者与我说过,佛门在当时只是做出了最优解。” 谢希夷悦耳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讥讽的笑意,“的确,在佛门远瞻的目光来看,如此的确是最优解。但他们是为了这方世界——若是谢氏一族覆灭,即使没有你,我也会走上覆灭此方世界的道路。因为我是如此的睚眦必报。 天道毁我家族,我必然会毁灭他所倚重所期许的世界。” “自在洲无法抵抗天道,因此为了此方世界,佛门顺应天命,推波助澜,收下清玄与明心,提前开启鸿宝历练,提前开启天罡秘境,将最有可能达成的因缘聚合送到天道眼皮子底下,因此便顺理成章地有了五百年之后的现在。” 池愉咽了咽口水,“然后呢?” “然后?”谢希夷笑了起来,笑声显得阴森森的,“谢氏一族现在受着剜肉吸血挖根骨之痛楚,但好歹都活了下来,这便是顺应了天命。” 池愉:“不救他们,是为了顺应天命吗?” 谢希夷道:“我不想救他们,能救一次,不可能救两次,三次,四次,只有他们一己之力挣脱宿命的束缚,才能得到属于他们一族的自由。” 池愉喃喃道:“玄寂师兄,我不是很懂。” 谢希夷道:“你不必懂,你只要知道,若他们死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会成就魔国的养料。” 说罢,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他的疯狂,与偏执。 池愉:“……” 他想到了上善尊者说的话,这已经是第几次轮回了? 池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在秘境缝隙之中遇到的谢希夷,和他嘴里所说的“池愉”。 好奇怪的感觉。 池愉并不笨,相反他很聪明,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事情落到他自己身上,便总觉得有一团迷雾,令人难以分辨。 池愉又想到了他那个破系统,——系统任务是杀了反派谢希夷,就能回家。 他早就放弃了这个任务,因此也很少再使用系统,但追本溯源,抽丝剥茧,这个任务对于他来说,不是比登天还难吗?? 即使系统给了攻略本,但那攻略对于魔心谢希夷来说,根本就是白搭。 系统让他回到五百年前经历了这一切再回到这五百年后,才能令他攻略魔心谢希夷,但他的性格必然是不可能再对谢希夷下手。 池愉想起来之前他刚来的时候甚至直接爆了系统的底裤——这系统根本就没有保密机制啊,这是非常不合理的。 所以这个系统的来源,就显得非常非常可疑了。 但池愉也想不到更多,毕竟这系统要说害他,那倒也没有,要说帮他……也没太帮得上忙。 难道是天道的“系统”? 池愉越想越糊涂,犹豫了一下,直接跟谢希夷提起了这个系统。 “玄寂师兄,你应该记得,我身上有很多秘密吧?”池愉直接开门见山。 谢希夷保持沉默,似乎在等他开口继续说。 池愉也没有跟他那样卖关子,直接开口道:“我有系统,说实话,玄寂师兄,我来到这个世界是有任务的,这个任务就是杀了你,我就能回家。” 谢希夷偏头,看向了他。 池愉赶紧解释道:“玄寂师兄,你不要误会,在五百年前我们去鸿宝历练,知道你是谢希夷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这个任务了。” 谢希夷微微恍惚,想起了魔心时期的记忆,还未回到五百年前、且还是炼气期的池愉,流着眼泪抱着他大腿说出来的话。 他心脏抽痛起来,他没有一刻忘记,他曾杀了池愉两次,还有一次对他使用了不那么好的禁咒,虽然没有痛楚,但也的确让池愉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谢希夷浑身僵硬,又慢慢放松下来,不动声色地听他继续说话。 “……是这个系统让我回到了五百年前,我从你那里拿了两枚禁咒,系统吸收了,变成了两个功能,一个叫回溯,一个叫攫夺。” “我没有这种禁咒。”谢希夷道,“回溯,涉及了时间与空间,是最高等的禁术,或者说,神术。” 他说罢,想起在九幽暗河下书写时间禁咒整整一年的时光,若他会如此禁咒,又怎会有五百年后的诸多事情。 他到现在都还未掌握时间禁咒。 说到底,谢希夷现在掌握的所有禁咒,都源于魔心。而魔心是上一个轮回谢希夷的修为经验、杀戮之道的集合。 魔心从未掌握过时间禁咒,谢希夷自然也不可能掌握。 因此,他五百年前在九幽暗河下的努力,就显得格外苍白——魔心俨然是上一个轮回谢希夷最终的形态,有着能够颠覆世界、成就魔国的顶级战力,如此强盛之姿,都未能掌握时间禁咒,他外修金丹境,内修第三禅第二境界无量净天境界,又如何能书写出时间禁咒? 他的失败是必然的,在生死之际,魔心掌控他的身体,才避免了谢希夷被九幽暗河的幽冥之气侵蚀身死道消。 池愉问:“那攫夺呢?” 谢希夷:“什么能力?” 池愉正要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玄寂师兄,若是知道他能免疫他身上的毒素,必然会与他肌肤相亲。 其实,他心悦玄寂师兄,与他肌肤相亲也不无不可,但池愉并没有此方世界恋爱的打算,道心尚且坚定,又如何能让谢希夷有可乘之机? 因此,这点反而是秘密,绝对不能诉说于口。 如此一想,池愉便含糊了过去。 谢希夷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含糊其辞,他并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池愉所说的、明显不是从他这里获取的禁咒。 他对池愉伸出手,黑色的符文锁链飞出,缠在池愉身上。 “玄寂师兄……”池愉轻轻叫了一声。 谢希夷伸出一根骨白修长的手指竖在面具前,“嘘,噤声。” 池愉便听话地住了嘴。 谢希夷靠近他,黑色的符文锁链发出了阵阵幽光,很快,锁链破碎成无数片细小的符文,在池愉身上飞速旋转。 池愉睁大眼睛看着这震撼的画面,不知过了多久,一些细小的符文如水滴汇入湖面一般浸入了池愉的肌肤。 很快,池愉的系统面板,闪着雪白的花屏出现了。 池愉吃惊地看向谢希夷,“玄寂师兄,你想做什么?” 谢希夷道:“不喜欢别人的东西在你身上。” 他说罢,伸出了手,禁咒汲取住一团光团,飞向他手中。 然而,变故突生,就在光团即将落到谢希夷手中之际,空中出现了一阵浓烈的禁咒波动,光团竟凭空消失。 谢希夷声音微变,“时间……禁术。” 池愉试着去打开系统面板,很好,已经没有了。 池愉控诉道:“玄寂师兄,这好歹也是我的金手指啊!”有系统总比没有系统好啊!!! 谢希夷回过神来,轻声道:“我会赔给你的。” * 另一个世界,阳光正盛的中午。 一名身量高大的青年伫立在中学门口,此时正值中学即将放学的时间,因此来接送孩子、给孩子送饭的家长极多。 然而人头攒动之中,这名青年毫无疑问是人群之中的焦点。 他个子极高,穿着白色讲究的衬衫,腰部系着腰带,勒住了窄腰,也衬出他的肩膀背部格外宽阔,下、身穿着黑色的西装裤与皮鞋,完全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 然而如此成功人士的装扮,却有着一头墨玉一般的黑色长发,发质在阳光下呈现出柔亮的光泽,不仅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而浑然天成的贵气与优雅。 第149章 我们会两情相悦的 池愉一直觉得系统什么用都没有,但真的没了系统,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连那个没什么用的扣扣音乐,起码也给了他不少美好的回忆与欢乐啊。 而且还有那个最有用的地图,他现在都没办法随时随地去看玄寂师兄的坐标了—— 说起来,这何尝不是夫妻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池愉:“……” 他脸颊不禁红了个透顶:我的天哪,他到底在想什么!? 池愉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意志坚定,但心之所向,难免多了几分动摇与期许。 不能再想了,不可以再想了。 他与玄寂师兄,没有未来的。 * 之后的日子,池愉跟着谢希夷与万穹洲的修士持续对战。 这条战线拉得很长,谢希夷自身都换了好几次躯壳。 其实对于这事儿,池愉有自己的想法,一味地杀戮只会将万穹洲堆上花团锦簇的荣誉之路,他便总想着为谢希夷平反,起码不能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谢希夷对此嗤之以鼻,他真心实意地道:“这有什么不好么?” 他声音染着愉悦的笑意,“我本性如此,又何必装得有多温良。” “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道:“名声、荣誉,都是源于他人对己身利益得失的评判,我的强大,饶是无辜,也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逃不过被诋毁,不若做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头,肆意妄为,潇洒自在。” 池愉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玄寂师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玄寂师兄,关心你、爱护你的人,自然会希望你在神坛之上,被众人所爱。” 玄寂回归于身的谢希夷,没有魔心那般的脑子空空,他若有所思地道:“这是你自身欲望的投影,池愉,你想我被人所爱,源于你自身……池愉,是你想被人所爱。” 池愉一愣。 谢希夷道:“我心悦于你,你是我的般若,我的无余涅槃,我终生所爱。”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池愉心中一颤,他捏紧了手指,攥成了一个拳头,眼睛根本不敢看谢希夷。 他怎能,不对玄寂师兄动心呢? * 万穹洲。 各大仙门在考察过谢希夷的危险性后,终于还是下场了。 但是一批又一批的修士去了之后的下场都是命灯破碎。 除了给谢希夷送禁咒的祭品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其中一个仙门想起来什么,问道:“南岭莫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终于有人想起来,这一切的开端究竟是因为谁,因为莫家抓了一批血人参、肉人参、骨人参。 这五百年的敲髓吸血,顶级仙门里只要有人诞下孩子,总得为孩子谋划,因此多多少少都沾染些许。 可以说五百年的利益交缠,已经令他们密不可分。 但再多的利益,也抵不过现在一茬接着一茬的修士身死道消。 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沾鞋的。道理都是懂的,不妨碍现在遭了难,开始想起来罪魁祸首了。 “莫家?哼,他们的修士被谢希夷杀了不少,甚至杀到了‘灵田’之中,现在元气大伤,死死把守着那些人参,躲到了我们身后。” “哦?”问话的修士面容不分喜怒,“吾辈都已经做好了除魔卫道的决心,甚至停云老祖都打算牺牲自己,惹出这祸事的莫家,倒是躲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将他们杀了,把人参夺过来,必要时候,还能求和,不是么?” “什么?你竟打着求和的主意?不可,万万不可,求和将我们万穹洲仙门的脸面置于何地?” “不求和,难道等我们万穹洲的修士都被那个魔头杀光吗?” “……” 有人干巴巴地道:“他只是一人而已。” “是呢,能将成百上千的修士大能都绞杀,仅此一人而已。” “我亲眼看到谢希夷被七杀绝阵绞杀,在阵停之后,逸散的元魄竟还能汇聚成型逃逸。此人绝对无法战胜,不如早早求和,还能保住万穹洲根基。” 谢希夷的强大有目共睹,他的强大已经不是昊元界可以承受的范围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说是禁咒,其实就是神术。 谢希夷每杀死一个人,死去的修士便能成为他使用禁咒的代价,因此越与他对战,他的实力便越强。 这已经是死局了。 而谢希夷没有去救谢氏一族,缘由便在于此。 天命令谢氏一族成为万穹洲修士敲骨吸髓的存在,但宿命并非不可更改,只要够强,再愚钝的脑子都会审时度势。 被天道死死地按在棋子位置上的万穹洲修士,被彻底打怕了,违背想要飞升的强烈渴望,将已经吃下去的“人参”重新吐出来,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这就是宿命逆转的关键—— 说得通俗一些,人的命运在出生之际就已经注定。因为性格、欲求无法更改,想要改命便难如登天。 但如果要改命,就要扭转自己的性格、所需所求,如此,才能扭转作为人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注定好了的命运。 改命,性格更改是关键。 同样,谢氏一族想要摆脱宿命,就必须入局,赌同样是棋子的万穹洲的修士,能够与自身欲望斡旋,从而达到改变宿命的一环。 这是很疯狂的赌注,或许如同谢希夷一样,在血脉、修炼法铸造的温和表面下,有着疯狂、孤注一掷的狠绝的一面。 求和派的修士越来越多,已经成了无法扭转的大势。 最慌张的是浮沢。 浮沢得到消息,立即传讯给了莫家家主。 莫家家主知道仙门的盘算,气不打一处来,“求和?谢希夷杀了这么多人,他们竟然想求和?” 浮沢道:“我看,不若将谢氏一族的人全都处理了?” 莫家家主想也不想拒绝道:“不可能。” 这五百年来,清玄镇守望仙洲,学着当初桫椤七叶的法子用低廉的谢家血肉原浆辐射到三大洲,为莫家获得了与出卖给仙门几乎等同的利益。 莫家的财富已经比万穹洲的顶级仙门还要多,只要握着谢氏这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他们莫家迟早有一天能成为昊元界最尊贵最强大的家族! 如此期许,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当然,莫家家主现在不着急,也是因为莫家惹出的祸端,由整个万穹洲为他们买了单,现在由万穹洲顶于身前,莫家便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这偌大的利益。 浮沢道:“但如果您不尽快做决定,等仙门的人来强的,又该如何?” 莫家家主沉默了。 说曹操曹操到,浮沢玉符还未撤下,莫家就已经来了不速之客。 * 谢清宁听到动静,与婢女一同走了出去。 来人不是莫家子弟,而是某个仙门的弟子,气质、规矩倒是比莫家子弟都要好上许多,见了她也没轻易露出轻蔑的姿态,反而彬彬有礼道:“仙子好,吾等是沧海宗弟子,今日特来接仙子来沧海宗做客。” 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 旁边的莫家子弟都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像是被抢劫的良家。 谢清宁见了,不禁笑了起来,“请问,只有我么?” 那弟子道:“在此别庄的所有谢氏子弟。” 谢清宁便明白了。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我明白了。” 她从云袖之中抽出剑,剑光凛冽,剑意如龙,只一剑,就击碎了那几个莫家子弟的丹田。 “谢清宁你——!”莫家子弟纷纷吐血,面色惨白。 沧海宗弟子们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一个个都愣住了。 谢清宁挺直脊背,反手将剑立于身后,姿态傲然道:“如今我既是沧海宗的贵客,你们与我动手,是想与沧海宗作对吗?” “你!狗仗人势!”莫家子弟气急,却不敢对她动手。 谢清宁低低地笑了起来,“如今你们也只能逞口舌之快了。” 她扭头对沧海宗弟子道:“走罢。” 偌大的飞舟上,谢柏安靠近谢清宁,与她一同看向天边翻滚的金红色朝霞。 谢清宁道:“结束了么?” 谢柏安道:“应当还没有。” 谢清宁道:“将所有都赌在大哥身上,实在过于疯狂了。” 谢柏安道:“但我们赌对了,不是吗?” 谢清宁道:“可惜母后临死前都未曾见到大哥一面。” 谢柏安沉默。 * 五百年前。 若苦辞别上善尊者,千里迢迢来到了东镜洲。 东镜洲凡人很多,修士比望仙洲、蛮荒之地都要少上一些,不过因为凡人多,凡人与修士的关系反倒没有那么尖锐,甚至八成的凡人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修士的存在。 但若苦一迈入大夏版图,就察觉到了异样,大夏的修士,分明不在少数。 凡间的灵气总是不如修士仙山洞府灵气浓郁,就是因为灵气贫瘠,没有修炼资源,这样的地界才会被修士放弃,被凡人占据。 东镜洲修士少便是因为此地灵气太少了,连像样的仙门都没几个,稍微有些能耐的都跑到灵气更浓郁的望仙洲去了,又怎么可能呆在东镜洲? 东镜洲一颗下品灵石都弥足珍贵,购买力很强,拿极品灵石出来,怕是都能买下此地的一个宗门。 总之,若苦在看到大夏隐匿于阴影之中的动辄筑基期起步的修士,就知道上善尊者所言不假。 大夏的确有古怪。 他身为禅修,又出身自在洲,即使大夏王朝极其排外,他也依然在朝堂之中谋得了一个太傅的官。 第150章 可惜,我不能碰你 蛮荒之地,虞朝。 小球在浑噩的梦中醒来。 巫云苏在他身上下了蛊虫,因此,他心绪一波动,巫云苏便察觉到了。 他很快出现在小球的床边,半伏下身体,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小球。 小球的眼球轻轻转动,瞳孔慢慢缩小,焦点清晰了片刻,勾勒出巫云苏昳丽光彩夺目的脸庞。 他睫毛轻轻颤动,看了巫云苏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喂,你该醒了。”巫云苏对他开口道。 小球没有说话,五百年的昏迷,令他一直深陷迷梦之中。 他如今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不知为何,他一遍遍地梦到傲天哥带他去后山钓鱼的场景。 那时候傲天哥与殿下并不熟悉,傲天哥还是他的傲天哥。 他总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比还是孩童的他还要活泼,笑得也分外好看,令人生出亲近之意。 他一脸自信地在甩出鱼饵,结果许久都未钓上鱼。 又很幼稚地对一根木棍视若珍宝,说出一些他如今细想有些匪夷所思的话来—— 不过是用禅意包裹了幼稚玩心的小把戏罢了。 但怎会如此地令他挂怀。 小球发现,他竟是如此地喜欢傲天哥。 他短暂的生命之中,龙傲天只占据了短短的一年多,但已经是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比殿下还要重要。 以至于他在梦境之中,龙傲天总是作为梦境的基础组成部分,梦了整整五百年。 在小球即将再次投入令他心安的梦境之前,耳边又传来了恼人的声音,“小球,谢听寒,别睡了,你已经睡了五百年了,快给我醒过来!” 这声音无疑是好听的,宛如石上溪流,淙淙而淌,带着谷中空幽的空灵与轻盈。 和殿下的声音有些许相似,小球不着调地想,在即将被梦境吞噬的时候,那个人对他动了手,他被一把捋起,那对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有几分咬牙切齿,“别睡了,谢听寒,你不想要见到你的傲天哥了么?” “……” 当然想,但是,他不要打扰他,他自会见到。 小球眼皮微微颤动,并未睁眼。 “谢听寒,我知道你还醒着,别睡了,不要再睡了,你已经睡了五百年了。” 巫云苏已是元婴期的修为,虽然在万穹洲谈不上出彩,但在东镜洲、蛮荒之地、望仙洲这三洲里,已经算得上上层的修为战力。 而且他只花了五百年就到达元婴境,已经算得上天之骄子。 天子骄子如巫云苏,在此时也难免有些低声下气——他对小球,其实是有愧疚的,答应过保护他,却并未做到。 这五百年来,他就是在如此懊悔和憎恨中度过。 他对小球的情感很复杂,平心而论,他们当初关系称不上很好,可以说经常吵架,他甚至经常对小球出阴招。 小球也骂过他非常尖酸刻薄的话,如此你来我往,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但要说非常恶劣,那也不至于。他对小球再坏,小球都不曾暗地里对他使坏,只是很无助又很无能地逞口舌之快。 这分明很可爱。 与他的相处尽管都不值得称道,却始终令他分外挂怀。 有这些记忆所衬托,这五百年,巫云苏总觉得无比寂寞。 直到见到沉睡中的小球,巫云苏才发现,他其实,很喜欢小球。 无关少年修士,是小球本身的存在,就令他欢喜。 “别睡了。”巫云苏压低声音,如此哀求道,“再睡下去,你会死的。” 小球薄薄的眼皮颤了颤,终于掀起,露出了他那双金色的眼瞳,声音十分沙哑艰涩地道:“你好吵啊。” 还有,你谁啊。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一个模糊的剪影闯入了他脑海之中,小球心想,哦,是那只妖魔。 他也梦到过巫云苏,相较于梦到傲天哥的轻松愉快,与巫云苏的梦总是不大美妙。 他们总是干仗,他也总是被他欺压,甚至他还梦到被巫云苏逼着喝了他的洗脚水。 真是可怕的梦。 “……”巫云苏说:“别睡了,我带你去见见阳光。” 说罢,巫云苏将他抱起,小球浑身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抱他。 他目光慢慢往下,看到了自己被巫云苏抱在怀里也显得纤长的身体,僵硬的思维微微浮动了一下——他长高了? 昏迷了五百年的小球,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完全不知他已经实现了当年的念想—— 在那时,他总想快快长大,如此,才能与傲天哥、殿下并肩作战,而不是作为打扫战场的存在。 殿下就是如此,才与傲天哥飞快地亲近起来。 可见可托付后背的情谊,总是比其他来得深刻。 巫云苏将他抱到了外头,虞朝四季分明,此时恰巧是春天,春日阳光温暖明媚,花园百花争艳,香气馥郁飘然,令小球的六根六尘开始复苏。 小球被巫云苏胸肌隔得有些疼了,隐约觉出几分真实,但他怏怏地半阖着眼睛,并没有说话。 巫云苏低下头,与他开口道:“你已经睡了五百年,你知道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傲天哥没死,他从天罡秘境缝隙里出来,便是五百年后的现在,你不用担心他,他现在很好。” 小球眼睛动了动,掀起了薄薄的眼皮看他,从他这个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巫云苏精致的下颚,他道:“你现在是女人吗?” 巫云苏低头看他,两人目光对上,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巫云苏眼眶微热,又强忍了下去,弯起唇角笑道:“你想死吗?” 小球道:“你身上,叮叮咚咚的,好吵,能不能,不要这么臭美,花蝴蝶一样。” 巫云苏抱紧了他,道:“你不想死,你想喝我的洗脚水,是吗?” 小球笑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小球轻声问道:“这不是梦吧?” 巫云苏道:“不是梦,是真实,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小球道:“我不信,这种梦我做过。” 困倦再次袭来,小球的声音低了下去。 巫云苏察觉到什么,低头去看,小球又睡了过去。 “……”巫云苏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彻底恢复,如今,只能徐徐图之。 不过,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行,这已是万幸。 * 万穹洲如今暗潮涌动,求和派日益增多,停云并非不知。 “老祖,现在仙门多主张求和,已经将莫家的那些‘人参’带离了一大半,您看我们——”停云所在的宗门是万穹洲最顶尖的宗门之一万剑宗。 剑修实力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强,越级而战简直就是剑修的日常。 万剑宗更是出了不少飞升的天才,底蕴不可谓不深厚。 在与谢希夷的博弈之中,万剑宗出的人其实并不多。 一是因为万剑宗修士各个都是天才,折损一个都是折损万剑宗的未来。二是因为万剑宗修士有其他事情要做,因此万剑宗留存的力量是最深厚的。 但其他仙门不知不觉地损失了不少修士,万剑宗总不能一直独善其身。 停云便决定出手,无论成败,万剑宗起码还能维持万穹洲顶级仙门的底蕴。 至于求和派人数增多,停云是嗤之以鼻的,万剑宗掌门也道:“万穹洲或许实力不若北荒境、蓬莱洲、自在洲,但一直以来,魔界、九幽的异动,都是由我们万穹洲负责,北荒境、蓬莱洲和自在洲占着他们那一亩三分地当起了缩头乌龟,令人不齿。万穹洲是当之无愧的九洲之首,若怕了那魔头,那还有什么威严统御九洲?” 不止停云,万剑宗上下,都是坚定的主战派。 若剑修没了一往无前的战意,那又如何精进剑意?明明知道与谢希夷对上是送死,但没有一个人心生退缩。 停云问道:“魔界封印现在可安好?” 掌门道:“已经派去了仲华、七星,大约今日就能有消息。” 万穹洲的危机不仅仅是谢希夷,还有魔界的异动。 前段时间,万剑宗就发现魔修数量增多,甚至多了许多被魔种侵蚀的普通人,便怀疑上了魔界。 魔界虽有封印,但秘境与现实的联结,都会有一定几率产生缝隙,这缝隙可以通过界与界的法则缝隙,也可以连通现世。 因此魔界经常会有魔修、魔族、妖魔逃逸而出。 蛮荒之地的妖魔气息浓郁,这些逃逸而出的魔修、魔族等便会藏匿于此。 万剑宗的修士不少都在这个关键时期去蛮荒之地历练,去探查、清除魔修。 停云道:“必须尽快解决谢希夷,若魔界缝隙出现在了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又或者是封印被破除,届时,才是灭顶之灾。” 打一个,总比打两个要来得轻松。 立场问题,若魔界攻来,那会禁咒的谢希夷,必然会跟着他们对付万穹洲。 万穹洲倒下,其他洲也会被侵蚀,到那时,昊元界必然是魔族的主场。 万剑宗掌门一脸肃穆,道:“老祖,何时?” 停云掐指一算,道:“再过七日,那时谢希夷的生机最弱。” 万剑宗掌门垂眸,心中叹息,七日之后,停云老祖极大可能,会陨落。 * 池愉又一次熬过了心瘾。 醒来后,他浑身虚脱,灵力运转了几个周天,才勉强恢复了几分。 从入定中清醒后,池愉没看见谢希夷,下意识地想要调开系统面板,却很快想起来,他已经没有系统了。 第151章 脚环上的铃铛发出好听的伴奏声 这种感觉很奇怪。 要知道,池愉印象中的玄寂师兄,经常一本正经,而且很克制。 他们都不知道神交的时候,池愉已经沉迷,但谢希夷总是拒绝他,因为他认为节从肥甘丧。 从这些细节都可以看出,其实谢希夷是禁欲款的。 如此禁欲的谢希夷,说出这种意有所指的暗示,就让池愉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也正因为这种反差,才令池愉觉出了玄寂师兄安全可靠之外的感觉——纯粹属于求偶期的侵略性。 池愉脸热起来,很多时候他都不太服输,所以五百年前经常与玄寂师兄互怼,现在却像个被恶霸调戏的黄花大闺男,说不出来的羞涩与害臊。 他是绝对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的,因此他缓了几秒,才故作镇定地道:“是啊,真可惜。” 即使气势弱势,池愉也绝不想失去主场。 很快,他又想起什么,皱着眉,问谢希夷:“玄寂师兄,听说神交后,道侣之间可以随意探查彼此的心境记忆。”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谢希夷就明白他的意思。 池愉说:“玄寂师兄,我不会探查你的记忆,人与人之间需要一定的距离和隐私的空间,若是太亲密了,反倒不甚美妙,距离才能产生美。” 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也不会。” 魔心谢希夷会这么做,但玄寂回归后的谢希夷,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当然,谢希夷会不费余力地掌控池愉的一切,但与魔心融合的谢希夷,情绪并不算稳定,若是他探查了池愉的心境,知晓他对他只有师兄弟之情,他会发什么样的疯,他自己都不知道。 别看谢希夷如此强大,又如此自信从容,其实他是一个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胆小鬼。 他宁愿从池愉对他一如从前的表象里推测他对他也有情,也绝不愿意去探查对方心境直接得到答案。 池愉不知道谢希夷在想什么,他得到谢希夷如此回复,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其实免疫谢希夷身上的剧毒这件事不会露馅了。 神交这种事情,对于池愉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所谓。 但肉、体上的就不一样了。 池愉观念如此,对神交没有真切的实感,但肉、体上一旦发生强关联,他才会有“我居然跟玄寂师兄做了”的真情实感。 一旦发生了关系,那条界限一旦突破,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肉、体关系,对于池愉来说,比神交更可怕。 神交染上的心瘾暂且能靠意志力忍住,且感情尚且还能控制。 但肉、体上的亲密、水乳交融,才会令池愉在情感上难以戒断。 毕竟他还是十几岁的学生,在他的观念之中,互相喜欢是一码事——就算是互相喜欢,也可以不用在一起。 而互相喜欢且发生了肉、体关系,对于池愉来说,这就是需要互相负责、需要承诺与未来的事情。 克制自身,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池愉认为,是对双方的负责。 他可以做到,但现在与魔心完全融合的玄寂师兄,就不一定能做到了—— 谢希夷有时候看他的目光,实在过于黏腻露骨了。 让池愉能察觉到,玄寂师兄在克制,在忍耐,但是又隐约控制不住,露出他那蠢蠢欲动的獠牙。 池愉有时候很幼稚,有时候,又有着远超他年龄的成熟,他永远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如此心性,令他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他应该与玄寂师兄拉开距离,但他又真情实意地发觉,他做不到。 他对谢希夷的依赖与喜欢,远超他想象。 只要与玄寂师兄在一起,他就觉得心里安定,且欢喜。 因此,池愉只能痛苦地忍耐——一边痛苦,一边又暗自窃喜玄寂师兄如此爱他。 因此被玄寂师兄的骨头包裹,池愉才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也是这种时候,池愉感觉其实他自己是有些变态的。 池愉的思绪深到他那双漂亮的金眸都变得空了许多,等被身上的异样弄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口腔被谢希夷两根手指探入了。 “玄寂师兄?”池愉声音有些含糊地问,眼眸里浮现出明显的疑问。 谢希夷说:“我在检查你身上的禁咒。” 池愉:“……” 检查用得着玩他的舌头吗? 他不用去看,都能知道谢希夷完全带着几分狎昵地揉捏玩弄他的舌尖。 他的手指很长,慢慢地往前探索,几乎能深入到他的喉咙之中。 池愉喉咙不自觉地收缩,夹住了口腔之中冰冷阴邪的修长手指,他用神识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不要玩了。” 谢希夷低笑道:“我说过了,我是在检查。” 池愉:“……”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jpg 这种感觉很奇怪,池愉口腔不停地分泌唾液,舌头想推拒,却变相地舔舐谢希夷覆着黑雾的冰冷手指。 池愉不禁发散思维想道,玄寂师兄浑身都这么冰冷,那小师兄岂不是也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池愉简直对自己无语了。 “你在想什么?”谢希夷低下头来,声音低沉地问池愉道。 池愉不受控制地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谢希夷一愣,不禁咧起唇角,笑了起来,声音沾染着明显的愉悦,“你好奇的话,可以自己摸摸。” 池愉:“……” 谢希夷抽出手指,揩去他唇角的湿润,声音略微沙哑了几分,“不敢吗?” 池愉一顿,笑了起来,道:“不敢。” 他如此诚实,反倒引得谢希夷低低地笑了起来,“池愉,很少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池愉也笑,道:“现在有了。” 谢希夷看着池愉故作泰然自若的笑脸,心里痒起来,连带着齿间也泛起一阵浓烈的痒意,很想将他拆吃入腹。 这大抵是最原始的欲望。 这种时候,谢希夷其实能理解为何池愉的观念与修真界不同。 情爱本身就是最下流的东西,只有凡人才俱全,他有了情丝,沾染了情毒,只会比凡人更严重。 因此,谢希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洁,也没有真的看不起肉、体的亲近。 甚至,他比谁都要渴望肉、体的接触,情毒下流,也令他的思维变得下流。 对于这点,谢希夷本人有时候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唯有发觉自己真的很想咬池愉的时候,才会察觉到这一点。 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下流的人。 但他无法再触碰池愉。 这令谢希夷感到焦灼、愤怒,心中更是生出了无法遏制的暴戾。 他竭力地压制住这些狂乱无序的情绪,声音也毫无异样地笑起来,“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池愉打着哈哈,没有正面回应。 谢希夷就在如此的煎熬之中,又陆续地炼制出了一系列的法器。 材料自然全都用了他褪去的躯壳身上的东西。 因为池愉没有拒绝,也没有表露出害怕,所以谢希夷就理所当然地得寸进尺,一步步将池愉的身体都包裹在自己身体之中。 这令谢希夷心中的焦灼与愤怒稍微减轻了一些。 他观赏着池愉的身体—— 谢氏一族的骨骼都是如此洁白,像玉石一般,也的的确确是非常好的炼器材料,具有很强的延展性,它可以融入各种精金,点缀出不同的色彩。 因此,池愉有了漂亮的璎珞,臂环手镯,和挂着铃铛的脚环。—— 不仅是法器,更是禁锢他的锁链。 这种臆想,令谢希夷出奇地兴奋。 他怎能如此爱他,想要将池愉永远地圈禁在自己怀中,让他永远只在他一掌之中。 如此混沌黑暗的想法,面上却永远是笑着的,与玄寂时期的笑容别无二致,“这上面都镌刻了吉言,心之所想,皆能成真,是……非常好的法器,池愉,你要永远戴着它们,不许摘下来。” 池愉听着走一步就响的铃铛,总觉得怪怪的,“玄寂师兄,为什么要放铃铛呢?” 谢希夷道:“不好听吗?你送我的发绳上,不也有铃铛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池愉:“……” 其实当时他是有些恶趣味的,想看仪态优雅的太子殿下一边走路一边发出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而已。 光是想想,都觉得怪好笑的。 大部分时间,谢希夷都会想隐藏,吓到池愉总归不妙。 但有时候,他就是会失了玄寂的镇定与从容,魔心的混沌与邪恶会冒头。 就像此时,他看着池愉语塞,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心虚表情,他的邪念似乎也无法遏制一般,令谢希夷喉咙里溢出轻轻的笑声,带着浓烈的侵略性,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们行房的时候,我捏着你的大腿,脚环上的铃铛便能发出很好听的伴奏声。我想,配合你的喘、息呻、吟,想必很动听。” 池愉:“……”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些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还是个清纯男高,他不想秒懂啊!!!! 作者有话说: 谢希夷:本人是个音乐家,讲究乐曲的极致配比 小狗鱼:那很好了 第152章 莲池师兄,你在万穹洲,用了玉髓吧 大概是神交过,和共用一颗心脏的缘故,池愉能微妙地察觉到谢希夷的情绪。 因此,他隐约能感受到谢希夷如此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的汹涌暗流。 对此,他无法做出如从前一样能分庭对抗的回应。 有时候越想夺得主场权利,越会失去一些东西。 因此颇有些好胜心的池愉,在这种时候,选择了回避——即使这很没志气,但一旦回应,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他不知道他这样的回避,反倒更想让人欺负。 最好能逼出令人愉悦的反应最好。 不过谢希夷没有继续。 修真界的时间流速极快,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几天。 池愉察觉到了修真界的某种变化。 是魔修,魔修变多了。 魔修让人闻风丧胆的理由是好几个,一是嗜杀,他们喜欢屠城炼血狱丸。二是他们热衷于同化别人,为此发明了魔种,能将凡人变成活尸,也能将修士变成魔修,就如同瘟疫一般会飞快地扩散。 池愉想起了原著。 其实魔界封印松动,是原著里就发生的事情,男主杨旻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获得诸多机缘—— 其实也很合理,修真界的池水已经稳定,所有的利益资源都已经被万穹洲、北荒境等瓜分完毕,只有魔界将这池水浇得浑浊,才能令普通修士有机可乘。 毕竟修真界里最大的修炼资源,其实是死去修士的家当。 舔包令人富裕(x) 池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来《神途》这么久,其实背景故事才刚刚展开。 池愉:“……” 他都有些许惆怅了。 因为《神途》的男主这会儿满打满算年龄才七岁多。 他在故事的开始,就已经走了大半个旅程,日后有多么腥风血雨,他大概是无法见证了。 池愉虽然自诩龙傲天,表现得格外张扬与自信,其实他心里门清,他没想过抢男主杨旻的风头,也从不打算拿原著里本来就属于杨旻的机缘。 他像是自娱自乐,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中,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发散快乐的途径。 池愉当然有将事情做好的自信,只要他愿意,他总能收获小弟——毕竟五百年前,总有人上赶着给他当小弟。 但是池愉就是没有这么做。 如果不是自己的欲望指向,那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这种时候,池愉不禁又想:所以,他来这个世界是为什么呢? 意义何在呢? 这个谜题他大概是无法知晓了,因为带他过来的系统都已经没了。 池愉只能将这个疑惑埋葬在心底深处。 * 万穹洲。 主和派与主战派又在争吵。 不过,吵架并不能对现状有任何的帮助,因此例行的晨会结束,以万剑宗为首的仙门,又开始征召讨伐谢希夷的修士。 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之中,愿意出征的修士越来越少,因此,浮沢便显露在人前。 “莫长老,上次你说的话极有道理,万穹洲的威严不容有失,还请你为了万穹洲出征罢。” 浮沢心中一惊,他正想推脱,就听本门长老说:“你不会不愿吧?你也是莫家的人,莫家惹出的事端,我们仙门愿意出面,为此折损了如此多的人手,莫长老总不能在背后眼睁睁地看着本门弟子去送死吧。” 浮沢哑口无言,面对诸多审视、怀疑、愤怒、阴森的目光,他最终还是挤出一丝笑来,“我知道了,我自当为仙门效力,诛杀谢希夷。” 散会后,浮沢联系莫家家主。 莫家家主被一众仙门威逼,失去了大部分的谢氏子弟,又被带走七成成的子弟填充进了围剿谢希夷的队伍之中,分明有大厦将倾之态,哪有心情理会浮沢。 听到浮沢喋喋不休地说话,莫家家主讥讽地道:“你享受了莫家的荣光,莫家出事你就想独善其身,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浮沢道:“若不是我,哪有你们莫家的荣光?” 莫家家主道:“那么本座问你,你夺舍我松云侄儿的账怎么算?” 浮沢哑口无言,这分明就是一笔烂账,根本算不清楚。 他丢了玉符,拧眉想了许久,与玄寂对上的恐惧战胜了一切,风光无限的仙门长老在此时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多亏莲池这身俊美不凡气质高贵的皮囊,浮沢稍微装一装,便是那仙风道骨的长老,因此他要出宗门,谁都没有怀疑。 浮沢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当了逃兵。 他飞快地疾行,不出一夜,就逃到了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虽然混乱,但浮沢很早就在此地讨生活,他想起许久旧事,想起了他的好友东盛,想起了聪慧的清玄,想起了恐怖的玄寂。 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他已经快七百岁了,在修真界这个年龄算得上十分年轻了。他作为一个散修,能活到这个岁数、能修炼到如此高度,甚至当上万穹洲仙门长老,已经算得上非常非常厉害了。 