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机修厂》 第1章 001 介绍信 1966年9月。 这是一封工作介绍信。 ‘兹介绍余凤敏、杜思苦 等二位同志前往你单位联系工作,请予接洽。’ 机修厂招工处的李主任瞧完信,抬头瞧着两人。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个编着长长的麻花辫子,穿着单薄的旧衣,胳膊肘跟肩上都打着补丁。裤子也像是短了一截,添了别的布条又给加长了。 就这打扮,成分差不了。 另一个剪了齐耳的短发,穿着绿色军装衣,戴着雷锋帽,精神得很。 “谁是杜思苦,谁是余凤敏?”机修厂李主任问。 穿着旧衣扎着麻花辩的姑娘站了出来:“主任,我是杜思苦。” “我是余凤敏。”短发头的姑娘笑说道。 她不自觉的就昂起了下巴,她爸是革委会的,这次来机修厂说是能安排行政的工作,不用进车间的。 想到这,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主任,您看看这个。” “这是……” 革委会的介绍信! 李主任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你们两个,快坐快坐,”李主任笑着亲切得很,“我去给你们拿登记表过来,登了记,再去保卫科办两张进出证。” 李主任热络得很,还心疼的抓了两把茶叶,给杜思苦跟余凤敏泡了茶。 茶叶可是好东西。 “谢谢主任。” 本来,事情到了这,都挺顺利的。可惜,登记处的办事员出门了,房间上了锁,一时半会回不来,估计得明天才能办理了。 李主任只能带杜思苦两人先去保卫科办了进出证。 李主任领着两人往保卫科走去,“这登记表都在总务办,饭票粮票都归他们管,这样,明天你们早上过来,把这些都办了,再看安排哪个岗位。” 他主要是对着余凤敏说的,刚才他跟余凤敏聊的时候打听过了,余凤敏她爸是革委会的一个主任,权利还不小呢。 杜思苦跟在两人后面走,听着李主任说,也不插嘴。 铁路家属小区。 杜家今天热闹得很。 一早,出嫁多年的小姑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了,四十岁的人了,扑在老娘怀里,哭得快要断气了。 杜母烧茶的空档,侧着耳朵听了一会。 听明白了。 原本是高中老师的妹夫受了牵连,打成了黑五类,估摸着要去哪个偏僻的乡下地方吃苦改造去了。 杜母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子是不可能跟过去受苦的。 也是。 四十多的人了,还成天打扮,跟个小姑娘似的,要不是日子过得太好,哪能养成这样的性子? 杜母在杜家当媳妇受的气,一半都是这小姑子闹的。 “好了,好了,我家阿敏受委屈了,这日子不好过,咱们不跟那姓郭的过了,回头我让你哥帮你把这事办了。”杜奶奶心疼小闺女。 现在是新社会了,过不下去还可以离婚。 又不会旧社会,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杜母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妈,这妹夫这些年对咱们家一直挺好的,咱们不管他了?” 妹夫小郭跟小姑子是自己看对眼的,这么些年了,两口子感情一直挺好的,当初她家几个孩子上学,妹夫帮了不少忙,这些年学费都比别人少。 挺好的一个人,就不管了? 公公是铁路局的退休老员工,当年抗战的时候没少给部队运过物资,得过功勋的,也认得些说得上话的人。若是使使劲,这妹夫兴许…… 小姑子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指着自己额角一个青印子,“瞧这印子,就是那些胳膊上带红巾的人推的,他们凶得很,我要是不回来,也得被他们绑上带走了!”说到这,她心里还是一阵后怕,躲在杜奶奶身边,哭声都小了些。 杜奶奶看了一眼杜母,眼神严厉。 杜母闭嘴了。 只见杜奶奶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递给杜母:“你去供销社买些白面回来,肉也要打上一斤。” 杜母不伸手。 这叫什么话?就单给钱,没肉票没粮票,还能买上肉? 真新鲜。 “妈,家里的肉票早就用完了,我可没那能耐给您变出一斤肉来。”这发工钱发口粮的日子还没到呢。 “隔壁沈家那大儿子不是粮食局的吗,你跟小刘(沈母,沈洋他妈)的关系好,你先去借一斤肉票回来,等咱们家下个月肉票下来,还给她。”杜奶奶硬是把两块钱塞到杜母手上,“再买些阿敏喜欢吃的菜回来。” 肉八毛钱一斤,白面一毛六一斤,剩下足足一块多钱,够买不少菜了! 杜母撇了撇嘴,出了门。 杜思苦余凤敏从机修厂出来,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机修厂占地大,位置有些偏,在市郊这边。 有一班六路车通往这边,一天好几趟。 公交站牌上头写了发班表,半个小时后有一趟从机修厂出发。 “思苦,你刚才听李主任说了吗?咱们进厂之后还要锻炼一阵,也不知道安排到哪里。”余凤敏都有些期待了。 杜思苦道:“锻炼人的工作一般都辛苦些。” 考验意志。 两人边走边说,眼看着快走到公交车站,只听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两人一看,只见一排拖拉机从大路上开了过来,柴油机,声音特别响,还有冒着黑烟的。一共四辆拖拉机,从她们身边开了过去。 柴油味有些浓,杜思苦掩住了鼻。 她晕机油味。 拖拉机是信机修厂的方向去的。 余凤敏惊奇道:“咱们机修厂还有拖拉机呢!”四台拖拉机都进了厂里,她亲眼看到的。 杜思苦道:“可能是过来检修的。” 机修厂嘛,肯定是修东西的。 拖拉机过来检修也正常。 两人等了二十多分钟,六路车终于来了,车票四分钱一张。 要是买了月票,一个月通坐,更便宜些。 这边是起点站,有座位,杜思苦跟余凤敏占了后面的座。 余凤敏有些饿了,想到早上出门时她妈塞给她一把果糖,足足有三颗呢。她伸手去摸,正想吃一个,摸到口低里头有一个厚厚的信封,她突然想起来,口袋里还有给一封信呢,是寄到铁路大院的。 杜思苦家就住铁路家属大院。 “思苦,这信是你们那一片的吧。”余凤敏把信拿了出来,指着上面的地址,“上头只写了铁路家属大院,没写门牌号,邮差送了好几回,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余凤敏指着收信人的名字问:“你知道谁是那一片有叫黄彩月的吗?” 杜思苦当然知道:“我妈就叫黄彩月。” “真的?!那不巧了吗!”余凤敏一下子就乐了,“这是你家的信啊!”得亏她带来了,要不然这信还不知道要搁邮局放多久呢。 原来杜思苦她妈叫黄彩月啊。 信很厚,从外地寄过来的。 上面贴的是八分的邮票,寄信人于月莺,地址是松县五沟大队。 收信人是黄彩月。 “这于月莺是你家什么亲戚?”余凤敏挺好奇的,这寄信人不姓杜,也不姓黄,姓于。 是亲戚吗? 杜思苦收好信:“不知道,到时候让我妈看看吧。” 她穿书过来还不到两天,家里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都还没理清呢。 脑子里的记忆跟画面多得有些过分。 一时半会弄不明白。 比如说,她照过镜子,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小姑娘嘛, 结果呢,这脑子很多多余的记忆。 有‘她’结婚的、生孩子的、大冬天月子里给婆家人洗衣做饭的、中年老公把钱拿走孩子没钱交学费的…… 还后还有老了在医院要做手术,老公把存款给了几十年没见的白月光前妻要跟她离婚的…… 杜思苦都不愿意想这些狗屁回忆,虽然没经历过,但是看了会有代入感,很生气。 不提这些了。 余凤敏比杜思苦提前一站下的车,两人约好,明天早上一块去修机厂,那入厂的流程给办了。 杜思苦在三七站下的车。 下车之后,好没有去铁路家属大院,而是去了反方向的卫生所,里头有个要退休的老医生,姓袁。 “袁老,您这边还有绷带吗?” “你头还疼啊?” “是啊,这后脑勺这边,一抽一抽的?” 杜思苦绑着绷带往家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邻居。 “你头怎么了?” “从上铺摔下来了,这几天都疼得厉害,去医院上了点药。” “那该吃肉补补,中午我闻到你家里有红烧肉的香味,估计是你家里人疼你,给你煮的! ”说这话的叫张婆子,她带着小孙子跟在杜思苦身边,往杜家走。 她家小孙子馋肉,这去了杜家,那小黄端肉上桌不得给孩子一口尝尝? 很快,就到杜家。 杜奶奶在屋里,早就盼着杜思苦回来了,等了快一下午了,“老四(杜思苦排行老四),怎么才回来,家里一角盆的衣服都还没洗呢,你去哪疯玩了?你姑姑来了,她屋子的床单被套都该换换了,你去帮帮她!” 张婆子哎呀一声:“我说你家怎么还煮上肉了,原来是小闺女回来了,乖乖,这大孙女都伤成这样了,都不说买半斤肉给补补,还让她洗一盆子的衣服,你这老太太,也太偏心眼了吧。”这亲闺女就拿来疼,这大孙女就当丫头使唤? 作者有话说: 总算是开文了,大家好久不见呀! 第2章 002 是个吃苦的好料子! 杜奶奶脸上有些挂不住,瞧了杜思苦一眼,小脸确实寡白寡白的,有些病气。于是道:“行了,病了就回屋好好歇着。” 她倒不是不心疼孙女,就是以前这些活都是杜思苦做惯了,以前也没见喊苦喊累,谁知道这皮实的丫头这次竟然娇气了。 杜思苦按着额头的绷带,“医生说明早还要去一趟。” 明天她要去机修厂办入职。 她是打算等事情事情尘埃落定了再跟家里说,到时候正好搬到厂里去住。 杜奶奶道:“要是药费不够,去你妈那拿钱。” 要是往常,老四这丫头肯定要说一句,‘钱够用’,不让大人操心。 “奶,您能给我一点先用着吗,等我从我妈那要到钱,我再还给您。”杜思苦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试过找杜母要钱,没要着。 这会看邻居张婆子在,就想着看能不能从奶奶手里掏一点出来。 要是搬到厂里的宿舍,好多东西都要买呢。 杜奶奶不高兴了:“我可没有!”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惦记上她的钱了!好手好脚,怎么不知道去外头找个事做,这年头正式工的工作不好找,临时工还是有不少的,就是工钱少些,活多一些。 没有就算了。 杜思苦去厨房找她妈了,这会她妈应该在厨房做晚饭呢。 “妈,有你的信。” “我的信?”杜母不敢相信,只见她往锅里加了水,盖上锅盖,用围裙擦了擦手,这才接过信。 一看是松县五沟大队的寄来的,赶紧拆了。 她亲妹子嫁到那苦地方去了。 好好的城市户口,非要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嫁到山沟里。当然,那地方是个村子,虽然算不上山沟沟,也也没好多少。 杜母读过小学,认得字。 杜思苦并不好奇信上的内容。 据她那多出来的记忆来看,于月莺后来是住到杜家来了,杜家帮着办了暂住证,还把杜思苦那仅有一米宽的上铺让给于月莺睡了。 至于‘杜思苦’本人,到隔壁沈家‘借住’去了。不能白住,帮着洗衣做饭,擦桌扫地什么的。 杜母看着信,时喜时忧。 “老四,你等会去隔壁刘阿姨(沈洋他妈)家借半斤肉票,跟她说等下个月你爸肉票下来就还她……” 咦,人呢? 什么味? 锅糊了! 杜母赶紧把信往口袋一塞,往锅里加水。 杜思苦这会已经回屋了。 她住西屋。 七八月的时候太阳怼着晒,到了晚上屋里还跟火炉似的,一个夏天长一身的痱子,还好现在是九月了,天气转凉了。 窗户一开,屋外头还有风吹进来,挺舒服的。 杜思苦爬到上铺,闭着眼睛躺着。 病人嘛,得休息。 她手上还剩三毛钱,买不了什么东西。要是住到厂里宿舍,得置办不少东西,洗衣粉肥皂总得用一样吧,牙刷可以把家里的带过去,牙膏得自己想办法。脸盆得要吧,暖水瓶现在可以勉强应付,到了冬天总得用吧。 衣服鞋子就不说了,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小姑子穿过不要的,破了,给补上让她穿的。 按理说,爷爷奶奶有退休工资拿,父亲是铁路工人,铁路单位福利待遇都是不错的,家里也不至于穷到孩子的新衣服都买不起。 记忆里,杜思苦有好些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屋外头。 张婆子带着孙子在杜家厨房转了一圈,怎么一点肉香都没有? “小黄,你家中午烧的肉吃完了?” 说着往锅里看。 杜母(黄彩月):“没了,早吃完了。”一斤肉才多少?小姑子也不知道客气,中午就吃了八块,没剩多少了,晚上一大家子人都要吃呢。 杜母不是那小气的人,可是这肉啊白面啊,是真舍不得给外人吃。 张婆子不走,等着杜母揭锅盖。 等看清锅里头只是一大锅有些糊味的茄子后,带着小孙子走了。 心里想着:小黄这做饭的手艺不行啊,这煮茄子都能烧糊,还是杜家老四(杜思苦)手艺好,饭菜烧得那叫一个香! 就是长得瘦了些,脸也不够圆,长手长脚,是个做事的命。 杜奶奶见张婆子走了,这才从屋里出来,把外头院子的门给关了,正要栓,隔壁沈家刘芸手里提着油纸过来了。 油纸里头包着桃酥。 “我刚才回来听说你家思苦伤了头,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她边问边往屋里瞧,“邱婶,我去瞧瞧她。” 杜奶奶姓邱。 刘芸指着手里的油纸:“这是我家沈洋单位发的桃酥,又香又酥,甜得很。我拿去给思苦尝尝,这孩子性子闷,要不是疼狠了也不会让大伙知道,婶,叫我说,你家不会疼孩子不如让给我,我帮黄姐好好疼这孩子。” 她笑着往屋里走。 杜奶奶眼皮一跳。 这话啥意思? 沈洋去年年底摆的喜酒,这还不到一年呢,两口子散没散都不好说,这小刘话里有话啊。 杜思苦被杜母给叫出来了。 她还以为饭好了。 没想到是隔壁沈家来人了,沈洋他妈过来了。 这会杜思苦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正给隔壁刘阿姨当猴看呢。 刘芸拉着杜思苦的手,关心的问:“瞧你这孩子瘦的,受苦了吧。”这手够糙的,是个干活的好料子! 她心里欢喜,面上不显,又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多休息,不能干重活,情绪不能有大波动,开心的事,伤心的事都不能想,最近也不要办。”杜思苦说得很仔细。 开心的事,比如‘结婚’啊之类的。 刘芸有些可惜,那亲事得过一阵再办了。 不过,可以先跟黄姐提一提。 两家知根知底的,老邻居老同事了,以后思苦嫁到她家,她肯定不会让孩子吃亏。 至于之前的那个儿媳妇,刘芸恨不得一口唾沫吐过去。 没脸没皮的东西,她儿子不嫌那姓何的成分不好,娶回了家,又是安排工作,又是给老丈人鞍前马后的侍候着。现在倒好,这小贱人工作稳了,转头就跟别人好上了,把她儿子给踹了。 她儿子像是鬼迷了心窍,还说那姓何的有苦衷。 儿子求了几回,前几天回来,还把这事怪到她头上了,说她没当好婆婆,脾气大,对儿媳妇不好,把儿子的家给搅散了。 呸! 刘芸当时心都凉了,只觉得养了头白眼狼。 后来过了几天,她想通了,都是儿媳妇没娶好。这不,刘芸开始寻摸新儿媳妇的人选了。得赶紧把这事定了,省得前头那个不省心又回来。 活也不干,说两句还摆脸色,搅家精,她老沈家娶儿媳妇可不是娶回来供着的。 有了前头那个儿媳妇的对比,刘芸是越看杜思苦越喜欢。 这丫头能吃苦,洗衣做饭样样都好,模样也周正,跟她家沈洋是从小的情分,于情于理,等这事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家沈洋不接受也得接受。 杜家老三回来了,看到刘芸,便道:“刘阿姨,沈叔在外头喊你呢。” 杜母生了五个孩子,前头三个是儿子,最后两个小的是女儿。 “瞧我,这聊得忘了时间,该回去吃饭了。”刘芸把桃酥油纸放到杜苦思手里,“给你的,想吃就吃。” 她往厨房忘了忘,黄姐(杜母)还在忙活,孩子们的事,等明天再说。 杜家老三看到了杜思苦额头上的绷带:“你去屋里歇着,等会饭好了我给你送到屋里去。” 杜思苦数着人,杜爸没回来,老五没回来,还有爷爷,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回不回来,粗粗一算,这人没齐,一时半会开不了饭。 她决定听三哥的话,回屋歇着。 “三哥,张奶奶说咱妈中午买了肉。”杜思苦小声说。 “等会我给你夹两块。”杜家老三声音更小。 就是这个意思。 杜思苦回屋继续歇着了。 杜家五个孩子感情不错,老大结婚了,早就没住家里了。老二前两天下乡了,这两年都没有回来过。 老三、老四、老五在家,原本都在读书,五月的时候学校出了事,书读不成了。 都回了家。 九月的时候,铁路学校这边开学了。 老五回去上课了。 老三跟老四在等家里安排,都是铁路的子弟,两个孩子总能安排一个当工人,一直在等消息。 等到七点,杜父还没回来。 杜奶奶想着一大家子人都饿了,让杜母盛了一碗饭出来,添了些菜,放到锅里热着。 他们先吃了。 杜家老三言而有信,给杜思苦盛了饭,端到屋里,饭底下夹了两块肉,结结实实的五花肉!杜母给他的,他都给老四了。 “谢谢三哥。” 杜思苦装病,那肯定要装得像些。 碗是老五帮着送出去的。 “姐,妈刚才跟三哥说明天早上要去火车站接个亲戚,还让咱们把屋子收一收,再搭张床板,这是什么意思?”老五问,她回来得最晚,事情都还不清楚呢。 这一回来,小姑在家了,奶奶说以后小姑要长住。 她妈又说明天家里还要来亲戚,让她跟姐姐挤一挤,这么小的屋子,还怎么挤? “小姨家要过来。” 杜思苦脑中一道记忆突然闪过,难怪她跟沈洋后来突然在一起了。 事情得从杜家来了亲戚说起,小姑回了,亲戚来了,房子不够住,让‘杜思苦’去沈家跟沈家借住。 这住着住着风言风语就起来了。 不知道哪来的谣言,说‘杜思苦’暗恋沈洋,说两人情投意合。 第3章 003 扛上被褥,走了! 半夜,杜父下工回来。 杜母把热在炉子里的饭端了出来,点了煤油灯,就着灯火吃饭。 铁路局家属大院这边限电,到了八点就停电了。 国家供电紧张。 油灯冒着黑烟,一闪一闪的。 杜父大口扒着饭,边吃边问:“局里不是发了蜡烛吗?”怎么不用? “过年用,这蜡烛不经用。”杜母坐到杜父身边,怕吵醒屋里其他人,小声说:“我妹子明天早上的火车,我想着早上过去接她们。老杜,我这娘家妹子以前没来过咱家,这次过来,咱们可不能亏待人,明天我去割点肉买点鱼,总不能来了客人只吃青菜。” “这事你安排。”杜父不管这些,他的工钱跟粮票肉票那些个福利东西都是直接给媳妇的,要用钱的地方,知会他一声就行。 “咱们家肉票是用完了,今天得敏回来,我还去隔壁老沈家借了一斤的肉票呢,除了你碗里的这几块肉,剩下的她都给吃了。”杜母心里是有想法的,但是杜有胜(杜父)是家里老大,一向护着下头的弟弟妹妹,年轻时为这事吵过好多回。 现在杜母学聪明了,只说事,不论别的。 “得敏怎么回来了?” 杜母把妹夫小郭的事说了,小姑子的事,她不好多说。 临末,又说起一件事:“老四下午回来,头上绑着绷带,说头疼。还说明天医生让去一趟,今天早上我跟我要钱,我还以为她是装病呢。”当时老四同学来找她,以为老四被同学哄了,找家里拿钱给外人用。 就没给。 杜父眉间褶皱很深:“明天你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杜母:“明天我要去火车站接我妹子。”去不了。 “老三呢?让他去带老四去医院。” “老三明天跟我去火车站,我妹子带了闺女过来,你说这人好不容易来了,肯定要住一阵的,老三得过去帮我们拿东西。”杜母道,“让老四自己去就行了,她又不傻,还读了高中,不比我们强。” 给点钱就行了。 两口子又聊了些家里的事。 南屋。 杜爷爷不在家,杜得敏晚上是跟杜奶奶一起睡的。 “妈,大哥回了。” 鼾声传来。 杜得敏叹了口气,她还想让妈跟大哥说一声,让大哥请个假,把她家文秀从郭家接回来。 看来得明天说了。 次日。 杜思苦六点被杜母喊醒的。 “怎么又睡上铺去了?你是摔不怕!”杜母叨咕着,把杜思苦拍醒,拿了一块钱,塞到她枕头下面,“你爸给的,要是医生开药,你就拿回来。记着,今天去把纸笔带去,医生说什么好好记下来。” “好的,妈。”杜思苦看到钱一下子就醒了,把枕头下的钱拽到手里。 “我去火车站接你小姨,你等会起来把早饭做了,桌子擦一擦,还有我屋里的被褥,等会拿出来晒一晒……”杜母习惯性的给杜思苦安排活。 杜苦思直接打断杜母的话:“我等会要去医院。”看在这一块钱的份上,她继续说道,“昨天找来我的那个女同学,说能搞到工作介绍信,我等会找她看看能不能解决工作的事。妈,我再给我五毛钱,我中午在外头吃。” 介绍信,工作? 好事啊。 至于钱,那是一分没有。 杜母拍开杜思苦的手巴掌:“不是给你一块钱了吗,省着点用,够你吃了。” 杜母走了。 杜思苦醒了就睡不着了,也起来了。 杜奶奶那屋也传来动静。 杜思苦手脚麻利的将自己的衣服收拾了几件,牙刷毛巾的都包起来了,还把自己睡的这床被褥给卷了。 “姐,你干嘛去?”老五迷迷糊糊问。 “晒被子。” 老五学校近,她读的是铁路中学,走路不到十分钟,七点半起来都来得及。 杜思苦找了绳子,轻手轻脚的将被褥捆好,把房打开瞧了一圈,见奶奶那屋的门还没开,太好了。 她将卷好的被褥往肩上一扛,提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杜奶奶起来了。 去厨房转了一圈,冷锅冷炉,她估摸着杜母是去铁路局食堂打饭了。 等了半天,直到杜得敏起来喊饿,杜母还没回来。 这是去哪躲懒了? 杜奶奶去了西屋,想看看老四的头有没有好点,这大角盆里的衣服泡了一天了,今天再不洗怕是要烂了。 要是老四精神好,说不定可以去食堂打点早饭。 杜奶奶虽然看着精神,毕竟七十多了,老胳膊老腿的,去趟食堂再回来,挺费劲的。 “奶奶,早上好。”老四不在老五在,只见老五挎上军绿色帆布包,整了整帽子,戴上红袖章,精神的出了门。 杜得敏从屋外刷牙回来,看到老五胳膊上的红袖章,吓得差点晕过去。 杜奶奶黑着脸:“老五,你胳膊上戴的什么?” 老五骄傲的昂了昂下巴:“为人民服务!”说完就出门往食堂去了,学生食堂也在那边,她交了饭票的。 老五上学去了。 杜得敏脸惨白惨白的,靠在墙上这才没倒,委屈道:“妈,你看她。”她现在见不得胳膊上的红袖章。 杜奶奶:“老五还是个孩子,你别跟她计较。”在孙辈里,杜奶奶最偏心的就是老五杜忆甜了。 家里这些活一般都是让老四干,老五小,细皮嫩肉的,一干活手就起泡,压根就不是干活的料。 再说了,家里最小的孩子,长辈们都会多疼一些。 杜思苦昨天跟余凤敏约好一起去机修厂,她今天起得早,要是在车站等得多等半个小时,她就直接去了余凤敏家里。 空手来的,不好进去。 杜思苦就在外头喊:“凤敏,你起床了吗?” 余凤敏刚醒,正赖床呢,听到杜思苦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起了,我马上就来!”她飞快的穿好衣服,短头发随便用梳子梳了两下,戴上帽子,换好鞋。 “来了。” “你同学来了,怎么不叫人来屋里坐坐坐,吃饭没?”余母热心得问。 “妈,我们去单位食堂吃!”正好试试机修厂食堂的味道。 余凤敏风风火火的出门。 余凤敏看到杜思苦肩上背的手里提的,吓了一跳,“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杜思苦:“家里来了亲戚,住不下,我晚上到厂里宿舍住。” 省得挤。 余凤敏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把被褥什么的都带上。 就这么一会,余母已经把东西给送出来了,被褥,衣服,鞋子,暖水瓶,搪瓷盆……收拾的妥妥当当。 “来,带上。” “机修厂离咱们家远,你先去试一试,要是不习惯,咱们再回家住。”余母笑眯眯的说。 余凤敏都嚷着把东西背上了。 “阿姨,再见。”杜思苦很有礼貌的挥手。 “下次有空来玩啊。” “凤敏,你妈对你真好。” “才不是呢,她是妇联主任,忙得很,她巴不得我在外头住呢。”余凤敏嘀嘀咕咕的。 她妈什么都好,唯一不好就是责任感太强,天天去别人家处理家事,像是男的打媳妇,两口子不养老人啊……一堆鸡毛蒜皮的事。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公交车到了。 这会早,车上人不多,还有座,两人赶紧占了座。 市里的路好走,到了郊区,厂子路就不太好走了,车子一颠一颠的。 坐在后头屁股真是受罪。 总算是到机修厂了。 余凤敏叫上杜思苦赶紧下了车。 这每天挤车上工简直就是受罪,还是住厂里好。 机修厂保卫科的人负责,看了杜思苦两人的进出证才让两人进去。 昨天登记处那边程序还没走完,宿舍没安排。 今天杜思苦决定去先登记处。 余凤敏:“要不等李主任来了再一起去?”有厂里老人在,好办事。 “我们先去看看,要是登记处那边有人在,我们早点办完领了粮票也好去食堂吃饭,你说是不是?”杜思苦做事就是这样的,做自己试试,不行再找人。 余凤敏耳根子软,听杜思苦的。 登记处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人,是个圆脸的小伙子,穿着工作服,正在整理东西。不远的桌上放着一个铝饭盒,上面有两个热气腾腾的黑面馒头。 杜思苦敲了敲门:“同志,你好,我们是新入厂的职工,过来办登记的。” 圆脸小伙转头看了过来:“介信绍有不?” “介绍信昨天交给李主任了,这是保卫科给我们的进出证,您看看。”杜思苦把身上的被褥跟东西放下,把进出证递也过去。 圆脸小伙看了一下两人的进出证,是真的。 他抽出两张表:“把这个填了。” 又说,“我姓江。” “江大哥,真是太麻烦你了,”杜思苦很快就填好了,出生年月,学历,家里成分,她填好把表递给江同志,“江大哥,你知道女工宿舍怎么走吗?” 江同志道:“女工宿舍也要申请的。”又抽出两张表。 申请批复是需要时间的。 杜思苦一脸为难:“您看我们两个东西都带来了,这大老远的,我们两个小姑娘带着这些东西过来也不容易。” 江同志道:“先填表,等会我带你去过去看看,要是有空床位,你们就先住。” 杜思苦心里的大石落地了。 这位江同志还挺好说话的,也不知道机修厂的其他同事好不好相处。 第4章 004 女工宿舍。 这边的宿舍是个二层的红砖小楼,这边是新建的女工宿舍。一楼都是四人间跟六人间,二楼是二人间跟极少数的单人间。 这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是女干部或者厂子弟才会分到二楼。 像新进厂的女工,一般都是在楼下的六人间。 小江同志将杜思苦两人领了过去,交给了宿舍管理处的张阿姨。这个地方就在红砖小楼的进门处,宿管阿姨负责员工宿舍分配。 意思是,住二人间还是四人间,就看这位张阿姨的。 小江道:“张阿姨,这是我们厂新来的女同志,您帮忙安排一下住宿。” 宿管张阿姨五十来岁,人瘦瘦的,颧骨有些高,看着不太和气。 她打量了一下杜思苦跟余凤敏:“多大了?” “十八。” “十九。” 很年轻。 宿管张阿姨心里有了安排,只见她转身去后面办公桌,拿出手腕上的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把钥匙。 “你们的宿舍在二楼,206,是个四人间,里面已经住了一个女同志。”张阿姨告诉两人:“来了厂里就是一家人,不要闹矛盾,有什么问题跟我反应。” “好的,张阿姨。” “谢谢张阿姨。” 小江看到宿管阿姨把杜思苦两人的住宿问题解决了,正要走,被宿管张阿姨叫住了,“小江,你去趟保卫科,喊吴队长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他。” “我这就去。” 杜思苦背着被褥,提着东西上了楼。东边,201,右边202,宿舍是个长条型的,门上都贴了号,很快,杜思苦就找到了206号宿舍。 门是关着的。 “思苦,是这间。”余凤敏把被褥放下来了,她拿出钥匙就想把门打开。 “有人住着。”杜思苦按住余凤敏的手。 直接用钥匙开门不好。 杜思苦敲了敲门。 没人应。 “有人在吗?” 还是没人应。 对面205的门开了,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从门后伸出来:“你们小点声,还让不让人睡了!”她上的夜班,早上五点才回来! 余凤敏眼睛一瞪,“说什么呢,怎么就吵着你了,你瞧瞧外头的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还在被窝里睡,也不知道羞!” 还敢嫌人吵! 鸡窝头不高兴,声音是吼出来的:“我上的夜班,刚睡着就被你们吵醒了!你们不会小点声! ” 杜思苦看着206室。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里头都没反应,应该是没人在。 杜思苦拿出钥匙插进锁眼里,一拧,门开了。 余凤敏叉着腰,不像要输的样子。 杜思苦就没掺和,她一点一点的把两人的行李都搬到了206室,宿舍进门就能看到窗户,靠窗左边的那张床上面铺着格子被单,上面放着东西,这张床是有人的。 剩下的三张床都是空着的。 二楼的四张床并不是上下铺,还是平放的一米的单人床。 进门之后的右手边有个柜子,里面是放东西的。门后面钉了两个钉子,有一个毛巾挂在那。 屋里有个桌子,上面放着搪瓷杯跟牙刷,还摆了几本书。 屋里收拾得挺干净的。 杜思苦没选床,她打算让余凤敏先选。回头一看,余凤敏还在跟鸡窝头吵呢,两个人吵架跟小学生似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凤敏,你睡哪个床?” 杜思苦提高声音问。 余凤敏:“等我一会。”还没吵完呢。 杜思苦:“等会还要去李主任那呢,咱们把东西放好赶紧过去,今天是头一天,别耽误了。” 余凤敏一听,这话有道理,头一天上班,可不能给人留下坏印像。 她对鸡窝头道:“这事先停,等晚上下班我再跟你说。” 也不管鸡窝头同不同意,扭头就往206走去,还一甩门,把门给关上了。 鸡窝头火冒三丈,之前磕睡早就没影了,这会恨不得跟余凤敏打一架。 “武梅,行了。”和事佬出来了,“吵这么久也够了吧,你总不能觉得你在睡觉大家都不发出一点动静吧。你上夜班,大家伙还上早班呢,这进进出出肯定有动静。” “合着是我不对了?”鸡窝头的怒火转向和事佬了。 屋里,余凤敏转了一圈,选了窗边靠右的床铺,她把东西放了上去。 杜思苦则是选了进门右手边的床。 她把绳子一解,被褥往床上一铺,就好了,都不用套被套。鞋子放在床底下,毛巾挂到门后面了,她没有盆子,也没有暖水瓶。 暖水瓶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买,盆子必须弄一个,不知道机修厂这边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 “走了走了。”余凤敏催促道,“咱们晚上回来再收拾。” “来了。” 杜思苦瞧着窗户外头起了风,吹得窗户啪啪响,她走到窗户往天上看了一眼,起了黑云,怕是会下雨。 杜思苦顺手把窗户给关上了,拴好。 余凤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杜思苦拿着钥匙出来锁门。 余凤敏笑嘻嘻的指着前面,“你看,那个鸡窝头又跟人吵起来了。” 火车站。 杜母已经在火车站等了二个多小时,总算是等到松县开往阳市的火车了。她叫上老三去了候车站。 下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杜母妹妹黄彩荷说是带女儿一起过来,是两个人,她只管往母女俩的人群身上瞧。瞧了半天也没找到。 信上说的明明就是今天啊,9月,12号,这日子没错啊。 “老三,你刚才瞧没瞧见跟我长得像的?”杜母去问杜家老三。 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如年轻人好使了。 “没看到像你的,就看到一个长得像姥姥的,是三个人,两女的一男的,年纪大的那个扶着男人往外头走。”杜家老三如实说道。 如果是小姨,应该跟他妈差不多年纪,刚才过去那个人实在是不像,一头的白发,不像是五十的,倒像是六七十的。 火车的人下完了。 没人了。 杜母半信半疑的让杜家老三带她去找刚才的那三人。 她妹子今年才四十五,不该比她老啊。 像她这模样,左邻右舍的都说她像四十出头呢。 这一找就找到了火车站外头。 “二姐!”一个饱含热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杜母一瞧,愣住了,“彩荷?” 彩荷怎么成这样了? 一头白发,人瘦得不成样子,眼窝都陷进去了,身上衣服倒是有七成新,只是不太合身,像是穿了别人的衣服。 杜母眼泪都出来了。 彩荷这日子得有多苦啊! 两姐妹十几年没见,抱头痛哭。 机修厂,女工宿舍。 保卫科的吴队长过来了。 宿管张阿姨带着吴队长去了红砖小楼靠西边的窗户底下,指着二楼说:“吴队长,您看那墙边的那个黑印子,像不像是人的手印?” 吴队长眼睛一眯。 像。 张阿姨低声说:“这几天晚上我都听到墙外头有动静,出去瞧没瞧着人,咱们这边毕竟是女工宿舍,住的都是未婚的女青年,安全这方面您是不是多费费心。” 她就怕有二流子、小流氓盯上宿舍的女工。 第5章 005 车间钳工 火车站。 “二姐,这是于强,是我爱人,”黄彩荷用袖子擦了泪,跟杜母介绍着,“这是月莺,是我闺女。”说完转头对于月莺道,“快叫姨妈。” 于月莺低着头,笑得羞涩,“姨妈。” “唉!”杜母笑道:“这孩子看着就是懂事的。” 杜母把杜家老三拉过来:“这是我家老三,比你家月莺小两岁,老三,叫表姐。” 于月莺听到‘小两岁’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变了变。 说别人小,就显得她大。 在老家她听过太多次这样的话了,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嫁人,在村里没少被说嘴。 于月莺抬起头,认真的看了看杜母。 姨妈比她妈还大三岁,头发黑亮亮的,脸上有肉,不显老。 跟她妈站在一起,姨妈反倒看着像妹妹。 姨妈嫁给了城里人,日子过得好。她妈死心眼的跟了她爸,硬是把城里户口变成了农村户口,这大半辈子不知吃了多少苦。 于月莺暗暗告诫自己:自己绝对不能像她妈一样,嫁到山沟沟里。 得从那穷地方挣脱出来。 杜母看天色不对,怕一会变天,就叫杜家老三拿上了黄彩荷他们的行李,准备走快些回家。 杜家老三提了肩上扛了一个,两只手一手提着一个,一开始他还是跟杜母差不多速度的,可走了一会,小姨家那几位越走越慢。 杜家老三身上行李重,不愿意等他们,“妈,我先回去了。” 不等了。 “去吧。” 杜家老三个子高,腿长,拐了个弯,一会就没影了。 杜母四个越走越慢。 “姐,要不歇歇?”黄彩荷满脸歉意,“他身子强不好,不能累着。”说是她丈夫于强,当初她跟于强谈对象那会,于强身强力壮,长得帅气得很。谁知后来突然就病了,这身子骨不能干重活,后来家里的重担就落到了她身上。 好在日子虽苦,于强对她是极好的,吁寒问暖,生怕她冷着冻着饿着。 “好,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杜母多瞧了妹夫于强两眼。 刚才瞧着挺精神的,这会却喘得厉害,站着都吃力。 杜家进了铁路家属大院,还没到家,路上就碰到邻居了,“你妈去哪了?你家老太太在院里洗衣服呢,棒槌槌得老响了。那一大盆子的衣服,老多了。” 有儿媳妇有孙女的人家,哪能让七十多的老太太洗衣服啊。 传出去不好听。 杜家老三:“那是我小姑的衣服,昨天带回来的,泡了一晚上没洗。”又听他说,“我小姨一家三口今天过来,我妈去火车站接人了。” 有事,所以不在。 邻居听明白了,“你小姑回趟娘家还带这一盆子的脏衣服啊?” 是这样。 杜家老三点头。 邻居都笑了,摇摇头走了。 杜家老三回到家,果然看到奶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就在院门口,搬了个小板凳,路过的邻居都能看到。 看得可清楚了。 “奶奶。”杜家老三喊完人,就径直往屋里走,他身上还有一堆的东西呢,有点沉,先把东西放下再说。 至于奶奶洗的那些脏衣服,他是男的,洗小姑的衣服,不合适吧。 杜奶奶放下手中的棒槌,扭头问:“你妈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是不是摆脸色给我看啊。” 是不是不想让得敏在家长住啊? 杜家老三猛灌了一大口水,咽下去,这才说道:“我小姨一家过来了,我们刚才去火车站接人了。我估计,他们得在咱们家住一阵。”要不能有这么大一堆东西吗? 彩月的娘家亲戚过来了? 杜奶奶顾不上衣服了,“几口人?” “三口,小姨,姨夫,还有个表姐。”杜家老三休息了一会,往西屋走去。老四今天说要去换药,不知道头怎么样了。 门关着。 他推开门一看,这老四上铺的被褥呢? 机修厂。 “登记表填了?” “填了。” “宿舍也搬过去了?” “搬了。” 李主任乐了,这两个小姑娘还挺能干的。不过,他还是把重点放到了余凤敏的身上,领着两人去了总务处。 这边是安排工作的。 总务这边已经来上班了,负责人姓顾,顾主任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很和气,看到李主任带着两姑娘进来,脸上就露出笑容:“李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顾主任,”李主任笑着介绍,“这是余凤敏,这们是小杜,他们昨天来报到的。都是高中毕业的,有学历,能吃苦。咱们厂啊,工人多,识字的少,您这边看看哪个部门还缺人,给她安排安排。” 两个小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还是李主任特意领来的,顾主任觉得这两个小姑娘是想进科室。 科室是坐办公室的,活轻松些。 “现在一车间缺两个钳工。”顾主任笑了一下,“要是干不来,三车间那边垃圾多,最近人手不够,缺几个打扫的。” 都不是轻松的活。 这个笑面虎。 李主任脸上有些挂不住,杜思苦两人是他带过来的,小顾是为难新人还是为难他? 杜思苦心中有了决定,她要去车间当钳工。 扫地没什么前途。 不说现在落叶多,等再过几个月,天冷了,该下雪了,那会只怕还要扫雪。 她悄声问身边的余凤敏:“我去车间,你呢?” 余凤敏:“跟你一样。” 两人商量好后,就说了,“主任,我们去车间当钳工。” 杜思苦还补了一句:“我们现在还不会,但是我们可以学,我们能吃苦!会好好学的!” “对!”余凤敏大声附和。 顾主任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又看看李主任。 能吃苦? 这两个不是关系户? 李主任:“她们是拿着介绍信进来的。” 可不是他塞进来的。 他就是跟小姑娘投缘,咳,这当然跟余凤敏的父亲是革委会的主任没关系。 投缘。 顾主任神情轻松了些,“行,那你们就去一车间。” 他倒要看看,这些小姑娘们能在车间呆几天。 一车间。 总务的顾主任领着两个小姑娘过来了。 他把人领到了车间副主任的办公区,一车间的副主任姓贺,长脸,浓眉,约五十来岁的模样,高大结实。 车间副主任听到顾主任说这是车间新来的钳工学徒,脸色不太好看。 “你们两个,先去外头等一会。”副主任沉着脸对杜思苦两人说道。 杜思苦跟余凤敏从里面出来了,还贴心的把门带上了。 木门不隔音,没一会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吵得很凶。 余凤敏郁闷道,“这车间也不是轻松的活,怎么这副主任还不想要咱们似的。” 杜思苦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这门不隔音。 过了一会,里面安静了。 门开了。 总务的顾主任笑着从里面走出来了,“贺主任,那小杜、小余就交给你了,她们学历高,脑子好,又能吃苦,找个老师傅带一带,就能干活了。” 车间贺副主任半信半疑。 顾主任满意地走了。 车间副主任黑着脸喊道:“鹏子,过来一下。” 没一会,一个干干瘦瘦的人过来了,人在工作服里打晃。 “这是小杜,这是小余,是咱们车间新来的学徒工,你带带她们,看她们能不能上手。”贺副主任显然是不指望的,把两人交给鹏子之后,就把三人给打发走了。 车间活重,又累,不是小姑娘能吃得消的。 “跟我来吧。”鹏子瘦归瘦,但是副主任交待的事他还是挺认真的,“等会你产两个去领一套工具,平常除了跟在我身边学习,自己也要练习惯锯削、锉削……” “鹏子哥,什么是锯削?”余凤敏不懂。 鹏子好久没说话。 过了一会,“你们等会先从认工具开始吧。” 杜思苦:“鹏子哥,咱们机修厂有图书馆吗,有钳工学习的书吗?”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的脸色特别难看。 她带着妹子一家回来,家里没人不说,院子还从外头锁上了。 没人在家。 院子里还有洗了一半的衣服。 黄彩荷看到挂锁的院门,心里也是一咯噔一下。 二姐的婆家人不欢迎他们? 杜母勉强挤出一个笑:“可能是出门买菜了,咱们先进去。”还好她带了钥匙,开了院门后,她把人领进屋。 屋里果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好在桌上摆着瓜子花生,杜母心里舒服了些,还摆了小半包茶叶,这是过年的时候没喝完的,是公公的东西。 这应该婆婆从屋里拿出来的。 婆婆还是懂礼数的。 杜母道:“渴了吧,你们想喝什么,茶叶还是白糖水?”家里都有。说完,她一拍脑袋,“昨天隔壁小刘送了些桃酥过来,又香又甜,你们尝尝。”说完便拿钥匙开了厨柜上锁的门,把桃酥拿了出来。 于月莺看着这些过年都吃不上的东西,眼眶有些发红。 她抿抿嘴,又瞧了瞧黄彩荷:“妈,爸不舒服,要不让他先歇一歇。”这话她不好跟姨妈讲。、 杜母倒了糖水给于强,“你喝这个,这个喝了有力气。” “谢谢二姐。”于强声音虚弱。 黄彩荷接过杯子,喂给于强喝。 这妹夫只能去老三的屋里歇着,西屋是女儿们住的,东屋是她两口子住的,不好给外人住,南屋是长辈的,还有一个屋是小姑子的,更不方便。 第6章 006 发粮票 机修厂。 鹏子哥领着杜思苦两人去了仓库那边,领了两套旧工具,这是给她们练手用的。 新工具那得两人当上正式钳工之后才有。 一早上很快就过去了。 到中午吃饭时,鹏子哥才知道两人还没去领粮票。 食堂只认粮票跟饭菜,没有可吃不上饭。 “走。” 杜思苦原以为这走字说的是去食堂,正想委婉拒绝。她是打算等会回趟家,在家吃饭,顺便把她搬出来的事跟家里人说一声。 早上出门得急,还没给家里留口信呢。 结果,还没等拒绝,就听余凤敏问:“去哪?” “总务科,咱们走快些,再过一会总务科的人可就下班了。”鹏子哥越走越快,“你们头一天来,得把粮票领了,不然以后可没饭吃。” 食堂打饭不光要粮票,还要饭票。 食堂的饭票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粮票买,饭票上面写的是金额,打主食就要用饭票跟粮票,打菜只用饭票就行了。 杜苦思一听是去领粮票,立刻跟上了。 余凤敏也一样。 “鹏子哥,不是登记处的那边给申请,然后再去领粮票吗?”余凤敏心里纳闷。 鹏子哥:“登记科也是总务科下头的,都归顾主任管。” “走快些。”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你们没粮票吃饭,我带你们,是你们半个师傅,那不得吃我的? 鹏子哥哪哪都好,就一样,舍不得花钱。 他不光舍不得给别人花钱,也舍不得给自己花钱,他的工资都是上交给他媳妇的。他手里除了每天一人份的饭票粮票,多余的一分没有。 三人走得飞快。 十多分钟的路,五分钟就走完了。 很快就到了总务科。 门是关着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鹏子哥赶紧敲门。 “进来。” 顾主任在里面,登记处的小江这会正在汇报工作呢。 有人! 鹏子哥心里踏实了,中午这两新人的午饭有着落了。 他打开门带杜思苦两人进去了。 顾主任怎么也在? 鹏子哥心里有点慌,他更想看到总务科的小赖,顾主任虽然看着和气,但是并不是很好打交道。 “顾主任,这是我们一车间新来的钳工学徒,她们身上啥也没带,这中午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寻思着不如让她们先把粮票领了……” 鹏子哥不太敢看顾主任的脸,他盯着地面,把话给说完了。 杜思苦跟余凤敏安安静静的站在鹏子哥的身后。 顾主任道:“行,这事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了。”鹏子哥道。 顾主任指了指门口。 可以出去了。 鹏子哥瞧了瞧顾主任的神色,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只好往门外走。 毕业总务科管着粮票发放,他也不敢得罪。能为小杜、小余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壮着胆子了。 怎么偏偏是顾主任呢? 要是小赖在这就好了。 鹏子哥走到门外,摸出自己的粮票跟饭票,多数了两张,准备中午出一回血,请两个‘徒弟’吃一顿。 不过他得跟她们说好,这是饭票以后等她们发了粮票,要还的。 结果一扭头,小杜跟小余竟然没跟上来。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是小江,小江还顺手把门给关了,“顾主任跟她们谈事呢。” 鹏子哥眼睛都亮了:“这是答应给粮票了?” 他手脚利索的把粮票跟饭票塞回了里面衣服的兜里,扣子扣得紧紧的。 总务科。 “粮票这件事是这样的,粮票是跟户口走的,你们的粮票应该跟着家里走的,国家核定的粮票你们在家里人会在粮店去领。今天十二号,我们厂里是十五号发粮票,你们要是想在厂里领粮票,这三天之内把户口转过来,这户口的手续最好14号之前能办完。” 顾主任总务科就是管这个的,对这些事清楚得很。 户口转到厂里? 杜思苦费了老大劲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转了户口,以后结婚这种事家里压根就拿捏不住她了,户口本在她手上,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嘿嘿嘿。 杜思苦恨得不今天就给办了,“顾主任,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迁户口是怎么样的一个流程?” 顾主任瞧出了杜思苦想转户口,不过旁边那个小余,好像挺犹豫的,于是问:“你要是不想转户口,这粮票可以继续从家里领。” 余凤敏眉头紧锁:“那以后我厂里粮票涨到四十斤一个月,家里那只能领二十斤,我不是亏了?” 四十斤粮票,你当你是五级钳工啊! 顾主任:“这样吧,这事你拿不定主意,户口先不动,等放假你回家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 说完,他指了指门口。 出去吧。 余凤敏确实拿不定主意,乖乖的出去了。 杜思苦:“主任,要填什么表吗?”她的积级性非常高! 眼睛发亮。 这个顾主任,真是越看越可爱。 顾主任不知怎么的的,突然感觉有点冷。 “这是户籍申请表,你先填上。”顾主任把表跟笔都递了过去,“好好写,别写错字。”不然又要浪费一张申请表了。 杜思苦懂。 只见她在户籍迁移申请上咔咔一顿写,“主任,写好了,您给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她把表递过去。 顾主任正在给杜苦思写正式员工证明,准迁户口证明,听到杜思苦说表填好了,愣了一下,这小杜不是随便瞎写的吧。 他接过申请表一看,写得挺工整的,该写的都写了。 字不错。 又一瞧,“铁路家属大院?” 家里铁路的。 “对,我户口在那边,主任,我下午能不能请个假,去把户口的事办了。”杜思苦道,“你看今天都十二号了,时间挺紧的。要是这次办不好,我这一个月好没法好好吃饭了,我妈特别抠,真的,别说二十斤粮票了,十斤粮票她都舍不得给我。” 不管是哭穷,哭掺啊,别管什么招了,管用就行。 转户口才是大事呢。 “铁路那边条件应该不错啊。”顾主任一边慢悠悠的说,一边在户籍申请表上盖上公章,准迁户口证明跟正式员工证明上也盖上章了。 办事效率特别高。 顾主任虽然不太好打交道,但是吧,这人办事是真办事。 “我家九口人,兄妹五个,爷爷奶奶跟我们一起生活,最近小姑闹离婚也要回娘家过了。”杜思苦说,“家里不够住,我想着户口迁出来,给他们腾腾地。” 这些可是家丑了。 她又找补:“主任,我家的事我就跟您说了,您可别跟外人讲啊。” 这是拿他当自己人了? 这小杜。 顾主任笑了一声:“行了,这事我不会传出去的。”说着,把三张表递给了杜思苦,“拿上这个,去咱们这边的派出所办一个户籍准迁证,办好之后再回家拿上户口本去原来的派出所办迁出证,那边销户之后,再到咱们这边派出所落户就行了。” “谢谢主任,太感谢您了!等回户口办好了,粮票下来请,我请您吃饭!”杜思苦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这真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啊。 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呢! 杜思苦从总务科出来的时候,嘴都笑歪了。 “等会,这是你的请假条,半天假。” “谢谢主任!!”杜思苦恨不得给顾主任磕一个。 大好人啊! 顾主任:倒也不必。 余凤敏没走,在外面等杜思苦呢。 杜思苦咧着嘴笑:“顾主任人特别好,给我批了半天假,我回家去拿户口本,把迁户口的事给办了。” 她嘴都快笑歪了。 “真迁过来啊?”余凤敏左右瞧了一眼,“咱们机修厂位置有点偏了。”不如她家住的那地段好。 杜思苦没答,反问:“鹏子哥跟江同志呢?” “去食堂了。” 都不在,杜思杜这边拉着余凤敏,边走边说:“户口迁到单位,以后才能分房子呢。户口不到单位,以后福利房肯定没你的份了。你要是觉得这事不重要,那就当我没说。” 什么叫单位福利房,你户口都不在单位,谁分你房? 虽然她们现在工龄没到,但是,以后迟早有的嘛。 杜思苦脚下生风:“我去派出所看看他们上班了没。”说完又转头问余凤敏,“你有粮票吗?” “有,我妈给我带了,”余凤敏把粮票掏出来给杜思苦看,“鹏子哥刚才还给了一块钱的饭菜票,让我省着点用。” 说是借给她的。 鹏子哥掏这饭票跟菜票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 跟割肉似的。 “那行,你去食堂打饭,我等会回家吃。”杜思苦全身上下就今天早上她妈给的一块钱准备去看病的药钱,粮票肯定是没有的。 卫生所。 杜家老三不死心的问:“袁医生,我妹妹杜思苦今天早上真没来过?” 老四早上出门换药,一直没回家,他就出来找找。 结果这一找就发现问题了。 袁医生说老四没过来。 袁医生眼皮抬了抬:“没过来,她说头疼,可能摔下来摔出淤血了。家里就别让她干重活 累活了,让孩子好好歇歇,养一养。” 铁路那边的家属都在他这边看病,杜家的情况他还是了解一点的。 家里两个姑娘,待遇天差地别。 杜家老三:“我知道,我会跟我妈说的。”这几天老四没干累活。 第7章 007 排骨 到了公交站,杜思苦发现,今天日子也没那么好。 公交车刚走,下一趟得等一个多小时呢。那不能等,她就走啊走,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公交站,这趟有四路车跟六路车。 杜思苦看了一下四路车经过的站点。 其中有一站叫园林路,离她家只有两站路,可以走回去。四路车路过的站点都是市区内的,比六路车发车勤一些。 杜思苦刚等了一会,四路车就来了。 车的票价都是一样的。 没座位,杜思苦是一路站着到园林路的。 饿了。 早上就吃了江同志给的那个黑面馒头,都过了五个多小时了。 杜思苦肚子咕咕叫。 想一下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今天小姨跟她女儿过来,家里的菜应该会有肉吧。家里的户口本该怎么拿呢? 用什么理由拿呢? 杜思苦想过来直接跟她妈说找着‘临时工’的工作了,但是以杜母的性子,只怕要上交工资的。 想着想着,园林路到了 。 她下了公交车,飞快的往家里走,希望家里还能给她留点剩饭。 路过街边的国营饭馆子,红烧肉的香味飘来,她停下脚步,使劲嗅了好几口。这个身体从小在家里很少吃荤的,过年都吃不上肉。 身体本能的馋肉。 肥肉也馋。 国营馆子的肉是香,可惜她身上没钱,也没粮票。早上杜母给的那一块钱是这个月的饭钱,轻易不能动。 杜思苦加快脚步,先回家看看有没有剩饭,要是没菜了,自己回家炒个饭,要是饭也没了,那就想办法弄点吃的。 昨天隔壁刘姨送来的桃酥应该还在,等她发了工资,买了再还给刘姨。 她一路走一路想。 “思苦。” 谁在叫她? 杜思苦正要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男人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过来了。 隔壁家的沈洋! “我妈说你头受伤了,还好吧?”沈洋五官端正,高高瘦瘦的,就是神情有些憔悴,黑眼圈挺重的。 除非杜思苦脑子里那段‘多余’的记忆不谈,这位老邻居沈洋大哥确实是大院里的知心大哥,院里长大的孩子对沈洋的印像都不错。 “我没事。”杜思苦退了一步,跟沈洋拉开距离。 脑子里那段‘多余’的记忆疯狂涌出来,有对沈洋的恨意,不满,也有对‘自己’的悔恨,更多的是痛苦。 还有对未来的‘害怕’。 杜思苦情绪波动很大,脑子里的记忆混乱又清晰。 无一不是告诉她,远离‘沈洋’。 “你是不是要回家,我捎你一程?”沈洋看着瘦胳膊瘦腿的杜思苦,主动关心,“你嘴唇怎么乌白乌白的。” 杜思苦看不见自己的脸的多白,估计是刚才的情绪闹的。 她想着找着机修厂工作的事,想着迁户口的事,想着未来靠自己赚钱吃饭。慢慢的,脑子里那段疯狂的念头被压了下去。 有一股意志,似乎对她规划的未来很满意,很期待。 “你没事吧?”沈洋看杜思苦半天不动,他从自行车上下来了,准备把杜思苦扶到二八大杠的后座,捎回去。 “我没事,”杜思苦拉开距离,“可能是中午过了饭点没吃,有点饿了,回家吃顿饭就好了。” 她可不想被邻居们看到,她坐沈洋自行车的后座。 万一有流言传出来可就不好办了。 “思苦,你不用跟我客气,咱们两家十几年的交情了,我一直拿你当妹妹。”沈洋拍了拍后座,“上来没事,很快就到家了,你不舒服可别硬撑着。” 他看杜思苦那状态不对,刚才那小脸白得跟得了重病似的。 总归是邻居,他不能不管啊。 沈洋大哥还挺固执的。 杜思苦突然指着前面,:“沈大哥,你看那个是不是美姿姐(沈洋前妻),就在那个拐角,穿着花裙子的!” 沈洋脑袋一下子扭过去了:“哪呢?!” 声音激动。 杜思苦:“那边,从那个电线杆进去的巷子!” 杜思苦伸手就往前面指,就那。 她可没撒谎,确实有个花裙子的姑娘,那背影跟沈洋媳妇特别像,真的。 至于是不是,那得过去看了才知道。 沈洋二话没说,骑着二八大杠就蹬过去了,“思苦,谢谢你啊!” 他弯着腰骑得飞快,眨眼人就不见了。 瞧瞧,这速度! 这沈洋大哥心里只有他那个离婚的媳妇! 杜思苦赶紧往家走。 至于沈洋能不能找到他媳妇(或前妻),跟她没关系。 总算是到了铁路家属大院,自家门口。 还没进门,就一股排骨汤的香味飘了出来,还有红烧鱼的味。 真香啊。 还没吃完吧! 杜思苦脚下生风。 “妈,我回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刚开饭呢! 杜思苦高高兴兴的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杜母端着青椒鸡蛋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杜思苦上桌了,眼睛一瞪,“你赶紧从桌上下来。”小孩子家家的上什么桌。 杜思苦:“妈,我坐不下我肯定就起来了,我从外面走回来的,累得很,你就让我休息休息。” 杜母还想杜思苦去厨房帮着盛饭呢,结果这丫头喊苦喊累。 杜父:“她累了,让她歇着,她病还没好呢。” 杜父虽然重男轻女,但也是疼女儿的,毕竟是女儿也是他的骨肉。 杜母没办法,老杜都发话了,她能怎么办呢? 她眼睛扫过屋里的人,妹子一家是客人,不能使唤,婆婆年纪大了,又是长辈,坐在那不动就是不想搭把手。 小姑子的女儿虽然十二岁了,但是娇生惯养的,叫不动。 杜母气闷的回了厨房,杜家老三跟了过去。 杜父早上先去了妹夫家,了解了一下情况,同时把妹妹的女儿郭文秀接了回来,应该在郭家多呆了一会,出来买肉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等到买完鱼肉回来的时候,半路上碰到了他妈,老人家走得慢,回来就更慢了。 一晃都快十二点了。 要不然也不会这会才吃午饭。 杜父跟杜思苦介绍:“这是你小姨,这是你姨夫,这是你表姐。” 这是让杜思苦叫人。 “小姨,姨夫,表姐,你们好,我是杜思苦。”杜思苦喊了人,看了看小姨一家三口,算是把人脸认清了。 之后事她眼睛更多的在桌上的肉菜上,排骨挺多的,买了只怕有一斤多,鱼不大,就一盘子,切成块了,一人一筷子应该是有的。 “思苦一看就是能干的。”小姨夸着。 表姐于月莺也细细的开口:“表妹好。” 排骨够一人一块吗? 本来杜思苦在想排骨的事,可‘表妹好’这声音一出来,她的脑子又像不受控制似的。紧接着,冒出了一段之前不存在的‘记忆’。 跟这位表姐有关。 记忆里,表姐在杜家住下了,占了杜思苦的床铺,杜思苦没地方睡,借住隔壁沈家女儿的屋子。 后来就不知道从哪传出流言,说杜思苦暗恋沈洋。 再后来,就是杜思苦收到了学校寄来的介绍信,是工作介绍信,寄到杜家的,被表姐于月莺收到了。 再后来,就是于月莺去了介绍信中的纺织厂,成了一名女工,顶了她的工作,拿到了城里户口。 杜思苦捂着脑袋。 头疼。 “老四,你怎么了?”杜家老三端着三碗饭出来,看到妹妹情况不对,急忙问。 “医生说我贫血,得吃红肉补补。”杜思苦甩甩头,“我头疼。” 脑子里还是疼。 杜思苦有了刚才经验,脑子里想着工作:学校的介绍信我提前拿到了,不会再寄到家里了 ,也不是纺织厂的工作。就算再有工作介绍信到家里,我也不会让这表姐冒名顶替我的身份! 脑子里那股不甘的意志表达出了一种欣喜的情绪。 果然有用。 杜思苦暗暗在脑子里说道:放心吧,等会我就去派出所把户口迁出来,到时候家里谁都用不了我的户口本。 脑袋终于不疼了。 杜思苦总算是舒服了,一摸,一头的冷汗。 杜母这会已经把饭都摆上桌了,看老四这模样确实不像是装的,于是把第三满的那碗饭摆到了杜思苦的跟前,“多吃点饭就好了。” 真病了? 家里的饭桌是个八仙桌,四四方方的,下面摆的是长条凳,能坐八个人,这会杜家加上客人一共九个人。 只多了一个人,挤一挤,再塞一个椅子进来就行了。 杜思苦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自己端起碗,夹菜。 她没客气,夹了一筷排骨,一块鱼,都是挑大的夹。她算过了,盘子里的块数够人一人一个的。 杜母以前会拦着让杜思苦少吃点,这会没作声。 杜奶奶也是一样。 “大家都吃啊,别客气。”杜母大方的给黄彩荷夹了两块排骨,瞧她妹子过的什么苦日子啊,多吃点肉补补。 黄彩荷把杜母夹来的两块排骨,一块给了丈夫于强,一块给了女儿于月莺,然后默默的吃白米饭。 在他们家,白米饭都是精贵东西,平常都舍不得吃。 杜母见了,又给妹子夹了一块鱼,“你别光顾着他们,你自己也吃啊。” 她跟妹妹黄彩荷是一块长大的,感情自然比这妹夫跟外甥女深一些,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没她妹子,那两个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 第8章 008 好大一口锅 杜母看着于月莺碗里的排骨、鱼、鸡蛋堆得跟小山尖似的,,再看她妹妹碗里,就是些鱼皮,青菜。 一股邪火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叫人难受。 “妈,你自己吃。”于月莺的声音很小,她夹了一块肥肉多的排骨放到黄彩荷的碗里。 她不喜欢吃肥肉。 杜母的神情这才好了些。 却见黄彩荷把排骨夹起来,放到了了丈夫于强碗里,之后抬起头,冲众人笑了笑:“我不爱吃肉。” 都给丈夫孩子吃。 杜母眼睛冒火:“你以前当姑娘时可不是这样,怎么这嫁了人,口味还变了?” 以前当姑娘时跟她抢肉吃的是谁! 黄彩荷苦笑:“姐,我家于强身子弱,得补。月莺是大姑娘了,得养得有些福气些,才好说人家。”至于她,一把年纪了,多吃几块肉少吃几块肉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说完,黄彩荷望着杜母问:“姐,锅里还有汤吗,我想给他们都盛一碗。”这边的汤就剩一点汤底了。 杜奶奶喝得最多。 杜母站起来:“厨房锅里还有,我去给你们端过来。”人多,煮汤的时候水就放得多,锅里还剩不少。 杜思苦闷头苦吃。 夹了一个炒茄子,正要吃,就看到三哥的筷子去夹鱼了,咔,筷子跟筷子撞上了。 仔细一看,又是小姨黄彩荷的筷子。 只见小姨冲杜家老三笑了笑,“我家月莺身子骨弱。”意思是杜家老三是男的,身强体壮,不要抢。 还剩两块鱼。 杜家老三缩回筷子。 小姨顺利的把鱼夹到了于月莺的碗里,刚才冒尖的排骨跟鱼这会吃平了一些,还剩一半,这鱼放上去,又搭起来了。 鱼盘里就剩最后一块鱼了。 杜思苦的筷子伸过去的,咔,筷子又搭上了。 小姨歉意的冲杜思苦笑了笑。 杜思苦也笑着,然后手快的将最后一块鱼夹了回来,放到三哥的碗里,“三哥,吃鱼。”三哥的碗边没有鱼刺,也没有排骨,刚才三哥压根就没夹肉菜。 杜思苦这毫不客气的做派桌上的人都看到了。 小姨的笑容僵住了,她缩回筷子,将筷子放到了桌上,然后不动筷子了。 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默。 杜母在厨房盛汤,压根就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杜父原本想女儿两句,来者是客人,怎么还跟客人抢东西。 可想到女儿刚才头疼得都冒冷汗了,也就没说。 孩子生病了,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 杜奶奶盯着杜思苦看了好一会。 这孩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杜思苦吃得快,一碗很快吃完了,她去厨房准备再打半碗饭。 杜母正在厨房盛汤,盛了三碗,其中一汤里头都是肉渣,这是给她妹子准备的,肉不肯吃,带肉渣的汤总能喝一喝吧。’ “妈,我也要半碗汤。” “自己添。”杜母端着汤碗准备出去,“还有一碗是给你小姨的,等会帮我端出来。”要是把这肉渣的汤先端出去,那她妹子肯定又要让给丈夫跟女儿了。 杜思苦:“小姨刚才就把筷子放到了桌上,饭也不吃,菜也不夹,就干坐着。” 杜母往外头瞧了一眼,赶紧把手里的两碗汤放下,问杜思苦:“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吃饭了?”外头丈夫跟婆婆都在,她这会出去也不好直接问。 “刚才剩最后两块鱼的时候,她夹了一筷子给表姐,我看三哥没吃鱼也没排骨,就把剩下的鱼夹给三哥了,后来小姨就放下筷子不吃饭了。”杜思苦又打了半碗饭,给自己舀了半碗汤,能多吃就多吃点。 下午还要去派出所迁户口呢。 要是能办好,晚上就能回厂里了,要是办不好,就算是回了厂里,也还得回来继续接着办。 “就这些?你小姨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对。” 不该啊。 杜母心里纳闷了,这毕竟不是黄家,这里姓杜,是她婆家,她妹子要闹脾气也不该当着她丈夫跟婆婆的面啊。 这不是让她为难吗。 杜思苦不想出去看小姨那苦瓜脸,就在厨房把汤泡饭给吃了。 “妈,家里户口本在哪啊?” “你要户口本做什么?”杜母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老二当初就是趁她没注意把户口本给偷了,这才办的知青下乡,一去就是二年啊。 这狠心的,两年都不给家里发消息,连封信都不捎。 杜思苦没想到杜母对户口本看得这么重,糟糕,不好拿。 “你要户口干什么?”杜母盯着杜思苦,是想学老二自己弄个知青下乡,还是瞧中哪个臭小子,被人骗了。 老四是18岁的大姑娘了,确实可以结婚了。 杜思苦道:“我就问问,”见杜母不信,随口瞎编,“要是表姐上咱们家户口,能成城里人吗?” 这孩子,胡说什么。 杜母:“你表姐姓于,上咱们家户口干什么,我看你这脑子被摔坏了还没好呢!” 不说她同不同意了,单是婆婆那关就过不了。 杜思苦吃完了往外走。 户口明要是要不到了,那得想想办法,私底下‘借用’一会。 “等会,”杜母叫住杜思苦,她有件事得跟杜思苦商量一下,“老四啊,你也看到了,你小姨家来了三口人。家里地方不够住。本来是说在你跟老五的屋子搭个床板,让你小姨跟你表姐挤一挤,可现在看你,你姨夫也来了,这就不好住了。” 来了。 杜思苦停下转身,“妈,你那汤都凉了吧,这事晚点再说呗。” “两句话的事。”杜母快言快语:“隔壁沈家那沈瑶(沈洋妹妹)是你同学,咱们两家又是老邻居,关系也好。你看要不这样,我跟你刘姨说一声,你小姨他们在咱们家的这几天你去沈瑶那借住几天。你呢,手脚放勤快点,帮着多干点活,打扫打扫啊,洗洗衣服什么的。他们肯定就不会说什么了。” 借住啊。 杜思苦心里叨咕:难怪记忆里有‘她’跟沈洋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原来是这么来的。 住一块,能不传出什么歪话吗。 “我不去。”杜思苦拒绝。 杜母没想到老四还敢拒绝。 这孩子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跟谁学的! “你说说你,天天在家闲着,也没个正经工作,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我说两句你还顶嘴,你想上天啊 !” 杜母声音都高了。 “妈,我那临时工的工作有信了,晚上可以搬过去住宿舍,我这边您就别操心了。”杜思苦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你有宿舍了,哪个单位的,工资多少?什么福利?”杜母脑子里已经在想着杜思苦以后每月的工资该怎么花了。 “粮票一个月多少啊?” 又来了。 杜思苦就猜到会这样。 她果然转移话题:“小姨他们来带粮票了吗?小姑可是在咱们住了,小姑的工资跟粮票您肯定是看不见的。”再加小姨家三口的,那每天吃饭的粮票都是够呛的。 话题转移成功。 杜母听到这一张张要吃饭的嘴,心里发沉,不过却还嘴硬:“你这是什么话,你小姨多少年没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计较,以后学你妹妹,大方一点。”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杜母心里琢磨:这事还真得好好跟老杜商量一下。 农村户口的粮票是卖了公粮用多余的粮食换的,城里可不发彩荷他们的粮票,这真要是住久了,真得吃他们发的口粮了。 三张嘴,供不起啊。 就在这时,厨房外头突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姨妈,我们带了粮票的。” 这突然出声,把杜母魂都给吓没了,拍打着胸口往后头看:是于月莺。 于月莺也不知道站在这听多久了。 她轻声说:“我妈让我过来拿汤。”这汤迟迟没拿到饭桌上,这是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杜思苦趁机往外走。 没她的事了。 “思苦表妹,我们于家不是占人便宜的人,这次过来是带了粮票跟钱的,不会白吃白住的。”于月莺声音细,但是能让堂屋吃饭的人都听到,“我知道表妹不欢迎我们,可是你也不能气我妈啊,我妈本来胃就不好,中午都没吃几口饭,等会又要胃疼了。” 好大一口锅。 把小姨气得没胃口了? 杜思苦:“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气着小姨了,你说说看,我也好好想想。” 是肉没夹到于家人碗里,生气了? 那碗边一堆啃光的排骨,谁吃的? 杜思苦可不虚,她就吃了一块鱼,一块排骨,没多夹。 于月莺静静的看着杜思苦,不说话。 杜思苦也看着她。 杜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了好了,把汤端出去吧,先吃饭。”这两孩子怎么还闹上脾气了。 于月莺站着不动,她望向了杜母:“姨妈,我妈说她从小跟您感情就好。我妈是长辈,思苦表妹可能是很久没见妈了,不懂得尊敬长辈,您以后好好教她。” “我怎么不敬长辈了?没把两个盘子里的排骨跟鱼全塞你们碗里是吧,没让你们吃够是吧,”杜苦思都笑了,“非要让我说实话啊,桌上那么多眼睛看着呢,你碗里多少肉,大家碗里什么菜,你心疼你妈,怎么不跟你妈换个碗啊?” 于月莺眼泛泪花,脸都涨红了。 “你们是客,我们家里也尽心尽力招待,瓜子、花生,桃酥也都端上来了,鱼、肉也买了。我多夹一块鱼,你妈就伤心了,吃不下饭就怪到我头上了?那晚上睡不好觉,是不是我家床板太硬了,没多铺两层被褥?”杜思苦嘴巴能说,平常没必要,很少跟人吵架,但真吵起来,她是不虚的。 第9章 009 户口拿到了 “好,我回去帮你拿,”杜家老三是有条件的,“不过你迁出户口之前,我得跟你一块去你厂里看看。” 他怕妹妹被人骗。 机修厂在城郊,下午二点多才吃饭,这会只怕二点半都不止了。 再去机修厂,不说等公交车的时候,单是去机修厂来回一趟,只怕派出所都要下班了。 杜思苦头都疼了:“今天可不早了,这再去我厂,时间赶不上。” 那就办不了事了。 “明天迁户口也是一样的。”杜家老三很坚持。 杜思苦告诉他:“邻导就批了今天下午的假。你想啊,我在厂里就是个新人,这才去就不停请假,领导怎么想我?我工作还干不干了。” 又说,“三哥,这样,我答应你,等把户口迁出来了,咱们一块去我机修厂那边的派出所。把户口迁入给办好了,你觉得呢?” 杜家老三只是怕妹妹把户口迁出来,没地方落户,成了黑户。 这要是到迁到厂里的集体户口,下午就能办的话,那他觉得可以。 “行。”杜家老三道,“你去派出所等我,我拿了户口本马上就过去。” “好 !” 分头行动。 杜思苦先去派出所,看看这边迁出要填什么资料,先把东西准备好,到时候三哥拿了户口本过来,就能把事情给办了。 “三哥,等会,咱们发个誓,我工作这事你谁也不能说,尤其是妈,等我户口办好了。她要是问我去哪了 ,你就说是去厂里当临时工了。” “行。” “谁说漏嘴了以后谁孤独终老!” 够毒的。 杜家老三决定好好管住息的嘴巴,他还是想娶媳妇的。、 杜家。 于月莺跟黄彩荷这会都在杜家小姑那屋。 小姨黄彩荷不舒服,得歇一歇。 本来,杜母是安排去西屋的。 可于月莺不愿意,拉着黄彩荷就是不肯进去:“姨妈,刚才表妹的态度您也看到了,本来她就嫌我们,再住她的屋子,还不知道等会回来说什么话呢。”顿了顿,又轻声说道,“我妈年纪大了 ,本来也不舒服,还是少受些气好。” 那怎么办? 去哪歇? 老三那屋? 老三是个大小伙了,要是妹子一家住了老三的屋,那老三住哪?总不能让老三这个年轻小伙子住西屋跟妹妹们挤一块吧。 这不合适。 传出去也不好听。 黄彩荷捂着胸口,难受得很。 杜母道:“这附近有个卫生所,要不我带你去瞧瞧?”又加了一句,“卫生所的袁医生是个老医生了,医术比那省医院的人还好呢。” 黄彩荷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病都能冶吗?” “那得他把了脉才知道。” 黄彩荷喜道:“二姐,那你等等我,我带于强一块去。”说着,便去了杜家老三的屋,把刚歇下的于强也扶了出来。 能给丈夫看病,她这胃也不疼了,胸口也不闷了。 “二姐,你带路。” 杜母迟疑了一会,之后领着黄彩荷一家三口往卫生所去了。 她琢磨着于月莺说他们家带了钱过来,她没带钱应该不要紧吧,之前做饭,钱包放屋里锁起来了,身上就一点零碎钱,几分一角的。 杜思苦边走边问,很快就找到了这边的派出所。 是这吧? 虽然她没看过户口本,但是这一片就这么个派出所,应该是这里没错。 先问问。 杜思苦找了一个相貌和气的民警工作人员,问道,“同志,办户口迁出是什么流程啊?” “户口迁出,迁到哪啊?” “我找着工作了,单位说要把户口迁到厂里,才给发粮票。”杜思苦老老实实的说。 “东西带齐了吗?” “这是单位的证明,这是准迁证,户口本我哥去拿了,马上就过来了,”杜思苦道,“我就想问问,这边还要什么需要填的表吗?” “迁出申请表,还有这个注销申请表。”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很负责,很快就杜思苦要填的表拿过来了。 杜思苦找他们借了笔,开始填写申请。 杜家老三回到家,他爸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爸,妈呢?” “带你小姨他们出去了。”杜父把衣服拧干,搭在绳子上。 男人做事就是粗手粗脚,晒衣服都晒得烂七八糟。 妈出去了? 太好了。 杜家老三看了一眼父亲还剩半盆子没晾的衣服,放心的往屋里走。 杜父又晒了五件衣服,有件衣服太薄,指甲给划勾丝了,这得敏的衣服怎么这么不经穿啊,这什么料子啊。 还不如铁路局发的工作服。 杜家老三熟练的摸出放户口本的钥匙,打开抽屉,这抽屉东西挺多的,不仅有户口本,还有钱跟粮票。 杜家老三拿出户口本贴身收着。 本来,到了这就应该锁抽屉了,可他琢磨着老四到了厂里,要是户口没迁进去,拿不到粮票,手上也没钱,只怕要饿肚子。 “干什么呢。”很严厉的声音。 杜家老三赶紧锁上,他没回头都能听出是奶奶的声音,“我寻思着快国庆了,给二哥寄点粮票跟钱过去。” 杜奶奶听到‘二哥’鼻子就是一酸,她可怜的孙子啊,这一去就两年。 要说还是怪她家老头子跟她儿子,两个分不清里外的东西,把她孙子好好工作的给让出去了,把孩子给气着了。 想到贴心又听话,嘴巴还甜的二孙子,杜奶奶心里又是一疼。 只见她一把把门关上,往杜家老三那边走“你怎么把抽屉关上了,打开,给老二寄二十……不,五十块钱过去,再给寄二十斤粮票。”她屋里还有一包红糖,原本是打算给得敏补补身子的。 那就……那就都给小武(杜家老二)寄过去。 得敏这边要什么都可以去供销社买。 小武在乡下,要什么没什么,好不容易寄点东西过去,得寄点好的。 杜家老三很震惊。 奶奶是不是有点偏心了,都是亲孙子,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奶奶,五十块钱也太多了,我妈晚上回来会数钱的。”回来保准发现。 杜奶奶:“怕什么,这钱不给你二哥花也是给你小姨夫他们冶病用。”老太太活了七十多岁了,一把年纪什么事没见过。 彩月那妹子一家,就不是省油的灯。 杜家老三:“我妈可不是大方的人。”拿钱给小姨夫冶病,他不太信。 除非是他姥姥姥爷,他妈才舍得出这钱。 杜奶奶不说话,又从里头拿了一把钱出来,给了杜家老三五十块钱,又给了杜家老三一些粮票。 拿钱的机会。 杜家老三脑子一动,“奶奶,老四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今天晚上想搬过去住。” 杜奶奶看着他,“要多少?” “总得一个月的饭钱跟粮票吧,这当临时工,下个月才发工资。”杜家老三说。 杜奶奶抽了一个五块的,三个一块的,四个五毛的,一共十块钱。 粮票也给了十斤。 “老四胃小,吃不了多少东西,让她省着用点。”杜奶奶看了看杜家老三,又抽出二张两块钱的,“你也不小了,老四都知道给自己找工作,你也出去找找,要是找不着工作,找个媳妇回来也行啊。” 老三脑子就是不如老二灵活。 “奶奶,那我去给二哥寄信了。”杜家老三户口本到手了,钱也到手了,可以走了。 “等会。”杜奶奶摸索了一阵,留下了一个月的饭钱跟粮票,剩下的全抓走了,连存折都给放到自个口袋里了。 锁上抽屉。 杜家老三打开门,跟拿着角盆走过来的杜父看了个对眼。 杜父脸一黑。 这臭小子在屋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杜奶奶从身后慢悠悠的走出来,瞧了儿子一眼,对孙子说:“来我屋。” 杜家老三对着杜父摊手,都是奶奶的意思,跟我没关系。 杜奶奶回屋,把藏着一直没动的红糖拿出来了,这是用油纸包好的正宗老红糖,“可别把地址写错了。”说着,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两把果糖,全递了过去,“你只准偷吃一颗,剩下的给你二哥寄过去。” 老三在家住着,想吃什么都有,不像老二,苦哈哈的。 杜家老三一口答应。 屋里,睡着的文秀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她看到姥姥偷偷给表哥东西了。 偏心。 她扁着嘴,准备晚上跟妈妈偷偷告状。 杜家老三从奶奶屋里出来,看到父亲在外头等着呢。 “你们刚才干什么了?” “奶奶说给二哥寄点钱跟粮票过去,”杜家老三说,“二哥今年不回来过年。” 杜父心里堵得很。 臭小子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道像谁。 杜家老三看了眼身后,见奶奶屋里门关着,小声说:“奶奶怕妈把钱借给小姨家,刚才拿走了好多。” 杜父:“你妈不是糊涂人。”不会的。 杜家老三:“爸,老四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今天搬过到宿舍去住,她说了,要是干着行就接着行,要是不行再回来。”老四晚上不回来住,总得找个说法。 “哪个厂?” “可能是纺织厂吧。” “爸,奶奶让我给二哥寄东西,我先去邮局了。” “等会,我去拿件东西,你一块寄过去。”杜父回屋拿了一件棉服出来,这是单位发的新棉服,老二去的地方偏,冬天冷得很。 “爸,给二哥的?” 杜父失笑:“行了,明年单位发新的,给你。”多大的人了,还计较上了。 第10章 010 签字了 杜思苦把厚棉服还给杜家老三,然后拿着户口本跟一堆证明资料去了办事窗户。 “同志,这是我的资料,您看看还缺什么。” “都齐了,去后头户籍室办。” “谢谢啊。” 杜思苦脚步轻松的往户籍室走去。 杜家老三拿着一堆东西跟在老四身后,老四年纪小,又是姑娘,他怕事情出差错,就一路跟在后面。 没想到老四年纪不大,办事有模有样的。 户籍室的民警还特意问了杜思苦:“确定销户?” “确定。” 行。 证明材料看了,户口本是真的,申请表没问题。 民警很快就办好了。 盖上章子,订在一起,就等领导签字了。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这就走了? 迁移证还没给呢,也没销户啊。 杜思苦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十五号发粮票是赶不上了。 于是又不死心的问:“同志,这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好啊?” “本市的,没特殊情况,三到五天吧。”户籍室的民警同志说道,“你到时候自己过来拿,知道吗?” “同志,我这户口本有急用,过几天不一定能拿过来,您看看能不能帮帮忙?”杜思苦说了半天好话,“我家里这段时间事情特别多,今天是抽空才过来的。同志,您就帮帮忙吧。” “好了,好了。”户籍室的民警站起来,“我去看看领导在不在。”说完,拿着杜思苦提交的资料出去了。 要是领导在,把字签了,这马上就能把迁移书交给杜思苦,户也能销。 派出所,领导办公室。 里面有客人。 户籍室的民警在领导办公室外头站了一会,看客人迟迟没有出来,他也不好进去。 本来等了一会想走的,又觉得刚才来办事的小姑娘确实不容易,又等了十来分钟。 门开了。 牛所长跟一个眼生的年青人握着手,“钟同志,这事就麻烦你了。” “朱所长客气了,人民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说麻烦。” 这年青人是刑警支队的,这一片有几个学生失踪了,民警这边人手不够,于是请了刑警支队的过来帮忙。 “所长。”户籍室民警小张凑过来,“这边有个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牛所长看着他:“什么文件这么急?”伸手接过来,一看,只是个户籍迁出的,于是沉一脸,“让她等着。” 年轻人站在牛所长身边,牛所长看文件的时候他晃了一眼。 杜思苦? 姓杜? 年轻人忽然问:“是不是铁路局家属院里的杜家?” 户籍室的民警小张:“是啊,都姓杜,这次要迁户口的是家里的女儿,说是有急事,这户口本就今天能拿过来。” 他帮着杜思苦说话,“那小姑娘说最近有急事,求了我半天,都快哭了。” 年轻人对牛所长道:“所长,户口本能给我看看吗?” 牛所长将资料递了过去:“这家你认识?” 年轻人翻到户口本的第四页,杜武,杜家老二。 果然是他家。 年轻人抬起头,笑了笑:“是啊,这个跟我是同学,他家老爷子当年抗战的时候还给咱们党运过物资呢。” 哟。 那这老爷子不一般啊。 牛所长转头问小张:“笔呢。” 户籍室的小张赶紧把笔递过去,牛所长飞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特事特办,她有什么困难,今天都能她解决了,知道吗。” “好的所长。” 成了! 户籍室的小张圆满的完成了工作。 牛所长把签好的文件跟资料递给小张,笑着打趣:“这事得让这小杜(杜思苦)好好谢谢人钟同志。” 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 户籍室的小张道:“必须的!”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翻出钥匙,打开了自己藏钱的抽屉。 怎么空了! 钱呢! 怎么就剩这么一点了? 她几乎尖叫的喊道:“老杜!” 老杜去借板车了,不在家。 杜母急疯了,使劲的拉着抽屉,不停的翻找,就剩十几块的零碎钱了,还几张小面额的粮票。 她的钱她的粮票都去哪了! 遭了贼了? 杜母一下了就站了起来,得去派出所报案。 她把剩下的钱跟粮票拿了出来人,全放到身上,急冲冲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家里是有人在的,小偷没那么容易进来,这到底是外贼还是家贼? 杜母转头往屋里看。 老三老四,两个孩子没那么大胆子把钱全给偷了,那接下来就只有两个人了,要么是老杜拿去了,借给别人了。要么就是老太太…… 杜母压着火,又往屋里走。 杜奶奶的房门是关着的。 杜母敲门,敲了两下都没人应,她不敲了,直接高声道,“妈,我屋里的钱跟粮票丢了,刚才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杜奶奶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抽屉里的钱是得胜给我收着的,你是缺钱用啊,要多少啊?拿去干什么啊?” 竟然真的是老太太拿了! 杜母眼睛冒火,又听老太太说是老杜把钱交出去的,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母子俩就这么信不过她? 觉得她会拿钱贴娘家人?! “妈,这是我跟老杜两个人的钱,您拿去做什么?”杜母都快压不住火了。 杜奶奶打开了门,“我帮你们存着。” 杜母收起脸上失控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们自己能存着。” 杜奶奶瞧着她,“这抽屉不是还留了钱吗,过日子不够啊?” 杜母心里把这老太婆骂了一百遍。 就那么点钱,屋子这一大堆人,那么多张嘴,怎么够了?小姑子跟文秀就是两张嘴,会出一分钱吗!别说钱了,粮票都瞧不见! 还有老爷子,有退休金,比老杜工资还高呢,有什么用呢! 老爷子的退休金也是一分没往家里拿啊,全去补贴什么战友的孙子,认识的可怜人,还尽给一些多少年没见过的人寄东西。 这像长辈子的样子吗? 对外人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家人,抠抠索索的。 老二好好工作是怎么没的? 还不是这老头子要让让让。 杜母心里纵然再不满,也不敢跟杜奶奶撕破脸,“妈,我妹夫刚才半路上吐血了,要送到医院去做检查,医院那边您也知道,这得交定金,这检查看病再加住院,得不少钱。” 杜奶奶一听,觉得这钱更不能拿出来了。 这是无底洞啊。 杜奶奶道:“中午吃饭那会你没听你妹子家里人说吗,他们带了钱的,刚才是不是走得急没带钱啊?你去他们放行李那屋,找找去,看有多少钱都给带上。” 好像,也行啊。 杜母觉得有道理啊,“妈,钱这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她跟老杜存的钱,必须自己管。 还得提醒一句:“妈,爸可是快回来了,您可千万别让他看到我跟老杜这一点血汗钱,不然他大手一挥,全用出去了。” “我知道!”杜奶奶还能不知道那老头的德性。 她会藏得好好的。 杜母从黄彩荷的行李里头一共翻出了六十多块钱的零碎钱。 不少了。 杜父借好了板车,在外人喊杜母。 杜母赶紧带上钱出去了,“来了。” 派出所,户籍室。 杜思苦等了又等。 杜家老三进进出出好几次,派出所的钟显示三点半了。 不早了。 邮局几点关门啊? 他得把给老二的东西寄过去,不然晚上回家没法跟奶奶交待,毕竟拿了钱又拿了粮票。 “老四,”杜家老三从兜里掏出十块钱跟十斤粮票,“这是我刚才拿户口本的时候,从妈那拿的,这钱跟粮票是跟奶奶眼前过了明路的,你就放心用。” 他把钱跟粮票放到了杜思苦的手上,“这边户口迁移办不下来也没事,明天我再过来,你别急。我这会要去邮局寄东西,寄完我就回来。” “三哥。”杜思苦心里暖得很。 “我去邮局了。”杜家老三带着东西走了。 过了一会。 户籍室的小张同志回来了,扬着笑脸:“领导签字了,事今天就能办!”成了! 瞧瞧他多厉害。 杜思苦惊喜不已,“同志,那太感谢了!”去了这么久,她还以为今天办不成了呢。 户籍室的小张同志盖章,迁移证好了。 销户,在要销的户口那一页盖上注销章,还把原因写上去了。 “办好了,拿着吧。” 杜思苦真正拿着销户户口跟迁移证的那一刻,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她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同志,你真是人民的好同志,我们有您这样负责任的民警,真是太荣幸了。”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全夸了出来。 户籍室的民警小张把把杜思苦送出去的时候,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这么夸人,怪不好意思的。 糟糕,忘记跟这小杜同志说这销户的功劳也有刑警支队的钟同志那一份。 杜思苦出了派出所,就去了最近的公交站。 她要回机修厂。 就差最后一步落户了。 得赶紧的。 邮局。 杜家老三把寄信的地址写好,东西全部装进邮局的包裹,称重。 邮费竟然要五块钱。 杜家老三身上的钱不够,够也不贴。 第11章 011 拖拉机 人民医院。 杜父推着板车把于强送到了医院,于强到医院时,上身的衣服都沾着血迹,看起来有些吓人。医务人员飞快的赶过来,把人送到了急诊室。 于强在路上的时候咳血了。 黄彩荷心慌得很,什么都办不了,只知道等在急诊室外头。 杜母跟她说话她都听不到。 杜母见妹子吓傻了,只好带着于月莺去挂号交钱。 到了挂号窗户,杜母说了名字,把钱递了过去。 “户口本带了吗?”收费窗口的护士问。 杜母可没有于强的户口本,她转头看向于月莺,“户口本带身上了吗?” 于月莺,“带了,带了。”原本他们一家三口就是准备去铁路家属大院那边的卫生所看病的,户口本带上了,这会正在于月莺身上。 于月莺把户口递给了收费窗口的护士。 “农村户口?”护士眉头一皱,声音大了些,“有没有介绍信?” 要是没有介绍信,那可不能收。 于月莺默默的掏出了大队开的介绍信。 护士接了,一看,这是外出的介绍信,不是医院看病的介绍信,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还有别的介绍信吗?” 杜母见状,说道:“同志,住院的是我妹夫,他是过来探亲的。半路上发的急病,吐了好几口血,这会在急诊室呢,您先帮我们把号挂了,回头看病的介绍信我们补上了给带过来,您看行吗?” 挂了号,后期医生才好用药。 护士沉着脸。 这不符合流程。 杜母:“人命关天的事,您帮帮忙行吗。” 护士冷着脸道:“行,就通融这一次,你们赶紧派个人回去把看病的介绍信给补上。”她嘀咕,“最近查盲流查得可严了。” “当然,我们这就去办。” 好说歹说,这边总是挂上号交了费了。 加上押金一起交了五十块钱,要是不够,后期还要补的。 护士开了收据,递过去的时候不忘提醒:“记得把看病的介绍信补上。” “办,马上就去。”杜母点头,接了收据,转头就跟于月莺商量起来。 于强的户口在松县五沟大队,不归城里管,这介绍信得去五沟大队办。 “你们大队牵了电话线吗?” “没有。”五沟大队是个穷地方,别说电话线了,都还没通电呢。 “要不你寄信回去,加急,看那边能不能开个看病的介绍信。”杜母使劲的帮着想办法。 “姨妈,您在这边生活这么久,街道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帮着办一办?”于月莺期待的看着杜母。 “你爸户口也不在街道这片啊,不归这边管,办不了。”杜母倒是认识街道办事处的人,但是户口这事责任重大,谁敢担责? 杜父迟迟不见杜母,找过来了。 杜母见状,急问:“妹夫怎么样了?” 杜父道:“从急诊室出来了,转到普通病房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没听清,你等会去你问妹子吧。”听医生那意思,吐血是什么气郁啊,忧思过度,至于妹夫本身干不了重活的体质,说是得做详细的检查。” 别人家的事,杜父也想管太多,自己家的事都忙不过来呢。 杜母道:“没事就好。” 要是人在她这边出了事,她真是……这辈子都说不清了。 杜父道:“我现在去把板车还给别人,家里还有一堆事,我回去就不过来了。”家里有老人有孩子,这边病人情况稳住了,他得回家。 家里一堆事? 家里的事! 她的钱! 杜母的眼神一下子变了,“等会,咱们出去谈谈,我有话问你。”说完把收据塞到于月莺手里,“你先去病房。” 于月莺拿着收据,自己去了病房。’ 307病房,是个三人间。 黄彩荷看到是女儿,便问:“你姨妈呢?” “跟姨父在说事情,让我先上来。”于月莺坐到病床边,把收据递给了母亲,“姨妈付的挂号费。” 黄彩荷嗯了一声,收起收据。 于强躺在病床上,已经醒了,左手正打着吊瓶,他见外头没人进来,对黄彩荷说:“月莺的婚事得跟二姐提一提。” 黄彩荷握着他没有打针的手,“我心里有数。” 要挑个好的,不光要工作好,还要人品好,能把月莺的户口办下来。 要是还能给月莺找个正式工作,那就更好了。 医院外头。 杜母挑了个人少的角落,问杜父:“你怎么把咱们家辛辛苦苦存的一点钱给你妈了?咱们两口子的钱,以后老五读书的钱,怎么都给老太太了。” 杜父不说话。 哪是他出去的,是老太太自己拿了钥匙把钱拿走的。 想到这,他也怪上杜母了:“你怎么不把钥匙藏好一点。” 杜母黑着脸,“什么意思?” 杜父:“没什么意思。”懒得多说 要是真跟媳妇说了是老娘自己拿走的,估计得让他去跟老娘要回来。 这哪要得回来。 妹夫一家不走,他妈是不会还回来的。 杜母觉得杜父偏心杜奶奶,很不高兴,可还是要跟杜父讲道理:“得敏要离婚,以后要在娘家长住,老太太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是拼命把钱往她身上贴,咱们这钱你交了过去,以后还要得回来了吗! ” “傻不傻啊你 !” 夫妻才是两口子,亲妈亲妹都隔了一层。 这人怎么想的。 另一边。 杜思苦没等到公交车,一咬牙,从铁路家属大院这边一路往机修厂的方向跑,时间不等人啊。 跑了足足半个小时,看到一趟拖拉机。 “师傅,您去哪啊 ?” 柴油拖拉机声音响得很,杜思苦喊了半天,跑到前面大声问了好几遍,拖拉机的司机才听到。 “去机修厂。” “师傅,我也去机修厂,能捎我一程吗?” “你要是不怕吵,就上来。” “好嘞。” 拖拉机停下了,杜思苦利索的爬上去,坐在司机师傅身边。 “抓稳了。” 还有一段路,司机话多,两人就聊了起来。 “这拖拉机是我们大队去年才买的,才用了一年,新车子。你说这明明是新东西,起步慢得很,拉粮票拉多了还不走了,耗油也狠,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司机愁得很,这不,大队让他们来机修厂看看,是不是哪坏了。 这拖拉机买了是拉粮食的,这拉不动粮票,那么多钱不是白花了? 拖拉机杜思苦没开过,但是她来之前学过驾照开过车的。 一般车子耗油大,“是不是漏油啊?” 起步慢,“难道是发电机电量不够?” “我也不知道啊。”司机只会开车,不会修啊。 不过,他还是把杜思苦的话给记住了,漏油,发电机没电。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隔壁大队的拖拉机出现的新问题:“你说这拖拉机打滑是怎么回事啊?” “打滑,可能是轮胎磨损太严重了。”杜思苦绞尽脑汁的想。 她也不是专业人士啊。 这小姑娘是拖拉机专家啊。 司机就问:“小姑娘,你姓什么啊?” “我姓杜,叫杜思苦,是机修厂的工人。”杜思苦道。 新来的。 司机大叔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修机厂的啊,难怪懂这么多呢。”长长的噢了一声 又觉得,这搭了便车,算是认识了。 “我姓方,叫方东宝,是红旗大队的。” 红旗大队买得起拖拉机,算是比较富裕的大队。 “方叔。” “小杜。” 这下算是彻底熟了。 司机方叔热情道:“小杜啊,你回机修厂,要不跟我一块去趟维修队,听听他们怎么说。”小杜年纪是小,可经验丰富啊。 听听,刚才那拖拉机的问题他就那么随嘴一问,小杜立刻就答了,这答得有模有样,还听不出错来。 “方叔,那这次我可去不了,我得去趟机修厂所属的派出所,办落户,时间紧得很。”杜思苦道,“下回您有事,我一定来,行吗。” “也行。” 司机方叔听杜思苦说赶时间,赶紧踩足油门,轰隆隆的往机修厂去了。 这次速度快了。 拖拉机直接把杜思苦送到机修厂这边的派出所门口了。 司机方叔对这边熟得很啊。 “谢谢方叔。” “甭客气。” 杜思苦是真赶紧时间,再三感谢方叔之后,赶紧进了派出所,“同志,我来办落户。”没下班吧。 派出所的表上显示着四点半。 赶上了。 “落户,资料带齐了吗?销户户口本带了吗?” “带了,都带齐了。” “来,填个表。”申报迁入登记。 杜思苦拿过笔就填。 很快就填完了。 这边派出所的民警同志检查了杜思苦带来的资料,齐全得很。 申报表填完后,民警同志送到户籍室那边了。 杜思苦在外面紧张的等待。 过了一会。 民警同志出来了,资料收下去了,销户页的户口本还给杜思苦了,还给了一个回执证明,“三天后过来拿。” 三天? 杜思苦口袋里还有三哥给的十块钱跟十斤粮票,能撑一个月。 “谢谢同志,太感谢了,你们这边的工作效率真是太高了。”这是实话,东西递上去,立刻就给办了。 真是好同志。 杜思苦现在整个人都轻松了。 第12章 012 分房 “同志,这个肥皂怎么卖?” 杜思苦到了供销社,从派出所出来后,她本来打算去公交站坐车回家,把户口本拿给三哥,让三哥悄悄放回去。 本来都往公交站那边走了,可路过了一个供销社。 看到供销社她就想起来女工宿舍那边她还缺不少东西,像是铝饭盒,得买一个吧,没这个中午吃不了饭。 搪瓷盒得买一个吧,没盆子不能洗漱,总不能天天脏着吧。 还有牙粉,肥皂。 日常要用的都得买。 “这边没味道的,一毛四分钱,这两边包装好的,贵一些,二毛的三毛的都有。”供销社的营业员指了指摆在最上面的,“中华牌的肥皂,五毛钱。” 中华牌的最贵的。 营业员瞧了一眼杜思苦,这旧衣烂衫的,估计是买不起最贵的。 杜思苦:“同志,我带了钱。这个一毛四分钱的能买吗?” “没带肥皂劵?” “工业劵也没有?” 杜思苦摇头。 还有肥皂劵这东西? “那你买不了。”营业员坐下来了,不招呼了。 杜思苦走近了些,小声问:“同志,你们仓库里有破损的肥皂吗,那种缺了一点的,断成两截的?那样的我也要。” 营业员心里一动。 杜思苦:“也按这个价买。” 仓库的那些破损肥皂一般不会拿出来售卖,都是损耗,有时候员工直接拿回家当福利了。 一毛四分钱。 说多不多。 “跟我来。” 杜思苦走出供销社的时候,口袋里有了一块半肥皂,整块的那个缺了点角,别外半个算是半送的。 这一毛四分钱落到了营业员的兜里,算是杜思苦花钱买了营业员‘自个’的肥皂。 铝饭盒要工业票,搪瓷盆也要工业票,暖水瓶就更不用说了,还是要工业票。 没票,有钱也没用。 人不卖。 杜思苦去了机修厂女工宿舍,找到宿管张阿姨,“张阿姨,我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您这边能帮我留门吗?” 张阿姨态度并不好:“又不上夜班,大晚上的在外头做什么。” 瞧着这小杜穿着朴素,大晚上的想去哪啊? “我也不是去哪,就是回家。我呢,刚才去派出所办落户,现在要回家把户口本还回去,这一来一回只怕要好几个小时呢,估计回来天都黑了,就提前跟您说一声。”杜思苦以后可是要长期住在这的。 得在张阿姨面前留下好印像。 张阿姨一听只是回家,态度好多了,“大晚上你就搁家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来。晚上这外头不安全,走夜路不好。” 公交晚上都停了。 杜思苦:“我家来了亲戚,不少人呢,住不下。要是能安排好,我就住家里,要是安排不上,我就让我哥送来过来,到时候你帮忙开一下门就行。” “行。” “麻烦张阿姨了。” 杜思苦跟宿管通了气后,上了楼,去了自己的宿舍,206。 门是半开的,有人在。 是没见过面的室友还是余凤敏? 杜思苦站在门口,没进去,先敲了一下门。 她听到了脚步声,里面的人出来了。 一个斯文秀气的年轻姑娘望着杜思苦:“你找谁?” 杜思苦指了指里面,“我是厂里新来的,早上张阿姨把我们分到了这个宿舍,东西放进来了。我刚才看着里面有人,怕突然进去吓着你。” “进来吧。” 斯文秀气的姑娘觉得杜思苦还挺有礼貌的,稍稍有些放心。 她喜欢安静,不太喜欢跟很多人一起住,尤其是怕吵。其实她之前申请过两人间的宿舍,一直没成功。 后来才知道,那都是给厂子弟留的,没她们的份。 “我叫袁秀红,你叫我名字就行。” “我叫杜思苦。” 两人算是认识了。 杜思苦过来把肥皂放好就准备走了,走之前问袁秀红,“你今天晚上上夜班吗?” “不上。” 杜思苦指着袁秀红对面的床铺说道,“这个是同学,叫余凤敏,要是她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我晚上会晚点回来。” “好。” 袁秀红答应了。 杜思苦道了谢,很快就走了。 人民医院,307病房。 杜母上来了。 “二姐。”黄彩荷站起来,“来这边坐。” 杜母心情不好,刚才老两口吵架了。 老杜不听她的,不肯把钱从老太太手里要回来。 一想到钱都捏在老太太手里,她难受。 杜母看妹夫于强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又在输液,觉得这边用不上她了。 她想回家。 钱这事得跟老太太好好掰扯掰扯。 于是道,“我就不坐了,时候也不早了,等会晚饭做好了,我叫老三把饭给你们送过来。” 黄彩荷赶紧拉住杜母:“二姐,别让老三送了,让月莺跟你一块回去,她会干活,你都让她干。”又暗暗夸道,“月莺孩子从小就懂事,里里外外的帮着我,家里全靠她。” 杜母敷衍的点了点头。 黄月荷叹了口气,“月莺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怪我们没用,没本事给她找个好婆家。” 杜母嗯嗯两声,没接话。 她心事重重,妹妹的话她压根就没听进去。 又重复一遍,“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好脑子里一心想着怎么把钱给要回来。 黄彩荷紧紧的握着杜母的手,这话才说了一半,怎么就要走了? 杜母抽了抽手,发现抽不出来,只以为是黄彩荷舍不得她走,“放心吧,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她使劲的把手抽了出来,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得很快。 黄彩荷望着杜母的背影,半天没说话。 “妈,姨妈走了。”于月莺提醒。 “你爸这边有我陪着,你不用管,你快跟你姨妈一起回去。”黄彩荷脸色不好。 于月莺就等这句话了。 眨眼就没影了。 黄彩荷失神的坐下。 于强拍了拍她的手,“大家都各自成家了,感情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想开些。”亲姐妹有了家庭,也是两家人了。 铁路家属大院。 沈洋骑着二八大杠停到了杜家门口,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门是开的,应该是有人的。 杜奶奶从屋里出来,见是隔壁的沈洋,问了:“小沈,什么事啊?” 两家关系近,是老沈跟她儿子亲近。 孙辈关系倒是一般。 “杜奶奶,杜思苦在吗?”沈洋往屋里看,“我找她有事。” 找老四的? 这两人啥时候这么好了? 杜奶奶:“不在。” 把人打发走了。 老四现在找着了临时工的工作,以后说不准还能转成正式工呢。这小沈虽然工作好,但是毕竟是个结过婚的,她家老四才十八岁,年纪轻轻的,找个头婚的多好。 隔壁。 沈洋推着二八大杠回来了。 刘芸(沈洋母亲)正在家里洗菜呢,听着声从屋里出来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怎么样,见着思苦了吗?” “杜奶奶说她不在。”沈洋锁上自行车,叹了口气,往家里走。 “她晚上就回来了,等会咱们吃完饭再过去。”刘芸挺高兴的。 隔壁杜思苦又没工作,晚上不回家能去哪? 再说了。 她问过了,隔壁家沈家来了亲戚,这屋子不够住。 要不是沈洋有事找杜思苦,刘芸还想等着杜家人开口求她呢。 沈洋回到屋里,坐在书桌前。 拿出信纸,开始写信:亲爱的美姿。 何美姿。 他媳妇。 中午那会,杜思苦说看到美姿了,他立刻就追了过去,巷子深,几个拐弯人就不见了。 沈洋找了整整一下午。 派出所那边他报过失踪,可是人家不受理。 说是何美姿本人避着沈洋去过派出所说明情况,要跟沈洋解除婚姻关系。 这是家庭纠纷,派出所不管。 话说回来,沈洋找杜思苦,就是想问问她,中午那会有没有看清美姿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布料,什么样式的。 这次东西总能找到源头,说不定就能找着美姿了。 他想跟美姿好好谈谈,他知道美姿跟他妈处不好,但是没关系,他们单位要分房了,他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只要美姿回来,他们就能搬出去自己单过。 沈洋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信上。 杜思苦赶上了机修厂那边最后一趟公交车。 到家的时候天都是亮的。 三哥呢? 杜思苦走进院里,小姑的衣服还挂在绳子上,晒得太晚了,估计没干。 她往屋里走,“三哥。” 户口本就在她怀里。 杜家老三没出来,老五倒是从西屋出来了,“姐。”她拉着杜思苦进屋,关门,“你床上的被褥呢?” 她在屋子里里外外全翻了一遍,没看着啊。 这怎么说呢? 杜思苦问:“三哥呢?” “去医院给小姨姨夫他们送饭去了。”老五盯着杜思苦,“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老五这脑瓜子机灵得很,一下子想到了姐一直在问三哥,于是诈道,“你有事瞒我,没瞒三哥,是不是?” 算了,还是说吧。 毕竟两人一个屋的,马上就搬走了,得跟老五说一声,不然这孩子心里得难受了。 杜思苦就说了,找着工作,被褥在宿舍,以后准备住厂里了。 “姐,你怎么说搬就搬走了,咱们俩一起住了十几年,你就扔下我了?”老五心里太难受了。 第13章 013 过往 刘芸比杜母更吃惊。 她儿子单位分房了,她怎么不知道! 沈洋没跟她说过! 单位分房这样的头等大事,竟然不跟她这个亲妈说,这都什么都还定呢,都把亲妈忘了。 刘芸心里很不舒服。 对杜思苦也有了点看法。 杜母都顾不上锅里的菜了,抓着老五问:“老五,你没听错?真是分房?是粮食局的房吗?几室的,多少平?” 锅里的青菜点糊味了,杜母舀了勺进去,再煮煮吧。 味道好不好,那不重要。 老五没想到她妈听到分房子三个字反应这么大,隔壁家的邻居大哥分房子,关咱们家什么事啊。 她妈怎么这么激动啊。 而且啊,这事重点不在于分房子,而在于,“妈,你说沈洋大哥分房子,跟我姐说个什么劲啊。”有毛病啊。 说半天,还不走。 还给她姐递苹果。 沈洋大哥去年过年那会,结过婚的! 真不像话。 老五是过来告状的。 “老五,你看着火,我过去瞧瞧。”杜母听不进别的,脑子里只有‘分房’两个大字在里面晃荡。 要是分的二室的楼房,那沈洋这小伙子也是很有本事的嘛。 刘芸比杜母更急,刚才听到儿子分房就已经冲到外头去了。 杜家外屋。 盘子里的四块苹果端端正正的放着。 沈洋递来的苹果杜思苦没接。 沈洋说,单了分了房,以后杜思苦要是在路上碰着何美姿,帮他捎个口信,说以后两口子可以搬到单位的福利房去住,不用跟家里人一起了,何美姿不会再他妈(刘芸)的刁难了。 杜思苦的脑袋又疼了。 尤其是听到沈洋说以后要让何美姿过好日子,不会受苦受累。 她脑袋里像是有人不甘心,说不出的怨愤。 一股很陌生的情绪在脑中炸开。 杜思苦死死的捂着脑袋,自我劝慰:没事的,咱们跟这姓沈的没有半点关系,他沈洋跟何美姿还是谁都不关咱们的事,别气。 杜思苦觉得自己随时会抄起手边的凳子朝沈洋砸过去。 她克制住了。 记忆里又有新画面出现了。 ‘杜思苦’跟沈洋结婚了,婚后她一直住在沈家,压根就没听过沈洋单位分房的事。之后沈家的家务活全落到了杜思苦身上,洗衣做饭就不说了,冬天手上生了冻疮也要用凉水洗菜洗衣。 沈洋的工资不给她。 买什么都要手心向上要钱,后来沈家就越来越看轻她。 原以为生了孩子会好些。 孩子出生以后,她跟沈洋的矛盾变小了,跟婆婆有矛盾越来越大,沈洋的妹妹沈瑶结婚之后经常把孩子扔回娘家,婆婆把孩子往她一塞。 说什么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 孩子年纪差不多,吃亏的总是她的孩子。 矛盾越来越大。 杜思苦忍不住的时候也会吵上两句,可沈洋不帮她,沈洋在她受欺负的时候从不出为她出头。 就这么熬了十年。 后来沈洋弟弟结婚,婆婆要去照顾孙子,搬走了,她这才好过一些。 沈洋弟弟结婚那婚房…… 分明就是沈洋此刻单位分到的福利房! 沈洋瞒了她十年啊! 回忆画面似乎结束了。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啊,听听沈洋刚才怎么说的,单位分到新房子,要带何美姿搬出去单过,不受婆家的苦。 他分明知道! 他明明知道沈家日子不好过,为什么不帮‘她’,为什么冷眼看着!既然沈洋喜欢何美姿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早早说,早早散伙,偏要拖着她一辈子! 杜思苦脑中的情绪无限放大。 记忆里沈洋做的那些事确实该死,不是个东西。 杜思苦不劝了。 想砸就砸吧,大不了去趟派出所,最多最多关上几天。 两家毕竟认识。 再不济那就是丢了工作,重新再找一个。 ‘丢工作’这个想法一出,脑中瞬间风平浪静。 同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为这么个男人丢了工作,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杜思苦脑子不疼了,情绪正常了。 但是,此刻她对沈洋的印像极差极差,眼前的沈洋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他之后做的那些事,意味着此人在婚姻中品性极差。 “沈洋!”刘芸从厨房冲过来了,“跟我回家!” 分房的事得回家说。 杜母紧随其后,“小沈啊,都到饭点了,到阿姨家吃一口吧,来,坐坐坐。”她极快的冲到门口,一把抓住在走的刘芸跟沈洋,“坐坐,咱们不是还没聊完吗。” 刘芸这会没心情,她只想知道,大儿子单位分房的事是不是真的。 “黄姐,咱们的事明天再说,我家这边有点急事,我带沈洋回去,咱们明天见。”拽着沈洋就要走。 杜母松开刘芸,只拉沈洋。 她劲大,把人给拉住了, “小沈,你单位分福利房的事,是不是真的?”杜母不遮掩了,直接问。 沈洋愣住了。 黄阿姨(杜母)怎么知道的? 这事他就只跟杜思苦一个人说了啊。不对,杜思苦刚刚一直跟他在一起,没离过开,应该不是杜思苦说的。 “沈洋,这么大个事,你不怎么不跟家里说?”刘芸脸色难看。 跟到杜家来说。 这八没一撇呢。 再说了,有了这单位福利房,挑个更好的姑娘当儿媳妇,不难。 沈洋脸色比刘芸还难看。 这事怎么还让他妈知道了,事情麻烦了。 老五在厨房看火,等了一会,还不见杜母回来,用抹布捏着锅把手,把锅拿下放到地上了。 跑到外面找人,她妈呢? 这饭做到一半,人不见了。 咦? 她姐呢? 正念着,就见杜思苦从杜母房里出来,顺手把手带上。 “姐,你去妈那屋做什么?” 杜思苦不紧不慢:“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桌上的毛线球掉到地上了,就进去捡起来。”冬天了,杜母搞了一些毛线球,准备织毛衣。 老五也没多想,只问:“妈怎么不在屋里?厨房还有一个菜没有炒呢。” 杜思苦往隔壁一指,连个沈字都懒得说。 三哥还没回来,她就不等了。 户口本已经放到她妈的柜子里了,好找。 老五就不明白了,她妈跑到隔壁沈家去做什么? 杜思苦往奶奶的屋看了眼,问老五:“奶奶呢?” 老五:“带小姑她们去找妇联的老朋友去了。” 杜思苦听明白了,这是为小姑离婚的事忙呢,找熟人。 “爸呢?” “好像说是还什么板车去了,这一直没回来,我估计是又跟人家喝上了。”老五真是一猜一个准。 家里没人大人啊。 杜思苦往厨房走,“家里的碗放哪了?”买不到铝饭盒,拿一个瓷碗去厂里吃饭,不过分吧。 要是有人笑就笑呗。 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都在碗柜里头呢。”老五跟在杜思苦后面,“姐,你要带碗去厂里?” “对。”杜思苦回头叮嘱,“别跟妈他们说。” 老五:“怎么不带铝饭盒,这瓷碗容易碎。姐你等会,我知道哪有新的铝饭盒。” 在奶奶屋! “我给你拿!” 没过一个,一个崭新的铝饭盒出现在杜思苦眼前。 这个铝饭盒不仅有花纹,还印着字呢,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老五把铝饭盒塞到杜思苦手里,“去年过年有客人给爷爷拜年,送的。”奶奶给藏起来了。 这,直接拿不好吧。 这是新的。 杜思苦倒不是怕,就是这行为……以后要惹事的。 “家里有旧的吗?”杜思苦问。 “有,我用的就是旧的,”老五说,“没这个大,在我垮包里呢。”比这个小一些,旧一些。 太好了。 杜思苦:“你用不惯新的,你的给我用吧,这个你自己用。”不过,“等会奶奶回来你得跟她说一声。” 她用旧的安心。 “姐,你怎么又这样,用新东西怎么了,都是自家的东西。”老五叨叨咕咕的,她姐就这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只会一门心思干活。 这样会吃苦头的。 “你旧饭盒洗了吗?我装点饭菜,等会就走。”杜思苦心道,以后她就住厂里了,没什么事就不回家了。 至于表姐于月莺想顶她户口的事,概率为零。 至于沈洋,这上赶着去沈家做牛做马是不可能了。 做梦。 “姐,你这就走啊?” “真走啊?” “天都黑了,明天再走吧。”老五把旧铝饭盒洗了,给杜思苦装得满满的饭跟菜,杜思苦要自己装,她还不乐意。 杜思苦琢磨了一会。 她怕自己走了,到时候两边长辈把主意打到老五身上,来个亲上加亲。 老五才十五岁,还小。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老五,沈洋跟他媳妇闹掰了,刘阿姨想给沈洋再找一个。”杜思苦话还没说完呢,老五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看上你了!” 难怪这么殷勤! 难怪沈洋大哥刚才还给她姐递苹果。 还说分房子的事。 甭想! 老五不同意。 这么理解也差不多,杜思苦道,“我去厂里之后,你自己在家也要多长一个心眼。还有咱们那位表姐,她说什么你可别傻乎乎的答应了,凡事要先过脑子想一想。” 第14章 014 回到机修厂 还真是杜思苦。 杜思苦也看到三哥了,表姐也在? 她利索的避到后面没光的地方,这地方是特意找的,离家二十分钟,后面还有一个公用的自来水管。 她是打算在这把饭吃了,用水洗把碗洗干净,然后再继续往机修厂走。 机修厂在郊区,这会没公交车,估计得走一个多小时。 得补充体力。 “表弟,怎么不走了?”于月莺问,她四处看了看,觉得这不是中午回来的路,这周围也不像是铁路家属院啊。 杜家老三看了眼于月莺,直接道:“走吧。” 这边是回家的小路,从这边穿过去,五分钟就能到铁路家属楼的的后门。 “走吧。” 杜家老三往路灯那边多看了两眼,然后带着于月莺绕回大家,又多走了十五分钟,终于到了铁路家属大院。 到家了。 于月莺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刚才表弟带着她走着岔路,她还真怕表弟把她扔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捉弄她。 还好,安全到家了。 杜老三到家晃了一圈,桌上没摆饭。他趁着没人注意,又溜出去了。 抄近路。 走的是铁路大属大院的后门,后门是个大铁门,上了把大铁锁。 没事,他有钥匙。 这钥匙是二哥走的时候给他的。 他熟门熟路的找到路灯,下面没看到人,再往后面走了十来米,这里有个公用的水龙头,老四正在洗饭盒呢。 杜家老三找了过去。 “小姨在医院没回家,家里住得下,明天早上再去机修厂吧。”杜家老三以为杜思苦是担心家里住不下。 杜思苦又冲洗了一遍铝饭盒:“我要是今天晚上住了家里,明天早上可就出不了门了。”杜母听到沈洋分了福利房之后,那眼神跟恶狼看到食物似的,恨不得把沈洋叼回家。 而且在‘记忆’里,她跟沈洋确实是被两家人摄合在一起了。 还是离远点安全。 杜思苦收起来装到鱼网里,跟搪瓷盆放一起,往肩上一背。 “三哥,那我走了。” 她又想起来:“户口本我放到妈房间的衣柜里了,最下面。”她就是因为要还户口本才回来的。 “等会。”杜家老三道,“你在这等我五分钟,我去借辆自行车送你去厂里。”这大晚上的哪能让老四一个人去。 他去借辆自行车。 “五分钟?” 没那么快吧,刚才三哥碰到她,到回去再来,也有小二十分钟呢。 五分钟就能借到自行车? 杜思苦:“三哥,这附近有你熟人吗?” 杜家老三走前指着大铁门的方向,“从那边翻进去,离咱们家就五分钟。” 合着她这半天白走了? 杜思苦刚才走了一直走,她没手表,不知道时间,但是二十分钟是应该的。走路消耗体力,这才特意拐到小路来,找了个能用水的地方,这才放心吃饭的。 “等我,马上过来。” 杜家老三还是从后门进去的。 隔壁沈洋大哥家有辆自行车,沈洋大哥人挺好说话的,晚上就能还回来,应该不难。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从沈家回来了。 刘芸跟儿子吵起来了,这会正在找藤条,要抽儿子呢。 杜母觉得,打一顿也好,这沈洋现在还惦记着他那个没良心的前妻呢。 “姨妈。”于月莺立刻过去了。 杜母这会心情不错,“饿了吧,厨房有饭。”桌上空荡荡的,菜都在厨房还没端过来吧。 她心情不错的把菜端了出来,有一个菜没炒,没事,明天早上再炒。 “老三,老四,老五,出来吃饭。” 杜母喊道。 于月莺都回来了,老三应该回来了。 老四老五估计在屋里。 话音刚落,老五的声音从杜奶奶房间里传来:“来了。” 很快就看到老五从杜奶奶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铝饭盒,正是之前她拿给杜思苦看的那个。 事情是这样的,杜思苦走后,老五又把新的铝饭盒装好放回去了。 直接拿走不好。 得让奶奶送给她,这样名正言顺。 老五脑子转得快。 杜奶奶一回来,老五亲亲热热的挽上奶奶的胳膊了,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没一会就把老人哄开心了。 再一说自己的铝饭盒旧了小了,饭盖打不开。 杜奶奶一听,这哪行啊。 很快,属于杜爷爷的、被杜奶奶藏起来的崭新的花纹铝饭盒,就属于老五了。 小姑看得心里很不得劲。 等外头传来杜母的喊声,老五跟杜奶奶前后脚出去了。 小姑女儿郭文秀悄悄跟她说:“妈,中午我看到奶奶给三表哥好多好东西,还有这么多的糖果呢。” 文秀比了一个大圈圈。 之后有点委屈的撅着嘴,“一颗都没给我留。” 小姑心里更堵得慌了。 老三都二十的人了,又是男的,吃那么多糖果做什么? 说起来,家里也就是文秀最小。 这才头一天呢,要以后家里好东西都是先给大哥家的孩子,她家文秀只能干看着,那算什么啊。 她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受罪的吗? 小姑觉得这事得好好跟她妈谈谈。 外头。 杜母看到杜奶奶,脸一下子就垮了,老太太把她手里的钱全掏干净了,理由倒是找得挺好,怕她贴补妹妹。 关键是老杜还信了。 呸。 杜奶奶看到了,当着孩子跟外人的面,总不好下杜母的脸。 于是问道:“你家妹夫怎么样了?” “挺过来了,还在住几天院。”杜母不冷不热。 于月莺忽然小声插了一句嘴,“姨妈,您帮着挂号的钱我们会还你的,等会我去行李里拿。” 哎哟。 这钱本来就是从于家的行李里头拿的,杜母忘记跟妹子一家说了。 “不用,月莺,这钱就是你家行李里头拿的,是你的钱。”说到这,杜母又掏出了十几块零碎钱,“还有这些没用上,你自己拿着。” 于月莺僵住了。 这看病用的是他们辛辛苦苦攒的钱? 还就剩这一点了? 隔壁沈家。 屋里鸡飞狗跳。 杜家老三等了足足五分钟,才看到沈洋鼻青脸肿的出来。 “沈哥,你自行车晚上能借我用用吗?” “没问题啊。” 沈洋一口答应。 多亏沈家老三过来,救他于水火之中。这会他妈还在屋里哭嚎呢,说他要是把何美姿再带回来,就挂根绳子到房梁上,不活了。 沈洋拿钥匙解开车锁,把自行车推出来,交给杜家老三。 “谢谢沈哥。” 杜思苦等了十多分钟,三哥才来。 杜家老三骑着自行车过来的,“上车。” 杜思苦掏出两个玉米饼子,递了过去,“先吃了,再走。” 她哥先去医院送饭,回来的路上碰到她,估计是没时间回家吃饭的。 刚才她找了几户人家,都是吃过饭了,只有一户蒸了玉米饼,热腾腾的,刚出锅不久。杜思苦费了半天口舌,才用粮票换来两块。 杜家老三没客气,接过玉米饼,狼吞虎咽,“哪来的?”一块玉米饼,四口就吃完了。 差点咽着了。 杜思苦把铝饭盒递过去,里面装了自来水。 没办法,就这条件。 杜家老三赶紧大喝一口。 刚才吃得太急了。 “我们走。”杜家老三坐在前座,杜思苦坐在后座,带的那些搪瓷盆什么的都装在鱼网里,鱼网挂在车扶手上。 “是机修厂对吧。” “对。”杜思苦道,“六路车的终点站就是。” “六路车挺绕的,咱们抄近路。” 会快一些。 杜思苦:“三哥,我们先走大路,等没路灯了,我们再抄近路。”她又想起来,“老五给了我一个手电筒。” 在鱼网兜里。 等会抄近路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 机修厂,女工宿舍。 余凤敏看着大门,有一点动静她就起来看门,看是不是杜思苦回来了。 杜思苦托袁秀红跟她说晚上会回来。 余凤敏早早的就洗漱完了,还把暖水瓶里打满了热水。 怕杜思苦回来饿,还从食堂拿了个馒头回来。 这都几点了,还没影? 余凤敏都等饿了,把馒头掰开一半,自己吃一半,给杜思苦留一半。 隔壁床的袁秀红突然出声:“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余凤敏咔哧咔哧的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我饿了。”她吃东西,肯定有声啊。谁嚼东西不出一点声? 这袁秀红是不是在点她? 袁秀红指着窗户外头:“外面传来的。” 余凤敏下床,伸手就在拉窗帘。 “别。”袁秀红一把抓住余凤敏的手,不让她拉窗帘。 万一窗户外头是张人脸怎么办? 袁秀红害怕。 余凤敏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没声啊。 没声就好。 袁秀红松开余凤敏的手,“我前几天老是半夜听到外面有动静。”心里特别害怕,每天晚上窗户都关得牢牢的。 她还捡了根粗棍子放到床底下。 修机厂到了。 杜思苦下了自行车,把手电筒给三哥,“三哥,你拿好。” “不用,你这厂里头没几处亮的地方,你还是自己拿着吧,”杜家老三道,“来的路我都记住了,你别操心了。赶紧进去吧!” 杜家老三坚决不要手电筒。 机修厂从大门口到宿舍,远着呢。 第15章 015 有人! 铁路家属大院。 饭菜端上桌。 杜母发现吃饭的人不多,饭桌上就三个人。 杜母,老五,于月莺,人少菜多。 杜奶奶刚才带着小姑子跟文秀去找妇联的梁主任的时候,在那边吃过了。 本来是说回来吃的,这年头谁家都缺粮,去人家家里吃饭不好。 可是小梁太热情了,说饭煮得多,还说老太太要是不愿意留下那就是嫌家里菜不好。 都这样说了,还能走吗? 杜奶奶瞧了桌子上的五盘菜,菜不少,就是家里的人少了。 “有胜(杜父)呢?” 她问杜母。 杜母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拉着脸:“我哪知道,我回来就没见着人,不知道死哪去了。” 板车是小卫家的,估计是在那边聊上了。 杜奶奶瞧杜母这态度,老脸拉得更长:“你男人没回来,也不知道去找找。” 这怎么当媳妇的? 还给她脸色看,她老头还没死呢。 杜母:“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跟有胜存的一点养老钱是你拿了吧。照理说,你是长辈,我不该没大没小,但是这事咱们得讲讲理。老杜一点工资,养一大家子人,如今又多了两个吃闲话的。” 她往小姑子的屋里看了看,“您别不乐意听,这小姑子回来,给生活费吗?还是说您跟爸帮她给?” 要是不交生活费,那还是老杜的工资养。 是这个道理吧。 杜奶奶气笑了:“得敏还回不得娘家了?你还挑上理了?”她道,“好,等后天得敏她爸(杜爷爷)回来,你跟他说。” 这是杜家,没有不让杜家儿女住的道理。 “妈,我不是说不让小姑子住,我是说老杜的工资少,这么多张嘴吃饭,养不起。”杜母又绕回原点,“您把我那存折还我,小姑子爱住多久住多久。” 杜母就是要拿回钱。 杜奶奶看了坐在桌边的于月莺一眼,“这钱我一分都不会动,就是帮你存着。” 说来说去就一句话,钱现在不给。 “行了,这事就到这,你让有胜(杜父)过来跟我要。”杜奶奶转头回屋,“这是他挣的。” 杜母被话堵着了。 这钱是老杜挣的,老杜跟她是夫妻,老杜挣的钱就是她的钱。 是不是这个道理? 再说了,杜母以前也是有工作的,主要是要生孩子养孩子,才被困在家里出不去。 现在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倒说她不挣钱了。 杜母憋了一肚子火。 老五见状,拿着碗夹了菜,吃得飞快。 等会她就回屋拿书出来看。 假装学习。 这样总不能骂她吧。 她怕杜母把火发在她身上。 于月莺坐在桌边,食不下咽。 她脑子里在想着住院费的事,姨妈用的是她家的钱交的费。 家里剩的那十几块钱,够花吗? 她爸要是出院了,跟她妈回五沟大队,这路费怎么办?她留在城里,住姨妈家,生活费又怎么办? 杜母虽然气饱了,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这一上坐,就发现桌边空荡荡的,家里老三老四呢? 老三该跟于月莺一块回来啊。 老四呢? 杜母去沈家之前,老四还跟沈洋在这里说话呢,就坐在椅子上,就这。 想到沈洋,杜母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老五,老四是不是在屋里,你叫她出来吃饭。” 来了。 老五咽下最后一口饭,“妈,我姐找着工作了,在厂里当工人,她说家里人多,住不下。去住厂里的宿舍了。” 这事得说。 她姐晚上不回来,在大人看就是夜不归宿,姑娘家晚上不归家,搁谁家都要出去找人的,以她妈的性子,得闹到派出所去。 找着工作了?什么时候。 搬到宿舍去了? 杜母想起来杜思苦早上说的去找临时工的事。 一个临时工,有什么好的? 待遇差活多,哪样都不如正式工。 她都还没同意呢,老四就去了? 有没有把她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以前老四可是最听她的话了。 丈夫丈夫不省心,孩子孩子不听话,这些人是要把她气死。 杜母脑门嗡嗡的疼,问老五:“你姐去了哪个厂,带我去。” 她得把老四找回来! 一个临时工,哪比得上沈洋单位发的那套福利房! 机修厂。 厂里几个车间附近有路灯,离车间远了,路灯就没开。 杜思苦宁愿绕远点,往有灯亮的地方走。 女工宿舍离车间远。 车间里的机器噪音很大,厂里当初建宿舍的时候特意建的远了一些。 走着走着,杜思苦碰到了一位保卫科的人,大高个,结实得很,穿着制服,在这边巡视。 “你干什么?” “我是一车间新来的工人,今天搬到宿舍。”杜思苦把身后背的搪瓷盆给保卫科的同志看,“这是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有身份证明吗?” “这是我的进出证,这是我的员工证。”杜思苦都随身带着。 保卫科的人员看了眼证件,语气好了许多,“以后晚上早点回宿舍。”他刚从女工宿舍那边转过来,一路安全。 杜思苦应了。 收好证件,打开手电筒,背着东西往女工宿舍的方向走。 保科卫的同志挺负责的。 以前也这样吗? 杜思苦边想着边往女工宿舍走,要是保卫科一直这样,就没问题。要是保卫科最近才这样勤密巡逻,那就说明工宿舍那边有情况。 而且问题不小。 快到了。 杜思苦已经看到女工宿舍的二屋红砖小楼了。 宿舍只有门口的灯是亮着的。 杜思苦加快脚步,手电筒随着她走动一晃一晃的。 路上有石子,杜思苦脚滑了一下,手电筒的光一下子偏离了方向。 一张人脸一闪而过。 杜思苦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有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谢谢支持~ 第16章 016 修拖拉机 杜思苦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遇到的保卫科的同志已经不见人影。 怎么走得这么快。 看来她得自己想办法了。 杜思苦心中握紧保卫科小同志送的棍子,耳朵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心里已是警惕万分。 先去女工宿舍。 宿舍人多。 她一边走一边警惕随时会出现的人。 一路没什么动静。 离女工宿舍只剩一百米了。 快到了。 暗处相反的方向传来了呜咽声,像是女同志的声音, 杜思苦放下背上的东西,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扔过去。 她朝女工宿舍的方向喊道:“凤敏, 我东西丢了,能出来帮帮找找吗?” 声音很大。 这边正对着西边, 要是余凤敏没睡, 应该能听到。 她就是引人过来。 此时之前发出声音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杜思苦听到了一个惨叫声, 男声,又像是怕被人听到,硬是不敢叫出声, 憋回去了。 杜思苦快步走过去。 手电筒一晃。 找着位置了。 矮个在下面,在反抗, 用脚踹, 高个子在上面,挨了一下。 杜思苦的短棍对着高个子的脑袋, 直接砸过去。 砰的一声。 没砸中脑袋,砸到背了。 那高个哐咣倒下, 可很快又以更快的站了起来,拔脚就跑。 这人腿长, 跑得特别快。 矮个子喘着气,眼中惊恐不定,她下工的时候去了二叔家吃饭, 回来比平常晚一些, 就看到有人从女工宿舍二楼往下爬。 本来她都要去找人了, 不知怎么的晕了过去。 再等挣开眼睛,就是刚才,有人捂着她的嘴往外拖了。 “你没事吧?” 女工宿舍,二楼。 余凤敏耳朵好,听到杜思苦在外头喊她。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穿上鞋子拿着手电筒就往外头走,手电筒是早上她妈给她装好的,铺床的时候她发现的。 “等等我。 ” 袁秀红可不想一个人留在屋里,赶紧披上衣服穿了鞋跟了出去。 余凤敏腾腾腾的往楼下跑,快得很,“张阿姨,帮我开一下门。” 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等了她下来一看,女工宿舍的大门早就开了,张阿姨已经到宿舍门口了。 宿舍大门口有个大灯,跟路灯是一条线,后半夜才会熄灯。 人跑了。 杜思苦没追,追也追不上,那人跑得太快了。 她没听错,刚才发出呜咽声的是个女同志,这会躺在在地上呢,没什么事,就是受惊了,刚才被那‘坏人’捂着嘴了。 杜思苦关了手电筒。 “别说我在这。”女同志神情紧张的抓着杜思苦的胳膊。 “你等会怎么办?”杜思苦问。 “我去我二叔家,他家在厂家属楼。”女同志声音急切的说道,“宿舍那边有人过来了。” 她刚才咬了那坏蛋一口,还踢了一脚,现在头发乱糟糟的。 要是被人撞见,可就说不清了。 遇到这样的事本来就够糟心了,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这外面挺黑的。”杜思苦不知道厂家属楼在哪,之前那人虽然跑了,但万一没走远呢? 回宿舍其实更好一点。 “厂家属楼就在那。”女同志往女工宿舍北边指了指。 很近的。 杜思苦见女同志坚持,就没再劝。 她把手电筒关了,塞到女同志的手上,“注意安全。”保卫科的同志给的短棍她也一并给了女同志。 并道,“明天你记得还给保卫科。” 女同志点点头。 “思苦,你在哪呢?”余凤敏大声喊。 杜思苦往前走了一段路,跟女同志拉开距离,“我在这。”她找了找,找到自己的搪瓷盆等东西,往肩上一扛,往余凤敏那边走。 余凤敏听着声过来了。 两人很快就就碰头了。 “怎么样了?”余凤敏问,“东西找着了吗?” “东西找着了。” 余凤敏深信不疑,拽着杜思苦往宿舍里头走,“你怎么才来?都熄灯了,还好我有手电筒,要不然你得摸黑洗了。” 到了女工宿舍门口。 宿管张阿姨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杜思苦,衣服干净,头发梳得光滑,神情也不慌乱,应该是没遇着坏人。 “没事。” 张阿姨身后还站着几位年轻姑娘,都是住在宿舍的女工,突然不知谁问了一句:“有没有碰着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怎么这么问。 杜思苦往那几人看去,还真看不出是谁问的。 她慢慢说道,“来的时候碰着人了。” 宿管张阿眉头一皱。 杜思苦看着那几个年轻姑娘,一边观察表情,一边慢慢说道,“刚才半路上碰到保卫科的同志了,还叮嘱我注意安全,鬼鬼祟祟的倒是没看到。” 原来是保卫科的啊。 大家顿觉安心。 倒是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在听到保卫科三个字的时候,神情跟大家不同。 “没事你刚才在外头嚷嚷什么?”又有人问。 杜思苦不急不缓:“来的时候保卫科借了我一个手电筒,刚才摔了一下,手电筒不见了,我就想着喊人过来帮忙。” 难怪呢,丢了保卫科的手电筒,可是要赔的! 手电筒可不便宜。 光有钱还不行,还得工业劵,电池也不是时时有货的。 “好了好了,都回去歇着吧。”宿管张阿姨赶人了,“都半夜了,明天还要上工呢。” 是不早了。 有人见没什么热情,就回宿舍去了。 有人热心建议:“那明天可得早点起来找,不然被人捡走了。” 有些同志就是爱占便宜。 手电筒上可没写名字,你怎么证明它就是你丢的那个呢? “散了散了,闹哄哄的。”张阿姨沉下脸。 杜思苦跟余凤敏回到206宿舍,袁秀红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刚才她一直站在宿管张阿姨的身后。 没出声,也没什么存在感。 余凤敏把手电筒对着杜思苦的床铺,床边一圈都亮得很。 这样就能看到了。 余凤敏道:“暖水瓶里有热水,我盆里有凉水,你兑着洗洗。”女工宿舍是新修的楼,一楼有个小水房,牵了两根自来水管,里面还有个炉子烧热水。 烧热水费煤,现在煤价不贵,机修厂可以免费让员工使用一暖水瓶热水。 要是到了冬天,煤涨价了,这热水就收费了。 一楼水房炉子封炉了,这会可没热水。 自来水倒是有,只不过要去接水的话,可能会挨张阿姨一顿骂。 “凤敏,你真好。” 杜思苦心里把余凤敏的地位又往上升了升。 这不比亲姐妹差。 “咱俩谁跟谁啊。”余凤敏脑子一热,“你那手电筒明天要是找不着,拿我的去还。以后等你发工资,买了再还给我。” 还落一新的,多划算。 杜思苦:“你再这么说,我感动得都要哭了。” 假装抹了把泪。 余凤敏被逗乐了。 袁秀红看着两人,眉眼弯弯的笑着。 外头传来敲门声。 谁啊? 杜思苦去开了门,宿管张阿姨递了根点燃的蜡烛过来,“拿着用吧。”又看了眼余凤敏的手电筒,“省着着电。” 谁家手电筒的电池经得起这么耗啊。 “谢谢张阿姨。” 这宿管张阿姨长得严肃,人倒是挺好的。 杜思苦把蜡烛倒着,滴了三滴蜡到桌上,然后把蜡烛底部按到滴的蜡上,蜡烛放稳了。 屋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杜思苦拿出搪瓷盆子,这才看到上面摔掉了一块瓷,肯定是她扔出去的时候太用力了。 杜思苦有点心疼。 这瓷掉多了盆子可是会漏水的。 赶紧倒水进去试试。 好在没漏。 一楼。 宿管张阿姨回屋,就有人来敲窗户了。 “什么事啊?” “阿姨,我肚子疼,您开开门,我去趟厕所。” “那里有痰盂,去最后头的杂物间用,明天早上记得倒掉,把痰盂洗洗。”张阿姨语气冷淡。 “阿姨,我肚子疼,这……味肯定有点重,会熏着您的。” “把门给关好了,就闻不着味了。” 张阿姨不为所动。 今天晚上宿舍这门她肯定是不会开的。 一来,保不齐有混水摸鱼去找手电筒的,二来,她担心外头有什么情况。 虽然小杜身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张阿姨总觉得小杜有什么事瞒着没说。 她不能放人出去冒险。 等明天她找个机会跟小杜谈谈,要是不行,让保卫科的吴队长单独问问小杜。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老三回来得有些晚,隔壁沈家早就睡了,这自行车只能明天再还了。 他把自行车推进自家院子,锁好车。 悄摸的正准备进屋。 门开了。 杜母黑着脸跟门神似的站着:“去哪了?” 杜家老三:“给二哥寄粮票去了。” 杜母一愣,随既瞪着他:“这寄粮票能寄到半夜?”唬谁呢? 杜家老三转移话题:“妈,我明天不去医院送饭了。” 杜母更火大了,“怎么,给你姨送饭委屈你了?” 之前杜奶奶把钱给弄走了,怕她用钱贴娘家妹妹,这会儿子也嫌她娘家人,这一个二个的都把她娘家当洪水猛兽似的。 第17章 017 好了?还真修好了! 食堂。 拖拉机司机方师傅东西一吃完, 就要去维修部,小赖劝都劝不住。 这才多一会? 修车哪有那么快的。 “方师傅,您慢点, 那边肯定没好,您去早了也没用。” “我得盯着。” 方师傅就怕机修厂给他打马虎眼, 不说不修。虽然小杜这个年轻人不错,但是机修厂又不是小杜说了算的, 上头还有管事的。 管事的不上心, 底下人嘴皮说破天也没用。 方师傅越走越快。 他到到时候的,杜思苦跟小何他们正在用密封胶缠油管裂缝, 怕漏,又多缠了两道。 “修得怎么样了?”方师傅看到大家都在忙活,心里踏实了。 修不修的好另说, 起码小杜跟眼前的几个小伙子态度好,都都在认真干活呢。 “方叔, 你来得正好。”杜思苦喊方师傅过来看, “您看这油管这,有个裂缝, 现在裂缝小,缠个密封胶还能用。咱们先把农忙过了, 要是以后这裂缝大了,您再过来换个油管。”换油管费用高一些。 方师傅伸着脑袋瞅了半天。 嘴里念叨着, 油管,裂缝。 得记下来。 密封胶缠好后,小何又检查了接头, 用板手拧紧。 弄完了。 “小杜同志, 您看看这边还有什么要修补的吗?”小何又把杜思苦叫来检查了一遍。 这东西肉眼可看不见。 杜思苦扭头看向方师傅, “方叔,您的拖拉机这边已经修理了,您上来试试看,跟之前比有没有好一点。” 这就好了? 方师傅心里有点打鼓。 这也太快了,就吃了顿早饭的功夫,就好了? “真修好了?” 杜思苦:“咱们正在修啊,一边修一边调试嘛,要是哪里不得劲再修嘛。”都是半桶水,她连半桶水都算不上。 一起研究吧。 “方叔,试试吧。” 那就试一试? 方叔走到拖拉机前,拿了一个之字模样的摇把,然后走到拖拉机的前面,把摇把插到卡槽里,弯着腰,使劲的用力摇。 摇了好几圈,拖拉机终于启动了。 手摇拖拉机。 还挺费劲。 方师傅上了拖拉机,把摇把放好,“你们几个,别在后头,离远一点。”拖拉机前面轮子小,后面轮子大,有点笨重。 杜思苦跟小何几人离得远远的。 方师傅转动方向盘,握着油门操纵杆提速,拖拉机动起来了。 轰轰的往前开着。 嘿,起步好了,一点都不费劲。 方师傅又往前开了开,加速,减速,完全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拖东西行不行。 得拉个车斗试试。 方师傅停下车,熄了火,跳下来,“小杜,这拖拉机比之前好用多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错啊!” 还真修好了! 方师傅又提出新的问题,“就是这拖拉机啊不知道拖东西怎么样,你们这边有拖拉机的车斗吗?装点东西给我试试。” 那就是维修部的事了,杜思苦可帮不上忙了。 再说了,拖拉机没问题了,她也该去上班了,除去请假的那天,今天可是头一天上班呢。 “方叔,何同志,那你们忙着,我就先回工作岗位了。”杜思苦挥挥手。 走了。 方师傅热情的要送她,杜思苦道:“您这边拖拉机的事还没完呢,就别管我了,你们忙去吧。”不是还要找车斗试试拖拉机的运载能力吗。 杜思苦走了。 路上碰到的工人同志都急着往车间走,她跟着人流一块走。 保卫科中午再去好了。 她先去看看那位女同志有没有帮她还手电筒跟短棍。要是帮她还了,那女同志的事她就帮着遮掩一下。要是没还,那很遗憾,她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那位女同志的名声只能靠女同志自己想办法了。 至于昨天晚上跑掉的那个男的,应该不难找,昨天那个人后背挨了她一棍,应该有青紫。 那人的手又被女同志咬了一口,应该有牙印,深浅不好说。 现在是白天,那人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在白天作案。 维修部。 就在杜思苦走后不久,徐副组长带着丁总工过来了。 小何他们去找车斗去了,就剩方师傅一个人站在拖拉机旁边,瞧瞧看看。 “方师傅,我给你把我们机修厂的丁总工找来了!”徐副组长的语气特别骄傲。 她说过的话一定是算数的。 这不,厚着脸皮求也把丁总工给求来了。 方师傅诧异的瞧了徐副组长一眼。 这拖拉机都修好了,还要什么总工过来做什么? 他道:“徐副组长,不用了,我这拖拉机您甭管了,修好了。” 徐副组长笑着道:“我大早上你就是去找您找人来修车了,您别说气话,拖位机这事咱们机修厂肯定会管的。”她以为方师傅是等久了,有脾气了,又劝道,“您放心,有咱们丁总工在,您这拖拉机都是小问题。” 徐副组长转头客客气气跟丁总红说道,“丁总工,您帮忙瞧瞧。” 这个干部怎么听不懂他的话呢? 方师傅声音一下子高了:“徐副组长,我这拖拉机修好了,现在在试车呢,不用修了,也不用看了!我这会缺一个车斗,测测车的载货问题。您要是真心帮忙,帮我借个车斗过来试试。” “修好了?” 不能吧。 王老师傅不在,李组长也没回来,这拖位机修好了? 谁修的? 徐副组长怎么一点都不信呢。 “你们这边的小何,跟维修部的年轻人,”方师傅道,“还有一个年轻的小杜同志。” 小何她知道,王老师傅的徒弟,但是这年轻人还没有出师啊。 单独干不了修车的活。 小杜又是哪个? 这年轻人胆子可真是大啊,要是把拖拉机修坏了可怎么办啊? 最便宜的拖拉机一台都要小一千呢。 这些年轻人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 铁路家属楼。 杜家老三一早就起来了,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衣服就出门还自行车去了。 还了自行车之后,人就没影了。 杜家老五昨天晚上没睡好。 昨天她妈又找了床被褥,铺到上铺了,让表姐于月莺睡。 上下铺,谁也挨不着谁,挺好的。 可是这表姐于月莺大晚上的也太折腾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弄得这上下铺吱呀吱呀的响。 连带着她都没睡好。 早上起来老五就有意见了,“妈,你不三哥屋那床板拿到我屋,让表姐睡床板吧。” 省得半夜翻身吵醒她。 杜母瞅她:“你啥意思,你表姐睡上铺,又挨不着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霸道啊。” 老五:“我哪霸道了,我又没不让她住,我就是不想跟她上下铺挨着。要不你把三哥那床拖过来,把我这上下铺换过去。” 杜母不同意:“你哥个子高。”上下铺短了点。 老五看于月莺过来了,就没再说了。 她拿了垮包,去上学了。 于月莺要去给父母送早饭,可她刚才去厨房看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姨妈,早上吃什么?” 她小心的问。 “等会我带你去食堂去买点。”杜母问,“昨天从医院带回来的碗洗了吗?”等会要装吃的送到医院去。 于月莺愣了一下。 碗是杜家的表弟送回来的,她没动。 杜母去厨房找了找,打开一看,饭盒没洗。 她拿出来交给于月莺,“外头有水龙头,你拿去洗一洗。”说完,往自个屋里看了看,这都几点了,老杜怎么还没起来,今天可是要上班的。 杜母去屋里,一巴掌拍到老杜的身上,“起来去上工。” 嘴里念叨,“叫你戒酒不肯听,酒这东西又费钱又伤身。”真不知道男的怎么喜欢这东西。 杜父醒了。 昨天被老卫灌了半肚子的酒,现在头晕得厉害。 “糟了。”杜父想起来,昨天好像在老卫家应承了什么事。 “又怎么了?”杜母沉下脸。 又有什么事当得了一个糟字。 杜父不肯再说,只含糊道,“想到了昨天晚上做的噩梦。” 完了。 昨天喝酒的时候他糊涂了,竟然答应老卫帮老卫小儿子找个活干。 还说火车头现在缺个司炉工,司炉工就是给锅炉添煤的。 这本来是杜父为三儿子找的工作,这找人情找关系就费了老大劲了。他这嘴真欠啊,怎么喝了点酒就把这这工作的事给出去了呢。 别看司炉工累,以后做久了,可以升副司机,以后升司机也是有指望的。 杜父决定等会就提瓶酒上老卫家,把酒还了,工作的事只当没提过。 “孩子妈,咱们家酒票放哪了?” 杜母本来在翻抽屉的,奇怪了,户口本明明放在这的,怎么找不着了? 本来找得心烦气躁的,又听杜父问酒票,这一下子就火了:“酒票,你还想喝呢!你兜里有钱吗就买酒!买着干什么啊!” “我给老三寻摸工作,我们铁路的,眼看着有戏了,这买瓶酒送过去……”杜父说的是真话,只不过有一半没说。 找工作的事啊。 杜母的气色眼看着变好了:“正式工还是临时工啊?”昨天隔壁小刘还孩子们的工作说事呢。 虽然杜母附和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正式工。”杜父起来了,“临时工能费那么劲吗,又是托关系又是送东西。” 第18章 018 肯定不是 张阿姨挑了一根好用的针, 连着线一起,递给了庞月虹。 “这根好用得很,用完记得还回来。” “谢谢张阿姨。” 庞月虹见杜思苦没答她的话, 借了针就走了。 杜思苦见她走了,问张阿姨:“张阿姨, 刚才那位女同志是?” “是咱位厂托儿所的保育员,叫庞月虹, 前年进的厂, 虽然年轻,但是带孩子倒是有一手, 厂托儿所的小朋友们都喜欢她。”张阿姨还说道,“最近倒是不常见到她。” 庞月虹。 长得好看,又是保育员,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跟昨天晚上那个‘坏人’扯上关系啊。 杜思苦又问张阿姨:“她有对象吗?” 张阿姨瞧了杜思苦两眼,“怎么, 你家里是有哥哥?” 想让庞月虹当嫂子? 要不然打听得这么细做什么。 杜思苦:“我看她长得挺好看的, 应该有很多人追求吧。” 追求者。 这三个字一开始打开了吴队长的思路。 之前张宿管说女工宿舍外墙发现手掌印,怀疑女工宿舍被人盯上了, 他们保卫科这几天一直在调查,没发现有女工出事。 如果爬墙那人是宿舍某个女工的追求者, 那就说得通了。 可再往深想又不对了,女工宿舍是没有单人间的, 要是有谁进了女工宿舍内部,不可能不被发现。 除非,有人替他遮掩。 吴队长看到外头又有人探头探脑, 他站了起来:“小杜同志, 我们去保卫科说。”既然女工有了嫌疑, 那这事还是换个地方说比较好。 “好的。” 杜思苦跟着一起出去。 “小杜啊,吴队长就是气势吓人,人还是挺好的,你等会去了保卫科别害怕。看到什么就一五一十的说,知道吗?”张阿姨怕杜思苦看到保卫科的那群人害怕,特意叮嘱。 杜思苦点点头。 她又没犯案,只是去说事情,没什么可担心的。 出了宿舍门口,走了一小段路,杜思苦指着昨天出事的位置跟吴队长说:“吴队长,昨天就是在这,出的事。”最后一句只有吴队长听得见。 她还走过去,画了一片区域。 出事? 吴队长心里明白了,周围有路过的人,不好细问。 免得打草惊蛇。 食堂。 曾小花在食堂吃饭,她隔壁宿舍的人跑来告诉她,“小花,你知不知道保卫科的吴队长刚才去咱们宿舍了。” 曾小花筷子夹菜没夹住,掉下来了。 “保卫科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捡了块手表,非说是你买的,你不记得了?” 保卫科是查这事的?! 曾小花手心有些冒汗,早上才捡到的手表,已经上交了。 她只是嚷了一会是她的,又没拿走,保卫科怎么还找上门了? 这,很也太快了吧。 曾小花脸色很难看,本来想回宿舍去打听打听,可又不想浪费粮票,赶紧把碗里的饭吃完,碗都没吃,拿着就往宿舍那边去了。 保卫科的不会查到是谁的手表了吧? 曾小花越走越快。 为了块值钱的破手表把工作搞丢了,不划算。 她得去跟保卫科的解释一下,手表是她捡的,上交了,这叫那个什么,拾金不昧。 保卫科。 “吴队长,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杜思苦已经将昨天晚上遇到的事全说了,包括其中人个受害的女同志。 这女同志具体模样情况她一点都没说,但是说了有这么个人。 “他背部应该有挨打的伤痕,手上应该有轻微咬伤,高个子。”杜思苦该说的都说了,“当时天太黑,其他的我就记不清了。” 吴队长都拿笔记下了。 受害女同志的情况他没追问,他告诉杜思苦:“那人可能看到了你的脸,这几天你不要一个人,最好约着朋友一起上下班。”又拿出早上被人送回来的短棍,“这个你拿回去,防身用。” “谢谢吴队长。” “去吧。” 杜思苦从保卫科出来,就往食堂走。 她还没吃饭呢。 保卫科里头,吴队长挑了两个人,“你去查一查庞月虹的具体情况,注点放在交友情况,看看她有没有对象之类。” 又跟另一个人说,“你跟去厂卫生所的人说一声,这几天要是有去拿活血化瘀的药的,把名字记下来,通知保卫科。” 两个分头行动。 吴队长又问早上值班的同志:“早上有人还手电筒,是谁送过来的?” “二车间的人。” “男的女的。” “男的。” 吴队长又想不通了。 不该啊,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昨天手电筒应该是这位小杜同志给了那位受了惊吓的女同志,早上应该是女同志过来帮忙还的。 竟然是二车间的人,还是男的。 “你等会交班了,去二车间认一认人,问问是谁让他送过来的。”吴队长吩咐。 “是。” 吴队长想私下查一查出事的是谁,那小杜嘴严得很,只要提到受害人的事就绕了过去。这受害人也是一个方向。 与人结仇。 对不对? 都查一查,迟早水落石出的。 手上有伤,好找。 背后有伤痕,麻烦一点。 吴队长决定先去食堂,吃饭打饭的时候总要伸手吧。 这会有些晚了,他先去吃个饭,等晚上大家去食堂打饭的时候他再一一排查。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冷锅冷灶,都大中午了,也没人做饭。 杜奶奶黑着脸在屋里晃了几圈,每个屋子都找遍了,都没找到杜母。 这是去医院没回来? 还是故意不做饭想饿死她? 昨天大家换下的脏衣服全堆到门口的盆子里,都有汗臭味了。 这衣服怎么也没人洗? 隔壁。 杜母跟刘芸谈得热火朝天。 早上,杜母拿到户口本后本来想去派出所的,后来隔壁的刘芸找过来了,说商量两个孩子的事。 就是沈洋跟杜思苦。 杜母当时很怀疑:“昨天你家的动静我可是知道的,你的话沈洋也不听啊。” 刘芸:“他要是没看上思苦,昨天为什么特意过来跟你家思苦说分房的事?”这不有戏吗。与其让沈洋把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前妻接回来,还不如让杜思苦当她的儿媳妇。 他们沈家跟杜家知根知底,杜思苦是什么性子好是知道的。 好调教。 杜母心里当然乐意,但是,这事没这么容易。 条件还是要摆的。 于是两人一拍既合,杜母在怕自家商量,这杜奶奶又过来生事,于是干脆跟刘芸去了沈家。 “这工作得安排了,必须是正式工。你家沈洋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那小何(沈洋前妻)就她那资本家的成分,沈洋都把工作给安排了。这次咱们俩家要是结成亲家了,我家老四的工作肯定要给安排上,不能比小何差。” 刘芸一口答就:“没问题。” 沈洋的二叔粮食局的领导,把侄媳妇安排进去,不是问题。 这就成了? 杜母觉得这条件要少了,于是加码,“这房子虽然沈洋单位分的,以后两个孩子结了婚,得我家老四一份。还有这彩礼,自行家你们家有了就不说了,缝纫机肯定要买的。” 虽然是二婚,但是她家老四该有的东西都得有。 “缝纫机,买!”刘芸想的是,缝纫机买了,杜思苦还是要带回沈家的,到时候给谁用,那就不是外人说了算的。 买缝纫机的钱倒是有,就是没缝纫机票。 这两人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哟,过饭点了。 杜母要走:“医院那边还等着送饭呢。”这会做饭来不及了,也不知道铁路食堂那边还有没有饭菜。 “行,那具体的下次咱们再谈。”刘芸也饿了,等会下个面条吃。 沈家父子都有工作,人少,开销少,这能存下钱。 再说了,过年过节铁路都要发东西,有时候是油,有时候是米,沈家不像杜家,还把东西往外送。 这都攒下来,东西就多了。 杜母回家杜家,进门就撞到了站在院里的杜奶奶。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火气还那么旺。 “去哪了?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这一天天的你想造反啊?”杜奶奶说完这话就捂住了嘴。 可不敢乱说。 杜母脸色发白:“妈,小声些。”造反两个字可不能随便乱说的。 会惹麻烦的。 杜奶奶心里也有些后怕。 婆媳俩默契的都不再提了。 杜母道:“我去食堂打点饭,等会给您送回来。” 到时候再往医院那边送点。 杜奶奶指着脏衣服,“这些呢?” 杜母道:“小姑的你挑出来,让她自己洗,我家的我等会回来洗。”怎么会这么多脏衣服? 以前老四在家的时候,感觉活也不多啊。 这脏衣服一大早就给洗干净晒起来了。 临时工没什么前途,到时候她好好劝劝老四,让老四回家,安安心心准备结婚的事。 婚后正式工不比这临时工强? 人民医院。 “你们就别住了,办出院吧。”医院的人不让于强他们住了。 “这介绍信我家里人已经在想办法了,您就再宽裕两天,行吗?”黄彩荷苦苦求着。 “还不宽裕! ”护士甩脸色,“本来昨天没介绍信就不该收你们的,这又过了一天,你们还没办。你们老拖着不办,上头查起来,倒霉还是我们医院。大家要相互理解,你也不能光顾着你们吧。” 第19章 019 户主:杜思苦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去食堂打了饭, 刚杜奶奶送了一份,剩下的用篮子装着,上面盖了一层布, 保温。之后就往人民医院的方面去了。 虽然迟了些,但是饭菜都最热的, 食堂最后一份肉骨头青菜汤也被她抢到了。 这骨头汤也是补身子的。 一路上,杜母心情不错。 直到到了医院, 提着东西去了病房, 床是新铺的,旁边干干净净的, 妹子一家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杜母赶紧找了护士,“同志,这个病床的病人去哪了?” “出院了。” “怎么就出院了, 不是说还有做检查吗?”杜母又问。 护士看病床瞧了一眼,一下子想起来是哪个病号了, 没好气的说道, “你是他们家的?这没住院介绍信,又不是城里户口, 还想住几天?” “不是说好补个介绍信就行了吗,那从大队寄过来也得几天吧。”杜母道。 “那就等寄过来再住进来。”护干说, “只要你们手续齐全,我们这医院肯定都会救冶病人的。” 他们都是按规距办事, 证件不齐,她们有什么办法。 出院了,会去哪呢? 难道是回去了? 杜母在医院里面都找了一圈, 没找着人, 只好提着饭回家。 杜母边走边想:彩荷就算要回松县, 这也得跟她说一声吧。 肯定去她家了。 杜母一拍脑袋,赶紧往家赶。 机修厂,一车间。 杜思苦刚到车间,就看到大家集合了。 领导要讲话。 “来,这边。”鹏子哥看到杜思苦了,冲她招手。 杜思苦赶紧挤了过去。 两人站的位置居中微微靠前,再前面的就是老钳工,高个子的站在最后面。 