五百年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成就。 但浮沢也深深知道,他是因为谁才能有如此成就,因为清玄,因为莫家,也因为玄寂背后的家族。 他拿玄寂背后的家族博得了如此成就。 玄寂要是知道,他会死得非常惨。 浮沢对玄寂的恐惧,即使五百年了也未曾有丝毫的褪色,甚至因为玄寂如今的可怕,变得更为深重。 然而,他越害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一开始,浮沢找了个洞府隐藏躲避,打算闭个死关,修炼个几百年再说。 结果还未入定,洞府之外就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之中吐出了几个魔修魔族,修为最高的有元婴期,而魔修的战力一直都比修士要强,因此很快嗅到了浮沢的血肉,打破洞府禁制冲进来与浮沢打了起来。 浮沢极为惜命,一见打不过,就立马施展逃命秘法逃跑。 这几个魔修或许鼻子太灵敏,又或者刚好修了克制他秘法的功法,因此竟然能做到对浮沢穷追不舍。 浮沢跑得飞快,但灵力终究有耗尽的时候,他咬着牙,展开神识,发现前方有一座修士城池,打算混进城中—— 至于这座修士城池会不会被魔修盯上炼成血狱丸,这就不在浮沢的考虑范围内了。 就在他即将进入修士城池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两个修士。 他传音道:“快滚开。” 其中一个修士不仅没有滚开,反而站定住了,开口道:“有魔修的气息。” 浮沢简直无言,区区元婴期,就以为自己很有能耐了么? 他打算绕过他们的时候,余光一扫,终于注意到了说话修士旁边的修士。 浮沢眼睛里流露出惊恐来,是鬼面修士!! 是玄寂!!! 是他!! 浮沢心境过于震动恐惧,连功法都维持不住,直接显出身形来。 这一显露不要紧,池愉立即开口道:“莲池师兄???” 他那双金眸流露出震惊的表情,“莲池师兄,真的是你吗?” 浮沢:“……” 不好,他竟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但,也不能怪他,那可是玄寂啊! 浮沢的脸色很难看,又极力控制住自己,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龙师弟,好久不见,我刚刚没发现是你……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在被魔修追击,他们很难缠——” 他话还未说完,魔修就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无论是魔修、魔族、还是入了魔界的妖魔,都有一个统一的特征,他们的眼瞳都会转换成红瞳,这是吸收魔气、血肉才会有的特征。 眼瞳越红,吸收的魔气就越精纯,能力就越强。 这几个魔修的猩红眼瞳一看就知道实力不俗。 但池愉并没有害怕。 谢希夷很强,他给他下了同心咒,能够共享生命,就算敌人能破解他身上的护身禁咒将他杀死,因为谢希夷死不了,他也还是能够活过来。 池愉没想到,他的金手指竟是玄寂师兄(。 不过魔修他都不用出手,谢希夷身上的黑雾猛地一涨,激射出几枚禁咒,顷刻间就将那几名魔修瓦解成了一地的血块,还顺便将血块上冒出的魔气一并抹去了。 浮沢都看呆了,饶是早已知晓玄寂如今的能耐,他自觉得准备还是做少了。 心中的恐惧寸寸攀爬,即使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金丹境邪修,面对玄寂,他还是浑身发软。 “莲池师兄。”相较于玄寂,他身边的少年修士,反倒显得没那么面目可憎。 浮沢抬头,对上了少年修士澄澈干净得不像是修真界修士的眼眸,“玄寂师兄,”他一如五百年前那般漂亮的脸庞流露出明显的关怀,“你没事吧?” 浮沢收敛起所有的恐怖,尽量镇定道:“没事,多谢龙师弟关心。” 池愉说:“你额头上好多汗啊。” 浮沢恍然,他施了个清尘术,不动声色地道:“刚才陷入苦战,灵力差点耗尽,让龙师弟见笑了。” 池愉笑道:“没事,莲池师兄,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浮沢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是啊,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池愉继续笑道:“说起来,莲池师兄你……五百年前去哪儿了?” 浮沢惭愧道:“家中有事,所以当年不辞而别,回了万穹洲,如今在万穹洲的一个仙门当了长老。” 池愉道:“哦~” 他拖长了声音。 浮沢察觉到些许不对,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 第153章 玄寂师兄,你是我勇气的来源 浮沢其实不觉得池愉知道内幕,但架不住他心里有鬼,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装傻道:“龙师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池愉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莲池师兄,你既在万穹洲仙门当了长老,怎会出现在此地?” 浮沢说:“自然是有要事,抱歉,不方便告知。” 池愉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传音给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你看出来了吗?” 谢希夷道:“他身上的味道很冲。” 池愉道:“用了玉髓。” 谢希夷:“呵呵。” 池愉道:“但他不是莲池师兄。” 池愉金眸闪烁,破妄神通开启,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又有诸多的线条从面前的“莲池”身上飘出,池愉伸出细白的手指,一根细线缠绕而上,显得分外亲昵。 学禅的修士,不一定都有佛骨,但只要浸润在禅学环境之中,身体都会有些许变化—— 佛骨是般若智慧的最高体现。 而禅修的身体也同样是般若智慧的体现。 这根线条是莲池的身体般若,它逮着机会,将这具身体发生过的事情,毫无保留,一一呈现在池愉面前。 池愉这才知道,莲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夺舍,被邪修夺舍的禅修身体,在五百年里承受着邪修的侵占,修炼了速成的邪功,毁掉了禅修身体的“意”与“识”,将莲池修炼的根基全数摧毁。 莲池的身体般若无比委屈,又叽叽喳喳地透露出了一个重要信息——莲池还活着,他化作一枚白茧扎根于灵境之中,轻易剥离不得。 池愉与莲池关系一直都不错,如今得知他的身体被邪修侵占,心里火冒三丈。 但他忍耐了下来,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分毫,他收了破妄神通,恰好在这个时候,浮沢与他道别,“龙师弟,我身上还有要事,等改日我们找个时间聚一聚,聊一聊。” 说罢,他抱一抱拳,就想要溜。 还没动身,池愉伸手,握住了他肩头,笑得一脸灿烂,“莲池师兄,急什么,五百年未见面,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好好聊聊——什么?你很急?我们可以帮忙,若是再遇到刚才那样的魔修,你可如何是好?不如结伴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池愉一张嘴极其能说,浮沢压根说不过他,又找不到足够合理的理由,只能憋屈地答应下来。 玄寂戴着一副光滑的黑色面具,面具没有任何空洞,加之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法袍,腰部腰带勒出劲瘦的腰,肩膀却很宽大,整个人显得黑沉沉的一片,极有压迫感。 浮沢浑身都冒着鸡皮疙瘩,在玄寂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大的煎熬。他想起五百年前看到的处刑东盛的洞府,想起玄寂对他所做的事情,想起如今玄寂连渡劫期都能杀。 心中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多久了?多久没有像如今这般恐惧过了? 浮沢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此生最恐惧的人,便是玄寂。 偏生他现在与玄寂距离如此近,这种心理压力,饶是旁边那个少年修士一直与他笑眯眯地说话,也无法缓解分毫! 池愉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坐立不安,脸上浮现着很有亲和力的笑容,积极地与浮沢说话:“莲池师兄,你准备去哪儿办事?” 浮沢口舌干燥地编造道:“听说魔界有异动,仙门特地派我来蛮荒之地勘察。” 池愉道:“莲池师兄,刚刚那几个魔修,你不应该打不过,难道这么多年,你将禅门的功法都忘光了吗?” 浮沢:“……” 他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早已转修仙门的功法。” 池愉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禅门功法天克魔修啊,像玄寂师兄,当时已经修炼到第三禅第三境界,内修法门已经足以对战大乘期魔修。” 浮沢讪讪道:“那是玄寂师兄能耐大。” 池愉看了一眼他这模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样的人,也能夺舍莲池师兄? 他不禁想了很多,很快,就想到了天罡秘境他与莲池师兄分散后,莲池师兄的诡异变化。 池愉不傻,很多时候只是直脑筋,像此时,他一想,就想明白了,怕是清玄辅助这个邪修夺舍了莲池师兄。 清玄……! 就那么杀死他,是太便宜他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池愉:“……” 怎么感觉他跟玄寂师兄越来越像了。 池愉将这想法抛之脑后,抿了抿唇,心道:不必再与他虚与委蛇了。 便突然抽出幻电,袭击了浮沢。 他这一剑如闪电般迅猛无比,但浮沢修为高池愉太多,幻电的剑尖甚至都未刺穿浮沢的防护。 反倒令浮沢瞬间警觉,飞快与池愉拉开距离,有玄寂在,浮沢不敢与池愉翻脸,反倒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问道:“龙师弟,你这是?” 池愉笑着看着他道:“莲池师兄不会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浮沢:“……” 他惊疑不定,不知道他是何意,“龙师弟……你什么意思?” 池愉道:“就是字面意思。” 他不再与浮沢说话,直接提剑朝着浮沢猛攻而去。 浮沢顾忌着玄寂也在,根本不敢反击太过,只用着分外委屈的语气道:“龙师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五百年未见,也不必兵戎相见吧?” 谢希夷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在旁边观看他们对战,时不时地点评一句:“池愉,灵力不要分散,归于剑尖一点发出,我应该教过你。” 池愉没好气地说:“我知道,玄寂师兄,你不要多嘴。” 谢希夷哼笑道:“谁给你的胆子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还不等池愉回答,谢希夷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喑哑,“是我给你的胆子。” 池愉:“……” 谢希夷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修士五感都非常敏锐,池愉自然也是听到了。 他不禁有些无言:你自问自答还挺开心啊。 “龙师弟,”浮沢企图挣扎一下,其实池愉作为元婴期,他想杀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不敢,只能很憋屈地继续讲情面:“我们好歹也是同窗,何必如此?” 池愉一直奉行反派死于话多,平常这个时候都不屑于多说,但这会儿也没忍住,直接开口道:“我与莲池师兄是同窗,但与你不是。” 此话一出,浮沢终于明白了,他匪夷所思,他一照面就露馅了?怎么可能呢? 一个金丹境,一个元婴期,怎么可能知道他夺舍了莲池? 浮沢心想不能承认,他脸上露出冤枉的表情,正想辩解,又听池愉道:“别想狡辩,你联合清玄夺舍了莲池师兄,这五百年你用着莲池师兄的身体,得到了许多好处吧。” 浮沢:“……” 他心中悚然,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 浮沢飞快地扫了一眼玄寂,他依然优哉游哉地抱着胸看他们对战,似乎并不打算参与。 浮沢冷汗冒了出来,他意识到他今日恐怕会死。 他不相信自己能从玄寂手里逃过。 他咬咬牙,竟是直接承认了,“没错,我是夺舍了莲池,甚至他现在还活在这具躯壳里。” 池愉并没有意外,他继续攻击,浮沢也连番抵挡,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低吼道:“放我走,否则我就自爆,如此莲池也活不下来。” 池愉听到自爆,神色微动,就是这一刹那的空隙,被浮沢抓住了。 他擒住了池愉的咽喉命脉,竟是拿他当起了人质。 谢希夷终于动了,他瞬移到浮沢面前,浮沢惊得大叫道:“不要动,就站在那儿,否则我弄死他!” 池愉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说:“你占着莲池师兄的躯壳,简直牛嚼牡丹。” 莲池师兄不会如此失态。 “闭嘴!”浮沢恐惧得不行,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谢希夷,道:“我真的会杀了他,你最好别动。” 谢希夷道:“池愉,我很好奇,你身为元婴期,为何会对一个大乘期出手,你分明不敌。” 池愉道:“因为有你,玄寂师兄,你是我勇气的来源。” 谢希夷轻轻笑起来,语气分外愉悦,似乎被池愉讨好到了,“是么?” 池愉毫不犹豫地说:“我身上的护身禁咒,还有身上的法器,都能让我立于不败之地,如此,我还没有勇气对战大乘期修士,那我跟废物也没什么两样了。” 谢希夷道:“所以,你离不开我。” 池愉卡了一下,他脸微红,撇开脑袋说:“玄寂师兄,我是离不开你,但,你不要多想。” 谢希夷道:“我已经多想了,池愉,你爱我。” 池愉一愣,白皙漂亮的脸上浮动着比朝霞还好看的绯红色,他否认道:“我没有,玄寂师兄,你不要胡说。” 谢希夷低笑道:“别说我不爱听的话。” 池愉:“玄寂师兄,你也别说这种荒谬的没影的话。” 谢希夷叹息,语气有些阴森森地道:“我很不高兴。” 池愉:“……” 池愉身后的浮沢:“……” ??他们是什么情况啊? 不过,浮沢也从他们的话里得到了许多信息—— 他挟持池愉,摆明走了一步臭棋!他身上有谢希夷下的禁咒和护身法器! 浮沢从不敢怀疑玄寂的能力,他挟持了他最护短的师弟,他都如此不紧不慢,只能说明,他压根不怕他对池愉动手! 浮沢不再犹豫,趁着他们打情骂俏的空档,立即发动逃匿秘法,化作一片阴影逃跑! 第154章 结婚了请我喝酒 谢希夷当然知道池愉与莲池的关系。 他甚至知道池愉跟诸多师兄关系都很不错。 从前他并不会很在意,但如今,明了通透对池愉的心意后,情毒和魔心共同作用,使他滋生出了浓烈的嫉妒与恶意。 他对莲池并无其他感触,仅仅因为他牵动了池愉的心神,便想杀了他。 克制住这种滔天骇浪般的恶念,需要极强的自制力,谢希夷呈现出来的在池愉彷佛只是吃醋了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经将眼前占据莲池的邪修连同他体内的正主莲池杀死了数遍。 谢希夷明了——他此刻已经成了一种情爱与偏执执着混合而成的怪物。 偏生他甘之如饴。 正因为谢希夷心里其实如明镜一般清楚,所以他对池愉的解释没有半分动容,他只是如寻常般用着愉悦的嗓音笑道:“但他们也没将你照顾好,若是真的照顾了你,又怎会出事?” 池愉:“……这也不能怪他们,我也不是小孩子,他们没有义务时刻盯着我。” 他是能感觉到玄寂师兄回来后的变化的,说他回来并不彻底,因为眼前的玄寂师兄,糅杂了魔心的欲求与恶念。 甚至,他更加聪慧。 让池愉想起了原著的谢希夷,他是会运用计谋挑起仙门与仙门之间的斗争,甚至不少天骄都死于他的挑拨之中。 而魔心更像是野兽,没有太多的思考,满脑子都是最直接、最纯粹的的杀念。稍有恶趣味,也仅仅是故意放跑给予希望,又给予绝望这种小把戏。 如此融合,让玄寂师兄更有压迫感与威慑力。 池愉心知他已经和五百年前不同,但,再怎么变化,只要有“玄寂师兄”,这就是他的玄寂师兄。 池愉收敛思绪,继续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你就帮帮莲池师兄吧,我知道你能做到。” “……”谢希夷没有再说别的话,池愉越想救莲池,他越想杀了他。 杀欲节节攀升,手指又收拢了几分,只要彻底握住,被禁咒桎梏的浮沢连同他体内的莲池,就能化为一团血雾,连元魄都不可能再留下。 但,池愉会生气。 谢希夷不会让他再露出伤心、绝望、恐惧的表情。 他喉咙里溢出笑来,抬起手来,点了点自己的脸,“求我办事,应该给点好处吧,池愉。” 这暗示很明显了。 池愉也不是没有做过,魔心的时候,他对着他那张兽首面具都能啃下去。 但是,那时候不知道玄寂师兄爱慕他,对自己的心意也不甚明了,所以才能若无所觉地做出那种事情。 现在一切明了,如此羞耻的事情,反倒情难自已,无法随心所欲。 池愉脸颊泛红,眸光闪动,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即使有心控制,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也是第一次以如此心境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流露出羞涩害臊的情态—— 这分明也不是抵触反感的模样。 如此,令谢希夷反而兴奋起来——一兴奋,魔心就压倒了理智,占据了上风。 “怎么,你做不到吗?”谢希夷的声线似乎都因为兴奋出现了轻微的颤动,“还是说,你想要莲池死?” 池愉说:“玄寂师兄,你这不是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我只是在向你讨要我应得的好处,你知道的,我爱慕你,池愉,这就是我要的。” “……”池愉脸红了,实在是有些无言了,他不知道谢希夷为什么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说出爱慕这两个词。 池愉没有这个心的时候,才能坦荡荡地说出喜欢之类的话,但一旦有这个心,反倒不敢也不可能说了。 也许是出身在含蓄内敛大国的缘故,池愉对情爱这种事情,无法轻易地宣之于口,也无法像谢希夷那样,时刻挂在嘴边。 池愉直接偏过头逃避道:“我知道了。” 他凑过去,在谢希夷冰冷坚硬的面具上亲了一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谢希夷没有说可以不可以,他只是笑着,伸手将浮沢吸到了跟前。 浮沢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刚才他挟持他的师弟,护短如玄寂,不会让他除了死有第二条路。 他想求饶,即使知道求饶没有任何作用,但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谢希夷没有看他一眼,覆着黑雾的手指,点在浮沢的脑门上,浮沢身上的禁咒便飞速钻到了浮沢的灵境之中。 浮沢还能内观,他能内观到一直困扰他的雪白“蚕茧”被那枚诡异恐怖的禁咒包裹着从灵境深处拉扯而出。 如此粗暴,如此肆意,以至于这具身躯的灵境出现了数道裂缝。 浮沢吐出一口鲜血,灵境受了如此重创,立即反馈于全身,他灵力开始紊乱暴走,浑身筋脉都开始破碎。 他万万没想到,玄寂既然连莲池的身体都敢损坏! 疯子,真的是疯子! 池愉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后知后觉地问道:“玄寂师兄,你损害了莲池师兄的身体吗?” “我说过,我若是莲池,他不会再要这具身体。”谢希夷说。 “……”池愉运用灵力去探查浮沢的身体,很快就发现他身上的灵力正在损伤他的筋脉。 甚至连最重要的灵境都因为谢希夷的粗暴而出现了问题。 池愉动用了破妄神通,手指触碰到了莲池的身体般若,要不要这具身体,由莲池说了算。 然而莲池的身体般若,确实不想再要这具身体。 被玄寂家族的血肉玉髓淬炼出来的修为与根骨资质,般若并不想要。 般若便是这具身体的“我”,是众生都有的智慧,因此也代表了莲池本人的意愿。 如此,池愉也说不得什么了。 他收了神通,沉默地看着谢希夷彻底从浮沢身体里取出了莲池元魄结出的茧。 池愉问道:“玄寂师兄,取出来后该如何救莲池师兄呢?” 谢希夷轻笑道:“池愉,你身上的法器,有我所创的吉言,他与禁咒一样,可以将不可能之事变为可能,只要你保持赤子之心,衷心祝愿,便有愿望成真的能力。” 池愉其实一直都没能很好的理解谢希夷所说的吉言,但现在听谢希夷所说,其实更像是一种言灵。 “那么,代价是?” 谢希夷道:“有人付。” “哦。”原理与禁咒一样啊。 池愉便双手合十,衷心地说出了自己的祝愿,“莲池师兄苏醒过来。” 身上的法器开始发烫,有金色的光芒闪烁流淌,之前并未细看,现在仔细去端详手腕上的臂环(现在变成了手环),才发现法器上的金色光芒是密密麻麻的金色禁咒。 金色细小如蝇腿的咒言飞到了那枚雪白蚕茧上,很快,那蚕茧就开始融化。 池愉的注意力全然在莲池身上,令谢希夷不快,他手指微微隆起,浮沢的身体便开始破碎,喉咙的桎梏终于消失,令他发出了惊恐的声音,“饶命,饶命,我并没有杀死莲池,我有很多很多灵石和法器,龙师弟你饶了我吧!” 池愉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蚕茧上转移到了浮沢身上,他看着浮沢七窍流血,又说出这种话,冷笑道:“你夺舍莲池师兄,就是想要杀死他,事到如今,还说这种废话做什么?你好歹也是大乘修士,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些吧。” 浮沢心里骂道你说得容易,谁不怕死,谁不怕死??就算是渡劫期老祖,也没有不怕死的,修真界诸多修士不就是因为想要强大,想要永生不灭才修炼吗?? 浮沢心中狂骂,却是为了掩饰他的恐惧,他再一次意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为你驱使,我可以为你做事,我是非常好用的刀!”浮沢哀求道。 池愉冷漠地道:“我不需要。” 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忍不住想道,他实在是,变了许多。 他可以杀死清玄,也可以看着别人死在他面前。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而他交出了一份还算不错的答卷。 谢希夷面具之后的唇角翘起,直到一声虚弱的“龙师弟”在两人之间响起,池愉的注意力再次被引回。 谢希夷听到了池愉冷漠的声线立即变化成了惊喜,“莲池师兄?!你醒了么?” 蚕茧化开,露出了内里薄薄的白色元魄,莲池被夺舍的时候修为不过金丹境,金丹境的元魄脱离了肉身,就会很快消亡,因此需要守魄珠之类的护身法器来承载温养,才能减缓元魄消亡的速度。 然而莲池修了禅法,有些内修修为,元魄倒是比寻常修士要强盛许多,若不是如此,也不可能在浮沢的夺舍下还能守住己身。 因而他苏醒后,还能与池愉说话,“我要回到我的身体里。” 池愉愣住了,“什么?” 莲池道:“龙师弟,我想回去。” 池愉不解,“为什么?莲池师兄,你的身体般若并不想啊。” 莲池轻轻笑了起来,语气虽然虚弱,却冷静而坚定,“我要回去,这五百年,我虽然沉睡,但浮沢所做的一切,我都有感觉。” 池愉心里微动,不敢想浮沢用莲池身体迫害别人、毁坏莲池声誉的时候,莲池心中作何感想。 莲池道:“我现在需要用到这具身体。” 池愉问:“莲池师兄,你想做什么?” 莲池笑道:“做我该做的事情。” 谢希夷不等他们说完,冷不丁地开口道:“你的身体已经被我毁了。” 莲池道:“没关系,足够了。” 第155章 我对玄寂师兄只有师兄弟之情 莲池回到了万穹洲。 他的元魄尚且虚弱,虽与肉身契合,但五百年未使用,终究还是有些生疏。 他回了莫家族地。 莫家子弟看见他,都恭恭敬敬称他一声叔祖。 莲池没有理会,径直去了莫家家主的洞府。 莫家如今有钱,族地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搬迁到了灵气充沛的地方,底下甚至有一条小型灵脉。 如此变化,自然是因为玄寂背后的家族。 他父亲是莫家天资不错的子弟,母亲是另一个世家的女修,也算是门当户对。 他父母在他十多岁的时候就因为进秘境争夺修炼资源不敌他人被杀,莲池因为灵根不错,又有父母的余荫,平日里也被家族照拂,所以在修行之道上没受什么苦。 不过他心知肚明,若他灵根天资平平,父母留下的修炼资源他不仅保不住,还会沦为弃子,结局定然潦草。 因为这就是修真界,除了父母有些许舐犊之情,亲族是不会因为亲缘对他有任何心软。 在修真界,天资、修炼资源就是一切。 所以浮沢夺舍他,被家族叔伯长辈原谅,莲池并没有诧异,因为这就是修真界。 修炼资源就是一切。 莲池在自在洲收获了最多的善意与快乐,现在想来,那真是一段非常美妙的时光。 他很喜欢龙师弟,他想,道谛禅舍的大家应该没什么人不喜欢龙师弟。 修真界向来残酷,即使是亲兄弟,一转身都有可能为了一块灵石而背叛,更何况师兄弟。 但龙师弟赤子之心,始终表里如一,无论是谁,跟他在一块儿都会觉得放松愉快。 莲池觉得难堪,是他的家族做出了这种恶事,他无法面对龙师弟与玄寂师兄。 莲池不是没有过为了修炼资源杀人,修真界向来如此,家族供给资源,为家族争名夺利是应当的。 家族资源不够,就得自己争,自己夺。一百多年里他进过不少秘境,也杀过不少修士,勾心斗角的自然也不少,严格来说,他本人并非善茬。 于自身的利益之上,他与大多数修士都并无不同。 他无法容忍的是他答应照顾龙师弟,结果他不仅没有做到,而且还成了撬动玄寂师兄家族的工具。 被夺舍非他本意,却也实实在在地被邪修用他的身体做出了这种恶事。 莲池再坏,也仅仅是争夺自己够用的资源,并不会蓄意去谋害他人。 更不会为了修炼,而囚禁一个家族的人敲骨吸髓。 修士应当有修士的风骨,做出正道的表率。若是用他人的血肉提升修为,那与魔修有何异处? 那也不必对魔修赶尽杀绝了,本质上他们与魔修并无不同,又何必分出正邪黑白? 莲池难以想象他的家族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或许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认清了这些所谓的修仙世家。 自诩正道,仅仅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能够撬动,若是给的多,他们自然做得可以比魔修还过分。 莲池知晓万穹洲不少仙门都与莫家有利益交换,只觉得大为荒谬。 这就是他曾经向往的仙门么? 好一个仙门正道。 莲池没有改变这些仙门的能力,但改变一个莫家,大抵还是能做到的。 * “不对,”池愉等莲池师兄离开很久后,才琢磨出来莲池师兄为什么还要用到他那具躯壳,“莲池师兄,不会是想清理门户吧?” 谢希夷漫不经心,全然不在意,“不会吧。” “真的有这个可能。”池愉道:“但是他现在修为仅仅大乘期,而且元魄修为还是金丹境,他怎么敢的?” 池愉脸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担心紧张的神色,甚至浑身灵力开始溢出,在运转功法,想要追上去。 谢希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打断了他施法,“你想做什么?” 池愉眨了一下眼,不假思索地说:“我得去看看莲池师兄。” 谢希夷并非不讲理的人,知道即使是朋友,也有担心紧张的权利,人非草木熟能无情,理智知道,情绪却控制不住。 融入魔心之后,他已经没有丝毫的容人之量。 他不允许池愉为别人露出这种表情。 池愉的喜怒哀乐,皆有他掌控才最好。 但谢希夷也知,这样的小心思过于卑劣,更不能显露于人前。 因此他垂眸,声音喑哑道:“不必,我给他的禁咒,足以护身。” 池愉懵了一下,“玄寂师兄,你早就知道了?” 谢希夷轻笑,“这很难吗?” 池愉:“……” 池愉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心紧张瞬间消去一半,“有玄寂师兄你插手,那自然是最好的。” 谢希夷注视着他的笑脸,心中涌出满足来——他要的就是如此,因为他一句话,轻易地更换表情。 喜怒哀乐,皆因他起。 谢希夷于莲池,并未任何旧情,即便曾经都是自在洲罗珀禅门弟子。但一念起,的确帮助了莲池。 在莲池对莫家家主动了杀念,打算孤注一掷的时候,身体里飞出了数道禁咒,将眼前的渡劫期修士顷刻间绞杀。 肉、体破碎后,元魄尚且还在,莫家家主大怒道:“浮沢!你疯了?” 莲池也诧异,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玄寂师兄在帮他—— 玄寂师兄竟如此细心体贴。 莲池觉得惭愧,面上却分毫不显,讥笑道:“叔父,我不是浮沢,我是莫松云。” 莫家家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当即要杀死莫松云,即使只剩元魄,实力上的差距也足够令他做到杀死修为只有大乘期的莲池。 但就在他打算动手的时候,绞杀了他肉身的禁咒像旋涡一般,将他的元魄吸收,如此大能,连遗言都未留下,直接身死道消。 使用禁咒需要代价,但禁咒杀死修士留下的元魄足以支付,而且杀人的时候令人防不胜防。 莲池走出家主洞府,表情冷峻。 他要给玄寂师兄、龙师弟一个交代。 莫家子弟被抽走七成,剩下三成留守在族地,十二个时辰之内,被莲池全数屠戮殆尽。 此消息传到万剑宗等诸多仙门,所有人都沉默了。 莫家势大,与其他世家都有牵扯,饶是捅出如此篓子,都没人想过灭门。 说到底,都是万穹洲的势力,削弱世家,犹如自断一臂,聪明人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结果莫家死了这么多人,甚至家主也折了,而做出这种恶事的人,竟然是莫松云。 最后还是万剑宗的掌门下了决断:“缉拿莫松云,用他的血为莫家祭旗。” 如此,才能安抚出战的其他莫家子弟。 * 莲池遭到了追杀,他是莫家的人,仙门想找他的行踪太容易了,用莫家子弟的血,就能知道他在何处。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不过莲池没什么紧张的情绪。 杀了自己家族的人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因为他觉得是清理门户。 仙门来追杀他叫的阵,他也嗤之以鼻。 不过,玄寂师兄给他的禁咒貌似用完了。 也正因为如此,莲池不敌仙门,被打得奄奄一息。 “割下他的头颅,元魄投入炼狱池受刑,如此惩罚,应当足够了罢。” “不妥,”说话的人揪着莲池的头发探查,“他的元魄与肉身修为不符,才金丹境,杀死他后,元魄自然很快就会消散。” “什么?莫非是夺舍?” “不,是本人。” 一瞬沉默之后,谁也不想继续追究下去,“那便杀了吧,元魄自然消散就行,若让让他去炼狱池受刑,还得费些心思温养他的元魄。” 仙门弟子将剑架在莲池脖颈之间,正要将他的头颅切割下来时,一道剑光攻来,阻挡了仙门弟子的动作。 “玄寂师兄!”清亮的嗓音响起,莲池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被一个身材高大的修士擒在手中。 “是鬼面修士!”仙门弟子俱是一悚,他们已经被谢希夷打怕了,光是看见人,士气就没了大半。 没有人想跟谢希夷打,竟大半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跑。 谢希夷却出奇的没有动手,而是看着他们逃跑。 剩下的仙门弟子自持一身傲骨,举着剑想要对战,灵力却因为恐惧而阻塞,在谢希夷的恐怖压迫感之下,没坚持几息,便也跟着逃跑了。 谢希夷竟然都没追。 池愉终于赶到他身边,将莲池从谢希夷手里搀扶而下,“莲池师兄,这颗丹药你服用了应该会好点。” 莲池吃了池愉喂给他的丹药,神情依然萎靡。 池愉问道:“莲池师兄,怎么了?” 莲池这才睁眼,问:“龙师弟,你怎么来了?” 池愉笑了起来,道:“因为知道莲池师兄想要做什么,无法置之不理,所以跟过来了,幸好我们来了,不然莲池师兄你就要死了。” 莲池叹道:“龙师弟,你救了我两次。” 池愉:“两次?” 莲池道:“五百年前,若不是你,我恐怕要被困死在那个秘境之中。” 池愉想起来了,“哦,那个啊,莲池师兄不必介怀,我们是师兄弟,你救我我救你都是正常的,何必记在心中。” 莲池道:“我没有救过你。” 池愉笑起来,一双金眸璀璨如太阳,“莲池师兄你只要好好的就行了,不必想这么多。而且刚刚玄寂师兄也救了你。” 莲池看向谢希夷,道谢道:“多谢玄寂师兄。” 谢希夷反应很冷漠,“是池愉想要救你。” 玄寂只对龙师弟温和,这种事情莲池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介意他如此冰冷的语气。 第156章 送到万穹洲仙门之中 来不及多言,魔修已经发现他们了。 随着魔气的蔓延,魔修朝他们冲过来。 由谢希夷禁咒组成的黑色漩涡迎了上去,如碎纸机一般轻而易举地绞杀那些魔修。 随着血雾的扩散,谢希夷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带着些许明显的疑惑。 池愉问:“怎么了?” 谢希夷没有回复,但池愉能感觉到他身体开始微微紧绷了起来。 莲池面色凝重了起来,“魔界的缝隙竟然开得如此轻易。” 池愉脑子飞快运转,低声问谢希夷:“玄寂师兄,难道你的禁咒不能从这些魔修身上收取代价么?”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谢希夷禁咒运行的原理,其他人使用禁咒,需要克扣自身的东西,但是谢希夷使用禁咒,是向别人收取代价。 用他人自身的能量来杀他们什么的,太地狱笑话了。 但刚刚谢希夷的异样,太像是禁咒没有从魔修中收取代价,而转而向谢希夷收取这种情况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谢希夷也并非不可战胜,只要魔修源源不断地攻击他,他迟早会被耗死。 能量守恒,这是多么冷酷的铁律,连强大如谢希夷都不得不遵守。 池愉的问题,谢希夷没有否认。 池愉心里一沉,果然如此,“是因为魔修没有气运与未来吗?” 谢希夷轻笑道:“或许吧。” 他模棱两可。 而禁咒组成的漩涡仍然在杀戮。 池愉抓住了谢希夷的手臂,“好了,玄寂师兄,不要再杀了,我们跑吧。” 谢希夷道:“跑?我不会跑。” 他低语道:“我不会再跑了。” 池愉听了,心里微动,思绪万千,最终化为一个灿烂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与玄寂师兄你一起。” 莲池默默地插了一句,“还有我。” 池愉道:“莲池师兄,你还能动吗?” 莲池道:“我可以。” 他们抽出剑,飞身而上,与那黑色的漩涡一同迎战魔修。 这是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斗。 很难想象,池愉两年前才开始学剑,他进步得很快,或许于剑意上还有些许不足,但已经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剑修。 谢希夷站在地面上,目光透过面具紧紧地锁定在池愉身上,看着他身姿挺拔,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却动作利落干净,剑意如疾风迅雷,快到出现数道残影,轻易地诛杀金丹境及以下的魔修。 谢希夷不禁想起池愉初次学剑,一只手拿着剑诀,一只手抓耳挠腮——他文化素养显然不太够,连最基础的剑诀“剑术三门左中右,右虎中蛇左曰龙。手前身后现刀势,侧身左进龙门亟……【1】”都不懂,还腆着脸来问他。 谢希夷当时觉得很好笑,这些基础口诀他都不懂,又是如何看得懂修炼心法,在十几岁的年纪修到筑基期的? 其实他当时还恶意揣测过池愉是不是想跟他套近乎使的计策,但每次看着他那双澄澈清透的眸子,他这样的揣测总是无风自散。 在学会基础剑诀后,他耍得倒是很有力道,动作也十分标准,但一套下来,不像是剑修,像是大街上剑舞卖艺的卖艺人。 十七岁开始学剑,已经算得上很晚很晚了,而现在池愉的骨龄不过十八岁半,近两年时间,能到如此程度,与他的悟性脱不开关系。 谢希夷戴着面具,也不知自己看着这一幕眼神有多亮,也有着他自己都无法发觉的灼热。 他心潮澎湃地想:这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或许从前也有过如此想法,并且为此愉悦。但现在的心境非同一般,他只觉得千百倍的满足与喜悦。 他的痕迹,嵌入池愉的方方面面。 他甚至庆幸当初毫不吝啬地给予了池愉许多心法剑诀。 池愉用的修炼心法是他给的,剑诀是他给的,剑招是他手把手教的…… 即使禁咒杀戮魔修时源源不断地从谢希夷身上抽取代价,也难令他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却唯独因为看到池愉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谢希夷兴奋地笑了起来。 虽然距离很远,但池愉一直关注谢希夷,且因为他能察觉到谢希夷些许心境变化,他想问你高兴什么呢? 又没有问,只是,谢希夷如此喜悦的心境,也感染了他些许,令他那一双眼睛都变得灼亮了几分。 “龙师弟,不行啊,那个缝隙不消失,魔修就源源不断,根本杀不完。”莲池说。 池愉脸上溅上了星点的血迹,红与白的碰撞使他浑身杀气沸腾,俨然有元婴期修士的压迫感了,他道:“缝隙不会维持很久,坚持住,不能让这些魔修扩散。” 魔修的难缠,所有人都清楚。 否则也不会被压制到魔界。 池愉又道:“不能让玄寂师兄继续杀这些魔修了,若实在不行,我们就撤。” 莲池方才听到他们所说的话,知道了玄寂的弱点,他点头,做事也要量力而行,如此多的魔修,他们显然应付不过来,那就不能逞能。 两炷香过去了,魔修已经源源不断地从缝隙中倾泻而下。 池愉和莲池已经杀了很多魔修了,但杯水车薪,这不是他们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谢希夷的禁咒也在起作用,所有修为高于元婴期的魔修被一片一片地带走,包括见势不妙开始外逃的魔修,都被细小的禁咒带走。 而这些全都在抽取谢希夷身上储存的修士元魄。 到如今,也快耗尽了。 谢希夷叹息道:“真是费劲。” 说罢,他不再留手,黑雾从他身上抽离,涨成了如浪潮一般的东西,迅猛地扑向了那些魔修。 有多少,黑雾便吞噬多少,即使魔修用尽各种手段抵御,只要被触碰到分毫,都会被吸进去。 池愉和莲池目瞪口呆地看着黑雾吞噬魔修,莲池呐呐地问池愉:“玄寂师兄身上这个黑雾是个什么路数?” 池愉不确定地说:“……空间?” 他进过那个黑雾的空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非常空,非常冷,是一个很好用的冰箱(x)。 但他没想到的是,玄寂师兄这个黑雾居然还能这么用。 很快,黑雾就飘到了缝隙附近,如一张大网一般覆上去,直接守株待兔。 池愉:“……” 莲池难免震荡,语气飘忽地说:“……太强了,玄寂师兄。” 池愉赞同地道:“是啊,玄寂师兄,竟然强到如此程度。” 当大反派也是要有资本的,看,这就是最强的资本。 不过原著的谢希夷,并没有这种本事。 池愉思路不禁跑远了,原著之中,谢希夷是天骄,学什么东西都快,修为更是一骑绝尘,但并没有沾染禁术这种东西。 《神途》这本小说的战力还是很严谨的,仙门虽然有禁术,但都极少使用,只有在与魔界大战的时候才会动用。 现在,谢希夷会禁咒,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缝隙终于闭合了。 扩大成一张大网的黑雾涌动着缩小,像一片黑云慢悠悠地飘了回来,回到了谢希夷身边。 池愉飞到他身边落下,问道:“玄寂师兄,那些魔修是死了吗?” 谢希夷回道:“没有。” 他声音轻松,带着些许笑意道:“我只是将它们关了起来。” 池愉问:“里面空间很大吗?” 谢希夷轻笑道:“自然。” 池愉道:“那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牢笼,不过,总是这么关着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将它们都弄死。” 谢希夷声音低哑起来,“送到万穹洲。” 池愉:“……” 好魔鬼,不过,池愉正色道:“不妥,万穹洲也有凡人。” 谢希夷笑得很开心,“那就送到万穹洲仙门之中,有护山大阵,他们出不来。” 池愉:“……” 好注意,不愧是大反派,玄寂师兄。 作者有话说: 谢11:实名反派 【1】引用的剑诀基础 第157章 玄寂师兄,我喜欢你 池愉没有劝谢希夷。 都杀了这么多仙门子弟了,谢希夷与仙门早已不死不休。 而谢希夷行动力也的确强,他真的带着魔修去万穹洲仙门倾倒了。 还顺便让池愉带着一片黑雾,去把仙门请来的谢氏一族的族人全都塞进了黑雾。 谢希夷对池愉说:“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性命,说到底沦落到如此地步,也是他们的宿命,不过,”他笑了起来,“来都来了。” 池愉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一个来都来了。 池愉没有揭穿他。 