最上面用椅子架高了,领导站在椅子上,让底下的人安静。 下面没声了,领导这才拿着大喇叭,开始讲话,“同志们,马上就到秋收了。接下来,咱们机修厂跟农机二厂的人一起合作,给乡亲们要用的收割机、脱谷机进行检查维修。 ” “咱们要挑五十熟练的维修工出来,咱们的维修工不管是钳工还是其他工人,我就一个要求,不能被农机厂的工人比下去。”领导声音更大,“你们是代咱们机修厂,所以,这次去的五十个人咱们要先进行一轮选拔,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欢迎大家涌越报名。” 领导讲话完毕,问大家:“接下来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人举手,“主任,这次大检修活动去哪报名?” 领导,“想报名的人去登记处登记。” 又有人问:“主任,这次要是赢了农机厂,咱们去的同志有什么奖励吗?” 领导笑了:“最优秀的前三位,咱们先发一张‘先进个人奖’的奖状,再给奖劢十斤粮票。” 底下的工人沸腾了。 十斤粮票不算什么,但是‘先进个人奖’这可是很难拿到的,只有厂里表现最优秀、技术过硬的员工才能拿。 杜思苦听着,觉得这事跟她关系不大,一来她资历浅,技术不过硬,二来呢,‘先进个人奖’对她来说诱惑力没那么大,还是十斤粮票更实在一起。 她身边的鹏子哥倒是激动得不得了。 鹏子哥能不激动吗? 他是三级钳工,马上就要考四级钳工了,要是这次能在跟农机厂的联合大检修中拿得‘先进个人奖’,这对他评选四级钳工会有很大的帮助。 他要报名! 机修厂跟农机的联合大检修活动,三个车间都通知了,只要觉得自己技术好,都可以去报名。 下午登记处挤满了人。 后来总务的顾主任把人都赶回去了,“不要都挤在这里,现在表格不够,等明天我把报名表准备好,每个车间都派人过来领,到时候车间报名表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安排。” 登记处就这么大,二十个人就把屋里挤得满满当当了。 不说挤不挤的事,这一堆下午不工作跑来这挤着,不是浪费工时吗。 一车间。 杜思苦下午在练习钻孔,钳工的技能不仅有打磨,还有划线,锯削,锉削,钻孔。一样一样来,她不急。 她还准备明天抽个空去趟厂图书馆,办个借书证,借几本钳工的书研究研究。 今天她没空去图书馆,等会四点的时候,她想去总务那边找顾主任批一个小时的假。 她想去派出所看看她的户口本有没有办好。 户口本还是拿在手里比较放心。 杜思苦钻了一个小时的孔,之后就帮鹏子哥加工不规则的零件,她是帮着学划线打下手。 这一工作就入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 杜思苦瞧了瞧窗外的天色,问鹏子哥:“鹏子哥,你知道咱们车间谁有手表吗?” 鹏子哥抬头:“你有事啊?” “我想一个小时的假,去办点事。”杜思苦说。 要是等机修厂下班再去,派出所户籍室人的肯定也早就下班了。 去也是白去。 “请假就去,别管几点,一个小时后回来就行。”鹏子哥说。 也是。 杜思苦问:“我去请假要不要跟车间的领导说一声。” 鹏子哥:“不用,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直接去总务那边要个请假条。” 一个钳工学徒,还是新来的,车间的组长主任什么谁认得你啊,不去还好,去了就挂上号了。 杜思苦把用过的工具收好,这才走。 总务、登记处几个部门忙得热火朝天。 顾主任把报名处的李主任都给叫过来了,一起制作报名表。 三个车间加起来,大几百人呢。 杜思苦找过来的时候,总务负责人顾主任手里沾满了墨,正在调试老式打印机呢。 “顾主任。”杜思苦敲了敲开着的门。 顾主任头都没抬:“什么事?” “我想请一个小时的假,去趟派出所。”杜思苦说道,“请假条我都写好了。”说着把请假条递了过去。 这边签个字或者盖个章都行。 顾主任听到请假两个字,脑门就跳了一下。 他们忙成这样了,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过来请假? 抬头一看,见得杜思苦,认得,昨天才请了一天假的新进厂职工。 这又来请假了。 顾主任:“户口本没那么快下来,你这假请也是白请。”不想批,不想看别人那么清闲。 杜思苦看着屋里忙成一团的众人,琢磨了一会,说道:“顾主任,我就去派出所看一看,要是户口本没下来,我就过来给你们帮忙,行吗?” 她补充了一句,“我是高中毕业的,字写得还不错。” “还不快拿过来! ”说的是请假条。 还等什么! 杜思苦赶紧递了过去。 顾主任龙飞凤舞的批了假,不忘说,“快去快回。”早点过来帮忙。 “好嘞。” 杜思苦拿了请假条就往外走。 杜母匆匆忙忙的回了家。 进了家门一瞧,屋里安安静静的,不像是有客人的样子。她先去了老三的屋,搭好的床空荡荡的,带到医院的东西没拿回来。 倒是妹妹一家从松县带来的东西还在。 东西家,肯定没走。 那会去哪呢? 杜母很疑惑,妹妹一家三口在阳市也没什么熟人啊。 难道是路上出什么事? 杜母一下子着急起来。 火车站。 于月莺一家三口就坐在火车站的候座椅子上。 之前被医院赶出来,他们商量着去杜家,到了杜家,黄彩荷就把于月莺托给杜母,让杜母费费心操办于月莺的婚事。 可半路上,于月莺改主意了 。 她觉得他们一家三口在姨妈家不受人待遇,这次被医院赶出来再灰溜溜的回去,只怕被杜家其他人笑话。 与其直接杜家,还不如来火车站。 姨妈在医院找不着他们,回家也见不到他们,肯定会来火车站找他们的。 等姨妈过来,那就是姨妈请他们回去,而不是他们上赶着赖到杜家。 黄彩荷听了觉得有道理,听了闺女的。 于是一家人就过来了。 于强身子骨不好,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 火车站有个大钟。 于月莺他们来的时候是两点半,等到三点半了,也没见有人找过来。 于月莺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黄彩荷忽然想起来:“咱们行李还在你姨妈家呢,行李在那边,她肯定不知道咱们到火车站来了。” 对啊。 原来是这样。 于月莺眼睛亮了些,她站起来,“我回去拿行李。” 于强本来是眯着眼睛休息的,听到她们俩人的谈话后,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说道:“月莺,是你姨妈知道你拿行李没拦着,你就说是送我们走的,你自己要留下。”又看向黄彩荷,“我的病是老毛病了,这边医院住院贵,咱们回去冶吧。就是月莺这孩子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到时候你好好跟二姐说说,让她照顾一下。” “爸。”于月莺鼻子发酸,“不会的。” 黄彩荷看着丈夫,忽然站了起来,“你这病不冶好,咱们不走了。” “别说气话。” 机修厂。 厂托儿所,庞月虹跟托儿所领导说肚子疼,请了假去厂卫生所,卫生所的医生开了些止疼的药。 庞月虹拿了药出来,拐了个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邮局设在机修厂的邮筒,塞了封信进去。 邮递员一天过来收一次信。 庞月虹投了信后,没回托儿所,直接回女工宿舍了。 第20章 020 包晚饭 杜母回家拿户口本。 回到铁路家属院的时候, 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月莺!”杜母赶紧走了过去,怎么就这一个人? 妹妹跟妹夫呢? 杜母:“月莺, 你妈呢?她去哪了?我今天去医院给你们送饭,医院的人说你们出院了, 我在医院附近还找了半天呢,回来也没瞧见你们。” 于月莺低落道:“医院不给我爸冶病, 我妈觉得在这里呆着没意思, 就去了火车站,想回五沟大队去。” 她听她爸的, 把自己摘了出来。 “你妈现在在火车站?”杜母急问。 “是啊,我现在回来拿行李,他们在医院……”说到医院的事, 于月莺眼泪出来了,“医院的人非说我们没有看病介绍病, 不让我爸住, 我妈都跪下去跟他们磕头了。他们还让人赶我们走!” 那会被赶,是一伤心, 二是丢脸。 那么多人看着呢。 杜母听说黄彩荷跪下给人磕头,心里堵得厉害, 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当初妹妹也就是结婚那天,给爹妈磕过头, 这嫁了个人,尽受罪了。这妹夫乡里人,不是说不好, 一个乡里人干不了重活, 怎么种地, 怎么干活,怎么拿工分? 家里的口粮怎么解决? 男的不行,可不得女扛起重担吗。 于月莺哭了了一会,见杜母没说话,于是抹泪的功夫抬起头悄悄的看了一眼。 姨妈站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呆得很。 “姨妈,”于月莺又抹了把泪,望着杜母,“我爸说让我把行李给送过去。”她是回来拿行李的。 杜母终于回了神。 她望了望天,不早了,“现在就走啊?这会还有火车票吗?”去松县的火车票一个人二块五,三张就是七块五毛钱。 不便宜。 没留。 于月莺心里一沉。 杜母带着于月莺先进了屋,她回屋里拿户口本,揣到兜里。 她没急着出去。 让她想一想。 申报暂住户口这事,办起来不麻烦,可事后的问题太多了。这暂住户口要是办下来,妹妹一家住哪? 这去医院冶病,这钱谁掏? 妹妹家没几个钱,这次进了赶医院,花了五十多,就剩十几块了,这点积蓄也不够冶病的。 这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钱。 再说了。 冶病的是于强,只是妹夫,又不是亲妹妹黄彩荷,毕竟是隔了一层。要是她亲妹子病了要过来冶,她二话不说肯定就给办了。 血缘关系在那呢。 这妹夫。 杜母想到了妹妹那一头白发,要是日子过得顺心,哪会老成那样? 再说句不好听的,杜母现在手里没钱了,公公明天就回了,公公在家,她可不好再去找婆婆问钱的事。 要是公公知道这事,估计顺手就给‘送’出去帮人了。 杜母想了很多。 老三的工作得花钱办。 老四只要结婚,就有房子,还能让沈家给弄个正式工的工作,挺好。沈洋是二婚没关系,只办了酒,又没扯证,时间短,过个三年五年的,就没人提沈洋摆两回酒的事了。 他们杜家跟沈家这么多年的邻居了,知根知底。 老四太老实,万一像她妹妹一样,被人哄住了,傻乎乎的嫁到山沟里去,那下辈子可就完了。 还不如嫁给沈洋,起码娘家在身边,不会吃苦头。 在杜母心里,老四从小就是干活的好料子,也没什么性格,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天生受累的命。 杜母想得长远。 妹夫要是留下冶病,冶多久?住多久? 老三工作要送酒,酒票酒钱都是花销。 老四要是跟沈洋结婚,她得准备陪嫁,家具,床,新被子新盆子,一堆的东西。 样样都要钱。 是妹夫的病重要,还是自家孩子的前程重要,这显而易见。 杜母脑子已经想明白了。 这申报临时户口的事,以后再说吧。 还是先把老四的事解决了,沈洋那边心里还惦记着前妻,得快些办,要不然前妻回来,那老四的工作房子可就都没了。 杜母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慢慢从屋里出来,关上门。 于月莺已经拿好行李了。 杜母过去帮她接过一半的东西,“我送你过去吧。” 于月莺的心沉到谷底。 姨妈的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心可真狠。 机修厂,食堂。 吴队长跟食堂这边大师傅说好了,派两个过来帮忙打饭。 吴队长本来想自己来的,可他这脸厂里的人都认得,突然过来当打饭工,只怕厂里的工人以为出了什么事。 于是就歇了这个心思。 “手上有印子的,都叫进来。”吴队长跟他们说。 “女的呢?” “女的不用管,看男的。” 总务。 杜思苦已经能把打印机的说明书背下来了。 打印机的齿轮卡住了,里面有杂物,先清理。 启动试试。 杜思苦打了一张纸,字符落在纸上的位置不对,歪了。让她想想,说明书上写了,位置不对要校准打印位置。 是固定螺丝的问题?还是导轨的问题呢? 导轨的位置不对,调一下,固定螺丝也拧一下。 再试。 “顾主任,刚才那个报名表放哪了?” 顾主任刚才洗了手之后,就一直在抄写报名表,听到杜思苦的声音,抬起头,“小江,把表给她。” 写抄报名报这事看得起来简单,可真正干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整张表不仅要字迹整齐,还不能错一个字。 要不然就得换纸重写。 小江把报名表递了过去,“你修好了?” 大家都在忙在抄写报名表,压根就没关注杜思苦。顾主任答应工人们明天发报名表,今天就逄是连夜加班,都得把这东西给抄完。 “还没有。” 杜思苦手上有黑墨,“江同志,你帮我放进去试一下。” “好。” 报名表放进去了。 杜思苦照说明书上写的按了复印键,反正就是这个功能。 虽然打印机笨重,声音又响,但是可以复印的。 很响的嗡嗡声传了出来。 打印机吐纸了。 总务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顾主任则是直接站起大步走了过来,听这声,打印机像是修好了。 看看复印出来的报名表就知道了。 复印纸出来了。 杜思苦手上有污迹,没拿,顾主任拿的,一看,报名表完完整整的印出来了。 “好!”顾主任高兴得很,转头对着大家说,“你们数一数现在手上的报名表有多少,统计一下。接下来就不用大家写了,剩下的咱们用打印机。”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大伙不用熬夜加班了。 “小杜啊,有没有兴趣来咱们总务啊,”顾主任这会看杜思苦真是哪哪都顺眼,瞧瞧,这年轻人办事多好。 这上手修东西就是快啊。 这脑子里有知识就是不一样。 “顾主任,我觉得车间工作挺好的。”杜思苦觉得在车间工作时间过得快,而且,那是技术工,时间久了,技术增长,工资加倍。 总务这边事多又杂,而且是跟人打交道,挺累的。 顾主任明白杜思苦的意思了,也不强求,“行,以后你想换岗了,跟我说,我帮你调过来。”总务这边是坐办公室的,轻松。 “谢谢顾主任。”杜思苦笑着道。 “小杜啊,你这事干得不错,这功劳我心里给你记着。这打印机是你修好的,咱们这边就你有这个本事,等会让小江来印,你呢就辛苦一点,等印完了再走。”顾主任这是怕等会印着印着打印机又坏了,没人修。 让杜思苦在这守着,保险一点。 顾主任还说了,“这晚饭的事你不用担心,总务包饭,等会我让他们化你打饭送过来,保管有肉有汤,你放心就在这干。” 那感情好。 还省了一顿晚饭的钱呢。 这可是实打实的福利,“顾主任,您放心,八百张不印完我不走。”杜思苦保证完成任务。 “好同志!”顾主任拍着杜思苦的肩膀,大力称赞。 这修好了打印机,以后这边处理文件就方便多了。 抄写好的一共十七张。 再印七百八三十张就行了。 顾主任:“都过来谢谢小杜。” 多能干的姑娘啊。 杜思苦直说‘不用谢’,等大家走了,这才瘫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 顾主任他们走了,小江留在这边复印。 叫了个机灵的去打饭了,吩咐了,多打些肉过来。 杜思苦休息好了,出去找水龙头洗手了,也不知道脸上有没有沾墨,顺便把脸给洗了。 回到总务室,看着小江在那边印资料,有些无聊。 于是问:“这边有书吗?” 小江转头问:“报纸看吗?” “看!” 杜思苦都差点忘了有这么个东西,报纸这东西后来被网络取代了。 现在报纸可是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 小江指了指总务的报架,这一周的报纸都在上面呢。 杜思苦搬了把椅子过去,坐在报架旁边看。 不太妙。 还有不少学校停课,很多行业也受到了波及,报纸呼吁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 杜思苦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在外头,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再小心。 “小杜。”正在打印的江同志忽然喊了杜思苦。 “江哥,怎么了,是不是打印机不好用了?”是卡纸了还是字又歪了? 第21章 021 澡堂?! 机修厂。 保卫科。 吴队长脸色很凝重, 他在食堂找出了四个手上有伤的人,把四个人叫到这边查问了一下。 一个是被开水烫了一下,挑破了泡, 包起来了。 还有一个干活的时候划伤了。 另外一个倒是有咬伤,只不过是狗咬的, 还去厂卫生所打了针。 最后一个,手上的伤是个旧伤, 早好了, 留了疤。 都不是。 厂卫生所那边也没有进展,事情又卡住了。 天色渐渐暗了, 吴队长又多派了几个人去女工宿舍附近巡逻,白天杜思苦指的那个发生事情的位置,以及‘犯人’逃窜的方向, 他们看得最紧。 总务。 七百多张报名表终于印完了。 打印机修过之后,很好用, 就是打印到后面的纸张的时候, 字迹开始变浅了。 “江哥,这打印机的墨可能不够用了, 要是再用,得加墨, 颜色会深一些。”杜思苦在总务办公室没找着墨。 “仓库有,明天我跟顾主任说一声。” 今天只能先将就着用了。 要是再不够, 最后剩的一点得用手写了。 好在打印机还算争气,后的字迹虽然浅了,但还是坚持着把最后的那一点给打印完了。 最后几张实在是缺字的, 他们拿笔自己添上去。 原印的原版就是手写的, 字添上去也是一样的。 江同志把所有的报名表全部数了一遍, 确定有八百张之后,然后按三个车间跟其他部门的分配好,用文件带装着,放到后面的木柜子里,锁上。 “咱们可以下班了。” “太好了。” 杜思苦已经把报架上的报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有用的新闻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天黑了,江同志送杜思苦回女工宿舍。 杜思苦拿上之前小赖帮着挑了菜的碗,跟着一起往宿舍走。 昨天女工宿舍那边才出过事,有人送她过去还是安心一些。 一路顺利。 小江把杜思苦送到女工宿舍门口,亲眼看着宿管张阿姨开门,杜思苦走进宿舍里头,这才走。 小江住在男工宿舍那边。 男工宿舍是个旧楼,从这边走过去得十来分钟,而且那边的条件更艰苦一些。机修厂的男工本来就多一些,所以男工宿舍一个宿舍甚至有八人间,最多的还有十人间,就是上下铺的住着,里头摆几张放东西的旧桌椅,旧柜子,挤得很。 杜思苦今天回来得比昨天早,女工宿舍里头还没有熄灯。 不过也快了。 杜思苦跟宿管张阿姨打了招呼,正要往二楼走,被张阿姨叫住,“怎么才回来?”刚才那个是总务的小江,就是那这小伙子送杜思苦跟余凤敏过来挑宿舍的。 杜思苦:“总务那边要印报名表,顾主任就叫我留下帮忙。” 具体的没说。 这事情细说话就长了,这会可不早了。 杜思苦看到水房,想到了里头的炉子,“张阿姨,水房里还有热水吗?” “有,壶里烧了热水,你拿盆子下来就能用。”张阿管对杜思苦印像好,愿意多帮帮忙。 杜思苦拿出手里包好的碗,“我这还有排骨,张阿姨,您炉子借我用用,等把排骨热了,咱们一人一块。” “不用不用。”张阿姨摆手。 仔细一闻,确实能闻到肉香味,她很节俭,很少在食堂打肉。 平常她会自己买米,用水房的炉子烧火做饭,菜都是一些素菜,或者水煮菜,有时候也会腌一些咸菜。 “有三块呢!”杜思苦不由分说道,“就这么定了 ,我把饭在炉子上热一热。”碗不能放炉子上热,但是铝饭盒可以。 杜思苦说完就把碗放给张阿姨了,上去拿铝饭盒跟搪瓷盆了。 楼道间有个小灯,照着亮。 206宿舍。 杜思苦刚走进来,余凤敏就看到了,“思苦,晚上你都没来食堂吃饭,去哪了?” 余凤敏还去一车间找杜思苦了,说是有事请了假。 宿舍这边也没人。 杜思苦道:“这事等会再说,我帮你带了饭,有肉呢。”她拿了铝饭盒跟搪瓷盆,拉着余凤敏一起,“我要接热水,手不够用,你帮着拿饭盒,行吗?” “行啊。” 有吃的,还有肉。 余凤敏肯定要去啊。 两人下了楼,到了水房,张阿姨已经把水壶拿下来了,还找出了自己的锅,“我这有锅,倒了冷水,等会把碗放上面,热一热就行。” 铝饭盒也能热饭菜,就是会把饭盒底烧黑。 “张阿姨,你人真是太好了。”杜思苦觉得宿舍张阿姨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事做得不少。 张阿姨笑了,这一笑显得亲切了,不那么难以接近了 。 余凤敏心里有些吃惊:乖乖,以前怎么没见杜思苦这么会交朋友。 还把宿舍最难搞的张阿姨给搞定了。 杜思苦去打热水了,水房有水龙头,热水跟凉水兑着用,不烫就行。 饭不多,一会就热好了。 上面有三个蒸排骨,下面还有萝卜炒肉,小赖还给打了饭。 余凤敏本来不饿的,闻着肉香跟饭香,肚子一下子叫了起来。 杜思苦把碗里的饭菜挑了一半出来,挑到铝饭盒里,三个排骨,铝饭盒这边有二个,碗里头一个,碗里头剩下的饭菜是给张阿姨的。 杜思苦道:“张阿姨,这饭打多了,给您留了一些,碗里是食堂的,干净的,您放心吃。” “这孩子,我哪能要你的东西。”张阿姨不是贪嘴的人,虽然嘴巴里头已经在咽口水了,但是她真不饿。 就是,有些谗肉。 说起来,还是去年过年那会她吃了一次肉。 “这不是我花钱买的,是总务那边让我帮忙包了饭,我晚饭吃过了,这是给凤敏带的,她怕胖,吃不了这么多。”杜思苦让阿姨放心,又看看余凤敏,“对,对,我怕胖,不能吃多。” 就这么点饭,哪会长胖哟。 余凤敏心里嘀咕。 饭留下了。 杜思苦端着打了七分满温水的搪瓷盆上楼了。 余凤敏拿着林思苦那装着排骨的铝饭盒,盖没盖,边走边闻。 真香。 刚上楼,对门207的门就开了。 鸡窝头往外头望,好像是排骨的味道,使劲嗅两口,闻到就等于吃到了。 好像还有萝卜的味道。 萝卜炒肉,是今天晚上食堂的菜。 哪呢? 鸡窝四处看,这一看就跟刚上楼的四杜思苦四目相对了。 杜思苦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不是。 鸡窝头往后看,看到跟她对骂过的余凤敏了,更看到了余凤敏手里装着肉跟排骨的饭盒。 两块大排骨就那么放在上面。 鸡窝头巴巴的看着,然后凑上去,“同志,这么多肉你一个人吃不完吧。” 余凤敏把饭盒一盖,“这么点,当然能吃完!” 怕被抢,赶紧往宿舍走。 杜思苦刚把热水放下,就看到余凤敏进来后把宿舍门给反锁了。 杜思苦看余凤敏已经拿出筷子了,赶紧说道,“凤敏,排骨你跟秀红一人一块,剩下的饭跟肉是你的。” 都是室友,不好让袁秀红干看着。 袁秀红有些意外。 “你不吃?”可就剩两块排骨了。 “我晚上吃撑了,这会一点都不饿,你们分。”杜思苦道,“这可不是客气话,她拍了拍肚皮,“瞧瞧。” 小赖同志饭菜打得多,饱得很。 “秀红,你那这块小的给你,大的给欠。”余凤敏走到袁秀红床边,筷子夹着排骨,“这筷子是刚才分饭用的,是干净的,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袁秀红摇头。 可是,“我不用……” 一块大排骨塞到了袁秀红的嘴里,这话还没说完呢,肉已经在嘴里了。 沾了她口水的排骨,总不能再给别人吃吧。 袁秀红咬着排骨,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饭盒跟筷子,用筷子把排骨夹住,小口小口的吃。 余凤敏大口大口的啃。 杜思苦先去刷牙。 这会没熄灯,在屋里当着另外两个的面擦洗,不太方便。 她得想个办法搞个布票,扯几米布,做个帘子挂起来才行。 “秀红,咱们这边洗澡怎么办?” “洗澡有澡堂子。”袁秀红说道。 澡堂子! 杜思苦突然想到:要是吴队长去澡堂子找后背受伤的人,那岂不是更快。 一楼,管宿休息室。 张阿姨看了碗里的肉看了好长时间,等碗不烫了,这才端起碗,慢慢的吃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她吃饭。 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除了要钱,要粮票,要东西,几乎不会来机修厂找她。 她从那么点大的孩子,养到现在三十多岁,以前想着,儿子长大了日子好了。再后来,就是结婚了就好了。再之后,生了孩子就变好了。 没好。 哪样都没好,还是一样的好吃懒做。 张阿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点工资全贴补儿子一家了。 要不是还有这点钱,儿媳妇早就跑了。 张阿姨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心里发酸。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回来得晚,晚饭没人做。 以前老四在的时候,一天三餐,都不用人说,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现在老四一走,杜母这两天又有事不在家,显得杜家天天冷锅冷灶,回来都没有热饭吃。 杜奶奶意见挺大。 第22章 022 销户了?!晴天霹雳 杜家热闹了一晚上。 小姑子一哭, 这可不得了。 杜奶奶把杜母狠狠说了一顿,杜父也觉得杜母太计较,妹妹家里出了事, 就不能着点吗? 杜母气死了。 之前她猜到小姑子回来会不太平,可没想到丈夫婆婆会偏心到这份上。 杜母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行,嫌我在家碍事了是吧, 以后家里的饭你们自己做, 衣服自己 洗!” 吵完回屋把房门一摔,不让杜父进屋了。 搁外头睡吧。 杜父无奈得很。 他出门了。 又去老卫家了。 老卫的媳妇是食堂的厨娘, 食堂那地方,油水多,这老卫家吃的东西不少, 平常都收着,有人问起来就是没有。只有像杜父这样跟老卫关系好的, 老卫才愿意拿出来。 “老卫, 你家里还有吃的吗?” “这都半夜了,还没吃?” 杜父只说杜母送妹子两口子去火车站了, 耽误了,他从老卫家出来的时候, 手里拿了两个碗,里面是疙瘩汤, 里面搁了青菜,还给打了一个鸡蛋。 闻着挺香。 老卫媳妇的手艺就是好。 杜父端着碗回了家,说了半天, 才把杜母从屋里叫出来, “我去老卫家给你弄的, 你晚饭没吃,饿了吧。” 又给杜母拿了筷子。 这两口子过了半辈子了,也是有感情的。 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杜母跟杜家人吵了架,杜父跟杜奶奶本着冶一冶她的心态 ,不搭理。后来杜母孩子也不管了,直接回了娘家。 五个孩子在家,没人管,嗷嗷哭,把杜父忙得头昏脑涨,班也上不了。 之后赶紧去了老丈人家,跟杜母认了错,把人接回来了。 养个五个孩子,这家怎么也得维持着。 屋里。 杜母是真饿了,听着杜父在外头递了台阶,这才把门打开了。 热乎乎的疙瘩汤递到跟前,筷子就横放在碗上头。 贴心得很。 “就一碗?”杜母接过问。 “还有一碗放外头桌上了,你让小于出来吃吧。”杜父说完进了屋。 于月莺是大姑娘了,平日里他得避着些。 杜母朝外头喊了一声,“月莺,吃的在桌上,出来吃一点。” 西屋门开了。 杜母没出去,她就在屋里吃,顺手把门关上,她有话问杜父。 她一边吃一边问:“老三那工作到哪步了?” “妈给了酒钱,明天买上酒提过去就行了。”杜父说。 杜母发现碗底还蛋花,脸上有了点笑意,这热乎乎的面疙瘩汤,吃着心里更妥贴了。 又跟杜父说起一件事,“隔壁小刘说想跟咱们家结成亲家。” 沈家? 大的结婚了,就剩小儿子了。 “沈家老二啊?”杜父问。 沈家老二叫沈江,二十一岁,长得挺精神的。平常见了杜父一口一个杜叔的喊,挺招人喜欢的。 “不是,”杜母道,“我说是沈洋,沈洋分房子了,咱们家老四要是嫁过去,就能搬到新房去住。小刘还说了,这还给找个工式工作呢,这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说起话来,疙瘩汤也顾不上吃了。 “沈洋,他不是去年过年才结的婚吗。”杜父不同意。 什么玩意。 这才娶了媳妇,又想娶? “他媳妇跑了,散伙了。”杜母说,“没扯证,结了咱们老四也能算头婚。” 主要沈洋挺有能力的,在粮食局又有关系,以后能升小领导。 这职位一升,工资不就高了吗。 多好啊。 杜父:“咱们老四才十八呢。”还小。 “过完年就十九了,要是找个对象,谈两年,那就二十一了。”杜母直皱眉,“你想想咱们家老四,多老实的孩子。你再想想我妹妹,当初人也不笨,怎么就叫人……哄到山沟去了呢?” 杜母一脸晦气,“咱们老四前些天摔了头,”她声音低了些,“现在看说是好了,当初去医院的时候咱们可是知道的,肿那么大一个包。万一以后有后遗症呢?” 杜母指了指隔壁的方向,“这小刘有时候是计较些,可是咱们两家这么多年老邻居,他们这为人处理咱们还是放心的。这老四嫁过去,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他们怎么也得顾忌一下。” 杜父有点被说动了。 杜母道:“沈洋除了摆过酒席这个毛病,其他的挑不出问题来。就说他那前妻,沈洋也没亏待过她,给她打工作,帮衬她娘家,人家成分不好也没嫌过。” 这事都是隔壁刘芸跟杜母说的,还不兴说几句儿媳妇的坏话了? 杜父觉得挺有道理。 杜母:“外头人家什么成分,咱们哪知道啊。咱们还是给老四挑个靠谱的,放在身边心里踏实。” 老五还小,才十五岁。 可老四不能拖了,外头风风雨雨的,现在谁家什么成分,查得紧得很。 杜父把杜母的话听进去了。 老四性子老实,容易吃亏,确实放在身边好一些。 杜母把最后一点疙瘩汤吃完。 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跟杜父说妹妹让她给于月莺找对象的事。 这事慢慢来,明天先去派出所,把月莺的临时户口跟暂住证办下来,等事情办成了,她再跟老杜说。 杜母怕提前跟杜父说了,杜父不让于月莺长留。 毕竟是个外人。 屋外。 于月莺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吃着疙瘩汤。 她有点难受。 以前在家的时候,虽然家里穷了点,但是父母都是关心她的。不像姨妈家,屋里其他人看到她也没多热情。 这一切都让于月莺不习惯。 于月莺吃完,把碗放到桌上,安静的回了西屋。 杜家老三听到外头消停了,这才出来。 外头他的衣服还堆在墙角呢,他找了个盆子,把衣服放到里头,接了水揉了几下,又冲洗了几遍,然后挂到外头的晾衣绳上。 没人洗衣服,自己搓两下就行了。 他拿着盆子进了屋,瞧了眼桌上吃过的碗,走过去了。 西屋。 “表妹,姨妈是不是跟表姑相处得不好啊?”于月莺主动的找老五搭话。 老五在看书,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于月莺一眼,认真叮嘱,“长辈们的事,只要不打起来,咱们就别掺和。” 人多了就有矛盾,吵架不很正常吗。 打起来才麻烦,容易摔东西,家里东西就那么多,摔一件少一件,这就得拉着了。 “表妹,我能不能直接喊你的名字啊?”于月莺又问。 “我叫杜忆甜,你爱什么叫就怎么叫吧。”老五杜忆甜头都没抬。 忆甜? 于月莺道:“不是忆苦思甜吗,怎么不叫忆甜?”不是应该一个亿苦,一个叫思甜吗。 老五扭头:“你怎么老问为什么,名字又不是我自个取的,我怎么知道,你问我妈去啊。”她在看书呢,老是问问问的。 就这么叫了,户口本上也是这个名字,难道还能改啊? 这忆甜也不难听吧。 于月莺紧紧的闭上嘴巴,心里又难受了。 表妹语气怎么这么差。 她不过是想聊聊天,多打听一些这边的情况。 杜母聊完,从屋里出来,去厨房把碗了,这碗是卫家的,明天还要还回去呢。从厨房出来,看到桌上已经干巴的脏碗,她愣了一下。 到底没说什么,拿着碗筷去了厨房,用丝瓜瓤搓着洗干净了。 次日一早。 杜母拿上户口本,带着于月莺,去铁路食堂打了两个馒头,直奔派出所。 “同志,这边申报暂时户口怎么办理?” 机修厂。 早上。 名个车间的代表来总务领表了,领到表后,车间有需要都自个过来登记拿报名表。 填好之后还要上交,最终还会送到总务去。 再由总务跟领导这边一起制定比赛,选拔。 今天下班之前,得把报名表交上去,没交的就没有去大检修的资格。 一车间。 杜思苦早上就把食堂的碗还回去了,还见到了食堂厨房掌久的大师傅,姓彭,白白胖胖的,挺个大肚子,乐呵呵的。 果然,食堂勺的大师傅就没有瘦的。 早上杜思苦是跟余凤敏还有袁秀红一块吃的,袁秀红胃口小,喝的粥,配的豆腐乳。 杜思苦吃了两个素菜包子。 余凤敏昨天半夜吃了个夜宵,早上还不饿,就吃了一个素包子。 吃完三个人就回自己的岗位工作了。 杜思苦一车间,余凤敏二车间,袁秀红是去仓库。 “小杜,这报名表我帮你拿了一份。”鹏子哥自己填了一份,顺手给杜思苦带了一份。 杜思苦:“我就是个学徒工,这东西填了怕浪费纸。” 鹏子哥问:“真不要?” 大伙可都在填。 表多,填了也没事,选谁去那是上面领导的事。 杜思苦没要。 又过了一会,鹏子哥带着两个人过来了,“小杜,你把手上的活停一停。”鹏子哥介绍着身后的两个人,“这是赵师傅,这是李师傅,他们不识字,这表你帮他们填一填。” “好。”杜思苦问,“有笔吗?” 鹏子哥道:“你把工具收一收,我们去后面填,那边有桌子。”有桌椅,笔也准备好了。 杜思苦把自己的工具箱收了起来,提着跟了过去。 她这工具箱是发的,里面的都是旧东西,等以后成一级钳工了,才能去领新的。 很快就到了。 杜思苦把工具箱放到脚下,坐在椅子上,开始为两位老钳工填写报名表。 第23章 023 纺织厂没这人 机修厂。 总务的顾主任跟厂长汇报工作, “报名表已经全部发下去了,今天下班前就可以收回来,明天我给您把报名表送过来。” “这事你看着办, 明天你跟王师傅(维修部的)他们几个商量一下,看后天的选拔活动怎么弄。”厂长道, “市纺织厂跟食品厂那边设备出了点问题,让咱们机修厂派些人过去修一修。你跟车间的商量一下, 好好安排一下。” “是, 厂长。” 顾主任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碰到了丁总工, 丁总工是厂长叫过来的,有工作的事。 “小顾,”丁总工叫住顾主任, “你帮我留意一下,这报名表要是有姓杜的, 会修拖拉机的, 送过来给我看看。年轻人,女同志, 符合要求的都拿过来。” 维修部的小何把这位小杜夸了又夸,这次跟农机厂合作检修农用机械的项目还真是缺一些像小杜这样的人才。 顾主任一口答应。 姓杜? 杜思苦也姓杜。 顾主任只是想了一下, 倒不说,这事还不一定呢。 虽然杜思苦会修打印机, 但是那是现学的,这拖拉机可是大件,跟打印机可不一样。 不过, 要是小杜填了报名表, 顾主任肯定会给丁总工送过去。 顾主任回总务的路上, 想着厂长安排的工作,纺织厂跟食品厂都要人。这得跟跟车间的沟通一下,填了报名表选上的,只怕是去不了。 剩下的人中,挑三个人过去,一个领队,两个打下手的。 这领队得有真东西,不然去了修不好会影响他们机修厂的名声。 一车间。 杜思苦从财务科出来。 “她留你干什么了?没怎么你吧?”余凤敏担心问道。 “没有,就问了一些事。” 杜思苦不欲多说,直接换了话题,“你在二车间呆得还习惯吗?那边在忙什么?”她边问边走。 这会是上班的点,得回车间。 而且,明天十五号发工资,足足有五块钱呢,现在当然得回去表现表现。 提到二车间,余凤敏人一下子兴奋了,“焊工可有意思了,你知不知道,还能焊床呢?铁床,焊好后,打磨打磨,喷上漆,用都用不坏。” 有焊工不想打家肯的,还焊了桌子椅子呢。 焊完不好看,但是一喷漆一打磨,还挺稀罕的。 “有结婚的,喷个红漆,特别喜庆。”余凤敏想得手痒,她都想试试了 。 可惜,她是新人,根本就不让用电焊,只让在旁边看着,得让师傅带,慢慢学。她在用电焊之前,得学会保护自己,不被电焊火花伤到。 说到这,余凤敏表情严肃了。 她告诉杜思苦,“用电焊的时候还得用遮脸面罩,不然眼睛会瞎的,以后你要是用电焊,可不能乱用的。” 杜思苦点头,“我知道了。” 这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到岔路口了 ,两人得分开走了。 余凤敏聊这么久,意尤未尽,还想聊一会。 “下班就能再聊了。”杜思苦说,“明天发工资呢,咱们还是要表现表现的。” 也是。 余凤敏想通了,跟杜思苦分开走,快步往二车间去了。 去了就找她师傅。 杜思苦去了一车间,鹏子哥在加工零件,她过去把自己的工具箱拿来,打下手,帮忙划线。 鹏子哥瞧了一眼,杜思苦这划线学得真快,挑不出毛病。 这上过学的学东西就是不一样。 两人一直忙活。 总务派人过来了,过了一会,一车间的车间主任叫了几个人过去,其中就有鹏子哥,“你们填报名表了吗?” 都填了。 这可糟了。 “怎么都填了,就没有不去的?” “有,我徒弟没填。”鹏子哥说,“叫小杜,不过她是个新手。” 新手啊。 新手没什么用,得要个技术工领队。 车间主任道:“先记上,咱们车间要出三个人,小杜就算一个吧。厂长这边有个任务,纺织厂那边设备要检修,可能还要更换零件,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谁去。” “后天吗?”有人问。 “明天就得去。”车间主任道,“你谁愿意去啊?”他又补了一句,“有补贴。” “我去。”鹏子哥举手。 “行,那你去,除了你徒弟,你再带个人。”车间主任道,“人你自己挑。” “主任,我可是填过报名表的,要是选上我了,明天我不在,您帮我说一下。后天我肯定能回来参赛的。”鹏子哥说道。 “行。”车间主任答应了。 鹏子哥细问:“主任,补贴多少啊。” 车间主任转身就走。 这人,事还没干呢,就要补贴。 鹏子哥跟了上去,不管多少,总得有个数吧。要不然等主任忘了,明天的活可就白干了。 铁路家属大院,附近派出所。 于月莺对着杜母,又是掐人中,又是捏鼻子,人中都掐红了,杜母才转醒。 “姨妈,你可算醒了。”于月莺忙得一头汗。 姨妈可是她在这边最大的倚仗了,要是姨妈出了事,她在杜家可就呆不下去了。 杜母有些茫然。 这是哪? 很快,她就想起来了,这是派出所,她是来问户口的事。对了,月莺户口的事问完了,现在是问老四的事。 老四的户口销了。 杜母捂着胸口,“我户口本呢?” “在这呢。” 于月莺递了过去。 杜母接过户口本,打开,慢慢翻到后头,落到了老四户口的那一页。 上面废弃两个字格外的显眼。 杜母狠狠的盯着,恨不得把这两个字从上面撕掉。 杜母不死心,又去找派出所的同志,“我女儿才十八,怎么会销户呢,这销户也得有证明吧,你们这边看到证明了吗?就给办了。” 又质问,“这户口转出去也得有接收的地方吧,这转到哪了 ?” 派出所的同志,“户口转出去了,就不归咱们这片管了。至于转到哪了,这个我不知道。”所里有资料,但是那东西不是外人可以随便看的。 杜母绞尽脑汁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户口哪有那么容易转? 要是老二的工作没丢,当了警察,那老四的事他一查就清楚了。 可惜啊。 “同志,我女儿昨天就一直没回家,我报失踪总可以吧。”杜母又道。 “那报不了失踪。” 时间不够啊。 杜母急了,“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啊。” 派出所的同志表情严肃了,“同志,您可不能这么讲。你家户口上这人迁走了,你得证明你们有血缘关系,到时候要再填表,要是上面通过了,我们可以帮你查。” “还有这报失踪的事,你刚才说了,你孩子昨天不在家的,那到今天晚上也才一天,这个时间太短了 ,报不了失踪。要不您回家再找找,看你孩子有没有去什么朋友家,亲戚家,要是后天还没找着人,您再过来报案,行吗?” 这孩子不在家不一定是丢了。 杜母指着户口:“我闺女,在我家户口上,怎么就没有血缘关系了?” “这户口迁出去了,要是没迁,户口在咱们所,我们才能管。”派出所的同志说,“现在户口迁出去了,都不在一个本上,你怎么证明?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有出生证明吗?” “没有!”去医院才有出生证明呢,老四出生的时候不在医院。 杜母气不顺。 “那这样,您回去,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能证明的,或者写个说明,让邻居们签个字,一起证明一下。”派出所的同志给出主意。 这户口迁走了。 不好查的。 真是荒唐。 自己个闺女还得证明她是自个生的! 什么道理。 杜母不想跟这些人再扯皮,说来说去说到天黑都没用。 她还是去打听打听,市里有哪些纺织厂。 “姨妈,等等我。” 火车站。 杜家老三早上就来火车站了,奶奶说爷爷今天回来,让他过来接。可是等到中午,都没有看到爷爷的影子。 杜家老三没走,在附近随便吃了点,继续坐在候车室等。 三点半,又有火车到了。 杜家老三赶紧去看。 真是这一趟。 他看到杜爷爷了。 “爷爷,这边。”杜家老三挤过人群,快步走了过去。 杜爷爷提着行李下了火车,看到杜家老三就笑了,“来得好,快过来,帮小唐拿东西。”只见杜爷爷身钻出一个姑娘,中等个,圆圆的脸,脸颊两边红通通的,像是晒出来的。 这又是谁? 杜家老三还是接过了小唐手上的东西,顺手把爷爷的行李也拿上了。 “小唐,这是杜全,我大儿子家的老三,瞧着长得还行吧。”杜爷爷笑呵可的跟小唐说话。 小唐点点头,“是啊,像杜爷爷您,长得真精神。” 小姑娘大大方方的。 杜爷爷乐了,“要是你瞧上他了,给你当姑爷怎么样?” 小唐赶紧摇头:“您可别说笑了,我是来投奔亲戚的,可不是来嫁人的。” 杜家老三听得眉头直皱。 爷爷说话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都没见过的人,还当姑爷,这不是旧社会的包办婚姻吗。 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这一套。 杜家老三:“爷爷,您就少说两句吧。” 杜爷爷:“你还管到我头上了。”不高兴了。 杜母从派出所出来,去了附近的公交站,瞧瞧有没有哪一站是直达纺织厂的。 第24章 024 我有一个想法 “你多大了?”肖哥问杜思苦。 鹏子哥挡在前面, 脸有点黑:“她才十八,还小。”别打小姑娘的主意。 肖哥虽然才二十三岁,但是看着太显老了。 不搭。 才十八岁。 大五岁, 那大得有点多了。 肖哥歇了心思。 不过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没事, 去纺织厂那边肯定有更漂亮的。 明天他要好好表现! 肖哥话一转:“明天几天去?” 这会正常了。 “七点在咱们厂门口集合。”鹏子哥说。 “七点?”肖哥有意见,“九点吧, 明天发工资呢, 咱们先去把工资跟粮票领了,领完再去。” 他每个月在厂里按时上下班, 就是盼着每个月十五号领工资领粮票。 明天就算去纺织厂,也不能耽误他拿工资。 “行。”鹏子哥差点忘了明天发工资。 跟工资比起来,纺织厂的事得往后挪一挪。 肖哥往车间外头走, “我去趟财务科跟他们说一声,把咱们仨的工资单先拿出来。”总务那边也得去一趟。 “你俩叫什么名字来着?”肖哥回头问。 “潘鹏。” “杜思苦。” 肖哥记住了, 他挥挥手。 走了。 肖哥走后, 鹏子哥叮嘱杜思苦:“你年纪小,现在先干几年, 把钳工的职称评上来,以后工资高了。再找对象, 知道吗?” 可不能因为找对象的耽误前程。 “我知道,我肯定好好工作。”杜思苦压根就没考虑个人问题。 ‘记忆’里, 杜思苦嫁人之后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完全就是个老妈子,侍候婆家人的。等生了孩子, 一个个拉扯长大, 这就去了大半辈子了。 后来就老了, 病了,憋屈的死了。 鹏子哥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还是小声说的,“以后找对象,不光要看男人条件,像人品工资啥的都得看。最重要的是,看他家里什么情况,要是负担太重的,你可不傻乎乎的就过去了。” 负担重,抽一口烟都不敢啊。 花钱。 鹏子哥媳妇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要养小姨子小舅子。 负担重啊。 唉。 杜思苦点点头。 杜家老三准备带着杜爷爷跟那个小唐坐公交,杜爷爷不乐意:“就二公里路,坐什么公交车,咱们走走就到了。” 尽瞎花钱。 年纪轻轻的,多锻炼锻炼是好事。 杜家老三无所谓,不过有件事他得问问,“爷爷,小唐是跟咱们走,还是去哪啊?” 这话其实是说给小唐听的。 他听爷爷说了,小唐是爷爷在火车上认识的,火车上有小偷盯上杜爷爷了,被小唐发现了,保住了东西。 杜爷爷觉得小唐一个姑娘家有胆气,很欣赏。 这就聊起来了,后来越聊越投机。 “你们不用管我,我等会去亲戚家。”小唐很有分寸,说完就要杜家老三手里拿过自己的行李,她自己提着。 不过有件事她想麻烦一下杜爷爷,“杜爷爷,我向您打听个事,你们知道新村路在哪吗?” 她要去那边。 但是她是第一次来阳市,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杜爷爷听后,说道:“小唐,你别急,我让老三送你过去。你呢,就把老三当个跟班,要是找着地方了,让他回来。要是找不着地方,老三,你就把小唐带回咱们家来,住一晚上,明天去派出所问问,接着找。” 小唐赶紧道:“杜爷爷,不用这么麻烦,我来的时候家里人写了地址,我照着找过去就行了。”不用人送。 她长嘴了,到了新杜路找不着地方就找个街坊问问。 杜家老三问小唐:“你介绍信带了吧?” 现在管得紧,要是看到脸生的,都要查。要是没有介绍信,直接就给送到派出所了。 查不出身份的还得关一阵。 “带了。”小唐早就有准备。 生产队开了介绍信。 其实说是投奔亲戚,她是过来找她父亲的,她二岁的时候父母把她扔到乡下了,现在长大了,就回来了。 杜家老三觉得这姑娘看着憨厚,做事还挺细密的,于是说道:“这边公交站坐一路车,你上车后到二道街下,下来转个三路车,上了就有新村路的站,你到站下来就行了。” 小唐拿出纸笔:“杜家三哥,你等一会,你慢点说,我拿笔记一下。” 杜家老三又说了一遍。 小唐仔仔细细的记下了。 杜爷爷道:“小唐,要不让老三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这地方该怎么走你们说得特别详细,我肯定能找到的。”小唐不想太麻烦他们。往好了想,这爷孙俩是热心,要是往坏了想,她一个刚进城的姑娘……也得防一防是不是? “行,你记着着,要是找不着就到我家来,我家在铁路家属大院,姓杜。”杜爷爷仔细的把门牌号都给说了。 “我家有空屋子,你找不着地方只管过来。”杜爷爷热心的再三叮嘱。 杜家老三:空屋子? 没有,一间都没有了。 姑姑带着文秀回来了,占了一间,他妈那边的于月莺也没走,又占了一个床。家里要说有多余的床,就他屋二哥那个了。 这不方便。 “谢谢杜爷爷,您放心,我要是真找不着地方,我肯定厚着脸皮过来。” 小唐憨憨一笑。 聊完后,杜家老三送小唐去公交站了。 杜爷爷也跟着在公交站等,等公交车来了,看到小唐上车,这才跟杜家老三一起往家里走。 “家里没什么事吧。”杜爷爷走着,随口一问。 “小姑离婚了。”杜家老三说。 姑姑跟奶奶在家聊这事的时候,没瞒人,他是知道的。 “离婚!”杜爷爷眼睛瞪了过去,“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这几天,办没办完我不知道。”杜家老三又说,“我妈那边亲戚,我小姨家的表姐现在在我家住着。” 杜爷爷皱了眉,“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姨夫过来看病的,一家三口就都来了。” “人没事吧。” “没什么事,他们看完病回家了,就表姐留下了。” 没事就好。 杜爷爷年纪大了,老朋友们一个一个走了 ,现在听不得生病、医院这些东西。 一路说着,一路走了。 半个小时后,总算是到了家。 杜爷爷一回到家,就去找杜奶奶了,要问女儿离婚的事,这两口子过日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就没听过谁家要离婚的。 机修厂。 报名表全部交上来了。 下班了,再有交上来的可就不收了。 总务那边收了表,分出人手,开始整理报名表。 总务这边的人手不够,又去找了几个跟总务科相熟的过来帮忙,小赖还去了一车间,准备把杜思苦叫过来。 要是帮忙,像昨天一样,包饭。 结果他去的时候,听一车间的人说,杜苦思被保卫科的吴队长叫过去了。 保卫科。 “你认认,是不是他们中的一个。”吴队长找着几个嫌疑人了,一共六个,背上都有伤。摔伤的、擦伤的,磕伤的、碰伤的,什么说法都有。 这次吴队长可不管了,直接把人都叫到保卫科,让杜思苦过来认脸。 就算模样认不出,那身高背影总能认出一样吧。 杜思苦看了一遍。 说实话,有三个偏矮,不像,还有两个瘦了些,也不像,最后一个,有那么一点像,可好像又壮了一些,还是个光头。 杜思苦对着那个光头看了又看。 那光头瞧了两眼杜思苦,头往旁边一抬。 也不知道吴队长叫他们过来干什么,莫不是相亲吧,这丫头片子一看就年纪不大,光头不喜欢这样的,他喜欢年纪大一点长得丰满一点的。 杜思苦看完后,对着吴队长摇了摇头。 都不是。 吴队长带着杜思苦出门,避开里面几人,再三问:“一个都不像?” “不像。” “你肯定?” 杜思苦点头。 她想起来昨天晚上袁秀红说的澡堂子,于是有了一个想法,“吴队长,你说澡堂子那边查,会不会更快一些。” 吴队长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地方忘了。 澡堂子冬天最紧俏,难怪他一时没想起来。 吴队长决定去澡堂子看看。 “吴队长,庞月虹那边您查了吗,查得怎么样了?” “查过了,她挺正常的,这两天不是在托儿所就是在食堂,再就是宿舍,没去别的地方。”庞月虹的对象也查过了,小孟,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晚上都在技术部那边加班,有职工看到。 有不在场证明。 听吴队长的意思,这两人嫌疑都不大。 “吴队长,要是一直找不着人,咱们会去派出所报案吗?”杜思苦问。 “应该不会去。”吴队长低声说,“这事要是报案了,就闹大了,女工宿舍那边只怕人心惶惶。” 而且传开后对女工有影响,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会瞎传。 吴队长:“你放心,现在女工宿舍关灯延迟了,早点回到宿舍就没事。” 上夜班的最好早上天亮后回来,可以在车间对付一晚上。 杜思苦从保卫科出来,心情有些沉重。 原本以为很快就解决的事,没想到进展并不顺利,而且,照这么下去只怕再查一周查不到人,就案子就该搁至了。 还有什么遗漏的呢? 如果那个人真是庞月虹的追求者,财务科的徐丽莲说庞月虹快结婚了,那个人会甘心吗,会不会…… 第25章 025 能落户,就不是临时工 杜母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这话怎么就扯到这边呢? 她今天忙了一天,又为老四的事心烦意乱,这会脑子乱糟糟的, 一时半会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妹妹把于月莺放在这,是为了留下找个好亲事吧。 于月莺轻声开口:“爷爷, 我妈就是想我姨妈了,带我过来见见。这次他们回家没带我, 就是想让我跟姨妈多走动走动, 这两姐妹嫁人后离得远了,感情都生疏了。” 她脸上带笑, “我妈说不想看到我们这辈就断了亲,亲戚见面也不认得。” 说得很好。 桌上的几人都看向了于月莺。 杜爷爷点点头:“你妈说得对,这亲戚该走动, 你就放心住着,要是有想去的时候让老三他们带你去玩。” 过关了。 于月莺轻轻松了口气。 从刚才她就看出来了, 杜家的一家之主就是眼前这个杜爷爷, 她姨妈虽然看着厉害,但是做不了杜家的主。 杜母意外的看了于月莺一眼。 之前妹妹一直说于月莺懂事、听话, 对也不对。现在看来还要加上一点,会看眼色。 老卫家。 杜父买酒花了点时间, 天都黑了,他估摸着过了老卫家的饭点, 提着酒上门了。结果进门一看,老卫家这会正吃着饭,桌上了没肉, 倒是有个鸡汤, 闻着香得很。 这老卫家的伙食怎么越来越好了。 哪来的老母鸡? “杜哥, 你来得正好。”老卫笑得眼睛都成了缝了,眼睛虽小,可一眼就瞧见了杜父提的好酒。 八块钱一瓶呢,还带包装。 “这上门怎么还提酒来了。”老卫乐呵呵的。 “老卫,是这么回事,”杜父把酒给了老卫媳妇,“你家小北的工作,这事我觉得……” “老哥!小北工作这事成了 !”老卫拍着杜父的肩膀,“多亏得了你的消息,我这今个一早就跟我家小朱(他媳妇)去找铁路招工办那边,提了好烟好酒上门,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把小北的工作给定下来了。” 老卫家今天晚上摆的这桌好菜就是为了庆祝的。 老母鸡也是去了黑市花高价买的。 庆祝嘛,花点钱算什么。 现在老卫家是一家四口都有工作了,老卫跟他家大儿在煤厂工作,老卫在去年调到煤厂门市部,工作轻松不少。 大儿子还在煤厂当司磅员,就是给进出的煤称重的,一天忙到晚,也不轻松。 小儿子想进煤厂倒也好进,可是这臭小子死活不愿意。 说煤厂干活,灰头炭脸的,洗了澡手指甲都是黑的,他不乐意干。要不然,老卫何必费心给小儿子谋划铁路的工作呢。 老卫一家住在铁路这边,还是享了媳妇的福,这边的房子是单位分给他媳妇的,他媳妇是铁路食堂的,干了十几年了,现在干到铁路食堂的大师傅了。 小儿子呢,不愿进煤厂,不想去食堂,好在有老杜的消息,这关系走通了,进了铁路。 也是好单位。 这日子红红火火的,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事成了? 就一天,就办成了! 杜父只觉得眼前发黑,都怪他这张嘴,昨天怎么就偏偏要喝酒呢。 “老哥,锅里还有饭,来坐坐坐,别跟我客气。”老卫把杜父拉到椅子上坐下,把酒放一边,“你放心,今年冬天你家这三百斤煤,保准又便宜又好烧!咱们哥俩谁跟谁啊,你这酒啊提回去,咱们不讲这个!” 杜父满脸苦涩,有口难言。 老三的工作,黄了。 都怪他这张死嘴。 杜家。 杜爷爷吃完饭,回房摸了包烟出来,揣进兜里,之后就带着老五出门了。 说是去消食。 还把家里的手电筒给带上了。 杜奶奶累得很,回屋歇着了 。 她年纪大,做了顿晚饭人就累着了,后来还苦劝女儿半天,又加上老四失踪了,心力交瘁。 老四怎么说也是她亲孙女,怎么能不担心呢? 吃完后,老三回屋了。 刚才奶奶做晚饭的时候,他又是洗菜又是切菜的,这会桌上就一点空碗跟空盘子,他妈跟于月莺收拾足够了。 于月莺帮着杜母把盘子端到厨房,“姨妈,家里有针吗?” “有,你在针干什么?” “我脚磨起泡了,我想用针挑挑。”于月莺说。 杜母道,“我去给你拿。”她回屋去拿细针了,手里还拿了一瓶红药水,“扎完用这个抹一抹。” 想了想又说,“你现在还是别弄了,等会洗完再弄。” 东西还是交给于月莺了。 “好的,姨妈。”于月莺听话的接过针跟红药水。 她看没人,小声问,“姨妈,我那介绍信的日子快到期了,明天咱们还去办吗?” 杜母挺累的,还是点了点头,“办,明天去街道把证明给你开了。”然后再去派出所,把暂住证给办了。 至于寄挂户口,这个不用想。 “月莺,我今天累得很,你等会把洗了。”杜母说道。 于月莺一愣。 洗碗伤手。 她在老家的时候,也很少洗碗的。 她是客人啊。 杜母回屋去了。 于月莺想了想,去了厨房,把碗筷跟盘子放到锅里,打了点水,然后用锅盖把锅盖起来。 就这样吧。 次日。 机修厂。 今天十五号,是发工资的日子。 杜思苦早上去食堂的时候就发现了,大家都很兴奋,都等着今天领工资,不只工资,还有粮票,有时候还会发布票,油票。 “昨天晚上供销社忙到半夜,在点货呢。” “又进了什么好东西?” “进了不少红糖,水果糖。” “有布,好多花色的布,要是今天能发布票,我去扯上几米做新衣服。” 杜思苦今天要去纺织厂,昨天晚上她跟余凤敏袁秀红都红了,要是纺织有次品的布,她准备买一些回来。 问余凤敏她们要不要。 袁秀红要。 纺织厂次品的布便宜,有时候只是有些污渍,洗洗就能用。 而且,就算是有抽丝的,做帘子,做窗帘,做鞋面,用处多得很。 余凤敏不要,她爸妈都工作,她姐也在医院上班,再加上她,一家子的布票够用了。 不需要另买。 “思苦,你晚上几点回来?” “不知道,看纺织厂几点能忙完吧。” “要是忙不完,明天还去吗?”余凤敏又问。 “应该要去。”杜思苦今天能忙完,明天就是检修大会的选拔了,鹏子哥为了先进个人奖,要命都要回来的。 肯定会把纺织厂那边的问题解决掉。 她的直觉。 杜思苦不知道纺织厂那边包不包饭,又带了一个馒头,“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财务科了,晚上见。” 杜思苦匆匆走了。 过了会,余凤敏跟袁秀红吃完了,还没出食堂呢,就看到一群人凑在一起,好多眼熟的,好像都是住在女工宿舍的。 她们围在一起,神情激动。 聊什么呢? 这么起劲。 余凤敏凑了过去,“你们在这干嘛呢?” “咱们宿舍的庞月虹要办喜事了,我们过来沾沾喜气。” “就是,国庆就办,就剩十几天在了,月虹,你瞒得可真紧啊。” 有人结婚啊。 好事啊。 余凤敏:“恭喜恭喜啊,那天有喜糖吗?”她爱吃。 “结婚那天月虹肯定会发喜糖的,小孟同志工资很高的,他不是小气的人,一点喜糖还是出得起的。” 有喜糖。 那太好了,余凤敏想着那天是国庆,于是道:“庞月虹同志,国庆那天我们有的人要回家,你这喜糖能不能提前两天发啊?” 庞月虹和和气气的答应了:“当然可以。” 杜思苦去了财务科,鹏子哥早就来了,等半小时了 ,这会还没有八点,财务科没开门。 两人又等了一会,肖哥嘴里叼着包子,慢悠悠的过来了。 肖哥发现杜思苦年纪略小之后,就不费劲伪装了,这懒散的性子完全暴露出来了。 财务科来人了。 小徐,徐丽莲,出纳。 她管钱的。 当然了,这钱的进出还得财务主管批。 “小徐,我们工资现在可以领了吧。”肖哥本来懒洋洋靠的墙的,看到徐丽莲立刻挤了过去,倒不是看上徐丽莲了。 这徐丽莲是二车间徐主任的侄女,他啊,不想惹。 徐丽莲目光扫过他们三人,“等着,你喊你们了,你再进来。”这可是看在小杜的面子上。 要是换了别的人,这样提早来堵着要工资,她保准让他们今天最后拿工资,最起码也得等到天黑。 徐丽莲用钥匙打开财务科的门,进去后过一天,把杜思苦喊进去了。 “这是你的工资,五块钱,来签个字。”徐丽莲把钱递到杜思苦手上。 签字就是领钱了。 不会认字的按手印,财务科的红印泥多得很。 杜思苦签了字。 徐丽莲问她:“你今天要跟他们去纺织厂啊?” “对。” “你去那边能不能帮我看看纺织厂有没有好看的新料子。”徐丽莲想做新衣服了,可惜,厂里的供销社那布料的花样她都买过了,就没新的。 “没问题。” 徐丽莲掏出伍市尺的布票,又加上五块钱,“要是有合适的,帮我买五尺。”五尺能做上衣了。 她特意说,“要好看的。” 杜思苦没接:“这我可不敢保证,这样吧,要是他们碎布头,我带一些回来给你看,你要是瞧上了,再去买。” 第26章 026 喜糖(过渡章) 铁路家属大院。 隔壁家刘芸一早过来找杜母, 就是想带着杜思苦去沈洋单位露露脸,让沈洋单位的人知道,她家沈洋跟前头那个媳妇散伙了, 家里又给相中了一个。 刘芸昨天还去供销社称了糖果,准备时候把喜糖先发了, 先张罗着把婚事定下来。 沈洋心里再不同意,这同事啥的都知道了, 还能反对不成? 以后还想不想上班了? 至于杜思苦的想法, 刘芸觉得这事只要跟杜母商量好了,定下婚期, 孩子们的想法不重要。 “邱婶(杜奶奶姓邱),黄姐(杜母)在吗?” 刘芸看到杜奶奶在院子里坐着盯着晾衣绳发呆。 这晾衣绳有什么好看的? 刘芸又瞧了一眼,绳上搭着五六件衣服, 有两件像是杜家老五的校服。 这衣服挺少的啊。 再往门边的桶里瞧了瞧,这一堆的脏衣服怎么没人洗啊。 这, 怎么回事? 黄姐可不是懒人啊。 刘芸问了话后, 见杜奶奶不回答,还是呆愣愣的坐着。以为是病了, 走过去让摸了摸杜奶奶的额头,“邱婶,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这不烫啊, 没发烧啊。 杜奶奶声音没什么力气:“我头疼。” 刘芸道:“我家里有风油精,我去拿过来给你抹抹,这风油精一抹, 闻着味, 头就不疼了。” 说着便往外走, 准备回家拿风油精。 “小刘啊,我有点饿了,你帮跟我跑趟食堂,打点吃的吗?”杜奶奶从兜里摸着□□票,“打点白粥就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没力气,头还疼,去食堂买口吃的也走不动。 家里像是没人。 得敏屋里的门是关着的,听着有声,但是敲门没人应。 杜奶奶就自个到院里透透气。 “我早上熬了粥,有多余的,我给你盛一碗,邱婶,咸菜吃吗?” “要一点。” 要盛粥过来就得拿碗,刘芸觉得直接在杜家拿个碗过去就是了,免得到时候还要还碗。弄来弄去的,麻烦。 她迈步就往杜家厨房去了。 哟,怎么这一锅的脏碗。 刘芸回家拿碗去了。 过了一会,刘芸端着一大碗白粥过来了,白粥有些稀,浓稠的早上他们家里人都吃了,就剩这么多稀的了。 上面飘着一层豆角腌制的咸菜。 “您先垫垫肚子,要是不够,我回去给您煮碗面条,”刘芸把大碗粥递给杜奶奶,又从口袋里摸出风油精,“你是吃了再抹,还是现在就抹一点?”风油精味道重,这抹了之后怕影响喝粥。 杜奶奶猛喝了一口粥,胃里才缓过来。 她道:“等会抹。” 先喝了粥再说,上面的咸菜就着粥吃,好吃的很。 “小刘,你这腌咸菜的手艺可真好。老沈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不像我,一把年纪了,有儿媳妇有孙女,没个人管,连口热粥都喝不上。”杜奶奶叹着气。 刘芸一时半会的不知道怎么说。 便问:“黄姐这几天没搁家啊?” “有事去了。”杜奶奶这几天对杜母很不满,昨天晚上吃了饭,碗也不洗。 搁锅里算怎么回事? “老四呢 ,她一向最勤快的,我刚才看这锅里的碗,是昨天的吧 。”刘芸道心里存疑。 老四杜思苦在杜家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不说这碗,单是门口角落里的那堆衣服,就不该堆在那。 杜奶奶突然警醒过来,老四的事不能往外说,得让老爷爷先查查,“老四她啊……” 正说着,杜爷爷回来了。 老四下落有了,现在他回来就是准备带老三一块去,正好有个帮手。 “小刘来了。” “杜叔早。” “不早了,”杜爷爷看杜奶奶喝着粥,摸着肚子,“家里粥还有吗,给我来一碗。”他一大早就去了肖家,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这会办完事回来,饿了。 杜奶奶没好气:“这粥还是人小刘给我的,家里哪有吃的,彩月一大早就领着她那个外甥女出了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杜父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时候回来的,今天一大早也是不见人影。 “老三呢?”杜爷爷又问。 老三又没正紧工作,不在家? 杜奶奶道:“我早上起来就没瞧见他。”老五上学去了。 粥吃完了。 她把碗放到旁边,刘芸把风油精递了过来,杜奶奶倒到手心上,往太阳穴抹。 这家成什么样了? 刘芸看老两口都在,脑子里一下子有主意:“杜叔,我家里有面粉,给你烙个饼吧,很快的。”顺手带上杜奶奶吃完的大碗,抬脚就往家里走了。 杜爷爷拉了把椅子坐到杜奶奶边上,“老四的事有信了。” 杜奶奶一下子坐直了,“没出什么事吧?” 杜爷爷道:“没事,她找个了机修厂的工作,把户口迁出去了。”听他这语气,还挺赞赏的,“这找着工作,也不是什么坏事,怎么不跟家里讲呢?” 原来是因为工作把户口迁走了。 杜奶奶彻底放下心了。 女孩家容易吃亏,没在外头被人哄骗就好。 “我中午等老三回来,带他一块去机修厂看看。”杜爷爷说道。 这机修厂远,他老胳膊老腿的,还是带个人一块去好一些。 杜奶奶往西屋看了眼,“老四愿意在厂里住,就让她住。西屋那个床她表姐睡着,我看彩月这几天都小于出门,是不是在办暂住证啊?” 要是这样,那个小于估计还要在她家住一阵。 杜奶奶嘀咕道:“那小于可不勤快,你瞧瞧那,衣服都堆成一团了,没人洗。”她又指了指晾衣绳,“你看老三都知道自己洗衣服。”老三还是个男的呢。 杜爷爷看着那堆衣服 ,脸都黑了,“家里的活没有干?” 他站起来,“得敏呢?” “你怎么扯到得敏身上了,小郭得事让她心情乱得很,本来就病恹恹的,哪有力气洗衣服。”杜奶奶赶紧护着女儿。 要是老四在就好了,家里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机修厂。 二车间。 余凤敏从食堂回来就看到她师傅要出门,“师傅,您去哪啊?” “食品厂那边生产机器出问题了,我们这边要派几个人过去看看。”她师傅姓舒,年纪不大,长着一张可靠的脸。 之前鹏子哥带她到二车间的时候,只有她师傅舒晨愿意接收她这么个新人。 其他人,看到她是的女的都不接腔。 小看人。 他们瞧不上余凤敏,余凤敏还不爱搭理他们呢! “师傅,你带我一个呗。”余凤敏立刻就要跟上去。 杜思苦都跟鹏子哥他们去纺织厂了,都是新人,没道理她不能去食品厂啊。 “上头说让去三个人,多一个,财务那边不好报销。” “我自己贴钱去还不行吗。”余凤敏就要去。 她师傅不在二车间,这车间其他人也不教她东西,哼。 “那走吧。” 得先去总务,把介绍信开好,上面还在再加一个人。 报名处的李主任在总务帮忙呢,看到余凤敏很热情,听说了余凤敏要跟舒师傅三人一块去食品厂,就把余凤敏添上去了。 不光介绍信上有她的名字,而且啊,这次的路费跟饭钱都报销。 “小余,你跟报名处的李主任关系这么好啊。”没看出来啊。 二车间都以为余凤敏是个新来的二愣子呢。 没想到还是有关系的。 报名处的李主任别看事不多,可是只要厂里招新工人,都在从他手上过。 这油水可不少。 “还行吧。”余凤敏小下巴又是一抬。 大伙都笑了。 这丫头瞧着下巴看人,但其实人不坏。这几天相处下来,都知道小余是个热心人。 就是脾气有点大。 “那走吧,食品厂那边派车来接了。” 很快四人就上了食品厂的车,是货车,前面加上司机,能坐三个人,后面车厢是用来拖货的。 余凤敏是女同志,大家就让她坐前面了,跟她一起的还有她师傅。 二车间的另外二个男同志在后面的车厢里。 东风食品厂在市区里头,生产好多东西。有桃酥,饼干,点心,还有糖果,到了季节,还会做罐头,这个季节就有卖黄桃罐头。 机修厂在城郊,食品厂在市里头,这开车过去得三十多分钟。 这是食品厂的车,到了门口大门就开了,司机直接把他们拉到了食品厂里面,停到了车间门口。 这样他们一下来就能进车间,去修机器了。 效率高。 挺快的。 机修厂的三人是个干活利索的,进了车间给人看了介绍信,就开始看故障的机器了。 余凤每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着。 她闻香味了。 好像是奶糖的味道。 余凤敏的师傅舒晨不光会焊工,也是个钳工,当然他就是钳工转到焊工的,两样都会。 问题最严重的那台机器零件老化了,齿轮磨损精度下降,得换零件。 两台要换零件,剩下的那七台得做保养,“你这七台看着没毛病,但是里面灰尘多,影响散热,等到过年那会,就会出现问题了。” “舒师傅,就麻烦你了。”车间主任拿出烟,一人递了一根,到了余凤敏这,卡了一下。 这姑娘家应该不抽烟。 这机修厂还有修理机器的女同志? 舒师傅给余凤敏派了任务,“小余,你负责这台机器的清理,记住,用小刷子一点一点的刷。”这种活锻炼耐心。 第27章 027 来了! 纺织厂。 “你们看, 就是这里,细纱机的纱线老是断头,这织布效率大大降低。”细纱车间的负责人领着机修厂的三人过来看, “您看就是这。” 细纱车间的负责人把断头的纱线扯给杜思苦三人看。 还说道,“这纱线我们换过两批了, 还是不行。”以前纱线断头是纱线不行,要么就是技术工作偷摸, 可这次不一样, 细纱线换了两回了,技术工也是他盯着操作的, 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这一台?” “就有旁边这台,一共两台。”细纱车间的负责人又说道,“印染车间那边印花图案不清晰, 废了两批布呢。” “先把电源关了。” 电源关了之后,上面挂了一个牌子, 写着‘正在修理’。 鹏子哥跟肖哥拿出工具, 板手,钳子, 螺丝刀,一人检查一台。先拆除防护装置, 放到边上,再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零件磨损或者坏了。 杜思苦在旁边看着, 那边缺什么工具她就赶紧递过去。 检修机器得慢慢来,急不得。 肖哥的先检修出来了,“钢丝圈磨损得太厉害, 得换个新的。”细纱厂这边没有合适的型号, 这个简单, 肖哥让他们把差不多的型拿出来,然后拿出工具,很快就弄好了。 把新的钢丝圈安上去,然后再把刚才拆下来的东西一一还原。 鹏子哥那边也找出问题了,“隔纱板的位置不对。”调整一下。 机纱厂还原。 把最后一个螺丝钉也给钉上后,他对细纱车间的负责人道:“你打开电源,让工人过来,试一下,看还这线还断头吗?” “好,好!” 很快,细纱厂的优秀技术工就被叫过来了。 一试,还真好了。 细纱机好了。 “你们先用着,我们去印染车间看看。”鹏子哥道,“要是到时候这边还有问题,我们再过来。” “好的,谢谢同志。” “不用客气,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细纱厂的人领路,把他们带到了印染车间。 印染车间对纺织厂来说,至关重要,染出的花色决定着布的价钱。 “这几台机器都不好用。” 足有五台。 印花图案出问题的有两台,另外虽然印出图案了,但是太浅,勉强能用。、 老规则,先停电源。 这次机器多,杜思苦也帮着拆机器,刚才鹏子哥拆细纱机的时候,她看过。这次好自己拆,也是一样,先拆外面,再检查里面的。 印花网,印花板。 印花网很干净,像是清理过了,印花板…… 杜思苦拿着自己的印花板跟鹏子哥他们的比了比,她这个印花板已经算很正常了,鹏子哥手上的印花板都变形了。 杜思苦一边看,一边学。 等拆第二台印花机的时候,已经是熟手了。 印花网正常,印花板正常。 这个刮刀跟刚才的不一样…… “鹏子哥,这边好像是刮刀问题,你过来看一看。” 两台印花机是印花板有问题,另外一台是刮刀问题,还有两台是印花机的传动部件出问题了,五台机器很快就检修好了。 纺织厂这边的负责全很震惊,这还不到中午呢,就全部修好了? 这机修厂的同志工作技术好,态度更好。 他一阵感谢,“同志,我们纺织厂的食堂饭菜味道不错,你们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鹏子哥:“我们没有你们食堂的饭票啊。” “您放心,这边包饭。” “那太感谢了。”鹏子哥语气都热情了。 不用出钱出粮票就能吃上热乎饭,太好了。 而且,机修厂那边的出差补助也能落到自己的兜里,一举两得。 去纺织厂食堂的路上。 肖哥凑到杜思苦身边,“小杜,你不去看布了?”这事情都办完了,不找刚才那姑娘了? 不是要买布吗? 在这事上,肖哥比杜思苦还要热心。 杜思苦:“肖哥,这会吃午饭呢,你不休息人家姑娘也要过来休息吃饭吧。” 食堂快到了,她都看到食堂了,烟囱冒着烟呢。 饭菜香味都飘出来了。 忙了一上午,杜思苦也确实是累了。 她这手刚才洗过了,可还有机油味,下次干活得戴个手套。 肖哥听了杜思苦的话,一直子就回过味了,人姑娘说不定这么就在食堂呢。 他从口袋摸了摸,掏出五块钱,“小杜,等会你见着那位凤同志,带上我,我也想买布。”有了买布这事,跟姑娘就能搭上话了。 杜思苦看了眼肖哥的大胡子:“行。” 留了这把大胡子,二十三岁变成三十八岁。 人家凤樱同志说不定以为肖哥是个叔叔辈的呢,这会杜思苦跟肖哥也没太熟,不好意思当面说。 到了食堂。 车间的负责人带杜思苦三人上了二楼,开小灶。 上了四个菜,二荤二素,满满的一大盘子菜,其中那个猪肉炖粉条还是用汤碗装的呢。 米饭也给得实在,都冒尖了。 三人是真饿了,只顾着吃,都不说话了。 杜思苦还抽空看了一眼肖哥,猪肉炖粉条有汤水,肖哥那大胡子吃饭的时候会沾着汤水跟饭粒吗? 只见肖哥拿了一个橡皮筋,把胡子扎起来了。 然后狂吃。 杜思苦胃比他们小,先吃完的。 她问车间的负责人:“同志,你们这边印花染坏的布,一般是怎么处理的?卖吗?” 车间的负责人正喝着汤,闻言抬起头:“你要买啊?” “对,能便宜点吗?”杜思苦想买,这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仓库里像这样的布有不少,印花染坏的布,报废处理的话厂里内部是不要钱的。这样吧,你要的量不多,我就给你拿一些。”多了可不行。 “十米,行吗?” 车间的负责人愣了一下,这么少。 然后他笑了:“我给你一匹,不过这花色可没得挑。”不好看,但能用。 年轻姑娘一般都爱美,不喜欢染坏的布。 送一匹,这会不会太多了? 杜思苦摆手:“不用这么多,您这突然送给我,我这边怪不好意思的。” 负责人道:“那你们三人分一分。” 这个行。 杜思苦觉得三人分的话,这个是个好办法。 鹏子哥自然乐意。 车间负责人看到杜思苦他们这高兴的模样,心里也高兴,能用一匹废换得机修厂技术员的好感,那是相当划算的。 毕竟以后,这两个厂合作的机会多着呢。 一匹废布,会不会太拿不出手了? 这时,杜思苦又问道:“同志,我们单位有女同志想买一点时兴的布做衣服,你们这边有没有好看的边角料啊,我带回去给同志们瞧一瞧。” “有的,等会你走的时候,我挑几样碎布给你们带上。” “谢谢同志。” 太好了,问题解决了。 杜思苦觉得等会等肖哥跟鹏子哥吃完就可以回机修厂了。 肖哥盯着杜思苦,你是不是有事忘了说? 杜思苦想了一会,早上遇到的凤樱同志。 可事情办了,等会走时跟凤樱同志说一声就行了啊。不用麻烦人家,多好。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肖哥的想法跟杜思苦完全想反,他还想借着买布的事跟凤樱同志多交流交流。 “同志,我们小杜早上在纺织厂看到了你们有个女工穿着裙子特别好看,浅蓝色的,她想买这布料,原价买,你们厂还有货吗?”肖哥自个问了。 又不是没长嘴。 浅蓝色? 厂里蓝色的布多得很,这车间负责全党真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款。 肖哥:“我记得小杜说那女同志姓凤,对不对?” 说完看向杜思苦。 桌底下还用脚轻踹了一下杜思苦的椅子腿,快帮忙啊! “对,那女同志叫凤樱,她挺热情的,说是整理车间的,我原想着等会办完事就车间帮她帮忙。”杜思苦把椅子往后移了移。 “对对对,就是这个女同志。”肖哥不好意思叫凤樱的名字。 车间负责人一听乐了:“你认识凤樱啊,那感情好,等会我让她带你去仓库那边挑一挑。” 他正好等会还有事呢。 又交待:“你们挑好布了,别急着走,等我们这边的同志送你们回机修厂。” 很快,他就让人把凤樱叫过来了。 凤樱家里三代都是纺织厂的,是厂子弟,家里人跟纺织厂的领导都认识。 “郁叔,你叫我?” “小樱,是这样,机修厂的这位杜同志想看看咱们厂的新布,等会你带她去仓库挑一些布样,让她带回去。”车间负责人又说,“之前咱们厂不是染坏了一些布吗,我作主送他们两匹,等会他们要什么样式的,你给帮着看看。” 两匹,不是一匹吗? 杜思苦愣了一下,然后摆手:“同志,这两匹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凤樱一上来就认出了杜思苦,原本觉得还真巧。 可听到郁叔说把两布染坏的好布送给他们,这机修厂是过来工作的还是过来讨东西的? 脸可真大。 可看到杜思苦的表情,她才发现可能是错误人家机修厂的小姑娘了,小姑娘也不知情啊。 郁叔真是喜欢瞎作人情。 “不多,你们这次过来,半天就把咱们纺织厂的机器修好了,给我们厂节省了不少成本呢。这布是染坏的,不值什么钱,你们要是不收那就是瞧不上,是不是?”这个车间负责人郁同志还真是会说。 第28章 028 惊得目瞪口呆 到了。 货车停在了机修厂外头。 三人下了车。 “大哥, 谢谢啊。” 货车司机在机修厂门口调头,开回去了。 杜思苦提着个袋子,里头装了些小块的布样, 有十几种,都是纺织厂好看的布料, 有夏天的款,也有秋天的新款。 凤樱都给装上了, 还有一些四五年前的旧布料, 发黄褪色的,就一米二米的布样, 洗都洗不出来,原本都是要丢的。 杜思苦见了,就要了一些。 凤樱见杜思苦连这东西也要, 就全给了。 凤樱瞧不上这些坏货。 凤樱是有话直说的性子,看杜思苦年轻, 还劝了, “咱们女同志也就这几年能穿些漂亮衣服打扮一些,你看你只捡一些这样式的布, 这穿出去人也不精神啊。你可别像纺织厂有些女工一样,赚了钱一大家子都花, 就是自己不花。”一年到头,过年都买不起过年的衣服, 还是纺织厂的内部价呢。 亏得很。 “我晓得。”杜思苦跟她说,我才工作,还买不起好布呢。” “没事, 等过年你赞些钱, 再来咱们纺织帮, 我用我的内部价把布便宜卖给你。”凤樱悄悄说,“我们还有棉花,要不要给你留点。” “要!” “那行,我给你留十斤。” “好!” 这棉花用处可大了,到了冬天,做棉衣,棉鞋,还有被褥也是棉花弹的,阳市这边的冬天可冷得很。 杜思苦觉得今天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从那会到坐上纺织车的货车,杜思苦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直到,回到机修厂,听到保卫科的同志说, “小杜,你爷爷来了,就在休息室等你呢。” 杜思苦听得愣了一下。 爷爷,来了。 脑子出现了一个不苟严笑的老人,这老人对外人对朋友的后代和蔼得很,有什么难处只要杜爷爷能帮的,就一定帮。 照顾得很。 可就这么一个老人,单单对自家人特别严厉。 在杜思苦的记忆中,杜爷爷对二哥是最苛责的,从小就看不惯二哥,说二哥不听话,不服大人管。这样人放出去就是危害社会,二哥是在家里人的棍棒下长大的。 尤其是前两年,杜爷爷更过分,二哥自己凭本事找到的工作,硬是被杜爷爷让了出去。 二哥负气离家,去当了知青,再也没有回来。 记忆里杜思苦跟二哥亲,二哥在家一直是帮她的,对母亲只让她干活这事,二哥跟母亲吵过好多次。 每次都是‘杜思苦’说算了,乖乖的去做。 二哥恨铁不成钢,后来就不管了。 二哥…… 爷爷…… 记忆里杜思苦跟二哥更亲,同时有些惧怕杜爷爷。 杜思苦的脑子像是不受控制,害怕,身体开始发抖。 她知道,又是脑子里的那股情绪跟记忆在作怪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有什么可怕的,还能吃了她不成? 就算是老人发火用棍子打她,她长了腿,还不会跑吗? 机修厂这么多人,不会帮着拦吗? 再说了,她是出来工作的,又不是犯了坏事,有什么怕的! 难不成找到工作也就了罪过? 她现在是机修厂的职工,以后月月能领工资的人,就算不回杜家,断绝关系,也能自己养集团的自己。 怕什么! 脑子里的情绪被安抚住了,杜思苦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 “小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事吧?” “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肖哥抱着布,原本听保卫科的人说杜思苦爷爷来了,还觉得是家里人过来探望了。可眼下杜思苦这情绪不对,于是好心道,“小杜,要不这样,我领你从后头进去,让保卫科的人跟你爷爷说你还没回来。” 先避一避。 他还指望杜思苦帮他迁桥搭线呢。 纺织厂的凤樱就比他小一岁,两人太合适了。 这会杜思苦有难处,他肯定要帮忙的。 “我没事,”杜思苦道,“刚才晕车,胃有点不太舒服。” 晕车很正常,好多人坐货车都晕呢。 杜思苦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保卫科的同志,“同志,这东西能不能暂时在保卫科放一会,等会我家里人聊完就过来拿。” 这袋子太重了,等会跑起来会把速度拖慢的。 “好,就在这吧,我给你写字条。” 字条上写杜思苦的名字,这样别人就不会拿了。 保卫科休息室。 杜爷爷喝着白开水,这是第二杯了。他耐心好得很,慢慢等着,同进还打时着沈洋的表情,看看沈家小子是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一般人等得着急了,身体上会有小动作,表情会不耐烦。 经过杜爷爷仔细的观察,沈洋还真不急,也没说要走,或者出去转转的话。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保卫科同志的声音,“小杜,你爷爷就在这间休息室。” 杜爷爷朝门口看去。 “爷爷。”杜思苦打着招呼,慢慢走了进来,脸上完全没有看到亲人的激动。 保卫科的同志把人送来就走了。 杜思苦走进来才发现坐到杜爷爷对面的沈洋。 沈洋? 他怎么来了? 杜思苦心里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杜爷爷带沈洋过来,不会还是……想让两家结成亲家吧,记忆里,上辈子的杜爷爷可没掺和到小辈的事中。 当时杜爷爷好像是被什么事拖住了,没管杜思苦。 “老四,过来坐。”杜爷爷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杜思苦把脑里杂乱的想法都丢了出去,走过去坐到杜爷爷身边,“爷爷,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在这工作呢。”杜爷爷打量着杜思苦,短短几天没见,老四这精气神不一样了。 以前看到他有畏畏缩缩,现在倒是好一些了,敢看他了。 杜爷爷就喜欢孩子们胆子大一些,活络一些。 畏畏缩缩,闷不吭声,看人就避,这样的孩子不讨人喜欢。 “学校安排的工作,我领了毕业证就拿着介绍信过来了。”工作的事杜思苦一笔带过。 “你的户口怎么迁出来了?”杜爷爷又问。 “厂里说精票按户口走,这边开了证明,我就回家把户口给迁到厂里了,”杜思苦直视着杜爷爷的眼睛,“我都十八了,以后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靠家里人养。现在找着工作了,我能养活自己了,家里最近客人多,没地方住,我就搬到宿舍了。” 说得挺明白。 杜爷爷继续问:“迁户口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怎么还瞒着家里人?你妈在户口本上看到你那一页销户了,急得找了一天。你怎么不跟家里人说呢?” 这就是杜思苦的错了。 杜思苦反问:“我妈找我的户口做什么?” 她往沈洋那边望了一眼,“她是安排好工作了,还是想干什么啊?” 一般要户口本都要有用的,除了工作,嫁人,还真想不出好端端的把户口本拿出来做什么。 杜爷爷被杜思苦的话绕了进去。 他还真细想了一下。 结果跟杜思苦一样,目光落到了沈洋头上,这彩月拿户口本,莫不是想先定下两家孩子的婚事,然后再跟家里人说吧。 杜爷爷皱着眉。 杜思苦不想绕圈子了,直接挑明了说:“爷爷,我觉得机修厂的工作挺好的。我在车间当钳工,为国家为厂子付出劳动,我觉得很自豪。我这几年想努力工作,不想像别人一样,早早结婚困在家里带孩子。” 她的户口本在自己手上,答应不答应就这样了。 杜爷爷算是知道老四为什么急着迁户口了。 他说道:“这结了婚一样能到工作岗位,发光发热,你这思想太狭隘了。” “爷爷,我觉得你的思想更狭隘,为什么我要一边结婚一边工作呢,我不能一心守在岗位上,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吗?” 杜思苦脑子里一堆结婚后的苦难画面,这会情绪上头,直接就说了,“女人结婚就要生孩子做家务,去工作,回来还要为一家子人洗衣做饭。这男的结了婚,多好啊,饭在锅里,干净衣服叠好了在柜子里,孩子会自己长大,每个月拿一点工资当家用,还是天大的恩赐。” “老四,你怎么会这么想,结婚多好啊,成了家,一家子人在一起。”杜爷爷不明白,老四好好的孩子,这脑子里一天到晚的想什么。 这是啥意思,不想结婚了? 杜思苦:“爷爷,我就跟你说实话,我在家里做家务做烦了。以后就算结了婚,这家务,洗碗啊,洗衣服,扫地啊,孝敬公婆啊,我一样都不做,谁敢骂我就骂谁。反正,谁娶我谁倒霉。” 现在好媳妇该干的事,她一样不干。 怎么着吧。 杜爷爷跟沈洋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太不像话了! 杜思苦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就是这副德性了。 “爷爷,你回去跟我妈说,我的婚事不用她管,别操这干心,你们要是违背我的意愿,到时候男方家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对你们有什么看法,我可不管。” 她举起自己的拳头,“二哥三哥可说了,要是我被人欺负了,他们会帮我打回去的。” 杜爷爷可算是找着祸根了,这丫头肯这是听了老二的那些邪门歪道,把性子养坏了! 这结婚哪有不干活不孝敬公婆的。 这是结婚啊还是结仇啊? 第29章 029 谁?你未来媳妇她对象来厂里闹了 杜母都懵了。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 怎么还挨了骂了。 老四自作主张的把户口销了,这怎么能赖到她这个当妈的头上? 杜母觉得老爷子也太不讲理了 。 “爸,老四, 她怎么就不好了?还不能带回来?”杜母是真不懂,“这孩子一向最听家里的话, 您都去了,她能不听您的吗?” 老爷子脸一板, 家里谁不怕他? 怎么带着个孙女还带不回来呢? 杜爷爷黑了脸:“她搬到宿舍住了, 户口转到厂里去了,以后不回来了。” “那怎么行!”杜母大惊失色。 刚跟隔壁刘芸说好的亲事, 就等着老四点个头,都说好了。要是老四不回来,这亲事拖久了会黄的! “爸, 老四在哪个厂,我去找她说去!”杜母说不信了, 老四敢不听她的。 要是老四说不通, 厂里的领导总能说通吧,没有哪个厂子拦着员工回家嫁人的。 杜爷爷打量着杜母:“你想跟老四说什么?她都找着工作了, 自己养活自己,你让她回来 做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打算?” 杜母知道瞒不过杜爷爷, 就直说了,“隔壁小刘说想商量一下两家的婚事, 这事早上她跟您说过的。我觉得沈洋这孩子不错,两家结成亲家也不是不行,当然, 咱们家还是您做主, 您看呢?” “这事不成。”杜爷爷一口回绝。 绝对不行! 就以老四现面的状态, 让她嫁人,到婆家啥也不干,受了气还要跟公婆干仗,杜爷爷可不敢让孙女就这样嫁人。 这要是嫁了,那杜家的名声可全完了。 “爸,为什么不行啊 ,隔壁沈家都答应了,要是结了婚,就给老四找一个正式工的工作,待遇好,活轻松。”杜母急死了。 怎么还不成了。 “老四现在就是正式工,她户口都迁走了,不是正式工迁不了户口。”杜爷爷语气一直不好,特意强调《“老四才十八,嫁人的事这二年,不,这三四年都不许再提。” 等着吧。 老四现在有点发癫,不能放出去害人。 杜母傻眼了。 三四年都不许提老四的婚事,这是要把老四拖成老姑娘吗? 杜爷爷背着手往屋里走。 杜母追上去:“爸,这事妈都同意了,这新时代讲究自由恋爱,两个孩子愿意在一起,您当长辈的怎么还反对呢?” 杜爷爷停下脚步。 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杜母,两上孩子愿意在一起?谁,是老四跟沈洋? 老四中午在机修厂发癫的时候,沈洋就坐在那,老四跟沈洋,跟个对眼都没有,哪来的感情! “彩月啊,”杜爷爷意味深长,“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老四这婚事,不成,我不同意。我不管谁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还有啊,以后老四的婚事,没我的同意,不许说亲。” 杜母脸色发白。 老爷子这是不许她再插手老四的婚事了。 没道理啊。 杜母不甘心:“爸,沈洋可是分了房子的。” 杜爷爷眯了眼:“沈洋分了房子,你看中那房子了?你给我记住,那是沈洋的房子,跟咱们杜家没关系,别惦记。” 手还伸到别人家了。 这真是想得多。 杜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老四嫁过去以,能过好日子。” 杜爷爷心里哼了一声,老四肯定能过好日子,那沈家跟他们杜家可就不一定了。 先这么着吧。 让老四在厂里磨砺几年,能这性子能不能掰正。 唉。 杜母脑子里嗡嗡的疼。 她这嘴皮子都磨破了,老爷子还是不同意。 老爷子不同意,这可怎么办? 杜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了,老爷子不同意,只要老四同意就行了。杜母想起来了,老爷子是跟沈洋一块回来的,沈洋肯定知道老四去了哪个厂。 杜母抬脚就往隔壁去了。 她刚才看到沈洋推着自行车进了隔壁院子。 里面。 杜爷爷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小唐,小唐正拿着针缝衣服。 昨天她抢回衣服的时候,有个衣袖被扯破了,杜母知道后,就借了针线给她,小唐坐在椅子边,正一针一线的缝自己的衣袖呢。 “小唐。” “杜爷爷。”小唐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衣服,神色不安,“我介绍信丢了,没地方去,我想在您这借住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去新村路那边再找找,不管明天能不能找到,我都回老家去。” 就住一天。 昨天才来,今天就走,她实在是不甘心。 “那就住着,明天让老三陪你去新村路那边看看,他在这长大的,路比你熟。”杜爷爷安慰道,“这介绍信没了也没事,等会我去帮你办个暂住证。” “谢谢杜爷爷,谢谢您。”小唐弯着腰,鞠了个躬,手飞快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直起腰,又跟没事人似的,冲杜爷爷笑了笑。 她爸是工人,她妈是供销社的社员,就在新村路那一片的供销社,老家的人说很好找的。 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找到呢? 西屋。 暂住证。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非亲非故的,这杜家人明天就给办暂住证。她这个杜家的正经亲戚,拖了那么多天,今天才把暂住证办好。 于月莺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烧了起来。 她这个正经亲戚,还得干活,才能得到姨妈的好脸色,这也太不公平了。 隔壁,沈家。 “沈洋啊,你跟我家老爷子中午去哪了?”杜母找了过来。 沈洋本来都快忘了机修厂的发生的事,听杜母这么一问,脑子里又冒出来杜思苦说的那些话了。 他咳了一声,“黄阿姨(杜母),这事您还是问杜爷爷吧,我就是顺路送他过去,那边的事我真不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 “那送到哪个厂子你总知道吧。”杜母又问。 沈洋知道。 但是,他想了想说道:“黄阿姨,我跟美姿见着面了,以前的误会也说清了,我打算跟我妈说清楚,以后不吵架了,两人好好过日子。” 这话半真半假。 他见着何美姿是真的,但是好好过日子是假的。 至于跟他妈说清楚,这也是真的,他会告诉他妈,他只喜欢美姿,不管他妈找谁,他都不会去见的。 杜母半天没说话。 这沈洋都要跟前妻复合了,小两口要好好过日子了…… 杜母精神恍惚。 那她这几天折腾来折腾去算什么? 杜母胸口发闷,过了一会,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发白的往外头走。 杜母一天受了两个大刺激,这人有些缓不过来,回到杜家,进了屋子,人往床上一躺,起不来了。 机修厂。 杜思苦送杜爷爷到机修厂门口,看到沈洋骑自行车把杜爷爷送走了这才去了保卫科,把自己的那袋布料拿回来了。 杜思苦往财务室那边走。 路上,她琢磨着,有了休息室那番话,沈洋总不会婚事上跟她有交集了吧。 只要跟沈家不扯上关系,就绝对不会复重上辈子的那条命运线,当牛做马一辈子,临死都没落着好。 挺好的。 杜思苦现在整个人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之前脑子里的‘记忆’太沉重,看到旧人旧事有时候会喘不过气。 现在不会了。 她想到杜爷爷临走前在机修厂门口说的那句话,不禁想笑。 “老四,以后不要在厂里随便谈对象,这男方家里人要是受不起惊吓,你就别去男方家,可千万别乱来啊。” 杜爷爷再三叮嘱。 杜思苦当然同意了。 她也没想到中午那番话会有这样好的效果,以后家里有爷爷把关,一般人说亲的事到不了她这就会被拦回去了。 杜思苦正往财务科走着,眼看着就快到了,身后传来货车的引擎声,有货车开进机修厂了。 她赶紧往路边避开。 货车开过去的时候,车头里传来一个声音,“等会,停一下。” 只见余凤敏的脑袋从大车窗伸了出来,“思苦,你要不要上来坐坐。” 杜思苦没想到余凤敏在大货车上,“你下午去哪了?” “食品厂,早上去的,这会才回来呢。”余凤敏对旁边的师傅说,“我要下去。”她都到机修厂了,不坐车了。 货车司机把车停稳,余凤敏打开车门,从里面跳下来了。 杜思苦伸手扶了一把。 只余凤敏站稳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红色的糖果,一把塞到杜思苦手里,“咱们宿舍的庞月虹说国庆就要结婚了,你看看这喜糖怎么样?” “她给的?” “不是,这是食品厂的糖,我觉得这糖果纸不错,食品厂说可以便宜卖,能省不少钱呢。”余凤敏见杜思苦手里提着东西,?了一颗放到杜思苦的嘴里,“尝尝,甜吗?” “甜。” 杜思苦含着糖,狠狠点头。 这是正经的庶糖的甜味,可不是后世的那种糖精。 两人边走边说。 前面走远的大货车突然一个急刹,一个人从里面跳了下来,然后拿着两瓶罐头往余凤敏这边走。 “小余同志,你的罐头。”这人是从货车的车斗跳下来的,很急。 “小马,你不用这样,之前食品厂的事是误会,我们说清楚了,这事算了。你这罐头还是提回家吧,给你家里人尝尝。”余凤敏摆手,“你不用这样,我不是小气的人,真不用这样。”小马家里苦得很。 余凤敏可不想拿人家东西。 第30章 030 退婚了 他未来媳妇, 的对象? 小孟过了一会才理清这关系,庞月虹在外头另有人了? 同事看小孟脸色不对,这……他是不是不该说的? 只能小心问:“小孟, 你没事吧。” 小孟脸色寡白,收起手上的工作, “我去保卫科看看。” 他一边告诉自己流言不可信,庞月虹不是那样的人, 一边又觉得同事不是乱嚼舌根的人, 无风不起浪。 去保卫科看看就知道了。 小孟加快了脚步。 保卫科。 吴队长把小马送到了留置室,这里是关嫌疑人的地方, 除了保卫科内部的人,一般人是不允许进来的。 “姓名。” “你们凭什么关我,我又不是你们厂的人, 我犯了什么事?”小马被扭送到留置室都还在挣扎。 他没犯事。 这些人凭什么抓他,他就是过来找庞月虹的, 这有错吗? 吴队长冷眼看他:“你没犯事?女工宿舍的事你忘了?” 小马动作僵了一下。 吴队长问:“我们肯定是有证据才会抓人的, 你是坦白从宽呢,还是等派出所的人过来, 把你带回去?” 这边的派出所离机修厂可不远。 小马一下子就紧张了。 要是被关进了派出所,不管犯没犯事, 那食品厂那边都不敢要他了。 他……不能把工作弄丢了。 “我说,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小马脸色颓废, 凭由保卫科的人把他按到椅子上,“我跟庞月虹真的在处对象,我去女工宿舍就是去找她的, 机修厂这边管得严, 进不来, 我只好翻墙偷偷溜过去。” 小马指天发誓:“我就是想跟庞月虹好好谈谈,别的都没干,我没偷东西。” 就是他。 吴队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马庆宏。”小马老老实实的说了。 吴队长让把小马说的记下来,对小马道:“你继续说。” 小马就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他一共来了三次。 第一次没找着人,第二次见着庞月虹了,可是没说清楚,第三次来的时候,就是几天,被人看到了,他没办法,就把那人捂晕了。 真没怎么着。 小马长得确实不错,比小孟强,小马个子高一些,眉眼周正,乍一看是个帅小伙,而且又是食品厂的,单位不错,过年过节福利比机修厂更好。 要不是他爸突然瘫了,成了家里的负担,估计这会小马跟庞月虹也该谈婚论嫁了。 这年头,谈对象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保卫处外头。 “你们来做什么?”保卫科的人问杜思苦三人。 杜思苦是被徐丽莲拉来的。 徐丽莲道:“我们来看看刚才抓的那人是什么情况,我们刚才见义勇为了。”这会来了解情况了! “对!”余凤敏附和。 保卫科的人看向杜思左:“我找吴队长有点事。” 保卫科的人弄清楚了,直接说道:“行,你们两个回去吧,小杜你留下来。” “我也找吴队长有事。” “我也是。” 徐丽莲跟余凤敏赶紧改口,她们也想留下来。 这样瞎找借口的人保卫科的见得多了,“我们队长忙着呢,不急事的等明天再来吧。” “那为什么杜思苦找吴队长就行,我们不行?”徐丽莲就不服了,怎么还区别对待了,明明是一起来的。 她不是对杜思苦有意见,她是对保卫科的人有意见! 保卫科卫的人:“是这么回事,跟这案子有关的人,可以留下来。你们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啊?” 徐丽莲可就不服了。 她是受害人,怎么就没关系了!她还要看那个叫小马的被送到派出所呢! “我是见义勇义的。” “行,等案子结了给你颁个见义勇为奖,行吗?”走走走。 保卫科的人看到后面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态度也越来越强硬了,直接将过来围观的人都赶走了。 保卫科可不是让他们看热闹的地方。 徐丽莲给杜思苦使了个眼色,让杜思苦帮她说说情。 杜思苦走过来,低声说,“你是留下来,那天的事可能被吴队长问起来,你确定吗?” 徐丽莲听到这话犹豫了。 — 小孟到保卫科的时候,这边已经不让人进去了。 小孟找到保卫科看守的人,说道:“同志,我是来找庞月虹的,我知道她在这,我有事想问问她。” “等她回去你再问,这边人多,现在什么人都不让进。”保卫科的同志不放人。 有人认出小孟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同志,你让他进去,这是庞月虹的对婚对象,国庆就要结婚的。” 周围人一听,使劲往小孟脸上瞧。 一个女的找了两个男的处对象,机修厂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呢。 多新鲜啊。 听说今天闹事那个是那姑娘先找的对象,这边的小孟是后找的。 保卫科的人看到那些人把小孟围了起来,赶紧让小孟进来了,并且送到保卫科后面的休息室了。 可惜他是守在外面的,不能看看那三人见了面是什么情况。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歇在屋里一直没起来,杜家的厨房又是安安静静的。 于月莺打开西屋往外头瞧了眼。 她看到小唐拿着大扫帚正在扫院子。 “衣服都没收,你扫什么院子啊,这灰尘都落到衣服上了。”于月莺走出去,像是知心大姐姐一样,说道,“你先把衣服收起来,叠好放到屋里,再往院子里洒点水,就……” 院子里洒了水的。 没多少灰尘,晒衣服的那边小唐没扫。 于月莺又换了话,“你会做饭吗?” 小唐点头,“会。” 于月莺露出笑脸:“那太好了,我姨妈好像不舒服,进屋一直没出来,既然你会做饭,那咱们把晚饭做了吧,我看到厨房有青菜,有豆子。” “好。”小唐道,“等我把渣子铲起来,洗洗手就过去。” 于月莺发现,小唐特别听话,让她干什么她就干干什么 。 性子跟泥似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这可比杜家的几个表弟表妹好相处多了。 正说着呢。 杜家老三从屋里了出来了,于月莺表功道:“表弟,厨房就一把蔬菜跟一些豆角了,这些不够咱们一家人吃,这会外头还有卖菜的吗?” “你要做饭?”杜家老三说不惊讶是假的。 这位于表姐,从相处的这几天来看,是个不爱干活的,不说家务,她自个的衣服都跟杜家的脏衣服和在一起,也不单独洗。 “对,我想着来了这么多天……”于月莺心里早就想好了词,她要改正一下自己在杜家人心中的形像。 杜家老三没等于月莺说完,就道:“行,我知道了,我出去弄点菜。” 于月莺这一肚子的话被噎了回去。 她还没来得及表功呢。 真是的。 街道办事处。 杜奶奶领着杜得敏从里面出来,杜得敏一改之前的郁气,脸色红润了很多。 “这离婚协议你可要收好,别让你爸发现。” “妈,我知道的。” 杜得敏仔仔细细的把离婚协议叠好,贴身放着。她望着邮局的方向,“妈,你说邮局现在关门了吗?” “早关门了。”杜奶奶道,“你明天早上绕远点,别到咱们家这边的邮局。可千万记得,别只寄离婚协议,得好好写封信寄给小郭,好好跟他说一声,让他签字。你语气软和些,再提提孩子,就算是为了文秀的前程,他也该跟你离婚……” 杜奶奶絮絮叨叨。 她可是背着老头子领着女儿来办离婚的,老头子太固执了,非要女儿跟女婿一起下放到农场去吃左。 她家得敏身子弱,到那偏僻阴冷的乡下去,也不知道能活几年。 这不是把孩子逼上绝路吗。 杜得敏白天挨了杜爷爷的训,知道她爸那边走不通了,于是直接找了杜奶奶,死活要去街道把这离婚的事办了。 杜奶奶拗不过女儿,对杜母说是带闺女了出去散心,要是老爷子回来,也好有个说法。 “妈,我知道的。”杜得敏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事,“妈,我想把文秀的户口转到咱们家。” 杜奶奶愣了一下,“文秀的户口该跟着妈走,你的户口在冰棒厂,转到杜家来,这能转得了吗?” 冰棒厂夏天累一些,冬天太冷,是没什么人吃冰棒的,这时候冰棒厂会歇业。 当初杜得敏进冰棒厂图的就是这里工作轻松。 “冰棒厂冬天工资低,我不想在那干了,我想换个工资高的工作。”杜得敏抿着嘴,“我以后要一个人养孩子,小郭那边指望不上,我想先把文秀的户口放到娘家,等我换好工作,再迁到我的户口上。” 工资高的工作? 杜奶奶发愁了:“你想换什么工作?”今天局势不好,工作难找得很,这冰棒厂的工作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呢。 “工作轻松,工资高的。”杜得敏说。 机修厂。 保卫科休息室。 庞月虹心神不宁的坐在这边等着,吴队长那边还没有问完。 还没有轮到她。 没过一会,保卫科的人把杜思苦放到了休息室,杜思苦是来找吴队长的,吴队长忙着,杜思苦自然是在休息室等着 庞月虹看到杜思苦,脸色不太好看。 她认出杜思苦了。 庞月虹看了杜思苦好几眼,突然问:“小马是不是带你过来的?” 第31章 031 替他去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的晚饭做好了, 一共六个菜,豆角,青菜, 还有一盘萝卜丝,一个炒萝卜片, 咸菜也算一般,另外还有一个豆腐汤。 萝卜跟豆腐是杜家老三从外头带回来的, 萝卜特别多, 做了两道菜还没做完,厨房里还有一个。 杜得敏瞧了一眼, 没什么胃口,本来不想吃的,可看到杜爷爷, 又坐了下来。 她得跟她爸说一下户口的事。 “有胜,你去叫你媳妇出来吃饭。”杜奶奶说道。 杜父点了头, 往屋里走。 进屋, 就杜母躺在床上,像是病了, 脸色白得吓人。 杜父赶紧过去:“彩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哪不舒服? 哪哪都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最不舒服的就是心里。 杜母揪着胸口, 整个人现在都没缓过,“我难受,你别管我, 我就是想躺一会。” “先吃点东西。”杜父扶她起来, “总得垫垫肚子, 家里还要靠你呢。” 这不舒服就更得吃东西了,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 “家里做饭了,谁做的?”杜母往外看,小姑子那懒鬼,肯定不是会动的,于月莺丫头不是勤快人。 “没问,回来的时候饭就在桌上了,要不你出去问问。” 杜母跟杜父一块出来了。 一桌十个人,摆了四个长条凳,又塞进去两个椅子,总算是都能坐下。 就是有些挤。 杜爷爷右手边留了两个空位。 杜父跟杜母坐了下去。 “姨妈,今天的晚饭是我做的,小唐帮我打的下手。”于月莺心里半分不虚,她可是帮了忙的。 她这会想在杜母面前好表现。 杜母很意外,“都是你炒的?”又问,“这菜哪来的?” 这两天她都没去买菜,厨房根本就没什么东西了。 “萝卜跟豆腐是表弟从外头拿回来的,其他的两们都是厨房的。”于月莺看了一眼小唐,见小唐闷着头没插嘴,心里很是满意,“小唐也帮忙了,她还打扫院子了。” 功劳一人一份吧。 杜得敏不耐烦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直接就说了:“爸,我想把文秀的户口迁到家里来,这样她上学也方便一些。” 铁路这边的学校能上到高中。 当然了,那是以前,现在学校就只有初中有课,高中还有些乱。 杜爷爷听到了:“等你去小郭那,文秀的户口跟学校我会让你大哥帮着办的。” 意思是,只要杜得敏不离婚,老老实实的跟丈夫去农场,文秀这边就不用他们两口子操心。 杜得敏半天不吭声。 这不可能。 杜奶奶见气氛不好,打圆场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再不动筷子菜就凉了。”又把小唐扯出来,问杜爷爷,“小唐今天晚睡哪间屋啊?” 她已经知道小唐是杜爷爷在火车上认识的,一见如故。 还帮过忙呢。 现在小唐有了难,帮忙是应该的。 杜爷爷道:“晚上老三来我屋,你跟小唐住老三的屋子。”这话是对杜奶奶说的。 挤一挤。 户口的事就这么没声没息的过去了。 在杜母这,这事没过去。 桌底下,她踹了杜父一脚。 杜父看了过来。 杜母黑着脸:这事你早知道了? 杜父也是刚刚回来的时候听得敏说的,“老四的事怎么样了?” 本来杜母脸色就不好看,这话一出,杜母脸色更难看了,“你问爸。” 她哪知道啊。 现在她就知道老四进了厂,成了正式工。至于之前说的纺织厂,那就是瞎掰的,去过,压根就没杜思苦这个人。 “爸,老四找着了吗?”杜父问杜爷爷。 “那么大的一个孩子,还能丢了?哪个厂你们就别问了,难道还想去把孩子拽回来?”杜爷爷压根就不想多提杜思苦,“老四现在是厂里的正式厂,你们不用管,我会帮你们看着的。对了,以后老四找对象这事,得问过我才行,这三年先不急。” 杜家杜三看杜爷爷把老四在机修厂的事瞒了下来,很是诧异。 老四到底是怎么跟爷爷说的? 还把爷爷说服了? 要知道,他弄了菜回来之后,发现爷爷去过机修厂了,当时吓了一大跳。 他还庆幸早上先去了,给老四留了字条呢。 老四的婚事不急? 那是不是意味着,隔壁沈家那桩婚事,老四不要了。 于月莺心里有些窃喜。 她看向杜母,心里盼着姨妈把这门亲事说给她。 左右邻居,肯定也是铁路的,又知根知底。再说了,姨妈愿意把亲女儿嫁过去,这家能差到哪里去? 机修厂,女工宿舍。 袁秀红今天回来得比较晚,卫生所那边好多挤伤的人,她过去帮忙了。 弄到现在才回。 206宿舍这会只有杜思苦一个人,她正在看从纺织厂带回来的布,鹏子哥跟肖哥的那两匹布带走了,说是分好了再给她。 这两人信得过,杜思苦不急着要。 她手上这好几块几米的布都是陈旧布,有味,得用洗衣服泡一泡,洗一洗,看能不能把上面的黄渍消掉。 洗布没什么,现在唯一的麻烦是她的盆子不够用。 得去再买个盆子。 搪瓷盆得用工业劵。 “秀红,这几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杜思苦加了一句,“免费的,不花钱。” 袁秀红都走了过来,听到这话,手停住了,“思苦,咱们之间这钱得分清楚,可不兴占便宜。”现在刚成为朋友,要是因为钱闹翻,那就不划算了。 “纺织厂的人送的,还有两匹好一些的,在我师傅那,等他们弄好了我再拿回来。”杜思苦道指着这几块长布说道,“这都是纺织厂的旧货,你要是瞧得上,拿一块去。” 袁秀红看杜思苦是说真的,便坐下来,挑了一块。 杜思苦问她:“你知道这污渍跟味道怎么去除吗?”肥皂只怕不够? “用草木灰,加水搅成糊,抹到脏地方,过一会洗一洗就干净了。”袁秀红说。 这些她熟得很。 杜思苦眼睛一亮。 草木灰很好弄,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秀红,你有多余的盆子吗?” “机修厂这边没有,我家里有,明天我拿两个过来。” “你要回家?” “对,我请了假,爷爷说要回乡里养老,明天我送送他。” 袁秀红提到爷爷的时候,神情很凝重。 那些戴红绣彰的学生们,现在越闹越凶了,连中医都不肯放过,说是四旧。 真是可笑。 之前爷爷让她来机修厂当工人,她觉得爷爷小题大作,现在看来多亏了爷爷的谨慎,她在机修厂还能赚工资。 唉。 “秀红,你没事吧。”杜思苦看袁秀红神色不对。 袁秀红轻轻摇头,勉强扯起一抹笑,“今天卫生所上药的人有点多,我就是累着了。” 说着便回了自己的床铺。 杜思苦没有再问。 每个有都有自己的难处。 又过一会,余凤敏回来了,她神情很激动,像是打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 “你们知不知道,孟技术员退婚了,国庆他不结婚了!”这事是从技术科传出来的,刚才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庞月虹,庞月虹还哭了。 庞月虹都哭了,大伙也不好在那打扰她,就都走了。 杜思苦心想:孟技术员做事还真是果断。 鹏子哥把那匹绿布带回了家,除了布,今天发的工资粮票交给了媳妇,只留了一点饭钱。 “你从哪买的这么多布,怎么乱花钱。”鹏子哥媳妇叫叶花,二十六岁,二十出头的时候模样挺清秀的,现在有些显年纪,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够,脸有些发黄。 她跟鹏子是小学同学,打小就认识。 鹏子一直喜欢叶花,是叶花没瞧上他。 后来叶花家里父母相继去世,她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负担一下子就重了,之前追她的人一听还要养下头两个小的,不是跑光了就是家里不同意。 只要鹏子还对她一心一意,她就嫁了。 鹏子个头矮,她原本是瞧不上的。 这结了婚之后,鹏子确实尽心尽力的养着她的弟弟妹妹,供他们上学。 他们都结婚二年了,还没要着孩子。 不是叶花不想要,她怕要了孩子,鹏子把钱跟心思只花在孩子身上,不管她弟弟妹妹了。她怕对不起父母,决定咬牙再撑三年。 等过三年,弟弟19了,能撑门户了,她再考虑要孩子。 “这布是纺织厂给的,今天我们三个人去纺织厂修机器,那边是答谢礼。”鹏子哥强调,“是分给三个人的,我们只能留三分之一,知道吗,你帮着裁一裁,分成三份一样的。” 这么好的料子,分成三份? 叶花舍不得。 弟弟妹妹有半年没做新衣服了。 晚上。 叶花熬夜把衣服裁剪了出来,一整匹布,全剪成了衣样子,她还给鹏子做了一份,一共三套衣服,下衣下衣都有。 等缝好,就是一件正正经经的衣服了。 叶花太累了,趴在裁缝桌上睡着了。 鹏子早上起来,看到全剪成衣样的布料,脸都绿了。 十六号。 今天检修比赛。 得前五十名的可以跟农机二厂的一块去检修农具,最优秀的那个可以评先进个人奖。 总务这边有二百个合格名单。 八百张表,七百多人,最后挑出了二百个人,现在就是在剩下的二百人中再挑最好的五十个出来。 第32章 032 这是特别会修拖拉机的小杜同志 “拖拉机厂还没到吗?” “远得很, 估计还得一个小时呢。” 杜思苦站得腿都有些发麻了,站在车斗后面,风刮着, 脸都快刮僵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拖拉机厂总算是到了。 拖拉机厂的门头特别大, 一个大门两个小门,门两边都设了保卫亭, 里面有保卫科的同志, 穿着绿色军装,带着绿军帽。 杜思苦瞧了半天, 也没瞧出站岗的同志到底是不是正规当兵的同志。 拖拉机停了一会,拖拉机的师傅下了车,保卫科的同志出来检查, 拿着介绍信,过来喊着众人的名字, 喊到的人就答应一声。 保卫科的同志一个一个勾名字。 看到杜思苦的时候, 绿军装的同志多瞧了两眼,倒不是因为她是女的, 而是这个小同志年纪有些小了。 这么小的年纪,能修好拖拉机吗? 人数对上了, 就放行了。 拖拉机厂的大门打开了,几台拖拉机依数进去。 进到拖拉机厂, 杜思苦发现这个厂里头比外头看起来的更大,厂供销社,厂电影院, 厂食堂, 连理发店都有, 更别说澡堂跟学校了。 这简介就是一个小型社会。 拖拉机一路行驶,终于停到了一个大车间的门口,这是拖拉机厂的维修车间。 这维修车间有机修厂三个车间大。 里面是要修理的拖拉机。 一共十五台。 “咱们比赛是这样的,二百人,四人一组,一共五十组。你们自己挑选队友,选好了就不能改了,要是凑不齐四人,那不能参加比赛。”拖拉机厂的人宣布规则,“咱们拖拉机厂一共有十五台待修的拖拉机,有好修的,也有不好修的,挑中哪个都是你们自己的运气。” 下面有工人举手问:“十五台拖拉机,可是我们有五十组人,这拖拉机怎么分呢?” “你们每组都可以自己选一台拖拉机,选好之后,每组可以依次上前检查拖拉机,一组给二十分钟的时候。检查完了之后,再给你们半个小时的讨论时间,之后就可以向我们申请上手检修。每组有两次机会,先修好拖拉机并能运行的,直接获胜。” 底下工人们声音一下大了起来。 “四一组,十五组,那不是六十人吗?”比说好的五十人多了十人。 上面回答:“对,这次特意曾加了十人。” 工人们很高兴,增加了十人,意味着他们评先进个人奖的机会又大了。 杜思苦看着前面不停往前挤的人,在旁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直接坐了下来,刚才在拖拉机上站了两个多小时。 腿又酸又麻。 她坐着打开了鹏子哥的工具箱,一边检查工具,一边捶腿。 她很清楚自己过来就凑个人头的。 拖拉机厂的人讲完话,接下来大家开始选队友了。 技术好的大家都抢着要,差一点的、资历浅的人凑上去都没人应。像杜思苦这样才进厂不到一月的,大家是不可能主动过来她的。 除非,实在凑不齐人。 “小杜!” 有人叫她。 杜思苦抬头,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小何。 “小杜,你也来了啊!”小何兴奋的过来了,“我找着一个队友了,你不要跟我一起。” 杜思苦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先问问你队友?” 她倒是愿意,就是怕小何找到的队友不同意。 “好,我去问问她。”小何又挤到人群里去了,“范姐,范姐。” 小何的队友叫范苗,是个三级钳工,是个女同志,她厂里的老员工了,现在在三车间工作。她在厂里工作有十来年了,这次参加比赛也是看看能不能评个先进个人奖,然后再申请四级钳工。 女工在车间这边挺难的,评选人员对女钳工的要求比男钳工更苛刻。 范苗这会正在这边抢人呢,被抢的叫舒晨,是二车间的,他是个四级焊工。范苗进厂久,跟舒晨认识,知道舒晨以前也是个钳工,这是个两个工种都会的人才。 有三四人个在抢舒晨。 “小舒,我们这边都是老员工,还有一个五级钳工,你不如跟我们一组。” 范苗发现想抢到舒晨有点难。 这时,小何挤过来了,“范姐,我找了一个新队友,我带您去看看。” “谁啊?” “小杜,就是上次我跟您说过的,”小何压何声音,生怕别人听了去,“她一个人就找到了拖拉机的问题,我们俩一起把拖拉机修好了。” 这次比赛的检修就是拖拉机,叫上小杜,一定没有问题的。 小何对小杜有信心。 “她同意了吗?” “同意了,说只有您这边没问题,就跟我们一组。” “好。” 小何带范苗去见杜思苦了。 范苗没想到杜思苦这么年纪,“你就是小杜?”范苗伸出了手,杜思苦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跟范苗握了握手。 范苗摸到杜思苦的手掌,心里一沉。 这小杜手心有茧,但是老茧的老茧的位置不对,像他们钳工,拇指跟食拇是用得最多的,这两根指头跟虎口的位置老茧最多才对。 拖拉机厂,内部某处。 “外头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保卫员问。 “机修厂的,过来修理拖拉机的,人比较多,我问过了,这修理工作上午就能结束。”下午就不会吵了。 “你去盯着,让他们不要乱走乱动。” 他们怕有可疑的人混进来。 拖拉机厂前一阵下放了一个领导,这边保密工作做得很严,厂里的人都不知道。 杜家老三带着小唐到了保阳路,一路问过去,很快找到了金阳供销社的分社。 供销社很新,有两间门脸。 从外头进去,里面空间很大,卖的东西很齐全。里面有很多柜台,有卖糖果的,有卖瓜子的,还有卖日用品的……连咸菜都有卖。 杜家老三带着小唐一路走过去,每个柜台都停留一下,“你认一认,是你家里人吗?” 小唐一个一个看。 没有。 不是。 这个也不是。 都不是,这些人太年轻了,压根就不像她妈。 都看完了,没一个是的。 杜家老三皱眉问:“你会不会太久没见过你家里人了,认不出来了?” “我认得的。”小唐说。 “是不是叫厉兰。”杜家老三想了想,之前小唐就说过一次这个名字,他有些不确定。 “对。” 旁边卖暖水瓶的柜台营业员听到他们提到厉兰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你们找厉主任啊?” 她边问边织着毛衣。 这毛衣织起来慢,这会织,到了冬天就能穿了。 “厉主任?你说的是厉兰吗?”小唐赶紧转头问。 “对,厉兰就是我们供销社分社的主任,”营业员瞧了小唐一眼,“你是她什么人啊?” 厉主任有个女儿,可眼前这个不像,厉主任的女儿长得好看,水汪汪的桃花眼。眼前这姑娘是个圆脸,长得憨厚,气质朴实,像是从乡下来的。 “我,我是她……亲戚。”不知道为什么,小唐的话在舌头里打了结,本来说说是厉主任的小女儿,可说了来就成了亲戚。 “厉主任出去进货去了,中午就回来,要不你中午再过来。” “我能在这边等等吧。” “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们做生意,这样吧,出门右拐有个公园,你去那边坐一坐,等太阳升到头顶上了,你再回来。”营业员边织毛衣边笑着说,“那会还能混个中饭呢。” 估计是厉主任家哪个穷亲戚吧,过来打秋风的。 “同志,谢谢你。” 小唐认真道了谢,正要往外走。 就听杜家老三问:“你知道厉主任的女儿在哪工作吗?” “就在前面那个书店,当营业员呢,工作轻松得很。”营业员拿毛线针往前面指了指。 近得很。 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杜家老三对小唐道:“走吧。” 小唐她妈不在,去找她姐也是一样的。 至于钢铁厂,他们市里好像没有大型的钢铁厂,可能是在省内了。 图书馆。 图书馆的买书的人不多,蹭书看的人特别多。 唐小棠瞧着时间,还不到十一点,还得守半个小时才能下班。 这几天唐小棠没睡好,她老是做梦,醒来累得很。 外头。 这边就只有这一个图书馆,应该就是这了。 杜家老三抬脚就往里头走。 小唐在外头为自己打了会气,这才跟着老三往图书馆里头走,她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姐姐了,不知道姐姐还认不认识她。 图书馆的营业员很好认,就在柜台后面。 杜家老三这次站到了后面,让小唐自己过去,要是等会姐妹相认,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你,你是唐小棠吗?”小唐上前,走到了图书馆的收费柜台前面,问着。 唐小棠听到声抬起头,“萌萌?” 这不是她那在乡下生活的妹妹吗,她妈给她看过妹妹的照片。 “姐!真是你啊,我都不敢认,你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了。”小唐激动得很,“去新村路找你们,没找着人,要不是这位杜同志帮忙,我只怕就要回老家了。” 唐小棠的目光落到了杜同志(杜家老三)的身上。 这是…… 她瞳孔一缩。 机修厂。 鹏子哥从卫生所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第33章 033 你会开拖拉机? 第一轮的人选完了, 也看完了。 很快就到第二轮的人了,杜思苦四人上前开始检查拖拉机的问题。 三号依旧是最热门的,五号, 六号,七号, 都有人选了,唯一没有选的就是十五号, 十五号拖拉机边上压根就没有人。 小何挤到了三号拖拉机那边, 范苗去了六号拖拉机查看,舒师傅看了九、十号拖拉机, 这两个人少一些。 杜思苦看一会,去了十五号拖拉机。 颜色旧了,可以上漆, 车头裂了,他们有焊工, 可以修补。 能发动吗? 杜思苦回想了一下那天方叔开拖拉机的操作, 方向盘,手刹, 油门。 这修理车间地方挺大的。 要不,开一下试试看? 反正十五号拖拉机没有人检修。 她先在拖拉机外面看了一遍, 车箱里有柴油,应该能发动。 杜思苦扶着车门, 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室,她找到摇把,下车将摇把插到卡槽里。接下来就是用手转动, 带动曲轴转动。 杜思苦试了试, 有点费劲。 “要帮忙吗?”舒师傅过来了。 “舒师傅, 帮我转一下,我力气好像不够。” 两人合力一起转。 很快,拖拉机的的发动机就响了起来,杜思苦快速的拉着车门进了架驶室,脚轻踩油门。 拖拉机动了? 动了? 这是好的吗? 其他组的人全部诧异的看向了十五号拖拉机,那个参赛的家伙在干什么! 怎么还坐上驾驶室开车了! 那破破烂烂的车怎么还动起来了! 还真能动! 杜思苦没有驾驶证,不敢开出去,只试了一下发动机就熄火了。 “我们就修十五号。”小何大声说道,他已经从三号拖拉机往这边跑了,“范姐,范姐,快到十五拖机拉来。” 这台拖拉机能动。 舒师傅也快速的拿出了自己的焊工工具。 十五号拖拉机车头裂了,把车头清理干净,再用乱窜事的焊条焊一焊,然后再把焊接处打磨光滑就可以了。 至于拖拉机内部,能启动,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范苗很快也过来了。 “右轮的车胎要打打气。” 舒师傅:“我来焊车头。” 小何:“我打下手。” 他说完又看向杜思苦,脸上都带着喜色,“小杜,你会开拖拉机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多厉害啊。” 一般要学开拖拉机得学几个月呢。 女拖拉机手这年头可是个香饽饽。 杜思苦:“不算会开,就是看别人开过。”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没驾驶证。”只能试试,不能开出去。 “你只看别人开就学会了!”真牛。 小何比了比大拇指。 不远处。 评审小组跟机修厂这边来的领导说,“十五号拖拉机驾驶室的女同志,看着年纪小,没想到会开拖拉机啊。” 又问,“各个生产队的那边收割小组人手不够,你们厂的这个小同志能不能抽调过去,给帮帮忙。” 女拖拉机手可不常见。 更关键的是这还是个会修车的女拖拉机手。 机修厂这边是总务的顾主任跟三车间的副主任带队的。 顾主任道:“要去多久?哪个生产队?包吃住吗?” “快慢半个月,慢则一个月,包吃住,还有拖拉机手的工资拿,干不干?”拖拉机厂今年出产了几百台拖拉机,别看数目多,但是分到生产队就不多了,有的生产队买不起,还是来租借的。 拖拉机都没有,更别说开拖拉机了。 “我得问问小杜。” “姓杜啊?” “对,叫杜思苦,是我们厂新来的技术工员。顾主任帮杜思苦提了提高价。 技术员比钳工学徒的本事高。 工资也多一些。 二十分钟到了,第二轮的人下去了。 轮到第三批了。 舒师傅去找拖拉机厂要焊条去了,范姐去找工作人员要打气筒。 小何跟杜思苦在讨论:“小杜,你刚才看了,觉得这拖拉机里头还有没有问题呢?”他看了,是觉得没有问题的。 拖拉机能启动,能开,问题就不大。 “咱们等会修的时候看看内部零件,要是有磨损的,可以换一换。”杜思苦想了一下,“这台拖拉机是在收稻谷的,等会看看刀片跟脱谷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好的。”收稻谷,脱谷,拖拉机的那此配件都是至关重要的。 万万想没想到。 在杜思苦刚才发动了一下十五号拖拉机后,第三轮有一半的人围到了十五号拖拉机的边上,一边看拖拉机的内部零件,一边记录。 不时讨论。 小何一看这状况,心里觉得完了,“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都跑到十五号拖拉机去了。” 围得严严实实的。 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同志学着杜思苦用摇把把拖拉机发动了,然后跑去驾驶到,摸索半天,这拖拉机慢慢熄火了。 怎么动不了了? “你是不是把拖拉机弄坏了。” “本来就是坏的,怎么是我的弄的?”年轻男同志可不认,他赶紧从拖拉机驾驶室上跳下去了。 没道理啊,刚才那个女同志都把这破东西启动了,怎么到了他这就不行了呢? 不管了,换台拖拉机吧。 其他人也上面摸索了一下,油门刹车方向盘这些东西,虽然简单,但是没学过车的压根就不认识这些,不知道怎么弄。 又走了一半。 还剩一小半。 那些人觉得这台拖拉机就是好的,就选这台,等会直接交上去。要是评审小组不让,那就让刚才启动拖拉机的女同志上来示范一下。 能启动就是好的,那他们这叫慧眼识拖拉机。 机修厂。 袁秀红请假了,一早就回了家,爷爷正在收拾家里的东西,好多东西带不走,就送给左邻右舍了。 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局势更乱的时候这些东西不是被打就是被砸。 “爷爷,这里的盆子我要带几个去宿舍。” 袁爷爷帮袁秀红装好,用绳子打了个米字的结,系得牢牢的。 被褥袁秀红也带了两个,用被单包着,到时候背着扛到宿舍就是了。 可惜了家里的煤球。 炉子可以带走,煤球太多了,搬不走。 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堆。 最不好处的就是那一箱子医书了,袁家祖上就是行中医的,传到现在,好多代了。袁爷爷一手针灸那是出神入化。 前一阵,有个脑袋摔肿的姑娘搬到了他的诊所,扎了几针,就肿就消了。 本来,第二天就该醒的。 可是一直没醒,袁爷爷那会对自己的医术都产生了怀疑,后来那姑娘家把人送到了医院,后面才醒。 “爷爷,这医书我搬到宿舍去吧。”袁秀红可舍不得家里的医书被烧毁。 还是带走。 “不。”袁爷爷不同意,医书虽然重要,但是不及他孙女的安全重要。 找上地方把一整箱医书埋好。 等以后局势明朗了,再把医书挖出来,传给后人。 书店。 唐小棠眼神让杜家老三感觉不对。 小唐的姐姐看到他脸色都变了,惊讶得很,难道以前见过他? 保阳路这边太远,杜家老三没来过这边买书啊。 应该没见过的。 杜家老三没想明白。 既然想不通,那就直接问好了:“你认识我?” 唐小棠回过神,摇摇头:“没见过。” 她五官长得好,是个小脸,虽然大家都说她长得好看,但是一般人家不愿意娶她这样的媳妇。如今的人更爱长得有福气的。 没见过,那就可能是认错人了。 杜家老三没有再多想。 “小唐,既然你找着家里人了,那我就回去了。”杜家老三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谢谢三哥,等以后有空,我请你们家里人吃饭。”小唐找着家人了,开心得很。尤其是姐姐看到她就把她认出来了。 说明姐姐心里是她的。 杜家老三走了。 唐小棠跟小唐送到书店门口,然后回来了。 “识字吗?”唐小棠问妹妹。 “认得,我读完了小学。”小唐说,初中没读,她老家的人都觉得读了书会数数就行了,姑娘家要是一直读书,就帮不了家里干活了。 唐小棠说:“中午我带你去供销社食堂吃饭,妈那会应该回了。” 小唐高兴的点头。 唐小棠忽然问:“刚才送你来的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小唐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杜爷爷人特别好,我介绍信丢了,他早上还帮我办了暂住证,姐,我户口能迁回来吗?”小唐问。 “应该能吧,等妈回来问问,要是能安排工作,落到工作单位就回来了。”唐小棠跟妹妹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毕竟是一个爸妈生的,有血缘关系,看着挺顺眼的。 这个妹妹虽然有些土气,长得跟爸妈都不像,但是挺实诚的,不讨厌。 聊着聊着,唐小棠的话又转到了杜家身上,“杜家有几个孩子啊?” “五个吧,我就见了二个,刚才送我过来的是老三,还有一个老五,在上学。” “老四呢?” “听杜家家里人说,去哪个厂上班了。” 上班了? 唐小棠震惊。 没嫁人吗? 路上。 路过一家供销社的时候,于月莺停下了脚步,这家供销社的门面很大,站在外头都能看到挂在里面墙上花花绿绿的布,颜色艳极了。 “姨妈。”于月莺叫住杜母,“这家供销社有布。” 第34章 034 出一份力,赚两份钱 机修厂。 技术科科长室。 小孟一早就过来了, 手里还拿着信。他进去不久,就传来技术科长咆哮的声音,“我不同意, 小孟,你是咱们厂的人才, 就为了一个女人就走要?” 这不行! 小孟:“科长,昨天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不习惯被大家指指点点的, 我想先离开这个环境, 出去透秀气。” 早上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就有人看着他嘀嘀咕咕的, 还不时的笑。 小孟不喜欢这样。 “你这房子刚分下来,要是走了,这房子可是要收回厂里的。”科长说。 “没关系。”小孟不在乎这个, 单位分房看贡献,看资历, 只要多等一阵, 就算是把房子收回去了,以后还会再有的。 科长沉思片刻,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个老同学在钢铁厂, 我跟他说一声,算是把你借调过去。等过一阵厂里的流言平息了, 你再回来,你看呢?” 小孟思考了一阵,“钢铁厂在哪?” “在江市, 是个万人的大厂子, ”科长悄悄告诉他, “那边待遇更好,你要是评上中级技术员,一个月一百多块钱呢。” 低级技术员也有一个月30到50块钱。 要是评上高级技术员,那可不得了了,一个月至少二百块钱。 小孟望着科长,“科长,这行吗?” “我老同学在那边当车间主任,你是个人才,还评过先进奖,改进了咱们厂的转轴。还上过报,那边肯定要的。” 小孟心里挺感动。 技术科长个子不高,头发不如时下的年轻人那么浓密,头顶中间秃了一块,他让两边的头发长长,把中间盖住了。不过,只要风一吹,头顶上那蹭亮的头皮就会露出来。 他形像一般,为人倒是不错。 “小孟,你就再等两天。”技术科长道,“钢铁厂那边有电话,等会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传达室有电话,等会去那边打。 “科长,我……” “好了,你为厂里做的贡献咱们厂还是有数的,你今天先回家休息,等回头钢铁厂那边来了答复,你再来。”技术科长走到小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别瞎想,好姑娘多得是,等这次的事过了,以后再让人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庞月虹一早就离开了宿舍。 她怕起晚了,被那群事多嘴杂的女工们堵住,又问东问西的。 庞月虹准备今天请个假,去小孟家里把事情解释清楚。要是长辈们不同意退婚,小孟这婚也退不了。 到了托儿所,庞月虹刚把请假条交上去,就被托儿所的所长叫到了办公室。 “小庞,昨天是怎么回事,外头风言风语的,说你有了小孟不够,又找了一个?”托儿所的所长姓冯,语气很严厉的问庞月虹。 这事她不问不行,她跟小孟家里人很熟,当初小孟就是她给介绍给庞月虹的。 小孟要退婚,这事她得问个明白。 “所长,都是外头胡说的。我对小孟是真心的,昨天那个男的我是认识,是他一直缠着我的,我没答应。”庞月虹说着说着开始抹泪了,“所长,您相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在托儿所是什么样的,您是最清楚不过的。” 冯所长有些动摇了。 庞月虹在托儿所这一年干得不错,很受小朋友们喜欢,家长的评价也很好,跟同事们相处得也好。 再加上小庞长得漂亮,确实有人想要追求小庞。 “所长,我想请个假,去孟叔叔家解释一下。”庞月虹一脸委屈,“保卫科的人昨天叫我过去就是为了问问情况,后来就让我回来了。我真的是无辜的,厂里那些人就爱说些流言碎语,平白污人名声。” 冯所长叹了口气,长得漂亮好处多,这坏处也不少。 “那就给你一天假,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谢谢所长。” 庞月虹得了假,赶紧走了。 她走不久,总务的小赖过来了,是找冯所长的。 他是过来送信的。 “冯所长,我们顾主任不在,这些信呢您就自己看看吧。”一共十多封信,小赖都看过了,全部都是投诉庞月虹的,说她作风不良,不该留在厂里。 冯所长拆开信,越看心越凉。 说小庞脚踏两条船的,还有说小庞勾三搭四的……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最终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让这样的人留在托儿所,教坏小朋友! 拖拉机厂。 修理车间。 舒师傅用板手拆下了拖拉机车头的螺栓,除了螺拴还有卡扣,一一拆除后,他把拖拉机车头取了下来。 让小何帮着抬到一边,找了个有插头的位置,把拖拉机车头放了下来。 在焊接拖拉机车头的裂缝之前,还要把裂缝处的油污、钢绣清理一遍。 舒师傅自个在这边忙活。 小何帮忙抬完拖拉机车头后,就回到了十五号拖拉机,他工具箱里带了灯炮,灯泡接着导线,只要导线跟线路接点接上了,灯炮亮了,这线路就是没有问题的,要是灯泡不亮,这线路就就是坏的。 要修。 杜思苦在查看油箱。 油箱里面还有一半柴油,下面有没滴漏,油箱应该是好的,不漏油。那是油箱的通气孔吗? 杜思苦看不出来堵了没有,她从工具箱里找到了一根细铁丝,一个小孔小孔的戳。 后面四个通气孔有些堵,不过已经被细铁丝把脏污戳开了。 范苗在检查传送带。 传送带像是新换过的,没有断裂也没有磨损,问题不大 。 既然传送带没有问题,范苗就用刚才拿来的打气筒给拉拖机轮胎打气,有一个轮胎明显气不足,第二个可以打进气,其他两个轮胎气是足的。 小何弄得满头大汗,查出三个线路灯泡不亮,这是焊点有问题,等会把脱落的焊点焊接上就行了。 “你们这边怎么样?”小何过来问。 “油箱这边能通气孔堵了,已经疏通了。”杜思苦表示没有问题了。 “传送是新换的,是好的。”范苗一边给轮胎打气一边说。 “我这边电路有三个焊点要焊接。”小何看了一眼远处火花四溅的舒师傅,舒师傅正忙着,指望不上了,“你们谁会?” “我来。” 焊接除了舒师傅会,范苗也会。 他们钳工有些零件也是需要焊接的。 范苗把打气筒交给杜思苦,自己跟小何过去。 杜思苦接着打气。 有队伍看十五号拖拉机这边就剩杜思苦一个人,过来套话了,“小同志,你们这拖拉机是修好了啊?是轮胎气不足啊?” 杜思苦看着年纪小,他们想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 杜思苦抬头看了一眼,来了三个人。 她指了指拖拉机:“哪坏了你们自己去瞧,评审小组不是说了吗,这拖拉机哪个队伍先修好,就算赢了。” 杜思苦一点都不急。 车头还在舒师傅那呢,这拖拉机这边几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评审小组过来看连车头铁皮都没装的拖拉机。 评审小组正在观察各组的修理进度。 有实实在在干活的,有到处去瞧到处捞的工人,三号拖拉机挤了四个队伍,足足十六人,都相互推挤着看发动机,看线路,看油箱。 其他拖拉机或多或少都有一到两个队伍。 十五号拖拉机有一个队伍在修理,哟,还有焊干呢。 整整十五台拖拉机,只有十五号拖拉机的车头有裂缝,也只有十五号拖拉机需要焊工的手艺。 “你们机修厂那个焊工叫什么名字?” “舒晨,四级焊工。” 手艺挺熟练的。 过不了几年,该升五级焊工了吧。 正说着。 有队伍过来报告,说是四号拖拉机修好了。 评审小组过去了。 书店。 午休时间到了。 唐小棠带着小唐往供销社的食堂去了,供销社的食堂比书店这边的伙食好。 “萌萌,你东西还在那个杜家吧,要不这样,等会吃完饭,我陪你过去一趟,把你的东西拿回来。”唐小棠说道。 “姐,你不是要上班吗?” “没事,书店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员工,我跟同事说一声就行了。这次他多上一会,下次我多替一会。”唐小棠不在意的说道。 她们书店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到了供销社,唐小棠带着小唐从后面进去,直奔食堂。 路过供销社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唐小棠看到门是掩的,就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厉主任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妈。”唐小棠熟练的推门进去。 厉主任看到大女儿,脸上露出了笑意,“来了,还没吃吧。”说着便把手里的货单收了起来,放到抽屉里锁好。 这时,唐小堂对着门口道,“萌萌,进来吧,妈回来了。” 小唐从门外慢慢的走了进来。 厉主任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绷。 她看着小唐,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寄到家里的钱不够用了?” 小唐望着厉主任的眼睛,“我想回城里来。” 厉主任问:“要住几天?” “我想留在城里,我想跟你们在一起。”小唐语气坚定。 她家里都在这里,她想跟家里人在一起。 “你不是在乡下住得好好的吗,突然跑过来干什么。”厉主任看着小唐那张脸,越看越烦,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了。 大女儿长得好,眼睛像她爸,脸像她。 第35章 035 考拖拉机驾驶证 可是有一个问题。 “主任, 半个月工资三十块钱,怎么一整个月只有五十,是不是算错了?”杜思苦问。 不应该是六十块钱吗。 顾主任道:“半个月提前完成, 就多给五块钱。”原本是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 秋收得抢收,估计半个月就能完成任务。 说一个月, 只是以防万一。 顾主任把其中的门道都跟杜思苦说了,“这拖拉机不是每个生产队都有的, 你去了得在不同的生产队工作。你先去试几天, 要是觉得太辛苦了,可以回来, 到时候干几天就给你发几天的工资。” 杜思苦不怕辛苦。 她忽然问,“主任,我们小队通过了, 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去哪?” “他们三个当然是跟农机二厂的机修队伍汇合啊, ”顾主任笑了,“接下来咱们要以工作来评个人先进, 可不是评先进队伍,还不明白吗?” 杜思苦明白了。 评个人先进奖, 也就是说接下来都是各干各的,就算少了她也不要紧。 她放心了。 “主任, 你知道在哪能最快弄到拖拉机驾驶证吗?”杜思苦问。 得有证才能上路吧。 不然杜思苦开拖拉机都开得不放心。 “你等会,我去问问。”顾主任去找评审小组的其他成员了,一阵讨论过后, 顾主任带着评审小组的孙组长回来了。 孙组长是拖拉机厂三车间的干部, 听说, 最近要升主任了。 拖拉机厂内部是这么传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还不确定。 “不早了,咱们去食堂,边走边说。”孙组长道。 今天食堂人多,也不知道饭菜够不够,都是大老爷们,这饭量大得很,他怕去晚了,只能让客人吃一些剩下的,这影响不好。 “这驾驶证是这样的,我们拖拉机厂跟农机管理部门有合作,每个月会送一批人过去考试,考过的就可以拿证了。你是机修厂的,要是走正常渠道估计拿证得申请,这有点慢。”孙组长接着说,“我觉得吧,我们可以暂时把你借调过来,以拖拉机厂的名义给你申请考试,特殊情况特殊办理。” 杜思苦听懂了,“孙组长,那我是得拿到驾驶证之后才能去帮忙吧,” “不用,我们到时候给你开一个证明,你先去生产队帮忙抢收,等农机管理部门驾驶证的考试时间下来,你再抽个空过来考试。”孙组长说道。 这天大地大粮食最大,区区一个驾驶证算什么。 这小杜又不是不会开拖柆机。 再说了,田里都是成熟的稻谷,也不会有傻子看到拖拉机过来还往田里冲的。 那不是找死吗。 “孙组长,您这边有拖拉机的书籍吗?我想多了解了解。”杜思苦不担心开拖拉机,她有点担心到时候要考理论知识。 还要得看看相关专业的书,拖拉机厂这边肯定有。 “好学是好事,等会吃完饭,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孙组长就喜欢小杜这样爱学习的上进青年。 有书就好。 杜思苦这边完全放心了,学习对她来说,简单。 进她脑子里的知识,一定会深深扎根。 供销社食堂。 这边的菜可真好。 小唐吃着香喷喷的五花肉,心里想着,这是以前过年才有的好日子。 唐小棠吃的瘦肉,五花肉她嫌腻。 厉主任过来,打了饭,跟她们坐一块吃,问了一下小唐在老家生活上的事。 “小学读完就没读了?”厉主任听得头都疼了。 每年婆婆让人写信过来要学费,书本费,这要了还让孩子读书? “奶奶说要赚工分,大队的人说女孩子读了小学能认字识数就行了。”小唐慢慢低下头,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一般,本身她也没多爱学习,奶奶说不用上学的时候她还暗暗松了口气呢。 不过,除了学习之外,她会的可多了,“我会插秧,种地,还会养猪,养鸡,割猪草……” 农活小唐可是一把手。 厉主任脸吃饭都没胃口了:“你小学文凭,工作都没得挑。”现在这工作也不好安排了,像供销社,她是绝对不能把小唐塞进来的,她是主任,得避嫌。 得跟丈夫商量商量。 厉主任跟丈夫算是分隔两地,丈夫唐新林有假的时候才会过来。 小唐不吭声了。 她刚才就看出来了,她妈不喜欢她。 处处挑剔。 吃完饭。 厉主任把两个女儿领到办公室,交待大女儿,“这麦乳精还有罐头你提到杜家去,当是谢礼,把你妹妹的东西拿回来,别落下东西。” 又交待,“要是那杜家问咱们这边情况,你就藏着点说,不熟的人家咱们家不走动。” 小唐忍不住帮着杜家说了句话:“妈,他们家人都挺好的。”杜爷爷跟杜家三哥真的挺好的,要不是他们,她还找不到她姐姐跟她妈呢。 “好不好的,你怎么知道。”厉主任板了脸,“少说话,去了那边让你姐姐出面。” 铁路家属大院。 于月莺费劲的把洗干净的衣服晒到了晾衣绳上面,这杜家人多,衣服就多。于月莺坐了半天衣服了,盆子里的脏水不知道倒了几回了。 杜母在厨房做饭。 快到饭点的时候,杜家人慢慢回来了。 先是杜爷爷,他早上离开派出所后,跟公园里的老人们下棋去了,肚子饿了就回来了。 杜奶奶去了趟卫生所。 她最近走路没脚没力,干活手没劲,想找袁医生拿几副膏药贴一贴。 到了厂卫生所一看,那边的医生换人了,之前的老医生说是走了,现在是个姓杨的年轻医生,脸嫩得很。 膏药倒是买着了,中之前的老医生留下来的,一共十副膏药贴,杜奶奶就买了八副回来。 先用着再说。 “咱们卫生所那个袁医生不在了,换了个年轻的,姓杨,一张娃娃脸,这说这年纪轻轻的就当医生,也不知道冶过病没,真是让人不放心啊。”杜奶奶跟杜爷爷念叨着。 年纪大了之后,就怕病疼了。 “老袁走了?”杜爷爷惊讶,“没听说过啊。” 袁医生是从大医院退下来的,在卫生所干了十来年了,跟铁路家属大院的这边的老人们熟得很。 杜母把饭菜端上桌,菜是早上买的那些,家里现在就四个人,就做了三个菜。 一盘子凉拌黄瓜,一盘子青菜,一盘子南瓜,南瓜份量最足,还有汤水,老人家最喜欢这样又软又好嚼的菜了。 于月莺挨着杜母坐。 中午煮的浓粥。 怎么不是米饭? 于月莺有些纳闷,可是没问。 “爸,老三早上是跟你一块出门的,他怎么没回来?”杜母问。 “他带小唐去找人了。”杜爷爷拿起筷子,“放心吧,我给了饭钱。”够他们三个人好好吃上一顿肉了。 杜母没再问。 脑子里倒是想起前天杜父说的工作的事,买了白酒,也不知道老三工作的事办成了没有。 晚上问问。 吃着饭,杜爷爷忽然问杜奶奶:“得敏那边什么时候动身啊?” 动身? 这是…… 杜奶奶心道坏了,可不能让丈夫知道得敏办离婚的事。 赶紧说道,“你先打听打听,小郭那边安顿好了没有,这下放到农场的,听说有的人住的是草棚。要是连个屋子都没有,咱们家得敏身子弱,这冬天到了那种地方可怎么过啊。” “是该打听打听。”杜爷爷点点头。 等小郭安顿好了,再让得敏过去。 杜母忽然道:“爸,得敏要是去了小郭那边,她冰棒厂的工作怎么办啊?”小姑子可是正式工。 要是得敏走了,可以让人顶了得敏的工作。 要是老三的工作那边没信了,不如让老三顶了得敏的工作。 于月莺猛的抬起头。 顶工作! “是这边吗?”唐小棠问妹妹。 “是这边。” 小唐在前面领路,她力气大,提的麦乳精,姐姐提的是罐头。 很快就到了杜家。 院门开着,屋里有人说话。 “杜爷爷,您在家吗?”小唐在外头喊了一声。 杜爷爷听到小唐的声音,出来了,“小唐,你这是找到亲人了。”好事。 做了桩好事,杜爷爷喜笑颜开。 “是啊,我找着我姐我妈她们了,”小唐眼睛笑成一条缝,脸颊还是两坨红红的,她提着麦乳精往里头走,“这是我妈让我们提过来答谢的,那边还有罐头呢。” 能给恩人送东西,小唐心里可满足了。 后面,唐小棠慢慢的走过来,“老人家好。”她笑着打招呼。 小唐介绍着,“杜爷爷,这是我姐姐,她在书店工作。姐,这是杜爷爷,要不是他去派出所帮我查了你们的消息,我只怕还找不着你们呢。” 西屋,于月莺听到声音,从窗户张望着。 小唐回了? 那等会的碗…… 于月莺从西屋出来。 就见小唐手脚麻利的把麦乳精放到了屋里的桌上,出去一趟,又拿了两个罐头进来。 哪来的这么好的东西! 于月莺心里吃惊。 “小唐,你早上去干什么了?”于月莺问。 小唐瞧了于月莺一眼,笑着道:“我是过来搬东西的,等会就走了。”至于她去干什么了,跟于月莺没关系。 以后也不会打交道了。 “你搬到哪去?有地方住啊?”于月莺诧异。 第36章 036 小拖拉机再小也耗油。 再说了,开着拖拉机到机修厂,晚上怎么办?放哪呢? 谁给看着,万一被偷了呢? 杜思苦想来想去,觉得开拖拉机回去不妥当。她刚才问过小孙了,一台便宜的拖拉机也要一千多块钱呢。 "小孙,我看拖拉机就算了,你这边有没有自行车,厂里要是有,借我一辆,我明天骑着还回来。" 杜思苦问。 "我家就有!”小孙道,“我去推过来,等会骑车载你回去。” "不不不,你借我用一下就行,我明天肯定还回来。”杜思苦说完才发现,有件事没问,“你家晚上用不用自行车啊?" 小孙家就在拖拉机厂里头,不用自行车。 只不过,小孙瞧了瞧杜思苦的个头,问:"师傅,我家是二八大杠,那个座挺高的,你自个骑自行车,脚够着着吗?” 杜思苦黑了脸:“你带过来我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小孙人真实在是真实在,就是话不太好听。 脚不够着,那就是嫌她腿短嘛。 说起来,现在的自行车确实更辞职男同志骑,杜思苦心里开始琢磨等生产队的稻谷收割完,回来给自己装配一辆矮一点的女式自行车。 把中间的大杠去掉,也不用那么高。 "好。" 小孙回家拿自行车去了。 杜思苦趁着这空档,拿出最后没看完的半本书,又看了一会。 边看边对着拖拉机比划上面的零件部位。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小孙骑着自行车回来了,满头大汗。 他是跑着回家的,之后一路骑着自行车飞奔过来,骑得特别快,屁股都没挨着坐垫。"师傅,你来试试。" 小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小孙家的这个二八大杠挺新的,杜思苦先是把座垫调低了一点,然后推着车到整理车间外头的空地上,开始试骑。 第一圈不熟练,自行车又重,骑的时候有些歪扭。 试了两圈之后,上手了,她慢慢的对这二八大杠熟悉了起来,越骑越顺。 可以。 小孙发现,他师傅在骑车方面还是挺有天分的。 自行车一骑就上手了,还会开拖拉机。 挺厉害的。 "师傅,那你把车骑回去吧。”小孙把车锁的钥匙给了杜思苦。 杜思苦停了下来,接过自行车钥匙,把三本书放到前座的车筐里,把鹏子哥的工具箱绑到了自行车的后座。 然后说道:“明天这些都给你送回来。" 又问,“这自行车多少钱?” “去年买的,一百六十块钱呢。”小孙实话实说,“我妈说给我谈对象用。”家里有辆自行车,处对象的时候去外头兜风都有面。 一百六十块钱。 顶杜思苦半年工资了。 买不起,还是自己想办法把配件凑齐,自己做一个吧。 杜思苦把‘做自行车’的事放到了自己的必办事中。 "小孙,那我走了,谢谢你的自行车。" "师傅,吃了晚饭再走呗。”小孙指着食堂的方向,“我都闻到饭香了。" "不了。" 等吃完饭,怕是得六点了。 杜思苦可不敢再磨蹭下去,再拖拖拉拉,天就黑了。 她身上有钱也有粮票,要是路上饿,找上国营的小饭馆,买点吃的就是了。杜思苦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拖拉机厂。 机修厂,女工宿舍。 托儿所的冯所长带着信找过来了,总务的小赖走后,托儿所也收到了几封匿名举报信。 都是嫌庞月虹作风不正,怕她这样品性不端的人留在托儿所,带坏孩子。 信中强烈要求把庞月虹调走。 还说了,要是托儿所这边不行动,他们就向更高一级的领导层举报。 冯所长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下午就带上这些介绍信来到了女工宿舍,可庞月虹不在,来了两回都不在。 冯所长想着庞月虹晚上总得去食堂吃饭,还去食堂跑了一趟,上下找遍了都没找着庞月虹。 她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又去女工宿舍了。 这会女工们下班了,宿舍的人多了起来。 冯所长找了宿管,宿管张阿姨认得她,直接就放进来了。 "庞月虹在宿舍吗?”冯所长问。 “这我不清楚,中午好像回过来,下午就不知道了。”宿管张阿姨还真没注意,她指着二楼道,"您上去看看。" 冯所长上了楼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庞月虹住哪间呢,于是随便找了个人问,“同志,庞月虹在哪间宿舍?” 这巧了,问的正是余凤敏,“你是找庞月虹的,有事吗?你是?" "我是托儿所的,姓冯。" 托儿所啊。 庞月虹工作的地,明白了,庞月虹的同事。 余凤敏拿着饭盒,领着冯所长就往里头走,“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了,庞月虹窗帘是拉着的,人应该在里头。" 她猜的。 到了庞月虹宿舍外头。余凤敏帮着敲了门,里头没人应,敲了半天,还是没动静。 冯所长挺失望的。 余凤敏就说了:“您等会,我下去找宿管阿姨帮你拿钥匙。”声音不小。 拿钥匙过来把门打开就知道了。 嘿嘿嘿。 她就爱凑热闹。 话音刚落,没一会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一脸憔悴的庞月虹站在门后,“有什么事吗?”宿舍的人真是没完没了,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行。 "你同事找你。”余凤敏往后一闪,把身后的冯所长露了出来。 " 庞月虹看到冯所长,小脸颜色都变了。 片刻,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所长,我对不住您,我中午不该去孟家的……”说着没忍住,哭了出来。 中午她想着小孟家里人都在,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结果不曾想,小孟家里人原先压根就不知道她的事,她这一解释,反将孟家人气着了。 什么都不肯听了,让她走。 这事情越办越糟。 庞月虹以为冯所长是为这事来的,本来她就委屈,看到冯所儿还为孟家出头,心里就更委屈了。 冯所长道:“你先别哭,我是为工作的事来的。" 又转头看了看余凤敏,“同志,谢谢你啊。”剩下的事就不麻烦这位女同志了。 庞月虹带着冯所长进了屋,把关门上了。 余凤敏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门板有缝,能听到一星半点,说是什么......信? 眼看着又有人上二楼了,余凤敏没继续听了,拿着饭盒走了。 宿舍里。 "小庞,你自己看看。”冯所长不说别的,直接把信都放到了庞月虹面前。 屋里光线太暗,冯所长就过去把窗帘拉开了。庞月虹眼睛被光刺激得眯了眯。 过了一会,才适应。 她打开眼前拆开过的信,开始看了起来,这越看脸色就越白。 等全部看完,她的脸都已经没有血色了。 “所长,这是污蔑!”庞月虹身子摇摇欲坠,“我在托儿所一直以来都是踏实工作,认真负责 的。我没有干坏事,就是那个小马他一直纠缠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好好的婚事没了不说,这工作也快保不住了。 庞月虹心脏跟被人揪住似的,疼得喘不过气。 "小庞,你工作是什么样我是清楚的。但是你要明白,这举报的人说了,要是这边不处理,他们往上级举报,事情闹大对咱们托儿所,对你都没什么好处。你还年轻,这人做错事没关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冯所长劝着,“你自己好好想想,是继续留在托儿所,还是换个工作环境。” "所长,我能去哪?”庞月虹眼含泪花的望着冯所儿。 不得不承认,庞月虹确实是个美人。 大眼睛,樱桃小嘴,这哭起来尤其好看,可惜,冯所长看着心疼也没办法。 工作上的事容不得她马虎。 “工作的事你只能自己想想办法。”冯所长说,“我这边帮不了。" 她不想再沾庞月虹的事。 就当了回媒人,介绍了个对象,她都还不知道怎么对小孟家交待呢。 冯所长来这一趟,就一个意思:托儿所庞月虹以后是呆不了了。 冯所长走时,把所有的信都带走了。 庞月虹在冯所长走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保卫科。 小马从留置室出来了,写了一千字的认错信,吴队长还告诉他,食品厂那边会内部批评教育,记不记过看小马以后的表现。像这次私自攀爬女工宿舍,是不允许的。 再有下次,小马会被送到派出所,再上这次犯的事,一起算。 "我不会再犯了。”小马斩钉截铁的说道。 昨天在保卫科留置室的这个晚上,是他最难熬也是最痛苦的一个晚上。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要是机修厂人人不放过他,送他去派出所,告他流氓罪,把他抓了起来...... 他该怎么办? 他家里人以后要怎么活? 要是没犯案,食品厂还能让他家里人顶他的工作。可他要是进了派出所,这工作只怕是保不住了,更别说让家里人顶替了。 小马早就后悔了。 他就不该冲动的,不该仗着身体好就偷偷的到机修厂来,还去女工宿舍。 那一千字的认错信,小马写得真情实意,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他绝对不对再犯了! 至于庞月虹,昨天他见过小孟了,两人聊了一会,小马发现小孟人挺好的,要是庞月虹跟了小孟,以后...... 第37章 037 要单住 西屋。 老五迷迷糊糊刚睡着, 又被上铺的动静闹醒了,她用脚蹬了蹬上面的床板:“表姐,你别动来动去的, 你一动我这下面就晃得厉害。这都半夜了,你能不能安静点?” 她明天还要上课呢。 于月莺心情好, 也不跟老五计较。 不过她作为表姐,还是得提点一下老五:“老五, 你也不小了, 在家天天什么活也不干,光等着吃, 姨妈就没让你干点家务?” 老五一下子坐了起来,“表姐,你倒是管得宽, 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吧。你一个客人,在这住着白吃白喝就算了, 还管东管西的, 你哪来的脸?” 说她? 老五还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于月莺没想到老五人小,脾气不小。 一下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就是教教你,没别的意思。” 老五:“我有爹妈, 不用你教,你还是管管自己吧。” 一个平辈, 还摆起了长辈的谱。 于月莺心里憋屈得很。 本来,她接下来好好睡觉,不动来动去, 这事也就过去了。 老五她不是计较的人。 可于月莺躺了一会,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她忽然想到白天杜爷爷把工作给她的事,杜爷爷人好,肯定会帮她的。 她听姨妈说过,杜爷爷对外人比对家里人还好。 于月莺心一狠,想着趁这个机会冶冶老五,于是翻来覆去更得更加厉害。 床晃得更厉害了。 老五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不明白上铺的表姐是发了什么疯。 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她有意思吗? 想干嘛? 老五掀开被子下了床,摸黑把门打开,找到火柴,把油灯点燃了,然后拿着油灯去敲了杜爷爷的门。 “爷爷。” 老人家觉浅,听到是老五的声音披上衣服就出来了,“怎么了这是?” 老五:“爷爷,我想住校,明天我就搬到学校去,你给我点生活费。” 她妈现在穷得很,爷爷有退休金,钱多。 “好好的,怎么要住学校啊?”杜爷爷不乐意了,“学校条件艰苦,你去哪住得惯吗?” 在家多好,有吃的有喝的,不用操心别的,好好学习就行。 老五:“我不想跟表姐住,她天天在上铺不知道搞什么,一到半夜就我就被晃醒了。还说我在家不做家务,我招谁惹谁了?” “你表姐不像那样的人啊。”杜爷爷道。 这小于说话轻声细语的,白天不是洗衣服就是洗碗,挺懂事的一个孩子啊。 老五:“爷爷,姑姑那冰棒厂不是分了房子吗,我记得还空着吧,我想去住。”单位的房子,只要一直冰棒厂工作,就能一直住下去。 杜爷爷还真想了一下,不过不行,“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外头,不好。” 还小呢。 不安全。 老五:“那这样,让我三哥去住,我住三哥的屋子。我不管,我要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就是不想跟人一起住了。 老三去住啊。 杜爷爷觉得可以,“她,明天我让你三哥把冰棒厂的屋子收拾一下,弄好了就让他搬过去,你就住他的屋子。” 老三不小了,以后找对象也得有个屋子,这样挺好。 东屋。 杜母心里烦心事多,老五在外头喊爷爷的时候她就醒了。 醒了她也没出去。 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好在那边声音不小,这边开着门缝能听清。 老五说于月莺嫌老王不干家务的时候,杜母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杜母一直很疼这个小的。 老四跟老五就隔了三岁,老四从小就干活,老五不一样,在家招人喜欢,处处宠着,是家里开心果。 再说这会。 杜母听到老五说要去小姑子冰棒厂分的宿舍住,差点笑出声。 等听老爷子决定让老三搬过去时,捂着嘴,眼睛都笑眯了。 她家老五旺她! 好孩子! 就几句话就给老三赚了一套能住的房子,以后老三结婚可就有地方了。 老五要到了能自个住的屋子,心情好了,拿着油灯正准备回西屋去。 今天就勉强对付一晚上好了。 这时,于月莺突然就抹着泪出来了,“老五,对不起,我就是睡不好,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不会惹你生气。” 这话是当着杜爷爷的面对老五说的。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老五脑子一动:“没事,刚才爷爷说了,以后冰棒厂的工作让我接班,过了年我都十六了,不差这几个月。” 什么! 于月莺装不下去了,也顾不上抹泪了,猛的抬起头:“不可能!” 晚上才说把工作给她的! 她巴巴的看向杜爷爷。 杜爷爷还真想了一下,“老五啊,这冰棒厂不如铁路稳定,你嗓子好,我是想着等以后毕业了,让你进铁路当播音员。”工作体面又轻松。 他早就给老五想好了去处。 进铁路当播音员。 这是实打实的好工作,不管给谁都是抢破头的好工作。 于月莺吸呼都急促了。 冰棒厂一年能赚不多少不确定,但是铁路,这是国家的机关,实打实的铁饭碗。 铁路不光有福利房,还有铁路医院,几乎能全报销。年底还有种种福利,发米发油,发布票…… 老五听到杜爷爷的话,愣了一下:“爷爷,我姐你怎么不给安排当播音员啊?” 她姐六月到九月,一直没工作,在家抢着干活,生怕被说是吃闲话的。 那会爷爷怎么没说安排工作? 杜爷爷:“老四声音不如你。”播音员这活他觉得老四干不了。 不是那块料子。 就算是送到铁路播音室,以以前老四那胆子,也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现不是找着工作了吗。” 杜爷爷说道。 老四从小就向着杜母,跟他们不亲,看到他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杜爷爷孙子孙女多,老四又是中间的,也没多关注。 要不是这次老四那发癫的言论,杜爷爷还真没把这个孙女放在心上。 老五明白了,爷爷就是偏心眼。 长辈都这样。 老五也没法子。 她姐现在找着工作了,再跟爷爷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思。 不想了,“爷爷,我要吹灯了。”老五说道。 杜爷爷也困了,“小于,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转身回了屋。 老五吹了油灯,回屋睡觉去了。 耶,明天她就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了! 于月莺在黑漆漆的屋里站了好久,这才明白,这个家姓杜,不姓于。 杜爷爷是老五的亲爷爷,不是她的。 机修厂。 杜思苦抱着搪瓷盆去了澡堂子,衣服跟肥皂都在盆子里,澡室子不算特别远,这一路过去都有路灯。 还有零零星星去泡澡的人。 杜思苦到了后,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要不是时间太晚了,她还真想再泡一泡澡。 洗完澡,就着这边的干净自来水把衣服搓了。 她把洗好的干净衣服放到盆子里,回宿舍去了。 衣服晒在二楼宿舍外面的晾衣绳上,明天早上就能干了。 杜思苦抱着搪瓷盆回了206宿舍。 门关着,一推就开。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余凤敏朝门口的杜思苦说道,她这会已经躺下来了。 杜思苦打着哈欠:“回来拿东西,明天就走,去拖拉机厂。” “我听今天回来的人说,他们明天是去农机二厂啊?”余凤敏纳闷呢。 她师傅也是去农机二厂。 杜思苦:“总务那边另安排了工作,他们看我会开拖拉机,让我帮着生产队去收稻谷。说是快的半个月回来,慢的话一个月。” 这事她肯定不会瞒余凤敏的。 “你会开拖拉机?”余凤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刚学会的,下午在拖拉机厂练了一下午呢。”杜思苦早就想好理由了,“我学东西快。” 对。 余凤敏点头,杜思苦在学校成绩一直不错。 这介绍信就是特意给优秀的学生开的。 这边熄灯了。 杜思苦点了蜡烛,就着烛光,把三哥的信拆开看了。 爷爷让小姑去找小姑父? 去农场? 表姐最近改变很大,在家干活了。 爷爷让家里不要管她的找对象的事。 杜思苦点点头。 好事。 之前三哥前一封留的口信,现在没什么用了。 杜思苦拿出纸笔,给三哥写了一封回信。 她在机修厂这边很适应,最近出差了,有过一段才能回来,要是有事情,可以找她同宿舍的余凤敏。 她还学会了开拖拉机,以后三哥要是想学,她教三哥。 杜思苦边写边想,要是三哥学会开拖拉机,以后可以去开拖拉机,工资可不低呢。 她还详细的写了怎么获得拖拉机驾驶证。 她还在上面附上了拖拉机考试需要的书,就是小孙拿给她的这三本。 信越写越长。 “思苦,明天天亮再写吧。”余凤敏看这蜡烛都烧了一半了。 干嘛摸黑写信啊。 “明天早上我事多着呢,”杜思苦头都没抬,“我要去车间,把鹏子哥的工具箱还给他,还得去食堂,多买几个馒头。” 路上吃。 最好还要去趟供销社,买一些防蚊虫的东西。 第38章 038 出发! 有人吗? 杜思苦等了一会, 没见人出来,提着工具箱到了平房门口,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就冲那纺织厂的绿色布料的衣服, 这里绝对是鹏子哥家。 门开了。 鹏子哥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杜思苦, 瞧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杜思苦把工具箱递了过去,“送这个的。” 她道, “顾主任交给了我一个任务, 估计得十几二十天才回来,我怕您急着用工具箱, 就给送了过来。” 鹏子哥右手受伤,左手接过了工具箱。 “鹏子哥,您手没事吧。”杜思苦看上面绷带缠得很多, 有些担心。 “没事,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不能沾水, 不能干活, 每天得过去换药。”鹏子哥有些难受,这次本来有机会评个人先进奖的, 因为这手伤,白白错过了。 本来他心里就难受, 家里媳妇还跟他吵。 “那你听医生的,就好好养着。”杜思苦道, “等会我还要去拖拉机厂,我就先走了。” 挥挥手,走了。 鹏子哥看到杜思苦走远, 收回目光, 正准备把工具箱提进屋, 却看到了外头晾衣绳上的一串绿色衣服,都把绳子给挂满了。 他脸色僵硬了。 小杜刚才肯定看到了。 他想追上去解释,可这会小杜已经走得看不到人影了。 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赔钱吧。 鹏子哥闷闷的提着工具箱回了屋。 技术科。 一到上班的点,庞月虹就过来了。 她找小孟。 小孟就算躲着她,也得来上班吧。 “小孟辞职了,不在咱们机修厂干了。”技术科长告诉庞月虹。 庞月虹不相信。 昨天她还看到小孟了,今天小孟就辞职了? 这手续没这么快的。 庞月虹真诚说道:“科长,我是真想跟小孟说清楚。我保证这次说清楚,以后就不纠缠他了,您帮我一个忙,行吗?” “小孟真不在这。”技术科长昨天还觉得小孟走得太急,到今天一看,这还真走对了。 瞧小庞这架势,找不到小孟不罢休。 “科长,您是他领导,肯定是帮他说话的。这次厂里的流言都是冲着我来的,我自问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平白被退了婚,我这心里过不去。”庞月虹直接挑明了,“反正,不见着小孟我是不会走的。” 冯所长那边要磨,小孟这边也不能放。 小孟家条件更好,想退婚可以,拿出诚意来。 庞月虹在机修厂名声反正也毁了,这会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们那些人不给个交待,不出点血,她是不会轻轻放过去的。 不是她心狠,她要是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以后可就什么都落不到了。 人生长着呢,她下半辈子怎么办? 家里难道能养她? 庞月虹可不想看人脸色过活。 铁路家属大院。 老三早上在饭桌上,听到爷爷说让他搬到冰棒厂的空屋子,一个人住。 还有这样的好事。 老三心里挺高兴的。 搬出去挺好的,家里这些闹心事眼不见心不烦。 吃完饭老三就收拾好了东西,等着小姑给钥匙。没想到小姑吃完饭人就不见了,屋里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冰棒厂上班了。 杜家老三找到杜爷爷,“爷爷,小姑没给钥匙。” 杜爷爷往小姑屋里走,这门还给反锁了。 家里还有多余的钥匙,都是杜奶奶收起来放着的,杜爷爷去找杜奶奶,没找着人。 这母女俩肯定是一块走的。 杜爷爷只能自己去屋里找钥匙。 老三帮着找。 这一找,就把杜奶奶从杜母那拿的存折给找出来了,正准备放回去,院子外头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声音: “请问杜全在家吗?” 杜全,正是杜家老三的大名。 谁找他? 邮递员吗,是不是寄给二哥的东西那边收到了。 不对啊,二哥那边就算收着东西,回信也没这么快啊。 杜家老三赶紧往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发现存折忘了放回去,怕被他妈看到,只好往兜里一塞。 到了院子,看到院子外头站着一个斯文秀气的姑娘,正往这边看呢。 杜家老三认了半天,发现没见过这姑娘,再说这姑娘身上也没带邮包,不像是快递员。 他问:“你是?” “你是杜全吗?”来的正是袁秀红,她是骑着三轮车过来的,等把信送了,再回家去。 这样省事。 “我是,有什么事吗?”杜家老三问。 是就好。 袁秀红仔细看了一下杜全的骨相,跟杜思苦有些像,应该是一家人。 她松了口气,“能借一步说话吗?” 院子里头有个姑娘正往这边探头探脑的看呢。 袁秀红可没忘记杜思苦说的,信只能交给杜全,要是别人就不给。院里那姑娘肯定不在给的范围之内,说不定不让姑娘知道更好。 袁秀红带着杜家老三往外走,边走边小声说,“我是杜思苦的宿舍的室友,这是她交给你的信,我顺道带过来的。” 说完把信递给了杜全,“这信她说只让你一个人看。” 机修厂的? 杜家老三接过信,心里有些惊讶,眼前这姑娘斯斯文文的,不像机修工啊。 竟然是机修厂的。 杜全把信塞进怀里,等会再看。他邀请袁秀红去家里坐坐:“你大老远过来,进屋喝口水吧。”这三轮车的轮子都有泥了。 估计骑了不少路。 袁秀红笑着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呢,就半天假,下午还在回厂里。” 时间紧。 杜全:“我家里有打气筒,要不要用?”这三轮车的车胎好像气不足了。 过了一会。 杜全从家里把打气筒拿了出来,顺便把三轮车推到院里的自来水管下面,拿出刷子帮把三轮车车胎上的泥仔细刷了一遍,“气孔有泥,不好打气。” 顺便把车子底下沾泥的地方都给擦干净了。 “不用……”袁秀红的话说晚了。 杜家老三手脚麻利的把三轮车洗干净后,又把三个轮子打足了气,这才把三轮车还给袁秀红,“气打好了。” 杜爷爷从屋里打开了一瓶罐头,拿了出来,“是小袁吧。” 认出来了,老袁他孙女。 这姑娘以前在放学去卫生所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里看书,写作业,不吵不闹的。 袁秀红扭头一看,见是杜爷爷,很是惊讶,“杜爷爷?” 他爷爷跟杜爷爷是老棋友了。 她见过两次 ,以前听爷爷说过。 杜爷爷笑着把罐头塞到了袁秀红手里:“拿着。” 又问,“你爷爷最近去哪了?” “我爷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家里人接了回去,在家休养。”袁秀红想把手里的罐头还回去,罐头是稀罕东西,这怎么好意思啊。 她真没想到,杜思苦竟然是杜爷爷家的人。 “进屋坐,别站在这。”杜爷爷热情得很。 杜家老三看袁秀红不自在,便过来道,“爷爷,她还有急事呢,下回有空再聊。”说着便把三轮车推到了门口,朝袁秀红使了个眼色。 袁秀红赶紧过来,把罐头递给了杜家老三,然后骑上三轮车,“杜爷爷,杜全大哥,那我就先走了。” 赶紧骑着三轮车走了。 她怕再聊下去,杜爷爷就该问她爷爷搬去哪了。 这可不能说。 杜家老三看着手里的罐头,满的,刚才那小袁姑娘一口没喝。 杜爷爷怪杜家老三:“你看你,好不容易有个姑娘上门找你,你怎么还把把送走了。”这小子木愣愣的,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 说着,拿了一串钥匙给杜家老三,“你试试哪个是你姑屋里的钥匙。” 杜爷爷背着手出门了。 小肖昨天帮了忙,他得去一趟,把人情给还了。 杜家老三拿着钥匙回了屋,他没急着拿钥匙开门,先回了自己屋,把门一锁,然后拿出老四的信,看了起来。 信很长。 开拖拉机,考驾驶证。 杜家老三默默的念着这几个字,当司机可是个好职业,这比去煤厂强。老四的信上仔细的说了要读什么书,怎么报名怎么拿驾驶证。 写得特别细。 杜家老三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好,等会他可以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这三本书。要是图书馆没有,只能去书店买了。 于月莺看杜爷爷出门了,杜家老三也走了。 姨妈一大早跟老五一起出门了,提了菜篮子,说是去买菜。 这会家里就于月莺一个人。 她看着桌上扭开盖没人动过的桔子罐头,她拿了盖子给盖上,然后拧紧。这样就看不出来拧开过了。 她回屋照出自己的小镜子,往嘴上抹了点胭脂,瞧着太红了,又用方巾擦了擦。 这样嘴唇上的颜色就正好了。 于月莺收起小镜子,拿着罐头,出了院子,往隔壁家走去。 “刘姨在家吗?” 于月莺在沈家外面轻轻喊了一声。 机修厂。 杜思苦从鹏子哥那边回来,又去了趟总务,顾主任一早就领着大队伍走了,这会总务只有小赖在。 “你能不能帮我开个介绍信。” 小赖问:“哪种的?” “能下乡的,能开拉开机的,又多几种。”杜思苦说,“拖拉机厂那边虽然答应帮着办,但我觉得还是咱们自己厂办一个更好。” 双重保险。 第39章 039 办理临时驾驶证 路上四个轮子的车很少。 杜思苦一路开过去, 几乎都没有遇到什么车,开了大半个小时,就碰到了一辆从乡下开往市里的大巴车。 车上挤满了人, 窗户看去,还有鸡在里头飞。 “小心, 小心,有车来了。”孙组长生怕杜思苦的拖拉机跟大巴车撞了。 杜思苦有打着方向盘往旁边转。 很快, 两车就稳当的通过了, 一点都没擦着。 孙组长抹了把汗。 “师傅,你真厉害, 要是换了我,肯定就撞上了。”小孙刚才看到两车挨得那么近,都想从拖拉机上跳下去了。 杜思苦:“这是两车道, 有车过来没事的,撞不了。” 那小巴还没公交车大, 一人占半边路, 只要好好开,没事。 不过杜思苦发现了, 就小孙这个心理素质,教他开车容易, 想让他上路遇着车不出事故,只怕有点难啊。 开着开着前面有两个叉路口, 一个是开往市里的路,水泥路,平整理很。另一条是开往乡下的路, 是石子路。拖拉机的底盘高, 别说石子路, 就算是黄土路,一样能通行。 “孙组长,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杜思苦问。 应该要去乡下的生产队的,但是,刚才听孙组长说了一嘴,说要去农机管理部门。 “先往水泥路走,农机管理站就在那边。”孙组长把手上的资料整理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用档案袋装好了,“咱们把你的申请资料交上去。” “好。” 杜思苦开着拖拉机就往水泥路那边去了,行驶了大概十几分钟,她看到了孙组长说的农机管理部门了。 门口挂着农机管理站的牌子。 后面是刷了白墙的两层大楼,门口是大铁门,开了一边的门,旁边有个保卫亭。 “小孙,你留在这里,小杜,你跟我进去。”孙组长领着杜思苦进去了。 小孙在留在外头看拖拉机。 孙组长来过这边很多回了,在农机管理站早就混了个脸熟。 孙组长交了资料,跟大家介绍着杜思苦:“这是小杜,我们拖拉机厂的新人,年纪轻轻的就会开拖拉机了,这次过来就是要考个驾驶证。这次长和大队那边忙不过来,让我们派人过去……” 孙组长跟农机管理站的人聊了一会,意思很明显,让这边帮忙加急办,小杜这边还要好几个生产大队要去呢。 是去干正经事,收粮呢。 “孙主任 ,你放心,你们厂的我们肯定加急办。”农机管理站的人把杜思苦的资料放到了最上面。 收粮是最要紧的事。 “您们这边有没有临时的拖拉机驾驶证啊?”孙组长又问,“我想着下了乡,怕那边村民不放心。” 农机管理站的人有些为难了。 杜思苦一听,立刻把小赖开的机修厂拖拉机手的证明信递了过去,“同志,您看看这个,有了这个证明信能帮我办一张临时的证吗?” 机修厂的拖拉机手! 农机管理站的人道:“行是行。”不过,他不确定的看着杜思苦,“你真会开?” 杜思苦往外面一指:“我们厂拖拉机就是我开过来的,要不您跟着我出去,我开给你看看。” 还说呢,“我不光会开,还会修呢。” “走,去看看。” 农机管理站的同志站起来就跟着杜思苦走了出去。 孙组长紧随其后。 心里琢磨着,这小杜准备得还挺齐全,办事能力可以啊。 要是有机会的话,还真可以把小杜调到拖拉机厂来,又会的开拖拉机,又能修车。 还这么年轻。 杜思苦坐上拖拉机,熟练的开了两圈,给农机管理站的同志看。 向前,转弯,刹车。 农机管理站的同志点点头,这位叫杜思苦的女同志看着小,户口本上年纪也小,但是这开车的手艺是真不错。 他又问了一些杜思苦拖拉机的机械常识,以及交通规则。 临时抽问的,问的还是一些难点题。 都是昨天那三本书的内容,杜思苦一下子就答出来了。 那三本书她现在可是会背的。 “行,这临时驾驶证我现在就给你办。”农机管理站的同志笑着说,“你这要是正式考,也不是不愁的。” 肯定能拿到驾驶证。 杜思苦跟着工作人员进去了,再出来时,手上拿着的正是纸质折页的临时拖拉机驾驶证。 上面班还有机农机管理局的章子。 之前机修厂的证明信也还给杜思苦了。 杜思苦把信跟临时驾驶证放到了一起,贴身放着。 “拿到了?”孙组长问。 杜思苦点头:“拿到了。” 接下来去生产队帮忙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杜思苦信心十足。 “走吧,咱们再回到刚才那条石子路上,长和大队就在那边。”孙组长指路。 拖拉机继续出发。 机修厂。 袁秀红回来了,三轮车已经还给邻居了,邻居还把她夸了一顿,说车子洗得特别干净,轮胎气也打得足。 说得袁秀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是坐公交车回机修厂的。 袁秀红去了仓库。 “小袁,卫生所那边说让你过去一趟,仓库这边的事先放放。” “好。” 袁秀红去了厂卫生所。 卫生所这这边有三个病人,小谢医生一个人忙不过来。新来的黄护士扎针技术很一般,是今年才分过来的新人,卫生所的病人一多,黄护士就手忙脚乱的。 厂卫生所本来还有一个向医生,他在这边干了五年了,医术更好,只不过最近像是有什么事,老请假。 同样的,经验更足的罗护士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 这不,就赶紧托人带了口信去仓库那边,要是袁秀红同志来了,让她赶紧去厂卫生所帮忙。 “秀红,你可来了。”黄护士赶紧把针头递过去,“这人血管太细了,我这针扎了三回,都没扎进去。” 要打针的那人看到袁秀红也是松了口气,“小袁,你来吧。” 袁秀红认得这人,姓汪,她之前救过这位汪阿姨。 一来一回的算是熟了。 汪阿姨人不瘦,应该说有些胖,但是血管细得很,不好扎针。 “等我洗洗手。”袁秀红去后面洗了手,擦干净后戴上手套,拿止血带系到汪阿姨的手上,“汪阿姨,握拳。” “好嘞。” 汪阿姨紧紧握住拳头。 袁秀红拿棉签沾了碘酒,消毒。 再一针扎进去。 很顺利。 一扎就进去了,也不痛。 汪阿姨很满意,“小袁,你怎么就不喜欢卫生所呢?你看你这手艺不来卫生所真是可惜了。” 袁秀红解开了止带系,笑着道,“我就喜欢清闲的工作。” 厂卫生所这边有时候清闲,有时候忙到半夜都歇不了。 汪阿姨这边解决了,旁边还有一个扶着额头嚷着头疼的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儿所的冯所长。 早上庞月虹带着一堆的东西回了托儿所,还说要住下来。 庞月虹还说了,她要把托儿所当家,她在这边好好干。 决不会让冯所长失望。 冯所长听得头都要炸了。 这小庞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昨天小庞可是答应她的,以后不来托儿所了,这到第二天就变卦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 冯所长气得头疼了一下午。 她还不好叫保卫科的过来把庞月虹赶走,毕竟庞月虹现在还是托儿所的正式工,厂里也没有开除庞月虹。 这叫什么事。 结果,下午又收到了三封投拆信。 冯所长的头疼了一下午,这受不住了,就来卫生所了。 “谢医生,你给我开点止痛药吧。” “这边止痛药用完了,向医生已经去买药了,你等两天吧。”小谢医生说道。 止痛药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冯所长怕自己晚上睡不着,以前也有过头疼,不吃药好不了。 汪阿姨突然道:“小袁,你不是会扎针吗,要不你帮冯所长试试。她这头疼,是老毛病了,要是不没止痛药,今天晚上一晚上可睡不着了。” 袁秀红愣了一下。 其实中医最近处境不太妙,她都不想让人知道她会针灸。 但是这次也没拒绝,只是告诉冯所长:“我就是看别人扎过,但是不熟,您要试试吗?” “试试。”冯所长赶紧道。 先试了才知道有没有用。 厂卫生所是有针灸的工具的。 黄护士把针灸工具搬了出来,递给袁秀红。 袁红秀找到火柴点了酒精灯,拿出针,针尖在酒精灯上面烧一烧消消毒,然后再看准穴位下针。 她在冯所长的头上扎了三根针。 “还疼吗?” 冯所人惊奇的发现:“好像不疼了。” 这么有效啊。 比吃止痛药还快呢。 汪阿姨笑着说:“你看看,我就说小袁有本事吧。” “那是,”黄护士附和着,“可惜秀红不肯过来帮忙啊。”厂里那么工人,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卫生所,这病人哪看得过来啊。 小谢忙完那边的病人,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于是对汪阿姨道,“您跟厂长说说,让小袁调过来呗。” 跟厂长说? 汪阿姨认识厂长啊? 都不是一个姓呢,不是亲戚吧。 袁秀红有些意外。 汪阿姨摇头:“这次只怕不行。” 前几天她跟老彭提过车间太辛苦了,就把小袁红调到仓库当库管了,这才过去又要调动,只怕她家老彭心里不舒服了。 第40章 040 哪个革委会的? 坏了。 杜家老三一把兜, 发现家里的存折在他这。早上老四的同事来找他的时候,那会他正在找钥匙,正好找到存折了, 就拿出来看了一眼。 听到老四同事喊他,他把存折一揣就出去了。 后来忙着看信, 搬家,找书, 就忘了存折这事。 现在可怎么办? 杜家老三心里犯了愁, 要是这会把存折拿出来,估计要挨揍。 瞧, 他妈那眼睛都冒着火呢。 这里气氛太差了。 杜家老三琢磨着去食堂随便吃点,然后回冰棒厂那边的房子。 外面院子传来于月莺惊喜的声音:“沈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找老三, 他在家吗?” 杜家老三一听,确实是沈大哥的声音, 于是赶紧往外头走:“妈, 我去看看。”这存折回头偷偷放回来吧。 这会要是拿出来,不光他妈饶不了他, 他奶奶估计也得拿棍子。 外面。 沈洋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拦路的人。 他记得这个姑娘好像杜家的亲戚,叫什么他忘了, 他要去里头找老三,这姑娘就一直跟在边上, 还时不时的凑到他前头,把路拦了。 “你是有什么事吗?”沈洋问。 于月莺见沈洋主动关心她,笑了:“没什么事。” 沈洋正想说麻烦你让让, 话还没有出口, 就看到老三大步从屋里走出来了。 “沈大哥。” 这下好了, 不用进去了。 沈洋道:“出去说?” 不说杜家人多,单是这边上的姑娘,有什么话都不好在这说。 杜家老三正有此意,正准备说去食堂。 家里他妈没做饭,他去食堂买点吃的带回来。可是看到于月莺,老三就改了口:“去外头吧,我搬到冰棒厂那边的宿舍了,沈哥,要不咱们边走边说。” “好。” 沈洋一口答应。 他看出来了,老三找他说的事只怕不好让人听到,不然不会这么避着人。 于月莺听得急死了,这老三真是的,怎么偏要去冰棒厂,在家说事不行吗? 她还想跟沈大哥多接触接触呢。 “老三,你搬家的东西拿完了吗,还缺什么,我给你送过去?”于月莺自个找了个理由。 杜家老三:“没什么缺的,不用。” 说完他跟沈洋两人往外走。 于月莺一思索,回屋去了,找了杜母:“姨妈,要不你给我点钱,我去食堂买点吃的。要不然等会杜爷爷跟姨夫回来,看到家里没饭,只怕不好。” 杜母沉着脸,“跟她要去。”嘴往杜奶奶那边撇。 老太太捏着钱,她哪还有钱去买这买那的。 等于月莺要完钱跟粮票出来,大门外头早就不见人影了,她赶紧去了隔壁:“刘姨,老三在你家吗?” 沈大哥呢? 刘芸从门口探出头,“没来啊,我家沈洋不是找他去了吗?”应该在杜家才是啊。 杜家老三挑的是铁路家属大院后门的路,这边清静,没什么人。 “沈哥,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件事。”杜家老三斟酌着说道,“我也不确定真假,但是跟何姐有关。” 何姐,就是何美姿,沈洋的前头媳妇。 沈洋一听跟何美姿有关,立刻就问:“你说。” 他就上回见到了何美姿,后来再找,又避着不见了。 杜家老三又重复一遍,“这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本来不该跟你说的,可是我又觉得不能你。” 他瞧了一眼沈洋的脸色,气色还行。 “你就直管说,我受得住。”沈洋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人说在革委会那边看到何姐了。”杜家老三挑了最浅的话说。 革委会? 沈洋望着老三:“你说明白点。” 美姿的工作是他安排的,是在粮食局的下属分局,怎么会去革委会?工作上的事吗? 杜家老三也想拖拖拉拉了,直接说道:“有人看到何姐跟革委会的一个小领导在一起了。” 沈洋半天没动,像个雕像似的。 “沈大哥,你没事吧?”杜家老三抖着手放到了沈洋的鼻子下面。 还有气。 活的。 他真没想到沈大哥会受不住这个消息。 “沈大哥,你要不回家歇歇?”杜家老三建议:“我送你回去,抹点风油精?” 提提神。 沈洋终于回神,望着杜家老三:“哪个革委会?那人叫什么?” 长和大队。 天渐渐黑了,还好拖拉机上有车灯。 杜思苦这边已经收割了两块地,鲁队长刚走,他回家里去为孙组长三人准备饭菜了,家里还有一些过年剩下的腊肉,一直舍不得吃,等会切了炒了。 鲁队长一走,这边只有孙组长跟长和大队的鲁石头在。 石头是收粮队的,等杜思苦收割完这块水田(水已经放了),他还在领着杜思苦去下一块要收割的田地里。 其他的村民只拖拉机来的时候那会看了一会,之后吃过晚饭,就又回到了田里收粮去了。 拖拉机收割的方方整整的田地,村民们是去那种不规则有坡、还有一些犄角旮旯的田地手动收割。 不能都指着拖拉机啊。 万一拖拉机厂没派人过来帮忙呢? 难道就不收粮了。 这边收粮一般是天不亮就起来,天黑得看不见路才回家。 直到把粮食收完,晒成谷,搬到家里才算忙完。 “小杜同志,你渴了吧,喝点水。”石头见这块田地收割完了,赶紧把杜思苦叫上来休息休息。 杜思苦用毛巾擦了擦汗,这白色毛巾是大队的给的,擦汗用的。 她刹了车,拿着水壶从拖拉机上下来了。 “鲁同志,你帮我接点水吧。”杜思苦水壶里的水已经没了。 她不光渴了,还有点饿。 早知道就把行李里的馒头给拿下来了,还剩两个呢。 “好嘞。”石头从兜里掏出一把小果子,“这是山上的野柿了,很甜的,你尝尝。” 这野柿子比普通柿子小。 杜思苦饿了,也没客气,拿上就吃了一口,有点甜。 石头道:“小杜同志,我们队长回家做饭去了,等会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这样,你再辛苦一下,把旁边那块水田也一起收割了吧。” 他也看出小杜同志很累了,可是没办法,秋收就是这样的。 “行。” 杜思苦把三个野杮子全吃了,“记得帮我装水啊。” 孙组长道:“小杜,要是太累了,就先把拖拉机的火熄了,歇一歇。刚才我跟鲁队长商量过了,要是实在来不及,你就在这边留四天,不赶时间。” 孙组长也是心疼小杜。 这小杜一天就没停过,一直心着。 从机修厂到拖拉机厂,下午又去了农机管理站,这来到大队,还没休息就干上法了。 小杜还是个小姑娘呢,不带这么使唤人的。 “没事,等会回去我早点休息就是了。”小杜看到远处田地里还有手电筒的光,应该是长和大队的村民,这会都还没回家呢。 这里是大家一起抢收,又不是只让她一个人干。 杜思苦能接受。 孙组长转头对石头说道:“住的那边有热水吧,等会你们给小杜他们送点热水过去。” 村里是没有自来水的,吃的水一处是水井里的,另一处就是河边的水。 “您放心,他们住的是知青点,那边空屋子多,有水缸,等会我去木匠那边拿两个干净的新桶过去,保证打满水。”石头道。 这知青点是前年建的,六间红砖小平房,有两间住着人,一间当了厨房,剩下三间都是空着的。 柴房在外头,搭了个棚子。 杜思苦这会已经回去收割第三块地了。 早点干完早点收工。 石头跟孙组长说一声,帮杜思苦打热水去了。 他去了鲁队长家。 队长家打了水井。 “队长,这小杜同志是真不错,您走了之后她一点都没有偷懒,现在还在那边收割第三块田呢。”石头摇着空水壶,“我来帮她装点水,您家有糖吗,要不装点糖水过去?” 这空着肚子干活没力气。 鲁队长把家里藏的一点白糖拿出来,兑了水,全倒进了杜思苦的水壶里,“你婶子的饭快好了,等那边收割完,你就带他们过来。”又说道,“别忘了叫知青点的小孙一块过来。” “那我去了。” 知青点。 小孙到这边之后,把这边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厨房在最左边的屋子,旁边搭了一个棚子,放着砍好的柴。另外五间屋子有二间住人了,还有一间堆了杂物,只剩两间屋子可以住人。 这两间屋长和大队的人收拾过,搭了床板,铺着干稻草,上面铺了一层干净的打着补丁的床单。 旁边摆了个旧桌子,像是学校淘汰不用的。 唯一的家具就是两个新的洗脸架子。 小孙对比了一下两间屋子,决定把稻草铺得厚的那个床铺让给师傅。 他去薄的稻草床躺了一会,挺软乎的。 没想到,躺着躺着眼皮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就睡着了。 “小孙同志,醒醒。” “小孙同志!” “开饭了!” 开饭了! 小孙一轱辘的爬了起来,“饭在哪呢?” 他把眼睛睁到最大,哪呢哪呢。 “在队长家,走吧。”来喊小孙的正是石头,小杜同志那边已经忙完了,队长家的饭菜都熟了,他就过来把小孙带过去。 毕竟拖拉机厂孙主任的侄儿,可不能落下。 第41章 041 半个月后 革委会。 今天一早, 物资采购部的各位同志就收到了程干事发的喜糖,一人一把,抓得足足的份量, 事起码有十几颗。 还是奶糖,放到嘴里, 奶味重得很。 “程干事,恭喜啊。” “十一记得来我家喝喜酒啊。”程干事脸上都笑开了花。 程干事不仅给本部门的同事发了喜糖, 楼上别的部门也一道给发了, 他今天可是提了一大袋子的喜糖过来。 外面。 沈洋到了,他把自行车停好, 上了锁。 然后往革委会里面走去,他打听过,物资采购部就在这边, 一楼就是。 “你找谁?”这革委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沈洋被拦了下来。 “我是粮食局的, 跟这边采购部门谈一下今年发粮的事。”沈洋早就想好理由了。 发粮的事? 这事是程干事负责的。 革委会的人领着沈洋往程干事的办公室去了。 程干事不在。 一打听, 才知道程干事去楼上发喜糖了,程干事谈了个对象, 想着早点成家,十一国庆是个好日子, 他父母挑中了这天办喜酒。 沈洋听到办喜酒,心里一沉。 他仔细一想, 他又觉得不可能,他跟何美姿过年才摆的喜酒。办过酒之后,美姿就正式是沈家人了, 他就找了二叔帮何美姿进了粮食局, 虽然不在总局, 但是也是在粮站,福利待遇都好。 婚是二月结的,美姿的工作是四月份落实的。工作之后,美姿的重心就放到了工作上,沈洋能理解,但是他妈不理解,觉得美姿不顾家,不照顾他。 之后婆媳关系就不好了。 五月底,美姿就搬娘家去了。 六月的时候,美姿跟他提了分开。 从六月到现在九月份,也不过三个月,才短短三个月,何美姿就又找人准备再嫁了? 沈洋不信何美姿的心这么狠。 她明明说过,她是怕她家的成分拖累他。 何美姿父母以前是开饭店的,后来打成了□□,这事沈洋知道,他不介意,也不怕被何家连累。 可何美姿怕。 “程干事回来了。” 沈洋从这些杂七杂八的往事中回过神来。 革委会的人告诉程干事:“这是粮食局的同志,过来问咱们今年采购粮局的事。”这人说完,还不忘恭喜,“程干事,恭喜结婚啊。” 程干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成缝,“国庆记得来我家喝喜酒啊。” 确实是大喜事。 程干事中等个,长得并不出众,从沈洋还矮上一些,乍一眼看去,挺普通的。 沈洋瞧到程干事的模样,心里竟有些放心。 美姿的眼光高,程干事这模样首先就过不了关。不过,老三既然说了何美姿来过革委会,革委会肯定是有人见过的。 “你是粮食局的?最近秋收,你们粮食局不下乡收粮吗?”程干事纳闷的看着沈洋。 再过半月粮食局的人就要忙死,还有空过来? 沈洋道:“这自然是要的。不过我今天来是为了别的事,我们粮食局下属粮站这边有个姓何的女同志是不是来过这边办事,我们局里查出来,她手上有个业务出了点问题,我就是过来查查,她上回来,这业务的事是跟谁谈的?” 粮食局的下属粮店? 女同志? 说的莫不是小何吧。 程干事心里一紧,难道是小何工作上出现了纰漏? “这位同志,上回你们女同志过来是跟我对接的业务,这粮食数目金额我们对过了,肯定是没问题的。”程干事帮着何美姿说话,“是不是你们下属粮店仓库那边登记错了?” 说到这。 程干事犹豫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粮食局派这位女同志过来呢。” 沈洋望着他。 程干事笑了笑:“这位女同志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双方都见过家长了。 国庆就办婚事。 说到这,程干事回头从袋子里抓了两把喜糖,塞到沈洋的口袋里,“沾沾喜气。” “她是叫何美姿吗?” “对,”程干事更乐了,“我都忘了,你们是一个单位的,应该见过面。” 沈洋看着程干事这张普普通通的脸,想一拳砸过去。 他也这么做了。 程干事嗷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鼻子火辣辣的疼。 他一摸,流鼻血了! 程干事看到沈洋眼睛在冒火,手又握成了拳头,吓得大喊:“来人啊,打人啊! ” 粮食局的这位同志是疯了吗! 二话不说就打人! 他可是给过喜糖的! 机修厂。 庞月虹被技术科的人送走了。 送到保卫科去了。 宋良这边安排到了技术科的职工家属楼,一般来说,厂里的未婚男职工会安排在男工宿舍,那是个旧楼,多是四人间、六人间的宿舍,甚至还有十人间的。 像宋良这样的技术人员,身份有些特殊,还是单独安排的好。 技术科长领着宋良去了职工家属楼,这里是个筒子楼。 这是新建的,小孟分的新房子就在这边。 小孟的房子是一栋,一栋是给已婚职工的,一层有四户,一户有两室,加个小厅。小孟的房子是二楼203。 当然了,现在小孟走了,这个分子收回厂里,分给技术科一位姓佟的技术员了。 这事是技术科长安排的。 小佟家里一共五口人,三个孩子,挤在三十多平的小屋里好几年了。小佟也跟技术科长申请好几回了。 技术科长早就把小佟的名单交上去了,可是那边没批,房了落到了小孟头上。 这事怎么说呢。 这不是彭科长(技术科长)能做主的。 现在彭科长领着宋良去的是二栋职工家属楼,这一栋全是单间的,一层有十户。只有一间屋子,就是筒子楼的格局。 “小宋,这边的房子是咱们厂新建的,里头没什么家具,你要是过来住呢,就自己置办一些。”彭技长把宋良领到了二栋的二楼,210房,这是个边户。 虽然也是一间屋子,但是有两个窗户,屋里透气,亮堂得很。 彭技长拿出钥匙打开门,“你瞧瞧怎么样?” 宋良觉得挺好,“这屋子挺好的。” 屋子很大,很干净,也很新。 墙上刮了腻子,屋里很亮堂,窗户有两个,通风透气。 “以后你就住这了。”彭科长把钥匙交给了宋良,“以后你就是咱们技术科的人了,好好干。” 彭科长心里打着小算盘,要是能把宋良长久的留下来,他们厂可就赚大发了。 宋良看这房子走廊里挺空的,问:“这里住户多吗?” 他喜欢安静。 “楼上楼下不少都分出去了,不过你这一层厂里留着了。准备给厂里那些贡献的单身同志,除了这你这间,中间就两户住了人。”彭科长说道。 也就是说,二楼还有七户是没有人的。 彭科长指着中间楼梯的方向,“你要是不想让人打扰,回头在这边安一个铁门,到时候有新住户进来,你只给他们四户口钥匙就行了。” 他知道宋良在担心什么。 无非就是留洋的问题。 宋良点点头:“谢谢彭科长。” 这正是他想要的。 彭科长道:“安铁门这事简单,你去二车间找焊工,再买些材料,出点工钱让他们帮你把铁门给焊好。” 他们机修厂二车间制作铁门铁窗可是专业的。 宋良记下了,去二车间找人。 “小宋,你今天就在这边休息一天,明天再去技术科上班。”彭科长往旁边远处的一个远处红砖小楼指了指,“那边是女工宿舍,晚上轻易不要往那边走。” 最近抓得严,会被当成坏人的。 “科长,食堂在哪?” “你仔细瞧,那边烟囱冒烟的地方。” 汉省,红光县,小河支队。 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找到了小河支队的知青点:“杜武,你的包裹。” 没人应。 他想起来,这会秋收,下乡的知青跟大队的村民一起去田里收割粮食了。 邮递员来到了大队广播站。 “杜武,有你的包裹,速来大队广播站。”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卷着裤边腿上还沾着泥的杜全从田里过来了。 “这是你的包裹,来,签个字。”邮递员忙得很,最近信多,他还有五个大队要跑呢。 杜武一瞧地址,阳市寄来的,邮戳是铁路家属大院附近的。 家里寄来的。 知道他在到小河支队的只有老三,那小子哪来的钱寄这么多东西? 不会是些破烂吧。 杜武签了字,提着大包裹往外走,广播员小梁张望着,“杜知青,你不拆开看看?” 看着挺大一包。 城里寄来的,应该是好东西吧。 “我忙着赚工分呢,等会要是有东西,我保证分你一点。”杜武笑着道。 “杜知青,那可说定了。” 杜武走了 。 老三那家伙没钱,能寄什么好东西过来。 杜武可不想在广播站丢人。 到了知青点。 杜武进屋就把包裹打开了。 哟,还真是好东西呢。 杜武数了一下,一大袋红糖,还有铁路发的棉大衣,还有半斤果糖。 还有封信。 杜武拆了信。 里头掉出了四十五块钱,还有二十斤粮票。 他抬头看了眼屋子外面,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疑惑归疑惑,但是杜武还是快速的把钱跟粮票收了起来,贴身放着。 这可是钱! 杜武继续看信,老三写的信,东西也是老三寄的。只不过,这钱是家里的,奶奶出了一份,他妈那边勉强算是出了一份,这大棉衣是他爸的。 第42章 042 工厂福利品 信是半个月前送的。 送完信之后袁秀红就一直在机修厂, 没出去过了。 只见杜思苦从行李里头拿出一袋子晒干的笋子,又拿出了自己的铝饭盒,里面装的是长和大队姜婶子做的豆腐乳, 这个菜配粥特别好。 “秀红,你吃这个吗?”杜思苦拿着铝饭盒走到袁秀红床边, “信的事谢谢了。” 袁秀红早上爱喝粥,看到豆腐乳眼睛一亮, “分我一点吧。” 她就不跟杜思苦客气了。 至于余凤敏, 在尝了一点点豆腐乳的味道后,直点头, 她也要了。 这个东西下饭。 她这里有装罐头的空瓶子,足足有四瓶,还有两瓶没开的桔子罐头, 还没来得及吃。 这些都是余凤敏从家里带过来的。 杜思苦收拾行李都收了半个小时。 东西太多。 “凤敏,你的手电筒。”杜思苦把余凤敏的手电筒递了过去, “回发了工业劵, 我给你买两卷电池。” 她现在手里有钱,但是没有劵, 有些东西买不了。 “用上了吗?”余凤敏问。 “你给我买的东西都用上了,大队那边就长和大队有电, 其他村都没通电,晚上只能用蜡烛。”杜苦思叹道, “还是咱们厂里好,连宿舍这边都有电灯。” 不下乡是不知道那边的苦。 不说通电,日常物资都挺紧缺的。 像这些食粮大丰收, 村民们上交公粮之后, 再卖上一些, 剩下的也就是今年的口粮。 都不富裕。 “思苦,乡下的大队连电都没有?那不是连电话都没有。”袁秀红忽然问。 “没通电的大队肯定没有电话,”杜思苦顺手把干笋放到了桌上,回头看着袁秀红,“有广播站的都是少数,我去的那些大队,据鲁队长说,已经算是好一点的生产队了。”更穷的也有不少,拖拉机都租不起呢。 袁秀红开始为袁爷爷担心。 她爷爷年纪大了,去了下头小县的一个偏远大队避难,这要是有什么事,那都联系不上她。 亏她还把要机修厂传达室的电话告诉爷爷了。 袁秀红满脸愁容。 余凤敏看杜思苦收拾完东西,就挨着杜思苦坐下,她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跟杜思苦说呢。 “思苦,你知不知道,庞月虹走了。” 杜思苦半个月没回机修厂,当然不知道。 “庞月虹你不记得了?就是一次谈了两个对象的,有一个还是食品厂的,”余凤敏从头讲,“不说那个了。咱们就说庞月虹,你不知道,她可太难耐了,她都被停职了,还悄摸的把托儿所的工作给卖出去了。” 庞月虹自个拿着钱走了,听说,走之前还去小孟家敲了一笔。 杜思苦挺惊讶的:“怎么停职的?” “她去技术科闹了,被科长告到厂长那去了。”余凤敏半掩着嘴,“托儿所的冯所长也去告状了。” 还有一堆举报信。 庞月虹在机修厂是呆不下去了。 大家都以为她会就这样走掉。 没想到庞月虹走之前还把这工作给顶出去了,后来花钱买工作的那姑娘找过来的时候,看到庞月虹的工作被停职了,都傻眼了。 杜思苦:“挺厉害的。” 有一点她挺好奇怪的,“小孟退婚了,庞月虹就这样算了?” 就余凤敏说的这些事,庞月虹可不像个能善罢某甘休的人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说小孟技术员啊,”余凤敏啧啧了两声,“他走得可快了,流言出来的第二天就申请调走了,后来人就没影了。” 至于调到哪,谁也不知道啊。 庞月虹想去找也没地方找。 说到技术科。 余凤敏神秘兮兮,“你不知道,技术科来了一个相貌特别出众的男技术员,姓宋。这人不简单,一来就分到筒子楼那边的屋子了。” 住那边去了。 这事还是她听报到处的李主任说的。 李主任给余凤敏透了信,二栋的筒子楼那边还有空屋子,要是他们这批单身的年轻人表现好,是可以分到单独的宿舍住的。 这消息余凤敏已经告诉袁秀红了,这会又给杜思苦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个来技术员,他住的房子是之前小孟的吗?”杜思苦问。 “不是,小孟那个是二室的,是分给结婚的同志的。”余凤敏对这些小道消息可灵通了。 像她们这些单身了,就甭想二室的房子了。 工龄不够,分不到的。 余凤敏说,杜思苦就听着。 “思苦,你开拖拉机累吗?生产队那边的人对好不好?” “你那一头黑发剪了多可惜啊。” “国庆节厂里放了两天假,还发二斤白面呢,你还没领吧。你明天去总务问问现在能不能补领。” 杜思苦在生产队那边忙得天昏地暗,天天睁眼起来去田地里,晚上回去倒下就睡,压根就不记得什么国不国庆。 主要是太累了。 袁秀红听到余凤敏说的话后,对着杜思苦道:“仓库还有货,技术科那边还发了苹果呢。”一般的工人给了大米或者白面。 还有只发了工作服的。 东西不够就拿别的凑。 “思苦,你明天一早就去总务吧。”去领东西! 这一聊就聊到了半夜。 等杜思苦跟余凤敏都睡了,袁秀红还是睡不着。 也不知道爷爷那边现在怎么样了,难怪一直都没打电话过来,她明天写信问问。 乡下地方东西少,她明天去供销社给爷爷买点东西寄过去。 次日。 铁路家属大院。 杜得敏一早就起来了,心里难掩兴奋。 昨天她收到了小郭的回信,他同意离婚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要不是昨天收信的时候太晚了,她昨天就想去街道那边把离婚给办了。 “妈。”杜得敏在杜奶奶的屋外敲了敲门。 去街道离婚得带着她妈一块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让她妈出面。 杜得敏不太习惯跟人争执。 门开了。 出来的是杜爷爷,老人家觉浅,天不亮就醒了,等到其他人起来他才起来。 杜爷子看到杜得敏直皱眉:“什么时候买火车票?”小郭下放到南省陵县的农场,那边民风淳朴。 农场里住的是都是农场职工跟家属,小郭在那边受不了大罪。 杜得敏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她捂着肚子,“爸,我肚子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我妈起来了吗?” 不舒服? 又不舒服。 杜爷爷盯着杜得敏看了一会,“真不舒服,那我陪你去。” “爸,你朋友家不是办喜事吗,你不去帮忙?”杜得敏往屋里望,“让我妈陪我去就行了。”又说,“我妈最近说腿脚不好,要不让她也去医院看看?” 杜奶奶起来了,她坐在床边没过来。 这卫生所的膏药用完了,她又去买了十副,这可新的膏药一用就知道不行,不是之前的那个味。 她去找了卫生所的杨医生,杨医生说是从医院那边进的货。 货不行。 “你去叫老三过来,让他骑自行车带你妈去医院。”杜爷爷知道杜奶奶最近腿脚不好,也想让老妻去医院看看病。 只不过今天他抽不开身。 老黄的曾孙子做满月,他得过去。 杜爷爷穿戴整齐,提着礼出门了。 他一走,杜得敏就拉着杜奶奶出了门,“妈,咱们得赶紧走。”把离婚的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杜奶奶走到门口不肯走了,腿疼,“你去叫老三过来,让他借个自行车带我去。” 她走不动了。 “妈,老三要是来了,咱们去办的事他不就知道了吗。”杜得敏不肯,低声说,“他知道了,嫂子不就知道了吗。” 杜奶奶:“我腿疼。” 她锤着腿,摇摇头。 “妈,就一会,你就当是为了我忍忍,行吗?” 机修厂。 杜思苦起来后,跟着余凤敏她们去了食堂。 袁秀红要了一碗白粥,醒着豆腐乳,杜思苦看还有包子,就要了两个肉包子。在生产队那边还是素菜更多一些。 肉少。 就算是鲁队长家摆了肉菜,她也不好意思多吃。 余凤敏买了包子也买了粥。 余凤敏找了个座,跟杜思苦她们一起,刚吃上两口,就眼尖的发现了宋良。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杜思苦,“思苦,你看,那位就是宋技术员。” 瞧瞧,高个子,就算穿个普通的蓝色工装服,瞧着也跟别的工人不一样。 杜思苦朝余凤敏的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出事了。 宋良的脑袋上冒出三个字:男主角。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带双引号的类似书名的东西:《六零年代工人日常》。 杜思苦默默收回目光,然后往余凤敏跟袁秀红的身上瞧。 正常的,什么字都没有。 再瞧瞧食堂的其他人,都正常。 她又看了宋良一眼。 那行书名跟男主角几个字缓慢消失,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字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杜思苦看得太久了,被宋良察觉到了,他朝这边看了过来。 杜思苦及时的低头吃包子。 不管是不是眼花,光是男主角这三个字,就让人很不安。 “思苦,宋技术员在看我哎!”余凤敏脸上带笑,挥手跟宋良打招呼。 声音是从笑中挤出来说的。 宋良朝余凤敏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走了。 “思苦,你看到没,他冲我点头了!”余凤敏很激动。 第43章 043 怎么摔的,在哪摔的! 袁秀红拿袋子回来的时候, 手里又多了两样东西,一袋洗衣粉跟一块肥皂,都给塞到杜思苦的福利品里头了。 “这些东西是不是都登记了?”杜思苦看到了, 有点担心,“你领导会不会检查啊。” 仓库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 她怕连累袁秀红。 袁秀红道:“顾主任批了条的,等会我登记的时候把这两样东西加上去就行了。”就四个字, 清洁用品。 登记在总务名下。 总务那边领导不会查得那么仔细。 再说了, 仓库里的工作人员没少往他们自个家里拿东西。 大家都这样。 既然袁秀红这样说了,那杜思苦就放心了。 “回头见。” 杜思苦提着东西往背上一扛, 正准备往外走,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你那个膏药特别好用, 帮了好几个年纪大的叔伯婶子呢。” 还有一片膏药剪成四片用的。 那些人估计是在水田里插秧赤脚站久了,得了风湿病。 一变天膝盖就疼。 这膏药还真是派上了用处。 姜婶子那边也送了一片。 袁秀红听着挺高兴的, 这膏药本来就是给病人用的, 这病人用得好,那是夸她呢。 “我这还有, 回头再给你一些。” 她琢磨着要不要去药店拿些中药,再配一些, 可转头又歇了这心思。 去药店拿中药,不好。 杜思苦拿着东西回宿舍了, 宿管张阿姨不在。 正往楼上走,迎面走来一个姑娘,姑娘看到杜思苦, 往旁边一避, 让杜思苦先过去了, 然后脚步匆匆的走了。 杜思苦的记忆很好,刚才那姑娘好像不是宿舍的人。 但是细一想,又觉得这姑娘的容貌有些似曾相识。 杜思苦回到206宿舍,洗衣粉肥皂放柜子里,苹果包起来放到床里头,用被子盖住。二十斤大米先放着。 工作服,杜思苦关上宿舍的门,试了一下尺寸,大一点点,等再冷一些,里头加件毛衣,正好合适。 今天有一天假,干什么呢? 杜思苦甚至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回家去,看看三哥跟老五。可转头又把这个想法打消了,还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家里的两个炸弹,隔壁的沈洋,还有在她家住着的于月莺表姐,都是身上沾着麻烦的人。 杜思苦决定不回家。 至于三哥,写封信寄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大米又放不坏。 不急。 街道处。 杜得敏带着杜奶奶过来办离婚证了。 “就你一个人啊?”街道办的同志往杜得敏的身后瞧了瞧,男的怎么没来。 “他有事来不了,不过签了字。”杜得敏赶紧把之前准备好的材料递了过去,又说,“我们上回来过的。” 说完,赶紧把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杜奶奶给扶了过来。 街道办的同志认得杜奶奶。 他看到证件都齐全,也没再多问,就给印发了离婚证。 这会的离婚证大得很,跟外奖状似的,外头一层花边,里面写着离婚双方的基本信息,一共两份,一份给男的,一份给女的。 最上面还写了语录。 “你留一份,另一份给男方。”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说道,同时拿出这边登记册,在上面写明了杜得敏的离婚信息。 杜得敏激动的拿着离婚证。 总算是离了。 以后小郭生老病死都不跟不相干了! 黑五类的坏名声落不到她头上了! 杜得敏的眼睛亮得吓人。 杜奶奶站了一会,腿有些受不住,“得敏,过来扶我一下。”她搀着办公桌,这才勉强站住。 杜得敏正在看大大的离婚证,压根就没听到杜奶奶在喊她。 没过一会,就听哐当一声,有人摔倒了,连着办公桌上的一堆东西都被扯到地上了。 “哎哟,哎哟,我的腰……” 杜得敏回头一看,只见杜奶奶倒在地上,一只手按着腰,一只手护着腿,疼得直叫唤。 “妈!” 街道办的人赶紧把人送到了卫生所。 还是那位杨医生。 “您这病我这可看不了,你得去人民医院,那边有设备能照一照x光,看您这骨头摔伤了没有。”杨医生本来就年轻医生,没什么经验,不可敢乱冶这老人家。 杜得敏只好再把人送到人民医院去。 她忙得团团转。 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还贴了不少钱进去,医院一楼收费处还要杜得敏回家去拿户口本过来。 登记信息。 本地人拿户口本过来,外地人得有看病的介绍信。 杜奶奶已经被收进医院的病房了。 “妈,我回去给你拿证,再叫嫂子过来。”杜得敏可受不住在一起在照看着,她妈又不是只生了她一个女人,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杜奶奶按着左腰,问:“医院怎么还没过来,你快去护士那边催催。” 她疼得直冒冷汗。 “好。” 机修厂。 技术科。 “小宋,你学历高,总务那边要求咱们技术出个人,去扫盲班当老师。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可以多认识认识咱们厂的职工。再者,这有个老师的名声在前头,你在厂里也会过得舒服一些。”彭科长问宋良,“你是怎么想的?” “科长,我再想想。”宋良没有立刻答应。 当老师,那得天天出现在大家面前,这样好吗? 宋良更想低调行事。 彭科长道:“没事,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明天跟我说一声就行。” 他就是问问。 宋良点点头。 正要走,彭科长又找他说起了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本来,你是咱们厂刚来的新人,我不该跟你说的。不过,你是老莫送来的人,我信得过。” 他让宋良坐近一点。 彭科长开始说了:“咱们厂跟拖拉机厂最近有个深度合作的项目,想联合设计一款轻量化柴油机。这个任务艰巨,你呢又是咱们厂引进来的高技术人才,我想让你加入这个项目。” 轻量化柴油机。 宋良坐直了,原本他以为到了机修厂可能就做一些简单的技术工作,没想到这边还有大项目。 他有些期待了。 “你也知道你是新来的,这一下子就加入大项目,我怕下头的人有意见。”彭科长仔细给他分析,“我想着让你先加入扫盲班当老师,让大家了解你,知道你的本事。后面你再加入咱们轻量化柴油机的项目,也不会有人反对了。” “科长,扫盲班有几个老师?”宋良问。 “计划五个,每周五个老师轮流上课,星期六跟星期天大家都休息。”彭科长说。 这个休息可不是全天休息。 机修厂是单休,这里说的休息是扫盲班休息两天,不用上课。 五个老师。 那就是说,一周去一天,还是晚上。 宋良同意了。 “好,好!”彭科长很高兴,趁机说,“你小子这专业课扎实,到时候夹点私货教些技术内容,看咱们厂有没有听懂的。要是有,你就记下来,到时候我过去挖人。” 轻量化柴油机的项目,缺人才啊。 宋良点头。 铁路家属大院。 杜得敏从医院出来,先去了邮电局。 二哥在外地,她想打个长途电话找到二哥,跟他说妈腰受伤的事。 她二哥是个医生。 还是个军医。 到了邮电局。 邮电局的同志听到是打长途电话,拿出一个表格,“把这个填了。”上面要填对方的地区,电话号码,姓名。 杜得敏傻眼了。 地区她忘了。 她拿着表格:“我能回家填吗,等填好了下午再过来打电话。” “行。” 杜得敏拿着表格回家了。 沈家。 杜家老三来劝了之后,沈洋的精神恢复了一些,起码愿意起来了,这会正在刮胡子呢。 刘芸喜得不行,死活要留杜家老三在家吃饭。 “老三,婶子真是太谢谢你了。”刘芸拽着老三,“你就别走了,中午就在婶子家吃,你是吃鱼还是吃肉?我还发了一些豆芽,炒着吃可好吃了。” 老沈在铁路,沈洋在粮食局,两个单位的福利都特别好。 沈家也没谁像杜爷爷那样,给不相干的人花钱,这些年来,攒了不少积蓄,除了过去那会给沈洋办喜酒花了一笔,没有别的大项支出。 杜家老三听着有肉,嘴里不争气的开始流口水。 那就吃一顿? 刘芸拿着菜篮子,去外头买菜了,“我去看看菜场还有什么补身子的。”她家沈洋这半个月瘦得什么似的,今天好不容易愿意吃饭了,刘芸想去菜场看看有没有老母鸡,买一只回家给沈洋炖汤补补身子。 刘芸刚出去,很快又折回来了,“老三,你小姑在家哭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事,你赶紧回家去瞧瞧。” 杜家这又是怎么了? 杜家老三一听,赶紧回了家。 果然,就跟刘婶说的一样,小姑坐在屋里,哭得都抽起来了。 “妈摔伤了腰,在医院躺着呢,还是我送过去的……”杜得敏抹着泪,“嫂子,医院的人说要拿户口本过去,不然医生看不了病。” 杜母脸都绿了,老太太摔了腰,这可不得了。 要是摔伤了,只怕得瘫。 那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了,还得派个专人照顾。 希望没那么严重。 户口本在哪呢? 杜母这会脑了一片混乱,都不知道去哪找户口本。 杜家老三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妈,户口本不是在你屋里吗?你还要带些钱过去,医院那边要付药费。” 第44章 044 天塌了 杜奶奶紧紧闭着眼睛。 不敢回答。 加上她本来就不舒服, 这会实在是没力气跟杜爷爷吵,只能装作没听到。 杜爷爷脸更黑了,看着杜奶奶是病人, 这才把火气压下来。 这母女俩肯定有事瞒他。 杜爷爷转头问杜母:“得敏在哪呢?” “她没过来,我让她中午去食堂打点吃的送过来。”杜母说道, “妈这身子不好,总要吃点东西。” 没一会, 护士过来了, 说杜家来的人太多了,把病房都给占满了, 影响到了其他病人了。让杜家最多留两人,其他的人先回去。 “我留下来吧,”于月莺自告奋勇, “我年轻,不怕辛苦。姨妈, 你这几天辛苦得很, 要不回去休息一下。” 杜母倒是想回去,可不能回去。 老爷子看着呢, 婆婆病了,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哪敢走开。老人家容易多想, 要是她真回去了,下回老爷子病了, 只怕会觉得她不管老人。 这样可不行。 杜母不信杜奶奶这些年没攒一点家底。 “老三,你跟月莺回家去。”杜母说完,又把老三拉到外头, 叮嘱道, “你今天就别走了, 就在家里住,等晚上你爸下班回来,带他来医院看看你奶,到时候让你爸跟我换个班,我回去拿些换洗的衣服来。” 杜家老三点头。 于月莺原本在屋里,想在杜爷爷跟前讨个好,没想到杜爷爷这会心里憋着火,不爱搭理人。她自讨了个没趣,在病床边站着不说话也尴尬,只好出来。 她心里觉得,这杜家老头子是真难侍候。 杜母刚跟老三说完话,见于月莺出来,脑中想了点事。 “姨妈。”于月莺过来,“我等会想去邮局看看。”看有没有家里寄来的信。 杜母转头对老三道:“你去医院外头等一会,我有话跟月莺说。” 私下说。 “我去病房。”杜家老三进了病房。 杜母左右看了看,带着于月莺往医院外头走,走出医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道:“月莺,你找对象的事,我这边有点眉目了。本来想过几天跟那家人说好,找个机会让你们见见。” 可眼现杜奶奶摔伤了,杜母估计是没空去拉媒牵线了。 于月莺心里很惊喜,姨妈还真为她的事上心了。 “姨妈,那是什么样的人?” 杜母道:“在煤厂工作,是个好孩子,孝顺顾家,就是话少了些。”想了想又说,“他还有弟弟,在酱油厂工作,家里有两个劳力,生活是不愁的。” 煤厂? 于月莺微微皱眉,“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会不会有缺陷? 杜母瞪了过去,“我还能给你找个残的啊?”这说的什么话。 “姨妈,那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于月莺问。 要是样样都好,人家也不会同意跟她见面。 “这年轻人叫贺大富,二十六了,比你大四岁。”杜母瞧了眼于月莺的神情,见没有不满意,这才说,“他爸前几年走了,现在是他妈当家。他下头有二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是老大,当老大的总会辛苦些。” 要是这相看的事真成了 ,那于月莺就是贺家的大嫂子,那以后也会辛苦些。 就这些了。 杜母是觉得贺大富还不错。 为人老实,烟也不抽,酒也不喝,干活也挺卖力的,事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因为贺大富年纪大了一些,贺母现在急着让贺大富成家,也不挑女方这边。 至于户口,两个年轻人真要看对眼了,把于月莺的户口寄挂到贺家就是了。 杜母出来半天了,见于月莺一直没给答复,直接说道:“你自个好好想想吧,接下来我这边估计是没空管你了。要是你拿不定主意,写封信寄到家里去,看你爸妈是什么个想法。” 于月莺点点头。 杜母转身就回了医院。 于月莺心中早就了成算。 这要见还是要见的,她得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孝顺顾家,是怎么样个孝顺法,是不是只听他妈的,顾家,是不是工资全都给了家里。 纺织厂。 到了。 杜思苦没想到,肖哥说在外头吃饭,结果骑上自行车,带着她一路蹬到了纺织厂。 “小杜,你快去保卫科的人说一声,叫凤樱出来一下,我请她一块吃饭。”肖哥推着自行车,眼睛发亮的往纺织厂里头看。 原来请客是这么个请法吧。 杜思苦:“人家不一定乐意来呢。” “你问问。”肖哥催促,“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去他们食堂吃。” 纺织厂的食堂外人也能吃,不过要多花一些钱。 肖哥乐意花这钱。 杜思苦去了大门处,“同志,我找凤樱,你能喊她出来一下吗?我叫杜思苦,上回来过的,这次过来是想买东西的。” 保卫科的同志眼睛毒,一眼就认出了杜思苦,“那煤的事,你帮我问了吗?” 原来是这位。 杜思苦:“我这段时间出差了,回头帮你问,您放心,下回来的时候一定给您答复。” “好! ”保卫科的同志信了。 杜思苦是机修厂的,两厂来往密切,不愁找不着杜思苦的人。 保卫科的这位同志帮着去找人了,没一会,厂里大广播就响了,“凤樱同志,纺织厂门口有人找你,速来。” 凤樱正在食堂跟同事吃着饭呢,听到大广播说有人找,把铝饭盒一盖,拿着就往纺织厂门口去了。 谁会在饭点找她? 还是纺织厂门口。 “她来了!”肖哥声音激动。 杜思苦往纺织厂里头看,就看到一个点,像是人影,这么远就认出来了? 自行车已经被肖哥放到一边锁上了,这会他正对着保卫科的玻璃窗户整理发型呢,他又拉了拉衣服。 哎呀,怎么穿的是工作服啊。 多难看啊。 凤樱看到门口确实有俩人,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看到肖哥了,机修厂的肖同志。 上回跟机修厂的一个女职工过来买了过布的。 旁边这位? 杜思苦熟练的撩起头发。 “小杜?” 凤樱认出来了,这头发哪个理发店剪的,手艺可真差啊。 “你这边有毛线吗?我想买一点,我这边有七尺布票,还带了钱。”杜思苦直接说明来意。 “你要织毛衣啊?”凤樱道:“进来吧,咱们里头说。” 肖哥看到凤樱手上的饭盒,心里暗道不好,来迟了。 姑娘吃完了。 杜思苦:“还没吃呢,肖哥说请客咱们俩一块去外头下馆子,去吗?”着重提一句,“他付钱。” 凤樱:“这不好吧。”纺织厂最近毛线卖得特别多,他们厂一直在加班呢。 尤其是国庆的时候,红色毛线卖得特别好。 这厂里忙,她有假都休不了,一直没机会去外头。 说真的,食堂的饭菜她都吃腻了。 “走吧,咱们肖哥可是机修厂的厂子弟,家里不花他钱。他自个也没结婚,他答应请客你别跟他客气了,让他花点。”杜思苦说。 没,没结婚? 三十多四十的人了,还没结婚啊? 凤樱吃惊的看着肖哥,“你攒了不少钱吧。”工作了十几二十年,不用往家里花,难怪这么大方要请她们下馆呢。 “是的。”肖哥点头,他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还把身上揣的钱包也拿了出来,打开给凤樱看,“你瞧,最近的都在这了。” 使劲花。 大团结都有好几张呢。 五块的也不少。 真有钱啊。 凤樱羡慕极了,她没攒下什么钱,她的钱都花在吃穿用上了。 尤其是衣服。 她又在纺织厂,不得不说有些布料是真好看啊。 肖哥傻乐:“你要是缺钱,只管跟我说。” 这哪好意思。 非亲非故的,至于更深的,凤樱不做多想。这肖哥都三四十的人了,跟她爸那一辈了,肯定不可能找她这小一辈的姑娘…… 杜思苦:“肖哥说他也在买一些毛线,冬天快到了,这毛衣毛袜都该准备了。” “对,我要买毛钱。”肖哥点着头。 他傻乐归傻乐,是有分寸,再喜欢凤樱也没紧挨着,隔了半米远。 “你们可来得真巧,厂里刚出一批新毛线。”凤樱觉得他们真是运气好,这批毛钱在仓库里,还没往外运呢。 杜思苦问肖哥:“你买多少?” 杜思苦布票还是跟肖哥换的,最多只能买一斤半的毛线。 肖哥掏出了自己所有的布票,足足有九十市尺。五张拾市尺的,剩下的都是伍市尺的。 有钱,还有这么多布票。 真是…… “全买吗?”凤樱惊疑不定,这能买十几斤毛线呢,用得了那么多吗? “买!” “不用!” 第一个是肖哥的声音,第二个是杜思苦的声音,这头脑袋发热可不行啊。 肖哥哪用得着这么多毛线。 肖哥非要买,拦都拦不住。 杜思苦劝不动,也就由他了。 就当是批发了,要是真用不了,转卖给厂里其他人,加点价还能赚上一笔。 只是这种事不能明着做,不然就是走资。 肖哥还不肯去附近的小馆子,非要找一家国营大饭店,请她们吃饭。 杜思苦直到下午快二点了才吃上饭。 她就不该答应肖哥一块过来。 鱼啊肉啊都点了,肖哥在凤樱面前特别豪横,后来结账的时候,凤樱拉着杜思苦悄悄问:“这肖哥在厂里也这么大方?”这一顿饭得吃掉十几块钱呢。 第45章 045 通知他们 中午。 袁秀红饭都没吃, 一下班就直奔供销社,乡下冷,她买一些厚实的布料做些衣服给爷爷寄回去。 可惜供销社没有棉花, 不然就能买一些做棉衣棉鞋了。 袁秀红又转了一圈。 她看到卖毛线的了,就只剩黑色了, “同志,你这毛线还有别的色吗” “没有没有! ”卖毛线的营业员手里织着一件大红色的毛线, 她身边的袋子里还有一个绿色的, 一个白色的。 这是要织花色的。 袁秀红再一看,供销社闲着的社员都在织毛线呢。 颜色都不一样。 难怪这柜台没货了, 不光是别人买得上,这些社员们早早的就给自己留了好的。 “同志,这黑色的要两斤。”袁秀红拿出布票, 开始数着,又数了相应的钱。 织毛线的营业员不耐烦的说道:“自己拿, 钱跟布票递过来。”又警告, “自己把毛线放到称上,不许多称。” 家里那么多人, 她这两只手哪里够织啊。 偏偏这么忙的时候还些客人还过来讨人嫌。 这毛线是不粗不细,两斤十五团。 袁秀红自个拿了袋子装着, 营业员眼睛盯着呢,称一分不差, 这才让提走。 袁秀红又买了些蜡烛跟火柴,之后看着这边确实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就走了。买不到棉花, 她倒是有几件旧棉衣, 可以拆一件给爷爷做棉鞋。 就是旧棉不暖和。 等哪天出太阳, 拿出来晒晒吧。 袁秀红先回了趟女工宿舍,把东西放到宿舍里,这才去了食堂。 食堂就剩一些馒头了。 袁秀红不挑食,就着杜思苦送的腐乳蘸着馒头吃。 吃完回到仓库,看到有人在外头等着。 要是来拿东西的吗? 袁秀红赶紧走了过去。 “我是,来拿工作服的。”说话的个年轻姑娘,她低着头,伸手递了一张批条过去。 袁秀红接过来一看,是托儿所的批条。 新来的保育员吗? 批条上有冯所长跟总务那边的签字。 “你稍微等一会。”袁秀红拿着批条往里前走,先去了服装那边的仓库,她翻了一下,托儿所的工作服跟车间工人的不一样。 保育员们穿工作服上衣是白色,裤子是浅蓝色的,纯棉的,这样好抱孩子。 过了一会,袁秀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套保育员的工作服:“你比一比合不合身,仓库就这一套了。” 她又看了一眼批条单上的名字,庞清燕。 姓庞。 又是托儿所的,难不成是买了庞月虹工作的那个倒霉蛋? 袁秀红不是多事的人,她就想一想,不会多问的。 姑娘低着头,把衣服抖开,一股霉味窜了出来。 她认真的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应该能穿。 袁秀红:“可能在仓库放久了,你回去先洗一洗再穿。”她叮嘱道。 “谢谢。”姑娘轻轻点着头,小声道着谢,然后低着头飞快的走了。 生怕跟人打交道似的。 自行车修理铺。 废品回收站的老板带着杜思苦过来了,铺面不大,里面堆满了自行车的零部件,链条,还有车胎,完整的车胎有,剪得不成型的车胎也有。 这会修理铺的老黑正在帮一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看自行车,“这刹车时灵时不灵的,刚下下坡的时候我差点摔着。” 男人抱怨着,“才买的自行车,就不好用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选这一辆的,看着光鲜,用起来不顺手。 老□□:“没事,我看看。” 他戴着沾着车油的手套,开始检查刹车块,没问题啊。 怎么主刹不住车呢? 刹车手柄也没问题啊。 他检查半天,也没检查没毛,心里有点急了,师傅刚才还在这的,这会去哪了? 真是去得巧,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老黑额头开始冒汗。 他师傅管着这家自行车修理铺,而废品回收站的老板正是他师傅的女婿。 这小李不在回收站,跑这里来做什么? “师傅,你看半天了,怎么样啊?”公文包男人催促道。 “再看看,你这问题有些严重。”老黑忽悠着,这会不管了,直接问小李:“你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我师傅了吗?” “我们刚来,没看到。”废品回收站的老板姓李,叫李铁刚,高大魁梧,本来他是想带杜思苦来见见这修车铺的手艺的,没想到,这铺子名声眼看着就要砸在老黑的手上了。他问杜思苦,“这车你能修吗?” 杜思苦:“我试试。” 刚才公文包男人说刹车灵,刹车啊。 上辈子骑自行车的时候,这个问题常见得很,自己调一下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刹车块没有问题。 车把没问题,刹车线呢? 是紧了还是松了? 杜思苦试了试刹车线末端的调节螺母,好像是紧了,拧松一点。 她又试了试。 感觉差不多了 。 “调好了,您试试。”她对公文包男人说道。 这就好了? 公文包男人半信半疑,刚才那位年纪大一点的调了半天,还说要再看看。这小年轻一上手,就说调好了?! 别是蒙他的吧。 “这刹车灵不灵,你骑上去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杜思苦说道。 她发现了。 自行车确实比拖拉机好修一些,自行车一般坏了,不是刹车就是轮胎,再就是脚蹬皮,链条…… 就这么点东西,仔细查看就知道是哪坏了。 杜思苦现在有信心了。 “小同志,真好了!”公文包男人骑了两圈回来,满脸兴奋的说道,然后从兜里拿出五毛钱,递给杜思苦,“这些够吗?” 一辆自行车一百五十多块钱呢。 杜思苦顺手递给老黑:“够不够?” “够,找二毛钱。”老黑从装钱的铁皮盒里翻出两毛钱,找给了公文包男人。 他心里松了口气,可算没给师傅脸上抹黑。 要知道,他们这修理铺可是自行车厂名下的。 公文包男人骑着自行车满意的走了。 修个刹车才三毛钱,值。 等顾客走了 ,老黑看着杜思苦,问废品回收站的小李,李铁刚,“小李,这位是?” “机修厂的小杜,说会修车,我带她过来看看。”李铁刚没多说,他私下跟找杜思苦合作的事可不想让老丈人知道。 本来他是想试试杜思苦的本事的。 现在倒不是用试了,这小杜,修自行车比老黑强。 老黑白跟他老丈人学这么多年了。 李铁刚心里想。 “你这铺子里有自行车配件卖吗?”杜思苦问,“要票吗?” “卖的,不要票,你要买啊?”老黑领杜思苦往屋里瞧,“我们铺子是自行车厂底下的修车铺,要是你缺什么,我们可以在车厂那边拿一些过来。” 他师傅有个儿子在自行车厂工作,有关系办事方便得很。 杜思苦:“我先瞧瞧。” 车轮,车,链条,齿轮,座椅子……自行车该有的配件,这里都有。 可惜,都是二八大杠的配件,如果买下这些配件,杜思苦自己就能把车组装好。可惜,一来是没那么多钱。 二来,她想弄一辆小一点的女式自行车。 不用骑得那么费劲。 二八大杠的车架跟高度更适合男人。 “有看中的吗?”老黑问。 “有是有,等下回发了工资我再过来,”杜思苦问老黑,“车厂里的自行车都是二八大杠吗?有没有其他款的?” “款式就这一种,颜色挺多的,黑的,红的白色。”老黑说,“自行车还有啥款式啊?” 不都是这一种吗。 李铁刚看老丈人不在,也没多留,他还着急跟杜思苦商量以后合作的事呢,就又带杜思苦回废品回收站了。 李铁刚知道机修厂那边离得远,便说道,“你每个月抽空过来一天,修好一辆车,问题小的给二块,问题大一点的给你五块钱,怎么样?” 他这利润薄,给这么多已经算挺多了。 一个月多赚五块,就抽一天过来。 行啊。 杜思苦痛快答应了。 今天买毛线就花了钱,到了冬天要置办的东西更多,不说棉花,热水瓶总要买一个吧。 冬天? 自己做个热得快? 不知道厂里的电压够不够。 要不弄个功率小一点的热水壶? 杜思苦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至于女式自行车,她脑子里有了一个粗步的想法。他们厂是机修厂,有钳工,有焊工,电工也有。 到时候找二车间的工人焊个小一点的自行车车架,她再几人对这个有兴趣的人,改造一下自行车的配件。 轮胎这边可能要定制了。 杜思苦想干这事,成肯定是能成的,就是要多花些钱。 是钱重要,还是弄一个利于女同志骑的自行车更好? 等她把冬天要用的东西置办齐了,有多余的钱,再想法子制做一个女式自行车出来。 “小杜,你下午刚来回收站盯着门口这书瞧了半天,是不是有喜欢的?”李铁刚愿意给杜思苦卖个好,“有你看中的,只管拿。” 都是不要钱别人当废品扔过来的。 “李老板,那太谢谢了。”杜思苦之前还真瞧见一本,是什么民间偏方,好像是冶病的。 她站到书堆前,蹲下身子,开始翻找起来。 咦,这里头还有一本手抄本的,是药方子吗? 第46章 046 冶病 总算是来了。 沈洋看到杜思苦的瞬间, 愣了一下。 老四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这是老四的私事,跟他没关系,沈洋不再多想。 他站了起来, “这会不早了,只怕没有公交车了, 我们得赶紧去医院。” 杜思苦道:“走到市里得一个小时了,再去医院, 只怕太迟了。你再等一会, 我去借辆自行车过来。” 肖哥有自行车。 就在这时,门外又跑来了一个人, 是修理部的小何,他也是听到广播跑来的。 他气喘吁吁:“小杜,咱们修理部那边有一台拖拉机, 你要是急着回家,开拖拉机回去吧, 拖拉机快。” 拖拉机比自行车更快。 这拖拉机可是小何跟小赖他们想着法弄的, 小何求了他师傅,小赖在顾科长那边发了力, 反正,这事成了。 虽然是个旧拖拉机, 但是能开,也能让杜思苦教他们开。 “多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杜思苦不忘说,“这拖拉机算我私用,回头帮我算一下柴油费。” 开拖拉机回去? 沈洋惊疑不定, 听刚才这位男同志的话的意思, 是让老四开拖拉机? 她会开吗? 怎么大家都好像不意外呢。 这会杜思苦已经走到门口了, 看沈洋还在保卫科傻站着没动,便说道,“你到门口等我,等会拖拉机开过来,你直接上车就行。” 她说完,又对余凤敏跟袁秀红道,“凤敏,饭盒你帮我们拿回宿舍,拖拉机只能坐三个人,我这次带秀红一起过去。” 袁秀红点头。 余凤敏望了望她们,心里有点难受,像是被最好的朋友撇开了。 杜思苦看出来了,赶紧过去拉着她到一边,“秀红之前一直在卫生所帮忙,你忘了吗?她或许能帮上忙。” 余凤敏猛点头。 是的,她差点给忘了这事。 那这次带袁秀红过去是对的。 “那我走了。”杜思苦说完跟着小何往机修部跑去,没小何带路,她也不知道拖拉机在哪里。 余凤敏看着饭盒,转头正要往食堂走。 她先去食堂打饭,要是她快一点的话或许能给杜思苦把饭送过来。 饭盒是空的。 大家听到广播上的事,哪还顾得上吃饭啊。 余凤敏没去成。 总务的小赖带着饭过来了,大家都一样,都是听着广播跑过来的。小赖的脑子更灵活一些,听到消息先去的食堂。 他跟食堂的人熟,直接说明了刚才广播的情况,让食堂这边帮忙打了点饭菜。 小赖用打包盒装着饭菜,送过来的。 好几个铝饭盒,其中一人是他的,其他的是跟别人借的,其实还有小江的呢。 “你们带了饭盒啊。”那正好,小赖把饭跟菜分装到杜思苦的饭盒里,听到袁秀红也要去,又分了袁秀红一份。 最后,只剩下这位眼生的沈洋了。 余凤敏去过杜思苦家,盯着沈洋的脸看了一会,认出来了,这是杜思苦隔壁家的大哥。 别说,人还真是不错。 杜家出了事,还特意跑过来跟思苦说。 是姓沈吧。 余凤敏有些不确定,“这位大哥,你还没吃吧,要不要就着吃一点?” 说着,咬了咬牙,把菜扒到自己的饭盒里,递给了沈洋。 沈洋道:“不用,最近我胃口不好,吃了出来的。”没要。 他最近确实吃不下什么东西。 余凤敏见沈洋是真不吃,从兜里摸出两块大白兔奶糖递了过去,“垫垫肚了。” 袁秀红在旁边安静的吃着饭。 吃饱了等会才有力气干活,急病,一般急病是有脑病还有心病,想要治疗,要么用猛药,要么扎针。 糟糕,刚才来得太急,没拿针灸的东西。 袁秀红很快就镇定下来,没事,现在回女工宿舍拿东西太显眼了,等会去医院的时候让杜思苦绕个路去她家一趟。 她拿上家里的备用工具就好。 至于来不来得及,那不是袁秀红能控制的。 只能说,生死有命。 机修厂大门口,中间那道最大的门已经打开了。 沈洋跟袁秀红在外面等着。 袁秀红手里拿着的是杜思苦的饭盒,里头装了米饭跟菜,其中还有一道菜是杜思苦惦记的红烧肉。 钱是小赖付的。 余凤敏刚才已经给了。 她硬要给,小赖推托不过就收了。 “你听,是不是拖拉机的声音?” “好像是。” 拖拉机来了。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天还有些亮。 杜思苦开着拖拉机过来了,之后稳稳的停在了沈洋跟袁秀红的位置,“上车。” 两人一左一右坐到了杜思苦的身边。 “小赖同志帮忙打了饭,等会你开车,我喂你吃。”袁秀红打开了饭盒,一股肉香飘了出来。 杜思苦:“秀红,麻烦你了。” 她说完拿出一本书,放到了袁秀红的手上,“你看看有没有用。”她放到了袁秀红的右手边,有衣服挡着,沈洋那边看不到具体是什么书名。 袁秀红:“先吃东西。” 说完,夹了一块肉喂到杜思苦嘴里,“肉凉了就不好吃了。”油味也重。 杜思苦踩了油门,拖拉机又重新启动了。 沈洋嘴里含着奶糖,本来挺甜的东西,可这么闻到肉香,顿时觉得奶糖也不那么好吃了。 他好像有段时间没好好吃肉了。 本来他妈还说中午烧个鸡汤给他喝的…… 可惜。 大家急着报信,没来得及。 “思苦,等会我要回家拿点东西,你这拖拉机绕点路没关系吧。” “没事。” 杜思苦看向沈洋:“沈大哥,这次真是谢谢你了,等会要去医院,我可能只能送你到家属楼那边的路口,到时候你自己走回去,行吗?” “没问题。” 就这么定了。 先把沈洋送走,再去袁秀红家拿东西。 杜思苦能猜到袁秀红要拿什么,但这事不能让沈洋看见。 虽然沈大哥嘴严,但万一呢? 医院。 杜父已经赶过来了。 杜爷爷的情况很不好,他鼻子开始流血了。 脸色倒是红润了些,但是不能动,一动这血就流得更厉害了。 “医生,你们就这样看着我爸死吗,你们能不能抢救一下?”杜父是真的发火了,谁看到自家老父亲病成这样,医生们在旁边只一个劲的讨论,也不做事,能不生气? “同志,你父亲这情况我们商量了一下,可能是脑出血。”医生们也没办法,“这脑出血我们也不敢乱用止血药啊,像这种情况,要么卧床少动,保持呼吸通畅。再者就是……” 做手术。 可是开颅手术风险太大,他们只在新闻上看过国外做过这种实验的报告,他们这个医院虽然是市里最厉害的,但是在全国也就排在中间,又没有脑部手术厉害的医生。 谁敢做手术? 更别说这位老爷子七十多了,本来就没剩几年好活了,要这是真折腾了,死在病床上,这…… 瞧这家属一个个凶得很,他们可不敢试。 至于书上的钻也引流,这个,他们不熟啊。 说到底,还是医院的机器不行,他们技术……也没那么好。 这会天都黑了,医生们没下班,还在这忙活着,也是有人打了招呼的。 得知杜爷爷病重的老友们都过来了。 “爸,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杜父拿纸给杜爷爷擦着鼻血,自己鼻子也发酸。 他接到传达室的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了。 他妈那边他也去过了,片子没出来,但是根据骨科医生的经验,可能是骨裂,只要骨头没断,回家卧床休养就是了。 医生还有一句话没说,这把年纪了,就算是骨头摔断了,医院也不会给做手术的。 都这样。 “医生,我爸耳朵冒血了! ” “医生,医生! ” 杜父的喊声更大了,他飞奔出去,扯着一个医生就往病床拉。 老五在杜奶奶这边,她在给杜奶奶喂晚饭。 杜奶奶还不知道杜爷爷的事。 杜母不敢告诉她,也跟医生说了,不让医生护士跟杜奶奶说杜爷爷的情况。 “老五,你爸回去了?”杜奶奶身后垫了几个枕头,半躺着,能吃一点东西。 下午医生给打了止疼针,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 “可能吧,”老五知道她爸在爷爷那边,这事她不敢跟奶奶说,她怕再刺激到奶奶,万一再倒下一个…… 那真完蛋了。 希望爷爷能醒过来。 杜奶奶看着老五,眼神透着慈爱,还是老五贴心,这个时候谁都不如老五对她好。 杜奶奶不禁想到了女儿杜得敏,不省心的闺女,怎么还没有老五一个孩子懂事呢? 唉。 老五喂完饭,把饭盒放到一边,问道,“奶奶,渴不渴,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正说着。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猛的推开,“妈,爸怎么样了,于月莺说他急病住院,没怎么样吧?” 来的正是杜得敏。 她回杜家搬东西,发现家中只有于月莺,觉得奇怪,还是于月莺主动跟她说杜爷爷重病,快不行了。 这怎么可能呢? 杜得敏完全不相信。 她爸中午那会大着嗓门跟她吵架呢,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 她觉得是于月莺使坏,恨不得把大嫂的这个穷亲戚赶走。 这穷亲戚人穷不说,心眼还坏,怎么不盼着点别人好? 于月莺见杜得敏不信,只说了一句,“杜姑姑,我是跟你说了,你不信倒时候要是……事后后悔,可别赖我。” 第47章 047 要工资?没有! 杜思苦把拖拉机开到了铁路家属大院外面的那条街上, 家属院这边的路窄,拖拉机开进来就不好调头了。 还不如停在街边,等会还在开拖拉机回医院。 “拖拉机就这样放在路边行吗, 会不会被偷?”老三担心得很。 杜思苦:“我锁上了。” “我还是在这看着吧,你回去把东西收拾好, 先进来,我再过去拿东西。”杜家老三是知道拖拉机的价钱的。 一台拖拉机最少都得一千多块钱呢, 要是丢了, 他们家可赔不起。 “行。” 杜思苦自个往铁路家属大院去了。 杜家。 于月莺瞧了一眼小姑的屋。 文秀在屋里一直没出来过,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 要不要套套文秀的话, 问问文秀她妈什么时候走?这拉拉拖拖的挺久了,一直不走,这冰棒厂工作的事就一直僵持着。 于月莺挺烦的。 又怪杜爷爷命短, 她的事还没办完,就快不行了。 下午玩了月莺去了一趟邮局, 给家里寄了信, 说了杜家这边的事,主要是说冰棒厂的工作跟姨妈介绍的那个人。 叫贺大富的。 于月莺心里想的是, 先见一见。以后要是冰棒厂的工作能落到她手上,在城里安了家, 到时候她肯定要找更好的,到时候就不考虑贺大富了。 可这工作…… 杜爷爷要是死了, 那杜家那位小姑肯定是不愿意走了。 这工作,能到她手上吗? 这才是于月莺犯愁的地方。 正想着。 杜家院子外头传来动静。 有人回来了。 于月莺赶紧往外看,这会家属大院这边还没熄灯, 能看到外头的人。 这谁啊? 于月莺一时没认出来。 杜思苦进了院子, 直接往屋里走。 于月莺声音提高了:“你谁啊, 怎么乱闯别人家,出去! ”她心里发慌,家里是两个女人,男人都不在,眼前这个短头发的直往屋里冲,这是要干什么? “表姐 ,是我。”杜思苦开口道,“我拿东西。” 于月莺听出了杜思苦的声音,可依旧不敢相信。 老四? 怎么成短发了? 要知道,于月莺来到杜家的时候,可羡慕杜思苦那头乌黑的秀发了 。 “是你啊。”于月莺多瞧了两眼,心里突然觉得很痛快,这老四年纪小,不知道头发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以后老四顶着这短头发,估计是没人要了。 杜思苦往西屋走。 于月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四,那是我的屋,老五现在住老三的屋。” 杜思苦转头往三哥屋里走。 于月莺紧紧跟上:“你爷爷怎么样了,没事吧?”心提了起来。 要是没事,她就跟杜思苦一块去看看。 要是有事,她就……早点为自己打算。 正说着。 小姑那屋的门突然打开了,文秀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听到声音,知道家里有人回来了。 “……表姐?”文秀不确定的看着杜思苦。 “是我,”杜思苦看出文秀的神色不对,眼睛怎么这么肿? 哭过了? 她诧异的看向于月莺。 于月莺恼怒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说过她。”难不成以为她把文秀怎么了? 怎么可能! 她不过就是自己去食堂去了晚饭,没给文秀带。 “表姐,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文秀往杜思苦身后张望着,“我舅舅回来了吗?”问的是杜父。 这是有事? 杜思苦:“要是有急事,等会我跟我一块去医院,我爸在医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杜爷爷回醒了,可看她爸那样,估计会守在医院。 “我妈说我让留在家里。”文秀看了一眼于月莺,告诉杜思苦,“于表姐下午回来之后,在家里半天东西,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于月莺没想到文秀还是个爱告小状的,哼了一声,“我皮筋丢了,找皮筋呢。” 怎么找东西犯法啊? 杜思苦道:“要是不重要的事,过几天等他们回来你跟他们说。”她要拿一些用的东西去医院。 没空在这跟一个表姐一个表妹瞎聊。 杜思苦往三哥屋里走。 三哥屋里有柜子,里头装了被褥,再说了,这是老五的屋了,她准备把老五睡的铺子卷过去。 这么晚了,她没空装啊。 要是老五嫌弃,回头把被单拆下来洗了就行了。 “表姐,我有话跟你说!”文秀追上来,紧紧的拽着杜思苦的手,“有急事,大事。” 杜思苦看着抽不出来的胳膊,只能道:“进来吧。”去三哥屋里说,两人一块进去了,文秀紧紧把门关上。 杜思苦看到老五的床铺了,连被褥带被单,卷起来,用绳子一起系,等下扛走就行了。 “表姐,我妈跟我爸离婚了。”文秀声音带着哭腔,“我还找到了我爸寄给我妈的信,我爸他生病了,说怕是熬不过去了,让我妈好好照顾我……” 说完开始抽泣起来。 下午的时候,她妈让她看家,还要她把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说要搬走。 这一收拾,文秀就找到了杜得敏藏起来的离婚证,还有小郭寄来的信。 文秀一边哭一边把藏在怀里的离婚证跟信拿了出来,递给杜思苦,“表姐,你去了医院,千万要跟大舅说一说这事,我不想我爸死……” 她知道姥爷姥姥病了,大舅大舅妈顾不上别的,可是她爸情况也不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人告诉她。 杜思苦看着文秀:“你爸在哪,那边有电报吗?”又说,“你要是攒了些压岁钱,就汇点钱过去。哭什么,等会你跟我去医院,去药房那边买点冶病的药,明天一早,你去邮局,给你爸寄过去。” 文秀愣愣的看着杜思苦。 杜思苦说道:“信是寄过来的吧,应该有地址,你把地址抄下来,明天去邮局寄信用。” 病了就冶。 姑父被发配到农场了,那边条件是艰苦一些。 得寄药过去。 她记得余凤敏的姐姐在邮局工作,要是跟农场那一片的邮递员联系上,这药只要不被没收,就能送到姑父手里。 病了除了药,还需要一些营养的东西补补身体。 罐头不好寄,红糖? 文秀拿出信,飞快的背着上面的地址。 一遍又一遍。 “你跟你妈住的那屋,有什么补身子的吗,红糖白糖什么的,你明天去邮局的时候寄去的。”杜思苦道,“我有个朋友,她姐姐在邮局工作,你明天去了找她,我把人名给你。” 她提醒,“到时候嘴甜一点。” 文秀乖巧点头,把杜思苦告诉她的这些话全部记下来。 “表姐,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杜思苦:“明天我有事。”早上她就得把袁秀红送到机修厂去,而且,她还有工作呢。 实在是顾不上文秀的事。 “我三哥在外头,等会咱们一起去医院,路上你跟我三哥说,让他带你去寄东西。” 三表哥,太好了。 文秀心里松了口气。 文秀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去办过事。 她妈一直教她的都是,有事让男人出面办,她们女人不用管,再大的事都有人顶着,她们只管吃喝就行。 “表姐,家里有麦乳精!”文秀想起来了,这是别人送来的,一共两罐呢。 杜思苦把被褥往肩上一扛,“那你去拿。” “在舅妈屋里。”文秀说。 被舅妈锁起来了。 屋外。 于月莺耳朵贴着门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 怎么说话声音那么小? 密谋什么呢? 屋里拉开门,于月莺一惊,赶紧躲到旁边。 她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杜思苦:“表姐,家里就麻烦你了,文秀等会跟我一块去医院。” 屋里就于月莺一个人了。 杜思苦出来后,去了杜爷爷的屋里,爷爷给的钥匙,她从床底下找到了爷爷说那一箱罐头。 拉出来,提了提,还有点重。 杜思苦提着罐头出来了,顺便把门锁上。 “文秀,好了吗?” 文秀回屋拿纸笔,拿东西去了。 “来了。” 杜思苦扛着被褥,提着罐头箱子走了,文秀手里拿着装得满满的书包,跟在杜思苦身后。 “表姐,我帮你一起提吧。” “不用。” 于月莺看着杜思苦把整整一箱罐头都提走了,都没客气一下问她吃不吃,心里发恨。 不就是找了一个破工作吗,得意什么! 这罐头是一箱子,要是拆了,拿一罐出来,那还怎么提? 两只手能抱几个? 医院。 病房里,杜父已经把袁秀红看成了救命恩人,尤其是看到袁秀红给杜爷爷的那个平安符的时候,觉得这姑娘真是哪哪都好。 能冶病,还帮他爸求了平安符。 杜父感激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病房外头。 杜母敲了门:“你跟爸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买了粥 ,问过护士,他们说爸要是醒了,是可以喝粥的。” 杜父开门。 “我给你买了饭,有些冷了,你就着吃一点。”杜母把饭跟粥都递了过去,“我等会还有给妈送饭。” 老五一直在上头照顾老人,也还没吃呢。 “辛苦你了。”杜父跟杜母道,“等会你回家去,老三跟沈洋借了自行车,等会老三回来,你骑自行车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 等会他去楼上守着,他爸这边,到时候老四跟这位小袁一块守着,怕病情生变。 第48章 048 寄东西 杜思苦两人起得早, 到机修厂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小杜,你怎么又回来了?”保卫科的同志很吃惊,不是昨天才走吗? 家里人病重, 不得守几天? “人救过来了,没事了, ”杜思苦道,“大哥, 大门打开一下, 我把拖拉机还给维修部。”得把拖拉机开到厂里头。 保卫科的人赶紧开了中间的大门。 不忘问:“你不用回家照顾?” “我爸请了长假,他说他来照顾, ”杜思苦解释道,“病的是我爷爷,我一个女的, 毕竟也不方便贴身照顾。我们走了,回头见。” 机修厂路很宽。 拖拉机都能开到女工宿舍去, 当然, 这只是说说。 杜思苦准备把拖拉机开到食堂,“秀红, 你去食堂吃点东西,不用管我, 总务那边应该给我批了假,我回头自己过去吃。” 袁秀红:“思苦, 等会。咱们先不去食堂。先去仓库,我有东西要放仓库里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工具箱。 她准备把东西藏到仓库里头。 这东西放宿舍不安全,仓库那边东西特别多, 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好。” 杜思苦把拖拉机开到了仓库, 袁秀红先跳下车, 杜思苦把工具箱递过去。 袁秀红接过工具箱,“你去还车吧,我等会自己去食堂。” 杜思苦点点头。 袁秀红速度极快的往仓库大门走去。 她是库管,有钥匙。 仓库这边的同事都是踩点上班,这会都没来呢。 杜思苦之后就把拖拉机开往维修部,路上碰到小何了。 小何直接上了拖拉机,让杜思苦捎他回去。 他纳了闷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家这病人,现在怎么样了?”昨天广播说重病,一般人听了,都觉得人应该是不行了。 怎么今天就来了? 杜思苦:“救回来了,现在病情稳定了,家里有我爸妈照顾,就让我回来上班了。”她还说了一句,“医院还是挺花钱的。” 噢。 那小何明白了,生病住院,这钱确实不经花。 小杜回来上班赚钱了。 也该这样。 杜思苦问他:“你们跟农机厂一块修拖拉机,谁赢了?” “当然是我们厂!”小何一脸骄傲,“你不知道,我们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就守在路口,有过来修拖拉机的,我们就给哄到我们机修厂这边了……” 而且,还有人更聪明些,四处打听,知道有的机器了,主动上门修。 这都算在修理数量里了。 总数他们机修厂是赢的。 不过,小何又叹起气来:“就是最后上台讲话的时候,咱们口才不如农机厂的,我瞧着顾主务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个人先进谁得了?” “有三个人,提交上去了,这奖还没评下来。” 小何资历浅,这次没他。 杜思苦眼看着维修部到了,把拖拉机开了进去,随口一问,“有人认识的吗?” “当然了,咱们小组的舒晨评上了。”小何嘿嘿一笑,“本来还想让你猜的! ”小杜竟然先问出来了。 舒晨会焊工,又会钳工,技术确实不错。 小何还悄摸说呢:“你不知道,修拖拉机车头那会,评审小组的人给他加了不少分呢。” 也算是沾了他们小组的光。 “这拖拉机停哪?”杜思苦问。 “等会,”小何左右一看,见没人,“小杜,你让让,我坐中间,你教我怎么开。” 就没这么巧的。 教车的时候,小杜在。 这会又没人,场地大,小何正好学两手。 杜思苦事先说好:“最多二十分钟,等会我还要去趟总务。”还得去食堂吃东西,昨天折腾了大半夜,今天又早起。 现在肚子还挺饿的。 “不用二十分钟,十分钟就够了。”小何说道。 再过十分钟,他师傅就该来了。 拖拉机上零件小何熟得很,他现在缺的就是开车的技巧。 “启动的时候要踩油门,方向盘……” 杜思苦教得很认真,尽量用简单的话让小何听懂。 这一踩,一转,小何还真把车开起来了。 “停停停,踩刹车,别撞上了 。” “慢点,你油门踩狠了。” 这开着开着,小何觉得自己也成半个拖拉机手了。 嘿,感觉他会了。 十分钟终于到了。 杜思苦摸了把汗,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教人开车这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比她自己开车还累呢。 小何依依不舍的下来了 。 杜思苦问:“小何,这柴油是什么价?”昨天加今天,一共开了五个多小时,一小时得费几公斤柴油吧。 “一毛钱一公斤。”小何说,“你给个一块钱算了 。” 杜思苦看了一下油箱,摸出了二块五毛钱,递了过去,“车上的备用油我都给用了,这油我也不知道哪有卖的,你就辛苦些,自己买。” “太多了。”小何抽了两块钱。 杜思苦把五毛钱收回来了 ,然后指着拖拉机上说:“卡座下面的工具箱里有瓶罐头,特意留给你的。” “小杜,你家里困难,跟我客气什么。” 小何上拖拉机就在把罐头拿下来还给小杜。 杜思苦:“昨天我看到一箱子,十二瓶呢,家里的。” 十二瓶! 那小何就不客气的收了,“那就多谢了,柴油的事你放心。”他会买好的。 杜思苦走了。 去食堂。 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总务。 宋良一早就来了总务,他这边有点事找顾主任。 “你想把户口转过来?”顾总务问,“办过吗?” “没办过。” 顾主任是知道宋良加入了机修厂轻量化柴油机的开发计划的,这小宋是厂里彭科长挖过来的技术人才。 得多上心。 顾主任就把迁户口需要的东西告诉了宋良。 写得很仔细。 宋良都记下来了,同时也拿到了机修厂这边准迁证,跟工作证明。 他问:“最近厂里有办户口的吗?” 还真有一个。 小杜。 顾主任道:“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昨天她家里出了点事,这会人不在厂里。” 刚说完,就传来了敲门声。 宋良见顾主任这边忙得很,站起来告辞。 “进来。” 敲门的正是杜思苦。 听到顾主任说进来,她就进来了。 “小宋 ,等会。”顾主任把走到门口的宋良喊了回来,“这位小杜就是前一阵把户口从家里迁过来了,你要是有不懂的,就问问她。” 小杜迁户口这事办得特别快。 一般迁户口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啊。 “小杜,这位是宋良宋技术员。”顾主任给两人介绍着,“小宋,这位是杜思苦,她是一车间的。” 杜思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宋良。 迁户口? 这事她还真熟。 宋良朝听到杜思苦三个字 ,愣了一下。 他记得昨天广播里说的家人病重的那位就是叫杜思苦。 是眼前这位吗? 宋良:“你好,小杜同志。”这位小杜同志他们是第二天见了,之前在食堂见过的。 “宋同志,你好。” 杜思苦跟他点了点头,男主角三个字倒是没了 ,不过,下面多了一行小字,女二即将出现。 女二? 还有女二,难道是在他们机修厂? 杜思苦有点好奇,但不多。 “小杜同志,迁户口的事我没办过,到时候可能会麻烦你。”宋良说。 “这挺简单的,只要我在厂里,且不忙,肯定会帮忙的。”杜思苦决定看情况再说,先答应,要是宋良这边麻烦事多,那她就忙,没空。要是宋良这边没什么麻烦事,那她会当一个好同事,提供帮助的。 不过女二啊。 会是谁呢? 宋良走后。 杜思苦抢在顾主任问她之前,说了:“我家人救回来了,我可以回来上班了。” 昨天那个大广播,只怕全厂都知道了。 从进机修厂开始,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会问一句她家时的情况。 顾主任:“我还说你会晚点过来,今天给你批了假,算是把国庆两天都给补上了。你是要销假还是上班吗?” “国庆的假。”不扣工资的。 杜思苦:“那我还是休一天,我昨天忙到半夜,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起来了,开着拖拉机过来。” 累死了。 更别说昨天下午还在外面溜达了一圈。 顾主任:“行,那就休一天,接下来一周你可就没假了。” 杜思苦觉得没问题。 顾主任:“刚才那位宋良同志,是咱们厂新来的技术员,厂里要重点培养的。他户口这事你上上心,但是他问你,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杜思苦:“好。” 答应肯定要答应的。 话说完了,顾主任见杜思苦还不走,就问,“还有事吗?” “主任,有。” “你说。” “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厂有拖拉机,想学拖拉机的人不少。我觉得咱们厂可以开一个拖拉机培训班,多教几个拖拉机手出来。等明年不管是收粮,还是送货,咱们厂可用的人才就多了 。”杜思苦继续说,“如果培训班办理好,咱们还可以招收厂外的人过来学习,他们付学费,咱们教上一个月……” 这事是杜思苦早上想发的,一呢,昨天小何跟小赖帮了忙,他们想学开车,这算是报答。 二来呢,也可以把三哥塞到厂里来学开拖拉机。 第49章 049 遭贼了? 不过既然月莺过来了, 杜母就直接问了:“月莺,老五她姑钱丢了,你见着了吗?” 于月莺:“我可没见着, 昨天文秀在她们屋呆了一天,后来还是老四回来, 文秀才出来。不信等老四回来你问她。” 她再三强调,“我可没见着什么钱。” 又嘀咕, “昨天又不是只有一个人。” 这嘀咕声可不小, 就是说给杜得敏听的。 于月莺可不傻,说钱丢了, 不就是怀疑她拿的吗? 虽然之前她生过这种想法,但是,杜爷爷如今好了, 这一个铁饭碗的工作不比拿点小钱强? 而且,听姨妈说, 杜爷爷的病就是老五小姑气出来的。 这下她工作的事八拿九稳了。 “得敏, 你听到了,月莺说钱不是她拿的。要不这样, 既然文秀也在家,等文秀回来, 你问问她吧。”杜母道,“我这边还有点事, 家里就交给你了。” 杜母说完就出门了。 一是去贺家,把两个孩子见面的事定下来,二呢, 她要去菜市场买点好菜, 炖点汤。 要是买不着肉, 买点鱼炖鱼汤也行啊。 病人得补。 于月莺紧紧的跟上了杜母,“姨妈,我陪你去。” 杜母回头瞧了于月莺一眼,“现在去会不会太早了?”她是去贺家。 于月莺:“我就在外头看一眼,不进去。” 她要瞧瞧贺家的人。 十几块钱。 对杜得敏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算了。 等回头她妈出了院,再从她妈那把这钱补回来。 现在最重要的搬家。 杜得敏回屋,清点了一下收拾好的东西,然后出了门,去了附近的代销点,给冰棒厂那边的朋友打了电话。 “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们过过来帮我搬点东西,中午我请客。” 邮局。 余凤娇教他们怎么寄东西。 “你回去找些打了补丁的旧袄子过来,回头把里这药片塞到旧袄子里。还有这麦乳精,不能这么寄,这太扎眼了。”余凤娇有经验,“弄点糠,把麦乳精混进去,回头你在信里写清楚,让你家亲戚泡着吃煮着吃都行。”这样吃味道是差点,但是别人不会没收。 都到农场那种地方了,该忍得忍。 像麦乳精这种好东西,就算寄到农场,跟人打了招呼,也落到这小杜的亲戚手上。 农场偏,好东西少,但凡中间过几道卡,这东西就没了。 杜家老三受教了。 原来寄东西也是有门道的。 文秀犹豫着:“这糠不好吧。” 余凤娇不说话了。 杜家老三:“挺好的,东西能到(姑父)手上就好。”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余凤娇又说了一句:“农场那边一下雨路可就不好走了,你们最好寄点防水的东西去,我听说那边大多住的是棚屋。”漏雨的。 “糖果就明着寄,让他们收,红糖分成几小包,他们总会留一点给收件人的。” 文秀在邮局写信。 杜家老三去买油毡纸了,这东西防水。旧棉衣,小姑父家里应该有,可是那边这会不好过去。 老三决定回杜家,拿二哥的旧棉衣给姑父寄去,反正二哥今年得了父亲的单位发的绿色大袄子。 还是他亲自寄的呢。 机修厂。 上午杜思苦从一车间出来后,回女工宿舍补了个觉。 到宿舍的时候碰到张阿姨,又说了一遍家里人病好转的事,这才上楼。 这一睡就睡了两个多小时,一下子就中午了。 她往窗户外对一瞧,远远的看到人都往食堂那边去。 肖哥说中午去一车间拿毛线,她得先去车间。 杜思苦起来,就出去了。 路上碰到几个回来拿饭盒的女工,又一一问询杜思苦家人的情况,好不容易才出了宿舍。 结果,她走到一半,还没到一车间呢,就看到肖哥骑着自行车,车后座系着一大包东西。 特别大一包! 往她这来了。 她的毛线团没这么多吧。 肖哥的自行车停到了她跟前:“这东西多,要不我送到女工宿舍门口,你再提进去。” 这里离女工宿舍还有些距离。 他身后,除了留在家里的三斤毛线,剩下十二斤跟杜思苦的一斤半,全送过来了。 不光这些,还有先头从纺织厂拿的红布。 肖哥说:“还有上回那红布,上头的鸳鸯都坏了,我不要。我给分成两份了,这份好一点的给你的。” 次的一点的送到鹏子家去了。 鹏子媳妇看到乐呵呵的给收了。 “等会,肖哥,你到底买了多少毛线团?”杜思苦从袋子外头看到好几个色了,“你买的东西往我这里送怎么回事?” 她就一斤半的毛线啊。 “凤樱说了,这上头这个,桃红色的,最艳的这个是给你留的,就这一份。”肖哥指着上面的说。 什么? 桃红色! 天啊,杜思苦可受不了这个颜色,“这颜色不耐脏》”还艳。 妈啊。 杜思苦看到袋子里的白色毛线团了,“我要这白色的。”这个色不挑人。 她又看到灰色了。 “灰色也行。”这个耐脏。 还有蓝色的,浅蓝色的,黄色的,土黄色的。 还有深蓝色跟黑色。 挺多啊。 “我家凤樱说了,这桃红的色可少见了,他们纺织厂都没几份,比大红色还少见呢。你就留着吧,这还是她用的自己的份额换的。”肖哥非要杜思苦拿桃红色,“要是你嫌艳了,这个浅色的你也拿一份去。” 至于剩下的,“你帮我看看宿舍这边有没有要,成本价卖出去就行。” 肖哥在凤樱面前充大头,花了七十市尺布票。 这会又就想着把毛线团卖了,再把布票换一点回来,凤樱一直说商场里的衣服样式好看,有外国货,他想攒点布票去过年的时候去商场给凤樱买件呢子大衣。 “怎么你家的了,她同意了?”杜思苦纳闷道。 不该啊。 凤樱不是觉得肖哥年纪大了一轮吗。 “她也没拒绝啊。”肖哥习惯性的摸了摸息的大胡子,一摸扎手,赶紧收回手。 又补了一句,“我看出来了,她喜欢嫩生的,我这不是把胡子给刮了吗。” 嫩了吧。 杜思苦,“你这毛线多少钱买的?” “跟你一样,五块钱一斤。” 肖哥买了十五斤,花了七十五块钱,这还没算布票。 杜思苦:“这样,宿舍要是有人要,那就五块五毛钱一斤。要是我熟人,那就成本价出,行吗?” “行。”肖哥说,“布票我年底有用,要是下回你发工资布票用不上,就跟我换。” 用粮票换。 不说了,肖哥骑着自行车往女工宿舍去了。 杜思苦跟在后面走。 到了女工宿舍,肖哥那大袋子东西放下,这些东西只能杜思苦自己拿进去,女工宿舍他可进不去。 肖哥道,“我就先走了。” 他要去食堂,他还没吃饭呢,早班刚下,他就回家拿给杜思苦拿毛钱团了 。 “不用,我等会自己过去。”杜思苦得把这毛线收拾好才能过去。 再说,肖哥现在这形像,怎么看都不像三十出头的,她跟肖哥一块去吃饭,怕被传闲话。 尤其是这会,肖哥把胡子刮了。 这大新闻,别说一车间,三个车间都传遍了。 这毛线加起来不到十五斤,算上布,差不多二十五斤。 一卷布十公斤,分成两份,一份五分斤,也就是十斤,其实挺多的。 杜思苦觉得这红色布料挺厚实,等棉花买着了可以做棉衣,就是,颜色太红了。不管了。这白得的布,过年就该喜庆。 怎么说也能省一笔钱跟布票呢。 说起来,她的小金斤今天又少了十块钱呢(给三哥了)。 二十五斤,不是特别重。 杜思苦提起来还行。 路过宿管办公室。 杜思苦在那纠结了半天,还是把桃红色的毛线团拿了出来,“张阿姨,这毛线团麻烦您帮我织件毛衣。” 她下次还要找凤樱买棉花,这颜色是凤樱好不容易挑的,还是穿了吧。 到了冬天,外头套个棉衣,里头穿什么颜色都不要紧。 又没人看。 张阿姨听到声,从水房那边出来了:“毛线买好了?” 她在洗菜呢。 等会准备起炉子做饭。 “买好了。”杜思苦把桃红色的毛线团递了过去,“您看看,我就是觉得颜色太艳了,托人挑的。” 唉。 “这颜色好啊,独一份,”张阿姨擦了擦手,这才拿起毛线团,一捏,手感好得很,“这是好毛线。” 她织了二十多年的毛衣,这毛线好不好手一摸就知道。 张阿姨把毛线放到了篮子里。 杜思苦把那一袋子提到了宿舍室,问张阿姨:“张阿姨,你这边买毛线吗?”这会颜色特别齐全。 要是张阿姨要,先挑。 成本价给。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张阿姨吃惊。 “别人的,在我这放一放,您要是要,就成本价给您。”杜思苦赶紧说,“我可不是在这边推销东西,我是想着咱们宿舍要是有人需要,可以拿一点。要是都不要,人家还要过来拿走的。” 反正是肖哥的东西。 真卖不出去,肖哥可以拿回去,看车间的男工有没有给家里人买的。 或者,拿到黑市去卖。 张阿姨瞧中了一个深蓝色,跟一个大红色的。 第50章 050 新车间? 派出所。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肖队, 铁路家属大院那边有户人家遭了贼,损失不小。”民警说,“好几百块钱的东西呢。” 姓杜? 铁路家属大院那边姓杜的可不多。 “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肖队听完了, “这嫌疑人有线索了吗?” “有,我们同志打听过了, 早上有人骑着三轮车从肖家搬东西,具体搬到哪, 还得再打听。”这个得沿路问。 虽然费些时间, 但总会找到的。 民警同志也没想到那贼那么大胆,还敢用三轮车搬东西。 肖队听着这事不太对。 这偷东西哪个小偷不是趁着没人在, 偷偷摸摸的把值钱的东西带走,这次的贼不走寻常路,竟然弄个三轮车过来搬东西。 “带我去看看。” 民警带肖队去了杜家。 肖队一瞧, 果然是杜老爷子家。杜家人可不少,遇着贼能让贼偷东西? “杜老爷子在吗?” 屋里。 杜母把自己的东西点了又点, 一共点了五遍, 发现什么都没缺,这才放心。之后又把首钢藏墙角的那个暗砖下面。 刚藏好, 就听到外头有声音。 听着耳熟。 杜母出去一看:“虎山! ”肖虎山,杜家的老熟人了。 肖虎山的父亲跟杜老爷子是老友, 如今肖虎山的父亲早就西去了,肖虎山一直把杜老爷子当长辈敬着。 “嫂子。”肖队长问, “这听小张说,你家遭贼了?” “是啊,回来屋里东西就空了大半, ”杜母赶紧说, “老三发现的, 他刚才出事有事了,等会就回来了。” 她气道,“那小贼真可恶,连厨房的锅碗瓢盆都偷!” 骂了一阵,想起来肖队是个警察,便没再说。话一转,她提起了杜老爷子,“我家老爷子跟老太太都在医院住着,最近家里就两孩子看家……” 肖虎山只跟杜老爷子关系好,跟杜父都要差一些。 杜母提老爷子,就是想让肖虎山对他们家这事上心,赶紧把丢的东西找回来。 “老爷子住院了?”肖虎山吃惊,他最近忙,还不知道这事呢。 “是啊。” 杜母絮絮叨叨的说着。 肖队长去杜家屋里看了一圈,到杜得敏那屋的时候,他发现情况不对。 这倒不像是遭贼,倒像是搬家。 全搬空了。 至于隔壁杜爷爷的屋子,门是撬开的,东西被翻了一通,这才像是乱翻乱找的。 上了锁的抽屉柜子都被撬了。 肖队长把杜母叫了过来:“这屋子是谁住的?” “我小姑子。” “她人呢?” “去冰棒厂上班了吧。”杜母如实说。 小姑屋里的东西掏得最空。 肖队长把民警叫过来,“你去冰棒厂查一查,那边今天有没有搬家的,要是人,把人带到派出所去问关。” “好。” 杜母听着不对,等民警走了,这才问肖队:“虎山,你是说这屋子的东西是搬走了?” 肖虎山道:“像,但还不确定,等回头查了就知道。” 他又说指着杜爷爷的屋说,“你去把抽屉里的东西点一点,回头跟我一块去医院。” 他要去看看杜老爷子,顺便再查一查抽屉里头损失的东西。 邮局。 杜家老三从杜家出来,就往邮局去了,快到邮局时,看到一家供销社,就进去了。 “同志,你这边有油毡纸吗?” “有。” 油毡纸一卷四块钱,好一点的六块钱。 杜家老三买的最便宜的那种。 供销社还有糠,一毛多一斤,杜家老三买了五斤,付了钱后,就离开供销社,往邮局去了。 到了邮局。 他才发现邮局这边午休了,外头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 这可怎么办? 文秀呢? 杜家老三在外头张望着,过了一会,余凤娇出来了,她看到杜家老三倒是松了口气,“你那个表妹等不到你,快急死了。” 杜家老三展示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你说的东西我都买好了。” “行,跟我来。” 余凤娇带着杜家老三从后门绕到了邮局里头。 “你这糠买多了,麦乳精一罐还不到两斤,你掺上一斤糠把颜色混一混就行了。”余凤娇说。要是五斤全加进去了,那就是吃糠了。 杜家老三一点一点的往麦乳精里加糠,等颜色变成棕色了,这才停手。 他惦了惦,糠的重量变化不大,也就少了不到一斤。 油毡纸就么这包着寄过去。 旧衣服余凤娇拿衣服拆了几个线,然后熟练的把药片倒出来,用油毡纸包着,塞到衣服棉花里头。 还留了两份在旧棉袄的口袋里。 文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把剩下的一块毛六钱递了过去。 余凤娇帮着缝到了衣服领口处,故意留了扎人的线头。 余凤娇问文秀:“信写好了吗?给我看看。” 文秀好写好的信递了过去。 余凤娇挑出了几个毛病,“你这里不能这么写,你要写接受党和人民的批评教育,认真改正自己的错误……” 太专业了。 杜家老三庆幸听了老四的,过来找这位余凤娇。 要不然不光寄的东西,说不定连信都不容易送到姑父手上。 机修厂。 女工宿舍。 徐丽莲美滋滋的拿着半斤正黄色的毛线跟半斤绿色的毛线走了。 一斤六块钱,还给了六市尺布票。 鸡窝头要了两斤大红色的毛线,这是要拿回家里去,送给要结婚的大姐。 她也一样。 一斤毛线六块钱,二斤十二块钱,十二市尺布票。 没错。 杜思苦在原预定的五块五一斤的基础上,又涨了五毛钱。 现在是六块钱了 。 现在还剩六斤毛线了。 杜思苦把白色的跟浅蓝色的挑了一点出来。 她把自己的被褥铺开,把毛线塞到里头,这是给余凤敏跟袁秀红她们留的。 袋子里这会就剩黑色,灰色,还有土黄色以及一些暗一些的颜色了。 这些深色毛线其实可以卖给车间的男职工。 下午。 杜思苦没出门,她拿了图纸跟笔出来,按照脑子里后代自行车的样子,画了一个模型出来。 添添改改。 正常的女式自行车,如果带孩子,后面可以加一个竹编的座椅。 山地自行车,车驾相对粗壮,这种先不考虑。 不过杜思苦还是画了出来。 还有一种,折叠自行车,这个难度较大。 好外是设计紧凑,拍叠后空间小,易于携带。 就这三种车型,杜思苦都画了几十张图纸。 冰棒厂。 三轮车搬了二趟,才把杜得敏的东西搬完。 冰棒厂分的房子是个二室的,杜得敏把东西搬进来才发现,老三是个懂事的,没占主屋,睡的是小房间。 老三比他妈强。 这次搬杜得敏搬东西的一共有三个人,两个是冰棒厂的同事,一个叫路丽珍,是她的好朋友。另一个是小郑,二十五岁小伙子,有的是力气。 还有一个姓程,是路丽珍叫过来的,说是朋友,可以帮着搬东西。 虽然有小郑在,可只有一个男的,搬东西总归是慢了些 ,加上小程,这些东西就不用杜得敏跟路丽珍动手了。 路丽珍小鼻子小眼睛,凑在一起,倒也显得有几分风韵,嘴边还有一颗小痣,更添了一抹女人味。 她在冰棒厂人缘不错,能说会道的,笑起来捂着嘴,眼睛一飞,招人得很。 杜得敏刚来冰棒厂那会瞧不上路丽珍,觉得这人太轻浮了些,与男人说说笑笑的。 路丽珍是个人精子,嘴巴又会说,不到半个月,就跟杜得敏处成好朋友了。 杜得敏结婚那会,路丽珍也去了。 “得敏,要不要我们帮你把东西归整一下?” “不用了,你们也忙了一上午了,大伙都累了同,我们去吃饭吧。”杜得敏问另外三人,“中午想去哪吃,我请客。” 路丽珍笑了:“得敏,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和平饭店,行吗?” 和平饭店是国营饭店,里面吃的多种多样,有简单的,也有贵的。 既然杜得敏请假,他们自然要吃点好的。 杜得敏搬了家正高兴,就答应了。 到了国营饭店。 大家真没跟杜得敏客气,红烧鱼,排骨汤,回锅肉,还有一盘炒青菜,后来又添了一个肉圆子炒白菜。 主食白米饭。 两个大男人,饭量大得很,尤其是那姓程的,跟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好肉好鱼往嘴里一塞,没两口就吃完了。 还拿着筷子在排骨汤里夹,他那嘴巴吮过筷子,杜得敏瞧见了,连排骨汤都不愿意喝了。 这人真不讲究。 这顿饭不便宜,一共花了五块钱,还不算粮票。 “路姐,下回还有这等好事,找我啊。”小程冲路丽珍嘿嘿一笑。 这次搬家,没白跑。 不光吃了个大餐,还白得了不少东西。 那杜家,还挺有家底。 外头。 民警顺着三轮车找过来了。 他们先去过冰棒厂了,这会,还是冰棒厂的人领着他们过来的。 “你看,这辆三轮厂是你们冰棒厂的吗?” “是的。” 三轮车停在了和平饭店的门口。 民警确认后,就领着冰棒厂的同志一块进了和平饭店。 杜得敏结完账,心在滴血。 第51章 051 …… 医院。 杜母带肖虎山去医院的时候, 杜爷爷正闹着要出院。 “在这医院有什么用?我倒了他们也没给冶啊,”杜爷爷不高兴,“就这么个小破床, 住着还要收钱,我现在人没事了, 还不如回家住呢。” “爸,你这不花钱, 咱们铁路给你报销。”杜父道, “等下午我就去铁路开证明,把之前交的费报了, 您看行吗?” 杜爷爷是铁路退下来的老人,有退休金,住院也给报。 不花什么钱。 “当然不行, 我这又不是工伤,怎么能让占国家便宜。” 病房外。 杜母领着肖虎山过来, 刚到门口, 她就听到了杜爷爷的这番话,这老爷子是真怕家里钱多是不是! 真气人! 原本杜母不打算说家里钱跟东西被偷了, 但是现在,杜母顾不得这些了。 她推门进去就说道:“爸, 咱们家遭了贼的了,你屋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上锁的抽屉跟柜子都被撬了,床底下的那点东西都不见了。” 她说这些就一个意思,“家里没钱了, 要是单位不给报你跟妈住院的费用, 咱们家可出不起这钱。” “遭贼了?”杜爷爷想到床底下攒了好久的东西, 一口气没上来。 脸又有些红了。 杜父赶紧上前给杜爷爷顺气:“爸,钱财身外物,这不是您说的吗,没了就没了吧。咱们身体要紧,”一看,肖虎山在杜母后面呢,“爸,您看,虎山来了,有他在,咱们丢的东西肯定能找回来。” 杜爷爷的脸色这才好转。 杜父扶着杜爷爷到床边坐下。 “老爷子,”肖虎山在医院外买了一斤桔子,他把桔子放下,剥了一个给老爷子,“您家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虎山,你劝劝我爸,我跟你嫂子说两句话。”杜父把杜爷爷交给肖虎山,自个拽着杜母出了病房。 得走得远了,才说杜母:“老爷子这情况你不知道啊,像刚才遭贼这样的事就不该说。” 杜母黑着脸:“你当我想说,你没听见刚才老爷子说的什么话,住院不走单位的报销,他想干什么啊?咱们家被他败得还不够吗?” 天天不占国家便宜,不占公家便宜。 让他们小家贴钱。 又在外头给这个送钱,那个送钱,哪家老人是这样的? 杜父:“你可以私下跟我说。” 私下说? 说有了用吗,这钱不用出吗? 杜母气道:“行,这事我不管了,老爷子这住院费想自己出就出,你自个想办法,事我不管了!”甩手走了。 当初她父母也是打听到老爷子的人品,才愿意让她跟杜父相看的。 没想到,这成在老爷子的人品上,这败也败在这上头。 机修厂。 食堂。 宋良端着两盘子炒菜出来了,一盘青椒炒肉,一般白菜炒粉条 ,粉条上还搁了倒扣的大米饭。 青椒炒肉是给刚才那姑娘的。 白菜粉条是他自个的晚饭。 大厨大师傅的手艺好,菜香得很,他站在旁边肚子叫出来了。 大师傅就给他又多炒了一盘。 宋良看着手里的两个盘子,怕之前那姑娘又闹幺蛾子,看了一圈,找到了杜思苦,看她在这边还没走,就走了过去。 “小杜同志,我的饭放在这,能不能帮我看一会?”宋良问。 “多久?”杜思苦问。 宋良往这边走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怎么又过来? “这个菜送过去我就过来。”宋良说。 “行。”杜思苦答应了。 她大概猜到宋良为什么要把这盘白菜粉条的盘子放到这边了。 宋良端着菜去了那小辣椒姑娘那边。 “你的菜。”他把菜放到了桌上。 “我都吃完了,不要了。”小辣椒看到宋良先去的杜思苦那边,还给那边也送了一盘。 这人真有意思。 欠的是她的饭,还给别人送。 “菜我放在这,你不吃是你的菜,盘子是食堂的,等会我要还回去的。”宋良语气平静,“饭两清了。” “你等会。”小辣椒姑娘站起来,“你说两清说两清了?”凭什么。 宋良:“不然呢?中午那饭你是没吃过的还是吃剩的,我站在桌子边,又没占在过道上,你怎么撞过来的?这位同志,做人不要太过分 ,有些事我没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再跟你说一次,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再纠缠,那我可就得找人评评理了。” 他不想跟这人吵,不代表他怕事。 小辣椒怒瞪着他,“那你就去试试。” 宋良:“丁总工家在哪我还是知道的。” 小辣椒脸色微变。 宋良转身走了。 杜思苦这会压根就没关注宋良跟刚才吵架的那姑娘。 瞧瞧她看到了什么! 就在那姑娘的座位边,有一个姑娘,头顶上写着三个字:女二号。 女二号出现了? 杜思苦这边离女二号的位置有点远,那姑娘又是背对着她的,只看到这姑娘扎着马尾辫,头发很多,背挺得很直,穿着浅色的秋装。 “凤敏,丁总工女儿座位对面的那姑娘是谁,你认得吗?” 余凤敏这会也在看那边呢,她在看宋良跟小辣椒吵架,好像是吵起来了。 哟,怎么不吵了? 至于小辣椒对面的那姑娘,余凤敏也只瞧见一个后脑勺,认不出来。 “没见过,不像咱们宿舍的。”余凤敏说。 杜思苦也觉得不对。 这时,宋良已经走过来了。 “宋良,事情解决了吗?”余凤敏主动问。 宋良长得好,是厂里少有的美男子,余凤敏还是挺喜欢这种的。 “解决了。”宋良跟杜思苦两人道了谢。 “小事,我们吃完了,那我们就走先了。” 杜思苦跟余凤敏把座位让给了他。 宋良点点头,也没有太多的话。 之后就是安静的吃饭。 他今天挺累,不想说话。 “凤敏 ,我们往那边走。”杜思苦特意带着余凤敏绕到小辣椒那边,想看看女二号的正脸。 还真瞧见了。 女二号挺漂亮的,杏仁般的大眼睛,小脸,睫毛又长又翘,她正低声劝着小辣椒。 两人似乎挺熟。 女二号跟女三号认识? 还挺熟。 那这剧情就有点意思了。 杜思苦心里想法很多,脸色平静如常,她跟着余凤敏走出了食堂。 “凤敏,我那边有多好毛线,你要毛线吗?”杜思苦道,“去纺织厂拿的,五块钱一斤,是肖哥的货。五块钱是成本价,给你跟张阿姨是这个价,其他人是六块钱。” 袁秀红如果要,那也是成本价。 “有什么色的?” “都在宿舍放着呢,回来就能看到了。”杜思苦说完毛线的事,又想起来三哥跟文秀寄包裹的事,于是跟余凤敏稍微说了一下,最后道,“这次可能要麻烦你姐姐了。” “咱们是好朋友,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我姐肯定会帮忙的。”余凤敏拍着胸口说。 杜思苦:“凤敏,你真好。”恨不得抱一下才好。 两人往女工宿舍走。 余凤敏瞧着周围人不多,问杜思苦:“你觉得宋良怎么样?” 长得腻好,要是孩子像他,那得多好看啊。 杜思苦:“你看上他了?”那可麻烦了,宋良人不坏,但是吧,或许是因为长相跟工作原因,周围对他有意思的女人多了一点。 想要修成正果,这路不好走。 “没到那一步,就是觉得他吧,长得不错。”余凤敏觉得在机修厂里,这长相也就三车间的阮子柏能跟宋良比一比了吧。 她叹道,“三车间的阮子柏长得也好,就是有些不近人情,不太好相处。”天天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杜思苦发现,跟余凤敏比起来,她对厂里其他车间的人好像一点都不熟啊。 阮子柏又是哪位? “凤敏,咱们还小,还是以工作为主吧。”杜思苦劝道。 余凤敏看她:“你真是傻乎乎的,这找一个,谈上两年,正好结婚。现在不多看看多找找,等过两年,好的都被挑走了。” 杜思苦不劝了。 余凤敏决定在厂里再找找,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呢? 派出所。 小程胆子小,被派出所的民警一问一吓,就什么都招了。 不光招了,还存了个心眼,把这件些全都推到了路丽珍的头上,“她说杜家东西多,还说这杜得敏以前穿的好,吃得好,这次去杜家偷东西,事后她也要一半的。” 路丽珍一听,当时心里就把小程臭骂了一顿。 没骨气的东西。 竟然把这事推到她头上,她也不是好惹的,“同志,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要说起来,还是得敏自己说,父母东西多,只给哥哥嫂子留着,还要她把工作让出去。我觉得吧,这得敏可能是背地里跟小程许了什么,要不然小程也不敢动这心思。” 路丽珍更狠,把这事栽到了杜得敏的头上。 还说呢,“是杜得敏请我们过去的,家里的东西就她知道在哪,要是没她,小程能进去吗?早知道搬家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我就不来了。” 一脸委屈。 杜得敏原本觉得这事她也算是受害者,可是当民警把她带到审讯室。 “杜得敏,他们说偷东西的事是你指使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杜得敏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 他们说她是主谋! 怎么可能! 第52章 052 …… 红光县, 小河支队。 梁会计今天去了县里,买了不少账本和纸张,十月收粮收了, 要给各个各户挨个计工分,算工钱。 大队里的纸不够用了。 一大早上去的, 直到天黑才回来。 家里备了饭,梁会计吃过饭, 又要出门。 “这大晚上的, 黑灯瞎火的,你去哪啊?”他媳妇问。 这都跑了一天了, 晚上还不休息? 还有精力去外头晃? “去找杜二。”梁会计道,“县里有他的电服。”如果是平常电报也就罢了,这次是杜二家里的急报。 爷爷病重, 让他速回。 “爸,我跟你一起去。”广播员小梁饭没吃完, 这会也不吃了, 把嘴一擦,就要跟着过去。 “你别添乱。”梁会计不让, 他自个去了知青点,找了杜二。 把电报的事跟杜二说了。 “你家里远, 给你批五天假,明天早上你来大队拿证明。”梁会计早就杜二想好了。 拿上介绍信, 就能坐火车回家了。 杜二的户口下乡的时候就迁过来了,如今想出远门,必须有介绍信。 爷爷, 病重? 还是加急电报传来的消息。 杜二想来想去, 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若是假的那就罢了,若是真的,他怕自己这次不回去,日后会后悔。 杜二送梁会计出门,“梁会计,谢谢你,年底发了钱,我请去县里国营馆子吃饭。” 梁会计拍了拍杜二的肩:“小杜,这次收粮的事多亏你这个民兵队长,小伙子,好好干。” 次日。 天亮后,杜二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去了大队部。 梁会计早早的就在大队等着他了,介绍信开好了,上面盖了大队的红印章。 介绍信上的日期不是五天,而是七天。 “我怕五天不够,就给你加了两天。”梁会计说道。 杜二道了谢,收了绍信,往县城走去。 县里到小河支队的小巴车只有两趟,一早一晚,早上十点,下午三点。 现在八点,与其等车,还不如走到县城去。 机修厂。 杜思苦早上去了一车间上班,这好久没摸钳子、锉刀这些工具了,感觉都有些生疏了。 鹏子哥的手已经好了。 之前他受伤休息了两天,后来上班后,有十多天没做精细的活,他手上的细致配件的活都交给了别人。 这几天车间主任看鹏子的手好了,让他去质量检测那边去帮忙了。 杜思苦在一车间还只是个学徒工,没人安排任务。 “小杜,我记得你会修拖拉机,对不对。”上回去过检修大赛的赵师傅发现杜思苦闲着,就把她叫过去了,“这是汽车的配件,跟拖拉机那边的差不多,我这边忙不过来,你帮我把这些零件的尺寸测一下,要精确。” “好。” 杜思苦答应了。 不就是测量吗,她会。 赵师傅不认字,上回杜思苦还帮他填过表的。 杜思苦要则量的是销轴,大小不一,汽车不同的大小,销轴的尺寸都不一样。 一上午,杜思苦就在测量中度过了。 测量后,她不仅把销轴的大小一一标明,还要旁边画了相对面的销轴的具体样子。 跟手上实物一比一还原。 赵师傅那边忙得很,抽空过来检查了一下杜思苦的任务进度。 小杜竟然干完了! “赵师傅,这是销轴的尺寸,我在上面都标了。”杜思苦把图纸递给赵师傅。 赵师傅虽然不识字,但是数字还是认得的。 不然他怎么能当钳工呢? “小杜,这上面的图型都是你画的?”赵师傅惊喜的问。 “是的。”杜思苦又瞧了两眼,画得跟实物应该差不多,就是黑白,没上色。 赵师傅跟看宝贝似的看着杜思苦,他高兴的拍着杜思苦的肩,“小杜啊,你下午没事吧,我这边还有事找你帮忙呢!” 好啊! 这识字的文化人就是好,还会画画呢。 “现在应该没什么事。”杜思苦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赵师傅还掏出一块钱跟一斤粮票,“你中午这顿算我的。”请了! “赵师傅,不用,我发工资了。车间干活,我份内的事,钱您收回去。”杜思苦没要。 刚来机修厂那会她手头紧,只能凑和跟着人别人一起。 现在她手里还有三十多块钱呢,还有粮票,不用别人请客了。 赵师傅也是一家几口人呢,大伙都不容易。 “小杜啊,咱们车间就缺你这种实在人。”赵师傅感动坏了 ,把杜思苦夸了又夸,还说,“下回再评个人先进,我保证投你一票。” 那远得很。 杜思苦还是嘴上道了谢。 说到个人先进,赵师傅就多说了两句,“这次咱们厂不太公平,评了三个个人先进,一个二车间的,二个三车间的。咱们一车间的一个都没有,咱们一车间可是有两个八级钳工,也是葛老跟褚老太好说话了。” 厂领导评个人先进都不跟两位商量一下,就把一车间的人撇下了。 一车间还有八级钳工? 杜思苦挺意外的,眼前的赵师傅是个五级钳工。她本来都觉得挺厉害了! 医院。 杜奶奶一宿没睡,心里惦记着在派出所的闺女。 要不是杜母说杜父已经去接杜得敏了,只怕杜奶奶拖着病体都要去派出所。 她的得敏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偷东西呢? 还是跟外人合谋着偷自家的东西。 杜奶奶不相信。 于月莺说这样的事之后,杜奶奶对于月莺的印像跌到谷底。 这小于品性不好,不能再留在杜家了。 怕是会带坏家里几个孩子。 早上天还没亮,杜奶奶就把陪夜的杜母叫醒了,“彩月,我要回家。” 她要出院。 杜母没睡醒,眼睛都睁不开,“妈,医院说等片子出来,看了没事才能出院。” 她倒是愿意杜奶奶出院,省了医药费。 可是片子都拍了,不等结果出来,这多不划算啊。 “我想回家去看看得敏。”杜奶奶说。 她侧着身子,把腿往床下挪。 现在腿不疼了,就是腰疼,动腿的时候扯着腰,跟着一块疼。 杜母听着哎哟直叫唤的杜奶奶,闭着眼睛躺着。 家里两个老的就知道瞎折腾。 医生不让动,让静养,非要起来动。七十多的人了,还以为自己跟年轻那会一样? “彩月,你快过来扶我一把。”杜奶奶穿了鞋,可她怕又摔着,不敢动。 杜母实在是没忍住,坐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妈,你就算回家了又有什么用呢?昨天小姑子把东西搬到冰棒厂的宿舍了,你回去也见不着人,你是不是还去冰棒厂那边?那边可是要爬楼的!” 杜奶奶望着杜母。 杜母道:“我可背不动您!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养病吧,别瞎折腾了。昨天老爷子就闹着出院,这小姑子的事他也知道了,你想想,他坐得住吗?” 她嘀咕了一句,“别到时候又让小姑子气着了。” “你爸也知道了?”杜奶奶昨天从于月莺那知道这事后,一直忍着,没敢让老五告诉老头子。 “能不知道吗?”杜母又说了一件杜奶奶不知道的事,“老爷子就是跟得敏吵架,气晕过去了,当时医生都说救不活了。老爷子鼻子嘴巴都冒着血呢,您是没看到有胜哭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杜母鼻子有些发酸。 丈夫在这熬了两天,人都瘦了一圈。 吃不好,睡不好。 现在又要为这小姑子的事来回的跑,老杜也是五十的人了。 杜奶奶老眼直淌泪。 杜母也擦了擦眼睛,“妈,您就在这边好好养着行吗,得敏真要出来了,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肯定会过来找您哭的。” 去了有什么用呢? 派出所。 路丽珍跟小程一口咬定是杜得敏指使的。 年轻一点的小郑没这么说,但是他也没说不是,只说自己不知情,他就是骑着三轮车帮着他们运东西。 至于杜得敏有没有跟外人合谋偷自家爹娘的东西,小郑不掺和。 杜得敏一开始知道这件事还知道为自己辩解两句,后来听路丽珍跟小程都这么说她,就绷不住了,开始在那哭。 一个劲的哭。 还说要派出所的民警同志把她家里人叫过来。 晚上没人过来。 那会杜爷爷要出院回家,人自个走了,杜父一直找着,后来还是把老爷子劝回了医院。 不过说好了,明天一早办出院。 杜爷爷这才肯回来。 总算是等到天亮,杜爷爷赶紧收拾东西,叫上杜父回家。 他要回去清点少了哪些东西。 “爸,这出院不跟妈说一声吗?”杜父问。 “就别说了。”杜爷爷怕杜奶奶问得敏的事,杜爷爷这里的消息只到昨天下午,家里被偷了,得敏搬家了。 肖虎山回去抓贼了。 于月莺过来‘送消息’的时候,杜爷爷溜出去了,没见着。 就没听到最近的杜得敏跟人合谋偷家的事。 上午。 杜爷爷回到了杜家,老三正在院里晒衣服,昨天晚上他把自己的东西搬回来了。 老五不肯搬到西屋去。 没办法,老三只能让文秀先住杜奶奶那屋,他搬到小姑那屋去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家能这么大。 还有那么大的衣柜呢。 “爷爷,你怎么回来了?”老三看到杜爷爷这会回来,吃惊得很。 怎么不在医院多住两天? “你搬回来了?”杜爷爷问。 杜老三点点头,“小姑搬到冰棒厂宿舍了,东西都搬过去了,我在那边住着不好。” 第53章 053 你买火车票回去吧 邮局。 “同志, 有我的信吗?” “叫什么名字。” “于月莺。” 邮局的同志找了找,“有你的包裹,把身份证明拿出来看一下。”这他得确认收件人的身份。 于月莺拿出了自己的暂住证。 上面有名字。 “来, 这边签个字。” 于月莺拿到包裹,就在邮局里面拆了, 刚拆开,一股咸鱼味飘了出来。 邮局的同志嫌味重, 让她赶紧出去。 于月莺拿着东西出去了。 到路边的树下, 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查看其他的东西, 除了咸鱼干,还有很大的一袋子干豆角。 还有她妈黄彩荷寄来的鞋垫子,自己纳的, 上面绣了花朵。 于月莺又翻了翻,在干豆角里头找了一封信。 她拆开一看, 除了信纸之外, 里面还夹杂了钱跟粮票。 缺的就是这个! 是大团结,十块钱! 好像有二张。 周围人来人往, 于月莺谨慎的很,把信压进干豆角里面, 只抽了信纸出来,信封跟干豆角一起又给系起来了。 她开始读信。 她妈写的信, 信上说,一共寄了二十块钱跟十斤粮票,这是于家人知道于月莺要嫁给城里人之后, 一起凑的份子钱。 算是于月莺的陪嫁了 。 干豆角是送给杜家的, 咸鱼干让于月莺送到未来婆家去。 信中, 黄彩荷反复叮嘱于月莺要坚持住,不要气馁,好人家没那么容易找,好好住在杜家,多跟姨妈拉近关系。 就算暂时受了杜家的委屈,也要忍一忍。 于月莺看着信,眼眶有些红。 她在杜家受的委屈够多了!瞧瞧她这双手,洗菜洗衣之后,都粗了,要不是她每天抹香膏,只怕早就不能见人了。 于月莺抿抿唇,把信收了起来。 姨妈虽然姓黄,可毕竟嫁到杜家几十年了,早把自己当成杜家人了,压根就不向着她这个外甥女。 冰棒厂的工作,姨妈压根就没想帮她。 至于那贺家,姨妈找是帮着找了 ,可是没用心找。 这些于月莺心里都有数。 于月莺读了两遍信,信中没有说贺家的事,她寄回家的那封信,家里人应该还没有收到。她决定过两天再来看看。 红光县。 杜二买到了去阳市的火车票,最早一班是下午一点出发,要坐六个小时的火车,晚上七点钟才会到阳县。 杜二坐在火车站候车室的长椅上休息。 火车站小偷小摸多,得打起精神来,更不能露富。 杜二身上穿的衣服上面有好几个补丁,又戴了草帽,原本还看得过去的脸在夏天暴晒之后也变得黑黢黢的。 不摘帽子,就是一个乡下来的。 这样穷酸样,周围那些扒手总不会盯上他吧。 杜二行李里面还有一套干净体面的衣服,等到了阳县,他再换。 倒不是他嫌这旧衣服不好,就是怕家里的老爷子说他穿得像要饭的,这两年不靠家里人活不下去。 一点到了。 杜二提着行李上了绿皮车,他买的是靠窗的位置。 红光县是个小站,下车的人不多。 杜二是七车厢,14座,靠窗。 有人占了他的座。 是个男的。 杜二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同志,这是我的座。” 那人本来在看窗户外头,听到杜二的声音扭过头,跟同座的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站了起来,“票呢,拿来看看。” 伸手找杜二要票。 杜二瞧这两人不像正派人,抓着那人要票的手,一拧。 咔嚓一声。 “你是检票员啊?”要票,还是抢票啊? 杜二当初为什么气愤下乡,还不是因为警察的正经工作被杜爷爷给推了 ,他自个考上的,结果死老头子,说他病了,不去。 板上钉钉的工作,硬是没了。 “你车票呢?”杜二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男的。 眼前这小子,想跟他玩花招? 嫩了点。 阳市。 铁路家属大院。 杜父从派出所回来了。 “爸,这丢的东西值多少,点出来了吗?”杜父走进屋里。 杜爷爷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生锈的口琴,呆呆的看着。 “爸?”杜父又喊了一声,要是这会老爷子不是坐着而是躺着,他真的会把手伸过去试试老爷子还有没有气。 怎么不动呢? “爸!” 杜爷爷:“听到了,叫魂呢!” 这口琴当年还是他给老二买的,那会老二才八岁,他还教老二学琴。 那会多好啊。 如今老了。 杜爷爷心里感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会他还没有退休,孩子们都还小,他一下班就过来围着他,爷爷长爷爷短的叫着。 “爸,这损失了多少东西,你能估个差不多的价钱吗?”杜父问。 把价钱估出来,才好去派出所,让那几个人把钱赔了,把杜得敏带出来。 “急什么!”杜爷爷道把口琴递给杜父,“你看看这上面的锈怎么除掉。” 这破口琴有什么要紧的。 杜父心里有些急,“爸,之前丢的财务说是有六十多块钱,再加上粮票,你这床底下的东西都有什么啊,估价值多少?” 杜爷爷:“我哪知道,都是别人送的!” 东西一多没地方放,就放到床底下了,都是些罐头,礼盒,毛巾,钢笔什么的,麦乳精也有,有时候东西一多,就往里头塞,也不好找。 “爸,我不问了,您消消气。”杜父看杜爷爷开始发脾气了,不敢问了。 医生说了,以后不能气着老爷子,不然这血压还得上来。 要是再冲到脑门,只怕神仙难救了。 说起来,医生还给开了药的,说是降火降血压什么的。 杜父把药找了出来,给杜爷爷,“爸,您要是觉得不舒服,血冲脑门了,吃这个,知道吗?”他再三叮嘱,“医生说了,您可不能再生气了。” 杜爷爷没说话。 生气得事多了,就像得敏…… “药呢?” 杜父拿过来,一次一片。 杜爷爷喝了药,感觉心里平静了许多。 这下好了。 他问杜父:“得敏离婚的事,你帮忙了吗?”吃了药,就算生气这病应该也不会发作了。 这是一个老人对于药物最朴素的用法。 杜父吃惊,“得敏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杜爷爷看杜父表情不像做假,叹了口气,“得敏离婚证都办好了,那天你妈摔了,我估计是跟这事有关。” 婚都离了,还能怎么办呢? 杜父在铁路局那边接到传达室的话,说是他爸病得不行了 。 他还真不知道他妈的病也有这样的内情。 得敏可真是的! 一天天的到底在做什么! 去派出所报财务损失的事似乎也没那么急了。 杜爷爷道:“你妹妹去冰棒厂住也好,让她没事不要回来,我看着她就来气。”得敏小时候多懂事啊,后来怎么长着长着就成这样了? 这成家过日子,连同甘共苦都做不到。 这叫人吗? 正说着。 外头于月莺从邮局回来了。 她进屋看到杜爷爷也是一愣,然后惊喜的走了过来,“杜爷爷,您出院了!这可太好了!” 她高兴的给杜爷爷展示她的包裹,“我爸妈从老家寄了一点干豆角跟咸鱼干过来,等会我做给你们尝尝。” 咸鱼干换份工作,比拿给未来婆家强。 “你有心了。”杜爷爷道。 于月莺一听这话,一直在心头惦记的话就脱口而出,“杜爷爷,冰棒厂的工作您说过,”她扭捏了一下,“给我干,这事您记得吗?” 杜爷爷年纪大,有些事记不下了。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他好像还真说过这话,“小于,这事我是答应过你,但是现在这事有困难,你得敏表姑估计不会去农场了,这工作应该不会变动了。” 倒是没瞒于月莺。 杜小姑不去农场? 冰棒厂的工作还是杜小姑的? 那她不是白忙活了吗。 于月莺像是不明白,疑惑问道,“杜爷爷,得敏表姑犯了案,冰棒厂还能要她吗?” “犯案,犯了什么案?”杜爷爷感觉脑门又不舒服了。 “得敏表姑跟人合谋偷了您的东西……” “于月莺,闭嘴。”杜父喝道。 于月莺装听不见,“表姑昨天就被关在派出所呢,现在也不知道出没出来,搬家的那两个都说是小姑指使他们偷东西的。” 杜爷爷指着药片。 杜父赶紧又扣出一颗,往杜爷爷嘴里塞去,干咽咽不下去,他去外头接了水,杜爷爷把药咽下,脸色这才好转。 杜父帮杜爷爷拍着背,帮杜爷爷把这口气顺过来。 “老大,她说的是真的吗?”杜爷爷心寒。 “爸,得敏本性不坏,是那些人想脱罪,故意这么说的。早上我去了派出所,”杜父说到这,看了于月莺一眼,说道,“你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会我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票,要是有票,你就先回去吧。” 家里事多,就不留外人了。 “姨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于月莺心里慌得了,姨父还没说过这么重的话。她眼眶一红,低着头认错,“我不知道杜爷爷不知道这事,真的。” “真的假的不重要,我家这边事情多,都忙着,没空照顾客人,你姨妈那边我会跟她说的。”杜父这次很不留情面。 家里有一个惹祸精就够了。 第54章 054 …… 机修厂。 顾主任到食堂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 没办法,事情多,中午又跟小杜还有小朱聊了一会, 下午要去见厂长,只能挤一挤中午的时间。 食堂这边, 他也就是让食堂大厨给下碗面条。 厨房大厨跟顾总务是老熟人了,这面条不光加了青丝鸡蛋, 还给加了几片火腿肠。 这两天厂里有重要客人, 厨房大厨特意采购了一些火腿肠跟肉罐头。 连顾主任都不知道这事,“老彭, 谁要过来?” 机修厂食堂的大厨姓彭,彭大辉。 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的, 脾气挺好,还有凸起的大肚子。没办法嘛, 他是大厨, 厨房不管做什么菜他都得先尝尝味,试试咸淡, 这尝着尝着人就胖起来了。 “这我可不知道。”彭大厨摇头。 上面只说备些好菜,接下来要招待客人。 顾主任瞧了彭大厨一眼, 没再问。 这老彭嘴严,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不过话说回来, 像厂里有重要客户的事,上头领导一般会先通知他做准备的。 顾主任吃完从食堂出来,路过宣传栏的时候瞧了一眼。 扫盲班的告示已经贴上去了。 嗯? 再看一眼, 拖拉机培训班的告示竟然也在上面! 顾主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走近了些, 仔细看。 还真是拖拉机培训班的告示, 上面写了要招找五个人,要能识字,身体素质好的,特意强调是机修厂免费培训,通过率高 。 加入后有极大的可能拿到驾驶证。 “这小杜,办事效率可真高。”顾主任都看笑了。 宣传部那边的办事效率他是知道的,慢得很。 像这次的扫盲班告示跟广播,那边到现在还拖拖拉拉的,问就是说稿子还没有写好,还要修改。 扫盲班的告示只要让大家明白,这是给厂里不识字的员工谋福利的好事就行了。 这小杜,办事是真利索啊。 顾主任又动了把杜思苦挖过来的心思。 一车间。 外面,杜思苦把扫盲班的告示贴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剩下二车间跟三车间的,下班再贴。 之后,她就拿着浆糊回了车间。 把东西放好后,她就去找赵师傅了。 赵师傅在这边做汽车厂的异形零件,这是特殊零件,得手动加工。像标准化的配件,三车间那边可以做。 一车间的机器有些老,做汽车配件合格率有些低。 “小杜,你来画,像上午一样,尺寸都写好。” 赵师傅说。 “好。” 杜思苦手动画着赵师傅要做的异形汽车零件,她画得快,抽空还纶赵师傅做的前期零件打磨了一下。 之后还帮赵师傅检查尺寸。 这一下午,赵师傅觉得自己的加工速度不知道比之前快了多少,有个专人画图测量还真是好。 他一琢磨,“小杜啊,鹏子只是个三级钳工,我可是五级钳工。现在鹏子在质检那边,估计还要干一阵,要不这样,这段时间你跟着我,我教你东西。” 他想收杜思苦做徒弟了。 杜思苦:“回头我问问鹏子哥,之前一直是他带我,这事得跟他说一声。”她只要能学到真东西,跟谁学都没关系。 不过鹏子哥对她挺好的,前期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一直带着她,她到赵师傅这边帮忙可以,但是认新师傅。 这事还得再考虑考虑。 火车站。 杜父从派出所出来后,就去了火车站。他让这边的同事查了一下,去松县的火车现在只有晚上七点的那趟了。 杜父没要晚上的。 于月莺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晚上坐火车,那得半夜才能到松县了,这个时间不好。 他要了第二天的火车票,那就是八号上午九点的那趟。 正好中午到松县。 到时候于月莺下午还能回五沟大队。 杜父拿好火车票,正要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 一个穿着军装背着医药箱的男人正冲他笑,“大哥!” 有军! 杜父满脸惊喜:“二弟,你怎么回来了!” 杜有军道:“小全给我那边发了电报,说爸不行了,让我赶紧回来。”他望着大哥的神色,“爸是不是救过来了?” 要是爸这会在医院,或者,人没……了,大哥是没有闲花在火车站这边晃荡的。 尽管杜有军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等待答案的时候他还是紧张的。 “爸没事了。”杜父说,“就是医院说爸血压高,不能再受刺激。”这偏偏得敏这个不省心的,一天到晚的惹事。 他都怕再这这样下去,老人又被刺激到医院了。 “那就好。” 杜有军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了,没事就好。 他不孝啊,远在千里之外,两老有什么事他都顾不上。 “走,咱走回家。”