仙门因为他们这一遭乱了一阵,但仙门应对魔族到底熟能生巧,因此很快就解决了这些魔修。 不仅解决了魔修,还注意到了谢氏一族的失踪,很快意识到是谢希夷出的手。 “老祖!”万剑宗掌门急火攻心,脸色极其难看——被谢希夷挑衅到如此地步,仙门如今还有何威严? 停云掐指推演,冷笑道:“到时候了。” 万剑宗掌门:“杀死谢希夷的把握可大?” 停云道:“谢希夷手握诸多禁咒,想杀他很难,但本座拼上性命,杀死他的把握便能有八成。” 万剑宗掌门眼里流露出几许不忍,为一个魔头拼上兵解后的性命,实在是…… 但也只有这样了。 停运带上人去追击谢希夷。 不出三个时辰,便将谢希夷堵在了万穹洲与蛮荒之地的交接处。 至于谢希夷身边一直跟着的元婴期修士,他们并不放在眼里。 池愉看见天边黑压压的修士,心中有几分担忧,他抓紧了谢希夷的衣袖,传音问道:“玄寂师兄,你还有多少元魄?” 谢希夷没有回答他,只笑吟吟地转移了话题:“你先走吧,将那些人带到……”他卡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带到渡鸦那儿。” 池愉知道他应该听谢希夷的,但谢希夷不说话,他心中的担忧加剧,追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谢希夷反问:“难道你在这儿能有什么作用么?” 池愉:“唔……说得也是。” 他没有矫情,他实力不足是事实,强行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谢希夷,反而会成为他的软肋。 黑雾将他包裹,正要带他离开,忽然,整个空间彷佛凝结,池愉呼吸困难起来,面色通红。 谢希夷伸手抚住池愉的后背,池愉浑身一轻,桎梏消失了大半。 一个身材劲瘦的修士飘然而至,他身上没有丁点的灵力渗出,浑身上下像是一个凡人,面容却是极其模糊,令人看不真切。 谢希夷的目光透过面具,和层层迷雾与他的目光对上,顷刻间明白了他的来历,“兵解散仙?” 他不禁笑了起来,“兵解了多少次了?你看起来像是死人。” “是仙人。”停云心平气和地说,“每次兵解,都会散去灵力,凝聚仙力,我使用禁咒,与你一样,不需要代价。” “是吗?”谢希夷语调慢悠悠地说,带着几分嘲讽,“你只是兵解散仙,并非真的仙人,就算有仙力,也有定量,仙力一旦耗尽,便是你身死道消的时候。” “杀你,足够了。”停云说。 谢希夷扫了一眼周遭,方圆十里,都已经被修士布好了阵法,阵法凝聚了些许仙力书写的禁术,以至于他的禁咒带离池愉失败。 谢希夷道:“看来你们这次很自信。” 停云道:“请你去死吧。” 谢希夷将池愉护到身后,身上的黑雾如浪潮般涨起,分离出诸多禁咒,形成咒环,将池愉牢牢护住。 “玄寂师兄,”池愉欲言又止,谢希夷笑了起来,“怎么了?” 池愉:“我们跑吧。” 谢希夷道:“跑不了了。”他叹息道:“看来我们这次要栽了,池愉,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池愉:“……” 又来? 池愉说:“玄寂师兄,我还不想死啊,我的好日子都没过完,你想想办法呢?” 停云可没有让他们聊天的兴致,说到底大阵都是抽他兵解数次留存的仙力,时间格外宝贵。 停云双手飞快掐诀,一副巨大的金环从他背后升起,金环如水液一般分离出无数金色圆球,在空中变形成了金色的字符,又幻化成一支一支的利剑,散发着迫人的威压。 池愉在谢希夷身边经历过许多次对战,唯有这次,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妙。 他来不及多想,那些剑如迅雷一般攻向他们。 池愉举剑,谢希夷在他耳边道:“没用的,他用的也是禁咒。” 经常带着笑的谢希夷此时语气里也没有笑了,变得非常冷峻。 * 蛮荒之地,虞朝。 小球从昏迷中苏醒,他眸光清澈了许多,他偏头看向旁边打坐的巫云苏,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巫云苏。” 巫云苏很快从入定中苏醒,他伸手扶起他,“怎么了?是想喝点什么么?” 小球道:“巫云苏,你去找傲天哥。” 巫云苏:“你想见他?” 小球说:“不是,你去找他,现在就去。” 巫云苏眉心微微拧起,“你傲天哥不会有事。” 他垂下眼,有些许落寞,“他不需要我。” 他当然想跟着少年修士,但,有玄寂在,他的存在便碍眼了许多。 “你……”因为说话用力,小球咳嗽了起来,巫云苏从须弥戒中取出万年石晶乳液喂给他,小球喉管瞬间软化湿润,声音也恢复了许多,“他现在需要你。” 巫云苏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小球继续说:“我做梦梦到了,你能救傲天哥,现在就去,来得及。” 巫云苏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你现在分得清梦境与现实吗?” 小球道:“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救他。” 巫云苏烦躁地转身,长发的发饰铃铛发出清脆动听的响声,“但是你现在也需要我。” 小球道:“我不需要,傲天哥更需要你。” 他笑了起来,那双和玄寂如出一辙的金眸带着些许鲜活的灵动,“你一直陪着我,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巫云苏:“……” 他不禁笑了,“你懂什么叫喜欢么?” 小球被击碎丹田,挖走根骨后就陷入了沉睡,虽然现在看着是十八九岁少年的模样,但心智不过十一岁,还是个半大孩子。 小球颔首,“我懂,傲天哥与殿下那样,不就是喜欢么?夫妻一般。” 巫云苏哑口无言,很快,他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小球:“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吗?” 巫云苏:“因为你恶心到我了。” 小球笑了起来,咳嗽了几声,确认地问道:“你……会去吧?” 巫云苏道:“会,虽然只是你做的一个梦,但只要是他的事情,我都会慎重对待。” 小球:“那就好。” 他闭上眼睛,唇角勾起,再次沉睡过去。 巫云苏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出门。 他上次就已经给池愉下了蛊,能确认他的坐标,他一直没去查看,怕玄寂发现。 现在催动母蛊,子蛊居然回应了。 玄寂没有将那只蛊虫驱除,倒是方便他找少年修士。 事不宜迟,巫云苏立即动身。 * 谢希夷的面具被击碎了,露出了他那张布满符文的脸。 脸庞也被切割出了巨大的伤口,正在往外流淌黑色的鲜血,鲜血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大片的巨坑。 停云道:“天道法则如此,你强行使用禁咒,反噬自身,你会败。” 谢希夷依旧笑着,声音愉悦道:“你们这些仙门中人,真的特别喜欢叫阵,想让我动摇恐惧么?可惜了,这是我玩剩下的把戏。” “与你多说无益。”停云身后的金色光环继续渗出金色的利剑,密密麻麻,阵仗宏大,杀伤力也非常强。 池愉握着将他护在其中的符环,抿直嘴唇,不敢与谢希夷说话,怕分了他的心,但他的担忧还是传达到谢希夷心里,谢希夷偏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留给池愉一个高大的背影。 谢希夷的黑雾萎靡了些许,就像池愉所猜想的那般,修真界的这些修士都能成为禁咒的燃料,但并非没有漏洞,气运低迷、体魄与元魄严丝合缝、根骨悟性都极差的魔修,才是谢希夷的天敌。 谢希夷对他们使用禁咒,完全抽取不到任何代价,所以禁咒便掉头向谢希夷收费,将他存蓄的修士元魄用了太多,造成现在对敌困难。 而谢希夷也并非死不了。 他死不了是建立在他有“货币”支付的基础上,一旦“货币”花完,即使是谢希夷也是会死的。 池愉脑子转得很快,想通了这层关系后,就不再觉得谢希夷战无不胜,他真的会死的。 池愉恐惧起来,浑身都紧绷,想对谢希夷说些什么,又因为如此情景,完全说不出口。 攻击再次袭来,萎靡的黑雾勉强涨了一涨,吐出许多禁咒,迎上了攻击。 一阵地动山摇,和炫目的爆光,谢希夷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但停云也没有好过,他的小腿被炸成了齑粉。 不过,到底是兵解散仙之躯,不出几息,小腿便复原了。 阵外的修士窃窃私语道:“这谢希夷也太难缠了。” “停云老祖兵解了数次,只要成功飞升,实力会比一般仙人更强,折损在此地实在可惜。” “都怪这该死的谢希夷,若不是他,我们万剑宗在仙界又能多一个祖宗。” “我看停云老祖更胜一筹,应当不会有事。” 没有人赞同,虽然停云老祖很厉害,但谢希夷实在太诡谲了,在他没死之前,谁都不敢下定论。 第158章 他总是强大无匹 池愉看谢希夷似乎没有反应,不免着急了几分,“玄寂师兄,你听到了吗?” 他话音刚落,停云的蓄力终于结束,大片可怖的金色利剑如迅雷般攻来。 谢希夷终于动了,黑色的锁链从他袖子中飞出,吐出了数枚禁咒。 停云目光穿过金灿灿的一片,看见他这细微的动作,低声道:“垂死挣扎。” 在数次交手之中,他们都已经熟知彼此的底牌。 他兵解了数次,留存的仙力要高于谢希夷存蓄的元魄,谢希夷,必死无疑。 池愉看见谢希夷这个动作,后知后觉地想:他这个黑色符文构成的锁链,与他身上的黑雾,都能分离禁咒,但他们之间的差别又是什么呢? 这样的疑惑,谢希夷暂时不会为他解答,因为攻击已经到眼前了。 绝大部分的利剑都被谢希夷的禁咒化解,但还是有小部分的利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玄寂师兄!”池愉大声地叫了起来,声音里止不住的惊慌失措。 “没事。”谢希夷声音带着笑,安抚地对池愉说道,“我死不了。” 谢希夷身上的黑血越流越多,因为他穿了一身黑,所以不明显,但黑血流到地面,腐蚀出的深坑便格外明显。 池愉死死地捏住了如囚笼一般的符环,说:“玄寂师兄,你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谢希夷沉默了一瞬,才道:“我听到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很动听。” 黑雾已经彻底萎靡,它已经吐不出禁咒。 黑色的锁链便全数抽离,如一条绵长的细蛇一般漂浮在空中,挡在谢希夷面前。 停云目光落到锁链身上,几息工夫,终于看出了它的来历,目光凌厉,“谢希夷,你已经强弩之末到要使用你的本源力量了吗?看来,你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强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谢希夷笑得有些张扬肆意,“死在我手里的所有修士都说过这种话,但你猜他们的结局如何?” 停云冷漠道:“你现在也只能逞口舌之快。” 他背后的金环再次渗出金色的利剑。 就在此时,大阵之外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巫云苏。 巫云苏还未靠近,便被一名渡劫期修士拦下,目光如刀,彷佛能将他凌迟,“仙门办事,请速速离去。”他警告道。 巫云苏:“……” 他遥遥地看见了池愉和玄寂,而玄寂的强弩之末,也落入他眼中。 他心中震惊,如此强大的玄寂,竟也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而少年修士显然也被他拖累了。 小球说他能救少年修士,这种情况,他要怎么救?? 他最珍贵的蛊虫,也不过数十只,但这里的修士成千上万,修为个个高深莫测,他要如何救? 这个渡劫期不认识他,但身上杀气很重,显然,只要他一开口说点废话,顷刻间就能被这位修士碾碎。 巫云苏不过元婴期而已,他要如何救? 小球,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巫云苏有些绝望地想。 渡劫期修士见他不说话,目光凌厉渗出杀气,“你没听见吗?仙门办事,请速速离去,给你三息时间,若还逗留,别怪本座不留情面。” 巫云苏沉沉地看了池愉一面,对渡劫期修士拱了拱手,识时务地退到了十里开外。 他试图用蛊虫靠近,蛊虫足够隐蔽,因此能躲开这些修士的觉察,但那个阵法,蛊虫却靠近不了分毫,强行触碰,便直接化为了齑粉。 巫云苏昳丽的脸上布满了阴沉,再一次恼恨他实力低微。 但即使他现在修为渡劫,也很难救出少年修士,要知道,在场的修士,几乎修为都比他高。 渡劫期只多不少。 池愉不知道巫云苏已经来了,他窒息地看着谢希夷身上又多了数道伤口,血一直在流,并没有恢复的迹象,这个出血量,要是凡人,早就已经魂归大地了,“玄寂师兄……”他喃喃地叫着,手脚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 谢希夷听见了他的声音,声音依旧笑着,“没事的,池愉。” 他越这么说,池愉越心疼他,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无助地在他身后看着谢希夷与停云对战。 下一次攻击即将来临的时候,周遭的修士忽然发出了嘈杂的声音,停云移开目光,循声看去,却是看见了天空裂开了数道缝隙,从缝隙中倾泻出了许多魔修。 阵法之外的修士尚且察觉不出来,但停云身为兵解散修,却是看得分明,他目光如电地看向谢希夷,“谢希夷,你竟然用禁咒打开魔界通道!你想毁了这个世界吗?” 原来,锁链倾吐出来的禁咒,乃是谢希夷本源的力量,因此能无声无息地穿过仙力构造的阵法,到达阵法之外,撕裂昊元界与魔界的通道。 甚至,他还撕出了昊元界与九幽的通道,九幽皆是魂修,魂修修炼也用修士元魄,可以说,九幽与魔界,皆是修士的敌人。 谢希夷轻笑道:“这个世界不容我,毁了又何妨?” “你!”停云眸光燃出熊熊火光,他捏紧了拳头,谢希夷今日必须死!不死昊元界即将迎来大乱! 停云不再留手,调动所有仙力,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威压弥漫整个大阵,池愉元魄彷佛都被震慑,整个脑子都僵硬了。 黑色的锁链蜿蜒着飞过来,吐露出一枚禁咒,禁咒浸入池愉的灵境,令他摆脱了束缚。 “玄寂师兄,”池愉低声道:“不要管我了。” 谢希夷没有回他,池愉有些想哭,又强行忍住了,尽量闭上嘴巴,用眼睛牢牢地记住谢希夷的背影。 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秒,令他珍惜。 而谢希夷察觉到了池愉的目光,他不禁低笑了起来,纯然的愉悦开怀,在情丝的作用下,化为了最强的执念,即使他现在身受重伤,本源力量流失不少,也令他浑身血脉沸腾。 他喟叹,他怎么可能会死? 换句话说,他死都可以,但他不会让池愉死。 更何况,池愉亲口说喜欢他,那他更不可能死。 就在攻击即将与谢希夷的锁链碰撞的那一刻,大阵之中出现了一道裂缝,涌出的魔修抵挡了大部分停云的攻击,而谢希夷抓住这个机会,锁链勾住护住池愉的符环,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缝隙之中。 “谢希夷!”停云大怒,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希夷进入魔界。 他仙力俨然耗尽,只留存了星点,为了活下去,他抽空了大阵里的仙力,如此,实力得以尚存一二。 但这次放走谢希夷,后面就很难有机会了。 停云几乎有些绝望了。 而另一边的巫云苏,察觉到如此异变,犹豫了一瞬,很快就化为一道流光,冲进了魔界的裂缝之中。 * 池愉陷入了昏迷,不知多久,他才悠悠转醒。 一醒来,他就察觉到口鼻十分的难受,呼吸之间都是腥臭味,灵力运转也十分艰难。 他缓了一会儿,昏迷前的记忆猛地回笼,令他翻身坐起,“玄寂师兄!”他声音嘶哑地叫了起来,目光环顾四周,发现他仍然在符环之中,数道符环嵌套在一起以慢悠悠的速度在转动,而符环之外,是谢希夷倒下的身体。 萎靡的黑雾将他包裹都做不到,费力地包裹住了他的腿部,便再无气力,只能蠕动着原地踏步。 “玄寂师兄……”池愉声音艰涩了起来,他从须弥戒中取出幻电,幻电彷佛与他心意相通,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它从符环的缝隙中飞出去,剑锋与黑雾接触,黑雾攀爬而上,幻电便拖着黑雾连同谢希夷的躯体靠近了符环。 顺便贴心地给谢希夷翻了个身,露出了他那布满黑色符文的脸庞。 “玄寂师兄,你醒醒。”池愉很少看见谢希夷如此模样,他总是强大无匹,即使身受重伤需要换躯壳,也是游刃有余尽在掌握。 池愉难免心生惶恐,却又极力强忍,他伸手去握谢希夷的手,谢希夷身上仍有剧毒,池愉皮肤与他触碰时,会有一种刺痛感,但不至于受伤。 谢希夷的皮肤很冰冷,甚至阴邪,池愉的手很温暖甚至炽热,在握了谢希夷的手一段时间,也没能将其捂热。 池愉是无力的,他太柔弱了,只能被玄寂师兄庇护,一旦玄寂师兄出事,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黑色的锁链蜿蜒着从谢希夷的袖口爬出,与黑雾一般,它也是萎靡的,爬了半米,就像一条死蛇一样歇菜了。 池愉掐诀,在周遭设下了一个结界,索性桫椤与七叶给他送来的极品灵石够多,足够令他们在此地维持很久。 设下结界后,他才看向周遭的环境。 这里是魔界,池愉很清晰地知晓了这个事实。 魔界的天地是一片血红的,土壤是大片大片的赤红土地,带着些许血腥之气。而空中弥漫的并非灵气,而是魔气。 魔气比灵气更沉重、更尖锐,充斥着恶意怨气与邪气,修士摄入一定量就会对修行造成极大的阻碍。 池愉封闭了身体吸收灵力的通道,以免魔气渗入。 现在该怎么办? 池愉有些惶惶,这可是魔界。 魔修是谢希夷的天敌,他修为不过元婴期,而修士同样也是魔修的血食补品。 当然,谢希夷留给他的符环,能护他安然无恙,而且还有用玄寂师兄骨骼炼制而成的法器,上面也存着不少禁咒,足够令他找到魔界的出口逃离魔界。 但是,玄寂师兄要怎么办? 池愉抚摸着符环,试探性地问:“能不能先收起来?” 第159章 今日去本尊寝宫侍寝罢 逃已经来不及了,魔修与妖魔一样,元婴期的修为比得上大乘期,更何况来者是数位魔将,修为个个都在大乘期以上。 巫云苏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魔修抓住了。 “嗯,长得倒是极好。”魔将伸手抬起巫云苏的下巴,语气轻佻地调笑道。 巫云苏咬牙,没有吭声,他手指微微动了动,试图给魔将下蛊。 一只玉白的蛊虫悄无声息地靠近,毫无痕迹地融入了魔将的血肉之中。 修为差距太大,控制魔将做不到,只能细微地影响他的心念与决定,“与其现在分食,不如送给尊上,各位以为如何?” “可以倒是可以,正好尊上喜欢漂亮的玩意儿,养一段时间不想养了,也能吃了提升修为。”另外一位魔将附和道。 如此,巫云苏便成了魔将准备送给魔尊的礼物,暂时保住了性命。 他心中叹息,他能怎么救他们?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嗯……也不对,他子蛊最后的气息便是此地,他追寻池愉而来,池愉现在消失了,怕是使用了秘境,这般,也的确转移了魔修的注意力。 巫云苏苦笑。 修士长得好看的其实不少,但像巫云苏这般艳光四射的少,连品味低俗的魔修都能知晓巫云苏这般长相委实少见,当真是送礼的好料子。 几位魔将也不着急巡视了,用琢器扣了巫云苏,直接带去王城。 当然,魔修与修士不死不休的关系,令他们恶意地对待巫云苏,明明能用飞的,偏偏用走的,时不时地像牵狗一样拽一把,引来众魔军的哄笑。 爱面子爱美的巫云苏气得脸色煞白,隐隐发紫的眼瞳浮动着阴鸷的戾气,偏偏他修为才元婴境。 但他都忍下去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他找到机会,一定要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过了数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王城。 这座以魔族为主的王城魔气格外浓郁,同样也很繁华,巫云苏看到了不少妖魔,正如外界一般摆着摊,做着买卖。 这些王城居民看见魔军都停下手里的活,神情亢奋地欢呼起来。 几位魔将坐在魔兽上志得意满,傲慢矜持,其中一位伸手重重地拉扯了一下琢器延伸出来的锁链,力道之大,直接将巫云苏拉扯得踉跄跪倒在地。 如此举动,引来了王城居民恶意满足的哄笑声,看着巫云苏的眼神露骨贪婪,彷佛只要有一个人冲上来啃噬他,其他人都会一拥而至。 “还不站起来!”魔将手持鞭子,狠狠地鞭打在巫云苏身上,因为用了魔气的缘故,直接将巫云苏本就暴露的缀满银饰的漂亮法衣打得破碎,露出了覆满薄薄肌肉的雪白上身。 巫云苏脸色难看得厉害,他站起来,死死地盯着这几位魔将的脸,别让他找到机会—— “啪!”魔将不喜他的眼神,抬手又重重地赏了他一鞭,将他胸口打得皮开肉绽,魔气丝丝侵入,令伤口长出数道红纹,“谁让你用这眼神看我的?再看就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好了好了,别太过分了,他这身皮肉跟脸一样值钱,打伤了还怎么送尊上?”被巫云苏下了蛊虫的魔将好言劝道。 “哼,这次就饶了你。”那位手持鞭子的魔将道。 穿过长长的街道,军队终于在魔城外停下,由一位魔将领着巫云苏去献给尊上。 巫云苏胸口及腰腹的伤口被魔将草草治疗了一下,但魔气并未抽出,以至于一直在皮肉与筋骨之间烧灼,巫云苏心知是魔修折腾他的手段,也并不吭声。 魔城大概是王城之中魔气最浓郁的地方,不仅魔气浓郁,连血气也格外旺盛,对于一个魔修来说,算得上难得的风水宝地,在此修炼都会事半功倍。 巫云苏眼神打量着魔城的布局,倒是挺奢华,到处都用灵石精金石点缀,连脚下踩的地砖都用的灵石,宫殿也很讲究,仿照凡间皇族宫殿建造,红墙碧瓦,雕梁画栋,处处精致不凡,还真的在魔界当上皇帝了。 巫云苏在飞快思考魔尊的喜好,又思考如何能从魔尊手里脱身,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魔将就已经将他带到了魔尊的大殿之外,由一个魔侍通报之后,才将他带进大殿之中。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魔将,此时姿态俨然放低了,十分毕恭毕敬道:“尊上,我们发现异动,赶过去后抓到了一名元婴期修士,盖因他美貌无双,特来送与尊上,希望尊上喜欢。” 说罢,还特地用折起的鞭子抬起巫云苏的脸,任魔尊观看。 巫云苏也借此看清了魔尊的模样,他一身红袍,肤白如雪,脸上数道妖魔才有的红纹,将他肤色衬得更加白皙,一双红眸如红宝石一般深邃瑰丽,仔细去看,便会陷入猩红旋涡,不可自拔。 肤色虽雪白,但他的样貌却是俊美那一挂的,剑眉星目,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脸庞线条格外干净利落。 他身材高大,坐在王座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派慵懒,本是漫不经心地看向巫云苏,但目光与巫云苏对上,眸光就凝住了。 他坐正了起来,声音如金似玉道:“给本尊走上前来。” 魔将立即推了巫云苏一把,巫云苏忍辱负重往前走了几步,定住。 “再上前来。”魔尊口气不容置喙地继续道。 “……”巫云苏听到自己发出了隐隐的磨牙声,他再一次忍住了。 没关系,他想,在玄霄仙宗五百年也忍过来了,又岂会在乎这点? 但是,巫云苏最恨别人使唤他,且还是如此轻慢的使唤! 待他找到机会—— 巫云苏再次上前,几乎就快走到王座之下的台阶面前。 “抬起脸。” 巫云苏便听话地抬起脸来。 他能感觉到魔尊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巫云苏捏紧了拳头。 因为长相格外昳丽貌美,他在穿衣打扮上又格外张扬,便更显得艳光四射,这五百年来,并非没有受过修士的言语调戏,但开口调戏过他的修士,他令他们都死得很惨,没有一个善终。 魔尊发出了一阵细微的笑声,他道:“好美的美人,过来坐。”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带着促狭和轻佻。 巫云苏:“……” 魔将见他不动,动作狠厉地推了他一把,“尊上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巫云苏垂下眼,掩去眼中的阴狠,他戴着琢器,走到了魔尊跟前,正要坐,又听魔尊道:“且慢。” 巫云苏抬起脸来,盯住他,魔尊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今日去本尊寝宫侍寝罢。” 魔将惊道:“尊上!他只是一个修士,怎能——” 魔尊漫不经心地道:“你在质疑本尊?” 魔将立即噤声。 魔尊挥手,“带他下去洗漱,头上那些东西都解了,别再让本尊看见。” 魔将立即应允,因为魔尊的心血来潮,他不敢再对巫云苏动手动脚,反而毕恭毕敬地将他请了出去。 巫云苏气得面色潮红,却依旧隐忍不发。 倒是那魔将见风使舵,开口笑道:“你也是个有福的,我们魔尊这些年一门心思统一魔界,身边还未曾有一名魔妃,更是未立魔后。这还是本将第一次见尊上对男色感兴趣,若是你有运道,怕是能成为我们尊上身边第一位魔妃,再加把劲,魔后之位怕是也手到擒来。” 巫云苏脑子嗡嗡响,他眼神如刀地钉向魔将,再也忍不住,语气讥讽道:“这位将军,你最好保佑我别成为魔妃,否则你性命不保。” 魔将脸色大变,杀意顿起,但很快,他想到尊上的脾性,立即将杀念摁了下去,语气变得冷漠道:“……今夜能不能活过去都是未知数,魔妃早着呢,希望你能撑住尊上的宠爱吧。” 巫云苏:…… 恼火。 魔将将他送到后宫,几位身材曼妙的侍女夜叉一般按着巫云苏将他一顿刷洗,将他的发辫一一解开,银饰铃铛更是拆得一干二净,最后给他穿了一件雪白的长袍,顿时少了许多艳丽,变得有几分令人作呕的柔弱的楚楚可怜。 巫云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气得想砸了镜子,但在侍女灼灼的目光之下又忍住了。 他手指微微一动,数只蛊虫从手臂中钻出。 几息工夫,又收起了蛊虫。 不是时候,巫云苏想,若是那狗屁魔尊真想对他做什么…… 好吧,他也没法对他做什么。 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应当不是神交,巫云苏想,这种没有什么感情的交、配,自然是体魄上的。 等他释放的时候,他再反杀对方,这个可能性反倒比给他下蛊反杀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巫云苏:“……” 他想到要真的去做什么,他就气得手指发抖,恨意与阴毒涌上心头。 他坐在床上思索了一天的应对之策,大致想出了个章程,便听到侍女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尊上。” 魔尊慵懒的嗓音传来,“退下吧,没本尊吩咐,不准靠近。” “是。” 巫云苏:“……” 他将挑选出来的法器放回须弥戒中,强行勾起一个笑容,打算与魔尊虚与委蛇,寻找良机。 魔尊大步过来,伸手撩开珠玉串起的帘子,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上下打量巫云苏道:“果然如此才适合你,之前那一身看得本尊眼睛疼,不知往哪儿看才好。” 巫云苏垂眼,掩去眼里的凶光,低眉顺眼地笑道:“晚辈得了尊上青眼,十分喜悦,只求尊上对晚辈怜惜些。” 第160章 禁咒会反噬 巫云苏露出怀疑的神色,魔尊摸着下巴道:“有什么好怀疑的,本尊一眼就能看出你与母亲长得很相似……”他语气微妙了几分,“虽然身上有凡人血脉,啧,她也真是不挑食,竟然对凡人下手。” 巫云苏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 七个兄姐被诛杀殆尽,但是在女妖魔的口中,他们还有一个金丹境的兄长不曾接触过。 原来是他。 巫云苏并没有放松警惕,当年女妖魔也亲口说过,等站稳脚跟才会考虑吃他的事情。 妖魔与妖魔之间,即使是兄弟,也并非亲厚无间。 甚至他自己为了保命吃掉了亲生母亲。 魔尊没在意巫云苏警惕的表情,他道:“既然你落到本尊手里,说明是天意。本尊是你兄长,于情于理也该照应你一番,毕竟蛛女一脉,就剩我们两个子嗣。如今我为魔界共主,你来为本尊效力,本尊会封你为王,我们兄弟二人,共掌魔界。” 巫云苏问道:“那外公呢?” 他记得女妖魔当时说的就是投奔他们已经当了魔将的外公。 魔尊淡淡地笑道:“外公啊,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本尊吃了,仅仅提升了两个小境界,啧。” 巫云苏:“……那那些舅舅呢?” 魔尊挑眉道:“你知道的还挺多——都让本尊吃了。” 巫云苏:“……” 真能吃。 巫云苏道:“你让我如何能相信你?” 魔尊道:“你若是不信本尊,那本尊就吃了你。” 巫云苏:“……” 他面无表情地道:“我信了。” 魔尊“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抚掌道:“识时务,不错。好弟弟,本尊不会亏待你的。” 巫云苏垂眼,没有说话,暂且忍着,他想。 毕竟魔尊弟弟这个身份很好用,狐假虎威,不外如是。 * 池愉将谢希夷安置在客栈之中。 店小二与他熟识,看见他拖着人进来,还过来要帮他抬,结果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没能将谢希夷的身体抬起来,人尴尬起来,“这小哥也忒重了些。” 池愉说:“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就这样把人拖上了楼梯,送进了房间。 谢希夷身上的黑雾萎靡得不行,本来都包裹到膝盖处了,这会儿又吐出了许多,直接萎到了小腿肚子那儿。 池愉摘了谢希夷的面具,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 又伏下身,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上,也没有心跳声——但这也是正常的,修士没有心脏都能活,因为灵力完全可以带动血液流转,取代心脏最基础的功能。 薛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道:“怎么了?” 池愉擦了一把冷汗,将方才的情况与薛怡说了。 薛怡道:“说到底,这里是昊元界,并非仙界和神界,在昊元界使用禁咒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他如此泛滥使用禁咒,即使代价是别人支付,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前辈,你的意思是,玄寂师兄使用禁咒还是会遭到反噬么?”池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薛怡道:“他看似无事,其实身上已经背负了无数因果业力,一旦轮到他支付代价,那他会遭到比他人更重的反噬。这种反噬会显化在他的过去与未来,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池愉:“……” 他听玄寂师兄说过这种言论,当时的确觉得很吓人,但现在看玄寂师兄用禁咒用久了他早已经将这些话忘到了脑后。 池愉问:“具体会显化在哪方面?” 薛怡摸着下巴思考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样很确定,禁咒的反噬会显化在终生所求上,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 她笑了起来,“也许我开始的不幸,便是因为我后来使用过禁咒。到底是禁咒的反噬显化在我的过去,还是我过去本就如此,这实在难以分辨。” 池愉瞳孔猛缩,“好复杂……我不懂。” 薛怡道:“不用很懂,你只要知道,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是被禁止的,强行沾染,只会累生累世受累,毕竟,禁忌就是禁忌,使用禁忌,反噬不仅可以显化在过去与未来,也同样会显化在生生世世。” 她语气严肃了几分,“如此,其实他使用禁咒对你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池愉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玄寂师兄的所求若是他,而禁咒的反噬不会让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他们俩之中必然会有一人出事,这是越界使用禁咒的诅咒。 池愉心凉了半截,他看向玄寂师兄,面色冷肃,所有的话语涌上舌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薛怡离开了,池愉坐到了床边,伸手拿起那副鬼面面具,又低头去看谢希夷的脸,他的脸上布满黑色的符文,说实话,失了从前那份俊美,算得上毁容。 但在池愉眼里,他还是玄寂师兄。 他目光往下,黑雾半死不活地蠕动,显然没有足够的能量让他给谢希夷结茧换身。 池愉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起身,出了秘境。 依旧是那片赤红的土地,池愉刚踏上这片土地,就被魔修发现了。 “这儿有个修士!”尖利的声音响起,池愉耳边响起了簌簌声,他循声去看,看见了十几个魔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池愉:“……” 就这么倒霉? 池愉取出幻电,经历了好一番奋战,终于将这些魔族杀死了。 但对战时出现的灵力波动,也会吸引更多的魔族。 池愉立即逃跑——当然,逃跑也会出现灵力波动。 修士落入魔界,简直就像是羊落入了狼群,格格不入的白色,总能令狼随时随地察觉到他所在的方位与具体位置。 因此,魔界对于修士来说,是很难生还的禁地,一旦进入,想脱身就难了。 池愉逃跑的过程中,搜刮了一下须弥戒,找到了伪装的法宝,但法宝无法伪装魔气,这样就没法使用了。 池愉一心找到缝隙离开魔界,但缝隙又岂是那么好找的,因此他像个无头苍蝇一般。 经历了几番围剿,池愉已经疲惫不堪,浑身污血都懒得抬起手指清理,进入秘境休息。 待恢复灵力之后,便用清尘术给自己身上清理了干净,再出去继续寻找缝隙。 * 巫云苏走马上任,成了魔尊麾下的第一位魔王。 魔尊对巫云苏算得上不错,刚上任,他就送来了数十个戴了琢器的修士,意有所指地道:“入乡随俗,你身上的凡人血脉最好抹去。” 巫云苏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让他转修妖魔一道。 巫云苏并不认为魔尊对他有什么兄弟之情,无非是缺手下罢了,而且缺实力强悍的手下。 他转修妖魔,实力的确会大增,但同样,飞升仙界的概率就变得无限小,毕竟天劫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他已经修到人修的元婴期,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勾着唇收下了那些修士:“谢谢兄长,这些人我会好好享用的。” 魔尊慵懒地依靠在王座,漫不经心地道:“既如此,回去好好修炼罢。” 巫云苏带着那数十位修士正要离开,又被魔尊叫住,“且慢。” “……”巫云苏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他,“兄长还有事吗?” 魔尊笑道:“自然有。” 他取出一样东西,巫云苏还未看清,那东西就以迅雷之势钻进了他的体内。 巫云苏眼瞳猛地一缩,“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魔尊撑着脸,漫不经心地道:“这是一只御神蛊,毕竟我们的母亲擅蛊术,本尊自然研究了一二。中了此蛊,只要你对本尊没有二心,那便安然无事,若背叛本尊……”他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嘴唇,“那蛊发动后,你浑身筋骨血肉都会被炼化,本尊服用后,实力会更上一层楼。” 他啧啧道:“你看,本尊多疼你,明明可以直接吃了你,却还是因为手足之情留用你。” 巫云苏:“……” 这变态的劲,跟玄寂有的一拼,这俩大概很有共同话题。 巫云苏心里更想杀了他——玄寂他实在是杀不了,但这狗屁魔尊,他此生努努力,还是有机会将其斩杀的。 来日方长。 巫云苏带着那些修士离开。 回到魔尊为他安排的住所之后,为首的修士便开口向他求饶道:“我见你也是修士,何必与魔修狼狈为奸?不如找个机会,我们一起逃出去。” “兄弟,我是万穹洲仙门弟子,你若放了我,我定然报答于你。” 巫云苏并没有理会,他驱动母蛊,很快就得到了子蛊的回应,池愉还在魔界,且,距离他不远。 就在巫云苏决定偷跑出去的时候,三道凌厉的攻击向他袭来,巫云苏立即躲闪开,但身后的修士因为戴了禁锢灵力的琢器,反应慢,躲闪不及,被拦腰截成了数段。 元魄从尸体中飘了出来,被一道黑影截去了一半,地上委顿的尸体也被极快的速度扫进了储物袋中。 巫云苏哪里还不明白,他飞快抢走另一半的元魄,几道攻击劈过去,偷袭的人便露了原形,是将他带过来送给尊上的几个魔将,被他下蛊的那位也在其中。 巫云苏质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先下手为强。”一个魔将语气阴森地说。 巫云苏眯眼,“难道你们不怕尊上怪罪?” “怕什么?魔界以实力为尊,若你连我们都打不过,那就没必要在此界存活。你死了尊上反而会奖励吾等。” 第161章 池愉,我快死了 数日之后,池愉已经疲于奔命。 缝隙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但魔族倒是非常多。 他杀魔修杀到有些麻木了。 碰到修为比他更高的魔修,便只能动用玄寂师兄留给他的禁咒。 而且每次杀戮的时候,魔气都会顺着灵气倾泻的经脉渗入——这点倒是不用太担心,他身上属于玄寂师兄的骨骼炼制的法器能解决这个问题。 直到这种时候,池愉才知道谢希夷炼制的这种法器的能耐——其实也是禁咒,不过在禁咒上又施加了一种逆转禁咒,所以才会有如此功能。 而且也逃不开能量守恒的铁律,估计他当初要包子,某家包子店就会凭空少一笼。 像现在他消灭体内魔气,周遭的魔气便浓郁几分。 有点狡猾,并不是阿拉丁神灯。 池愉饶有闲心地研究这些有的没的。 研究完,又得面对残酷的现实。 魔界的环境对于修士来说,犹如砒霜一般,多呆几秒都是煎熬。且天气多变,像这会儿,便平地刮起了红色的旋风,池愉眼睁睁看着一具魔修的尸体被旋风触碰,顷刻间就融化得无影无踪。 池愉只能找个洞府暂且躲避。 从洞府往外看去,天色为之一变,隐隐传来魔修的怒骂声,“该死,猩红风暴来得真不是时候。” “这一天天的,日子是一点都过不下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反攻修真界?” “闭嘴,那边有个洞府,过去避一避。” 池愉:“……” 他真的有点倒霉啊。 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正好被魔修堵上。 但这次的魔修,明显不是一般的魔修,他们穿着统一的红袍,腰间都是同一个款式的法器腰带,为首的更是身着红色盔甲,像是正规的军队。 “哟,这有个修士!”魔修已经发现他了。 “长得不错啊,可以效仿二军将军送给尊上。” 魔修们三言两语,对池愉倒是没什么杀意,但兴致勃勃的样子也让池愉毛骨悚然。 为首的魔将深以为然,“就算不玩,养着练功也极好,就是修为低了点,才元婴境。”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菜市场买猪肉。 池愉无言,手上的符环随心意而动,从手腕上分离放大,最终嵌套成环,将池愉牢牢地护在环中。 另一只手取出了幻电,脸色平静,显然并没有打算随他们走。 魔将见他意图反抗,不禁笑了起来,“真是胆肥了,还想跟我们魔王军对抗。” “干脆杀了他吧,漂亮的修士这世上多得是。”一个魔修道,看着池愉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贪婪。 魔将知道他的意思,他们这些人在魔界这环境恶劣的地方,能食用的血气至多是妖魔的,自从妖魔登上了魔尊之位,明面上是没人敢摄取妖魔的血气修炼了,以至于修炼都变得有些困难。 而修士也并非那么好获取的,他们时不时地能抓到一些从缝隙中跌落进魔界的修士,也要献给尊上,或者上级。 魔将叹息道:“修炼不易,既然这猎物如此顽劣,那我们就地分食了罢。” 说罢,他麾下的魔修都欢呼起来,等魔将有模有样地下令,便纷纷地朝池愉攻来。 然而,所有攻击都被旋转的符环一一挡下,魔修亢奋的情绪略下落了几分,表情都变得凝重,“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池愉便挥出一剑,剑气杀死了数个魔修——魔修体魄和元魄为一体,肉身身亡,便是身死道消,倒是容易绞杀。 魔将动怒道:“岂有此理!” 他大乘期的修为,自信地攻向池愉,结果符环毫无变化,魔将又发动了几次攻击,都被完美地挡下。 魔将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极其难咬的猎物,面色流露出愤怒与不甘,“这究竟是什么护身法器,竟如此坚韧?”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魔将神色莫测,还未想出应对之策,池愉的攻击凌厉地袭来,被魔将挥手化解,“我就不信他有用不完的灵力。” 如此,他们便与池愉在山洞里耗住了。 池愉心里难免着急,他的灵力倒是无需担心,须弥戒之中有桫椤七叶给他的极品灵石,但是符环是禁咒,禁咒要用到元魄,他了解禁咒的原理,但这种细节之处,反倒很模糊。 他不确定一直使用符环,是否会扣玄寂师兄的东西,若是如此,岂不是雪上加霜? 他心里想着事儿,即使面上有所遮掩,到底还没彻底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所以魔将察觉到了几分,施施然地笑道:“现在就看谁能耗到最后,而我们有这么多人。” 