杜父把火车票往口袋里一塞,带着杜有军往家走。 杜有军提着医药箱,两人边走边说。 他又问起杜奶奶的事,杜父说了,“医生说要养着,就是妈前一阵一直嚷着腿疼。”人老了,骨头都松了 。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又说,“等会你在家跟爸说说话,我去医院看看妈。”杜父今天为了得敏的事跑了大半天,都没空去医院。 好在医院那边有媳妇照顾着。 杜有军点头。 路上,杜父又说了一下杜得敏的事,“小郭被打成了黑五类,她觉得过不下去,离婚了。”他到底是没瞒二弟,“爸就是受了这事的刺激,才出事的。” 杜有军脸色难看。 杜父又道,“她估计是怕爸骂她,回来就搬到冰棒厂那边去了,结果找了一批不靠谱的人,把爸妈那屋的东西偷了。” 于是把后面的事稍稍说了一下,总之,杜得敏这个妹妹现在在派出所。 杜有军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我一直说你们太宠着她了,小时候家里就不该什么都顺着她。要是严厉一点,也养不出这坏毛病。” 得敏脑子也不算笨,可就是办蠢事。 杜父也头疼:“现在都这样了,说这些也迟了。” 杜有军:“这次就让她受个教训,先别管她。”还差点把父亲给气死,这样的人不受受教训是不是会改的。 杜父叹气,“就怕妈不乐意。” 最宠妹妹的就是杜奶奶了。 杜有军:“瞒着她就是了,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回冰棒厂了,妈腿不好,还能亲自去看?”又说,“大哥,这次你别心软。这次得敏不受些教训,等下次还会再做蠢事的,这一辈子还有几十年,总不能次次都让你们帮她。” 自个的人生自己背。 杜父心里有点被说动了。 医院。 “姨妈,姨父不会听我的,还是您回去找她说说吧。”于月莺摇头,不肯去杜家,“我在这边照顾杜奶奶。” 杜母:“你哪会照顾老人。”于月莺来了杜家这么多天,什么德性她还不知道吗? 于月莺:“姨妈,我跟姨父这真正见面相处还不到一个月,又没有血缘关系。他现在对我意见,我怎么说他都不会听的,还是您回去,劝劝他吧。” 杜母一想,还真是。 同意了。 还叮嘱道:“你在这边照顾老人,要是她渴了就给点水,要是想尿了你就把尿盆拿给她。”照顾老人没那么容易的。 “姨妈,我都知道的。姨父这会说不定都要去火车站买票了,您快点回去拦着他。”于月莺心里急。 杜母也急。 她跟贺家讲好的,月莺不管怎么说,必须在这边呆到11号。 总要相看的。 不能食言。 杜母怕杜父真去火车站买火车票,从医院出来后,直奔火车站。 找了火车站这边没找着人。 她找了火车站工作的同志查了一下去松县的票,知道是晚上七点的,顿时松了口气。 晚上七点,老杜就算来了这也不会买这趟票的。 之后,杜母就回了家。 “二弟?”杜母看到杜父的弟弟,杜有军,在部队当军医。 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嫂。”杜有军还是很敬重这个大嫂的,他一家人都不在这边,平常哥哥在上班,杜家里里外外都是大嫂操持。虽然平常大嫂跟他妈有些矛盾,但是在大事上面,大嫂还是做得挺好的。 像这次,爸妈在医院住着,大嫂跟老五都在那边照顾着。 杜母看到杜有军,突然想到了医药费,来得好。 她道,“爸怎么出院了,医生说该多住几天的。”又说,“妈那边的片子出来了,医药说是骨裂,回来静养就行,平常不要走动,多歇歇就等骨头长好就没事了。” 杜有军听后放心了。 “你哥呢?”杜母四处看着。 难道去火车站了? “他让我在家照顾爸,他去医院看妈了。”杜有军道。 “走了多久了?我还说让他去老卫家借个板车,把老太太从医院拉回来的,不然等会老太太可不好走回来。”杜母念着,“这怎么走得这么急。” 医院到杜家远得很,要是老杜要把她老娘背回来,这老腰还要不要了? 杜有军站起来,“大嫂,那您留在家休息一会,我去卫哥家借板车。” 他知道卫哥家在哪。 “好。” 杜母答应之后,想到了在医院照顾老人的于月莺,便道,“我娘家,妹妹的亲闺女,在这边住了一阵,刚才她跟我换了班,在医院照顾妈。” 第55章 055 都回来了!(家人的事) 医院。 杜奶奶出院了。 她坐在板车上, 上面铺了被褥,软得很,一点都不硌人。 两个儿子在身边陪着, 一路上杜奶奶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这之前带去医院的东西都放在板车上了,也不需要人提。杜有军跟杜父换着推车, 于月莺跟在板车后面走。 终于到了杜家。 杜爷爷一直在院子里坐着,不时的站在院门口往外头看。 来了。 杜爷爷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肉眼可见的高兴。 “回来了。”杜爷爷看板车不好进院, 把铁门拉开。 “爸,我来。”杜有军不敢让老爷子累着。 这会杜父拉车, 把板车拉到院子里头,尽量挨着门口。 这样好把人背进去。 杜有军半蹲着,让杜奶奶靠过来, 抱着他的脖子,这样好背。 这就么一会跑, 累不着孩子。 杜奶奶乐呵呵的让二儿子给背进了屋, 杜爷爷跟在旁边一块进去。 杜父收拾被褥,卷好准备放进屋。 这板两个回头还要还给老卫的。 于月莺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站着, 杜父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抱着被褥回屋去了。 杜母在厨房做饭。 家里孩子们也不知道去哪了,一个都不在, 老五不知道是不是上课了 ,今天她就没瞧着人。 还在老三,也不在家。 杜母忙得要死。 身边连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 更别说有军回来了, 这晚饭还得做些好吃的, 不然净吃萝卜白菜了, 那哪行? 就是吧,这肉菜不好弄。 肉票早就用完了,这会去借都不好借。更别说她从医院回来都下午了,不管是供销社还是肉摊,肉早就卖完了。 杜母后来想了个法子。 她厚着脸皮出去跟邻居们借一些好菜回来,像老卫家,过年借肉腌得多,这会家里可能还有腊肉。 还有张婆子家,她女婿听说是什么厂的,跟食品厂有点关系。 这两家杜母都去了,还真给她借着了。 老卫家割了一斤借肉给她,张婆子那边给了些火腿肠,足足四根呢,炒一盘子足够了,添个鸡蛋,火腿肠炒蛋,也算是好菜了。 杜母提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碰到小李了,小李听说她家二弟回来了,将国庆没喝完的半瓶酒也给提过来了。 有菜没酒,这哪行? 杜母谢了再谢:“小李,太谢谢你了,回头等我家老杜发工资,请你吃饭。” 杜家这会确实没酒了。 以前杜爷爷床底下可能还藏了酒,烟啊之类的东西,可现在不是被偷了吗。 真是的。 杜母回到家,拿着菜篮子,就往农贸市场去了。 又去那边买了花生米,豆腐,小葱,土豆,都剩得不多了,再迟一些豆腐都买不着了。 她还买了些豆干。 回来后,杜母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洗菜做饭了。 她一直忙到现在就没停过。 锅里的油烧热了,杜母把切好的土豆倒了进去,刺啦一声响,杜母往后退了半步。 “姨妈。” 于月莺回来见没人理她,就自个来了厨房。 杜母心着炒菜,压根就没听到有人喊她。 “姨妈,”于月莺的声音大了些,又喊了两声,杜母这才看到她,“快过来帮忙,你把外头桌子擦一擦,把碗拿到院子里的水龙头底下冲一冲。” 于月莺把火车票掏了出来,递给杜母,“姨妈,姨父把票买好了。” 让她明天就走。 杜母瞧了一眼,“等吃完饭,我会跟你姨父好好说一说的。” 怎么是明天的票,这退票可就不能全额退了。 又损失一笔小钱,杜母心疼得很。 于月莺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姨父让她走之后,她感觉在杜家呆着,哪哪都不自在。 火车站。 八点。 从红光县到阳市的绿皮火车到了。 杜二提着行李下了火车。 他从火车站出来后,没急着回家,倒是去了以前一起的朋友家。 火车上烟味太重,他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家。 要是爷爷不好,或许得去医院。 杜二的这个朋友叫孟丁,他长得高,人瘦,腿跟竹杆似的,人送外号细杆。 他是一个人住,他家就他一个儿子,父母去世得早,以前这屋子叫大伯占了去,那会他还在读初中。 后来就没钱读了,后来他在大伯家过得不好,经常挨打,开始挨打得多,后来学会跑了。 这越跑越快,大伯就打不着他了。 他是十七岁的时候碰到杜二的,后来就跟着杜二混。 熟了后,他才把自己的事告诉了杜二他们,家里的东西全被大伯家占去了。杜二他们知道这事后,就帮细杆把屋子给要了回来。 把大伯一家给赶出去了。 后来,这屋子就成了他们五个人的据点。 细杆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大伯家的两个儿子又来要屋子了。 不想开门。 “细杆,开门。”杜二在外头喊。 细杆以为自己太想杜二了,产生了幻觉,可尽管这样,他还是一把拉开了屋子的大门。 活生生的杜二就站在他家门口。 细杆激动坏了:“杜哥,你回来了!” 恨不得抱上去。 杜二扒开他,“别黏黏糊糊的,我身上味重,等会要去医院,在你这边洗个澡,马上就走。” “杜哥,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找叫小齐他们过来,咱们好好聚聚,喝喝酒。”细杆太高兴了,他们一群人好久都没这么齐过了。 杜二 :“我家里有事,得先回家,聚的事回头再说。” 先回去看老头子死了没。 先回家,老头子没死他爸会说是哪个医院的。 杜二跟杜爷爷不合,可一想到老爷子要是没了,心里怪难受的。 医院。 “出院了,什么时候出的院?” 老五在天黑前赶到了医院,可上去一看,杜奶奶已经出院了,再到楼下一看,爷爷也出院了。 这两老人怎么回事。 还没好呢,都出院了? 老五跟身边的老三抱怨着,“我还说这轮椅奶奶能用上呢。”结果人都出院回家了。 这轮椅真是白借了。 还累得她跑了一整天,还麻烦三哥去接她。 “借都借了,就算出院了,奶奶这一时半会也不好走动,回家能用上。”老三推着轮椅往外走,“你借了几天啊?” “借了两个星期。”老五跟在老三后面往外走,“我早上去医院的时候碰到钟小青了,才知道她爸是康复医院的,那边有轮椅。” 要不是有钟小青牵线,她还借不来这轮椅呢。 不过老五是学生,这借轮椅得给押金,不然借走了还不还怎么办? 她没钱。 只好找三哥帮忙。 幸亏三哥兜里还有点钱。 钟小青说了,一个轮椅一百块钱呢,押五十,算便宜了。 老五说:“我跟钟小青关系好,她跟她爸说好了,只用交押金,等用完回去,押金就退给我们。” 没有额外费用。 还是钟小青讲义气。 老三:“行了,累了一天吧,赶紧回家吧。” 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吃的。 他说完,看了眼身后,“文秀,你说你不好好在家,跟着我们跑什么。” 累吧。 文秀说:“我还以为你去冰棒厂。” 她妈今天肯定回冰棒厂了,她还想回去的。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还有最后一个菜,打个蛋花汤。 她催杜父:“你去外头找找,看老五是不是去哪个同学家了?”这一天了,一个姑娘家到底去哪了。 学校那边说老五没去上课。 杜父道:“兴许是跟老三一块出去了 ,我去院里看看。” 杜有军在杜爷爷那屋陪他们说话。 五六年没见,杜奶奶有一辈子的话跟二儿子说,孙子孙女们好不好,今年过年回不回来? 杜父从屋里走到院子,到了院门口,伸出半个身子往外头看。 左边,没人。 右边,有人来了。 他再一看,这身形,这绿军装,是不是大儿子回来了! 杜父赶紧往外走,想走近些,这样看得仔细。 “爸。” 来人认出杜父了,喊了一声。 真是大儿子杜文回来了! 杜父惊喜不已,手重重的落到杜文的肩上,“是不是老三给你发电报了?” “老三给通讯室打了电话。”杜文说,“杨莉(他媳妇)身子不舒服,这路程太远,我就没让她回来。” 说到这,杜文赶紧问,“爷爷呢,现在怎么样了?” “在家呢,走,回家去!”杜父伸手帮杜文拿行李,东西不多,就一个手提的帆布行李包。 杜父看到大儿子,话都多了,“你爷爷看到你,肯定高兴,你二叔也回了。” 一家子人快齐了。 “老二没回来?”杜文问。 刚才他下火车出站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个人特别像老二,不过那人走得太快了,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杜父叹了口气,“这小子跟你爷爷怄气呢。” 说起来,“老二也不知道分到哪了,这想传消息过去那没法传啊。”又是乡下地方,莫说电话,电通没通还不一定呢。 杜文跟着父亲回了家。 进了屋,杜父朝厨房喊道,“彩月,阿文回来了! ” 没过一会,就见杜母拿着锅铲跑出来,看到大儿子,鼻子发酸,上前去用手摸了又摸,真是她儿子回了! 第56章 056 …… 铁路家属大院。 杜爷爷一大早就起来了, 穿上了只有过年才会穿的中山装,还把帽子给找了出来,一大早就穿得整整齐齐的。 今天要去照相馆拍全家福。 儿子孙子们都回来了。 杜爷爷跟吃了大补丸似的, 精神百倍。 “老三,你去把老四接回来, 坐公交车去,快一些。”杜爷爷大方的给杜家老三拿了车费, 早餐的费用, 零花钱,足足给了五块钱。 “爷爷, 你是不是给错了?”杜家老三数了又数,这可是五块钱啊。 谁家零花钱这么多? “拿着!”杜爷爷没给错。 这钱就是给老三的,老三这几天忙里忙外的, 他都看在眼里。 都是好孩子。 “那我去了。”杜家老三收了钱,就往外头走, 路过沈家的时候, 往院里看了一眼,沈哥的自行车不在。 是不是骑着上班去了? 这几天杜家事情多, 也顾不上别人。 老三吃腻了食堂的早饭,决定去外头买的别的吃, 他记得隔着两条街有一家卖的面特别好吃,汤底说是骨头熬的。 杜家, 屋里。 杜母跟杜父因为于月莺的事发生了争执。 “月莺今天不能走,这太急了,跟贺家约好11号相看的, ”杜母直接说了, “这事是我应的, 要是月莺走了,我怎么跟贺家交待?” 又说,“你知道大富她妈那人,死了丈夫之后要强得很,我再食言,她以为我瞧不起她家呢。” 杜父头疼:“你自己瞧瞧你娘家那于月莺干的那叫什么事,得敏在派出所的事,老三都知道要瞒着,她倒好,张口就跟两老说,我爸我妈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啊?” 要不是手边有药,估计他爸又要倒下了。 这姑娘心眼不好。 杜母:“那是有口无心,你一个大男人,跟小辈计较什么。” 杜父:“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她去过医院几回?” “后来不是去送饭了吗。”杜母糊弄着,“老杜,她是乡下长大的,见识浅,不懂人情事故。咱们就跟别小辈计较这事了,行吗?” 杜父:“要是你爸在医院,你哥进了派出所,你爸这会受不得刺激,她回头就跟你爸说你哥的事,你怎么想?” 算了不是一两句话的事。 这个比方一出,杜母不说话了。 杜父想到贺家,到底是退了一步,“最迟把车票改到明天,等会你就去跟贺家说,咱们家人都回来了,家里住不下,小于要回老家了,要是贺家这相看的时间能改到下午,那就见见。要是改不了,那就算了。” 那就是缘份不够。 杜母想了想,答应了:“行。” 哎呀,她得去找小朱,买肉的事! 去迟了可就没有好肉了。 两个儿子多久没回来了,怎么也得熬锅排骨汤给孩子们喝啊! 杜母顾不上跟杜父说话了。 出门就往杜奶奶屋里走,“妈,你这边还有肉票吗?” 杜有军正帮着杜奶奶坐轮椅,听到这话,从手上掏出了十斤肉票,递给杜母:“嫂子,这些你拿着。” 杜母又惊又喜:“有军,你哪来的这么多肉票啊!”赶紧收了。 这下不用去找小朱了,有肉票,直接去肉摊那买就行了! “部队福利好,往常除了往家里寄的那些,我们自己也留了一点。”杜有军笑着说。 他跟媳妇是双职工,大女儿结婚了,小儿子今年也参军了。 家里没什么负担。 杜母看了杜奶奶一眼。 老太太嘴可真严啊,二弟这些年年年往家里寄东西,这是一个字都没露啊。 就藏着吧。 杜奶奶没说话,只是掏出了十块钱,递给杜母:“拿着吧。” 杜母不客气的接了,“我去买菜了。” 这么多张嘴,光是吃饭,一天就得花不少钱呢。 杜母走后。 杜有军问杜奶奶:“妈,大哥的工资没给大嫂吗?” 怎么还向老人要钱。 杜奶奶叹了口气,“家里人多,就你大哥一个人的工资,也只是勉强够用。” 尔后又说,“你妹妹搬过来,没给家用。” 平常都是她补贴。 杜有军明白了。 主要是还是人太多,负担重。 正说着,杜爷爷进来了,“有军,跟我出趟门,去见见小肖。”杜有军跟肖虎山关系不错。 杜奶奶听了,怕杜得敏跟杜爷爷再吵起来,“老头子,你就别去了,让有军去。” 得敏离婚的事老头子知道了,要是骂孩子,得敏可受得了? 本来,得敏在派出所没出来,这受了委屈,再骂,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 杜奶奶一会心疼女儿,一会又担心杜爷爷。 杜爷爷:“我就去看看,我不说她。” 婚都离了,这会说有什么用呢。 再说了,他找小肖也不全是为了得敏的事,还有老二工作的事呢。 他年纪大了,还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以前他总觉得,孩子们要是有出息,能自己挣个前程。 话是没错,可是老二这工作,是他错了。 那是老二凭工事拿到的工作。 唉。 怪他。 杜爷爷背着手出去了。 杜有军跟着出来,“爸,等我一会。”他回屋拿了军用水壶,去外头打了水,壶里先倒热水,再倒凉白开。 摇一摇,混匀了就成了温水。 杜爷爷就等了一会,转头看到正要出门的杜父,又吩咐事:“有胜,你去照相馆,跟老板说一说,把饭后的时间留给咱们。” 吃完中饭,去照相。 “好。”杜父迟疑片刻,“得敏那?” “我跟有军去。” 杜爷爷道。 杜父放心了,问杜有军:“爸的药带了吗?” 杜有军拿着呢。 冶心脏的,冶脑子的药都他带着了。 不光带药了,他还带了军用水壶,都备好了。 杜爷爷背着手走在前面,杜父跟在后面,叮嘱杜有军:“得敏在派出所呆了这么久,肯定心里有气,等会你先去见她,等发完脾气,再带她去见爸。” 杜有军嗯了一声。 心里却想:杜得敏还有脸发脾气? 屋里。 于月莺心惊胆颤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生怕杜父推门进来,让她去火车票。 她还住西屋。 昨天家里人多,昨天文秀跟老五都在是西屋睡的,上下铺睡了两人,之后又搭了个床板。 老五睡的床板。 至于老五之前住的屋子,还有杜小姑的屋子,四个男的住着,至于怎么分的于月莺不知道。 于月莺等了又等,一直没人过来。 她从窗户往外看。 就看到杜二,应该是二表哥,杜二比她大一岁。 大表哥跟二表哥一块出门了。 外头的动静小了,人好像都走了。 姨妈呢? 于月莺听到了杜奶奶跟文秀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杜家人都出门了。 机修厂。 杜思苦早上出门看到了肖哥送来的红布,纺织厂给的那个,绣了鸳鸯的。她想着今天要回趟家,要不要把这红布料裁一些带回去。 一匹布有三十多米,她分到了一半,十四米呢。 一件衣服只需要一米多的布。 棉衣多点,二到三米就行了,剩下的布怎么办? 做裤子会不会太红了? 还是把布料裁一些,留一半,剩下的带回家去。 说干就干。 “秀红,你先去食堂吧,我这边有点事,等会自己去。”杜思苦找宿管张阿姨借了剪刀,往中间一裁。 左右两边的布料差不多。 她看着布料太多,又给裁了,大概四米的样子。 这不多不少,正好送回去给老五做衣服。 杜思苦把布装好。 之后锁好门,去食堂吃饭了。 出来的时候,她碰到徐丽莲了,徐丽莲正跟人一块在宣传栏前面看告示呢。 “小杜。”徐丽莲也看到杜思苦了,过来了,“告示你看到了吗,拖拉机培训班,不知道让不让女同志参加。” 这事杜思苦知道啊。 她写的啊。 “上面没写不让参加,那就是可以参加。”杜思苦道,“只要有本事,一视同仁。” 徐丽莲打量着杜思苦,过了一会,凑过来小声问,“告示上写的杜同志,不会是你吧。”拖拉机培训班的事宜,联系杜同志。 杜思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嘿。 小杜没说不是,那就是了。 徐丽莲明白。 “你要参加拖拉机培训班?”杜思苦问她。 徐丽莲赶紧摇头,“我闻不得汽油味,柴油味也不行。”不是她,是别人。 是个女同志。 “什么时候开始啊?”徐丽莲又问。 她是帮人打听的。 “过两天吧。”杜思苦说。 今天她有事。 周三还有扫盲班,这两天肯定都是不行的。 不早了。 得去上班了,杜思苦赶紧往车间走。 鹏子哥又调回来了,他还想再试试,虽然质检的活更轻松,但是他干了钳工这么多年,有感情了,舍不得。 他接了今天的任务,开始干活。 杜思苦在旁边打下手。 赵师傅今天又过来找杜思苦了,这次不是异形零件了,而是要出个任务,罐头厂那边的机器坏了,赵师傅要过去修。 他本来想带杜思苦过去赚个外快的。 “赵师傅,我今天中午得去医院看我爷爷。”杜思苦说。 这理由正大当明。 第57章 057 …… “妈是自己摔的!” “爸得病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你是亲眼看到我把他气病了?” 杜得敏不服气。 这会的杜得敏跟在派出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之前小程跟路丽珍把脏水泼到杜得敏身上的时候,她气得只会哭。 为辩解都不利索。 要是在派出所有这份能耐, 民警同志估计也会早点让她走。 杜有军听着杜得敏的话,倒也没生气。 跟这种有什么好气的? 气坏了伤的是自己身体, 这个妹妹,四十岁了, 也没见长脑子。 等杜得敏说完。 杜有军才道:“这冤枉气是谁让你受的, 你去找他吵。你长长脑子,爸妈七十多的人了, 年纪大了,你让两老坐着轮椅拐着拐杖去外头给你讨说法?” 四十岁的人了,不说给父母当依靠, 起码不要扯后腿吧。 这年头活着,谁没受过气? “二哥, 你到底懂不懂, 我要是的家人的关心!”杜得敏觉得二哥压根就听不懂她说的话,她被关派出所, 受了委屈,家里人不为她出头, 还是外人把她保出来的。 这像话吗。 杜有军已经扶着杜爷爷往外走了,听到这话, 回头看了一眼杜得敏:“你要家人关心,那你摸着良心问问,你关心过家里人吗?” 只一味索取关心, 不付出, 除了爹妈, 外头不会有人惯着。 像杜有军,现在是父母在,他会回来,要是以后爹妈不在了,这个妹妹跟他就算是两家人了,到了下一辈,也就是个寻常亲戚。 杜得敏看杜爷爷他们要走,过来紧紧的拽着杜爷爷的胳膊,“爸,你倒是说句话啊,要是我妈在这,肯定不会这样对我!” 说着,又哽咽了。 杜爷爷自己拍着胸口顺气。 “爸!” 杜有军一把甩开杜得敏的手,“你没看到爸不舒服吗,刚才还吃药了。杜得敏,从现在开始你把嘴给我闭上!”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杜得敏,又帮杜爷爷拍背顺气。 杜得敏被甩得退了几步,没站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怔了一秒,然后扯着嗓子,嚎淘大哭起来。 杜爷爷额头青筋直跳。 杜有军见状,赶紧又把杜爷爷扶回卫生所去了,杜爷爷的病症是情绪激动引起的,可以用镇定剂稍作缓解。 没办法,这边的卫生所药不多。 杜得敏抹着眼泪跟过来了。 这会杜爷爷用了镇定剂,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杜有军看到杜得敏,脸色一沉。 又来了。 他爸这病是真受不得刺激,他想了想,问杜爷爷:“爸,要不你跟妈去我那边吧,部队那边瞧着远,但是东西都不缺,就让我跟三蓉(媳妇)尽尽孝心吧。” 把他爸留在这,迟早被妹妹给气死。 糊涂蛋。 杜爷爷摇摇头,他在这边活了大半辈子了,不想离开家乡,他死也要死在这里。 落叶归根。 不能死在外头。 杜有军眼神沉了沉,爸不想走,那就只能让得敏走了。 小郭是在农场吧。 那地方倒是挺远的。 公交车到站了。 杜思苦跟杜老三下了车,正往家里走,半路上被人叫住了。 一看,是杜母。 “老三,你赶紧去趟贺家,我这一大早上去买菜忙忘了,你跟你蒋婶说一声,这相看的日子得改到今天下午。”杜母左手提着满满的一篮子菜,右手提着没杀的鸡,还有两条鱼,还有几条黄瓜,一些青菜,一堆的东西。 手都勒红了。 “老四,快过来帮忙拿东西。”杜母连东西带篮子塞给了杜思苦。 真重。 杜思苦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呢,硬接了。 杜老三见了,接过篮子,“妈,哪个蒋婶?”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贺大富他妈,姓蒋,”杜母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她家贺大富二十八了 ,还没对象。咱们家月莺,你表姐,不也没对象吗,正好见一见。” 要是合适,就定下来。 “中午不是还要去拍全家福吗,这临时改到下午,来得及吗?”杜老三觉得这时间也太紧了。 就不能缓缓吗? 杜母也没法子,“你爸改的日子,我有什么办法,本来定的是11号。你爸说家里人多,让你表姐先回家去,本来买的今天的票,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改到明天的。” 唉。 老杜平常挺好说话,可这次月莺确实多话了,惹着他了。 非把人送走。 杜母后来想到杜父打的那个比方,如果是她爸妈,有人乱说,她肯定要乱棒把人打走的。 那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表姐要相亲了? 现在没工作,就相亲了。 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呢,上辈子学校寄来的工作介绍信被于月莺拿到了,顶了杜思苦的工作,进了纺织厂。 户口也迁过去了。 之后,于月莺就没怎么回过杜家,还是结婚那会,请杜家人过去撑面子。 那会杜爷爷已经去世了,杜奶奶常年卧床。 老三去了煤厂,老四嫁人了,老五上学,只有杜父一个人工作,还有杜得敏这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家里过得紧巴巴的。 ‘记忆’里,杜思苦嫁人后,一直住在沈家,不光如此,她还杜家沈家来回跑,不说家务了,照顾杜奶奶,也有她那一份。 杜奶奶病久了,脾气不好。 “妈,贺家知道表姐家里的情况吗?”杜思苦问。 杜母瞧了她一眼,低声说,“当然知道,贺大富这孩子老实得过头了,年纪又大。这样的男人能过日子,但是指望他有大出息,那是不可能了。” 要不,人家也不会放着本地的姑娘不找,宁愿找外来的。 城里好一点的姑娘也瞧不上贺大富啊。 “他干什么的,有工作吗?”杜思苦又问。 表姐于月莺的眼光可不低,没有正式工作的,她可不愿意。 “当然有,是煤厂的,虽然辛苦一些,但毕竟是正式工。”说到这,杜母表情有些惋惜,“他爸原本是酱油厂的,死了之后,这工作该给他的,可是被他妈给了他弟弟。”贺大富这才去煤厂的。 还是找了好几道人,才谋到的工作。 煤厂! 他是煤厂的! 杜思苦眼睛亮了,“那咱们家冬天买的便宜煤,是找的他吗?” “不是,咱们家的煤都是卫叔那边送过来的,”这事老三知道,“朱婶之前还给我介绍了煤厂的工作呢,妈不同意。” 卫叔! 爸嘴里经常提的老卫家。 杜思苦弄明白了。 这下,纺织厂保卫科那同志的便宜煤有着落了。 杜思苦心情不错。 下回去纺织厂那边拿棉花,从大门口进的时候,她心可不虚了。 “好了,好了,别站在这说话了。老四,你跟我回家,帮忙做饭。”杜母安排任务,“老三,你去贺家,跟你蒋婶好好说。” 杜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要是你蒋婶不同意改日子,那这事就算了。” 儿子们回了家,杜母心里高兴呢,她可不想为了于月莺这没影的亲事,跟杜父吵起来。 让孩子听到了不好。 杜老三:“妈,这篮子重,我先帮你们提回去,贺大富家不也是跟咱们家顺路吗。” 都是一个方向。 杜母倒是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杜母没说话,脑子里一个劲的在想会做什么菜,没买着排骨,买着肉了,到时候做个红烧肉吧。今天碰到大队里来卖鸡鸭的了,她运气好,抢到了一个。 做个鸡汤,就怕家里的锅不够用。 “老四,等会你去沈家借个锅,回头在院里起个火,用三角架,把锅放在架子上,就在院里煮汤,可得看着火。”杜母决定让老四煮汤。 她去厨房做其他菜。 杜思苦:“行。” 在外头煮汤,比在厨房里头切菜炒菜,弄这弄那强。 而且厨房不算大,两个人在里头干活,很挤。 三人往家走。 药店。 杜二拿了些冶胃病的药,他想了想,又拿了些止疼药。 大哥杜文买的是补身体的营养片,还买了麦乳精,一共四罐。杜二见状,又拿了一罐,“大哥,我的这份你帮我一起付了吧。” “结账。” 两兄弟拿的东西,都是杜文付的钱。 杜二道:“我们大队年底才发钱。”他手上还有一些钱,老三寄过去的,买了来回的火车票,还能剩一些。 不过,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当然不能花自己钱了。 杜文看了他一眼:“不用还。” 杜二笑了,他就知道会这样,还是大哥大气。 出了药店。 回家的路上,杜文犹豫再三,还是跟杜二说了:“你大嫂怀孕了,月份还小,部队那边工资虽然高,但是买不好什么好东西。回头你看看能不能在乡下那边收点野味,给我寄过去。” “好。”杜二一口答应。 大哥大嫂结婚三年多了,一直没孩子。 之前大哥大嫂还住家里的时候,他妈没少为孩子的事跟大嫂置气。 “你大嫂月子浅,这事先不跟家里说。”杜文叮嘱。 杜二点头,又问,“我听说有些人怀孕吐得厉害,喜欢吃酸的辣的,等我回去打听打听,给你弄一些。” “好。”杜文从口袋里摸出三十块钱,递了过去,“回头我还要再买些布料,这钱你先拿着,要是不够,写信跟我说。” 杜二没客气,收了。 有钱才好办事,回头他富裕了,以后多给孩子买些吃的用的就行。 第58章 058 全家福 杜家老三回去跟杜母交差了。 “妈, 蒋婶说晚上让你带表姐过去吃饭,到时候见见。” 杜母忙着炒菜,听不清, 杜老三走近,又大声说了一遍。 杜母这才听见。 杜母本来都要点头了, 可突然想到:“晚上我去外头吃,家里的饭谁做啊?你哥他们不吃了?”这可不行。 她又往外头瞧了瞧, 老四回来了, 让老四去做饭! “老三,你去把老四叫过来。”杜母道。 这两句话连着, 杜家老三又不笨,一下子就明白杜母的意思了。 他出去找杜思苦了,压着声说, “妈晚上带表姐去贺家吃饭,她想把晚饭交给你。” 杜思苦点头, 表示知道。 “妈让你现在过去。”杜老三道。 杜思苦在院子外头坐着没动, “哥,你话带到, 剩下的不用管。” 不去。 去了干嘛? 上赶着找活干啊? 原本杜思苦还想着下午走不走,这会不用走了, 吃完饭拍完全家福,立刻回厂里。 不然, 这一堆的事都要落到她头上。 厨房那边,杜母等半天,都没看到老四过来, 心里埋怨了两句:这老四出去工作后, 竟学会偷奸耍滑了。 现在就会偷懒了, 以后嫁到婆家,有得苦头吃! 等她忙完,回头好好说说老四! 哪有姑娘家这样的! 外头。 鸡是杜文杀的,毛是杜二拔的,后来洗干净放到锅里,加了葱姜调料,杜思苦坐在锅边加柴看火。 她加的很多水,人多,水就多加点,到时候汤也多。 水煮沸后,杜思苦就把多的柴火拿出来了,小火慢熬。 杜二拔完鸡毛,手上有股腥味,用肥皂洗了手后,到杜思苦这边来了。 “老四,你去的什么厂?”杜二直接坐到地上。 家里没椅子。 杜思苦侧头看着二哥,“机修厂。” 杜二观察着杜思苦的神色,“机修厂这种地方,挺累的,你适应吗?怎么突然想到去机修厂?” 老四确实变了。 以前老四做事虽然又快又利落,但是看人的时候眼神是怯的。 现在不一样,老四不管是做事,还是跟人对视,都大大方方的。 一点都不怕人。 “机修厂那边的同事都挺好的,车间有师傅带我,我还学会开拖拉机了,”杜思苦慢慢说道,“就是离家远了些,平常回不来。” 杜二:“不常回来也好。” 省得又被他妈那老一套给害了,说什么姑娘家要会干活,这样到婆家才活得好,要找个好男人嫁了,生儿育女,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旧社会的东西早就过时了 。 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 现在的女人能上学,能工作,就是为了嫁人吗? 杜二是不赞同杜母这样教妹妹的,老五脑子好,他多说几句,老五就记住了,没听妈的。 老四不行,太听他妈的话了。 不过现在看来,老四像是开了悟,会动脑子了。 “老五说你从上铺摔下来,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杜二又问。 “没什么事了。”杜思苦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一下后脑勺。 二哥在她身边问了这么久,是什么意思呢? 杜思苦思考了一下,说道:“当时率下后来,妈他们说我两天没醒,当时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嫁给沈洋了。” 杜二静静听着。 杜思苦又接着说道:“我梦到嫁给沈洋过得不好 ,他心里惦记前妻,后来,”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爷爷奶奶的事。 杜二抬头看着杜思苦。 杜思苦侧头,看屋里看了一眼,低声说,“爷爷奶奶身子骨不好,爷爷……” 杜二的表情变得凝重。 他听出了话外之音。 “几月?” 杜思苦头疼了起来,很疼。 她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十,月,底。” 杜二站了起来,“老五,过来看火。”老四用手捂着头,应该是头疼,杜二把老五叫出来看火,扶着老四去了屋里。 “二叔,老四头疼,你帮着给看看。” 杜有军在杜爷爷那屋。 听到杜二喊他,他就出来了,“怎么了?” “老四头疼,”杜二皱眉,“刚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杜有军让杜二把杜思苦扶到了杜小姑之前的屋,让她躺着。 翻翻眼皮,摸摸额头。 文秀原本在屋里呆着,看到他们进来,想了想 ,出去了。 步子一拐,到杜爷爷那屋了。 “姥爷,我妈她今天不过来吗?”文秀望着杜爷爷。 不是说要拍全家福吗? 她妈还没来呢。 是不是在上班啊? 文秀觉得她妈那个班挺清闲的,杜家拍全家福这样的事,她妈完全可以请假啊。 杜爷爷半天没回答。 杜有军出去找杜奶奶,拿了风油精过来,倒出来抹到杜思苦的太阳穴两边,还在鼻子下面也抹了。 味特别冲。 杜思苦原来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闪现的是‘杜爷爷’没了,家里办丧事,家里挂着大白花,家人批麻戴孝。 这会被风油精一刺激,杜思苦一下了就清醒了。 脑中不属于她的记忆一下子淡了起来。 入眼茫茫白色也渐渐退去。 没事了。 杜思苦坐起来,长长的喘了口气。 杜有军:“老四,怎么样了,要不要再抹点风油精?”看这脸色,不像刚才那么白了。 应该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二叔。”杜思苦觉得以后不能乱说话了。 事情可以改变。 但是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刚才那一阵太难受了 。 杜有军把风油精给了杜思苦,“这个拿着,要是不舒服了,就打开盖子多闻闻。” 管用。 杜思苦接过风油精。 外头传来老五的声音:“小姑回来了。” 杜有军脸色微变,急步往外走。 这是,有事? 杜思苦往外看了眼。 杜二:“小姑之前在派出所关着你知道吧?”他妈昨天跟他说的,大哥也知道。 昨天晚上杜母拉着他跟大哥说了半宿话。 什么都说了。 杜二要去瞧热闹了,问杜思苦,“去不去?” 杜思苦摇了摇头。 杜二自个去了。 杜思苦发现头完全不疼了,可以去! 她起来,拿着风油精也出去了。 瞧瞧去。 杜得敏抱着坐着轮椅的杜奶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二哥推我,还把我推到地上了,他还骂我!”可算是找到告状的人了 。 杜奶奶:“小辈们都在呢,你别哭了,有事屋里说。” 不光家里小辈看着,隔壁小刘从墙那边冒出来了,估计是踩着椅子在看呢。 杜得敏眼睛肿得不像话,“妈,你还偏心二哥!” 文秀听到声音跑出来了,“妈。” 杜得敏看到女儿,怔了怔,然后把泪抹干净,“你出来做什么。”刚才哭得太狠,声音还有些哽咽。 文秀看着母亲受了委屈,过来抱住了杜得敏,“妈,我不生你气了。” 她说的是母亲跟父亲离婚的事。 她爸已经走了,她不想连妈妈都不在身边。 “你生哪门子气。”杜得敏倒底是抱住了女儿。 在女儿面前,她是个大人,她得有个大人样。 杜家没热闹瞧了,周围听到声围过来的人慢慢的散开了,私底下倒是悄悄议论起来。 这杜老爷子刚回家的二儿子跟小女儿不合啊。 吵起来了。 后来越传越离谱,说兄妹俩打起来了,老死不相往来。 “小姑,门口那男同志是不是你朋友啊?”老五突然出声问,“在门口站半天了。”刚才好像也是那男同志把小姑送过来的。 杜得敏这才想起来送她过来的程继明,她冲他招手:“大程,你进来。” 这是小程的大哥,为人正派,跟小程不一样。 早上她晕倒的时候,是大程去派出所找的警察同志,在卫生所打针的钱也是大程付的。 人特别好。 程继明在门口摇摇头。 他就不进去了,既然小杜同志已经回家了 ,又跟家人合好了,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都怪他弟弟,好好的偷东西做什么。 杜得敏让文秀松开她,她走到门口,“你瞧家里煮了鸡汤,你帮我这么大忙,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 在院里看火的老五听到这话,绷着脸。 瞧瞧小姑说的这是什么话,她煮的鸡汤,一家人都不够吃呢,还请外人来! 今天是家宴,要外人做什么! 老五心里窝火。 她看个火容易吗,这柴火边上热死了。 “不了不了,你没事就好,我回家了。”程继明说完,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家里老人年纪大,你有事还是好好跟老人说比较好。” 光吵架是没用的。 杜得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 这是想到之前的糗样被程继明看到了,臊的。 程继明走了。 老五心想,这人倒是识趣。 杜奶奶脸色特别难看,“得敏,你跟我回屋,我有话问你。” 杜得敏正好也有话单独跟杜奶奶说。 她早上给了程继明十五块钱,这钱她妈得补给她。她想过了,还是把文秀带到冰棒厂一起生活比较好,她的工资只怕不够,她妈手头钱多,每月可以给她补一点。 第59章 059 …… 拖拉机运煤, 当然没问题。 卫东带着杜文跟杜思苦去了里头休息室,他去找人装煤了。 煤厂开拖拉机的师傅姓伍,爱抽烟, 回头他去他爸那拿包烟送给伍师傅就是了 。 过了一会。 卫东又来了,“杜大哥, 要多少斤煤?2吨够不够?” 他们厂的拖拉机能运两吨。 一吨是二千斤,两吨就是四千斤。 杜思苦:“ 这煤什么价?” 卫东压着声说, “给你们十块钱一吨, 出厂价。”这是一点钱都不赚,还倒贴路费。 是个实在人。 杜思苦也压低声音:“我们去纺织厂买毛线, 买布料,你们家要不要买一点?”也是便宜价钱。 大家互利互惠嘛。 卫东:“这事得问我妈。” 不知道他妈要不要毛线。 杜思苦:“你今年冬天不穿新毛衣?不要毛裤?” 围巾呢,帽子呢? “要!”卫东下定决心了, “买一些。” 他那旧毛衣穿了三年了,该换新的了。他自个买毛线, 就不信他妈(朱婶)还能退回去。 他妈最近这几年抠得厉害, 说什么要攒钱给他跟弟弟娶媳妇用。 除了在吃的上大方一些,用的穿的都小气得很。 “卫东哥, 平常人家一个月用多少斤煤?”杜思苦问。 “做饭、烧水都要用的,节约点一百斤, 大手大脚的用,一百五十斤到二百斤之间吧。”卫东算了一下。 杜思苦:“两吨有点多, 我们就带个一吨吧。” 一吨,二千斤。 一人二百斤,十个人就能卖完。 要是卖不完, 托到机修厂去, 就不信机修厂不要。 便宜东西谁不爱? 出厂价十元一吨, 这卖的话肯定要加一点的。 三人商量了一下。 最后是杜文拿的主意,一块五一百斤。 市场价是2块四到2块六。 “你们在门口等一会,我进去跟伍师傅说,马上就出来。”卫东说完就往里头走。 煤厂这边存煤很多。 每天都会有车从煤矿那边运煤过来。 杜思苦跟杜文到了煤厂门口。 等了一会。 煤厂那有些脏兮兮的拖拉机出来了,拖拉机能运两吨运,这会只装了一半,卫东跟另外一个人,在拖拉机的运煤的车斗上。 这两人刚才搬煤了,衣服胸口的位置,还有手套都是黑的。 卫东道:“你们坐拖拉机车头去,我们坐后面就行。” 他们得跟着去,不然等会谁把煤搬到客人家里? 杜思苦他们照完相出来都两点多了,在煤厂这边又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再不快点,算是去的车程,再不快点,纺织厂那边只怕要下班了。 杜文跟杜思苦上了拖拉机的车头,一左一右的坐在拖拉机师傅的身边。 聊了一会,才知道这师傅姓伍,家里有四个孩子要养,媳妇在家带孩子,负担挺重的。 开了一个半小时,拖拉机停到了纺织厂的门口。 杜思苦下了车,往纺织厂的大门走去。 杜思苦认了脸,没看到上次要便宜的同志。 便问:“同志,上次想要便宜煤的那位保卫科同志在吗?” “你这煤什么价?” “一块五,一百斤。”杜思苦又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凤樱同志?” 一百斤,才一块五! 便宜了足足八毛钱! “我要三百斤,不,五百斤!”这位脸生的保卫科同志语气激动,一百斤便宜八毛,五百斤就便宜四块钱! 杜思苦:“你帮我叫一下凤樱同志。” “我那五百斤煤有吗?” “有。” “行,我去帮你叫她!”这位脸生的保卫科同志忽然又回头,“今天就小焦不在,上次找你买便宜煤的是不是他?” 杜思苦也不清楚,煤她带来了,那保卫科要煤的同志不在,那就没办法了。 错过了可不是她的错。 “行,那我知道了。”脸生的保卫科同志忽然道,“我叫戚胜,下次要是有便宜煤,你也叫我一声 。” 他也要买。 他闺女小,冬天得生炉子烤火,不能把孩子冻着。 戚胜说完进去帮杜思苦找人了。 没过一会,他就带着凤樱同志过来了,挺快的。 凤樱是跟着他跑过来的。 到了门口一看,竟然是杜思苦,凤樱抹了把汗,“小杜,你有什么急事啊?”上午肖晨来找她,说杜思苦要多买一些棉花。 这事都让人传话了,怎么又来了? 杜思苦指了指拉煤的拖拉机,“一块五一百斤的便宜煤,要不要?” “要啊!”凤樱爱洗澡,家里用煤很厉害,煤票都快不够用了。 这冬天不也得洗头吗,到时候还得烧热水,柴火城里也用,但是麻烦,不如用煤舒服。 凤樱这会高兴了 ,过去瞧煤。 她也不怕脏,还伸手捻了一下煤灰,刚才她还担心这煤太便宜,是次品。现在看来,这煤是好煤。 “我要四百斤煤,不,六百斤吧。”凤樱改口了。 一个五百斤,一个六百斤,就去了一千一百斤。 杜思苦之前还担心煤拉多了看不完,是她小看大家的购买力了。 “没问题,你家在哪,我们现在给你送过去。”杜思苦问道。 先把煤卖了,再说布料跟毛线的事。 “在纺织厂家属院那边,”凤樱往纺织厂里头指,“我带你们进去。” 保卫科的戚胜把纺织厂的大门打开了 ,他跟同事说了一声,也跟着去了。 同事跟他嘀咕了一下,也要两百斤煤。 又减两百斤。 这同事把钱跟煤票给了杜思苦,一共三块钱,一百斤煤票。 就这么多了。 杜思苦拿去找卫东:“这煤票够吗?” “行,行吧。”卫东说。 应该给二百斤煤票的,但是吧,这次运出来的煤没过煤厂的账,回头再记。 煤票不够,到时候少写一些就是了。 就糊弄。 凤樱凑过来,问杜思苦:“煤票没问题吧。” 杜思苦:“没事。” 卫东哥说行那就没事。 “那我买六百斤,给三百斤煤票行吗?”凤樱的语气有些虚。 杜思苦点头,“问题不大,不过我这边也有件事麻烦你。” 凤樱听到这话就放心了,有事麻烦才好呢。 不然她这便宜煤买得心里虚,“你说。” “是这样的,我大哥好不容易从外地回来一趟,想买些纯棉的料子,还有冬天鲜亮一点的料子。”杜思苦说,“毛线也要一些,这位送煤的卫东哥他也要一些。” 至于伍师傅,问过了,不要。 旧衣服还能穿。 至于拖拉机上帮忙的另一位。 杜思苦转头问卫东:“卫东哥,这位同志是?” “这是贺大富。”卫东说。 杜思苦突然沉默了下来。 杜文也诧异的向拖拉机后面看去。 贺大富不是要跟于月莺相亲吗? 怎么来这了? 那晚饭还怎么吃? 铁路家属大院。 于月莺不光在领口跟袖口把红布料绣上去了,衣服右襟的地方她还穿了一朵小红花,鲜亮得很。 她穿上衣服试了试。 正正好。 趁着还有时间,她去厨房烧了热水,在院了里洗了头。 可惜没有发油。 要不然抹上一点,香喷喷的,多好闻。 于月莺就着洗头水,把鞋面跟鞋边刷了刷。 今天风大,一会就吹干了。 杜母推着杜奶奶先回来了。 老五半路上遇到一堆同学,被拉走了。 杜有军陪着杜爷爷去邮局了,说要买信纸。 杜父去派出所了,那偷东西的案子还得再去一趟,把案子消了,早上杜爷爷两人去找杜得敏了,没来得及消。 杜得敏不肯跟杜爷爷他们一块走,别扭着性子,带文秀回冰棒厂宿舍去了。 说回头再来拿文秀的东西。 “姨妈,你屋里香膏吗,我手起皮了。”于月莺把自己的手掌给杜母看,早上洗太多衣服了。 杜母:“我给你拿。” 她瞧了一眼于月莺穿在身上的新衣服,“这衣服好看,你手真巧。” 这倒是真的。 于月莺虽然不爱干活,便是给自己做衣服这事她还是挺上心的。 她针线活不错。 杜奶奶出去一趟,累得很,让杜母推她回屋,休息去了。 细杆家。 杜二照完全家福就过来了,门框底下有一把备用钥匙。 细杆在木材厂干活,估计上工去了。 杜二摸出钥匙自个开了门。 家里人多,闹腾得很,昨天他都没睡好,细杆这边清净,正好可以补会觉。 他换下来的旧衣服这会晒到外面了,估计是细杆洗的。 杜二打了个哈欠,想着晚点再收衣服,先眯一会。 他刚躺下,屋外就传来了动静,像是有人来了。 “放心,屋里没人。” “小孟(细杆叫孟丁),去木材厂了。” “就是不知道他房契放到哪了。” “多找找。” 杜二耳朵动了动,他听出来了,这好像细杆堂哥的声音。 之前就细杆没了爹娘,这屋子就是被他大伯一家占着,后来还是杜二带人帮着要回来的。 这才二年吧,又弄幺蛾子了。 杜二看到了门后的铁锹。 不等外头的人进来,他自个过去拉开了门。 细杆的大堂哥走在最前面,猛不丁的看到门开了,吓了一跳。 再看到杜二,更是吓得神魂俱散。 这煞星竟然没死! 第60章 060 …… “有是有, 但是不多了。”袁秀红问,“是不是你奶奶要用?”上次在医院,她就给杜奶奶贴过膏药。 年纪大了后骨头就变脆了, 这身体用了七十多年,有些毛病是正常的。 “是, 我奶奶说你的膏药管用,只认准你了。”杜思苦道, “你这边缺什么材料, 我去帮你买。” 袁秀红的都是手工膏药,跟外头卖的不一样。 厂卫生所那边还有些药材, 不过不够,剩下缺的袁秀红写下来了,把纸递给杜思苦。 薄荷, 全蝎,蜈蚣。 后面两个也是药? 杜思苦还是记下来了, 她问了袁秀红, 药材的话去中药店或者药材收购站买。 “去药材收购站的话,要身份证明跟介绍信, ”袁秀红以前陪爷爷去过,“还有准备袋子。”最好是安全一点的, 有时候药材收购站的蜈蚣是活的。 杜思苦:“这事不急,我最近请次数有点多, 等下周有假了,我再去。” 袁秀药这边还有一些膏药,五份总是有的。 “你爷爷怎么样了?” “二叔跟我哥他们回来后, 爷爷精神好多了。” 就是小姑这边有些问题。 这是家里的事, 杜思苦如今离得远, 也懒得管。 她自个的事都忙不过来呢。 余凤敏听她们说完,终于忍不住问了,“思苦,你是不是也要教扫盲?” 扫盲班的年纪有大有小,尤其是年纪大的,油滑得很,还爱嘴上调侃女同志,可不好教。 杜思苦:“对,我是周三教。” 她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等会洗洗就睡了。 今天也是累。 早上回家,中午拍全家福,下午还去了纺织厂,尤其是贺大富,冷不丁的冒出来,吓人一跳。 “你可得好好准备啊,庞清燕今天就被他们气走了。”余凤敏也是为杜思苦担心。 “放心。”杜思苦脑子里闪过考试,这个先放放,可以先让教,然后抽查上讲台,让他们在背出来,或者在黑板上写出来。 她这十几年的应试教育,可不是白上的。 余凤敏决定下周三去听听杜思苦的课。 到时候杜思苦要是应付不来,她就帮杜思苦骂他们。 上回她从食品厂回来后,二车间的人好像知道她爸是革委会的了,对她很客气,平常也不敢开她玩笑。 她要学什么,那些人都愿意教。 请假的时候,上面也批得快。 “我去接水了。”杜思苦拿着暖水瓶跟盆子去了楼下。 今天太累了。 等会得早点睡。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跟于月莺回家,家里没人,去厨房一看,里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中午做的菜多,人也多,早就吃完了。 “月莺,我去拿面粉出来,你调一调,烙两个饼吧。”杜母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屋里有什么吃的? 中午老四从隔壁端回来的麻花。 杜母一看盘子,吃完了。 那十多根呢,谁吃的? 杜母只好猛灌水,然后拿了碗从屋里舀了面粉出来,让于月莺加水调一调,加点盐,把炉火…… 炉子下午没人管,火熄了。 今天真是事事都不顺。 杜母拿着调好的面糊,带着于月莺去了隔壁家,借炉子饹个饼。 至于沈家的那个铁锅,下午的时候已经还回去了。 沈家。 刘芸一家已经吃过饭了,因为沈洋前一阵一蹶不振,沈家二儿子沈江担心大哥,最近周末放假还会回家了。 沈洋最近一直住家里。 他分的房子隔壁都是以前的同事,他不想听到那些风言风语,还是等过一阵事情平息了,再看吧。 刘芸这会在聊小女儿沈瑶工作的事,“老沈,你们铁路还缺不缺播音员?你看咱们家瑶瑶形像多好啊。” 使劲暗示。 刘芸的小闺女,沈瑶,跟杜思苦是初中同学,高中在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 沈瑶跟杜思苦交情一般,两家隔壁住着,杜思苦在家什么样沈瑶清楚得很,她瞧不上杜思苦做派,天天干活,手都干粗了。 她以前找杜思苦聊过杂志上的新式衣服,布料啊,发油之类的,杜思苦一句话都接不上。 沈瑶后来就不找杜思苦了。 聊不到一起。 沈瑶跟杜思苦一样,六月学校没课之后一直闲着,不过她朋友多,老爱出门找朋友们玩,闲不下来。 有时候还会去二叔家住段时间,透透气(二叔家条件好,地方大)。 老沈:“铁路的播音员早就满了,哪轮得到咱们。” 沈瑶也不想去当播音员,播音员费嗓子。 她自己有想法:“妈,我想去商场当销售员。”听说商场的销售员可以用员工价买衣服。 商场销售员,这可不好进。 商场福利待遇好,这也是个铁饭碗啊。 刘芸为难了:“跟你爸说。”她是没法子的。 老沈也没办法。 他铁路局的跟商场不搭边啊。 正聊着,杜母带着于月莺在外头喊了一声,刘芸听到声就出去了。 “我家炉子熄火了,来你家借炉子烙个饼。”杜母跟刘芸说了缘由。 “还没吃啊?”天早黑了,刘芸领着杜母往厨房走,于月莺跟在身后,脚步很轻。 沈家今天人挺多,于月莺飞快抬眼瞧了,沈洋身边坐着个年轻人,脸上带着笑,一看就是个和气人。 “有军带家里人下馆子去了,我跟月莺有点事,就没过去。”杜母含糊的说着。 于月莺相看的是没成,既然没成,这肯定是不能说的。 “你家杜文杜武也去了?我下午在院里没瞧见他们啊。”刘芸问道。 “应该去了,老大是后天的车票,老二说可以多住两天。”杜母说。 “你家杜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多住几天?”刘芸觉得这一来一回,车费都得花不少。 “那谁知道呢。”杜母估摸着杜文是放不下他媳妇。 一个大男人,围在老婆身边转,没出息。 杜母倒不是真觉得儿子没出息,就是觉得儿媳妇太不懂事,大男人就是要干事业的,哪能拴在身边呢。 于月莺跟在两人身后。 外头。 沈江问沈洋:“哥,杜武哥(杜二)回了吗?”他是今天才回来的,还不知道杜家人都回来了。 沈洋道:“应该是吧。”昨天晚上听着杜家的动静,挺热闹的。 人比以前多多了。 不过沈洋因为自己的事最近一直避免跟人接触,就没去杜家,杜家谁回来了他也也不知道。 沈江走到门口,往杜家看。 要是杜武哥回来了,他得过去看看。 厨房里,杜母跟刘芸聊得热火朝天。 于月莺懂事的烙着饼。 沈洋工作上记了过,没什么前程了,最重要是沈洋这个人不好接近,就算是她凑上去,也不管用。 倒是旁边那个脸上带笑的青年,兴许好说话一些。 就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于月莺决定等回家问问姨妈。 杜父他们是八点多回来的。 杜有军跟杜父他们喝了点酒,晚上下馆子的时候就杜文不在,杜二去了,他酒量不错,不过没喝酒。 父亲跟二叔都喝多了,他再喝多,老三可搬不动三个人。 再说了,他爷爷跟奶奶老五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果然被杜二猜中了,回来的时候,他跟老三一人背了一个。 回来后,他们把人往床上一扔,总算是解脱了。 之后没多久。 杜文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整整两袋的东西,身上的衣服沾着黑灰。 一看就知道是煤弄出的。 杜二:“大哥,里面是什么?”过去看。 布料啊。 还有毛线团,“大哥,毛线才分我一点,十个就行。”小苏挺瘦的,十个毛线团应该够她用了。 “有,拿吧。”杜文说道。 他买了不少,不光有杜二这一份,还有妈跟老五的,这次出来,杜文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老四说她之前买了,这次没拿。 杜母跟于月莺从沈家出来了,杜母手里还用火钳夹了一个燃着的蜂窝煤,不把这个带回去,等会还要再烧柴火炉子的煤烧起来。 一家子人等会还人烧水洗呢。 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杜家里头热热闹闹的在说话。 于月莺怕回了家不好问,赶紧趁着才走进院子,小声问杜母:“姨妈,刚才坐在沈洋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啊?就是特别爱笑的。” 阳光清爽的年轻人。 杜母看向于月莺:“那是沈江,沈洋他弟弟。” 比于月莺小一岁,今年二十一。 年纪倒是相仿。 不过杜母压根就没考虑,人家刘芸不乐意找没户口的,没法介绍。 “姨妈,他是在哪工作啊?” 杜母一听这话,就知道于月莺是真瞧上了,便道:“你明天九点的火车票,记得吗?”老杜可是不会让于月莺再住下来了。 杜父发了话,杜母要是不想天天吵架,这事就得依着杜父。 于月莺垂下眼。 看来是指望不上姨妈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沈江的声音:“黄婶,杜武哥回来了吗?” 杜母回头道:“在家呢,都回了。” 她听声音就知道了,孩子们在屋里聊天呢。 沈江笑着进来了:“那我去找杜武哥了。”他有事想请教杜武哥。 于月莺见了,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杜母看着,叹了口气。 第61章 061 …… 这可怎么办? 昨天套到沈江的情况后, 于月莺今天就没打算走! 沈江多好的人选啊,人好,工作好, 对她也好。她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个人,哪能放弃呢? “姨妈, 你不是还要去农贸市场买菜吗,去晚了菜可就不新鲜了, ”于月莺指着火车站的钟, “你瞧,也就十多分钟了。” 杜母还真动摇了。 儿子们都在家, 她是真想给儿子们改善一下伙食的,之前放在杜奶奶的存折这会在她手上,等会她还想去取点钱。 老大明天就走, 老二也说再住四天就走,总要给他们买点东西带回去。 杜二道:“妈, 那你先走吧, 我在这边送表姐上火车。”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 “好,记得一定要把月莺送到车上, 她是有座的,可别让人把她的座位占了去。”杜母叮嘱完, 又跟于月莺说了一些依依不舍的话,这才走。 杜二坐在长椅上跟于月莺一起等火车。 八点四十了。 杜二站起来:“我们去站台等。” 等走过去, 火车差不多该进站了,站台的人已经多起来了。 于月莺想到了一个办法,“表哥, 我想起来, 我还有些东西没拿。”她急的往火车站门口看。 杜二:“什么东西?回头我让我妈给你寄过去。”说完, 帮着于月莺提了行李,走向站台。 于月莺脚步迟疑的跟在后面。 她想啊想,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表哥,我车票好像没带过来啊。”于月莺摸着口袋,急得冒汗。 杜二回头:“早上出门不是检查过了吗?” 说是东西带齐了,才来的。 于月莺苦着脸,“可能是刚才拿东西的时候掉出来了,要不我回去找找。”说着又要往候车室那边走。 火车的车门都开了。 杜二:“行了,不就是一张火车票吗,先上车。” “可是我没票。” 于月莺拖拖拉拉,一脸着急非要往候车室走。 杜二看到列车员下车了,巧了,认得。 小罗。 他们铁路家属大院的,小学初中都跟他同校,上下放学经常一起回家。 杜二对于月莺道:“列车员我认识,你丢票的事我跟他说一声,问题不大。” 于月莺愣了一下。 杜二有些不耐烦了,“还不赶紧过去。”这火车停靠也就几分钟,等车门就关了。 他见于月莺还不动,拽着于月莺的胳膊就往火车上走,另一只手还拿着行李,挺不方便的。 “你之前是哪个座的?”杜二问。 于月莺摇头。 想不起来。 那就站着。 杜二把行李塞进于月莺手上,然后跟站在上下车门口的小罗说:“栋梁(罗栋梁),这是我妈那边的亲表妹,她车票丢了,等会下车你帮她补一张,这车票钱等你收班过来找我。” 火车马上就走了,站在进出口补票来不及。 看这表妹的样,也不像是愿意掏钱的。 小罗早就认出杜二了:“武哥,没问题。”一口答应。 他还小声跟于月莺说:“五车厢有座,去那边。” 于月莺木着脸,提着行李,堵在上下车的位置。 后面还有人上车呢,小罗有些急,“你让旁边让让,下面还有上车的。” “好的。”于月莺想了想,提着行李往五车厢去了。 还有二分钟火车就要走了。 表哥亲自送她上了火车,人上来了,表哥应该也走了吧,于月莺往五车厢那边走的时候,侧着头往窗户外面看。 没看到杜二。 于月莺放心了,在火车广播响起,催促没有上车的乘客尽快上车时候,于月莺拿着行李,飞快的从最近的一节车厢下了车。 火车门关上了。 于月莺站在站台上,看着开走的火车,脸上露出笑容。 她想着,回去就跟姨妈说,票弄丢了。 于月莺提着行李离开了火车站。 现在还不能回杜家,等晚点,或者天快黑了再回去。 到时候姨父总不能赶她走。 现在去哪呢? 于月莺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地方,冰棒厂,机修厂。 火车站大门口。 杜二靠在墙边,看着于月莺从里头走出来。 他没过去。 就算是票丢了,下车找车票,找着车票也应该跟售票处那边换下一趟的票。 这从火车站出来就是不想坐火车回家? 不回家可以直接说,这搞得弯弯绕绕的。 杜二总算是知道老四跟老五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于月莺了。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杜二离开火车站后,回了家。 杜父看到他回来,就问:“那小于上火车了吗?” “上了。”杜二道。 不过火车出发前又下了。 走了就好。 杜父松了口气,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小于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爸,之前于表妹过来住是有介绍信还是办了挂靠户口?”杜二问。 “你妈办的,暂住户口。” 杜父说。 “既然人走了,我去把这暂住户口给销了。”杜二说。 于月莺这暂住户口的地址是在杜家,这人离开暂住地了,当然要销户。 杜父把户口本给了杜二。 这老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想想不放心,之后他跟杜二一块去了派出所户籍处。 “这户口没到期,怎么想起来办销户?”户籍处的同志问。 “这人回去了,不在这边住了。”杜二说,“短期内估计不回来了。” 杜父就纳闷了,老二这家伙这次怎么变得这么热心肠了? 还帮着办销户。 杜二问:“这户今天能销吗?” “能。”不是正式户口,没那么麻烦,今天能办完。 于月莺的暂时户口销了。 至于这户口本,杜二顺手揣进了兜里。 回去的路上。 杜父想起来一件事,“你爷爷昨天去了派出所,给你开了工作介绍信,拿了信就能直接来这边上班了。” 杜二:“爷爷是不是不行了?” 迎接他的是一脑嘣子。 杜父:“不要胡说八道。”老爷子只有被气着,平日里气色看着好得很。 杜二:“以前他可从不给家里人徇私,这次变化也太大了。” 他提醒杜父:“爸,我过几天就要走了,爷爷的情况你还是再好好观察好察,我觉得他不对劲。” 不管是拍全家照,还是给他找工作,都像在交待遗言。 杜父听得心里发慌,他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户口本的事也忘了。 杜二顺脚一拐,去了邮局,买了张信纸,写了信,也算是举报信。 还是特意用左手写的。 杜家有黑户,没有身份证明,希望派出所彻查此事。 就几行字。 当然了,要是小于不回来,或者打算明天再走,那这信肯定是不会寄出去的。 这事结了之后,杜二去找杨大头了。 杨大头姓杨,长了一个朋脑袋,绰号大头,喊着喊着就成了杨大头。 听细杆说,这小子最近在黑市那边卖货,还没收手呢。 最近风声这么紧,还不收手,还小子胆真肥啊。 他去瞧瞧。 顺道看杨大头手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书店。 唐小棠眼皮一直跳。 昨天半夜就开始跳了,怪得很。 小唐也在书店,正捧着小学五六年级的课本看呢。 厉主任(小唐她妈)说小唐这文化程度太低了,小学毕业证都没有,这样的学历去外头找个轻闲的工作太难了。 所以,她准备把小唐送到初中去,学个两年,混个毕业证。 十八岁上初中怎么了? 二十岁毕业拿了初中学历证,正好安排工作,工作后,再给找个上进的年轻小伙,这一辈子就踏实了。 这就是厉主任给对小唐的安排。 作为姐姐的唐小棠觉得这样挺好,也赞同,课本书店这边有的是,让小唐尽管过来看,过来学。 小唐现在天天跟姐姐一块上下班,中午去供销社那边的食堂吃饭。 小唐看书看得眼皮直打架,“姐,你下班了吧。”像数学书,那些字她都不明白是怎么弄的,还要算。 这可比下地干活累多了。 唐小棠瞧了一眼书店的挂钟,“差不多了。” 眼皮又跳了,她按着眼皮,忽然对小唐道,“上回杜全说要拖拉机的书,缺了一本,这次货到了,你要不要写信问问他要不要。” 小唐声音都欢快起来:“姐,这事还写什么信啊,等下午我就过去一趟呗。”要是去杜家,这下午可就不用看书了。 唐小棠:“妈说了,让我看着你,学习不许偷懒。行了,等我下班,晚上咱们一块过去吧。”这眼皮老跳,是不是跟那边有关系啊? 她又想到了沈家。 机修厂。 中午,总务会议室。 几位上课的老师都来了,加上杜思苦,一共五个人。 朱安见过了。 宋良也来了? 杜思苦仔细的看了看宋良的脑袋,她有些失望,上面什么都没有。 宋良察觉到了杜思苦的目光,侧头看了过来。 杜思苦打招呼:“宋同志。” 宋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还有两位? 咦。 女二号? 杜思苦一下子看了过去,这是那天在食堂看到的姑娘吗? “宋同志,那女同志是谁啊?”杜思苦问宋良。 一个男一,一个女二,不可能到现在不认识,对不对? 第62章 062 …… 机修厂, 保卫科休息室。 保卫科的同志回来了,跟于月莺说:“这位同志,我们去问过了, 小杜同志说她你认错人了,她表姐早就回老家去了。” 于月莺眉头紧皱, “不可能的,思苦不可能不见我的。” 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保卫科的同志继续说:“她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半点都不客气。 于月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同志, 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我亲自跟她说。” 保卫科的同志道:“那请您出示介绍信跟身份证明,我们核实身份之后, 才能带您去找她。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请你回去开好再拿过来。” 让于月莺到休息室,已经是破例了。 于月莺哪有什么介绍信。 “我只有身份证明, 可以吗?” “两样都得要。”保卫科的同志语气都变得严厉起来,“现在请您出去。” 赶人了。 于月莺坐在休息没动。 她说着:“我只是想见杜思苦一面。” 不肯走。 吴队长来了:“小刘, 要是说不通就送到派出去, 交给他们。” 机修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还不走。 想干吗? 真当保卫科是吃干饭的。 于月莺脸色发白,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那,那我先回去了, 麻烦你们再跟杜思苦说一声,我过来找她是真有事。” 说完低着头, 离开了保卫科的休息室。 保卫科的人一路送她出了机修厂。 于月莺站在机修厂的大门口,只觉得这大门怎么看怎么可恶。 这机修厂的人太差劲了。 还有老四,心真狠啊, 跟老五完全不能比! 于月莺气闷去公交站等车了。 书店。 唐小棠提前下班了, 四点半就走了。 拿上拖拉机的书, 带着小唐,去杜家给杜老三送书了。 公交车刚走,她俩是一路走到铁路家属大院的,到时已经五点多了。 小唐刚到杜家门口,就看到杜爷爷手上拿着一堆信往外头走,“杜爷爷。” 杜爷爷看到小唐,也笑了。 小唐的衣服虽然花色一般,但是看得出来,都是新做的,很合身。 这说明小唐在家过得不错。 “杜爷爷,您这是去寄信啊,我帮您寄吧。”小唐说,“我跑得快。” 她瞧着杜爷爷不如之前见到时精神了。 “不了,我自己寄。”杜爷爷摇头。 这信一共有五封,他写了一下午,总算是写完了一部分。 他今天手都写酸了,晚上休息休息,缓一缓,等明天再继续写,继续寄。 十几个地方的老朋友呢。 就算老友没了,老友的家人还在,有些人家生活困难,他得寄些钱过去。 杜爷爷心里明白,自己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也寄不了几次了。 “你们这是?”杜爷爷问。 小唐怎么会突然过来? 莫不是知道他之前住院了?不应该啊。 “杜三哥在学拖拉机,去我姐的书店找了拖拉机的书,当时还差一本,如今这本书到货了,我们就想着送过来。”小唐一五一十的说了。 老三要学拖拉机? 杜爷爷愣了一下,老三虽然懂事,但是成天无所事事,他还以为老三就想这样混日子呢。 原来想学手艺啊。 他往屋里指了指:“老三在屋里,喊他一声就能听到。” 杜爷爷背着手去寄信了。 “杜三哥,我们给你送书来了。”小唐声音响亮。 唐小棠跟在妹妹身后进了杜家院子,她侧头往沈家院子看去。 院墙有点高,得离远一点才能看到。 杜老三出来了,他看到小唐两姐妹很诧异,小唐就罢了,小唐她姐姐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他不由想到了上次的事。 何美姿跟那个小领导的事,还是唐小棠跟他说的。 “上次的事,谢谢你。”杜家老三道。 “什么事?” “就是那姓何的。”杜家老三道,“跟别人好上了。”要不是被他们发现了,只怕沈大哥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原来是这事了。 唐小棠:“也就是无意看到了。”她拿出拖拉机的书,递给了杜家老三,“你上回要的书,这次到货了。” 杜老三:“多少钱?” 他买下来。 马上就要去机修厂上培训班了,书还是要的。 书不贵,就几毛钱。 这时,杜有军从屋里出来,“老三,你看到你爷爷了吗?”刚才老爷了还在屋里写信呢,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小唐听到了,往外头一指:“杜爷爷去外头寄信了。” 杜有军瞧瞧老三,又瞧瞧眼前的这两姑娘,“你们聊。”他出去找杜爷爷了。 杜老三收了书,“要不要进屋喝口水?”茶是没有的。 只有凉白开。 “好。” 进了屋,坐下。 唐小棠把话题往沈家那边带:“你隔壁那位大哥,后来怎么样了?” 杜老三:“现在没事了。” 唐小棠:“怎么熬过来的,是家里人回来劝的吗?” 沈江回了吗? 正聊着呢。 外头突然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武哥,你回了!”隔壁墙头传来的。 唐小棠猛的转过头。 沈江回来了。 这就是他的声音,这家伙,年轻时竟这样活泼吗。 梦里头她跟沈江第一次见面,沈江都三十了。 唐小棠站起来,走到门口,侧头往沈家院子瞧,果然是年轻了十岁的沈江,正从隔壁墙上跳下来。 他年轻得过分,笑容也灿烂得过分。 唐小棠心里五味杂陈。 梦里的事就跟上辈子发生过一样。 她跟沈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沈江三十岁,她二十九岁,年纪都拖大了,相处了一阵,觉得合适。 一年后结婚了。 沈江是回乡的知青,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结婚的婚房是是沈江大哥的。 这辈子,她原本想着,趁着自己家条件还好,自己也年轻漂亮,赶紧找一个条件好的,不必再跟沈家结缘。 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 小唐找来了,偏偏是杜家收留的她。 另一边。 沈江跳进杜家院子后,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小棠。 他笑她笑了,这姑娘,眼睛真好看,水汪汪的。 他走向唐小棠,“同志你好,我是沈江。”他伸出了手,他觉得可以认识一下。 唐小棠看着他阳光爽朗的笑容,也笑了,“你好,我是唐小棠。”她的手缓慢而坚定的伸了出去,两人紧握。 去他的好日子。 提前十年的相遇,以后的日子应该也会不一样吧。 沈江当年说过,他是67年辞去化工厂的工作的,后来下乡当知青了。 杜二看到沈江跟唐小棠从门口挪开之后,才往屋里走。 他手上还提着个小袋子,这是从杨大头那弄过来的,杨大头说明天能搞到半扇猪肉,到时候卖一些,留一些几个兄弟们吃。 杜二进了屋。 他走到了杜老三身边,踢了一脚。 没用的家伙。 挺好看一姑娘,刚才还在老三边上坐着呢,老三也不知道把握机会。 瞧这沈江,倒是挺会聊的,这会已经跟姑娘往门口走了,好像还约着等会去电影院看电影。 小唐看到唐小棠跟沈江出了杜家院了,急了,“杜三哥,我去看看我姐,我们等会就不过来了 。” 她姐平常多理智的一个人啊,这是怎么了? 小唐拔腿就追了过去。 杜二心里评价小唐:这姑娘长得一般。 杜家老三:“哥,人家压根就没瞧上我啊。”上回去书店,唐小棠那态度,特别一般,再说了,他也没有这个意思啊。 现在学手艺要紧。 杜二进屋了。 杜老三追了过去:“二哥,你可别在妈面前乱说啊,我怕妈误会。” 又问,“哥,你手上袋子装的什么啊?” “小米,我有一朋友胃不好,得喝小米粥。”杜二说。 这是得带回大队的。 机修厂。 下班了。 杜思苦本来想在车间多呆一会,可隔壁二车间的舒师傅有事找她,余凤敏把人领过来的。 是自行车的事。 杜思苦最近手上事多,这自行车的轮子都还没有去找呢。 “小杜。” “舒师傅,我这边最近有点忙,自行车的事还没来得及办呢。”杜思苦无奈说道。 “我不是催你,这事不急,我这边也才开始呢。”舒师傅是有另外的事,“明天我要去趟五金厂,这个五金厂生产自行车配件,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看看五金厂的自行车配件车间是怎么样的。 兴许有合适的零件可以买一些。 杜思苦:“行,我回头跟鹏子哥说一声,要是他这边同意,我明天跟您去五金厂。” 说完她大担心,“我才请了假,又离开厂里,这样好吗?” 舒师傅都听笑了,“你说的什么傻话,请假归请假,明天咱们去五金厂那是公干,是工作,怎么不合适。” 杜思苦拍拍脑袋。 今天做了一天的螺丝刀,脑子都做木了 舒师傅还要回二车间准备东西,余凤敏没走,她等会跟杜思苦一块去食堂吃饭。 杜思苦找了到鹏子哥,把舒师傅让她跟着去五金厂的事说了一下。 “去吧。”鹏子哥同意了,还说呢,“你跟着过去学学五金厂的机器怎么修,这些都是咱们厂的合作工厂。” 第63章 063 …… “同志, 怎么突然要查户口?” “我们接到举报,你们这边有个黑户。”派出所的同志表情很严肃,“请你们配合检查。” 杜爷爷一早带着杜有军出门了。 昨天晚上他想过了, 老三想学拖拉机,他趁着还有口气, 给老三想想办法。 杜母一大早去了老卫家,她去找朱婶了。 朱婶家有个亲戚在肉联厂, 杜母这会肉票不够用, 想着看能不能走走朱婶的关系,多花点钱买点肉。 老大下午的火车票。 老五上学去了。 老三在屋里看书, 昨天小唐她们送来的拖拉机的书。 这本是新的,还没看过。 他听到动静,出来了 。 杜父正在跟派出所的两位同志交谈。 杜家老三走近。 就听杜父问:“所有人都在查吗?” “是的。”民警同志问, “你们家现在有几口人?” “现在住着十个人。” 杜父道:“家里常驻的有六个,有三个是回家探亲的, 还有一个是, 家里的亲戚。” 刚才派出所的同志一说查户口,他就想到了老二昨天办的事, 老二昨天去派出所,把于月莺的户给销了。 昨天销的户, 今天派出所的人就找来了。 这事肯定是老二干的,儿子是什么德性杜父还是知道的。 “四个外来户?”民警同志立刻开始写, “叫什么名字,有介绍信吗?” 足足四个外来户,那有黑户的可能性极大。 他们得查仔细了。 隔壁。 于月莺在帮刘芸晒衣服。 刘芸纳闷, 这于月莺怎么又过来了? 听隔壁黄姐说这小于要回老家了, 昨天的车票, 怎么还没走? “小于,我这没什么事了,你要不先回去吧。”刘芸道。 她不想跟于月莺走得太近。 于月莺长得不算差,她家沈洋才失恋,刚缓过来,要是被这小于趁虚而入,那刘芸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月莺抿嘴一笑:“刘姨,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跟您投缘,想多跟您聊聊天。” 刘芸道:“我等会有事,要出门一趟。” 于月莺接话:“我陪您去。” 是买菜吗? 这事她熟啊。 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刘芸直接说:“我等会去亲戚家,中午不回来,你去了不方便。” 再听不懂,她就只能锁门赶人了。 “那您先忙,我就先回去了。”于月莺其实很想问沈江的事,沈江还在沈家吗? 可这会时机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刘姨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好差。 “瑶瑶,你收拾好了吗,咱们去你二婶家。”刘芸去屋里找女儿了。 女儿想要去商场当销售员,她这个当妈的只能找亲戚帮忙了。 帮不帮得上的,总得试试。 于月莺往杜家走。 进了屋,她看到杜家来了两位民警同志,正在跟杜父说什么,还拿着笔在记东西。 于月莺以为是杜小姑偷东西的事还没结案,又来问了。 就没在意。 “进门的那位是?” “叫于月莺,是家里的亲戚,来了有一阵了。”杜父说道。 杜父知道于月莺的户口被销了,也知道于月莺会被民警同志带走。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不想说。 为什么? 昨天杜母摄合了于月莺跟贺大富,要处对象,这于月莺就得留在城里,住在杜家。 杜父不愿意。 他爸这情况受不得刺激,于月莺又是个嘴上没轻没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不放心留这样的人在家里。 那是他亲爸,可比一个外人亲多了。 民警同志叫住了于月莺,“同志,我们这边按例查户口,你的身份证明跟介绍信拿过来的一下。” 查户口的? 于月莺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去西屋拿了身份证明跟暂住户口,交给了民警同志。 民警同志仔细的看了一下,然后拿出本管辖区暂住户口的登记名单,一一比对。 登记名单上是有一个叫于月莺的,但是这人昨天销户了。 也就是说,这人现在是没有身份证明的。 “于月莺同志,你是哪的人啊?”民警确定了,眼前这人是没有身份证明的,销了户的就是没有户口。 是盲流。 于月莺心里感觉不太对劲,可还是说了:“我是松县,五沟大队的人。” “外地的。”民警同志点点头。 这下对上了。 这个就是黑户。 民警同志收起登记名单,说道,“于月莺同志,跟我们走一趟吧。” 于月莺心里发慌,“同志,我没犯事,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转头看向杜父,“姨夫,这是怎么回事?” 杜父:“不知道。” 带走吧。 遣返。 于月莺听姨夫这不冷不热的语气,心里一沉。 姨妈不在家。 糟糕。 “你们为什么抓我?为什么啊?”于月莺死死扒着门框,“姨夫,表弟,你们帮帮我啊。” 她不就是多住了一天吗,怎么就要被抓到派出所了呢? 于月莺眼泪是真流出来了,“姨夫,我今天下午走还不行吗?” 杜父看着她,没说话。 走? 上了火车然后再下车回来? 于月莺在杜父心里,已经是没有信誉的人了。 于月莺被带走了。 一路哭着吵着,可这些在民警同志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没有身份的盲流,是不允许住在城里的。 等他们走了。 老三才问杜父:“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父:“昨天是你二哥亲自送她上火车的,我觉得老二这是觉得受了骗,心里不舒服,在出气呢。” 这事干得好。 老三一想,还真像二哥的作风。 杜父道:“你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等会送到派出所去,让那边遣返的时候一块带走。”又叮嘱,“这事就不必告诉你妈了。” 不然又没完没了。 老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杜父:“你还想让她从咱们家出嫁啊?” 这样不讲信用的人,杜父压根就不想搭理。 老三:“要不我跟贺大富说一声?” 杜父看了他一眼:“你妈还能同意让她住进贺家?”不可能的事。 他告诉老三,“让她回老家去,也让咱们家清净清净。”再三叮嘱,“你妈问起来,你就说她买票回老家去了。” 老三点点头。 行吧。 冰棒厂。 邮局九点过来送信了,传达室看到了一封奇怪的举报信,上面写的是厂长收。 写给厂长的举报信? 厂里哪个犯事了,这么严重? 信很快送到了厂长办公室。 冰棒厂的厂长姓赵,老厂长在这个夏天过完的时候,就把身上的重担卸下来了。如今的新厂长虽然也姓赵,但是跟老厂长只是远亲。 赵厂长才四十多岁,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每年夏天才是冰棒厂销量的旺季,现在跟冬天,都是淡季,等天一转冷,冰棒厂就会全面停工,工人也会休假。 “厂长,这有您的信。” “放着吧。” 冰棒厂淡季,厂里没什么事,赵厂长顺手就把信拆了。 很快,他就把信看完了。 过了一会,赵厂长把下面的主任叫过来了,“这个叫杜得敏的,哪个车间的?” 主任想了一下,“她不是车间的,她是销售部的营业员。” 挂着营业员的身份,时来时不来的。 问起来就是跑业务去了。 “她在咱们厂工作多久了,销量怎么样?”赵厂长问。 “她工作十多年了吧,这销量,”主任不好说,“也没具体统计过。” 这杜得敏就是来混日子的,以前旷工的时候,有人跟老厂长举报过,老厂长都把这事压下来了。 后来就没人举报了。 赵厂长把信扔给了主任:“你去查查,这信上举报的事是不是真的,再查查这个叫杜得敏的在厂里是什么情况。” 主任捏着信,低声说了一句:“她是走的老厂长的关系。” 那更得查了。 要厂里的人都听老厂长的话,他这个新厂长还怎么工作? “好好查,要是事情属实,把她调到下头的服务部去。”赵厂长冷着脸说。 主任只好接下这个任务。 他拿着信走了。 心里想着,这事回头还是要跟老厂长说一声。 机修厂。 早上杜思苦跟舒师傅他们到机修厂大门口的时候,看到机修厂外头站着几个戴着红袖彰的学生,他们正在喊口号。 保卫科的同志已经去阻止了。 四五个学生,十几岁的年纪,满脸坚毅,声音响亮,像是要跟保卫科的抗争到底。 保卫科的同志过来说:“你们先回去,等他们散了再走。” 这会要是开门,那几个学生非要冲进大门不可。 真是邪门了,这些学生一天天的没正事可干吗? 舒师傅带着杜思苦就往回走,还不忘叫了另外一个二车间的同志,“大猛,跟上。” 大猛同志长得很有特色,不仅仅是壮,他还是个光头。 之前女工宿舍遭贼的事,这大猛也被叫到保卫科查过。 这人就长了一副恶人脸。 大猛只是想看看那几个学生长什么样,结果学生们隔着铁门看到他,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大猛有些生气,他相貌堂堂,长得端正,看他一眼还往后退,什么胆子! 第64章 064 …… 老三没回答, 东西送到,他转身就走。 于月莺在后面喊道:“老三,等我出去保准下午就买火车票回家, 绝不打扰你们。求你跟姨妈说一声,让她给我办个证明, 让我出来。” 老三回头:“派出所的同志会把你送回老家的,不用买票。” 还省了一笔车费呢。 这有什么不好? 于月莺脸色难看:“这遣返会送到我们大队部去, 这样回去, 我的名声还要不要?”家里人都当她快嫁到城里了,这这样回去, 她会被人笑话死的。 老三没说话了,闷头往外走。 他爸交待的,告别告诉他妈, 他只管把东西送过来。 于月莺气得直锤铁栏杆。 怎么办? 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回去! 机修厂。 仓库。 袁秀红上班有一会了,眼看着快十一点了, 想着这个点应该没什么人来了, 就把之前在供销社买的毛线拿出来,开始缠毛线。 这会把毛线缠好了, 等下班就可以直回宿直接织毛衣了。 她刚缠好好一团,抬头猛的看到眼前站了个人, 吓了一跳。 “同志,你有什么事吗?”袁秀红把缠紧的毛线团收好。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男的, 五官清俊,就是表情不好,看她像是在看工厂的蛀虫似的。 这男的语气冷冰冰的:“你叫什么名字?” 袁秀红沉默了一会, 说道:“袁秀红。” “袁秀药同志, 你上班期间干私事, 我会跟你们领导反应的。”男人说。 这不就是打小报告吗? 袁秀红道:“这里是仓库重要,您在是没什么事,麻烦出去。” 刚才这男的问她名字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肯定没好事。 “我是来拿机油的。”男的拿出了取货单。 袁秀红坐下,拿出登记本:“姓名,哪个部门的。” “三车间,苏子柏。” 三车间的新机器坏了,他过来拿点机油,看看给设备保养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袁秀红登记完,带他去里头领了机油。 苏子柏有些意外。 之前他在仓库这边领东西,这边的库管工作效率极低,常常都不知道东西放哪。现在换了一个,还是个女的,又加上刚才袁秀红在办私下,摸鱼。 他还以为这个库管跟之前那个一样,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我还要一些橡胶圈。”苏子柏又拿出了另一张领货单。 袁秀红:“要多少?” 刚才怎么不拿出来,现在要分两次登记。 “两组。” “等着。” 袁秀红进去了 ,很快她拿出两组橡胶圈出来了 。 她拿着东西带着苏子柏走到了登记桌边,登记好后,再把东西放给苏子柏,“来,签个字 。” 果然很快。 苏子柏签下自己的名字。 苏子柏很快就走了。 之后袁秀红端端正正的坐在登记桌前,没有再干私活。 她甚至做好了等会挨主管骂的准备。 铁路家属大院。 四斤肉,一餐可煮不了,杜母准备煮两斤肉,剩下的两斤用盐腌起来,明天再吃。 正忙着。 贺母来了。 “黄姐。”她找到了厨房,手里拿着自家做的咸萝卜丁,一小碗。 杜母正在切肉呢。 一个装大碗里,一个装盘子里。 贺母看着杜母碗里的肉,眼睛都直了,“黄姐,您怎么买了这么多肉,中午请客啊?” 她家除了过年腌肉那会,其他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么多肉。 更别说吃了。 过年那吃的也是腊肉,腌了一些,一小块一小块的吃。 “自家人吃。”杜母这可是给儿子买的,老大下午的火车,这回来一趟,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就这么一点东西,几个大老爷们几口就吃完了,哪能请客啊。 贺母乍舌,这杜家吃肉可真大方。 之前还到处借肉票呢,原来杜家的肉是这么吃的。 “小蒋,你过来是有事吗?”杜母放下手里的活,问。 贺母又瞧了两眼油汪汪的肉,“我家大富昨天晚上回来说,他跟小于见上了,觉得不错。我过来就是想问问,这小于是怎么想的,她要是没啥问题,到时候让大富请个十天的长假,随她回老家见见亲家。” 这可不好说啊。 杜母心里发苦,于月莺走了 ,东西都带走了,连她这个亲姨妈都没说。 这不是不满意是什么? 要是相中了,于月莺怎么会走呢。 杜母道:“早上我回来就没看到她了,到时候见了人,我再问问。” 贺母:“你昨天晚上没探探她口风?” 杜母:“我家老大下午的火车,我哪顾得上她啊。” 贺母又在这边东拉西扯了一下。 杜母陪着聊了一会,后来看活太多,实在是没空唠嗑,“小蒋,我这边忙着,就先不跟你说了。” 转头去厨房切肉洗菜去了 。 贺母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 等半天也没等到杜母说留饭的话,她端着手里的咸萝卜丁,“黄姐,这萝卜丁我就放你桌上了。” “好。” 贺母放下咸萝卜丁出来,看了看门口正在打瞌睡的杜奶奶,等了一会,不见老人醒,她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想着,等会到了饭点,让珠儿(小女儿)给杜家送点煮豆子。 这送东西,总不能不回一点东西吧。 机修厂。 宋良带着一身脏污的工作服,直接去找了丁总工,他等了好一会,才见到人。 衬衣半湿半干,上面的污迹更明显了。 “丁总工让你进去。” 宋良进了丁总工的办公室。 “坐。”丁总工看到宋良的衣服,愣了愣,这人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他是知道宋良的,技术科从外头挖过来的人才。 国内顶级学府毕业的,技术过硬。 “丁总工,是这样的。”宋良问,“您认识行政处的丁婉吗?” 丁总工皱眉,不悦的看着宋良。 这人怎么回事? 想从丁婉那攀上他? 宋良简单的说了一下丁婉跟他几次碰面,每次都弄得很不愉快,他指了指身上的工作服:“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明白她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这样很影响我工作,丁总工,您能跟她好好谈谈吗?” 宋良不是个计较的人,但是这丁婉有些越界了。 “小宋,小丁年纪小,你别跟她一般计较。”丁总工态度软了下来。 宋良:“我只是不希望下次去食堂吃饭,再弄成这样。” 他在厂里工作,不可能不去食堂吃饭。 他总不能因为不想见丁婉连饭都不吃吧。 “我会好好说她的。 ”丁总工拍了拍宋良的肩,“这套工作服我看很难洗出来了,我给你批个条子,你去仓库那边再领一套新工作服。” “丁总工,不用了,衣服能洗出来。”宋良道,“您忙,我就先走了。” 这衣服加点洗衣粉,加点小苏打,泡一泡,应该就能干净了。 宋良走了。 丁总工脸色难看。 他站了很久。 五金厂。 舒师傅三人到了后,就去了机器故障的车间,花了三个小时,把机器修好了,后来让五金厂的人自己试了一下。 机器确实没有问题了。 “不愧是机修厂的技术员。”五金厂的人确实佩服。 这个机器他们自个折腾了三天,原以为是个小毛病,结果越修越坏,现在都不能启动了。 要不是机修厂的人过来,只怕下午这机器还不能开工呢。 舒师傅跟五金厂的人一阵互棒。 因为修完已经中午了,舒师傅三人就在这边吃了饭。 早上一直在舒师傅在跟五金厂的这位主任说话。 吃饭这会,杜思苦突然开口了。 “原主任,我们听说您这边还跟自行车厂有合作?” 五金厂的主任姓原,四十多,年轻的时候长得不错,现在发福了,尤其是肚子那块,皮带都扣不住了。 原主任看向杜思苦:“是有这么回事?” “你们这边生产车轮吗?”杜思苦问。 “当然有。”原主任笑着问杜思苦,“你是不是想买自行车配件,自己装一装?”他们这边倒是可以供货。 杜思苦道:“那你们这边可以做那种比二八大杠小一点的车轮吗?” 要是这边能做,他们机修厂以后制作女式自行车,那车轮这边也可以跟五金合作。 这样还省下买设备的成本。 原主任没明白:“你这是想?” 杜思苦脑子飞快转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索性说开。 不然这五金厂的原主任受到启发,抢先一步制作女工自行车,那她可就亏大了。 杜思苦道:“是这样的,我们机修厂打算开一条自行车的生产线,你们这边正好也生产这些配件,兴许以后我们两个厂可以合作。” 原主任吃惊的看着杜思苦。 这女同志这么年轻,竟然负责机修厂新生产线的事,这是哪个厂领导家的? “这事,你能做主?”他问。 杜思苦指着舒师傅:“这事舒师傅正在筹备。”至于是厂里筹备,还是私人筹备,那就只能意会了。 “舒师傅,”原主任抓住舒师傅的手,紧紧握住,“等会吃完您去看看我们生产的自行车配件车间吧。我们可是跟自行车厂合作三年了,东西齐全得很。” 要是能把机修厂的订单拿下,他们五金厂的业务可以扩大一倍。 第65章 065 …… 煤厂。 贺大富主动找了卫东, “小东,上回纺织厂不是说再让咱们拉两吨煤过去吗?咱们什么时候去。” 卫东嘘了一声,“小声些。” 这是私活, 让人听到了不好。 上回拉的煤他们自个得了一半的钱,煤厂的账还是老卫帮着平的。 大家都有份, 不管是开拖拉机的,还是贺大富, 还有仓库记账的, 这三人少说分到了八块钱。 卫东把贺大富拉到一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说道:“少说得隔两个月吧,这回拖了一吨煤过去,就打一个月用二百斤, 都得用上两个月吧。” 这事不急。 万一没新客户,这煤拖过去还费油钱呢。 贺大富有些急:“两个月也太久了。” 算算日子, 都到十二月了。 “你这是?”卫东问, “怎么突然要去边了,难道是瞧上那边的姑娘了?” 纺织厂的女同志确实很多。 贺大富:“我要处对象了, 这结婚得用不少布,上次我拿得少, 我想着这次过去多买一些。”多买些大红色的料子。 结婚要用的。 卫东上下打量着贺大富:“你都说到对象了?”就这憨人? 谁瞧上他了。 他又问:“那你结婚之后,工资还给你妈?” 贺大富点头, “我要养家的。” 当然给他妈。 卫东:“你不怕你媳妇不乐意?” 贺大富:“嫁到我家,有吃有穿,不用管事, 都有我妈呢, 她在家好享福就是了。”有什么不乐意的? 卫东不问了。 他跟贺大富说:“纺织厂那边我回头问问, 要是他们还要煤,我们再定个日子送过去。” 冰棒厂。 杜得敏昨晚没睡好,冰棒厂这边的屋子太久没有人住了,有虫子,她胳膊上咬了好几个包。她本来准备下午去供销社,买点杀虫药的。 可还没走出冰棒厂,就被主任叫住了。 主任姓林,说话很和气。 杜得敏以前在厂里被人针对,就是林主任帮的忙。 “小杜,你过来一下。”林主任道。 “主任,我等会有事。”杜得敏怕林主任给她派任务。新厂长上任之后,动作很多,现在这会冰棒不好卖,搁在往年,这会已经轮休了。 可今年新厂长还没说休息的话。 林主任沉下脸:“跟我来趟办公室。” 他有心提点杜得敏,没想到杜得敏还不领情,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不管了。可想想老厂长往日的情分,林主任还是耐着性子把这杜得敏叫到了办公室。 杜得敏被突然叫过来,脸色也不好看。 心里不舒服呢。 林主任怕说深了这杜得敏听不懂,直接说道:“有人往厂里递了举报信,说你偷东西进了派出所,厂里正在查这事。” 杜得敏一惊。 哪个没事干的家伙举报她! “主任,我没干过这样的事。”杜得敏一口否认。 林主任稍稍放心:“没干过就好,咱们新厂长上任三把火,正要拿人开刀呢。” 杜得敏算是老厂长的人,工作又不敬业,拿她开刀厂里估计没有帮忙说话的。 杜得敏心里七上八下的。 林主任道:“好了,没事了,你出去吧。”又想起来,“等会就留在厂里,不要去外头,最近抓考勤抓得严。” 不让出厂? 那杀虫药怎么办,等冰棒厂下班,供销社可就关门了。 杜得敏决定在厂里呆一会,等坐偷偷溜走。 不过在走之前,她还想问林主任一点事:“主任,你刚才说的派出所的事,我没干过这样的事,但是我当时是被人冤枉送到派出所了,这算吗?” 林主任猛的抬起头:“你被派出所关起来了?” 没犯事能被关起来? 杜得敏:“是……有人冤枉我的,后来被放出来的,事情是这样的。”她把搬家的事说了一下。 但是没把小程供出来,大程,也就是程继明,人挺好的。 她要是把小程说出来,怕连累了大程。 “你是说你搬家的时候,有人撬了你家门,进去偷东西?”林主任问道,“派出所抓到人了吗?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杜得敏忽然不说话了。 林主任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摇了摇头。 最后道:“这事你瞒也没用,厂里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你好自为之吧。”多的他不想说了。 反正,他是管不了了,等下班他去趟老厂长家里,把这事说一下。 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杜得敏:“我身正不怕影子邪,我没干过!” 派出所不也把她放出来了吗。 杜得敏给自己打气。 她也不想想,当时路丽珍跟小程都把屎盆子泼到她身上,到最后都没有洗清,是杜家愿意和解这才没立案的。” 若厂里真去路丽珍那边查,只怕杜得敏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 尤其是,她这些年以来跟路丽珍的关系极好,外人说的厂里人不信,杜得敏最好的朋友路丽珍说的,他们还能不信吗? 铁路家属大院。 杜文是下午两点半的火车,原本是二点的,火车晚点了,就迟了些。 等杜父三人送完人回到家,已经三点多了。 杜家院门口挂了锁。 屋里静悄悄的。 杜母正纳闷呢,杜奶奶脚腿不好,这会也出门了? 隔壁刘芸家没人。 杜母想找人问问也找不着人。 杜母拿钥匙开了门,三人进了屋,杜父眼皮突突然直跳,他进屋直奔杜爷爷的屋。 空的。 没人。 杜父摸了摸床,冷的。 这床铺的被子是拉开的,应该是他爸睡过的,被窝是凉的,看来是出门有一会了。 老三也跟过来了。 “爷爷出门了?”他问。 “应该是,”杜父想到杜有军说下午要出门买东西,想了想,“可能是老二陪你爷爷出门的。” 老三看到了书桌上的信。 怪了。 爷爷出门不带信吗?不是说要寄信给老朋友吗? 老三心里觉得奇怪,他走过去准备看看这信是写好要寄的,还是中午没写完的。 一共七封信。 信不光写好了,还贴了邮票,写了地址,只等寄过去。 老三随便翻看了一下信封。 有一个没贴邮票。 老三再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遗书。 他的手有些抖,“爸,你快过来!” 怎么是遗书? 中午他们走的时候爷爷还好好的,怎么会是遗书呢? 杜父听老三叫得这样急,赶紧过来,看到遗书两字,他脑袋发晕。 “去医院! ” 老爷子早就把遗书备好了,那肯定是身体不舒服了,这会老二又不在,可能是去医院了。 医院。 杜奶奶扑在抢救室的病房上哭得死去活来,“老爷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杜二站在一边,医生正在跟他说话:“人送来的时候就没气了,你们放在这也没用,救不回来了。还是送到太平间去吧,那边温度低,可以保持几天。若是放在外头,大太阳一出,没两天这人可就不能看了……” 会腐烂。 杜二心里难受得厉害。 老爷子中午还吃了两大碗米饭,有说有笑的,回屋写信的时候精神翼翼的,后来躺到床上是说累了,睡个午觉。 好好的人,说话中气十足。 怎么会突然就没就没了呢? 不说奶奶没法接受,他也没法接受。 那会奶奶说爷爷心脏不跳了,催着他把人送到医院来,他去了代销点给杨大头打了电话,就近送了辆三轮车过来,这才把爷爷送到医院的。 奶奶一块跟过来的。 死活要跟着。 杜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服自己后,去了病床边,蹲下来,跟杜奶奶说:“奶奶,这是喜丧,爷爷没受什么罪,该高兴才是。” 杜奶奶抹着泪,衣服袖口擦眼泪都擦湿了。 她哭得眼睛都快看不清东西了。 杜二慢慢劝:“爷爷的后事还得您跟我爸他们商量着来,是大办呢,还是怎么样,人葬哪?”一堆的事。 杜奶奶捂着胸口,哭得说不出话来。 杜二站起来,对身后的人道:“大头,你去趟我家,要是我爸他们回来了,你跟他们说一声,我跟奶奶在医院。” “我这就去。”杨大头走了又折回来,“武哥,要不要去借辆四轮车过来?”想办法搞一辆。 杜二:“你可别跟人借运货车。”人家那是运猪肉的。 这样不好。 杨大头嘿嘿一笑:“怕什么,咱们不说,谁知道。” 杜二:“少做缺德事。” 至于爷爷,“我爸跟我二叔会有办法的。”派出所的肖叔肯定能搞到车。 “好嘞。” 杨大头走了。 机修厂。 杜思苦跟舒师傅参观完五金厂的自行车配件车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回的时候是五金厂的原主任派车送他们回来的。 到机修厂还不到五点。 五金厂的车停到机修厂门口,舒师傅露出脑袋,对保卫科的说道:“麻烦开一下大门。”这货车后面有几样自行车的配件,他们从五金厂拿回来的样品。 本来说是要买的,原主任非要送。 保卫科的人问:“几个人?” 舒师傅:“四个人。”算是五金厂的司机师傅,一共四个。 他报了名字。 他,大猛,杜思苦。 他想起来了,早上他们是从食堂那边走的,没过机修厂大门,难怪保卫科查得这么紧。 第66章 066 …… 铁路家属大院。 晚上六点。 刘芸带着女儿回来的时候, 看到杜家院里全是人,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在搭棚子? 她过去一瞧,院子中间摆了个桌, 桌上放着杜爷爷的黑白像,画像前面还摆了香炉, 里头插着香,香炉前面还有两个盘子, 一个摆着苹果跟香蕉, 不多,另一个盘子里摆着馒头跟方糕。旁边还有两杯酒。 这杜爷爷, 没了? 昨天她还跟杜爷爷说过话呢,今天一大早她还看到杜爷爷出门了呢。 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刘芸半天没缓过来。 旁边沈瑶看着遗像有些怕, 她别过脸,“妈, 咱们回家吧。” 刘芸正准备把钥匙给沈瑶, 自个去杜家看看,可一瞧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素色多,但是夹杂着几条亮色条纹, 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再过来。 她带着沈瑶回了家,换了身全素色的衣服, 刚走到门口,沈洋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他看到杜家的动静了 。 “妈,隔壁怎么了?” “我正要去看看吧呢。”刘芸低声道, “估计是老人去世了, 桌上摆了遗像。” “妈, 我跟你去。” 沈洋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就要跟刘芸过去。 他穿的是粮食局的灰色工作服。 这颜色还行。 刘芸带着沈洋去了杜家。 此时,杜家院里的灵棚已经搭起来了,棚子里头放着棺材。 这活是杜父一手办的。 杜母正在栽白布,刘芸跟沈洋也去拿了两根,系到胳膊上,沈洋去了遗像桌前,磕了三个头,上了香。 杜二跪在旁边,跟着磕了三个。 大哥不在,这事只能由他代劳。 如果父亲那一辈的客人来磕头敬香,那就是由父亲在这。 沈洋烧了一会钱纸,下一个人客人来了,他很快让出了位置。 另一边。 杜有军把西屋的书桌搬了出来,放到院子门口,这便是礼账登记处了。 他回屋又拿了椅子跟纸笔,来的客人给的礼钱他都得记着。 刘芸看到后,过来了,她带钱了,给了五块钱。 “有军,节哀啊。” “谢谢刘姐。”杜有军知道,也正是这样做的。 他再难受,这该做的事都得做。 没人能明白,他在肖虎山家接到父亲去世这个消息时的打击。 过了一会。 杜母把栽好的白布送过来了,一个穿到身上的,中间用细麻绳一系,还有一个是戴到头上的。 杜父那边已经穿戴好了。 “大嫂,辛苦你了。”杜有军道。 杜母眼睛都熬红了,“大家都一样,有军,弟妹什么时候来?” “这会应该在车上了。”杜有军说道。 这白布剩得不多了,明天的客人只会更多,明天供销社开门,还得再去买一些回来。 纸钱得烧一晚上,不知道明天够不够用。 杜母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 屋里。 杜奶奶没露面,她下午哭得晕厥过去了。 这会老五正在屋里守着她。 老两口一起过了五十多年,感情深厚,这老爷子突然没了,老太太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杜奶奶又醒了。 她怔怔的望着屋里半天,才转头问老五:“什么时候了?天亮了吗?” “奶奶,晚上七点多了。”老五说道。 她说完又问,“您饿不饿,要不吃些东西?” 杜奶奶伤心了一会,慢慢的坐了起来,她听着屋外的声音,“外头怎么这么安静,怎么没有丧队吹拉弹唱?” 老五语气一下子严肃了,“奶奶,这是四旧,现在不兴的。” 什么四旧新旧的,“老五,这是规则,你跟你爸叫来。”杜奶奶对这事看得很重。 “奶奶,您听我说,”老五声音小了些,“那一中有学生前些天在别人家的丧事上砸了棺材,说那也是四旧呢。” 还有闹把着死人送去火化的。 老五学校的学生想跟着去,被她劝了下来。 “哪有这样的!”杜奶奶半天没缓过来。 “咱们就赶紧办,这两天办完,送到土里下葬,不然被那群人知道,说不到还要拉到火葬场烧了呢。”老五直摇头。 这人烧了就没了。 杜奶奶急了,“这可不能烧啊! ” “我知道。”老五道,“这吹拉弹唱咱们就不提了。” 别招事。 会吹拉弹唱的,这会在哪还不一定呢。 杜奶奶又往外头望了望:“你小姑回了吧。” 这样的大事,该回来。 可怎么没瞧见人啊? “不知道呢,我一直在屋里,”老五道,“我妈说三哥去通知我姐跟小姑了。”估计来了吧。 冰棒厂。 杜老三先去的冰棒厂,找小姑。 保卫科的同志帮他跑了一趟,杜得敏在是在,一听说是杜全过来找她,说不想见。 “她说不想见你。”保卫科的同志也没办法,他们冰棒厂的杜得敏,怎么说呢,也不是脾气大,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十几年了,都这样。 老三听了后,就走了。 后来他就去了机修厂找老四,老四不在机修厂,跟上一次一样,他给老四留了口信,之后就往家赶。 家里一堆的事,他得帮忙。 可到了家,他爸知道他没小姑叫回来,又让他去找小姑。 杜父是这么说的,“你爷爷没了,这么大的事,你小姑不能不来。” 杜老三只好再去。 这次他估摸着小姑上班了,就直接去了小姑家里,就是冰棒厂分到的房子。 杜老三在这住过一阵,这边的邻居见了他还打招呼。 “小姑。”杜老三在外头喊了两声,没人应。 没人吗? 邻居听到声,从门里出来了,“有人,我刚才看到女同志带人进去了。” 还是个男的呢。 “谢谢。” 杜老三原本不想把家里的事闹大,想进去单独跟小姑说爷爷的事,可小姑明明在里面,却不开门,这就没办法了。 “小姑,爷爷去世了,我爸说让你赶紧回去。”杜老三直接在门口喊了出来。 声音不小。 邻居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瞪直了。 啥? 邻居忍不住问“你亲小姑啊?” 杜老三点点头,“是的,我下午先去的冰棒厂,她不肯见。” 转头又对屋里说,“小姑,话我带到了,我先走了。” 小姑爱去不去。 邻居啧了好几声,直摇头啊。 乖乖。 这亲爹没了,不去奔丧,还带人回家里。这客人来就来吧,这亲侄儿有事过来,这人还把门一锁,当作屋里没人。 这在屋里干什么勾当呢? 见不得人啊? 这时,屋门一下子拉开了。 杜得敏冲了出来,“老三,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是谁去世了?” 杜老三转头道:“爷爷去世了,下午走的。” 杜得敏震惊又茫然,“不可能,你骗我。” 杜老三:“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下了楼。 他还要回家帮忙呢。 晚上盆里的纸钱不能断,他得跟二哥换着守夜。 “我爸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杜得敏自言自语,忽然又指着问杜老三,“是不是你妈跟我爸吵架了?” 大嫂把她爸气死了! 楼里的邻居都悄悄开了门,张着耳朵听着呢。 杜老三这就不能忍了:“小姑,爷爷前几天在医院抢救你不是不知道,爷爷这病怎么发作的,你很清楚,少赖到我妈头上。看在文秀的份上,有些话我不想说,你别把别人当傻子。”大家都长着眼睛,有些事没往外说,不是不知道。 杜得敏盯着老三。 她是长辈,老三就这么跟她说话的? 是大嫂教的吧。 杜老三懒得再跟小姑争执,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多帮帮忙。 杜得敏沉默了一会,回了屋。 “大程,小程那边麻烦你劝一下,厂里最近在查这事,别让他把这事又栽到我头上。”杜得敏是半路上遇到程继明,后来想着请程继明吃个饭,让他去小程那边做做工作,别把偷东西这事胡赖到她头上。 下午的时候,她在供销社那边被厂长身边的小方逮到了,受了些气。 “你放心,我会肯定好好跟他说。”大程道,“你家里有事,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家里还有两孩子呢,我屋里买的菜你提回去,给孩子们吃。”杜得敏把厨房买的菜都给了大程,“都带着,这几天我都不在这边,菜放久了也坏了。” 大程听她这么说,倒是把菜接了。 “冰棒厂那边你得请几天假吧?”他问。 “这会都下班了,也没法请啊。”杜得敏觉得,这事明天再说吧。 这会要收拾东西,等会回趟家。 大程提醒道:“你身上这衣服得换一换,家里有白衣服或者深色颜色的衣服吗?” 条纹格的衣服可不行。 杜得敏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这衣服就是领子带了点颜色,唉,真是的。 机修厂。 “肖哥,你的布票还有吗,我想借一些。” “你在布票做什么。” “我爷爷过世了,得多买些白布,我手头这些只怕不够用。”杜苦思把自己的布票都带上了。 屋里在挂白布,穿丧服。 来吊唁的客人主家也得白布吧。 说的是布,花的是钱跟布票。 肖哥心疼的掏出二十尺布票,“就这些了。”、 第67章 067 …… 于月莺太委屈了。 出门在外, 人在屋檐下,她都低头了,都在杜家当保姆干活了, 还想怎么样。还把偷偷摸摸把她暂住户口给销了,有这样的亲人吗? 于月莺在火车上就想明白了。 她户口的事, 跟杜家脱不了干系! 忒缺德了。 前脚把她户口销了,后脚报案说她是黑户, 让派出所的同志把她当盲流抓了。 心太黑了! 于月莺倒是忘了, 之前杜家给她买了火车票,送她上了火车, 她要是不逃票,这会早就安安生生的倒了家。 黄彩荷抱着闺女,顺着哄。 于强则是找收容站跟大队部的人问明情况, “队长,我看这事肯定是误会, 你们知道的, 我们一家去亲戚家走动,开了介绍信的。”他仔细的说明情况, “后来月莺她姨妈跟她投缘,非把人留下, 说要给介绍婚事。” 他拿出于月莺上次寄来的信 信上写着,姨妈介绍了一户姓贺的人家, 是家中长子,在煤厂工作,有城里户口, 一家人住在一起。 这信主要是征求父母的意见。 于强身体不好, 但是跟人谈事还是很有条理的, 五沟大队的大队部,本来就是护着本地人,于强身子骨不好,不能下地干重活,全靠他媳妇撑家。 两人总共也就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还小,以后也只能靠这大女儿。 反正,是怎么惨怎么说。 另一边。 “月莺,你先别哭,你姨妈家怎么你了?”黄彩荷帮她把眼泪擦干净,“你慢慢说。” 于月莺哭过之后,也慢慢平复下来了。 就说了,姨妈让她干活,洗衣做饭,扫地。还有姨父,之前对她一般,一点都不关心,后面突然说让她走。 一天都不让耽误,火车票都给买好了。 她不过就是不小心把票弄丢了,多住了一天 ,这杜家人就销了她的户,派出所又恰好上门把她抓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 “妈,就是他们干的!”于月莺紧紧的拉着黄彩荷的胳膊,“妈,这口气我咽不下。” 黄彩荷却问:“你信里说的那个对象,见着了吗?” 女儿说的那些事都不重要,现在最关键的她姐给月莺介绍的对象。 相中了吗? “见了,”于月莺表情不好,“五大三粗的,他是在煤厂工作,手都洗不干净。” “是正式工吗?家里有几间房?”黄彩荷追着问。 五大三粗,那不正说那年轻小伙子长得高高壮壮的,能干活养家。 这多好。 “是正式工,”于月莺回想了一下,她去的贺家的时候,“三四间房吧,没姨妈家大,院子小一些。” 那就行了 ! 黄彩荷神情都松了下来,“那就行了,城里户口,又有工作,还有房子。”等会,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同意月莺的? “那小伙子有没有哪你不满意的?” 于月莺哪哪都不满意,跟隔壁沈江比起来,那贺大富差远了。 “妈,他憨傻憨傻的,还是家里的老大,负担太重了,”于月莺挑毛病,“那天我们去他家的时候……” 她第一次相见贺大富迟到没来的事说了。 反正,贺母不太大方。 黄彩荷:“这人嘛,总不可能十全十美的。你呢,就先答应他,先把这事定下来,把户口迁过去,咱们慢慢来。” 憨傻的女婿好啊。 不憨不傻,那以后能听媳妇的、愿意拉拔媳妇娘家吗? 凡事有两面,不能只看坏的一面。 黄彩荷对这个未来女婿倒是挺满意的,她同样清楚,她姐为了给月莺找着这么一门亲事,是费了心的。 阳市。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请人看了黄历,其实十月宜下葬的好日子,挨得最近的就是10号,可惜已经过了。再就是十四号,宜婚娶安葬。 十天的天气虽然转凉了,但是老人也不能在家放太久。 铁路这边没有专门的安葬区,所以杜爷爷最后是葬在公墓里的。 公墓不便宜,要一百块钱,更好一点的地方要三百块。买了两块紧挨着的墓的,这是杜奶奶要求的。 这钱也是她出的。 钱是她跟老头子这些年的棺材本,人死了,该拿出来用了。 下葬这天,天上一天云都没有,蓝得很。 出了一天的太阳。 可到了晚上,突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杜家的灵棚已经拆了,屋外在的白布也收了起来,杜爷爷的黑白相挂到了墙上,下面有个长条供桌,摆了供品跟香炉。 杜父把照相馆的全家福跟杜爷爷杜奶奶的合照拿了回来。 全家福挂在了杜父的房间,老人的合照原本杜父想挂在杜奶奶屋里,可是他妈一看到合照就抹眼泪。 触景生情。 杜父只好先把照片收起来。 杜有军的媳妇何三蓉十三号晚上赶回来了,十四号送了老公公一程,倒是没耽误。 杜文也在半路被叫回来了,还是杜思苦拿着电话本去邮局打的电话。 爷爷过世,不光叫杜文回来,还要给亲戚们送口信,电话本上能联系上的,杜思苦打电话过去通知。 电话联系不上的,就让老三写信一家一家通知。 像杜母的娘家,就是写信过去的。 杜二的介绍信最长只有七天,这肯定是不够的,他自个拿了户口本,去派出所办了一个暂住户口。 又延长了七天。 本来,他可以办寄挂户口,就能城里长住下去了,再加上爷爷安排的派出所工作,其实可不用回大队了。 可惜啊。 这寄挂户口他用不上,他得回小河支队去。 小河支队那边有个林场,成分不好的黑五类被送到那去了。小苏同志跟她妈都在那边,日子不好过。 他在支队领了个民兵队长的职位,能帮一帮她。 办户口的时候,杜二顺嘴问了一句:“之前在杜家的那个黑户,遣返了吗?” “早就遣返了,估计在改造呢。”派出所的同志说道。 送人过去的民警同志昨天就回来了。 杜二又问,“这改造的人大队要是给介绍信,还能再出去吗?” “那肯定不能啊,这些人想要回城还要审查呢,大队那边要是随便开介绍信,要被追责的。”派出所的同志说。 没户口的不能来城里,本来城里人就多,这要是谁都能来,这城里的冶安得乱成什么样。 挺好。 杜二放心的回去了。 他敢肯定,小姨家那位表妹还会再来的。 杜思苦在家里呆了五天,数着日子等十六号呢。 从十号算起,十六号就是杜爷爷的头七,头七过完,她就能回厂里去了 。 她也就请了七天假。 杜爷爷去世,头几天她肯定是难过的,可现在都第五天了,人也葬了,这难过的心也淡了。 人老了,总会去世的。 谁不死呢? 十四号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早上起来,院里都是湿的。 降温了。 外头冷起来了。 杜思苦里头穿了一件薄的,外头又把从袁秀红那借的衬衣套在外头,还是有点冷。 老五在柜子里翻了半天,翻到一件小时候穿过的毛背心,可惜这颜色不行,这是蓝色毛线跟白色毛线一起织的。 再翻,柜子里都是红色花色的毛衣。 好不容易找到一件黑灰色的,但是小了,不能穿。要不就是太厚了,穿了热。 就没一件合适的。 杜二杜老三他们倒是不怕冷。 小姑抱着一堆脏衣服过来了,“老四。”她往杜思苦手上递。 杜思苦退一步,没接。 怎么,她这两天在家帮着做饭了,帮着干活了,就该帮着把衣服洗了? 凭什么? 小姑一愣,皱起眉,“老四,以后你就留在家里了,你奶奶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这事你知道吧。” 什么? 奶奶需要人照顾,就她留在家里? 不工作了? 杜思苦脸色冷了下来,“小姑,照顾奶奶是我爸跟二叔还有你的责任,跟我没关系,法律写着呢,难道你不知道?” 还有这事? 杜小姑(杜得敏)眉头皱得更紧了。 杜思苦:“我跟我哥他们只有养父母的责任,就算我爸妈没了,这养奶奶也是他们的的事,也落不到我头上。” 这小姑真有意思,嘴巴一张,就让她在家里照顾老人了? 跟她商量了吗? 谁同意了? “老四,你奶奶从小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她身体不好,就不管了?”怎么这么没良心啊,跟大嫂一个样。 杜小姑看老四的神情带着不满。 杜思苦:“小姑,奶奶还是你亲妈呢,你不说照顾照顾?行了,奶奶的事你跟我爸妈商量去,我还小,这事轮不到我说话。” 扭头就走。 进了西屋,把门一摔,声音响得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她在不高兴。 杜小姑被这摔门气到了,拿着脏衣服回了屋,转头就去了杜奶奶屋,“妈,你看看大嫂是怎么教的孩子,我让老四这几天在家照顾你,她还不肯。还摔门,给我脸色看,这孩子以前看着挺好的,怎么变得这么快?” 若是以前,杜奶奶肯定是跟着杜得敏一起说老四,以前她身体好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把老四叫过来,好好教老四一点做人做事的规距。 可现在,杜奶奶没那心情。 杜爷爷没了之后,她精神一直不好。 “妈,你说这是不是大嫂教的?”杜小姑又问。 第68章 068 …… 五沟大队, 于家。 黄彩荷跟于月莺下地干活回来,就看到婆婆在家门口等着,那吊梢眼, 看得黄彩荷心里一沉。 婆家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妈。”黄彩荷慢慢走近。 于月莺跟后面, 神情低落。 于奶奶瞧了两眼于月莺:“月莺去了趟城里,倒是白净了, 脸也长肉了。” 像是估价似的。 黄彩荷听于强说过, 他有个姐姐,年轻那会不少人追。却因为于家穷, 他父母硬是把姐姐嫁到了深山里,换了五十块钱的彩礼。 那男的是个老光棍,他姐姐这嫁去, 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后来还是于奶奶听说别的姑娘家嫁人了还能补贴娘家,这才后悔嫁远了。 于奶奶用卖女儿的钱, 给大儿子娶了媳妇。 这事还是黄彩荷跟于强结婚多年后, 于强无意中提起的。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于强还有个姐姐。 眼下婆婆瞧月莺的眼神, 让黄彩荷很不舒服。 黄彩荷以前跟于奶奶闹掰过,她见了人压根就不搭理, 后来,大队的干部, 妇联的人,村里的人,都来找她。 说要尽孝道, 要敬老。 黄彩荷那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真想扔下孩子扔下丈夫一走了之。 可到底没忍心, 在于强温柔细心的劝说下,她还是给于奶奶低了头,之后两人就不冷不热的处着。 “我听外头说,月莺是成了盲流,被遣返回来了?”于奶奶人老了,声音也浑浊。 黄彩荷不想在外头说这事,开了门,领着于奶奶进了屋。 于月莺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进去了。 家里不算大,中间是堂屋,后面是厨房,左右两边是睡觉的屋子,夫妻两睡左边的屋子,于月莺跟妹妹在右边的屋子。 堂屋跟厨房开了天窗,有玻璃瓦,亮一些。 两间睡觉的屋子窗户不算大,晴天的时候屋里亮一些,阴天的时候屋里暗得很。 这边没通电。 油灯跟蜡烛都得省着用。 堂屋的桌子是个旧的,原先找木匠打过一个新的,没送过来就被于奶奶他们给搬到老宅去了,黄彩荷气不过去理论,受了气不说,东西也没要回来。 于强跟着去了,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晕过去。 于奶奶找了个四个腿都齐全的椅子坐下,“去倒点水来,渴得很。”她是婆婆,使唤儿媳妇天经地义。 要不是二儿子身子骨不行,她怕儿媳妇跑了,这些年也不会让黄彩荷这么好过。 哼。 城里来的姑娘,就是吃不得苦。 于奶奶把黄彩荷支走后,就问于月莺:“月莺,你不是说在城里好了好婆家吗,怎么会被当成盲流送回来!”先头她还以为孙女出息了,要成城里人了,这才跟儿子们一起从手里掏钱出来,给于月莺添妆。 合着这钱是白给了? 于月莺看着手心被磨破的新茧,话都不想说。 干农活太累了。 大队的人还盯着,不让偷懒,她没想到挖地除草会这么苦。 以前都是分她一些割猪草的活。 “月莺,你耳朵聋了是不是!”于奶奶见于月莺跟她那个妈一样,来气了,上手就拧了于月莺的耳朵,又是一顿骂。 “妈,你干什么,耳朵都拧坏了。”黄彩荷上前就把于奶奶推开,老太太终究是年纪大了,力气不如以前了,这一堆就推开了。 于奶奶差点摔倒,来了气,当场破口大骂起来,脏话一句接着一句。 黄彩荷把于月莺推进屋,“手上破的皮不要撕,晚上就能长好了。”本来说用猪油涂一涂,可家里哪来的猪油? 家里的一点钱都寄给月莺了。 于强从大队回来,就听到家里在吵,又来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捂着嘴,咳了起来。 黄彩荷听着声,从屋里跑了出来,又是顺气又是扶他进屋。 于奶奶还在屋里骂。 看到二儿子进来,这骂声才止住,她看着儿子眼中闪过担忧,倒底是没表现出来。 儿子说了,她对他越狠,这媳妇才会越心疼他,才不会扔下男人孩子逃回城里,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自己生的,这些年又病着,怎么可能不挂念? 阳市。 杜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杜得敏提了给文秀迁户口的事,这话是对大哥杜有胜说的。 杜父因为父亲过世,这几天一直没什么精神,吃饭都是杜母拖着才肯出来的,勉强吃上半碗,之后就回屋躺着了。 他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跟着父母生活,这些年都没有分开过。 前几天办丧事的时候,人多,他还没感觉什么,可这两天忽然就发现,以后他再也没有爸了。 以后他爸不会再笑呵呵的回应他的话了。 半夜想到这事,杜父就没合上眼。 “大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杜得敏声音提高了一些。 杜父抬起头:“想迁户口就自己去办。” 语气不像从前了。 杜得敏怔了怔,她听出来了。 片刻后,她扭头去找杜奶奶,这才想起来,她妈说没胃口,不出来了,老四端了吃的给送到了屋里。 “哥,我不会啊。”杜得敏声音小了些。 杜父:“迁户口不会,离婚证倒是会办得很。”父亲去世这事,他思来想去,这源头还是在得敏身上。 他没法不这样想。 他一直忍着没对妹妹发脾气,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让他对妹妹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宠着让着,现在是不可能了。 杜得敏被这话刺得心里一痛,“大哥,”她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小郭去的是什么地方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在这边过好日子,嘴皮子一动,让我跟着过去受苦。” 杜母:“好了好好,都少说两句,吃饭吧。” 这都多久的事了,怎么还提。 饭桌上就杜有胜家几口人跟杜得敏母女俩,杜有军现在住在招待所,他媳妇何三蓉来了之后,觉得杜家人多,地方不够住,就去招待所了。 杜有军前两天还在家里,这两天在家住着睹物思人,越住越难受,也搬到招待所了。 杜父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吃吧。”说着站起来便要回屋。 “哥!”杜得敏忽然又站了起来,“妈身子骨不好,现在腿脚不方便,我觉得还是让老四回来照顾比较好,老四勤快会干活,会照顾人。” 这前她跟杜奶奶说这事,老太太不同意,这会她又跟杜父旧事重提。 就想着早上老四那态度太气人了,想把老四的气焰压下去。 当孙女的照顾奶奶不是天经地义吗? 还说法律上规定老四没那责任。 杜父看向杜思苦。 他已经没了爸,就剩一个妈了。 杜思苦抬头:“姑姑,你怎么不照顾?冰棒厂的工作一向轻闲,当初你生孩子那年,不是休了一年吗?现在照顾奶奶请一个月的假,怎么请不到吗?还是说,你没这孝心啊。” 她着重强调,“奶奶可是你亲妈。” 怎么又把话扯到她身上了。 杜得敏眉头一皱,“这事不是这么说的,你才工作多久?这工作没了就没了,再找就是,我这再干几年,都能内退了。” 内退之后,只领退休金不用干活。 这能比吗? 杜思苦都懒得辩了。 小姑这人,别人的事都是小事,小姑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别人的工作再找就是了,小姑的工作那就是排面他们前面的。 杜思苦扭头跟杜母说:“妈,我听到小姑跟奶奶说,想分这房子,还想让爸跟你贴钱把这价补给她。” 杜母本来劝架的人,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得敏,老爷子说了,以后你就住冰棒厂那边就行了。这家姓杜,以后是你哥跟我当家,怎么照顾妈我们会安排的。” 还打房子的主意! 杜母都不想说杜得敏,这几天连老四连五都忙前忙后的,这杜得敏呢,每天不是抱着杜奶奶痛哭,就是累着了在屋里休息。 杜得敏没想到自己悄悄跟杜奶奶说的事,被杜思苦揭破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杜二诧异的看着小姑。 以前小姑在家里可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从不谈钱的事。 现在变化挺大。 也是,姑父没了,小姑又搬出去住,这柴米油盐都得花钱啊。 杜父不想听她们吵,直接回屋了。 至于他妈那边,等有军过来,他们再把妈送到医院看看,看医生怎么说。 杜父一走,杜得敏没了靠山,倒是老实的吃起了饭。 快下桌时,她看到杜文,突然起起来:“杜文,二嫂都回来了,你媳妇怎么没回来?” 杜母:“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杜文她媳妇怀孕了,没满三个月,胎不稳,这会在安胎呢。别说老爷子没了,就算是亲爹没了,也不能回来。 两个结婚三年多了,好不容易怀上的,再来回折腾,把这孩子折腾没了,让他儿子绝后啊? 杜思苦赶紧把饭吃完,下桌避到院里去了。 没一会,老五也跟过来了。 “以前没觉得小姑这么烦人啊。”老五悄悄跟杜思苦说。 杜思苦:“小姑以前那是有人帮着负重前行,没觉得生活苦吧。”所以能风花雪月。 现在,杜爷爷没了,姑父也前了前姑父,以后小姑就知道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了。 下午。 杜有军过来了,跟杜父商量明天头七祭祀要准备的东西。 家里缺的,等会要去买。 第69章 069 …… 鹏子哥一下子发了愁, “你说顾主任能同意吗?”唉,他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杜思苦现在不想掺和这事了。 之前她是看鹏子哥丧气斗志,家庭跟工作都陷入困境, 才得的拖拉机培训班名额的事。现在这情况又不一样了。 “小杜,你跟顾主任熟, 你能不能帮我跟顾主任说说,我小舅子要是进不了培训班, 我媳妇肯定是会伤心难过的。”鹏子哥叹气。 他媳妇一伤心, 一难过,这肚子里的孩子就跟着不好。 这可麻烦了。 怀胎有十个月呢, 那这十个月鹏子哥都得让媳妇开心? 这可太难了。 这些话杜思苦也就心里想一想,说是不好说的。 “鹏子哥,你小舅子多大了?”杜思苦问。 “十六了。” 才十六? 杜思苦:“他在上学还是在干什么吗?” 这年纪找工作不上不下的, 有些不好找吧。 “在读书呢,成绩好得很。”鹏子哥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小舅子推他的画面, 神情黯淡了下来。不过, 在杜思苦面前,他还是努力的说着小舅子的好, “他脑子好使,学东西快。” 杜思苦:“他不是本厂人, 年纪又太小,只怕顾主任那边不好同意。” 鹏子哥知道, 所以才会来找杜思苦。 杜思苦在车间的这些天,脑子灵活,学东西又快, 他都看在眼里, “小杜, 你也不过十八,我小舅子聪明,肯定能学会的。” 就小两岁。 杜思苦:“我可是咱们机修厂的人啊。” 小舅子又不是。 而且,她把三哥塞进来已经破例了,她可不想为了帮一个外人,到时候别把三哥的学习名额弄没了。 反正,不管鹏子哥怎么说。 她就一句话,培训班这事得顾主任拿主意,她说了不算。 至于这之前鹏子的那个名额,那是因为鹏子哥是本厂的人,之前加上手伤,这边才破例的。 “鹏子哥,我家里有老人过世,这几天不好吃得太荤。”也就是说,中午鹏子哥请的这顿饭杜思苦就不吃了。 “我去食堂打点清粥就行了。” 啊? 鹏子哥还没反应过来了,杜思苦已经往余凤敏那边去了。 余凤敏跟袁秀红在食堂门口看到杜思苦了,正招手呢。 杜思苦小跑着过去了。 余凤敏瞧了杜思苦半天,到底是没说出‘瘦了’这两个字,杜思苦没瘦,眼看着气色都比之前好了。 这这老人过世,太难过会长肉? “秀红,膏药缺的药材我带来了,放到宿舍了。”杜思苦过来的第一句话说是这个。 袁秀红点点头,“我这边的药材也准备好了。” 就是有一点, 到时候药材要倒进锅里熬制,味有些冲,得找个地方。 “我们去打饭吧,迟了好菜都被人抢走了。” 余凤敏一马当先。 杜思苦慢吞吞的走在后面。 她只想吃一点清粥,要是没粥,拿白开水泡米饭也行。 “我碗在宿舍,我回去拿碗。”杜思苦道特意过去跟余凤敏说,“不用帮我打菜。” “你真不吃啊?有肉呢。” 杜思苦摆手走了。 出了食堂,绕了个圈,先去了趟总务。 瞧了几眼,总务办公室的门锁上了,这才绕回了女工宿舍,拿上自己的铝饭盒,慢悠悠的往食堂走。 中午,杜思苦吃的稀饭。 食堂供应的。 喝了两碗,下午还有活,一碗不杠饿。 宋良来食堂比较晚,今天刚到食堂,就看到跟余凤敏坐在一起的杜思苦了。 他差杜思苦十斤粮票,一直记着呢。 这几天他想还来着,可是一直没在食堂见到杜思苦的人,余凤敏他记得,以前老跟杜思苦在一起。而且现在还是扫盲班的老师,顶了杜思苦的课。 他找余凤敏打听过杜思苦的事。 余凤敏只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了。 宋良这回看到正主了,赶紧过去,从口袋摸出了五张工业劵,“杜同志。” 他把工业劵递了过去。 杜思苦说的,拿粮票换工业劵。 杜思苦看到工业劵还愣了一下,后来才想起来当时说要换劵的事。 她收了工业劵。 账清了。 宋良看到杜思苦碗里的稀饭,愣了一下。 怎么连菜都没有? “杜同志,你要是钱不够用,我这边有多的,可以先借你一点,应应急。”宋良说道。 如果不是没钱,怎么连菜都不买? 杜思苦诧异的看向宋良,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了,应该是午饭惹的祸。便说道,“我最近要吃清淡一点,不是钱的事。” 钱肯定是缺的,但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余凤敏也在旁边说,“她这个月工资还没领呢,等会领了就不缺了。” 工资! 对,领工资,十号领工资啊。 今天都十七号了! 杜思苦在家忙得都忘了工资的事,还好有余凤敏提醒她。 “我吃完就去财务那边。”杜思苦飞快的喝粥。 赶紧吃,吃完先去财务,再去总务室。 领工资,领粮票。 扣一点就扣一点吧,反正有的领就行。 说到领粮票,杜思苦咽下饭,问宋良(他没走):“你户口的事办好了吗?” 宋良垂下眼,慢慢摇了摇头。 还没办好。 钢铁厂那边手续卡住了,出生地那边没有回信。 杜思苦今天心情好,便问:“哪一步卡住了?”集思广益嘛,把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说不定能有办法。 宋良道:“原单位没有介绍信,没法证明身份。” 没介信绍啊。 确实麻烦。 杜思苦还真帮着想了想,“那你有原单位的工作证,就是出入证,还有工资条吗?上面肯定有原单位的公章,你拿着这些去那边问问,说原单位的负责人出差去了,这一时半会的开不了证明。” 她帮着出主意,“你把自己的情况说惨一点,说关系转不过来,领不了粮票,吃不上饭。” 杜思苦又看了看宋良的脸,确实比上次瘦了。 “等你去跟厂里的同志借个破旧衣服,把再脸……”弄得凹一点,那得用抹点东西,也就是化妆。 用炭灰好了。 宋良:“好。” 虽然杜思苦的主意听着不靠谱,但是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 不成再说。 宋良去打饭了。 他走后,余凤敏用胳膊肘碰了碰杜思苦,“你今天怎么这么热心,还给人出主意。”这前不是说远着点这位宋良吗。 还劝她呢。 杜思苦吃完最后一口饭,拿出工业劵,“瞧瞧,给了五张呢。”十斤粮票换三张工业劵就不错了,宋良是真大方。 “凤敏,你之前不是还说宋良长得好吧,怎么今天那热乎劲没了?”杜思苦瞧了瞧余凤敏。 还说有一位长得好的男同志,哪个车间,三车间的吧。 “俗,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余凤敏把头一扭,哟,朱安来了,她站起来,招手,“朱安,这边。” 袁秀红碗里就剩最后两口,赶紧吃完,拉着杜思苦就往外走,“我们吃完了,回去了啊。” “好,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余凤敏冲着她们笑。 旁边,走过来的朱安也对着余凤敏乐呵呵的笑,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火腿肠,悄悄递给了余凤敏。 两人有说有笑的。 这才几天? 杜思苦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题。 她看向袁秀红,“谈了?” 袁秀红:“就是走得近,谈没谈的不知道。”余凤敏也没说啊。 反正,看那两位都有点那意思。 “余凤敏顶了你扫盲班的课,两人见面多了。” 杜思苦跟袁秀红一块去洗了碗,食堂这边有水龙头。 她问,“朱安家是什么情况?” 袁秀红,“余凤敏说朱安家里都在肉联厂工作。”肉啊,火腿肠什么的都不缺,家里条件不错。 肉联厂可是个大热门的单位,想进都进不去呢。 这年头,谁家不缺肉啊? “我等会去财务科,你帮我把碗带回去,药材在柜子里放着,都是特意炮制过的,你挑挑哪些能用。”杜思苦把铝饭盒递给了袁秀红。 “行。” 袁秀红拿着两饭盒往女工宿舍走。 杜思苦熟门熟路的往财务科那边去了。 冰棒厂。 杜得敏今天又迟到了。 没办法。 昨天晚上她爸头七,上半夜她都没敢睡,下半夜睡昨迷迷糊糊的,好像做梦了,还梦到她爸了。 一夜没睡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杜得敏没什么精神,要不是想起来这几天都没有请假,今天都不想去冰棒厂了。 等她拖拖拉拉到冰棒厂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 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杜得敏像往常一样,去了销售科的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同事就一脸惊讶:“杜得敏,你不是被开除了吗,怎么还来上班?” 被开除了?! 杜得敏惊疑不定,“怎么会呢,我在厂里干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开除我。”说笑呢。 同事道:“下头的宣传里写着呢,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啊?” 下面有个告示,是二天前贴的。 新得很。 杜得敏脸色白得不像话,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她整个个都有些恍惚,差点没站稳。 同事在旁边瞧着,端着茶杯,也没说上前帮忙。 笑呵呵的看着。 该! 第70章 070 …… 杜思苦:“等明天我把方案交给您。” 除去之前的五个名额, 剩下五个名额的怎么选,她早就想好了。尤其是在家的这几天,想得更细了。 反正, 就差一张纸笔把脑子里的东西写下来了。 顾主任:“不急,后天也行。” 这小杜今天才销的假, 家里又出了那么大的事,这培训班的事这周完成就行了, 也不是这么急。 拖拉机培训班开始后, 车间那边的工作就要缓一缓了。 聊完事,顾主任见杜思苦还没走, 就问:“还有事?” 杜思苦确实还有一件事。 鹏子哥的事。 也怪她之前嘴快。 这事鹏子哥迟早要过来问顾主任的,杜思苦想着还不如她自己先说了,“顾主任, 是这么回事,之前我跟鹏子说……” 长话短说, 总之就是鹏子哥有了进培训班的名额后, 要把名额让给小舅子。 至于其中原因,杜思苦没细说, 那是人家的私事,要是鹏子哥愿意过来跟顾主任说, 那是他们的事。 反正,这种话不会从杜思苦嘴里说出来。 顾主任看了杜思苦一会:“你自个还藏了一个名额?” 小小年纪, 心思挺多啊。 杜思苦:“那不是想着上头领导可能需要吗。”后来也是心软让出去了。 果然,这锅还是落到了她头上。 顾主任:“下次可不能这么干了。” 杜思苦赶紧点头。 顾主任:“拖拉机培训班名额的事,你让潘鹏过来跟我说。” 这事还是他出面的好。 “谢谢顾主任。”杜思苦最后的一点烦恼也没了。 她就知道顾主任是个能扛事的人。 杜思苦从总务办公室离开时, 心情很好。 另一边。 宋良回宿舍换了身旧衣服, 但到底是还是做不到杜思苦说的那样弄得特别惨。 他拿上原厂的工作证, 工资证明,还有新厂的入职证明,又去了一趟派出所。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说明自己的情况。而是掺杂了一点小杜同志的建议,带着压抑的情绪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困境。 没法迁户口,拿不到粮票,吃饭成了问题。 而且,因为户口的事跑了好几趟,老请假这厂里的人都快要意见了。 宋良说的情真意切。 派出所户籍处的同志看了宋良带来的前厂的工作证跟工资证明,又看着是机修厂的新人介绍信。 想到之前来办户口杜思苦,便问了一句:“你们厂有个叫杜思苦的吧。” 他们所的方哥,跟那小杜好像是熟人。 “认识的,她就是来这边办的,好还说你们这边效率特别高,同志特别好。”宋良突然感觉这一次能办好。 派所出户籍处的同志笑了。 行了。 这宋同志也来好几回了,长得挺正派,不像坏人,就是前厂那边没法开证明,这新厂能接收他,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也不能这么草率,派出所户籍处的让宋良同志写了一个承诺书,签字盖章。 保证没有问题。 要是事后出了纰漏,宋良可是要负责的。 “过五天来拿户口。” 宋良拿着回执单出了派出所,在外头看了回执单很久。 又过一会。 他收起回执单,看向天空。 心里想着,小杜同志的方法还是有用的,以后办事还是要软和一些。 不能只是直白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派出所内。 “你瞧,那位宋同志还在外头站着呢。”还在看回执单呢,“肯定高兴坏了。” “这前看着他打扮挺得体的,又是工人,唉。” 他们也不是特意为难宋良同志,就是觉得这挺体面的一个人,说话有条有理的,他们这边都说了要哪些资料,可这宋同志老是凑不齐,他们还以为宋同志是故意不想去办呢。 没想到,是真有困难啊。 宋同志怎么不早点说清楚呢。 好在今天把户口的事办了。 松县,五沟大队。 于月莺去了县里,今天要去那边进行思想教育,每周一次,早上搭的大队的牛车去的。 得下午才能回来。 今天有邮递员过来送信了,黄彩荷一听,赶紧就过去了。 “同志,有于月莺的信吗?” 邮递员道:“没有。” 今天五沟大队就两封信,一封是大队部的,一封是一户口姓张的人家的。 没有姓于的。 黄彩荷缠着看了一会,见真没有,这才回家。 刚进屋,于强就问了。 “怎么样?” “没有阳市的信。” 于强轻咳了两声,黄彩荷习惯性的过去,帮着顺顺气。她跟他商量着,“要不,我写封信问问我姐,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月莺说跟贺家相看了,现在都回来好几天了,贺家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强道:“该问问,可惜月莺没法去看看。”瞧这办的什么事。 黄彩荷叹了口气,“月莺的婚事成不成,还得指着我姐那家子人呢,这会可不好闹得太难看。”就算是月莺受了再大的委屈,现在也只能忍着。 再说,他们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法子呢。 于强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看?” 黄彩荷迟疑:“我们才去过,这次又拖家带口的去,只怕不好。”她低声说,“我们手上也没那么多口粮。”上次花了不少钱。 这次再去,得耽误不少天,得少赚多少工分啊。到了年底,只怕大队发的粮钱都不够过年的。 她忽然道:“要不,我自己去看看。” 于强沉默半响。 说道,“要不你带小的去?” 小的是指她们的小女儿,于月娥,才十岁,淘气得很,这会不知道是去外头打猪草去了,还是跟村里的孩子野去了。 明明个姑娘家,性格跟个男孩子似的。 就算他不去,也不可能让黄彩荷一个人去的。 要是走了怎么办? 没了黄彩荷,那杜家,那老黄家,谁会搭理他们于家人? “小娥也太调皮了。”黄彩荷可不想带她。 管不住。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她爸亲。 于强不说话了。 他不高兴了。 黄彩荷知道,可这次她没有劝,上次一家三口去她姐家,住了一阵,他们走时留下月莺,又让月莺住了快一个月。 那家毕竟姓杜,不姓黄,隔了一层。 她姐能帮月莺找着一个好人家,还是城里人,她还有可说的呢? 现在又去麻烦人。 月莺在杜家受的那些气,跟她在于家这些年过的日子比起来,那都不算事。 洗衣做饭,累吗? 累,也不累。在城里起码不用挑水,不用跟人抢柴火。 这时,于强突然道:“要不你回趟娘家吧。” 黄彩荷吃惊的看着他。 于强笑笑说:“这些年你都没回去过,毕竟亲人,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吧,你带着娘家人去杜家。顺便说说月莺的婚事,到了那,把婚事定下来。” 黄彩荷动摇了。 她想回娘家。 多少个日夜,她在这边受了委屈,都想扑在亲娘怀里哭一哭,当个孩子让人哄。 可那只是在梦里才有的事。 于强轻声道:“带小的去娘家见见亲人。” 去认认门。 松县。 于月莺写了三封信,一封寄给杜母的,述说思念之情,又说了自己目前的情况,成了黑户被遣返。 她想杜母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有一封匿名信,寄到沈家的,给沈江的。 没属名。 最后一封是寄给贺大富的,这是她的退路。 机修厂。 下午。 杜思苦下午找了个没人用的办公桌,正写拖拉机培训班的选拔内容,现在写的是体能选拔。理论知识等会下班她要去厂图书馆看看有没有拖拉机知识点的书。 要是没有的话。 之前拖拉机厂小孙同志借给她的三本书,她只能先默写下来了。 到时候再从书里找些知识点出来,弄得简单一点,教大家学拖拉机的基础内容,当然,这也果考试的。 想考驾驶证,理论知识非学不可。 这写着写着,一下午就过去了。 眼看着就快到了下班的时间,鹏子哥忽然又找来了,“小杜,你晚上有没有空啊?” 杜思苦:“我等会要去趟厂图书馆,在整理资料,估计得闭馆才能走了。” 真有事。 明天,后天,两天时间,把得拖拉机培训班的所有章程搞出来。 时间很紧的。 鹏子哥不说话了。 他看着杜思苦,“我下午去找过顾主任了,他说让叶华(小舅子)跟着大家一起试试,要是能通过,就能进拖拉机培训班。” 这事不用再麻烦杜思苦了。 杜思苦:“我是真有事,我这两天都得去厂图书馆。要是这边的书不齐,我还得去外头书店买呢。” 她晃了晃手里已经写了一撘的稿件,有好的,也有废稿。 真不是躲事。 鹏子哥看着写得厚厚的纸,倒是信了。 “行,那你先忙着。” 后又补了一句,“我媳妇最近压力大,我原想着让你去我家陪她说说话。” 真不是别的事。 鹏子哥的媳妇…… 那一晾衣绳的绿色衣服…… 那可不是省事的人。 杜思苦:“鹏子哥,我觉得你应该去厂家属楼那边看看有没有家属,不用工作的那种,让嫂子跟她们接触接触,像我这样要工作的,事情都多。”如果是去鹏子哥家安慰人,提供情绪价值。 第71章 071 …… “大嫂, 我哥呢?” 杜母诧异的看了眼杜得敏,小姑子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了? 还对她笑。 “你二哥早上的火车,你大哥跟老三去火车站送他们了。”杜母正在院里用搓衣板洗衣服, 该走的都走了,老五也上学去了。 这家务活现在都得她自己干了。 更别说老太太现在身子骨不利索, 不说帮忙,不麻烦人就是好的了。 “二哥走了?”杜得敏心里一沉。 来迟了。 二哥别看只是个军医, 可是办起事来, 比大哥强的。她爸以前还在的时候,就夸过二哥。 杜母没接话, 接着洗衣服。 这小姑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瞧出来了,这是有事, 回来找人帮忙来了。 杜得敏没聊一会,很快就进屋去找杜奶奶了。 杜奶奶正在看她跟老头子生前的合照, 就是上回照全家福, 在照相馆多照的那张。 恍惚是昨天发生的事。 “妈。”杜得敏推门进来了,回头看文秀也跟着进来, 便道,“文秀, 你去外头找你大舅妈说说话,我跟你姥姥有事说。” 文秀乖乖的去了。 这几天她妈心情不好, 文秀也没去学校上学。 关上门。 杜得敏拿出开除文件,递给了杜奶奶,眼泪滚滚而下, “妈。”一肚子的委屈, 这会仿佛有了出处。 杜奶奶瞧着女儿的样, 有些疲惫,叹了口气,“这回又怎么了?” “冰棒厂把我开除了,还要把分给我的房子收回去!”杜得敏眼泪越掉越凶,本来就是难过的事,从嘴里说出来,这更难过了,“这几天因为爸的丧事,说我旷工,还挑了一堆的毛病……” 最后总结就是:“他们就是看爸没了,合着伙欺负我。” 她信了路丽珍的话。 火车站。 杜父送完人,就回铁路上班了。 杜老三也没回家,他得去趟机修厂,二叔给他在拖拉机厂找了个工作,虽然现在还没有入职,但是张科长说了,考核完成,就能去了。 拖拉机厂的福利待遇,肯定是没话的。 就一样,老四这边说的拖拉机培训班,要是时间冲突了,只怕是去不成了。 杜老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去工作更好一些。 拖拉机什么时候都能学着开,可是这工作没了就是没了,以后再想找个合适的,还是正式工,那太难了。 机修厂。 早上。 广播室的大喇叭响起:“请要参加拖拉机培训班的同志们中午在职工活动室集合。”一连报了三遍。 这是杜思苦托了宣传部的同事帮忙广播的。 代价就是帮忙宣传部的同志一起画个欢迎化肥厂的黑板报。 她只负责写边边角角的粉笔字。 正经的大字跟画由宣传部的美工温同志来负责。 从宣传部离开后,杜思苦又去了总务,这次不是找顾主任的,而是找小赖。 蹭一下打印机。 先印五十张登记表,让愿意来培训班的同志们中午填完,下午杜思苦自个审核。 她会把合适的人选挑出来,然后跟培训班的方案一起,明天交给顾主任。 这样,培训班前期的事就完成了。 说快也快。 总务。 小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天就交方案?” 什么? “拖拉机培训班下周就能开始?” 这到底是什么样速度啊。 杜思苦:“今天周二,明天交方案,也才周三,离下周还有四天,这人怎么着也能选出来。”她数了数,“就选六个人,也快。” 到下周,肯定能完成。 小赖盯着杜思苦看了又看,“咱们厂,活不是这么干的。” 一般他们干活是这样,先往上报,等上头审批,过关之后到下级领导手里,再交给基层。 最后再往上递方案。 再过一道程序,接着,等上头同意,然后再开始…… 这么一想,手续确实麻烦了些。 杜思苦:“我这又不是厂里的大事,也没人盯着。”反正是试水,头一次办,办起来再说。 打印表又出来了一张。 让她数数,才二十多张,还得再打。 六个人? 小赖跟杜思苦说:“这次我会参加,你知道吧。” 杜思苦当然知道。 她道,“你内定的,不用参加选拔,等培训就行了。” 小赖:“这不好吧,不用走走过场?” 他把刚才抽着填好的登记表递了过去,“我都填好了。” 这后门走得太明显了。 杜思苦比了一个四字:“不止你一个。” 走就走呗。 机修厂里在科室工作的,坐办公室的,大多数都是托关系的过来的,谁愿意去车间那边,又脏又累的。 煤厂。 贺大富早上到了煤厂,跟领导请了七天假。 “大富,这次怎么请这么长的假?”领导就问了。 这贺大富这些年在煤厂几乎从不请假,别人干不完的事,让他留下帮忙也二话不说留下。这样的好员工可不多见。 “我相了一个对象,要去对象家里提亲。”贺大富说,“那地方有远点,得坐火车去。” 领导问:“不是城里姑娘?” 贺大富:“我妈说了,她在亲戚家住的时候,里里外外的活都是她干的。长得也好看,不像这边的姑娘,心气高,瞧不上我。” 他很中意于月莺。 他二十八,于月莺二十二,比他年轻多了。 领导给批了假,还帮贺大富开了封介绍信,去松县,出公差。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杜母刚晒完衣服,杜得敏就推着杜奶奶出来了,“彩月,有胜还没回来吗?”杜奶奶坐在轮椅上,往门口张望着。 “他今天销假上工了,估计得下班之后才能回来。”杜母锤了锤腰,刚才一直弯着腰洗衣服,时间久了,这老腰有些受不住。 怎么会这么巧! 杜得敏心里有些烦躁,要是大哥下班回来,冰棒厂那边肯定也下班了,她这工作的事难道还得拖到明天不成? 杜母把盆子里的一点剩水倒进桶里,回头问杜母:“妈,中午想吃什么?” 还没买菜。 要是杜奶奶没什么胃口,那等中午她去食堂打点粥,这几天她天天做饭,也做烦了。 杜奶奶瞧了一眼杜得敏。 家里来客人了。 杜母:“妈,咱们家粮票您是知道的,这几天流水席用不了少,小姑子要是想吃不一样的东西,那只能让她去菜市场自己看看了。” 她接着说道,“等买回来,我再帮她做。” 现在想让杜母往外掏一个子让小姑子吃好喝好,可不可能。 老太太补贴女儿她不管,但是想让老杜的工资往亲妹子往上花,杜母不同意。 老爷子没了,这退休金以后是领不着了。 这老太太以后的花销都是老杜的工资顶着,就算有军那边寄了生活费过来,那钱也是在老太太手里。 杜母不打那钱的主意,但是也不愿意看着杜得敏带着孩子在家蹭吃蹭住。 两张嘴呢。 谁家的钱跟粮票是大风刮来的? 杜得敏憋着泪:“妈,你听听大嫂说的什么话!”杜得敏才丢了工作,要是大哥不能把她把这饭碗保住,她以后哪来的钱! “我说什么了?”杜母还真不知道哪句说错了。 她压根不知道杜得敏没了工作。 这小姑子回娘家想改善伙食,自己去买食材,这不天经地义吗。办丧事刚大花了一笔钱,家里都快被掏空了。 就算有礼钱补上,那也勉强。 小姑子这段时间可是一个子都没往外掏,十几年的工龄,平常开销又是小郭的钱,这难道攒不下钱? “好了好了,”杜奶奶听着两人斗嘴,头疼,“你哥上班呢,等他回来再说吧。” 杜得敏:“这等回来,再去冰棒厂,得明天了。” 她就在这里干坐着等一天吗? 她道,“要不我去铁路找我大哥吧,让他请个假。” 杜奶奶跟杜母齐齐看向杜得敏。 杜母黑脸:“你大哥这次请了长假,早上才销假,怎么能再请?” 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铁路这边是铁饭碗,大嫂你别瞎操心,无非就是扣点工资嘛。”杜得敏说完往外走,她得去找大哥! 她的事,今天就得办! 机修厂。 中午,职工活动室。 门口外头有一个新贴上去的大字:登记表五十张,先到先得。 发完了就没了。 杜思苦想好了,早上广播过了,先来的那肯定是学拖拉机的意愿更强一些。登记表就五十张,人太多了,选拔起来也麻烦。 总共也就五六个名额。 “同志,我要一张登记表。” “拿去,填完交给我。”杜思苦递了一张登记表过去。 “下午填不行吗?”这人有些惊讶,上次填表就是隔了一天才交的。 杜思苦:“恐怕不行。” 下午她得审核。 “可是我不识字啊。” 杜思苦抽回登记表,“考驾驶证要去农机站写试卷,我们要求的人才不光要识字,还得能写字,恐怕您不符合资格。” 不识字还不让学拖拉机了! 这不公平! 很快,职工活动室门口又换了一张纸:“拖拉机培训班要求:小学文凭。” 这纸贴上去后,这才一会功夫,来了又走的人足足有六个。 最后又有一个过来了。 探着头在门口问:“同志,这上面写要小学文凭,为什么啊?” 第72章 072 …… 丁同志眼睛在冒火。 绿色的菜汁还在往下滴, 她看到才穿一天就报废的新衣服,恨不得撕了杜思苦。 她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惊动了食堂的人。 “你们要吵去外头吵, ”彭大厨看着被浪费的白粥,一脸心疼。 这可是大米煮的! 至于丁婉身上的菜汤, 炒菜饭的锅底汤,地上也没见几片菜叶子, 估计是剩汤, 彭大厨倒是不心疼。 丁婉扯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 “你赔我衣服!” 杜思苦指着杜老三的衣服,“这是你弄的吧, 你先赔这身,我再赔你。” 一码归一码。 “还有,给我三哥道歉。” 她三哥在食堂正吃着饭, 忽然就被粥泼了一背,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丁婉同志是泼人泼习惯了吧。 杜思苦可不惯着她。 管她是谁的女儿。 丁婉是受害者, 她是不可能道歉的, 她还指着杜思苦来跟她道歉呢。 这事没完。 而且,三哥? 丁婉像是抓到了杜思苦的小辫子一般, 这人是杜思苦的家人,不是厂里职工, 凭什么进厂里? 有介绍信吗? 一个外人,还在食堂吃饭。 “大家来瞧瞧, 这杜思苦把一个外人带到咱们厂里,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丁婉直接把事情闹大。 杜思苦侧头问三哥:“你有介绍信吗?” 杜老三摇头。 没带。 是保卫科的同志破例让进来的。 那就有点麻烦了。 杜思苦的脑子转得飞快,低声说, “等会查起来, 你就是顾主任同意让你来拖拉机培训班学习, 你是过来填表的。” 正好今天填表。 “嗯。” 杜老三明白。 另一边。 丁婉的声音确实够大,惊动了来食堂吃饭的厂领导,其实还有一车间的车间主任,何主任。 丁婉是丁总工的女儿,几个车间主任去过丁总工家里,也见过丁婉。 他们听着老同事的女儿像是受了欺负,就都过来了。 准备瞧瞧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丁婉认出了何主任,这是一车间的领导,杜思苦的领导。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何叔,这个小杜带了个外人进来,”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什么都没说呢,她就泼我一身菜汁。” 何叔。 杜思苦听着这个称吸就感觉不太妙,又想起来,以前听鹏子哥提过,一车间好像有位何主任。 会是这位吗? 杜苦思还没说话,宋良倒是先开了口,“何主任,这位丁婉同志故技重施,把一整碗热烫的白粥泼到杜同志的亲属身上。”他着杜老三,“就是这位。” 他还说,“上回我在食堂吃完饭,丁婉同志也是说不小心,把汤汤水水泼了我一身。那次的事我跟丁总工说了,他也知道。” 宋良在技术科见过何主任,何主任跟他们彭科长关系不错。 何主任有些后悔卷进来了。 他就不该问的。 跟他一块过来的还有两人,一个是二车间的主任,一个是三车间的副主任,这两人是不是退后了几步? 怎么还离他有点远? “何主任,宋良同志胡说八道,上次那是意外,我不小心。”丁婉心里把宋良骂了八百遍。 宋良跟杜思苦还好意思说两人清清白白,这都帮上了,哪清白了。 又觉得宋良眼珠子瞎了,她长得好,家世好,哪哪都比杜思苦强,一个丫头片子,还是新进厂的,没什么根脚,宋良瞧上那丫头哪点了? 何主任回头:“老徐,怎么走了,等等我。” 找了借口要溜。 却被丁婉一把抓住,“何主任,这位杜思苦可是一车间的,我瞧着她早上去了总务,压根就没去车间干活,老旷工。” 一个车间工人,不在车间干活,这是什么行为? 总务。 机修部的小何跑来了,“小赖同志,不好了,小杜跟行政科的那位新来的好像吵起来了。”连几个车间主任都在呢。 “怎么回事?” 小何赶紧把自己知道的说了,那位新来的好像说小杜带了家属过来,不合规则,还说什么粮费粮食之类的话。 家属? 有介绍信吗? 小赖沉思片刻,想到了杜思苦最近家里的事,他听保卫科的说过,杜思苦家里经常过来找她的那位是她三哥。 刚才顾主任还交待了杜思苦任务呢。 可不能这个时候出差错。 更别说,拖拉机培训班下周就要开始了,要是小杜…… 不行,小赖还等着学拖拉机呢。 “我去找顾主任。” 小赖直接说了顾主任的办公室。 顾主任听小赖说完,倒是不急。 “主任,要是没有介绍信,把人领进来,只怕不行。”小赖有些急。 小杜可不能有事啊。 顾主任:“你去保卫科看看,这小杜亲属在保卫科登记了吗,要是登记了,就没事。要是忘了,你去的时候让他们帮忙补上。” 顾主任还给写了一个工作条子,补上公章,然后给了小赖。 小赖立刻就去了。 出了办公室,他拔腿就往保卫科跑。 一车间。 杜思苦拿出了自己的工具箱:“最近鹏子哥教我做螺丝刀,本来是打算明天收尾的。”她把快完成的木头手柄螺丝刀给何主任看。 就差最后一点精细打磨了。 何主任看着这几乎完成了九成的螺丝刀,有些恍惚,“你说你是九月份来的?” 现在是10月18号吧。 这还不到二个月。 “你就做螺丝刀了?” “对。” 这新来的一般都是实习钳工啊,这螺丝刀是二级钳工才买的东西。 这一个新来的女工,教了几天,螺丝刀都会做了? 何主任有些不敢信。 “真是你做的?” 杜思苦:“主任,要不这样,明天我再给您做一把,我今天下午要拖拉机培训班的人员资料审核一遍,明天得交给总务的顾主任。” 什么? 拖拉机培训班,审核资料? 何主任:“你不是咱们一车间的工人吗?” “是啊,”杜思苦点头,“上次检修比赛的时候,我也去了,后来到拖拉机厂了。在那边顺便考了一个拖拉机驾驶证。回来后,顾主任就把拖拉机培训班的事交给我了,我要教他们学开拖拉机,在车间这边的时间可能会少点。” 何主任掏了掏耳朵, “你刚才说什么?”那么多人的检修比赛,赢了?去了拖拉机厂? 顺便,考了一个拖拉机驾驶证?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学拖拉机,考驾驶证,这多难的事啊。 能顺便吗! 杜思苦只好又把刚才的话重说了一遍,这次声音稍微大了点。 她心里琢磨,这何主任的耳朵是不是不太好使啊? 怎么一句话还让她说好几遍呢。 何主任:“你真会开拖拉机?” 杜思苦:“会,咱们修理部那个拖拉机我都开过。”还开回家了呢。 “走,带我去瞧瞧。”何主任转头就往车间外面走。 杜思苦收好工具箱,“您等会,我把东西收一收。” 何主任就在车间门口等。 杜思苦收好东西,赶紧过来了,“主任,不等那位丁同志了?”丁同志跟她哥去换衣服了。 丁婉回家换,她哥,宋良说他有多余的衣服,还知道怎么清理衣服上弄脏的地方,她哥就去了宋良那。 换了衣服再回来。 何主任:“都是小事,不就是弄脏衣服吗,洗洗就行了。” 大老爷们,还计较这个? 还有那位小丁,怎么回事,这小杜是他们一车间的人才,怎么跟小杜不依不饶了? 是不是工作太清闲了? 虽然何主任是这样说,但是还是给车间的工人留了话,要是等会丁婉来了,让她在这边等着。 至于杜思苦的三哥,没事可以回家去了。 都是小事。 “小杜,你体力不错啊,竟然跟得上我。” “那是,之前我可是去大队帮着村民们收割稻谷了,天不亮就起来……” 哟。 何主任惊奇不已:“你还收稻谷啊?” “是啊,开拖拉机去收割的,说是人手不够,又怕下雨,抢收呢。”杜思苦边走边说。 这么回事啊。 何主任倒是想起来了,总务的顾主任跟他说过,拖拉机厂那边借了他们车间一个人过去,干双份活。 原来是小杜啊。 保卫科。 小赖气喘吁吁的跑来,可算是找着吴队长了:“吴队长,麻烦问你个事,小杜他们三哥进厂登记了吗?” 吴队长:“当然登记了,这不登记怎么能放行呢。” 不光登记了,亲属姓名,年龄,探亲事由,还有探亲时间上面全写了。 他们保卫科可是专业的。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人放进来不登记呢? 原来登记了啊。 小赖算是白跑了,顾主任那公章也白印了。 这跑步可真累啊。 吴队长:“这小杜的哥哥出事了?” 不然怎么要过来问登没登记呢。 小赖把气喘匀了,这才说:“听小保说,在小杜在食堂跟新来的吵起来的。” 新来的。 还能吵起来。 吴队长回想了一下保卫科的登记资料,最近新来的,比小杜还新的,那就只有一个叫丁婉的,丁总工的女儿。 登记资料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第73章 073 …… “我是厂领导的家属, 怎么,厂里有事,我还不能提意见了?” 瞧出来了。 这气焰这么盛, 还跟丁婉在一块,瞧着长相有几分相似, 刚才丁婉还喊这拉年长的女同志妈,这位应该就是丁总工的媳妇了。 杜思苦:“厂里有事也那是厂领管, 我是一车间的, 我们这边的事归我们车间主任管。”她看向丁婉,“你是行政科的吧, 走,咱们去行政科找你们主任谈谈。” “谈什么,是你们犯的错, 怎么还找上我家小婉的领导了。”丁母嗓门不小。 何主任是跟杜思苦一块过来的,听到这话, 过来了。 他道:“康大姐(丁母姓康), 这事我找他们了解了一下,是丁同志先动的手。我们车间的小杜同志那会有些慌, 无意之下,冒犯了丁同志, 都是小问题,两边各自道个歉, 握手言和。” 何必闹大呢。 丁母看向丁婉,“是这样吗?” 丁婉摇头。 还指杜老三说:“他一个外人,怎么能进厂里?” 杜思苦:“行, 那我们去保卫科, 好好查查就是了。”刚才在维修部的时候她问过何主任了, 厂里工人亲属来探亲,只要登记过了,就能进来。 如果是住宿,那手续就会麻烦一些,才会要正式书面材料。 丁婉听到杜思苦一说,心里反而生了退意。 姓杜的竟然主动说去保卫科。 难道,姓杜的亲属这个外人是保卫科那边走了程序进来的? 那样就对她不利了。 “算了,既然是保卫科让进的,那这事我们先搁一边。”丁婉直接道,“赔衣服的事你怎么说。” 还有泼她一头菜汤,刚才她在家里用肥皂洗了半天,这头发还是菜汤味。 瞧瞧,现在头发都还没干呢。 杜思苦:“这事好办。” 她指着杜老三,“你先跟我三哥道歉,把衣服洗干净。那我马上就跟你道歉,也把你的衣服洗干净。” 能洗就不赔。 赔衣服要花钱的。 丁婉眼珠一转,“这可是你说的。” 杜思苦:“是我说的,但是,是这样的。你怎么道歉的,我就怎么道歉。”额外多出一分,那都没有。 其实杜思苦很不明白,她跟丁婉无怨无仇的,丁婉盯着她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宋良? 如果是因为宋良,那丁婉不能直接去找宋良的麻烦吗? 非要绕这么一道弯,把她卷进来。 丁婉心里有些失望。 她还想在这随口说一句道歉的话,然后让杜思苦用大喇叭道歉呢。 看来是不成了。 “让我道歉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丁婉突然说道。 杜思苦:“我不答应。” 道歉还要条件? 凭什么? 难道这事不是丁婉先开始的?粥打翻了不是什么大不了事,砸到人身上也不要紧,但是丁婉之前说话那语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故意的。 “为什么!”丁婉的语气一下子就高了。 杜思苦看了丁婉一会,转头对何主任道:“主任,我家有点远,我送我三哥出去,回头我就直接去总务了。” 要干活了。 “你站住,这事还没完呢。”丁婉又开始了。 杜思苦看了丁婉一眼:“这都快三点了吧,你们行政科下午不用上班吗?中午那会是谁说我天天旷工来着?我看旷工不干活的另有其人吧。” 她道,“我是来工作的,没时间跟你在这耗。对了,要是你下回再为了一些跟我不相干的事,找我麻烦,我不会像这次这么好说话了。” 还跟你讲道理。 哼。 “你什么意思!” 杜思苦嘴角往上弯了弯:“意思就是,你要是找我麻烦,我就算不要这份工作,也不会让你好过!” 丁婉被杜思苦的话吓得退了一步。 丁母:“你敢!”她还在呢,敢这么对她女儿说话。 杜思苦:“她不惹我,我就不惹她。”她像是嘀咕似的说了一句,“那就瞧瞧以后你结不结婚,嫁不嫁人。” 丁母听到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意思。 这是要搅黄她女儿以后的姻缘? 这个女工还真不是善茬! 杜思苦也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但是,她怕丁婉听不懂,或者说,丁婉听懂了,但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一直找她麻烦,这就不好了。 软柿子谁都想捏两下,又不扎人。 出门在外,杜思苦可不想当软柿子,任人欺负。 杜思苦说完后,特意等了一会,见丁婉母女没再叫她,就带着三哥往保卫科那边走。 何主任早就回了车间。 一车间外头只有丁婉母女,丁母这会后背的凉意才消下去,她拉着女儿行政科走,“你先去上班。” 她边走边说,“刚才那个女工,不是好惹的,以后你别惹她。” 丁婉小声说:“妈,她也就吓唬吓唬人。”哪就那么不好惹了。 丁母:“你什么都有,以后挑个条件好的对象,后半辈子舒舒服服的。那女工,在车间累死累活的,赚不了几个钱,瞧她那副打扮,脾气又臭,能找着什么好对象,要是她瞧你日子过得好,非把你的事搅黄了,咱们哭都没处哭去。” 穷人命贱。 她闺女是精贵人,跟一个普通女工人牵扯什么。 丁婉:“你闻闻我这头发,难道这次的闷亏就让我吃了?” 她心里不舒服。 “你干嘛惹她?” “宋良跟她走得近。”丁母听到后,脸一皱,“一个技术科的,有什么好的。你们行政科的那个叫包海平的,我不是让你跟他多走动走动吗。” “妈,他都二十六了,长得也一般吧。”丁婉不是很愿意,“比我大五岁呢。” “他哥是副厂长!” 四十出头的副厂长,前程无量,丁母早就打听好了,包海平没对象。而且,这个当副厂长的哥是把包海平当儿子养的,兄弟俩感情深厚。 丁婉甩开丁母,大步往前走。 这副厂长是包海平的亲哥,又不是亲爸,谁稀罕! 杜思苦去保卫科,先去了总务,“哥,你等我一会。” 她进去拿了张拖拉机培训班的登记表出来。 递给杜老三。 杜老三看着登记表,愣了一下。 这事……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二叔带他去拖拉机厂找工作的事跟老四说一说。 毕竟老四为了他的事,忙前忙后的。 “老四,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杜思苦看三哥的神色,不像是小事,“哥,你等会。”她带着人去了旁边远处的一个树后头,这边没人。 “二叔昨天带我去了拖拉机厂……”杜老三把事情一一说了。 最后低声说道,“这事只成了一半,我这边还要等拖拉机厂张科长的消息,等那边来信了,我再过去。” 虽然听两位长辈的意思,他是能进的。 但谁又保证事情万无一失呢?所以,杜老三现在只跟杜思苦说,家里那边他会瞒着。 “三哥,拖拉机厂我去过,我认识个朋友,叫孙豆豆(孙组长的侄儿),性子憨直,你要是真去了那边,可以跟他交交朋友。”杜思苦说道。 孙豆豆是其次,主要是孙组长,他当时领的是评审小组组长的职务,但是孙组长的本职是拖拉机厂三车间的副主任。 “等我能入职再说。”杜老三心想,老四的关系还真多。 说实话。 老三现在心里没底。 拖拉机厂是个大厂,谁都知道福利待遇好。 想顺利进去成为正式厂,还是有难度的。 这些话老三一直憋在心里,如今跟老四聊起来,这些个烦恼也一并说了。 杜思苦听了后,想了想,“三哥,你想不想练练车?” “你是说?” “上回我开回家的那个拖拉机。”杜思苦,“你等一会,我去总务那边拿点东西。” 她把中午那些人填的登记资料拿上。 总务,小赖办公室。 “你怎么拿走了?”小赖问,“下午不在这边干活了?” 他问完一句又接一句 ,“你跟人闹矛盾,事情解决了吗?” 杜思苦:“差不多算解决吧。” 她拿钥匙开锁,把登记资料全拿了出来,“我后天要开拖拉机送我们主任去拖拉机厂,我等会去维修部那边练练车。顺便在那边审核资料吧。” 小何同志应该能帮她弄出一个办公桌出来吧。 上回在拖拉机厂四人组还是结下了革命的友情的。 小赖:“你也去?” 真让人惊讶。 他才打听到的消息,说有一批厂领导要去拖拉机厂。 “当司机。” 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杜思苦在这边拿了一个档案袋,装上登记资料之后就离开了总务。 贺家。 贺大富一请到假,就回家了,这后就开始收拾东西,被他母瞧见了。 “你这是上哪去?” “我去小于家里,提亲。” 贺大富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前年新做的那件衣服,那是新衣服,他舍不得穿。这次要去未来老丈人家,所以想带去,到了地方之后换上,好去上门提亲。 “妈,我那件藏青色的外套去哪了?”贺大富问。 怎么找不着了? 柜子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他一共就四身衣服,两套补丁的,一套稍微好一点的,只有一个补丁,再一件就是这件能见客的。 贺母神情不自然。 那件衣服,好像老二拿去了。 第74章 074 …… 杜父身上的机油味很重, 脖子上挂着的毛巾都湿透了,整个下午就没停过。干完活回来,正想歇一歇, 喘口气,喝点水。 杜得敏就来了。 还等一天了。 杜父听得眉头直跳, 这是又惹出什么麻烦了? “又怎么了?”杜父问。 “大哥,冰棒厂有人……”杜得敏正准备细细说来, 却被杜父打断了, “说重点,要是说不清楚, 回家再说。” 杜父抬脚往外走。 大哥的态度也太差了。 杜得敏憋着气,跟在杜父身后走了一段,见杜父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心里泄了气,她还得找大哥帮她要回工作呢。 这才追上前, 说了来意:“大哥, 我工作没了。” 工作没了? 怎么会没? 杜父回头看她:“你在厂里又干什么了?”旷工,还是让厂里受损失了?以前他爸还在的时候, 为了杜得敏的事没少去老厂长家。 “我没什么都没干!就是给爸办丧事的那几天,我忘了请假, 厂里说我旷工,就把我开除了。”杜得敏自个都委屈呢, “不就是几天假吗忘了请吗。” 还有一件更难受的事,“他们要把我的房子收回去。” 杜父眉头紧皱。 这可不是忘请几天假的事,从冰棒厂这动作可以看出来, 他们压根就不想要杜得敏这个职工了。 连房子都要收回去。 “大哥, 怎么办啊?”杜得敏道, “我可不能没有工作啊,文秀还要靠我养呢。” 杜父道:“先回家再说。” 得敏的工作问题还是得解决,要是解决不了。 那妹妹跟文秀只怕要住在杜家了,他媳妇肯定是不乐意的,到时候只怕有得闹了。 不管怎么说,杜得敏这事杜父都得出面。 机修厂。 一下午,杜老三开着拖拉机转修了好五六趟,算是把拖拉机摸熟了。机修厂临下班时,杜老三要走了。 杜思苦送他离开。 “哥,你真不学了?” “你厂里规距也严,又有人盯着你,我老来不好。”杜老三低声说,“等我那边的事落实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他等着拖拉机厂那边的口信呢。 要是来机修厂错,错过了那边的消息,只怕要后悔。 “好。” 杜思苦把杜老三送到机修厂大口门,等人走了,这才回。 路上,碰到一位保卫科的同志,“小杜同志。” 这人眼熟,经常跟在吴队长身后,话不多,杜思苦见过几次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好,”有事? “我姓刘,”来人说道,“拖拉机学习的事以后要麻烦你了。” 他叫刘二。 是保卫科的,也是转业过来的。 杜思苦脑子里出现了三十四位的资料,有姓刘的,但是没有保卫科的啊。 “刘同志,你登记填了吗?”她问。 要是没填,看在保卫科吴队长的份上,加一份。 “顾主任说让我直接跟着一块学,”刘二笑道,“这表就没填。” 杜思苦听出来了。 这是顾主任要的内定的三人之一。 顾主任怎么还给保卫保的的名额,这是,给人情? “以后多多指教。” 机修厂仓库。 下班了。 袁秀红收好东西,给仓库上了锁,直奔厂卫生所。 膏药的药材都备齐了,今天得借厂卫生所的地方熬制一点膏药。女工宿舍那边的地方小,膏药味又重,怕影响到别人休息。 “小袁,你来了。” “罗护士好。” 罗护士四十多,前一阵因为儿子跟儿媳的事请了几天假,最后又回来了。 “晚上这边就交给你了。”罗护士道,“要是困了,就在里头休息室睡一觉。” “好的。” 袁秀红点头。 她接过罗护士递来的钥匙,又聊了几句,罗护士就主走了。 厂卫生所这会也下班了。 一般情况下,要是没有受伤,厂卫生所晚上是休息的,厂里最忙的时候,厂卫生所这边会有医生护士值班。 毕竟是个机修厂,车间有大机器,工人受伤有时候需要紧急救冶。 十月还好,跟机修厂的合作单位都闲下来了,比如说化肥厂,农忙结束,农作物对化肥的需要也没那么大了,化肥厂现在正是检修的好时候。 袁秀红去了卫生所的后面。 那里是个空地,平常卫生所病床的白床单跟被套都晒在那边。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从卫生所的杂物间拿了出来。 一个小炉子,一个铁锅,等会就要用这个锅熬制膏药油。 先生火。 总务。 杜思苦把审核好的登记资料放到了总务,还是小赖的办公室,三十四个报名的人中,有二十个合格的。 明天早上可以让他们过来试驾一下拖拉机,要是有晕车的,再排除一批。 “去食堂吗?”杜思苦问小赖。 “我还有点事。”小赖等会要去档案室找一些资料,还有去的去年掉报纸。这是临下班,顾主任突然安排的任务。 刚才传达室的人好像来过。 估计又是要跟哪个大厂合作了,这么多资料。 小赖又问杜思苦:“真不来总务?” 杜思苦:“我也不瞒你,我想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反正这会在车间工作,先把钳工的手艺学了,怎么着也得到五级吧。” 八级现在是不敢想的。 小赖:“五级钳工,你可真敢想,起码一二十年吧。” 工人,不管是钳工还是焊工,都是实打实的练出来的,活也是累计做出来的。想要学本事,就得下苦工。 小赖又一想,这小杜确实是个肯学肯吃苦的人。 要是换了别人,说来总务,早就过来了,这边多轻闲啊。 “那我去食堂了。”杜思苦道,“要帮忙带饭吗?” “不用,今天算加班,顾主任会让人把饭送过来。”小赖继续忙了。 他倒是想让小杜留下来帮忙,可档案室那边不是谁都能进的,而且,听小杜说,之前跟她发生矛盾的是丁婉,丁总工的女儿。 在这个时候,还是谨慎点,做事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食堂。 杜思苦打完饭,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袁秀红跟余凤敏? 去哪了? 倒是怪了。 她们晚上不吃吗。 这会正是食堂吃饭的高峰期,杜思苦也懒得找位置了,端着铝饭盒准备回宿舍那边去吃。 临走时,想起来两位室友都没来,于是又去了食堂窗口,排队买了三个菜包子。 先备着,用不上明天她当早餐吃。 “两女的,为了一个男的打得头破血流,听说都去卫生所缝针了。” “到底是谁啊?” “那谁知道呢,中午我也没在食堂啊。” “中午食堂就没人瞧见?” 杜思苦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听到好多人在议论两女争一男的故事,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老掉牙的故意。 等会。 这会这种事好像挺新鲜的,现在是六十年代,也正常。 火车站。 贺母收拾好东西,发现贺大富没等她,正拿着行李准备去火车站的时候,想起来自己没找街道的开介绍信,只怕出不了远门。 可又想到儿子,赶紧把行李放家里,自个去了火车站。 贺母在候车站找到贺大富,好声好气的劝着,“大富,我跟你说,咱们明天去,等我把街道这介绍信开好之后,咱们一块去,行吗?” 贺大富:“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一个大男的,就坐趟火车,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吧。” 贺母当然不放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广播说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贺大富赶紧去了站台。 贺母一路跟着。 火车到站停下时,贺大富要上火车,被贺母死死的拉住了,“大富啊,你不能走啊!” “妈,我过两天就回来了。”贺大富看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列车员都过来问情况了,急道,“我就是去提亲的,等回来把媳妇一起带回来。” 他都二十八了,别人二十八,孩子都上学了。 难得找着一个,长得也好看,又能干,他还有什么可挑的呢? 原来是去提亲的。 有人说帮着贺大富说话了,“大娘,我看您这儿子也小不了,去媳妇家提亲,您拦什么啊。” 瞧这小伙子也不年轻了。 “就是,小伙子,快上车,火车马上就要走了。”这人边说边帮着档在了贺母跟前。 贺母伸手去抓儿子,被旁边的人侧身挡下。 “大娘,您儿子这么大了,该放手了。” 列车员也是有意无意的让贺大富先进去,“往里头走。” “这提亲哪能这么快啊,就相了两回,这人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贺母急得直拍大腿。 这品性还没了解透呢。 她要的是个吃苦耐劳、踏实能干、做牛做马,噢不,是孝顺长辈、乖顺听话的儿媳妇啊! 贺大富坐上了去往松县的火车。 他有些不明白,他只是去小于家里,这有什么不能去的? 以后结了婚,难道就不去老丈人家了? 铁路家属大院。 天快黑时,杜老三才回到家,“妈,今天有我的信吗?”他问。 “没有。”杜母往门口瞧,心里发愁,小姑死皮赖脸的去找杜有胜了,那会她想拉着,杜奶奶嚷着腿疼,让她找膏药。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杜母到底是没挡住杜得敏。 第75章 075 …… 余凤敏很失望啊, 就这? “没了?” 杜思苦:“你觉得我还能为个男的跟人打起来?”怎么可能。 余凤敏嘀咕了几句。 这事说不准啊,要是以后杜思苦处了对象,有人抢她对象, 难准不会发生冲突啊。 当然,这事她不敢说。 杜思苦道:“这事你可别往外说, 要是听到流言,你也不要解释。” 余凤敏有些傻眼:“为什么?” 杜思苦:“这流言跟我扯不上一点关系, 管它怎么传呢, 咱们就当不知道,要是有人说, 你跟着一块凑凑热闹就行了,别说知道内情。” 就看那位丁婉认不认这流言的事了。 反正杜思苦是不认的。 这东西影响不了她,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余凤敏瞅了杜思苦半天:“食堂保不准有人看见啊。” 杜思苦坦然得很:“我那是吵架, 又不是为男的打的头破血流,安不到我头上。”安到她头上她也不认, 难道犯法? “服了你了。”余凤敏躺回去了。 心够大的。 杜思苦顺便说了袁秀红在厂卫生所值班的事, 袁秀红晚上不回。 冰棒厂老家属楼。 老厂长住在一楼,他年纪大, 马上就七十的人了,上下楼梯伤腿, 就把屋子换到了一楼,这样进去方便。 杜父过来的时候, 老厂长正在屋里听收音机。 “赵叔。”杜父两手空空。 她来得急,供销社早就下班了,他身上也没带什么钱。原本他是想明天再过来的, 可是杜得敏吵闹得很, 说他不来她就自个过来找老厂长。 杜父没法子, 只好先应了,打发杜得敏走,自个过来找老厂长。 他也不是头一回来了。 老厂长看到杜父,把收音机关了,“坐吧。” 杜父苦笑:“赵叔,又来麻烦您了。” 有什么法子呢。 老厂长道:“我退下来了,厂里的事现在是新厂长负责。” 杜父站起来:“赵叔,这事得敏她不懂事,您这边退下来了,我也不该来麻烦您。” 杜父还真不知道冰棒厂厂长换人的事。 老厂长让杜父坐下。 “有胜啊,你家得敏的事,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老厂长语速很慢,“她想回冰棒厂上班,也不是不行。但是吧 ,这工厂是做事的地方,要是她还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个工作的态度,我怎么放心让她回来?” 这开除文件都下来了,想让杜得敏回冰棒厂,他得舍下老脸去找新厂长。 可找回来了之后呢? 这厂里要发展,新厂长想要成绩,像杜得敏这样来混日子的,迟早要走人。 要是这么个结果,老厂长又何必去帮杜得敏呢? 杜父半天没说话。 他答应不了。 妹妹是什么德性他是知道的,这事办得太容易,回头得敏又得犯老毛病。 老厂长也不好说什么,“你回去跟得敏谈谈,要是能改,回头你再过来,到时候我帮你们去厂里说说。” 新厂长也算是本家亲戚了,又是他带过的,把杜得敏送回厂里,不难。 “谢谢赵叔,这事真是麻烦你了,回头我有假再来看您。”杜父不好意思,“这次我来得急,没带什么东西,下次一定补上。” “有胜啊,咱们又不是外人,不讲究这些。”老厂长送杜父出门。 杜父走了。 老厂长回屋,打开了收音机,又听了起来。 杜父闷头往家走,他的脑中在反复的思想一件事,得敏能改吗? 以后回到冰棒厂,能认真工作吗? 得敏嘴上答应的事,做得到吗? “爸。”老三远远的就看到前面有个人,拿着手电筒走近一看,真是他爸。 “你怎么来了?”杜父看到儿子来接他,心里有了丝暖意。 老三递了一个饼过去,“爸,吃点。” 饼都凉了。 有点硬。 杜父看到饼,这才发现一晚上还没吃东西,真是有些饿了,他接过饼,吃了起来。 两人一块往家走,也没说话。 都累。 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家。 杜母点了油灯,听到屋外传来动静,这才把油灯的芯挑了挑,让灯油烧得更旺。九点多了,这边早就停电了。 杜母看到杜父回来,埋怨道:“半夜才回来,又是为了你妹妹的事吧,你说你,这几天也没怎么歇过,都不知道爱惜身体。” 没闻着酒味。 没喝酒啊? 老三把手电筒关了,放到桌上,“妈,爸好像没吃。”刚才吃饼的时候可快了,差点噎着。 杜母一愣:“老厂长家没留饭?” 杜父:“去迟了,人家早就吃完了。”而且他还是空着手去的。 唉。 杜母叹了口气:“人走茶凉。”没了老爷子,以后去那些人家走动,免不了看人脸色。 谁让他们是求人办事的呢? 次日。 机修厂。 早上起来,杜思苦正刷着牙,别的宿舍有人过来了,一边瞧她一边说起昨天兴起的流言的事。 杜思苦刷完牙,附和了两声:“我中午也在食堂,倒是没看到谁跟谁打起来。”一副后悔错过好戏的表情。 洗漱完,她就去食堂了。 “你不是说昨天是杜思苦跟人吵起来了吗?刚才我问她,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呢。 “是不是你弄错人了?” 昨天在食堂亲眼看到杜思苦跟一女的吵架的女同志,这会也纳闷了。 难道真是瞧错了? 不该啊,杜思苦那短头发挺明显的啊。 “你想想,这小杜要是真看上别人了,哪会剪这样的头发?”长头发多好看啊,还能扎辫子。 一想还真是。 宿舍的人觉得不是杜思苦,小杜是车间的,听说还老被总务那边借过去帮忙,哪有空找对象哟。 杜思苦在食堂吃完早饭,就去了宣传科。 很快,大广播响起来了。 听到名字的去维修部集合,要是来不了的 ,也会取消资格。杜思苦这边跟顾主任打过招呼了,来上拖拉机培训班的,每周得有一天的时间过来。 不然,只在下班之余上课,那大家就不会重视这个学习。 到时候能学成的肯定不多。 广播了十五个人,来了十个人。 杜思苦也见到了培训班中唯一的女技术工,文佳玉。 太熟了。 209宿舍的和事佬嘛,之前帮过余凤敏跟鸡窝头吵了几句的。 原来她就是文佳玉啊。 杜思苦是真没想到,登记资料上写着文佳玉26岁,可眼前这位女同志站在她面前,跟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似的,长得秀秀气气的,皮肤也水嫩得很。 文佳玉冲杜思苦笑了笑。 那天她填报名表的时候人挺多的,杜思苦被人围着了,她当时穿着工作服还戴着工作口罩,估计杜思苦没认出来。 杜思苦也冲她点了点头。 “我们去维修部那边试试车,先看看你们适不适应机油味。” 杜思苦把人带过去。 小何已经在维修部等着了,原本他是参加培训班的学生,可昨天下午杜思苦说他的技术相当不错了,让他当半个老师,帮着一块教。 小何说要跟王老说一声,看答不答应。 嘿,你猜怎么着,王老答应了! 十个人,竟然有六个人晕车。 文佳玉也晕车。 有三个吐得天昏地暗,下了拖拉机就直接走了,现在就剩七个人了。一共招六个,剩下人六个男同志都觉得文佳玉撑不住,没想到,文佳玉撑到了最后。 好像还差点什么? 杜思苦正琢磨着,就看到远处两个人跑了过来,一男一女。 再一看,是鹏子哥的小舅子叶华,那女的,好像是鹏子哥的媳妇啊。哟,不是说有孩子了吗,怎么能这么跑? “你们慢点,不急,慢慢走过来就行。”杜思苦远远的喊道。 可别出事。 远处。 “姐,你别跑了,还没开始呢,慢点。”叶华劝着他姐,自己也放慢了脚步。 叶花半捂着肚子,喘得厉害,“我刚才听着广播,这不是怕你错过吗。”鹏子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呢。 杜思苦等他们过来。 “小杜同志,我弟弟就麻烦你了,鹏子怎么说也是你师傅,你好好教他。”叶花握着杜思苦的手,热情说道。 杜思苦:“这最终名额是总务那边的主任定的,我只算是半个老师,做不了主。”反正锅放到顾主任身上就对了。 他背得动。 杜思苦身板小,可杠不住叶花的这句话。 什么叫好好教? 她教好了,教会了,然后鹏子哥的小舅子拿不到驾驶证,这是好好教了还是没教好? “那你到时候帮着说说情。”叶花握得更紧了,“我在厂里没什么朋友,你又是鹏子的徒弟,今天晚上你来我家,我们请你吃完。”她为了弟弟费尽了心思。 要不然,就冲杜思苦是鹏子的徒弟,也该是杜思苦上门见他们。 杜思苦很为难。 她还有什么事来着?晚上,晚上? “思苦,你不是说晚上跟我去看电影吗?”文佳玉冲叶花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先有约了。” “嫂子,不好意思了,改天吧。”杜思苦心里松了口气,防止叶花再约时间,她飞快的说,“叶华,你上车,过来试试晕不晕车。” 这次让小何开车。 叶华的名字是那天填登记表的时候,杜思苦看到。 第76章 076 …… 杜思苦看离下班时间没多剩多了, 就让大家各自活动,她则是去找了小何,两人准备给拖拉机做个检查。 明天要送何主任他们去拖拉机厂, 今天晚上还是检修一下心里踏实。 更别说今天拖拉机开了大半天,万一零件松动, 或者有其他的小问题,那就麻烦了。 杜思苦跟小何先给拖拉机做了一个粗布的检查, 油箱里的柴油只剩一点了, 得去仓库那边拿一些过来,还得再备一箱。 水箱的水不够, 等会加点水就是了。 旁边。 过来送文件的包海平过来了,这文件该送到王老手上,包海平本来该从旁边过去的, 可看到培训班的人之后,他改了主意, 直接穿过空地过来了。 文佳玉正擦着汗, 开车没想像中的累,但是她挺紧张的, 这就导致一下午精神都很紧绷,出了不少汗。 刚才小杜老师说以后还会教怎么修拖拉机。 这可太好了。 她正想着事, 眼前一大块黑影罩过来了。 抬头一看。 见是包海平,她飞快的往别处看了一眼, 大家三三二二的都走了。 “你怎么来了?”文佳玉低声问。 “过来送文件的,等会还要去趟总务,”包海平问她, “你这边怎么样, 还适应吗?”又望向人多的那边, “哪个是培训班的老师?” 文佳玉道:“是杜思苦,一车间的一位女同志,在女工宿舍住着,都认识。” 挺好的一个人。 教他们手艺的时候半点不藏私,讲解得非常仔细。 不像有些老师傅,爱藏一手。 女的? 包海平找了半天,没看到长头发的,“哪呢?” “拖拉机那边,在检修呢。”文佳玉说,“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你不用管。” 两人年头处的对象,谈了大半年了。 包海平一直想去文佳玉家里见见长辈,文佳玉一直没松口。 两人都二十六了,不小了。 包海平没走,犹豫了一下,问:“见家长的事,你跟家里提了吗?” “不急。”文佳玉提到家里,语气都冷了下来,“等我户口本拿到手,咱们直接去领证。” 这样好吗? 包海平有些担心,不过他听文佳玉的,“行,就听你的。” 文佳玉她爸十一年前去世的,这工作就是顶她爸的。至于她妈,她爸死了没半年,再婚了,这后头的第一个孩子,今年十岁了。 这日子不清不楚的。 文佳玉原本跟母亲感情深厚,可母亲再婚后又生了两个孩子,心就扑在新家上,对文佳玉的关心少了许多。 又加文佳玉后来工作了,搬到宿舍后,这当妈的找她更多的不是关心,而是要工资。 还有一件事挺让文佳玉心寒的。 她爸机修厂分的福利房,她妈跟跟继父住着,她妈觉得她以后要嫁人,想把心子落到继父的名下。 本来想落到小儿子名下的,可孩子年纪小,才六岁,办不了。 这一桩桩的糟心事,文佳玉压根就不想领包海平回去。 有什么可见的。 包海平拿出两张《地道战》的电影票,“等会下班,咱们去看电影吧。” 《地道战》 ! 电影票来得正是时候! 文佳玉把电影票拿过来:“上回咱们不是看过吗,小杜老师可能还没看过,我晚上跟她去。” 包海平:…… 文佳玉笑了笑:“等这周放假,咱们去你家见见人。” “行啊!”包海平一下子开心了,“东西我来准备,你到时候人过去就行了。” 两人处对象也没瞒着,平常见了大大方方的,文佳玉这边,跟她走得近的朋友们是知道的。 包海平那边,他家里人也知道。 行政科人少,他也不爱跟外人说自己的事,部门里除了科长,其他人几个同事是不知道的。 另一边。 “柴油这边我跟王老说,他让批个条去仓库那边拿吧。”小何说道。 杜思苦道,“办培训班是总务那边的事,我去找顾主任批吧,以后大家还要来上课的,肯定费油,总不能老让维修部破费。” 这事情还是一开始说讲清楚的好。 “行,那你赶紧去,怕那边下班了。”小何一想也是。 总务那边管的是就些杂七杂八的事,柴油预算从那边走好一些。 “行。” 杜思苦正准备走,小何又道,“咱们拖拉机是不是有点旧,要不给拖拉机刷个漆?” 就是不知道仓库有没有油漆。 绿漆。 杜思苦:“明天就要去拖拉机厂了,这刷漆的事等回来再说吧,你晚上可别自己乱干啊,要是漆不干,明天那些领导们上来,沾到身上可不好了。” 杜思苦把拖拉机开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会她准备去总务了,顺便再问一问顾主总要的三个名额,到底是哪几个。保卫科的小刘算一个,还有呢? 文佳玉拿到电影票之后,一直瞧拖拉机这边,看到杜思苦忙完了,就赶紧过来了。 “小杜,我这边有两张电影院,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 还有电影票呢? 杜思苦想瞧瞧电影票是什么样的。 文佳玉递过来给她看:“《地道战》,今年上映的,你看过吗?” 没。 杜思苦摇头。 电影票上是白底红字,字很粗,上面写着中座,12行23座,还有一张是12行24座。 中座是中间排吧。 “咱们晚上去看电影吧。”文佳玉问她,“你晚上没事吧?” 杜思苦:“你这电影票哪来的?” 文佳玉含糊道:“朋友给的。” 给电影票? 听说《地道战》很热门的,票不好抢。 杜思苦大概明白这个什么朋友了。 她道:“我明天早上要早起,这电影票你还是跟你朋友去看吧,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宿舍组织一下,一块去呗。” “那行。” 文佳玉觉得,要是宿舍的女同志能一块去看电影,也挺好的。 住在宿舍的大都是没结婚的,等过几天,都成家了,只怕聚不到一起了。 其他人都走光了。 杜思苦跟文佳玉也往外走,到了岔路口,她发现文佳玉还跟着,便道,“我去总务那边有点事,你呢?” “我也过去。” 文佳玉这电影票得给包海平,杜思苦不去了,她跟包海平一块去看。 总不能浪费。 同路。 到了总务,包海平送完文件,正好出来,他看到文佳玉挺高兴的,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 很快,他又担心文佳玉反悔说不去他家了。 文佳玉道,“晚上咱们去看电影吧。” 原来这样。 包海平松了口气,“行啊,我回家去拿自行车。”机修厂没电影院,还得去厂外头看。 骑自行车过去快一些。 “别急,这是包海平,我对象,”文佳玉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头一次跟人这么介绍包海平呢。 “这是杜思苦,一车间的,也是我们培训班的老师。” 两人客气的握了握手,算是认识了。 杜思苦对包海平的第一印像还不错,这人个子挺高,眼睛细长,五端组合在一起还行,就是脸有些长。 男的,长相不重要。 “你们聊,我有事先进去了。”杜思苦不打扰两人了,她去找顾主任了。 松县。 五沟大队,于家。 贺大富这会已经坐在于家的堂屋了,天色不早了,屋里有些暗。 于月莺坐在他旁边不远处的椅子上,安静得很。 于强脸上带着笑,对于月莺说,“月莺,你跟小贺说说话,我去看看你妈怎么还没回来。” 喉间似有不适,他侧身半捂着嘴,硬是把咳意给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能咳,不能让小贺知道他身子骨不好。 “爸,我去找妈吧。”于月莺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跟贺大富说什么。 她的信虽然寄出去了,但是以邮递员的速度,这会应该还在路上,贺大富没接到她的信就过来了。 说实话,她心里是有点感动的。 贺大富确实是个实诚人。 可是,她还有一封寄给沈江的,就是不知道沈江收了她的信是个态度。于月莺这会还想再看看,不想这么快答应贺大富的事。 虽然嫁到城里是好事,但是贺家的情况,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月莺,你陪小贺说说话,”于强虽然语气很好,但是态度强硬,“我去就行了,这外头天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 他往屋外走。 黄彩荷是在贺大富来了之后出门的,家里没什么好菜,她去各家相熟的家里借菜去了。 不管是小鱼干也好,还是腊肉也好,半块一块的,都不嫌弃。 于强说找人,可这一路却是往于奶奶家的方向走。 “妈。” “大强,你怎么来了,哟,这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走急了?”于奶奶赶紧让儿子坐下,“什么事啊?” 怎么儿子还亲自上门来了。 “妈,那个城里的小伙子来家里提亲了。”于强自个给自己顺着气。 于奶奶满眼惊喜:“真的啊!” 转头就要正屋里走,“这几天攒了六个鸡蛋,你带回去。” “妈,这事不急,”于强道,“月莺现在大队管着,轻易不能出远门,我怕这亲事耽搁久了,不好。” 他怕于奶奶听不明白,直接说了,“妈,明天你抽空去大队部那边,想办法给月莺弄个去阳市的介绍信吧。”月莺得回去! 第77章 077 …… 这次仓库办的事效率这么高呢! 小何都不敢信。 杜思苦已经过去帮忙了, 来的是袁秀红跟仓库的另一位搬运工,姓左,是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 黑黢黢的。 这小伙子才二十二岁,结婚都二年了。 这次他们送来了六十升的柴油, 是用油桶装来的。拖拉机的油箱能装三十升,剩下的三十升是备用的。 东西送到, 左同志骑着三轮车回去的, 袁秀红则是去了食堂,不能怎么说呢?左同志毕竟是结了婚的, 要避嫌。 一块出来是干活,这回去,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还是各回各的好。 仓库的两人走后,小何还跟杜思苦嘀咕呢:“这次仓库的人办事怎么这么快啊。” 不像他们的作风啊。 “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过来帮我扶一扶油桶, 我把油倒进油箱里。”杜思苦试着提了提油桶, 有点重。 六十升差不多一百斤。 倒是能提起来,但是等会要抬高, 还要倒进拖拉机的油箱里,一个人干不来。 “来了。” 早上八点钟, 一车间的何主任带着人过来了,杜思苦看到了两个年纪上了年纪的老人, “褚老,葛老,这边走。” 一车间的两位八级钳工。 被何主任称为葛老的那位, 中等个, 皮肤又黑又糙, 戴着草帽,像个老农。另一位是个短脸,脸上有褶子,头发短又黑,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过来。 两位身后还跟了一些人,杜思苦认出来了,都是一车间的五级、六级钳工。这次算是两位八级钳工,来的一共有七个人,另上何主任,足足八人。 “这位是小杜,别看她年轻,已经考了拖拉机的驾驶证,这次就是由她送我们过去。”何主任给各位介绍着。 葛老瞧了杜思苦一眼,很快就走过去了。 褚老倒是多瞧了两眼,“把你的手给我看看。”他对杜思苦道。 杜思苦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伸出了手。 她手上有老茧。 当然,跟厂里的老工人比起来,这茧只能算是落茧。 褚老看了后,点点头,走过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杜思苦心里的想些有些多。 不怪她多想,毕竟是八级钳工啊! “小杜,大家都上来了,该出发了。” “来了。” 机修厂家属区。 鹏子早早的就起来去了厨房,做了一碗鸡蛋肉丝面,端到了屋里,给叶花吃。 叶花躺着没起来。 “叶花,吃面条了,打了鸡蛋,还有肉丝呢。”油水可足了。 鹏子在旁边劝着。 女人刚怀孕那会胃口都不好,他知道。 叶花听到后,背过身。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鹏子把碗放到边上的椅子上,“要不我送你去厂卫生所看看?” 叶花转过头,她脸色很差,“那个杜思苦是你徒弟吧,我记得上次你就是为了几尺布的事就冲我发火。还说那布是分给她的,对吧。” 她都记着呢。 这都多久的事了。 鹏子道:“我们是去纺织厂干活的,布是那边给的,说是三个人平分,不只是是给她的。”这事得说清楚。 虽然肖晨没要,但是有肖晨一份。 叶花:“你少给我扯东扯西的,她是你徒弟吧,你该听你的吧。” 昨天的事,她越想越生气。 她怎么说也是鹏子的媳妇,搁以前,算是杜思苦的师娘吧。昨天她带着弟弟去那学开拖拉机,她不过就是想在边上看一看,结果呢,那边的人说外人不让进。 那小杜也不说帮她求求情,故意在别人说她的时候,跟人说话去了。 这不是存心的吗。 鹏子:“没正经拜过师,不算徒弟,而且她只是现在分到一车间了,总务那边一直想要她。要是去了总务,她跟我这边就没什么关系了。” 不这样说不行。 他看出来了,他媳妇心情不好,在找别人麻烦呢。 小杜那性子,他早就瞧出来了,不是服软的人。 小杜就是面上看着好说话 ,真要较劲,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真是这样?”叶花半信半疑。 鹏子:“拖拉机培训班是总务那边的任务,可不是一车间的,她是培训班的老师,你说呢?” 叶花:“怎么着你跟他是同事,算是半个师傅,也有交情吧。” 是,是有交情。 但是吧,这小杜只认当事人的交情,不认当事人的亲戚的交情啊。 鹏子叹气:“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华子进培训班这事,还是顾主任点的头。小杜这边我去找过她,她压根就不接这话茬。” 他告诉叶花,“说句不好听的,你真过去惹着她了,回头她就敢把华子从培训班扔出来,就说成绩不好,你怎么办?” 鹏子知道小杜不会这样,但是,得把事情说严重一些,他媳妇才不会胡来。 叶花震惊:“她还是这样的啊?” 当点情面不讲? 鹏子低声说:“丁总工的女儿,在她手上也没讨着好。” 食堂那事,这几天没少听。 杜花坐起来了,小声嘀咕,“以前都不讲究尊师重道吗?” 这是听进去了 “这不破四旧了吗。” 学校里教书的老师都挨了打,还提什么尊师重道啊。 鹏子把面又端了过来,“来,咱们吃面。” 叶花摸了摸肚子,接过碗,开始吃面。 原本她总觉得鹏子得先把弟弟妹妹供出来,他们才能要孩子,可是这孩子突然来了,她舍不得让小家伙走。 她不是没想过一狠心,一咬牙,再等两年……她的手都放到肚子上了,可捶不下去,那是她的骨血啊。 她办不到。 鹏子说:“中午要是不想做饭,我去食堂给你买点吃的带回来。” 叶花:“不用,那多花钱啊。” 又多了一个孩子,更得节省了。 机修厂,大门口。 拖拉机没走成,杜思苦在厂大门口等着呢,技术科的彭科长听说他们去拖拉机厂,要来搭个便车。 二车间也是一样。 就是三车间就要等拖拉机厂的人来接。 本来说八点出发的,可等到八点半了,这人还没齐。 又过十分钟。 二车间的人总算是来齐了。 “小杜,走吧。”何主任也是头疼,本来说是一车间的人自己想办法去,其他部门的等拖拉机厂过来接人。 结果呢,不等了,非要跟他们一块走。 瞧瞧这拖拉机的车斗,都快挤满人了。 都是大老爷们,一身臭汗味。 杜思苦的拖拉机终于驶出了机修厂的大门,开出没一会,后面传来大喊声,“开车的,等一会,三车间说让你们等一等。” 杜思苦听到这话,正要停下,后头何主任的声音传来:“坐不下了,让他们等拖拉机厂的人过来接。” 她是一车间的,肯定是听何主任的。 拖拉机继续开。 后面。 喊话的那人哭丧着脸回去了,“冯主任,拖拉机走了。” 何主任沉下脸,“怎么就走了,你没让他们停下来?” “我去的时候拖拉机已经开走了,没停在大门口。”喊话的人低下头。 一开始也是冯主任说不坐厂里的破拖拉机的。 谁知道拖拉机厂那边的车不够用呢? 刚才传达室的人过来说的,拖拉机厂派人来接,只怕要下午了。 冯主任:“你去客运站,跟负责人说说,我们今天包一辆车过去。”他就不信没这破拖拉机还去不了了。 这人的脸更丧了:“主任,这包车得花钱。”这钱哪个出? “你去找总务要!”冯主任气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总务的钱哪是那么好要的! 顾主任可是个笑面虎,不该花的钱他一个字都不会批的! 这人还是去了。 跟他想像中的一样,白去了。 冯主任给了批条,顾主任那边也不批,“三车间这个月的费用超支了。”这包车不是必须的,可以坐公交车去嘛。 这人没办成事,回来又被冯主任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三车间的人还是自个坐公交车去的。 要转几趟车呢。 松县,五沟大队。 大队部今天早上热闹得很,于奶奶在大队撒泼打滚,闹了一早上,非要大队把于月莺的处罚给抹去,还让给开个介绍信。 “我孙女要结婚的人了,你们扣着她不放,是存心不让她好!” “你们见不得我于家好,我不活了!” 于奶奶拿出麻绳,要在大队门口上吊。 当然了,这只是闹一闹,真让她去死,她是万万不肯的。 大队部愁死了。 “你去于家,把于强两口子给叫来,让他们管管这老太太。” 底下人道:“这于强两口子早就跟老太太闹掰了,压根就管不住,要不,让老太太的大儿子来一趟。” “都叫过来。” 大儿子本来在地里干活的,突然被叫过来,看到撒泼打滚的老娘,一下子也傻眼了。 这是怎么了? 谁又惹着老娘了? 至于于强两口子,邻居说他们两口子一早带着准女婿去赶集去了,还把小的那个带上了。至于于月莺,在做大队的处分任务呢,在地里干活。 于奶奶的大儿子可劝不住他妈。 大队的人真是服这老太太,闹了一上午,水都没喝一口,声音还这么亮。 这老太太年轻的功绩大队里的老人是知道的,别说半天,闹上三天三夜都不会累的。 第78章 078 …… 下午。 杜思苦一开始还有些烦, 觉得时间不好打发,可后来,吹着风, 看着天上的云,她都觉得这日子挺悠闲的。 地上不知是谁掉了一颗饭粒, 蚂蚁们一排排的过来,五个小蚂蚁一起把饭粒搬走了。 要是有把躺椅就好了。 杜思苦再看保卫科的草一木的时候, 心情又不一样了。 拖拉机厂保卫科挺大, 比机修厂大。而且人也多,刚才轮班换下去的有十几个人吧。 她想到这前三哥说的, 这边保卫科还在招人。 估计是有什么大项目吧。 三点多的时候,保卫科的人送来了报纸:“你要的报纸。” “不是说没有吗?” “现在有了。” 这位保卫科的同志姓胡,脸挺圆的, 长得显小。 杜思苦接过报纸。 “你是机修厂的?你一个女的,怎么是你开车啊?”圆脸小同志问。 他是听陈队长的过来打听消息来了。 杜思苦问他:“说了你就能让我出去转转?” “那不能。”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杜思苦也不想费心思说话, 还是看看报吧, 虽然报上也没什么好消息。上面还有游行队伍呢,一个个举着红色小旗, 宣传标语,神情亢奋。 圆脸小同志不死心, 又东拉西扯的问了一会,杜思苦很敷衍。 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女同志的警惕心很强啊。 五点半。 拖拉机厂大会议室终于散会了。 这边食堂早就准备好了众人的晚饭, 从会议室出来,众人也饿了,就去这边的食堂吃了晚饭。 杜思苦还在保卫科。 “同志, 你姓什么?” “杜。” “杜同志, 走吧, 去食堂吃晚饭。” 杜思苦放下报纸,这报纸看了半下午,都被盘出浆了。倒不是杜思苦想看,就是那位圆脸小同志时不时的过来跟她说话,如果不拿报纸挡着脸,两人只能干瞪眼了。 到了食堂,里头坐满了人。 “杜同志,跟我来。”圆脸小同志带着杜思苦去他们保卫科那边吃饭,杜思苦边走边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机修厂一块来的人。 没在这? 也不可能是回去了,她开车,没她谁能开车回去? 再说了,车还在保卫科那边的空地上的停着呢。 好不容易找着两座,圆脸小同志赶紧领着杜思苦坐下了,杜思苦刚坐好,眼前就递来了一个大海碗,里面装着饭菜。 “这会食堂窗口没剩几个菜了,你凑和吃吧。”这人说。 杜苦思抬头一看。 说话的是中午保卫科那个高个短头发的,他坐在杜思苦对面呢,他用的是大号的铝饭盒,里头的饭菜已经吃了一大半了。 “谢谢。”杜思苦问道,“我们机修厂的同志还在开会吗?” “在楼上吃饭,等会吃完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终于能走了。 杜思苦拿起筷子,吃得特别快。 “没人跟你抢。”短头发的高子说道,“别噎着。”这女同志吃饭的速度跟男同志都有得一拼了。 杜思苦看到机修厂的何主任了,身后还跟着一车间的几个同志。 吃完得走了。 很快,见了面。 “小杜,你这一天去哪了,怎么没见着你人?”何主任问。 “在保卫科,他们说非技术人员不能去会议室。”杜思苦边说边走。 一行人回到了拖拉机上。 三车间的冯主任也领着人挤到了拖拉机的车斗上,之前还椅子还能坐人的,这会连椅子得拿起来绑在车斗边上了。 人太多了,几乎要坐不下。 何主任:“冯主任,要不你等拖拉机厂的杨厂长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三车间的冯主任:“不必,这天都快黑了,这送来送去的,就拖拉机厂耽误拖拉机厂的同志休息。” 没瞧着还有好几个厂吗。 拖拉机厂的车是多,但是会开车的师傅不多啊。 只能等。 现在天都快天黑了,外头早就没有公交车了,等不了。 杜思苦检查了一下轮胎,又加拖拉机加了些柴油,确定发动机没有问题,这才出发。 铁路家属大院。 杜得敏一天都没回来,杜奶奶急得很,到了下午,催促了杜母好几次,想让她去冰棒厂的房子那边看看。 杜母不想去。 去了,看了? 然后呢? 小姑子要是不愿意回来,难不成她还求着? 杜母现在不爱搭理小姑子的事,在小姑子看来,他们姓杜的才是一家人,她一个外姓,管多了吃力不讨好。 杜母以前没少吃这亏。 “彩月,得敏她……”杜奶奶话还没说完,杜家外头就来人了。 “黄姐!”贺母过来了,她有事找杜母。 杜奶奶见外人在,便没再说了。 杜得敏丢了工作,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恢复工作之间,最好不要让人知道。 贺母道:“黄姐,你家那外甥女家在哪呢?” 又问这个。 杜母想起来上次贺大富来找她,也问了这事。 “你说月莺啊,你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还能是什么事,”贺母笑着,“两个孩子的事,大富找到月莺家里去了,我这想着他一个人去也不好,我就想过去看看。” 儿子每个月工资上交,手里就一点吃饭的钱,这次去于家估计也带不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贺母觉得这事怕要是会黄。 正中她意。 但是吧,她还是得过来一趟,怎么说呢,这于月莺家在哪她得知道。 她儿子还在那边呢。 “你家大富自个去的?” “是啊,这傻孩子,说走就走,也不等我。我这要不是没□□明,早想跟他一块去的。”贺母说。 这贺大富倒是心诚。 杜母见状,便回屋又写了一遍地址,出来交给了贺母。 “黄姐,那你忙,我先走了。” 贺母走了。 杜母怕杜奶奶又再提让她去找杜得敏的话,拿着毛线针跟毛线团,去了隔壁沈家。刚才她瞧着刘芸在家,两家挨得近,老太太有什么事,沈家那边听得见。 “黄姐,哪来的毛线?” “我家杜文买的。”杜母道,“他离得远,也就这点孝心了。” 说到有孝心,刘芸笑眯眯的说起了自己家的老二沈江,“化工厂那么远,还说这周末回来陪我呢。我都说了不让他过来,这车费都不得了,他非要来。” 她家沈江现在长大了,也知道放假回家看看。 像以前,二三个月都不回来一次。 刘芸见杜母织毛线,自己也进了屋,把以前孩子们穿的旧的小的毛衣毛裤给拆了,卷成毛线团。 这样缠成的毛线,回头还能再织新毛衣。 两人边聊边干活。 一晃都到下班的点了,杜母要回去做饭了,跟刘芸了说了一声,就往门口走。 刚出门口,她突然又跑回来了。 “小刘,你快来,你瞧瞧那边是不是你家沈洋。” 就在前面路口呢。 沈洋现在住家里,这会下班了,他回家也正常。 刘芸道:“他骑着自行车,比别人快。”她看杜母的脸色不太对,赶紧往门口走。 外头不远处。 沈洋推着自行车停在路边,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外形削瘦的女人正站在沈洋对面,两人在说话。 刘芸只瞧了个背影就认出那女人了,沈洋的前妻,何美姿,这杀千刀的怎么又来了! 不是攀上革委会的小干部了吗! 怎么又来缠着她家沈洋了? 刘芸脚步飞快的过去了。 杜母站在自家门口瞧了半天,刘芸一去,这沈洋还挡在何美姿前头了,这是怕他妈动手? 这可不得了。 果然,小刘气炸了。 “沈洋,你是怎么回事,这姓何的怎么对你的不知道啊!你不知道丢脸啊!”刘芸气得声音发颤。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缺根筋的儿子,被女人耍得团团转! 松县,五沟大队。 于月莺干了一天的活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爸妈他们还没回来吗? 她往门口望了望。 等会吃什么? 米缸里的米只够每天煮稀粥,糙米太噎喉咙了,要是煮了,还得去菜园子时摘些菜回来,还得劈柴生火。 麻烦得很。 就在于月莺发愁时,外头来了人。 于奶奶拿着六个鸡蛋过来了,“就你在家啊?”于奶奶寒着脸,把鸡蛋塞到于月莺的手上,“那城里女婿在哪呢?” 于月莺刚才还诧异奶奶怎么会这么热心送来鸡蛋,原来是为了城里‘女婿’来的,知道她要嫁到城里了,过来攀关系来了。 她还是接了鸡蛋,“早上他跟我爸妈出门去了。” 这还是他爸提的,说要带贺大富出去转转,看看这边的特色。 她就是没想到转了一上午了,家里人还不回来。 于奶奶见儿子不在,瞧了于月莺好一会,这才不情不愿的把介绍信拿了出来,“你拿着,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弄来的,你赶紧的,明天就买票跟你那城里女婿回去领证去!” 赶紧把亲事给定下来。 于月莺怔了怔。 领证? 那得去阳市,要是这边领证,她户口可就没办法迁出去了。 她因为盲流的事被遣送回来,哪能出去啊? “奶奶,这是?” “大队开的介绍信!”于奶奶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可是舍了老脸给你弄来的,你以后高嫁了,可别忘了,以后多多的寄东西回来,知道吗。” 第79章 079 …… 五金厂。 “杜同志, 你怎么才打来电话啊,你要的轮胎早就做好了。”原主任喋喋不休的说着,“我们厂还特意做了小一号轮胎的硫化模具, 压延机和压出机的参数都调整了,试了三天, 你要的那小一号的轮胎终于做出来了。” 机修厂的人是十号去他们厂的,今天二十一号了, 都十一天了。 开始那几天原主任干劲足得很, 硬是盯着厂里把轮胎做出来了。可那之后这事就没信了,他打电话到机修厂找人, 那边说杜同志请假了。 原主任不是没想过去机修厂,找别人。 可是,杜同志说这事是保密的, 要是传出去,这合同没签, 万一黄了怎么办? 他就耐着性子等。 这次终于盼来了好消息。 电话那端, 杜思苦的声音传来,“那太好了, 等会我跟厂里的领导说说,看能不能定个时间尽快过去看看。” 原主任:“那您尽快, 我们这边等您的好消息。” 说完,他又跟杜思苦强调了一下他们做这小一号轮胎的难度, 他们是如何克服重重困难的。 杜思苦:“原主任,这样,我们下次去了五金厂您再细说, 现在这可电话费可不便宜。” “好, 好。” 机修厂。 杜思苦挂了电话, 在传达室站了一会,脑子飞快的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轮胎做好了,肯定得去五金厂一趟。 两厂要合作,得跟高层领导说,领导那边通过方案才能继续干下去。不然,这自行车车间办不起来。 退一步讲,要是机修厂觉得成本大,领导们不想增加成本,那她也不能让五金厂做白工。到时候她就去趟回收站,回收站的李铁钢他岳父是自行车厂的,到时候跟自行车那边谈一谈,说不然能增加个女式自行车的生产线。 杜思苦边想边往外走。 得做两手准备。 这厂领导该找谁呢? 何主任? 不行,别看何主任觉得她不错,可是昨天去拖拉机厂的时候,何主任压根就没带她,也就认识一天,嘴上熟罢了。 二车间的她也不认识。 至于三车间,更不说。 找总务的顾主任? 顾主任主要管后勤的,她一个新进厂的员工,张口就是增加车间生产线,这不现实。 还是那句话,先把东西做出来。 回头听听舒师傅的意见。 要把自行车组装好,除了车架跟轮胎之外,还要其他的配件。杜思苦决定晚上下车去趟回收站旁边的自行车修理铺,那边有现成的配件,把缺的几样买回来,她记得上次从五金厂回来,原主任也送了一些。 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 一轮自行车一百五十块钱呢。 杜思苦皱着眉往车间走,原本要回一车间的,脚步一转,去了二车间。 找舒师傅。 “怎么样了?” “五金厂那边轮胎做出来了,还差些配件,等下班我去买。”杜思苦说道。 舒师傅望着杜思苦,他看了很久,认真问她:“你确定组装好后的自行车能骑吗?” “确定。”杜思苦百分之百确定。 这参数都是后世研究透的,不可能骑不了,而且,小一号的自行车高度都是很符合科学的。 舒师傅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带杜思苦去见厂长。 新曾生产线这种事,只有厂长同意,才能办起来。 他们机修厂的彭厂长虽然年纪大,但是能接受新事务,去试试。 “跟我来。”舒师傅说道。 杜思苦跟了上去,“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奶奶早上没看到杜得敏,这下她坐不住了,她嚷着要去找人,女儿一夜没回来,这怎么得了啊。 若是以前,杜奶奶肯定不会这么急,现在可不一样,女儿没了工作,本来得敏就受不得气,这次没了工作,只怕想不开。 杜母:“行,我让老三去冰棒厂那边看看。” 老三人呢? 杜母找半天,也没看到老三,这小子又出门了? 这一天二天的都不着家,是去哪了? 杜母没办法,只好跟杜奶奶道:“妈,老三没在,要不等他回来,我再让他出去冰棒厂看看。” 杜奶奶不肯:“你推我去,我自个去瞧。” 杜母头都疼了。 这推老人过去,还不如她自个去呢,“妈,你在家歇着,我去。”说着,把老太太推到桌边,旁边给倒了茶水,“您渴了就喝一口。” 说完,换了又鞋,就出门了。 杜奶奶脑袋看着院门口。 等杜母走不见了,心里又怕杜母只去晃一晃,不认真帮着找人。 冰棒厂,厂长办公室。 杜得敏不安的站着。 旁边,大程站在她身边,正在跟新厂长商量杜得敏回来工作的事。 “杜得敏同志也是厂里干了十几年的老员工了,她是犯过错,但是主席说了,要给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大程面皮发紧,他心里也慌,可昨天杜得敏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他一时冲动就答应帮她的忙,来厂里跟厂长讲道理。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杜得敏在旁边小心点头:“厂长,我会改的,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一次来冰棒厂的杜得敏心态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了,以前觉得这工作可有可无,可是被开除后,她才发现外头没有比冰棒厂更舒服的工作了。 而且,她年纪大了,没有关系,还真不一定能进去。 还不如在冰棒厂熬几年,混个内退。 到时候拿退休金在家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赵厂长就冷不热:“现在厂里是淡季,不招人。” 杜得敏:“厂长,我保证以后不迟到早退,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这次忘了请假是我的错,”她眼冒泪花,“您也知道,我父亲过世了,我太难受了,这一时忘了请假……” 也情可原吧。 赵厂长当然知道。 他还知道杜家人去找老厂长了,老厂长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过一阵,等杜得敏改过自新了,让人回来吧。 毕竟是杜爷爷的女儿,总不能这老人一过世,这叫这女儿没了工作,那老厂长成什么了? 老厂长不想到了地下,没脸见老朋友。 赵厂长自然是答应了。 但是他没想到杜得敏来得这么快,有老厂长的情面在,赵厂长还是见了。 “厂长,您看这样行吗,我把厂里的房子还回去,工作这事您抬抬手。”杜得敏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她知道厂里的人盯上了她的房子,像路丽珍,没少惦记她这套福利房。 兴许她把房子让出去了,这些人就不会这么排挤她了。 至少她还有退路,她还能回杜家,那边还有一间她的屋子。 而且回杜家还有个好处,她没地方住了,她屋子必定有她一份。 赵厂长没想到杜得敏开口就说把福利房还回来。 她不知道老厂长已经帮忙离? 不过,这可是杜得敏自己说的。 为了厂里好,赵厂长二话没说就点头了 :“行,你把单位分的房子退回来,不过要写清楚,是你自愿的,这工作的事,你好好改。这会厂里没什么业务,要是愿意当临时工,那就过来干着,要是干得好,等明天旺季再转成正式工。” 临时工? 杜得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都把房子让出去了,怎么还只是个临时工? “你要是觉得不行,那就回去再想想。”赵厂长挥了挥手,“行了,出去吧。” 杜得敏怕这次离开后再也没有这样跟赵厂长说话的机会了了,心急之下脱口而出,“厂长,我愿意。” 赵厂长很意外。 不过既然是杜得敏自己愿意的,等老厂长问起来,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行,那你回头把改过书送过来,要写清楚,这房子,还有这工作,都是你自愿。”赵厂长再三强调。 杜得敏难受的点头。 是,是她自愿。 大程在旁边劝:“要不咱们回去再考虑考虑。” 他寻思这厂长的话有些不太对。 赵厂长点头:“对,回去考虑考虑,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不,不用跟他们商量,我自己能决定。”杜得敏本来被大程一劝,还有些犹豫 ,可听到赵厂长提家人,不知触到了她哪根神经,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 写悔过书,把工作拿回来。 杜得敏心里暗暗较劲,到时候让大哥大嫂好好看看,没有他们帮忙,她自个也能把工作要回来! 杜母找到冰棒厂的时候,正看到杜得敏在冰棒厂家属楼下面的三轮车边守着行李。 这是在搬家? 她就说小姑子丢不了嘛,这么一个大活人,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会丢呢? 杜母心里还是松了口中气。 杜得敏正在瞧楼梯的方向,杜母跟着看了过去,有两男的在搬行李,两人都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 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天跟小姑子在杜家大门口一块来的那位吗。 又帮着搬东西? 杜母瞧了半天,才走过去,“得敏啊,这东西好好的怎么搬下来了?”搬回杜家啊? 杜得敏看到杜母,脸都拉下来了,“厂里不让住了,只能搬回家去,大嫂,难道你连家都不让我回了?” 杜母知道杜得敏没了工作,可老杜不说了吗,等杜得敏改了性子,就能回去了。 杜父不会说假话的。 第80章 080 …… “小袁, 你办事不错,但是迟到这点很不好。”一个头稀疏的男人正在批评袁秀红,“上回你就在仓库里干自己的私活, 这次又迟到,你知不知道, 这样影响很不好?” 袁秀红垂下眼,“主管, 我没有迟到。” 虽然知道主管不一定听, 但是她还是要解释一下。 “怎么没有?你是不是跟左全(搬运工)用了厂里的三轮车,给人送东西去了, 后来是左全一个回来的,你人呢?”主管语气严厉,“我一向不喜欢靠关系进来的人, 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 杜思苦走近了。 她听到了一点,送东西?早上? 不对, 那是送柴油, 那是昨天早上的事了,不是今天吧。 杜思苦已经到那两人的跟前了, 把厂长的批条递了过去,“同志, 我来拿东西。”递给主管了。 主管脸一沉,还是把批条接过去了, 等看清是厂长亲批的,他立刻换了张笑脸:“同志,你是哪个部门的啊?” 杜思苦:“一车间, 杜思苦。” 她看了看袁秀红, 又说道, “我记得昨天厂领导们要去拖拉机厂,仓库这边的袁秀同跟左同志去送了柴油,厂领导们这才坐了拖拉机去了拖拉机厂,这是公事,算迟到吗?” 还有这事? 主管道:“看来是误会。” 说完,他自亲去仓库里头,厂长的批条,得重视,这活得他亲自干。 主管进了仓库后,杜思苦低声问袁秀红:“这是你们仓库的主管吗?” 袁秀红:“是。其实之前我刚调来的时候他对我和气的,前些天有人去告状了,态度就冷下来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是等着揪我的错处。” 她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仓库主管以前也不这样啊。 真是怪了。 杜思苦:“谁告的状,告的什么状?” “三车间的一个男的,叫阮子柏,”袁秀红提到这个名字,语气都冷了,“这事也怪我。”她是不该在厂里织毛衣,但是吧,这一个大男人特意为了这点小事告状。 太小气了。 这名字…… 杜思苦想起来了,余凤敏这前提来的,厂里长得好的男同志。 主管把三轮车推出来了。 杜思苦便没再说了,等主管把三轮车交给她,她才问了一下:“主管,厂长说要找个人一块去外头采购,不知道仓库的这位小袁同志有没有空?” “当然有空,咱们肯定以厂长安排的任务为重。”主管立刻就答应了,转头对袁秀红说道,“小袁,下午你随杜同志出去一趟,这是厂长安排的任务,你可要上心。” 袁秀红愣了一下,“下午化肥厂那边的同志要来拿配件,仓库要清点……” 主管严肃道:“配件在二号仓库,这事让小段去干就行了,咱们仓库人多,缺了你难道还不干活了?” 那么多人呢,难道是白拿工资的。 杜思苦听了后,想了想,“主管,要不这样,您给小袁同志开个外出的批条,保卫科最近管得严,我怕他们不放小袁同志出去。” “没问题!” 主管回头就去了仓库的办公室,给袁秀红批了一个外出的条子。 仓库外头传来杜思苦的声音:“主管,日期写了吗,今天21号,下午。”得写清楚。 主管看了眼,给添上去了。 这位小杜同志干活真是过细,难道厂长找她办事呢。 很快,主管就把批条给了袁秀红。 “主管,那您忙着,我就带小袁同志去给厂长采购配件了。”杜思苦坐上了三轮车,她骑,让袁秀红坐在后面。 “去吧。”主管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给厂长办事,光荣! 杜思苦骑着三轮车走了。 主管还在后面挥手。 真是…… 杜思苦现在大概知道这位主管的性格了,对厂领导下达的任务,那尽心尽力啊。对于下属,那是不留情面的。 袁秀红说话了:“膏药还要再晒一晒,我估计还得三天。”想快一些也行,但是药效只怕没那么好。 “不急,你慢慢来就行。”杜思苦回头叮嘱,“把你们主任给你批条收好。” 袁秀红听进去了,但是有疑惑:“也就一下午,其实很快就回来了。”有必要还要写一张有日期的批条吗。 杜思苦:“你不是说了吗,下午化肥厂的人要来拿配件,保险起见,拿着批条好一些。万一谁搞错了呢,到时候说是你办的,你都说不清。” “主管说让我外出的,这事他应该记得啊。”袁秀红皱着眉说道。 杜思苦:“你们主管只记得厂长的事。” 像员工的事,回头就忘了,要是真有差错,主管帮不帮还不一定呢。 袁秀红听到这话笑了,“我也是刚才才发现的。”之前她竟没看出来主管的性子。 刚才杜思苦一提到厂长,主管态度就不一样了。 铁路家属大院。 下午四点。 杜得敏带着一堆的行李回来了,大程小程帮着把行李从三轮车上搬下来,“放到我屋里就行。”她提了个不重的行李,里面装着衣服,带着大程往屋里走。 大程杠着一个大大的箱子,跟在后面。 小程在外头看着三轮车,歪鼻斜眼的,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搬得累死了。 他哥这烂好人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杜母在厨房,正在和面,听到外头杜得敏的声音,拿着筷子出来看。 小姑子还真把东西搬回来了。 杜得敏看到杜母了,头一扭,直接去自个屋了。 看什么看,又不帮忙。 杜母回厨房把筷子放下,然后赶紧回了卧室,把房门锁上了,连西屋,还有老三的屋子一块锁上了。 至于那杜奶奶那屋,门原本是关着的,杜母过去把门敲开了,“妈,得敏回来了。” “进来。” 杜母进屋,顺手关上门,然后扶着杜奶奶到轮椅上,之后推着杜奶奶出来了。 杜奶奶一出来就看到了帮着杜得敏帮忙的大程,这是这人! 怎么老是他! “妈,你别档了路,我东西还要搬好几趟呢。”杜得敏有些不耐烦,家里没一个顶用的,还要外人来帮忙。 杜母:“妈,你屋里钥匙在哪,我把门给锁上。” 杜奶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道,“推我回屋。”她就在屋里呆着,哪也不去。 上回屋里东西被偷,这事杜家人都记着呢。 杜母把杜奶奶推回屋里了,“妈,我去外头看看。” 杜奶奶点点头:“外头门锁上了吗?” “锁好了。”杜母想起来,厨房的门还是开着呢,得把厨柜锁了,她赶紧出去了。 小程原本在外头不想帮忙的,可看到大程累死累活的扛东西,一头的汗,他还是帮着一起搬了起来。 “大哥,你瞧瞧,这杜得敏家里没一个出来搭把手的。”小程嘀嘀咕咕的,“什么人啊。” 杜得敏上回搬家的时候东西没这么多,那也是,上回搬去的都是衣服啊,吃的用的一些小件。这回要把冰棒厂的房子退了,以前打的柜子,桌椅什么的都得搬回来,不然留在那边只会便宜了别人。 杜得敏不愿意。 重东西一趟搬不远,还得去两趟呢。 杜母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到杜得敏把一套桌椅给都搬回来了,眉头都皱了起来:“得敏,你搬这么多东西回来,家里哪有地方放?”小姑子住的就那么一间屋子,放了床跟柜子,还放了书桌,没剩多少地方了。 一整桌椅是不可能放下的。 杜得敏搬着椅子进来,“我这桌椅新得很,没地方放就放堂屋,大嫂,我看你跟我大哥的这家具也用了快三十年了,扔了吧。” 杜母是不可能扔的。 她的家具再旧那也是她的,杜得敏的东西再新,那也打着杜得敏的标记,要是哪天再搬家,杜得敏肯定要把这东西搬走的,到时候她扔了放具,那屋里放什么? 杜母直接说道:“木头家具就放在院里,不用搬进来了,家里放不下。我跟你大哥结婚的时候打的家具,那是我家的东西,你别想动。杜得敏,你记清楚,这里你大哥跟我的家,东西怎么放还轮不到你插手!” 大程跟小程抬着桌子正进来,被杜母拦住了:“放在院里就行,屋里没地方放了。” 不用搬进来。 大程看着杜得敏。 杜得敏脸色发青:“大嫂,你这太过分了。” 杜母:“你住的地方就你那一间屋子,别的地方你甭想动。我儿子我闺女的屋子你也别想占,别打其他屋子的主意。” 杜得敏脸更青了,“老三一间屋子,老五一间屋子,这合适吗?” 杜母:“我家老大老二不回来啊?老四过年过节不回来啊?他们不是人啊!连份工作都保不住,在家脾气倒是大,在外头怎么不见你这么厉害啊!” 窝里横的东西。 “妈!”杜得敏转头冲进了杜奶奶的屋,“你看大嫂!” 难不成她要一直跟文秀挤一间屋子吗? 院外。 大程跟小程把桌子放下了,小程朝大程使了个眼色,指指屋里,“大哥你听到了吗?” 大程听到了,屋里像是吵起来了。 小程:“外头的东西咱们就放在院里吧,咱们走吧。”这搬了一天了,饭也不管,还是他大哥自个掏的钱。 真是没劲。 大程:“那边还有东西呢,你再辛苦一些,我们再去两趟。” 第81章 081 …… 机修厂。 杜思苦跟袁秀红从回收站出来的时候, 已经不早了,这会回机修厂肯定是赶不上晚饭了,她们就在外头吃了, 找了家小馆子,下了面条。两人还是轮着吃的, 三轮车跟上面的东西得有人看着。 这家面的份量足,汤也够, 一碗下去, 吃得特别饱。 等两人回到机修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保卫科检查了一下三轮车后面的东西, 就放行了。 进厂后,杜思苦道:“先去二车间。” 这会是袁秀红踩三轮车,之前一直是杜思苦, 体力消耗太大,回来的小半截路是袁秀红踩的三轮。 “好。” 到了二车间。 杜思苦下来了, “你等我一会, 我去看看舒师傅还在不在。” 二车间这边有人,大门处还有人值班呢, 这边最近二班倒,好像是跟什么厂合作加工紧急的配件。 “我找舒师傅, 他在吗?” 值班那人转头冲车间里喊:“舒师傅,有人找。” 过了一会, 舒师傅出来了,看到是杜思苦,有些吃惊:“你忙到现在才回来?” “我把配件买回来了。”杜思苦往三轮车那边瞧了瞧。 舒师傅走了过去, 扒开蛇皮袋瞧了瞧, 确实都是自行车上面的, 他跟杜思苦说,“尺寸得改改吧。” 不然跟小一号的自行车对不上。 杜思苦点头:“有些要改的。” “晚上咱们加个班?”舒师傅很快又说,“你今天下午忙到现在才回,也累了,明天再过来吧。” 杜思苦:“明天咱们不是要去五金厂吗?” 还要去那边把轮胎跟相关的东西带回来,她的预想是,明天就把新式自行车装好,后天可能要调整一下,要是还不错,就可以送到厂长那边去了。 舒师傅回头看了眼二车间,“我这边还有点活,那你得等一会。” 杜思苦:“我回一车间,在那边先干着。” “行。”舒师傅道,“等会我去找你。” 到时候他把车架带过去,一块干。 聊完。 杜思苦去了三轮车那边,她把蛇皮袋提了下来,“秀红,我等会要加会班,你去宿舍的时候帮我打点热水。” 袁秀红点点头。 她骑着三轮车去了仓库,把三轮车登记入库后,又把仓库里头检查了一遍,仓库的地上怎么有水? 她走的时候这里明明好好的,谁又来了吗? 袁秀红顺着水走渍往前走,找到根源了,是油桶。 是油吗? 袁秀红蹲下身子,用手划了一下地上的水渍,闻了闻,不像机油的味。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油桶里有人掺水了,这是加进去的水,漏出来了。 每个仓库的钥匙只有库管跟主管有。 袁秀红皱起了眉头。 铁路家属大院。 半夜。 杜家外头传来了叫喊声,“姨妈,姨妈。” 屋里。 杜母恍恍惚惚的从梦中醒来,白天刚收到月莺的信,晚上就梦到她了? “姨妈!” 又喊了! 黑漆漆的屋子,让杜母有些害怕,她使劲推了推杜父,“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喊我?”这是做梦吗? 杜父睡得死沉,根本没醒。 白天工作累着了,这会叫都叫不醒。 “杜叔,杜叔你在家吗?” “黄婶,黄婶!” 这是贺大富的声音! 杜母惊疑不定,她摸下床,找到鞋子穿上,摸索着往门口走,外头还在喊。 贺大富跟月莺来了? 还是半夜! 杜母脑子有些发懵,她走到窗边,往外头瞧。外头路灯早就熄了,外头月亮也不亮,只能影影约约看到院门口像是有人。 “谁在外头鬼喊鬼叫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杜家邻居被吵醒了,愤愤的骂了几句,“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外头喊魂呢!” 屋里。 杜母摸索着把油灯点上了,之后她没往门口走,而是去了老三的屋,“老三,出来。” 过了一会,老三踩着鞋,揉着眼睛出来了,“妈?” 睡得好好的,喊他干什么? 杜母:“外头好像是有人在叫门,你陪我去看看。”又补了一句,“你爸叫不醒,跟死猪似的。” 杜老三就陪着杜母去了。 外头。 于月莺喊了半天,杜家都没有动静,她心里有些慌,难道是杜家人听到是她的声音,故意不吱声的? 想让她走? 可她没地方去啊。 难道要跟贺大富一块去贺家? 那怎么行呢,这关系还没定呢,要是去了贺家,她的名声怎么办? 贺大富道:“要不去我家凑和一晚上吧。” 于月莺板了脸:“实在不行就去招待所。” 贺大富:“那要花钱的。” 他现在是没钱了,要想住招待所,还是得先回家,找他妈拿钱。 他俩的喊声把隔壁领居吵着了,还把他们骂了一顿。 这该醒的人不醒,不该醒的人倒是醒了。 “要不你先去我家,”贺大富道,“休息一会,我去找我妈……”拿钱,然后去招待所。 就在这时,杜家屋里的灯亮了。 有人起来了! 于月莺惊喜道,“有人出来了。”不用去贺大富家里了。 油灯清楚的照清来人的脸。 “姨妈!”于月莺扒着院子门,“姨妈,是我啊!” 杜母看见了。 她扭头看了老三,“那是真人吧?”不是哪个啥变的啊。 没做梦吧。 杜母犹豫了一会,伸手掐了老三的胳膊一下。 老三疼得往后一跳,“妈,你干嘛呢!”太疼了! 这一掐就把老三掐醒了。 “姨妈,你快开门啊。”于月莺眼眶泛红,可算是把姨妈叫醒了,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杜母听着这句话,更不敢上前了。 她害怕啊。 这会不是半夜十二点吧。 贺大富见杜母在那里前前后后的走,就是不来开院门,有些急,“黄婶,您快些吧,我还要回家呢 。” 杜母又退了几步。 还是害怕。 杜老三见状,直接上前,“你们怎么半夜过来了?” 贺大富道:“我们下午三点的火车,到这边天就黑了,这坐火车坐得腿都麻了。” “你手伸过来。”杜老三道。 贺大富伸了过去,很快,惨叫声响起。 是人。 手是热乎的,还会疼。 杜老三把门打开了,“进来吧。”坐了一天的车,这会肯定累了。 于月莺赶紧进来了,生怕杜老三拦她。她可没忘当初是杜老三把她的行李送到所出派的。杜家人是巴不得她走呢! 好在她现在又回来了。 “姨妈,”于月莺一进院子就钻到了杜母的身边,“姨妈,我可想你了。” 又想抱着,加深一下感情。 杜母吓得又一退,“别,别,你怎么回来了?”她问道,“我白天才收到你的信,说你被当成……” 贺大富还在边上呢。 于月莺赶紧打断杜母的话,“姨妈,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屋说。”她说完,扭头看向贺大富,“你不是还要回家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别在这了。 贺大富点点头,“那我明天再过来。”他请的假还没有用完呢,有时间过来。他说完话,把于月莺的行李递给了老三。 杜老三站着没动,只是问:“大富哥,你们怎么一起来啊?” 贺大富咧嘴笑了起来:“我们回来领结婚证的,月莺家里人同意我们的事了!”都盼着他们结婚呢。 挑个吉日先把证领了,到时候两家再商量商量,看什么时候把酒席给办了。 “结婚?”杜老三扭头看向于月莺 ,“表姐,你要结婚了?” 于月莺低头,“还没呢。” 证还没领呢。 她说完悄悄看了一眼沈家的院子,也不知道明天沈江会不会在家。 要是沈江那边有戏,贺大富那边她还想再拖一拖。 贺大富又把行李往杜老三递了递。 老三叹了口气,把行李接了。 既然是要结婚了,那肯定在他家住不久的,只要不是长住,那就好说。 贺大富回去了。 杜老三关上院门,栓上,然后提着行李回了屋。 杜母跟于月莺进了屋,杜母把油灯放在桌上,自己坐到椅子上,又叫于月莺坐到身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你信上不是说你被当成盲流遣返了吗,这才几天,就能出来了?” 不得劳动改造吗,还有人盯着,这月莺怎么又出来了? 杜母突然一惊,“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姨妈,我有介绍信。”于月莺拿出了介绍信,她抿着嘴,“我家里人为了我的婚事费尽了心,是他们帮着办的。” 她望着杜母,“姨妈,您这次能帮我办成寄挂户口吗?” 杜母:“月莺,刚才大富说了 ,你们要结婚了,等结了婚,你寄挂在贺家的户口上吧。” 要是结不成呢? 于月莺没说话。 杜母想了想,“你从我家出阁不合适,回头让贺大富帮你找个能住的地方吧。”家里刚办了丧事,不适合办喜事。 一年内,自家都不能嫁娶。 于月莺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意外,姨妈一家子,都是冷心冷肝的。要不是有这层亲戚关系,压根就不想管她的事。 “姨妈,坐了一天的火车,我有些累了。” 杜母:“你还是去西屋凑和一下吧,老五明天要上课,你手脚放轻点。” 第82章 082 …… 机修厂。 下午, 厂长办公室。 顾主任已经回来了,这会正在跟厂长汇报五金厂的事。 说完,最后道:“我觉得小杜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我这段时间的手头上的工作比较多,五金厂那边还是让小杜跟他们联系吧。” 厂长问:“你看过舒师傅跟小杜准备的东西吗, 怎么样,这事可行吗?” 顾主任把从杜思苦那里带来的自行车设计图给了厂长, “您看看。” 除了之前画的三个, 还有新增的几个。 新的设计图里,有加大自行车轮子的, 有优化自行车车身的,怎么说呢,那图上的东西看着赏心悦目。哪怕是在国外的杂志上, 也没见过这样的。 很新颖。 但是能不能成功,这事顾主任没法保证。 厂长拿过图纸, 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 他放下图纸:“等会叫小杜过来。”他要听听杜思苦是怎么说的。 这些自行车的新图纸,难度很大。 但是, 难度越大,就说明东西越新, 要真是好东西,可以销到国外, 赚取外汇。 国家正是极度缺外汇的时候。 顾主任道:“小杜正在跟二车间的舒师傅组装自行车,现在就要叫过来吗?” 他劝道,“昨天小杜就来过您的办公室, 今天又来, 这会不会太招摇了。”这两天有人往总务这边递了小杜的举报信, 作风不正,旷工。 匿名的信,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旷工那倒没有,都是请假,小杜家里人过世请的是丧假。 至于作风不良,他没听说过,也有人私下问过这事,跟小杜相熟的人都说没有这回事,没有见过小杜哪个男同志特别亲近的。 所以,这两封举报信都不成立。 厂长思索片刻:“那等他们把东西做出来,我再去看看,在哪个车间?” 顾主任:“在维修部,腾了个房间出来,二车间那边最近在赶工,人来人往的。”至于一车间,那不做考虑。 小杜是一车间的新人,连个办公室都没有,没法在那干。 “老王那边。”厂长点了点头。 老王做事负责。 五金厂这边的事就到此为止,顾主任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江原化工厂的苏制反应釜有设计缺陷,现在咱们国家跟苏联那边关系紧张,找不了专家。化工厂那边想让咱们派几个专业的技术人员过去。” 厂长眉头一皱。 江原化工厂可不是小厂,那是江省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那么大个化工厂,竟然要他们机修厂派技术人员过去? “你仔细说说。”厂长说道。 “不只咱们,跟化工厂有过合作的单位,那边都特意打了电话过来,态度特别好,还说就算是没有解决问题,这来去的路费吃住他们都包了。”顾主任又低声说了一下化工厂给的新的合作项目。 反正,那边要的是个态度,那就派几个人过去好了。 厂长:“咱们厂的骨干人员得优先紧着拖拉拉厂那边,这化工厂这边,派谁去好呢?”机修厂人不少,优秀的机修厂跟技术人员也多,但是现在拖拉机厂那边要攻克坦克的难关,他们厂得派人支援。 这样一来,厂里能用的人少就少了。 总不能派几个凑数的去吧。 这样化工厂那边还以为他们机修厂没有人才了。 顾主任倒是有个人选:“技术科的宋良同志,我觉得可以让他带队去。”宋良的户口已经在办了,他问过,过两天就可以落户了。 而且,宋良给苏制的东西很有经验,还懂俄文,是非常好的人选。 “他会不会太年轻了?”厂长知道这个人,钢铁厂那边特意打来电话问过。 宋良同志是留苏归来的人才,钢铁厂那边的革委会最近动作挺大,宋良来机修厂也算是避难了。 “厂长,他在钢铁厂那边要不是有人拦着,早升高级技术员了。”顾主任道,“眼下咱们也没有更好的人。” “让三车间的阮子柏跟他一块去。”厂长想了想说道。 顾主任点头。 机修厂,维修部。 自行车的配件全都到齐了,可组装起来,还是有难度。杜思苦一边装一边拿工具重新调整尺寸,进度不快。 舒师傅那边也是一样。 不光是他们,小何也过来帮忙了,还有之前一块组过队的范苗。 一段时间不见,范苗的气色差多了。 杜思苦记得之前范苗还想学拖拉机来着,可是最近并没有来报名,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范苗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的,估计是家里有什么事。 这会杜思苦也没空问这个。 工作优先。 “小杜,你看这样行吗?” “车架在那边,你往车驾上安装一下试试。” 装不上。 大了一些。 杜思苦过去,对范苗道,“这边多出一点,等会用锯子锯短一点,要磨光滑……”杜思苦现成就负责告诉他们她需要的是什么,其他人就按她需要的做出来就行了。 范苗是钳工,很快就弄好了。 这次能安装上了。 “小杜,车架是白色的,这配件颜色可不一样。” 杜思苦道:“等装好了,骑起来舒服,我们再刷漆。” 刷漆都是小事。 小何嘿嘿一笑:“我那绿漆还没刷完,你要不要……” 杜思苦:“不用!” 又刷绿漆! 绿油油的自行车,不太合适,不是说不好看,有时候国内男同志的神经还是很敏感的。 机修厂要是真推出第一款自家自行车,可以是黑色,红色,或者其他颜色,最好不要是绿色。 眼看着自行车一点一点成形了。 杜思苦四人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成就感,今天晚上再加个班,应该就差不多了。 铁路家属大院。 沈家。 于月莺吃了早饭,寻了个理由,就去了沈家。 刘芸因为大儿子的事,这几天忧愁得睡不好觉,活都没心思干。于月莺见了,抢着扫地洗衣,刘芸拦都拦不住。 这小于倒是勤快的。 刘芸心里甚至想,要不是于月莺家里太差,又没有城里户口,说不定还真能说给大儿子。好好的姑娘,可惜被家里拖累了。 “刘姨,”于月莺把衣服晒好后,过来了,“您渴不渴?”她头上都是细密的汗。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凉了,难得她干活都干出汗了。 “小于,你坐吧,”刘芸站起来,回屋里拿了两块桃酥出来,“你尝尝,酥脆得很。”这是干活的报酬。 “刘姨,我不饿。”于月莺可不想留下贪吃的印像,她与刘芸拉了一下家常,又说起家人的事,“我妈常说,我一出远门她就惦记,刘姨,您也是这样吗?” 沈江好像是在外地。 “当妈的都这样。”刘芸叹了口气,想到了大儿了,又愁了起来。 于月莺拐着弯的问了半天,都没问到沈江的事,心里有些泄气。 隔壁院子传来杜母的声音:“小刘,我家月莺在不在你院里?” “在呢,”刘芸应了后,转头对着于月莺道,“你姨妈喊你呢。” 于月莺听到了,她跟刘芸告别,站起来往外走,刚到杜家门口,就看到阳光朝气的沈江拿着一堆东西从路口走进来了。 沈江! 于月莺眼睛一亮。 院里传来贺大富的声音:“小于,你怎么还不进来?”在门口站半天了,瞧见谁了? 贺大富来了! 于月莺心里一沉,这可真不是好时候。在贺大富已经定下的婚事,跟未知的沈江的心意之间,于月莺还是抬脚踏进了杜家的院子。 她是要留在城里的! 沈家。 刘芸看到二儿子,惊喜不已,忙出去接过东西,“怎么才回来?”又责怪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回家就回家,带什么东西。 乱花钱。 沈江:“妈,我相中了一个姑娘,这东西是给她的,您先挑几样。” “有看中的姑娘了?”刘芸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是外地的姑娘吗?家里什么成分,父母是干什么的?打听清楚了吗?” “不知道。”沈江把东西拿回来了,“就算是对象也不用查人家祖宗八代吧。”哪有这样的。 “你个孩子你懂什么,”刘芸这下可盯着沈江了,“成分不好,是万万不能处的。别到了以后连累孩子。” 要是被打成□□,孩子天生低人一等。 一家子人都抬不起头来。 沈江被刘芸念叨烦得不行,直好说:“她在书店工作,正式工,家里成分好得很。您就别瞎操心了。” 书店工作啊。 刘芸的脸一下子就舒展了,这个好。 书店工作轻闲,还能看书,以后有了孩子,还能把带孩子带过去看,不用另外花钱买书。 多好。 “妈,你帮我做几件新衣服,过年穿。”沈江说。 他想着等跟唐小棠正式确定了对象关系,年底的时候去唐家拜年,到时候得穿新衣服去。 刘芸:“做件鲜亮色的?” “不要,在稳重的,小棠她妈喜欢稳重的年轻人。”沈江把一大堆的东西到桌上后,开始从内口袋里掏钱,十块钱,十尺布票,递给他妈,“妈,这些够吗?” “够了。”刘芸手里有钱,但是这儿子既然给了,那不能不要。 大儿子不成器,好在有个让人省心的小儿子。 正说着话呢。 门口又传来于月莺的声音,“刘姨,我姨妈让送米糕过来给您尝尝。”米糕是贺大富带过来的。 第83章 083 …… 试试转弯。 杜思苦骑了三圈, 最后停在了小何他们面前,她身子一斜,一脚落地, 毫不费力的从自行车上下来了。 杜思苦骑着挺好,感觉这组装的自行车真的没什么问题, 跟买的一样。 她想着换个人骑试试,“范姐, 你上来试试。” 范苗摇头:“我不会骑。”她家没自行车, 从来都没有骑过。 杜思苦换了个人,“小何, 你上来试试?” “这是不是矮了点?”小何指了指自己的身高,男同志跟女同志不一样,这自行车他上去坐着能舒服吗? 杜思苦把座垫调高了一点, “你上来试试。” 她把自行车交给了小何。 小何骑上去,腿跨过去, 试了试坐垫, 还高度还真够呢。他骑着自行车转悠了五圈,头二圈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合, 等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发现这个自行车比二八大杠好骑多了, 不费劲。 小何第五圈的时候加快了速度,车把扭狠了, 差点冲出去,好在这自行车不是特别高,就算是慌乱之下, 歪一下, 腿就能把自行车稳住。 挺好。 “我觉得好骑, 比二八大杠好骑。”小何兴奋得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很舒服。”而且不用怕摔 。 他刚学车时候就是用的二八大杠,没少摔。 舒师傅也试了试。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的时候,眼中满是惊喜:“小杜,这个挺好,就是我觉得这车头是不是太灵活了些。” “咱们再调整一下。”杜思苦问,“其他问题呢?” 她是没试出来。 小何:“就是这零件的颜色不统一,咱们得刷个漆。” 舒师傅:“车架是白色,统一刷成白色吧。” “链条就不要刷漆了,会影响车的使用的。”杜思苦道。 小何去找油漆了。 范苗犹豫片刻,跟杜思苦两人道:“这边等会还有事吗?” 杜思苦道:“差不多都完了,等会我们把漆刷完估计就能回去了,你要是家里有事,就先回去。”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块钱,“这是今天加班的补贴。”从厂长给的一百二十块钱里头扣出来的。 杜思苦瞧出范苗家里可能有困难。 范苗低头收了钱,“谢谢你,小杜。”再抬头时,眼眶有些发红。 舒师傅:“小杜,你送范同志出去。”他使了个眼色,打听一下范苗怎么了,瞧这情绪不对啊。 别出什么事。 杜思苦:“范姐,你家在哪呢?远不远?”范姐好像没住宿舍。 她抬头瞧了眼天色,天马上就要黑了,要是范姐家离得远,还得送一送。 范苗跟杜思苦一块往维修部大门走,边走边说,“我家就在机修厂老家属区那边,我在厂里干了十来年,厂里分了我一套老平房,有两间屋子。”福利房,给员工住的,但是这住房实际是还是厂里的。 不过,只要范苗一直在厂里干下去,这房子就能住到死。 那厂里还挺好的,给未婚女同志解决住房问题。 杜思苦决定朝着这个目标奋斗。 “那挺好,你一个住着舒服又自在。”杜思苦说。 范苗苦笑:“我现在跟我妈一起住。” 她妈以前在大哥家里帮着带孩子,前一阵她妈生病了,大哥大嫂就把妈给送过来了,现在是范苗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她妈。 做子女的,孝顺母亲天经地义。 可坏就坏在她妈这几天拖着病体催她结婚,非说要在死之前看到范苗找个男人嫁了。 这才是最让范苗发愁的地方。 她有工作,有住房,干得好好的,这日子不知道多自在,嫁什么人啊。 她三十岁了,能找着什么样的人?要不就是游手好闲的,要不就是离异的,能什么好的。 范苗每天一想到要回家,压力特别大。 “那挺好的啊,你妈在家可以照顾你啊,不用去食堂吃饭了。”杜思苦道。 范苗叹了口气,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了:“我妈病了,大哥把人送到我这了,这些天我妈这药也吃了,针也打了,就是不见好。” “厂卫生所那边看的吗?”杜思苦问,要是一直不见好,可以找袁秀红试试。 “是,”范苗又长叹一口气,“她还说大哥大嫂关心我,给我找了个对象,让我去相看。”她问杜思苦,“这女人活着,非结婚不可吗?” 从小,她妈跟她奶奶没少吵架,等老人死了,大嫂进门,她妈跟大嫂也没见多合得来,大大小小的问题。 范苗看多了这样的日子,真不想跟她们一样,陷在家长里短里,为谁洗碗谁多花了一分钱闹个不休。 杜思苦:“你有工作,有住房,没找着合适的就这么过,又不犯法,难道警察同志还能把你抓过去啊?” “我妈一直担心我。”范苗低声说,“她怕她走了,我到老了没人照顾。” 这更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是工人,干到退休,都是有退休金的,而且,以后国家是高度发展的,这未来会成什么样现在的人几乎不可想像。 到那时,养老不是问题。 有房子,有退休金,只要不病不痛,养老问题不大。 杜思苦道:“你想想你妈,不也生了你哥吗,这老人病了他怎么送到你这来了,你哥怎么不照顾啊?” 这孩子跟孩子也是不一样的。 谁知道生的是个什么东西,万一是还债把家败家的也说不定啊。 范苗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是啊。 她妈说养儿防老,她哥这些年只要妈一生病,不是往她这送就是往妹妹家送,也没几次照顾过啊。 “小杜,谢谢你,我明白了。”范苗眉头都舒展了,脚步也变得轻快。 等回家她妈再说养儿防老的事,她就把她哥拉出来说!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杜思苦道,“不是说结婚不好,要是遇着合适的人,合适的家庭,步入婚姻也是件好事。” 主要是看人。 她虽然是劝范苗,但是也不想让范姐变成不婚主义啊。 范苗点头,又说起了三块钱的事,“最近我妈打针吃药都花钱,我手头有点紧,这三块钱等我发工资……” “这钱不是我的,是厂长给的自行车的补贴,你放心拿。”杜思苦道。 走了一会,范苗就没让杜思苦送了。 她自个回去。 杜思苦绕到食堂,买了些吃的提回去,当然,借的是食堂的饭盒。 铁路家属大院。 老五回来时,没带轮椅,她跟杜奶奶说了,最便宜的轮椅买下一个也要一百块钱,老五身上的钱不够。 当初租轮椅的钱是跟人借的,二叔给了她五十块钱,她就让三哥把钱还了。 这次退轮椅的押金五十块钱虽然拿到了,但是想再买一轮,还得添五十块钱。 没带那么多。 杜奶奶一直在屋里没出来,听到老五说轮椅没买着的时候,心情更差了,饭也吃不下。 “奶奶,您别急,我会想办法的。”老五说。 杜奶奶不言不语的。 早上的五十块钱她也咬着牙掏出来的,再让她拿,可拿不出来了。 要是早上老五接了那钱就好了。 这会轮椅只怕买不回来了。 屋外。 于月莺在厨房帮忙,“姨妈。” 她刚开口,就被杜母打断了,“要是户口的事,不用再多。”寄挂户口办不了。 于月莺沉默片刻,小声说道:“姨妈我想问出阁的事,这边办了丧事,不能办喜事,我觉得,”她咬咬牙,还是问了,“要不然从冰棒厂那边的房子出阁,就当我是我跟得敏姑姑借的,您看行吗?” 她想让杜母帮她去提。 可惜杜母不是她妈,要是换了她妈,保准去跟杜得敏说了,肯定有活子把那屋子‘借’给她住。 “这恐怕不行。”杜母摇头。 那冰棒厂的房子已经被厂里收回去了。 杜父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跟杜母说了,今天晚上要去趟冰棒厂老厂长家,她还给了杜父钱,买点东西过去。 估计是要得敏工作还有房子的事,唉。 “姨妈,为什么?”于月莺愁苦着脸,“您就帮帮我吧。” “那房子被收回去了,如今不是小姑子的了,你求谁都没用。”杜母把锅里的青菜盛了出来,今天都是素菜,青菜,黄瓜,豆芽,还打了个素汤。 没别的了。 “房子被收回去了,为什么?”于月莺的声音大了些,她不明白。 好好的房子,怎么会被收回去呢。 旁边传来咳声。 杜母跟于月莺往门口瞧,就看到杜得敏手里拿着杯子,正瞪着于月莺呢,“你倒是管得多。” 于月莺不吭声了。 杜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于月莺道,“把菜端出去,吃饭了。” 外头。 老三正在帮老五搬东西,老三明天就要去拖拉机厂了,他那屋子空了下来,老五说要去住,先把东西搬过去,等明天,只用把被褥卷过来就行了。 于月莺端菜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老五,你不住西屋了?” 那不就剩她一个人了吗。 于月莺心里有些怕。 老五:“今天还住一晚。” 明天搬。 “那老三以后住哪呢?”于月莺问。 老五搬东西进屋了,没接话。 于月莺沉着脸把菜放到了桌上,等老三出来,再问,“老三,你要搬到哪去吗?”是不是杜家还在哪有房子? 老三:“搬到外头。” 于月莺知道是外头,可那外头是哪呢? 第84章 084 …… 小杜主意很多, 想法很新。 厂长觉得顾主任对杜思苦的评价是很准确,这小杜确实是个能干事情、且脑子灵活的人。只不过,枪打出头鸟。 厂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好苗子, 厂长不想让她太早冒头,免得有些人盯上她。 机修厂虽然不如外头闹得那么凶, 但是这阵子确实也不太平。 还是稳些的好。 厂长还没有想杜思苦在新车间的职位,太高了不好, 太低了也不行。 “小杜, 你把刚才说的内容整理一下,回头写成文稿交上来。”厂长道。 “好的, 厂长。” 但是她这会还有一个问题,“厂长,等新车间成立, 我是留在一车间,还是调过去?”想问问。 厂长抬头看她, “肯定是调过去的, 新自行新的这些东西你跟舒师傅是最熟悉,这刚开头, 可不能缺了你们。” 杜思苦明白了。 工作上的事情交待清楚后,杜思苦很快就离开了 。 她走后不久, 厂长把一车间的两位八级钳工叫到了厂长办公室,厂长跟两老叙了一会旧, 之后说了这次请他们过来的目的:“老葛,老褚,我这边有个好苗子, 你们谁有时间收个徒弟?” 收徒弟? 葛老摇头, “厂长, 拖拉机厂那边的事你是知道的,一车间最近活不多,下个月我可能要在在那边的时间多一点。” 他忙,收不了徒弟。 厂长看向褚老。 褚老问:“你看中的是哪个好苗子?” 厂长就直说了:“一车间的,杜思苦。”这小同志工作不仅,技术问题差一些,但是脑子活,其他方面还是很不错的,只把帮她把技术补足了,以后等他们这批老的退休,这下头也算是有接班了。 像顾主任,就是厂长看中的人,正在培养呢,以后不出差错,这副厂长肯定有他的一席。 褚老知道小杜。 他们一车间的,而且这小同志还挺突出的,新人才进厂不仅就在检修大会上赢了,后来还学会了开拖拉机。 在一车间,学习能力也是突飞猛进啊。 潘鹏,他没有收成徒弟,但是以前指导过,小杜的事就是潘鹏跟他说的。 只不过,这小杜学东西快,那是她的本事,她年轻有冲劲,想学的事想干的事多,能沉下心扎在钳工这份技术上吗? 褚老不敢确定。 他要是收,肯定只收热爱钳工这份工作的人,分了太多精力有在其他事情上,这样不好。 厂长看褚老这态度,心里顿时觉得有戏,便道:“老褚,要不你先带小杜几天,要是不行,再让她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 他怕褚老拒绝,赶紧又道,“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老三一早就带着行李出门了,去拖拉机厂。 老五今天放假,在家把被褥搬到了三哥之前住的屋,她看外头的天气不错,就把被单拆了下来,泡到大角盆里,准备今天洗一洗。 于月莺早上特意换了身衣服,又用红绳扎了头发,就等着贺大富过来。 等了一天早,也没看到贺大富的影子。 他今天怎么没来? 于月莺还特意走到门口往外头看。 邮寄员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停到隔壁沈家,“沈江住这吗?”有沈江的信。 刘芸从屋里出来,“在这呢。” “有他的信。” “他早上出门了。”刘芸笑着说,“给我吧。” 邮递员是这边相熟的,老过来送信,听到这话就直接把信给了刘芸,“这信怪得很,没寄信人的名字。” 要不然昨天就该送过来了。 刘芸仔细一看,还真是。 谁寄的? 隔壁杜家门口,于月莺听得心里一慌,她写给沈江的信到了? 怎么偏偏是这会。 太迟了,沈江都有对象了。 刘芸怕这信来历不明,造成什么麻烦,直接把信拆了。她看了一会,脸色就变了,这写信的人真是不要脸! 怎么写得出这样的东西! 哪有直白的说喜欢啊爱的…… 刘芸一边嫌弃一边看。 于月莺赶紧回了屋,生怕被发现。 贺家。 贺大富一大早就销假回煤厂上班去了,18号请的假,都五六天了,他想着他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就等着挑个吉日过门了,也不需要再办什么,还不如回去上班赚钱。 至于于月莺那边,有他妈呢。 贺大富走后不久,家里来了人,是铁路家属院那边的张婆子。 “小蒋,你托我的事,有信了!”张婆子喜滋滋的说道。 前些天贺母找她给贺大富说门亲事,她是找啊找,找啊找,终于给她找着了一个合适的人了。城里姑娘,二十四岁,比贺大富年轻,相貌不重要,姑娘是好姑娘。在家忙里忙外的,就是有一点不太好,这姑娘家里有三个弟弟,负担有些重。 贺母正为贺大富跟于月莺的事发愁呢,这于月莺都来了,杜家那边都知道亲事了,这事几乎是定下了。 可不知怎么的,她这心里不舒服。 儿子结婚是喜事,她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什么样的姑娘?是城里户口?” “叫小慧,姓张,才二十四呢,姑娘勤快本分,娶进来保准吃不了亏。”张婆子乐呵呵的,“你家大富二十八了吧,不小了,这相看要是没问题,赶紧定下吧。” “这姑娘家知道我家大富的年纪吗?”贺母问,小了四岁,城里的姑娘能愿意?这只怕姑娘自个有什么不好吧。 “知道,”张婆子瞧贺母那神色,倒是没瞒,“姑娘家里负担重,有三个弟弟。” 要是贺家娶了那姑娘,那这三个弟弟,不能不管吧。 贺母脸色一变。 她忽然想到了于月莺家,听说只有一个妹妹,这妹妹倒是省事,到了年纪嫁出去,也不用他们管。 张婆子见贺母脸色变来变去,心里一沉,“小蒋,你给句话,这事怎么说?” 是贺母求她让她帮着找的,眼下找着人了,怎么还犹豫上了? 这叫什么事。 贺母愁苦道,“张姐,我也不瞒你,是这么回事。”她把于月莺的事说了,还说是贺大富自个从于的老家给带回来的。 她原本还以为两人没戏了,这才找张婆子说的…… 反正,就是这事她不知情。 张婆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这不是耍着人玩吗。” 小慧也姓张,是她本家呢。 这不是让她难做吗。 “张姐,对不住啊。” 张婆子气呼呼的走了。 西北,某处偏僻农场。 才十月的天,这边就刮起了寒风,听农场的工人说,到了十一月,这边就会下雪了,要是不早做准备,只怕到时候会冻死人。 大根是农场的挤奶工人,这会他正提着几样东西往下放到农场的黑五类住的茅草屋走去。 邮递员送来了寄给小郭的包裹,这包裹在农场放了好几天了,里头的东西被翻了个遍,糖果这一类的东西农场收走了一大半,那旧棉衣倒是没动。 邮局那边的同志交待过,一定要送到小郭的手上,像是上头有人打了招呼。 拖拖拉拉好几天,农场负责人总算是愿意把包裹交出来了。 到了地方。 大根看着小郭住的地方,面露疑惑,这屋顶都被风吹漏了一处,小郭怎么不补补? 万一下雨下雪,这晚上只怕得冻病。 “小郭,小郭?” 大根见没人应,赶紧推开茅草屋的门进去了。 只见小郭躺在铺着草堆的木板床上,脸色红得很,嘴唇干裂,这是烧糊涂了吧。 大根赶紧把东西放下,拧在自己带的水壶,给小郭嘴里灌水。 小郭像是渴狠了,咕噜咕噜的把水咽了进去。 过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 “小郭,你家里人给你寄包裹,”大根把包裹拆开,把那件旧棉衣拿了出来,盖在小郭的身上,“这包裹里头还有信呢,小郭,你可别死啊。” 小郭脑子烧糊涂了,半天才明白大根说的话。 家里人给他寄东西了? 还寄信了? 得敏不是要跟他离婚吗?他已经签字寄回去了,难道她又反悔了吗? 小郭下放到农场的时候,心里惦记着妻女,心里还有念想,愿意改造,想活。等接到杜得敏的离婚协议,他整个人像是没了魂,到底还是变成了这样。 他之前还心存妄念,觉得得敏跟他是自由恋爱,是有感情的,可万万没想到,感情这东西到底抵不过现实。 农场的活又重又累,小郭本来就是个读书人,以前没干过这样的重活,加上这边冷得很,一段时间下来,人就病了。 再加上家庭的打击,这又添了心病,迟迟未好。 前两天西北农场又降了温,只有几度,夜里又寒又冷。 几翻下来,小郭身子骨受不住,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要不是大根今天过来,等过几天,只怕这世上就少一个叫小郭的人了。 小郭喝了水,被大根扶着坐了起来。 “这是你包裹里的糖,就剩五颗了,”大根剥下一颗塞到了小郭的嘴里,这糖是好东西,补身子。 糖一入嘴里,就有了甜味。 小郭看着旧棉衣,看着糖果,眼睛泛酸,“大根哥,你帮我拿信拿过来。” 大根把信递给他。 小郭看到了寄信人,郭文秀,他闺女。 他这会鼻子也开始发酸了。 信是被拆过的,小郭拿出信,看了起来。 很普通的一封信,第一行就是爸,我想你了,后面写了一堆的小事。小郭却从这字里行间读出了关心。 第85章 085 …… “这里是工具室, 之前来过吗?”褚老问杜思苦。 “来过。”杜思苦点头。 褚老又随时抽问了一些工具的名称,杜思苦一一回答。工具的用途跟使用方法,杜思苦也答得上来, 就是后面的一个问题,工具的保养, 杜思苦卡了一下壳。 这点之前鹏子哥没说过,相关的书籍她也没有看过。 她只记得, 用完要及时擦拭, 还有防绣。 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褚老告诉她:“刀具除了以上这些,还要定期磨刃。量具要轻拿轻放, 不能避撞……”都是些细微但用的知识。 杜思苦一一记下。 之后,褚老又带着杜思苦参观了一下车间,像之前很少去的零件加工区, 这次也看到全貌了。车床、刨床,铣床……很大的一个区域, 这会有不少工人在干活。 褚老没有带杜思苦走得太近, 怕影响工人工作。 之后,褚老又杜思苦去看了材料存放区。正在看的时候, 二车间的人找过来了,看样子很急, “褚老,锻工车间的之空气锤连杆断裂了!” 现在锻件停产了。 事态紧急, 褚老得赶紧过去。 杜思苦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不去可惜了。 二车间。 “去把结507焊条拿来。” 褚者一边说, 一边用粉笔把要补焊的区域画了出来, 等焊条到了, 焊工就可以工作了。 杜思苦站在旁边不会打扰的位置看着。 焊工干完,褚老还要打磨焊疤。 等恢复生产已经是二个小时后了,快下班了,忙了二个小时,褚老有些累了。毕竟年纪大了,不像以前精力那么足了。 杜思苦机敏的帮褚老提着工具箱。 等到下班,一车间跟二车间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褚老身后多了一个小跟班。大家都在猜,褚老是不是收徒弟了? 车间的工人这么多,勤快的,手艺好的,怎么偏偏是刚来机修厂工作的杜思苦呢? 褚老瞧上她什么了? 单从技术来说,小杜是远不及其他人的。 晚上在食堂吃饭时候,车间工人悄悄议论着此事,你一嘴我一嘴,很快这消息就传开了。 “听说了吗,褚老收了个徒弟。” “哪个车间的?” “一车间的,是个女的,还是个实习工呢。” 这收徒的门槛也太低了吧。 怎么连学徒工也收? 曾经自荐过想当褚老徒弟当没成的人心里不舒服了,这褚老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临到老收个女徒弟? “是哪个?” “姓杜,叫杜思苦的,之前广播播过,记得吗?” 有人压着声说,“可千万别当着她的面说,这小杜不是个好惹的。”上回那流言的事,大伙还没忘呢。 一个女的,跟个男人似的没顾忌,也不害臊,还拉着人说别人就是流言里那男的…… 谁受得住? 晚上,杜思苦来食堂打饭的时候,发现大家又在看她。 又怎么了? 又出什么流言了? 她脸上长花了? 别以为她没看到,那些人悄悄摸摸的盯着她看呢。 杜思苦去窗口打饭,打完饭过来找座位,找了一圈,没看到袁秀红跟余凤敏,都不在啊?怪了,余凤敏昨天请的假,今天该回来了。 杜思苦看着那些悄悄摸摸交头接耳的人,拿着饭盒离开了食堂,她回宿舍吃。 一群大老爷们,偷偷摸摸,嘀嘀咕咕的,真是看得人心烦。 厂图书馆。 阮思雨下班,正准备回家的,丁婉找过来了,“思雨,你今天回家吃还是去食堂吃啊?”丁婉的手里拿着饭盒。 一看这架势,就是要去食堂的。 “回家,我二哥明天去出差,我妈说得回家吃。”阮思雨道。 说是去什么化工厂。 “出差啊。”丁婉叹了口气,那她可不好拉阮思雨去食堂吃饭了,“那我还是一个人去食堂吧。” 阮思雨好笑:“你不是说晚上家里要去外头吃席吗?”中午说的,还说要改善伙食呢。 两人边说边往图书馆外头走。 丁婉摇头:“别提了,我妈去包家(副长厂家)了,估计想包办婚姻。”哼。 她才不答应呢。 这包家这姓也挺有意思,姓包,包办婚姻的包。 克她。 阮思雨:“包办婚姻,包家?”不会吧,包海平好像有对象了,这几天买了不少东西呢。、 “对啊,你听听,这是什么老思想。”丁婉很不认同,又低声说,“不是我说包海平,你看他那闷性子,谁瞧得上啊?” 副厂长的弟弟又怎么样。 那阮思雨他哥还是副厂长的儿子呢! 阮思雨看想了想说道:“包海平好有对象了,早上出门碰到他,那脸色跟吃了大补丸似的,红润得很,估计是好事将近了。” 丁婉处处贬低包海平,应该是没瞧上的。 丁婉脸色一变,她把饭盒给了阮思雨,“我去趟包家。” 她转头就往家属区的方向跑。 她得快些去,去迟了她妈兴许就把不该说的话给说了! 她可丢不起这人! 丁婉边跑边想,包海平这样的也有人看上了?莫不是贪图包海平家里的条件吧! 同事一场,她回头提醒一下包海平,别叫他被那些只看物质的女同志给骗了! 机修厂家属区,包家。 屋里现在就三个人,包副厂长的媳妇,祁宁,还有她刚放学回家的女儿,再就早上好前这位康大姐。 丁总工的媳妇。 祁宁平常在文化馆工作,只有周末才回来。 她与丁母不算熟。 丁母是个自来熟,热络的开口:“小祁,海平二十六了吧,我听老丁说,他的事都是你们俩口子做主。” 祁宁道:“他二十六了,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做主。”以前海平小的时候,也是他哥哥管得多,祁宁在带孩子这事上,没什么天分。 这话被堵了回来。 丁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你们就没管过?” 祁宁道:“他成年了。”她又不是包海平的亲妈,管不到那么远,再说了,还有她丈夫操心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外头传来动静,是包副厂长跟丁总工来了,还有厂长夫人,厂长被公事绊住了,这会还没下班。 本来还请了阮副厂长一家人的,可是那家说儿子明天要出差,要给儿子准备东西,抽不开身。 “汪大姐!”丁母看到厂长夫人,赶紧过去把人挽住,“我刚才去你家,没找着人,我就先过来了。您去哪了?” 厂长夫人,也就是汪大姐笑着说道:“我去厂卫生所了。”她还碰到小袁(袁秀红)了,小袁听说她膝盖窝疼,拿了片膏药贴上了。 好多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坐下了。 包副厂长笑着道,“你们是喝茶还是喝水?” 丁总工:“白开水就行。” 丁母这边有了一杯白开水,就没要,汪大姐(厂长夫人)也是白开水,这茶水苦得很,不好喝。 包副厂长自己去拿杯子倒水了。 丁母惊奇的看了一眼祁宁,这当媳妇的怎么不动? 让丈夫去倒水? 丁母这次没多嘴问,倒是跟汪大姐聊了起来:“我们刚才还说海平的终身大事呢,我家丁婉也是一样,到现在都没找个对象,你说说现在的孩子。” 汪大姐:“你家丁婉才二十一岁呢,早着呢。” “不早了,现在二十一,谈一年,都二十二了,再办婚事,都二十三了。”丁母直摇头,“二十三可是老姑娘了。” 汪大姐听丁母这话,一琢磨,明白过来了。 这是想摄合两孩子。 她不接话了。 这媒人的活可不好当。 “汪大姐,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啊。”丁母把愁意都摆在脸上了。 汪大姐看到包副厂长端着托盘过来了,里面放了三个杯子,都装满了水,她站了起来,“小包,我自己拿。” 说着便走过去了,顺势坐下,没挨着丁母了。 旁边,祁宁嘴边泛起一抹笑。 这丁总工的媳妇真有意思,说来说去尽把话往小辈的婚事上扯。 “小宁,你去厨房看看菜够不够?”祁宁站起来,往厨房去了。菜够肯定是够的,包启航(包副厂长)中午不是从食堂打了荤菜吗? 等会再让启航炒几个青菜,打个汤,应该够了。 祁宁到了厨房,没过一会,就听到外头包启航的声音。 “你说海平啊,他有对象了,下周就带回家,定了日子了。” 外头。 丁母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才明白包副厂长的意思。 包海平,有对象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突然发现,老三早上从家里搬出去后,这家里就剩一屋子的女人了,阴气重得很啊。算是老杜,也就那么一个男的。 老五下午被同学叫出去了,到天黑才回来。 文秀放假在家,她在自个屋里,就中午的时候去杜奶奶屋里瞧了一眼,后来就躲在屋里没出来。 这两天她妈心情不好,工作的事,家里的事。 工作上是外人也就罢了,可这里人却是两模两样的态度,她妈说姥姥太偏心了,现在只惦记大舅一家,还有过世的姥爷,也只肯给老五找工作,不给她找…… 这话说多了,文秀也记到心里了。 她对大舅一家的看法,也有些变了。 杜父今天回来得早,他还提了条鱼回来,说是铁咱那边发的。 杜母想着杜奶奶一直没胃口,就给做了鱼汤,准备给老人补补,毕竟给了二十块钱呢,怎么着也得给吃点好的。 第86章 086 …… 机修厂。 杜思苦送走余凤敏就回车间了, 像昨天一样,继续跟在褚老身边学习,今天褚老给她的的任务是:用废钢料锉削六面体。 褚老说:“以后每天上班, 先练习这个,练完之后再去找我。” 杜思苦答应了。 褚老没有说要练多久, 按照杜思苦的理由,只要褚老没有说停, 那就一直练下去。 褚老交待完杜思苦的任务, 就去车间零件加工区检查机床去了。 杜思苦自个在这边继续练。 过了一会,鹏子哥过来了, 杜思苦抬头抽空跟鹏子哥打了招呼:“鹏子哥早。”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第一次锉削六面体,还有些不熟练。 “褚老收你当徒弟了?”鹏子哥问。 他跟杜思苦认识这么久了,问事情不用拐弯抹角。 “没有。”杜思苦摇头, “不过,我会努力的。”这种手工活干好了挺有成就感的。 鹏子哥心情复杂。 过了一会, 他带着歉意说道, “上次的绿布钱(他媳妇贪的那次),我家多了一口人, 我得留着钱给媳妇补身子。” 杜思苦压根就没想要,“那是纺织厂送的, 又没花钱,不用给我钱。”她还给出了主意, “咱们厂不是跟食品厂有合作吗,下次要是食品厂那边再有维修的活,你可以想办法去啊, 听说食品厂每次给的东西挺好的。” 鹏子哥一拍脑袋,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食品厂跟二车间的合作多一些, 他转头就往二车间走,“小杜,好好干!早点升钳工。” “我会的!” 杜思苦继续埋头苦干。 中午她要回趟家,给杜奶奶送膏药回去,当然了,还得给二哥寄膏药。 本来,余凤敏今天请假回家,她有想法让余凤敏帮着把二哥的膏药给寄一下,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好。余凤敏手伤了,不好提东西。 杜思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还是自己跑一趟吧。 中午。 二车间,范苗请好了一天半的假,她回去家属区平房那边,准备等下带她妈去坐公交车回大哥家。 “妈,咱们吃了饭再回去。”范苗说道,“中午的公交车没那么快过来。” 范母不愿意,拉着闺女的手就要走,“我们就在外头吃点,在这吃还要做饭洗碗呢,那多耽误时间啊。” 范苗沉默片刻,说道:“妈,我手头没钱了。” 范母猛的看向她,“你一个人赚钱,又没孩子,不什么钱,钱哪去了?”姑娘家工作不攒钱啊? 她也没要啊。 “妈,平常我每个月要给大哥寄十块钱,说是你的养老钱,”范苗细细的数着,“这次你病了,打了七天针,一直吃药,花的都是钱。” 每次她回大哥家里,都不能空着手去,这也得花钱。 这次国庆放假回家,她把单位发的东西提回去,大嫂都不满意,后来还是出门又买了些,大嫂这才给了好脸。 除开这些,范苗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下,存点不能动的死钱,以应急。 “这花得了什么钱?”范母自语。 范苗道:“打一天针两块钱,七天就是十四块钱,加上五块钱的药钱,还有给大哥的十块钱,您算算,这都二十九块钱了。” 还不说别的乱七八糟的。 范母半天不说话。 范苗就直说了:“这次回去,我手里没钱,买不了什么东西。”还剩一点钱得留着吃饭,至于之前她存下的钱,她不会跟任何人说,也不会动。 家里人是什么德性,她清楚得很。 范母眉头皱得要夹死苍蝇了。 这苗苗手上没钱,那请小王回家吃饭,那菜钱怎么办?不得买斤肉? 维修部。 杜思苦在借肖哥的自行车跟用这次新制的自行车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咱们只是短期的试了一下骑上车的效果,我这次回家想骑它回去,试试长时间的骑行之后,车子会不会有新的问题出现。”杜思苦是这样跟舒师傅他们说的,“一般自行车,长时间的骑行之后,会有不适感,我想更了解车型以及日后改进。” 自行车还在维修部。 原本小何是很反对杜思苦骑这新式自行车回家的,万一中自行车出现问题怎么办? 可听了杜思苦的解释后,他不反对了。 舒师傅点头:“一辆不能上路的自行车,就算做出来,意义不大。” 总要有个试行的过程。 几人商量过后,小何去跟王老说了一下,而杜思苦也骑着自行车去了总务,她也要跟顾主任打个招呼。 顾主任在总务加班,机修厂要开发新的生产线,他在写申请报告,《自行车车间的建设计划》,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把这纳入国家计划或者是城市计划。 没别的,就是想让上面支持,除了拔款经费还想要更多的生产配额,比如钢材的。 唉。 事情怎么都落到他头上了呢? “顾主任。”杜思苦敲了敲门。 “进来。”顾主任看看手里的车间建议计划,又看看杜思苦,只见他把已经写了几行字的申请报告合上了。 紧接着,就递给了刚刚进来的杜思苦。 杜思苦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这个计划书,你好好写,这周之内交上来。”顾主任淡淡的吩咐。 杜思苦打开一看,《自行车车间的建设计划》,是计划书啊,“好的。”她答应了。 答应了? 顾主任盯着杜思苦看了一会,这就答应了? 小杜写过吗? “主任,有以前写的计划书吗,我想做个参考。”杜思苦问。 要是有参考,她就能写出来。 “档案室有,回头你找小赖,让他给你钥匙。”顾主任交出去一个大任务,脸上轻松了很多,都有了笑意。 还问杜思苦,“你怎么过来了。” 杜思苦指着放在门口的新式自行车,跟顾主任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她想骑这辆自行车回家。 公心私心都有。 顾主任:“行。” 没问题。 杜思苦说得有道理,自行车嘛,就是要骑的。 不过有一点顾主任得说清楚,“你回去路上这车会不会损坏我不管,但是你骑回来的必须是完整的,好的,知道吗?” “知道。”杜思苦决定先回趟车间,把自己的工具箱带上。 路上坏了能修。 顾主任该说的都说完了。 杜思苦离开后,顾主任摊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把工作塞给别人的感觉真好啊。 杜思苦先去了趟一车间,把自己的工具箱带上,又回宿舍,把膏药,还有那国庆发的二十斤大米给带上了。 她在食堂吃,用不上这米,家里人…… 虽说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总归是一家人,之前办丧事花钱多,粮食用得多,这米还是送回去吧,让家里熬过去。 不看在父母的面上,总要看在老五跟三哥的份上。 杜思苦后座放着大米,前面篓子里放着膏药跟一把车锁,之后她就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往机修厂大门口驶去了。 路上。 好多人看到了杜思苦的新式自行车。 白色的! 不是二八大杠,二八大杠没这么矮! “你瞧,那是不是自行车厂新出的款式?” “应该是,以前没见过这样式的。” “那是……小杜吧,一车间的小杜。” “对,就是她,她现在可是褚老的徒弟,这以后学了本事,说不定就成了高级钳工,工资都翻好几翻呢。” 聊天的几人往食堂去了。 丁婉站在不远处,都听到了。 那个姓杜的竟然成了褚老的徒弟?怎么回事?姓杜的不是被厂长叫过去挨了训吗? 怎么现在还越过越好了。 机修厂,附近公交站。 杜思苦骑着自行车路过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范姐。” 范苗跟她妈在这等公交车呢。 她就说晚点出来,她妈不肯,公交车一直没来,就在这干等着。 杜思苦瞧了瞧范姐身边的那个年纪大的妇人,这是范姐她妈吗?瞧这气色挺好的啊,不像是病人啊。 “小杜,你怎么也出来了?”范苗惊喜的问。 “我回去给我奶奶送膏药。”杜思苦问她,“你呢,你怎么在这,请假了?” “休了一天半的假。”范苗笑着说,“我妈病好了,我送她回家去。” 没她妈念叨催她结婚,这以后舒服多了。 “阿姨好。”杜思苦跟范母打了招呼。 范母眼睛盯在杜思苦的自行车上,挪不开眼,这是新式的自行车吧,路上就没见有人骑过,是商场买的吧。 她看了又看。 “同志,你这自行车多少钱啊?” 杜思苦笑了笑:“不知道。” 大伙做的,还没估价呢,现在不好说,等日后车间生产出来,加上成本跟利润,才能说出来这车是多少钱。 现在说早了,对以后不好。 “是不是商场买的啊?”范母又问。 杜思苦不愿意多说自行车的事,只跟范苗道,“范姐,我这时间紧,下午还要回来上班,就不跟你多说了。” 范苗看到了杜思苦自行车后麻的工具箱,“小杜,你是不是带了尺子?” “是。” “我家里有个老柜,是我爸给我打的,我一直想搬到平房去,我妈非说平房卧室小了,放不下,我回去量量。”范苗说。 杜思苦打开工具箱,找了找,“我这只有钢直尺,行吗?” 第87章 087 …… 铁路家属大院。 于月莺心绪不宁, 在院里走来走去,她实在是静不下心。她真的没想到,一个看着没什么优点的贺大富, 竟然也有人抢着要。 虽然贺母说没成,但是那人怎么会找上贺家呢? 这说明之前贺家肯定透露过这样的意思。 厨房里, 杜母正在煮疙瘩汤,杜奶奶说吃不下饭, 杜母原想熬粥的, 可是熬粥太费时间了,这会铁路食堂那边估计没什么吃的了。 面条得揉面, 得切成细条,还不如把面粉倒进碗里,加水一搅, 煮疙瘩汤方便。 只有面疙瘩跟汤水,菜青跟鸡蛋都没加。 要节省。 杜母煮了三碗, 刚好一人一碗, 杜奶奶那屋她端到屋里去了。 自从把轮椅还了之后,杜奶奶就在屋里不怎么出门了, 其实扶着墙也能走,但是老太太精神不济, 不想动。 “妈,吃饭了。”杜母端着碗筷进来了。 杜奶奶眼下发青, 显然是昨天半夜没睡好。 她抬头问杜母:“你早上去哪了?”说是去买菜,结果一早上都不见人,她喊半天家里都没人应。 “去买菜了, 后来又去了趟贺家。”杜母道, “有点事。” 她娘家人的事, 具体的她不想细说。 杜奶奶又问:“昨天半夜得敏过来找我,说冰棒厂把她调到车间当临时工了,这事有胜知道吗?” 知道,还是杜得敏自个哐哐敲门把人吵出来说的。 杜母道:“昨天晚上听她说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杜奶奶看着杜母:“得敏也不容易,等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当哥嫂的以后还是要看顾她一点。” 得敏毕竟是她亲闺女。 杜母:“ 再过十年,我跟老杜都成老头老太太了,哪有那个精力。” 又不是栓在裤腰带上,能管一辈子? 杜奶奶回过神,眼前这个怎么说也只是儿媳妇,这些话她得跟儿子说。 儿子跟女儿才是亲兄妹。 她接过碗。 杜母见状,出去吃饭了。 关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屋里一眼,这屋里好像有股味。 杜思苦是在杜母她们吃完之后才回来的。 “老四!”杜母看到杜思苦很惊喜,尤其是看到杜思苦骑的那个白色的特别不一样的自行车,眼睛更是亮了又亮。 “哪来的自行车啊,你买的啊?” 杜母迫不及待的上前摸,这可真稀罕,以前没见过这样式的。 杜思苦:“借的。” 于月莺的目光也落在新式的白色自行车上,久久移不开眼。 这个自行车骑着肯定舒服。 又招眼。 骑着它上路,那肯定是街上的头一份。 于月莺张嘴,想借着骑一骑,虽然她不会骑自行车,但是能学啊。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吗,或许,她可以在院里学着骑一会。 “你还带米回了。”杜母脸上更加惊喜,老四还知道往家里拿东西了!她又看着前面车筐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包得真严实。 “奶奶的膏药。”杜思苦道,“她之前要得急,那边有货,我就给送过来了。”她下车后,推着自行车正要往屋里走,于月莺站到了她跟前。 “老四,这自行车……” “不借。”杜思苦:“让让,我送完东西就回去了。” 自行车马上就要用的。 借不了。 于月莺脸色难看,“我就是问问,哪买的?” “商场。”杜思苦随口说道。 之后,杜思苦把白色自行车推到了屋里,上了锁,就这还不放心,毕竟丢了她可赔不起,这可不是简单的自行车。 这关乎着机修厂新车间的生产线。 于月莺觉得,跟杜思苦说话太憋屈了。 她想说的话都叫杜思苦给堵了回去。 “奶奶,膏药到了。”杜思苦进了杜奶奶的屋,门不关,在门口能看到她的白色自行车。 杜奶奶满眼惊喜,“快给我。”又说,“这腰上给我贴二片。”左边一片,右边一片,昨天因为得敏的事睡得不好,这身子骨越发不中用了。 杜思苦拆开膏药的包装,拿出两片,给杜奶奶贴了。 “奶奶,你身上都有味了,可不能老躺在床上,得下来走动,不然会生褥疮的。”杜思苦提醒道。 “褥疮?”杜奶奶惊道,“那是什么?” “就是长时间躺着不动,背后跟床接触的地方会烂掉,之后就好不了了。”杜思苦道,“您的腰伤不是好些了吗,腿也只是酸痛,还是要起来走走的。” 杜奶奶道:“可是,这万一再摔了……” 她早上一个人在家,不敢瞎走动,万一再摔了可怎么办。 她又念叨,“可惜这轮椅送回去了。” 杜奶奶发现杜思苦一直往外头看,她瞧了瞧,然后发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这得不少钱啊!普通的自行车都得一百五十块钱呢,这样式的,得二百了吧。 “老四,你这自行车……” “别的人,”杜思苦道,“等会还回去。” 原来是别人的啊。 杜奶奶眼中有些失望,要是老四自个的车子,那她还想跟老四说说好,把这自行车卖了换个便宜一点的,多的那点钱家里凑凑,给她买个轮椅。 唉。 杜思苦把膏药交给杜奶奶后,去厨房晃了一圈,三个碗都在锅里,没洗呢。 吃饭是指望不上了 。 走了。 外头。 “姨妈,老四有自行车,要不让她送我去煤厂吧。”于月莺小声的跟杜母说着。 她不好自己说,她怕老四不同意。 老四脾气怪得很,亲戚都不帮。 杜母犹豫了一下:“我现在说话也不管用啊。”要是以前,老四保准听她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老四变化很大,有自己的主见。 “妈,我回厂里了,下午还要上班。”杜思苦开了自行车的锁,推着往外走。 杜母看了看手边的十斤米,这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老四要上班,不好送于月莺。 杜母把米连袋放到桌上,出来送杜思苦,“厂里忙不忙?累不累?”语气关心得很。 “还行。” 杜思苦推着自行车到了门口,骑上正要出发,后面传来一股力道,她回头一看,只见于月莺拉着车座,想坐上去。 “老四,我想去煤厂,您有自行车,送送我吧。”于月莺笑着说。 怎么这会快被发现了? 她还没坐上去呢。 杜思苦:“不顺路。” “那你绕路送送我。”于月莺好声好气的说着,她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 杜思苦道:“下午我不去厂里,要扣钱的,你要我送也行,给钱吧。” 她说了一个价,“三块钱。” 还要钱,还要得这么贵! 于月莺脸色发青:“都是亲戚,厂里就算扣钱也扣不了这么多吧……”三块钱,一下午?老四的工资不可能有这么高。 杜思苦:“路费,辛苦费,我还没吃呢,等会还有顿饭,怎么样?去不去?” 于月莺憋了半天:“都是亲戚,应该互帮互助。” 杜思苦:“那你帮我什么了?” 顶了户口,顶了工作? 杜思苦看她不顺眼。 不帮。 “姨妈。”于月莺找杜母求救。 杜母正要开口,就听到杜思苦说,“妈,你要是只帮她,那下回单位发东西,我可什么都不带回来了。” 杜母道:“你等会,家里还有块桃酥,还有米糕,你给你拿来,你在路上垫垫肚子。” 还有吃的? 杜思苦等了一会,杜母从屋里出来了,油纸包着的半块桃酥,还有三块米糕,全放到了杜思苦前面的车篮子里。 杜母边放边问,“你回去打听打听,你们厂过年发什么?” 这马上都十一月了,离过年不远了。 一般效益好的大厂子,过年发粮发油发肉,吃的用的穿的,什么都发。也不知道老四的厂子是什么章程。 姨妈也太护着老四了,于月莺脸色变了又变。 “我回头去问问吧。”杜思苦道。 原本她还想在院子里把自行车修整一下,现在看还是路上找个地方检查一下吧,有公用水龙头就行。 于月莺突然揪住杜思苦的衣服,“下午姨妈要跟我去煤厂,你奶奶家没人照顾,你就留在家里吧。” 想回厂里工作? 那不行! 她从早上开始就不顺,到现在憋了一肚子的气,老四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老四好过。 “你总不会连亲奶奶都不孝顺吧?”于月莺还装模作样的问。 这是拿话来压她? 杜思苦也不跟于月莺多说,只是伸手捏住于月莺拽她的衣服的手,狠狠往旁边一甩。 力道之大,于月莺差点跌坐在地。 杜思苦直接找杜母:“妈,我看煤厂你就别去了,于月莺也不是嘴严的人。回头她要是跟外人说,咱家把奶奶一个人扔到家里不管,对咱们不好。” 这事的根在杜母身上,找她妈就行。 没她妈撑腰,于月莺翻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于月莺为什么要去煤厂,杜思苦都懒得知道。 于月莺的手勉强撑住地,才没跌倒,她回头狠狠的瞪着杜思苦。 这老四,连表姐都不叫了。 杜母看看杜思苦,又看看于月莺。 杜思苦又道:“妈,表姐是什么样的人您清楚,她不姓杜,她可不会管咱们杜家的名声。不说我,您想想二哥三哥,还有老五他们,总不能叫外人坏了咱们家的名声吧,这不孝敬老人要是传了出去……” 杜母脸色大变。 杜思苦:“于月莺又不孤儿,她有爹妈,这说亲的事自然有人管。你这次忙前忙后的帮了,这以后她过不好,是不是还赖您?” 第88章 088 …… 阳市, 革委会。 余主任递了张单子给下属,“你去跑趟药店,把上面写的东西凑齐。”这上面正是袁秀红交给余凤敏的玉红膏的方子。 “好嘞。” 下属很能干, 上午给的方子,下午就把东西全凑齐了, 还不止一份。 “小魏辛苦了。” “主任,不辛苦, 为您办事是我的荣幸。”下属姓魏, 才二十三岁,不光能干活, 嘴巴说话也好听。 他拍马屁的功夫可不输自己的工作能力。 下班,余主任带着备齐的药回家了。 余凤敏正在家吃橘子,手虽然受伤了, 但那是手背,不影响剥橘子。她看到余主任, 起身就过来了, “爸,怎么样了, 买着几个了?” 余主任道:“买齐了。”把包好的药放到桌上,又皱眉看着余凤敏的手,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还学人家干车间的活, 以后不能干了。” 他又说道:“你是想去粮油局,还是去肉联厂?”得给闺女找个油水足的单位。 余凤敏认真想了想,“爸, 我朋友都在机修厂, 我还想去那边。” 余主任沉下脸。 余凤敏:“爸, 我不去车间了,你给我开个介绍信,我去科室,行吗?” 坐办公室去。 机修厂不光有杜思苦跟袁秀红,还有朱安。 食堂的饭菜味道也好,先去干着,等以后想换回来,她再回她爸说。 余主任道:“明天给你开。” 不管是哪个厂,都是科室的工作最清闲。 余凤敏开心的想做个孝顺女儿,给她爸剥橘子,被余主任给拿过去了,“你手受伤了,就好好养伤,别瞎动。” 他自己个剥,之后又给女儿剥了一个。 余凤敏她妈妈是妇联主任,忙得很,这不到天黑回不了家,晚饭就不指望她妈做了。现在余凤敏的手受了伤,余主任不是个做饭的人,做饭的事只能等余凤敏她姐回来了。 冰棒厂。 杜得敏心惊胆颤的等到下班,那个讨厌的林主任没有过来找她,还好没有人提让她去下面服务点的事。 她心里松了口气。 跟下头的服务点比,车间的工作似乎也能忍受。 杜得敏从下午开始,人变得格外的沉默。 五点下班。 她站在冰棒厂的门口,等了一会,没见大程过来,之后,她自个孤伶伶的回家了。 范家。 “苗苗,这是小王,”范大嫂热心的介绍着,“小王可是榨油厂的,他们厂每个季度都会给职工发油。” 范母躲到厨房做饭去了。 范大嫂拉着范苗,热心的介绍,“小王,这是苗苗,我小姑子。虽说三十了,但是长得显年轻。”又笑着补了一句,“还没处过对象呢,是个黄花大闺女。” 范苗脸色变了,她挣开大嫂的手。 范大嫂见范苗这样,就知道范母下午没做好范苗的思想工作,推着范苗往厨房走,“你去厨房帮妈吧,小王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心里再有想法,给我忍着点,不过就是相看一回,他给媒人费,你就让我把这钱赚了。” 范苗沉默了。 大嫂这样说,她反而不好走了 。 大嫂的意思很明显,这媒人费大嫂是赚定了,要是范苗把小王给气走了,这媒人费范苗得自个补上。 范大嫂把范苗送到厨房,回去乐呵呵的跟小王说:“这苗苗就是害羞了,你别往心里去。” 小王个头不高,说起来,他就算穿着鞋也只是跟范苗差不多高。 他是是个二婚的,有两个姑娘,前妻生三胎的时候没了,这两年了,想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找媳妇,一是为了养两个女儿,二是为了再生个儿子。 小王虽然单位不错,但是本人差了些,所以给的媒人费很高,因为钱多,也有很多人愿意给他介绍对象。 小王犹豫了一下,这三十岁的老姑娘似乎不太乐意。 “苗苗可是机修厂的正式厂,一个月工资少说三四十块钱呢。”范大嫂比四个指头,“你们要是过年能把好事办了,单位那边年礼肯定要多给一些的。” 没结过婚,还是机修厂的正式工,小王心动得很。 对范苗来说,跟他结婚那是头婚,头婚才能好好过日子。要是找个二婚的,那心里肯定是各有各的想法。 “小王,我跟你说,姑娘家就是心软心善,我家苗苗不会处对象。等会她要是一直不表态,你们就自个去说说话,”范大嫂支招,“你拉拉手,”又顿了顿,“再不行,亲亲脸什么的,她肯定就……” 说着使了个眼色。 小王直摇头,“这不成。”这不是耍流氓吗。 “那要是结婚了,亲自个媳妇,也叫耍流氓吗?”范大嫂笑着说,“都成一家人了,还计较这个?” 小王正在做思想斗争。 范大嫂见小王婆婆妈妈的,不笑了,“你是不愿意,我明天再给苗苗换个相看的。” “我愿意。” 小王当然愿意,范苗个子高,以后生的儿子也个头肯定不矮,单这一点,就够让人心动的。 范大嫂道:“要是成了,这领证五十块钱的媒人费你可不能赖啊。”没说成,先处就给二十块钱。 还有范苗的彩礼钱。 少说得小一百了。 范大嫂就等着数钱了。 煤厂。 于月莺下午自个找到了煤厂,贺大富却不在,他跟同事一块给人送煤去了。 “有没有一位叫卫东的同志?”于月莺没走。 “有,你等一会。” 没一会,卫东就从里头出来了。 他中等个,单眼皮,穿着煤厂灰色的工作服。 谁找他? “卫同志,你好,我是于月莺。”于月莺自我介绍着,还递出了杜母给的纸条,上面写着卫东家的地址,下午没去成。 这会她想着卫东兴许在煤厂,就多问了一嘴,没想到,还真在。 卫东接过纸条一看,这不是他家吗? “你是?” “我是黄彩月的外甥女,”于月莺道,“杜老三他妈是我姨妈。” 这么个关系啊。 卫东想起来,他听家里人说过,杜母娘家那边确实有个亲戚一直寄住在杜家。不过,杜奶奶丧事那会,他去的时候好像没见过这个人啊。 卫东瞧了瞧于月莺:“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人的,”于月莺本来想说是来找贺大富的,可是她瞧着卫东虽然也是在煤厂工作的,可打扮得比贺大富干净,虽然长得不算出差,但是瞧着不像是苦过的样子。这人,家里是不是比贺大富好? “找谁啊?”卫东好脾气的问。 他爸跟杜叔关系好得很,两家一直在走动。 于月莺没说名字,只说家里给介绍了对象,那男的临时变了心,又找了一个,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所以过来讨个说法。 反正是往惨了说,边说边掉眼泪。 卫东急眼了:“你你你别哭啊,他们还是以为是我招你了……”这叫什么事啊。 于月莺抽抽泣泣的。 卫东头有些疼:“这样,你进来坐坐,喝口茶,行吗?”这大门口呢。 于月莺擦了擦泪,望着卫东:“我都一天没吃饭了。”声音哽咽。 卫东准备带她到食堂吃一顿。 于月莺不愿意去,去看到外头有个馆子,想去那边坐一坐,在人少的地方吃。 那可是国营饭店。 可不便宜。 卫东觉得自己今天要破财了。 饭桌上,于月莺拐弯抹角的了解了一下卫东的家里情况。 他妈是铁路食堂的,正式工! 他爸是煤厂的,市里门销部的,还是个小干部! 卫东他弟弟也进了铁路! 于月莺的心扑腾扑腾的跳着! 眼睛都快亮成灯泡了。 卫东的条件比贺大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还干净!不高不壮,特别好! 反正贺大富那边也另相看了人,没道理她要吊死在贺大富这颗树上,于月莺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拿下卫东以后自己的日子会更好! 可是,要怎么做呢? 要按正常的处对象流程来,卫东家里能愿意吗? 于月莺垂着眼,忽然站了起来,“我渴了,我去倒点水过来。”这边应该有酒!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中午杜思苦送来膏药后,杜奶奶就贴上了。 她贴上膏药后,感觉腰不疼了,腿也不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下午的时候她下了床,摸着墙走到外头院里了,杜母找了把椅子让她坐。 杜奶奶闻着膏药浓郁的味道,觉得自己还能再多活二年。 杜母下午没出门,把家里的厚衣服给找出来了,还有一些是杜爷爷的,“妈,这些衣服怎么办?” “拆了,把棉花掏出来晒晒,再给孩子们做几身新的。”杜奶奶说。 杜母:“给老三做吧。”毕竟杜爷爷穿过的衣服,杜母不放心给闺女们穿,不是她迷信,这过世老人的东西,好是好,但是怕女儿们压不住。老三是男的,又年轻力壮,一般的鬼神之类的东西不敢找他。 “行。” 下午,杜母就陪着杜奶奶坐在院里拆旧棉衣。 老五跟文秀放学回来了。 “奶奶,你腿好了?”老五惊喜问道。 “是啊,老四中午送膏药回来了,”杜奶奶笑着说,“这膏药好用。” 文秀不吭声的回了屋。 杜奶奶瞧了一眼。 又听老五问:“那轮椅还要吗?”她在筹钱呢。 “不要了,我扶着墙能走,以后慢一点就行了。”轮椅太贵,杜奶奶现在能走一会,舍不得花那个钱了。 第89章 089 …… 杜思苦记得中午在公交站看到范苗的时候, 范姐还一脸开心的说要送母亲回家,还要把家里的大柜子给搬过来。 这还不到一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没出什么事吧? 杜思苦想了半天, 最后问:“你不是请了一天半的假吗?”其他的不好问,要是范姐愿意说就说, 不愿意就算了。 一天半的假? 范苗茫然的想了一会,脑子这边清明。她定定的看着杜思苦, 忽然上前, “小杜,手给我。” 杜思苦不明所以, 还是把手伸了一只过去。 范苗一把抓住杜思苦的手,摸了又摸,是热乎的。 是暖的。 是人! 不是在做梦! “我这是回厂里了吗?”范苗抬头望着远处的路灯。 “是, 回厂里了。”杜思苦回答。 回厂里了啊。 范苗脑子里闪过之前在家发生的事,直到现在, 她握着杜思左的手, 才有一丝的安全感。她妈跟大嫂叫了个男的来家里吃饭,说是给她介绍对象, 她不愿意。 后来, 她大嫂硬生生的把那男的跟她关进了一个屋, 还是她以前住的屋子。 她妈…… 还帮忙了。 幸亏那男的个子小,她能推开。幸亏借了杜思苦的钢直尺, 把窗户上的钉子撬开,逃了出来。她从家里跑出来后,一直往机修厂走, 一直走, 一直走, 一直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几个小时。 后脚根有些疼。 范苗低头抬脚看了一眼,鞋底已经磨破了,袜子也破了,难怪脚这么痛,原来是磨出血了。 杜思苦:“范姐,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范姐好像是住在机修厂家属区那边。 这会挺晚的,主要是杜思苦看范苗像着遇着事了,怕她一个人不安全,还是有人陪着说说话好一些。 范苗看了看杜思苦,慢慢的松开手,“我自己能走回去。” 她没事。 已经回到机修厂了,又不是在家,能有什么事呢? 杜思苦陪着她走了一阵,快到女工宿舍的时候,这边巡查的保卫科同志大喊一声:“谁在那边?” 隐约看到两个人。 范苗一哆嗦。 杜思苦道:“是我,一车间的杜思苦,还有我们范苗同志。” 保卫科的同志过来确认了一下,这才走。 杜思苦:“范姐,要不我还是送送你吧,等会路上说不准还有人呢。” 这次范苗没有拒绝。 她自己也发现,她现在对男人的反应有点大,听不得男人的声音,也不想看到。 “现在太晚了,要不你去我家睡吧,”范苗说道,“我家离女工宿舍这边还有点距离,你这一来一回,耽误时间。” 又说,“家里有炉子,能烧水。” “不耽误,我明天事没那么多,下午多休息休息就行了。”杜思苦说道。 她年轻,不怕熬夜。 再说了,现在应该还不到十点吧。 之后,杜思苦先回了趟宿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自己的床位上,然后拿了余凤敏的手电筒(她没回),下楼时又跟张阿姨说了一声。 “张阿姨,我送送朋友,很快回来。”杜思苦道。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送人,不安全啊。”张阿姨道。 杜思苦低声说,“她遇着事了,您放心,我带了短棍的。” 有防备。 张阿姨没说什么了,她送杜思苦出宿舍。 范苗望着女工宿舍楼,若有所思。 之后,杜思苦把范苗送到了机修厂家属区那边,两人边走边说话,说话壮胆。到家属区那片时,两人的说话声还惊醒了几个住在这片的人,“谁在外头?” 都快走到家属区的尽头了,范苗的家终于到了。 杜思苦觉得,这未免太远了。 范苗打开家门,进屋点了蜡烛,这边跟女工宿舍一样,都是到点就停电,只有厂区那边的电是整天供应的。 蜡烛点燃了,屋里亮了起来。 “范姐,那我回去了。”杜思苦看范苗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也能放心走了。 “小杜,”范思叫住了杜思苦。 杜思苦回头。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范苗说。 这是要聊天。 杜思苦回来,找了把椅子,坐下,“您说。” “我妈,”范苗眉头紧锁,“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把……为什么帮外人不帮我,把人按着强行让两人凑和在一起。” 结婚有那么好吗。 那男的给她妈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把女儿跟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关在一起。 强行凑一块,相亲结婚? 杜思苦:“老一辈人都是那么想的,觉得结婚好。你不喜欢那样,不听就是了。” 范苗看往门口,“她全硬逼着我听。” 杜思苦想了想,问:“是你不结婚她就去死吗?” 范苗愣了一下,赶紧摇头,“应该没到这一步。”她妈病了知道要冶,还是惜命的。最多以死相逼,做出一幅姿态来。 杜思苦道:“你又不用家里出生活费,那她还有什么可拿捏你的?” 怕什么。 “我怕他们来闹。”范苗说,“家里没有人站在我这边。”她势单力薄。 要是全家合着过来,说要带她回家,说给她说亲了…… 她低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派出所的民警同志遇着这种事,都不好插手。” 她以前见过的。 新媳妇挨丈夫的打,派出所的人也只是把人拉开,打得再狠,那也是一家人,都劝和。 妇联也是,打一次就上门一次,结果还不是那样。 杜思苦认真的想了想:“那就学技术科的小孟同志,换个厂,走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着你。” 就算闹也没处闹去。 “换厂?” “对,你是钳工,其他厂总需要工人吧。我记得还有借调的,咱们厂就借调了一些同志去拖拉机厂,要不,你回去问问能不能去那边?”杜思苦说。 先避开。 范思:“明天我去车间问问。” 杜思苦道:“别去车间,去行政那边,去总务,那边快。还有你最好去趟保卫科,跟吴队长聊一聊,要是你家里人来,不要让保卫科的人放他们进来。” 把人给阻在外面,在厂里把事情办好,赶紧走。 杜思苦有这种办事的经验,越快越好。 范苗跟杜思苦聊了之后,脑子慢慢变得清晰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范家。 范大嫂拿钥匙打开了房门,范母站在外头,不敢进去看。先前屋里的叫声,东西砸倒在地的声音她都听到了。 她还听到了范苗一直喊‘妈,妈’,她的心也在滴血。 她几次都到门口了,想把锁打开。 “妈,小姑子的想法异于常人,你是不是想她当一辈子老姑娘。”范大嫂也不拦范母,只是在旁边说。 范母硬生生的把手从锁上拿下来了。 后来,屋里渐渐没动静了。 范母眼睛发直的站在外面,范大嫂则是回屋该干嘛就干嘛了。 后来范大哥回来了,范大嫂主动了说范苗跟小王的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范大哥问妻子。 “你想想,小姑子要是当了一辈子的老姑娘,对咱们有什么好处?”范大嫂低声说,“她工资一分不往家里拿,每次回来也舍不得买东西。” “她每月不是给了十块钱吗。” “那是你妈的吃饭钱。”范大嫂哼了一声,“她一个月工资不止四十块钱吧,咱们家多少人,多少张嘴?她一个人,花了大半工资。” 反正,这小姑子不结婚还不补贴家时里,范大嫂是有意见的。 范大哥听媳妇的。 再说这会。 范大嫂开了门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妈,你快过来,范树(范大哥),你快过来,出事了!” 小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旁边还有倒了一地的桌椅,最后,窗户没了一半,旁边钉窗户的钉散了一地。 范苗跑了! 范大嫂气得不行,他们都帮成这样了,这小王还能让范苗给跑了! 真是没用! “小王,小王!” 小王慢慢转醒,他坐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这是在哪。他的头怎么这么疼?他想起来了,范苗拽着他的头发往桌上砸了两下。 