旁边的魔修阴恻恻地说:“等他灵力耗尽,就是他的死期。” 这些魔修见他年轻,面色稚嫩,年龄不过二十有余,便打起了心理攻势,在池愉面前说些污言秽语挑逗他。 池愉倒是坚韧,并不理会。 如此,又耗去了一天时间。 当夜,魔修都已经有些躁动不已,因为修炼的功法问题,他们性子都急躁、暴戾,如此耐心的等待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酷刑。 魔将见状,沉吟片刻,道:“不若先撤。” 众魔修面面相觑,都听从了。 魔军很快撤出了山洞,外面风暴也停歇,周遭一片寂静。 池愉没有动,他依旧盘腿而坐,符环也依旧在旋转。 半个时辰之后,魔将出现,见他巍然不动,气恼道:“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有本事出来与本将一战,你这样的也算是修士么?” 池愉没有理会,魔将只能无能狂怒。 但已经守了一天,沉没成本摆在这儿,魔将不可能轻易放弃,因此又跟池愉耗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洞外边儿有魔修进来禀报:“将军,王上过来了。” “王上?什么王上?本将军怎么不知道多了一个王上?”魔将不解道。 魔修道:“是尊上最近新收的弟弟。” 魔将道:“弟弟?尊上不是早就把他那些兄弟姐妹吃光了么?哪来的弟弟。” “据说是亲的。” 不等魔将反应,一个身影就闪进了山洞,“这个修士交给我。”来人说道。 魔将看见了他那与尊上有三分相似、但更昳丽的脸,彷佛明白了什么,道:“遵命。” 为一个元婴期修士与此人对上不值得,魔将能屈能伸,立即放弃了这个死守了一天的修士。 反正,这修士的结局都是个死,死在谁手里倒不重要了。 池愉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有些不可置信,他抬起脸,看见巫云苏,瞳孔猛地一缩,叫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巫云苏等魔将的人都退出山洞,才到池愉跟前,道:“小球让我来的。” 池愉想起刚刚魔修来禀报说的话,疑惑地问:“他们怎么叫你王上?” 巫云苏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是来救你的。” 池愉苦笑道:“这魔界进来容易出去难,你能怎么救呢?” 巫云苏卡壳了,过了一会儿才道:“玄寂呢?” 池愉看了他一眼,道:“玄寂师兄在秘境之中。” 巫云苏看他这模样,便知道是玄寂出事了,他问:“可是需要元魄?” 池愉一愣,金色眼瞳里随即泛起喜悦,“你有?” 巫云苏道:“有,不过修为都不高。” 池愉道:“应该足够了。” 他收了符环,巫云苏将魄珠递给他,发自肺腑道:“玄寂不适合你,这世间好男子千千万万,又何必在玄寂一棵树上吊死?” 但多说无益,池愉已经无法飞升成仙了,前途晦暗,至多只有几千年的寿命。 池愉笑道:“你太操心了,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对了,小球怎么样了?小球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巫云苏道:“他还好,清醒的次数变多了,相信过几年就能恢复。” 至于小球是怎么知道他能起到作用的,巫云苏也不太清楚。 池愉又跟巫云苏寒暄了几句,便回到了秘境,将魄珠送给了黑雾。 萎靡的黑雾嗅到元魄的气息,支棱了一下,将魄珠裹了起来,很快,吐出了空荡荡的魄珠。 池愉握着那颗魄珠,由衷地感觉到自己跟反派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黑雾吸收了元魄后,终于有了动力,将谢希夷完全地裹了起来。 很快,一颗巨茧形成了。 这次速度出奇的快,不过几个时辰,巨茧就分离出了谢希夷新的躯壳。 不多时,谢希夷就苏醒了。 巨茧碎裂开来,谢希夷从巨茧中走出,只一下,他彷佛体力不支一般,跪倒在地。 池愉赶紧冲过去扶他,“玄寂师兄,怎么回事?” 谢希夷摘下面具,咳出一滩黑血,伸手擦去嘴角鲜血,低笑道:“本源枯竭。” 池愉不知所措,“很严重吗?” 谢希夷轻描淡写地道:“不严重。” 说完,又咳出了一滩黑血,腐蚀了地面,楼下传来惊呼声,池愉立即将他转移到另一个空间。 “这怎么可能是不严重的样子!”池愉莫名生气,“能不能不要这么逞强?” 谢希夷嘴唇微动,想说话,然而捂住嘴,黑血满溢而出,他冷白修长的手指都染上了几分污浊。 “原来,我也会死。”谢希夷用着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池愉有些无力,“是人都会死。” 谢希夷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池愉,他知道此时他不算好看,脸上布满黑色符文,连眼睛里都是。 他俨然明白为何,这是当初献祭出了错,将身为谢氏一族太子的信物玉玺送了出去,这是谢氏一族的气运,而谢氏一族原本的宿命便是灭族,这献祭出去后呈现出来的状态便是毁容的状态。 第162章 玄寂师兄,你不是要接吻吗? 谢希夷静静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对我的毒素免疫?” 池愉说出口后,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但来不及细究,他看着谢希夷虚弱的样子,心中除了后悔,更多的是心疼和怜爱——这个词似乎不应当出现在他对玄寂师兄的感情之中,但他又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一贯强大的玄寂师兄,在他面前露出了如此脆弱的姿态,他又岂能不予求予取? 他伸手过去,想要擦去谢希夷唇角的黑血,被谢希夷覆着黑雾的手捏住,对方眉心微微拧起,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池愉也知道他的想法,他的禁咒如此强大,连禁咒都无法解决的剧毒,他池愉怎么可能有办法解决。 玄寂师兄的不信任,源自自己的强大,也源自对他人力量的轻视。这的确是事实,如果不是他亲身经历,池愉也不会相信他能免疫谢希夷身上的剧毒。 “玄寂师兄,我说的真的,这种事情,我不会骗你的。”池愉挣开了谢希夷的手,细白的手指触碰到了谢希夷的嘴角,轻轻地擦拭掉那乌黑的血迹。 在这个过程中,谢希夷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偏头,避开池愉的动作,但还是被池愉坚定的动作俘获,僵在原地,任由他擦去了他嘴角的污血。 “……竟然是真的。”谢希夷声音低哑地开了口,那双漆黑的眼瞳宛如深渊一般深邃,他注视着池愉,“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池愉眸光闪烁,又很快垂下眼,掩去过于外显的情绪说道:“玄寂师兄,我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有跟你说。” 谢希夷又咳了起来,“怎么会不重要。”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血液大量地渗出,池愉隐隐看见了脏腑的碎片,焦急得手足无措,“玄寂师兄,你这个到底要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需要元魄吗?是不是只要有足够多的元魄,你就可以不吐血了?” 谢希夷淡淡地道:“这种事情,不重要。” 池愉:“……” 都这样了还不重要,难道要死了才算是大事吗? 就在他心里腹诽的时候,他的脸被谢希夷冰冷的手掌托住了,他的掌心那么冰冷,触及之时,池愉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忍着没有偏开脸,只是睁着那一双金灿灿的眼瞳望向谢希夷,“玄寂师兄……” 池愉忽地噤声了,因为谢希夷看他的目光粘稠之中又带着灼灼的暗光,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侵略性。 池愉明明是元婴期修为,在此刻看着也比一直吐血的谢希夷要强大,但在如此目光的威压之下,池愉彷佛退化成了被顶级掠食者压在利爪之下的食草动物,除了战栗恐惧,再也生不出其他心思。 他喉结不停地滑动,后背泛起了一层冷汗——不该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池愉心里划过这一丝念头。 玄寂师兄对他是有欲望的,爱与欲一体两面,因爱而生欲,就如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般是无法撼动的自然规律。 将这个秘密告诉玄寂师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消失了。 神交已经做了,难道灵肉结合还会远吗? 但池愉是恐惧直面这种欲望。 在这种事情上,池愉是食草型,而玄寂师兄明显是掠食者,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才好。 谢希夷彷佛没察觉到他的恐惧,冰冷的手掌慢慢往下滑,握住了他柔韧修长的脖颈,他的手太阴冷,池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他的手夹在了脸颊和肩窝之间,“玄寂师兄,别摸了。”池愉明明是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但说出口,平白显出了几分旖旎。 谢希夷竟真的停下了,他缓缓收了手,低笑起来,“好,不摸了。” 他擦去唇角的血迹,伸手将池愉搂在怀里,弓着脊背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状态,他将下巴抵在池愉肩膀上,用着淡淡的语气说:“疼。” “……”池愉被他搂得有些紧,被迫扬起了上身和脖颈,“……哪儿疼?玄寂师兄?” 谢希夷道:“哪儿都疼。” 池愉:“……” 他干巴巴地说:“玄寂师兄,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谢希夷轻轻地笑了起来,“能,比如,伸出舌头,让我吸一吸。” 他的语气分明很轻描淡写,衬得他说出来的话格外的惊世骇俗。 池愉:“……” 他噤了声,满脑子都是“他是怎么用这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色爆了的话的”?? 然而又想起五百年前在秘境之中被玄寂师兄删去的记忆…… 好好好,也是惯犯了。 谢希夷道:“不行吗?” 他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道:“连满足我这个将死之人小小的愿望都做不到吗?池愉。”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是两情相悦,不是么?” 池愉:“……” 他脸色一变,伸手抱住了谢希夷劲瘦的腰,慌张道:“玄寂师兄,你在开玩笑吧,本源枯竭的后果这么严重吗?你不是说过你不会死的吗?” 谢希夷幽幽地道:“本源枯竭。” 池愉:“……” 池愉手指蜷缩起来,他有怀疑过谢希夷是不是在骗他,但太真实了,他的虚弱、他的无力,他从前的强大与如今的对比,他无法不在意。 而且,真的会有人为了占便宜,就吐这么多的血吗? 池愉不信他能做到如此地步,正因为不信,才格外恐慌,他低声道:“不要死,玄寂师兄。” 谢希夷搂着他,没有说话,几息时间过去,谢希夷察觉到池愉抱着他腰肢的手攥紧了几分,而后,便是池愉青涩无比的声音,“玄寂师兄,你不是要接吻吗?但是……但是我不会。” 谢希夷下巴抵着池愉的肩膀,勾起苍白的嘴角笑了起来。 池愉脸颊绯红,金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他犹豫了半晌,才伸出了红软的舌尖,因为羞赧害臊,只露出一点点,而谢希夷伸手,抚摸着他柔软饱满的唇瓣,很快,撬开了他的唇,揉捏起了他那小蛇一样的湿润舌头。 池愉眼眶很快就红了起来,谢希夷身上的毒素对于他而言,并非没有任何影响,唇齿与其手指接触,便泛起淡淡的酸意,致使他浑身都紧绷起来。 “放轻松点。”谢希夷的声音染上了如同魔心一般的愉悦笑音,池愉对这种笑音声线条件反射般地僵硬,却在听到谢希夷轻轻咳嗽时,又逼着自己软了下去。 池愉打开了口腔,金眸覆上了薄薄的水意,而在他外观视线被水雾遮掩得朦胧模糊时,谢希夷覆满黑色符文的脸庞靠近了。 冰冷但湿润柔软的东西进入了他的口腔,他的牙齿冻得打颤,却不小心咬到了谢希夷,谢希夷没有吭声,只是一味地深入,很快,池愉便被彻底入侵了。 酸,胀痛,还有麻,液体的毒素比手指皮肤更甚,池愉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喉头紧缩,连同喉管都开始发痒发疼了。 嘴唇被冰冷柔软摩挲,同样泛起一片淡淡的疼痛麻意,这样的深吻,令池愉别样敏感,却不敢显露分毫。 在初期的疼痛麻胀反应之后,池愉才后知后觉地尝到了谢希夷口腔里腥甜的鲜血味道,如此,他更不敢对谢希夷有异议。 柔软的舌尖被毫不留情地卷入其口腔里吸吮,时不时地捏着他下巴换个角度攻城略地,如此凶猛,如此热烈,幸好修士可以长时间不用呼吸,否则池愉都害怕自己被谢希夷吻到窒息身亡。 池愉喉结不停滑动,吞咽着谢希夷似乎恶意渡过来的津液,口腔连同喉管、胃部,都因为摄入了这种毒液而酸痛发麻,然而在这种时候,些许疼痛似乎化为了更激烈的反应。 池愉如此青涩的身体,隐约被挑起了几分情、欲,当然,感觉比神交要稀薄太多,但体魄上的触碰更符合池愉的认知,所以情动反而比神交更甚。 池愉察觉到这点,不免多了几分恐惧,他伸手抵在谢希夷宽阔的胸膛上,做出了几分抵抗的姿态,却被谢希夷发觉后搂得更紧,唇齿之间越发侵入池愉的口腔。 甚至连喉咙深处都被侵、犯掠夺。 谢希夷舔舐过的地方泛起一阵令人颤栗的疼痛酸意,令池愉抵抗的力气越来越小,很快,手腕就被谢希夷捏住,将池愉放到后,按在了他脸庞两侧。 危险,池愉睁开湿意朦胧的金眸,眼尾已经沁出了嫣红的颜色,泛着被泪水浸润的水光,显得格外勾心动魄,“玄寂师兄……”他的唇齿被侵占着,舌头推拒着,又被卷入深吻,推拒也显得很无力,说话都格外含糊艰难,“够了……” 喉咙又被灌入了冰冷的津液,池愉细小的喉咙吞咽不及时,便满溢而出,浸透了唇角与脖颈,又滑入胸前的衣襟,显得格外狼狈。 谢希夷低低地笑了起来,比起池愉的艰难应对,他倒是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他用神识在池愉耳边低语道:“不够,池愉,你答应我了。” 作者有话说: 11:一招鲜,吃遍天(x) 池愉:[小丑] 第163章 太乖了,小鱼 口腔中弥漫的血腥味被冰凉的津液冲淡了。 这根本不是接吻。 池愉想象中的接吻不会像现在这样,若他是凡人,此时恐怕早已经溺死在谢希夷的怀抱之中。 怎么能因为是修士,就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模糊的想法在脑中稍纵即逝,池愉手指攥紧,想挣扎,却因为谢希夷宽厚冰冷的大手捏着他的手腕而动弹不得。 那条谢希夷填充着本源的黑色锁链从谢希夷宽大的黑袖之中爬出,如蛇一般钻进了池愉宽松的裤腿。 冰凉的触感让池愉笔直的腿轻轻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并拢双腿,企图阻止锁链的前行,又因为被谢希夷吻得浑身无力,阻挠也变得极其无力。 锁链很快就攀爬缠绕到了尽头。 池愉后背顿时弓起,耳边传来了谢希夷的低笑声。 人怎么能坏成这样?池愉偏开头,终于有了几分喘息的时间,“够了!”两个字出口,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声音透着浓重的鼻音,带着几分颤巍巍的软糯,直男如他,难以忍受自己在谢希夷面前流露出这种令人尴尬的声音,重重地咳嗽了一下,将鼻音压下,再次说:“够了!玄寂师兄,别弄了!” 他脸颊红透了,金色眼瞳里浮动着几分轻薄的畏惧,“你之前说过的,元阳对修士来说很重要……所以,不要弄了。” 他说的小心翼翼的,连并拢双腿都不敢,锁链质感冰冷坚硬,他很怕稍微牵动一下就勒断了。 谢希夷没发出声音,只是用鼻梁轻轻地蹭了一下他柔软的脸颊,嘴唇追逐着池愉的唇瓣,又吻了上去。 “唔——”池愉想说的话再次被谢希夷的吻吞没,灵境被谢希夷的神识若有若无地试探,池愉赶紧紧闭了灵境之门,趁着理智还未被淹没,传音谢希夷劝道:“玄寂师兄,就到这里好吗?这里不是无人地……前辈也在,前辈看着,不要在别人面前做这些事情好吗?” 这句话说出口,似乎令谢希夷松动了几分。 他退开了几分,居高临下地看着池愉被亲得泛红的脸颊,大发慈悲地开口道:“那就到这里吧。” 他收回了按着池愉手腕的手,池愉撑着手臂要坐起来,浑身一颤,腰肢一软,又倒了回去。 他声音颤抖着说:“玄寂师兄,你……你说话不算话。” 谢希夷举起双手,即使有意压抑,却还是难免泄露了几分愉悦的笑意,“我已经停下来了,池愉。” 池愉手指颤抖着伸进裤子里,想要拽那条锁链,然后刚摸到,要命的地方就微微一痛,池愉倒抽一口凉气,金瞳覆了薄薄的水雾,被吸吮到红肿的唇瓣颤抖着道:“让它停下,玄寂师兄,快点让它停下!” 谢希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这副被欺负到了极点的模样,冰冷阴邪的身体像是灌入了岩浆,心有所感之处皆是一片滚烫。 压抑许久的黑血喷涌而出,他捂住嘴,指缝溢出大片乌黑血液,顺着冷白手臂肆意流淌。 谢希夷却没有挪动分毫,一双眼睛依旧注视着池愉凄惨的模样。 反倒池愉外观看见谢希夷又在吐血,拉扯锁链的动作顿时停摆了,哑巴了。 他自暴自弃地抽回手,手臂遮在眼睛上,咬着牙任由锁链肆虐。 若是有外人在,便能看到这是一番令人口齿生香的盎然春色。 身材纤瘦漂亮青涩的少年身着单薄的青色禅修法袍躺在赤红的地面上,他双腿并拢,却掩盖不了布料的怪异,他一只手臂遮挡着双眼,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另一只手则抓着身侧的衣袍,全然一副被欺负却隐忍不发的可怜姿态。 他浑身都在发着抖,可怜又可爱。想抿唇,却因为浑身炽热,而微微张开了嘴唇,又很努力地咬着下唇止住喉咙里时不时会溢出来的喘、息声。 谢希夷拭去嘴角的污血,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愉这副姿态。他的视线如影随形,令人难以忽视,池愉睫毛颤动,毫无疑问地感受到了他粘稠暗含灼热的目光,他想让他背过身去,不要看他,却又开不了口——池愉心里明悟,这就是玄寂师兄想看到的。 他喜欢看自己被欺负得无力反抗的模样。 这是何等的恶趣味。 池愉只能紧紧闭着眼,神识缩在灵境之中,自欺欺人地感受着锁链冰冷却动作轻柔的伺弄。 很快,池愉一抖,双手往下,抓住了那条锁链,他睁开眼,满是泪意的眼瞳中沁出青涩火热却并不露骨的欲望,“让、让……出来。” 谢希夷低笑起来,“不行,元阳很重要,不是么?” 池愉张了张嘴,脸颊被憋得通红,水雾满溢而出,随着他眨眼凝结成珍珠大的泪珠顺着他白润的脸颊滚落而下,“……玄寂师兄,你——”你太混账了!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但谢希夷心知肚明绝非好话,“我是为你好,池愉。”他声音低哑地说道,随后,勾起唇角,“要忍住啊,池愉,你可以的,师兄相信你。” 池愉:“……” 他眼眶又落下了几颗泪珠,嘴唇抿得紧紧的,不想求饶让谢希夷看了笑话。 几息之后,池愉彻底松懈,整个人软倒在地面上。 锁链也跟着松懈,往上游走,池愉浑身发烫,显得锁链越发冰凉,蹭过的地方都激起一片凉意,池愉捂住胸口,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玄寂师兄,够了,别再玩了!” 他说的话委实没什么气势,谢希夷没做声,只是一直注视着他,看着他衣袍的起伏不断。 池愉:“……” 他想到了什么,再次隐忍了下去,他收回手,遮住了眼睛,完全自暴自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锁链才从他宽松的衣襟中钻出,回到了谢希夷的衣袖之中。 池愉的身上衣袍尚且完整,却已经被锁链玩了大半,他不用撩开衣袍都知道,他身上肯定到处都是红痕了。 对此,池愉无话可说。 实在尴尬。 “玄寂师兄,你满意了吗?”池愉拢好被锁链拱得不平起皱的衣袍,语气里带了几分隐忍地说道。 “没有。”谢希夷注视着池愉,如此回答道。 池愉:“……” 他气了个倒仰,但看着谢希夷那还沾着几分血迹的唇角,一股忧愁悲伤弥漫上心头,反倒不想与他计较了,“玄寂师兄,你还有多久时间?” 池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很难过,“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玄寂师兄,你不会真的有事吧?” 谢希夷:“祸害遗千年?” 池愉坦然地说道:“你不是吗?这世间最大的祸害就是你,玄寂师兄。” 来自正常读者的认证.jpg 谢希夷笑起来,带着几分拿捏得很好的从容,“是,当然是,你说是就是。” 池愉见他似乎总是有意避开他的问题,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谢希夷越这般轻描淡写,他就越笃定他的确本源受损,命不久矣。 其实,池愉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怀疑的,毕竟之前谢希夷表现得太强大了,他几乎无所不能,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行了? 但他也深深知晓,这世间就是充满着繁多意外,就像一帆风顺的富二代也会因为家里突然破产而沦落成清苦小市民。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也会突然因为一场车祸而家破人亡。 虽然玄寂师兄很强大,但他从强大到如今这破碎脆弱的模样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池愉到最后还是没有怀疑谢希夷。 他觉得很难过,同时,他也不再去想他所做的事情对错与否,他只想为玄寂师兄拿到足够多的元魄,来弥补他受损的本源。 “玄寂师兄,你在秘境里待着吧,我出去给你找元魄。”池愉说完,就要出去,手腕却被谢希夷伸手攥住,“一起。” 池愉反手握住了谢希夷冰凉的手掌,“玄寂师兄,你现在受伤,呆在秘境里才是最安全的。” 谢希夷风轻云淡地道:“只是小伤。” 池愉:“……” 他怒道:“怎么可能只是小伤,玄寂师兄,你不要逞强了!” 说完,他甩开谢希夷的手,闪身出了秘境,将谢希夷留在了秘境之中。 没有池愉的许可,谢希夷出不了秘境,不过,他并未不满,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唇间溢出了轻盈的哼唱,如深渊寒潭般的黑瞳浮动着星点的笑意。 显然,他愉悦到了极点—— 太乖了,小鱼。 喉间一腥,最后一口污血喷薄而出,谢希夷止住了哼唱,骨节分明的手指揩去了唇角的黑血,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一开始轻浅,很快扩大了几分,带着几分癫狂与亢奋。 隐藏在秘境之中的薛怡,饶是她只是一缕残魂,也难免为谢希夷的笑声感到心惊。 池愉关心则乱,她却分明能感觉到,随着谢希夷一口污血一口污血地吐出,身体的气息分明更强健了。 哎,池愉赤子之心,又岂能玩得过那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11:快亖了,让我草草 小狗鱼:…… 拉下裤链.jpg 第164章 没人会看了 池愉从秘境出来后,发现巫云苏在打坐等他,不免有些心虚,他在秘境耽搁太久了,而且,池愉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即使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现在肯定还肿着,因为残余毒素的缘故,没有一段时间还恢复不了。 而巫云苏在他出来后就睁开了眼,从入定中苏醒。他一眼就能看出池愉嘴上的异样,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情说多了反倒惹人厌烦。 因为巫云苏在魔界有了些许权利,所以池愉终于能结束奔波与杀戮,与巫云苏一同行动。 巫云苏如今出门,是带了一支魔军。——当然,并非是他想带,而是他被魔尊任命为统帅,不得不带,且此时他身上也有任务。 他借着做任务的便利,才能找到池愉。 “魔界封印本来还差几步就能攻破,但修真界那边也在加固封印,所以魔尊命我去请西北魔国阴天魔皇过来。” 池愉皱了一下眉,“这种小事,给一条通讯过去就行了,何必跑一趟?” 他话音刚落,没等巫云苏开口,自个想明白了,“阴天魔皇抗旨啊?” 巫云苏默默点头。 池愉道:“那个魔尊给了你一个难题啊。” 巫云苏颔首,池愉心知现在急不得,因此按捺下焦虑的心境,跟巫云苏聊道:“听说赤月魔尊长得很好看,你见过了么?有多好看?” 巫云苏:“赤月魔尊?魔尊的名号叫夜殇,夜殇魔尊。” 池愉睁大眼睛,有些疑惑:“咦?我怎么记得是叫赤月?” 《神途》中对这个魔尊外貌描写很多,如何如何面若好女雌雄莫辨,作者很时髦地加了一个男主杨旻将赤月认错为女修的剧情,剧情跟港版电影林青霞主演的东方不败颇为相似。 赤月出场时又美又飒,读者嗷嗷叫要簇拥他为女主,结果最后掉马不仅是个男的还是反派魔尊,读者都疯了,评论区炸了。 巫云苏确定地道:“他不叫赤月,他叫夜殇,而且长得也就那样,平心而论,连玄寂都比不上。” 他这倒没有半点水分,夜殇虽然俊美,但单纯皮相的确比不过玄寂,更多是万人之上的气势迫人,令人不敢直视。 一说到这个,池愉就笑了,“我们玄寂师兄还是很好看的,就算修真界帅哥如云,玄寂师兄起码也能排前三。”顿了顿,语气认真地说:“在我心里,玄寂师兄就是第一。” 巫云苏:“……” 他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又难免怪自己主动提起玄寂,自讨苦吃。 巫云苏心中叹气,趁着还在赶路,跟池愉说了自己来到魔界的遭遇。 池愉听了,看向巫云苏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怎么了?”巫云苏问。 池愉慢吞吞地说:“我在想,若是你没有跟我们走,大概会流落到魔界,然后成为赤月魔尊吧。” 巫云苏皱起眉,又很快松开,古井无波地说:“不用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如果有的选,谁会入魔?飞升才是正道,而魔修被天劫所克制,再强横的魔尊,修为到尽头,一道雷劫下来便飞灰湮灭。” 魔修修炼比修士快,修士寻常八百年才有可能元婴,但魔修修炼一两百年就能元婴期,在短时间内迅速强大起来,损失的是飞升的可能。 池愉笑了起来,在赤红的空气之中,他的笑容依然明媚,“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感慨唏嘘,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修魔功,否则功亏一篑。” 巫云苏轻声说:“我知道,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明白。” 他不再提池愉无法飞升的事情,他想,爱真是可怕的东西,让佛性傲然的两人都陷进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甚至玄寂还是前、未来佛子。 不过,对上少年修士,巫云苏想,玄寂沦陷也是人之常情,若少年修士对他有意,他也会顺水推舟。 巫云苏想到此处,不禁笑了起来,他深刻明白,这就是他与玄寂的差别。 因为他只是纯粹的想与他永远在一起,而爱可以是他达成如此目的的手段。 但爱不应当如此。 少年修士值得最好的,而玄寂的爱慕,比任何人都拿得出手。 * 到了西北魔国,池愉自告奋勇,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愣是兵不血刃地将阴天魔皇请出了山。 虽然魔修一贯以修士血气修炼,但池愉身上大概还残留着些许王霸之气,阴天魔皇对他没什么食欲,被哄到极点的时候,还脑子一抽想收池愉当干儿子。 还不等池愉说话,就被自家的魔妃给劝住了。 “攻打修真界这事儿本皇是真不想掺和。”阴天魔皇一千多岁,外貌保留成了小老头的模样,穿戴也颇像凡间富家翁,他捻着胡须道:“现任魔尊年轻气盛,你以为他统一魔界靠的是修为能力?不,是我们懒得与他争,才让他当了这魔尊。没想到他心高气傲,魔尊没当多久,就想着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出来,统一魔界也就罢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让着他,到了修真界他考虑得就要多了。” 池愉拍了他一记马屁,“魔皇爷爷顾虑周到,夜殇魔尊还是个毛头小子,哪有您走一步看百步。” 又给阴天魔尊拍爽了,食物链上下级的两人竟就这么成了忘年交。 巫云苏在旁边都成了陪衬,但他也习以为常。 带着阴天回王都的路上,撞见了几个修士,那几个修士见了他们转身就跑,还不等魔军出动,池愉就动了。 他一改嬉笑的活泼样,一脸冷肃地将那几个修士斩杀,将元魄抓住放进了魄珠之中。 他太过果断,令巫云苏都对他另眼相看,“你……” 池愉平静地说:“我没有用禁咒,如果他们修为比我强,被他们杀死,也是我活该。” 巫云苏沉默了,弱肉强食,如此法则,池愉如今已经彻底领悟了。 池愉变化诸多,他心知肚明是为何。 都是为了玄寂。 到了王都,巫云苏将池愉安置在别宫,自己去向夜殇魔尊复命。 而说池愉带上魄珠回到了秘境之中,殷勤地向谢希夷献上自己今日所获。 魔界一日封印不破,他想回到修真界就难如登天,因此能获得这几个元魄,也是今日运气足够好。 谢希夷没有再戴上面具,他开始习惯于将覆满黑色符文的脸袒露在外。 面具隔绝封闭,并不如袒露在外更能令池愉心疼。 谢希夷如今已经很会用自身的“劣势”。 谢希夷身上的黑雾将魄珠吞入,很快吐出了空空如也的魄珠,被池愉收回到须弥戒之中。 “玄寂师兄,你现在如何?”池愉仰着脸望着他,一双神采飞扬的金色眼瞳蕴着明亮的期盼。 “好多了。”谢希夷勾着唇角,对池愉说。 “真的吗?”池愉并不信,他心想,玄寂师兄太要强了,若不是他逼问,怕是根本不会跟他说明他本源枯竭受损,现在说好多了,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想到这里,池愉璀璨金瞳都黯淡了几分,因为总是笑而显得格外生气蓬勃的漂亮脸蛋也跟着晦暗了几分,浮现出几分忧郁与悲伤。 他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他并不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帮到玄寂师兄,只能很无力地为他献上几个元魄,杯水车薪罢了,他还期盼着真的能对玄寂师兄的伤势起到作用,岂不是强人所难? 谢希夷:“……” 他手指攥着池愉的手,指腹摩挲着池愉手指上的骨节。 魔心俨然已经与他融为一体,比起玄寂时期的隐忍,他此时更多了几分恶劣与破坏欲,在知晓他身上的剧毒对他毫无作用之后,破坏欲便空前高涨。 他明明应该怜惜池愉,不能让他那经常张扬的笑脸上被难过忧郁取代,不能令池愉如此伤怀担心。但魔心的他,看到池愉整颗心为他牵动,脸上的表情皆因他起,便有着隐秘的愉悦欣喜。 随即,这股愉悦又化为了更深更沉更糟糕的欲望,想让池愉脸上露出更多的、可怜的表情。 池愉垂下眼眸,又来了,玄寂师兄看他的眼神,池愉感觉浑身都烧了起来。 他怀疑,如果视线能强x人,他估计早就被玄寂师兄强x一百遍了。 池愉被他那灼热的视线盯得宛如黄花大闺男,一整个坐立难安,屁股肌肉都缩紧了起来。 他想抽回手,却被谢希夷捏得死死的,抽出不能,“玄寂师兄……我要出去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捏了捏他的掌心,低笑道:“我和你一起。” 池愉张了张嘴,“不行,你的身体……” 谢希夷语气淡淡地道:“正因为时间不多了,难道不应该更要黏在一起么?” 池愉:“……” 这种话一出口,他哪里还能拒绝? 池愉只能将他带出了秘境。 谢希夷环顾四周,竟是奢华的宫殿,“魔界?” 池愉便将巫云苏的奇遇与谢希夷说了。 谢希夷神色淡淡,并不做评价。 池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巫云苏的不喜甚至敌意,及时住嘴,没有继续说下去,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道:“要出魔界,只能等魔界封印打开,届时我们可以跟着魔界大军,一同出去。” 谢希夷:“嗯。” 忽地,他脚步踉跄,池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慌忙问道:“玄寂师兄,你怎么了?” 谢希夷搂着他手感柔韧充满力量感的细腰,叹息道:“本源枯竭,力量衰退。修为虽然有金丹境,但形同虚设。” 他这具肉都是禁咒所塑造。禁咒与灵力本就难以相融,为了发挥禁咒瞬发的效果,谢希夷更改了躯壳,修为呈现出来的是金丹境,灵力的储备却是筑基期。 他半真半假地道:“若是没了禁咒,我会比寻常金丹境修士更弱。池愉,你会失望吗?” 第165章 不会有任何人和事,能将我们分开 巫云苏到了大殿之中,这些魔修居然像模像样的议事。 这让巫云苏觉得有些惊奇,要知道,魔修基本没什么脑子,大多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就算阴险狡诈,也比较少。 巫云苏耐着性子一听,琢磨过来,其实这些魔修早就能打开魔界封印,只是夜殇魔尊压着不让。 这倒是稀奇了,魔修好像长脑子了。 魔界与修真界的缝隙也是这些魔族利用秘境强行制造出来的通道,意图不明。 巫云苏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因此等其他魔修走了之后,他大着胆子留了下来——虽然根本没有什么兄弟情分,但这种时候,他并不介意学学池愉的作态。 “大哥。”巫云苏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在夜殇看过来的时候,又学着池愉勾起了一个唇角,软化了表情,“我实在不解,既然可以攻破封印,为何不直接进攻修真界?” 夜殇魔尊对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巫云苏掀了掀眼皮,停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夜殇魔尊看着他的脸,心情愉悦道:“还不到时候。” 巫云苏问道:“那怎样才算到了时候?” 夜殇魔尊道:“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巫云苏没有气馁,继续道:“大哥,我想知道。” 夜殇魔尊笑了起来,“你虽然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却不懂如何运用,如此冷冰冰的语气,旁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魔尊。” 巫云苏:“……” 他摸不准夜殇魔尊是否生气,暂时咽下了后面的话。 夜殇魔尊往后一靠,做出慵懒随意的姿态,“魔界与修真界的缝隙虽然很快就会闭合,但有了第一次,其中的法则就会弱上许多。仙门修士一向谨慎,为了万全,必然会前往缝隙之地进行封印,如此,力量便分散了。到缝隙足够多的时候,就是魔界封印攻破之时。” 巫云苏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大哥,我觉得你不必等到那时候,说实话,万穹洲仙门已经死了不少弟子。” “哦?这是为何?”夜殇魔尊似乎来了兴趣,重新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巫云苏。 巫云苏道:“修真界出现了一个魔头,修了一身禁术,杀了非常多仙门天骄,新生一代弟子已经死了三成以上。他们现在一心对付那个魔头,现在攻打修真界,正好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夜殇魔尊听罢,喜怒不形于色,依旧慵懒道:“那个魔头,是何人?” 巫云苏谨慎回道:“他很强,非常强,我建议魔界不必与他对上,他杀渡劫期修士就跟杀鸡一样。” 夜殇魔尊语气意味不明道:“你这么说,本尊对他反倒有了些兴趣,他有何特征?” 巫云苏微怔,不知他是何意,心思百转之后才回答道:“我未曾与他正面对上,传闻他戴一张鬼面面具,身着一身黑袍。” 夜殇魔尊叹息道:“如此特征,人山人海。” 巫云苏问:“大哥,你是想与他较量?还是招揽?他性子狂傲,绝无可能为人驱使。” 夜殇魔尊勾起唇角,轻轻笑道:“都不是。” 还不等巫云苏继续问,夜殇魔尊道:“好了,本尊要修炼了,你可以退下了。” 巫云苏不为所动,继续问道:“魔界封印……” 他还未说完,夜殇魔尊道:“本尊查实后会更改计划,你可以退下了。” 巫云苏这才转身离开。 他觉得有些迷惑,他发觉他竟然有些看不透这所谓的魔尊。 他将魔尊的话转告给了池愉,想看看池愉有什么看法。 池愉手捏下巴,做思考状。在《神途》之中,的确有魔界封印被攻破,魔军打进修真界这回事儿。 这场战役打了有一百多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刚好维持在男主杨旻猥琐发育结束能独当一面的程度。 一百多年之后,魔修再次被压制回魔界,修真界再次平稳起来。 不过原著里,并没有那么多缝隙,毕竟这种缝隙涉及到了空间法则,天道是不会允许的。 但现在缝隙如此之多,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有一道灵光从池愉大脑之中一闪而过,他心里微突,想要细究却又没能抓住那一丝灵光。 池愉说:“不管怎么样,跟我们应该没什么关系。” 魔界攻破封印入侵修真界这事儿,没能给池愉什么多余的感受,这是历史的进程,没有赤月魔尊,也有夜殇魔尊。 魔界生存环境恶劣,魔修自然觊觎修真界。虽然他们不能用灵气修炼,但灵气蕴养的修士妖兽血气旺盛,拿来修炼最适合不过,为了修炼资源,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们都会侵蚀修真界。 巫云苏本还想与池愉聊聊,但玄寂坐在池愉身边,给予他的目光带着深沉的压迫感,令巫云苏如坐针毡,只能黯然离开。 等巫云苏走了之后,池愉问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谢希夷道:“没有。” 池愉喃喃道:“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想不太明白哪里奇怪。” 谢希夷:“哦?” 池愉撑着下巴,一脸凝重,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谢希夷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搂进怀中。 池愉微微分神,推搡道:“玄寂师兄,你不要闹了,我在想事情。” 谢希夷没有做声,他甚至做的更过分了些,将池愉一把拎起,令他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池愉:“……” 这个姿势以前并非没有过,但都是借观想之名…… 现在回忆起那些事情,池愉都觉得尴尬,即使当时两人都没有情色的想法。 池愉挣扎着要从谢希夷大腿上下来,却被谢希夷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腰侧,池愉挣扎失败,有些无奈地说:“玄寂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谢希夷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脱离了玄寂时期的优雅与清浅,反倒与魔心时期一模一样,带着使人战栗的愉悦与低沉。 池愉浑身都发起毛来,没办法,他对魔心谢希夷还是有些心理阴影在的。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玄寂师兄,我不行,我觉得我们还得再谈一段时间,再做那种事情,我念高三呢,起码等我回去后高考结束?”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道:“什么高考?” 池愉便跟谢希夷解释了一下,解释完,池愉有些惆怅,他不知道与谢希夷阐明心意是对是错,“玄寂师兄,我是一定要回家的,你真的能帮我吗?” 说到这个话题,池愉有些心虚——因为留下彷佛是最优解,但他偏偏要回去。 就像一个村里土狗好不容易到大北上广扎根且有了不俗的家业,对象也是北上广高富帅,却偏偏不留在北上广,而选择回到农村——要求北上广高富帅跟随土狗一起回村里过苦日子,简直就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这就是他之前为何畏首畏尾的原因。 他喜欢玄寂师兄,但不会因为玄寂师兄留在修真界。 如此一想,他好像还真的蛮没有上进心的。 但他的家不在这里,他要回去,这是无法更改的初心。 池愉有时候特别好看懂,就像现在,他因为心虚,眸光闪烁,不敢直视谢希夷,甚至很快垂下了眼睛,就盯着谢希夷的胸膛看。 谢希夷注视着他,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他的细腰。 “我可以。”这是他答应过的事情,他不会违背诺言,甚至,他会与池愉一起去。 不过,谢希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收敛了笑音。池愉的心虚便成倍的增长,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谢希夷明知故问,敲击池愉细腰的手指滑进了长袍衣摆之中。 池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谢希夷替换成了黑茧炼制成的法衣,能隔绝他身上的毒素,不至于被剧毒化成灰烬。 但这好像也成了情趣。 冰冷的刺痛感袭来,池愉却没再阻拦,任由那只手抚摸揉捏他的肩背,“……玄寂师兄,我要回去,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谢希夷压低声线,以至于声音有些阴气森森,他另一只手抓起池愉戴着骨戒的手指,托到两人之间,“我说过了,我攥住你了。池愉。” 池愉脑子一抽,惊慌道:“玄寂师兄,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反悔吧?”他现在连系统都没了,要回去只能依靠谢希夷了。 他不会想对他玩囚禁play吧? 谢希夷:“……” 他轻轻笑了起来,低头亲了亲池愉细白粉润的指尖,又一路亲到了池愉手指上造型精致的骨戒,嗓音低沉地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反悔的。不过你可以想得更大胆一些。” 池愉反应过来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回家?” 谢希夷抬起眼皮,以亲吻他手上骨戒的姿势问:“不行吗?” 从池愉这个角度看过去,其实能感觉到黑色符文覆盖谢希夷满脸的冲击力,玄寂时期谢希夷长得很好,虽然现在也不赖,但压迫感十足。 池愉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玄寂师兄,你认真的吗?” 谢希夷抬起脸来,幽幽地说:“当然是认真的。” “池愉,我说过了,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人和事,能将我们分开,除非,是你想要离开我。” 谢希夷说到此处,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如果哪天你想要离开我……我想,不会有那一天的。池愉。” 池愉:“……为什么?” 谢希夷袖子里的锁链爬了出来,缠住了池愉的脚踝,冰冷阴邪,像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你不会想知道的,池愉。” 第166章 那是无上魔国 蓬莱洲与北荒境诸位大能到达了自在洲。 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但玉符上除了讨论鬼面修士的便是讨论魔界缝隙,并没有任何异样。 桫椤预感此事重大,便让七叶去打探打探。 七叶出去半天后,回来道:“我问了阿耨多罗佛门的师兄,蓬莱洲与北荒境的大能来自在洲是与尊者商讨魔界封印之事。” 万穹洲与鬼面修士为敌,请自在洲尊者与其他洲的事情遭到拒绝并不是秘密,但若是魔界封印之事,蓬莱洲、北荒境、与自在洲,就没法再拒绝了,毕竟魔修是昊元界修士们的大敌,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不止魔界封印,九幽的封印也出现了问题。” 比起魔界,九幽的危害相对小许多,九幽魂修并不用修士的血肉修炼,但修士的真阳对于九幽魂修来说是大补之物,因此也被排挤到九幽之地。 “看起来要乱了。”桫椤说,“保险起见,呆在自在洲不要出去了。” 七叶应了。 阿耨多罗佛门大殿之中,诸位大能与自在洲佛门诸位尊者在激烈的讨论。 “上善尊者,吾等按照你的意愿袖手旁观至今,现在魔界蠢蠢欲动,你又让我们袖手旁观,等魔界封印一破,魔族肆虐昊元界,吾等会背上骂名,你可明白?”开口的是蓬莱洲的大能。 上善尊者道:“修行之人,声名皆是身外之物,又何必在意?” “你说得容易,没有声名,吾等宗门又如何壮大?仙门之本又如何确立?” 上善道:“根据本尊的推衍,此次魔界封印破后,两百年之内便会停歇。但若是诸位顺应天道去应对,不久之后,此方世界便会毁灭,取而代之的是无上魔国。” “这是什么歪理,我们干预后,竟然还会出现无上魔国?我看你们这些秃驴神神叨叨的,修炼走火入魔了罢。” “既是顺应了天道,又怎可能世界毁灭?难道天道希望此方世界毁灭?” 上善没有丝毫不悦,语气严肃道:“诸位也知本尊神通,能看穿累世劫难,此方世界已经毁灭过两次,这次是最后的生机,还望诸位听从本尊一言,勿要干预,才能抓住这最后的生机。” “一派胡言,上善尊者,你这番言论根本无法说服本座。上次我们听了你的话,不干预万穹洲,结果便是万穹洲好苗子死伤大半,你可知道每一个天才都是昊元界的宝藏,他们飞升仙界都可以回馈昊元界,使昊元界灵气更加浓郁,福泽其他众生?仙门本该守望相助,共同抵御邪魔外道,却因为你危言耸听,放纵到如此恶果,上善,你该当何罪?” “上善,我们来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你说此方世界毁灭过两次,你总该给出证据,让我们仅仅听你舌灿莲花,而放弃自己的职责,岂不是太荒谬了?” 寒山道:“上善的结论是我们自在洲佛门诸位尊者验证过的最终结果,你们可以不信上善尊者,但我们自在洲所有的尊者加在一起,总该能令尔等信服吧?” “不,本座不信。” “本座也不信。” “本座也是。” 气氛一时凝滞。 另外一位尊者开口道:“此方世界毁灭是宿命,宿命难以更改的缘由便在于此,即使再如何努力,都会无法遏制地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寒山道:“如此,便不用再商讨了,自在洲已经尽了全力。” 上善道:“那便请诸位回去休息罢。” 蓬莱洲、北荒境诸位大能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拱拱手离开了。 大殿中只留自在洲佛门各位尊者。 “看样子蓬莱洲、北荒境是一定要插手了,难道这次依然逃不开毁灭的宿命?”一位尊者开口道。 上善道:“若是那位及时收手,或许能逃脱如此宿命,但看样子,那位并不想放弃。” “有上进心是好事,但已经毁灭了数次,还不放弃,那便是偏执心。” 无声叹息。 在宿命之下,纵使有通天本领,都是无望的尘埃。 * 数日之后,池愉再次灵光一闪,而这次,他抓住了这道灵光,没有任由它稍纵即逝,“我明白了!” 谢希夷捏着他的手,漫不经心地说:“明白什么了?” 池愉一脸“终于解开难题”的兴奋地道:“我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缝隙了!” “为什么?”谢希夷很给面子地问。 池愉表情凝重道:“因为天道!” 他偏过目光,注视着谢希夷道:“魔界入口之外的缝隙都是法则相关,没有天道的允许,不可能会出现那么多魔界的缝隙!” 谢希夷没有意外,“你想说什么?” 没等池愉继续开口,巫云苏大步走了进来,脸上难掩欣喜,“魔界封印破开了!快,随我来。” 池愉立即站了起来,“玄寂师兄。” 现在的玄寂师兄太脆弱了,他不想他出现在魔界。 他只是叫了一声,谢希夷身上的黑雾便将他包裹,身形飞快缩小,等黑雾散去,一枚银环出现,他飞到了池愉手腕上,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又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皮肤,带着些许安抚。 池愉笑了起来,“也行。” 他随巫云苏出去,魔界已经集结好了大军。 诸位魔皇虽然心甘情愿随征的少,但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巫云苏和池愉传音道:“你出去后,什么都别管,直接跑吧,不要让那些修士看到你。” 池愉颔首,他本来就没想过掺和魔界与修真界的纷争,“你呢?” 巫云苏道:“我那个便宜大哥给我下了蛊,我暂时走不脱,但没有关系,我也是玩蛊的高手,等我身上的蛊王炼成,就能吞噬掉他给我下的蛊,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池愉颔首,“那你保重,记得,摸鱼划水,保存力量,你到底不是魔修,不用为魔界出力。” 巫云苏笑道:“我知道。” 池愉作为一个修士出现在魔军队伍里自然备受瞩目,但池愉有巫云苏护着,巫云苏又有夜殇魔尊护着,因此他才能安然无恙。 巫云苏北夜殇魔尊招到身边,“那就是你的朋友?” 巫云苏谨慎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是。 夜殇魔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巫云苏心中一凛,看向夜殇魔尊的目光中不免带了几分敌视。 夜殇魔尊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既然是弟弟你的朋友,本尊不会动。不过,本尊总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巫云苏没有说话,只是暗自警惕戒备,所幸夜殇魔尊当真只是随便一提,并没有对池愉下手的意思。 最后一层封印破开,魔界大军倾巢而出。 巫云苏时刻关注着池愉,见他一出去,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走,正要松一口气,却是见到阴天魔皇伸手化出一只红色巨手,将池愉一把捞了回来,“池小友,你飞错方向了!” 池愉:“……” 巫云苏:“……” 旁边的夜殇魔尊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既然是弟弟你的朋友,便是我们魔界的朋友,这般重要时刻,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巫云苏看向夜殇魔尊,心道不好。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最佳的逃跑时机也错过了,因为仙门修士也到场了。 不仅仅是万穹洲修士,也有蓬莱洲、北荒境的修士大能,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听自在洲佛门尊者的话,赶来与万穹洲一同御敌了。 现在一见这么多魔军,蓬莱洲和北荒境大能窃窃道:“幸好没听那些秃驴的话,若是放任不管,魔修很快就会肆虐整个昊元界,届时我们便是昊元界的罪人。” “除魔卫道,本就是顺应天道,怎会适得其反?那些秃驴也是疯魔了。” 魔修之中有如此多魔皇魔将,实力非同小可,万穹洲本就在抓捕鬼面修士一事上折损颇多修士,怎可能应对得了,他们放任不管的后果便是万穹洲沦陷。 如今,大战,一触即发。 万穹洲修士队伍之中,停云极佳的视力令他一眼看见了池愉,他轻轻咳嗽起来,又很快止住,上次与谢希夷对战那次,他也受了禁咒的伤,仙力不过勉力弥补些许,到现在都未曾痊愈。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低声问旁边修士:“你们可看清了,那是谢希夷的同伴,是也不是?” “是的,是他。” “谢希夷呢?” “怕是躲起来了。” 停云确认了之后,就一直寻找谢希夷的身影,没有,但他知道,谢希夷那般回护着那个少年,若是没死,定然在少年周围,只要盯住他,他迟早能找到机会杀死谢希夷。 如此,也算为昊元界除掉一个大敌,他也死而无憾了。 没有叫阵,也没有必要。 号角响起,仙门众多修士朝着魔界所在的方向厮杀过去。 从人数上看,魔军占据了优势,且他们培育了诸多魔种,魔种一旦感染修士,修士便会转化为魔族,倒戈向魔军,成为杀戮修士最佳利器。 天际一片红雾,血腥气充斥着整片空间。 澎湃灵力变幻风雨雷电攻向魔修,攻击的余韵造成了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池愉在人群之中艰难抵御仙门修士,好几次被杀招命中,舌尖滚烫,禁咒瞬间发动,杀死了攻击他的仙门子弟,修为也蹭蹭地往上涨了几层。 他眼疾手快地捏住了身边逃逸的元魄,用魄珠一一收集起来。 巫云苏飞到他身边,挡下几次磅礴的剑意攻击,在他耳边传音道:“你能不能找到机会逃跑?” 第167章 魔国谢希夷 在若苦,乃至自在洲佛门尊者口中的关于“谢希夷踏过尸山血海,成就无上魔国”谶言的魔国境内,并没有尸山血海,也没有群魔乱舞,更没有残肢断骸。 相反,竟是攒峦夹翠,万壑争流,流霞映彩的奇景。 空中充斥的并非魔气,反倒是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力。 黑靴踏在奇珍异草上,踏出一地鲜嫩的汁水,汁水中的灵气瞬间溃散在空气之中。 黑色的锁链缠在冷白修长的手臂上,力道很大,在冰冷坚硬的皮肤上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天魔依然簇拥环绕着谢希夷,他们都不会说话,只是无声地笑,无论男女,都笑得魅惑神秘。 法则开始碾压谢希夷的身体,一开始很细微,但随着谢希夷进入魔国的时间推移,谢希夷覆满禁咒的脸庞开始出现裂痕。 谢希夷无动于衷,继续朝一个方向行走。 女天魔宛如母亲一般搂住谢希夷的头,眼瞳中流下两行慈爱悲悯的泪水,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谢希夷视若无睹。 女天魔见他一意孤行,便松开了手,与其他天魔齐齐退开,在空中消散。 法则开始层层加重,压得谢希夷寸步难行。 黑雾在他肩头浮动,很快,将他整个人包裹,肉、体在法则的作用下开始瓦解。 黑雾之中流淌出黑色的污血,在腐蚀这片奇珍异草之前便被法则碾碎成尘埃。 抛去肉、体的束缚,被法则压得寸步难行的谢希夷终于可以飞起来。 缥缈的黑雾如云雾一般飞在空中,黑色锁链在黑雾之中蛇一般游走,时不时吐露出细小的禁咒抵抗法则之力。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越靠近魔国的核心,法则之力越沉重,像是无形的刀刃,削得修长的黑色锁链节节破碎,从几米长缩短至不足一米,甚至,还在继续破碎。 锁链是本源,它消失,谢希夷便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但谢希夷若无所觉,黑雾裹挟着他的意志,越来越靠近那片核心。 这是多么疯狂的举动。 天魔再次出现,他们阻挠着黑雾的靠近,却又忌惮着什么,并不敢对黑雾动手。 他们美貌魅惑的脸上浮动着生动真切的表情哀求黑雾不要靠近,在发觉无效之后,便变成了池愉的脸。 无数个池愉握着黑雾,流着眼泪,用口型叫着“玄寂师兄”。 黑雾没有半分动容,在最后锁链断裂破碎到最后几节时,天魔放弃了,他们从“池愉”变回原来的面貌,如梦幻泡影般消融。 一直碾碎谢希夷的法则骤然消失,黑雾彷佛撞到了无形的壁垒上停下了脚步。 “你太疯狂了。”一道声音响起。 黑雾翻涌着,没有任何声息,那道声音带了笑意,却显得格外冷漠,“不过,我喜欢。” 无数光点出现,飞向了黑雾,仅剩几节的锁链彷佛得到了滋养,竟开始生长。 若是池愉在,便会知道,这道声音与五百年前的玄寂师兄一模一样。 这是建立无上魔国的谢希夷。 独属于池愉的玄寂师兄,在经历过数次换身之后无意识地优化了声线,俨然与最初的玄寂有了很大的区别,否则池愉回到五百年前也不会认不出谢希夷。 毁灭了昊元界成就无上魔国的谢希夷,拥有无上的伟力,甚至能够消除施加在现世谢希夷身上的法则之力。 当然,也需要代价,这代价他付得起。 魔国谢希夷没有形体,但他又无处不在,他是这方世界的法则,是这方世界的天道。 他幻化出一个虚幻的影子,将黑雾捧在掌心,嘴角噙笑,“你想做什么?” “想要……我?”出乎意料的答案,魔国谢希夷笑出了声,“想要力量?” “你已经够强了。”魔国谢希夷说道,“强到可以在法则之下存活一炷香时间……当然,你现在不算活着。” 谢希夷的元魄也被碾碎,又被核心禁咒护着最重要的部分,这部分甚至有一颗红彤彤、在跳动的心脏。 “而且,我凭什么要给你?”魔国谢希夷语气刻薄地说道。 黑雾猛地一涨,一个接一个地吐出了人。 因为毫不客气,许多人没有任何准备,呈倒栽葱的姿势跌落,又被及时反应过来的人伸手捞起。 “这是哪儿?”有人开口说话了。 “哥,大哥!?”清脆的女声响起,她环顾四周,目光与魔国谢希夷对上之时,魔国谢希夷的幻影消失了。她目光很快滑过,看向了那片翻涌的黑雾,眼睛一亮,呼唤道:“大哥!” 这些是一直被谢希夷关在黑雾之中的谢氏一族的人。 甚至池愉须弥戒魄珠里的谢清镜也被一并丢出,仅仅是元魄,却也显露出了阴郁的身形面孔。 谢氏一族看着周遭的环境和那片黑雾,有些迷茫,不解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魔国谢希夷沉默了。 “大哥!”谢清宁不停地叫着,“大哥,你在吗?” “我儿。”皇帝呼唤道。 “殿下?”不少声音呼唤着。 谢希夷是冷酷的,将他们吞入黑雾之中,就不再理会,也不曾与他们叙旧,甚至多说一句话。 这是年少分离后便深深扎入元魄的疏离,谢希夷在意,但已经不会表露出在意。 就像那对从未送出去的耳环。 但魔国谢希夷不一样,他是安安稳稳在大夏长大的太子,他登基为皇,成为了一名不逊于父亲的仁善君王。 谢氏一族特殊的修炼法使他与家族的联结非常强,他如此眷恋依赖自己的家族,如此疼爱弟弟与妹妹。 偏执心、魔心、反骨,这些君王谢希夷都没有,他被血脉与修炼法包裹成了一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如玉君子。 他奉行圣贤之道、仁圣之道,包容世间万物。在他治下,大夏的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百姓安居乐业,家族也得到了很好的壮大。 谢希夷并没有修士迫切的、想要飞升的欲望,他满足于令大夏百姓得到安乐。 也满足于家族的繁荣与喜乐。 弟弟胆小懦弱,没有关系,他只需要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王爷便足以。 妹妹倒是很聪慧,胆子也很大,即使成为长公主,也有无限的活力,喜欢粘着他,没有关系,正好他耐心足够。 听寒小时粘着他,长大了反倒喜欢往外跑,谢希夷便开了私库,给他无数珍宝法器,令他在何种危机下都能保住性命。 家族有任何期许要求,谢希夷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予满足。 谢希夷满足于这种境况。 然而如此喜乐,止步于修士的围剿。 谢氏一族已经足够谨慎,谢希夷治下时期,甚至严禁族人与其他修士交往。 他用神血写下防护的禁咒,令大夏隐没。 能做的,他都做了。 但再坚固的堡垒,都易从内部溃败。 听寒游历到蛮荒之地时结识了一个凡人,怜悯于他悲惨的遭遇,傻乎乎地将他带到了大夏。 那名凡人的名字叫做东盛。 之后,便是大夏身怀能够令修士修为大增的传闻传出,东镜洲、望仙洲、蛮荒之地、蓬莱洲、北荒境、万穹洲六洲老祖大能为首的疯狂围剿。 那罐神血谢希夷用到一滴不剩。 特殊的修炼法已经彻底更改了谢氏一族的心性、根骨、经脉,神血在手,谢希夷也写不出杀伤力强大的禁咒。 杀戮于谢氏一族而言是酷刑,手上的血越多,修为便越掉,同时伴随恶心剧痛,因此大多时候都是被动的防御。 神血用尽之时,谢氏一族便成了待宰羔羊。 谢氏一族,如此轻易地灭族了。谢希夷曾经欣慰于谢氏一族在他手里越发繁荣,但灭族后的谢氏一族被某位老祖挖掘出用途后,他们化为了一颗颗有价无市没有任何副作用的神级人丹,服用一颗便能制造出一位天骄。 谢希夷和宁王谢清镜是唯二的幸存者。 谢清镜依旧懦弱,逃亡的路上不停地流泪,数次崩溃,谢希夷要一边安抚他,一边摆脱追击他们的修士。 他们逃亡了很久,但是也逃不了太久。 在最后一次搏杀之中,谢希夷肉身破碎,只剩下无力的元魄。 愚钝胆小的宁王谢清镜将元魄也受损的他藏进魄珠置于洞府壁灯之后,随后便被修士抓住,施以千刀万剐逼迫他说出他的下落。 谢清镜哭得很厉害,很没有骨气地求饶,但对谢希夷的下落死不松口,最后被现场投入丹炉之中炼成了一炉闪闪发光的人丹。 谢希夷靠着一直保护的弟弟的牺牲苟活了下来。 魔心在那一刻滋生,温润如玉的君子谢希夷在消失。 魔心令谢希夷能够施展真正的禁咒,他废去谢氏一族的修行法,用修士修炼心法修炼,谋划几百年,重新炼制了身体,进入了仙门。 他无法随意使用禁咒,因此他很弱,弱到要用诸多谋划,才能令那些服用了谢氏人丹的“天骄”陨落。 魔心在滋生,但谢希夷依然仁善,他没有去杀无辜的人,他只是在报仇。 但最后仇人未全部死亡,他便败于杨旻手中,成为了献祭给神器的祭品。 血肉消散,偏执心生。谢希夷被偏执心与魔心包裹,保留了一丝神智残魂,游荡在世间数百年,最终回到了大夏王朝的旧址。 大夏皇族灭亡了,大夏的百姓死伤无数,没死的也因为颠沛在外被修士、妖兽、其他凡人碾碎。 大夏王朝,彻底消失。 他在大夏皇宫的废墟中沉眠,陷入永无止境的幻梦之中。 第168章 把力量都给我吧【修】 昊元界已经毁灭,取而代之的是谢希夷建立的魔国。 而魔国的时间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几千年。 魔国的谢希夷,仍在努力,努力地击穿魔国与仙界的壁垒。作为魔心、偏执心、反骨的混合体,他对彻底消灭天道有着无法压制的执着与追求。 昊元界的天道还未彻底消失,因为杨旻作为天选之子已经飞升仙界。 只有将仙界的杨旻彻底杀死,昊元界的天道才会彻底消失。 这就是魔国谢希夷还存在的意义。 但他没想到,还能看到了另一个他。 与天道打过无数次交道的魔国谢希夷,瞬间明悟,这是陷阱。 所以他没有让谢希夷死去。 他同样也没想到,另一个自己如此了解他。 “大哥!”谢清宁的声音在呼唤另一个他。 魔国谢希夷已经彻底摆脱了血脉与修炼法的影响,他本不会再受血缘亲族影响。 但情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谢清镜死去的场景谢希夷仍然记得—— 他濒临死亡,喃喃地问道:“大哥,我这次没有让你失望,对吗?” 没有,其实他从未对他失望过。 作为幼弟,他本来只需要当个闲散王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他并未对他有任何不得了的期望。 谢希夷怎会忘记那些记忆。 “大哥!”谢清宁还在叫着,族人开始靠近,谢柏安将手伸进了黑雾之中,被锁链攻击,吃痛地收回手。 “我知道了。”魔国谢希夷呵呵地笑了起来,他裹挟黑雾,出现在了另一片空间,“我会给你想要的。” 即使这是天道的阴谋。 “你出现在魔国,会被法则碾碎。我给你力量,天道便强于我。” 另一个他的出现,也证明了这一点,世界重置了。 世界重置后的他来到了此地,若是被法则碾碎,那便是他输了。 “真是阴魂不散。”魔国谢希夷笑得阴恻恻,“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就算再来一次,两次,三次,我都不会输。” 他挥手,更多光点浮现,涌入了黑雾之中。 谢希夷的身体在生长,很快,他的身体长成了,他睁开了眼睛,与魔国谢希夷对视。 魔国谢希夷看着他满脸的符文,挑眉,说:“怎么弄成这样?” 不用谢希夷回答,他伸手触碰他的脸,瞬间知晓他所有的记忆。 谢希夷退开一步,开口道:“给我吧,你的力量。” “虽然你是我,我也是你,但你这么不客气,我很生气。”魔国谢希夷这么说,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并没有不开心的表情。 “力量我会给你。”魔国谢希夷道。 魔国距离仙界,还有太远的距离,天选之子杨旻是天道的生机,杨旻一直在,天道便永远不死,仍然能保存力量。 不过,杨旻只要在仙界死亡,天道也会被他彻底毁灭。 它自然会寻求生机。 生机便是世界线重置。 而怎么让世界线重置呢,眼前的谢希夷便是诱饵。 他需要力量,而魔国谢希夷又怎会不给他力量。 力量一旦交付,天道便会抓住机会,重置世界线。 魔国谢希夷也可以不给他力量,但不给,眼前这个谢希夷便不会存在,因为世界线没有重置,便只会有一个谢希夷。 而谢氏一族的人也会消失。 偏执心与魔心的滋生,来源于家族的灭亡,就像婴儿出生后无法忤逆本能去吸吮奶汁,魔国谢希夷也无法违背本能无视覆灭的家族再次达到覆灭的事实。 虽然恶心被天道又摆了一道,但看着弟弟妹妹再次出现在眼前,魔国谢希夷释然了。 “将池愉放出来。”魔国谢希夷说道。 谢希夷没有动,带着一丝警惕,魔国谢希夷察觉到他心中所想,不禁笑了起来,“防着我?何必,我不会与你抢。” 谢希夷将池愉从黑雾之中取出来。 停云用仙力构成的禁咒比他的禁咒要高上一等,因此诸多法器禁咒包括同心咒一同发挥作用,才堪堪护住了池愉的心脉。 加上黑雾空间的凝滞作用,令池愉维持着被集中那一刻的表情,仍然带着些许冷冽,一双金瞳金光湛湛。 魔国谢希夷伸手去抚他的脸,谢希夷伸手去挡——没能成功,如今的魔国谢希夷只是一道幻影。 魔国谢希夷笑了起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不会与你抢,因为他本来就是我的……妻子。” 他这么说,果然察觉谢希夷浑身散发出阴郁愤怒的气息。 魔国谢希夷喉咙里溢出好听的笑声,“太好笑了,是因为成就这幅躯壳与池愉有关么?竟如此在意。” “我与你们不一样。”魔国谢希夷道,“我注定是托举你们的影子,这个世界的谢希夷在死前唯一的期许是与他们生活在没有修炼、没有修士的世界之中,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而你们被这位叫池愉的男孩勾去了魂魄,家人与爱人,我走向了家人一端,你们走向了爱人一端。” “你们?”谢希夷吐露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你们。”魔国谢希夷笑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所在的世界,重启了两次,还有另一个我。” “……”谢希夷说:“修好池愉,把力量给我。” “我会给你的。”魔国谢希夷道,“不过,你把身体给我。” 谢希夷说:“不可能。” 魔国谢希夷道:“一天。” 谢希夷沉默。 光点涌入池愉的身体,将停云留在他身体之中的禁咒消除,他身上破碎的身体缝隙彻底消失,思维也开始动了起来,“玄寂师兄!”他第一时间叫起了谢希夷。 谢希夷将他搂在怀里,池愉感受着他身体冰冷的温度,眨了眨眼睛,伸手抱住他的脊背,“玄寂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了。”谢希夷这么说。 池愉能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问:“玄寂师兄,怎么了?诶,我好像记得那个修士攻击到了我……我没有死啊。” 谢希夷道:“你不是死,你身上有我下的同心咒。” 池愉道:“哦。” 他的目光颤动,被魔国谢希夷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怎么有两个玄寂师兄?” 谢希夷退开,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要看他。” 池愉伸手扒拉开他的手,兴致勃勃地说:“还真是玄寂师兄,脸上还没有禁咒。” 谢希夷:“……” 他眉心拧起,看向魔国谢希夷那张俊美的脸,黑色的眼瞳沉如深渊。 魔国谢希夷不禁笑了起来,“太让人吃惊了。” 这强烈的嫉妒与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他竟然还有这种面孔,真令人吃惊。 魔国谢希夷说道:“给我吧,身体。” 谢希夷道:“立个魂契。” 魔国谢希夷道:“没用,我就是此方世界的天道,而且,法则否认你的存在。你的猜忌心太重了,我再如何,也不会害自己,否则,池愉不会是你的。” “什么意思?”池愉问道。 魔国谢希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意味不明地道:“你不用知道。” 池愉挠头,他看了看两个谢希夷,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里显然没有他说话的份,所以他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最后魔国谢希夷还是占据了谢希夷的身体,谢希夷的元魄落到了池愉掌中,池愉说:“玄寂师兄,你的元魄怎么也这么冷呢?” 谢希夷道:“不知道。” 池愉:“呃,玄寂师兄,你不高兴吗?” 谢希夷没有说话,池愉在魔国谢希夷的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比起他那张覆满黑色禁咒的脸,他必然更喜欢最初的模样。 池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对谢希夷的变态已经有了些许了解,他捧高掌心,低下头,在白色的冰冷的元魄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眸光微微闪烁着淡淡的水光,轻声笑道:“玄寂师兄,不管怎么样,我只喜欢你,因为只有你才是我的玄寂师兄,不是吗?是你陪伴着我,是你教导我,是你为了我九死一生,你是独一无二的玄寂师兄。” 谢希夷:“……” 他低笑起来,“油嘴滑舌。” 池愉:“这是甜言蜜语,玄寂师兄。” 他微微红了脸,占着谢希夷此时是元魄的状态,没法对他做什么,胆子也大了许多,“刚刚你尝了的,是油嘴还是甜嘴,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谢希夷得寸进尺道:“没尝到,再让我尝尝,池愉。” 池愉:“……” 魔国谢希夷在旁边抱着手臂,心道:还真是旁若无人。 他没有管这一对小情侣,他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谢氏一族的人落到了地面上,在乖乖地等谢希夷。 看见他,谢清宁眼睛一亮,喜悦地叫道:“大哥!” “殿下!” 魔国谢希夷穿过他们,走到了谢清镜面前。 谢清镜抬头看到他,微微一怔,“大哥。”他叫了一声,又很快低下头去。 魔国谢希夷抬起手来,无数光点涌过来,为谢清镜构成了一具新的躯壳。 旁边的人都惊愕地看向他,谢清宁错愕地说:“大哥,你现在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了么?那母后……” 魔国谢希夷道:“母后已经身死道消了,不是么?” 谢清宁沉默了。 魔国谢希夷道:“你们都活着,很好。以后离开昊元界吧,我已经为你们找到了去处。” 他说完,不等谢清宁反应,便伸展双臂,抱住了肉身形成的谢清镜,笑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你是我最骄傲的弟弟。” 谢清镜有些惊讶,“大哥,你在骗我吗?” “没有。”魔国谢希夷抚摸他的脊背,附在他耳边低语道:“谢谢你还活着。” 第169章 今日是良辰吉日 魔国在崩塌,谢希夷如今已非昨日阿蒙,他轻而易举地撕开了魔国的缝隙。 大概时间流速不一样,他们回到战场的时候,仙门与魔界的大战已经结束了。 战场一片狼藉,仙门修士的尸体大多都被收敛了。但魔界没有为同胞收敛尸骨的习惯,不趁乱趴在尸体上吸几口都已经算很有战友情了,更何况为他们收尸。 当然仙门修士也没有埋葬尸骨的传统,只是觉得不能将弟子的尸体丢在战场,平白便宜魔修,毕竟修士死后也有残余血气可供魔修修炼,所以才统一收敛到时候直接丢到仙门后山坟场之中。 池愉能闻到空气中还有浓烈的血气气息,大战结束应该没有很久。 池愉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我想去找巫云苏,还有,幻电……” 他记忆有些模糊,但他隐约记得幻电破碎时尖锐的嗡鸣,幻电并没有器灵的灵智,仅仅是因为佛骨本身的般若智慧,就足以令它有几分“灵智”。 幻电自从被谢希夷默许变成他的灵剑,池愉与它有了非同一般的情谊,更何况它是玄寂的般若智慧,本身就有很特殊的情感链接与价值,所以幻电对他很重要。 谢希夷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池愉进入了魔界。 现在的谢希夷力量强到一种恐怖的地步,能轻易地撕开魔界与昊元界的通道。 在同一等级的世界,已经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只要他想,便能轻易地打开池愉回家的通道—— 也不必考虑坐标这种事情,池愉元魄的气机足够支撑他锁定他家乡的世界坐标。 当然,谢希夷将这种事情隐瞒了下来,并且对池愉告知,力量还未融合到能将他送回家的程度。 他仍有阴暗的私心,不过拖延一段时间,无伤大雅。 而且,谢希夷此时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他能察觉到一丝异样——这种异样无法言说,也无法细究,一旦细究,便彷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神思引向涣散。 这让谢希夷耿耿于怀。 不过,现在不重要。 池愉也没有立马要回去的意思,毕竟他在意的人都还在这个世界,总得做好扫尾工作才能回去。 他们到了魔界,魔界此时也不太平。 夜殇魔尊的计划虽然令许多仙门修士死伤无数,但也无差别攻击了魔族修士,引得数位魔皇不满,此次战役结束回魔界,便开始逼宫,想要魔尊引退,另择新主。 池愉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有热闹可以看。 整个王都都被夜殇魔尊夷为了平地。 池愉看见了阴天魔皇,这个笑眯眯的小老头不愧于魔皇之名,魔皇魔相出来威压赫赫,面孔都变得狰狞恐怖。 而夜殇魔尊能坐到魔尊这个位置,的确是有真本事的,数位魔皇一同发作攻击,魔尊都彷佛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心劝解数位魔皇,“诸位,本尊立意是为了整个魔界。魔界魔族众多,比修士更易受孕繁衍,且只要食用血气便能轻易地修到魔将之位,损失些许魔族打开魔国缝隙博一线机缘又有何不可?” 一位魔皇怒吼道:“但吾等并未进入魔国!” 夜殇魔尊叹息道:“机缘岂是那么好得的?也要讲究缘分,不是吗?” 此话有理,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是夜殇魔尊行事太过疯狂,如此计划,他们这些魔皇都未得到任何消息,若成功还好,他们分一杯羹尚且能闭嘴,但完全失败,这种隐瞒变成了最大的罪责。 数位魔皇不听夜殇魔尊的话,即使不能将他赶下魔尊之位,起码也要给他一个教训。 于是继续攻向魔尊。 池愉一出现在魔界,巫云苏身上的母蛊便躁动了起来,所以巫云苏很快就找到了池愉。 他看见池愉完好无损的模样,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说。那可是兵解散仙的全力一击,玄寂竟然真的将他救了回来,这是何等的伟力? 巫云苏对玄寂的危险性有了更深的认知,他不知道玄寂现在到底算什么,明明他身上的气息还是金丹境,但发挥出来的实力彷佛媲美真仙。 心中的忌惮深不可测,连看见玄寂的身影都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压迫感。 偏偏池愉与玄寂关系甚笃,与道侣也就差了一道合籍大典。 巫云苏行动缓慢地靠近了池愉,还未开口关心,池愉就从一只手中分出了一把瓜子,塞到了巫云苏手中,“来来来,看戏先。” 巫云苏:“?” 巫云苏捏着那把瓜子,想了想,还是捏起一枚瓜子放到了嘴里,生硬地用牙齿咬了咬,咬出了瓜子果肉,但瓜子外壳也跟着碎裂。 巫云苏不会吃,只能先将瓜子放进了兜里,他顶着谢希夷阴恻恻的目光,后背渗出一片细密的汗水,想与池愉说话,话头也被冻僵在喉咙之中无法倾吐而出。 巫云苏沉默了,他能感觉到身上萦绕的淡淡杀机,比起之前,玄寂似乎更敌视他。 如此浓烈的占有欲,像野兽撒尿标记领地一般,无形地圈住少年修士,令他身边所有人都自觉退散。 仅仅是因为玄寂足够强大。 巫云苏想,他对少年修士的感情比起玄寂要高尚许多,他即使喜欢少年修士,也绝不会阻挠小球与他亲近。玄寂的爱慕太过自私利己,竟是一点都不让他人汲取。 偏偏少年修士就喜欢他。 巫云苏思绪万千,却无法倾吐而出,只能憋在心里。他取出断裂成数节的幻电,终于将池愉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池愉接过碎成数节的幻电,第一时间转身向谢希夷求助,“玄寂师兄,你看看幻电,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它恢复?” 幻电并没有器灵,它本身便是般若智慧,因此碎成数节,依然可以嗡鸣,也就是说其实被击碎对它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不能作为武器而已。 数节脊骨在池愉洁白柔韧且温暖的掌心之中翻滚,以示亲昵。 池愉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谢希夷轻笑道:“自然有。” 他已经不需要禁咒作为力量载体,他仅仅是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那莹润的佛骨,光芒氤氲之下,脊骨剑便恢复了。 池愉惊呼:“这么快!玄寂师兄,你也太厉害了吧!” 谢希夷修长的手指并拢,与池愉合掌将幻电握在手中,冰冷的指腹宛如蛇鳞一般在池愉温热莹白的手腕肌肤上滑过,他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沙哑,“还有其他更厉害的,池愉。” 被摸到一个激灵的池愉:“……” 他脸颊不禁烫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巫云苏,有些做贼心虚似的恐慌,“玄寂师兄,快看那边,夜殇魔尊开大了!” 谢希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余光都未曾往旁边瞥,他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继续摩挲池愉手腕上凸出来的小巧骨节。 池愉被摸到战栗发抖,想抽手出去,却抽不动。 这还仅仅是摸手而已! 一旦脱离了“玄寂师兄”温厚可靠的外壳,谢希夷魔心一般的侵略性便如岩浆一般喷涌而出。 而池愉对于这样的谢希夷,一贯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简直就是个新兵蛋子! 但没办法啊,家长老师的耳提面命,让池愉从未早恋过,也没有任何早恋的想法,甚至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以至于让他在情爱方面如此生涩,也迟迟放不开。 池愉也想反客为主,但也是有心无力,导致他如今岌岌可危的现状,被玄寂师兄摸一把都觉得刺激得不行。 “玄寂师兄,别摸了,巫云苏还在旁边,他会看到的。”池愉急冲冲地传音跟谢希夷说道。 谢希夷低笑回答道:“他可以不看。” 池愉:“……” 他不禁又看了一眼巫云苏,这家伙将目光移开了,彷佛很专注地看着那边地动山摇的战场。 双掌之中的幻电嗡鸣了一下,很懂事地脱离,它再不济也是佛骨般若,般若对色还是有些忌讳的,谢希夷隔着它调戏池愉,也会令幻电不适,所以它懂事地遁走,跳到了巫云苏怀里。 如此,双掌之中没了阻碍,掌心便贴合到了一块儿。 谢希夷的手掌依旧冰冷,池愉像贴在了冰块之上,毒素令这种冰冷还带上了几分微小的细密的刺痛与酸意,令池愉彷佛多了许多敏感之意,酸胀的电流直蹿大脑。 池愉抖了一下,少年的好胜心奔流而上,使他克服了羞赧与不自在,他伸长五指,温热的指腹学着谢希夷糟糕的行径,也去摩挲谢希夷的肌肤,甚至勾起手指,轻轻地挠了挠谢希夷的掌心。 赤、裸、裸的挑逗。 身边明明还有人,池愉一贯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做这种事情,但他偏偏做了。 谢希夷摩挲他手腕的动作停住了,彷佛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 池愉心中窃笑,终于感觉扳回一局。 他可不是面团捏的!.jpg 谢希夷传音在他耳边低语道:“今日是良辰吉日,池愉,今晚我们洞房罢,为夫等不及了。” 池愉:“……” 他脸上窃喜的笑容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小狗鱼:呼吸 11:手段了得,洞房! 第170章 铁裤衩,咋了 夜殇魔尊与诸位魔皇内斗完,最终还是坐下握手言和。 池愉和谢希夷出现的那一刹那,其实他们都察觉到了,也认出来了谢希夷便是独自进入魔国的人。 因为谢希夷并没有收敛身上的气息,夜殇魔尊等人对他十分忌惮,十分默契地无视了他。 就像面对顶级的掠食猛兽,不将背对着他和与他对视都能提高生存几率。 即使有很多疑问想问谢希夷,但没有人开口。 池愉问巫云苏:“你能解蛊吗?” 巫云苏谨慎地回答:“还需要一段时间。” 池愉便将目光落到了谢希夷身上。 谢希夷:“……” 他虽厌恶巫云苏,厌恶池愉将注意力放到他人身上,但池愉用他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看他的时候,他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谢希夷若无其事哑着嗓音问:“有奖励吗?” 谢希夷有一把很动听悦耳的嗓音,宛如林间清泉仙乐,而一旦压低声音,便有一种金玉相撞的磁性,挠得人耳朵发烫。 