他的头! 好凶狠的女人! 小王心里一阵后怕,那是个疯女人! “小王,我闺女呢,你把我闺女怎么了?”范母发现闺女不在,哭天喊地。 小王捂着额头:“你们范家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故意折腾我的吗,我来一趟,这头还受伤了。”说完要走。 范大嫂揪着他:“这媒人钱还没给呢!” 小王生气:“什么媒人钱,这媒成了吗?我这头上这么大个包你没看到啊,”又说,“要是伤着脑子,这医药费你们得赔!” 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铁路家属大院。 卫家。 杜母把于月莺带回杜家了,杜父留了下来,卫东被朱婶扶到屋里了。 老卫跟杜父坐在桌边,老卫拿出两根烟,递给了杜父一根,“你看这事闹的,这两人贴在一起回来的,你说说这怎么办。” 发愁。 杜父也烦啊,于月莺就不是个过日子的姑娘。 老卫跟他关系好,他也不能坑人家。 朱婶从屋里出来,也坐了下来,她问杜父:“那姑娘到底怎么样,杜哥,你说句实话。”户不户口的她不在乎。 铁路食堂多招个洗碗工,把户口落了,不是难事。 第90章 090 …… 机修厂。 杜思苦带着范苗去找了小赖, 咨询了一下工人技调的问题。 “借调?”小赖看着杜思苦,又看看范苗,“你们谁?” “她。”杜思苦指着范苗, “家事,很麻烦的家事, 比小孟上次的还麻烦,出去避避, 小赖哥, 你这边有什么好建议吗?”她又说,“就像是拖拉机厂, 能不能去?” “拖拉机厂恐怕不行。”小赖摇头,“那边技术要求有点高,最近审核特别严。” 范苗没说话。 其实她觉得拖拉机厂不适合她, 那边男同志太多了。 那能去哪呢? 小赖还真知道一个地方:“三线建设,就是地方有些偏, 条件艰苦一些。不过要是去了, 近几年都回不来的。” 在西南地区,又是山坳坳里, 他们厂去年就有人去了。 那边还在建,是缺人的。 范苗听到几年都回不来, 一下子就心动了,又询问一下那边的具体情况。 小赖道:“去的人不少, 人技术工人,有退伍军人,还有中专生高中生、大学生, 像咱们厂这样支援的工人也不少, 那边一切从零开始, 你要是真想去,这边填个表,我们跟那边的机械厂说一声。” 那边缺人的得,只要愿意去的,都要! 小赖去了趟资料室,拿了三线建设的介绍资料出来,就一页纸,不多。 范苗认认真真的看完,之后就坚定了要去三线建设的想法。 填表,申请。 “我回车间跟我们主任说一声。”范苗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整个人都精神了。 杜思苦在范苗填表的时候,也仔细的看了三线建设的介绍资料。 机械厂。 这是一个大型军工厂,现在还在建设,这里地处偏远,不过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厂学校,食堂,电影院,职工医院…… 会形成一个小社会。 范苗填完表,看杜思苦看了很久的资料,便热情问:“小杜,要不要一起去?”正好有个伴。 杜思苦放下资料,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 她的技术不够,还有得学呢。 再等等吧。 杜思苦看范苗恢复后,回到了一车间,她迟到了半个小时,拿上工具,继续锉销六面体。 认认真真的练了一个小时,杜思苦才停了手里的活。 之后便去找褚老了。 “下午?” “对,我下午要去拖拉机培训班教他们练车。” 褚老问她:“六面体早上练了吗?” “练了一个小时。” 之后。 禇老不知道从哪拿了一百颗滚珠,让杜思苦按直径分组,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一毫米,还要用千分尺,误差超过三颗就重来。 禇老盯了一会。 杜思苦在分到第二十颗的时候,错了。 “你这眼力还得练。” 褚老让自己练,好好练,他背着手走了。 杜思苦在褚老走后,拿着尺子把每一颗的直径都测了,把所有的数据都记下来,一边摸,一边测。之后把所有的滚珠混在一起,继续分组。 到最后,闭着眼睛,只靠手摸。 就这样慢慢的练。 到中午,杜思苦已经能零误差的给滚珠分组了。 可惜禇老这会不在,不然杜思苦就能去交任务了。 江原化工厂。 化工厂派车去火车站将宋良几人接到了厂里,之后安排了住宿,在宋良他们放好东西后,中午又请他们去厂里的国营饭店吃饭。 之前过来帮忙的几个厂都是这个待遇。 下午,宋良他们就见到了技术科的颜科长。看得出来,化工厂的人很急,这个苏式反应釜一天解决不了,化工厂就多一天的损失。 “有结构图吗?”宋良问。 “有。”是俄文。 颜科长把那长长的一串俄文结构图纸拿了出来,递给宋良。 宋良看到是俄文,愣了一下,又侧头看着颜科长,“这有中文版的吗?” “就是没有啊。”颜科开苦笑。 要是有,他们自个看就行了,何必麻烦别人。 宋良看了几眼,把手中的结构图递给身边的阮子柏,“你看看。”他是懂俄文,也能看懂上面的字,但是,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阮子柏接过结构图,很快就还给了颜科长,摇头。 看不懂。 颜科长大为失望。 回到休息处的时候,阮子柏低声问宋良,“你看得懂俄文吧。” 宋良:“不太懂。” 阳市。 范家。 小王捂着受伤的额头,带着家人过来找范家赔钱了。 这事不能算了。 范大嫂二话不说把范母推了出去,“你闺女干出来的好事,你自己看着办。”她是不管的! 这范苗,还把她家窗户给弄坏了! 下回一定要让范苗赔! 范母面对着凶神恶煞的王家人,声音都怯了几分。 “大姐,这事也是小王逼得太厉害,要不然我闺女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也不会出手打人啊!” “胡说八道,我家大宽(小王叫王宽)一向是个和善人,连姑娘都不敢多看两眼,怎么会逼人?”王妈叉着腰,眉眼吊着,凶得很。 没见过哪家相亲让人挨了打的。 没这道理。 王家一群人,范母一个人,范大嫂又不出来帮忙,范大哥早上去上班了,范母压根就不是王家人的对手,被骂得还不了嘴。 “你姑娘呢,让她出来说话!” 贺家。 中午,贺母看着门口的两人,脸都绿了。 这姓赵的女带着女儿上门了! 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贺母这次不装了,直接骂道:“你要不要脸,怎么还来!我家贺大富有对象了!” 赵姨没脸没皮的笑着:“我们又不是来跟你说贺大富的亲事,你家不是有个二儿子,叫大贵吗,配我家小慧正好呢。” 贺母气笑了:“我家老二有对象了。”她又瞧了瞧小慧,再看看赵姨,“我可是找人打听过了,你家有个老赌鬼,是吧。” 这姓赵的也是个临时工,一家子东拼西凑借钱生活,这小慧之前相过两个对象,都成了,可是这姓赵的两口子狮子大张口,把人给吓跑了。 赵姨脸色一变,当初张婆子找上门的时候,她千叮万嘱的帮着保密,别把她男人的情况说出去,怎么这姓贺的还是知道了? 小慧沉默的站在赵姨身边,扯了扯赵姨的袖口,“妈,算了。” 赵姨扯着小慧就闯进了屋,“我就来了,怎么着吧!” 瞧不起她家,还说她男人是赌鬼! 呸! 贺母见了,与赵姨扯打起来,贺母瘦但是下手狠,赵姨矮而壮,结实,两人打得有来打回,屋里贺珠儿(贺母小女儿)听到声音,出来看到了母亲挨打,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有人上门打人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邻居们听到是贺珠儿的声音,纷纷拿着家伙过来了。 贺母是寡妇,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邻居们都会帮衬些。 姓赵的跟小慧被赶出了贺家。 小慧狼狈得很,低着头跌坐在贺家门口,闷头擦眼泪。 赵姨胡乱的抹了把头发,对着贺家门口重重的呸了一声,“不讲信用的东西!活该你家儿子结不了婚,打光棍!” 说完把女儿拉起来,“小慧,我们走。” 她还不信好好的一个女儿,还说不上好人家了。 贺母决定,下午就去杜家,明天就让大富跟小于把结婚证给领了。 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说她儿子结不上打光棍! 机修厂。 下午。 维修部这边来学拖拉机的人到齐了,小赖跟保卫科的小刘都到了,顾主任说的三车间的阮子柏,似乎出差去了,不在。 文佳玉,还有鹏子哥的小舅子何华,都来了。 这次教的是理论知识,书是她自己默出来的,之前在拖拉机厂借了还的那三本。 她站在拖拉机的边上,拿着书,给大家讲拖拉机的各处部件,发动机、底盘、变度……,除了这些东西长什么样,有什么作用,还让大家过来看,上手去摸。 “我们开拖拉机的时候,上车之前,要检查车胎,油箱的油量……”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四点半的时候,杜思苦让大家自由活动,在小何的带领下,让大家自由的参观拖拉机。 而她,则是借了这边的新式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去了趟机修厂附近的派出所。 她骑得飞快。 “同志,我来拿户口本的。”杜思苦说话的时候气都没喘匀。 “你上次不是拿了吗?”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认得杜思苦,说起来,这小杜二三天就拿了户口,快得很。 “我同事,叫宋良的,他出差了,托我帮他拿户口本。”杜思苦顺了顺气,问,“他的户口本下来了吗。” 派出所的同志帮她找了找,“下来了。” 不过,可不是凭张嘴说拿户口本就能拿的。 杜思苦拿出了宋良给她的拿户口的回执单,又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还有机修厂的证明。 “您看看。” 至于杜思苦自己的户口本就不用了,才办下来的,派出所户籍处这边有登记的。 派出所的同志仔细的检查了证件,这才把宋良的户口本交给了杜思苦:“拿好了,可别弄丢了。” 那位宋同志办个户口可不容易,跑了五六趟了。 “那当然,谢谢同志!”杜思苦把户口放好,骑着自行车正要走,被派出所的同志叫住了,“你这自行车怎么跟大家的不一样啊?” 第91章 091 …… 范苗心里有了一种急迫感, 她脸色变得很白,她站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面对一个人, 她跑得了,可是对着一群人, 她怎么跑? 要是加上她妈、她大哥大嫂,她一张嘴说得过他们吗? 别人会信她吗? 范苗的手心开始冒冷汗了。 杜思苦提了一个建议:“要不, 你明天就出发吧, 去三线建设的机械厂。” 明天? 出发? 范苗恍神的看着杜思苦,“明天就走吗?”能行吗? 杜思苦吁了一口气, “你让厂里开个介绍信,拿上介绍信,带上几件过冬的衣服, 买火车票直接过去。” 把麻烦人麻烦事甩开,走得远远的, 那些人找不着人, 就不会再来了。 还有一点,杜思苦提醒:“去了之后, 不要给家里寄钱寄信。” 信上面有邮局,容易暴露地址, 钱也是一样,从哪汇过去的, 银行是那边是可以查到的。 范苗眼神有些不安:“如果我不给家里寄钱,那我妈她……”怎么在大嫂手底下过日子呢? 杜思苦道:“你要想好,就算你坐火车走了, 他们去派出所报失踪, 有可能你刚到地方, 派出所的同志就会拦下你,然后送你回来。” 失踪两天才能报案。 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也简单,范苗做为受害人,先去派出所报案,告那男的,立案,跟范家把关系断开。 当然,这事说起来简单,以范姐的性子,只怕狠不下心。 杜思苦就没说。 范苗听到杜思左说,走了还有可能被派出所的人送回来,脸色变得更白了。 这,怎么行! 不寄钱就不寄钱! “小杜,谢谢你!”范苗握着杜思苦的手,“我明天就去开介绍信,买火车票离开!”早早的办! 现在只能这个办法,得走! 杜思苦听到这话,放心了。 铁路家属大院。 卫家。 周围邻居瞧见卫家大小子跟一个姑娘抱在了一起,没一会,这事就传遍了。还说呢,卫东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那姑娘低着头,羞羞怯怯的跑开了。 晚上,朱婶就带上了卫东,去了杜家。 谈两个孩子的事。 “我觉得两孩子的事得慢慢来,先处上半年,看看脾气性子合不合,”朱婶不慌不忙的说,“等两个孩子觉得都不错,时机成熟了,我们再去小于家里提亲,把两孩子的事定下来。”要是在这期间,发现不合适,那就分开。 朱婶是个谨慎性子。 结婚是人生大事,不能急,急就不好了。 杜母听着,觉得朱婶比贺母靠谱。这贺母下午一来就急急忙忙的说让两孩子明年就扯证,这啥也没定,两家都没商量,怎么能扯证呢? “我觉得行。”杜母道。 不过这事还得问于月莺本人,看她答不答应。 于月莺在厨房忙活,听到杜母喊她,擦了擦手,这才出来,杜母让她坐她就坐,安安静静的,也不多话。 杜母看了半天,到底没说什么。 这月莺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性子跟她本人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这样的姑娘吃不了大亏。 “小于,我刚才跟你说的,你觉得怎么样?”朱婶问于月莺。 于月莺乖巧点头:“我听您的。” 这是答应了。 朱婶放心,至于儿子卫东,那肯定是听她的。 这时,于月莺又小声说了一件事:“朱婶,之前姨妈给我牵过线,跟贺家的贺大富相过亲,后来贺家反悔了,另说了人家。这事我怕您误会,我没有跟贺大富处过。”最后一句,是看着卫东说的。 这是在表决心。 也是在跟贺大富划清界限。 杜母转身站了起来,“我去拿两瓶罐头过来。”没处过?这话亏得于月莺说得出口,两家都要定下了,贺大富都去于家见了老丈人,还亲自把于月莺带回来了。 这叫怕人误会? 于月莺敢说,杜母都不敢听。 她转头回了屋,摸出两瓶放了许久的罐头,上面的保质期在她看来压根就不重要,罐头只要没坏就能吃。 她拿了两瓶罐头出来,拧开盖子,放到朱婶跟卫东的面前,“这个解渴。”还能垫垫肚子。 卫东还真有些渴了,拿着罐头仰头就倒进嘴里。 两家关系好,吃东西也那么讲究。 想吃就吃。 朱婶道:“你说贺家的事,我知道,中午有对母女俩去了贺家,动静闹得挺大,还打起来了。” 于月莺一愣。 有这种事? 莫不是连老天爷都帮她! 杜母也有些吃惊:“你哪听来的?” “本来是听人说的,可是刚才来的路上碰到蒋大姐(贺母)了,那脸上的抓痕瞒不住人。”朱婶说。 贺母48岁,朱婶才46岁,小两岁呢。 四人原本是在西屋聊着,朱婶刚说完话,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大嫂,我妈说饿了。” 朱婶是刚才做饭的时候来的,这会聊着事,晚饭就耽误了。 杜母站起来打开门,“我这边有正事,你不闲着吗,你去厨房把菜炒了。”外头站的就是杜得敏。 杜得敏脸一沉。 杜母见了,说道:“哟,你这几天天天拉着脸,这脸都生出皱纹了,可比去年老多了。”尽捡杜得敏不爱听的说。 “大嫂,你要是不怕我浪费粮食,那我可就去厨房了。”杜得敏往厨房看了一眼。 杜母道:“那就去吧,总要学会的,要是砸了锅坏了碗,让你妈买去。”说完便把门关上了。这小姑子在厂里受了气,回来总要把脾气发在家里人身上,杜母今天可不打算再惯着杜得敏了。 砸锅砸碗,砸呗,让老杜去管。 她倒希望杜得敏把这不多的兄妹之情给折腾完了,省得被连累一辈子。 机修厂,女工宿舍。 杜思苦发现余凤敏回来了,余凤敏带了不少橘子过来,说是别人送的,给杜思苦跟袁秀红分了好几个呢。 袁秀红方子上的药也全带回来了。 当归,白芷,甘草…… 袁秀红一样一样的闻着,都是真的,没有假药,年份还不小呢。 好东西。 “明天就能做了。”袁秀红对余凤敏说。 余凤敏一听就开心了,“几天能做好?” “一周。”袁秀红想了想说,“3天也能做,但是这药味不如一周的。” “我要效果好的。”余凤敏语气坚定。 她这手可不想留疤。 玉红膏的事说完了,余凤敏的注意力放到杜思苦身上了,“你去哪了弄得这么晚?秀红说你昨天也是半夜才回来?” 杜思苦道:“上回一块组过队的朋友,出了点事,”她看余凤敏眼神不对,强调,“范苗同志,女的。” “我知道。”余凤敏在二车间,知道范苗,“她怎么了?” 杜思苦道:“她去三线建设。” 哟,这人志向可真大。 余凤敏佩服道:“我看报纸上说,那种地方条件可艰苦了。”精神富足。 杜思苦道:“是,可惜我技术不够,不然我也可以去看看。”主要是现在家里那边清净了,要是她家跟范苗家里一样麻烦,她肯定就去了。 聊了一会。 余凤敏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介绍信,“瞧,革委会的新介绍信,我明天可能就要去科室了。”以后不去二车间了。 她家里不放心,怕她在车间出事。 杜思苦拿着瞧了瞧,“这介绍信上的公章,革委会工业局。”这是管工厂的单位,权利很大。 她瞧了眼余凤敏,“你爸在这工作?” 余凤敏:“那没有,我爸找朋友开的。” 她爸特意找的工业局的朋友,不然她下午就能回机修厂的。 开了不止一张,有用备的,不过她爸没给她。 说到这,余凤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受伤的手,“明天晚上有扫盲课,思苦,你看我这手可拿不了粉笔了。” 她是病人,得休息。 “行,明天晚上我去。”杜思苦答应了。 明天得跟顾主任说一下。 时间不早了,余凤敏最早睡着,杜思苦洗漱回来,袁秀红也睡着了。 她吹了蜡烛,躺到床上。 一夜好眠。 次日。 机修厂,总务。 杜思苦跟余凤敏一块过来的,余凤敏是为调岗位的事来的,她带来了革委会工业局的介绍信。有这个东西,一定能去清闲的岗位。 顾主任瞧着工业局鲜红的公章,对余凤敏露出了笑脸:“小余,你是想进财务科,还是这边,或是行政科啊?” “你觉得登记处怎么样?” 顾主任和颜悦色。 余凤敏:“我觉得清闲一点的工作岗位,还能学东西最好了。” “厂图书馆怎么样?”顾主任态度特别好。 余凤敏仔细一想,这地方还真不错! “行啊!” 那这转岗的事就这么定了,余凤敏以后就去厂图书馆了,当管理员,跟那边的老员工阮思雨一个级别。 当然了,现在余凤敏手受伤了,这书是不能搬的。 “小余,你要不要先休几天假,等手好了再上班?”顾主任态度是真好,“带薪的。” “那,就先休三天吧。”余凤敏说。 再休三天。 现在她也不想去上课,就在厂里转转吧。 顾主任解决完余凤敏的事,又看向杜思苦:“你这是?” “她手受伤了,说让我带今天晚上的扫盲班课程。”杜思苦说,“我觉得这事得跟您说一声。” 第92章 092 …… 介绍信上有四个名字, 保卫科只放了四个人进去,范大嫂跟范母,还有小王以及小王的妈。其他人介绍信上没写, 那就不能进。 就算进了机修厂,也只能呆在保卫科的休息室, 等那边把范苗喊过来。 范母一脸愁苦,范大嫂拉着脸。 王母双眼紧紧的盯着门口, 等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要是这叫范苗的真是机修厂的正式工,那怎么也得把这个儿媳妇给抓住了! 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 还能帮着王家生儿子,怎么看怎么划算! 小王的头上包着绷带,他两只手不安的交叉在一起。 那天从范家走后, 他就后悔了。 这事要是闹到派出所去,反是他的问题更大, 他后来认真想过, 准备算了。可是他妈看到他额头的伤,一惊一诈, 逼得他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不由他控制了。 他现在只希望范苗跟范母一样胆小,不要把事情闹大。 就这样, 四人等了好一会。 保卫科去找人的同志回来了:“范苗同志现在不在厂里。” “不可能!”王母跳起来,一双吊眼瞪着保卫科的同志, “她是这里的员工,怎么会不在,她亲妈亲大嫂来了, 她都不见了?”她的手指往范母那边戳。 “不在就是不在。” 王母一把扯过范母, “我们自己去找!”亲妈找女儿, 天经地义。 不在? 范苗这是躲着她们? 范大嫂心里更情了,跟范母说:“小姑子在这边不是分了个房子吗,我们去她房里等。”今天必须见到小姑子不可,这王家人见不着范苗,上她家没完没了的闹。 就没个清净的时候。 “你们去家属区,那要提交申请。”保卫科的同志道。 要是范苗来了,要带范母过去,那登记一下就行,可是这会范苗不在,想去那边就必须按规则来。 等范大嫂填好申请,四人去机修厂家属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范母走在前面带路,范大嫂小王他们跟在后面。 保卫科也派了两个同志过去,怕闹出事。 到了地方后。 范母就看到范苗房子的门是开的,有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同志正在往外头搬东西。 苗苗要搬家! 范母赶紧往屋里冲,可是很快,她被人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蓝色工作服的同志高声问。 “我是找我女儿的,我女儿在屋里头。”范母赶紧解释,“她就在屋里,是不是她让你们搬东西的?” 苗苗是不是想躲着她。 “屋里只有我们搬东西的同志,没有其他人,”蓝色工作服说道,“你们找错人了。” “不可能,我屋子是我女儿的,我前天还在这住呢。”范母急急忙忙说道。 蓝色工作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语气软和了一些:“这是我们机修厂的福利房,原先住在这里的女工走了,上头领导让我们屋子清一清,腾出来,给有家属的员工住。” 房子腾出来了! 范大嫂挤了过来:“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小姑子在这厂里干了十年呢,这是单位分给她的房子,怎么突然就要收回去!” 又问。 蓝色工作服说最后一句:“之前住的员工不在厂里了,你们听不懂吗?这屋子是厂里的,现在厂里要收回来。好了,你们让一让,别耽误我们工作!” 说着不再理范母她们,他去里头帮着搬东西去了。 这房子厂里要收回去,那她闺女以后住哪? 范母急得团团转。 火车站。 “范同志。” “杨同志。” 范苗看到是二车间的人,虽然不算熟,但是见过,也说过话。她顿时轻松起来,另一位前去的同志姓孙。 机修厂的两位同志都是去三线建设的,这足以让范苗感到放心。 十二点的火车,,三人一起上了火车,也算是有个照应。 范苗是后买的火车票,座位跟他们不在一起,孙同志见了后,主动跟范苗换了座位,让她跟杨同志一起住,孙同志则是去了另一个车厢。 杨同志让范苗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他们是在终点站下,靠窗的位置休息得好一些,也安全些。 机修厂。 杜思苦将100颗滚珠毫无误差的分了组。 褚老盯着杜思苦看了好一会。 这可是他昨天才交待的任务,昨天他看小杜挑滚珠的时候,误差还不小呢。就一天,这就零误差的挑好了? “你昨天下去没去拖拉机培训班?”褚老问。 “去了。”杜思苦说,“我上午上班的时候练了好一会。”练好了。 还蒙眼练了呢。 上午? 褚老道:“你等一会。”他又去拿了一盒尺寸更小的滚珠,让杜思苦挑。 他要看看,这小杜是不是真会了。 一百个新滚珠。 杜思苦花了十分钟,分类完毕。 她拿出尺子,递给褚老:“您测一下。”看她分的组有没有误差。 以褚老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杜思苦这次给新滚珠的分组是对的,不用测他就知道。这些滚珠是禇老的,每组的误差细小到零点零几毫米褚老都是知道的。 “现在我教你刮刀握法。”这一次,禇老是手把手的教杜思苦怎么握刮刀,拇指压刀背,用手腕力。 钳工是用来精密修整的,褚老很重视刮刀的使用,他之前是打算先教杜思苦一些更基屈的知识,之后慢慢的上强度。 不过杜思苦的进步比褚老想像的更快,现在可以试试给杜思苦加加任务。 “重心下沉,这身体不能僵硬。”褚老指导着。 杜思苦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右手握刮刀,左手辅助,是这样吧。 褚老心里点头,小杜学东西很快啊。 “以后,每早晚都要练三十分钟,知道吗。”褚老说的是空握刮刀,“先练一个月,一周后刀尖上加砝码,先从100克开始加。” 杜思苦点头:“好的,师傅。” 这声师傅脱口而出。 褚老多瞧了她两眼,背着手走了,“好好练。” 他还没喝拜师茶呢。 一整个下午,杜思苦除了练刮刀,还把上次没做完的螺丝刀拿了出来,不能半途而废啊,就差最后一点了。 四点多的时候。 车间外头突然来了人,说要找杜思苦。 “有人找我?谁啊?”杜思苦问传话的同志。 “四个人,一个矮个子的男的,还有两年纪大的大婶,还有一个中年女的。” 矮个子的男的? 杜思苦一脸纳闷的出去了,手里还拿着刚刚做好的螺丝刀。 “同志 !” 杜思苦刚出来,就看到一个人冲了过来,急吼吼的就要握着她的手,“哎哟。”这握快了吧,握到螺丝刀上面了吧。 这哎哟哎哟直叫唤的正是范母。 杜思苦一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又瞧了瞧另外三人,那男的还有年轻一点的女的,都长得跟范苗不像。 “你们是?”杜思苦一脸疑惑,就连范母都像是第一次见似的。 “我是苗苗她妈,”范母顾不得手疼,急急的说,“前天咱们在公交站见过的,你记得吗?” 杜思苦摇头:“不记得。” 记得就该缠上她了。 “范苗,是你们厂里的工人,你不认得啊?”范母急得冒汗。 杜思苦道:“听过,但是不太熟,她好像不是我们车间的。” “不可能啊,那天在公交站我还看到你跟她说话了,你还骑了辆新式自行车,你不记得了 !”范母说了半天,看杜思苦还没什么反应,急得不行。恨不得把杜思苦的脑子摇晃两下,让她好好想想,赶紧想起来。 杜思苦道:“你要是找人的话,去厂行政处那边,我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说完转身就回车间了。 范母上来要拦,被车间门口的工人拦下了,“大娘,我们车间不让外人进的,您请回。” 杜思苦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忙活,心里想着:还好范姐走得快。 范母四人在机修厂折腾了大半天,后来被保卫科的同志给‘请’了出去,厂领导那边回话了,“范苗同志现在是不是我们厂的职工了,这里没有人这个人,你们要找人去外头找。” 没了范苗,以后范母他们想进机修厂,那难了。 “不可能啊,我家范苗在这里干了十年,怎么就没有这个人呢,你们是不是把人藏起来了!”范母闹着不肯走。 闺女不见了,她急啊。 保卫科的同志道:“您自己也去厂里看了,这住的地方东西都搬走了,你闺女是失踪了,您去派出所报案去。” 别找他们。 “同志,我小姑子怎么说也是你们厂里的老员工,你们就是这么对员工吗的吗,她不见了你们不帮着找找。”范大嫂这会也急了,“我小姑子遇着事了,你们帮着找找啊,她要是想不开……”这以后每个月那十块钱从哪来啊。 范母原本只是难过女儿丢了,这会听范大嫂说‘想不开’,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 苗苗! 范母嚎淘大哭,心里已经认定女儿是受了刺激,不想活了。 小王跟王母对视了一眼,这事闹大了。 他们悄悄走了。 仓库。 钟主管沉着脸把袁秀文跟段文曼都叫了过去。 “化肥厂的配件怎么会弄错! 你们是怎么算的数!”钟主管发了一通脾气,这出的货跟钱款不对,财务那边查出来了。 钟主管拿出了出货单,“这弄错的数额太大,要扣工资。” 第93章 093 …… 机修厂这边, 派了总务的小赖跟派出所的同志说明情况,还带齐了范苗去三线建设申请的复印件以及其他资料。 派出所的同志出示公文之后,小赖就给他们看了。 “范同志一心为祖国做贡献, 我们厂也不能拦着,您说是不是?”小赖瞧了两眼范母她们, 对派出所的同志说道,“范同志是厂里的老员工了, 厂里分了房, 她先前一直住在厂里,很少回家。我觉得这事她没跟家里说, 兴许是有什么内情。” 范母站在旁边抹泪。 范大嫂听出了小赖的意有所指,“同志,你可不要瞎说, 我小姑子过年过节时常回家,我们关系好得很。” 关系好? 这范同志怎么请了一天半的假回了趟家要去三线建设了? 小赖压根就不想跟这家人说话。 这年头胡搅蛮缠的人多得很。 “行, 既然人不在这边, 那我们就先走了,后面有其他情况, 我们会再过来了解的。”派出所的同志说道。 范母一听要走,胡乱的擦着脸, 赶紧说:“同志,不能走啊, 我闺女是这厂里的,他们把我闺女赶走了,还把福利房给要了回去。肯定是他们机修厂把我闺女逼走的!” 派出所的同志:“你有证据吗? 范母没有。 没有证据不能乱说的。 派出所的同志要走了。 范母急眼:“我跟我闺女回家的那天中午, 在公交站遇着一个人, 也是机修厂的!” 一车间。 杜思苦停下手中的练习, 又有人找她? “是派出所的同志,赶紧去吧。” 派出所的人找她? 杜思苦怎么想都没想明白,难道是25号那天帮宋良拿户口本的事? 不应该啊。 又不是办户口缺资料。 到了车间门口,杜思苦看到了派出所的同志跟范家人。 这派出所几位同志,其中一位还挺眼熟,之前杜思苦办户口的时候在所里见过的。 “同志,就是她!”范母上前拽着杜思苦的衣袖不放,“25号那天在公交站,她还跟我闺女打了招呼。” 杜思苦扒开范母的手,问派出所的人“同志,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派出所的同志道:“你认识范苗同志吗,你对她了解多不多,据她家人说,她失踪了。” 报失踪了? 杜思苦道:“都是厂里的同事,认得。我对她了解不多。” “你跟她打了招呼!”范母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杜思苦点头道:“是,24号那天我回家给我奶奶送药,中午在机修厂门口的公交站看到了范同志,打了招呼。我送完药就回到了厂里,下午一直在车间,同事可以给我作证。”她说完,问范母,“大婶,难道那天晚上范同志不在你们家?” 范母:“在是在,可是后来她就失踪了……” 杜思苦:“我在机修厂,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时,听到小赖说,“不算失踪,范同志25昨天销假回来办了支援三线建设的手续,总务的顾主任,还有二车间的徐主任都知道。” 他看向所出所的同志,“范同志是自愿去的。” 刚才给的资料复印上的字都是范苗的签名。 范大嫂这时有疑问:“如是这样,她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 杜思苦顺口道:“是啊,她为什么不联系家里呢,我记得保卫科的人说,你们领着一群人过来闹事,说找范同志。民警同志,我觉得你们可以查一查前两天过来闹事的人。” 范母跟范大嫂做的事可不光彩,还有那个相亲对象。 亏就亏在范苗是个女的,这种事闹大了会坏了名声,被人指指点点。 要不然,这范母跟范大嫂这会也没脸过来。 之后的事,就跟杜思苦没关系了。 派出所的同志先去保卫科,重新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查到了登记本上的王宽,上面留了地址,榨油厂的。 因为范母一口咬定范苗是失踪了,不肯结案。 那就只能继续查。 派出所这边分了两拔人,一拔去榨油厂找小王了解情况,另一拔则是联系三线建设的机械厂,看机修厂这边所说的情况是不是属实。 下午。 派出所的人去了榨油厂,找到了小王。 小王胆子不大,派出所的人语气重一点,他就跟倒谷子似的,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全说了! 这是犯罪! 派出所的同志把小王带到了局里,又让小王重说了一遍,然后记录,之后让小王签了字,这是口供 ! 小王痛哭流涕:“我不想的,是梅珍(范大嫂)让我去进屋去牵手摸脸的,还说可以亲一口,是她唆使我干的!门是她们锁的,我是被迫的……” 小王一听要被关,把范母跟范大嫂全招了出来。 是范苗的亲妈跟亲嫂子把人逼走的,他只能算是从犯! 派出的的同志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亲妈,把亲闺女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的关在一起,这亲大嫂还唆使这男的动手动脚! 虽然范苗不在这,但是小王的认罪口供足以定罪! 范母跟范大嫂再一次被带到了派出所。 “你们两个做了什么,自己说说!”派出所的同志语气很严厉。 “同志,你们人找着了吗,”范大嫂不满,“我们可是苦主。” “是吗。” 派出所的同志道,“24号那天晚上,你们干了什么。王宽已经招供了,你们最好一五一十的回答,别想隐瞒。 小王招供了? 这,范大嫂心急的看向范母,范母完全傻眼了。 范大嫂:“妈,你那天到底做了什么?”她压低声说,“妈,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得我管呢。”意思是让范母自己把事认下来。 范母是范苗亲妈,这亲妈对女儿做的事,那是家事,不会太严重的。 范大嫂见范母还傻子似站着,赶紧说:“民警同志,这事是我妈一手安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范母被派出所的同志送到审讯室问话的时候,脑子还懵着,她闺女不见了,怎么还把她抓起来了? 机修厂。 下午下班,杜思苦拿着《自行车车间建设计划》,直接找了余凤敏,跟她说了一下这前因后果。 “你那份新工作介绍信是革委会工业局的章子,顾主任看中了,”杜思苦道,“这边新车间已经在做前期准备了,你要不是在这计划书加个名?” 余凤敏:“加名有什么用?” 杜思苦:“你可以跟顾主任他们谈嘛,而且,这新车间负责人跟参加人上加了你的名字,这以后也是个工作经验啊。”拿得出手啊。 “要是日后这新车间扩大生产,你想换单位,你把这写上去,那是份成绩。” 余凤敏眼睛发亮,“以后能当领导吗?” 杜思苦道:“那得熬资历,年纪不到,位置太高不好。” 会被人背后议论的。 “能还是不能?”余凤敏就一句话。 “能。” “那加我名字,工业局那边要是批不下,我找我爸。”余凤敏性格爽快,“签哪?” “别,”杜思苦道,“你想想还有什么想要的,趁这机会跟顾主任他们谈一下,多要点。”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余凤敏这一时半会的没想好。 杜思苦则是想到了一个好东西:“你可以跟顾主任商量一下,这以后分房能不能抵资历,把你调到优先一批。” “思苦啊!还是你脑子好使! ”余凤敏蹦过来抱住杜思苦,高兴的拍杜思苦的背,“你对我最好了!” 她怎么没想分房子呢。 杜思苦也是从范苗的房子跟宋良房子上面想到的。 一个老员工,干了十年有房子,像宋良,一来就有房子住。 余凤敏高兴过后,现在就想去找总务找顾主任,要是顾主任答应不了,那就找上面的厂领导。 杜思苦赶紧拉住她,“下班了,明天再去。” 又叮嘱,“晚上回去想想措词。” 该怎么说。 余凤敏:“你帮我想想?” 杜思苦:“我晚上得去扫盲班上课。”没空。 那袁秀红呢? 袁秀红在帮她制玉红膏呢。 余凤敏:“思苦,我晚上回趟家。”找她爸去! 她爸妈就是干这个的 ! “新车间的事保密啊。”杜思苦道。 “好!” 余凤敏又回家了。 假没放完嘛,回家很正常,这边公交车没了,余凤敏还跑到传达室去借了电话,打到她妈的单位了。 她妈下班了,她妈肯定没有。 之后,余凤娇就骑着自行车过来接妹妹了。 晚上的扫盲课,杜思苦又来了。 昨天来上过课的同学见到杜思苦很惊喜,他们有人把信封写好了,有人把信写好了,都等着给今天上课的老师,让他们带给杜思苦呢。 现在是杜思苦本人来了,那正好,都不用转交了。 “老师,今天还教写信吗?”扫盲班的同学举手问。 “不教这个了,等会我会留半个小时,给你们看信。”杜思苦说道。 太好了! 扫盲的同学听着挺高兴,有没写完信的,偷偷摸摸的把信纸拿了出来,准备等会不听话了,加把劲把信写完。 杜思苦讲不了宋良的技术课,拖拉机的知识也不想讲,讲烦了。 今天她就想随便说一说,周二阮思雨讲的不是也是杂谈吗,就混一节课吧,下周宋良总该回了吧。 她等会就讲一些现在出现了,但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或者说太不熟悉的东西。 第94章 094 …… 余凤敏高高兴兴的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 她把这事告诉了杜思苦。 杜思苦听了后,说道:“这事没那么快,我估计车间落实得到明年了。”听顾主任的意思, 得手续全部办完才行,画了个大饼呢。 当然, 这饼还是能吃到嘴里的。 余凤敏:“有那么慢吗?” 杜思苦:“我问过厂里的老员工,也去图书馆查过资料, 一般情况, 市内审批可能会快一些,不过最快也在三个月, 要是省级以上,那就慢了。半年都算快的,一年都是常有的事。”因为物资要从外省调配。 这事比想像中的麻烦一些。 余凤敏开始发愁了:“那, 明年这车间能落实吗?”要是车间不落实,这分房指标也落实不了啊。 唉。 杜思苦:“放心吧, 三车间已经有动作了。”好像在改造机床, 把褚老请过去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褚老都忙得很。 褚老让她自己练习, 还说呢,一周后要在在手腕上加100克的法码。 他有空会过来检查的。 余凤敏又有了信心。 杜思苦拿出《自行车车间的建设计划》递给了余凤敏, “你跟顾主任都谈好了,这字该签了。” 余凤敏接过计划书一瞧, 上面还有杜思苦的名字呢,也在负责人这一栏,只不过在第二批, 第一批的名字留了空位。 “写这吗?”余凤敏指着空座位问。 “写我名字旁边, 或者下面。”杜思苦道, “上面是留给厂领导跟顾主任他们的。” 前面的才是第一责任人。 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是凑数的。 当然了,她跟舒师傅作为车间的发起人,等车间建好,相信厂里不会亏待他们的。 余凤敏把名字签在了杜思苦旁边。 下午。 杜思苦把计划书交给了顾主任。 “你昨天扫盲班的课讲得不错。”顾主任问她,“你还对人造卫星有研究?” 杜思苦摇头道:“就是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了,想着机修厂的同志应该多增加点知识,就讲了这个。”又强调,“我听朱同志说过,宋良同志讲的都是比较深的技术知识,我肯定没法跟他讲得一样啊。” 宋良可是外面引进的人才,骨干技术员。 顾主任问杜思苦:“以后想长驻扫盲班吗?” 杜思苦课讲得不错,主要是扫盲班的同学们爱听,这就很难得了。 杜思苦道:“我觉得自己的知识还很不足,我接下来这段时间想多去图书馆学习专业书。” 顾主任明白了。 他说道:“行,那就等明年再说。”之后顾主任又说起了一件事,“拖拉机厂那边每个月咱们机修厂都要派人去一次,开会学习。” 研讨会。 这事为什么要跟她说呢? 杜思苦想了又想,“顾主任,天冷了,坐拖拉车后面会把人冻着的,风大。”让她当司机?等入冬,到了十二月,不光是下雨,说不定还会下雪呢。 这拖拉机能行吗? 顾主任一想也是,就让杜思苦走了。 杜思苦走到门口回头问:“主任,我十一月份有假吧?” “有四天假。” “我一号想休息。”杜思苦赶紧说。 天冷了,她得再去趟纺织厂,不说弄点棉花,弄点毛线团也行啊。 “休吧。”顾主任道。 28号上午九点。 范苗的火车到了终点站,这边气候更冷了一些,三人下了车后,去火车站的值班民警室,借电话拔了这边在正在建的机械厂的电话。 山里信号不好,打了几次没打通。 他们准备中午的时候再试试。 火车站这边的值班民警跟阳市的民警通过电话,知道范苗三人是机修厂的之后,询问了一下情况。 “你就是范苗?”阳市那边有家属报了失踪案。 原来人在这呢。 范苗站在了杨同志的身后,语气有些小心:“我是,同志,有什么事吗?” “你家里人在找你,知道吗?”民警同志说。 阳市那边的民警把小王抓起来了,范家人也在接受审讯,这边并没有得到消息。 这年头通讯落后,如果不是紧急的事,一般不会频繁的联系。 家人? 听到这两个字,范苗心里一颤,她望着民警,真诚说道,“我是来支援三线建设的,家里人很反对,我就自个来了。民警同志,您能不能不要把我的具体下落告诉他们,如果那边问起来,您就说我平安就行了。” 民警同志一愣,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范苗道:“我想出自己的一份力,让国家更好。” 虽然她的力量微不足道,虽然这可能是一句大话空话,但是她会努力的。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扎根,用自己的双手干活,养活自己,比在家里被逼着嫁人生孩子强。 “好,你家里那边要是再问,我会跟他们说的。” 民警同志点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有自己不后悔就行。 一晃又是两天过去了。 阳市下雨了,寒潮来了,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多。 杜思苦到底是没穿那件桃红色的新毛衣,她把袖口短了一截的旧毛衣给穿上了,这毛衣领口也是磨损的,到底穿了几年啊? 好在机修厂的工作服厚实,扛风,她又是在车间工作,现在勉强不冷。 余凤敏已经去厂图书馆上班了。 图书馆里面书多,架子多,墙少,显得很空,这地方一空就漏风,在借处书坐久了,脚都是凉的。 余凤敏已经准备回家拿棉鞋了。 仓库那边好一些,这边的门成天都是关着的,不像图书馆,老有人进进出出。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袁秀红问杜思苦两人:“我下午要去趟邮局,你们有要寄的东西吗?”她要给爷爷寄毛衣。 杜思苦没有要寄的东西,也不知道上次给二哥寄去的东西,二哥收到了吗。 江原化工厂。 机修厂的几位同志没帮上忙,开始两天化工厂的人还热情了一下,后来就又有别的厂的技术工人过来,化工厂这边的同志就冷淡下来了。 宋良倒是习惯了 阮子柏似乎对化工厂的态度有些看法,当然了,他一向是扑克脸,就算是有看法从这张脸上也看不出来。 “机修厂的几位同志,能不能帮个忙?”化工厂的工人跑过来找他们。 很急。 “出了什么事?”阮子柏问。 “车间设备老化,厂里一直报修,没批下来,说耽误时间,”这位工人低声说,“刚才设备那边冒白烟了,我们同志已经去找领导了,我听说您们是机修厂的,能不能过去帮忙看看?” 机修厂的同志应该会是修机器的。 他们化工厂的机器一向是分厂维修的,分厂那边得到消息派人过来,只怕要来不及。 宋良往工人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果然冒着浓浓白烟。 “走。” 去看看。 阮子柏二话也说,也过去了,冒白烟的地方正是车间核心的地方。 “安全头盔呢?” “我的给您。” 宋良跟阮子柏都分到了工人给的安头盔,他们进了车间,有其他工人领路,他们继续往里面走。 到了。 设备异常,中心区的分离泵出现了问题,得把阀门关了。 外头。 “厂领导来了吗?” “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化工厂的人一边说一边等,又过了好一会,厂领导们终于过来了。 “怎么回事,车间不是报修了吗?”厂长问。 车间是报修了,但上面怕耽误生产,不给批。车间的机器三班倒的工作,这才出了问题。 车间主任抹着汗:“还没来得及修。” 这机器一停,生产效率就低了,这效率一低,工人的工资就降了,大家都不愿意。 总工往车间里面走,他去看看。 就在这时,车间里面的浓烟突然变少了,慢慢的,浓烟越来越少,车间内巨大的轰鸣声也停了下来。 “谁在里面?”厂领导问。 一时间安静无声,没人知道是什么情况。 有个工厂举起了手:“是阳市机修厂的同志,我看这边情况不好,就去请了他们过来。” 阳市机修厂,在外省名气不大。 而且跟化工厂比,机修厂不管是规模还是工厂占地都要小一些。 过了一会,被烟熏得乌黑的宋良跟阮子柏出来了。 两人咳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才停下。 厂长刚从工人嘴里问出了机修厂同志的名字,正要上前感谢,有一个人抢先一步,那人上前握住了宋良的手:“宋良同志,阮子柏同志,这次的事多亏你们了。” 是化工厂的刘书记。 厂长沉下脸。 刘书记感谢他们,说了一堆掏心窝子的话,还要给立了功的两位同志接风,晚上请他们去家里吃饭,以示重视。 刘书记家。 “曼曼,等会你去食堂跟他们说一声,送点新鲜菜过来。”刘书记的夫人正在叮嘱儿媳妇去准备菜。 丈夫说晚上有客人来家里吃饭。 “妈,是有什么喜事吗?”孟曼轻声问。 “你爸请客,晚上会有几个年轻同志来家里吃饭。”刘书记的夫人看了一眼儿媳妇,“你在厨房里吃一点就行了。” 儿媳妇年轻漂亮,不好太招眼。 孟曼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晚上。 她看到了公公请的客人。 “小宋,小阮,这是我二儿子,这是他媳妇。”刘书记介绍着,“这位是机修厂的宋良同志,这位是阮子柏同志。” 第95章 095 …… “有, 给你留了。”凤樱道,“有三十斤呢,你一个人提得回去吗。” 杜思苦:“应该行。” 三十斤, 提不动就往背上一扛,去公交站, 大不了转几趟车。 没自行车确实不方便。 凤樱又道:“这么多棉花,你是做棉衣还是弹被子?” “弹六斤的被子, 剩下的四斤做棉衣。”杜思苦说, 说实话,她还真不一件棉衣需要多少棉花。 于就是问了凤樱。 “像你的个头, 一斤半棉花就行了。”凤樱想了想,“你要是怕冷,做个二斤的棉衣, 更暖和一些。” 杜思苦又问了棉裤跟棉鞋用棉花的量,棉裤一斤左右就够了, 棉鞋只需要半斤棉花。 这些全部加起来, 还不到十斤棉花呢。 凤樱纳闷了:“多的二十斤棉花,你打算怎么办?” “十斤给我宿舍的朋友分, 另外十斤,给我哥他们寄过去。”杜思苦叹气, “要不是这样,我哪能要这么多啊。” “那就好。” 凤樱还担心杜思苦拿了这多么斤棉花, 是想法子去黑市里赚钱呢。 这钱可不能乱赚。 要是被查出来,会牵连到她的。 棉花不贵,七毛线一斤, 难的是这棉花票。杜思苦手上头只有余凤敏给的一点棉花票, 多的只能用布票抵。 反正, 这三十斤棉花将她们宿舍三人的布票全掏干净了。 凤樱收了杜思苦递来的钱,又仔细数了数棉花票跟布票,虽然能少收一些,但是这棉花跟这布票是不能全抹的。 凤樱带杜思苦去了仓库里拿棉花,棉花装在了一个蛇皮袋里,压得紧紧的装进去的。 她提醒道:“可不能拆开,里面的棉花会嘭出来的。” “我想等会去邮局把棉花寄走,你这边有多余的袋子吗,我想现在就分装。”杜思苦说道。 “我去给你拿。”凤樱给杜思苦拿了两个小蛇皮袋,还拿了两个透明的装货的塑料带,先用塑料带把棉花装上,然后再套进蛇皮袋里。 两份棉花,一个七斤,一个三斤。 七斤那份是给大哥的,他家是两个人,二哥一个人用三斤就够了。 再说了,二哥还有三哥先前寄过去的军大衣呢。 够用了。 “我们厂有邮局,你要不要在这边寄?”凤樱忽然问。 “好啊。” 杜思苦脑子一动:“要不这样,就用你们厂的名义帮我寄出去。”厂里寄的东西,中途的人总不会乱动吧。 现在入冬了,这棉花紧缺得很,就怕寄去的路人有人乱来。 凤樱笑道:“没问题。” 这下她是彻底放心了,小杜说的都是实话,没骗她。 三个棉花袋子,杜思苦左手提的三斤的,背上背了个二十斤的,凤樱帮忙提着那个七斤的,两人一块往厂邮局那边走去。 路上,凤樱还跟杜思苦说起了一件事,“上次你送来的便宜煤,煤厂那边又送了两回。当然了,现在天冷了一些,涨了一点,不过还是比外头的便宜。” 杜思苦还真不知道这事。 她问,“还上次的那个卫师傅送的吗?” “不是,换人了,换成了一个大高个,他第一次也来过的。”凤樱说,“壮得跟熊似的。” 这,贺大富吗? 杜思苦问:“两次都是他送来的?” 凤樱边走边说,“有一次是拖拉机开来的,第二次就是他用板车拉着煤过来的。” “就前几天。” 杜思苦皱眉:“那不降温了吗,怎么还用板车拉,路上没有水吗?” 凤樱也没想明白。 两人走着聊着,很快就到了厂邮局。 凤樱是纺织厂的人,邮局的人都认得她,杜思苦买了信封邮票,两个收信人的地址都写了。剩下的寄信人则是让凤樱填的,凤樱填的是纺织厂发货部。 最后写的是杜思苦的名字。 这是两人商量过的,杜思苦怕写凤樱的名字或纺织厂的名字,大哥二哥会以为是寄错了。 棉花称重,杜思苦又出了寄包裹的钱。 其实,寄东西的钱比买棉花的钱贵! 今天又是一笔大开销。 杜思苦一边肉疼一边安慰自己,这到十一月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发工资了。 很快的。 杜思苦请凤樱吃了饭,在纺织厂的食堂吃的,没法子,杜思苦身上带着东西,不好走太远。用的是凤樱的饭票,杜思苦给钱凤樱还不收,两人推桑了好一会,杜思苦硬是把钱跟粮票塞到了凤樱的兜里。 凤樱:“我又不缺你这口吃的。”语气都无奈了。 上一辈的人才喜欢这样,怎么她们俩也这样推来推去了。 杜思苦:“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让你请吃饭,我这良心不安,你就让我一回吧。” 凤樱直接把钱跟饭票收下多好。 这样把钱推来推去,外人看了还以为有毛病呢。 吃完饭,下午杜思苦还要回机修厂。 凤樱送她的时候,临到大门口,忽然问她:“肖哥最近一直没来,也没音讯,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突然就不来了。 虽然她觉得两人不合适,但是吧,这人不说一声就不来了,她这边还有些担心。 杜思苦道:“我也不知道,昨天就没找到他。”说到肖哥,杜思苦又想起了毛线团,这光顾着棉花,还没买毛线呢。 她厚着脸皮,“凤樱,我这边布票没了,还能再买一点毛线团吗?赊账,等年前还你。” “你上次的毛线用完了?”凤樱吃惊,“那桃红色的。” “别提了,我爷爷去世了,不用穿那艳色,只能买黑白色或者深色。”杜思苦叹气,“我都让人帮我织好了。” 就在柜子里放着呢,硬是穿不上。 老人过世了? 凤樱瞧了瞧杜思苦的脸色,“你没事吧。” “没事,十月初的事,早办完了。”杜思苦道,“喜丧,老人七十多了。” 那确实。 凤樱点点头,“行,那我就破例再给你拿点,布票算我借你的,过年之前要还的!”她笑着说。 杜思苦:“那行,回头我把……”本来想说把那件桃红色的毛衣给凤樱,可是一想那是宿管张阿姨织的,送人不好。 只能留着,明年穿吧。 “我回去仓库那边拿,你在这等一会。”凤樱说完就往里头走去。 杜思苦在门口等。 过了一会,凤樱回来了,用个袋子提着毛线团,“都在里头了,这天冷了,我给你多拿了些,可以织些围巾。” 不轻呢。 可不止一斤半。 杜思苦提着毛线团,高兴之余,心情也沉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回馈凤樱的。 到时候再看。 不过,有一件不得不提。之前她答应过肖哥的,杜思苦便问了,“其实这边有一件事想问你,有点扫兴啊。” 凤樱看着她:“你说说看。” 杜思苦叹气道:“上回肖哥说在路上看到你了,你跟你对象在一起,他大受打击。”她说完,立刻又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要是你这边真有对象了,肖哥那边肯定不会再来……” 凤樱打断了杜思苦的话:“那不是我对象,是我哥。” 杜思苦看着她。 过了一会,又说,“你要是不喜欢肖哥,我就跟他说那就是你对象。” 这毛线跟棉花的份量沉甸甸的的,足以让杜思苦把天平倾向凤樱。 “你跟他说,那不是我对象。”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心力交瘁。 前几天下雨了,小姑子的家具放在院子里,被雨水淋着了。当天晚上小姑子硬是把家里人全喊了起来,让他们把家里搬到屋里来。 这黑灯瞎火的,家具又重,家里就杜父一个男的,小五十的人了,一个人哪搬得动。 外头又那么大的雨。 杜母没让杜父去。 任由杜得敏在外头又喊又闹,拍着门。 杜得敏一个淋着雨去拖桌子,桌子没搬进来不说,还淋了一身雨,第二天就生病了。 这还不算,小姑子病了就病了吧,她闹着要人去她冰棒厂帮她请病假。 后来还是杜父去的。 除了小姑子的事,再就是于月莺的事。 她那天带于月莺去了贺家,有一个姓赵的女人带着丈夫在贺家门口闹事,杜母就回来了。后来就说,这事她自己跟贺大富说。 让杜母不要再管。 杜母是真不想管,顺势就答应了。 后头贺大富来过杜家两回,被于月莺带到了外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到贺大富往于月莺手里塞钱,于月莺还收了。 杜母让于月莺还回去,于月莺还不肯。 杜母把于月莺说了一顿,两人大吵了一架。 于月莺这次来了脾气,不跟杜母说话了,也不干家务活了,成分闷在屋里,也不知道会不会闷出病。 杜母敲了几回门,于月莺都不开门。 这事杜母没敢跟杜父说。 要是说了,以老杜的性子只怕又要把于月莺给送走。 杜母正心烦的想着事,杜奶奶从屋里走出来了,贴了膏药后,杜奶奶的情况好多了,能走动了。 “彩月,得敏病着,你想法子去农贸市场瞧瞧,有没有鸡,买一只回来给她炖炖汤,她爱喝鸡汤。”“ 杜母听到这话,头更疼了:“妈,之前跟大伙借的腊肉、火腿肠都还没还完呢,这哪有钱去买鸡。” 这下雨了,有几块瓦片漏雨,还得让老杜买几块新瓦片换上。 老五又长个了,以前的衣服都短了,给得老五做套新衣服,哪样不花钱? 第96章 096 …… 在卫东看来, 杜家的住宿条件比铁路食堂的宿舍强多了。不过,既然于月莺不想麻烦杜家,非要搬过去, 那也是好事。 杜母又问:“什么工作?” 卫东说:“洗碗工。” “正式的?”杜母听到这三个字,脑子里想了很多。 食堂的洗碗工, 这天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工作啊, 大冬天的那水多冰啊, 除非是烧开水洗,可是食堂舍得吗? 那得用多少煤多少柴火啊。 “临时的。”卫东道, “她不是城里人,不好一去就是正式工。”这事他妈安排的,他妈办事, 家里人都放心。 于月莺手里拿着行李,在大门口已经等了一会, 见杜母还在卫东聊天, 便开口催促道:“姨妈,我们先过去了, 怕等会下雨。” 门口放着卫家的板车,上面放了一些于月莺的行李, 原本是不多的,可是她要去宿舍住, 没被褥,就把杜家的被褥一套都带过去了。 她还嫌薄了呢。 杜母听到于月莺的话了,她对卫东道:“卫东啊, 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我得跟你说一句, 这于月莺在家的时候也是被父母宠着的,有些娇气。回头去了食堂,要是干不惯洗碗工,住不惯宿舍,你要怎么办?” 临了又说一句,“这酒席没摆,可不能住你家。”这很重要。 卫东:“小于说她从小就帮她妈干活的,应该住得惯。” 杜母话到嘴边,看看亲妹妹的份上,到底是没说出来。 反正于月莺也搬出去了,到底有着那么点血缘关系,就不多嘴了。 于月莺见他们还不来,直接喊卫东,赶紧走了,“卫东,不早了。”这杜家她是不想呆了。 杜母对卫东道:“去吧。” 该问的都问了。 到了铁路食堂,卫东推着板着往后面走,前面是大食堂,后面是放菜的仓库,仓库旁边有个一排平房,四个房门,其中两间就是宿舍了。 “到了。” 卫东把板车推到了宿舍门口前,靠右的那个房间。 于月莺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难看。 这就是食堂的宿舍? 就这么小平房? 这,这还不如姨妈家呢。 卫东已经用朱婶给的钥匙,开始开门了,“这是四人间,不过里头只住了秋姨一个人,她是食堂打饭的阿姨,食堂这边大家一般是回家住,住宿舍的少。” 他说完便开始往里头搬东西。 虽然是秋姨一个人住,但是依旧是四个床铺,除了秋姨那张床是另换外过之外,另三张床铺都是那种简易的床,其中两张床铺上放了东西。看得出来,剩下没放东西的那个床铺是清理过的。 屋子不大,摆了四张床铺外,还摆了一个柜子,柜子旁边是旧桌子跟两张椅子。虽然旧,但是上面摆了桌布,桌上还放了暖水瓶,门后有几个小钉子,上面挂着毛巾。 于月莺看得心都凉了。 这怎么住人啊? 卫东把门边的拉绳一拉,屋里的灯亮了,是个黄色的小灯泡。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卫东干活很快,已经把东西搬到空床铺上了,“东西我都放这了。” 之后,他把钥匙交给了于月莺。 于月莺觉得这钥匙格外沉重,“我觉得……”还是回姨妈家住比较好。 话到一半,她觉得说出来不好。 会影响她在卫家人心里的形像,只好暗示,“我怕姨妈想我,我想晚上再回去看看。” 卫东瞧了瞧她:“是你说要搬过来的。” 他都说了食堂住宿条件一般。 “我的意思是,等杜小姑身子骨好一些,我再回来。”于月莺恨自己多嘴,“杜奶奶……” “有黄姨在呢,”卫东皱眉,“你是不是不想上班了?” 要来食堂上班,哪有时间照顾人啊。 食堂提供一日三餐,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的,晚上得等晚上的客人走了之后才能关门,还得收拾东西。 这忙得很呢。 “没,我想上班。”于月莺决定过几天再说。 刚来就搬走,确实不好。 卫东又指着大食堂那边的方向:“旱厕在那边,晚上还是要准备个痰盂。” 于月莺脸色发青。 杜家。 “搬走了?”杜父再三确认于月莺搬走之后,心里高兴。 最近杜母一直在家照顾杜奶奶,现在妹妹又病了,也得杜母照顾,杜父这段时间都顺着杜母,压根就不好提让于月莺走。 现在于月莺自个走了,那真是太好了。 杜母道:“也不知道这于月莺像谁,性子凉薄得很。” 这几天她算是看透了。 杜父道:“你回头跟贺大富他家里说一声,以后再找于月莺去食堂那边,别来咱们家了。”最近这一片都传遍了,贺家人怎么不知怎么招惹上了一个烂赌鬼,带着一堆人去那边闹事,派出所的民警都去过了。 后来说是贺家毁亲,不好管。 一直闹哄哄的。 “我明天就去说。” 两口子正说着话呢,外头,听到了贺母的声音:“黄姐在家吗?” 杜母往外头走:“在呢,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走到院子门口,杜母就说了于月莺的事,搬到铁路食堂的宿舍了。 以后有事去那边找。 “她怎么去食堂了?” “找着工作了。” 贺母眼睛一亮,脸上笑开了花,扯着身边的贺大富就往食堂那边边走,“我们去瞧瞧。” 杜母:“家里病人多,就不招呼了,慢走。” 江原化工厂。 招待所。 宋良拿着钢笔,正在翻译那天看到的反应釜的结构图,阮子柏下午出去就没回来,宋良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写。 结构图的中文版写好了。 宋良拿着钢笔,坐在那想了一会,之后又拿出一张纸,开始写反应釜的可能解决方案,这次他换了铅笔,还把字迹变了。 这是第三种字迹了。 翻译用的宋体,很标准,这次解决方案是模枋着文盲班上的学生的笔触写的。 宋良写好后,分装了两个空信封里,上面有文盲的字迹写着,技术科长收。 阮子柏一直没有回来。 宋良去了趟前面的服务台,十点了。 又过一会,阮子柏才回来,他们这次出差衣服带得少,外头冷得很,他手都冻僵了。 宋良倒了杯热水给他。 阮子柏双手握着杯子,这才有了一丝热乎气。 “我买了明天早上九点的火车票,我们明天就走。”阮子柏说道。 “不是后天吗?”宋良问。 明天化工厂这边说有个什么会,要他们参加,可能还是反应釜的问题。 阮子柏道:“我打听过,这边内斗特别厉害,尤其是最上面的两位大领导。刘书记对热情得有些不正常,我怕咱们机修厂的人被卷进去。” 要是当了别人的棋子就不好了。 他是中午的时候无意听到化工厂的员人说的,要不然,也不会下午就急着去火车站了。 这一来一去,路上很费时间,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 “一早就走?” “对,天不亮就起来。”阮子柏喝了一口热水。 宋良道:“我去跟其他同志说。”机修厂一起来的还有几位,就住在隔壁,这边一个房间住两人,有两个床。 阮子柏有些累,就让宋良去了。 宋良去了隔壁,跟机修厂的同志说了一下明天就要出发,九点的火车票。没说化工厂内斗的事,而是把机修厂技术科的彭科长拉出来了,说彭科长说了,厂里任务重,时间到了赶紧回去。 大家达成一致,明早天亮就起来出发。 次日一早。 天刚亮他们就起来了,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 宋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之后,有两封信留在了招待所服务台的桌上,上面写着,化工厂技术科科长收。 没有地址,也没有邮票。 阳市,铁路食堂。 天还没亮,于月莺主被同住的秋姨叫醒了,“小于,该去食堂了。”秋姨已经穿戴整齐,连头丝都梳得齐齐的。 秋姨今年五十六岁,一直没结过婚,五十多的人了看着像四十多的,很显年轻。她自个挣钱自己花,没孩子丈夫拖累,过得自由自在。 唯一不好的就是没个自己的屋子。 “秋姨,会不会太早了?”于月莺忽然觉得这食堂不是什么好地方。 秋姨道:“不早,六点多工人跟家属就该过来了,最迟七点窗口要出早餐,你头一天来,可别迟到了。” 于月莺听着觉得有道理,就赶紧穿上衣服,匆匆洗了一下,跟着秋姨去了食堂。 她边走边打哈欠。 她困得很。 搬到这个宿舍后,于月莺有些不适应,半夜才睡,感觉才眯了一会,就被人叫醒了。 她们俩是来得最早的。 秋姨熟门熟路的打开食堂后门,打开灯,然后领着于月莺进了后厨房,“你会生火吧,把大锅里装满热水,把火烧起来。” “你呢?”于月莺看向秋姨。 “我去仓库把菜拿过来。” 于月莺开始生火,提水,倒进锅里。秋姨来回几趟,提了不少菜过来,又叫于月莺帮着一起洗菜。 于月莺心里不情愿,却还是做着做了,只不过,她干活细致,一片叶子要洗好一会。 秋姨提醒了好几次,于月莺就是不改,秋姨皱着眉,没再说了。 过了一会,食堂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的来了。 大家都忙了起来。 揉面的,切肉的,做包子的…… 擦桌子的,放椅子的…… 朱婶来了。 第97章 097 …… “还没有回来。”传达室的回答。 怎么会还没有回去呢? 化工厂那边的人坐不住了, 昨天早上机修厂的几位同志就离开了化工厂,都一天了,还没到吗? “是有什么急事吗?”传达室的同志问。 化工厂那边停顿了一会, 似乎在商量,过了一会, 才跟机修厂传达室这边说:“要是宋同志跟阮同志他们回来,请务必让他们回个回话。” “好的。”传达室把这事记录下来。 化工厂。 “反应釜的问题先不要跟机修厂那边的领导说, 咱们这样, 先派两个同志过去跟机修厂出差的同志接触接触,然后秘密查一下这信是谁写的。”刘书记吩咐着, “确定写信的人之后,咱们再想办法把人挖出来。” “书记,那咱们派谁去呢?”车间主任问。 刘书记道:“这几天跟机修厂接触过的同志, 让他们去,熟一些。” 车间主任去挑人了。 没过多久, 技术科的颜科长就来找刘书记了, 他要去机修厂,把那位人才挖过来! 机修厂这次来的同志不多, 一个一个的找,总能找到的。 刘书记没同意。 颜科长是负责技术科的, 现在他们厂跟机修厂的合作不多,颜科长冒然过去, 如果没有合作项目,只怕会让机修厂的厂领导疑惑跟警惕,到时候那边不放要就麻烦了。 “书记, 那您就想个法子, 看看咱们厂跟机修厂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火车站。 宋良几人出了火车站已经八点多了, 在附近找了个馆子吃了点东西,几人边吃边商量着。先回机修厂,他们派个代表跟厂里说一声,他们回来了。 其他几人则是回趟家,放下行李,加点衣服什么的,晚上再回岗位上。 至于派谁去谁。 宋良道:“我来厂里的时间不久,跟各个部门的同志都不算熟。我觉得可以派个老员工去说。”他看向了阮子柏。 其他几人一听,还挺有道理的,同时他们更希望回家歇一人地,就这样,阮子柏就被推选成了回厂里报道的代表人物。 大家一致同意。 “行。”阮子柏平日话少,性子寡淡,但是这次出差跟同事相处几天之后,觉得大伙人都还不错,就熟了。 他们吃完,休息了一会,就回机修厂了。 阮子柏去找厂领导了。 宋良放心的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机修厂的职工家属楼,他把行李放到桌上,然后去柜子里找了一件厚实的毛衣,穿到了身上。 总算是暖和一些了。 窗户外头起风了,树叶被风刮得满天飞。 宋良看着外头,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杜同志拿户口本顺不顺利。 等会去食堂问问。 机修厂,一车间。 早上,褚老过来了。 他看了杜思苦练习的进度后,颇为满意,今天又给杜思苦加了一个新任务,纸片刮削。 在旧报纸上用刮刀练习推刮。 禇老给杜思苦示范了一遍,“像这样,用宽刃平刮刀。”只见禇老握着刮刀,微微倾斜一个角度,圆弧的刀刃轻轻一划。 连着几刀。 每刀之间的距离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全是平行切口。 “好了,你揭开纸看看。”禇老收刀。 杜思苦轻轻揭开报纸,只有上层纸张有划口,下面纸片完整,而且,第一层报纸报纸无断裂,每一刀之间的距离都是差不多大小。 “你试试。”禇老把刮刀递给了杜思苦,又给杜思苦换了一层旧报纸。 杜思苦拿着刮刀,吸了口气,回想禇老刚才的动作。 准备好后,她着刮刀,在旧报纸上轻轻划起来,跟禇老一样,也是五下。 禇老看着她:“把报纸揭开。” 杜思苦放下刮刀,把报纸揭开,刀刃力度过大,穿透了下面的纸。不仅如此,五刀之间的间距,都有误差。 禇老拿着杜思苦划过的旧报纸仔细的看了,不错,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很厉害了。 不过,小杜这进步太快,现在是不能夸的。 他道:“还差得远,等会你自己准备刮刀,记得磨刀刃,要磨得像镜面一样。”然后他又教杜思苦怎么用旧报纸分层,怎么练习。 杜思苦一一记下。 禇老教完,收起自己的刮刀,“好好练。”背着手走了。 杜思苦先练完基础训练,然后去仓库领了一把自己的宽刃刮刀,又找了块磨刀石,上午,就在磨刀中过去了。 这刀刃要磨得跟镜面一样光滑。 她磨半小时,就把刀刃照照脸,要是能照出自己清晰的脸,那就算完成了。 磨刀磨刀。 快下班的时候,杜思苦收起刀,去找鹏子哥了,她昨天问过,二车间今天不出外差,鹏子哥今天在自个车间呢。 找鹏子哥得提前去,一到下班时间,鹏子哥就赶着回家给媳妇做饭呢。 杜思苦找着人了,好在来得及时,鹏子哥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工具了,要是杜思苦来迟一步,鹏子哥就走了。 “鹏子哥,你知道肖哥去哪了吗?”她昨天就在车间找过,可惜一直没找着肖哥的人。 鹏子哥说道:“他去拖拉机厂了。” 肖哥,去拖拉机厂? 杜思苦一脸疑惑:“借调吗?” 鹏子哥道:“不是,是葛老带他去的,去那边长见识去了。”肖哥一开始还不想去,后来不知道葛老说了什么,肖哥同意了。 葛老可是八级钳工啊。 杜思苦:“肖哥跟葛老什么关系啊?” 鹏子哥:“那就不知道了。” 没听人说过。 下班时间到了,鹏子哥抬脚就往外走,“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了。”他媳妇可不能饿着。 “食堂打饭多快啊。”杜思苦道。 回家做饭多麻烦啊。 现在食堂的东西可是全天然无污染的,大厨手艺又好,热乎乎的饭菜,拿到家就是吃。 鹏子哥:“我媳妇觉得家里做饭实惠。” 说食堂太贵了,费钱。 鹏子哥觉得说得对,他们得攒钱养孩子呢,这不攒怎么行,还有小舅子小姨子要养呢。 可惜今年手伤了,没升上四级钳工。 鹏子哥回家了。 杜思苦出了车间,看外头天阴沉沉的,还起了大风,下午可能要下雨呢。 得买把伞。 等会吃完午饭去供销社看看吧,也不知道伞贵不贵。 中午,食堂。 宋良在食堂外头,等了一会,才看到杜思苦。 “杜同志。” 杜思苦远远的就看到宋良站在食堂门口了,她走近后,宋良就过来了。 “你的户口我拿到了,等会你跟我去趟女工宿舍,我给你。”杜思苦把宋良的户口本放到女工宿舍了。 “好。” 宋良拿出了一本书,“这是送你的。”他把书给了杜思苦。书名是《机械工人冷加工》,今年才上的新书,里面有很多专的知识,车间工人都用得上。 这是新书,不便宜,八块钱呢。 好端端的,怎么送书? 杜思苦看着他:“没必要吧,你自己看就行了,图书馆那边也有专业书。” 宋良道:“这是新书,今年出版的。”他怕杜思苦不要,又补了一句,“这是中级工人学习的书,我用不上。” 中级工人? 宋良的专业知识储备远大于这书中的内容,所以他用不上。 杜思苦收下了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收了。 两人一块进了食堂,打了饭,有个空座,就一起坐下了。 等会两人还要一块去女工宿舍拿户口本呢,要是这会分散了,等会又得找人,麻烦。 杜思苦吃了一会,发现四人座这边一直没人过来,就剩她跟宋良,周围不少工人往这边看呢。就在这时,杜思苦看到朱安了。 “朱安,这边。”杜思苦声音不小,“扫盲班要印字贴集,你过来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噢,原来是聊扫盲班的事啊,正事。 周围的人再一瞧,这几位都是扫盲班的老师呢,之前余老师手受伤了,现在是杜老师顶上了。 难怪在一起吃饭呢。 周围的人目光一下子就正常了。 朱安今天来得迟,正好没座,杜思苦一喊他就过来了。 朱安坐下后,问:“什么字贴集啊?” 扫盲班什么时候要推出字贴集啊,他怎么不知道啊,没人跟他说啊。 旁边的宋良也是一头雾水呢。 杜思苦便把昨天晚上扫盲班上的事说了一下,“扫盲班上的同学基础差,字写得不好想,想练练,我就提了个建议,咱们扫盲班的老师字好的写几版字,到时候去总务那边打印出来,让扫盲班的同学临摹。” “这主意不错。”宋良点头道。 扫盲班的同学大部分基屈都很差,上讲台在黑板上写字都有些紧张。 朱安吃着饭:“那你组织一下。”这事是杜思苦提议的。 杜思苦听到这话头疼了:“我这边忙不开身。”在车间跟褚老学习,这钳工学什么都要练习,再说了,扫盲班这边她还要带上一两节课呢,余凤敏坚持说自己手没好。 杜思苦都不想说她,手没好,晚上咔咔的织围巾。 算了。 朱安道:“我也没空。”他采购部那边虽然不怎么忙,但是,他最近正在处对象,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不能这个时候掉链子。 说到这,他也纳闷呢,他今天找余凤敏一块吃饭,她说不饿,还往背后藏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朱安决定吃完就去厂图书馆找余凤敏聊一聊,当然了,他得打份饭提过去。 第98章 098 …… 于月莺是一号搬过来的, 2号早上天还没亮就开始干活,到晚上九点多才能休息。今天又是早早起来,跟个陀螺似的就没休息过。 辛苦不说, 还费手。 于月莺想走了。 只是一个临时工,又不是什么正经的铁饭碗。 于月莺心一横, 去找了后厨正在准备晚上菜单的看朱婶。 朱婶看到于月莺,说道:“你来得正好, 等会活干完了, 我领你去趟派出所,把这寄挂户口办了。” 中午的活忙完了, 下午能休息一天,三四点的时候开工做食堂晚饭的准备工作。 于月莺一愣,然后点点头:“好。” 办了寄挂户口, 她就能长久的住在城里了,不会被轻易的送回老家去。 她再咬咬牙, 干几天。 机修厂, 仓库。 袁秀红又看到了油桶边的水渍,外头下了雨, 仓库里拿东西的人鞋子是湿的,沾了水很常。可是像这样一大片的, 就不对劲了。 今天谁过来呢? 袁秀红去查看了一下今天的出进货单跟出货单。 又对着时间仔细的找了找。 今天三车间的人来得最多。 再就是仓库的几个搬运工,不过搬运工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了。 正想着, 仓库主管(钟主管)过来了,二号仓库那边在清单货物,人手不够, 让袁秀红过去帮忙。 又是二号仓库。 袁秀红把自己这边的东西摆放好, 仔细的锁上仓库的大门, 这才跟着钟主管去了二号仓库,机械厂的同志来这边拿零配件了,要把账算清楚。 二号仓库的库管段文曼同志,在算账上一向马虎。 这几次都是把袁秀红叫过来帮忙的。 段文曼看到袁秀红倒是热情:“小袁,来了,这次可要麻烦你了。” 面上亲亲热热的。 袁秀红:“我都是听主管安排,等会点完数,我就回去了。” 这次段姐可别想像以前一样,把她留到账目点完,之后还要她把二仓库所有的配件、零部件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点一遍。 段文曼看向钟主管。 钟主管道:“这次机械厂的同志要货急,这才找小袁过来帮忙的。小段啊,你是干不来仓库的工作,要不给你调个岗,去干别的?” 段文曼的公公以前是二车间的领导,不过现在退下来了,这能使的人脉关系就淡了。 钟主管就瞧着段文曼在二仓库呆着不合适了。 段文曼勉强挤出笑,“主管,我最近在扫盲班学习呢,以后这数目肯定不会搞错的。”扫盲班的老师真是的,这几天不知道在教什么东西,算数都不会教吗? 机修厂,传达室。 “去化工厂出差的几位同志回来了。” “人呢?化工厂这边还等着回话呢。” 传达室的去找了一圈,结果发现出差的几位同志这会都没来上工,打听过了,说是明天才过来上班。 那明天才上班,那就明天给化工厂的回电话吧。 江原化工厂。 那边的同志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机修厂回过来的电话。这机修厂的同志没回去?还是路上出事了? 化工厂那边挺急的。 下午,下班的点,又给机修厂这边的同志来了电话。 “宋同志跟阮同志他们回来了,明天才上班,等明天我再让人去跟他们说。”机修厂这边的同志说的。 化工厂那边道:“你们厂长在吗?” 又找厂长? 机修厂的同志问:“您找厂长是?” “我们化工厂准备派几位同志去机修厂开发合作项目。” 这会厂长已经下班了。 传达室决定明天一早去厂长办公室报告这个消息。 派出所。 朱婶跟于月莺从派出所出来,发现外面下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的,走在路上的行人,裤脚鞋子全被打湿了。 朱婶出门的时候就带了雨伞,那会是小雨,没用上。 朱婶撑开伞:“小于,我们该回食堂了。” 于月莺犹豫不前,“这么大的雨,我们再等等吧,等雨小一些再走。”只有这屋檐下才溅不到雨,要是走在雨里,只怕等回到食堂,裤子下面一截都要湿透。 “带了伞,怕什么。”朱婶皱眉看向于月莺,“食堂下午六点开饭,这会可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干活。” 要是迟了,那工人去食堂打不着饭,不得饿肚子吗? 这衣服打湿又算什么。 朱婶从杂工干到大厨,靠的就是这份口碑跟吃苦。 朱婶都站到雨里了,于月莺还在屋檐下。 “小于,你还站在那干什么!”朱婶的好性子在这会都有些火大了。 于月莺看着身后的派出所,想着寄挂户口只是资料交上去,还没办下来。她一咬牙,冒雨冲进了朱婶的伞下,解释道:“我寒气重,怕冷,我怕淋了雨回去病了。” 原来是这样,朱婶的脸色好了些,之后打伞的时候把伞往于月莺倾斜。 等回到铁路食堂,于月莺只有鞋子跟裤脚湿了,而朱婶的半个肩膀都淋到雨了。 朱婶回到食堂就换了工作服。 于月莺回到那阴潮湿冷的的宿舍,换了双鞋子,拖了很从,听到外头有人过来喊了,这才慢吞吞的走出去。 跟着去食堂干活。 晚上,雨更大了。 杜思苦在宿舍织毛衣,用的是最普通的平针织法,这样织最快。她按照张阿姨的意思,先把毛衣的上身部分织好,最后织袖子。 她喜欢宽大一点的毛衣,织的时候多数了几针。 余凤敏坐在旁边床上,织围巾,估计明天就能完工了。 “秀红呢?” “说有东西落到仓库了。” 话音刚落,袁秀红就回来了,她脚上穿着胶鞋,手上拿着还在滴水的雨伞。伞刚才在宿舍门口甩过了,可是雨大,这伞上还是有雨水。 “东西找着了吗?”杜思苦问她。 袁秀红点点头:“找着了。”说着把伞放到门后,走到床边,换下胶鞋。 余凤敏看着窗户,“等天冷了,得把窗户再糊一层报纸。”这窗户缝漏风,要是到了冬天,肯定冷得很。 她说完忽然看着杜思苦,“要不冬天咱们买个小炉子,在屋里烧火吧。” 杜思苦:“我问过张阿姨了,以前宿舍有人用炉子烤火出过事,现在管得严,不让用了。”烧炉子要用煤,容易一氧化炭中毒。 至于柴火,烟大,肯定是不让烧的。 余凤敏嘀咕着:“以前上学还有寒暑假呢。”天冷天热都不用去学校,夏天在家摇着扇子吃着西瓜,冬天窝在暖和和的被窝里,要么就是在炉子边烤火,多好。 现在上班了,还得挨冻。 杜思苦加快了织毛衣的速度,她想在熄灯前多织一会,窗户外头的风声又大了些。 估计又降温了。 先把毛衣织好,再去做棉衣棉裤。 至于棉鞋,杜思苦想等发工资后买双大一点的胶鞋,然后在里面做个棉花鞋套,塞进去,冬天穿。 胶水防水,棉布鞋外面可不防水。 至于皮靴,太贵了,不敢想。 铁路食堂宿舍。 于月莺躺到硬板床上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 真是太累了。 也不知道朱婶是看重她,还是故意折腾她,洗碗就摆了,洗菜切菜这样的洗,朱婶都要扔给她。 于月莺在家都没这么辛苦过。 屋外的风从门缝吹进来,于月莺缩了缩身子,身上的被子薄了。 老家太远,要是寄被褥过来,那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于月莺想了想,决定还是明天下午厚着脸皮,看能不能让姨妈家匀一床厚被子出来。 杜家。 杜母听着屋外咆哮的风声,起来去每个屋子看了一遍,窗户都关上了,插栓挂得牢牢的。之后,她又去了西屋。 这个屋子现在堆满了东西,上下铺上的被褥都掀了,上面放满了东西,之前杜得敏放在院子里的桌椅,都被杜父搬到了这个屋子里,摞着放的。怎么说呢,现在这屋里是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压根就住了不人了。 这前这屋里的书桌移到老五现在住的屋了,老五现在住的是老三以前的屋,这屋现在只留了一个床,另一张床把床架拆开收起来了,还在屋里放着。 老五在那屋里住,书桌柜子都有,就是挤了些。 这两天下了雨,这家具不挪回屋怎么办呢? 真让东西泡坏了? 杜父杜母也不是浪费东西的人,再说了,杜得敏现在病还没好,杜父心里那关过意不去,有些事还是依了妹妹。 “也不知道明天下不下雨。”杜母忧心道,“老三去拖拉机厂说当临时工,这衣服被褥都薄了,要是明天不下雨,我给他送过去。” 要是下雨,怕被褥淋湿。 杜父问:“老四不也是没带厚被褥吗?” 杜母:“她是正式工,工资高,她会自己想办法的。”这老四又不往家里拿钱,再说了,老四是姑娘家,知道冷热。 杜父道:“天冷了,要是不下雨,你把老四的厚衣服收拾一下,给送过去。” 老四还是姑娘家呢,冻着不好。 杜母应了一声。 脑子里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老四在衣柜里的一件穿了四年旧袄子,那件衣服放哪了?今年夏天也没拿出来晒吧。 不知道有没有味。 老五的衣服都在衣柜里,一个是前年做的厚衣服,是一个去年杜奶奶给买的新棉服,衣服多,有得穿。 老大在部队,不用操心。 老二那边说是寄了老杜的去年发的绿色大棉服过去,新衣服不会冷的。 第99章 099 …… 宋良:“厂长, 下午我跟彭科长去拖拉机厂的话,这两天不一定能赶回来,轻量柴油机毕竟新东西, 参数可能随时要修改,我怕他们做不来。” 彭科长:“厂长, 小宋说得有道理。” 轻量柴油机是他们技术科负责的,可比什么化工厂的同志重要多了。 厂长想了想, 同意了:“那行, 到时候让小阮去接待,你就负责拖拉机厂那边的合作吧。” 宋良从厂长办公室出来, 心里松了口气。 这时,又听彭科长说道:“小宋,刚才传达室的不是找你吗, 你先过去一趟,看看是什么事, 回头解决了再回科里来。” 传达室? 宋良将事情串了起来, 化工厂的同志通过传达室的电话找他们几个出差的人,还有厂长这边, 刘书记要派同志过来,跟机修厂谈合作的事。 只怕, 这些真是那两封信引起的。 难道,化工厂苏式反应釜的问题解决了? 宋良心事重重的去了传达室。 铁路食堂。 早餐过后, 于月莺跟朱婶说要去趟杜家,拿衣服。天冷了,她身上的衣服薄了, 这会事情又做完了, 抽个空去趟杜家。 阴天, 没下雨。 “早去早回,别耽误中午做饭。”朱婶道。 于月莺跟朱婶借了把伞,往杜家去了。 天冷了,最主要的是拿床被褥,厚一点薄一点都可以,还有衣服,老四老五的衣服她能穿,看谁有多余的。 再不行,姨妈的丑衣服她也能勉强穿一穿,到时候穿上外衣,别人也瞧不见。 于月莺一路上在想怎么跟杜母开口。 到了杜家。 “姨妈。”于月莺在外头喊了好几遍,竟然没人应。 她又提高了音量,还是没有应。 隔壁,沈家。 杜奶奶坐在这边跟刘芸了唠嗑,听到外头有人在喊,“是谁在外头?” 刘芸在门口看了眼,见是于月莺,出去就把院门关上了,正往屋走,外头传来于月莺的声音:“刘姨,我想问您件事。” 于月莺在杜家门口喊了半天,瞧没动静,正准备到沈家这边来问问,就看到刘芸了,就过来了。 刘芸加快脚步走进屋时在,把屋门一关。 上回于月莺暴露了对她二儿子有想法之后事,刘芸就打心底里厌恶于月莺了。 这会是压根就不想搭理。 “刘姨,刘姨。”于月莺想进去问问,却发现院门栓上了。 于月莺又喊了半天,刘芸人在屋里,就是假装听不到。 她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难道这是姨妈暗示的? 于月莺心里堵得难受,姨妈是她长辈,就算她前几天得罪了姨妈,姨妈那么大个人还要跟她计较不成? 沈家屋里。 “谁在外头喊?”杜奶奶问,好像一直在喊刘芸呢。 “不相干的人。”刘芸顺手拿了剪好的鞋面过来,正在缝,可屋门关上,屋里有些暗,看不清,她索性就将鞋面放在一边,“婶子,黄姐说是给孩子送东西,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早上杜母看天气好,没忍住,收拾了老三的东西,还是决定送到拖拉机厂去。 她走了杜奶奶没人照顾,她就把人送到刘芸家了,想让杜奶奶在刘芸家吃顿午饭,刘芸这边同意了。 都是邻居,该帮衬的。 “说晚饭前肯定回来。”杜奶奶又瞧了眼关上的门。 她怎么听着声音,像是彩月娘家的那个于月莺啊。 外头有声响。 刘芸忽然道:“婶子你听,是不是踢门的声音。” 杜奶奶侧着耳朵一听,还真是。 刘芸走到门边,打开门缝瞧了一眼,她又听到声响了,与此同时,杜家的门朝里狠狠的晃动了两下。 门被踹了。 再一瞧,还是于月莺。 刘芸索性打开门,去了院门口,她晃了一下自家门。要是这姓于的敢踹她家门,她一定要姓于的好看! 之前杜母怎么对于月莺的她可是瞧在眼里的。 眼下这姓于的一找着工作就搬了,走时也没对杜家有什么表示,这样的人就叫白眼狼。黄姐倒是多说什么,但是两家邻居住着,刘芸可是瞧在眼里的。 于月莺看刘芸出来了,又过来了,赔着笑:“刘姨,您知不知道我姨妈去哪了?” 刘芸语气不冷不热:“你放心,等你姨妈回来,我会跟她说你把她家门踹坏了。” 于月莺表情一僵,赶紧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刚才有只老鼠钻进去了,我想踩它……” 刘芸:“是吗。” 又斜眼瞧了瞧于月莺,“你这是回来看你姨妈啊,怎么空着手来了?铁路食堂没给你发东西啊?” 于月莺勉强笑笑:“我刚去,都还不熟呢,等我发了工资,再孝敬姨妈。” 这倒还像句人话。 刘芸说道:“你姨妈出门了,不在。” “那我下午再来。” 刘芸倒是奇了:“你不上班?” 还来? 这是有啥事吧。 是缺钱了还是缺东西了? 杜家最近事多,老的病少的病,这花了不少钱,这打秋风的又来要东西? 哟,这黄姐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后来,于月莺带着一肚子气、两手空空的回了铁路食堂。 拖拉机厂。 “同志,我找杜全(杜老三)。”杜母站拖拉机厂外头说道,“我是他妈,我给他送衣服的,你帮通我跟他说一声吗。” 她说完,又道,“我不进去,我就在外头等。” 杜老三本来就在保卫科,保卫科的同志一听是找小杜的,就跟队长说了一声。 “让小杜去外头看看,不过你得提醒他,要是带了东西进来,得到这边做个检查,东西一定要是安全的。”队长吩咐道。 最近拖拉机厂的专家比较多。 很快。 杜母就见到了穿着保卫科工作服的杜全,她脸上满是笑,她儿子真是出息了! 这么一打扮,比那当兵的都不差什么。 “妈,你怎么来了?”杜老三看到杜母也很意外,“是不是奶奶出了什么事啊?”他记得自己去机修厂找老四的时候,可没少往那边带坏消息。 “没事没事,你奶奶好着呢,我出来的时候把她送到你刘姨家了,”杜母把带来的两个包裹中的大的那个给了杜老三,“这是你的衣服,还有一床厚被褥,这变天了,你得当心身体……” 细细碎碎的说了一堆。 杜母可不糊涂。 老三找着工作了,她有指望了。再说了,这会只有老三这个儿子在身边,老大老二离得远,日后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 再过些年,她跟老杜老了,不还得指着离得近的老三养老吗? 瞧杜奶奶就知道了,老二过得再好,远在天边,只有老杜跟她在这边照顾着。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杜母想明白了,以后得给老三找个好媳妇,要性子好的,对人和气的。长相家庭都是其次。 太精明的、太傲的(隔壁沈洋那前头媳妇),都不行,指望不上。 “你可得注意身体啊,家里有些旧棉,回头等我把棉衣做好,再给你送来。”杜母没说是杜爷爷的旧棉衣,怕老三不愿意要。 “妈,我们这边天冷发衣服。”老三看着手中的大包裹,“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送了,大老远的。” 杜母笑着:“不远不远,坐公交车到站后,就走了一会,不累。” “妈,我们拖拉机厂最近查得严,”杜老三掏出一张饭票,递了过去,“您回去在路上吃点。” 外人没介绍没证明进不了厂。 就是都准备好了,这审批也麻烦。 “你头一个月上班,用饭票的地方多,你自个收着。等会我还要去给老四送衣服,中午就在她那边吃。”杜母说。 机修厂。 中午,食堂。 杜思苦过来吃饭的时候没看到袁秀红,余凤敏端着青粥小菜坐到了杜思苦身边,“秀红去卫生所了,说是要拿什么东西。” 余凤敏半路上碰到袁秀红了。 杜思苦饭盒里是两个菜,有一个韭菜鸡蛋,比余凤敏强一点。 “你怎么吃得这么素,下午上班杠得住吗?”杜思苦边吃边问。 她最近在车间工作量偏大,得多吃米饭,不然不到下班时间就饿了。 “前两天吃肉腻着了。”余凤敏指了指自己的手,“我不是回家子吗,他们非让我补。”肉啊,鱼啊都吃了好几顿。 还不说朱安送的火腿肠。 杜思苦抬头深深的看了余凤敏一眼。 这年头大伙肚子都缺油水,想在食堂吃顿好的还是精打细算,像余凤敏这样家里条件好的,还真是比较少。 羡慕不来。 正说着,朱安端着菜过来了。 余凤敏眉头一皱。 朱安道:“没肉,我刚才都吃下去了,现在是饭盒里是素的。”他挨着余凤敏坐下了,“我家有酸菜、有腌萝卜,等下午我回趟家,给你带一点过来。” 余凤敏听着还真有些馋,“行。” 两人聊着,等快吃完了,朱安才想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达纸,“这是宋良同志写的字,说是交给咱们扫盲班的。” 杜思苦接过来,纸上订书钉订上了,不会散。 她一页一页翻看,“ 他把这个拿过来干什么?”让他们瞧瞧字吗。 “他下午去拖拉机厂出差,估计要一阵,这字贴是他上午赶出来的,就让我拿过来给大伙看看,能不能用。”朱安把饭盒盖上,准备去洗饭盒了。 昨天晚上周四,本来应该是宋良的课,可是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厂里怕出事,扫盲班就停课了。 第100章 100 …… 杜母急了:“你那毛衣在织呢, 没织好,你发什么脾气!”声音嚷得大大的,保卫科的人都听到了。 杜思苦也听到了。 没回头。 这东西拿过来, 能穿上才是织给她的,要是小了大了那就是她的东西。这给了什么东西、给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用嘴谁一说,谁不会? 杜母在机修厂门口, “哎哟, 我是拿错衣服了!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真走了? 一点东西都不给啊? “这死丫头,没心没肝!”杜母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了,像以前那样光靠嘴巴哄老四的做法是行不通了。 得拿实在的东西过来, 不然,这老四瞧都不瞧一眼。 这丫头, 上个班把性子上左了。 她又想到上次杜思苦还给杜奶奶送膏药, 心里一股邪火,这死丫头对老的都比对她好。 可是她又怎么办呢? 孩子大了, 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唉!”杜母捡起地上的旧袄子, 又舔着脸往保卫科去了,“同志, 这衣服能帮我送给我家闺女吗?” 这再旧也是袄子啊。 保卫科看着这旧袄子,很是为难。 铁路食堂。 下午,于月莺还是偷偷去了趟杜家, 喊了一阵, 还是没人, 看来姨妈是真没回来。她又瞧了瞧隔壁的沈家,院门上了栓,屋里的大门是开着的。 于月莺没过去,她避开那边,往老卫家去了。 老卫家门是锁着的。 卫东去煤厂上班了,不在家。 这伤口到明天估计就看不着了,于月莺放下手,又往贺家那边绕了一圈,好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同志贺家门口。 出事了? 于月莺远远的走开了,生怕被牵连。 仓库。 袁秀红在油桶附近撒了些东西,是磨得细细的药粉,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种东西沾到鞋底上,轻易不会掉。 希望晚上不会下雨。 水会影响药粉的药性,不过要是仔细闻,还是能闻出来的。 袁秀红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但总要试试。 下午,宋良跟彭科长去了拖拉机厂。 阮子柏去了厂长室,听说了机修厂跟化工厂将要合作的事,厂长让他接待化工厂即将到来的同志。 这住的地方,吃的菜单,都得仔细准备,不要怠慢客人。 阮子柏心想,这是总务跟政科的任务,怎么会交到他手上? “厂长,总务的顾主任在接待上做得特别好,这事不是该交给他吗?”苏子柏直接就问了。 他是车间技术人员,又不是搞吃喝的。 厂长:“小顾手头有别的任力,担子很重,你去过化工厂,跟那边的同志熟一些,有个熟面孔,这谈合作的事也好安排。” 苏子柏:“那您让别人招待,我可以陪着介绍一下,之后我得回车间干活,三车间的机床改装方案还要调整。” 厂长想了想,三车间最近在改装好几个机床,也确实不容易。便道,“那这样,让总务派个人全程接待,他们来的那天你去露个脸。” “好的,厂长。” 阮子柏这下舒服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天快黑的时候,杜母才回到家,老五已经回来了,还把隔壁的杜奶奶给接回家了。文秀也放学回来了,在屋里一直没出来。 杜得敏不在家。 杜母回屋,看到厨房正在洗菜的老五,一阵心疼:“这水多冷啊,你放着我来。”这老五手嫩,不是干这种粗活的孩子。 当初她生老五的时候,都说老五手长得好,面相好,是个享福的命。 杜母过去,把老五推出厨房,“去屋里看会书,等会饭好了我叫你。” 老四冷心冷肝的,现在她就指望老三跟老五了。 老五在门口说:“妈,我回来的时候院门卡住了,特别难推,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杜母:“回头让你爸修。” 杜奶奶那屋的门开了,杜奶奶坐在屋里,“你家那个于月莺下午过来了,听小刘说,这门是于月莺踹的,踹了好几脚。” 杜奶奶当初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杜母愣了一下,然后勉强笑笑:“不会的。” 杜奶奶又道:“你这亲戚中午来了一回,下午又来了一回。” 杜母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于月莺是有事才过来的。 她的心沉了沉。 老五眉头一皱:“她都搬走了,回来踹门做什么,谁招她了?” 杜母道:“人都搬走了,管她干什么。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回屋去吧。”孩子家家的,不该操心这些事。 杜奶奶也是这个意思。 老五便回屋了。 今天没老师讲课,是高年级的同学过来上课的。 学校现在又开始乌烟瘴气了。 杜父回来得晚,今天又加班了。 昨天雨大,有段路铁轨上的沙石冲走了 ,轨道发生了轻微的偏离,今天一天都在修。 开饭的时候,杜得敏没回来。 杜家人开始习惯了。 机修厂。 下午六点,总务小会议室。 扫盲班的几位老师都在这了,杜思苦也在,顾主任叫她来的。一呢,是她在顶余凤敏的课,二呢,是宋良出差了,说不定也要杜思苦顶上。 不然,余凤敏也来了。 今天要说的是扫盲班上的同学的字的问题。 “这是宋同志写的字贴,你们看看。”顾主任把宋良写的订好的字贴册子传了下去。 杜思苦之前看过,很快就交给了坐在她旁边的余凤敏,余凤敏翻开看了一会,字挺好。上面的古文看得余凤敏眼晕。 她有一个想法,她举起手:“顾主任,宋同志的字是挺好的,但是这内容太深了,我觉得扫盲班的同志可能看不懂。” 顾主任道:“我跟杜同志聊过这事,宋同志的字贴我们印的时候会排到最后面。”至于前面,还会加上其他老师的字。 最后? 余凤敏愣了一下,“还有别的?” 顾主任:“等会你们每个人都写上一份,交上来,字好的你们就放在一起,印出来。” 用总务这边的打印机打印几十份。 扫盲班想要练字的同学肯定是有份的,不想练字的,那就算了,这纸虽然不贵,但是也不能浪费啊。 “我们要写字贴?”余凤敏不行了,她举起自己的手,“我手还没好呢。” 其实早好了。 就是有小疤,最近一直在抹药。 顾主任通情达理:“你手伤就算了。” 余凤敏心里暗喜。 旁边。 阮雨思正在看宋良的字贴,这字苍劲有力,写得真好。 很有风骨。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前些日子在丁婉身边与宋良见面时的场景,真是,看不出来啊。低调行事的宋同志,字竟然会这么钢劲霸道。 一时间,阮思雨对宋良有些好奇了。 他爸说过,人如其字。 这宋同志怎么会这么表里不一? 阮思雨把字贴传给了下一个人。 晚上,扫盲班没课。 扫盲班的老师倒是在总务会议字写了二小时的字,杜思苦、阮思雨还有周同志的字都入选了。至于朱安跟余凤敏,一个不用写,一个字不好,不印。 杜思苦写的是顾主任交给她的主席语录,其它人的好像也是一样。 顾主任写好的字贴收好后,交给了阮思雨:“小阮,你这边清闲一些,这个字贴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的,主任。”阮思雨痛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图书馆很清闲,尤其是最近还多了一个同事。 阮思雨侧看了一眼余凤敏,这小余原本是车间的,突然就调到了图书馆,这背后没关系她可不信。 铁路食堂,宿舍。 秋姨从晚上开始,就干劲十足,回到宿舍,哼着曲调把自个的东西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薄衣服收起来,厚衣服拿出来。 她高兴啊。 下午朱妹子带她去看的小两房真不挺,坐北朝南,窗户光线好,外头还有个院子,可以晒衣服。 离食堂这边也近,走路也就二十分钟。 好得很。 说好了,明天她去银行取钱,那家人在房产局等着,到时候一边交钱,一边交房。 合同一签,这房就是她的了。 于月莺看秋姨心情好,主动过去,“秋姨,您有多余的被褥吗?我这被褥薄了,睡觉冷得很。” 秋姨收了笑。 这几天下来,她对于月莺的印像挺不好的,这下要搬走了,也不想跟于月蓉有什么牵扯。她一个人活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生活经验的。 这东西借走了就不一定要得回来。 尤其是她是女的,要是脸皮薄一点,那东西就更要不回了。 “我也没有多余的被褥,你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搭在被子上。要不,晚上穿厚一点睡,或者去卫生所要个吊瓶,灌满热水,放到被子里……”秋姨虽然说不借东西,但还是认真的给了建议。 于月莺:“我都是薄衣服。” 秋姨道:“那只能去买了。”这天冷了,谁也没有多余的厚衣服,借出去自己可就没得穿了。 “我没钱,”于月莺脑子一动,正要试探…… “那你只能找你家里要了。”秋姨打断了于月莺的话。借钱这事,她年轻那会上过当,家里人、亲戚,没少来借。 借了就不还。 过去要还被骂。 秋姨年纪大了,钱这东西看得更紧,不可能借的。更别说是于月莺这样一个相处才不过几天的人。 第101章 101 …… “爷爷是上个月走的吧。”杜思苦问。 到如今才一个月多月吧, 小姑这就要结婚,合适吗? 杜母道:“你小姑说查了,百天后就能结婚。”她倒是愿意小姑子嫁出去, 这嫁了人以后就不用一块挤着住了。 杜思苦:“我爸跟奶奶那边怎么说?” “你奶奶发了一通脾气,还跟你小姑吵了一架, ”杜母直摇头,“你爸有些不高兴, 我去劝劝就好了。” 杜思苦这会看出杜母的立场了, 她妈巴不得小姑嫁出去呢。 杜思苦:“定了什么日子?”问的是吃饭时间。 “19号,说是个好日子。”杜母说完, 往机修厂里头瞧,“这都中午了,还没吃饭呢。”又看看杜思苦。 杜思苦看着杜母老了一些的脸, 到底是心软了,“去外头馆子吃吧。” 杜母听着这话, 高兴了。 老四管饭就行, 不管是机修厂食堂里头,还是外头馆子。 杜思苦回去跟保卫科的同志说了一声, 这才带着杜母走了一长段路,去了外头的一个国营小馆子, 别看店大小,人可不少。 这家饭馆是她听余凤敏说的, 味特别好,价格还公道。 杜母要了一个回锅肉,杜思苦点了一个青椒鸡蛋, 杜母说天冷, 挑来挑去, 又点了一个鱼汤。她觉得要是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 反正是老四花钱。 等上菜的时候,杜母跟杜思苦说起了家里的事。 “你三哥现在在拖拉机厂工作呢,”杜母说到这事,脸上都透着喜意,“虽然只是临时工,但是那边福利好,要是抓着机会还是能转正的。” 三哥入职了? 杜思苦心里一松,三哥工作这事她知道得比杜母多,三哥既然能进拖拉机厂并成功留下,那就是正式工。 毕竟二叔走了门路的。 又听杜母说:“你小姑这工作啊,”杜母叹着气,把杜得敏是怎么折腾的一股脑的说了,明明老杜都跟老厂长说好了,结果呢,这小姑子自个去瞎折腾,还嫌家里不帮忙。 还要怎么帮? 杜思苦听了后,问:“你说的这位新姑父知道小姑的情况吗?” “知道!他哪能不知道啊,”杜母喋喋不休,“上回,那会你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不是遭了贼吗,就是你新姑父的弟弟偷的。” 杜得敏从冰棒厂搬回来的时候,就是兄弟俩帮着搬东西的,杜母亲眼瞧见的。 杜思苦皱眉道:“这样的人家,还要跟他结婚?” 这家风不正吧。 杜母:“你奶奶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你小姑发这么大的火,都指着鼻子骂了,没用!”杜得敏非说整个杜家都不如那个程什么的对她好,对她的事上心。 说亲妈亲哥不如一个外人。 这是恋爱上脑了,劝不回来了。 杜思苦:“文秀什么想法?” 杜母:“听她妈的呗,这孩子这一阵一回家就窝在房间里不出来,不像以前了。” 回锅肉端上来了。 杜母拿了筷子,盘子还没上桌,就是一大筷子夹上去。 这肉没少放油,香! 米饭端上来了。 这一顿饭下来,杜思苦听到了不少事。 像是于月莺跟贺家的婚事吹了,现在改成卫家了,还有隔壁沈家沈洋,跟何美姿前一阵在街口拉拉扯扯的。 杜思苦没忍住问:“刘姨能同意?” “就那一两回拉扯了,后来没瞧见姓何的过来。”杜母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到这,杜母忍不住问杜思苦,“你们厂里有没有什么好姑娘,跟你三哥介绍一个,要和善听话的,有主意的可不行。” 杜思苦:“你们厂男职工多。” 男的多啊。 那也是。 杜母一时嘴快:“那你赶紧挑挑……” 杜思苦:“这事你不用操心。” “你这下手慢了,好的都叫别人挑走了。”杜母吃饱喝足,没了杜爷爷的制约,这又动了给杜思苦找人的心思。 杜思苦:“你饭你结账?” 要是再说,她就走了,让杜母自个解决饭钱。 杜母一下子闭嘴了。 后来, 杜思苦去结账的时候,发现她们这桌竟然有四个菜,还有一份五花肉,说是跟她同桌的点的,让打包好,带走。 杜思苦转头看向杜母那边,饭桌上没人,杜思苦往门口瞧,只见杜母提着打包好的菜,正偷偷的往门口走。 “妈。”杜思苦在后面喊了一声。 杜母走得飞快,一会就出了门,没影了。 生怕杜思苦追上来,叫她把五花肉退回去,这都点了,怎么退? 老四刚才吃肉那不紧不慢的样,不像是缺肉吃的,这道大菜还是让她提回家去,一家子改善改善伙食吧。 杜思苦站在原地没动,懒得说。 她把账结了后,就回了机修厂。 下午。 杜思苦收到了保卫科的口信,有她的包裹,下午邮递员送过来的,让她下班过去拿。 谁寄的? 等到下班,杜思苦去了保卫科,两个包裹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部队寄来的,小的那个包裹是小河支队寄过来的。 是大哥二哥。 杜思苦心情不错,提着包裹回了女工宿舍。到了宿舍,她就把包裹拆开了,大哥寄过来的是东西不少,两瓶友谊牌的雪花膏,还有一副皮手套,里面是棉的,外头防风。最后一个是靴子,防止的,里面有绒,尺码大了一些,缝个鞋垫子塞进去就合适了。 雪花膏是大嫂挑的,以前大嫂在家的时候看到杜思苦老是干活,冬天这手有时候还会冻出疮来,就买了这个东西。 靴子是大哥挑的,特意挑大了一码,里面塞上厚实的鞋垫,更暖和。 而且他们觉得杜思苦年轻还小,这脚兴许还会长。 大哥还在信里说,杜思苦寄去的棉花他们特别喜欢。 杜思苦拆完大哥的包裹,开始拆二哥的东西。 包裹挺软的,拆开一看,是整片的野免皮,一共四块,二哥信上说,天冬了缝到外套里头,当袄子穿。 除免皮,二哥还给寄了一袋子干蘑菇,还有一个袋子,里面是切成片的东西。 杜思苦又看向信,信里说,这是切成小块的野山参,让她泡水喝,补身子。 杜思苦抱着这些东西坐了一会。 过了一会,她才开始归整,鞋子放到床底下靠里的位置,外头用盆子挡着,免皮放到床单下面,等有空就把免皮缝到衣服上。 雪花膏一颗放到枕头下,一瓶放到柜子里。 至于野山参,回头拿上两片用开水瓶泡着,让余凤敏跟袁秀红也一起喝。 干蘑菇啊。 可惜这里没有小炉子,没法煮。 不然去买只整鸡,弄个小鸡炖蘑菇,多好的一道菜。 杜思苦刚把东西归整好,余凤敏就回来了,“你怎么先回来了?” “收了两个包裹。”杜思苦道,“我还要去趟食堂。”冬天不吃饭扛不住。 余凤敏搓了搓耳朵,“外头风特别大。” 杜思苦往窗户外头看,树都被吹得点头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回到家,把五花肉放到厨方的柜子里,锁了进来,今天晚上就不吃了,明天再吃。 晚上煮面条吧。 天冷,这面汤热乎。 杜母刚回家没一会,外头就来了人。 “姐。”是个男的人声音。 杜母皱着眉,这声音听着耳生得很。她娘家那边,只有一个哥哥,不可能喊她姐。 “姐,二姐。” 杜母寻着声出去看了,这一看不得了,是妹夫,黄彩荷她丈夫,于强。杜母怀疑自己看错了,仔细瞧了瞧,除了于强外,旁边还站着个孩子,十来岁的模样,剪着短头发,穿着男孩样式的衣服。 像个男孩。 不对啊,她妹子家里只有两个姑娘啊。 杜母瞧了半天不敢认。 又起风了。 寒意凛掠,于强咳了起来,这一咳就没停住,咳了五六次才好。 外头那个小孩见状瞪向了杜母:“你怎么还不来开门。”还说是亲戚呢,有这样的把人堵在外头的亲戚吗! 杜母听到这话就不高兴。 尤其是这会只看到于强跟孩子,没见到妹妹,她的脸更是拉得老长,“你们谁啊?” 一个于月莺就够她烦了。 上周来了好几回,一是要被褥,嫌薄了,嫌旧了。后来又说给家里寄了东西,花不够花,杜母一分没给。 被子也没有,她把老四那件不要的旧袄子扔给了于月莺。 于月莺在她跟前抹着泪她都没动摇,倒是老卫家的卫东听说后,自个送了一床新被褥去了铁路食堂的宿舍。 反正,那之后于月莺就没来找过杜母了。 屋外。 于强见杜母这态度,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爸,我们走!”小孩正是于月娥,十来岁,因为于强没儿子,这孩子以前就是当男孩养的。黄彩荷常年在地里,于强在家带孩子,这孩子跟于强亲一些。 她可把她爸看得比她妈重多了。 “不要淘气,”于强跟小女儿说完话,抬头看向杜母,“二姐,我是于强,我想问问月莺是不是在你这住?” “她不在这住。”杜母冷脸问,“彩荷呢,她怎么没来。” 于强听到这话,脸色更白一分。 于月娥则是跳了起来,“我妈还不是被你们黄家人藏起来了,这一去都多少天了,不见人影。你说,你把我妈藏到哪了。” 妹妹走了? 第102章 102 …… 杜家。 杜母回到家后, 等杜父回来,就跟杜父说了于强带着女儿过来的事。 杜父听着。 杜母道:“我明天想坐车回娘家看看,这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天就走, 一来呢,去看看父母, 看看妹妹的情况。二来呢,她不在杜家, 这于月莺他们一家子想攀关系过来, 没她在,老杜这边不用顾忌。 杜父半天没说话, 后来,才低声问:“我妈怎么办?”这老人谁照顾? 杜母:“让得敏照顾吧。” 又不是只有老杜是杜奶奶的亲儿子,不是还有女儿吗? 杜父叹道:“她哪行啊。” 杜母拉长脸:“那我不管, 难不成因为照顾你这妈这事,我一辈子都不回娘家了?”没这样的道理。 她自问做得够好了, 现在老人身体不好, 她一直照顾着,一日三餐不缺, 这衣服也帮着洗,还想怎么样? “我明天早上就走。”杜母态度强硬。 上回公公办丧事, 她父母来过,可那时家里人多, 住不下那么多人,两老当天来当天就走了,就是怕麻烦她。 杜父愁啊:“去几天?” “不知道。”杜母本来就想去个一两天的, 可见杜父不让她回娘家, 那这回去几天可就不准了。 杜父:“要不我请两天假?” 妹妹是指望不上的, 他只能自己顶上了。 杜母脸更沉:“你妹妹有什么用啊,老人一天都不照顾,找男人倒是快。上个月才请的长假,这个月又请,这马上到年底了,这年货、这人情往来,你不好好想想!” 假请多了肯定是要扣钱的。 “那能怎么办?”杜父道:“得敏上回病了,觉得家里亏待她,这次跟那姓程的事妈又反对,母女俩心里有疙瘩,依得敏那性子,怎么可能不上班来照顾?” 现在杜得敏转了性子,天天上班。 一天假都不肯请了。 杜母:“那让文秀照顾,这孩子比她妈听话一些。” 杜父脑子一动:“不如让老五……” “我明天带老五一起回娘家。”杜母肯定是不想让女儿留下来受罪的,再说了,她娘家本身也不差,父亲跟哥哥都是家匠厂的,都是手艺人,私下还帮人打打家具,这油水不少。带老五回娘家去,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得跟老五说一声,明天早点起来,出发去她娘家。还得带点换洗的行李。 杜父在屋里呆了一会,之后出了门,去了杜得敏的屋。 杜得敏没回来,只有文秀在家。 杜父去了杜奶奶的屋。 “妈,彩月的妹子好像出了点事,她要回趟娘家。”杜父顺便说了一下于强带孩子过来的事,“这于家的事也麻烦,她想避一避,省得那一家子人又住进来。” 本来家里有新丧,也不想太多人打扰。 杜奶奶愣了一会神。 “妈,就让文秀照顾你吧。”杜父道,“这孩子听话,到时候也不用做饭,就是去食堂打点吃的。” 晚上他会回来,到时候他干活。 杜奶奶缓缓点头。 母子俩谁都没有提杜得敏的事。 铁路食堂。 于月莺得了半天假,天都黑了,说是半天,也就是晚上这会不用在食堂帮忙。她听着朱婶的意思,不想管她家里人。 于月莺没有找朱婶歪缠,应下后,转头就带着父亲跟妹妹去了卫家。 老卫跟小儿子正在吃饭,大儿子卫东没回来,可能是煤厂那边加班。 于月莺在外头喊门。 老卫听到后,就让小儿子去开门,很快,于月莺就带着父亲跟妹妹进来了。 老卫看到三人,愣了愣:“小于,这是?” “这是我父亲,我这是我妹妹。”于月莺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们今天过来看我,我宿舍小,没地方住,卫叔,能不能让他们在这边住一晚?” 老卫听了后,说道:“去招待所住吧,这钱我出。”说着便站了起来,要带于强他们去招待所。 这人跟他们不熟,住他家不合适。 要是自家亲戚,挤一挤也就住了,可这…… 于月莺听到是卫叔出钱,就答应了,之后,老卫就领着于强他们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有介绍信吗?” “有。” 于强忍着咳意拿出了介绍信,老卫帮着办了住宿,交了一晚上的房费,“小于,你家里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便回去了。 老卫家饭只吃了一半,这会回去把菜热一热继续吃。 招待所。 于月莺看父亲咳得厉害,去外头找了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过来。 于强这才好转,他这是老毛病了,遇寒就咳。 等咳止住了,他才问于月莺:“月莺,你这边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跟贺大富领证吗?” “爸,那贺家不行,这卫家一家四口都有工作,房子也比贺家大。跟我处对象的叫卫东,虽然个头不高,但是人比贺大富强一些,我觉得行。”于月莺极力的说着卫家的优点,朱婶是食堂的大厨,工资高,还有手艺。 卫叔在煤厂干了几十年了,这资历熬上来了,工资也上来了。 于强眉头渐渐舒展,他听了后,对卫家的情况很满意。 “月莺,还是你聪明。” 这女儿像他,脑子灵活,又会变通。 别看小女儿长得像他,但是性子却是像黄彩荷,有时候一根筋,脾气都写在脸上,容易吃亏。 这时,于月娥拉着被子盖到于强的腿上:“爸,外头冷,你要不先到被窝里坐着。” 于强摸了摸小女儿的头,“累了吧,饿不饿?” “爸,我去外头买点吃的过来。”于月莺站起来出了门。刚才走急了,应该在铁路食堂拿点吃的,那边还便宜一些。 于月莺手上的钱不多,这段时间还是食堂包饭,她才没花什么钱。 于月莺买了三个包子两个馒头,包子一人一个,馒头谁饿谁吃。 “爸,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妈怎么没来?”于月莺问,“她还在老家吗?”这挺怪的,这老两口感情好,去哪都是一块的,再说了,这外出一趟,她爸这身子不一定扛得住。没她妈,谁照顾她爸呢? 提到黄彩荷,于强吃东西都没胃口了。 于月娥更是生气,“妈跑了!” 跑了?! 于月莺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呢,爸,你说笑呢!” 在于月莺看来,这压根就不可能的事! 她妈当初为了她爸,连城里的户口都不工,工作也不要了,跟亲爹妈断绝关系也再所不惜,付出了二十多年,现在说跑了? 那这一辈子怎么算? 于强眼眶泛红:“你妈说很久没回娘家了,要回去看看,我就答应了。她说怕我回去,你姥姥姥爷见了我生气,我就听了她的,没跟着去。”说到这,于强又叹气,“你妹妹见我不愿意去,死活不肯去。” 还说让小女儿去认认门的。 之后黄彩荷就一个人回了娘家。 于月娥大声说:“妈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没有的事。”于强让小女儿不要多话,“就是一些糖啊,干货什么的,上回贺大富买的一点东西。”不是多贵重。 于月莺:“后来呢?” “你妈走了之后,到如今都没有音讯。”于强愁道,“还去你姥姥家那片找过,没找着人,说是早就搬了家。” 如今住哪,他也不知道了。 没办法,这才来了阳市,找杜母了。 再说了,闺女在这边,要是女婿能帮忙,那那希望总是多一点。 于月莺听得五味杂陈。 她真不明白,她妈这是要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抛家弃女,一把年纪了,这是想干什么啊? 要是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她们家怎么了呢。 到时候她结婚怎么办? 卫家。 朱婶九点才回家。 老卫没睡。 朱婶跟老卫商量:“你看厂里有没有去进修的名额,把卫东送过去。” 老卫:“这可不好办啊。” 朱婶:“这年头好事都难办,这钱该花的花,人情该用的用!”别看她平日里笑呵呵的,但是卫家拿主意的还是她。 老卫心里不愿意:“这会学校不太平。” 朱婶:“那就送到外省去,磨几年再回来。” “这是怎么了?”老卫压着声问,“因为于家来人了?”瞧着于月莺的父亲长得挺和善的,就是有些病气。 倒是那个小娃娃,看着不好惹。 朱婶:“听黄姐那意思,怕不是要在这边长住,可能还要冶病。” 有句老话,救急不救穷。 亲戚上门,住个三五天的不妨事,可这要是住个一个月半年的,那谁家都不会有好脸色。这在城里吃饭、喘气都要花钱的。 于月莺家又不是城里人,没户口,没口粮、没工资,这让谁承担? 老卫听了后说道,“明天我就领卫东去领导那转转,看看哪里缺人。” 他也果断。 朱婶放心了,想起一件事:“贺家怎么样了?” 老卫道:“那老赌棍被贺大贵打了,腿瘸了,闹得凶,”说到这,老卫叹了口气,“贺大贵他妈想让大儿子去顶罪。” 贺母都跪下都贺大富了。 死活要保老二。 “那姓王的要是让贺家娶她闺女呢?”朱婶问。 老卫道:“要是娶过门能把这事平了,肯定得娶啊。”说句不好听的,这娶进门日子怎么过,还不是婆家说了算。 到时候受气的就是那个媳妇了。 这结亲啊要知根知底的。 第103章 103 …… “对, 舅妈回娘家去了。”文秀刚刚从食堂打饭回来,回来正好看到于月莺带着父亲跟妹妹站在杜家门口。 娘家! 于月莺扭头看向于强。 于强立刻问:“你舅妈什么时候走的?” 文秀:“不知道。”又说,“你们让让, 我要进去。” 于月莺三人让到一边,文秀进了院子, 于月莺三人紧紧跟上,只不过, 小的那个脸特别臭。 文秀扭头看他们:“舅妈不在, 你们跟来做什么?”这就她跟杜奶奶,这三人来了也没有人招待。 怎么这么厚的脸皮。 于月莺道:“家里……” 文秀指着屋里的门:“你瞧瞧, 除了奶奶跟我那屋,其他屋子都上了锁。我可没有钥匙,你们就算想在这边休息, 也只能在椅子上坐坐。” 就连厨房舅妈都给锁上了。 说了,这几天都在外头吃。 大舅手上应该有钥匙, 但是大舅白天不在家。 于月莺一看还真是, 每个屋子都挂了一个大锁。 文秀提着饭盒进了杜奶奶屋,很快就出来了, 把门关上。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屋,把门从里头反锁了。 “姐, 我们还没吃饭呢。”于月娥看向于月莺,“我就说在外头吃吧, 你又不肯。”非说到杜家来,能省一顿饭钱。 这算盘是白打了。 于月莺没想到杜母做得这么狠。 她瞧着杜家的厨房,真想把门撬了, 可忽然想到之前来杜家偷东西的贼, 又不敢了。 杜家人心硬, 万一真报警了怎么办。 于月莺想了想:“去食堂吧 。” 于强走来走去有些累,“我在这等着,你们吃完给我送一点过来。”他就不走了。 中午,机修厂食堂。 杜思苦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文佳玉,文佳玉眼下乌青,像是一夜没睡。倒是庞清燕,一改昨日的恍惚,虽然还低着头,可是精神得很,正跟袁秀红一块吃饭呢。 余凤敏坐在杜思苦身边:“秀红怎么没过来?”正在喊,杜思苦制止了她,“那是庞清燕,你见过的,她心情不好,秀红去开导开导。” 昨天袁秀红给庞清燕把脉的时候脸色凝重,后来还让她跟文佳玉出去了一会,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 接着便听到了庞清燕压抑的呜咽哭声。 后来杜思苦就没再听了,带着文佳玉先回了她的宿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秀红才从209宿舍回来,神情轻松得很。还跟文佳玉说庞清燕没事了,文佳玉可以回去休息了。 袁秀红没开口说庞清燕的事,杜思苦就没问。 “我最近睡得不好,老是做梦。”庞清燕声音很小。 袁秀红:“买些酸枣仁,睡前用温开水冲泡着喝,就不会做梦了。” 庞清燕听到这话,忽然抬头:“真有用吗?” 袁秀红点头。 庞清燕喃喃道,“那我回去让我爸买一些。” 袁秀红愣了一下,听庞清燕提到家人的语气,这感情还挺好的。她便问:“你家里人对你好吗?” 提到家人,庞清燕就笑了:“好,我爸妈特别好,我哥也好。”都挺好的。 家里就两个孩子,父母跟哥哥都偏爱她。 就是…… 她自己不争气。 袁秀红沉思片刻,才问:“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庞清燕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就在袁秀红以为庞清燕不会回答的时候,庞清燕小声说了:“以前在婆家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婆家?! 庞清燕还有婆家,她才二十一岁吧,结婚了? 袁秀红惊讶:“你结婚了?” 庞清燕慌张的看向四周,怕别人听到。 袁秀红虽然惊讶,但是刚才的声音不算大,旁边的人都吃得差不多,走了,应该没听到吧。她扭头四处瞧了瞧。 这一瞧就发现问题了。 有人。 就在她后面那桌,还是她见过的,不太对付的人,阮子柏。 庞清燕发现自己失言,站起来,想赶紧走,“秀红,我们走吧。”饭吃完了,不用留在这么多人的地方。 袁秀红是她进厂以来第一个跟她当朋友的人,庞清燕很久都没有朋友了。 “你等我一会。”袁秀红冲她笑了笑,然后转过身,走到阮子柏旁边,“同志,我们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吧?” 阮子柏抬头:“听到了。”语气没有起伏。 真给他听到了! 该死! 袁秀红眉头紧皱,她坐过来跟阮子柏商量:“那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语气特别好,眼睛望着阮子柏。 阮子柏本来就不是多嘴的人。 听到这话,本来都要点头了,可看着袁秀红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有心吓她一下。于是道,“你是说……” 袁秀红手快了,生怕阮子柏说出庞清燕结过纸的事,她冲上前一把捂住阮子柏的嘴。 一位女同志,手捂在一位男同志的嘴上。 这姿势太亲密了。 阮子柏被这小手捂着,脸有些烫。 他扒开袁秀红的手,“我不说就是了。”怎么还上手了。 男女授受不亲。 袁秀红没注意到这些,只听到了阮子柏答应她不往外说。 这就好了。 “阮同志,谢谢你,你可千万保密啊。” 不远处。 丁婉扯了扯阮思雨:“你二哥,你看快!” 阮思雨看过去的时候,袁秀红的手刚从阮子柏的脸上拿下来。阮思雨瞧了又瞧,这两人就是站得近了些,没什么事啊。 丁婉急道:“刚才那个,姓袁的,把手放到你哥嘴上了。” 啊? 阮思雨很是吃惊,“不能吧,我二哥可不是亲近人的性子。” 丁婉:“要不我让你快看呢。” 迟了吧。 没见着吧。 宁市。 大巴车到站了。 杜母带着老五下了车,这会都中午了,去附近找个馆子吃了点东西,吃饭的时候问老五:“今天坐车晕不晕?” 要是晕车,等会就走着回娘家。 要是不晕车,等会坐公交回去,快一些。 “不晕。”老五道。 那就坐公车。 杜母娘家以前在青林路,住了二十年,后来家具厂搬了地方,他家就跟着一块搬了,现在他们家搬到开阳路去了。 杜母吃完带着老五去了最近的公交站,等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还要走。 “妈,怎么越走越偏了。” “家具厂在这边。”杜母道,“这边做家具噪音大,不让在居民区。”这边除了位置稍微偏一点,其他都好。 到了。 杜母娘家住的红砖瓦房不在家具厂里头,而是在旁边,地基是自己的,花了钱买下来的。地基大,建了两个平房,左边是黄老汉两口跟大儿子一家。右边则是小孙子的家,大孙子当初分到文化馆了,在市里头,有空的时候会过来。 “妈,我回来了。”杜母高声喊道。 左边屋子很快就开了门,“彩月回来了,哟,我家忆甜也回来了!”黄姥姥高兴得很,尤其是看到外孙女,更高兴了。 她出来拉着老五就不放了,“我家老五这手真好,是学琴的手。” 黄姥姥年轻的时候还是文化人呢,后来家道中落,嫁给了黄老汉这个大老粗。生了一儿两女,都不像她,不爱学习,倒是隔代的大孙子跟杜忆甜,这两个有天分。 大孙子跟她学了琴,上了学,毕业后分配到文化馆。 这忆甜离得远,这大女儿又是个俗人,只知道让孩子柴米油盐,她以前就说把忆甜放在她这,她来教,杜家不肯啊。 “妈,外头风大,别把您吹坏了,咱们进屋去。”杜母挽着黄姥姥的手就往屋里走。她妈什么都好,就是爱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这跟他们老黄家不搭啊。 黄姥姥另一只手拉着外孙女。 “姥姥,你保养得可真好,你抹的什么香?” “没抹东西,人逢喜事精神爽。”黄姥姥笑呵呵的。 杜母听到这话,心里一动:“妈,是不是彩荷回来了?” 黄姥姥先是高兴,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你妹妹回来了。你说她,才四十五岁,这脸熬得比我还老。”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之前彩荷结婚那会,跟家里置了气,闹了一通,后来就跟那姓于的走了。 那于的是外地来的,这人一走,他们也不知道去哪找。 这么些年了。 黄老汉只当是没这个女儿了,不管了,黄姥姥心软,倒是惦记女儿的,尤其是这次黄彩荷顶着白发满脸沧桑的回来,连黄老汉都没说什么了,直接就让闺女进门了。 杜母进了屋,瞧了一圈,“彩荷不在家?” “她说没脸吃家里的,非要去找活干,最近在国营饭店那边打下手呢。”黄姥姥道,“活不重,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收一下盘子。不用她洗!” 有洗碗工。 杜母问:“那还回去吗?” “说不回去了。”黄姥姥失笑,“话是这么说,这母女连心,还有孩子呢。”气话不作数的。 杜母:“妹妹怎么突然想通了?九月的时候她带着了丈夫跟女儿去我家,走的时候两口子感情好得很。” 没看出闹掰的迹像。 黄姥姥收了笑,看着老五:“忆甜,你表哥家里吃瓜子,还买了甜糕,你去尝尝。”表哥就是黄姥姥的小孙子,叫黄海,28岁了,这曾孙子都6岁了。 四代同堂了。 “好。”老五知道,这是她姥姥跟妈妈说悄悄话,不想让她听。 第104章 104 …… 机修厂。 杜思苦下班就去了图书馆, 旁边堆着厚厚的一摞书。余凤敏为了跟杜思苦一块回去,特意调了晚班。 厂图书馆要关门了。 余凤敏过去帮杜思苦收拾书:“这些又看完了?” 杜思苦把手里的笔记合上,把钢笔别在上面, 这才说,“还有两本没来得及看, 我明天下午再过来。” 钢笔是从总务那边‘借’的。 扫盲班的老师要批改作业,总得有只钢笔吧。 墨水也是总务那边的, 剩的小半瓶黑墨水。 “那你明天中午做什么?”余凤敏问。 “我明天去供销社买瓶墨水。”杜思苦摇了摇手里的空墨水瓶, 已经用完了。而且,今天发了工资跟粮票, 总务那边的顾主任给了她两张工业劵,说是之前答应的。 如今杜思苦手里的工业劵富裕,能买墨水了。 再说了, 大哥给她寄了靴子,不用再买胶鞋了, 又省了两张工业劵呢。 两人把图书归位后, 余凤敏带着杜思苦查了一下缺的图书,之后就把图书馆的大门锁上了。 两人一块回了宿舍。 袁秀红正在泡脚, 庞清燕坐在袁秀红床边,两人正在说话。庞清燕原本很自在的, 可看到杜思苦跟余凤敏回来,一下子拘谨起来。 她的头习惯性的低了下来, “你们好,”小声的打了招呼,然后跟袁秀红说了一声, 就匆匆的走了。 余凤敏很诧异:“她怎么过来了?” 袁秀红什么时候哪这位庞清燕这么熟了。 袁秀红道:“她身体不舒服, 想问问我怎么解决。”说是头疼, 还说经常做梦,有时候还会梦到孩子。 余凤敏:“她确实看着一脸病气,”又嘀咕了一句,“畏畏缩缩的。” 长得挺漂亮的一姑娘,把头抬起来,正眼看人,那多敞亮。 杜思苦把笔记放到枕头底下,准备等会再仔细检查检查。 袁秀红泡完脚,用毛巾擦干水。 余凤敏拿着暖水瓶下去打热水,杜思苦换鞋子。 “思苦,你们车间工资发了吗?”袁秀红问。 “发了。”杜思苦转头看向袁秀红,“你没发?” 袁秀红道:“工资发了,领粮票的时候说不够了,明天下午再去。”本来应该是十五号发的,今天都十六号了。 迟了一天,还没发完。 杜思苦:“可能是总务那边太忙了。” 顾主任最近没少往商业局跑,脸都熬瘦了。 余凤敏说是去打热水,半天没回来,杜思苦下去找她,人跟暖水瓶都不见了,这是又去哪个宿舍串门了? 晚上,铁路食堂。 于月莺头都要炸了,父亲跟妹妹来食堂吃饭,这钱又是从她工资里扣的。这食堂后厨那么多菜,怎么不能就把两人的饭钱给抹了呢? 这吃完,住哪? 又是一个大问题。 昨天是卫叔付的房费,今天怎么办? 于月莺愁得很,刚才她听她爸说了,杜家说家里办过丧事,现在不好让外人住。 “爸,就去姨妈家吧,这住招待所得花钱。”于月莺苦心婆心的劝,那杜家虽然看着冷心肠的,但是真要不走,赖进去住,还是能住的。 无非就是看几张冷脸。 这有什么。 于强不吭声了。 于月娥瞪着姐姐:“我跟爸才不去受气呢,你是不知道,我跟爸在那家里坐了一下午,都没个人出来瞧瞧!” 屋里的那个小的就只给倒了两杯水,后来都不露脸了。 屋里那个老的,一直不出来。 于月莺头疼道:“杜奶奶腿脚不好,在家休养呢,她是长辈,你是小辈,你就没进屋去跟人打声招呼?” 于月娥哼了一声:“借口总多,我们才是客人呢。” 于强道:“你姨夫不欢迎我们,我们就不去招那个嫌了。”他望着于月莺,低声问,“你不是跟卫家定了亲吗?” 现在他们遇着难处了,这亲家看着挺和善的,这大半夜去了总不会赶人吧。 不是还有未来女婿吗。 于月莺心里一凉,“爸,我这八字才有一撇呢,亲事也没定下,只是刚确定关系。”她这几天在食堂算是看出来了,朱婶看着胖乎乎的和气得很,可是只要一板脸,食堂里就没有不怕朱婶的。 于强叹气,“那可怎么办啊?” 剩下的让于月莺自己想办法。 于月莺咬着牙,“要不今天再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你们先回老家去。”她现在工资都是预支的,也不多。她爸带着妹妹在这吃她的,住她的,花的都是她的钱,她心疼啊。 两张嘴,她哪养得起啊。 这时,于月莺不禁又怨起了黄彩荷,她妈说走就走,是鬼迷心窍了吗?这扔下一家子人不管。 于月莺都不敢想她妈要是不回来,这家里的重担落到她头上,她该怎么办。 半夜,于月莺还是带了于强跟于月娥去了昨天的那个招待所。 一块五毛钱一晚上。 于月莺心疼的掏出钱。 她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块钱呢。 次日。 机修厂。 杜思苦在车间练习,她之前的训练已经非常熟练了,纸片刮削虽然比不上褚老,但是跟其他人比却是丝毫不差了。 禇老那技术是几十年的功夫练起来的,她想赶上,得长时间的苦练,短期是不行的。 今天杜思苦准备在刀柄处加一百克的法码。 别说,这一百克的法码加上去,手又不稳了。 杜思苦定下心,慢慢的练着。 这种事急不来。 快下班的时候,顾主任过来了,“小杜,中午你把小余叫过来,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杜思苦一下子就明白了:“新车间的事?” 顾主任脸色沉重:“对。” 这《自行车车间的建设计划》交上去,工业局那边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不知道本市的自行车厂从哪得到了风声,在上间拦了一道。 顾主任打听到的消息,听那意思,自行车厂那边准备把这个果子摘去,正在后头使劲呢。 顾主任不能再等了。 杜思苦把手里的东西收好:“我现在就去找她。”余凤敏昨天值了夜班,今天应该是下午去厂图收馆,这会可能在宿舍,也可能在销售科那边(朱安在那)。 顾主任道:“辛苦你跑一趟。” “应该的。” 顾主任道:“我在食堂等你们。”说完就先走了。 杜思苦在宿舍找到了余凤敏,余凤敏正叉着腰跟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吵架呢。 “谁让你进来的,你是我们的厂的人吗?”余凤敏训那老太太,“都说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老太太眉眼一耷,又苦又涩的说道:“我听人说我儿媳妇在这边,我过来找她的。小同志,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就行了!”余凤敏指着自己的背,“你那力气可不像认错人的,你让我打一下,那这事就算了。” 老太太震惊看着余凤敏,“我年纪大了……” 这小姑娘忒泼辣了。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左右一找,看到杜思苦过来了,声音更悲切了:“小同志,您行行好,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杜思苦走得更近了。 来了人就好。 老太太似乎放心了,一般这时候,来人都是劝架的,都是劝年轻人不要欺负年纪大的,像是她。 杜思苦:“来历不明就找保卫科,送过去,要是查不出身份,送到派出所去。” 什么! 老太太用更加震惊的眼神看着杜思苦,这女同志心更狠! 怎么就要把她送到保卫科派出所了! 杜思苦问余凤敏:“她打你了?偷东西了吗?” 打人,偷东西。 两项罪名呢。 余凤敏:“我回去宿舍问问。”说完,走到老太太身边,朝着老太太的后背啪的一下,老太太被打得身子一矮。 “别装了,这下可没有你打的那下重。”余凤敏又仔细的瞧了瞧老太太的脸,“你这脸可不像老人家。” 老太太不敢置信自己挨打了:“你竟然打人!” 余凤每看着杜思苦:“我打人了吗?” 杜思苦:“没看到。”别过头。 不好意思,她一向帮亲不帮理。 再说了,余凤敏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老太太,应该说瞧着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娘,脸上有肉,显得和气,但是那做派…… 不好描述。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活了……” 杜思苦对余凤敏道:“顾主任约你吃饭,在食堂呢,你先过去,我去找张阿姨出来看看。” “顾主任?” “对,就是上回说的那件事。”杜思苦提醒。 余凤敏想起来了。 杜思苦走近了一些,低声说,“要是你不好答应,就给顾主任牵个线,让你爸跟他见一见,两人自己聊。” 余凤敏懂了,“好。” 两人完全无视了旁边哭得很起劲的五十多岁的老大娘。 女工宿舍,209宿舍。 庞清燕听着楼下熟悉的哭声,身子怕得直打摆子,她捂着耳朵,神情惶恐。 又来了! 又是这哭声! 她缩在床角,脑子里闪过前年的事。 那是她结婚的头一年,丈夫跟她是初中同学,婆婆她早就见过的,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她家里还打听过,这婆婆的风评极好,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别人,是个善心人。 连丈夫都是这么说的。 第105章 105 …… 去火车站? 这是要赶他们走? 于强是不想回去的, 黄彩荷走了,家里冷冰冰的,烧水做饭的人都没有, 更别说干活赚工分了。 再加上于月娥这个小的,虽然有心干活, 但是人小,其实帮不上大忙。 倒是大女儿这, 有了工作, 办了寄挂户口,还找了个条件好的婆家, 这眼看着就要过好日子了,就要赶他走? 于强道:“你妈不在,我们回去怎么办?” 于月莺:“爸, 妈的户口还在咱们大队呢,这没户口, 她在外头也呆不久, 迟早会回来的。再说了,你们几十年的感情了, 你还不相信妈吗?” 黄彩荷原本是城里人,后来跟于强来到了乡下, 五几年的时候人口普查,黄彩荷一直在乡下, 直接就给办了农村户口。 当时于强怕黄彩荷回城里,也是劝了好久。 现在于家的户口被于月莺带出来了,说到这, 于月莺把户口拿出来, 给了于强, “爸,这户口你拿着。” 于月娥对城里没有好感,早就想回去了:“爸,我们回家吧。” 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很不喜欢,还是家里舒服,自由自在,有从小就认识的邻居,有一起长大的朋友,多快活啊。 于强拿着户口本,坐着没说话。 又听于月莺说道:“妈会回去的,等姨妈回来,我去问问。”没她爸跟妹妹,食堂是包她吃住的,根本就不用花钱。 更别说是招待所的费用。 于强精神一振:“那我们就不急着回去,等你姨妈来,我们问问你姥姥家在哪。”杜母这不是回了娘家吗。 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于月莺表情僵硬,“爸,姨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您先回去,我这边会问清楚的,到时候给你写信。”总之,她爸必须回去了,这开销太大了,她这工资哪里撑得住。 她直说了:“这几天花销大,我这工资低,你们再呆下去,会饿肚子的。” 没钱了。 机修厂。 中午,杜思苦她俩跟顾主任一块吃了饭,饭桌上顾主任跟余凤敏谈好了,下午就去革委会找余父。 这边二点出发。 午饭当然是顾主任结的账,而且,去之前,顾主任还去了一趟仓库。 用厂里的名义提了烟跟酒。 余凤敏要去传达室跟她爸的单位打个电话,说一声下午过去的事,给袁秀红带饭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杜思苦。 杜思苦拿着打满饭菜的饭盒去了女工宿舍。 这会女工宿舍已经清净了。 之前闹哄哄的老大娘早就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杜思苦相信吴队长的办事能力。 到了二楼。 袁秀红不在206宿舍,杜思苦关好门,便去了209宿舍。 门关着,杜思苦敲了敲门。 “谁?”袁秀红的声音。 “是我,送饭的。”杜思苦道。 袁秀红开了口,杜思苦在门口把饭递了过去,顺便往屋里瞧了一眼,只见庞清燕躺着,脑袋上扎着银针。 袁秀红往里头走,“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取下来。” 她还得在这呆一会。 “进来坐?”袁秀红指了指旁边的小椅子。 杜思苦:“我要去趟供销社,走了。” 杜思苦正要关门,袁秀红放下饭盒过来了,门得反锁,不然怕人进来看到她给庞清燕扎银针,不好。 万一有人脑子进水非说这是搞封信迷信,她就麻烦了。 “解决了吗?”袁秀红回头看庞清燕像是睡着了,低声问了一句。 “送到保卫科了,以后估计进不来了。” 杜思苦说了这一句,就走了。 袁秀红反锁门后走到椅子边,打开饭盒开始吃饭,下午她还要去仓库呢。 供销社。 “同志,这墨水怎么卖?” “你要哪个?” “这个。”杜思苦挑了一个英雄牌的。 “五毛,加一张工业劵。” 杜思苦比问了英雄牌的另一个墨水,有二毛的,有三毛的。杂牌的便宜一些,一毛二毛都有,而且瓶子跟这边五毛的一样大。 杜思苦打开闻了一下,最后选了一个英雄牌的墨水,三毛钱的,黑色墨水。 贺家。 贺母急得嘴上冒泡,昨天贺大富一晚上没回来,她去酱油厂找了二儿子贺大贵:“老二,你哥工作没了,这再去顶罪,只怕不好吧。” 贺大贵:“妈,难道你想让我去蹲大牢?” 贺母连忙道:“不至于,那王家不是说了吗,只要娶他姑娘,结成亲家,出点医药费就行。” 贺大贵:“那你跟他们商量吧,反正我是不会娶的。” 他最近搬到了酱油厂住。 现在不回家了。 那姓王的老赌棍腿瘸了,要找也找不到这里来,再说了,当时贺大贵发了狠话:要是老赌棍再来找他,就把他另一只腿也打断。 反正打都打了,一只是关,两只也是关。 贺母:“你哥的事……” 贺大贵:“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要我这当弟弟的管吗?妈,家里的事你们自己做主吧,你不要老过来,咱们家可就我这一份工作了。” 再没了,一家老小喝西北风。 贺母怏怏的回到家。 刚到家不久,民警同志就找过来了,还是为打人的事,老赌栏说是贺大贵打的,但是贺家咬定是贺大富打的,这证词不一。 而且当时没有第三方的证人,事情僵持不下。 再说了,那老赌棍是有前科的。 这事情其实对贺家有利,可惜,贺母目光短浅舍不得花钱,贺大富又是个木脑袋,贺大贵除了打人冲动了一把,之后更多的想的是自己的利益。 一家人一盘散沙。 下午二点。 余凤敏带着顾主任去了革委会,见了了余父,顾主任两手空空,之前从仓库支取的烟跟酒,已经提前送到了余家。 “余主任,您好。” “顾主任,久仰久仰,我家凤敏说你在厂里帮了她不少。” 两人握着手,笑脸盈盈。 余凤敏在旁边看着他们虚情假意。 一直这么笑,不累吗? 要是换了她,她可学不来。 外面的人送来了三杯热茶,人出去后,余凤敏坐到余父身边,跟父亲说了顾主任提茅台酒跟酒送到了她们家里。 余主任听到这话脸都板了:“小顾,你照顾我家凤敏,算得上一家人,还这么多虚礼做什么。” 顾主任笑着道:“余主任,一点小东西,那是单位给小余的福利,不算送礼。” 余主任跟着笑了。 单位福利,那这东西收得。 快到下班的时候,两人终于聊到了正题上,工业局,机修厂的新车间方案审批。 余主任道:“小顾,这样,我跟工业局的梁副局长有些交情,等会我跟他约个时间,看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 “余主任,那就太感谢您了。”顾主任听到副局长这三个字,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顾主任说,“我们厂小余同志进厂之后表现突出,今年年底的个人先进我觉得有她一份。”要是事成了,别说个人先进,这机修厂筒子楼的房子都可以给余凤敏一套。 余凤敏就在旁边呢,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顾主任,我真能拿个人先进吗!”她真是又惊又喜! 顾主任笑着:“是啊,之前你说的分房,要是你得了个人先进,肯定有人钱份啊。” 余凤敏扭头主看向余主任:“爸,你听到了吗!我可是优秀干部呢!” 余主任笑呵呵的看着她。 晚上。 顾主任请余主任一家人吃了顿饭,去的是余凤敏说的味道特别好的国营大饭店,东西好吃,就是价钱有点贵。 顾主任爽快的带着他们去了。 这钱,虽然是顾主任出,但这是业务支出,回头可以找厂里报销的。 杜家。 杜父回到家,就看到自家灯没亮。 没人在家? 他妈呢?文秀呢? 杜父赶紧开门往屋里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隔壁传来刘芸的声音:“杜哥,婶子在我家,早上你家里就剩婶子一个人,她提着水壶去院子里接水,差点摔着,我就把人接到家里来了。” 老太太腿脚虽然好了些,但是杜爷爷去了后,这老太太像是丢了半个魂,人一直没什么精神。 这提水都没力气。 杜父赶紧去了隔壁沈家,“小刘,这回谢谢你啊。” “都是邻居,客气什么,”刘芸带杜父往屋里走,“杜哥,我瞧你家也没人,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吧。” 杜父提着手里的东西,“打了饭的。” 一共三份。 杜奶奶神情憔悴的坐在沈家的桌子边上,倒不是沈家待她不好,而是杜奶奶觉得活了半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活了一辈子,到老了成了家里的拖累,连亲闺女都不待见她。 儿子再孝顺,这儿媳妇一走,就没人管她了。 杜奶奶心凉啊。 “妈,咱们回家吧。”杜父扶着杜奶奶起来,往家里走。 回到家,杜父问杜奶奶:“文秀没在家?” 显而易见的。 杜奶奶:“早上就看不到人了。”这会还没回来,只怕不是文秀的主意,而是女儿的主意。 杜父思来想去:“妈,要不我要老四辞工回来照顾你吧。” 杜奶奶闻言,精神一振。 这主意…… 倒是不错。 老五还小,要上学,又不会照顾人,老四家里家外一把好手。 她迟疑了片刻:“老四上班呢,赚着钱呢。” 杜父:“也不是不让她工作,让她换个轻松点的,家附近的工作。早上出门,中午回来,这样上班照顾你两头都不误。” 第106章 106 …… 铁路家属大院。 早上。 杜得敏早早的起来了, 还给女儿换了身新衣服,衣服是去商场买的,花了不少钱。都是她跟小郭以前攒的钱。 不提小郭了。 杜得敏觉得, 以前她跟小郭的夫妻关系再好,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人要往前看, 不能困于过去。 再说了,现在的大程对她也特别好, 不比小郭差。 “文秀, 换上新衣服了吗?” 杜得敏一看,文秀还穿着旧衣服, 今天这好日子不穿新衣服,那这衣服不是白买了? 等杜得敏帮文秀换好衣服,出来一看, 杜家外头冷冷清清的,只有请了半天假的杜父, 跟屋里还没出来的杜奶奶。 杜父这会拿了扫帚, 正准备扫地。 他媳妇不在家,这屋里好几天没人打扫了, 落了灰,今天有客人来, 得仔细扫扫。还有这桌上跟椅柜子上,都能看到薄薄的一层细灰。 “大哥, 大嫂怎么还没回来?”杜得敏沉着脸问,“其他人呢?老三呢,老四呢?”大哥家那么一大家子人, 一个都不回来? 还有大嫂, 是怎么回事? 知道大程19号回来, 特意避到娘家去了? 杜父抬头看了杜得敏一眼:“你大嫂家里有事,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回不回来他也不知道。 杜得敏心里有气:“大嫂是不是故意的!” 杜父:“你管好你的事就行了,你大嫂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他媳妇先头在家照顾老人,操持家务,纵然有些小毛病,但是大事上挑不出理。 不管怎么说,在照顾老人方面,比杜得敏这个亲妹妹是强多了。 杜得敏扭头就去了杜奶奶屋:“妈!” 再一看,杜奶奶躺着还没起来,“妈!今天家里有客人,你怎么还没起来!” 杜奶奶翻过身,闭上眼不理会。 杜思苦回到家的时候十一点多了。 她早上从机修厂出来早了,后来坐在公交车上,半路就下了车,然后慢悠悠的走回来的,时间掐得刚刚好。 一进院子,杜思苦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 “老四,你回来了。”杜得敏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早上她跟杜奶奶吵了一架,杜奶奶这会还在屋里不肯出来。 这像话吗? 杜父坐在桌边,板着脸,要不是顾忌大程来了,他都想好好把杜得敏训上一顿。这妹子,一大早的又把妈给气着了。 “小姑。”杜思苦喊了人后,瞧了一圈,也没看到杜母,屋里一点油烟味都没有,没生火做饭? 杜父看到杜思苦,脸上露出笑,老四回来得正好。 他站起来,“老四,你奶奶在屋。”说着便要带老四去杜奶奶那屋。 杜思苦带了膏药,正要送去,便跟着去了。 坐杜得敏边上的大程也站了起来,“我去见见伯母。”本来杜得敏跟他说好是今天上门的,他也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提了一堆东西过来,有罐头,糕点,肉。 他是准备好了,杜得敏的家里人似乎没有准备好。 长辈在屋里躲着不出来,只有一个哥哥接待,嫂子也不在家,说是回娘家了。 大程心里没底。 杜得敏伸手握住了大程的手掌,“没事,我妈就是心情不好,不怪你。” 说着,两人跟在杜思苦后面,跟着去了杜奶奶的屋。 屋里。 杜奶奶听到敲门声,原本不想理会的,可听到杜父说:“妈,老四回来了。”她一下子就起来了,整理好后赶紧去开了门。 “奶奶,你的膏药。”门外,杜思苦把膏药递给了杜奶奶。 杜奶奶宝贝一样的接过膏药,喜得合不拢嘴:“老四,还是你有心。”老四这孩子,还是心善。 她拉着老四的手:“老四,厂里生活苦不苦?这天冷了,在厂里干活,是不是累着了。要是累了,就回家。” “奶奶,我不累。”杜思苦道。 杜奶奶情真意切的把杜思苦从头到脚都关心了一遍,还说杜思苦身上的衣服薄了,要拿钱给给杜思苦买新袄子。 事虽然没做,但是这份心意比对亲女儿杜得敏还要好。 杜得敏在后面听得脸色发青。 她就知道她妈还有钱! 就是不肯拿出来! 杜思苦听着杜奶奶这话越说越不对,怎么就扯到工作辛苦,回家休息了?说什么在家住着比外头舒服? 这哪跟哪啊? 这是,话里有话啊? 杜思苦把手抽出来,“奶奶,今天不是新姑夫上门吗,我妈让我今天一定要回来。”她说完转头看小姑:“小姑,屋里没生火,中午去食堂吃饭吗?” 她还多说了一句,“下午我还要回厂里呢。” 大程赶紧道:“不去食堂,咱们去国营饭店吃,听说那边的大菜味道好,咱们去尝尝。” 杜得敏点点头:“那家国营饭店菜确实好。”就是价格贵了一些。 还好今天杜家人不多,可以少点几个菜。 自从家里没了补贴之后,杜得敏现在花钱会算价钱了。 “爸,我妈呢?老五没回来?”杜思苦问杜父。 “你姥姥家有点事,你妈带老五回娘家了。”杜父道。 回娘家了? 还是这个时候? 杜思苦瞧了一眼小姑。 “老四,你过来一下。”杜父道,他下午要回铁路上班,这会正好有时间,就跟老四好好说说照顾杜奶奶的事。 这是家里的大事。 当儿女的,该为父母分忧。 杜思苦瞧着杜父的神情不对。 她琢磨了一下,杜母不在,家里还有一个杜奶奶…… 哦。 明白了,家里缺个干活的人。 杜思苦:“爸,有事等吃完再说吧,这会不早了,小姑他们不是说请客吗,要是去迟了,怕国营饭店那边没位置。” 杜父眉头一皱,“就几分钟,耽误不了。” 杜思苦不动。 杜父见状,就在这里说了:“你奶奶身体不好,你妈又不在,你把工作停一停,先回来照顾几天。” 杜奶奶心提了起来,紧紧的看着杜思苦。 杜得敏在旁边,原本要催促他们快点,听到这话,神情间多了几分看戏的意思。 果然是这样。 杜思苦猜到了,她不紧不慢的说道:“爸,要不你把工作停几天,回来照顾一下。” “你不愿意?”杜父有些不高兴。 “对,我不愿意。”杜思苦明明白白的拒绝,“你跟小姑才是奶奶的子女,她把你们养大,你们自己照顾。你跟妈把我养大,以后我会跟哥哥们一起给你养老的。” 至于更上一辈的,不关她的事。 “你妈不在,我要上班。”杜父道,“你才工作多久?再说了,你照顾奶奶怎么了,当小辈的,要孝顺长辈。” 杜父又想起了以前的老四,“以前你多听话啊。” 凭什么!杜思苦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股火,又是那股不属于她的意志,仿佛把上辈子跟这辈的事混在了一起。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委屈,为什么牺牲的总是她? 杜思苦反抗:“我也要上班,难道你的工作就比我的工作精贵一些?” 杜父脸一沉:“你怎么说话的!” 这是什么态度! 杜思苦:“小姑就是这么跟奶奶说话的!”怎么,不行吗? 杜奶奶脸上有些挂不住,在旁边劝道:“老四,不耽误你工作。以后你换个工作,住在家里,有家里人照顾……” 杜思苦回头看向杜奶奶。 看来这事是她爸跟奶奶商量好的,找个工作?住家里?是家里人照顾她,还是要她照顾家里一大堆的人? 又回到以前,洗衣做饭? 当牛做马的? 杜思苦觉得,今天就不该回来,还有那膏药,真是白送了! 行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杜思苦这饭也不想吃了,转头往屋外走。 “你去哪,你给我回来!”杜父生气了,“我是你爹,你翅膀还没硬呢就不听话了!”这么多人呢,还有个外人在,杜思苦毫不客气的回嘴让杜父丢脸了。 杜思苦压根就不听,走到院里,拉开院门,走得飞快。 杜父在后面追:“老四,你给我回来!” 杜思苦直接跑起来了,这小路七拐八拐的,她一溜烟的就不见了。杜父在后面追得火冒三丈,结果还是把人跟丢了。 中午的这顿饭终究还是没有去国营饭店,而是去了铁路食堂,点了几个菜,应付了一下。杜奶奶被老四的话伤了心,不想出去。 杜父被老四气着了,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杜得敏心情很好,高高兴兴的给大程夹菜,“这食堂的菜味道也不错,你尝尝。” 文秀一声不吭的吃着跟前的菜。 看着母亲跟程叔叔在一起,她难受,她又没人去说,更不敢写信跟父亲说。 “姨夫!”于月莺惊喜的走了过来,“姨夫,我这两天去你家,你们都不在。”食堂的人说她旷工,她今天实在是不敢早退了。 她爸还在食堂的宿舍住着,朱婶给她拿了药,她爸喝了药,这会睡下了。 杜父看到于月莺,心情更差了,应都没应。 于月莺看出来了,但是她不在乎,“姨夫,我爸病了,您行行好,能不能让他去您家借住几天?” 于月莺的眼泪说来就来,没一会,就跟串珠子似的。 杜父:“家里老人新丧,不方便。” 杜思苦空着肚子回了机修厂。 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二点多快三点了,没什么菜了,彭大厨给杜思苦炒了碗鸡蛋炒蛋,杜思苦沉默的吃着。 第107章 107 …… “这是什么。”保卫科的其他人过来了。 他们以为新来的小杜查出了什么东西, 要不然动静怎么会这么大? 杜老三解释道:“我是我妹妹送给我的。”不是什么可疑东西。可这是外头来的,还是要检查一遍才放心。 说是妹妹就是妹妹了?这亲属关系得查证的,得在一个户口本上。 很快, 手稿就被保卫科的人收上去了。 “小杜,这东西检查过之后要是没问题, 会还给你的。” 杜老三也是无可奈何。 杜思苦心想:拖拉机厂到底是有什么绝密任务,保卫科的人查得这么严。 就在杜思苦以为自己今天要在保卫科呆一天的时候, 有人喊她:“小杜, 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是褚老。 禇老今天坐着拖拉机过来了, 要参加拖拉机的技术交流大会。 说是交流,其实是把制作的坦克的难点问题抛出来,各个单位的技术人才想方设法的解决, 解决不了的,回去查书查资料, 下次再议。 当然, 这些参加会议的人员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拖拉机厂是非常想把这些外厂的技术人员留下来的,可别人厂里也要生产, 这把骨干全抽走了,那人家厂里还怎么运转? 杜思苦听到褚老喊她后, 也不管保卫科的人,直接往褚老走了过去。 “小杜, 等会跟我一起去会议室,”禇老道,“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如果有不懂的, 你记下来, 回厂里再问我。” “好的,师傅。”杜思苦心中狂喜,高兴之余这声师傅脱口而出。 褚老哼了一声,“这拜师茶我还没喝呢。”这就叫上了? 杜思苦一脸笑:“你爱喝什么样茶,红茶还是绿茶?还是新茶?回头我去供销社给您买。” 禇老听了道:“这倒不用,总务那边有,你揪一小撮放到杯里就行了。”茶叶不是主要的,关系是要拜师。 而且,“你才上班几个月,这茶叶票你有吗?”茶叶票机修厂这边只有年底才会发一点,轮不轮得到杜思苦还不一定呢。 正说着,保卫科的人过来了。 是那位姓陈的。 “禇老,这位杜同志不是技术人员,恐怕不能跟您进会议室。”陈白虎跟禇老说话,和和气气的。 “小陈,这是我徒弟,是厂里的技术人员,能去。”禇老说道。 等坦克的设计方案出来后,这零件的高精度加工还需要褚老他们这些八级钳工亲手工制作,所以拖拉机厂的很看重这些工匠级老钳工们。 技术人员? 陈白虎盯着杜思苦看了一会,年纪轻轻,才一个月就成了禇老的徒弟,这女同志还是有点厉害啊。 心眼不少。 “那两位请吧。”陈白虎这次没拦了。 杜思苦跟禇老一起去会议室,她还是第一次来这边呢。 人挺多。 不过会议室更大,边角还有很从空位置。 杜思苦刚坐下一没会,负责会议室的拖拉机厂员工就过来了,带拖拉机去了一个小房间,“您把这个签一签。” 杜思苦一看,是保密协议。 上面没具体说是什么保密任务,但是一旦泄密,这后面的惩罚非常重。 拖拉机厂的人员说道:“如果您不愿意的话,等会我们可以领你去厂里看看。”不签协议,是不能在这个会议室的。 杜思苦拿起笔,认认真真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后,就出去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褚老呢? 旁边有人道:“禇老让我给你留个口信,他有事,晚点过来。”刚才褚老他们几个人被拖拉机厂的厂长叫走了。 又等了一阵。 会议开始了,杜思苦这次终于知道拖拉机厂的保密项目是什么了。 军用坦克。 “我们装甲钢的问题,钢铁厂那边派同志过来支援。现在的新问题是发动机的功率不足,大家想一想,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发动机? 杜思苦想了,拖拉机的发动机功率太小,坦克车体笨重,上面还要加上武器系统,像是火炮,枪械。还有坦克下面的履带板轧机,这些都很重。想让坦克正常行驶,要么就是改造拖拉机的发动机,要么就是重新设计一款新型号的发动机。 新型号的发动机。 这个……有点难啊。 杜思苦脑子里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杜思苦听着大家集思广义,慢慢的拿出纸字,记录下来。 另一边。 “宋同志,你这次的轻量柴油机设计得很好,”拖拉机厂技术科的袁主任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宋同志,你有改造柴油机的经验,你能不能改进一下拖拉机的柴油机,扩大缸径跟行程,让新款的柴油机产生更大的功率。” 大功率柴油机? 这个。 宋良皱了皱眉,难点肯定是有的,想攻克需要时间。 他道:“这件事您得跟我们机修厂的领导商量一下,我只是个技术人员,我听领导安排。”要是厂里安排他干这件事,他没有问题。 袁主任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行,没问题。” 宋良答应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增大柴油机功率这件事对宋同志来说,是有把握的! 好事! 袁主任现在就去找机修厂的厂领导! 他站起来正要出门去传达室,可走到门口忽然又回来了,“宋同志,我们拖拉机厂的福利待遇都不错的,你要是过来,我给你争取高级技术工的待遇。你觉得怎么样?”这小宋同志相当有能力啊! 得挖过来! 宋良在想这件事。 袁主任:“我们一个月给你八十块钱的工资 ,等这大功率的柴油机设计好了,给你加到一百块钱,一个月五十斤的粮票,还有布票、油票、茶叶票……的补助。”袁主任拿出这边最好的条件,“小宋,我看你年纪不小了,这成家了吧,我们厂还可以给你解决住房问题。” 这次宋良是真犹豫一下。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钢铁厂。 “袁主任,钢铁厂的同志什么时候过来?”他试探性的问。 “下周。” 宋良心里一沉。 果然,拖拉机厂的坦克还是需要钢铁厂的支援。要是钢铁厂的人长期在这边,他就不适合留在拖拉机厂。 宋良:“袁主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觉得机修厂更适合我。” 袁主任实在是没法子了。 他都提这么好的待遇条件,这宋同志就是不答应,看来这不是物质上的问题啊。 “小宋,你别急着拒绝,回去好好想一下,要是改了主意,我这边随时欢迎你。”袁主任说道。 拖拉机厂,食堂。 小赖跟化工厂的人中午才在食堂看到宋良,不用小赖带,化工厂的人就直奔宋良打饭的地方去了。 “宋同志!” 宋良正排队呢,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化工厂的同志还愣了一下。 这化工厂的人怎么到这来了? 也是跟拖拉机厂合作的? “宋同志,我们找你很久了!”化工厂的同志很激动,总算是遇到正主了 。这些天他们在机修厂想法子打听过了,上回化工厂的几位技术人员中,只有这位宋同志跟阮同志是最有可能解决苏式反应釜的人。 阮同志是机修厂副厂长的儿子,他们能成功挖到人的概率极低。 这位宋同志不一样,宋同志是新调到机修厂的,还跟机修厂的一位同志发生过矛盾,从这上面看,他们挖走宋同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宋良问。 “技术交流!”化工厂的人凑过来,压低声音,“你对苏式反应釜有什么心得吗?” 宋良退了一步,“我不熟。”很快又说,“到我了,我先去打饭了。” 化工厂那边宋良是不太想再去的。 孟曼结婚了,丈夫是化工厂的员工,虽然他跟孟曼分开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但是万一让孟曼的婆家误会了呢? 这样对彼此都不好。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跟孟曼留苏的身份格外敏感。 另一边。 杜思苦是跟禇老一块吃饭的,禇老吃饭很慢,一边吃一边想事件,杜思苦吃得快些,很快就吃完了。 “师傅,我有一个朋友在这边,我有点东西想给他。” 禇老:“去吧。” “师傅,我送完这个就回来。”杜思苦把自己制作的全套织毛衣的针展示给禇老看,“我自己做的。” 禇老脸上露出笑容:“粗细一样,误差不超过0.01毫米,很好。” 小杜的眼力跟手大有长进。 杜思苦:“师傅,我现在练纸片刮削的时候刀柄已经加上100克砝码了。” 禇老点头:“要是习惯了,下回加到200砝码。” “……好。” 杜思苦去找朋友了。 她说的朋友正是小孙,孙豆豆,二车间的孙主任的侄儿。 她刚才在食堂外面看到小孙了。 “小孙!” “师傅!” 小孙看到杜思苦也很开心,他迫不及待的跟杜思苦分享自己的好消息,“我明年就能考拖拉机驾驶证了。” 现在他开拖拉机开得可溜了。 “能过吗?”杜思苦问。 小孙想了又想,“应该,能吧。” 杜思苦叹了口气,“都是那三本收上的内容,好好看,好好背。”说完,她拿出了拖拉机修理的手稿复印件给小孙,“这个是我整理出来的,你看看。” 小孙接过来,翻开,认认真真的把第一页看完。 第108章 108 …… 杜家。 于强捂着嘴, 咳个不停。 杜母脸色难看。 老五带于月莺姐妹俩回来的时候,于强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隐约看到手上有血。于月娥冲了过去, “爸,你怎么了!”她看到血了, 扭头就冲于月莺道,“姐, 爸咳血了, 得送到医院去!” 家里跟她说过,城里是能冶病的大医院的! 于强惨白着脸摆了摆手:“没事, 可能是刚才你姨妈扯了一下,伤着了。”说完,又咳了起来。 于月莺听到这话, 心里一定。 她急急忙忙的走到父亲身边,帮父亲顺着气, “姨妈不是故意的, 爸,要是晚上还咳, ”她抬头看着杜母,“那就麻烦姨妈送我爸去趟医院……” 杜母心里一沉。 这姓于的是赖上她了。 老五走过来:“都咳成这样了, 还等什么,现在就送到医院去。”她对杜母道, “妈,走吧 。” 送姓于的去医院。 杜母拉了拉老五,低声说:“要花钱的。” 万一讹上了怎么办? 老五同样低声说:“你想想小姨, 你觉得姨夫为什么咳成这样?” 不送医院去, 在这住着, 管吃管住,直到他病好? 于强摇头道:“我不去医院,去了也没用,那边不收的。”他的介绍信要到期了。 去医院冶病得另开住院信。 一桩桩的麻烦得很。 他望着杜母:“姐,我不求你帮着冶病,我就想知道彩荷在哪。” 月莺还没出嫁,月娥还小,不能没有妈。 杜母:“你媳妇在哪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打定主意不说。 于强猛咳了两声,又咳出了一点血丝。 于月娥气冲冲的看着杜母:“我爸都这样了,你还气他,你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把我爸送到医院去!” 她都急死了。 旁边屋。 杜奶奶的门开了,杜奶奶声音传来:“彩月,送他去医院,可不能让他死在咱们家了。” 杜母头皮一凉,“我这就送他去。” 杜奶奶:“老五,去邻居家看看有没有力气大的男的,叫他们过来帮帮忙。”凭杜母一个人的力气是搬不动于强的。 这必须把这咳得快死的家伙送走。 老五去了。 杜奶奶对杜母道:“外头冷,去屋里把有胜的厚衣服拿一件过来,给他穿上。”这事情得做得好看一些。 怎么说也是杜母那边的亲戚,不能让外人说嘴。 “妈,我这就去。”杜母拿出钥匙,把自个屋的门锁给打开了,在老旧的厚衣服跟半旧的衣服之间,选了一件半旧的厚衣服。 她拿着出来了,递给了于月娥,于月娥赶紧给于强披上。 很快,老五叫了人过来,帮着把于强送到了医院。 杜母心疼的掏了看病的挂号费。 于强到了医院,头一歪,晕过去了。 于月娥吓得魂都飞了。 于月莺摸了摸父亲的鼻息,是热乎的,没事。 于强头歪这一下,杜母心都跟着猛跳了两下,心里一阵后怕,幸亏送到医院来了。 要是这样歪在她家没了,这怕是要结仇了。 这姓于的真是的,身子骨不好还到处跑,这不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吗? 机修厂。 杜思苦他们是下午回来的,今天这天气,上午下了雨,中午停了一会,他们走的时候,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杜思苦开拖拉机的时候想着,这要是到了十二月下雪的天气,拖拉机上路这轮胎只怕会打滑。到时候得做一个防滑链才行。 仓库里有材料。 回去的路程很顺利。 到机修厂的时候,赶上了这边食堂的饭点,晚饭。 好多同志下了拖拉机直奔食堂,禇老跟着几个老友一块走,边走边聊着,雨小,都没打伞。 杜思苦则是把拖拉机开到了维修部,原本拖拉机就是放这边的。 她下了拖拉机,跟维修部的人交接之后,才发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宋良? “杜同志。”宋良看到杜思苦忙完了,这才走上前,“你交待我的事完成了一件。”让他传的话他已经跟肖同志说了。 “哪件?” “给肖同志带话。” 杜思苦表情一松,“宋同志,谢谢。”她今天可没见着肖哥,其实,她今天压根就没想起肖哥的事。 忙忘了。 “你哥……” “我刚才在拖拉机厂见着他了,他入职了。”杜思苦道,“还是谢谢你啊。” 嗯? 等会,宋良的脑袋上怎么多了一行字, 【初露头角。】 下面有两行小字:被拖拉机厂赏识,被化工厂赏识。 杜思苦又仔细的盯着宋良的头看了一会:再没别的字了。 宋良站着不动,任由杜思苦打量。 被赏识了? 然后呢? 很快,杜思苦就知道了。 三天后,宋良升职了,成了技术科的高级技工,他低调的请杜思苦去食堂吃了一顿饭,倒也不是单独,而是带上了朱安跟余凤敏。 袁秀红这段时间被庞清燕粘着,中午抽不开身。 余凤敏瞅着宋良:“你回头看看,那边有人在看你。” 宋良回头,见是丁婉,脸色微沉。 上回他去找了丁总工,倒是清净了一段时间。 余凤敏挤挤眉:“你要不要找个假对象,糊弄一下?”糊弄谁,当然是丁婉啊。 宋良:“不妨事。” 找个假对象,也麻烦。 杜思苦旁边吃着饭,脑子里在想事情,防滑链的钢材跟焊条倒是选好了,就是焊接这块有点小麻烦。 是找二车间的舒师傅帮忙呢,还是找她师傅褚老? 她决定下午先看看褚老在不在车间,要是禇老没来,下班前她去二车间一趟,看舒师傅能不能教教她焊接的操作方法。 总要学的。 “思苦,思苦。” 杜思苦回神,“怎么了?” 余凤敏道:“我吃完了,我们先走了。” “好。” 余凤敏跟朱安走了。 这会只剩宋良跟杜思苦了,宋良原本要走的,可是余凤敏两人走之后,他想到一件事,决定跟杜思苦说了这件事之后再走。 他等杜思苦吃完,才说:“你送你回车间。” 杜思苦诧异的看着他:“有事?” 宋良点点头:“对。” 行。 杜思苦吃完饭,把碗用水冲洗干净,跟宋良一块回车间。 路上,宋良就说了自己提前知道的一点消息:“我们彭主任说年底会有一次分房的名额,你要不要争取一下。” 他道,“就是我住的那栋筒子楼,还有空余的房子。” 分房名额。 杜思苦:“你已经分了房子,你们主任为什么还会跟你说?” 宋良犹豫再三,低声说了,“厂领导那边早上发了文件,让我当技术科的副科长。”很突然,他也不知道怎么下这样的决定。 之后,彭主任就叫他去了办公室,说了分房名额的事。 彭主任的意思是,宋良可能换个二屋的房子,现在宋良住的是一室的,虽然是边户,面积不小,但是总归是比不上两室一厅的。 宋良想了想,拒了,现在住的地方他已经住习惯了。 楼梯这边的防盗网也安好了。 再说了,搬到新房,也不知道邻居的品性,宋良不太想跟拖家带口的厂里同事打交道。 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挺好的。 “你升职了?”杜思苦并不意外。 毕竟,20号那天下午,宋良脑袋上的‘被化工厂’‘被拖拉机厂’赏识的字可不是白挂的。 瞧瞧。 这升职的速度跟坐飞机似的。 宋良嗯了一声,“不过我跟主任说了,我只想做技术的工作,别的事我不管。”管理上的事,他没那个时间。 接下来的,他的工作有两个方向,一是改良拖拉机的大功率发动机,而是重新设计一款大功率拖拉机。 都是为军用坦克做准备。 杜思苦心想:这就是主角的福利啊! 至于分房的事,杜思苦压根就没想过,她到机修厂的日子太短了,也不像余凤敏一样,有个得力的父亲能帮厂里的忙。 她啊,还是踏踏实实的干活,这些多余的东西想也没用。 那么多厂子弟,厂关系户呢,哪轮得到她。 后头。 丁婉跟阮思雨说:“你瞧瞧前面那两个人。”还说关系清白呢。 这上工都要一起。 哪清白了? 那个姓杜的还有脸说呢。 阮思雨脸色不变:“你不是想调科室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丁婉摇头:“不好办。” 其他科室的人都有数的,没她爸帮忙,她这不好调。 阮思雨:“听我二哥说,仓库那边走了一个人,你要不要过去?” 仓库? 丁婉直摇头:“不去,那边的事情比行政科累多了。”虽然油水多,但是她家不缺吃喝,她不惦记那点油水。 走了一段路,丁婉就跟阮思雨分开了,一个去行政科室上班,一个去厂图书馆。 阮思雨下午一直在想宋良跟杜思苦的关系。 杜同志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志,可现在看来,完全不像。以前阮思雨对于宋良同志跟谁关系近远都不在乎,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宋同志字好,有能力。 长得也不错。 比上周她妈介绍的那个男同志瞧着顺眼多了。 下班后,阮思雨没回家,去了三车间接二哥下班,她记得上次二哥是跟宋良一起去化工厂出差的。 第109章 109 …… 宿舍熄灯了。 被单还是差一点, 不过没关系,杜思苦把被子搭到了自己的薄被上,之前堆在薄被上的厚衣服(有袁秀红的、有余凤敏的)今天晚上用不上了。 这天晚上, 杜思苦睡得特别好。 在记忆里是头一次盖着这么暖和的新被子,还是属于她的东西。 一夜好眠。 次日, 被子太暖和了,杜思苦都舍不得起床了。 上午。 杜思苦在车间, 传达室的同志过来找她, 说拖拉机厂那边有人找她,让她去一趟, 像是急事。 拖拉机厂? 是三哥吧,小孙那边不太可能。 杜思苦到了传达室,等了一会, 那边果真又来了电话 。 “是杜同志吧?”那边问。 这声音很陌生。 杜思苦道:“我是,您是?” “我是拖拉机厂维修部的, 我姓何, ”那位自称何主任的同志说道,“你这边写了一本书, 下面详细的记载了拖拉机的修理办法,上面还有履带板轧机的修理办法。” “对。”杜思苦问, “有什么问题吗?这上面的内容都是正常的技术内容,没有什么老旧思想, 也不涉及反动语言。” 而且,“何主任,这东西是我给我三哥的, 属于内部流传, 我觉得应该没有太大的影响吧。” 拖拉机的修理手稿绝对没有问题, 她检查过的。 要是真有问题,也该是保卫科那边来找她才是啊? “对,这手稿是没有问题的,”何主任肯定道,不过他又反复问了一遍,“确定是你写的吧?” “是我整理资料之后,通过自己的实践写出来的。”杜思苦的话更严谨了一些。 何主任那边长舒了一口气:“杜同志,你下午有空来我们拖拉机厂一趟吗,我有些重要的事要跟你聊聊。” 杜思苦脑子一动,难道是手稿上的哪部分内容被看中了? “那您得跟我们领导说一下,我只是个普通工人,下午还要上班。”杜思苦道。 “你是哪个部门的?技术科还是维修部的?” “车间。” 车间? 那边的何主任愣了一下,接着问:“几级技工?” 杜思苦久久没有说话。 几级? 一级? 没通过考核跟认证的,都不算级数吧。 “杜同志,你等会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会来这边出个长差。”拖拉机厂的何主任说道。 杜思苦:“何主任,我手稿上的内容都很浅湿,真得用得上吗?” 出长差? 拖拉机制造?还是别的? “只要你手稿上的内容都是你掌握的,那你就是我们拖拉机厂需要的人才!”何主任语气坚定。 电话里不方便说太多机密。 很快聊天就结束了。 拖拉机厂。 何主任去带着杜思苦的手稿去了厂长办公室。 这手稿是保卫科的人送过来的,原意是让他们维修部的人检查一下上面的内容有没有问题,存不存在传递消息之类的。 这手稿的内容确实如杜思苦所说,浅显易懂,何主任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可当他看到最后面几页有关履带板的修理方法后,他就停住了。 履带板,这可是坦克的重要部件之一啊,把拖拉机的履带板改成坦克履带板,难度很大,从接到任务到现在,已经陷入了僵局。 这个手稿的主人杜同志,显然是对这履带板有些了解的。 在何主任看来,只要知道相关技术知识的,都是人才。得把人给从机修厂要过来,好好研究履带板。 “厂长,您看这手稿,上面写着,把普钢换成合金钢可以延长履带板的强度跟耐磨性……”何主任指着手稿上的内容,强烈建议厂长把人才要过来。 厂长听得仔细,之后若有所思:“这样吧,我跟机修厂的彭厂长了解一下情况,先让那位杜同志过来试几天。要是合适,就留下来。” 要是不合适,那还是回机修厂吧。 何主任面色为难:“厂长,我都跟她说让她收拾行李过来了。” 厂长道:“不要紧,先安排她住招待所,住个三五天,看看情况。” 机修厂。 彭厂长接到了拖拉机厂杨厂长的电话。 “杜同志,一车间的?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杨厂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杜思苦同志。”手稿上写着呢。 “老杨,你要这位小杜同志做什么?”彭厂长就纳闷了,小杜同志还不到二十岁呢。前一阵他才让禇老带着小杜学习。 这会这老杨是从哪知道小杜的,这人才还没长好呢,怎么就被盯上了? 杨厂长道:“彭厂长,具体的电话里不方便说,就借个三五天,看能不能解决一项技术难题。您就放心吧,不会耽误你车间那边的工作的。” 三五天,那还行。 彭厂长道:“行,你把人接过去?” 杨厂长:“没问题。”不过他又加了一句,“你们厂的那位宋良同志,我们袁科长可是相当喜欢啊。他帮我们厂里攻克了柴油机的难关,这次我们大老远的过去接人。您看这样行不行,把宋同志一块接过来,让袁主任跟宋同志再研究改进一下我们的新柴油机。” 彭厂长笑着:“你这是想把我们这边人都给挖走啊。” 杨厂长:“那没有,技术交流嘛。您放心,人来了我们这边,管吃管住,这工资这边也给一份。” 下午。 杜思苦接到了去拖拉机厂出差的通知。 车间的何主任过来跟她说的:“那边说了,包吃住,还另给一份补贴。”何主任瞅了杜思苦半天,这小杜同志这阵子一直在车间勤勤恳恳的练技术,平常也低调,难道拖拉机厂看中了小杜同志开车的技术? 包吃住,还给补贴。 那得去了! 杜思苦:“何主任,我去。”这冬天到了,花钱的地方多,之前杜思苦一直说要买的热水瓶到现在还没买呢。 何主任:“那就回去收拾东西吧,拖拉机厂说会派人过来接。” 前几天机修厂的一些高级技术人员去拖拉机厂开会,那边都没派车过来接,现在就一个小杜,竟然派车来接。 “派车?”杜思苦惊讶。 她是真没想到。 何主任笑着道:“出差这事,禇老那边,还有总务那边,你得去说一声。”禇老那边必须说,总务那边嘛,总务跟杜思苦关系近,时常有任务过来,冷不丁的就到杜思苦头上了,这也得说一声。 杜思苦点头:“主任,你可记得帮我批出差的假条啊。” 何主任批好了,“早就批好了,还有去拖拉机厂的工作信。”都备好了。 技术科。 宋良也得到了去拖拉机厂出差的消息。 “科长,这大功率柴油机还没好,我在熟悉的环境中工作思路更清楚,这去了拖拉机厂那边还要重新适应环境。”宋良道,“耽误时间。” 彭科长看着宋良:“这是厂长的意思。” 宋良道:“那我去跟厂长说。” 彭科长摆摆手,“坐下吧,说吧,拖拉机厂那边又有什么问题?” 宋良沉默了一会,说道:“钢铁厂的人会去,就这周。”他不想碰到钢铁厂的人。 彭科长:“行,我去跟厂长说。” 宋良什么都好,就是身份问题太敏感。 彭科长觉得,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把宋良放到机修厂最合适。 “小宋,化工厂的人是不是跟你接触过?”彭科长忽然问。 “见过几次。”宋良道。 “他们给的条件怎么样?”彭科长又问。 宋良:“科长,我这边户口刚办下来,要是再折腾,又得重新办户口整资料,我觉得这些事都挺麻烦的。我觉得留在机修厂更舒服一些。” 彭科长笑了。 他听出来了,宋良不走。 下午。 松县,火车站。 火车到站了,于强带着于月娥下了火车,这边是上小站,下车的人不多。两人手上仅剩一点干粮跟换洗的衣服。 没有别的东西了。 站台四处灌风。 于强身上裹的是杜母之前给的五成新的袄子,别看是旧衣服,里面的棉花填得特别多,穿着特别暖和。 于月娥身上就单薄了一些,只有出来时的那件外套,里面没有夹棉。 倒是多套了一件毛衣,是于月莺的旧毛衣。 两人出了车站后,去了客运站,还是没赶上回五沟大队的班车,招待所在花钱,于强就带着于月娥去了一个远房亲戚家借住了一晚上。 “阿强,听说你大闺女嫁到城里了,以后以跟着去享福了吧。” “还早呢。” 亲戚家也不富裕,晚上没别的菜,清汤寡水的粥,米粒都看得见,菜也就两盘,一盘白菜,一盘萝卜,八个人吃。 于月娥看着这些菜,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这菜跟在医院那几天吃到的相比,差多了。 亲戚家连多余的床板都搭不出来,凑和住了一晚上,于月娥冻得一晚上没睡好。 次日一早。 于强跟亲戚告别了,带着于月娥坐上了回五沟大队的班车。 他身子骨弱,月娥小,想要在这样的天气走回五沟大队,太难了。 班车到了五沟大队。 于月娥欢欢喜喜的跟着父亲回了家。 回到家里就暖和了,热乎乎的屋子,热乎乎的饭菜。在推开门之前,于月娥都是这么想的,于强用钥匙打开门之后。 屋里昏暗冰冷,一丝热乎气都没有,更别说吃的了。 于月娥愣住了。 往日,她在外头玩了回来,都是她爸妈在家里等她,桌上摆着热乎乎的饭菜,冬天她妈还会给她拿暖乎乎的热水袋。 第110章 110 …… 上午终于过去了。 何主任极为满意杜思苦的表现, 虽然小杜年纪轻,但是专业知识过硬,而且对修理拖拉机有自己的见解, 在改造履带板这方面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小杜,跟我来。” 何主任带着杜思苦去领了拖拉机厂的饭票跟进出证, 招待所有热水,他还给杜思苦准备了一些热水票。 冬天没热水可不行。 “小杜, 你这边还缺什么, 直管说,”何主任道, “以后你就专心研究你的履带板改装问题,生活上的问题我们厂里会帮你解决的。” 杜思苦还真有一件事想让何主任帮忙,“主任, 我想去厂图书馆借阅一些书,这边能帮我办下借书证吗?” 她说, “我觉得自己还要学习更多的专业知识。” 借书证? 何主任:“当然没问题, 现在我就带你过去。” 年轻人愿意学是好事。 去拖拉机厂图书馆的路上,两人碰到了陈白虎, 陈白虎身后还跟着两位保卫科的新人,他正在带他们巡视拖拉机厂。 陈白虎看到杜思苦, 眉头皱了一下。 杜思苦看到他也没打招呼,正要过去, 陈白虎叫住了杜思苦二人。 “何主任,”陈白虎问,“这位是?” 何主任道:“这位原先是机修厂的小杜同志, 现在借调到我们拖拉机厂了, 在维修部工作, 以后她的安全就麻烦你了。” 陈白虎:“何主任,这位小杜同志是什么时候调过来的?” “昨天,今天早上把手续办好了。”何主任活了四十多年,自然看出陈白虎这语气不对,小杜同志是他们拖拉机厂请过来的优秀人才,又不是疑犯,问这么多做什么。何主任语气严肃了些,“陈同志,小杜同志是过来帮忙我们的,又是个小姑娘,你不要这么严肃,会吓着小杜同志的。” 陈白虎看了杜思苦一眼,几日不见,这小杜同志的本事更厉害了。 都成了拖拉机厂都需要借调的人才了。 “何主任,我们的任务是厂长交待的,宁愿错抓不能放过,这您是知道的。”陈白虎语气没有丝毫的软和,他道,“如果小杜同志没有问题,是不用怕我们保卫科的。” 杜思苦:“陈同志,你要是觉得我的身份有问题,尽管去查。” 她家是工人阶级,不管怎么查都是清清白白的,跟黑五类不沾半点关系。 陈白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然后带着保卫科的二个成员离开了。 他走之后,何主任才跟杜思苦说,“这位身份不一般,除了保卫科的法还是厂里特殊调查处的,厂长很信任他。” 陈白虎负责保护一位下放大领导的安全,正是因为他的警觉性强、手上功夫厉害,这才被领导指名过去保护的。 其实这事厂领导都有一个共识,下放的大领导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动乱终会过去的。 杜思苦点点头。 之后,何主任就带杜思苦去了厂图书馆办了借书证,这边的图书馆书的种类更多一些,不过,来这边借阅书的人似乎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拖拉机厂比较忙。 中午。 何主任带杜思苦去食堂吃饭,杜老三调了班,找过来了。何主任见状,就起来去了别处,走前不忘提醒杜思苦:“下次记得来维修部。” “好的。” 杜思苦答应。 杜老三坐下跟杜思苦一起吃饭,“老四,信我寄出去了。”给二叔还有大哥二哥的信,信的内容正是小姑要再婚的事。 寄出去就好。 杜思苦道:“三哥,你跟二哥他们说你工作的事吗?” 杜老三脸上带笑:“说了,都写在信上了,给二叔信的写得最多。”是二叔介绍他过来的,他把自己怎么考核通过的,全告诉二叔了。 至于大哥,大嫂有喜,大哥部队又忙,他写得简单,只说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正式厂。 二哥那边,他不光写了自己得到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工作,还提醒二哥,要是想回城里,爷爷留的那份派出所的工作信有效。 现在天冷,乡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两兄妹聊了杂事,又聊起正事,杜老三道,“最近厂里外来人员多,你自己要好好的注意安全。” “你们那个叫陈白虎的队长,不是查得挺严的吗,还有漏网之鱼?”杜思苦问。 “查出了两个身份不明的。”杜老三低声说,“都是看着一脸正气的。”说实话,要不是陈队长盯上那两人,他们还看不出有问题呢。 那两人的模样,真不像坏人。 说起来,杜老三还是很佩服这位陈队长的。 杜思苦若有所思。 拖拉机厂除了军用坦克的保密任务,可能还有其他的秘密,要不然保卫科不会查这么紧,还增加人手。 “你住哪?” “招待所。”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自从杜母的存折再一次缩水后,杜家的伙食再一次跌到了水平线以下,昨天,杜母去菜市场买了二十斤的大白菜。 从昨天开始,不是白菜汤就是炒白菜。 杜母还准备再买一些,过年做成腌白菜。 以前两天有一顿白米饭,现在顿顿都稀的,连煮面条都是水多面少。 杜父吃得一脸菜色。 连着吃了好几天,11月的最后一天,杜父休假,他早上起来,就看到了院里又有了一堆的新白菜。 他终于忍不住了:“彩月,咱们就不能吃的别的吗?” 杜母伸手:拿钱来! 杜奶奶吃药要钱,杜得敏吃饭倒是不费钱,但是,文秀在家吃啊,杜得敏一毛钱的生活费都不给,杜母看着文秀那小身材,也没好意思为难,索性就苦一苦大家了。 至于老五,杜母私下买了鸡蛋,老五每天都有一个鸡蛋补身体,她悄悄给的。 杜父:“我工资不都给你了吗?” 杜母:“这都十二月了,这马上就备年货了,不省着点用过年怎么办?”再穷,这腊鱼腊肉得备一些,就不说年夜饭了。去亲戚家拜年,也得提着东西去。还有大年初一老爷子的清香,纸钱、香炉、鞭炮都得买…… 这花钱的地方杜母掰着手指头跟杜父算,“你自己看看,你这点工资够吗?” 不省着点花怎么办。 杜父半天说不出话。 杜母瞧了眼屋里,想到杜得敏上班去了,这才低声跟杜父说:“我查过日历,百天就是腊八节那天。你妹子要嫁人,这事好不好的咱们不说。但有一点,咱们今年家里没什么余钱,这添妆什么的事你想要出自己想法子,我这边是真没有。” 小姑子回冰棒厂当临时工后,把钱看得特别重,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再嫁,就以小姑子现在这性子,估计还要再从娘家挖一笔钱。 老太太愿意出,那就出。 但是杜母他们两口子手里是没有余钱的。 杜父摇头:“不会的。” 杜母笑了一声:“你就瞧着吧。” 松县,五沟大队。 下了几天的雨,又刮起了风。 于月娥又冷又饿,家里的柴火快烧完了,米缸里空空的,玉米面也只剩薄薄的一层了。再这么下去,她会她爸会饿死的。 奶奶那边也不能去了,上次从城里回来,只去吃了两顿,大伯娘就骂天骂地了,就差拿棍子赶人了。 “爸,家里没有米了。”于月娥准备问问家里还有没有余钱,能不能去跟别人家换点米面,邻居家能借的都借遍了,现在人家看到她就躲。 于月娥喊了半天,发现于强没有反应,扒开被子一看,于强闭着眼睛,额头滚烫。 这是病了! 她赶紧把被子盖上,出门就往于奶奶家跑。 “奶奶,我爸病了!”于月娥喘着大气,巴巴的看着于奶奶。 大伯娘原本在里屋的,听到这话冲了出来,一声冷笑,“你那病爹什么时候好过,我可告诉你,想来我家蹭饭,门都没有!”两张大嘴咵咵一顿吃,半点都不知道客气!之前说什么,月莺嫁到城里了,日子就过好了,拉拔亲戚。 瞧瞧! 拉拔谁了? 这于月莺是落到城里了,可连亲爹都不管,还指望帮一帮他们家,做梦呢。 于奶奶面色为难。 她倒是心疼二儿子,可是上回为了于月莺的嫁妆,她在这边帮着凑了一回钱,这钱到现在都还没有还上呢,她也是有心无力。 “奶奶,求您了,你借我一点钱吧,等我长大就还你。”于月娥抹着泪求道。 没人动。 于月娥泪流得更凶,“奶奶,我家米也没了,柴火也烧完了,昨天起了大风,窗户上的油纸被风吹破了没东西糊。您知道的,我妈回娘家一直没回来,家里什么都不好,爸在市里本来就病了一回,好不容易冶好了,回来又是挑水,又是捡柴火……” 于奶奶听得鼻子一酸。 她带着于月娥回了屋,扣扣索索的摸出了五角的零碎钱,一分二分的,五分的,一毛的,都有,最大面额也不超过二角钱。 “我这就剩这么些了。” 她都给了于月娥。 大伯娘已经在外头骂骂咧咧摔摔打打了。 于月娥知道,再不走,只怕这五毛钱都保不准。她抹着泪飞快的跑回了家,心里想着,这会要是还在城里就好了。 那里有姐姐,起码能挤出钱来。 于月娥拿着这仅有的一点钱去赤脚大夫那抓了些药,赤脚大夫说这药要熬着喝下去。家里没柴火,于月娥试着去捡,可是捡不到,周围的树都快被砍光了,冬天各家各户都是抢柴火,有的为了柴火还打起来。 第111章 111 …… “二哥怎么说?” 杜老三展开信, 递给杜思苦,“二哥说让我不要管长辈们的事,还说让我把户口跟粮票迁过来。” 信上还让杜老三就算往家送工资, 也得自己攒一点,免得以后遇着事手里拿不出急钱来。 杜思苦看了信, “二哥说过年要回来?” 杜老三点头,他也看到了, 他问杜思苦:“你过年真不回家了?” 杜思苦想了想:“看情况吧, 要是这段时间他们再找过来,非要我辞了工作, 那这事就没得商量了。” 话她没说死。 杜老三道:“年夜饭总要回去吃的,到时候我来接你。老四,你就放心吧, 过年那几天妈他们肯定不会乱说的。” 大过年的,谁想吵架? 杜思苦点了点头。 要是二哥三哥都在家的话, 那倒可以回去。两个哥哥年轻力壮, 就算跟长辈讲不通道理,二哥跟三哥也能让她顺利离开家。 杜老三又问起杜思苦工作上的事:“什么时候回去?” 杜思苦早有打算, 她左右瞧了几眼,见维修部的人都不在, 这才低声说:“就这两天吧。”虽然维修部的何平主任说了,让她多留几天, 但是,她留在这边也是干等着。还不如先回机修厂,等这边的结果出来, 她再过来。 机修厂车间的基础技能练习都停了一周了, 杜思苦一直惦记着。 像钳工的基本功, 就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要天天练,练到有肌肉记忆,才算掌握。 下午。 杜思苦先去了拖拉机厂的传达室,借了电话给打给了机修厂。 机修厂一车间的何主任不在,杜思苦把电话转给了顾主任,顾主任他们办公室离传达室不远,很快就接了。 “顾主任,这边的何平主任说让我再留几天,可是我想回去。” 电话那端,顾主任的声音传来:“你手上的事情办完了吗?” 杜思苦道:“我这部分办完了,剩下的就是拖拉机厂研发部的事,我觉得这东西想要做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她留在这里,没什么具体任务,最多去图书馆看看书。 这几天拖拉机厂图书馆相关的专业知识的书她几乎都看完了,脑子里也记住了。 “行,那就回来吧,下午我会跟厂领导说明一下这事。”顾主任道,“回来你还有另外的任务。” 自行车新车间批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建新车间,组建新车间工作人员,小杜回来也好。 下午。 杜思苦便回招待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还不少,拖拉机厂内部有供销社,杜思苦在这边买了热水袋跟冻疮膏。 这边的热水袋还挺好用,热水袋杜思苦准备再买两个,回去送给袁秀红跟余凤敏。 长和大队。 隔壁大队拉砖的拖拉机今天绕了过来,车停到大队门口,开车的找了鲁队长,“鲁队长,这是有人托我给你家姜大姐送的东西。” 说完便把包起来东西递了过去。 “谁送的?”鲁队长吃惊。 拖拉机是隔壁大队的,亲戚要是送东西就直接过来了,何必还要转送一趟呢。 “说是一个叫杜思苦的同志。”开车的挠了挠头,“就是这个名字,里头好像是针线的东西,我这边还忙着,就不跟你说了。” 鲁队长赶紧拿了一根烟递了过去。 冬天大队支部还算清闲,鲁队长提前回家了,把东西交给了自己媳妇,“这是小杜托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姜婶子一听,脸上喜道:“小杜是个好同志,都过这么久了,还惦记咱们呢。” 说着便把东西拆开了。 一套精致的织毛衣的针,这根数不少呢! 一共十二根针,其中有两根还是有东西连在一起的,这是个什么针? 姜婶子一脸稀罕的看着。 这是没瞧过的样式。 拖拉机厂。 下班之前,杜思苦又去了维修部,可惜,何平主任不在,杜思苦猜测估计是去制作履带板的保密车间了。 杜思苦虽然参与设计,但是现在都还没去过那个地方。 何主任不在,离开拖拉机厂的事只能明天过来跟何主任说了。 倒不是不能直接走,便是这走了,这几天的工资可就不好要了,杜思苦想着,把让何主任把这几天的工资结一结,她再去买两个热水袋,然后回机修厂。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跟隔壁刘芸约着去找朱婶,想去肉联厂买些便宜猪肉回来,这会到腌腊肉的季节。鱼也得买一些,杜母现在扣索,肯定是不会买太多的。 就买几斤就行了。 年夜饭吃一顿,招待客人的时候吃几顿,沾个肉味。 隔壁刘芸换了件旧衣服,又拿了个干净的蛇皮袋,这是准备装肉用的。 “黄姐。”刘芸在隔壁喊了,“什么时候走啊?” “马上,我回去跟妈说一声。”杜母去了杜奶奶的屋,杜奶奶最近胃口不好,原本腰腿都好些了,可是近日天冷,老人家怕冷不愿意出门,这不太动,这腰腿就又不太灵活了。 “妈,我跟小刘出去买点东西,晚点回来,锅里有白面馒头,中午你要是饿了,蒸热了吃。”杜母说完,去了趟厨房,看了一眼炉子里的火,刚换的煤,还能烧三四个小时。她有些不放心,又夹了一块煤窝煤放到炉子边,又去了杜奶奶屋,“妈,这炉子里的煤我换了,要是下午我还没回来,你就再给换一个块,免得炉子熄了火。” 炉子一天到晚的烧着,费不了几个煤,还有热水用。 越是冬天,这家里越离不了热水。 “嗯。”杜奶奶的声音无精打彩。 杜母拿着蛇皮袋出门了。 刘芸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她还往院里头瞧了好几眼,“婶子没事吧,这几天我都没看到她出来。” 杜母关上院子,想了想,还是从外头锁上了,“没什么事,估计就是小姑子那事闹的。” 刘芸啧了一声。 两人出门去了卫家,昨天跟朱婶说好了,今天到卫家碰头,三人一块去肉联厂。 “小朱!” “黄姐,刘姐,你们来了。”朱婶身上穿的是平常的衣服,只不过加了一件防油污的罩衣,戴了帽子,手上倒是没提东西。 肉联厂有点远,三人是准备坐公交车过去。 到了公交车站,车一直没来,三人就站在那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了起来。 这不知怎么的,刘芸一下子就说到了贺母,“前两天我去菜市场买菜,看到她在捡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几个卖菜的瞧她可怜,还多给了一些呢。”那卖菜的原本是打算把那黄叶子拿回家喂鸡的。 杜母吃惊:“那姓王的不是没找事了吗?” 事情说是平了,怎么平的也不知道。 朱婶倒是知道一些,低声说,“那家老二交了一个女朋友,女孩家条件不错,有亲戚在革委会,说是去了趟张家。” 张家男人爱赌,没个正经工作,他媳妇也是个临时工,革委会一去,连油水都没榨出来,说是把家给砸了大半。 杜母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把家砸了?” 这,这都快到年底了,这家一砸……虽说那张家人不是东西,但是,还有一家老小呢,就算算账,也是该找那个老赌棍算啊。 朱婶声音不大:“好像是,那张家人不敢上门去贺家闹了,说张婆子家哭了一通,想讨些钱回去置办东西。” 张婆子那边不敢借。 刘芸凑过来,“按理说那贺家老二找了个好对象,他老娘怎么还去外头捡烂菜叶子吃?” 朱婶用手掩着嘴:“以前那贺家都是老大的工资养家。” 现在贺家老大,那就是贺大富,早就不见人了,外头传说是丢了工作,人想不开,可能是死到哪了。 当然了,贺大富去哪朱婶是知道的,老卫跟她说了。 但是,这事不能往外说。 杜母两人问:“那贺大富人呢?” “不见了,找不着。”朱婶说,“贺母还去派出所报警了。” “人没了?”杜母脸上有些慌张? 她怕是于月莺毁了婚,把贺大富刺激到了,想不开。 这要是摊上人命可就完了。 朱婶摇头:“不至于。” 刘芸道:“我也觉得是。”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想不开呢。 多大点事。 杜母一直心神不宁。 等从肉联厂买完肉回来,她把肉放到家里,都没来得及撒盐腌上,又急匆匆的出了门,去找了朱婶。 朱婶拿了大角盆跟盐出来,正准备腌肉呢。 她家肉买得多。 买了三十斤。 杜母进来,拉着朱婶就往屋里走,“小朱,你问你件事,你可得老实跟我说。” “黄姐,这是怎么了?” “ 小朱啊,这贺大富会不会是因为退婚的事想不开啊?”杜母愁得很。于月莺跟贺大富毁了亲,看上卫东了,这事要是真的,那卫家也脱不了干系。 朱婶:“跟这没关系。” 她把贺大富被人举报丢了工作的事说了一遍,还说呢,当初那贺大贵打了老赌棍,可贺母跟贺大贵都咬死说是贺大富打的,这让贺大富寒了心。 杜母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刚才在公交站那一番话真是把她吓着了,生怕牵连了无辜的人。 幸好不是。 朱婶瞧着杜母的模样,心里对杜母的印像更好了几分。 想了想,倒是把卫东的事跟杜母说了,“黄姐,我家卫东出长差了,估计得三五年才回来,就是不知道小于等不等得了。” 第112章 112 …… 杜思苦从财务室出来后, 说要回招待所收拾东西,就跟何主任分开了。之后,她去了拖拉机厂的供销社, 本来说买两个热水袋的,可是何主任多给了一张工业劵, 她想到三哥也在这拖拉机厂,便多买了一个。 她准备离开拖拉机厂的时候, 给三哥一个热水袋。 今天天气不错, 没下雨。 买好热水袋,杜思苦去了招待所, 把收拾好的行李往身上一背,这就准备走了。 到了拖拉机厂门口。 “我找杜全同志。”杜思苦道。 过了一会,杜老三没出来, 倒是陈白虎过来了,“你这是?” “回机修厂。”杜思苦问, “我三哥呢?” 陈白虎:“在巡视厂里,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要是找杜全有私事, 等他换班。” 杜思苦不想等,她把热水袋交到了陈白虎手上:“麻烦你把这个给我三哥。”说完, 她就背着东西往拖拉机门外走去。 杜思苦走得很快,没一会, 就走远了。 陈白虎留在原地看了一会,之后他低头把手里的热水袋的盖子拧开,然后竖着热水袋往下使劲晃了两下。 没东西? 不是传递信息? 陈白虎把热水袋收了起来, 这东西暂时放在他这, 这杜家兄妹一前一后的进了拖拉机厂, 虽然看着没问题,但是陈白虎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一个进了保卫科,另一个还涉及到了拖拉机厂的保密任务。 虽然仔细查过,家里没什么问题,人也没什么问题,陈白虎习惯把事情往最坏的想,所以,这杜思苦依旧上了他嫌疑名声。 至于杜全,巡视是两人或三人一组,若是想要动歪心思,巡视的时候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 陈白虎就是想试一下。 松县,五沟大队。 于月娥两天没吃东西了,她坐在一副薄棺材边上,傻愣愣的。 这两天于家来了许多人。 有于大伯那边的,有大队的人,还有左邻右舍的。 “他又没儿子,这屋子难不要让女儿继承?这女儿总归要是嫁人的,这嫁了人就是外姓了,这可是咱们五沟大队的宅基地,难道要便宜外人?” 于大伯两口子正为于强留的这三间屋子争得面红耳赤。 大队的人道:“于强虽然走了,便是他有妻女,这屋子自然是留给后人的。”于强走前领着于月娥去过大队,交待过。 人死为大,大队这边自然是按于强生前的意思办。 可现在的问题是,于强大哥家不肯。 他们想把这房子占了。 于大伯争了半天,大队的人都没松口,于大伯媳妇这时忽然开口:“如今月莺在外头没回来,家里就剩个小的,没人照顾,我们过来照顾这小的。你们大队的不会连这个也不许吧?” 大队的意思是,于月娥有亲妈亲姐,她自家人可以照顾。 于大伯那边道:“那我们先照顾着,等月娥她妈跟姐姐回来,我们就走。” 两口子对看了一眼。 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房子占着了。 于强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家里人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放到薄皮棺材里,没过两天就挑了个日子,送到山上给葬了。 大队的人死了都葬在山上,那是大队的公用墓地。 于强原先穿过的那件五成新的棉衣,丧事过后,穿到了于大伯的身上。 很快,于大伯两口子带着于奶奶就搬到了于月娥家里,两间主屋,两口子占了一间,还是东屋。 另外一间给于月娥给跟于奶奶住。 这两口子搬进来后,就在屋里翻翻找找,也不知道找什么。 于月娥看着大变样的家里,这才慢慢回了神,她打起精神。她妈跟她姐还不知道爸没了!于月娥一咬牙,就往大队走。 “你去哪?”于大伯媳妇一把抓住于月娥。 于月娥瘦得都脱相了,这一抓就给抓住了,于月娥说:“我去大队,我姐还不知道我爸没了,大队可以寄信。” “这外头冷,你瞧你这小身板,经不住冻。”于大伯媳妇笑着说,“我去给你办。” 于月娥信了,就没去。 于大伯媳妇出了门,她回了家家,翻找半天,终于找着了那把生绣的大锁,她拿着大锁回到了于月娥家。 可不能让于月莺回来! 这屋的宅基地使用证还没找着呢! 得把于月娥关起来,可不能让这小妮子坏了事。 机修厂。 杜思苦看着机修厂的大门,心里觉得太亲切了。拖拉机厂那边虽然大,但是保卫科的同志看得严,总觉得去哪都有人盯着,很不自在。 还是机修厂舒服。 “小杜,你出差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杜思苦开心的跟保卫科的几位同志打招呼。 进了机修厂后,她先回了趟宿舍,把行李放下,之后,便拿着饭盒去了食堂。好多天没吃到彭大厨的手艺了,怪想的。 食堂这会刚到饭点,杜思苦算是来得早的。 打饭窗口的人不多。 很快就轮到了杜思苦,“我要那个肉丸子,还有猪肉炖粉条……” “杜同志,还要什么?”笑盈盈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 杜思苦抬头一看,“庞同志,你怎么在这?”怎么是庞清燕在打菜啊?她记得庞清燕去了车间啊。 庞清燕抿嘴笑:“我想学手艺,我觉得还是做饭适合我。” 她到食堂当学徒工了。 车间的人太多了,庞清燕不怕辛苦也不怕累,可是她怕跟人打交道,食堂这边人多,打饭的时候也不用多说话。 只用闷头做事就行了。 杜思苦:“挺好的,你喜欢就好。”看得出来庞清燕确实喜欢这个差事,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好像也爱笑了。 轮到下一个了。 杜思苦拿着满满当当的饭盒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吃饭。 她边吃边想着,下午她先回宿舍,把那被套给缝好,晚上就可以盖上新被褥了,不用像上次那样,把棉被搭在薄被子上。 总务。 新车间已经开始动工了,总务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要建新车间,要选地方,要砖要水泥,工人人。 新车间盖好后,还要招工人,这一堆的事。 小赖从传达室回来,跟顾主任报告:“主任,砖厂说现在要砖的人多,这几天没办法把砖送过来。” 顾主任:“是砖不够,还是人手不够?” 小赖:“是拖拉机不够。” 顾主任眉头一皱:“拖拉机厂那边可以租借。” 小赖两手一摊,“可问题是开车的师傅不够用啊。” 开车的师傅? 顾主任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小杜没回来?” 小赖道:“她不是在拖拉机厂吗。”说是出差,还没回来吧。 顾主任:“她这两天回来,等会你去保卫科问一问,人到了吗。”他想了想,“下午你把拖拉机培训班的人组织一下,让他们放下手里的活,先把开车学会了。” 越快越好。 这建车间,得用不少水泥跟红砖,这可不是一辆两趟能拉得完的。 小赖:“那他们领导那边。” 顾主任:“你把人员名单写一份给我,我去跟他们领导谈。”得趁冬天下大雪之前,把地基打好。不然,又要拖到明年开春了。 小赖去了。 食堂。 杜思苦吃完饭,正要回宿舍,就被气喘吁吁的小赖拦住了,“小杜,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小赖语气都有些急了。 “我也是刚回来,”杜思苦纳闷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刚才去保卫科了。”小赖顺了一会气,喘匀了,这才说道:“顾主任说这两天拖拉机培训班要加紧练习,让我们学员尺快上手,能开车最好。” “怎么这么急?”杜思苦问。 小赖下巴外面一抬,边走边说。 杜思苦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食堂,小赖见人少了,这才说,“还学是新车间闹的。”他稍微跟杜思苦提了一下最近厂里的新事,建新车间呢。 砖跟水泥都得用车拉来,砖厂那边最近忙得很,没车送过来。 “顾主任还得去趟钢铁厂呢,跟那边谈一谈钢筋的问题。”小赖道,“忙得很。” “厂长把这事交给顾主任了?” “顾主任能力强,厂长给他加了担子。”小赖瞧见周围没人,这才低声说,“这新车间要是建起来了,要是归了顾主任,那以后就是他的班底。”等以后资历到了,往上升,这新车间的人可就都是顾主任自己人。 要知道,不管哪个厂,但凡空降来的,或者突然提拔起来的领导,没自己的人手,可不好办事。 说话没人听的领导,那算什么领导。 杜思苦:“需要我做什么?” 小赖:“刚才不是说了吗,教学员开车,尺快学会。等这两天学好了,你就领着大家去砖厂拉砖。” 杜思苦倒吸一口凉气:“学好了就去开车?不考证?这,万一把车开坏了怎么办?” “那你好好教啊。” 这是好好教的事吗! 杜思苦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好重,这外头的路可不光是水泥路啊,还有石子路,跟黄土路呢。这一下雨,黄土路都成烂泥了,老师傅都有可能翻车啊。 小赖看杜思苦一脸担心的样,劝道:“没事,你不是师傅吗,你说学员通过能开车上路,我们才会让他去干嘛。” 要是不开会,他们也不敢随便让人去开啊。 第113章 113 …… 这么快! 杜思苦有些吃惊。 “新车间审批下来后, 顾主任就把我叫过去,给了我钥匙。”余凤敏把钥匙从兜里拿出来,给杜思苦看, “新建的那个职工楼,我去看过, 是个筒子楼,在二楼, 顾主任说那边安全。” 杜思苦:“那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余凤敏道:“那边空得很, 还得打家具呢,怎么着也得等木匠把家具送过来。”她还说呢, “屋子不算大,不过要是布置一下,摆上家具跟床, 再拉个碎花窗帘,应该挺好看的。” 这筒子楼虽然小, 但这她的房子啊! 随她怎么布置都行。 想到这, 余凤敏就开心。 杜思苦脑子一动,“能生火煮饭吗?” “当然了。”余凤敏甩了甩钥匙, “我那层还有公用水龙头呢,接水可方便了。”做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买个炉子, 休假的时候我们去屋里煮火锅吃。”杜思苦眼睛发亮。 “没问题啊!”余凤敏觉得这主意好!她开始跟杜思苦商量怎么用新屋子了,“你觉得家具打什么颜色的好?” 她看别人结婚打的是红家具, 可她现在又不结婚,红家具会不会太招眼了? 杜思苦:“这家具主要是柜门的颜色,柜体的话可以跟墙连在一起, 打到顶就会落灰了。” “啊?”余凤敏还是头一次听说家具在跟据房的尺寸打。 还有这事呢? 她一脸新奇的问杜思苦是怎么个打法。 杜思苦想了一下后世的家具, 就跟余凤敏说了一下, 至于颜色,红色的,绿色的,白色的,纯原木色的都有。 “思苦啊,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上看到的,”杜思苦脑子里早就有了说辞,“拖拉机厂那边的书特别多,你看过外国电影吗,他们那家具那像就是那么定制的。” 余凤敏看外国电影只顾着看人了,压根就没注意里头的家具什么的。再说了,现在电影院管制很严,国产黑白电影多,外国的,少多了。 有时候是半夜偷偷的放。 两人就家具这事,聊到了熄灯。 “思苦,明天中午我带你去看我的新房子吧!到时候你帮我参谋参谋!” “好啊。”杜思苦想起来,“这热水袋是送给你的。”说了半天,热水袋都忘了拿出来了。 熄灯了,摸黑拿出来。 这会袁秀红还没回来呢,另一个热水袋明天给袁秀红吧。 次日。 一早,杜思苦就去了一车间,今天她是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上班,去车间把褚老教的基础技练习做完。 然后她去食堂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杜思苦从食堂出来,发现太阳从云层下面露出来了,今天天气还不错。 之后,她就去跟培训班的学员集合了。 一共来了六个人。 这还是算上小赖跟小何,其他四人其中就有文佳玉,他们中唯一的女学员,还有保卫科的小刘跟一位车间的员工 最后一位,竟然是三车间的技术工阮子柏。 鹏子哥的小舅子叶华没有来。 小赖道,“人到齐了,小杜师傅,你就教吧。”其他人要么是不愿意放下手里的工作,要么是来不了。 顾主任的要求不高,但凡有三四个学会的,能开拖拉机的,他就满意了。 杜思苦发现,厂里的拖拉机也由之前的一台变成了两台,同时,还弄来了两台送货的小货车。 小赖道:“顾主任说了,车都差不多的,等会你教好了,咱们自个学着开,这样快些。” 小货车看着很旧,像是要报废了,但是能上路。 也不知道顾主任从哪搞来的。 “好。” 杜思苦开始教了。 首先当然还是教拖拉机,小何这边已经能上手了,小赖差一点,文佳玉他们几个除了阮子柏之前都学过的。 之前的内容可能忘了,但是多说几遍,让他们上手练练,就能想起来。 至于小货车,杜思苦要自己去练练,然后才好教。当然,要是这边的小货车不好用,那就没必要教学员了。 一个新手,连拖拉机都学不会,哪能让他们开小货车呢。 至于新学员阮子柏,杜思苦教完别人,才单独问他:“你之前学过吗?” 阮子柏:“看别人开过。” 杜思苦考了一下阮子柏的理论知识,很扎实。 之后,杜思苦就带阮子柏去了另一辆拖拉机上,开始跟他说操作的原理。阮子柏刚才听过一遍了,这会又听了一遍。 杜思苦讲完:“你来试试。” 阮子柏有些迟疑。 杜思苦看了一眼他,对着外头道:“小何,你把拖拉机开远一点,这边阮同志要练习一下。”挨得太近怕撞着。 阮子柏指着那两辆小货车,“那边也离提挺近的。” 哪近了? 五十多米呢,杜思苦:“没事,你就在这边学着发动拖拉机,又不是让你开过去。”只是让拖拉机动起来。 阮子柏点头。 五分钟后。 拖拉机跟脱僵的野马一样,撞到了五十米外的小货车上,原本就旧旧的小货车,车头都被撞凹进去了。 阮子柏受惊不小,要不是杜思苦把他的脚踹开,这会阮子柏都还踩着油门呢。 “你下车!” 杜思苦这会心里还一阵后怕呢。 她只是让阮子柏启动一下,磨磨蹭蹭半天,前四分钟就在那抠细节,说这个没弄好,那个没弄好,要再等等。第五分钟的时候终于启动了,结果呢,这人一脚油门就踩出去了,都说了一只脚要踩在刹车上! 阮子柏白着脸从拖拉机上下来。 “阮同志,你去厂卫生所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受伤。”杜思苦道,“下午好好休息,就不用过来了。” 等杜思苦走远了,阮子柏才后知后觉的回了神。 开车怎么会这么可怕! 太吓人了。 阮子柏觉得自己该去一趟厂卫生所,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往厂卫生所的方向走去。 他这脚怎么有点疼啊? 砰。 撞车的声音不小。 小赖跟小何他们听到声音看过去的时候,拖拉机已经撞上了。 怎么撞车了? 杜思苦走到撞车的拖拉机跟小货车旁边,仔细检查起来,拖拉机的车头要修补一下,小货车那边,修理的工作量更大。 这叫什么事啊? “怎么回事?”小何跟小赖都过来了。 另外三个学员看到撞车的这一幕,心里也有点打鼓。 开车还会撞车呢? 之前杜思苦教他们的时候,只有一辆拖拉机,还没撞过呢。 “没事,修一下就行了。”杜思苦道,“小何,你这边工具箱在哪?”他们可是机修厂的员工,修拖拉机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 “谁撞了?”小何。 “阮同志吧。”小赖一看人就知道缺了谁,他皱起眉,“人没事吧?” 杜思苦:“没事,我让他去厂卫生所了。” 小赖这才放心。 阮同志的父亲可是副厂长,真要是在这受了伤,不好交待。回头还是跟顾主任说一声,这阮同志不适应学车。 因为阮子柏撞车这件事,杜思苦要改一下学车的方法了,让学生们只学拖拉机还不行,得上路啊。 公路都是双行道啊,有车过来。 学员们万一心理素质不过关,乱转方向盘怎么办? 杜思苦这一刻突然觉得顾主任下的这个任务恐怕很难完成了。 厂卫生所。 冬天温度降得厉害,最近生病的人特别多,卫生所忙不过来。尤其是汪大姐(厂长夫人)老毛病发作之后,直接就送到厂卫生所休养了,这边更是缺人缺得厉害。 原本在仓库工作的袁秀红就被借了过来。 “同志,我吊瓶打完了。” “同志,快过来,这血回流了。”这也是打吊瓶的。 “来了来了。” “同志,我家孩子高烧一下退不下来,都两天了,您快过来给看看啊。” 医生、护士都忙得抽不开身。 阮子柏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这会厂卫生所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了,他也没什么事,要不要算了? 正当他犹豫的一时候,有人过来问了:“同志,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头有些晕,脚这边有点疼。” “晕得厉害吗?” 阮子柏晕得不厉害,但就是没缓回来,护士看他问题不严重,从后院找了把旧椅子让他坐下,之后去找了过来帮忙的袁秀红,“秀红,外头来了一个男同志,我看他精神恍惚的得,你等会忙完给他看看。” “好。” 快到中午了。 “大家休息一下,先去吃饭,吃完好好歇歇,下午二点再过来。”杜思苦说道。 练了一早上,大家的精神高度紧绷,这会也都累了。 杜思苦要去食堂吃饭,她跟余凤敏约好的,吃完饭就去筒子楼那边看看新房子。 文佳玉跟杜思苦一块去了。 两人都累了,路上都没有说话的力气。 小赖去总务了,跟顾主任报告上午学车的情况。小何说要去仓库看看,在找些配件修小货车。其他人有约着去食堂的,也有回家吃饭的。 到了食堂。 文佳玉原本想跟杜思苦一块吃的,可是包海平早就等着她了,“杜同志,那我过去了。”文佳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杜思苦:“去吧,我这边也约了人。” 正说着,余凤敏已经过来了。 两人打好饭,坐在一起吃。 第114章 114 …… 下班之后。 小赖带着杜思苦到了阮家, 小赖手里提着两瓶水果罐头,是以总务探病的名义从仓库那边支取的。 阮家是个二层的红砖瓦房,还带了个种菜的院子, 当然了,阮母并没有种菜, 而是种了些花花草草。 还种了几颗遮荫的大树。 阮母过来开的门,“你们是?” “我们是厂里的员工, 听说阮同志手受伤了, 过来探望。”小赖笑得亲切。 杜思苦在旁边点头。 小赖能说会道,她在旁边当陪衬就行了。她过来主要就是想知道阮子柏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是不是跟车祸有关,杜思苦这会没那么笃定了。 “那进来坐。”阮母把小赖跟杜思苦领进去,“我家子柏这手受伤了, 你们知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还缠了绷带呢,怪吓人的。” 小赖跟杜思苦都是一愣。 这阮子柏的家人也不知道受伤原因吗? 阮母很快去楼上把阮子柏喊下来了, “你同志来来看你了。”把儿子叫出来后, 她就去厨房那边给客人倒茶水。 阮子柏心中诧异得很:这两人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他是快中午的时候在厂卫生所不小心受的伤,没跟别人说啊, 这是哪传出来的?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小赖问。 阮子柏道:“不小心摔的。” 就这一句,没别的。 摆明了不肯说实话。 杜思苦见阮母没出来, 低声问:“是不是早上练车的时候受的伤?” “不是。” 那就好。 杜思苦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练车的时候受的伤, 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探完病,就可以回去了。 小赖:“阮同志,这开车的事我觉得你得好好想想, 挺危险的。” 阮子柏:“放心, 我不会再去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 “最近要养伤。”养好伤也不去了。 阮母端着两杯茶水过来了,红色的果盘里还放了些糖果,这是给客人吃的,“来,喝茶,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家老阮爱喝这一口。” 小赖跟杜思苦接过茶,太烫,还不能喝。 阮母又抓了两把糖放到两人手里,“说是新到的糖,有牛奶味的,还有苹果味的,要是你们觉得味道好,正好去多买些,过年用来招待客人。” “怎么样?” “好吃。” 阮母很热情,小赖跟杜思苦走的时候,盘子里的糖果都被塞到他们两人的口袋里了。小赖跟杜思苦推都推不掉。 阮母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还说:“我家子柏性子冷,你们以后多关照关照他。” “好的,伯母。” 小赖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有个当副厂长的爸,这阮同志哪用得着他关照啊。 杜思苦也在旁边点头。 阮母多瞧了杜思苦两眼,送完人回家,跟阮子柏说着:“刚才来看你的那个女同志,头发都脖子了,怎么不扎起来?扎起来多精神啊。” 阮子柏:“妈,这是别人的事。” 跟他们没关系。 拖拉机厂。 保卫科。 陈白虎把杜老三叫到保卫科的休息室,给了他一个热水袋。 杜老三有些吃惊。 这位陈队长对他们新来的员工一向严肃,这这这怎么还送东西? “你妹妹给你的,我刚刚才想起来。”陈白虎说。 原来是这样。 杜老三放心了,“谢谢陈队长。” 他接过热水袋,等了一会,见陈队长没有多余的话,就拿着热水袋离开了。 陈白虎也回到了工作岗位,刚过来,就看到一个下属过来了,“老大,你早上买的热水袋还在不在啊?晚上借我用用。” 铁路家属大院。 太阳落山了。 杜母把腌的肉从院子里提到了屋里,今天太阳好,肉晒了整整一天。要是再有几回这样的大太阳,腊肉就能晒好了。 肉可不能放在外头。 杜母怕有人偷吃,晚上就把肉放到了自己屋里。 杜父晚上下班回来,晚餐又是青菜煮面,再加一盘子腌萝卜,一碗炒青菜,面少汤水多。 一人一碗。 杜父那碗比别人大一些,他是男的,又要工作,所以才有这个待遇。 “妈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胃口不好,中午我炒了肉,她都吃不下。”杜母说。 其实,中午那肉也就是薄薄的几片,全在杜奶奶碗里了,可杜奶奶就吃了一口,剩下的杜母吃了。 家里平常就只有杜母跟杜奶奶。 杜父眉头紧皱:“要不咱们再送到医院找医生瞧瞧。” 杜母不接这茬。 杜父叹气:“这样下去妈这身子骨受不了。”怕是熬不住。 杜母:“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这当儿子的,想送老人去医院冶病,那就送去。只是咱们家这钱你是知道的,看病的钱有,但是住院吃药打针的钱,你得自己想办法。” 她是掏不出的。 正说着。 杜得敏下班回来了,她一个人回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杜得敏回来压根就不跟杜母打招呼,杜母也只当是没这个人。 杜得敏还没吃,见这会开饭了,桌上没自己的份。便去了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里头什么都没有。 感情是没留她的份。 她黑着脸出来了,依旧不跟杜母说话,“哥,我的饭呢。” 杜父:“你自己煮一点。” 杜得敏时常不回家吃饭,杜母一向没准备她的那份,这事杜父知道。 杜得敏很不高兴。 她冷哼了一声,往杜奶奶屋里去,“妈。” 屋里,杜奶奶听到杜得敏的声音,硬是起来把门给反锁上了。这不孝的东西,父亲过世不到二个月就闹着要结婚,杜奶奶晚上想到这事就睡不着。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歪的呢? 杜奶奶不明白,她对得敏够好了了,从小宠着,没让女儿吃过苦。 怎么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呢? 杜得敏吃了个闭门羹,脸色更是黑得吓人。 得,这家里是容不下她了! 她气冲冲的往外头走。 杜母冷眼瞧着,一句话都没说。 杜父站了起来:“你这是去哪?” 杜得敏脚步不停,还往外走,“这家里容不下我,这外头自然有我能去的地方。” 文秀:“妈,别走。”她放下筷子追了上去,牵住了杜得敏的手,她昂着小脸,“妈,我们回家去吧。” 文秀说的家,是她,她爸,她妈,他们郭家。 她们以前住的家。 杜得敏脸色一变:“不能去。” 文秀:“为什么?”她在杜家也呆得不舒服,她妈受了舅舅跟姥姥的气,她都看着呢。 “咱们回去了,会被你爸牵连的。”杜得敏绝不回去。 好不容易才离婚的! 她看着文秀:“你也不许回去,去了你就是黑五类的女儿,以后你就完了。” 以后都不能回家了吗? 文秀抹了抹泪,“妈,那咱们去哪?” “去食堂。” 去吃饭。 杜得敏牵着文秀往铁路食堂走,路上,她问文秀,“我瞧着桌上的菜特别少,你在家都是这么吃的吗?” 文秀点头:“昨天是粥。” 杜得敏脸一沉:“你舅妈就没给你吃点好的?” 文秀道:“舅舅跟奶奶也是这么吃的。”都是清汤寡水的。她想了想,“我放学回来看到院子里晒了肉,可能舅妈明天会做点好的。” 买肉了? 机修厂。 晚上,女工宿舍。 杜思苦把糖掏了出来,分了余凤敏一些,余凤敏认得这些糖果 ,挑了几个,剩下的就不肯要了。 都是吃过的。 杜思苦就收了起来。 “思苦,朱安说厂里忙完这一阵,要挑个好天气放露天大电影呢。”余凤敏道,“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 “好啊。” 余凤敏还想拉着杜思苦说厂里的新鲜事,杜思苦:“你这房子的设计图是这几天要,还是过些天再要?”她拿出纸笔问。 要是这几天要,现在杜思苦就开始画。 “那你赶紧的。”余凤敏站起来,“我去串串门,就不吵你了。” 她走得很快,出门还贴心的帮杜思苦把门给关上了。 关了门,又开了,“我什么时候回来啊?” “熄灯之前。”杜思苦道。 “好。” 房子的设计图。 杜思苦其实以前没画过,不过不要紧,她画东西还是可以的,虽然不像室内设计师那么专业,但是东西的轮廓她还是知道的,再把空具摆在相应的地方,就差多不了。 反正,只要余凤敏能看懂理解就行。 厂卫生所。 “向医生,我想我最近不能来厂卫生所帮忙了。”袁秀红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以后不过来了。 她晚上从食堂出来,路过仓库的时候,看到了那边的招人告示。 仓库在招人! 告示是贴在三车间那边的,袁秀红就是三车间的。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小袁,这事你再考虑考虑。”向医生之前有段时间老不在厂卫生所,一直想调到大医院去,没少走动关系,最近几天消停了。他每天都来厂卫生所坐班,勤勉得很。 “向医生,我再留在这边,仓库的工作恐怕就保不住了。”袁秀红摇头。 向医生瞧了一眼外头,站起来过去把门带上,坐回来后跟袁秀红说道:“咱们厂卫生所要扩建,改成卫生院,要扩招的。到时候还会给咱们配备x光机,常规的检查设备……” 向医生的语气很激动。 这也正是他最近甘愿留在厂卫生所认真工作的原因。 第115章 115 …… “之前你怎么不跟厂里报告?”吴队长问袁秀红。 袁秀红看了钟主管一眼, 她之前跟钟主管提过的。但是钟主管的是意思是,是袁秀红想多了,柴油那桶数压根就没变嘛。 至于桶内柴油比前略少, 厂里的机械设都要用油的,消耗大很正常。 钟主管脸一沉:“小袁, 你仔细想想,可不能为了推卸责任乱说。” 袁秀红不吭声了。 主管这是在警告她呢。 吴队长看到了, 不过也没多说。只是催促钟主管:“仓库失窃的具体数额尽快清点出来。”要看看这次厂里的损失有多大。 仓库里算数最好就是袁秀红了。 钟主管:“那吴队长您忙, 我带小袁去二仓库清点损失。” 刚走出仓库门口,就看到外头下着大雨。才下的雨, 就这么一会,路面全湿了不说,还起了积水。 钟主管:“小袁, 去仓库里拿伞跟胶鞋出来,对了, 给吴队长他们一人准备一份。” 袁秀红去了。 雨越下越大。 杜思苦躲了一会雨, 见这雨一直没停,就跟小何他们部门借了把伞, 撑着伞回了女工宿舍,到这边的时候杜思苦的鞋子跟裤脚都湿透了。 杜思苦蹲下来, 在床底找鞋子。 她一眼就看到了大哥寄来的那双鞋子,等她还要去食堂吃饭, 这样大的雨就算是穿上这个外面防水的鞋,也会湿的。 雨大,又有风吹, 雨是斜着飘着的。 杜思苦直接拿了一双布鞋, 又拿了一双干净的毛线袜, 用袋子包着,准备等会带到仓库去。她先把东西放到仓库,再去食堂。 不知道余凤敏有没有带伞,袁秀红要是在仓库,就不用担心没伞用,可要是在卫生所,那就悬了。 卫生所病人多,那边的伞只怕是不够用。 管它的,都拿了再说。 袁秀红的雨衣,还有余凤敏的伞,杜思苦都给拿上了。 杜思苦拿好东西,从206宿舍出来,正要锁门,走道那端突然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小杜,你先别走,来帮我一个忙。” “张阿姨,怎么了?” “这雨大,这各个宿舍的窗户也不知道关没关严实,你过来一起帮来看看。”张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 杜思苦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宿舍,关上门,过来帮忙了。 张阿姨有每个宿舍的钥匙,都串在一起了。 “张阿姨,这样吧,我去开门,您看这边的。我把门全打开后,就从楼梯那边查窗户。”杜思苦问,“行吗?” 那可太行了。 张阿姨一口答应。 杜思苦手脚快,很快就把二楼宿舍所有的门打开了,张阿姨觉得这比自己开门检查窗户快多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张阿姨已经又检察完两间了。 杜思苦打开所有的门后,也开始从楼梯那边往这边检查。 窗户都关着呢,就是有一个宿舍的窗户栓子没栓上,杜思苦帮着栓上就完事了。 “小杜,小杜,你过来一下!” 杜思苦从宿舍出来,寻着张阿姨的声音找了过去,“张阿姨怎么了?” 张阿姨脸色铁青的拿着一个圈形的东西。 爆丝。 杜思苦伸手掂了掂,差不多一公斤重,“哪来的?” 张阿姨指着一个床:“从那底下拉下来的。”这床靠着窗边,窗户没关严实,她是过来关窗的,可是这窗户下面放了一堆的东西,桶啊,鞋子啊,乱七八糟的,她本来想把东西往床底下塞一塞,结果这一塞就发现问题了。 这床底下塞了不少东西! 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可这个是明显不是工人该拿回宿舍的东西。 这是偷拿厂里东西! “张阿姨,这是焊丝,车间专用的。”杜思苦蹲下来看了看窗底下,里面好像还有袋子,她瞧了眼张阿姨:“好像还有东西。” 张阿姨才是宿舍的管理员,这东西张阿姨拿合适。 东西拿出来了。 三条崭新的毛巾,四块没用过的新肥皂,还有一小袋子的螺丝。 “这是谁的床位?” “这屋里住了四个人,回头我问问。”张阿姨道,这床上没写名字,具体是谁住这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来。 张阿姨把一公斤焊丝跟螺丝带走了。 杜思苦见了,说道,“张阿姨,毛巾肥皂也拿去,这人要是谨慎,焊丝螺丝这些东西丢了肯定不敢声张的。” 像毛巾肥皂就不一样了。 这是日用品,要是自个买的,那得心疼死。 张阿姨觉得有道理,听了。 这些东西放到了张阿姨的管宿室,放到里面了。 “小杜,剩下的几间宿舍我自己来。等会你帮我跑一趟保卫科,让吴队长派人过来看看。”张阿姨想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得跟吴队长说一声。 “好。” 杜思苦道:“我先去趟食堂,等会再去保卫科。”天气冷,去晚了食堂的菜可就凉了,这冬天她还是想吃点热乎东西。 “没事,咱们不急。” 杜思苦把宿舍大串钥匙还给了张阿姨,之后回到206宿舍,拿了雨衣伞还有自己装好的鞋袜,然后离开了宿舍。 按原计划先去车间放东西。 然后再去给两位室友送伞跟雨衣,送完去食堂,吃完再去保卫科。 保卫科太远了,在机修厂门口呢。 厂图书馆。 余凤敏看着外头的大雨,正发愁怎么去食堂呢,远远的就看到杜思苦带着伞过来了。 救星! “思苦!”余凤敏激动的挥手。 杜思苦加快速度走近:“你的伞。” “没胶鞋啊?” 杜思苦瞪她一眼:“东西多不好拿,你要是想要胶鞋,回宿舍去换。” 余凤敏接过伞,“我先去食堂,等会就去换,你呢?” “我去厂卫生所看看。”杜思苦指了指雨衣,给袁秀红送雨衣过去。 要是仓库,那边东西多得很,应该不缺伞。 雨太大了,余凤敏不想去:“我还是去食堂吧,我帮你打饭。” “好。” 两人分头行动。 杜思苦往厂卫生所去了,路上都是用手遮着头顶飞头跑的人,还有人钻到杜思苦的伞下,想躲个雨。 “同志,你去哪?” “厂卫生所。” “那捎我一段路吧。” “行。” 到了厂卫生所。 杜思苦收了伞甩甩水,准备进去看看袁秀红在不在,没想到,脚才踏进去,就看到袁秀红了。 “秀红。” 杜思苦把雨衣递了过去,见袁秀红没接,又喊了两声,“秀红?秀红?” 这是怎么了? 袁秀红听到声音,这才回神。 “怎么了?” “没事。”袁秀红站了起来,接过雨衣,“你怎么还特意送来了。” “雨大嘛,这天气淋了雨,肯定要病的。”杜思苦瞧袁秀红脸色不对劲,便道,“还没吃饭吧,咱们去食堂吃吧。” 说着,帮袁秀红把雨衣穿上。 袁秀红没胃口。 可还是被杜思苦拉着去了。 到食堂的时候,余凤敏已经帮她们俩打好饭了,“这边。” 两人收了伞跟雨衣,过去了。 杜思苦吃着饭,听着外头的雨声,心里想着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几天呢,拖拉机培训班的事肯定要停一停了。 雨一下,风一起,温度又该降了。 再过一阵就要下雪了,防滑链的事不能拖了。 袁秀红小口的吃着饭,眉头紧皱,仓库失窃的事钟主管没找着‘自首’的人,吴队长那边还要查。 刚才段文曼回来拿东西,跟钟主管说了几句话,钟主管就把她打发走了,说让她下午不要去仓库了。 去厂卫生所帮忙。 袁秀红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 “你们俩怎么不说话啊?”余凤敏快吃完了,“这么大的雨,地基应该不好挖了。”朱安那边应该就轻松了。 杜思苦抬头道:“你知道212宿舍靠窗的位置是谁的床铺吗?”212宿舍就是发现一堆东西的那个宿舍。 余凤敏道:“靠窗的位置是曾小花跟魏丹,一个在咱们厂澡堂干活,一个在咱们厂后勤部门。”她经常在宿舍串门,哪个宿舍住了谁,她都一清二楚。 杜思苦没想到余凤敏还真知道! 曾小花。 这人杜思苦知道,见过也听说过,贼抠,上次女工宿舍出事那次,曾小花就冒领过手表。 余凤敏纳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杜思苦:“刚才我回了趟宿舍,雨太大,张阿姨让我帮忙关宿舍的窗户。”剩下的,说还是不说呢。 先不说吧。 余凤敏爱去串门,她怕凤敏藏不住话。 “咱们宿舍窗户关了吧。”余凤敏急问。 她跟袁秀红的床都挨着窗户呢。 “关了。”杜思苦道,“不过我看过了,这雨大,窗户缝里还是会有一点水沁进来。” 余凤敏放心了,“没事,就那么一点不要紧。”她又看看袁秀红,“你是怎么了,怎么眉毛都挤在一起了?厂卫生所那边不顺心啊?” 袁秀红是穿着雨衣来的,肯定是从厂卫生所来的,杜思苦送的雨衣嘛。 袁秀红叹了口气,仓库失窃不是小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不过,她还是叫两人靠近了一些,“二号仓库跟三号仓库都丢东西了,数目不小。” 仓库失窃? 杜思苦愣了一下,脑子里很快想到了212宿舍找到的那些东西。 但是,那几样东西,跟‘数目不小’可搭不上边。 余凤敏来得早,先吃完了。 第116章 116 …… 机修厂, 仓库。 吴队长让钟主管把仓库的工作人员全部叫到一起,站成两排。 袁秀红站在角落,孤伶伶的一个人, 旁边仓库的的同事交头接耳,时不时的看着袁秀红, 又低声说些什么。 “吴队长,您这是?” 吴队长道:“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曾小花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等会仓库的人来齐了, 就让曾小花过来认认。 “人齐了吗。”吴队长问。 钟主管点了一下人数,“有两个休假没来。” “什么名字?” “一个是资物采购员庄文伟, 还有一位是搬运工刘凯。”钟主管道,“都是正常休假。” 吴队长低声跟保卫科的同志说了几句,保卫科的两位同志很快就离开了。 仓库剩下的人都在这了。 吴队长对着门口道:“小曾, 进来吧。” 曾小花一脸紧张的走了进来。 吴队长:“仔细认认。” 他把曾小花带到排成两排的仓库人员面前,让曾小花一个一个的看。听曾小花说, 毛巾跟肥皂不是一次捡的。 那人去澡堂不止一次。 应该很快就能认出来。 机修厂车间。 杜思苦从同事的嘴里听到了那个流言, 说仓库失窃是有内贼,一个姓袁的库管。 她心里一噔。 这说的不会是袁秀红吧。 这流言未免也传得太快了些, 是谁散播的? “仓库失窃的事,你们听谁说的?”杜思苦过去问。 “都这么说。” 消息总有来源的, 是谁最先说的? 杜思苦道:“仓库失窃,厂里总得查吧。听说是昨天失的窃, 这才一天,就抓到人了?”她又道,“谁看到保卫科把人带走了?” 这个…… 大家就不知道了。 都那么说, 他们就那么听, 反正也不关他们的事, 只是图个乐子,机修厂那么大个厂子,被偷了东西肯定能解决的。 再说了,不还有厂领导吗? 杜思苦继续道:“我听说是二仓库被盗了,这姓袁的是一仓库的,就算是库管,她也没有二仓库的钥匙。再说了,这人我认识,她常去厂卫生所帮忙,你们去过厂卫生所的应该知道她。” “是不是小袁同志?”忽然有人出声。 “袁秀红同志。” “我儿子生病送到厂卫生所就是她给帮忙冶的,人特别好,说话轻声细语的。”要是这位袁秀红,那就不可能是内贼。 “那我认识,我这手受伤还是她给接回来的呢,”又有人道,“这几天厂卫生所忙得很,小袁一天到晚都在那,哪有时间去仓库啊。” “就是!” 人就没有不生病的。 前一阵向医生为前程奔波,来厂卫生所少,小谢医生年轻,袁秀红没少去帮忙,这生了病的工人不认都认识袁秀红。 杜思苦听到大家这么说,挺欣慰的。 看来袁秀红在厂卫生所帮的忙,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想起来了,流言是从二车间那边传过来的,早上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到二车间有人那么说。” 二车间? 厂家属区。 “你好,这是庄文伟(仓库的)同志的家吗?” “是,你是?” “我们保卫科的,过来问庄同志一点事情。” 另一边。 “刘凯在这住吗?” “在的,你是?” “厂保卫科的,让他出来一下,我们有事找他。” 中午。 杜思苦下班后不放心,直接往仓库去了。 二仓库。 “你说袁同志,早上一个手绑了绷带的男人突然进来,把她带走了。”说话是的左全,仓库的另一位搬运工,之前袁秀红给拖拉机送柴油,就是这位左全一起帮着运过来的。 “绷带?”杜思苦脑了里只想到一个人。 “是啊,本来吴队长都查问完了,说让我们回到工作岗上,各干各的。那个年轻小伙子突然就冲了进来,”不光左全,仓库的人都吓了一跳呢,这么多人在呢,就拉着手走了! 这,这处对象了吗? 杜思苦一脸问号。 “小伙子谁啊?长什么样?” 左全想了想,“我瞧着像是三车间的,长得怪好的。”就是手不好。 左全说的正是阮子柏。 阮子柏听了流言的事之后,立刻就来仓库找袁秀红了,他到仓库的时候,看到袁秀药被挤到边上了。 袁秀红眉头皱着,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阮子柏冲过去英雄救美,要把人带走,袁秀红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被拉到仓库门口的时候才回过神,把阮子柏的手给甩开了。 吴队长也反应快,很快就追出来了。 左全就知道这些。 “后来他们去哪了?”杜思苦问。 “不知道啊。” 中午。 杜思苦打饭的时候没看到袁秀红,也是,食堂人多,流言传得更快。仓库失窃的事没查清楚之前 ,袁秀红来这边只会招遭人非议。 杜思苦在窗口打饭。 “杜同志,”庞清燕给杜思苦打了满满一勺菜,“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杜思苦看向庞清燕:“你说的是?” “秀红同志的事啊,”庞清燕把身子凑到窗户,离杜思苦更近一些,“他们秀红同志跟三车间的一位男同志在处对象!” 什么! 处对象? 不是仓库失窃的嫌疑人吗,这流言又换了? 杜思苦:“我不知道啊,我没听说啊。”难道是左全说的早上袁秀红被拉了小手那事? 现在传成处对象了? 庞清燕看杜思苦那表情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放心了。 “我就说嘛,我跟秀红同志关系好,她要是处对象了,肯定不会不跟我说的。”庞清燕说着,又给杜思苦打了一勺荤菜。 肉多菜少。 “够了,谢谢庞同志。” 杜思苦端着饭盒走了。 “思苦,这边。”余凤敏大力的挥着手。 杜思苦过去了。 余凤敏神秘兮兮,“你听说了吗,袁秀红处对象了!还拉手了!” 杜思苦:“刚刚听说。” “我听他们说,处的对象还是三车间的阮子柏!” 食堂隔壁座。 阮思雨呛了一下,被饭噎住了,咳了半天,才把饭咽下去。 天啊。 她听到什么了,她二哥处对象了? 阮思雨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那边说得眉飞色舞的余凤敏,她们图书馆的这位余同志是个包打听,对这种小道消息最感兴趣。 她想了一下,看余凤敏那边还有两个空座,端着饭走了过去。 “余同志,我能坐在这边吗?”阮思雨脸上带笑。 余凤敏抬头瞧了瞧她:“有事吗?” “我刚才听你说谁处对象了?”阮思雨道,“我能听听吗?” “坐坐坐!”余凤敏一下子就来了劲,往旁边一挪,“我可以跟你说,这事跟书说的都差不多了!”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啊,厂里有一个离谱的流言……” 当阮思雨听到余凤敏说,阮子柏冲破种种阻碍把袁秀红从众人的包围中解救出来…… 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杜思苦也没好到哪里去。 余凤敏这是在编故事啊,在原来的基础上,大胆的发挥,添了不小人物表情跟心里活动。 周围的人突然变多了。 还有不少端着碗站在旁边,边听边吃呢。 下午,流言的方向变了。 厂图书馆。 “阮同志,你二哥以前真没处对象啊?” “他那长相不是挺招女孩喜欢吗?”余凤敏好奇问。 “我妈说二哥整天一副棺材脸,还怕他以后打光棍呢。”阮思雨想到母亲的话,便笑了。 之前,余凤敏跟阮思雨虽然是同事,又是扫盲班的,但除了工作上的事,没怎么交流。 今天中午这事一出,这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余凤敏发现,阮思雨虽然跟丁婉走得近,但是两人性子完不一样,阮思雨为人处事挺亲切的。 阮思雨也发现余凤敏这人挺有意思,知道的事还真不少。 车间。 下午,总务的小赖突然来找杜思苦。 杜思苦还以为是拖拉机培训班的事,她瞧了一眼外头,在下毛毛雨,练车也能练,就是不知道雨会不会下大。 “练车吗?”她问。 “不是,二仓库那边出了点事,我过来找你帮忙的。”小赖话音刚落,就有人窜了过来,一把挽住杜思苦手,“小杜,我下午要忙死了,你帮我吧。”说话的是财务科的徐丽莲。 小赖看了眼车间:“我去找你们车间主任,借人得说一声。” 很快,小赖就回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何主任,“小杜,你就跟过去一趟。” “好的主任。” 杜思苦走的时候,何主任悄悄跟她说,“你去了仔细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仓库丢的东西找回来了没有。” 杜思苦答应了。 徐丽莲挨着杜思苦走,“你算数不错,等会一定要帮我啊。” “你是代表财务科去算失物的价钱?”杜思苦问。 “不是,”徐丽莲悄悄跟她说,“是查账。”所以她才烦啊。 财务科就那么四五个人,三个仓库的账,在这五年的,这查起来还不知道多麻烦呢!徐丽莲虽然是个出纳,但是人手不够,分到她手上的活也不少啊。 所以,她就想找个人来帮帮忙。 小杜高中毕业,数学好,嘴巴也严。 正是徐丽莲挑中的好人选。 第117章 117 …… “还在练基础。”杜思苦说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练习情绪, 纸刀刮削,还有去拖拉机厂出差完成的工作,当然, 她是挑能说的说的。 拖拉机厂的履带板她含糊了过去。 这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这一问一答,像是在报告工作。 这说着说着, 杜思苦觉得有件事可以跟厂长商量一下:“厂长,现在天冷了, 月底只怕会下雪。这几天厂里一直在加快速度搞拖拉机培训班的事, 我觉得这事不能急。” 她认真的分析,“像昨天, 阮子柏同志学车的时候,拖拉机就跟货车撞上了。其他学车的同志也是新手,这天冷地滑, 万一上路,这车坏了是小, 可若是人伤了, 只怕不好。” 冬天,如果天气太冷, 地上有水,会结冰的。 会发生事故的。 杜思苦宁愿让厂长觉得她教不好, 也不想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厂长看着杜思苦:“那开这培训班的意义是什么?” 杜思苦:“厂长,可以明天开春再学, 趁着这段时间让他们多练练,专业课跟实践两把抓,明年开春考了证, 就能上路了。” 这样才名正言顺。 明年? 厂长倒是没说什么, 而是问杜思苦:“拖拉机厂那边想把人借调过去一年, 你怎么看?” 一年?! 杜思苦:“这会不会太久了?” 厂长道:“确这太久了,明年咱们厂新车间就该好了,到时候你另有任务。” 所以,他是不准备让小杜去的。 杜思苦:“厂长,新车间咱们是要对外出口吗?” 厂长笑了,“小杜,你是怎么想到这事上的?” 杜思苦道:“顾主任说让我继续设计最新款的自行车,咱们国内是不讲究这些款式的,只要好用。国外就不一样,他们要的东西不光要外观好看,还有质量好,性能好。我听说这次挖新车间地基,人多,工程大,这样一来,那新车间的面程肯定不小。” 她一一分析。 年轻,脑子灵活,还肯学。 真是的个好苗子。 厂长越发看好杜思苦了,他问过下头的人,杜思苦在厂里的时候,每天到了车间就开始练基础,就算是有事耽误练习了,回头也会补上来。 难得见到这么毅力的姑娘。 书房外。 徐丽莲瞧了眼里头,这都过了一个小时了,杜思苦还没出来,厂长跟她在聊什么呢?上回她就听说杜思苦跟着二车间的肖师傅去过厂长室几回。 现在看来,杜思苦是真的入了厂长的眼。 汪大姐正跟袁秀红说着种地的事,她会种田养鸡,后来跟着老彭到机修厂家属院,就闲了下来。 这种了大半辈子地的人,这人一闲,这身上不是这疼就是那疼。 毛病就都来了。 “汪姨,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袁秀红站了起来。 杜思苦进书房很久了,她有点担心。 汪大姐扒开窗帘一看,外头路灯都亮了,家属院这边的路上也没什么人了,确实不早了。她朝书房喊道:“老彭不早了,孩子们要回去了。” 能让老彭聊这么久的只有工作上的事。 小杜这同志瞧着话不多,没想到还是能干事的,老彭看中的人才,才会带到书房里去聊工作上的事。 书房的门开了,厂长跟杜思苦出来了。 临了,厂长还跟杜思苦说:“防滑链的事你只管去干,我会让何长弦全力配合你。要是东西真有用,到时候咱们再拉一条生产线。” 厂里正是缺钱的时候啊。 要是防滑链管用,第一个往拖拉机厂推销。 “我会好好干的。”杜思苦道。 厂长说话处处透着陷井,是个老油条,他想知道的事都会拐着弯的问出来。杜思苦一不小心就着了道,把防滑链的事给说了,这不,又给安排上工作了。 杜思苦三人跟汪大姐告辞了。 汪大姐把她们送到路口,袁秀红道:“汪姨,您回去吧,我们三个一起走,不怕黑的。”人多,就不怕。 再说了,这边的家属院隔个几十米就有路灯,看得见路。 “小袁,你跟小杜在女工宿舍,先把小徐送回家,然后你们再回宿舍,知道吗?”汪大姐交待。 可不是她偏心徐丽莲,可是姑娘家天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小袁是自己人,汪大姐才这么说的。 “当然听您的。”袁秀红道。 徐丽莲张嘴,想说自己在宿舍也有床铺,杜思苦朝她摇了摇头,现在徐丽莲又不住宿舍,厂长还在旁边呢。 在宿舍有床铺又不住,这是占着床位,厂长心里肯定会有想法的。 直到三人走不见了,汪大姐回屋,厂长跟在她身边。 “老彭,这小袁要是早几年生,我都想让她当我儿媳妇了。”汪大姐一脸遗憾。她小儿子都三十多了,早就结婚了。 厂长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机修厂这边只有两老口一起生活。原本汪大姐还不愿意过来呢,他们老家有田地,她种田种地快活得很。 可没法子,老彭年纪大了,工作上的事又心,她不在这边,老彭常常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忘记吃饭更是常有的事。 路上。 杜思苦跟袁秀红把徐丽莲先送回去了,徐丽莲现在还住在她二叔家,在家属院那边。送完人,杜思苦跟袁秀红一块回宿舍了。 回去的路上杜思苦在想一件事。 余凤敏房子设计的事。 厂长家里都布置得那么朴素,要是她真按后世的装扮给余凤敏设计,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事! 不能那么干! 杜思苦已经决定回归朴素实用的设计几格,不能太扎眼,要符合时代。余凤敏分房,本来就会招人眼,一个新进厂的工人一下子就得到了分房名额,这让老员工怎么想? 还是低调得好。 就算余凤敏有一个在革委会当干部的父亲,但是也抵不住群众的力量啊。 两人回到宿舍,都有些累,就没多说,下楼打热水,洗漱。 休息。 杜思苦打了热水上来,就看到余凤敏跟庞清燕在袁秀红身边一左一右的坐着,正在问今天流言的事。 “秀红,那阮子柏长得还真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庞清燕:“男人长得好没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极力的劝着袁秀红,男人当同事都不错,可要是成了对象,结了婚,那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了…… 以庞清燕结过婚的过来人经验,不能糊里糊涂的跟人在一起。 余凤敏:“庞清燕,你最近话来越话多了。” 庞清燕抿嘴一笑:“咱们熟了嘛。”最近庞清燕在食堂工作,那边管饭,管吃饱,最近庞清燕脸上都长了些肉,比之前干瘦的模样好多了。 余凤敏爱串门,没少去庞清燕的宿舍,文佳玉要结婚了嘛,余凤敏热心肠,有时候会去帮忙。 庞清燕跟文佳玉一个宿舍,这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倒是杜思苦,去了拖拉机厂十来天,跟庞清燕只是说得上话的关系。 杜思苦洗了脸,刚倒好泡脚水,余凤敏就坐过来了,“庞清燕,我们要睡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食堂明天要早起,庞清燕也该回去休息了。 食堂那边四点就要起来。 余凤敏都不知道庞清燕是怎么起得来的! 天多冷,外头多黑啊。 庞清燕走后,余凤敏过去把门栓上,这才悄悄跟杜思苦说,“朱安说,他们打的地基不单只有车间,还有楼!” 杜思苦侧头:“单位福利房也一起建了?” 筒子楼吗? “对!”余凤敏道,“估计建好就这两三年,到时候厂里肯定又有新的分房名额了,思苦,你赶紧表现表现,给自己争取一下!” 分房的机会难得啊! 杜思苦:“我努力。” 两二年,新车间弄好,要是能把外给赚了,这也算是功劳吧。 厂长跟顾主任都有心里有数的人,肯定不会忘了她的。 先把活干好! 等会。 杜思苦小声问余凤敏,“跟秀红说了吗?” 余凤敏更小声:“她要结婚了,单位不会给她分房的。”要分都是两口子一起房,再说了,听说那阮家还是个二层小楼呢,那屋子可不小,新房名额估计是轮不到袁秀红跟他对象了。 袁秀红看余凤敏跟杜思苦在嘀嘀咕咕的,尤其是余凤敏,还躲躲闪闪的瞄她,她板着脸,“凤敏,我跟那位阮同志没什么,要是外人问起来,你可别乱说话。” 杜思苦她知道,是不会乱说的。 余凤敏:“我没说你的事!我跟思苦在说别的!” 袁秀红觉得不像,没说她的事瞄她做什么。 杜思苦:“凤敏,秀红跟阮子柏没什么,反正现在没处对象。这流言……”有余凤敏的一份功劳。 中午在食堂,余凤敏跟阮思雨大聊特聊,周围不少人围着听故事呢。 这事杜思苦没敢跟袁秀红说。 袁秀红:“对,我压根就没对象,我以后要养我爷爷的。就算我找对象,那人也得跟我还有我爷爷一块住,得养老人!” 余凤敏心里想:回头我问问阮思雨,这事阮子柏同不同意。 次日。 杜思苦没去仓库了,昨天她从厂长家出来的时候就跟徐丽莲说了,厂长给她另派了任务,只怕是不能去仓库帮忙了。 徐丽莲理解。 杜思苦一早去了车间,人刚到,何主任就找过来了。 “小杜,你昨天还去厂长家吃晚饭了?”何主任笑得比往日更亲切。 “是的,当时碰上了,顺带捎的我。”杜思苦没往深聊,倒是说起了厂长交待的任务,“何主任,厂长交给咱们一个任务。” 第118章 118 …… 早上, 厂图书馆。 余凤敏看到阮思雨来了,顾忌来看书的人,小声问她:“流言的事你问你哥了吗?怎么说?” 阮思雨低声说:“说是外头瞎传的。” 余凤敏哎了一声, “袁秀红也这么说。” 看来是没戏了。 阮思雨有些惊讶,袁秀红也这样说?她二哥模样好, 技术好,更别说以后处上对象了还有家里帮衬, 小袁竟然一点都没动心? “她是哪瞧不上我哥?”阮思雨问。 没道理啊。 阮思雨想不通。 余凤敏:“袁秀红说了, 她以后要养爷爷的,这以后找对象是要跟老人一起住的。”她想了一下阮子柏那形像, 啧,确实不像是能照顾老人的。 这下好了,看来彻底没戏了。 阮思雨听进去了。 流言的事传了一两日, 当事人都没有回应,再加上这两天保卫科那边抓住了去仓库偷东西的人, 流言的事就没什么人在意了。 保卫科。 去二仓库偷东西的厂里的搬运工刘辉, 他一直在仓库干,干了十来年。刚来那会, 在仓库这边搬东西实实在在 ,后来干得久了, 有人花钱找他买‘仓库的东西’,不要票的那种。刘辉一开始害怕, 没同意。 后来有一次家里缺钱,就答应了,这一干就停不下来了。 这一干就是三年。 平常他也收敛着, 只有过年这么, 仓库的东西多, 进出大,尤其是年货这些东西,进进出出的没个数。 刘辉就偷拿得多。 像毛巾主肥皂这些小东西,现在没人找他买,但是他可以从仓库拿出来,让他主很好送到黑市上去卖,不要票,高价都要有人买呢。 肥皂一多,刘辉去澡堂子回回都用新的,有时候丢了,一次带两三个呢,就放在那边的柜子里,他是澡堂的常客了。 用过一次的肥皂,有时候想不起来,就扔在那边了。 他也没想到澡堂的员工会把掉在澡堂子里、用过的肥皂给捡回去啊! “刘辉,二仓库丢的那些配件,你放哪了?” “吴队长,真不是我拿的。”刘辉不承认,他那天确实去仓库了,用私配的备用钥匙打开了仓库的门,可拿的都是日常用的东西,吴队长说的那些配件,他真没拿。 吴队长:“行,你不肯说那回头去公安局说吧。” “吴队长,之前从仓库里拿的东西我赔还不行吗,您别把我送到公安局去!”刘辉痛哭流涕,悔过。 但就是不承认二仓库大量失窃的配件是他偷的。 这次失窃的金额有些大,厂里已经报警了,民警同志正在来的路上了。 吴队长不想再浪费时间。 刘辉急了,绞尽脑汁的想啊,终于,让他想到一件事:“吴队长,二仓库失窃,那仓库门好好的,肯定是有人用仓库钥匙开的门,您这边查查谁管过仓库的钥匙不就知道了吗。” 吴队长:“这事不用你操心。” 已经在查了。 除了钟主管外,偶尔去二仓库帮忙的袁秀红,以及原先的二仓库库管段文曼,他们都派人去问了。 一车间。 下午。 何主任从厂长办公室回来了,眼上是掩不住的喜意,跟客运站合作这事,厂长觉得主意很好,还表杨了他! 得干! 何主任又添加了几个人手,加上杜思苦,开始加班加点的干! 一定要尺快把防滑链给做出来! 仅仅两天,就在10号的上午,金属防滑链的成品就做出来了。 何主任立刻就把防滑链拿给厂长看。 杜思苦:“主任,咱们得先试试效果,您说呢?”这毕竟第一次做出来的样品,要是出现问题,那可就暴露在厂长面前了。 那可是大领导。 何主任冷静下来了,“怎么试?” “用拖拉机,开到外面的黄土路,泼些泥水,看看轮胎安上防滑链的效果。”杜思苦想了想,“主要看安了防滑链的车胎会不会陷入泥泞中,再看看防滑链的贴合问题。” “你来安排。”何主任道。 这事交给小杜,他放心。 杜思苦先去跟维修部的沟通,要用拖拉机,之后安排车间的人准备水,水接好放到拖拉机的车斗上,到时候一起抬到黄土路那边。 最主要的是,要找一段没人走的路,不然好端端的把路泼湿,别人怎么走?别的车怎么走? 哪有这种地方呢? 段文曼听说仓库失窃的小偷被抓到了,一点都不意外。 搬运工小刘嘛。 小刘在仓库小偷小摸的拿东西,这事她知道。 她自个也拿。 但是她做得比小刘隐蔽一些,有销售科的同志取东西,或者年底发福利品的时候,她就出库单上多加一些。 除了别人的领的,多的那些她搬到自个家里去,公公家条件还行,东西更多的是搬到娘家去。 反正,管仓库的人谁手上没沾这些小便宜? 就三仓库那个新来的袁秀红不一样,上次二仓库她故意把出库单上的物品写多了,准备拿回家,结果那袁秀红硬是查出来了,还来找她,说数目不对,要跟钟主管说。 段文曼心一横,然后让袁秀红去找钟主管,她把昧下的东西偷偷拿出来,最后查库存的时候,东西分毫不少。 袁秀红当然受了批评,可即便是这样,钟主管也没把袁秀红赶走。 后来,袁秀红不仅管着三仓库,钟主管还让她来二仓库帮忙,段文曼这边就更不好拿仓库的东西了。 这一来二去的,段文曼自然就不喜欢袁秀红了。 都调到仓库干活了,还装得多正直似的,段文曼就看不惯这样的。 当然了,段文曼最后也没想到,离开仓库的会是她。 哼。 这两天段文曼算是明白了,袁秀红攀上了副厂长的儿子,难怪呢。 “请问一下,段文曼是住这里吗?”外面有人喊门。 段文曼从窗户看了过去。 她婆婆李母去开了门,“你们是?” “我们是派出所的。” 屋里,段文曼脸色大变,怎么是派出所的,保卫科的人呢? “民警同志,请进。”李母把人迎进去了屋,“你们喝茶吗?” “不用了,我们是来段文曼的,她在家吗?我们有点事问她。” 李母有些惊慌:“同志,是什么事啊,严不严重啊?” 派出所的同志说道:“您别紧张,只有你家里人没犯事,我们问一下情况就走。”要是犯了事,那就不好说了。 李母放心了。 段文曼虽然心大了一些,但是现在没了工作,只能乖乖的跟她儿子好好过日子,这一阵段文曼都老实呆在家呢。 “文曼,派出所的同志找你。” 段文曼背对着门,飞快的往脸上抹了点红色,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那么白。 嘴唇也白过头了。 再抹一点,用手擦匀。 这样看着就自然多了。 “文曼?” “来了。” 段文曼神色如常的出去了。 防滑链测试的泥泞地解决了。 还是彭大厨帮的忙,食堂后面的有块菜地上面的菜最近吃完了,翻了土,正准备种一些冬菜,现在还没种。 正好一车间要用黄泥地来测试金属防滑链,彭大厨就把这块地借给了他们。 “你们可记着,测完要帮我翻土种菜啊。” “没问题。” 一车间的男工多,种菜一人种一点,很快就能种完。 菜地这边还不够湿,杜思苦又让人泼了些水,形成泥泞地。彭大厨在旁边:“这地成这样,明天可怎么种菜啊?” “彭师傅,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彭大厨瞧瞧天色,今天早上太阳出来过,后来被云给挡住了。 报纸上说这两天是好天气。 可是在外头这风吹着怎么这么冷呢,跟刀子刮脸似的。 杜思苦开拖拉机。 何主任亲自拿上纸笔做记录,到时候他要把这记录本给厂长看。这会正是表现的时候,当然得亲自来。 杜思苦把防滑链安到拖拉机的轮胎上,根据轮胎大小调整了一下,然后,何主任说开始后,把拖拉机开到了泥泞地里。 何主任吃惊的看着拖拉机从泥泞地里开了出来,轮胎完全没有陷在里面,杜思苦还转弯了,车胎也没有打滑。 这东西比他想像中的还有用! “小杜,你把防滑链拿下来,再开去试试!” “好!” 拖拉机在泥泞地里开了一阵,轮胎跟防滑链上都是泥,杜思苦一个人拆不下来,就叫了车间的男同志帮忙。 过了一会,防滑链拆下来了,拖拉机又开进了泥泞地里。 这一次,拖拉机的轮胎陷进去了,轮胎直打转,怎么也开不出来。 往常这种情况,要么是有车过来拉,要么就是找一大群人过来,把拖拉机从泥泞地里抬出来。 拖拉机开不动了。 何主任飞快的在本子上记录着。 三仓库。 徐丽莲跟袁秀红终于忙完了,徐丽莲瘫在椅子上,一点都不想动弹了。小杜去忙车间的事了,这一时半会的她找不到别的人帮忙。 也找过两个,要么就是点不清,要么就是看到仓库的东西都想拿。 最后还是只剩她了。 好在袁秀红给力,又帮忙加班帮忙,这两天总算是把仓库的东西跟账算清楚了。 三仓库的除了失窃的东西跟正常损耗,其实账目差别不多。 下班了。 徐丽莲一下子弹了起来,“我明天可真得休假了!”这三天累死她了。 第119章 119 …… “保卫科抓的不是一个男的吗?”杜思苦问。 她这两天忙, 没怎么关注这事,只知道保卫科那边抓了一个男的,那人招了, 确实偷了仓库里不少东西。 而且,曾小花还指认过了, 就是那位。 怎么这偷东西的又变成女的了? 余凤敏说:“那就是合谋。” 仓库丢了那么多东西,可能不是一个人偷的。 杜思苦瞅了眼余凤敏:“你哪来那么多消息。” 余凤敏嘿嘿一笑:“李主任今天来图书馆借书了, 我听他说的。”李主任是招工办的, 最近厂里没有招新人,那边轻闲得很, 李主任就来图书馆借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 两人打了热水回到宿舍,就看到袁秀红已经穿好棉袄坐起来了。 “醒了?”余凤一下子过去了,“你们二仓库的女库管是谁啊?” 袁秀红刚醒一会, 她本来还可能继续睡的,可是, 她在搞清楚, 到底是不是余凤敏把她说的话告诉阮子柏的! 下次可不能这样! 本来袁秀红打算好好问一问的,可余凤敏过来就问二仓库女库管是谁, 袁秀红脑子懵了一下,“是段文曼, 她已经不在二仓库干了。” 钟主管把她调走了。 余凤敏低声说:“派出所的同志把她带走了!”犯事了! 袁秀红心里很诧异:“是她,怎么会呢?”段文曼虽然工作上不怎么样, 但是,她婆家条件还是不错的,公公又有退休金, 怎么会干这样的事呢? 杜思苦道:“这事咱们在这猜测也没用, 过几天就知道了。”派出所把人带去了, 要是没犯事,肯定会放出来。 要是犯了事,那厂里这边也会得到消息。 余凤敏:“也是。” 厂里的八卦聊完了,该去洗了。 袁秀红一把抓住余凤敏,“等会,我有事问你。” 余凤敏瞧她。 袁秀红:“我找对象的条件,你跟谁说过?” 余凤敏:“这个嘛,我……” 秀红这表情太严肃了,余凤敏都不想承认是从自己这边泄漏的消息。 没说,不能说吧。 她去杜思苦求救。 杜思苦毛巾沾了热水正在洗脸,没看见。 “凤敏,你要是还拿我当朋友,你就老实说,不要瞒我。”袁秀红眉头皱到了一起。 余凤敏叹了口气:“我就是8号早上问了一下阮思雨,她哥是什么态度,她说他哥说你俩没什么事。后来,”她声音小了些,“我就把你说的话跟阮思雨说了。” “对不起啊,下次我保证不会了。” 余凤敏乖乖认错。 袁秀红猜到了。 说都说了,余凤敏也认错了,还能怎么办呢? 旁边,传来杜思苦的声音:“秀红,是不是那个姓阮的找你了?”要不然袁秀红不会这么问。 余凤敏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像灯泡,“秀红,你要是把我们当朋友,可不能瞒我们,快说。”刚才袁秀红才说过的话,被余凤敏直接拿来用了。 袁秀红看着杜思苦,叹了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唉。 本来她都不想说的。 杜思苦用手压了压嘴,再不多说,仔细听着。 “就慢刚才下班的时候,碰到他了,他莫名其妙的过来,说以后要跟我还有爷爷一起生活。”袁秀红心烦得很啊。 余凤敏正想继续问,被杜思苦过来拉走了:“快熄灯了,赶紧洗。” 余凤敏眼神:还没问完呢。 杜思苦:人家都说了这么多了,没看袁秀红心烦着吗。 不能再问了。 第二天。 三人一块去了食堂,吃了早饭,刚从食堂门口出来,就遇到疾步快走的朱安了,“凤敏!” 这两天天气好,朱安又开始当苦力挖地基了,没法子。 厂里需要嘛。 当然了,还是有补贴的。 “你早上不是去那边吗?怎么有空过来?”余凤敏又惊又喜。 挖地基的工人都是食堂派人送饭过去,压根就不用他们过来吃。上头的人说这样节省吃饭时间,让他们多干活。 “我想你了。” 肉麻。 杜思苦道:“那你们聊,我跟秀红先走了。” 朱安看过来:“你们要香肠吗?”他说,“用猪肉灌的那种,我妈今年说今年会多准备一些。你们要不要?” 他们家每年都会灌香肠,腊肉就更不必说了,他父母在肉联厂上班,那边可是不缺肉的。 员工买,还有内部价呢。 “要!”杜思苦,她上次在拖拉机厂可是赚了二十块钱呢,拿出十块钱买别人腌好的香肠,这买卖划算。 “多少钱一斤?” “给你们算成本价,猪肉加香料钱,人工这边我就不算了,一斤一块钱。”朱安道,“味道肯定是没得说。” 他妈的手艺可是很好的。 而且,自家吃的东西,干净不说,他妈还舍得放料。 “那我要十斤。”杜思苦道。 袁秀红:“我要二十斤。” 余凤敏:“给我三十斤吧。”她爸妈熟人多,过年家里会有很多客人,晒过的香肠能放很久,不容易坏。 “好。”朱安答应了,又低声跟余凤敏说,“等香肠好了,我送你家去。”不用给钱。 “你们聊,我们上班去了。”杜思苦拉着袁秀红走了。 路上。 杜思苦问袁秀红:“二十斤你吃得完吗?”她要十斤,是因为她要在厂里过年,厂里起码要放十天的假。 她得自己做饭吃。 至于米,厂里应该会发的。 国庆都发了嘛。 “能的,过年我回爷爷那边去。”袁秀红道,“假都我攒着没用呢。” 二十斤香肠,都带回老家去。 走了一段路,很快两人就分开了。 杜思苦去了一车间。 袁秀红去了仓库。 徐丽莲一早就在三仓库等着了,她想过了,要是袁秀红没来,等会就去厂卫生所找袁秀红。 好在只等了一会,就看到袁秀红过来了。 “秀红,我们主管说有个账目不清楚,让我带你过去。” “好。” 袁秀红跟着徐丽莲去了。 到了一仓库,她才知道,不是账目不清楚,是财务科这边要她留下来继续帮忙! 仓库钟主管现在停职了,仓库的人任由田主管调用。 袁秀红一过来就被田主管留下了,“小袁,这几天你就直接来一仓库就行了,今天你把一仓库所有的机床点一点。” 袁秀红没说话。 田主管本来正忙着事,听到没有回答,抬头看了袁秀红一眼:“小袁,不要有情绪,你是库管,仓库的事本来主是你的本职工作。” 袁秀红:“主管,您给我安排的是三仓库的清点工作,我已经干完了。而且,我本来就只负责三仓库,不负责这边。您说的机床那些东西,不归我管。” 田主管有些不高兴了:“小袁,领导说什么,你按吩咐去做就是了。” 袁秀红道:“我今天休假,您还是找别的人吧。” 说着,便走出了仓库。 她这个月还没有休过一天,现在就去总务,找顾主任批假。 田主管只是暂管这边,又是财务科的,压根管不着她。 徐丽莲看到袁秀红走了,赶紧出来追,“小袁,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袁秀红的脾气一向挺好的啊。 怎么这次还跟她们科的田主管顶嘴了。 “小徐,你们田主管安排的工作有问题。”袁秀红道,“分配完了就该各干各的,这次查账本来就是你们财务科的事,我已经干了我该干的。” 她都加了两天班了,很晚才回去。 按田主管这么个安排,接下来她就要一直在这边忙活了。 袁秀红本来这几天因为仓库失窃还有流言的事,心情不太好,只是积在心里没说。 “小袁,哎呀,”徐丽莲直叹气,“我们财务科可是管着发工资的,您今天这样顶撞田主管,这以后要是押着你的工资……” 这可怎么办。 她也没想到袁秀红今天脾气这么倔啊。 袁秀红:“没事,无非是推迟几天。” 总不可能不发。 徐丽莲叹着气,“不会不发,可是以后报账什么的,会为难你的。” 她只是出纳,有些事上帮不上忙的。 袁秀红走后,徐丽莲突然想起来,不对啊,袁秀红跟厂长夫人关系好,有厂长夫人撑腰,田主管也折腾不了袁秀红啊。 徐丽莲回到一仓库。 田主管听到动静抬头瞧了眼,就小徐一个人? 那姓袁的姑娘脾气还挺大。 徐丽莲:“主管,小袁身体不舒服。” 田主管没接话,继续翻账本。 徐丽莲:“前几天,厂长夫人还来找袁秀红过去吃饭呢,我当时凑巧在,跟着沾了光……” 厂长夫人? 田主管:“行了,过来干活。” 难怪这小袁脾气这么大,原来背后有人撑腰啊。 一车间。 何主任一来,就让大家继续生产防滑链,再生产三套出来,加班加点。这三套是样品,要拿到别的厂作展示的。 这次生产的防滑链比上次还快一些。 到了第二天。 三套防滑链就生产出来了,何主任立刻就送去给厂长看。他去不久,厂长就把供销社的陈科长叫过去了。 “厂长,这事还是让销售科的小尹办吧。”陈科长四十五岁,做事一板一眼的,供销科负责采购原材料,设备这些东西 。 二仓库失窃,东西还没有追回来,这边还要另外再采购一批缺失的材料,这两天忙得很。尤其是这边抽调了好多年轻小伙去挖地基,人手有些不够。 第120章 120 …… 直到下班, 杜思苦才从销售科出来,那边的尹科长甚至要跟何主任要人了,他想把杜思苦留在销售科。 “何主任, 你瞧,这位杜同志口才多好啊, 留在你们车间可惜了。”尹科长道,“我们销售科业务干得好, 还有额外的补贴。”他转头看向杜思苦, “小杜,你要不要来我们销售科?” 销售科的出去跑业务, 车补饭补都有。 这部门不错,就一条,财务科那边的报销总是爱拖一阵, 下来得慢。 杜思苦:“尹科长,我听我们主任的。” 何主任:“小杜可是我们车间的能将干将, 这边需要她, 她可不能走。小尹啊,你们销售科就这么几个人, 明年的活只怕忙不完啊。” 他意有所指。 尹科长:“您是指?” 他往打地基的新车间方向指了指,“那边?” 何主任笑而不语。 尹科长到底是没把人要过去, ‘借用’也不行,何主任说了, 一车间工作繁重,离不开杜思苦。其实,他是怕销售科的工作太清闲了, 杜思苦要是去了怕是不想回了。 这才不让杜思苦过去。 谁都知道, 科室比车间清闲。 晚上。 杜思苦口渴, 又喝了一杯水。 余凤敏瞧了又瞧,“你都喝了三杯了,没事吧,要不让秀红给你瞧瞧?”是不是身体哪病了?怎么一回来尽喝水了。 杜思苦:“渴的。” 下午一直讲话就没停,本来嘛,防滑链讲完了,她的任务也完了,可以回去了。结果,销售科人的有些听得不太明白,抓着她问东问西。 后来杜思苦发现了,现在这销售科的员工工作靠的不是口才跟脑子。 像朱安那样,都算是口才了得了。 还有一位都不爱讲话。 怎么挑的人? 杜思苦把自己的疑问跟余凤敏说了。 余凤敏一听就笑了:“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关系户啊,这销售科可以报销费用,自个出去吃饭要是有发票,也能回来报,谁不想进去?” 没门路哪能进科室啊。 而且,“我听朱安说,咱们机修厂都有固定的合作厂子,压根就不用销售科出去忙活,采购的事又有供销科在前面顶着。其实这个销售科一个月也忙不了两回。”余凤敏对销售科了如指掌。 杜思苦:“难怪了,今天有个小张,问我半天,我都说了三遍了,他还没听懂,还问我链字怎么写。” 正说着。 一脸疲惫的袁秀红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几张表格。 她从仓库转到厂卫生所,是转岗,得写转岗申请,还是上面领导批准,上级领导批准后,还得厂领导那边签字。 至于接受的厂卫生所,这边不用担心,向医生已经写了接收信了。 怎么会这么麻烦? 袁秀红跑了一下午,钟主管停职,不肯签字,田主管说她只是过来查账目,不管仓库内部的事。 这推来推去,就是没人肯签字。 袁秀红累得很。 “你这是又怎么了?”杜思苦问她。 袁秀红把表格递了过去,她现在乏得很,不想说话。 “转岗?”杜思苦瞧着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字,没细看,直接扫向最下头,没有领导签字,没有红印章。 她问:“卡在哪了?” 袁秀红:“钟主管停职,他说不归他管,那个查账的田主管,早上我得罪了她,估计也不想管。” 就卡在这了。 厂里写申请走程序的事最麻烦了。 杜思苦问:“厂卫生所那边怎么说?” 袁秀红有气无力:“向医生一直希望我过去帮忙。” 杜思苦:“那好办,让向医生跟厂领导说,卫生所人手不够,把你借调过去帮忙。等仓库那边的事彻底结束了,你再写转岗申请。” 反正工资又不会少。 袁秀红一下子就精神了:“这样也行?” 她没办过。 “当然,厂卫生所借调人,只需要厂领导那边批准,手续办好,你直接过去就行。”杜思苦道,“反正仓库这边也没人管着。” “我明天就去找向医生!”袁秀红又有了希望。 “袁秀红同志,外头有人找你。”对面宿舍的武梅同志探头进来,瞧了一眼宿舍里的三人,又感受了一下,稀奇道,“你们宿舍窗户没漏风啊?” 怎么还有点暖和啊。 杜思苦:“窗户里面钉了一层塑料膜。”余凤敏拿来的塑料腊,杜思苦钉上去的。 风就漏不进来了。 “让我瞧瞧。”武梅走到窗户边,扒着瞧。 余凤敏:“别扒坏了。” “我又没用力。” “我是让你小心一些,又没说你。” 两人又拌起嘴来。 袁秀红下楼去了,刚才武梅说有人找她,她去瞧瞧。 杜思苦把袁秀红的转岗申请收了起来,等袁秀红回来再给她。 女工宿舍外头。 袁秀红一出门就看到了来人:“你手上的绷带怎么拆了?” 拆了绷带的阮子柏:“手没事了。” 怎么可能。 骨头受伤哪有那么容易好,袁秀红:“我觉得你还是把绷带缠回去比较好。”这样利于恢复。 阮子柏:“等会我就去卫生所。” 地基那边两班倒,卫生所那边晚上有值班的,就是怕工作的同志受伤。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袁秀红问。 阮子柏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袁秀红瞧着信,半天不敢接。 阮子柏打开信,给她看:“那天我从仓库拿开后,就回了三车间,之后一直在工作。我的同事可以给我证明,你看,这是他们写的。” 这就是一封证明他没有时间告状的证明信。 袁秀红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次她看了。 “你不是说要问钟主管吗?”袁秀红着信的时候,随口一问。 “钟主管停职了,”阮子柏提到这个人语气就有些不好了,“他想让我爸帮他,他才肯说那天告状的是谁。” 要求太多了。 阮子柏就懒得再问,他只需要证明不是他告的状就行。 至于是谁,问不出就问不出吧。 袁秀红瞧完信,递给阮子柏:“告状的事确实不是你做的,我误会你了,跟你道歉。” “小事,不用道歉。” 楼上。 余凤敏扒在窗户边,回头问杜思苦,“我要是把这薄膜撕下来一点,你能不能装回去?” “你撕它做什么?” “袁秀红跟人聊半天了,这薄膜隔着,也看不清是谁。”余凤敏嘀咕。 杜思苦:“你跑一趟,去楼下不就行了。” 就下个楼的事,还非要把窗户那塑料摸撕了重钉,这不麻烦吗。 余凤敏一拍脑袋,瞧她,怎么还转不弯呢? 她立刻就下楼了。 过了一会,余凤敏回来了。 她悄摸的告诉杜思苦:“是三车间的阮子柏同志。”错不了,就是那个姓阮的,“你知不知道,那冰块脸还会笑呢。” 又过了一阵。 袁秀红回来了,进宿舍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可见杜思苦跟余凤敏神色没什么变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杜思苦把转岗申请表给了袁秀红。 “文佳玉后天结婚,咱们送什么东西啊?” 这日子过的真快,马上就要到十五号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问问文佳玉,还缺什么东西。当然了,太贵重的她们肯定送不了,像是脸盆暖水瓶凑一凑还是能送的。 文佳玉就在212宿舍。 门关着。 杜思苦三人敲了敲门。 门开了,文佳玉的脸色很差,整个人情绪都不太好,勉强问着:“你们怎么过来了?” 余凤敏嘴快:“你后天要结婚,还缺什么,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暖水瓶买了吗?红色搪瓷盆买了吗?” 文佳玉:“海平说新房那边都有。” “他有那是他的事,你总得带点嫁妆过去吧。”余凤敏道,“过道有风,咱们进屋说。” 说着便走到了宿舍里头。 庞清燕在食堂忙,估计得七八点才会回来呢。 杜思苦跟袁秀红对视了一眼,她们瞧出文佳玉想一个人静一静。 “佳玉,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商量商量。” “凤敏,咱们回宿舍了。” 余凤敏听杜思苦这么说,脑子一下子转过弯了,本来要走,可嘴还是快了脑子一步,“佳玉,你是不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余凤敏神脑补:“是不是包海平那边有情况?”有人了? 文佳玉听着吓了一跳,赶紧否认:“不是,不是他,是我家里的事。” “你家什么事?”余凤敏打听事打听习惯了,顺嘴就问了。 文佳玉叹了口气。 烦心事。 很烦的那种。 杜思苦过来,拉着余凤敏往外走:“我们先走了。” 余凤敏的好奇心全被文佳玉那口叹气声吊起来了,“你家有什么事,跟我们说说,我们嘴巴严得很,不会往外说的。” 袁秀红听到这话表情都不对了。 这话余凤敏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佳玉,三个臭皮匠顶得上一个诸葛亮,我们几个凑一起,还怕想不出法子吗!”余凤敏不想走啊。 杜思苦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瞪。 文佳玉一听,觉得有道理,“那,那咱们琢磨琢磨?” “好啊!”余凤敏答应过来,扭头就对杜思苦说,“你放开。”差一步就拽到门外了。 第121章 121 …… 中午, 机修厂。 包副厂长办公室。 包海平等了一会,包副厂长忙完正事,才让他进去。 “怎么没在家布置?”包副厂长问。 “哥, 我有事跟你说。” 包海平直接把早上文佳玉告诉他的话全告诉了包副厂长,“哥, 佳玉怕她妈那天过去闹,这事可怎么办啊?” 包副厂长眼皮微抬:“你女朋友的意思是?” 包海平:“她说让我以后不要管她妈那边的事, 也不准给钱。” 包副厂长道:“这事我知道了, 15天那天正常办就行了,到时候请厂里的工厂们过来吃个饭, 热闹热闹。” 又说,“现在是新时代,旧时代敬茶那一套就省了, 你们就上台说几句,到时候就行了。”简办嘛。 包海平听到大哥说能正常办婚事, 可高兴了。 “海平, ”包副厂长缓缓道,“小文的妈昨天来找过我, 说想给她现在的丈夫安排个工作。”文母还眼含热泪的跟他说了这些年养大女儿不容易,如今女儿要嫁人了, 不能两手空空,怎么着包家也得给些彩礼。 听那意思, 上回包海平给了小一百,这次彩礼不能低于两百。 包海平:“哥,你可千万别帮忙, 佳玉说了, 娘家那边的事她不管!上次去佳玉她妈那, 我给了一百块钱。早上佳玉知道了,还跟我发脾气了。” 这个是后爸,她十五岁亲爸死了,后爸就来了,同一年。 那后爸就是长得年轻些,没个正经工作,生孩子的钱都是文母出的,那钱是佳玉父亲生前赚来的。 这后爸压根就没养过文佳玉,还想占佳玉的房子,这怎么帮? 包海平走的时候还说呢:“哥,你可千万别帮忙啊。” 包副厂长:“行了,我有分寸。” 包海平从包副厂长办公室出来,转头就去食堂找文佳玉了 ,一瞧,果然在。 “佳玉。” 文佳玉拿着没吃完的饭盒,跟着包海平去了外头,两人往包海平家的方向走着,等路上没人了。 包海平才低声说:“我哥说了,明天婚事正常办,既然长辈们不来,那就简办,咱们上台说说话就行了。” 文佳玉望着包海平:“你大哥有说怎么解决吗?” 那倒没说。 不过, 包海平低声跟文佳玉说了他大哥告诉他的事,文母帮现任丈夫要工作。 文佳玉听到后面,心都凉成冰窟窿。 “你怎么哭了?”包海平慌乱的用手帮文佳玉擦眼泪。 文家。 文母供销社买了新布,给自己做了一身酱红色的新衣服,准备文佳玉结婚那天穿。剩下的料子给两个女儿做了两个红色马甲,到时候套在旧衣服外面就行了。 文母四十七了,看着像是四十出头的模样,她穿上新衣服给丈夫看,“你瞧瞧,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她丈夫姓陈,叫陈双喜,比她还小一岁。 这男人年轻时就长得不错,就是家里太穷,一直没说上亲事,后来还是文母死了丈夫之后,有人牵线,两人就认识了。 文母觉得她一个二婚带孩子的,找个头婚的,不吃亏。 陈双喜觉得文母有房子,带的姑娘过几年也能工作补贴家里,也挺高兴。 两人就都相中了。 结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最让陈双喜没想到的是,婚后不仅有了孩子,文母手上还攒了钱,这过日子竟然是不愁的。 前些年倒是不愁钱,这两年存款见底,就算是省着花也不顶用了。 继女工作后舍不得给家里寄钱,只有过年过节给点小钱。 现在嘛,日子似乎又要好起来了。 “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陈双喜笑着夸文母。 文母眉开眼笑的:“不比年轻那会了。”又低头瞧了瞧腰身,这腰可不像生过三个孩子的。 陈双喜:“是15号吧,我那天穿什么?” 文母听了,表情一怔,她低声说道:“佳玉这孩子脾气倔,你知道的,她心里就一个爸,你去了反而不好。” 她过来握着陈双喜的手,“我带两个孩子过去,到时候问问亲家,你工作的事什么时候能落实。” 陈双喜点点头,“听你的。” 文母心里早有打算。 这工作要是不给安排,那她闺女这婚事就不成!她闺女长得好,就算是年纪大了些,也不愁没人要。 “那未来亲家能同意吗?”陈双喜担忧道。 “我打听过了,小包他哥是副厂长,权利大得很。”文母说,“咱们也不求什么好工作,就图一个安稳。那么大个机修厂,难道找不出一个工作?” 她是不信的。 “佳玉不会同意的。”陈双喜了解这个继女。 文母:“没跟她说。” 她特意跟包副厂长说,佳玉是向着她的,向着家里的。 两人都盼着15号的到来。 下午。 厂卫生所的向医生去找了厂长,“厂长,咱们厂卫生所现在缺人,我想把仓库的袁秀红同志借调过来。” 厂长知道袁秀红,前几天还上他家吃饭了。 小袁的医术不错。 “怎么是借调?”厂长问,“小袁自个想转去你们部门吗?” “是的,仓库那边事情多,小袁两边兼顾不了,今天建车间那边的工人又伤了两个,还送到厂卫生所了。” 向医生开始说厂卫生所的困难,“咱们卫生所地方小,仪器少。这段时间病人多,好多药都没了……” 厂长听完了,问他,“你的意思是?” 向医生:“厂长,咱们厂不是要把卫生所改成卫生院吗,要不等开年咱们去医学院招些新医生新护士过来?” 厂长:“谁告诉你厂里要建卫生院了?” “那边都打地基了!”向医生吃惊。 那么大一块地,连厂卫生院的位置都没有吗? 厂长:“这事不急,招人的事也不急。” 向医生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下午。 袁秀红调到厂卫生所的文件下来了,厂长亲自批的。 晚上,女工宿舍。 杜思苦下班吃完晚饭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一直趴在桌子前写写画画,正在做的是余凤敏房子的设计初稿。 床,柜子都是这边风格,只不过里头会设计得更实用一些。 反正,不会有太多花哨的东西。 袁秀红回来的时候,跟杜思苦说了一个好消息:“厂里把我调到卫生所去了!”厂长批的,下午她把仓库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一部门送到厂卫生所,一部门拿到宿舍了。 明天上班直接去厂卫生所就行了! 她去仓库拿完东西,还特意去了一趟一仓库 ,跟田主管说了自己现在调岗的事。 仓库的事以后不用找她了。 田主管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反正,袁秀红现在是解脱了。 徐丽莲还在困在一仓库那边,那小脸憔悴得都瘦了一圈。估计,还有得忙呢。 再说这会。 袁秀红分享完好消息,还说呢,“明天我请你们吃饭。” 杜思苦:“明天文佳玉结婚,中午请大家喝喜酒,你忘了?” 那一双暖水瓶都买好了。 等余凤敏回来,三人一块去212宿舍,给文佳玉送过去。 袁秀红都高兴得忘了这事。 余凤敏过了好一阵才回来,文佳玉宿舍外头一拔拔的人,文佳玉待人和气,在宿舍人缘不错, 这次不少人过来送东西。 不论大小,都是个心意。 杜思苦三人过来的时候,这边还有三四个人。 文佳玉脸上带着笑,正跟大伙聊天呢。 只见她床边挂着一件红色的袄子,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几花布扎的大花,明天要戴在头上的。 屋里是红彤彤一片。 “佳玉,明天是什么个流程?”余凤敏问,“早上是不是得早起啊?包海平是怎么来接你?” 不是该从家里出嫁吗? 明天从宿舍出嫁吗? 余凤敏一脑子疑问。 要是她结婚,肯定是她爸妈操办,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文佳玉:“我们是简办,明天包海平过来,接我走。中午大家就去食堂吃个饭,晚上也没有闹洞房那些老规距。” 不讲那些旧礼。 “佳玉,你今天晚上真不回家啊?”宿舍里有人问。 文佳玉神情淡淡的:“我爸去世十年了,我妈再嫁了,现在不管我的事。” 问的那人一脸尴尬。 文佳玉待人周道,还以为家里条件不错呢,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对不住啊,我不知道。” “没事。” 杜思苦把两个红色暖水瓶递了过来,“这是我们送给你的,添妆。” 文佳玉笑着收下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放到桌子底下,桌上的东西太多,怕暖水瓶放上去,摔了。 文佳玉自己准备了二床新被子,有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棉花做的,她想去供销社再买几床,可是买不着。 刚聊一会,宿管张阿姨上来了,“文佳玉,下头有你的东西,你去拿一下。”她说完,又点了杜思苦,“小杜,小袁,你们也去帮忙。” 有东西? 还要人帮忙。 几人下去一看,原来是包海平送来的六床大棉被,用红色的布包着,系了一个红色的大花。 这本该是女方准备的。 文佳玉半天没说话,只是看着包海平。 他太好了。 她这会突然心慌,她怕母亲明天过来闹,怕给包家丢人。 第122章 122 …… 拉砖倒也罢了。 但是厂里还给她配了两个人, 一个维修部的小何,还有总务的小赖,听那意思是, 这两人的技术工出师了,能用。 杜思苦:倒宁愿她自己多开两趟。 厂里有两个拖拉机, 杜思苦开一台,小何跟小赖开一台。杜思苦带车在前面带路, 后面那辆就跟着走。 第一天拉了三趟砖, 还是天黑才回来。 杜思苦一路上都心惊胆颤,生怕后面那辆车一个油门冲过来, 倒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了。 好在小何的技术还不错,除了在石子路那边轮胎被扎破换了个胎,没什么大毛病。 就这样, 拉了一周的砖。 之后天气骤降,直逼零下, 杜思苦戴上帽子厚围巾都不好使, 手冻得通红,雨一直下着, 去砖厂的那条路有一段长的黄土路,雨势一大, 这就成了黄泥路,小何那辆拖拉机几乎是陷到了泥地里。 好在拖拉机里备了一份防滑链, 杜思苦拿出来给小何用上了。 后来,两人就换了拖拉机。 小何开前面那辆,杜思苦开陷在泥地里的这辆, 小何要把前面小辆开走, 她才好踩足油门把陷在泥里的这辆开出来。 杜思苦跟小何回到机修厂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雨势不减。 杜思苦回到宿舍的时候,衣服湿了大半,打热水洗漱之后换了衣服,袁红秀给她泡了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 “你淋了雨,喝点热的,别可生病了。” 杜思苦手凉得很,“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把红糖水喝了,这几天累得很,很快,就回床上睡觉去了。 外头,又下了一晚上的雨。 袁秀红听着窗外的雨声,有些发愁,不知道爷爷在老家过得怎么样,那老屋子有没有漏雨。 次日。 杜思苦发起了高烧。 袁秀红摸着杜思苦的滚烫的额头,对余凤敏道:“你去帮她请个假,我回厂卫生拿些药过来。” 余凤敏拿着伞出门了。 外头还下着雨,雨势比昨天小多了,就是这路面湿得很,低洼处有积水。 一车间。 余凤敏找到了何主任,跟何主任说了杜思苦生病的事,要请假三天。 何主任:“生病了?”他有些急,这可怎么办,早上才接到销售科的消息,拖拉机厂那边要一些防滑链。 数量还不少呢。 这生意上门了,小杜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病了? 拖拉机厂的拖拉机有几种不同的型号,还要杜思苦帮忙调整一下防滑链呢。 拖拉机厂那边还说要让他带小杜同志去拖拉机厂测量一下轮胎呢 “主任,杜思苦这几天一直跑车,就没闲过,昨天又下了那么大的雨,她又不是铁做的,不会生病。”余凤敏声音都不高兴了,“她再能干,你也不能拿她当牛使吧。” 真是的。 她们来这里是工作的,又不是卖命的。 何主任:“我没那个意思,这事情不赶巧了吗。”说完又道,“行了,你让小杜同志好好休息,回头我这边先做着,等她好了再说。” 仔细想想也没那么急。 主要是防滑链这事杜思苦最清楚,从设计到给车安上,都是杜思苦一手办的,别人也没干过啊。 余凤敏帮杜思苦请完假,就去图书馆上班了。 袁秀红去厂卫生所拿了药,回女工宿舍,喂了杜思苦两颗。她走时发现暖水瓶里没热水了,去楼下打了一满瓶热水,然后把爷爷寄来的红薯干包好放到杜思苦的床头。 这红薯干是老乡送给爷爷的。 杜思苦吃了药,睡到下午才醒,口渴,肚子也饿。她慢慢的坐了起来,才看到床头放着的红薯干,打开吃了三块,挺软的。 过了一会。 她才起来给自己倒热水,杯里还有小半杯凉白开,倒上热水一混合,现在就可以喝了。 杜思苦喝完,棒着杯子坐了一会。 脑子昏昏沉沉的,病还没好。 财务科。 仓库那边的账已经整好了,一仓库的账好些都对不上,二仓库的情况比一仓库更严重,三仓库好一些。 田主管把账本跟仓库实际算下来的库存都交到了厂长手里。 厂长看着仓库里的东西,脸色铁青。 “一仓库是没失窃,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东西呢? 厂长抬头看着田主管,“一仓库的出库单进货单对了吗?”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田主管又拿出了一个本子,递给厂长,“不正常的进出库都在这里了,里面有复印件。”原件留在原来的地方。 厂长慢慢翻看。 上面进出库的东西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得很高:庄文伟。 这是,机修厂赵书记的女婿。 赵书记今年身子骨不太好,在医院住了大半年,一直没回来。 “小田,这账目我留在这边再看看,你先回去工作吧。”厂长说完把本子拿起,又翻到前面从头开始看。 田主管:“厂长,厂里的工资,拖到现在还没发,我想着去趟银行,把钱取回来,争取今天就把工资给发了。” 厂长抬头:“是有什么困难吗?” 田主管:“外头下着雨,钱不好拿,我想着厂里有车,能不能派辆车送送我们。”她去取钱,肯定要带保卫科的同志一块去。 厂长:“你去总务找小顾,让小顾安排。” 总务。 顾主任倒是想给田主管安排,可小赖刚才去了趟车间,说小杜病了,请了三天假,这会在宿舍养病呢。 “田主管,咱们厂会开车的人倒是有,但是没驾驶证,你要是不怕的话,就让小赖送你去。” 顾主任说道。 小赖在旁边,眼珠子都睁大了。 这,这天气不好啊。 要是晴天,他还敢开车带人,可现在是雨天,气温又低,有的泥泞路面还结了霜呢。万一车胎打滑怎么办? 昨天,小何那车就陷进去了,半天没出来。 田主管听得眉头一皱,“我记得小赖是在拖拉机培训班吧。”这出师了吗? 这学车还不到一个月吧。 顾主任道:“要不这样,厂领导倒是有专用的吉普车,可惜,我调不动。”他自个出行都是靠自行车呢。 厂长跟几位副厂长去外头谈合作,有时候会用到吉普车。 田主管叹了口气,还是得去问问。 这工资拖了好些天了,天天都有人去财务科闹,说她们财务科的人不作为,不干活,吃干饭的。 厂里男工多,脾气也爆。 田主管可不想自己跟底下的科员受伤。 晚上,女工宿舍。 文佳玉听说杜思苦病了,带着一灌麦乳精过来看她。 “你吃药了吗,身体好些了吗?”文佳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担心问道。 杜思苦坐起来了,背后塞了个枕头,半靠着。 她自个摸了摸额头,“感觉好些了。” 可能是昨天衣服薄了。 之前她还说要做新棉衣的,最近事情多,一直没时间做。 袁秀红跟余凤敏都没回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吗?”杜思苦还剩一些红薯干,递给了文佳玉。 文佳玉接过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挺甜的。 她说,“大哥帮着解决了,我妈以后不会过来了,也不会再说房子的事了。” 杜思苦一下子坐直了:“怎么办到的?” 包副厂长还挺厉害的啊。 “我爸生前的那个房子,也是机修厂分的,”文佳玉低声说,“大哥的意思是我妈要是再闹,就把那老房子收回来,分给厂里的其他人。”她停顿了一下,“剩下的事他没跟我妈说,大哥跟我们说的,把老房子收回来后,等厂里的新房建好,分给我跟海平一套两居室。” 这是换房,不算违规。 大哥没说是怎么说服她妈的。 结婚之后她带着包海平回了趟娘家,三天回门,提了喜糖还有一些礼回去了。她妈跟继父的态度不算好。 提到大哥(包副厂长)的时候,她妈的表情明显变了,很畏惧。 文佳玉也纳闷呢,大哥那么和气的一个人,周末大嫂回来大哥还会下厨做饭呢,怎么她妈那么怕大哥? 杜思苦听得认真。 包副厂长才四十出头,厂长六十多了,另外两位副厂长也五十多了,就数包副厂长最年轻,职业生涯还有二十多年呢。 天黑之后,包海平来接文佳玉,她这才走。 袁秀红跟余凤敏一块回来的,她们下班后去了食堂,给杜思苦打饭去了。 杜思苦吃着饭,袁秀红跟余凤敏拿了杜思苦的旧棉衣,一个帮着拆了线,一个往里头塞棉花,“你这新衣服一时半会做不好,把新棉花塞到袄子里,肯定比现面暖和。”只有这么个法子将就着用了。 冬天大家都缺袄子。 谁也没有多余的。 余凤敏一边塞棉花一边拍打,嘴里还道:“你这棉花就不能送到家里去,让你妈做你做件新棉衣?” 她们在厂里工作,白天要上班,哪有时间做衣服哟。 她妈忙也没空,都是她姐帮她缝制的衣服裤子。 杜思苦心里清楚:“这新棉花拿回家,可就没我的份了。” 就算是杜母做了新衣服,那也落不到她手上。 不打那指望。 余凤敏叹道:“可惜你没姐姐。” 有姐姐多好啊。 杜思苦道:“那是凤娇姐人好,别人家的姐姐也不见得像你姐姐这样关心妹妹。” 那倒也是。 余凤敏心里有些得意,她命好。 第123章 123 …… 厂卫生所。 向医生不在, 小谢医生又是个新手,最忙的倒成了袁秀红了。这几天降温得厉害,厂里好些工人的家属都过来看病了。 老一辈的不是背疼腰疼就是膝盖疼, 而且都是那种疼得受不了才来看医生的。 “我就要止疼药,你这怎么会没有呢?” “止疼药用完了, 向医生去进货了,还没回来。” “孩子烧退了, 可是一直流鼻涕, 都好多天了。” “医生,先帮我看看, 我家孩子咳了半个月了……” 杜思苦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围得水泄不通的厂卫生所。病人多,医生少, 这看病就慢,再说了, 这家属得送病人过来吧, 这家属一来,人就更多了。 这么大个厂子, 就一人小小的卫生所,平常还好, 现在是流感多发季节,这过来看病买药的就多了。 袁秀红早就看到杜思苦了, 可没法可来,她连看了三个病人,这才抽空过来打杜思苦:“这边人多, 你这病还没好全乎呢, 怎么就过来了?” 别又给传染了。 这人生病了, 身体抵抗力就弱。 “刚才我去了财务科,领了工资。”杜思苦低声说,“你的那份徐丽莲让我带过来了,她让我帮你签了字。” 袁秀红脸色一松,“前面人多。”说着带杜思苦去了后面配药的地方,杜思苦把钱跟肉票给了袁秀红。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再休息一天,反正凤敏帮你请了三天假。”袁秀红道。 杜思苦想了一下,鼻子还有些堵。 袁秀红拿了一个口罩给杜思苦,“戴上这个。”外头有人打喷嚏。 杜思苦接过戴上,“那我还是回宿舍吧。” 反正她也也去车间,假还没销呢。现在领了工资,杜思苦也没什么惦记的了。至于车间的工作,明天再干也是一样的。 事情是忙不完的。 杜思苦走后,袁秀红数了一下工资。 这数不对吧,怎么多了五块钱? 袁秀红又数了一遍,她的工资应该是三十块钱啊,是不是思苦刚才算错了,晚上回去问问。 “医生,你快来!我爱人腿疼得走不了路,是不是要断了!” 袁秀红收好工资,放到衣服最里面的兜里,去帮忙了。 车间。 何主任听车间工人说在食堂看到杜思苦了,等了好一阵,还没见杜思苦上班。这怎么没来啊?虽说今天是第三天,杜思苦应该休息,可她人都能到食堂了,这病不是好了吗? 又过了一会。 “主任,你别等了,刚才有人在厂卫生所看到小杜了,说她从厂卫生所出来的时候还戴着口罩呢,估计这病还没好呢。” 只有病人才戴口罩呢。 那还挺严重的。 何主任一听,就歇了去找杜思苦的心思,还是让小杜再休息一天吧。 这时,保卫科的同志突然过来,“何主任,机修厂门口有人找你们。” 何主任没听明白:“找我们是什么意思?” 保卫科的同志道:“是运输队的,像是过来要谈事情的,有介绍信,这会应该已经在保卫科的休息室了。” 运输队? 何主任又叫了两个人,跟着保卫科的同志一块走了。 到了机修厂休息室,何主任见到了运输队的队长,姓刘,刘队长约三十多岁的模样,生得浓眉大眼 ,很壮,很结实。 压迫感十足。 足足比何主任高了一个头。 “何主任,你好。”刘队长看着壮实,说话做事倒是稳妥。 “你好,刘队长。”何主任道,“咱们坐着聊吧。”这要是站着聊,他这脖子得一直抑着看人,这多不好啊。 几人坐下。 刘队长说明了这次的来意,他们运输队接了一个大单,要送几车粮食跟货物去北方,那边天冷,大货车不好走。 他听说了机修厂这边生产了一种可以让车在雪地里行走的东西,过来看看。 要是效果好,想达成合作。 何主任喜问:“你们有几台车?” “十台左右。”刘队长道,“这次我们是去探探路,要是合作顺利,以后还会加车的。”运输队不只有他们一个车队。 这天冷之后,不少地方需要运输队运送物资,尤其是偏僻的地方,像是有些扎根在山里的部队,有些在偏远地方建设的工厂。 “十台车,”何主任道,“刘队长,是这样的,我们厂里新出来的东西叫防滑链。但是呢,这东西不是随便能做的,你们货车车轮胎大,得把车开过来,让我们这边专业的师傅过来测量车胎,然后量身定做,这样才会稳。” 那是。 大货车跟其他车可不一样。 刘队长对何主任刮目相看:“何主任,那这样,我们明天把车开过来,你们这边帮忙定做一下。” 何主任:“你还没试效果呢,就定制?” 这不好。 刘队长:“那明天我们来的时候,你们这边的车装上防滑链试给我们看一下,行吗?” 看完再定。 “这没问题。” 何主任一口答应,心里还想:明天小杜就来上班了,这测量的事就交给小杜了。 松县。 于月娥毅力惊人,走了一夜,脚底的鞋都磨破了。天亮之后,到了县城,县城这边她来得少,人生地不熟。 “大婶,你知道火车站在哪吗?” “你往前走,一直走,到了路口再找人问。” 于月娥一路走,一路问。 脸色惨白,身体打晃,有个好人心看不过去,端了碗粥给她喝,于月娥这才缓过气来。 她掉着泪,跟人鞠躬道谢,“谢谢你,大姐。” “好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出门了?” 于月娥抹着泪,“我爸没了,我去找我姐。”她爸下葬之后,她姐一直没回来过,于月娥一开始还怪于月莺心狠,不回来奔丧。 后来才偷听到是大伯一家没跟大姐说。 “可怜的孩子。” 这位热心的大姐把于月娥送到了火车站,还跟火车站的同志说明了于月娥的情况,火车站这边也积极帮忙解决问题。 于月娥年纪小,虽然超过了一米,但毕竟是个孩子,给她算的是半票,还是个有座的。 “这孩子没了父母,是去投奔她姐的,要去阳市,你们列车员帮忙看顾一下,别叫人贩子给捉走了。” 列车员这边自然要帮忙看顾的。 过年了,小偷小摸的,人贩子他们也出来找活了。火车上人来人往,又是中途下车的,要是丢了人丢了东西,格外的不好找。 早上十一点。 于月娥上了火车,有列车员的看顾,这一路还算顺利。 到了晚上,列车才到阳市。 “小朋友,你知道你姐姐家在哪吗?” “在,”于月娥仔细想了一下,“在食堂,铁路食堂。” 铁路的。 那是他们单位的啊,换岗的列车员听到后,乐了:“行,那我带你过去。” 正好他也是铁路家属院那片的。 晚上九点。 列车员把于月娥送到铁路食堂,这会食堂已经关门了,屋里黑漆漆的,只到食堂边的路灯还亮着。 “食堂关门了。”列车员道,“你这边还有亲戚吗?” 于月莺指着食堂后面:“我姐就住在那后头的宿舍,我住过的。”她知道怎么去! 食堂宿舍。 于月莺还没休息,她正在给手指头抹雪花膏,不抹不行。这天天洗碗,虽然兑了热水,可手都泡肿了,平常她还要擦桌干活,这手都粗了。 在干活这事上,朱婶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活没干好,次数多了,就扣钱。 于月莺上个月因为父亲来了,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早就花完了,这个月又是预支下下个月的工资。 她得省着花钱,要不然这债该还不清了。 于月莺给手抹了两遍雪花膏。 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姐,姐,开门啊!” 于月莺吓了一跳。 食堂后院是有墙的,怎么这敲门声像是在门口? 这人是怎么过来的? 姐? 月娥? 不可能!月娥被她爸带回乡下了,怎么可能在外头。 于月莺惊疑不定,不敢去开门。 这宿舍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之前在这住的秋姨买了平房搬走了。于月莺心里不甘了很久,怎么买房的不是她? “姐,我是月娥啊,我是早上从家里逃出来的,一路走到松县,买了票,从那边坐火车过来的。”外头,于月娥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姐,爸没了,大伯一家把咱们家房子给占了。” 爸没了?!! 于月莺瞳孔紧缩,半天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猛的走到门口,打开门栓跟锁,拉开门。 外头站着一个又脏又臭的孩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门开就有一股臭味往屋里飘,于月莺捂着鼻子:“你这是多久没洗了?” 看过脸了,是她妹妹。 于月娥一直在柴房关着,冬天又冷,大伯一家压根就没给几次水洗澡,衣服就身上这套旧衣服,后来又扔了一套更旧的进来。 至于于月娥以前衣服,早就被伯母拿走了。 于月娥:“从回去到现在,擦过两回。” 于月莺都不愿意让于月娥进屋,“你等会,我去烧热水,你先洗。”就这样进来,把她的屋子都搞臭了。 “姐,大伯咱们把家占了,你得给咱们家讨回公道!”于月娥找着姐姐了,觉得被大伯夺过去的东西又能要回来了。 于月莺:“那破屋子要回来有什么用,我又不在那里。”她户口要迁出来,留着那破屋子没用。 第124章 124 …… “姨妈, 姨妈!” 屋里,杜母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于月莺,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不是跟她说了吗, 两家以后没必要不要联系,先前于月莺也来过两回, 带过食堂的冷馒头,杜母没收, 也不愿意招待于月莺。 “姨妈, 我妹子来了,家里出了事!”外头, 于月莺的声音更大了些,还带着哽咽,“我爸没了!” 杜母正在缝衣服, 听到这话,手里的针一顿, 差点扎到指头里。 于月莺她爸没了? 什么叫没了? 杜母把衣服跟针线放到桌边, 赶紧往外走,“你刚才说什么?”她一出来就瞧见了瘦成了皮包骨的于月娥, 穿着一身脏衣服,那眼神不安的得很, 跟上回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于月莺站在院子门口,抹着泪, “我爸没了,我大伯一家把屋子占了,要不是月娥过来跟我说, 我还不知道这事呢!” 说着, 伤心的哭出了声。 杜母半天没缓过神。 人, 真没了? 上个月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虽然进过医院,可医生说好好养着问题不大。 “姨妈,”于月莺抽泣着道,“我不求别的,就求您把月娥送到我妈那去,您知道的,我在食堂这边工资也不高,也没个好地方住,月娥跟着我也是受苦。” 杜母听得心里难受,又瞧了瞧受了大罪的于月娥,眼神更是不忍。 “来,先进屋。” 她过去打开院门,牵着于月娥往屋里走,这 小手就剩一点骨架子了,没几两肉。杜母低头瞧了好几眼,“这伤怎么来的?” 于月娥低头:“我大伯家里人拿藤条抽的。” 开始,她是不听话的,更不愿意洗衣服,还在屋里闹着喊着,还想爬窗走。 就挨了一顿毒打。 后来,饿了几顿,于月娥就知道听话了。 杜母听得心更堵了,“你爸怎么没的?” “病了,没钱买药,天寒地冻的没熬过去。”于月娥说到父亲,眼泪直往下淌。那会父亲都不行了,还起来带她去了大队,为她打算。 进了屋,杜母去用钥匙打开厨房的小柜门,拿了点红糖出来,给于月娥泡了杯红糖水,想了想,又给于月莺也泡了一杯。 她端着热腾腾的红糖水出来,“天冷,喝这个暖暖身子。” 于月娥眼泪啪啪的掉。 于月莺在旁边也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姨妈,我妈还不知道我爸没了。” 杜母叹了口气,“这事我会想法子跟她说的。” 姨妈果然知道她妈在哪。 于月莺吃了定心丸,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于月娥听到这话后,突然跳起来,怒瞪着杜母,还把手里的杯子砸到了杜母的身上,她气得直哆嗦:“你明知道我妈在哪,偏不肯说,要不是你,我们不会找不到我妈,我爸也不会死!” 滚烫的红糖水淋了杜母一身,杯子掉在地上,碎了。 杜母低头瞧着自己的袄子,心想,白白浪费了一杯红糖水。 于月娥嘴里的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臭。 污言秽语。 于月莺赶紧去捂妹妹的嘴,却被于月娥咬了一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爸死了,你都不说回老家去为爸讨回公道……” 于月娥像是发了疯一样。 杜母的心慢慢冷了下来,于强死了,于月娥没人照顾,又受了大罪,她瞧着孩子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 可瞧着这孩子,不像是能养熟的,这样泼辣,要是送到妹妹那边去,只怕要把黄家搅得鸡犬不宁。 “月莺,带你妹妹先回去吧,你妈那边,我会想法子的,能不能联系上还不一定呢。”杜母语气冷冷的。 “姨妈,”于月莺捂死了于月娥的嘴,求着情,“月娥还小,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杜母:“我家里有老人,身子骨不好,受不住你妹妹的折腾。”她直接说了,“你姨夫就这么一个妈了,要是你妹子把老人给折腾没了……” 杜母缓缓道,“你知道的,你姨妈跟卫家的关系好。” 于月莺心里一沉。 要是于月娥真留在杜家,还这么闹,把杜奶奶闹得进了医院,那姨夫这次肯定不会再让她留在阳市了。 就算是想法子,也要赶她走,毁了她的亲事的。 上回姨夫就不想忍她了。 杜母:“你二表哥来了信,说过年会回来。” 二表哥,正是杜二。 于月莺上回成了黑户被送回五沟大队,就是这位二表哥的手笔。 于月莺:“姨妈,我会好好跟月娥说的。” 她捂着月娥的嘴把人拖走了。 于月娥这一段时间被关在柴房,吃得不好,住得不好,身体虚得很,压根就抵不过于月莺的力气。 直到离杜家老远,来了到个僻静的地方,于月莺松开了于月娥。 于月娥愤愤的不平的看着于月莺,“姐,她知道妈在哪,要是她跟我们说……” 于月莺杨起手,一巴掌狠狠的甩开了于月娥的脸上。 于月娥捂着脸,还要说。 又一巴掌。 挨了三个巴掌后,于月娥的嘴角流血了,她不敢再说了,她捂着嘴,怔怔的看着于月莺。 于月莺:“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全忘了?” 她语气轻缓,“还是说,你想赖上我一辈子?” 于月娥看着姐姐的眼神,突然害怕起来。 于月莺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老家去。” 于月娥开始发抖。 于月莺慢慢说:“你能赚工分吗?你能养活自己吗?你不想着法子讨好姨妈,让她送你去妈那边,还是说你想跟大伯一家一起生活?”奶奶当初可是拿着卖姑姑的彩礼钱,让大伯娶上媳妇的,回到那个家,女孩子是没出路的。 不是当牛做马,就是被‘嫁了’换钱。 于月莺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自然不会跳进火坑去。 “爸死了,妈不露面,谁管你?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你自己想,要不是姨妈跟妈有几分血源关系,你以为那杜家人会管你?那边姓杜,不姓黄。咱们一个爸妈生的,你的脑子怎么就这么蠢!” 于月莺也不想说得这么直白,这是月娥这蠢孩子不说明白些根本就听不懂。 于月娥捂着打疼的脸,低头不吭声。 “你就闹吧,等到妈那边,也那这么闹,到时候她也把你甩了,你就是没爸没妈的孩子了。”于月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于月娥站了一会,眼看着于月莺走到拐角快不见了,她赶紧跑了上去,“姐,姐!我会听话的!” 机修厂。 动输队的大货车有两种,一种四轮的,一种六轮的,六轮装货量更大一些。杜思苦拿出工具,测量了两车车胎的尺寸。 大货车的车胎更大一些,防滑链需要加长加宽。 这还是没装货的情况,要是装了货,几吨十几吨的货,这么大的重量就需要更粗的链条,要定制。 “刘队长,你们这次去走山路吗 ?” “有段是山路。” 杜思苦又问:“行程大概多少天,是装货过去吗 ,还是半路载货?” 刘队长道:“先装一批货过去,中途还有卸载再装。”具体装什么,装什么货他就不肯走了。长途运输是个危险的活,到了别的地界,常常有拦路抢货的。他们运输队出行,手里还藏些防身的家伙。 想进运输队,一要高强体壮,二要忠心。 杜思苦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这防滑链要十套,是吗?” “不急,我们先看看成品,要是好用,我们要十套。”刘队长在钱的事上,还是很很粗细的,刚才他问过何主任,这防滑链的价钱也不算便宜,一套下来,三十块钱是要的。 杜思苦道:“行,那我们今天先给你做一套出来。” 她说完,就去找何主任了。 “主任,这大货车的承重大,我们得定制,防滑链要用更粗的钢制链条,这次焊接要麻烦二车间的人了。” 二车间焊工焊接技术更好。 “要这么麻烦吗?”何主任低声说,“原先拖拉机的防滑链加长一些,给货车用不就行了吗?” “主任,这怕是不行,大货车在运货的,听刘队长的意思要出行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去北方,那边冷的时候零下几十度,货车在冰面会打滑的。”杜思苦表情严肃,“这事关人命的东西,咱们不能糊弄。” 何主任听杜思苦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也一改之前只想赚钱的想法,“行,这事就交给你,按你的要求来。” 杜思去苦去车间了。 何主任还在这边陪刘队长。 “何主任,你们昨天还说要试测这防滑链的效果给我们瞧一瞧。”刘队长主动提道,“在哪测试?” 何主任一拍脑袋,“瞧我,把这事忘了。” 很快,他就带刘队长去了维修部那边,厂里现在除了杜思苦外,再就是维修部的何星辉(小何)会开车了。 让小何开拖拉机出来,测防滑链给刘队长看。 车间。 杜思苦回去后,就画了两套大货车的防滑链,加长加厚,菱形网链状的。图画好后,她就去找了制作防滑链的几个车间工人,上次他们合作的。 她说了自己的要求,要好钢材。 车间仓库剩的钢料不多了,不过,做一套好一些的防滑链,还是凑得出来了。 不过,工人可说了:“要是咱们做十套,这钢材可就不够了。”得去二仓库拿,可现在机修厂三个仓库那边管得严,不好拿东西。 第125章 125 …… 铁路食堂。 于月莺去忙完去找了朱婶, “婶子,我妹子来了,想在宿舍住几天。”食堂宿舍只给员工住, 要亲戚过来,是要说一声的。 朱婶点头:“那就住吧, 不过,这边有规定, 不能住太久。” 又叮嘱, “食堂跟仓库挨着,里头的东西可不能乱拿。”要是拿了, 可就不是开除的事了。 于月莺道:“我知道的。”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自己父亲去世的事跟朱婶说,本来她家里条件就不好, 这父亲一死,要是找不着母亲, 她就要一直带着妹妹这个拖油瓶。 这样重的负担, 她实在是不想让卫家人知道。 “现在天冷,”朱婶道, “不要怕费煤,多烧些热水用。”老卫就是煤厂的, 她这边可以拿到便宜煤。还有那些烧蜂窝煤跟煤球剩的煤渣,有时候都是可以直接拖过来的。 “婶子, 我知道的。”于月莺温顺道。 这段时间,于月莺干活都麻利了,眼里也有活了, 有进步。 对于这一点, 朱婶还是满意的。 晚上八点多。 于月莺回到食堂后面的宿舍, 于月娥冷冰冰的屋子里坐着,也没生火,也不敢去窝到被子里取暖,她衣服脏。 于月莺一进来就瞧到了这副可怜样。 “要是早上你在姨妈家是这副样,也不至于被赶回来。”于月莺没几句好话,“你这衣服都快臭了,外头有柴火,有煤,你明天自己烧热水把衣服洗干净。” “我没换洗的衣服。” 于月娥心里还是怕于月莺,白天那三巴掌下来,到这会她的脸还是肿的。 没衣服才好。 这样于月莺才有理由去杜家。 半夜。 于月娥肚子娥得直叫,她爬起来,倒了桌上的凉水往肚子里灌。 于月莺闭着眼睛,只当不知道。 