池愉情不自禁揉了一下耳朵,“呃。” 他看了一眼巫云苏,眸光微微闪烁,含糊道:“玄寂师兄,这个后面再说。” 谢希夷也不逼他,他身侧直接裂开了一道星漩组成的裂缝,他将手伸了进去—— 在残存的废墟宫殿之中,夜殇魔尊擦去手上的污血,正要与诸位魔皇商讨接下来的计划,身侧突兀地出现了一条缝隙,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魔尊的衣领。 磅礴的恐怖气息倾泻而出,令夜殇完全没了抵抗的念头,像柔顺的小猫咪一样被那只手拉扯到了面前。 “解蛊。”面对他人,谢希夷总有浓烈的恶意和杀戮欲。魔心时期的谢希夷在“玄寂”潜意识的拉扯下,只杀戮自己厌恶的修士,但融合后、且得到了魔国谢希夷的力量之后,谢希夷的冷酷杀欲,不分黑白、平等地倾泻给了除了自己在意的人之外的所有人。 因而夜殇能清晰地察觉到谢希夷对他的杀念,浓烈沉重,如刀如剑,他并未动用任何力量,仅凭这股杀戮之欲望,夜殇覆满妖魔红纹的俊美脸庞就出现了数道血线。 夜殇魔尊喉结滑动了几下,脸上露出了一抹莫测的笑容,“好弟弟,本尊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机缘。” 他话音刚落,脸上、手臂上的伤口又增加了几道。 夜殇魔尊:“……” 他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并非人类声带能发出来的震动与音节,几息工夫,巫云苏的皮肉里钻出了一只蛊虫,飞到了夜殇魔尊手里。 夜殇魔尊笑吟吟地道:“好了,他已经没事了。” 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本尊很忙,现在可以送本尊回去了么?” 他能坐到魔尊之位,还是很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色的。 池愉握住谢希夷的臂弯,低语道:“玄寂师兄,可以放他回去了。” 谢希夷便重新开了缝隙,将夜殇丢回了废墟大殿的座位之中。 夜殇重新出现,诸位魔皇都面面相觑,“尊上……” 夜殇魔尊拂去额角的一滴冷汗,风轻云淡地道:“好了,我们继续聊聊下次应该如何布防……” 刚认的弟弟跑了这件事,算了,不重要。 * 池愉和谢希夷还有巫云苏回了一趟蛮荒之地。 虞朝依旧还是五百年前那个虞朝,有修士做皇帝,国祚难得地维持到了现在,更难得的是依旧繁荣国力强大。 仙门与魔界的大战纷争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也算是万幸。 渡鸦见到池愉的时候嘴里不停地抱怨,“现在外面太乱了,我抽空给本朝郡县都设了一次结界,以防妖魔冲撞,但那些行商、北境的城池就很难搞,镇魔司扩充到了数千道防线,没修为的又护不住人,还得亲自培养有灵根的凡人修炼,一天都不得闲。” 池愉乐了,“哟,你也是发财了。” 渡鸦道:“多亏老弟的灵石,简直就是及时雨啊,不过你老哥我手里养了这么多人,还是缺……” 他说着,食指跟拇指放在一起搓了搓,看向池愉的目光充满了暗示。 穷亲戚打秋风.jpg 池愉笑容消失,“渡鸦哥,你是不是把我当冤大头啊。” 渡鸦笑眯眯地道:“哪能啊,我拿你当金大腿。” 池愉:“……” 他从须弥戒里掏了一储物袋极品灵石出来,没好气地说:“就这点了,多的没有。” 渡鸦神识扫了一下储物袋,眉飞色舞,“老弟你真够意思,不愧是本座一眼相中的小弟!” “……”池愉懒得跟他皮,他看了周围一眼,看见没人,一个手勾,将渡鸦脖颈勾了下来,“渡鸦哥,我有件事想问你,咳咳。” 渡鸦大气道:“你问,本座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池愉压低声音问渡鸦:“渡鸦哥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渡鸦:“啊?” 池愉咳咳道:“你跟你家陛下不是一对吗?” “……”渡鸦被口水呛到了,“啊,你这咋知道的。” 池愉:? 池愉无语,想翻白眼:“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渡鸦:“咳咳咳。” 池愉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其实问这个有点冒昧,但池愉实在是没经验,便想找人聊聊。 渡鸦深吸一口气,美艳的脸倏地一红,吭哧道:“这个吧,我家陛下身体不好,我总得让着他,而且我也舍不得他疼……好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池愉瞳孔地震,“你不是妖龙吗?” 渡鸦不乐意了:“妖龙怎么了?你歧视妖族啊?” 池愉痛心疾首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龙不是有两根吗?这不就浪费了吗?暴殄天物啊你!” 他看向渡鸦的眼神简直恨铁不成钢! 渡鸦:“……” 他一个小古板妖族咋能听到这么劲爆的话题,整个人热成蒸汽水壶,恐慌道:“你在说什么啊啊啊!” 池愉:“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都快上千岁了吧你——” 他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了一道有些阴气森森的悦耳声音,“你们在聊什么呢?能让我听听吗?” 渡鸦:“!!!” 现在玄寂的气息已经可怕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渡鸦只差一步化神境,且妖族的实力本身就比人修要强,他又有龙族血脉,胆子再小,也不至于如此恐惧一个人修。 但事实就是,他现在非常畏惧玄寂。 畏惧到像见了猛兽的狸猫幼崽,浑身毛都能炸起来,随时随地都处于一种警戒的状态,甚至腹部抽痛,有一种想呕吐排泄的感觉。 渡鸦一句话不敢说,头也不回用上最大的速度化为流光滚蛋,留池愉一个人面对谢希夷。 池愉没想到渡鸦会直接跑路,卡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转身,“玄寂师兄……” 他话音刚落,目光触及谢希夷的脸庞,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玄寂师兄,你的脸??” 谢希夷脸上覆满的黑色咒文已经消失了,脸庞恢复到了玄寂时期的俊美无瑕,甚至隐约更优越出众。 谢希夷轻描淡写地说道:“比之前更好吧?” 池愉不住地点头,金眸光彩泛泛,“好好好,好看。” 谢希夷声音骤然一冷,“是吗?” 池愉陡然清醒,“呃,没有,玄寂师兄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谢希夷笑了起来,声音动听地吟道:“虽然虚假,但是很动听,池愉。” 池愉其实有点吃不消谢希夷每次正正经经叫他名字。 因为配合语气、语调和表情,总给池愉一种被舔了一下的阴湿感,鸡皮疙瘩都冒出了掉一地。 但某种层面上,又很来火,令他躁动不已。 这些暂且不想。小球现在清醒的时间变多了,池愉分出时间来陪他。 跟小球说话的时候,池愉想起一件事,“小球,巫云苏跟我说是你叫他来找我的,你做梦能预知未来吗?” 小球见到池愉后,人也清醒了许多,他握着池愉的手——即使身边有谢希夷在旁边默默注视着,他也没有丝毫退缩,他看着池愉的金色眼瞳熠熠生辉,满是满足喜悦,“是做梦梦到的,傲天哥,我做对了,对吗?” 池愉斩钉截铁道:“当然,若不是小球你,我跟你家殿下都得死在魔界。” 其实巫云苏起到的作用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但最终的结果是谢希夷进入魔国,很难不让他怀疑是天道的手笔。 池愉私下跟谢希夷讨论过这个事情,“玄寂师兄,你也看到了魔国的你最终的结局,天道看似赢了,实则是加时赛。” 从头到尾去看,昊元界的这个天道其实真的很邪气,原著时间线谢希夷被天选之子男主杨旻杀死献祭神器,但谢希夷愣是没死,成就了魔国,将天道压了下去。 天道想赢只能另辟蹊径,池愉不禁怀疑他穿书也是天道的手笔。 当自身的免疫系统无法解决病毒时,那就只能通过服用西药特效药来祛除病毒。 他就是药。 但系统怎么又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功能?——这个暂时不去想。 池愉想到了在天罡秘境遇到的玄寂师兄,到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那怕是第二次的玄寂师兄。 第一次是因为魔国谢希夷将力量给了玄寂师兄,才导致天道重新有了力量重塑世界线。 那第二次是因为什么? 池愉抓耳挠腮的好奇心冒了出来。 第171章 洞房花烛夜 谢希夷能感觉出来,池愉用的还是绝佳的精金材料,上面甚至有禁咒的气息,是用谢希夷送他的骨质法器加持过的吉言庇佑,作为防御法器,已经是到了绝品的品质。 但怎么可能防得住谢希夷,毕竟他是玩禁咒的行家。 他手指轻轻动一下就能让这条铁裤衩灰飞烟灭。 只是,谢希夷很不解的是,池愉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依然笑着,彷佛漫不经心似的,“为什么要防我?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两情相悦,肌肤相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为何如此抗拒?” 他语气轻飘飘的,甚至还带着暖融融的笑音,但在这种温暖随和的表象之下,是涌动的冰冷暗流。 作为修士,作为曾经的皇族太子,谢希夷并没有接受过太多道侣妻妾方面的教育,又因为天生境界的影响,可以说在两性知识和两性关系方面都非常清白无知。 而神交过后,就算是傻子也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作为修士的交合正道是神交,谢希夷其实不大看得上肉、体上的交合。 只是因为过于喜爱池愉,总想得到他的一切,因此才对肌肤相亲如此在意,不过后来也的确察觉到了几分乐趣——那是返璞归真的原始欲望。 即使接吻从修行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谢希夷也乐此不疲。 手掌抚摸池愉光滑细嫩柔韧的皮肤时,那可怖的吸附力让谢希夷心中也生出些许狂乱来,在池愉身上留下印记都会令他十分兴奋。 天生境界到如今已经不剩多少,佛性高超的未来佛子,似乎因为魔心焕发和禁咒的副作用显化和情毒的共同作用下,变成了庸俗透顶的凡夫俗子。 他想搞脏搞乱池愉,令他咽下自己的津液,想将他灌满,从内到外都染上他的气味。 乱七八糟的黑色幻想,令谢希夷对肉、体相亲越发在意起来。 而池愉明显与他相反,甚至若有若无地表现出了抗拒的姿态,而今天这防御法器,将这种抗拒发挥到了顶峰。 谢希夷依旧笑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池愉冷汗大冒,“玄寂师兄,我觉得太快了,我们要不然先谈个几年再……” 谢希夷笑声越发悦耳撩人:“几年?若是凡人,几年功夫都能生两个了。” 池愉继续推诿道:“那人家也是明媒正娶的,咱们这算无媒苟合吧?” 谢希夷坐起来,没了黑色禁咒的冷白脸庞温文尔雅,像是谦谦君子,他姿态优雅地拂了一下膝头衣袍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温柔地道:“那后天就办合籍大典。” 池愉瞳孔地震:“啊?” 谢希夷如深渊一般黑沉的眸子注视着他,无形的威压在触及池愉便自动消散,他勾起唇角,笑得十分温柔,只是那双眸子没有半分笑意,因此显出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来,“后天就办合籍大典,怎么,你不愿意?” 池愉不寒而栗,忙道:“愿意啊,愿意。” 谢希夷颔首道:“好,我会让人准备。” 说完,他重新躺了回去,没有再去碰池愉。 池愉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谢希夷冷不丁地道:“池愉,你闲得没事,可以想想后天晚上拿什么理由继续搪塞我。” 池愉有些难为情地道:“玄寂师兄,你误会我了。” 谢希夷轻笑了一声,池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保持了沉默。他并不排斥跟谢希夷亲近,但就是害臊得不行,没办法这么快跟谢希夷发生关系。 或许他本身是排斥男生的?他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啊。不,他不喜欢同性,他只是喜欢玄寂师兄而已。 如果不是玄寂师兄,他只会选女性当对象。 池愉有些犯迷糊,事已至此,先拖着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翌日,谢希夷和池愉要办合籍大典的事情传了出去。 池愉请萧惊羽这个书法贼好的皇帝写了一沓请柬分发给他在这个世界遇到过的所有好友。 自在洲。 桫椤与七叶收到了池愉要和玄寂合籍的消息后,非常吃惊。 七叶问桫椤:“龙师弟跟玄寂师兄居然是这种关系吗?” 桫椤:“不对啊,玄寂师兄不是叛逃失踪了吗?” “……”七叶说:“哥,你炼器炼傻了,玄寂师兄早就出现了,据传他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鬼面修士,修了一身的禁咒。” 几百年的宅男桫椤瞳孔地震:“啊?” 上善和寒山收到消息与请柬,面面相觑,他们俩都没想到玄寂进入魔国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回来办合籍大典。 半晌之后,寒山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上善你可看清了?” 上善摇头,“不清楚,天机蔽塞,天道已经不允许他人推演。” 寒山道:“用上你的气运也不行?” 上善无奈地笑道:“不行。” 寒山道:“玄寂与池小友会合籍在本尊意料之中,但玄寂进入了魔国,怎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他应当会被法则碾碎,那可是法则之力,连仙神都必须遵守。” 上善若有所思,“他能毫发无损,说明他身上暗合了法则之力,才能避免被法则碾碎。” 寒山与他对视,这个猜想太惊人了,寒山甚至不敢细想,他道:“现场去看看吧。” 上善颔首,他捏起手指,再次尝试推演天机,果不其然,失败了。 天道已经发现了他,又岂会让他再在其中发挥作用。 望仙洲。 已经打服了玄霄仙宗和仙盟并且解散了清玄与太虚子势力得以消解愤怒的莲池收到了消息与请柬,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自语道:“参加完龙师弟的合籍大典后再转世重修罢。” 身体被邪修占有了几百年,更是摄入过无数玄寂家族的血肉与玉髓,连身体般若都遭到了污染,莲池本就不打算要这具躯壳,参加完龙师弟的合籍大典后,他也就能放心去转世重修了。 天衍宗,附加了吉言的传讯符纸穿过层层禁制,进入了凌臻白的洞府。 凌臻白身受重伤,已经闭关了许多年,但伤势依然没有好转,按进程起码要五十年才能恢复如初,但传讯符纸飞进洞府停在凌臻白肩头时,一缕金光从符纸中流淌而出,金光之中蕴含着细碎的禁咒,竟是几息工夫就逆转了凌臻白身上的所有伤势,甚至还略有丰盈,使他修为大幅度提升,无数灵气灌入洞府,竟是突破了一整个大境界,到达了大乘期。 凌臻白苏醒,清俊的脸上略有些迷茫,还不等他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传讯符纸飞到了他手上,他下意识地捏碎,一张请柬掉了出来,还附带一封信。 凌臻白看了信又看了看请柬,瞳孔猛缩,不禁闭上眼用神识再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他冲出洞府,守洞府的小童一愣,惊喜道:“宗主出关了!宗主出关了!” 天衍宗顿时热闹了起来,但没等长老寻到凌臻白,就得到了凌臻白赶往蛮荒之地参加故人合籍大典的消息。 …… 虞朝皇宫张灯结彩,宫女太监穿梭在长长的走廊之中,即使宫规森严,都难掩热闹。 “快快,树上也要挂上灯笼,别耽误了,都挂上!” “陛下吩咐了,将这些琉璃也挂到树上去。” “天哪,琉璃那么珍贵的宝物,随便一块都能在外面卖出天价,这里居然有一箩筐!” 御膳房的御厨看着地上的奇珍异兽,咽了咽口水,手足无措,“这些神兽都没见过,奴才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大太监说:“平时怎么做鸡做鸭的,就怎么做这些异兽,一定要做好,不然九族掉脑袋,这次婚宴招待的可是仙人!” 御厨忙不迭点头,“奴才一定办好。” 渡鸦火急火燎地冲到了池愉宫中,揪着池愉的衣服道:“陛下让我来问你们,你们俩谁当新娘啊?” 池愉:“问这个干嘛?” 渡鸦理所当然地道:“得接亲啊!要是你当新娘子的话,你就得到我镇魔司府邸上等着你师兄骑高头大马来接你啊。” 池愉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们是修士,合籍大典不玩接亲那一套,你这个都不知道吗?” 渡鸦一愣,撞色异瞳都瞪直了,不可思议道:“什么?合籍大典不接亲那干什么?” 池愉道:“就是直接快进到婚宴贺词啊,不是,你这都不知道?” 渡鸦委屈上了,“我该知道吗?我是妖族啊,哪知道你们人族的规矩啊?” 池愉怀疑地看他,“那你跟你家陛下玩的是凡人那一套?你当新娘啊?” 渡鸦红了脸,长吁短叹:“我家陛下也不知道这回事,所以按凡人成亲规矩办的,他还给了我一百八十抬聘礼。” 说着嘴角一翘,傻乐起来。 池愉:“哦。” 这傻缺。 渡鸦邀功道:“几天时间,绣娘赶不出来喜服,我去蛮荒之地抓了十来只蜘蛛妖魔给你织好了,看老哥对你好吧。” 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了给池愉的喜服,做工自是十分精良,上面绣了金色的云纹和展翅的凤图案,细节做得特别好。因为是妖魔织的,所以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服,还是法衣,有防身的作用。 池愉摸了摸,质感很好,他自然是满意的,嘴甜道:“谢谢渡鸦哥,有心了,其实都不用喜服的,我问过凌鹤洲了,修士的合籍大典都不需要穿喜服的,正常穿着就行了。” 渡鸦“啧”了一声,道:“那一点喜庆氛围都没有。” 第172章 宛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池愉跑得飞快,心跳也飞快。 跑到一片空旷地带后,刚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他重新回到了新房门口,面前是渡鸦等人。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池愉目光微微一偏,就与脸色阴沉的谢希夷对上了视线。 池愉:“……” 谢希夷那阴沉的脸孔硬是挤出一丝和煦的微笑,“你跑什么?” 现在的场景明显不适合闹洞房了,渡鸦咽了咽口水,牵着萧惊羽的手要溜走,回头一看,他们身后就只剩下巫云苏一人,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提桶跑路了。 渡鸦:“……” 萧惊羽压低声音道:“走吧。” 所幸谢希夷也没有在意他们。 渡鸦不敢多言,给了巫云苏一个撤退的眼神,就拉着萧惊羽离开了。 巫云苏深深地看了玄寂和池愉一眼,也转身离开。 等巫云苏身影彻底消失后,池愉才敢开口说话:“玄寂师兄,你刚刚是什么术法?” 他这明显就是没话找话了。 但他身为元婴境修士,自有一日八千里的速度,方才已经跑出去百里,却轻而易举地回到了房间,这本事连渡劫期都做不到。 所以他这也是有理有据的问题。 显然,谢希夷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伸手勾了勾手指,池愉就不受控制地张开双腿,走向了他。 “玄寂师兄……”池愉喉结滑动了几下,漂亮的脸庞被过于明亮的月光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釉光,宛如绝品瓷器,散发着温润的剔透感,如此漂亮的脸庞流露出几许惊恐便显得格外的刺眼。 “你怕我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谢希夷被池愉惊恐的表情整得明显破防抓狂,他俊美的脸上凸起了青筋,却硬是要挤出一丝笑容,因而显出了些许阴鸷的狰狞,“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却逃跑?” 他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将池愉咬碎。 池愉无法解释,他心虚又坦诚地开口道:“玄寂师兄,我真的喜欢你,没有一点水分,我发誓。” “呵呵。”谢希夷的笑声薄凉讥讽,“洞房逃跑你说是喜欢?” 在谢希夷看来,这分明是借口。 怕疼也是借口,他准备很充分,绝不会让池愉感到疼痛。 谢希夷将池愉拎进了洞房,被撞碎的房门很快就恢复成了原状。 渡鸦竟没走太远,拉着萧惊羽爬墙头去看热闹。 萧惊羽很无奈,“有什么好看的?” 渡鸦摸了摸下巴,道:“你等一下。” 几息后,大殿中灵力波动如涟漪般散开,风、火、水、雷、土的术法光辉透过薄薄的窗户闪爆在几人的眼前。 “你看,好看的不就来了么?”渡鸦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不是,”萧惊羽看向旁边的几人,“你们怎么也在?” 跑路的桫椤七叶巫云苏等人也在墙头上。 凌臻白道:“巫云苏让我推衍一下他们俩能不能洞房成功,我推衍不出来。” 萧惊羽:“……这位前辈,你怎会推衍这种微末小事?” 凌臻白严肃道:“若是不成功,或许龙师兄并非真心喜欢玄寂师兄的,或许只是因为形势所迫,毕竟是玄寂师兄先对龙师兄生出了爱慕之心。若是如此,我们就得想办法……” 本来看热闹的渡鸦惊恐道:“可别,你们别想有的没的,你们知道玄寂现在多强吗?他要是发火起来,整个虞朝都会灰飞烟灭。”他敢在这个时候看玄寂热闹,还是因为今天是大喜之日,玄寂再怎么样都不会对他动手。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会怀疑渡鸦所说的话,现在的玄寂师兄的的确确不是以前那个玄寂师兄了。 凌臻白道:“总之,我推衍不出来,天机被遮掩了……不,或许不是天机被遮掩,而是龙师兄与玄寂师兄身上都有相关的禁咒。” 他们目光重新落到了新房,灵力波动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新房内,池愉跟谢希夷的确打了起来。 池愉嘴上一边真挚表白:“玄寂师兄,我绝对绝对是喜欢你的,但是我真的不行啊!” 一边掐诀挡住谢希夷。 谢希夷裤子都打得破破烂烂,只剩一块破布挡在腰间,他脸色阴沉如水,来真的他怎么可能按不住池愉,只是收着手而已。 明明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洞房,闹成单方面强迫,总令人十分不快。 谢希夷难免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但池愉多看他身体几眼,脸颊便红透了,不像没有被他吸引住的样子。 很古怪,太古怪了。 谢希夷伸手,封住了池愉的经脉,“停,别闹了。” 池愉使不出灵力,便扯过被子,飞快将自己裹成了蚕蛹躲在了床脚,一双澄澈的金瞳含情脉脉又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谢希夷:“……” 暴怒层层堆积,眼神都变得格外阴鸷,偏生还要弯起嘴角,勾勒出温和的微笑,“既然你害怕,那我们便神交吧。” 说罢,他释放出了神识,轻轻叩击池愉的灵境之门,释放出渴求的信号。 池愉心瘾已经纯靠他的毅力与坚持压了下去,截止上次发作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但神交于修士而言,是很难抗拒的交、合方式。如今他们举办了合籍大典,是合法合规的道侣,神交也是合法合规的交、合,更何况还是洞房花烛夜。 池愉瞬间就情动了起来。 灵境之门只被叩击了两下,就软绵绵地敞开了。 金色的神识进入灵境,如海波一般翻滚,又重重地击打在了池愉透明的神识之上。 池愉吐出的气息瞬间滚烫了起来,神色迷离,紧紧捏着被子的手都松了。 谢希夷这时才想起来在周围设下禁制。 设下禁制后,谢希夷伸出健壮的手臂,试探性地去勾池愉的被子,池愉没有阻挠,被子很顺利地被谢希夷从他身上完整地扯了出来。 扯完被子,谢希夷又试探性地伸手将他捞起,放到了自己怀里。 池愉也很乖顺地坐在了他腿上,双腿肌肉慢慢收紧,夹住了谢希夷劲瘦的腰肢。 谢希夷的神识进入了池愉灵境最深处,那一瞬间,池愉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这是难以言喻的舒,爽。谢希夷也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他手上也没闲着,他慢条斯理地去剥池愉的衣服。 很快,池愉被他剥光了,露出他完美的躯体。 修为进入元婴境之后,无论是谁,身体素质都会进入到顶级的状态。 因此池愉身姿越发挺拔,气质出尘,皮肉欺霜赛雪,触感更是细润柔韧,筋骨纤细美妙,令人爱不释手。若是平时,谢希夷并不介意注目一番,但今日是洞房,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灼热如岩浆一般灼烧谢希夷手指的血肉,黑色的血液毫不留情地流淌,恰好代替了香膏的作用。谢希夷准备了不少,但想来还是自己的鲜血用得放心些。——剧痛于谢希夷而言,反而是兴奋剂,更何况他对能污染池愉这种行径乐此不疲。如此阴暗的心念自不会令池愉知晓,他隐蔽地愉悦着。 血腥气浮动在空气之中,谢希夷面色不改,心念流转之间,被池愉体内灼烧的伤势便瞬间恢复。 池愉沉浸在神交滔天的愉悦之中,神智被侵蚀得不剩丝毫,然而在这种要紧的关头,他还是清醒了。他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双手并用在谢希夷怀中挣扎起来,“等等,玄寂师兄,等等!” 池愉声音很沙哑,气息依旧滚烫,明明浑身都没有力气,但拒绝的姿态却格外分明。 谢希夷眉心拧起,神识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随着他的动作,池愉的手脚又无力了起来,金瞳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脸庞沁出暧昧的绯红,连眼角都变得湿润,黏连了大片的睫毛,红润的嘴唇溢出轻哼呢喃声,呈现出了无端诱人的姿态。 在紧要关头,池愉浑身战栗,竟又清醒过来,声音沙哑又格外坚定地道:“玄寂师兄,不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池愉竟是从谢希夷身上翻滚而下,半个身子跌落到床下,手脚并用,想往床下爬。 谢希夷伸手捏住池愉的脚腕,他细白脚踝上法器铃铛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谢希夷当初给他炼制脚环增加铃铛的时候并未多想,此时却想着铃铛会为其伴奏,或急或缓,或重或轻,凭借他卓越的天赋,想必能在池愉身上赋出动听的曲子。 他手指还沾着黑血,稍微用些力气,池愉就被他捏着脚踝拉扯了回来,一只冰冷宽厚的大手从背后按住池愉的后颈上,控制住了池愉。 池愉剧烈挣扎起来,分明灵境被谢希夷拓满了金色的灵韵,不应当还有半分理智,他却还有神智挣扎,局部地区重新崩紧,只留有黑色的血液缓缓流淌而出,彰显着隐晦的经历过往。 神交的时候,池愉极难保留神智,偏偏这种时候总是无端清醒,挣扎起来也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玄寂师兄,不是说神交吗?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他声音哑得不行,双手极力撑着床板想翻身过来护住贞操。然而因为被谢希夷压着,他翻身极难。 肌肤相贴之中,谢希夷漂亮的胸肌被池愉的元婴真阳烧灼得流出黑色的血,分明是极痛的行径,他的脸色却未有丝毫的变化,只在池愉耳边低声道:“灵肉相融才是最大的快乐,池愉,你在抗拒什么?” 还未进入正戏,池愉身上就已经一团糟,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床铺,池愉漂亮如玉石一般的脊背和腿间都是谢希夷极具腐蚀性的毒血。 第173章 命都给你 过去了许久,池愉缓了过来。 谢希夷没有继续,让池愉有些讶异。 不过他现在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他翻了个身,撑起半边身体,长发柔顺地从肩头滑落,半遮半掩,呈现出一种暧昧旖旎的味道。 然而池愉一旦脱离情事,除了白皙的脸庞浮动着残余的绯红与眼尾牵动的嫣红,金瞳透出的神情却是清正澄澈,他清了清嗓子,灵力运转之下,喉咙里的沙哑与艰涩很快就消除殆尽,“玄寂师兄。”他语气也同样正经地叫了一声谢希夷。 谢希夷撑着半边脸,目光带着些许池愉看不懂的意味,他听到池愉叫他,唇角轻轻勾起,笑容淡淡,“休息够了?” 对于谢希夷来说,一次当然不够,但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他无疑用了强硬阴险的手段得到了池愉的身体,而池愉之前的抗拒因为他身体里的禁咒,显得有迹可循。禁咒被他消除之后,池愉对他的态度才是最后的真实。 会生气吗? 还是会恨他? 事情做就做了,谢希夷并不后悔,比起陷入后悔的情绪,他更想知道池愉对他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谢希夷没有等太久,池愉很快就继续开口了,“玄寂师兄,我有点忍不了了,你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语气严肃,连带着他那张精致的脸庞也流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谢希夷莫名屏息,在外人眼里不可一世如他,在现在的池愉面前,都难免觉得时间停滞了,“我哪儿过分了?”他轻声细语地问道,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脊背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池愉看了一眼周遭,床榻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了个干净,连同他身上的也了无痕迹。 但是被撑开的感觉分外鲜明,甚至还残留了几分酸胀。 池愉道:“你明明知道会被我的真阳所伤,就如此不管不顾,你实在是……”他不知怎么评判谢希夷这种行为,卡顿了半晌,才吐出来这几个字,“太变态了!” 变态还不是一般的变态,已经变态疯狂到了另一种境界! 谢希夷:“变态是何意?” 池愉:“……” 他深吸一口气,道:“为常人所不能接受,就是变态!” 谢希夷:“哦……” 他语气放轻了许多,目光落到了池愉身上,不紧不慢地说:“你不能接受吗?” “……”池愉表情古怪:“谁能接受?你说谁能接受???” 就算他对谢希夷有滤镜,这种行为也实在是太超出了!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整成血肉横飞的战场,这谁能接受? 谢希夷勾起唇角,明明在被严厉地批评,甚至隐晦地嫌弃,但他心情却颇为明朗,甚至隐秘地欣喜,他不动声色地道:“我下次改。” 池愉问:“你能改吗?” 谢希夷思忖片刻,道:“可以改变体质,不过体质变化后不能使用禁咒。” 池愉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谢希夷注视着他的脸,“你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池愉一愣,“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谢希夷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确只有这么几句话要说,他伸出手,手指触碰池愉温润的脸颊。 池愉长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脸颊线条也分外柔和,显出几分女相来,然而那双璀璨明媚金瞳浸透出来的锐气与朝气模糊了他脸上的柔和气息,呈现出了十二分的蓬勃生机。 他伸手抓住了谢希夷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害臊的笑容。 谢希夷保持着被他抓着手指的姿态继续去抚摸池愉的脸,池愉对他挑了挑眉毛,松开了手,任由他的手指落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谢希夷伸手捏了捏他柔软的、有些冰凉的脸颊,又很丝滑地落到了他红润饱满的嘴唇上,不用他示意,池愉便微微张开了嘴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与柔软的红舌。 谢希夷目光落到池愉脸上,池愉金眸炯炯有神地与他对视—— 对于身上的禁咒,池愉并不知晓,禁咒消除后的心态变化他也浑然不知。比起一开始的忌惮、惶恐与退缩,此时的池愉在荷尔蒙的作用下,也展现出了一定的侵略性与进攻性。 这才是池愉,毕竟年少,即使恐惧,也很少摆在明面上。 即使是被谢希夷压的那一个,在气势上,池愉总能彰显出与他性格相得益彰的刚强与勇敢。 池愉张嘴,含住了谢希夷冰冷的手指,口腔温度高,他瞬间就感觉到谢希夷手指再次在他口腔里融化,黑色的污血滑进他喉咙深处,让池愉立马吐出了谢希夷的手指,将满嘴的黑血吐到了床外,“呸呸呸。”他有些狼狈地扒着床沿吐出喉咙深处的残血,剩下的只能无可奈何地咽下,食道和胃袋都有片刻的冰冷痛楚。 “玄寂师兄,你快改一下你的体质吧……”池愉有些难受地擦去嘴边的污血,血腥气充斥着他的口腔与鼻腔,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谢希夷:“哦……” 他手指被灼烧融化的皮肉瞬间恢复,很快,池愉能感觉到谢希夷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 池愉问:“好了么?” 谢希夷:“嗯。” 池愉伸手去摸谢希夷的手指,果然是热的。 池愉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伸手下去。谢希夷捏住他的手腕,却并没有阻拦,只是用那双深渊一般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池愉。 池愉垂着眼,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更多的却是泰然自若——这才是谢希夷所熟知的池愉。 他总是很擅长将所有情绪内化,且时刻呈现出一种不服输的少年意气。 即使谢希夷压迫感很强,他所熟知的池愉也会在这种压迫感之下时刻想要反客为主。 而不是在他面前一败涂地,退无可退。 所以,池愉身上为什么会被下那种禁咒? 谢希夷有片刻的思虑,但很快就消散无踪,他并不想去想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烦恼。 池愉不知道谢希夷在想什么,他有些生疏地做着手艺。谢希夷伸手将他搂在怀中,往后仰倒,姿态极为放松舒展。 池愉在他耳边低声问:“玄寂师兄,我活怎么样?你以前有这么弄过吗?” 池愉的声音有些干涩,显然还是有些害臊,但又极为胆大。 谢希夷手掌之下是池愉披散的柔顺长发和柔韧的腰身,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发丝间隙的细腻皮肤,“没有弄过,毕竟元阳很重要。” 他说到这里,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当初他那般严肃地与池愉强调过元阳有多么重要,甚至教池愉封闭连通元阳的筋脉,现在却轻易地破掉了池愉的处子之身。 不过他并不后悔。 池愉很快就没劲了,他缓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到了身后,说:“玄寂师兄,天快亮了,我们起床吧。” 说罢,就要起身,但谢希夷扣着他的腰,翻身伏在了他身上,低笑道:“急什么?我们都是修士,洞房个几天几夜都很正常。”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那双眼睛仍然不忘注视着池愉的表情,而如他所愿,池愉的确没了之前的抗拒与恐惧,反而半推半就地抱着谢希夷劲瘦完美的腰身,小声道:“我感觉,没有神交那么舒服。” 谢希夷唇角勾起,低下头吻住了池愉的嘴唇。 池愉牙关很快松开,很主动地伸出了舌尖,送入谢希夷的口中。 轻哼一声,池愉睁开了眼,一双金瞳很快就覆上了浅薄的水意,他浑身战栗起来,想要说话,又被谢希夷深深地吻住,所有的言语都被咽了下去。 床榻再一次咯吱响了起来,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烛火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交叠,整个室内一片炽亮,令谢希夷能清晰地看见池愉的每一个表情。 仅仅是体魄上的相接,因此池愉神智尚在。谢希夷双手抱起池愉的脑袋,低伏下的背部肩膀肌肉高耸连绵宛如群山峻岭,在光线下呈现出冷冷的幽光。 他长发滑落而下,像帘幕一般遮掩了池愉眼前的天地,只能嗅到谢希夷用惯了的香膏香气,清冷而馥郁。 谢希夷微微退开,伸舌舔了一下池愉濡湿的唇瓣,低语道:“你喜欢我么?池愉。” 池愉抽着气回道:“喜欢……玄寂师兄。” 谢希夷细密的吻落在他脸颊,一路往下,在他喉咙脖颈锁骨落下腊梅一般的痕迹,吻毕,又追问道,“有多喜欢?” 池愉浑身发麻,兀自忍耐,甚至有心情倒一锅油:“……是,命都能给你的喜欢。” 给命文学虽迟但到.jpg 不过显然,谢希夷并不知道这个梗,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似的被这句话给甜到了。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愉悦与满意,“我不要你的命。”他声音沙哑起来,含了一下池愉的下唇瓣,带着无限的欢欣,他低语道:“我要你的人,我们永远在一起,池愉。” 第174章 吾妻如天上仙君一般 愉悦的阈值被神交拉高,凡人的相交一对比,就显得有些没滋没味的。 但肌肤相亲、拥抱、亲吻的那种温馨安定感却是神交无法比拟的。 比起最纯粹欢愉的神交,池愉更喜欢这种身体上的亲昵。 只是结束后,池愉被冰凉的液体弄得一个激灵,敏感的地方一片疼痛,他疏地清醒过来,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瞪向谢希夷,“玄寂师兄,你的体质不是改了么?” 谢希夷看着他那漂亮的眼睛心生贪恋,低头下去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又舔去了池愉睫毛上的湿润,“怎么了?” 池愉:“……” 他真心觉得谢希夷真的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还好他对变态的东西接受程度比较高,不然谢希夷这样的恋爱观怕是能把人吓跑。 池愉这么想着,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故作气恼地说:“你的那个,还是冰冷的!” 毒性也没祛除,以至于在轮回之地激起一片令人不适的反应。 谢希夷微微偏头看他,“下次改进。” 下次果然改了,是滚烫的。但毒性依然未能祛除,池愉只好跟谢希夷坦白了。 谢希夷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还是有些影响的。到正常人这一步,又花了一天的时间。 只能说幸亏都是修士,两人的体力都不是凡人能够媲美的,以至于厮混这么久还能若无其事。 但再如何,也不能太久,毕竟是在虞朝的地界。 因此第三天池愉就神清气爽的出关了。 让池愉意外的是,自在洲的各位尊者竟然没有离去。 上善尊者有话要对他说。 谢希夷并没有阻拦,只是幽幽地看了上善一眼。 无论是对谢氏一族、还是对原来的师尊,谢希夷都保持了一种冷淡得过分的态度。 甚至小球……他都同样地保持了距离。 这让池愉有些许困惑,但转念一想,玄寂师兄在感情表达上本来就有些内敛,内敛也不代表不关心,这么一想,也就没当回事。 池愉跟着上善到了偏僻的角落,上善弹指设下结界,才对池愉开口道:“池小友,本尊能否知道你们进入魔国之后遇到了什么?” 池愉一顿,有几分警惕地问:“尊者,这种事情很重要吗?” 上善洞察到他心中所想,哑然失笑,“放心,本尊与玄寂也有过一段师徒情谊,本尊又岂会害他。” 池愉道:“尊者会不会害玄寂师兄,大抵也要看玄寂师兄于大局有无影响。” 上善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池小友,你想多了,这个世界已经湮灭过几次,再如何都不会比这个结果更糟糕。本尊只是想死个明白。” 池愉略迟疑,坦诚道:“我与玄寂师兄在魔国遇到了另一个玄寂师兄,魔国之中没有一个修士,都是修为高深的天魔。玄寂师兄问魔国的玄寂师兄要走了力量,魔国便崩塌了,我们才得以回归。” 上善道:“难怪玄寂身上有几分法则之力。” 池愉一愣,问道:“玄寂师兄身上有法则之力于他而言,有什么影响吗?” 上善摇头,“本尊不知。不过,本尊希望你能劝诫玄寂少用从魔国谢希夷身上得到的力量。” 池愉心中一紧,忙问:“为何?” 上善道:“玄寂从一出生开始便有天生境界,天生境界罔顾他人他因,却格外专注自身,从而极易生出偏执心。既成就魔国,说明魔国的玄寂已经有了如此境界,他会将力量给予玄寂,显然违背了常理。” “尊者,我不明白。”池愉紧张起来,“魔国的玄寂师兄看起来并没有恶意,难道会害玄寂师兄吗?” 上善摇头,“本尊不知,只是一种预感,玄寂要少用从魔国玄寂身上得到的力量,若是用多了,会发生什么后果,本尊也不知道。” 池愉凝重道:“我知道了,我会劝诫玄寂师兄的,谢谢尊者告诫。” 上善深深地注视着他,指腹捻着念珠,缓声道:“如此便好。” 他想开口让池愉顺便消解玄寂的戾心,话到嘴边,也没能说出口。 佛门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只能顺其自然了。 池愉心中琢磨着上善尊者说的那些话,溜达到了小球的寝宫之外,却是看见了谢希夷用轮椅推着小球在外面晒太阳。 池愉顿住了脚步,唇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球精力缓慢恢复,他重伤沉睡了五百年,时间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因而还能和从前一样与谢希夷说话,“殿下,你会让傲天哥生小孩吗?” 同性道侣之间也是可以生孩子的,不过需要耗费不少双方的精血去孕育。 谢希夷在床上说些让池愉给他生个孩子之类的荤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即使能生,谢希夷也没有去孕育的意思。 他连池愉在另一个世界有在意的家人都隐隐忍受不了,又怎么可能真的弄出一个有双方血脉的孩子? 这其中弯弯绕绕的想法谢希夷并不屑说出口,因此只是语气淡淡地道:“不会。” 小球可惜道:“这样啊,我想,若是你们要生个孩子,我可以给你们带孩子。” 他话音刚落,池愉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了起来,“你要是喜欢小孩儿,不如自己生一个,到时候我来给你带。” 小球扭头看他,脸上露出笑容,“傲天哥。” 池愉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小球老实回答:“好多了,现在已经不做噩梦了。” 池愉:“那修炼呢?” 小球叹气道:“要重新开始了,不过没事,我哥会监督我的。” 池愉:“嗯。” 小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希夷,忽然道:“殿下,我能不能跟你们在一起?” 池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小球道:“我哥跟我说了,殿下会送他们去另外一个世界,与昊元界很像,但不会有那么多修士的世界。” 池愉不禁看向谢希夷,谢希夷传音给他说道:“这也是我的想法。” 池愉回道:“小球不能与我们一起。” 谢希夷勾起唇角,道:“是啊,为了他好,他应当与他们一起。” 池愉看他脸上不加掩饰的愉悦笑容,不由得头疼,而小球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垂下眼,有几分落寞地道:“傲天哥,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池愉:“……” 池愉没想到回个家也能拖家带口的。 他语重心长地对小球道:“小球,我和玄寂师兄要回我的家,我家乡那边……是末法时代,灵气很稀薄,你过去就不能再修炼了。” 小球愣住,“既然如此,傲天哥你为何还要回去?” 池愉认真道:“因为那是生我养我的家乡。不瞒你说,我从一开始就无法修炼,与你们谢家一样是外乡人,到了这个世界才开始修炼。修炼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段不错且梦幻的体验,我可以放手重新回归平淡的人生。但你跟我一起回去,是错失很多东西。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小球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傲天哥,你对自己总是格外灵性,但在他人身上总是犯错。长生久视是吾辈修行之人的最大期许与成就,但佛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力量、长生终会成空,成仙成神也不过是延缓了死亡的过程,在这种寂灭之中洞察到自己真实的喜乐才是重中之重。于我而言,与傲天哥、还有殿下你们两个人一起,便是我的喜乐。我也是因此而坚持到现在,傲天哥,你忍心让我期许成空吗? ” 池愉怔住,不禁看向谢希夷,“玄寂师兄,你怎么看?” 谢希夷道:“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池愉叹道:“我知道了。” 他笑了起来,并不吝啬于夸奖,“小球,真是难为你说出这些话了。” 小球道:“傲天哥,以后叫我谢听寒吧,我已经长大了。” 池愉从善如流:“好的,听寒。” 小球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将小球送回寝宫休息,池愉对谢希夷说道:“多带一个没关系吗?” 谢希夷道:“没关系。” 池愉顺便问:“玄寂师兄,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谢希夷停顿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回答:“时机未到。” 池愉怀疑道:“有点像托辞,玄寂师兄,你不会在拖延时间吧?” 谢希夷矢口否认道:“怎么会呢?” 池愉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几眼,没有多想,而是将上善尊者对他说的话对谢希夷重述了一遍,“玄寂师兄,你怎么想?你用魔国谢希夷的力量会有什么不适吗?” 无形的力量再一次阻止了谢希夷去思考这件事,他顿了一下,高大的身躯微微伏下身体,修长的手指勾起池愉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薄唇勾起,道:“吾妻真如天上仙君一般。” 池愉:“?” 他没好气地退后一步,道:“正经一点,我问你呢,你怎么想的?” 谢希夷声音悦耳道:“小球到年纪了,也该娶妻了。” 池愉:“?” 池愉:“……” 他感觉有点不对。 就像他问谢希夷吃饭没,谢希夷回答的是意大利面,就应该拌42号混凝土,因为这个螺丝钉的长度很容易影响到挖掘机的扭矩…… 池愉试探性地又问了几遍相关内容,谢希夷的回答都风牛马不相及。 池愉:“……” 他脸色大变,这下问题大条了! 老公成ai了! 第175章 我有东西要送你 成ai也就算了,智能还不怎么高的样子。 池愉表情凝重起来。 谢希夷察觉到他神色变化,倒是正常了些许,“怎么了?”他低垂眸光询问道,那双眸子暗沉深邃,却流露出明显的关怀。 池愉:“……玄寂师兄,你用魔国的力量会有副作用吗?” 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谢希夷也再次地已读乱回:“池愉,其实可以不用回家。” 他冷不丁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慢悠悠地继续说:“我可以让你心脏圆满,天赋根骨同样得到提升,你可以飞升仙界神界,做高高在上的仙君神尊,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这彷佛只是谢希夷的突发奇想,但他看着池愉的眼神无疑带了一丝蛊惑和怂恿。 显然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池愉犯愁起来,他也明显没把谢希夷这几句话当一回事,他这个异样摆明了就是用了魔国的力量会有副作用的意思,不然能出bug? 他对谢希夷说:“玄寂师兄,不要再用魔国的力量了。” 谢希夷道:“你觉得如何?池愉。” “为何沉默不语?” 池愉:“……” 好好好,关键词一旦触发,他被迫成哑巴了是吧? 池愉感觉糟糕透顶,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试着删掉魔国这个关键词,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不要随意地使用你的力量了。” 谢希夷问:“为何?” 池愉惊喜:“!!” 居然卡到bug了! 他忙说:“没有为什么,总之你听我的,不要随意使用了。” 谢希夷若有所思道:“知道了。” 池愉确认地问道:“你真的知道了么?” 谢希夷:“嗯。” 他勾起唇角,微笑道:“要省着点用,毕竟回家之前还要一些人要解决。” 池愉一愣,问:“什么人?” 谢希夷看他的眸光暗沉深邃,“自然是用了谢氏骨血的那些修士,你不会以为我会放过他们吧?只不过给他们些许侥幸罢了。” 池愉:“……那可不少啊,玄寂师兄。” 谢希夷:“你不忍心?” 池愉叹气道:“那倒没有,我又不认识他们。玄寂师兄,你做的你的,我不会拦着你的。” 修真界的法则便是肉弱强食,本就不和平,想在其中找到平衡点本就困难,池愉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 所以他不会占着跟谢希夷关系亲近,就让他放下屠刀,人家要报仇也没毛病啊他能说什么。 池愉想起什么,“对了玄寂师兄,那天道呢?我记得你答应过要毁灭天道。” 谢希夷沉默。 池愉略有所觉,探究道:“玄寂师兄?你说句话啊。” 谢希夷恍然,勾起唇角道:“我出门一趟。” 说罢,他伸展双臂,抱了抱池愉,便往后退了一步,肩膀上氤氲漂浮的黑雾猛地一涨,将他吞没,消失在了原地。 池愉:“……” 这是跑了?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浓烈的不安。 而这样的情绪,他又只能自己消化。 谢希夷这一走就是好几天。 池愉呆在虞朝还算安生,但仙门与魔界的战况只要手里有玉符,很难不了解。 在这样的乱世里,莲池来向池愉辞行,“已经到时间了,我该走了。” 池愉问:“想好去哪儿了么?” 莲池笑道:“想好了,就在虞朝吧,比较安生。” 七叶蹭过来,道:“不如跟那个凌鹤洲师兄弟一起投生,做兄弟,到时候能跟止观师弟一起修行。” 凌臻白在旁边颔首,“我会好好照顾莲池师兄的。” 莲池笑:“那不是被你占便宜了么?” 转生相较于夺舍有诸多局限,比如转生前的记忆会被先天之气冲洗。 因此转生之后,就真如凡人稚童,能不能寻得仙缘全看运气。 仙门子弟转生投胎,自有长辈盯着照看,若是长成了没有灵根,还得安排重新转生,而转生次数多了也消耗元魄,届时修炼神识也会受限,总之,也很麻烦。 莲池如今孤家寡人,家族摒弃了他,他也自然摒弃了家族。而禅门这个师门关系也比较淡薄,因此能为他护法照看的也只能是同门。 七叶提出来的这个提议是比较合理的,止观人也老实巴交,不会亏待莲池。 因此莲池并不是很抗拒。 止观对此也明了,腼腆笑道:“你投生后谁都能占你便宜,不如,让我来占这个便宜。” 莲池笑出了声,“有道理,那就麻烦止观师弟了。” 又扭头看向池愉,道:“龙师弟,我已经选好了人家,在皇城西街卖豆腐的人家,店铺招牌写着王斗豆腐店,八个月后出生,若你还在,就来参加满月酒,最好送我些修炼资源。” 池愉怅然,怎么说起来很是伤感呢? 记忆与经历才造就了一个人的灵魂,重新投生失去所有记忆的莲池师兄,那还能是莲池师兄么? 想这些有点远了,池愉立马打住,脸上露出灿烂笑容,道:“知道了,到时候定然送你一份大礼,不过你可别投错了胎,两个月应该还不知道胎儿是男孩还是女孩吧?” 莲池道:“我算过了,是男孩,错不了。” 池愉道:“那就行。” 他没有阻拦莲池去投胎,若是他躯壳被邪修占用五百年,他也不会再用。 莲池与他们一一告别,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皇城之外。 没多久,渡鸦就将莲池的肉身拿过来了,“那个莲池说这具躯壳送我炼器,桫椤老弟,能不能帮我把这身体练成傀儡?好歹也是大乘期修士躯壳,也是一大战力,可不能浪费了。大乘期傀儡,谁能这么富裕啊,哈哈哈哈多谢莲池老兄了,等他出生了我给他送份大礼。” 池愉忍不住捂脸,道:“渡鸦哥,你也太没心没肺了,就不能让莲池师兄的躯壳入土为安吗?” 渡鸦:“昂?” 池愉从须弥戒中拿出大量的修炼资源,“喏,这些都给你了,莲池师兄的身体就埋起来吧。” 渡鸦眼睛都亮了,“老弟大气啊。” 池愉想,他拿着这么多修炼资源根本用不完,而且也没有飞升的想法,便化身散财童子,开始给亲朋好友发修炼资源。 最高兴的莫过于渡鸦了,他是最穷的,简直都想给池愉磕几个了。 而池愉其他朋友想得就多了。 池愉太大方了,大方到一种无欲无求的境界,反而让人很不是滋味。 桫椤问池愉:“龙师弟,你是不想继续修炼了么?你才元婴境,想修炼到渡劫期需要的灵石和修炼资源并不少。” 池愉坦坦荡荡地说:“不修炼了,不用担心我,我日子快活着呢。” 巫云苏早就知道答案,并不意外。 但其他人不知道,便忍不住劝他。 池愉到现在,骨龄20都不到,在这些年纪打底五百岁的修士眼里,既是同辈修士,又难免将他看成小辈。 池愉坚定如磐石,“不用劝我了,各位,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我的追求就是世俗意义上的幸福,而非力量与长生,又或者成仙成佛成神。” 如此,其他人便也无话可说。 难得相聚,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桫椤与七叶如今是大忙人,手里掌握着巨大的产业,断开一天都会损失诸多灵石,因此很快就离去了。 凌臻白倒没有其他事情,正好出关,便将凌鹤洲和凌天处理了一下,让他们俩一起去投生。 至于徐青冥,便送回了他自己的宗门,让其宗门长辈处理。 凌鹤洲去投生的时候,还很舍不得池愉,虽然被池愉关了不少天小黑屋,但情谊可不浅,“其实也没有一定要投生的必要,不如我转魂修算了。”他自觉在池愉身上学到了不少,投生后记忆全无,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凌鹤洲也没能纠缠太久,被凌臻白用灵力敲了一顿才歇了心思,跟凌天一起投到了皇城脚下一个皇商家里做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半年后出生。 池愉略有几分惆怅。 情一字太难断,尤其是突然的分别。 他也是时候做一些切割了。 他将月照千里白交给了巫云苏,又分给了巫云苏足够的资源。 小白大发雷霆,觉得池愉将它抛弃了,那些饼还真的就是纯大饼,气的喷了池愉一脸鼻涕。 池愉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当渣男。 总不能让小白跟着他一起回家,也没地方养啊,就算有地方养被发现了那不乱套了么? 巫云苏收了闹腾不已的灵兽,冷不丁地问他:“你要带小球一起走?” 池愉讶异:“你怎么知道?小球跟你说的?” 巫云苏:“嗯,他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池愉冷汗冒了出来。 巫云苏问道:“你想让我跟你一起走吗?” 池愉抹了一把冰凉的额头,“嗯……我觉得,你还是在修真界比较好,我是回家当凡人,小球死脑筋,但你很聪明。” 巫云苏默然,“我想与你一起,但只能是你与我一起飞升仙界,如此正向才是我期盼的。但我不愿与你一起去做凡人,我终究还是不如谢听寒。” 池愉笑了起来,声音轻松道:“不要想太多了,你这样就很好。也不用跟别人比较。” 池愉压力蛮大,谢希夷要跟他一起回家也就算了,小球也要跟他一起,这拖家带口的,日后他们后悔,该如何是好? 池愉这个人其实是很有上进心的,他自小学习都是名列前茅,很难忍受自己被人压着,所以即使在幼儿园里,他都要拿最多的小红花。 第176章 佛爷冲击 谢希夷不管事的时候真的不管事,但忙的时候也的确挺忙的。 他昼伏日出,把解决使用过、服用过谢家血肉玉髓的修士当工作来做。 本来昊元界此时因为魔界界门大开魔修横行、九幽魂修又暗中浑水摸鱼而大乱,谢希夷如此狩猎,竟也没能再引起仙门的重视。 没办法,杀谢希夷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人家都能从那莫名其妙的魔国中出来,再强行想要杀谢希夷,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仙门修士力量薄弱,最后让魔族钻了空子。 万穹洲的万剑宗掌门损失了兵解散仙停云老祖,倒是想跟谢希夷不死不休,但大局当前,还是被蓬莱洲、北荒境几位老祖按下一致对外。 至于谢希夷到处猎杀服用过酒酿、玉髓的修士,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与谢希夷对上。 谢希夷在杀完人后,身上满是血腥气,血气浸入骨髓,而魔心之躯喜欢血气,沐浴在血雾之中,谢希夷自然无比愉悦。 但不能沉迷于此,池愉不喜欢血腥味儿。 谢希夷只能使用清尘术,将自己清理干净。 清尘术尚且还祛除不了这浓郁的血腥味,只有特殊的寒潭才能彻底清除。 谢希夷便寻了一块宝地,浸泡了数个时辰才起身。 他换了一身新衣裳,系上镶嵌着珠玉的腰带,又用池愉送他的发绳束了发。 黑雾凝结成一块水镜,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面容。 谢希夷仔细端详,终于发现这样一身黑色显得太过沉闷,毕竟新婚,总不能一直穿黑衣。 收了水镜,他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最近的修士城池,进了城池之中最大的锦绣阁购置法衣。 因为没有戴鬼面面具,掌柜的也没能认出谢希夷,只是眼神飞快地上下扫了一眼谢希夷身上的法衣,没能认出什么材质,其中散发出来的气息倒是十分不凡,且来者通身风雨欲来的气度和压迫感,便默认是背景深厚久居上位的有钱主顾,所以很恭敬地迎上去招待。 谢希夷言简意赅地开口:“有无显气色的法衣?” 人精掌柜瞬间听出了言下之意,不由得在心中暗笑,倒是没敢在脸上有丝毫的表露,恭声道:“自然有,这位客人,请进内室一观。” 谢希夷随着他穿过深深的长廊,进入了只面对巨有钱的客户开放的内室。 一踏进门槛,谢希夷便看见了满目的神光仙彩。 掌柜一一与他介绍,“这是银针海龙腋下与肚皮的毛发织出来的一件法衣,整体为高贵内敛又不乏优雅的银色,绣着浅白色的水波与水兽图案,无论在日光下,还是在月华之下,都会散发清浅朦胧的光晕。银针海龙本就是水中妖兽,自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防御等级为极品,能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这件肃鸟霜裘,整体以朱色为主,金色与青色为辅,绣有麒麟戏绣球绣图,非常减龄,防御效果自然也不差,能抵挡金丹圆满的全力一击。” 掌柜连着介绍几套,谢希夷都不表态,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介绍下去。 心中暗想不会买不起吧? 虽这么想,脸上也没敢表露出来。虽然他一无所知,但谢希夷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已经到了离他稍微近一些便能感受到他周遭如刀似剑的锐气与压迫感,因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待掌柜将珍藏的法衣介绍完毕,谢希夷终于开口了,他伸出手指,点了几套青色的法衣,道:“这些都不要,其他要了。” 掌柜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好好好,客人稍等,我给您包起来。” 他飞快打包好这些法衣,送进一个储物袋之中,“承蒙惠顾,一共13块极品灵石。” 谢希夷面色不改,身上的黑雾自发氤氲而出,化作一只手,掏出了13块极品灵石,随后谢希夷拿过储物袋,消失在了原地。 掌柜目瞪口呆,几息后,他反应过来,浑身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夭寿咯,是鬼面修士,天哪,我居然还活着……” 鬼面修士的武器,除了一柄玉白色的骨剑,便是那轻薄的黑雾。 现在昊元界不太平,锦绣阁少主都被鬼面修士杀了,他居然见了鬼面修士真容还没事。 掌柜擦了一把冷汗,早知道少宰点了。 黑雾化作水镜,谢希夷换上了新衣,满意地颔首,若是脸覆黑符,大抵不会如此光彩夺目。 谢希夷极少看自己的面貌,从小便知自身长相出众,之后也就没有再看的必要。 但人之本性,便是希望自己在爱慕之人面前展露一切美好。 因此这时反复打量、琢磨。 从黑雾之中取出池愉送他的山猫骨戒戴到指上,又寻出玲琅玉佩佩戴,总算有了华贵逼人的姿态。 谢希夷本就长相如金似玉,分外出彩,新衣一穿,更显举止大雅,气象超凡。 直到再也找不出错来,才收了水镜,黑雾将他包裹,瞬息便至虞朝皇宫。 “池愉。”谢希夷叫了一声正在御花园和小球赏花的池愉。 待他回过头看向自己,谢希夷满意地看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震撼与惊艳。 池愉喃喃道:“夜光难掩,明月自华。玄寂师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身皮肤换得好极了。” 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既有力,又急促,看着谢希夷的眉眼中含了几分薄薄的水光,在光线下显得忽闪忽烁,漂亮异常。 谢希夷脸上浮现了愉悦的笑容,他自不会展露出自得,只当是寻常,他若无其事地道:“我也为你买了新衣,来试试罢。” “噢,来了。”谢希夷一来,池愉的目光便天然地追寻他而去,小球的存在感被淡化到虚无,池愉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他来,回头与他说了一声,便与谢希夷回了房。 小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很坚强地自我安慰道:“没事,我也有用处的。” 若傲天哥与殿下日后孕育血脉,他还能为他们带孩子,总不能说是强行插在其中,一无是处。 池愉回了寝宫,褪去了罗珀禅门的法袍。 池愉自然也爱俏,初高中上学得穿校服,但他经常在里面的衣服花心思,对打扮自己也颇有几分心得。当然,也算是保守派,他顶多加些银链点缀,除了小时候被奶奶带去打的左侧耳洞,他身上没有一个孔洞。 属于有点潮,却也很乖的孩子类型。 来到修真界后倒是对穿衣打扮没有特别的需求。 现在倒是长见识了。 池愉换上了一身朱色,是谢希夷为他挑选的法衣,材料很好,上面绣着雀鸟与诸多奇异花草,行走之间雀鸟振翅欲飞,灵光弥漫,栩栩如生。 谢希夷自背后挽起他的长发,做一股,用红绳高高束起,唯有几缕碎发落在额间,平白显出几分青涩与稚气。 谢希夷束完发,绕到正面低头去看,看见的便是池愉在红衣下显得皮肤格外雪白剔透的皮肉,他长相是精雕玉琢的昳丽秀美,唇若涂朱,眸光眉彩浮动着凌云之气,即使羞涩,也呈现出一种勃勃的不惧色来。 “咳咳,好看吗?”池愉顶着谢希夷深邃炽热的眸光,声音莫名小了几分。 “怎么办?”谢希夷低笑了起来,“你刚穿上的衣服,我想脱掉它。” 池愉:“……” 他喉结滑动了几下,色厉内荏道:“不行!不能脱!我都没想扒你的衣服!” 谢希夷:“哦?看来我对你还不够有吸引力。” 说着,他语气低沉了下去,彷佛有几分落寞似的。 池愉说:“……那倒没有,只是我比较成熟稳重,不会在光天白日下做不轨之事。” 谢希夷抬起薄薄的眼皮,嗓音低沉悦耳地笑了起来,“我不在意这些虚名与评判,我可以是禽兽。” 说罢,他伸手扣住池愉的腰,低头吻住池愉甘甜的嘴唇,含着他柔软饱满且多汁的唇瓣笑着低语道:“很甜,池愉,我很喜欢。” 池愉:“……” 他有点绷不住。 心跳得很厉害,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沉溺于玄寂师兄刻意营造出来的温暖怀抱之中,撇去了剧毒的刺痛感,单纯的接吻便能觉出许多甜美滋味来。 池愉日常是很会说甜言蜜语的,尤其会很真诚地夸赞别人——而这一点其实尤为难得,也很讲究技巧与情绪浓度,虽然有难度,但池愉做的很好。 然而与之反差的是,他在两性关系之中反倒不会说甜言蜜语与情话,甚至说有些羞于表达。 也许还是太过生涩了,即使在昊元界度过了两年时间,满打满算他年龄已经过20了,也因为天性使然,显得过于纯情。 不服输的意气令他不甘心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玄寂师兄开始散发着暖意的薄唇,又用尖锐的虎牙重重地咬了一下,咬出了黑色的血珠,又被他舔去,咽下,嘀嘀咕咕地道:“玄寂师兄,你的血很甜,我也很喜欢。” 这便是言不由衷了,谢希夷没拆穿他,反而搂着他顺着倾倒的弧度将他按在了床榻之上。 刚穿上的华丽红衣很快就如豆衣般褪去,露出了里面欺霜赛雪的果肉,两点朱红宛如雪上红梅含苞待放。连绵起伏的薄肌柔韧有力又不乏精巧的美感,连小巧肚脐都分外可爱。 谢希夷想,他已经彻底沦落成了凡人,皮肉外相竟如此令他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他初进禅宗进行过九相观,分明参透任何皮囊外相都将是枯骨一把,透过美妙虚幻的外相达到骨相与尘埃的本质,本是最基本的修行。 第177章 回到现代 几个月之后,凌鹤洲与凌天出生了。 凌臻白带池愉去见他们。 有天衍宗的推衍术,倒是不惧投生胎没有灵根。 因是金丹修士投生,孩子一出生就特别雪白漂亮,眼睛灵动不似凡子,且发育速度也远超凡俗婴孩,刚出生几日,便长了两颗雪白的乳牙。 池愉抱着孩子逗弄了一下,见凌鹤洲嘴里吐泡沫泡泡,不由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莫名的惆怅,说到底,凌鹤洲与凌天要摒弃前世记忆重新做人修炼,都是魔心谢希夷作乱的原因。 凌臻白提都没提过这件事,但池愉总归心里有些许歉疚。 便突发奇想,摘下玉白臂环,放在孩子怀中。 由谢希夷原身骨骼炼制而成的法器上流动着浅浅的金光,不同于充满破坏力的黑色符文,据谢希夷所说,是用逆转禁咒为主禁咒,数十禁咒为辅共同嵌套而成的金色禁咒,与佛门正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凌臻白问:“这是什么?” 池愉看着金光流淌进凌鹤洲身体里,慢声道:“玄寂师兄给我的法器,或许能对凌鹤洲有些许帮助。说起来,止观师弟你的道侣呢?” 凌臻白腼腆笑道:“我没有道侣,鹤洲是我捡来的孩子。” 池愉一愣,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凌臻白没有与池愉说,他捡来凌鹤洲,也不知如何养育孩童,便照着池愉的样子去培养,不过也是有些许形似,毕竟人与人的性格无法一模一样。 池愉换了凌天抱,将法器放置他怀中心中,一整个流程走完,金光便浅浅地流淌进他们的身体之中。 祈福祝愿完,短时期大概是看不出效果的。 池愉放下凌天,问:“止观师弟,你何时把他们接回去?” 凌臻白道:“待七岁之后,便能接回。七岁之后他们父母会再次有孕产子,分别之时不会太过难熬。” “止观师弟想得周到。” 池愉回到皇宫,遇到身着朝服明显刚下朝的萧惊羽,他看见他在咳嗽,面色略有些惨白,便关心地问道:“惊羽哥,你生病了?” 心中却想,萧惊羽如今金丹境的修为,身体起码会很强健,怎么会生病呢? 萧惊羽止住咳嗽,才道:“老毛病了。” “老毛病?什么意思?萧兄你已经是金丹境修为,躯体上的病痛应该全消才对。” 萧惊羽道:“这是使用禁术的后遗症,非修炼能祛除的。渡鸦为我施用的禁术小乘,仅仅是为我延寿,所以后遗症也还算微小,不打紧。” 池愉愣住了,他喃喃问道:“使用禁术的后遗症?那渡鸦哥有什么后遗症吗?” 萧惊羽道:“他倒是没有后遗症,因为他用的是他祖辈的化龙飞升褪的皮甲为施术祭品,就算有后遗症,也会落在他已经飞升到仙界的祖先身上,于我们修真界附骨之疽的后遗症,显化在仙界祖先身上或许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 池愉:“……” 他沉默。 现在玄寂师兄用禁咒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不是忘了这件事,而是谢希夷一直表现得很轻松,他的强大超脱了常理,就像神一样无所不能,他也自然淡化了当初玄寂师兄说起禁咒避之不及的记忆。 晚上池愉坐在床上修炼——现在修炼对池愉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习惯使然,还是会督促他进行修炼。 谢希夷回来的时候,给池愉带来了一捧花,比池愉当初送给他的更大更艳也更美。 池愉一睁眼便是绽放得极灿烂的花束,他略诧异,伸手接过花,满满的一捧,将他的怀抱都占满。 他低头嗅了一下,能嗅出浓郁的水系灵气,心境清明无瑕,他笑了起来,声音清亮却也难免沾染了些许喜滋滋的甜意,“玄寂师兄,你送我花做什么?” 谢希夷望着他的笑脸,唇角也勾了起来,“自然是博你一笑,池愉。” 池愉:“……玄寂师兄,你老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名字。” 关键是每次叫他名字那个语气都有点黏糊阴湿,让他有一种冷不丁被舔了一下的激灵感。 谢希夷陷入了沉思,“你想让我叫你什么?龙?还是,小鱼?” 池愉听见龙这个字就冒冷汗,“玄寂师兄,你就叫我小愉好了,我爷爷奶奶都叫我这个名儿。” 谢希夷:“……” 他的兴致消减了三分,淡淡地道:“别人叫了,我便不会叫,就池愉吧,我觉得很好。” 完整称呼池愉的名字,也不失为一种饱满的占有。 池愉:“……哦。” 池愉找了个花瓶,指尖凝聚出一团充满灵气的灵液,落到花瓶之中,再将那满怀的花插入瓶中,为这内殿增添了一抹生机勃勃的亮色。 做完这些,池愉走到谢希夷身边,伸手去拉他的袖子,牵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又手脚麻利地为谢希夷沏了一杯热茶。 谢希夷瞥了一眼床榻,池愉注意到他的目光,脸热道:“今天不行。” 谢希夷:“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池愉:“……” 谢希夷:“为何不行?” 池愉:“……” 他转移话题道:“玄寂师兄,我看见惊羽哥一直咳嗽,他说是使用禁术的后遗症。你还记得吗?以前你跟我说过,禁忌的使用代价无人能承受。” 谢希夷明白他想说什么了,唇角的笑意隐没了些许,淡淡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池愉目光直视着他,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玄寂师兄,这种事情我希望你对我不要有隐瞒。” “……”谢希夷道:“我对你没有隐瞒,我的确无事。使用禁咒的确会有副作用,但我能感知到,这种副作用没有显化在我身上。” “啊?是这样的吗?”池愉有些半信半疑。 谢希夷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明显的自满与傲慢:“我改良了禁咒,用的是他人为祭品的禁咒术式,当时只是尝试,却出乎意料地一次成功。如此,即使有副作用,也微乎其微。” 他伸出手掌,慢慢拢合五指,握成一个拳头,“即使有副作用,我想,也会显化在过去与未来,那便无所谓了,有人为我承担,我只享受当下。” 池愉疑惑:“显化在过去与未来?那不还是你么?玄寂师兄,你这不是在坑你自己?” 谢希夷声音悦耳道:“管他呢。” 池愉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手指上的指骨戒,他能感觉到谢希夷对他的偏执,如此偏执心,定然不会轻易开玩笑。 想到此处,池愉心里安定了下来。 不管如何,他们都会一直在一起,这是谢希夷的承诺,也是谢希夷的偏执所在。 池愉唇角轻轻翘起,心中涌出浪潮般的喜悦。 他不必对这段感情有任何疑虑,因为玄寂师兄对他的爱,是如此坚定不移。 他也丝毫不怀疑这一点,毕竟谢希夷的情况特殊,已经不能用常理去剖析,如此,爱欲才能永不褪色。 时光荏苒,八个月时间已过,莲池也出世了。 他出世的时候,池愉去看过,也跟王家人在产房外等待。 莲池母亲生他并未遭受任何波折,几乎一进产房躺下,莲池就很顺利地滑了出来。 他一出生便像寻常婴儿长开了一般雪白,甚至身上不染丝毫血污,眉心一点红,在黑夜中晕出柔和的光芒,显得格外神异。 如此便吸引来了不少街坊邻居来观看,甚至皇帝都派人送来重礼。 凡人不知其中缘由,却也喜不自胜。 因此满月酒便办得格外盛大,连本朝皇帝与镇魔司首座都来观礼,为孩子送了珍贵的贺礼。 池愉也借此,将答应过莲池的修炼资源置于玉佩之中送了出去。 参加完满月酒,池愉与谢希夷离开,谢希夷冷不丁地开口对池愉说:“莲池此世有几分宿慧。” 池愉问:“宿慧?什么意思?莲池师兄保留了记忆吗?” 谢希夷道:“他此世应当去修佛,大抵能证得果位,投生于他而言,是好事。” 池愉:“是这样吗?” 谢希夷轻笑道:“自然,这是他的机缘。” 池愉抬起眼,觑着谢希夷俊美无瑕的脸庞不语。 谢希夷注意到他略带几分深意的目光,挑了挑眉,“怎么了?” 池愉弯起唇角,笑了起来,“我感觉,温柔的玄寂师兄回来了。” 谢希夷:“何意?” 池愉:“玄寂师兄,你这句话里有未来,所以这个世界不会变成魔国。” 谢希夷不紧不慢地说道:“昊元界有你在意的人,我自然不会与魔国谢希夷那般毁灭此方世界。” 谢希夷想,他倒也没有坏到这种份上,与魔国的谢希夷还是有些区别的。 即使是魔心时期的谢希夷,也没有滥杀无辜,纵使想毁灭一切,到底是由玄寂躯壳里生长出来的,终归保留了几分底线,这是连魔心谢希夷都很难意识到的事实。 池愉笑道:“那我就替他们谢谢玄寂师兄了~” 谢希夷眉眼微冷,轻笑道:“你替他们谢?你是他们什么人?” 池愉:“……” 池愉擦了一把,“玄寂师兄,你当我没说吧。” 谢希夷冷飕飕地看了他几眼,没有在这事上追究,显得他小气。 明月当空,前往皇宫的街道铺上了一层银霜,虫鸣影影绰绰地响起,衬得周遭越发静谧。 谢希夷伸手,牵住池愉的手,池愉手指收紧,攥住了谢希夷修长的手指,“玄寂师兄,你说好的礼物,是不是该送我了?” 第178章 重逢 池愉心心念念想回家,但他真的回到家后才发现,身边没有谢希夷,是多么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时间也因为等待,变得格外漫长。 等待是穿肠的毒药,而池愉明显有点病入膏肓。 焦躁难过的情绪即使掩饰得很好,但在家里却是瞒不住爷爷和奶奶。 奶奶在客厅的佛像供了新鲜瓜果上了香,拉着池愉念了一边金刚经,语重心长地嘱咐他道:“佛说烦恼即菩提,你这个年纪,可没必要多思多虑,咱们家有钱,退路多的是,可不能迷障了。” 池愉哑然失笑,“我知道,奶奶。” 奶奶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所以,小愉你在烦恼什么?跟奶奶说说,也许奶奶能为你分担呢?” 池愉垂下眼,想叹气,又憋了回去,脸上露出笑来,“没事,奶奶。” 他故作爽朗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奶奶你多想了。” 奶奶瞥着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其实孩子变化这么大,她又不瞎,跟老头子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东西来,便都对池愉身上的变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事儿也给池愉提了个醒,待在家里难免会漏马脚,便找了个理由告别了爷爷奶奶,带着小球飞到了没有任何人烟的原始森林之中。 “傲天哥,我们还要修炼吗?”小球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池愉:“嗯,你都炼气期巅峰了,干脆突破到筑基期好了。” 地球没有任何灵气,但池愉带了足够多的极品灵石,足够小球使用到元婴期。 但池愉也能感觉到,地球的界之法则,承受不了元婴期以上的雷劫。 也就是说,在地球上其实能修炼,但也只能修炼到元婴期,再往上,就不是这个世界能够承受的了。 对于池愉来说,已经非常好了——他万万没想到,回来后灵力、境界、术法都保留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地球这个出了名的末法时代,是不会允许有任何境界法力。 现在显然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现在修炼也不可能突破,甚至池愉修炼到元婴大圆满还得压着境界不能应劫,但为了逃避这漫长的等待时间,池愉宁愿将心神沉浸在修炼之中,也不想去面对无穷无尽的杂乱心念。 修真无岁月,悟道不知年。也许等他入定醒来,玄寂师兄就出现了呢? 怀着这种心理,池愉设下了结界,让小球去冲破筑基境界,而自己也在他远处入定修炼。 时光飞快流逝,一个多月之后,筑基期雷劫在空中酝酿。 这个世界的法则如此脆弱,连雷劫规模都比昊元界要小许多,小球又有佛骨护体,没费多少工夫就筑基成功了。 但是,雷劫规模不够,淬体的效果自然也不会很好,小球能感觉到在此界筑基,根基明显不够扎实稳妥。 不过这也是他自身的选择,他没有任何怨言。 小球睁眼看了一眼远离他坐在另一棵树下修炼的池愉,知道他是想在此地消磨时间,便闭上眼睛准备继续入定稳固境界。 时光荏苒,池愉被携带的任务闹钟唤醒,将关机的手机开机,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同学等无数个电话。 池愉:“……” 他站起来,将背对着他戴着头戴式耳机看剧的小球一把拎起,声音沉静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他们飞上了天,因为现在科技发达,池愉还特地隐匿了身形。 池愉低头看了一眼规整发达的城市建筑,又瞥了一眼同样注视着底下风景露出惊叹表情的小球,突然问:“你想上学吗球?” 小球回过神来,回道:“傲天哥,小球是我的乳名,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觉得你最好可以叫我的名字。”顿了顿,“我能跟你一起上学吗?” 池愉哈哈哈哈笑了起来,说:“好的,小寒。不过你不能跟我一块儿上学,我上高三,明年六月份就高考——” 他声音戛然而止,面露疑惑,“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他冥思苦想,突然一声惨叫,“我草!!!!暑假作业没写!!!!!!!!” 属于池愉的高三第一个暑假,就这么绚烂地结束了。 * 高三开学报名第一天,池愉早早就去了学校。 “那些卷子给我抄抄,快,来不及了。”池愉一到教室,就扑到桌上,将一书包的暑假作业都倒了出来。 “——我草你谁啊?”他同桌徐卓惊诧地看着他,池愉瞪他,一张脸在晨曦下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格外出尘,然而一开口,那种味道便被破坏了,他语气高昂地叫道:“我都认不出来?大胆,赏你一百大板——快快快把作业给我抄抄。” 教室一片寂静,徐卓也盯着他愣了神,迟迟不说话。高阳便赶紧拿着他的作业递过去,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讨好,“抄我的吧。” 池愉也不再废话,伸手接过,打开文具袋抄起两支笔,摊开了作业准备开抄。 高三暑假作业不是一个小数目,光是试卷都有厚厚一沓,他在昊元界倒是写了十来张,但这仅仅是暑假作业的冰山一角。 而他回来后完全把这回事忘到了脑后,修炼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点,直接将闹钟设定为开学前一天晚上。 大晚上也没法跟同学打电话借作业抄,只能一大早来学校赶进度。 池愉左右手捏着水笔,一心两用,抄着两份卷子,更可怕的是他左右手的字迹竟然还一模一样。 这样的绝技竟没多少人注意,他们更在意的是,池愉这一个暑假之后变化极大的外貌与气质。 “这是……池愉吗?” 熟悉池愉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池愉原本就长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很少见的男生女相,性格阳光,嘴甜大气,大家都知道他家里很有钱,身上却没什么富二代的骄奢气,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因此人缘极好。 所有人都熟悉池愉应该是个什么模样,却不想一个暑假过去,他变化竟如此之大。 池愉的五官明显更精致,鼻梁似乎也更高挺,皮肤原先只是白皙细腻,现在却是极品瓷器一般,皮肤像是镀了一层清冷柔润的釉光,是毫无瑕疵的完美。 他垂下的睫毛长而浓郁,眉眼如画,唇红齿白,脖颈修长美丽,就连攥着笔的手都分外好看,在晨曦的淡金色光线下依旧透着一种陶瓷般剔透的柔韧美丽。 长成这样,连普通的蓝白经典高中生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好看。 外貌的变化天翻地覆,更让人望而却步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凛然的气场。 少年都是敏锐的,他们能感觉到大人很多感觉不到的东西。 即使眼前人依旧和记忆中那般嬉笑,但很奇怪,没人敢靠近了。 池愉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已经是元婴期修士,与凡人已经是天壤之别,即使他收敛了灵压,但情绪波动之际,灵气威压还是会从毛孔之中溢出——这种细微级别的控制,他还未做到很好,说到底,他两年时间到元婴期,还有太多不能做到的事情。 这种灵气境界的压迫感,并不是一般凡人能够承受得了的。池愉的同桌徐卓对此就有深刻的感受,换平常少不得过去骚扰,再与其顺理成章地插科打诨,为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几分乐趣。 但现在,徐卓完全不敢,他坐在池愉身边,只觉得浑身都僵硬,心脏跳得厉害,极难再和从前一样撩拨池愉。 池愉手速飞快地抄完了两张卷子,又抬起脸来,“高阳,高阳。”他声音清亮语气松懈地叫着高阳的名字,“别的也一起拿过来吧。” 高阳还来不及动作,展日信将剩下的作业垒到桌子上,积极道:“抄我的吧,高阳都是抄我的。” “好好好,好兄弟,爱你。”池愉脸上露出笑来,像往常一样说着甜言蜜语,展日信这次却悄悄脸红了,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澎湃之感,感觉比竞赛得奖了还要骄傲,“没事,没事。” 陶论大着胆子坐过来与他说话,“池愉,你怎么上学还戴美瞳?美瞳戴久了对眼睛不好。” 池愉:“?” 他放下笔,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他,一双金瞳在光线下忽闪忽烁,像是最上等的金色琥珀,宛如烨烨日光,“你看我这像是美瞳吗?” 他睁大眼睛去注视着陶论,故作气恼地道:“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能是美瞳吗?” 陶论被他那双散发着锐气的眸子盯得浑身发软,像是被摄去了心神,结巴道:“不、不是,哎呦,真不是美瞳,那你眼睛……” 池愉掷地有声道:“基因突变,我这是基因突变。” 他这么说着,心中微微一动—— 从前从未多想,现在他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这双眼睛是玄寂师兄的。 玄寂师兄身体里也有他的心脏,他们早已经融为一体。 如此一想,池愉心里泛起淡淡的忧郁焦躁,情绪猛地跌落。 严格说起来,他与谢希夷并未分开如此之久。 从另一个天罡秘境之中算起,到回到五百年后与魔心谢希夷碰面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分别了半个月不到。 而这次,他们已经分别了两个月。 池愉想,之前他是怎么坚信他可以一个人回家的呢?他明明连跟谢希夷分别几天都已受不了,他又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日子? 池愉放下笔,他捋起一角衣袖,低头嗅了嗅由玄寂师兄骨头炼制而成宛如玉镯的手环,好像勉强汲取到几分玄寂师兄身上的气息。——更多的却是他气血真阳的味道,暖烘烘的。 第179章 天道之战 谢希夷这一生,没有恐惧过 。 在大夏作为太子,他的悟性、智慧都远超常人,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灵活多变。 进入罗珀后,因为天生境界,他修习佛门法门自然也极快,内修修为提升更是远超绝大部分的佛门师兄。 他一直从容、优雅、强大、甚至清高而傲慢。 因此,他觉察不到恐惧这种情绪。 但因为池愉,谢希夷体会到了诸多情感——喜悦、愤怒、忧虑、思念、悲伤、惊讶、疑惑、怀疑…… 而最后他领悟到的是恐惧。 在法则重压之下,记忆逐渐消失带给谢希夷剧烈浓郁的恐惧。 这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感,他本身并无深刻的认知,他只知道,若真让法则如此去做,那他会彻底失去池愉。 失去记忆,被魔心掌控之后,他已经失去过池愉一次,也因此深重地伤害过池愉。 再失去记忆,池愉作为元婴期,拥有漫长的寿命,而在这漫长的生命之中,他都将期待着他度过。 谢希夷如何能忍受,未曾完全补偿池愉,便再次伤害他? 他也无法容忍失去池愉。 因此他抗拒与法则同化。 本就不属于他的法则之力一边吞噬天道法则,一边同化他,本就一心多用,被谢希夷抗拒,也显出了几分脾性。 它带着魔国谢希夷的意志开口了:“灭除此方天道,你再取而代之,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但若不去灭除天道,反被其吞噬,你将一无所有。” 谢希夷没有言语,在被法则消融身体之时他便一念通明,即使魔国谢希夷也是他,但人尚且无法共情昨日的自己,他谢希夷又如何能避免?——他与魔国谢希夷的目标并不一致。 谢希夷虽然厌恶被天道安排的宿命,但他做事总有先后优先级。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池愉,因此他会选择与池愉去另一个世界,即使有毁灭天道这个想法,也会无期限搁置,并不着急。 而魔国谢希夷不一样,他成就魔国最大的动机就是以天道之职能来毁灭原来的天道。 天道是他的魔障,若不是天道设计,谢氏一族又如何能灭族?他又如何会被气运之子杨旻所灭? 杨旻甚至飞升至仙界,成了原天道的一线生机,杨旻不死,原天道永存。 魔国谢希夷成就魔国之后是无限的绝望,他在如此绝望之中支撑了几千年,他看似赢了,实则输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连另一个自己都能牺牲。 这便是他们的分歧。 而谢希夷非常擅长学习,他本身智慧只高不低,被魔心掌控的时期他便极其擅长创造禁咒。玄寂与魔心结合之后,他领悟通透的能力便更强,甚至创造出了与黑色禁咒完全相反的吉言。 虽然还有非常多的缺陷,但对于纯粹破坏、灭杀的黑色符文来说,已经摸上了神佛的领域。 因此谢希夷的抵抗,并非无力的抵抗,他在解构法则。 法则也察觉到了这点,苦口婆心地劝道:“虽然谢氏一族在此时间线没有灭族,但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时光倒流时间线重塑而彻底消失,它必然留有痕迹,现在是毁灭天道的唯一机会,不要抵抗我,与我融为一体,才有胜利的希望。” 谢希夷并不回应,只要他有片刻的松懈,法则便会趁虚而入。 从前非要压制的魔心,此刻又成了护城河。魔心乃宿世而来,历经二世仍然坚如磐石,拿来抵抗法则也有几分能耐。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而昊元界也因这场盛大的鏖战而生灵涂炭,法则之争引起的灵力风暴如最可怖的绞肉机,再强大的修士都会被搅成齑粉。这也使天地灵力越发浓郁,风暴卷入灵力越多,对昊元界的伤害便也越大,形成了恶性循环。 带着魔国谢希夷意志的法则并不在乎这些,但天道在乎,天道与世界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气运之子杨旻尚且柔弱,取代杨旻的后手气运之子池愉也被谢希夷拐跑送走,它毫无后手退路,却又满身弱点。 之前两次重启,天道并无多少记忆,只因为法则的呼应,隐约感觉有些感应,因此才会将池愉招过来取代杨旻。 凡人有赌徒一说,上了牌桌除非死就不会再下去,天道也是如此,它上了牌桌,就绝不会下去,因此每一次,天道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直到谢希夷打上门来,昊元界掀起无数毁天灭地的风暴,它才隐约开始后悔。 它想求饶,想求和,但都开不了这个口,它如此傲慢,又如此强大,在它的翻覆之下,神族遗脉都将化为它的养分,即使重来一次又一次,它也依旧贪图法则升级带给它的无穷益处,如此又怎么可能放下骄傲,轻易认输? 因此它只能咬牙继续支撑。 但很快,它发现对方的法则迟缓下来,天道趁机反过来吞噬了不少法则之力,也不见谢希夷反抗,心中大喜,赶紧加快了吞噬的步伐。 法则之力往它身上流淌,天道法则也越发凝实,再如此下去,谢希夷必输无疑。 而天道也察觉到了法则之力与谢希夷的分歧,脑子稍微一动,也能明白过来缘由,它不由得狂喜——池愉作为杨旻的替补,虽被谢希夷拐跑送了回去,但似乎并不是毫无用处,他侵蚀了谢希夷的佛心,令他偏执之所更换成了爱欲,因此成了最大的弱点。 既然双方都有弱点,那就看谁放手放得更快更多了。 带着魔国谢希夷意志的法则对谢希夷低吼道:“够了,不要再反抗我了,这样下去,我们必输无疑!” 谢希夷依旧没有回应,他依然在解构法则。他并非没有大局观,然而于他而言,爱欲的优先级永远胜于复仇欲。 法则很快放弃了对谢希夷记忆的侵蚀,而是以谢希夷的意志为载体继续吞噬天道的法则。 然而这场战役,明显是它这方占据了下风。 法则对谢希夷恨铁不成钢,“难道灭族仇恨对你而言不值一提吗?” 谢希夷依旧没有回应,法则似乎感到绝望,不再对谢希夷言语。 如此,昊元界的所有生灵都能感觉到法则之争似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因为灵力的风暴消解了许多。 不知过去了多久,谢希夷终于将法则解构完毕,而天道也将法则吞噬了十分之九。 谢希夷已经毫无胜算。 天道忘了方才的惶恐,傲慢地对谢希夷道:“从前输赢暂且不论,这次是本天道赢了。” 天道自然能从法则之中察觉到赌桌已经掀过了两次,既然有第三次,说明前面两次都是它输。 而这次是它的胜利,它只要胜一次,谢希夷就完了。——不过,未能将谢氏一族化为养分,甚至因为这次法则之争,损失了不少修士。看似它赢了,实则也是它输了。 但能从谢希夷与宿世的围剿之中存活下来,也是最大的幸运,它还有很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解构完法则的谢希夷利用剩余法则为其重新构建了躯体,神血划破法则,流淌进谢希夷的掌心之中。 天道大感不妙,想要继续吞噬,谢希夷的动作比它更快,双手、神识与法则共同挥洒神血,书写出一套又一套的禁咒,解构了法则的谢希夷已经完全可以创造更多的法则。 对于天道而言,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无数法则碎片从禁咒之中溢出,在禁咒破碎之后融合成彩带一般浓厚的法则。 有如此能力的谢希夷,已经完全可以创造一方世界。 天道崩溃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这种事情?” 它不知道,每一世的结尾它都如此崩溃,但每次重来的时候它都会继续轻视谢希夷,而每次也将因为轻视而跌入失败的深渊。 这次看起来似乎是最后一次。 谢希夷创造的法则涌入波涛一般来势汹汹,比起魔国谢希夷给予他的法则更浓郁,更凶猛,更具有力量,饶是已经吞噬了魔国谢希夷的法则的天道竟都招架不住。 残留了魔国谢希夷意志的法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你让我吃惊。” 攻守开始逆转。 在无数法则的交融之中,强大的谢希夷看到了更多。 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漂亮的、强大的池愉穿着如烈火一般鲜亮的红衣,他在渡成仙劫。 他身上有着强大的气运,身边无数人为他护法,谢希夷甚至从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成仙劫看着声势浩大,却明显雷声大雨点小,谢希夷掌控的法则令他通晓一切,因此他知道,天道是在为池愉开后门。 池愉即将裹挟着如此强大的运势飞升至仙界,而这便是第二次天道赢的缘由。 在法则之下,谢希夷能清晰地看到在成仙劫的映照之下,池愉期盼的、发光的脸,他在喃喃自语:“只要飞升之后,我就能回家了。” 成仙劫雷劫看似毫不留情地劈在他身上,实则总会留有生机,池愉对此毫不知情。 他很坚强,雷劫将他劈得皮开肉绽,白骨森森,他都未曾放弃。 同时他又很脆弱,用层层神器阻隔了朋友下属的目光,却在神器背后流着眼泪说好疼,好疼,怎么会这么疼。 原来他这么怕疼。 谢希夷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冲到了成仙劫落下的边缘,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却能通过法则感受了一股浓烈的却又模糊的情绪。 裹挟着如此强盛的气运,池愉所经历的成仙劫也声势浩大,足足九九八十一道,看似绝无可能生还,却因为天道的有意安排,飞升成了必然的结局。 第180章 正文完结 池愉将谢希夷带回了家。 谢希夷见到了池愉嘴里一直念念不忘的爷爷和奶奶。 ……非常普通也非常平凡的凡人老人。 但谢希夷能觉察到他们很爱池愉,他们之间的羁绊与感情坚韧到无法斩断。 甚至,池愉能长成这样,这两个老人居功至伟。 因此,谢希夷对他们展露出了细致妥帖的姿态,那双沾满鲜血摘了无数修士大能头颅的修长双手亲自为奶奶按肩,输入了细微的滋润的灵力。 奶奶一见谢希夷就被他俊美的相貌摄住了心神,又注意到他浑身不凡,心中暗想过他怕是真正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像他们家骤然暴富,本来还有些许不自在,但在谢希夷轻声细语和温柔按摩之下早就松懈了下来,“哎,肩膀真不酸了!身子都感觉轻盈了好多。” 她毫不掩饰对谢希夷的青睐。 爷爷看着严肃,此时也露出笑来。 一双老人本来就不喜欢城市热闹的环境,为了池愉上学才滞留在城中,池愉在家倒还好,池愉爱笑爱说话,家里也热闹,但池愉一去上学,整个家就冷清了下来。 池愉之前还会喊一些同学来家里玩,他们招待、看着他们聊天打游戏也开心。 不过谢希夷看着年龄就不像高中生。 爷爷问他:“你还在念书吗?” 谢希夷面不改色地笑道:“爷爷,我已经毕业了。” 爷爷也没惊讶,他想也是,他的衣着就不像是学生,浑身的气势也迫人,看着很像是那种大老板……不,池愉爸爸都没有他这么唬人。 爷爷也见过世面,心中估摸着他家里条件应当十分不错,家教不差,见识也广,对小愉的成长必然有很好的影响。 因此严肃的面孔也露出几分和蔼来,“你跟小愉怎么认识的?” 谢希夷回道:“暑假小愉旅游的时候我们认识的,他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这么说着,看向池愉微微笑了起来。 池愉洁白的脸颊泛着薄薄的红晕。 他们看着隔着了一整个茶几,但谢希夷的神识却化为一只透明的大猫在不轻不重地用肉掌勾缠着他的神识,并没有狎昵的意味,更多的是逗弄玩闹。 池愉只好用神识化了一根逗猫棒陪他玩。 此时听到谢希夷cue他,池愉不住地点头,“没错,我岂止帮了他一个大忙,我是救了他一命,要不是我,他就死了。” 奶奶惊道:“嗯?怎么回事?” 池愉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话说八道:“他掉坑里了,深山老林也没个人,他差点饿死在里面,幸好我路过,把他救了上来,放在古代,这是救命之恩,可得以身相许的,你说是吧?”说到后面,他对谢希夷抬了一下下巴。 谢希夷低笑道:“现在也可以,只要爷爷奶奶答应。” 两个老人对视了一眼。 池愉是他们一手带大的,不说百分百了解,也有十有八九的把握,小愉这语气不太像是开玩笑啊。 他们不清楚什么情况,但知道池愉看着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甚至还有些孩子气的幼稚,但在感情方面很单纯也很慎重,他长得漂亮个子高挑,喜欢他的女孩不少,也不乏有大胆的追到家里来,却都没成事儿。 池愉奶奶笑着回应道:“这个嘛,古代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都21世纪了,没那么多限制。不过救命之恩也可以认个亲嘛,正好池愉在家里都是当哥哥的份,当哥哥久了也累,不如认个干哥。”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池愉奶奶都当成了他们在开玩笑。 池愉却不懂得藏小尾巴,或者说他也不想藏,他对感情很慎重,既然把玄寂师兄带回了家,他也不想藏着掖着,他想得到爷爷奶奶的祝福。 他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她笑道:“奶奶,干哥哪有姻亲亲,虽然国内不可以结婚,但是国外可以的。” 爷爷奶奶:“……” 他们对视一眼,确认了,这小子的的确确是把男朋友带回家了。 可是,他才十八岁啊! 他高考都还没考,就想到了结婚,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 但,这么着急,也说明这孩子是真动了感情。 两个老人自诩都是开明的家长,性格也健康,不然也不会将池愉养得这么好,因此只犹豫了一瞬,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 奶奶道:“这个嘛,以后再说吧,你还小……”她直接转移话题,“你打算去哪个大学?” 池愉看他们表情,知道他们并不反对,这就已经过了明路,因此他笑容更灿烂,“我当然还是打算去h大。” 爷爷说:“h大好啊,就是录取线高,这一年你得多多努力,不能松懈了。” 池愉道:“我知道啦!我会的爷爷,你还不放心我么?” 谢希夷当晚在池愉家里吃了晚饭,是池愉下的厨。 池愉厨艺很好,谢希夷早已领教过,但他也很久没尝过,这次再一尝,只感觉饭菜里的情绪更浓,皆是爱意与喜乐,以至于饭菜十分可口。 吃完饭后池愉借口送谢希夷,他们俩走了之后,爷爷才跟奶奶说:“小愉找对象这事儿要跟小年素素他们说么?” 奶奶没好气道:“没事找事,他们掉钱眼里了,又不管孩子,说什么?虽然小愉是我孙子,但带了十几年,不是我生的都胜似我生的,这事儿我管了。” 爷爷道:“这么开明?” 奶奶道:“你没发现?暑假小愉看着开开心心,其实心里藏着事儿,饭量都小了很多。现在人倒好了,晚上吃了五碗饭,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随他吧。” 爷爷背手,摇头出门,“得咧,男媳妇。” 虽然说是送谢希夷一程,但其实池愉舍不得与他分开,因此邀请谢希夷散步消食。 他的家在高档小区里,外面的街道自然也是繁华的,不远就是国际购物中心广场,到晚上便有不少人。 谢希夷望着这一方天地,开口喟叹道:“此界灵气几近于无,甚至空气污染严重,你为了爷爷奶奶才回来,不如直接将他们带去昊元界。” 池愉:“嗯?” 池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玄寂师兄,你都取代天道成为昊元界的天道了,怎么还会在这儿?” 谢希夷望着他即使在黑夜中也显得格外明亮的金眸,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声音悦耳道:“我掌握了昊元界的法则,又有禁咒,因此可以脱离昊元界,不过昊元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知晓。” 池愉:“……哦。” 谢希夷看他好像对他掌握法则这件事没有真切的认知,便压低声音道:“现在,我可以创造世界。” 池愉眨巴眼睛,眼神里有几分迷茫困惑:“?什么意思?” 谢希夷:“就是创造生命星球,你想当创世神吗?池愉。” 池愉:“……” 他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谢希夷似乎是在向他开屏,心中不禁暗笑,脸上很配合地露出惊愕的表情,语气激动起来,“真的吗?玄寂师兄?你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谢希夷看着他充满期盼的面孔,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拉向自己,避开了走过来的人群,道:“当然,不过,法则有限,只能创造生命、科技在这个世界之下的星球。” 说着,他微微拧起眉心,目光凌厉阴森地扫向一直注视着他们舍不得挪开视线的凡人。 这些凡人的目光实在太冒犯。 在这个世界谢希夷只有一点不满,凡人太多了,多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们太过柔弱,像蝼蚁一般,他需要时刻注意他身上的煞气杀气是否收敛,同时,也要时刻用法则逆转身上的剧毒。 他太过强大,此界世界意识与法则都想驱赶他,若他伤害到了此界凡人,对方正好有借口驱逐他。 当然他也能吞噬此界法则取而代之,但实在没有必要,再如何此界法则都比昊元界天道完善,摄入这种法则,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池愉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兴致勃勃地接着他的话题说道:“也就是说你可以创造地球的平行世界吗?” 谢希夷回过神来,不紧不慢地道:“可以,只要复制一下地球从诞生以来的数据就可以创造出一个新的地球。” 池愉惊叹,吹捧道:“还能这样?我的天哪,玄寂师兄,你这跟神明有什么区别?” 谢希夷看出了他的浮夸,兴致淡了些许,道:“有区别,我可以这么做,但他们只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不要把我捧得太高,池愉,我想你应该了解我。” 融合了魔心的谢希夷本就不良善,甚至他杀心很重,即使现在在池愉面前收敛了这一面,但不代表他已经彻底摒除了这些。 猛兽不吃肉只是暂时的,且不吃肉会让它因为营养不良而饿死。 池愉一愣,明白过来了,拿出手机,打开了某款著名竞技游戏,“那我要教你玩一款游戏,包你过瘾。” 谢希夷:“?” 他们坐在沿河路的小公园里,谢希夷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浑身都是肌肉,修士的长袍很适合他,且很显气场,但穿衬衫就会显得有些鼓胀,坐下低头时背后肌肉连绵而起,像山一般可靠。 池愉就趴在他的肩头,说是教导,其实是起哄瞎指挥,“进他们野区打野嗷嗷,快快快,偷个蓝就跑。” 谢希夷声音悦耳道:“新版本更新了野区反野机制,偷不了对面的野。” 掌握了法则,世界意识对他而言就是门户大开的状态,只要他想,他可以几秒掌控此界的科技文化历史等。 游戏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周围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池愉与谢希夷的脸,现在还多了一个谢希夷如仙乐一般的声线。 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美景,在夜色与路灯光芒的照射下,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显得非常耀眼,宛如黑夜之中熠熠生辉的明珠,被吸引过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希夷对此感到不悦与冒犯,但这是池愉的家乡,他知道这里的规则与文化,也知晓池愉为何会选择回家。 这是池愉的家,他应该融入进去,他认同了这里的文化,入乡随俗,池愉才能打消顾虑。 因此谢希夷忽视了这些凡人。 池愉自然也注意到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不在意,他自小被瞩目惯了,只是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省的打扰到别人,“那快去支援中路,把对面的乔妹杀了,快快快。” 谢希夷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剑不杀老弱妇孺。” 池愉失语:“……” 池愉嘀咕道:“那你只能去宰猪场杀猪了。” 谢希夷笑道:“但话又说回来,我装备了打野刀。” 池愉:“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愉指挥官再次上线,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去在红buff左边的草丛里蹲,射手补中路兵线,中路会到上路补射手兵线,趁机宰她。” 谢希夷照做,果然又送小乔去了泉水。 “乔妹肯定去下路了,去下路草丛里蹲她。” “乔妹复活了!去中路二塔草丛蹲她!” “乔妹又来支援了,直接二段跳过这些人把小乔补了就行了。” “炼化炼化!顷刻炼化,吾乃李白仙尊尔等速速就擒!桀桀桀桀桀桀!” 池愉在谢希夷背上张牙舞爪,因为怕打扰到别人,“桀桀桀”都是小声在谢希夷耳边桀的。 谢希夷:“……” 他耳朵被池愉吹得发痒,游戏也无心再玩,神识探出来,轻易地扣开了池愉的灵境大门,饱满地流淌了进去,勾出了池愉的神识像揉面团一般乱揉。 池愉最后一个桀卡在喉咙里,低下头来张嘴咬住了谢希夷的肩膀上,闭了嘴。 谢希夷含笑请教道:“我现在去哪儿?” 池愉松口,喉结滑动了几下,小声道:“回去吧。” 谢希夷:“不行,游戏要打完。” 池愉只好搂着他肩膀探头看着他将这把游戏打完了。 谢希夷学什么都快,如今更是法则化身,轻而易举地拿到了mvp。 池愉送谢希夷回了给小球租的房子那儿,因为也想过谢希夷过来了可能没有地方住,所以他租的地方够大。 谢希夷再见到小球,后知后觉地道:“大了。” 池愉:“什么大了?” 小球也纳闷地看向谢希夷。 谢希夷说:“你长大了,应该避嫌了。” 小球:“?” 小球如今已经不是十一岁的小童了,虽然因为血脉本身具备了长寿的特质且随心意变化固定为了十八九岁的模样,但他也是结结实实地度过了五百年的时光,他已经有五百多岁了。 且到底是谢家人,相貌俊秀出尘,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皮肤更是冷白如月,与谢希夷还有几分相似,给谢希夷的感觉便多了几分微妙。 小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嘴唇颤抖道:“殿下你想干嘛?想甩开我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吗?我也没阻碍你们啊,你们想干嘛设个结界就行了,没必要避嫌吧?” 以前都能三人一块儿,现在反而不行了,这让小球怎么能忍。 谢希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笑道:“你都五百多岁了,是时候娶妻了。” 电灯泡都带过来了,也确实甩不开了,让他娶妻少关注些池愉也好。 小球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融了魔心之后他家殿下对他也确实没以前那么关怀了,现在还拿虚空索敌当他是假想敌,就算他对傲天哥有想法,傲天哥也看不上他啊,没影的事,还避嫌,难道小叔子和嫂子就没有纯友谊吗? 竟然还拿年龄说事儿,小球看了池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个世界以外看外表我跟傲天哥同龄,我们才是同龄人,殿下你倒是看着像二十七八岁了,跟傲天哥差辈了!” 这倒是真的,谢希夷十六岁升金丹后身高与相貌就定型了,那会儿他长得就像青年端庄稳重,现在被杀戮鲜血洗礼,煞气外露,眉眼都被血气浸透,再无青涩稚气,反而极具威压,怎么看都不可能跟池愉同龄。 谢希夷:“……” 他笑容收敛,沉默不语,凝视着小球。 小球:“……” 他怂了,戴上耳机,假装继续看电影。 谢希夷收回视线,看向在旁边看热闹的池愉,微笑,“很开心?” “咳咳,没有没有。”池愉看他笑的平和,反而不敢笑了,若无其事地道:“所以玄寂师兄你的骨龄是多少?” 谢希夷伸手,“你摸摸看。” 池愉伸手过去,还没碰到他的手腕,就被谢希夷反手捏住了手指,“介意我年龄大?” 最开始,谢希夷不过比池愉大两岁而已。 池愉失笑:“怎么可能,年龄对于我们修士,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吧?” 谢希夷轻笑,虽然声音依旧悦耳轻柔,但在这轻柔的表面之下似乎沾染着几分森森波澜,“毕竟这个世界很重视年龄之差,不是吗?” 池愉暗暗怪小球给他找了个麻烦,面上没显露分毫,泰然自若道:“也没有吧,看外表我们最多也就差了十岁,也还好。” 池愉到现在骨龄也才20不到,过分年轻了。 而谢希夷即使有五百年在黑茧孕育之中度过,却也不是白过的,时间依旧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至少骨龄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他已经五百多岁了。 他自然可以用法则消除时间的影响,但实在没什么必要,一来消耗法则之力,二来这是事实。 谢希夷觉察,他确实有些介意小球所说的话,但并非介意年龄之差,而是池愉的年纪,太小了。 在修炼到金丹境便会有八百年寿元的修真界之中,池愉的20岁宛如幼童一般青涩稚嫩。 迟来的道德感跳起来击打了一下谢希夷几乎没有的良心。——他在果子还未彻底成熟的时候就将其摘了下来,吃到了肚子里。 果子未成熟的时候或许没得选,成熟之后也许会贪恋更广阔的天地。而他扼杀了这种可能。 谢希夷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不安涌上心头。 他暗想,池愉真的懂什么叫爱慕吗?这种事情,他在池愉这个年纪的时候完全不懂,神交未曾涉猎,肉、体的交合也一窍不通,七情六欲都很淡漠 谢希夷倒是不怀疑他对池愉的感情,情丝都长了,现在还牢牢地扎根于他的灵境之中。 但池愉……? 谢希夷按下了这些杂念,不管怎样,池愉亲口说了喜欢他,他们是两情相悦,那便没有再反悔的可能。若有那一天,池愉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当然,他也要对池愉好些,再好些,好到他不舍得离开他,不舍得不去爱他。 谢希夷的想法百转千回,池愉自是不知,只知道他说完这句话,便感觉谢希夷的心情似乎回暖了。 他松懈下来,拉着谢希夷进了房间,设下了禁制。 “小球应该去上学。”谢希夷冷不丁地说。 池愉将谢希夷按到床上,翻身而上,“是应该去上学,但他年纪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从小学开始上。得请家庭教师,教几年就读高中。” 谢希夷冷哼了一声:“他那个脑子。” “他脑子怎么了?小球挺聪明的,只是不爱修炼而已。”池愉倒是对他信心满满。 “不说他。”谢希夷看着池愉明亮的眼睛,即使做着色情的事情,他的眼神都是坦荡澄澈的,像冰玉一般洁净。 虽然大多数时候谢希夷掌控全场,但偶尔像这种时候,谢希夷会任由池愉在上面。 看着柔弱,但如磐石一般坚韧刚强,且爪牙锋利,触之见血。池愉不愿意的时候,即使神交的心瘾都能强忍下去。愿意的时候,即使处于雌伏之位,也能气势汹汹,攻击性强如虎豹,能在谢希夷宽厚冷白的肩背下留下无数鲜血淋漓的抓痕。 谢希夷很喜欢池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痕迹越见血越好。 包括真阳灼伤他也令他无比痛快。 无法杀戮,谢希夷便更喜欢血腥的房事。像此时,他悄悄解开了逆转的法则,滚烫的身体立即变得冰冷,最深处的宝具立即开始融化,鲜血淋漓地滴溅了下来。因为池愉体温高,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气喘吁吁地将手掌撑在谢希夷连绵起伏的漂亮腹肌上,感受到谢希夷冷白如玉的皮肤肌理如冰淇淋一般融化凹陷,乌黑的血液迸溅流淌,池愉浑身一个激灵,金色的眼瞳里清醒一片,浑身不由得发起抖来,那是气的,“玄寂师兄,你这是干嘛?”他停下动作,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就这样做吧。”谢希夷凸了一下,他按住池愉的手,手印之下流淌迸射的血液在低落到床单之前,被他五指拢起,抹到了胸膛上,浓郁的血腥气翻涌了上来,令他陶醉地眯起了眼,那俊美的脸颊都泛起了亢奋的红晕,悦耳的声音沾满了愉悦,又强忍着诱哄道:“很舒服,很痛快,池愉,就这样吧,不要担心,它不会断的,一直在恢复。” 发觉谢希夷的确舒服得浑身都在轻颤的池愉:“……” 玄寂师兄是纯正癫公怎么办? 猫咪头秃.jpg 池愉真是服了他了,咆哮道:“变回去啊!!!谁要毒勾八啊!!!我肚子痛!!!不变回去就分手!!!离婚!!!” 谢希夷一顿,逆转法则再次运转,身体重新变得滚烫。 池愉摸了摸他的腹肌,没有再融化才松了一口气,才敢继续起伏。 瞥了谢希夷一眼,见他闭眼将乌黑的血液从腹部摸到脖颈,最后沾满血液的手掌抚上了脸,捂着口鼻后嗅着自己的血腥气才重新亢奋愉悦起来,腰胯疯狂地凸而上之,池愉:“……” 这哪儿是同房啊,这分明是凶杀现场。 也只有他能忍得了了。 这般想着,池愉心里的恼火消退,反倒品出了几分甜蜜与自得。 他与玄寂师兄倒是天生一对。 池愉:“……” 池愉想扇自己一巴掌。 * 一个月后,国庆假期。 池愉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声,准备跟谢希夷回昊元界看看。 现在谢希夷可以穿梭两界,之前只能选一个世界生活的烦恼倒是迎刃而解,池愉也可以继续修炼,即使不飞升,修炼到渡劫期他的寿命也将长达五千年。 要知道中国历史书也就上下五千年,这已经非常好了。 飞升成仙后到仙界了还想回家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小地方好操作(x) 池愉已经非常满意了。 他须弥戒中凌鹤洲的财产都没花完,他还购置了不少丹药,想给爷爷奶奶用。 但他都能回昊元界了,不如直接让渡鸦帮忙炼最顶级的长生丹,一颗就能增寿五百年。 嗯,给爷爷奶奶服用的时候还是得问一嘴,要是他们不愿意活这么久怎么办? 池愉给朋友们带了土特产——各种电子产品+大功率全充满的充电宝。 顺便给桫椤七叶他们长长见识拓宽思路。 谢希夷看他考虑如此周到,也没说什么。 他现在虽然是昊元界天道,但职能基本归于那片带着魔国谢希夷意志的法则碎片——虽然是如佛骨般若一般的意志,但养几千年也就成了新的天道。 谢希夷也随时能夺过天道权柄,多个牛马打工人又有何不可? 两个世界的法则对他而言都是门户大开的状态,他来去自如。 地球天道:无能狂怒.jpg 它如今只能当个阿q:蒜鸟蒜鸟,这人再强不也栽在了地球人身上,也算它女婿xd 小球现在沉迷电子游戏,不跟池愉回昊元界,甚至修炼也怠慢了,也亏得得了另一个谢希夷至精至纯的佛骨,即使自己不修炼,佛骨也会汲取房子里的灵石灵气用来修炼,倒是达成了睡觉都长修为的成就。 池愉大包小包地和谢希夷回了昊元界,发现灵力浓郁了何止十倍,一问才知道天道之争死了不少生灵修士。 凡人倒是影响不大,毕竟凡人生活的地界里几乎没有灵气,掀不起灵力风暴。但修真界旷日持久且威能巨大的地震和火山喷发还是波及到了凡人王朝,死伤了一些人。 池愉将特产分给了渡鸦与萧惊羽,又给桫椤七叶他们留了讯息,巫云苏倒是第一时间赶来,知道他们能往返两界后倒是没有顾虑了,也要跟着他回家。 池愉下意识看向谢希夷,谢希夷皮笑肉不笑地与他对视。 池愉:“……” 他咽了咽口水,传音对谢希夷道:“其实也行啊,正好跟小球做个伴,一起送学校去。” 谢希夷凉凉地笑:“这一个接一个,我得提醒你,地球的法则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元婴修士。” 池愉:“就这一个,我保证,就巫云苏最后一个。” 谢希夷没有反对,其实只要池愉想,他也不愿意让他失望。 巫云苏因此得了一张回池愉家的门票。 渡鸦在旁边听得心痒痒的也想去,这次池愉婉拒了,“你去了你家陛下不也得去?但是虞朝不可一日无君,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吧。” 渡鸦一想也是,便歇了心思,专心把弄手里那光滑异常的法器。 一个不小心按到相机,镜面上露出了自己风华绝代的美艳脸庞,“哇!!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大呼小叫,全然没有大美人的风采,耳朵上的大金环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玲琅作响。 池愉凑过去教他,“这是相机啦,可以给自己拍照。” 他接过手机,抬起手臂,给他们俩拍了一张合照,又演示打开相册,一大一小两个风格迥异的漂亮脸蛋便出现在了镜面上,昊元界灵气浓郁光线自然很好,池愉拍得也好,他不算臭美自恋,顺手将这张照片传到了他微信上。 渡鸦在旁边惊叹:“哇!!!!!!!” 他夺过手机,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前殿,迫不及待要给他家陛下看看。 池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无奈地笑道:“……渡鸦哥也太心急了吧,我下了很多游戏还没教他玩呢,算了,一个相机就足够让他把弄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拉住巫云苏,“我们也来拍张合照。” 巫云苏自然无有不从,他依旧穿着清凉,一身银饰,风格偏苗族,五官浓艳昳丽,一双眸子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紫,他比池愉高一些,为了配合,还微微下移重心,让自身的双肩与池愉持平。 池愉见他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便搂住了他的肩膀,抬手咔嚓咔嚓咔嚓,人长得好不需要特地找角度,怎么拍都是好看的,池愉一连拍了十几张。 谢希夷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着他们俩拍照,并不言语。 池愉目光落到他身上,脸上露出笑来,将手机塞到他手里,“玄寂师兄,你帮我们拍一张远景合照,把后面的后花园跟楼阁飞檐都拍进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我们拍出一张好看的游客照的!” 谢希夷能说什么呢?自然勾着唇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给他们俩拍照。 拍了几张池愉大步过来抱着谢希夷劲瘦的腰看他手里的手机,不住地夸赞道:“拍的好好,不愧是玄寂师兄,十项全能!” 又将巫云苏招过来,将手机递到他手里,“现在小巫你来帮我们拍吧,你会了吗?” 巫云苏瞥了一眼唇角弧度自然愉悦的谢希夷,微笑道:“会的。” 池愉跳到了谢希夷的背上,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扑面而来的朝气,与方才和巫云苏、渡鸦两人的合照的硬凹笑容完全不同,“玄寂师兄,茄子~!” 谢希夷托住他的臀部,脸上笑吟吟的,锐利迫人的深沉眼瞳化为一汪春水,含着绵绵情意。 巫云苏手指轻轻一点,这张美好的照片被清晰地摄下。 地球国庆假期的第一天,池愉的小学、初中高中的朋友老师亲朋好友都看到了他发出来的照片。 毫不夸张地说,池愉的朋友圈炸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一二三四!四个大帅哥!!!!” “鱼儿去哪儿玩了?怎么还穿古装呢?不过这身衣服看着质感真好啊,不便宜吧?” “我的天池愉都是你朋友?你哪有这么多帅哥朋友啊???” “池愉你脸大变样啊,p的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作证,池愉没p,他现在就长这样。” “什么p不p的,我们小愉是长开了。” “池愉介绍一下那个耳朵戴大金环的,一看就很野,成了给红娘红包哦。” “俺也要!!我看上了那个满身银饰的,呜呜呜呜呜呜池愉啊我的好池愉,介绍一下吧,啊?成了我给你发超大额红包,有孩子了认你当干爹!” “怎么还选妃选起来了?那我也要,我要池愉你骑的那个,好高好壮啊,宣~” “他们都在选妃,只有我关心你夏天这么热你会不会中暑,小心点啊池愉,这样吧,我学医的,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要是中暑了我可以连线教他怎么拔除暑气。” “你还学医的,你读春秋的吧。” “妈耶小愉这个水嫩,我们高三都像被女鬼吸干了一样,怎么小愉你这么嫩啊,皮肤白到反光了都。” 池愉随意看了一眼,点赞竟然都已经破百了,他扫了一眼,艾特了看上谢希夷的同学回复了一句:“这个不行,他已经被我拿下了=v=” 不顾同学们的震撼,他又看见了n年没见面的妈妈在朋友圈底下问了一句:“在哪儿玩?你朋友?” 怀着几分恶趣味,池愉回道:“里面有一个是我男朋友,妈妈你猜是谁?” 林素:“?” 池愉大笑了起来,放下了手机。 谢希夷问他:“还玩手机吗?” 池愉道:“不玩了,断网吧。” 谢希夷收了网络,池愉笑着笑着伸手抱住了谢希夷的腰,将脸埋在了谢希夷怀中。 谢希夷低头问他:“怎么了?” 池愉小声道:“玄寂师兄,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谢希夷唇角翘起,声音悦耳道:“那就喜欢得更久一些吧,若你哪天不喜欢了……” 池愉抬起脸,金灿灿的眸子望着他,“不喜欢了会怎样?” 谢希夷微笑:“我会让你继续喜欢的。” 池愉:“……” 懂了,谢希夷作为概念神会狠狠制裁他。 好疯,好电工,但是他喜欢。 没办法,为了世界和平,只能给这电工当老婆了xd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接下来是番外,大家可以点点梗我看着写[求你了][求求你了][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好运莲莲][好运莲莲]然后就写第二世番外主要填正文的坑没填完[可怜]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噶哦!挥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