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受些教训,饿着就对了。不然,这月娥真以为粮食是睁开眼就自个到碗里的。 水不顶饱,还利尿。 于月娥一晚上来来回回的起夜。 第二天天没亮,于月莺就起来了,她换好衣服去了食堂。 父亲没了。 老家是再也不能回去了,她以后更要在朱婶面前好好表现! 天渐渐亮了,食堂开始蒸馒头,蒸包子,香味传到了后面的宿舍,于月娥在屋里狠狠的咽着口水。 她好饿。 机修厂。 一大早,刘队长就从招待所起来了,跟运输队的同志一起,开着两辆大货车离开了机修厂。 他在招待所留了字条,说是要开货车去外头测试防滑链的效果。 具体开到哪去了,字条上没说。 杜思苦到车间的时候,何主任正急得跳脚呢,“这姓刘的莫不是偷偷的跑了吧,咱们厂做的防滑链还没收他钱呢。” 一套三十块钱呢。 杜思苦:“我瞧着刘队长不像那样的人。” 运输队的活虽然凶险,但是一趟下来,是能赚不少钱的,有时候这一趟就能赚足工人一年的工钱。 何主任:“哪有他这样办事的!”他也瞧着不像,可现在呢,人开着货车跑了。 又怪保卫科的,“也不知道拦着点。” 起码把车胎上的防滑链扒下来啊。 杜思苦只能听着。 何主任愁苦着脸:“这工作还没展开呢,就歇菜了。” 这叫他们以后怎么搞? 他说完又瞧了瞧杜思苦,低声说,“小杜啊,这东西可是花了精力弄出来的,我可是拍着胸脯跟厂长说能为咱们厂里创收的。你瞧瞧现在,这可弄成这样,要是厂长问起来,我这可怎么交待啊?” 杜思苦:“那主任您的是意思是?” 何主任:“你跑一趟客运站,跟那边谈谈,看能不能达成合作。” 杜思苦:“不是说咱们要跟拖拉机厂合作吗?” “这准备呢,还没开始呢。”何主任道,“这东西是你提出来的,你想想法子,争取在年前把这单生意做成。” 又说,“销售部那些人好些都是混日子,咱们就不指望了。” 杜思苦听出来了,何主任想让她去跑业务,促成防滑链的生意。 天冷了。 有些单位是需要防滑链的,除了运输车队,还有林业单位,矿山那边,军队应该也是需要的。 销售有,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怎么跟人联系上? 并让人信服。 杜思苦想了一下:“何主任,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觉得是这样,咱们先前打的几套防滑链,车间里拿两套出来,我去邮政跟煤矿那边送给他们免费试用,要是他们用着效果好,肯定会过来采购的,您觉得呢?” 还能这样? 何主任琢磨了一会:“这一般的防滑链都得十几块钱呢。”这免费送两套出去,那就是三十块钱啊。 杜思苦:“是试用,试用一个月,要是觉得不好用,让他们还回来就是。”她又道,“主任,这做生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用小钱换大钱,是划算的。” 何主任在车间当主任,没干过这样吃亏的事。 杜思苦:“主任,销售部那边都是这样的,不信您去问问。” “真的假的?”何主任半信半疑,销售部那群人在厂里的名声可不怎么样,能进那里的,能勤快到哪去? 还白送人东西? 杜思苦:“我就只有这个办法,您要是觉得不行,那您就找别人。” 她还说呢,“我就是个学徒,还没转正呢,销售部的活也不归我干啊。”要不是她自个想做,谁能逼她? 何主任一咬牙:“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年前有工作总结,厂长肯定是要问的,这事防滑链必须给销出去,一套也是卖啊。 杜思苦:“主任,那我先回岗位了。” 早上的基础练习还没开始呢。 “你回什么岗位,我现在就给你开外出信,这两天你去别的单位跑一跑,争取把这个业务做成。”何主任回去就给杜思苦开了两天的外出信,“拿好。” 他都急死了。 刘队长来买防滑链的事,昨天他没少跟人说,现在跑了,不拉个新的买主,何主任实在是没法交待。 要不然何主任也不会这么急,催着杜思苦出去。 杜思苦接过外出信。 何主任:“有出差补贴!” 杜思苦:“主任,有多少?”她一下子就精神了。 何主任瞧出来了,没好气:“一天出差五毛钱的补助,饭补八毛钱,一天下来有一块三毛钱。”不少了! 杜思苦:“那要是坐公交车……” “先自个垫,要公交车售票员要发票,回来送到财务科去,会报销的。”何主任道。 杜思苦放心了。 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主任,防滑链可不轻,我没法自个送去。”两套防滑链,一共八个,她是抱不动的。 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今天没下雨,可是路上还是有积水,自行车也不是那么好骑的。更何况杜思苦还没有。 唉。 说起来,当初是为了一辆舒适的自行车,才想改成女式的,结果呢,车是做出来了,可不是自己能用的。 “你在这边等一会,我去找个人。”何主任走了。 过了一会,何主任领着一个人过来了,还是杜思苦认识的,保卫科的小刘,之前在拖拉机培训班里。 “杜师傅。”小刘看到杜思苦也挺意外的。 何主任去保卫科找到吴队长,说他们车间有个同志要外出,要带着厂里的货,想让保卫科派同志保护一下。 吴队长就派了经验丰富的小刘过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杜思苦杜师傅。 “你们认识?那可太好了。”何主任乐了,“那就不用我们介绍了,小杜,你跟小刘同志说明一下情况。” 何主任把人带到后就走了。 他怕保卫科的同志知道是送货,反悔不干了。 这边。 杜思苦把情况跟小刘说了一下,“咱位今天下午先跑一趟邮局那边,明天再去煤厂那边。”为什么要选这两个地方呢? 因为有熟人啊。 余凤敏的姐姐在邮局,煤厂那边有卫东,上次他们还合作过的(杜思苦不知道卫东离开了)。 “送东西?”小刘,“这跟何主任说的可不一样啊。” 杜思苦细问之下,知道了何主任跟保卫科的说辞,她道,“刘同志,现在也没办法了,我一个人可搬不动两套防滑链,只能拜托你帮帮忙了。” 小刘也就答应了。 毕竟,他这拖拉机的证还没考上呢,以后还有要麻烦杜师傅的时候。 杜思苦回去换了个鞋子,怕等会下雨,又拿了伞,之后还换了件干净的工作服,套在了旧袄子的外面。 准备好后,她就去机修厂门口跟小刘汇合了。 防滑链小刘离开车间的时候已经带上了。 很快,两人就出发了。 十一点。 机修厂外头来了人,找杜思苦的。 保卫科的同志瞧了半天,才认出来人,杜思苦的三哥。 哟,这真是人靠衣装啊,这新衣服一换上,他们差点没认出来。 “杜同志外出了,才走不到一个小时,这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保卫科的同志说。 又外出? 杜老三纳闷了,老四到底是在车间干,还是调到别的科室去了? 怎么来了几次,老四都是在外头。 杜老三把包裹给了保卫科的人:“这是给杜思苦的东西,麻烦你们保管一下,等她回来交给她。” “什么东西?”这送到厂里的东西保卫科的人都是要查看的,违禁品可不行。 第126章 126 …… “就十几块钱的事, 亏不了多少。” 饭店的菜味道不错,小刘闷头大吃,添了三碗饭, 杜思苦跟余凤娇胃口小一些。吃完后,杜思苦送余凤娇回了邮局, 防滑链则是直接送了过去。 到了邮局,余凤娇给杜思苦开了一个收到防滑链试用的单子, 有这东西, 下次就算余凤娇不在,杜思苦也能过来把这防滑链收回去。 “谢谢凤娇姐。” “凤敏那边还需要你多照顾照顾。” 从邮局离开后, 杜思苦看时间还早,跟小刘就去了煤厂,坐公交去的, 让售票员给了两张发票。 到煤厂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同志,请问卫东同志在吗?” “你找卫东?你是她什么人啊?”煤厂的同志问。 “我是他邻居, 上回我跟我哥来找过他的。”杜思苦道。 两家隔得不算近, 但是都在铁路家属大院这边,算得上邻居。 只是邻居啊 煤厂的同志颇为失望, 上次就有个姑娘过来找卫东,她说自个是卫东对象, 来了好几回。 “卫东调到外地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煤厂的同志瞅了瞅杜思苦, 忽然问,“你是他邻居,这你都不知道?” 杜思苦还真不知道, 去外地出差了? 上回不是说卫东跟于月莺处上了吗, 这怎么突然出差了? “我在厂里工作, ”杜思苦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住宿舍,有一阵没回家了,还不知道他家的事呢。” 她道,“今天也是有工作上的事来找他。” “工作上的事?”煤厂的同志稀奇道,“我们煤厂这边用车少,送煤板车跟三轮车多,跟你们机修厂没那么多合作机会啊。” 杜思苦的蓝色工作服前面印着机修厂几个字呢。 “你们就没有运煤的拖拉机?”杜思苦问。 “有是有。”煤厂的同志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们煤厂是有煤矿的,平常的煤都是从煤矿用大货车跟拖拉机拉过来的。 杜思苦让小刘拿出防滑链,“这个防滑链,天气不好的时候安在车胎子用的,这个安装方便,这个有挂钩的朝外,另一边朝里,安好后,把挂钩扣上就可以了。” 这个是通用款,比大货车的那种安装方便。 煤厂的同志听了后,直摇头:“你说了我也不懂。” 他又没上过几天学。 杜思苦叹了口气,“行吧,既然卫东同志不在,那我们就先走了。” 煤厂这边是没戏了。 小刘嘀咕了一句:“免费的东西也不要。” 啥? 免费! 煤厂的同志一下子来了劲,“小同志,你这东西是免费的啊?” 杜思苦停住,“对,免费试用一个月,不要钱,要是觉得不好用,退回来就行。” “那我们要!”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煤厂的同志道,“你等会,我去叫懂车的人过来。”说完,便飞快的窜回煤厂。 过了一会,煤厂的同志带着人过来了。 “伍师傅?”杜思苦认出了来人,正是上回用拖拉机运煤的伍师傅。 “你是……”伍师傅瞧着杜思苦也觉得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我是小杜,上回我大哥带我过来的,跟卫东一块,”杜思苦压低声音,“去的纺织厂送煤。”那回运煤回来,没听说出什么问题。 “想起来了,”伍师傅笑了,转头问煤厂的同志,“你刚才是说什么免费的东西?”说有个冤大头,白送东西来了。 煤厂的同志道:“防什么链。” “防滑链。”杜思苦把防滑链拿了出来,递给伍师傅,“放在车胎上的,到了冬天要是下了大雪结了冰,用这个车胎子不会打滑。” 既然是认识的,那就好说了。 防滑链顺利的留在了煤厂,同样的,伍师傅也打了收据,签了字,说收到防滑链了,还详细的写了日期,试用一个月。 杜思苦怕伍师傅不会安装,还特意教了好几遍,后来还跟伍师傅去了煤厂里头,帮着安在了拖拉机的轮胎上,后来又让伍师傅自己取下来,再安。 试了三回,伍师傅已经熟练掌握安装技巧了。 “伍师傅,我一个月后再来拿。” “好。” “小杜,晚上就别走了,在咱们食堂吃饭吧。”白用小杜的东西,伍师傅怪不好意思的。 “伍师傅,不用,我们还要去赶最后一班车呢。” 杜思苦跟小刘走了。 最后一趟去机修厂的车没赶上,到是坐上了另一路车,搭了一半的路,后面一半是杜思苦跟小刘两人慢慢走回去的。 到机修厂的时候,已经六点多快七点了。 本来可以快些的,可是下车的时候起了大风,像是又要变天。 “小杜,有你的包裹。”保卫科的同志见着杜思苦就把包裹拿了出来,“来,签个字。” 杜思苦签了字,“谁寄来的?” “你三哥送过来的。”保卫科的同志没忍住,“好像你家亲戚又有谁没了。” ? 杜思苦愣了一下,“没听说啊。” “信里写着呢。” 杜思苦赶紧拆了信。 保安亭外光线暗,杜思苦跟小刘去了保卫科的休息室,就着这边的灯把信看完了。 于月莺她爸没了。 挺突然的啊。 三哥给她写这封信,就是告诉她,过年的时候于家两个表姐表妹可能会在他们家过年。 过年啊。 杜思苦把信收了起来,数数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吧。 这小姨一家跟杜思苦没什么太深的感情,甚至还有些许不和,不过,人死债消。 杜思苦从保卫科休息出来的时候,碰到吴队长了。 吴队长瞅了她几眼:“这次请几天假?” “不用请假,我是外出,明天还要带小刘出去跑一趟。”杜思苦道。 不用奔丧啊? 吴队长琢磨着:那信里说的人估计是远亲。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杜老三搬了一下午的家具,不光要搬出去,还要摆好,还得用雨布蒙着,怕刮风下雨淋着家具。 杜母心疼儿子,本来还去了外头想叫人过来帮忙,可这会都没下班,再就是老的,也不敢让老人搬啊。 杜老三把用雨布把家具蒙得结结实实的,又用绳子捆了一道,确定好了,这才到屋里,灌了半肚子的水。 累死人了。 “妈,晚饭我就不吃了,等会就走。”杜老三道,“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准备休息一会就走。 杜母听到这话,去了厨房,把中午剩的那点吃的都给杜老三热了,像是小半盘子腊肉,还有一点火腿肠什么的。 又把剩饭蒸了蒸。 老五跟文秀放学回来的时候,杜老三正在桌边吃饭,盘子里的腊肉还剩两块,进到院里就闻到香了。 “妈,你可太偏心了,怎么还给三哥开小灶。”老五道,“我也要吃。” 过去剩下的两片腊肉,她吃了一片,另一边捻着要给文秀。 文秀摇了摇头:“我不吃。” 原来家里不是没有好东西,是舅妈没拿出来。 文秀早就猜到了,可如今看到,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杜老三吃完,在水壶里装满水,“我走了。” 要回厂里去了。 “三哥,外头刮着大风呢,雨伞不顶用,你把雨衣带去。”老五说。 杜老三笑着摸了摸老五的脑袋:“知道了。” 他去了杜奶奶屋,跟杜奶奶说了一声,然后才走。 杜母送完老三,回来找老五:“你那红布去哪了,你屋子里怎么没有啊?”她都找遍了。 老五:“那是三哥送我的!” 她带到学校去了,跟同学们分了!有几个手艺好的女同志,要帮他们做成袖彰,做成旗子。 那么漂亮的红布,不用可惜了。 杜母:“你放哪了?那颜色鲜亮,明年出了孝我准备给你做身衣服呢。” “妈,我不缺衣服,那红布我用了,没了。”老五扭头往杜奶奶屋里去了。 屋里。 文秀坐在屋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等着母亲回来。 屋外在热闹属于舅舅家的,不属于她。 她妈说,等到了一月,她们就可以搬走了。 机修厂。 何主任一直在车间,等到天黑了,又去了一趟机修厂大门口,朝外头看了又看。运输队的刘师傅还是没有来。 他又去了保卫科的休息等了一会,等到九点,这才死心的回去了。 长得一副老实样,没想到是个骗东西的。 何主任郁闷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他心情还是差得很,到了车间,便问,“小杜同志来了吗?”也不知道昨天小杜同志去外头,有没有拉到单子。 “没来呢。” 正说着呢,就看到杜思苦过来了,“何主任,事情办妥了。”邮局跟煤厂的防滑链都送过去了,现在就看天意了。 “都办妥了?”何主任怀疑的看着杜思苦,“你没糊弄我吧。”就一天,还跑了两家,还把防滑链给推销出去了? 杜思苦:“免费的东西,大家都爱用。” 如果是收费的,那估计就没什么人愿意要了。 何主任一想也是。 外出信写的是两天,本来,杜思苦准备再拿一两套防滑链,去别的厂子看看。可没想到早上起来变天了。 风刮得树都弯了,要是再下雨,只怕这伞都握不住,又要淋成落汤鸡。 杜思苦的病才好,可不想又被淋出病来。 第127章 127 …… 这边杜母跟铁路食堂的正说着, 那边,于月娥突然扑腾一下跪下来了,她脑袋碰地, 跟杜母磕头:“姨妈,我就是太饿了, 才拿了一点吃的东西,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求您不要赶我走!” 这孩子是个实在的, 头磕得嘭嘭响。 杜母被吓了一跳。 这愣神的功夫,于月娥的头上已经有了血印子, 这是磕得太重了。 杜母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难看:“你跟你亲姐姐住,又不住我家, 我赶你做什么,行了。”她对食堂的人道, “这孩子你们还是领回去吧, 我这家里有老人,身子骨不好。小姑子一家也在这边住着, 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照顾别人……” 铁路食堂的人瞧瞧杜母,又瞧着还在磕头的于月娥, 叹了口气。 她们过去把于月娥扶起来,没想到于月娥人小, 一下子就挣脱了,非要跪在杜母的跟前:“姨妈,我求求您, 告诉我妈她在哪吧, 我爸没了, 我就这一个妈了……” 于月娥想到去世的于强,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哭得人都不忍心了。 食堂的人听到这话,心情更加复杂,这孩子爸死了,妈又不在身边,这,确实有些可怜啊。 “黄姐,这孩子挺可怜的,你们又是亲戚,这帮不帮的我们外人不好说。但是,这孩子妈的下落你要是知道,就跟她说一声吧。” 杜母:“我不知道啊。” 于月娥这头一磕,她是更不敢把人往黄家送了,她亲爹亲娘还在那边呢,把这么个不受控的孩子送过去,是折腾谁? “姨妈,你前天还说你知道的!”于月娥扯着嗓子哭喊。 “你亲妈你都不知道在哪,我哪知道啊。”杜母咬死不认,“你姐姐还在食堂呢,她有工作,食堂包吃住还发工资,把你养大不是问题。” 要是把于月娥带回家,那得花钱养。 在钱这个事上,杜母可是清醒得很,公公死了之后,家里的不说钱,光是来走动的人都少了,更别说提着东西过来的。 于月娥瞧着跟于月莺差不多,都是养不熟的,何必自讨苦吃。 她家老五最近都在缩衣节食呢,她哪来的钱养一个外人。 于月娥瞧着杜母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恨极了。 亏她姐还说姨妈是个心善的,她都这样了,姨妈不光没说养她,还一口咬死不知道妈在哪,那她这头不是白磕了? 食堂的人把杜母的话听进去了,既然于月莺才是于月娥的亲姐姐,那这事还得找于月莺。 “我不走!” 于月娥就跪在杜家,哪也不肯去。 食堂的人要拖她走,她就扒着杜家的门框,也不知道哪来的办气,指甲都掐进木门框里头了。 “黄姐,您瞧我们真是没法子了。”食堂的人苦着脸道,“我们回去找小于,让她过来。” 杜母不想让于月娥留在这。 可毕竟是亲戚,不好做得太绝,杜母只好道,“你们赶紧让于月莺过来,把她妹妹领走。” 食堂的人走了。 于月娥瘫坐在杜家的门边,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不走。 这杜家人不说出她妈在哪,她不走。 她要去找她妈,她妈要是知道爸死了,肯定会回村里的,肯定会帮她把爸的房子给要回来的! 她们母女俩就在村里过活! 铁路食堂。 “小于,那是你亲妹子,你刚才怎么不说?” 于月莺低着头,“我只是个临时工,月娥不懂事,我爸没了,我还指着这份工资养家呢。刚才那么多人,我怕说了,大家就不让我在这里干活了。” 她眼泪直往下掉,瞧着可怜。 食堂的人:“你妹妹在这边,你好歹跟食堂说一声啊。” “我跟朱婶说了的。”于月莺小声道。 过了一会。 食堂的人又道:“你妹妹现在在杜家,她不肯回来,你跑一趟,把人接回来。” 月娥留在杜家了? 于月莺心里一喜,脸上眼泪流得更凶,“我妹子一向有主意,她压根就不听我的,姨妈心善,不会介意的。” 然后又说想杜母当初是怎么收留他们一家三口,怎么送她父亲去冶病…… 说到食堂又要开工了,于月莺都没过去接人。 机修厂。 大货车停在了维修部这边。 “当时,我就想着,我们运输队跑的不只是黄泥路,还有山路,这附近没什么山头。我就自个开着货山去了常去的附近县的山头,山里湿气大,下了雨,这山路大车难走,正好试这防滑链……” 刘队长跟何主任说着当时的情况。 这山路速度开不起来,也不敢乱开,万一冲下去,就是人死车亡了。两装车,一辆装了防滑链,一辆没装,上山的时候,装了防滑链的那个轮胎一点都不打滑,很有劲。另一辆车就不行了。再说下山的时候,一辆是慢慢的往下开,一辆是直往下冲。 这一对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防滑链,好用。 “何主任,我们这边定十五套。”刘队长当下就拍板,把防滑链定下来,“你这边什么时候能出货?” 十五套! 何主任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四轮的三十块钱一套,六轮的四十二块钱一套,这是他跟小杜商量出来的定价,这样厂里才能赚。 “十五块,四轮的几套,六轮的几套?”何主任问。 “四轮的八套,六轮的七套。”刘队长道。 之所多定了五套,是留着备用。 何主任算了一下账,抹掉二块钱的零头,一共五百三十块钱。 “定金一百块钱,等防滑链做好了,你们过来拿的时候付尾款。”何主任脸上满意笑意。 这一单生意要成了! 刘队长:“厂里什么时候能交货?越快越好。” 何主任算了一下,上回是一个下午赶出来的,这次还有六轮的,只怕一个下午做不完,再说了,得让工人们喘口气啊。 “十天,你七号过来拿。” “行。” 何主任道:“刘队长,这六轮货车的车胎还没测量,这车先留在这,行吗?” “下午不能测吗?” “雨大,不好测。” 刘队长瞧了眼外头,这雨刚才那一阵小了点,现在又大起来了,风也大,雨衣都穿不住,这样的天气,确实不好测车轮。 下午。 何主任把杜思苦几人叫到了一起,宣布:“运输队的刘队长定了十五套防滑链,咱们接下来要好好干!合同签了,定金也给了,八天之内你们把三十五套防滑链赶出来!”他故意少说了两天。 这就算工人们延期一天,那也在工期之内。 八天? 十五套? 一天两套,一套四个防滑链,那也得做出八个来,还得保质保量。 杜思苦算了一下,时间有点紧。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要是没有问题,咱们现在就开工。”何主任说道。 杜思苦:“主任,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杜思苦道:“主任,车间仓库的钢材不够了。”肯定是不够十五套防滑链的量,要去二仓库那边拿。 机修厂的仓库那边现在比较混乱,撤了主任,连仓库的工作人员都换下了好几个。 何主任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去仓库那边看看。” 何主任这边走后,杜思苦他们也忙了起来,除了钢材外,还有其他准备工作,要提前做好,比如分工。 仓库。 二仓库这边现在是保卫科的帮忙看管,但是他们只负责看管,不负责帮忙提取材料,像何主任过来要拿钢材,那得跟上级领导反应。 保卫科这边批不了。 何主任无奈,去找了厂长。 没法子,负责管仓库的主任也被停职了,听说,好像是贪了不少,正要查具体数额,要是超过四位数,这事可就没法善了。 “厂长,运输队的定了十五套防滑链,”何主任语气中难掩激动,“刘队长说了,要是这次好用,下回还买咱们厂的。这一批单子下来,能赚五百三十块钱呢。” “运输队的?”厂长问。 “对。”何主任正想把这次合作是怎么促成的,再着重说一下他的辛苦,他的功劳。可没等他说,厂长又问,“这刘队长在哪?” “还在咱们厂里。”何主任道,“正在跟王老请教呢。” 厂长道:“你去请他来一趟。” 二仓库材料失窃,虽然人抓着了,但是这材料被弄到黑市卖出去了,钱倒是找回来了,可是这材料却是要不回来了,也不知道拖到哪去了。 现在厂里钢材不够,他跟钢材厂那边说好了,那边能卖一些钢材过来。 只不过,现在天气不好,那边一时半会送不过来。 刚才何主任提到运输队,厂长就想起来了,运输队正是专门帮人运货的,正好花点钱让运输队的跑一趟。 那就是邻省,隔得不算远。 而且,这边的自行车新车间明年要是建起来,也需要大量的钢材给自行车做车架。 何主任听了厂长的话,去找刘队长了,半路上拐了一角,去了车间。 “小杜。” 杜思苦看着两手空空的何主任,知道取钢材不顺利,便问:“何主任,需要我做什么吗?”她跟仓库的人也不熟啊。 袁秀药现在可是在厂卫生所,那顾不了仓库啊。 “是这样的。”何主任把厂长吩咐他找刘队长的事告诉了杜思苦,“你说,咱们厂长是什么意思。” 厂长找运输队? 杜思苦又想到仓库那边还没有稳下来,脑子一动:“会不会是仓库里失窃的东西追不回来了,厂里要去外头买一批,让运输队的人送货。” 第128章 128 …… 一车间。 “主任, 这是十五套防滑链,您检查一下。” 何主任仔细检查,又问:“确定跟之前定制的那套是一样的吧?”可不能偷工减料。 杜思苦:“主任, 您就放心吧,这钢材是有三车间拉过来的, 比咱们车间原先的钢料还有好一些呢。” 不会差的。 何主任检查完后,让人把防滑链搬到了车间小仓库, 锁起来。 厂里的三个大仓库这会刚换了人, 要是把防滑链搁那放着,好进不好出。虽然那边有保卫科的同志看着, 安全一些,但是手续麻烦。 三个仓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单只有仓管, 保卫科的人也派了人手过去,每天二人, 专门看着仓库。 尤其是晚上, 还有值班的。 年底了,这仓库东西多, 容易被人惦记。 中午。 杜思苦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了刘队长, 他边上坐着几个眼生的人。那几个人是哪来的?不像厂里的人。 杜思苦走了过去,跟刘队长打了招呼:“刘队长。” “小杜啊。”刘队长看杜思苦站了起来, “来,这边坐。” “不了,我饭打好了, ”杜思苦道, “我就是过来跟您说一声, 防滑链做好了,你这边回头去验验,看看还有什么不贴合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再改改。” “做好了?!”刘队长又惊又喜,“我还说等会去找何主任,让你们赶赶工呢,我们明天就要装货出发了。” 现在就做好了,那可太好了。 不过,“小杜,下午还有点事要麻烦你。” “您说。” “是这样,你下午能不能抽个空,教我们的同事安装一下,有时候车队加油买干粮,要分两路,这就我一个人会装,这日后有些麻烦。”刘队长道。 “没问题。”杜思苦想了想,“这样吧,等会我吃完去给你们写一个使用指南,怎么安装,怎么修理,我都写给好。到时候您带着。” 她又道,“当然了,这边教你们安装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下午我跟何主任说一声。” 刘队长过来,握着杜思苦的手,热情的晃动:“小杜,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杜思苦:“份内的事。” 她道,“那我先过去了,您们忙。”又多问了一句,“这几位是你们运输队的吧。”瞧着个头比刘队长矮了一些。 之前她听何主任说运输队的都是又高又壮的,这也不全是嘛。 “他们是钢铁厂的,这次顺路坐我的货车过来的。”刘队长道。 钢铁厂? 杜思苦多瞧了两眼。 这四人穿的都不是工作服,头发最少的那个,仔细看,倒是有几分邻导的样子。 难怪瞧着不像运输队的。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八天过去了,于月娥还在杜家。不是没把于月娥送走过,足足送了三次,送到铁路食堂的宿舍,送到于月莺手里。 可过不了一天,于月娥就会偷偷跑来,翻墙进屋,就在杜家大门口坐着。现在于月娥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是老四之前不肯要的旧袄子。 杜母头疼得很。 杜父今天休假,一早起来,就看到于月娥挂着鼻涕站在杜家大门口,他脸色一沉。 于月娥丝毫不在意,她往厨房望了望。 不知道今天吃什么。 自从杜奶奶觉得于月娥可怜后,吃饭时,只要于月娥在这边,杜奶奶总会要杜母送一份给于月娥。孩子小,不懂事,别跟孩子计较。 说来说去就是这几句话。 杜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杜父看到于月娥后,回屋去找了杜母:“彩月,把那孩子送到她妈那去吧。这都一月了,总不能让她在咱们家过年吧。” 这脏兮兮的孩子天天呆着就不走,邻居瞧着,私下都有闲话了。 杜母低声道:“我爸妈年纪大,我怕他们受不住。” 杜父:“那这孩子怎么办,好说歹说都不走,软硬不吃。这于家两姐妹脸皮比城墙还厚,难不成她就想这样在咱们家凑活过?” 他不答应。 他强调:“大年初一家里还有客人要上门的。” 杜母:“我去趟派出所。” 于月娥是从老家跑回来的,这介绍信估计没这么长时间。让派出所的送她回去得了! “行,那你去派出所,我带我妈去老卫那边串串门,透透气。”杜父道。 老五跟文秀一月中旬才放假,这会还在学校呢。 杜父去了杜奶奶屋,扶着杜奶奶出来了,“妈,我们去老卫家转转。”又问杜奶奶,“您好走吗,不好走我背您。” 杜奶奶听说能出去转悠,脸上露出笑,“我能走。” 就是慢一些。 说起来,这膏药都快用完了,老四……应该会再送些过来吧。 杜奶奶心里有些没底。 两人从门口过的时候,看到了于月娥,杜奶奶脸色微变,这孩子怎么还在这? 出了门。 杜奶奶问杜父:“那姓于的孩子不是说送走了吗?” 杜父脸上泛苦:“送走了,又跑回来了。腿长在她身上,这一吃饱,还能拆爬墙了,天天在咱们家门口站着。” 偶尔还混几顿吃的,杜母没少抱怨这事,话里话多都是怪杜奶奶烂好心。 杜奶奶:“那家人怎么都是这样的性子?” 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都不走了。 另一边。 杜母把屋里的门一一锁好,到门口的时候,把于月娥往外一拽,“别挡着。”说完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于月娥也不吭声。 杜母又把于月娥拽到院外,院门给锁上了。 之后,杜母就往派出所去了。 于月娥看到杜母去的不是买菜的那条路,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杜母一路走到了派出所。 于月娥读书不多,但是派出所的牌子还是认得的,她看到杜母进了派出所,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机修厂。 吃完饭,杜思苦去了趟总务,从小赖那边要了二个本子。总务这边的文具用品多,仓库那边太严,拿一针一线都要登记。 “你要这本子做什么?” “公事。” 小赖倒是不解:“哪门的公事,扫盲班最近一周才二节课,又不需要你写什么。”冬天天气不好,扫盲班很受影响。 要是再冷一些,扫盲班该停课了。 杜思苦道:“咱们厂跟运输队有合作,防滑链的项目,他们不太会用,我写一些使用指南。” 说完,就在总务这边占了个这边的桌椅,开始写了起来。 防滑链的安装注意事项。 防滑链的维养。 这一写就是一个小时,眼看着快要两点了,杜思苦终于写完了。 笔一收。 墨水也放到了小赖的桌子上。 墨汁没干,杜思苦吹了吹,见字迹干了,她拿着本子出了总务。 “杜同志。” 有人喊她。 杜思苦回头一看,见是宋良,“你怎么在这边?”说起来,这些天宋良神出鬼没的,怎么没见着人。 宋良道:“刚才去了传达室,给家里人通了电话。” 这几天他一直忙得很,数据卡住了,今天这军用坦克的重型发动机才有点了进展,他也就放松一下。 想起之前家里寄来的信,就回了电话过去。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宋良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杜思苦听出来了:“是刘队长的货车。” 刘队长? 这又是谁? 宋良对于机修厂其他部门的同志不熟,还以为是厂里的哪个同事。 杜思苦赶紧往那边走,这货车不会是开走了吧,这使用指南还没有给刘队长呢!她赶了几步,又慢了下来。 她想起来,下午还要教刘队长他们安装防滑链,刘队长不可能不说一声就走。 “货车是送东西到厂里吗?”宋良走在后面问道。 “听何主任说,刘队长去钢铁厂拉钢材回来了,”杜思苦知道宋良嘴严,这才说的。 “钢铁厂?”宋良脸色微变。 “是啊,中午的时候我还在食堂看到钢材厂的同志了,他们是跟着货车过来的。”杜思苦随口一说。 钢铁厂可能是过来收货款的,也有可能是有别的事。 宋良停下脚步。 “杜同志,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杜思苦也有事,就跟宋良各走各的,分开了。 宋良回到了技术科。 他坐了一会,然后拿着自己整理好的资料,去找彭科长了。 杜思苦原本往货车发出声音的方向走的,可走着走着就发现,这正是去他们车间的路。 到了车间。 她果然看到看到大货车停在了一车间的门口,何主任正让人把防滑链拿出来,让刘队长点数,数目点清楚了,就搬到大货车的车上去。 “十五套,一套不少。” 至于先前给刘队长定制的那套,就算是送的,也就是说,刘队长这边一共有十六套防滑链。 刘队长爽快的给一车间结清了剩下的钱。 “刘队长,这是给你们的防滑链使用指南。”杜思苦把中午在总务写好的本子递了过去。 刘队长翻开一看,上面不光有字,还有图画呢,连货车都给画出来了,真细致。 “杜同志,这是你画的?” “是的,您看看,有干什么清楚的,可以现在问问我。”杜思苦手里还有一本,这本是留在厂里备用的。 本子上画得非常清楚,也写得很清楚。 刘队长读过书,认得字。 第129章 129 …… “大嫂, 我的东西你就这么糟蹋!”杜得敏只怪自己平时太好说话,才会让杜母她把的东西随意处置。 杜母不冷不热:“你不是要结婚搬家吗,这东西放到院了里, 好搬。” 百天没过呢。 就急哄哄的搬到程家去,这傻子, 真当程家是什么福窝窝呢。 杜得敏气得跟杜母大吵了一架。 旁边。 小程对大程说:“哥,你瞧瞧, 这后头嫂子这脾气也不和善啊。”就样模样比死去的大嫂俊一些。 大程道:“要是我的东西被扔到院子里, 换我也生气。” 他还是护着杜得敏的。 小程撇了下嘴。 得,大哥现在是被这姓杜的迷了心窍, 这老房子着火,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文秀看着母亲跟舅妈吵起来,想上前拦, 被老五拉住了:“她们只是吵吵,又不会动手, 你去了反而容易伤到你, 咱们就看看吧。” 老五知道,小姑跟杜母真打起来, 小姑肯定不是她妈的对手。 不过,新姑父要是加入战局, 那可就不一定了。 当然了,新姑父这是来结亲的, 不是结仇的。 雨布掀开,桌椅一套,八成新, 还有一些矮柜梳妆台杂七杂八的东西, 都是好木料。要打一套这样的家具, 得花不少钱呢。 程家兄弟过来帮忙搬。 三轮车这次开到院里来了。 杜得敏道:“轻点,别把漆磨掉了,上次搬过来,那桌角漆都掉了一片。”这是跟小程说的。 大程心细,小程干活马虎,喜欢糊弄人。 杜母是肯定不会去帮忙的。 小姑子真要搬走,她才松了口气呢。可惜,今天只是搬家具,真要走,估计得等到十八号了,那天才是公公的百天呢。 “老五,屋里还有两个小凳子,在我那屋,你搬过来。”杜得敏喊道。 老五转身进去,她知道是哪两把小凳子。 文秀跟上。 杜母却是不肯,她瞧着杜得敏:“那凳子是家里的,不能搬。” “那是我陪嫁的。” “当初是你不要留在娘家的,过年那一阵人多,你把凳子都搬走了,大伙坐哪?”杜母道,“当初那是小郭同意留在这边的。” 意思是,杜得敏一个人说了不算。 杜得敏听到小郭这个名字脸皮一跳,她飞快的看了一眼大程。 “大嫂,大程单位要分房子,我这陪嫁总得多带点。”杜得敏把分房两个字说得极重,“我屋里那床,领证之后也要搬走的。” 反正,都搬走! 不留! 要不然,等到过年,那些侄儿们回来又是给他们用,杜得敏不愿意。她现在瞧大嫂不顺眼,大嫂生的孩子也不讨喜,她现在一个都不喜欢。 杜母诧异:“哟,那你以后不回娘家了?这床一搬走,你回来可就只能打地铺了。”这小姑子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 杜得敏:“这你不用管。” 院里的家具搬到了三轮车上,运了两趟,才送到程家。 路上。 小程问大程:“哥,你们单位要分房了?”他怎么不知道? 大程道:“才下的消息。” “有你吗?”小程担心。 虽然他混日子,但是对这个哥哥还是有几分敬重的,毕竟,母亲死了之后,父亲另娶,后来就不怎么管他了。 一直是大哥处处照顾他。 大程低声道:“有我。”他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要不然,也不会跟杜得敏说。 “这事,你跟杜嫂子说了?”小程皱起眉。 这新嫂子不会是图他哥的房子吧。 大程点头。 这分房的事一定,他就跟杜得敏说了,要不然,他也不敢提结婚的事。 他家老屋子虽然大,但是住得人多,他结婚那会,也只分到了一间屋子。 某外省。 前几天这边就下起了大雪,昨天这边出了太阳,厚雪结成冰了,别说车了,人走在雪地上,脚底都打滑。 刘队长的的车队正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要是换了往日,他们肯定是要找个地方休息几天,等雪化再走。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大货车的车胎子上都安装上了防滑链,在这冰天雪地里开着,嘿,没事。 能开。 “队长,这防滑链真是个好东西!”驾驶员一路都在夸。 尤其是泥泞路跟雪路,这防滑链安在车胎上后,走得特别稳。当然了,队长每天都会提醒他们检查一下防滑链有没有松脱。 安全第一嘛。 刘队长却没有队长那么高兴,他脸色沉重:“今年的雪比往常的更大。”天气也更冷,今天是极冷的寒冬啊。 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就是不知道这防滑链能顶多久。 越往北,就越冷。 这帽子都得用罩住耳朵的,手套更是少不了。 动输队在省里吃了顿热乎饭,补了干粮,又补了些货,之后继续往北走,这一次要进山,给山里的队伍运粮。 机修厂。 家属区二栋筒子楼。 二楼,208室。 今天杜思苦跟余凤敏都休了假,两人来到了余凤敏分到的新屋子这边,“这墙真白,刷腻子了?”杜思苦问。 余凤敏一脸骄傲:“那是,朱安刷了整整一天呢。”腻子粉是朱安买的,听说还是去了建材商店买的呢! “还有漆。”余凤敏指着屋里的那桶漆,“还是绿色的呢,很难买的。” 绿漆? 刷墙? 杜思苦瞧了瞧,“这够刷吗?”就一桶? 余凤敏道:“你不是说把前面跟后面用柜台隔开吗,这绿漆就刷睡觉的地方,刷到这,一米的地方,肯定是够的。” 刷绿漆防脏。 杜思苦认真的想了一下,能想到那个画面,但是吧,这跟她画出来的设计图有些出入啊。 “凤敏,不是说今天打家具的过来吗?” “对啊,该到了。”余凤敏走到门外,往下头看,没人啊。 她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被保卫科的挡住了,我去那边瞧瞧。”她自个去就行了。 杜思苦就留在了这边。 过了好一会,余凤敏才回来,她带了两个人,一个就是之前说好的雷木匠,个头不高,方脸,话少,闷头往前走。 他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皮肤白净,跟雷木匠差不多高,手里提着工具。 “这是雷木匠,”余凤敏介绍,“雷木匠,这是杜师傅,等会你就按她说的打家具,知道吗?” 雷木匠闻言一惊,抬起头看着杜思苦:“你也是木匠?” 怎么这么年轻。 杜思苦道:“不是。”她拿出设计图,给雷木匠看,“这边打一排柜子,中间留空,床这边是这样的……” 木匠打的家具都是实木的,有些老派的用的是榫卯结构,安全得很。 余凤敏家是个直筒大开间,不算特别大,索性就给用了箱装式的床,能放被子。榻榻米不好搬,这个箱装式的大床能移动。 雷木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就没见过这样式的。 杜思苦道:“门旁边这边,打一排鞋柜。”她报了尺寸。 然后还有餐边柜,不是那么个叫活,但是有这个功能,还有桌子,当然也是四方桌,不过,椅子形装得改一改,合上就是个几何型,不占地方。 余凤敏听了一会,越听脑子越糊弄。 椅子怎么还能收起来? 杜思苦说的家具的样式都最普通的,不出格,但是功能多。她是这么想的,用让余凤敏试试,要是好用,回头等她分了房,再做一样的。 对了,要是余凤敏搬了新家,她打算送余凤敏一个礼物:床垫。 席梦思的床垫。 现在可没有买的,杜思苦决定自己做。 不就是弹簧吗? 加一点填充材料,还有面席梦思最上面的包裹面料。 应该不难。 弹簧用金属丝来做,缠绕定型就可以了。 “这位杜同志,你说的这些我没做过,我觉得有困难。”雷木匠直摇头。 杜思苦回过神。 只见她把设计图翻到后面,这可不是一张纸,而是像本子一样的好几页纸,用订书钉给订出来了。 她翻到后面,“您瞧瞧,这后面我还拆解了,木板上标了尺寸,你先把木料打出来。” 雷木匠一看,这可真详细。 简直就是手把手的教怎么做了,可是,这怎么有钉子? “杜同志,这家具咱们用钉子?” 雷木匠眉头就没松过。 杜思苦:“这是初稿,您要是觉得不适合,就帮着改改。”她现在钳工的技能可是掌握了八□□九了,这测量,这眼力,不说别的,瞧一眼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熟能生巧可不是假的。 “那行。”雷木匠瞧着纸上的尺寸,脑子里慢慢有了形状。 这图纸可是好东西。 先记下。 “雷木匠,您这边有木料吗,什么时候开始做?” “等会我去把木料拉过来,木料来了就能开始做。”下午就能开始。 下午。 雷木匠动工了。 隔壁210。 锯木头的声音响了有一阵了,宋良实在是坐不住了,只见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到底是哪家,闹成这样? 走了两步,就到208那边的门开着,木屑从里面的屋里飞了出来。 宋良走到门口。 屋里。 杜思苦正在雷木匠旁边帮忙,当然了,她这是一边帮忙一边偷师。这木匠瞧着还真不难呢,说起来,木匠的有活钳工也能干呢。 第130章 130 …… 这天一早, 杜家就准备好了供品跟香烛。 杜父也在家。 杜奶奶难得早起,在杜爷爷的遗像边坐着,絮絮叨叨的说了小半天的话。 “老头子, 你说地不要大操大办,今天孩子们都没回来, ”杜奶奶锤着小腿,“这橘子罐头你生前最喜欢的, 还有这绿豆糕, 你也尝尝。咱们家就数老五最有孝心,一早就出门说要给你买苹果……” 杜奶奶道, “老三前些天回来了,给我带了吃的,瞧, 这不给你摆上了吗。老四那孩子,唉, 原想着懂事了一些, 可到底还是不如老五贴心。” 她的膏药断了好几天了,也不见老四回来问问。 最后又说想起杜父杜母。 “老大跟他媳妇好得很, 我这牙疼胃口不好,他们就随我吃稀的, 别看老大媳妇之前跟我一直吵吵嚷嚷的。这回我身子不舒服,都是她照顾的……” 反倒是以前最疼的女儿, 今天要搬走了。 杜奶奶想到杜得敏,眼神黯然。 杜得敏死活要结婚,谁也劝不住。 母女全为这婚事闹得几乎要决裂了, 可这依旧拦不住杜得敏。 “妈。”杜得敏今天没上班, 她休息。 随着天气转冷, 冰棒厂除了值班的那拔人,其他人全部放假了,她也一样。原本厂里有人看她现在是临时工,想把她加入值班的队伍,她都认命了。可结果值班的名单出来,里头没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她从现在开始放假了。 杜奶奶坐着没动。 “妈,早上上完香,我下午搬走。”杜得敏知道杜奶奶听得见,“大嫂做了什么你也看到了,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之前她在上班,早出晚归,跟大嫂见面的时间少。 现在冰棒厂放假,杜得敏以后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家,这免不了跟大嫂天天脸对脸,杜得敏受不了。 她就那一点子家具,大嫂都容不下。 说是过年孩子们回来,现在过年了吗,孩子们回来了吗?这么早就把她的家具扔到外头淋雨,她妈跟大哥也不管管。 杜奶奶终于说话了,她告诉杜得敏:“你要搬就搬,不过文秀得留下。”文秀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去继父那边过总归是不合适。 再说了,女儿又不精明,护得住女儿吗? “妈,这不可能,文秀是我的女儿,我去哪她去哪。”杜得敏不肯,“我肯定不会让我女儿跟着你们受苦的。” 哼,大嫂偷偷给老三吃肉,给老五吃鸡蛋,别以为她闺女眼瞎。 文秀话是少,但是眼神好着呢。 心里都有数。 杜奶奶听到这话额头青筋直跳:“那程家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吗,程继明(大程)跟他亲爸后妈一起住,一家七口人,住着四间屋子。你把文秀带过去,跟谁挤着住?” 杜得敏跟程家结婚,她不放心,杜父就私下去查了一下。 这一查,还真查出不少问题。 不说房子,这中间还有一个后头婆婆,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子。 这桩桩件件都不省心。 杜得敏听得心里一噔,但是嘴却硬:“不可能,上回大程带我去过他家,屋子大得很,还有个院子。” 当时家里除了两个孩子,没其他的人。 杜奶奶瞧着杜得敏:“你动动脑子,要是这程家真这么好,那小的那个怎么还打光棍?” “那是他人不好。”杜得敏说。 小程小偷小摸不像样,谁愿意嫁这样的人? 杜奶奶:“人不好,那是家风不好!” 杜得敏:“妈,你就是对大程家有意见,我去程家的时候,那些邻居都来家里了,都说大程好。”她又不傻。 杜奶奶说得嘴巴都干了,杜得敏是半点都听不进去。 这再说下去也没意思。 杜奶奶只留一句,“你要是为孩子着想,就把文秀留下,你大哥大嫂总归是个和气人,不会让文秀挨饿受冻的。” 杜得敏就两个字:“不行!” 和善? 偏心还差不多。 十点多,老五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大苹果,只见她把苹果放到了供口的盘子里,又给杜爷爷烧香烧纸钱。 “爷爷,这苹果可是刚送来的,我同学说又脆又甜……” “这纸钱你就使劲花,咱家别的没有,这纸钱还是管够的……” 又说。 “我三哥跟我姐在上班,抽不出空回来,等过年他们肯定会回来给你上香磕头的……” 杜奶奶从后面屋里出来,看到老五,眼中满是欣慰。 他们老两口没白疼老五。 中午。 杜母烧了八个菜,三个硬菜,其他的都是素的,有的还是硬凑出来的,盛饭的时候给杜爷爷也盛了一碗,筷子中间插着,放到杜爷爷常坐的位置。 中午吃完饭,杜父帮着杜母收桌子的时候,忽然问杜得敏:“你是今天就搬?” “对。”杜得敏下巴一抬。 今天就搬! 想到接下来不用困在这里苦哈哈的过日子,杜得敏就开心。 杜父看向杜奶奶:“妈,程家的情况你跟得敏说了吗?” 杜奶奶点头:“说了。” 没用。 就这么着吧。 杜奶奶累了一早上,这会也没力气再跟女儿掰扯。 杜父对杜得敏道:“你要去程家,自个先去,看看是个情况,等你安稳了,再把孩子带过去。” “不用!”杜得敏站起来,“我问过文秀了,她说要跟我一起去。” 她说完看向女儿。 文秀站起来,“舅舅,我跟我妈一起,她去哪我去哪。” 杜母收好碗筷,端到厨房,一句话都不多说。 下午。 大程过来了,这次不是三轮车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借了辆拖拉机过来,杜得敏的床被拆了下来,放到了拖拉机的车斗上。 还有杜得敏屋里的那些衣服、生活用口,还有些首饰,全部一并带走。 文秀的东西要少一些。 拖拉机一趟就把母女俩的东西拉完了。 杜得敏虽然气杜奶奶不肯帮她,但总归是母女,是血亲。临到走时,她心里还是很不舍的,她牵着女儿,去了杜奶奶屋里,“妈,我走了。” 杜奶奶沉默的看着她。 杜得敏:“妈,这次结婚是急了些,但是也不能全怪我,你瞧瞧您跟大哥大嫂的态度,你们容不下我……” 她总得找个安身之处吧。 杜奶奶听了有些生气:“要是我们容不下你,你把你爸气病那会,早就把你赶出家门了!” 得。 她妈还记着这陈年旧事呢! 杜得敏也生了气:“爸的病跟我没关系,你们偏要赖到我头上,你们冤枉人!”真是讲不通。 她气得牵着女儿转头就走。 不说了! 杜得敏带着她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搬走了。 连之前杜母说要留下的两个小凳子,杜得敏都给拿到了拖拉机的车斗上。 拖拉机一路行驶到了程家的那条街外头。 那边路窄,车进不去。 东西要从街口搬到程家去,杜得敏肯定是没法搬的,她抱着自己最贵重的首饰,文秀则是拿着自己书包。 里面有父亲寄来的信。 程家左邻右舍挺热心的,帮着搬了不少。 等东西全部搬完,大程要去还拖拉机,这是借人家的车,不能白借,得给钱的。大程还车去了,杜得敏母女看着一屋子的人,很不自在。 “哟,这就是大程的新媳妇吧,虽说比大程大几岁,但是不显年纪。” 杜得敏听到这话就有些不舒服了。 等到晚上大程回来,邻居们也走了,杜得敏清点东西,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东西少了。压箱底的五尺新布没了,还有她的一双小皮鞋。 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小凳子…… 更让杜得敏不能接受的是,“就这一间小屋子,要住三个人?” 她女儿都多大了,还得跟他们挤一间屋子?! 这怎么行! 大程:“就这几天,等新房子下来,咱们就搬走,行吗。” 杜得敏不愿意。 哪能这么将就! 这时,有个窄脸的妇人过来了,“大程,这新媳妇怎么头一天就闹起来了?” 大程青着脸:“得敏,这是我……后妈。” 这后妈今年四十四,就比杜得敏大四岁,当然,也只比大程八岁。 次日。 杜家。 一早,杜家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杜母还以为是杜得敏受不住,带着孩子回来了。结果开门一看,竟然是贺母。 “黄姐,你家有多余的米吗?”贺母穿的衣服还算干净,只不过脸颊凹陷得厉害,像是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杜母:“我家米也不够,糙米倒是有剩的,你要吗?” 糙米便宜,跟大米混着吃,这样能省不少钱。 “要的。” 贺母递过来一个小袋子,这是装面粉的袋子,如今里头的面粉空了,只剩一个空袋子。 杜母拿着袋子去了厨房,倒了小半袋子糙米,瞧着也就四三斤的模样,她想着贺母那灰白的脸色,咬咬牙,又给装了一些进去。 杜母掂了掂,大概有五斤多的样子。 她提着装着糙米的袋子走了出去,贺母站在门口等,也不进屋。 贺母接着杜母递来的米袋,眼冒泪花:“黄姐,谢谢你。”她跟女儿好些天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饱饭了。 杜母一看知道是贺家遇到了困难。 她没追问。 贺家日子也不算过不下去,贺大富虽然走了,贺大贵不还在吗,就算这个不肯帮家里,但贺母跟女儿有手有脚的,怎么也不可能饿死,难不成连个临时工的工作都找不着? 第131章 131 …… 杜思苦:“前一阵不是还传着袁秀红有对象的事了吗?他们不知道啊?”当初那流言传得可凶了。 不是说跟姓阮的吗。 余凤敏:“丁婉同志在背后帮忙辟谣了。” 还有这事? 杜思苦:“这丁同志转性子了?”突然就热心肠的帮忙了? 袁秀红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原来是有人帮她辟谣了。 余凤敏冲杜思苦两人招了招手, 杜思苦跟袁秀红凑了过去。 余凤敏这才说:“咱们厂不是在建新车间吗,我听说,这阮同志可能会是新车间的主任呢, 虽然没在外头传,但是上头好像有那个意思。” 阮子柏年轻得很, 要是明年能当上新车间的主任,那前途不可限量。 更别说, 厂长好像对新车间特别看重。 阮子柏? 管新车间? 杜思苦心里觉得不可能, 这新车间的事最近都是顾主任那边兼顾管着,再说了, “阮同志的手好了吗?” 袁秀红:“还没好全。” 最近她在卫生所,阮同志隔几天就会过来,她是觉得那手不用再换药了, 只要好好养着,到了年后,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噢~!” 余凤敏的尾音拖得很长, 一脸笑意的看着袁秀红。 袁秀红看余凤敏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又想歪了。 唉。 “凤敏,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思苦则是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 就见余凤敏过来了,“思苦, 车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 “没有。” “厂里呢,那些熟人呢,像是总务的, 还有李主任他们……”余凤敏问。 “没有。”杜思苦转头看她, “你是不是忘了, 我家爷爷才过世。”不到一年呢,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找对象的。 “瞧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余凤敏这下明白为什么没人给杜思苦介绍对象了。 她嘀嘀咕咕的算着,看来得到明年十月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杜得敏母女俩搬走之后,杜母觉得这屋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而且比往常安静了许多,现在家里就住了四个人。 他们两口子,还有老五,以及杜奶奶。 这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这口粮都能省上一笔。 “妈,吃饭了。”杜母去屋里叫杜奶奶。 杜奶奶心情很不好,杜母喊了三声,她才听到。她慢悠悠的转过来,“彩月啊,老四是不是有一阵没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她这膝盖啊疼得很啊。 杜母:“这个月好像回来过。” 杜奶奶道:“老四是上个月19号回来的,这个月还没有回来过。”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得敏说大程在上门,老四回来的。 那天老四父女俩还吵了几句,闹得不欢而散。 杜母没接话。 老四回不回来,她也管不了啊。 杜奶奶说道:“有胜(杜父)明天要上班,老四这边,要不你去瞧瞧,看看她在厂里过得怎么样?” 又念叨着,“她朋友的膏药好用,我这老寒腿怕是又犯了。” 杜母这下听明白了。 老太太不是想老四了,是想老四送来的膏药了。 “妈,上回我去机修厂找老四,她都没给我好脸呢。”杜母只说结果,丝毫不提自己顺道送了件杜思苦穿不了的破袄子。 衣服又旧又小,一抖全是灰。 杜奶奶半天没说话。 她心里觉得老四不是这样的孩子,可是,上回老四回来,儿子让老四换份工作,照顾家里人,老四偏又不肯。 到底还是自私。 杜母往外走:“妈,我给你把饭端到屋里来。” 吃完饭,杜母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杜奶奶出来了,她思来想去,找了老五。老五跟老四关系好,老五学校又放假了,明天老五要是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去厂里找找老四。 “奶奶,去找我姐没问题,但是我不知道我姐的厂子在哪啊。”老五压根就没去过啊。 杜奶奶:“你妈去过。” 老五去厨房找杜母了。 “妈,我姐的厂子怎么走?” 机修厂。 天冷,不等熄灯,杜思苦早早的就睡下了。 半夜她被外头的热闹声吵醒了。 “下雪了!” “好大的雪!” 睡在窗边的余凤敏一咕噜起来了,掀开窗帘要往外头看,可惜,窗户上贴了一层薄薄的塑料腊,看得不太清楚。 余凤敏披上衣服,穿上鞋,要去外头看。 杜思苦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外头。 天空中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又浓又密。 余凤敏跟宿舍的几个姑娘闹着让张阿姨打开了一楼的大门,她们几个也不怕冷,在宿舍外头昂着头看雪,还傻兮兮的笑着。 第二天。 地上就披上一层银妆,厂里入眼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屋顶上,树上,地上,厚厚的一层雪,虽然冷,但是瞧着这雪杜思苦心情倒是很好。 雪景真好看啊。 杜思苦拿好行李,提着工具箱,往机修厂门口走,说好在那边汇合的。 她是第一个到的,外头冷,便去了保卫科的休息室。 吴队长看着带着一堆东西的杜思苦,开了口:“这么厚的雪,大巴只怕是难过来了。”去拖拉机厂说不定要往后延几天。 杜思苦从窗户看着外头,雪还在下,“没下雨,也没升温,这雪今天应该不会化。大巴车应该能过来。” 要是雪化成冰,或者结成块,那才不好走。 等了一会。 禇老他们过来了,都在聚在了这边的休息室。也有不怕冷的,在外头捏了个雪团玩着。眼看着快到九点了,拖拉机厂租的大巴车还没有过来,休息室这边有人有些等不及了。 “我去传达室那边打电话问问。”有人去了。 杜思苦在休息室坐久了,起来去外头转转,她找了个雪厚的地方,捏了一个雪人。下面一个圆肚子,下面一个圆脑袋,找根枯枝当鼻子,至于眼睛,石头多得是。 嘴巴就用手指画个弯角。 她把雪人都堆好了,大巴车还是没有来。 休息室。 “在看什么呢?”彭科长问宋良。 宋良把目光从雪人上收回来,“没什么。”他问彭科长,“拖拉机厂的车没来,今天应该不用过去了吧。” 彭科长说那边指名要宋良过去,非去不可。 有一件事彭科没说,那就是他把宋良前一阵交给他的资料送到拖拉机厂军用坦克的团队那边了。 那边研究之后,得出结论,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是让宋良同志过去,大家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嘛。 而且,宋良同志的这版改良发动机成功率很高,能带动军用坦克。 宋良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雪人还在,堆雪人的人却不见了。 “小杜!” 何主任带着传达室的同志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喊着杜思苦。 “主任。”杜思苦快步走过去。 “小杜,”何主任喘着气,“大巴车被困在半路上了,咱们得送套防滑链过去,大巴车的车胎跟拖拉机不一样,得你去调整一下。” 所以,得辛苦杜思苦跑这一趟。 “大巴车困在哪了?远不远?” “离这边二十来分钟,就是那条石子路。”何主任道,“小杜啊,只能靠你们走过去了。” 杜思苦:“要不,带拖拉机过去?要是大巴车陷得深,说不定还得靠拖拉机把车拉出来。” 平常欣欣雪景走一走没问题,可是这要走到大巴车那边,肯定不止二十分钟。杜思苦一听就知道这二十分钟是大巴车到机修厂的距离。 “拖拉机能行吗?” “当然,加上防滑链肯定没问题。”杜思苦道,“我会开。” 那就这么定了。 杜思苦还不忘把自己的行李跟工具箱带上,就放到拖拉机的车头里。 铁路家属大院,杜家。 杜母瞧着院里厚厚的一层雪,改了主意,“老五,今天这天气公交车还不一定能发车呢,你就在家里,哪也别去。” 不用去机修厂找老四。 “妈把炉子拎出来,你今天就在家烤火吧。”杜母不光拿了炉子出来,还拿了两个红薯,让让老五烤红薯吃。 现在小姑子母女俩搬出去了,杜母疼女儿都不用藏着了。 老五去了院子,用鞋子踩了踩雪,确实有点厚。 今天是去不成了。 程家。 杜得敏昨天晚上是跟女儿一起睡的,床是她自个带来的那张床,昨天大程把床拼好了,放到他们的屋,床上铺的也是杜得敏自个带来的被子。 大程去了外头,跟小程他们挤着睡。早上,杜得敏醒来,想着今天休息,就赖了一会床,准备等饭好了再起来。 没想到,这还没醒呢,外头就传来了拍门声:“老大家的,该起了。” “我再睡一会。”屋里传来杜得敏的声音。 “睡什么睡,这一大家子等着吃早饭呢,你不起来,让我这个当婆婆的做饭?”外头那人这会不是拍门了,而是踹门,“这进门头一天,怎么就赖成这样了!” 杜得敏脸色铁青。 这下她是再也睡不着了。 文秀坐了起来,她脸色发白:这怎么跟想像中的不一样? 大巴车。 开车的师傅骂骂咧噜的往坑里填土,填一会,再去车上发动引擎,起把车子从这陷地里开出来。 结果试了好几回,还是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 第132章 132 …… 她听得懂。 这年轻的女同志竟然听得懂。 杨铭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这女同志是真的懂了,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说不懂,于是,便直接提出几个问题:“杜同志, 轧机无法承受猛钢轧制的高负荷,你觉得这个有办法吗?” 拖拉机厂轧机的机架和轴承一旦无法承受, 就会导致设备变形、故障。 杜思苦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加焊钢板,加固机架。”她又想到了之前在图书馆里看过来相亲轧机的内容, 试着说, “或许可以把轴承替换成重型轴承。” 杨铭点点头:“这样改动倒也不错,只不过, 咱们这边的动力系统承受不住……”他仔细的跟杜思苦讲解了其中的原理。 杜思苦认真听着,飞快的把杨铭讲的内容记在脑子里。 就这样。 一下午过去了。 原本站在边上的何平主任,一开始还能听懂一些, 可等到后面,他都听糊涂了, 怎么又转到发动机上了。 他们这边做的是履带板啊。 发动机是别的保密团队的任务。 拖拉机厂, 技术科。 袁科长一看到宋良他们,就把人带回来了科里, 加上厂里的精尖技术人员,开了一个小会, 都是围绕改进的发动机增压与扩缸展开的。 宋良低调的坐在角落,多听少说。 眼看着快到五点了, 这边的会议还是没有什么进展,袁科长往宋良那边瞧,只盼着宋良能再说些什么, 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这时, 会议室外头有人敲门了。 “袁科长, 您过来一下。”外人那边喊道。 袁科长去了。 只见那人在袁科长耳边说了几句话,袁科长脸上表情一松,“来了就好。” “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就到这,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扩缸导致的缸体壁厚不足,该用什么办法解决。” 袁科长丢下问题,收拾好资料,匆匆走了。 散会。 宋良跟彭科长一起离开,两人一块去了拖拉机厂的招待所。 拖拉机厂的招待所挺大,像是去年新修的,不过,算是整修过,但是这次来了这么多人,想要全部住下还是有些勉强。 宋良心想:明天要开大会,估计开完大会才能回去了。 “小宋,我去葛老那边瞧瞧。”彭科长出门了。 葛老带着机修厂的几个年轻技术员一直在拖拉机厂帮忙,彭科长想去看看进度。 过了一会。 门外传来敲门声,“宋同志,你在房间吗?”是袁科长的声音。 宋良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人,除了袁科长外,还有三个人,他们的工作服外头印着江市钢铁厂几个字。 是钢铁厂的人。 站在袁科长身后的那个四十多岁的模样,表情严厉,脸上沟壑很深,一副很不好打交道的样子。 他姓高,叫高建修,是这次铁钢厂带队的钢制人。 “高主任。”宋良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小宋。”高主任显然也认出了宋良。 “你们认识?”袁科长很惊讶。 钢铁厂的这三位是这次跟拖拉机厂合作的主力人员,主要是研究合金钢的,拖拉厂每月一次的技术大会,将铁钢厂的技术人员吸引过来了。 因为苏联跟国内关系恶化,很多技术支援都撤走了。 钢铁厂的合金钢项目陷入了困局。 这东西必不可少,枪管、装甲,武器生产发动机都需要它。 高主任回头瞧了眼身后的两人:“有小宋在,这次的合作应该会有进展。”他身后的两位都是钢铁厂的高级技术员,以前跟宋良是同事。 都认识的。 宋良先前在钢铁厂的困境他们是知道的。 高主任着重强调‘合作’两个字,其中的意思他们听明白了。先干正事,宋良的身份问题先放一边。 那两位高级技术员点点头。 “大家认识就好,”袁科长笑着说:“这几天你们都在招待所,要是有什么新点子好想法,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说完,他又邀请大家晚上一起吃饭。 宋良:“我跟人有约了。” 不想去。 宋良离开钢铁厂的时候,合金钢的项目还没有开始,说是难度太大,接下任务容易,但是想搞出成绩来很难。 厂领导有些人怕做无用功,费钱费力,就一直搁置了。 没想到,他走之后没几个月,这合金钢的项目就已经开始了。合金钢是个大项目,来的肯定不只高主任他们几个。 “袁科长,我们今天过来点些累,吃饭就算了。”高主任同样拒绝了。 “那下次。” 聊了一会,袁科长带着高主任几人去了他们在招待所的房间。 宋良关上了门,回到屋里,开始沉思。 机修厂,卫生所。 今天卫生所的病人不多,天冷,大家不爱出门,就算是病了,小病在家里睡一觉喝点热乎乎的姜汤说不定就能好。 大病,那就只能去大医院了。 这样的天气,特意出门来厂卫生所的人真不多。 袁秀红也乐得清闲。 眼看着下班了,她换下白色大褂正要走,有病人来了,是个黑瘦的年轻小伙子,个头不矮,只听他道:“袁医生,我心脏有些不舒服。” 袁秀红瞧着来人很是眼生,“你是?” 这年轻人衣服上没有工牌。 黑瘦年轻人道:“我是工人家属,我最近这胸口总是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 看来是下不成班了。 袁秀红带着黑瘦年轻人去了听诊室,拿出听诊器。 黑瘦年轻人进来,把棉衣的扣子解开,衣服太厚听不清。 袁秀红把听诊器放了进去。 “袁医生,我听厂里的人说你在找对象,你觉得我怎么样啊?”黑瘦年轻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我在供销社工作,就是咱们机修厂附近的供销社,离得很近。我今年二十二岁,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瞧着袁医生就很不错。 模样好,娇娇小小的,脾气也好,而且,他心脏不太好,要是娶个当医生的媳妇,那不正好吗。 袁秀红脸色都变了,“我觉得咱们不合适。” 黑瘦小伙:“哪不合适了?我工作稳定,咱们两的单位离得也近,平常有事我还可以过来找你。” 一副很固执的模样。 他瞧着袁秀红,越看越满意。 他还把手搭在了袁秀红的手上。 袁秀红一惊,听诊器都顾不上了,退了好几步,“同志,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黑瘦小伙:“咱们要是处对象,这是允许的。” 袁秀红发现这个小伙子听不懂人话,她直接说道:“我不想跟你处对象,你听不见吗,现在出去。” 都这样了,还冶什么病。 真是晦气。 以后不是本厂的,袁秀红就不冶了。 “袁医生,我觉得我挺不错的,你可以再考虑考虑。”黑瘦小伙子棉衣扣子也不扣,走上来,“你有个年轻大的爷爷,我不嫌弃。” 袁秀红脸色大变。 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谁跟他说的! 一时间,袁秀红满心怒火。 “你听谁说的!”袁秀红盯着这小伙子,“你是不是心脚冰凉,一到冬天就不想动?” “对,对,袁医生,这你都看出来了。”黑瘦小伙子眼睛都亮了。 袁秀红:“你肾水不足,要是早早结婚,只怕活不了十年。” 语气冰冷。 什么? 活不了十年。 黑瘦小伙傻眼了。 袁秀红:“你心脏先天不好,要是结了婚,……太过兴奋,容易心脏骤停。” 她以前从没有这么直白的说出病人的病,这次是真的恼火了。 黑瘦小伙这会脑子里全是自己的病,压根就忘了处对象的事,“我这心脏,还有停啊?” 袁秀红:“娶媳妇的当天晚上,洞房的时候,容易红事成白事。” 哼。 黑瘦小伙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我不能娶媳妇了?” 这怎么行呢。 袁秀红:“是命重要还是媳妇重要?” “我要传宗接代啊。”黑瘦小伙喃喃道。 袁秀红:“要是你觉得传宗接代比命重要,那就传吧。” 黑瘦小伙不说话了,刚才找对象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他心里拔凉拔凉的,低头一瞧,是棉衣没扣上。 难怪觉得心凉呢。 他赶紧把衣服扣上,裹得紧紧的,生怕心脏冻得毛病。 “袁医生,刚才是我糊涂了,您别跟我计较。您倒是救救我啊,我要怎么样才能活久一点啊?”黑瘦小伙有些怕了。 这单眼皮的小眼睛都冒泪花了。 袁秀红正要问他,是谁告诉他她爷爷的事,这时,门口突然来了一大拔人,听诊室关着的手被人猛的踹开。 “就是这!” 是个女人的声音。 门砰的一下开了。 门外站了一堆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是阮子柏,刚才说话的一脸兴奋的丁婉同志。等看到屋里的场景,丁婉愣住了。 黑瘦小伙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看病的椅子上,袁秀红离这小伙子有点远,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这又是哪一出? 袁秀红看看黑瘦小伙,又看了看那乌泱泱的一堆人,似乎明白了。 有人在背对针对她。 “你们干什么的,袁医生正在给我看病呢,你们要看病,排队去,不能插队!”黑瘦小伙瞪着门外的人,“排队懂不懂!” 他还等着袁医生给他冶病呢! 第133章 133 …… 机修厂, 厂长办公室。 厂长的脸色很难看,本来就是一小事,查清楚就是了, 结果反而闹到了他这里。 丁母护着女儿:“厂长,您可得为我们婉婉作主啊, 她昨天不过就是去厂卫生所看病,就被那里一个姓袁的医生空口白牙的污蔑, 我家婉婉鼓动大家去捉奸, 这压根就是没有的事嘛!”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家婉婉的性子我是清楚的……” 厂长打断丁母的话,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 他喊人进来:“小卫,去叫丁总工跟保卫科的吴队长过来。” 丁母:“厂长, 我还没说完呢。” 厂长:“这事你的私事,我这里是工作的地方, 至于你说的事, 等会保卫科的人会过来查清楚的。” 丁母脸色微变,“厂长, 汪大姐跟我熟,我们两家……” 厂长:“那你去找她, 跟我说不着。”他已经很不耐烦了,谁把人放进来的!等会直接调走, 他这是办公室,不是拉家常的地方。 过了一会,丁总工过来了, 他在厂长办公室看到丁母跟丁婉的时候, 心直往下沉。这母女俩, 又惹出事了? 丁母看到丈夫,心里也是一虚,可很快,就镇定下来,在外人面前,老丁总会护着自家人的:“老丁,你来得正好,咱们家婉婉被人污蔑,受了大委屈。” 厂长:“老丁,我这边忙得很,你把人带走吧,”他语重心常,“老丁,家事也得好好管管啊。” 还闹到他这来了。 像话吗。 “厂长,下次不会了。”丁总工把丁母跟丁婉带走了。 保卫科的吴队长跟他们错身而过,往厂长办公室去。 吴队长敲门进了办公室。 “小吴,把门带上。” 门关好了。 厂长直接说:“我今天找你过来,有两件事,一是咱们这个办公楼,要加强防卫,不能什么人都放进来。刚才,丁总工的媳妇跟女儿就到我这办公室来了,你说说,今天是她们,下次会不会是别的人?要是动了我这办公室里的东西,这怎么办?” 吴队长正要开口。 厂长又说:“年底了,大门进出、仓库、还有办公楼这边,加强防护,你们辛苦些,要是人手不够,把车间闲置的人员找过来帮帮忙。”他道,“年后再招人。” 吴队长:“好的,厂长。” 第二件事。 厂长道:“还有就是昨天厂卫生所的事。”他话才落,就发现吴队长脸色不对,“这事你知道?” 吴队长说:“是,机修厂附近那个供销社的员工到咱们厂里头看病,他自称是职工家属,后来被三车间的阮同志送过来了。” 送到保卫科调查。 阮子柏带来了袁秀红的话,这位聂同志是真有心脏病,不能严审,不然会出事。 还有件事。 吴队长说:“厂长,有女职工的家属找来,不少闹着人把人带回家的,还有些想要女职工工资的。” 厂长:“厂里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谁干活谁拿钱,遇到不讲道理的,送到派出所去。” 吴队长:“有些老的,还没碰就往地上倒,还嚷着受伤了。”多数是一劝就走的,还有少数难缠得很。 厂长望着吴队长:“这事你往年是怎么处理的,今年还是那样,不必跟我说。” “好的,厂长。”得了厂长的准话,吴队长就放心了。 他又低声道,“厂长,有的几个伤病退伍的老战友……” “那就收进来。”厂长改主意了,“最近事多,保卫科需要一些人手。” 吴队长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厂长又道:“厂卫生所的事好好查查,要是跟丁家的有关系,不要有顾忌,把证据给我。” “是。”吴队长答应了。 厂长这意思是放他放手去查。 临走时,厂长又道:“女工宿舍跟澡堂那边,你们晚上值班的时候多去转转,还有厂里的围墙,玻璃渣磨平的地方就再加些玻璃渣。” 防止有人翻墙。 吴队长领完任务,离开了。 女工宿舍。 袁秀红今天没去厂卫生所,她休了一天假,这会正在宿舍休息。昨天她想了一晚上,实在是没明白,她跟丁婉无怨无仇,丁婉怎么就盯上她了,还‘捉奸’。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早上九点多,保卫科的人过来了,找袁秀红了解情况。 来的是吴队长 。 袁秀红在宿舍室把厂卫生所的情况清楚的说了,“吴队长,”袁秀红一脸担忧,“我怕昨天的事之后,厂里又起流言。” 她真是怕了。 吴队长说:“放心吧,这事我们会解决的。” 吴队长倒是可靠。 袁秀红稍微放心了一些,“吴队长,您查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找丁婉同志了解情况,她为什么要针对我?” 吴队长没说话。 袁秀红叹了口气,这种事怕是问不出来的。 吴队长最后才迟疑的说了一句:“这事你就只听听,当不得真。丁婉她妈一直张罗着给女儿找对象,如今瞧上了一个人。” 袁秀红脑中灵光一闪而过:“阮子柏?” 吴队长:“有那么个人,也有这么件事,至于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人,那只有丁婉她妈知道了。”他们这边没有查证过,给不了确切的答应。 了解完情况,吴队长就让袁秀红回去休息了。 本来,吴队长也该走的,可是他没走,而是等张阿姨从开水房那边过来。 “张宿管。” “吴队长,您这是找我有事?” 吴队长点头,是有件事,得提醒你:“这年关近了,虽然厂里放假,但是女工宿舍这边年底还是有人住的。等到吃年夜饭那天,你还是回去吃,可不能让你儿子来这边,知道吗?” 张阿姨白着脸:“我有数的。” 吴队长:“你有数就好,你在这干了这么多年,可别犯糊涂。” 张阿姨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了机修厂门口两三回了,拿着铺盖闹着要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上什么仇家了。 吴队长走了。 张阿姨坐在椅子上,双肩无力的瘫着,眼神发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铁路食堂。 早上十点多休息的时候,于月莺端了碗温热的白米粥去了后面宿舍,于月娥的烧好像退了些,眼睛也睁开了。 “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于月娥嗓子干哑。 要死了? 于月莺听到这话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喂到于月娥嘴边的粥忽然拿开了。要是妹妹快死了,她妈肯定会回来见妹妹最后一面的。 姨妈,知道她们爸没了,要是妹妹也快没了,姨妈肯定会告诉妈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好像能把母亲‘请’过来。 到时候。 于月莺看了一眼病怏怏的于月娥。 到时候,妹妹就不用她来养了! “姐,我渴……” “我饿……” 于月莺把白米粥放下,“月娥,你想不想让妈回来?” 想! 于月娥想! 妈是大人,回来就跟她一起回老家,把他们家的老房子给要回来! 于月娥眼中迸出惊人的光芒。 程家。 才搬过来两天,杜得敏就后悔了。她非常后悔,她还跟大程吵了架:“你不是这是你的房子吗?怎么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我就是不想跟我大哥大嫂住,才想着搬出来的!你这骗子!” 大程:“我爸他们另开伙,不用一块吃,这你是知道的。” 屋里有两个锅灶。 说到这,杜得敏更生气,“我怎么会知道!你那个妈……” “是继母,她不是我妈。”大程纠正。 “昨天一大早她就过来砸门,你没听到吗?你为什么不拦她?”杜得敏当然不干!她在家都没做饭,怎么可能来这里就给外人做饭! “毕竟算是长辈。”大程无奈道,“我们单位马上就要分房了,说是二室的,屋里还有水龙头,不用去外头接水……” “就两间屋子?那咱们怎么住?”杜得敏皱着秀眉。 大程有两个孩子,她这边有文秀,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是一家五口。就两个屋子,难道让文秀跟人挤着住? 大程道:“咱们单独再隔出一间来。” 他哄着杜得敏。 杜得敏有些动摇。 要是能搬出去自己过,那就太好了。至于大程的两个孩子,大的也就十来岁,大程说了,不用她操心。 应该会比住娘家好吧。 外头。 后妈正跟老程(大程的父亲)告状呢,“瞧瞧你儿子娶的这个媳妇,一把年纪不说,啥都不会干,日上三竿都不起。一来就带着孩子占着一屋子,她是不是图你老程家的大屋子呢。” 老程耷拉着眉:“不能,我家小的说了,这新媳妇家里条件不差,她哥是铁路局的,二哥是部队的,几个侄子侄女都是有单位的……” 不能图他这老房子。 后妈哼了一声:“老程,我可是比你小了十几岁,你这两儿子可从来都没叫过我一声妈。咱们做了十年夫妻,你跟你在一起图什么,不就是图个安稳日子吗。你可别临了两脚一蹬,把东西都留给儿子,半点都不给我,那我死了去下头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老程:“那不能够。” 拖拉机厂。 杜思苦这边的进展很顺利,有了杨铭同志的加入,履带板再一次做了升级,杜思苦也从杨同志这边学到了很多实用的东西。 这履带板的理论设计完成了,但是制作上却有了新问题。 第134章 134 …… “这位新宿管钱阿姨说她来顶半个月的工。”袁秀红低声道, “可能是张阿姨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位钱阿姨也才来女工宿舍两天,瞧着倒是个和气人。 杜思苦把东西放下,之后跟袁秀红一块去食堂吃饭。 下了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听到那位宿管钱笑呵呵的过来了:“晚上可不要在外头乱晃, 这边八点半熄灯关门,迟了可就不开门了。” 杜思苦回头问:“那车间加班的人要是九点多下夜班, 也不让进?” 钱阿姨愣了一下, 然后问杜思苦:“你晚上要去加班?” “我不加班,宿舍有别的女同志加班。”杜思苦道。 钱阿姨瞅了杜思苦两眼:“你就管好你自己, 谁加班就过来跟我说。”得提前报备。 要是这样,那还不错。 杜思苦跟袁秀红离开宿舍,去了食堂。 杜思苦在食堂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丁总工家里在闹离婚。 “谁?” “丁总工,跟他媳妇。” 丁总工听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 这一把年纪了, 还闹离婚? 袁秀红听到后也是愣了半天。 晚上七点,火车站。 列车进站。 黄彩荷围巾包着头, 手里提着行李,从火车下来了。 二天前她收到她姐发过去的电报, 说是于月娥重病,怕是不行了, 让她过来瞧瞧。她收到电报就去了火车站,可惜没有买到票。火车站的同志说,轨道有积雪要清理, 清理完了, 才能发车。 所以又推迟了一天。 也不知道月娥怎么样了。 黄彩荷提着行李, 心事重重的往杜家走去。她的脑子里想了很多,想着是不是于强把孩子带过来看病了,又担心见到于强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家。 晚饭刚过,杜家外头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声音:“黄姐,黄姐。” 杜母正在收拾碗筷,听到这声音,心里一噔,这是贺母的声音。这人怎么又来了?莫不是又来借米的吧。 下个月八号就过年了,可没几天了,反正,不管是借米还是借钱,杜母都不愿意。 “黄姐。” 外头还在喊。 杜母磨磨蹭蹭的去了院子,“小蒋,这是有事啊?” 贺母:“黄姐外头冷,我们去屋里说。”说完又往屋里张望,“你家在吃饭啊?” 杜母:“刚吃完,正收拾碗筷呢。” 来迟了。 贺母舔着脸问:“还有剩的吗?” 杜母:“人少,饭做得少,没剩的。”原来是来蹭饭的。 她把院门打开了。 贺母进来了,不用杜母请自然就往屋里走,“你家还烧了炉子啊,真暖和。” 杜母眉头紧皱:“小蒋,我家也没有余粮,你要是借米还不如去隔壁看看。”隔壁沈洋是粮食局的,粮食局有什么节假日都会发粮发米。 她说完,才看到贺母脸上的几道抓痕。 这是跟谁打架了? 贺母看杜母盯着她的脸瞧,讪讪道:“被野猫抓的。”这是被老二的女朋友给薅的,前两天伤口更吓人。 杜母问贺母:“你过来不是借米,那是什么事,我这边还有活呢。” 这小蒋,来了又不说正事,耽误她干活。 贺母往杜奶奶那屋瞧,半天,才低声问:“黄姐,你家老太太身子不爽利,缺不缺人照顾啊?” 杜母:“不缺,我在家呢。” 贺母:“您家这条件,还用您照顾啊?我可听说你家几个孩子全去上班了,这少说一个月也有四十块吧。” 杜母听得心里犯堵。 别说四十,一毛钱都没有! 老三倒是说过以后发工资会留一半给家里,但是,老三上回回来钱全花光了。老四那个不孝女,别说给钱,手指头缝里漏点东西都难。 贺母叨叨咕咕的说了半天,说杜母几个孩子多成器,多有本事,说她家条件多艰难,多难熬。后来杜母才听明白,贺母这是想在她这边找个活干,比如照顾老人什么的,想要点工钱。 杜母明说了:“小蒋,我不缺人,老太太身体好着呢。” 不要人。 贺母磨得嘴皮子都干了,杜母是半点不松口,笑话,就他们家现在这条件,哪请得起人。 再说了。 请人来家里干活,这不是资本家干的吗,要是被革委会的那群人知道了,那少说都得挨一顿批。 杜母‘强硬’的把贺母送走了。 贺母知道杜家没指望了,脚一拐,去了隔壁沈家,“刘妹子,刘妹子。” 又过了一会。 杜母洗完碗,又听到外头有动静,她以为是贺母又回来了,把大门都关上了,压根就不打算理。 “妈,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姐。”老五过来找杜母。 “肯定是小蒋。”杜母回了屋,正在勾袜子。 刚才还喊她黄姐呢。 “不是,没喊黄姐,”老五往门口那边看,“是不是小姨过来了?”老五放假在家,前几天于月莺过来哭着说于月娥病得厉害,快不行了,老五在家呢。 后来她妈往姥姥家那边发了电报,她也知道。 算算日子,小姨要真在姥姥家,也该来了。 杜母:“不会的,你听岔了。” 老五见说不通,出去了,趴在门边又听了一会,之后确定外头那人喊的是‘姐’,这次她没告诉杜母,直接打开门去了外头。 “小姨?” “老五!”黄彩荷喊嗓子都哑了,她声音也不小啊,这喊半天她姐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真怀疑之前家里收到的那封电报是不是假的。 好在老五出来了。 总算能进屋了,这北风吹得人头疼。 老五把黄彩荷领进了屋里。 “妈,小姨来了。” 老五怕杜母不信,直接把人领到杜母那屋了,“你瞧,我就说我没听错吧。” 杜母看到黄彩荷也是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会过来了?”大晚上的火车啊? 黄彩荷:“火车那边停停走走的,耽误了。” 她来不及叙旧,急问:“你电报里说月娥不行了,她现在咋样了?”虽然小女儿性子不太讨人喜欢,总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真不行了,她这心里也不好受。 杜母叹了口气,“那天病了我就给送到卫生所去了,在打吊瓶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见好。” 打了针好些了,过一天又病情又重了,反反复复的。 医生说了,于月娥年纪小,这病反反复复,伤底子,要是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冶好了,也得减寿。 “她在哪呢?”黄彩荷往杜家屋里张望。 “她在铁路食堂宿舍,跟于月莺一块住着。”杜母说。 宿舍? 黄彩荷愣住了,于月莺,怎么是连名带姓的,不该叫月莺吗?毕竟是她女儿啊。 她脑子有些糊涂,“姐,孩子们住宿舍,那……于强住哪?”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 杜母才想起来,于强死了,这事黄彩荷还不知道呢。 这怎么说呢? 黄彩荷见杜母为难,又问:“是在招待所吗?”没让住杜家了?算起来,她从于家出来了,也明说了以后不回去,她姐这么对于强,也是应该的。 就是,她这心里有些难受。 杜母正要说。 杜父进了屋,说道:“于强这事毕竟是于家的事,彩月,你带她去于月莺那边吧,让于家人跟她说。” 杜母看着杜父。 杜父:“我妈这身子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别等会又闹出什么大动静。”之前黄彩荷跟于强感情有多好他是看过的。 不是他心狠,只是跟外人比起来,他老娘重要得多。 杜母脸色一沉。 合着她黄家亲戚就能随便打发了? 老五脑袋从门口伸进来:“妈,奶奶要是受了刺激又病了,还得你照顾,您说呢?”何必呢。 杜母脸色渐缓,之后事想通了,“彩荷,我带你去食堂宿舍。” 杜父把手电筒给了杜母,“外头天黑。” 机修厂,女工宿舍。 杜思苦正在听袁秀红听那天卫生所发生的事。 袁秀红已经说了好几遍了,这一次说得特别顺,没一会就说完了,“听吴队长那意思,说是丁家想让阮子柏当女婿,所以丁婉才会泼我污水。” 这事说得通。 杜思苦:“丁婉前一阵不是追着宋同志跑吗,没见她对阮同志有想法啊。”又说,“丁婉跟阮思雨关系好,真要有想法,不是应该找阮思雨帮忙牵线吗。” 袁秀红:“我又没招她。” 不过,这事已经解决了,“吴队长那边查出来了,是丁婉牵头闹出来的事,因为性质恶劣,停职了。” 正说着。 屋里的灯突然熄了,杜思苦站起来:“到熄灯时间了吗?”是她们聊得太久了?不应该啊,他们七点就回来了,才聊了一会呢。 袁秀红熟练的把蜡烛点了起来。 两人赶紧洗漱,之后杜思苦下了趟楼,要去开水房里打热水,却发现开水房的门是锁着的。这没开? 她去找宿管,“钱阿姨,这开水房没水了吗?” 宿管休息室那边传来声音,“你怎么不早点来,非要熄灯才来打水。” 杜思苦:“往日熄灯没这么早。” 她发现这位新宿途,瞧着和气,但是脾气并不怎么好。 钱阿姨从宿舍休息室出来,“现在天冷,要节约用电,你们早点洗早点休息,也是为厂里做贡献。”又说,“开水房里的炉子熄了,没水了,明天再来打水吧。” 第135章 135 …… “具体说说。” “她熄了灯之后, 还到开水房打水,还帮不按时回宿舍的人员开门,你说这像话吗?”钱阿姨昨天因为杜思苦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怎么说现在也是管宿舍的, 她说一句,那个小杜就顶一句, 太不尊重人了。 宿舍管理员归后勤处管。 后勤处的处长姓周,长相普通, 扔到人群里都认不出来,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事,也因不怎么管事, 跟各个部门都处得特别好。 “你是说,你把住在宿舍的女同志关到外头,不让进门?”周处人皱起眉。 钱阿姨听出周处长语气不对, 赶紧解释:“也没有,就是晾她们一会, 肯定要开的。” 周处长又道:“开水房怎么不让打水?不是才给你们宿舍拔了两百斤煤吗?这大冬天的, 没热水怎么行?” 这不为难人吗。 “都熄灯了,她还下来打热水, 怎么不早点来?”钱阿姨嘟嚷着。 周处长:“一车间现在两班倒,还有上夜班的同志, 这要是回来晚了,连个热水都用不上?” 钱阿姨不吭声了。 周处长直接说:“以前张宿管怎么办, 你就怎么办,按她的来。” 钱阿姨小声说:“你之前不是说按规距来吗?” 周处长瞧着钱阿姨:“规距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是真把女同志关在宿舍一个晚上, 那冻坏了怎么办?” 钱阿钱闷闷不乐的走了。 这当宿舍的管事也太受气了。 女工宿舍。 杜思苦今天休假, 禇老昨天说的, 让他今天好好休息。这次从拖拉机厂回来之后,她的工作将直接由禇老安排。 余凤敏跟袁秀红起来的时候,杜思苦就醒了,但是没起来。 到了九点。 她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烟味,像是什么东西着火了。浓烟从门缝跟窗户飘进来,杜思苦赶紧起来了。 打开门一看,浓烟是从一楼上来的。 其他宿舍上了夜班在休息的人也被惊动了,全部都带上了自己的贵重东西往楼下跑。 杜思苦回宿吉拿了钱跟粮票,还包袁秀红跟余凤敏的装东西的包带上,之后用毛巾沾水捂住嘴,这才往下跑。 “怎么回事?” “是一楼的开水房。” 有人试着想进开水房,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进不去。 女同志们赶紧全部退到了宿舍外头,有人拿着东西把开水房的窗户砸开了,想翻帘进去,有人去喊人过来帮忙了。 杜思苦知道是开水房里头出事后,在外头找了块大石头,一只手用毛巾捂着鼻嘴,一只手拿石头砸开水房的锁。 这种锁,很容易就砸开了。 锁一掉,杜思苦就一脚把门踹开。 更浓的烟从里面冒了出来。 是烧水的炉子。 水烧干了! “你们快去拿桶接水,是炉子着火了……”杜思苦喊道,“烟多,火大不。” 很快,宿舍的女同志就冲进来了,一楼是有水龙头的,有拿桶的,有接水的,窗户那边听到了哐当一声,窗户从外头被砸开了。 浓烟直往外涌。 接了水的女同志把水往炉子那边泼。 一桶又一桶。 很快,炉子的火就灭了,浓烟也少了许多,只不过,一楼的开水房是不能看了,地上湿漉漉的。 炉子旁边放置的几个蜂窝煤也被水浇透了。 没一会,叫来帮忙的人到了,女工宿舍的同志自个就把火灭了,合着是白跑了一趟了。 很快,保卫科的人过来了。 “没人受伤吧?” “没有。” “东西烧了多少?” “就是开水房的炉子跟水壶。” 这开水房是怎么烧起来的?保卫科的人找宿舍的人了解情的时候,宿管钱阿姨姗姗来迟。 “这是怎么了!”钱阿姨惊道,“谁把开水房的玻璃砸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你们是保卫科的吧,你们可得好好查一查,这是谁干的!”钱阿姨声音响亮,眼睛却盯上了杜思苦。 杜思苦在烟里熏过,这会脸上还有不明显的黑印子,正擦着呢。 “钱宿管,刚才你去哪了?”保卫科的同志问钱阿姨,“这会你应在当职吧,怎么不在宿舍?” 钱阿姨答道:“我去后勤处了。” 保卫科同志:“你知不知道刚才开水房着火了?” 钱阿姨愣住了,很快,她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难道是刚才她出门的时候忘了把炉子的盖子封上? 铁路家属大院。 一早。 杜母就让杜父去单位请了假。 杜父瞧杜母脸色不好,就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去了趟食堂,带了些吃的回来。这早饭是带对了,杜母一早上都无精打彩的,坐在屋子里头,动也不动。 “来,吃点热乎的。” 杜父把菜粥递了过去,又问,“是不是身子哪不舒服?” 昨天杜母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会他就瞧出不对了,可是没细问。 杜母接过菜粥,应付了几口。 她把剩下的递给了杜父,“我饱了。”没胃口。 杜母是抬着头说话的,杜父这才看到杜母脖子上的伤,“你脖子怎么了?” 杜母摸了摸脖子,上面还有些疼。 她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就一阵心寒。要不是食堂的员工赶来,她都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 杜父见杜母不肯说,叹了口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瞧于家那两孩子的秉性,这根上就坏了。” 这伤,估计就是彩月那妹子弄出来的。 杜母望着杜父:“彩荷以前当姑娘的时候漂漂亮亮的,又大方……” 杜父:“这都二十多年了,人会变的。”再说了,“她当初不是为了那个于强不要你爹妈了吗。” 黄彩荷也只是亲姐妹,哪比得上亲爹娘啊。 杜父道,“你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那姐妹情哪比得上他们一家四口。” 杜母难受道:“我跟家里人都觉得她是受了蒙骗,她自个也是这么说。”还以为妹子想开了,回来好好过日子了。 杜父不想聊于家的那一堆人。 直接转移话题,“老二上回不是写了信吗,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杜母听到提儿子,一下子精神了,“说是年前,我估计得二十六二十七了,今天几号了?”儿子要回来,得把被套拆下洗了,也不知道哪天是晴天,得把被子晒了。 “家里就一些腊肉,过年这几天只怕不够。”杜母絮叨起来。 杜父看杜母恢复了,也就放心了。 屋里两人正说着话呢,老五敲了门进来了,“妈,小姨跟于月莺在咱们家院子里,说是找你呢。” 杜母心情又不好了。 她看着杜父。 杜父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院里。 黄彩荷眼睛红肿得厉害,昨天她哭了大半宿,还是于月莺嫌她吵,说第二天要上班,黄彩荷这才止住泪。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于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他们之间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于强怎么能丢下她们母女三人呢? 之前的种种误会、算计,在生死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这会在黄彩荷的心里,于强还是那个爱了她宠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是她丈夫。 “妈,就算你带月娥回了黄家,我还要在这边工作的,不好跟姨妈把关系搞得太僵。”于月莺小声提点,“你等会赔个不是就行了。” 黄彩荷木着脸。 于月莺:“就当是为了我,求您了。”她工作在这边,对象也在这边,她不想离开阳市,要是走了,只怕这婚事就黄了。 她还想等一等。 卫东过年总要回来的吧。 还有一件事。 于月莺对黄彩荷说:“妈,我跟卫东处了对象,他现在出差了,你是我妈,是长辈。卫家跟姨妈关系好,等会你让姨妈带你去卫家,认认亲。” 最好能把这婚事订死了。 黄彩荷没心力管这些。 于月莺:“妈,爸生前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婚事,您知道的。” 黄彩荷又想到了以前跟于强说的话,给于月莺找门好亲事,然后等女儿安稳了,他们就到女婿这边住着看病。 想到往事,黄彩荷的眼眶又红了。 “……好。”黄彩荷答应了。 她们就等着杜母出来,然后说两句软话,再让杜母带她们去卫家。 结果,只等到了杜父。 杜父道:“这小的生了病,你不带她去医院,到我家这边做什么?”再一瞧,只来了黄彩荷跟于月莺,没管生病的小女儿啊? 于月莺没看到杜母,心里一沉。 黄彩荷冷冷的看了杜父一眼,转头就走。 月娥说得对,杜家人这副嘴脸就是赶人的!要是他们把于强当亲戚,也不会让于强在外头冻着。 “妈!”这是去哪? 于月莺急得追了上去,这事还没办呢。 杜父瞧着见了黄彩荷看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他回屋就跟杜母说,“你妹子这情况不太对,像是把咱们恨上了。要不你先跟娘家那个通个气,告诉岳父岳母大舅子他们一声,免得你妹子把人带回去,弄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杜母猛的站了起来,“我这就去。” 她急冲冲的往外走。 她得给家具厂打电话! 机修厂。 女工宿舍的失火很快就解决了,但这事还是传到了厂长的耳朵里。开水房的窗户玻璃得换新的,还有里面的炉子跟水壶,都要重新转置办。 第136章 136 …… 机修厂工作区这边虽然冷清了, 但是家属院、家属楼那边却是热热闹闹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贴了新对联。 还请了新门神。 女工宿舍这会没剩几个人了, 晚上,张阿姨上来统计留在宿舍过年的人。 “小杜, 你不回家过年?”张阿姨有点吃惊,杜思苦不是本市人吗? 家这么近, 也不回去过年啊? “家里人多, 住不下。”杜思苦道,“我吃年夜饭那天回去。” 初一早上可能也要留在杜家。 张阿姨明白了, 她把杜思苦的名字记下来了。 杜思苦过来看:“张阿姨,咱们宿舍有几个留在这边过年的?” 张阿姨道:“除了人之外,还有三个, 有两个是外地的姑娘,”想到这两个姑娘, 张阿姨叹了口气, 但是也没多说,“还有一个是陈婉芳, 208宿舍的。”这个小陈杜思苦应该见过的。 杜思苦记起来了。 上回找她买毛线团的,陈婉芳。 张阿姨道:“保卫科的过年会值班, 这边还是很安全的。”她把名额登记好后,就下了楼。等明天, 女工们走得差不多了,她还得把每间宿舍的门窗检查一下。 食堂那边过年也放假,留下来的几个姑娘得吃饭, 张阿姨开水房有炉子, 到时候多炒几个菜, 大家一起吃。 也热闹热闹。 杜思苦回到宿舍,看到余凤敏还没走,“你不是领了工资吗?怎么还没回家?”领完工资就正式放假了。 余凤敏是图书馆的,那边清闲得很,就算是过完年迟来几天也没事。 余凤敏瞧着杜思苦,“你是怎么想的,真要在这边过年?” 又道,“你瞧瞧,多冷清啊。” 家里多暖和啊。 杜思苦:“你不懂,我回了家,估计就要洗衣做饭了,那一堆的活呢,在这边还舒服一点。”杜家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回了家就该负责家务,不想干就得跟他们吵架。 这大过年的,杜思苦不想一天到晚的吵吵。 尤其是上次杜父跟杜奶奶都想让她辞职回家,要是这次回去旧事重提,又得吵。 她一想到这些就累。 余凤敏叹了口气,也不劝了。 她掏出筒子楼的钥匙,递给杜思苦:“那边的家具都装上了,床也打好了,不过没被褥,你要是想去住,就把被褥带过去。” 又说,“里头有个炉子,还有锅,我跟朱安用过几次,挺方便的,就是煤不多。” 意思是杜思苦可以去那边做饭,不过煤的问题就要杜思苦自己解决了。 杜思苦接过钥匙。 她是不准备去住的,这可是余凤敏的新房。 她问:“等明天你走的时候,把我那罐头跟麦乳精提回去吧,就当是我给你家拜年的。” 杜思苦从仓库那边拿的年货,都放到余凤敏的新房子里了,不然没地方放。 放宿舍这边太扎眼了。 余凤敏:“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那屋子里还有两包火腿肠,留给你吃。”她想起来,“之前你不是买了朱安家的香肠吗,十斤,也在我屋里挂着呢。” 余凤敏自己那份早拿回家了。 “袁秀咋好像也买了二十斤。”杜思苦问,“她那份也在你新房里?” “她那份香肠昨天朱安就给送过去了。” 袁秀红已经走了。 回老家了。 昨天袁秀红领完工资之后,就带着行李跟一堆东西去了火车站,她要去赶火车,朱安直接把香肠送到了火车站。 对了,昨天是阮子柏送袁秀红去的火车站。 朱安跟余凤敏说的,在火车站看到阮子柏了,一只手提着满满的行李,还把袁秀红送到了火车上,这才下来。 当然了,朱安也帮忙从窗户递东西上去了。 杜思苦问余凤敏:“他们真在一起了?”这几天她跟着禇老忙前忙后的,压根就没注意身边的这些事。 余凤敏:“有那意思,估计还没成。” 她偷偷告诉杜思苦,“我觉得这次袁秀红回去得问老人的意思。”说到袁秀红,只见余凤敏指着杜思苦的柜子,“袁秀红走之前,放了一些东西在你柜子里,药味很重。” 余凤敏也有,是去疤的药。 她手上的那道疤现在浅得快看不见了。 有药味的东西? 膏药吗。 杜思苦觉得袁秀红真的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次日,余凤敏一早起来就回家去了。 杜思苦拿着余凤敏给的钥匙,去了机修厂家属楼那边,今天腊月二十八了,明年就除夕了,三哥之前提过,二哥回会来。 她这香肠总要带一些回去。 杜思苦过来的时候还特意拿了剪刀。 开了门。 屋里一股子木香味,雷木匠打的家具都装上了,都是纯实木的,都刷了清漆,一水的木家具,瞧着挺不错的。 这中间的家具隔断也尺寸也是刚刚好,下面是栋子,中间留了一片空的,利于采光。门边还有鞋柜。 香肠挂在了窗户那边,下面垫了塑料膜,怕香肠滴油。 除了香肠之外,杜思苦还看到了两刀腊肉,这是余凤敏的。 杜思苦把香肠剪下来,一共拿了六斤,她是准备二斤提到女工宿舍那边,跟张阿姨还有留在这边过年的女工一起吃。 剩下的四斤带回杜家。 杜思苦提好香肠,锁好门。 刚下楼,就在楼底下碰到宋良了,宋良神色不佳,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瞧着像是几天没睡好的样子。 “你这是?” “我刚从拖拉机厂那边回来,”宋良疲累得很,“初三还要过去。”算上今天,也就四天假。 杜思苦瞧宋良这样,也不像是准备年货的,唉。 她看着手里的六斤香肠,剪开一截,递了过去,“拿着吧,就当是给你送的年礼了。” “食堂不开门吗?”宋良愣愣的问。 “食堂也放假。”杜思苦道,“你年货领了吗,要是没领,赶紧去仓库,要不然过年只能自个去外头找馆子了。” 外头的馆子还不一定开门呢。 过年都要休息的。 杜思苦把香肠的提绳塞到宋良的手里,“我走了。” 宋良看了一会香肠,之后提着上了楼,但是很快,他就下来了,匆匆去了仓库。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杜老三昨天半夜回来的,他们拖拉机厂保卫科这边是轮休的,他是腊月二十八开始休,然后初二回去上班。 他跟保卫科的科长说了,初一家里要清香,得回来。 “这拖拉机厂怎么才这几天假?”杜母从昨天晚上念到现在,“最少得七天吧,隔壁沈洋,放十多天呢。” 小年的时候,她看到沈洋提了不少东西回来,两桶油,两大袋子米,还有一些调味料,酱油醋什么的。 她们家孩子的单位福利怎么就没这么好。 红光县,小河支队。 林场。 苏母不行了,她从前天开始,就吃不进东西了,找赤脚医生看了,说是没救了,话里话外那意思,就这几天了。 杜二本来都到火车站了,在候车间等火车。 后来是梁会计派人去了火车站,把苏皎月她妈的情况告诉了杜二,至于回不回,那看杜二的意思。 杜二知道情况后,没立刻回大队,而是去了县医院,他拿出烟,跟医院保卫这边套了下交情,之后问了一下医院这边医生的情况。 “那个严医生,上个月被人举报,说成分不好,这会正在查呢。”保卫抽着烟,眯着眼说,“你要是找他,得赶紧的,年后人可就要下放了。” 杜二稍一琢磨:“是不是这严医生医术太好,被人盯上了。” 还真有这可能。 保卫悄悄说:“咱们这医院新换了院长。” 杜二:“这位严医生住哪你知道吗?” 那肯定是知道的。 保卫这边都有登记的,很快,他就查出了严医生住的地方。 就在医院宿舍呢。 杜二又摸出两根烟,保卫给他给了一个能进去的条子,杜二顺利的去了医院后面的宿舍,找到了胡子拉渣的严医生。 严医生看到杜二,眼中惊恐,“你们又想干什么?” 杜二道:“我有个长辈病了,想请你过去看一看。”他想了想,“你这身份的问题我可以帮忙。” “怎么帮?!”严医生半信半疑,又怕是眼前这位眼生的年轻人是过来害他的。 杜二:“我是小河支队的,那边有个林场,你是愿意,我就带你去林杨住一阵,跟这边的人说,你下放到林杨了。等这边松动一些,你要是想回来,我就送你回来。” 他拿出纸笔,“你要是不信,我们写个字据。” 这能管用吗? 严医生沉默的看着杜二。 杜二笑:“这字据上有我的名字,要是我办不到,你手里拿着字据,还怕什么?你想想,你成分不好,我跟你扯上关系,是不是也得倒霉?” “万一你签的假名呢?”严医生这会尤如惊弓之鸟。 “我是小河支队的,叫杜武,等会到了大队,你去大队部查一查就知道了。”杜二道,“你找你呢,是想请你帮个忙,我对象她妈病得很重。”他描述了一下苏母的病情。 原来是有求于他。 这下严医生算是放心了一些,“这病想完全根冶不可能有,但是可以让她活久一点。”得用药。 杜二:“那就太好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要什么药?”他来想办法。 小河支队,林场。 苏皎月握着母亲的手,眼泪一直流,“妈。” 第137章 137 …… 路上。 杜思苦在公交车站等了半个小时, 都不见公交车来,后边就放弃了,一路步行回家。好在雪不大, 不用打伞。就是风大一些,手里提着东西, 到杜家的时候,换着提的两只手都冻得有些红。 杜思苦回到杜家时, 已经十一点多了。 老五看到杜思苦很惊喜, 赶紧把杜思苦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然后让出位置, 让杜思苦坐在炉子边烤烤火。 老四提着香肠去了厨房:“妈,我姐回来了,还提了香肠呢。”不少呢! 她问, “中午要不再加在一道菜?” 青椒炒香肠,多好。 杜母:“留着明天做!”明天家里有客! 又说, “让老四过来帮忙!” 老五:“我姐是走回来的, 手都冻红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 ”她又瞧了瞧厨房里头,“这菜不是都快好了吗。” 外头。 杜思苦看了一圈, 都没看到二哥。不光二哥不在,三哥也不在, 连之前住在家里的小姑跟文秀都没看到。 难道是在屋里? 杜奶奶那屋倒是有说话声。 杜思苦站起来,去西屋瞧了一眼,屋里铺了床, 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床好像是三哥以前那屋的床。哦, 她认出来了,这上面铺的是二哥的床单被套。 之前的上下铺呢? 她又去三哥的屋子瞧了眼,没变化,还是老五住着。 奇怪了,这间屋子也没上下铺,难道是扔了?屋子就这么大,能放哪呢? 杜思苦这走着走着就到了厨房门口,杜母锅里炒的正是蒜苗腊肉,腊肉肥瘦正好,肥的那一半都炒出透明色了。 杜母夹了一块,给老五尝尝味。 老五:“熟了,好吃!”就是有些烫嘴。 杜母瞧见杜思苦了,“回来了。”哟,这老四脚上的皮靴哪来的?不便宜吧!这孩子,刚上班就知道给自己花钱,一点都不为家里想! “你这新鞋子什么时候买的?” 杜母问。 杜思苦:“大哥送的。” 老大送的? 杜母半信半疑,老大都没给她这亲妈送过这样的好东西! 她又盯上了杜思苦身上的袄子,“你买新袄子了?”难怪不要她之前送去的旧袄子! 杜思苦:“三哥送的。” 过年总不好穿着旧衣服过来,当然了,之前加过棉花的旧袄子还是很暖和的,其实比三哥的这件新袄子暖和。 新袄子看着好看,就是棉薄了一点。 杜母听得直皱眉。 “二哥没回来?”杜思苦问。 “还没呢,你三哥去火车站接了。”杜母一瞧锅里,赶紧翻炒两下。 杜母这边炒好了菜不算完,还得把菜热上,老二老三都没回来,这会可不能开饭。 杜思苦跟老五去了炉子边。 老五跟杜思苦说了家里发生的事,小姑带着文秀搬出去了,领没领证不知道。反正,小姑搬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还有小姨家里的事。 老五说:“那小姨夫死了你知道吗??” 杜思苦点点头:“三哥跟我说过。” 老五想起来了,三哥去给她姐送过东西,这袄子就是三哥发了工资买了送过去的。 她知道。 老五又说:“小姨夫死后,他亲哥把屋子占了,那个小表妹(于月娥)被关了一阵,后来跑出来了。”这小姑娘挺厉害的,大老远的能找到阳市这边来。 就是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 杜思苦听着。 老五也没什么事,就慢慢的说着,于月娥病了,小姨来了,后来小姨带着于月娥走了,好像是去了宁市,外婆家在那边。 于月莺没去,还在铁路食堂这边干着活。 老五还发现了:“咱妈好像跟小姨闹掰了。”没让住家里,也没去送。 明明那天晚上小姨来的时候,两姐妹还挺好的。 正说着。 院外传来声音,“姨妈,我来了。”于月莺的声音。 老五闭嘴不说了。 总不能当着于月莺的面说于家的事。 老五跑到厨房:“妈,于月莺来了。” 杜思苦把炉子边的红薯翻了一个面,这红薯只有一边是软的,另一边硬得很,估计还得一会才能熟。 于月莺自个进来了。 杜思苦瞧了一眼,于月莺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馒头。 “老四,你回来了。”于月莺笑着,“真是好久没见了,你头发是不是剪短了?”她说完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早上的蒸的,要不要吃点垫垫肚子。” 杜思苦:“不用,快开饭了。” 于月莺瞧见了杜思苦身上的新袄子跟新皮靴,心里泛酸。瞧瞧,老四才上班几天,就换了一身行头。像她,在食堂辛辛苦苦工作这么久,还欠着食堂工钱呢。 临时工就是这点不好,钱少不说,这年底社福利,也比正式工少多了。 中午,十二点。 杜老三一个人回来了。 杜母瞧了半天,都没瞧到杜二的身影,她望着杜老三:“你二哥呢?” 杜老三道:“没见二哥从火车上下来,我问过火车站的同志,说是下午没有从红光县经过的火车。” 也就是说,二哥今天是回不来了。 杜母:“你二哥信里说了,会回来过年的啊。”说着还去把信翻了出来。 信上是说要回的,可是,这人就是没回来。 杜父把杜奶奶扶出来,“不等老二吧,开饭吧。”他看到老四,脸色一沉,看到于月莺,脸色更是沉了又沉。 这人怎么又来了,现在杜父对于家人那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杜奶奶瞧着老四,眼中一喜,“老四,什么时候回的?” 杜思苦:“刚回不久。” 杜奶奶又瞧了瞧老四的手,空的,膏药呢?没带啊? “你那膏药还有吗?”杜奶奶直接问了,“现在这一变天,我就腿就不利索。” 杜思苦:“会作膏药的同事回老家去了。” 当然,袁秀红留了一些在她柜子里,她早上出门得急,忘了拿。 杜奶奶一脸可惜:“她什么时候回来?” 杜思苦:“等复工了就回来了吧。” 杜父听了,说杜思苦:“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怎么不喊人啊?”上次杜思苦回家甩脸就走,他还没忘呢。 这当小辈的怎么能顶撞长辈呢? 这会回来也不喊人,这大过年的,连个笑脸都没有。 杜思苦:“奶奶。” 喊了。 老五站了起来,“爸,我们去端菜了。”她拉了拉杜思苦的衣服,让杜思苦一块去厨房,省得被她爸念叨。 杜思苦跟着去了。 老五低声告诉杜思苦:“爷爷过世的时候爸请了长假,没评上先进员工,心里憋着气呢。”铁路发的年货不少,其实罐头米面糖的什么的都有,只不过被杜母藏了起来,说是过年走亲戚要用的。 杜思苦倒不在乎这个。 她问:“咱们以前睡的上下铺,西屋好像没有。” “放到小姑那屋去了,小姑把屋里的东西搬空了。”老五说,“咱们家也没多余的家具给布置。” 姥爷虽然是家具厂的,毕竟在邻市,东西不好运过来。 光是车费都要好大一笔钱呢。 不划算。 到了厨房,一人揭开热菜的锅盖,放放气,另外一个则是去另一个锅边用饭勺打饭去了。 杜母去了院子里,在院门口往外张望。 指望杜二能回来。 没等到杜二,倒是等到了隔壁的沈洋,沈洋端着一个两个大盘子过来了,他妈今年炸了肉丸子,还炸了小鱼干,给杜家送一点过来尝尝。 “沈洋啊,你瞧着精神了。” 杜母笑着把沈洋接到屋里,转头,就去厨房剪了一截香肠,“老四单位带回来的,你带回去尝尝。” 不多,就是个心意。 沈洋也没推辞。 他瞧了几眼杜思苦,最近他晚上睡得不太踏实,总是梦到他跟一个人结婚了,生了三个孩子,孩子们倒是听话懂事。 就是,他似乎过得不太好…… 早上醒来,他就不记得了。 刚才看到老四,隐约觉得老四跟梦里的那个人感觉有些像。 杜思苦察觉到了沈洋的目光,抬起头,“你跟你前妻的事解决了吗?”直接了当的问。 沈洋一下了回到现实,他捏了捏鼻子:“她跟那位程干事结婚了。”何美姿已经搬到程家去了,这一次,证也领了。 杜思苦发现沈洋说到前妻的事,不像之前那样感情充沛了,这是,放下了? 真是稀奇啊。 记忆里,上辈子沈洋过了大半辈子,临到老年,还惦记着那位姓何的前妻呢,人家一回来,就巴巴的凑上去了。 “她结婚了,我跟她没可能了。”沈洋语气还有复杂,不过,这次是真不可能了。 何美姿有孩子了,又结婚了,明年就是一家三口了。 他说服不了自己破坏别的人家庭。 杜奶奶瞧瞧沈洋,又瞧瞧杜思苦,忽然问,“小洋啊,你们粮食局还缺人不?” 沈洋愣了一下,“看明年的产粮情况,要是忙不过来,可能还是要招人的。”粮食局是肥差,就算是招人,别人也是抢着进的。 于月莺心里猛的一跳。 杜奶奶正要说什么。 杜思苦先她一步:“我小姑在冰棒厂工作不顺昨,成了临时工,她一直想换工作。”直接把工作这事安到了小姑头上。 沈洋:“我妈还等着回去吃饭呢,我先走了。” 他提着香肠赶紧走了,一步都不想多留。 第138章 138 …… 机修厂。 “新年好。” 杜思苦起得很早, 没想到张阿姨更早。 张阿姨乐呵呵的给了杜思苦一个小红包,“新年好啊,来, 这个拿着。”红包里钱不多,就是沾沾喜气。 杜思苦没想到还能收到红包, 心情好得很。 从宿舍出来,她就看到了昨天张阿姨跟张阿姨一起贴的红对联。 “这么早出门, 路上可得小心些。”张阿姨在后面叮嘱。 “我知道的。” 杜思苦个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还没大亮。昨天三哥送她的时候叮嘱过,今天要早点去家里, 一早要给爷爷上香磕头,他们是孙子辈,早点去, 爷爷会保佑他们这一年顺顺利利的。 杜思苦虽然不太信这些,但还是听了三哥的话, 早早出发。 杜家。 今天杜家格外的热闹, 人来人往。 院里鞭炮声不断。 杜二在门口帮着杜父接待客人,他看到小姑带人过来了, 两人还挽着手,也不避嫌, 不禁眉头一皱。小姑闹着要结婚的事老三写信告诉他了。 长辈的事,他原本也不想管。 可眼下, 爷爷这丧还不到半年,小姑就这样,太扎眼了。 “老二。”杜得敏看到杜二, 赶紧把大程拉了过去, “大程, 这是杜武,我大哥家的老二,可能干了。” 文秀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小脸都瘦了一圈。 大程笑着跟杜二打了招呼。 上门是客。 杜二也笑着,请他们进屋,之后,又去招待下一波客人。 杜得敏心里舒服极了。 还是老二会做人,比大哥大嫂强多了,她进屋就带着大程给杜爷爷上了香。 “爸,我回来看你了。”几日不见,杜得敏看这遗像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在程家的这些天,她脑子里全是父母这些年来对她的好。 杜思苦比杜得敏来得早,她在厨房给朱婶打下手。 朱婶跟卫叔今天都过来帮忙了,中午有些客人要留下吃饭,厨房这边人手不够。今天家里人多,事多,杜父杜母都顾不上她,杜思苦也乐得自在。 中午。 开了五桌席。 本来位置是够的,临到开席的时候,小程带着程家一家老小全过来了,除了他亲爸跟后妈,还有后头妹妹,跟大哥家的两个孩子。 这一来就是六个人。 算是大程跟杜得敏文秀他们,一共九个,单他们家就坐了一桌。 提了点米酒过来。 杜父的脸色不太好看。 杜得敏搬到程家去,本来说出去就不太好听,这结婚酒席没摆,也没通知亲朋好友,程家长辈也没上门见过杜奶奶,本来就不算结亲。 这会还拖家带口的上门了,这怎么让不挑理? “这几位是?”杜家的亲戚好友问。 杜得敏瞧着老程跟后妈,脸色也是难看。可是大程在身边,她也不好发作。 谁叫他们来的? 蹭饭的吧。 杜父冷眼瞧着,也没介绍。 杜二道:“小姑的朋友吧。”他走过去,“几位,这边上香。”要把人领过去。 老程家人一愣。 小程说杜家有席,他们是过来吃席的,还要上香? 小程道:“我哥跟你小姑……”话才说到一半,杜二过去胳膊环住了小程的脖子,力道有些大。 小程勒得喘不上气。 杜二声音不大:“怎么,你家里人上门见过我家老人了?还是说摆酒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等会上完香,给我奶奶拜完年,赶紧滚。” 小程咬着牙,不肯答应。 脖子越勒越紧,再这么下去,会死人的! “……好,我答应。” 杜二这才松手,小程一阵猛咳。 杜二笑着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等会上完香得赶紧去医院看看。”今天人多,他得顾着点形像。 小程白着脸去给杜爷爷上了香,磕了头。 他望着那遗像的时候,只觉得骨子里升起了一股寒意,怪渗人的,不用杜二说,磕完头他就要跑,被杜二揪没走成。 “把人带走。” 说的是老程跟后妈他们。 那俩小孩子一进杜家就去找了大程,后来杜得敏让他们去找文秀玩了,中午开席的时候两孩子也在。 乖乖巧巧的,寸步不离的跟在文秀身边。 厨房。 朱婶炒完香肠,尝了一片。 这味! 错不了! “老四,这香肠听你妈说是你提回来的?”朱婶问。 杜思苦道:“是,跟同事买。” 朱婶琢磨了一会,问道,“是男的女的?” 杜思苦想了想:“我朋友的一个朋友。”现在杜思苦对别人打听是男是女这事很敏感,怕被人‘安排对象’。 朱婶也不拐弯了:“是不是姓朱?” 杜思苦愣了一下,姓朱? 朱婶也姓朱。 难道是亲戚。 杜思苦道:“那人叫朱安,您认识?” 朱婶一听就乐了:“是啊,那是我堂哥的儿子,他家里是肉联厂的。”都姓朱,是一家人。 难怪她说这香肠看着眼熟呢,是原来是堂嫂做的。 杜思苦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朱安竟然跟朱婶是本家。 “朱婶,没想到这么巧。” 要是余凤敏跟朱安真成了,那余凤敏跟朱婶还成了亲戚呢。 朱婶笑着:“明天我就回娘家了,到时候我跟小安说说,回头让他在厂里多帮帮你。”机修厂嘛,肯定是男人多,这女的在那边肯定不如男的好过,所以朱婶才有这么一说。 她也是为杜思苦着想。 因为这香肠跟朱安的事,朱婶对杜思苦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先是聊这做菜手艺,这香肠该怎么做,肥瘦的肉该怎么挑,说到后来,就从菜上说到了周围的那些人那些事。 张婆子牵了那门不像样的亲事后,再没人找她当媒婆了。 还有贺家老二,说年后就要结婚了。 还有隔壁沈家的小儿子,带了一个特别俊的对象去了沈家,听说沈母(刘芸)给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呢。 看来是对未来二儿媳妇特别满意。 至于隔壁家的沈洋,前头没良心的媳妇跑了,工作也还回来了。 还有铁路食堂的秋姨,买了个小平房后,竟然有人上门提亲了。不过大多是死了老婆带着孩子的。 “你说这人,五十七的人了,这多享两天福。要是找个老头,搭上房子不说,还得帮人家带孙子,又不是亲生的,等你老得不能动了,人家还管啊?”朱婶说得直摇头。 她劝过秋姨了。 就是不知道人家听不听得进去。 五十七了? 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临老要找个老头? 杜思苦认真的琢磨了一下,看来结婚这事要么一辈子不结,要么得在适合的年纪结,要不然跟秋姨这样,找个老头就不划算了。 外头,杜母过来催了,“菜好了吗,该上菜了。” “好了,马上。” 肉是不缺的,昨天杜父去了老卫家,大晚上新鲜肉就送过来了,给了一半的钱,剩下的先赊着,等以后给。 杜思苦本来要帮着端菜的,结果没用上她,二哥的几个朋友过来帮忙了。几个大男人,拿着托盘,一拿就是好几个菜,没一会,五桌的菜就上齐了。 杜二抽空过来看了一下杜思苦:“忙坏了吧,跟我来。”他给杜思苦找了个座,今天人多,要是去晚了,就不一定能上桌了。 杜思苦坐下后,旁边还有一个空座,杜二说是留给老五的。 老五去哪了? 外头,某户人家。 破四旧。 打打砸砸的。 过年的大好日子,革委会的从这家翻出了禁书,书上写着名,那人年纪不心了,硬是被革委会的拖走了。 屋里的东西也被抢了不少。 老五脸色发白。 同学见她不对,忙问:“忆甜,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你回先去,我们下午还有一家要去呢。” “我不舒服,你陪我回家。”老五拉着同学就走。 早上忙完,她同学来家里,说有热闹瞧,非拽她去,结果来了才知道是这么场热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乱。 老五心里沉甸甸的。 “老五,这边。”杜思苦看到老五回来,招了让她过来,这边留了一个座,这桌现在已经挤了十三个椅子。 原本是十人一桌的。 老五带着同学过来了。 又多一个。 还得再加一把椅子。 “你是怎么了,不舒服啊?”杜思苦瞧老五脸色不对。 老五同学正要说话,被老五扯了一下,“没事,就是刚才回来的时候被炮仗吓了一跳。”炒家这种事,虽然老五没参与,但是她知道老四不喜欢,所以不敢说。 上回她姐就提点过她的。 “那等会吃完回屋躺躺,收收惊。” 午饭过后。 各桌的盘子都空了,只剩一些汤汤水水,这就些也没倒,倒进潲水桶里,有人拿回家去喂猪。 二哥的几个朋友帮着收盘收桌,杜思苦帮着搬椅子。 杜得敏脸色难看。 她跟大程没坐上杜家的主桌,不光这样,大程的两个孩子压根连坐的位置都没有,给了两个碗,夹着菜吃的。 这不是给她难看吗? 杜得敏憋着气不说话。 杜家人进进出出,没人管她。 大程过来:“我们回家吧。”他虽然名义上算是杜家的女婿,但不管是杜奶奶还是杜父,都没把他当正经女婿。 第139章 139 …… 袁秀红是初八晚上到的机修厂, 她东西特别多,叫了辆三轮车,一路送到了机修厂。这路费可不便宜。 “这是山货, 这是野菌子,这是野鸡, 还有松花蛋……”袁秀红一样一样的从自己破旧的蛇皮袋里把东西拿出来。 “哪来的这么多东西?”杜思苦帮着收拾。 “我爷爷从山里收的。”袁秀红道,“都是些穷苦人家, 那边没什么田地, 只能挖些山货出来卖。”山里的大队都穷得很。 杜思苦:“这菌子可以留着煮火锅。”余凤敏那边有小炉子。 袁秀红问她:“你在宿舍过年,感觉怎么样?”宿舍冷冷清清的, 没什么人,外头那么热闹,尤其是家属区那边, 她刚才回机修厂的时候,还有鞭炮声呢。 杜思苦露出笑:“特别好, 比家里好。” 家里的兄弟妹妹都不错, 就是长辈们都盯着她,想让她牺牲一下, 她不答应就是没良心不孝顺长辈,虽然都没明说, 但是那眼神透的都是那么个意思。 余凤敏晚上没回来。 第二天。 也就是初九,杜思苦跟袁秀红早上起来去食堂, 人倒是不少,只不过好多都没有穿工作服,一问, 才知道他们就是图方便过来打饭的。 上班? 还没到日子呢。 从除夕算起, 到初九, 也才第十天,他们才不上班呢。 还有几个更过分的,想元宵之后再来上班。 过年嘛,厂里领导也没催得那么紧,多几天少几天又怎么样,反正二月份的工资已经提前发了,难不成还能要回去? 杜思苦在食堂瞧见了鹏子哥。 过年的时候,她去过鹏子哥家,初四那天去的,本来说是去拜年的。可是她到了门口听到屋里闹哄哄的,还有吵架声,就直接走了。 杜思苦主动过来打招呼,又说了声过年好,新年第一回见,都这么说。 可瞧着鹏子哥的气色特别不好。 她没多问,只是看鹏子哥饭盒里的菜特别素,就去了窗口,花钱打了两份荤菜,这边没多余的饭盒,彭师傅直接拿碗给她,“回头洗干净送过来。” “好嘞。”杜思苦熟练的接过。 眼看着鹏子哥要出食堂了,杜思苦追了上去,“鹏子哥,等会。” 鹏子哥听到声,回了头。 杜思苦追上来,把荤菜的碗递了过去,无非就是红烧肉跟鱼,“鹏子哥,你这是瘦了吧,这个拿着,回家去多吃点补补身子。” 她怕鹏子哥不收,便笑着说,“年前优秀员工的奖金,有多的,我请客,你可别跟我客气!” 鹏子哥望望杜思苦,又看了看手中碗里的荤菜,“多谢。” 他心里酸楚。 媳妇摔了一跤后,为了保胎一直住院,花了不少钱,好在厂里能报销,省了一笔。 后来他媳妇好一点之后就接回了家,没想到,回家的第二天就见了红,孩子没了。 他媳妇哭着说对不起他。 这事不能怪他媳妇,这是命。后面正好过年,原本手里还有一点钱的,可是媳妇娘家亲戚多,虽然父母没了,便是姑姑舅舅的都要走动,这个年过下来,日子就变得紧巴巴的。 媳妇要坐小月子,红糖鸡蛋更是少不了。 来年还有小姨子跟小舅子的学费、生活费,这一桩桩下来,都是钱。 鹏子哥不得不省着点花。 这肉,除了除夕跟初一那天,也是很久没吃过了。 杜思苦把碗交给鹏子哥就走了。 鹏子哥想到还没出小月子的媳妇,端着碗回家了。小姨子跟小舅子都不在,鹏子哥把肉跟鱼热了,端给媳妇吃。 “哪来的?”他媳妇(叶花)问。 “小杜给买的,她评了优秀员工,有奖金。”鹏子用筷子夹着五花肉,喂到叶花嘴里,“多吃些肉,吃了才有精神。” 叶花望着鹏子,欲言又止。 这孩子不是自个没的,是被人害的。她怎么也不敢告诉鹏子,害她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 叶花脑子里还记得妹妹大声质问:‘你不是说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吗,这孩子姓潘,有了它这姐夫还会管我跟哥哥吗?你跟我们说好的,不要孩子!你怎么能忘了呢!” 叶花说不出话。 她是那么说过,可是后来孩子来了,她改主意了。 这毕竟是她的亲骨肉。 她没想到妹妹竟然会把她以前说的胡话记得这么牢。 “姐,你猜我们捉到什么了!”妹妹叶芯心里提着一条小鱼,欢喜的跑进家门,冲到叶花的床边。 她看到姐夫手里的碗,还有碗里的肉跟鱼,站在那半天没动。 他们吃独食! 藏了肉! 鹏子继续喂着叶花,叶花是病人,在他看来,好东西得紧着病人吃。 初十早上。 机修厂上班的人比等昨天多了一些,褚老也到车间了,杜思苦着他一起检查一车间的机床。这可不是简单的查修,禇老一边检查一边问杜思苦相关的问题,机床要是故障该怎么处理,要是找不到零件该怎么解决。 杜思苦边想边说,遇到不知道的,也不隐瞒,而是请教禇老。 禇老很满意杜思苦这点,不懂就问。 十点多的时候。 保卫科的人过来传话,说杜思苦家里来人了,找她。这次保卫科的人不等杜思苦问,就主动说,“是你二哥。” 杜思苦听到这话,跟禇老请了一会假,还找小赖(他现在兼顾仓库那边),借了辆三轮车,之后骑到筒子楼,把米、油、面给搬了下来。 搬完后,骑着三轮车去了机修厂门口。 “二哥。” 杜二正跟保卫科的人聊天,看到杜思苦,挥了挥手。 等杜思苦骑着三轮车走近,才发现二哥手里还拿着东西,是个看着不大的袋子。 杜二跟保卫科的人说了一声,便朝杜思苦走过去,他看到了三轮车里的米、面、油。还不少,这老四,对自家人就是实心眼。 只见杜二从身上掏了十斤布票,十张工业劵,还有二十块钱,递给了杜思苦。 杜思苦极为吃惊:“二哥,这些东西……”哪来的? 赚的。 杨大头一直做黑市的生意,说起来,那还是杜二当年还在阳市的时候起的家,这次杜二回来,一直没回大队,就是想趁着过年赚上一笔。 正好大队也发了钱,杜二带回来当本事,货倒货,就这么几天,这腰包一下子鼓起来了。 当然了,也亏得是过年,要不然大伙还不敢这么花钱呢。 “给你的,你就拿着。”杜二又拿了了一袋子药材,他知道保卫科的人在后面,“这是山里老乡采的药材,先前忘了给你,你拿着。” 又问,“奶奶那膏药还有吗?” 杜思苦看在二哥的份上,到底还是松了口:“应该是有的,我朋友回来了。” 杜二道把米面等东西从三轮车上搬下来,说:“你骑三轮车过去快一些,我在这等你。”等杜思苦把膏药拿过来。 杜思苦明白二哥的意思,她去了。 三轮车很快。 回到宿舍,她就上楼去拿柜子里的膏药,不是年前袁秀红给她的,一开始她是忘了带回家,初一那天是不想带。 膏药有二十片,足够了。 杜思苦很快回到了机修厂门口,“二哥,就这些了。” 杜二收下了,“我明天的火车,今年要是没什么事,估计就不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也是国庆或者过年了。 假少了回来这路费都不划算。 “这么快?”杜思苦虽然不在家,可是有二哥在,她总觉得家里的人跟事没那么容易到她这来,二哥会拦着。 杜二写了个地址给她,“这是杨大头家,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找他。” 就凭杜思苦是他杜二的妹妹,这个忙杨大头也会帮的。 都是过命的交情。 杜二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说完就跟杜思苦告别了。 “二哥,过年我评了优秀员工,发了了钱的,这些我现在不缺。”现在杜思苦的存款已经有三位数了! 特别多! 杜二:“行了,我这里还有呢,你就放心用。”他拍拍自己的荷包。 多着呢。 要不然这趟黑市不是白干了,起早摸黑的,还要防着被人抓。 杜二走了。 杜思苦送他到机修厂门外,杜二扛着东西走了一阵,就有人过来接了。 当然还是杨大头他们。 运货的车。 车破破烂烂的,但能开。 余凤敏是初十晚上回来的。 “我爸给我找了人算了日子,十二(2月20号)这天是个好日子,宜搬家。”余凤敏道,“那会他会过来,带人帮我把新被褥都送到筒子楼。” 机修厂分到的新房家具都齐了,能住人了,余凤敏当然要搬过去。 杜思苦:“你爸过来这事,顾主任知道吗?” 余凤敏一愣:“这是我家的事,跟他说做什么。” 杜思苦:“还是说一声吧。毕竟你爸过来,要是招待不好,顾主任心里会过意不去的。”不能瞒。 要是余凤敏她爸搬家东西走了,回头顾主任知道这事,杜思苦这边不好交差啊。 新车间的事,杜思苦估计还得听顾主任的。 要知道,禇老负责改造的三车间的机床,都是以后要给新车间用的。 余凤敏瞧了瞧杜思苦:“你这人情世故比我还厉害呢,跟谁学的。” 杜思苦:“顾主任。” 那个笑面虎。 铁路家属大院。 第140章 140 …… 杜家。 杜母刚回家, 就听到老五说,“妈,我就不跟你去姥姥家了, 爸上班了,奶奶一个人在家, 我不放心。” 她要留下来。 杜母道:“明天不走。” 明天她还要去拖拉机厂找老三呢,那边的工作是个临时工吧, 要是正式工就好了。临时工嘛, 肯定是不如铁路上的工作的。 明天她去找老三说,这年纪该成家了。 要是能找着好儿媳妇那就最好了, 要是看好的姑娘嫌老三是临时工,到时候只能让老三去顶老杜的工作了。 唉。 要是这样,家里可就少了一份工钱。 杜母算来算去。 “老五。”屋里传来杜奶奶的声音。 老五过去了。 杜奶奶在贴膏药, 这次的膏药有二十片,看着多, 可这东西不禁用, 一会就没了。她让老五帮她拿了剪刀,把一片膏药剪成四小片, 腿上贴两个,后背再贴一个, 最后是脖子。 后面够不着,让老五帮她贴。 “奶奶, 这膏药不是用完了吗?” “你二哥帮我买的,还是他有孝心!”杜奶奶笑眯眯的,心情好极了。 不怪她疼老二, 老二这孩子心里惦记着她呢。 说到这。 “你二叔过年倒是寄了不少东西过来, 老五, 你挑一些回去用。”杜奶奶说完又叮嘱,“可别告诉你妈。” 老五:“知道了。” 又听杜奶奶说:“你二叔寄的膏药不如老二买的管用。”不过,虽然效果没那么好,但是还是留着备用。 “你妈明天回娘家?”杜奶奶问。 她担心啊。 这杜母一走,她这腿脚虽然能走,但是不用顶啊。自从老头子走了,她这精力大不如前,连半桶水的力气都没有。 更别说自己做饭了。 “我妈说明天不回娘家。”老五坐下来,“奶奶,你放心,我不走。” 杜奶奶紧紧的握住老五的手,“好孩子。” 老五从杜奶奶那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袋子桃酥,有十个,用油纸包好的。 杜母眼尖:“哪来的?” 老五往杜奶奶那屋看了一眼 。 杜母倒是笑了:“这是好事,以前这东西你奶奶可没少偷偷给你姑。”现在小姑跟婆婆闹翻了,这好东西都归她女儿了。 多好的事。 可惜老四不懂事,要是肯答应回来照顾老太太,那老太太手里的东西,肯定有老四一份的。 正月十二。 余凤敏今天搬家。 余主任是九点到的,小赖早就在机修厂保卫科那边等着了,天冷,还给余主任准备了热茶,热情得很。 杜思苦今天要跟禇老去趟食品厂,那边有个大机床坏了,年前坏的,本来说他们的工人自己修的,可是修到现在都没修好。马上厂里就要开工了,机床修不好,可太耽误生产了。 于是,他们就找了机修厂这边帮忙。 禇老知道后,想着带着杜思苦多去学习学习,上手实操,就把这活接下来了。 约好的是今天去,昨天下班的时候禇老才跟杜思苦说。 这下好了,余凤敏搬家这边杜思苦就顾不上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正在做,等做好我给你送到新房去。”杜思苦说的大礼正是之前就想好的简易版席梦思。 弹簧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海棉了,要是买不着,就用椰棕代替。 至于布料,那是最简单的。 现在杜思苦手里的钱可不少,布票除了厂里发的,还有二哥给的一些。 “不是平常见过的东西吧?”余凤敏有点不高兴,搬家这么重要的日子,杜思苦竟然没请假帮她。 她们这么好的关系,请天假不难吧。 杜思苦:“放心,保准是你没用过的。” 她瞧出余凤敏不开心了,便道,“今天这事是禇老安排的,他最近正在考察我呢,你知道的,这次要是过关了,禇老那边的手艺能学更多。” 禇老像是在收关门弟子。 余凤敏:“我知道,就是觉得庆祝的时候少了你不得劲。” 她叹着气,“家具还是你帮忙设计的呢。” 特别实用,那么大的柜子,东西往里头一塞,全装进去了,从外头瞧,屋里干干净净,就没有这样省事的。 还不用擦擦洗洗。 好在袁秀红休了假,今天给余凤敏帮忙,余凤敏这才舒服一点。 食品厂。 禇老跟杜思苦是十点多到的,还是杜思苦开着机修厂的拖拉机过来的,除了他们过来修理机床的人员外,还有供销部的一些人,说是趁着有车来食品厂采买一些东西。 过个年,机修厂仓库那些吃的用的都快要搬空了。 得补上才行。 厂长说了,接下来厂里跟化工厂还有钢铁厂都有合作,那些工厂的员人会过来,他们机修厂这衣食住行都得准备好。 供销科就是负责进货的。 “这拖拉机后头加了棚子还是冷,风往里头灌。” 脸都吹僵了。 那也办法,想不冻脸,只能去坐大巴车跟公交车,机修厂可没这样的车,这边只有拉货的车跟这拖拉机。 食品厂的车间主任看到禇老大吃一惊,没想到来的是禇老,这下他们这机床肯定能修好! “禇工,您竟然有空过来,真是稀客啊。”最近听说机修厂有大动作,年前就运了砖跟水泥过去,车进车出的。 估计是又有什么新生产线了。 禇老没留在机修厂里,竟然出来帮他们修机床,这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这是小杜,我徒弟,今天带她过来见见世面。”禇老笑着说,“咱们就不多聊了,有修的机庆在哪呢?” “您跟我来。” 很快,食品厂的车间主任就带着禇老跟杜思苦去了二车间。 那边有三个机床坏了。 “这边电源是通的,开关也没问题,这机器就是不开机,里头的零件我们全查过了,都是好的。”食品厂的人急啊,“这是机床的说明书,您瞧瞧,都在这了。” 这说明书还是发了几年前的,这机床买了好几年了,那厂家在外地,没法派人过来修,电话里倒是说了该怎么修。 那说了还不如不说呢,就是些说明书上的话,他们全照着做过,拆了修,修了装,反反复复好几回了。 越弄越坏。 “小杜,你来瞧瞧。”禇老这次准备让杜思苦来主修,他在旁边帮忙。这机床该怎么修,多观察,多看,再把零件拆下来,仔细检查。之后分析故障原因,这一步很重要,要是能找对,就知道该怎么修了。 禇老想看看,平常他教给杜思苦的东西,小杜理解了多少,又能掌握多少。 杜思苦先看了一遍机床的说明书,然后开始查看机床的运行状态,插上电源,机床不动。会不会是开关的问题? 还是机床内部的电气系统故障? 杜思苦拿工具箱里的板手,螺丝刀(自己做的,后面的改良版),钳子,等等工具都拿了出来。 先拆。 拆的时候她还拿出了纸笔,把机床原来的样子跟原来部件的位置画了下来,等会要原样安装的,可不能错。 杜思苦拆开后,开始检查。 电源能通电,正常。 她拿出万用表,检查线路,没有出现短路或者断路。接下来要查看机床内部的电容器、接触器和继电器…… 禇老满意的点头。 小杜这手,拆卸零件的时候越来越熟悉了,像个老钳工。 好。 拖拉机厂。 杜母在家里倒腾了一会才出门,到拖拉机厂的时候,十一点了,要是运气好,能在拖拉机厂这边吃个午饭。 “同志,我是来找杜全的。”杜母道,“我是他妈,我去年来过的。” “有身份证明吗,有介绍信吗?”拖拉机厂这边查得极严,杜母倒是拿出了身份证明,但是介绍信,她来得及,只想跟杜老三说两句话,所以压根就没准备。 “没带介绍信,那不好意思,见不了。”拖拉机厂保卫科的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杜母急道:“我就在门口等他过来,中午他总要午休嘛,您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行。”那要是见不了儿子,不是白来了吗。 保科卫的同志脑子跟石头一样,压根就不变通。 就一句话,不行。 杜母在拖拉机厂等了半个小时,嘴巴都说干了,还是没见着杜老三。 后来,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同志换班,来了一个像是领导的人,杜母赶紧道,“同志,同志,您能帮我个忙吗!” 她的声音特别大。 她喊的那人真是保卫科这边的陈队长,陈白虎。 马上就要吃饭时间了,他过来给值班的同事顶一会班,让他们能好好吃饭,等会他就回特殊调查处了。 “那是谁啊?” “说是杜全他妈,也没拿介绍信,嚷着要见杜全。”保卫科的小同志说,“队长,咱们保卫科的规距我懂,我肯定不会帮她的。” 不能破例。 杜全的妈? 陈队长多瞧了两眼,这打扮,灰扑扑的,衣服旧得褪了色,鞋子也破得厉害,只怕再穿几天,这脚指头都要露出来了。 还有那手套,破了好几个洞呢。 这,有些不对吧。 陈队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还没过完年,照理说,这过年就算不好好打扮拿出压箱底的衣服穿穿,也不该这样出门吧。 这里可是拖拉机厂,是杜母儿子工作的地方,这长辈来这边里看孩子,就算衣服破旧,也得穿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是这么个模样? 陈队长又对杜家人生疑了。 第141章 141 …… 杜思苦把拖拉机停下了。 这人是疯了一样跑过来的, 他喘得厉害,硬是跑到了拖拉机的车头前面,“同志, ……”他一边喘一边说,“后面有个食品厂家属要去医院, 麻烦您帮忙捎一程行吗?” 杜思苦往后看,只见四五个人, 其中一个身上还背着一个, 正往这边跑来呢。 还有段距离。 去医院。 若是往常就算了,可是这会车斗后面全是供销科买的东西, 堆了很多。这病人也躺不下来啊,再说了,这万一捎了人, 供销科的东西缺了数,算谁的? 杜思苦在考虑。 “同志, 这边人快不行了, 您就帮帮忙吧。”这人的气终于喘匀了,“这家才办了喜事, 这年还没过完呢,总不好死在正月里, 您说是不是?” 杜思苦直接说道:“我倒是想帮,可车后面坐不下人, 里头全是我们厂买的东西。你们这么些人,也捎不了。” 拖拉机的车头除去司机,最多坐两人, 现在禇老就在车头, 也就是说, 只能坐一个人。 后面那群人终于追上来了。 食品厂大门口有路灯,杜思苦瞧见了那背上的病人是完全绑在那个背他的年轻人身上的,用旧床单绑着托着,还要年轻人用手托住,不然病人会往下掉。 杜思苦下了拖拉机。 “后面东西放满了,坐不了人。”杜思苦道,“如果要坐,只能挤到车头那边。” 那群人道:“把东西搬下来就行了,就搁我们厂放着,等会你再来取。” 杜思苦:“后面是我们厂里买的东西,不便宜。是供销科买的,我可赔不起,走的时候听到他们说值两千块钱,你们要是能用东西抵押,那我就把这东西先搁在你们这边。” 钱的问题可不是小问题,她才不赌人性。 出了错是要她赔的。 这些人就出一张嘴,真出了事,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都不露面了。 两千块钱。 听着就吓人,那群人有嘴硬的:“这东西放到食品厂里头,让人看着,丢不了。” “那行,你们写字据,一个个字,要是丢了东西,你们一起赔。”杜思苦,“我这有清单,你们看看。” 清单是供销科的留下的,等会回机修厂,方便东西入库。 字据,谁敢答应? 那群人不吭声了。 背着病人的年轻人眼眶都红了,“同志,您行行好,我爸咳血了,您就帮帮忙吧……”他扭头看背后,这会他爸出气都少了。 杜思苦道:“那这样吧,后面那群人就不要上来了,你带你爸在车头挤一挤,挨着坐,不要乱动,我尽快送你们去医院。” 又说,“我这边还要赶回厂里送货呢。” “谢谢,谢谢。”年轻人眼眶都红了。 杜思苦提醒:“你钱带了吗,我们把你们送到就走了。”可不会再帮别的忙。 年轻人赶紧转头看那群人,红着眼过去借钱。 “我们出来得急,也没带啊。” “是啊,过年这花销大,也没剩多少了。” 还有人说,“你只管去医院,医院总不会见死不救的。”这群人帮人倒是热心,可说到借钱,一个个都拿不出来。 杜思苦喊了一声年轻人,往保卫科指了指,“跟厂里借吧,打个借据。” 年轻人这才恍然,赶紧去了。他从保卫科出来的时候,手里紧紧提花着两张大团结。 这会,有几个人走到车斗边,想扒开塑料布瞧里面的东西,杜思苦走过来,站到车斗边上,把扎得特别结实的塑料布又往里推了推。 她就站在旁边。 “人出来了,你们回去吧。”杜思苦道。 “我们送送。” 杜思苦道:“你们不回厂里,我这拖拉机可开不了,到时候病人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关我的事。” 这群人手脚干不干净她少有关系,但是,她不想自己前脚刚上拖拉机,这群人就在后面扒东西。 年轻人背着父亲过来了。 这群人没走,杜思苦也不动。 年轻人:“同志,咱们不走吗。” 杜思苦:“你让他们回厂里,不然我这没法去开车。” 年轻人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更过去那与人商量了,杜思苦听到诸如‘好心没好报’‘那丫头片子倒是想得多’‘我们可不是这样的人’的话。 “大叔大哥们,那位师傅答应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已经好心了,你们这次帮帮忙,听她一回。”年轻人说。 那群人道:“我们倒不是不想回去,可是那人,”往拖拉机那边看了一眼,“瞧着我们像贼,我们可不想受这气。 就不走。 年轻人一咬牙:“要是我爸倒在这边,回头我就把人送到各位家里去。”时间不等人啊! 这话一出,那群人散了。 这年轻人的父亲本来就是个瘫子,都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才帮忙的,这倒要是人死了送到他们家,那太晦气了。 那群人走后,杜思苦让年劝人带着父亲挤在了拖拉机车头左侧的位置,禇老在右边 杜思苦瘦,年轻人努力的往后面缩着,他父亲已经从背上放下来了,这会正坐在他旁边,挤得很。 没办法。 杜思苦说:“车斗特别颠,坐这边会好一点。” 拖拉机出发了。 杜思苦直接开到了市区的的人民医院,拖拉机有车灯,这一路还算顺利。 到了。 “同志,谢谢你。” 年轻人跟杜思苦道了谢后赶紧抱着父亲往医院跑,“医生,医生,我父亲不行了,你们快救救他……” 杜思苦取出备用油,加到油箱里,这才出发。 禇老瞧了瞧杜思苦:“你是不是认得刚才那个小伙子?” 杜思苦点点头,“像是见过,以前在保卫科晃过一眼。”姓马,正是之前来女工宿舍翻墙眼庞月虹约会的小马。 今天到食品厂碰到,也是巧了。 一开始杜思苦也没瞧出来是他,但是听那群人说这年轻人父亲瘫了,可怜什么的,倒是联想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杜思苦跟禇老都没说话。 帮不帮忙都没错。 杜思苦还是帮了,她怕日后良心这关过不去。 回到机修厂,杜思苦把拖拉机开到了仓库,这会仓库这边只有保卫科值班的的,仓库的工作人员已经睡了。 保卫科的人把人叫醒,点了拖拉机后面的货,跟清单上完全对上,这事才算完。 禇老一直在,等货点完了,才走。 他怕车斗上的货有误差,留杜思苦一个人说不清。 “小杜,明天上午你就休息休息,下午再来车间。”禇老说。 这会都快半夜了。 “师傅,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补补觉。”杜思苦打着哈欠说,“您上车,我送您到家属区那边。” 送完人再把车开到维修部,那边场地大,拖拉机一直放那边的。 杜家。 半夜,杜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白跑了一趟拖拉机厂,还受了气,她决定明天去街道,把介绍信开了,再去一趟! 她倒要瞧瞧,手续齐全,拖拉机厂那群拿鸡毛当令箭的保卫科还怎么拦她! 女工宿舍。 杜思苦喊了一会,张阿姨才来开门。 “怎么半夜才回?” “食品厂那边忙完了,又送了个病人去市区医院,就回迟了。”杜思苦进了宿舍。 张阿姨道:“饿了吧,我这边还有点米泡,你吃点?”过年这些天,宿舍的四个姑娘(包括杜思苦)跟张阿姨一起吃,这吃喝在一起,处久了,感情就更深了。 杜思苦道:“不用,我吃得晚,现在不饿。” 宿舍楼道她都走熟了,不用灯都会走。 到了二楼,她进了宿舍,轻手轻脚的把蜡烛点燃,这烛火亮了,杜思苦才看到宿舍里原属于余凤敏的床铺空了。 余凤敏今天搬走了,现在宿舍只剩她跟袁秀红了。 袁秀红一直没睡着。 烛光亮的时候,她坐了起来,“还好你回了,晚上就我一个人。我瞧着凤敏的空床铺,心里空落落的。” 这三人一块住着都习惯了,这猛不丁的搬走了一个,她怪不适应的。 杜思苦:“是有些空。” 她也不习惯。 以前她回来,要是余凤敏醒着,就坐从床那头钻到这边来,与她说些机修厂的八卦。 两人都叹了气。 袁秀红忽然道:“中午余凤敏跟他爸一起,跟厂里的领导吃了饭。”她声音小了些,“凤敏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丁总工从家里搬出来了。” 杜思苦想起来了,丁总工前一阵跟他媳妇闹离婚。 “这是真要离?”她问。 袁秀红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杜思苦就去洗漱了,回来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袁秀红听着那边床铺的呼吸声,心里也踏实了。 她也睡着了。 次日。 袁秀红起来,洗完脸,看到杜思苦也起来了,很惊讶:“你上午不是有半天假吗?”昨天晚上杜思苦跟她说的。 杜思苦道:“有点事。” 答应给余凤敏的乔迁礼物还没准备好呢,弹簧准备好了,今天把布拿到车间试试,要是不够,还得去趟纺织厂。 对了,不知道海绵这东西好不好买。 两人一块去了食堂,事要做,饭还是要吃的。 到了食堂。 杜思苦打了一碗肉丝包,又打了两个甜馒头,等会要出门,得多吃点。袁秀红吃的还是小粥配咸菜。 第142章 142 …… 雷木匠看到杜思苦两手空空的又回来了, “没买着?”不该啊。 杜思苦:“供销社那边数量太少,又贵,我觉得还是用椰棕算了。雷师傅, 您这边有椰棕吗?” 椰棕? “有,多得很, 你要什么样的?”雷木匠问,“有便宜的, 也有贵的。” 杜思苦问了一下区别。 雷木匠就说了, 便宜的就是简单处理过的,八分钱一斤, 贵一点的三毛钱一斤,这些是经过防螨、防潮的,可以用得处一些。 他报就是最低价。 没有还价的余地。 杜思苦听后, 又问了一下一般床垫要用的椰棕数,对比了一下席梦思要用的椰棕数, 再加上之前的五斤海绵。 数数一算, 她要了八斤椰棕,一共二块四毛钱。 八斤不算多。 雷木匠这边有存货, 很快就把八斤椰棕准备好了,还有之前说好的五斤海绵, 都装到袋子里了。 十三斤的东西,也不算重, 可海绵这东西体积大,不好拿。 杜思苦跟雷木匠商量了一下,这边帮杜思苦送到机修厂去。 杜思苦正在想给多少运费合适, 就听雷木匠说, “小杜, 我这边跟你商量件事,这运费不要了,我们给你送,做床垫这事我熟,我还可以帮你。” “您说。” 雷木匠道:“是这样的,上次给小余做的家具我瞧着样式挺新的,你看可不可以这样,我们这边想做把这样式放新款里去。” 他想了想,“你以后要是有房子了,我们就免费给你打一套,不收钱!” 这年头,没有设计费跟抽成的念头,能免费送一套,雷木匠这边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杜思苦:“行啊。” 小家具厂人不多,做家具的主要就是雷木匠跟他徒弟们,余凤敏屋里那家具对现在的人来说是新款。 杜思苦是觉得,多点人用这样的家具也好,分担风险嘛。 离这场运动结束,还有九年呢。 雷木匠高高兴兴的用三轮车把杜思苦要用的东西送到了机修厂,并放到了杜思苦指定的地方,机修厂一车间。 做好的弹簧就放在一车间的一个没人用的杂物间放着。 椰棕跟海绵到了后,杜思苦就让车间的男工帮忙搬了一下,搬到之前的杂物间里。 她拿出自己的工具箱,还有之前准备好的麻钱、棉线、木板以及针线。 然后开始干活。 “小杜,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是不是禇老给你的新任务?” “对。” 杜思苦点头。 这样说车间的同事就不会再问东问西了。 果然。 一说是禇老给杜思苦的新任务,果然就没有人再过来打扰了,先让小杜做着,等做出来了就知道是什么了。 一上午杜思苦都在外头跑,这会回来已经不早了,快十一点了,离中午也就只差一个小时了。杜思苦也不管时间不时间了,直接开干。 先把椰棕铺在弹簧上,铺实,然后用麻线固定,光是这个步骤,就花了不少时间。固定好后,又请了一个离得近的同事过来帮忙,把椰棕翻了一个面,先铺椰棕,再铺上一层海绵,继续固定。 然后铺上布,这布还是之前纺织厂的凤同志送的。 可能不够。 上下两边铺好了,还有四个角跟四个边。 杜思苦正在奋力的干着,车间有人喊她,“小杜,小余过来找你了,说去她家吃饭。”小余正是余凤敏。 她原先是一车间的,后来在二车间也干了一阵,反正,这两个车间的人都认识余凤敏。 他们还知道余凤敏的父亲革委会的。 正月十二,余凤敏还跟厂领导一块吃饭了呢。 “来了。”杜思苦叹了口气,就差一点了,布也差一点。 她把工具都收了起来。 余凤敏进来了,“思苦,这是什么?”她还伸手摸了摸。 软的! 杜思苦:“你怎么进来了?!”还说给余凤敏一个惊喜呢,得,这下全给看见了。 “这尺寸……”余凤敏一琢磨 ,“是不是床垫啊?” “是,不过还没做好。”杜思苦觉得既然余凤敏看到了,那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她直接道,“你过来试试,看看软硬怎么样。要是觉得软了,我把海绵拿走一些。” 海绵,还有海绵呢。 余凤敏新奇的过去了,然后慢慢坐了下来。 “怎么样?”杜思苦问。 她们在宿舍的木板床,比这个硬一些,她怕余凤敏睡惯了硬床不适应。 余凤敏感觉这床的触感能奇特,她望着杜思苦:“这,这好像能弹起来?” “对,下面是弹簧,你可以往下使使劲。”杜思苦回答。 余凤敏往下使劲坐了坐,这使完劲又弹回来了! 她眼睛都亮了。 这真有意思! “这是给我的?”余凤敏嘴角都扬起来了。 杜思苦:“给你的乔迁礼物,不过还没做好,估计得等几天。”下午要上班,只怕弄不了,晚上加加班。 这包裹床垫的布料不够,得买一些。 杜思苦忽然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布料?到时候铺到这床垫最上头。” “还能选啊!”余凤敏喜滋滋道,“我家有啊,我爸送来的,特别好,纯棉的!我给你拿过来!” “先不急。” 杜思苦话还没说完呢,就听余凤敏道,“这是给我的吧 ,我瞧这就剩一点收工了,这样吧,把这床垫搬到我家去。晚上你就住我家,咱们俩一起加个把,把这个做好!” 余凤敏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就这么定了!”余凤敏都不愿意从床垫上起来了。 这真软啊。 她又躺下试了试。 这躺下就更舒服了! 杜思苦细一琢磨,余凤敏说的这办法还真可行,便点头了:“好,那就抬过去。”那得找人帮忙了。 说搬就搬。 弹簧不轻,她们两个可搬不动,这东西是搬到余凤敏家的,不好叫车间的同事帮忙。余凤敏回去找朱安了,朱安又找了两个住在宿舍的同事,一行吭哧吭哧,没有完工的床垫搬到了厂家属区筒子楼的二楼。 正是余凤敏的房子。 “放里头。” 屋子不算大,但是放一个床垫还是绰绰有余的。 余凤敏看着没完工的床垫,心里急得很,恨不得下午杜思苦请个假帮她弄好,东西她都有呢。不够的就让朱安去外头买! 至于帮忙搬床垫的同事,朱安请他们到食堂吃午饭了。 杜思苦则跟余凤敏在这边吃,没一会,袁秀红也来了。 袁秀红一来,余凤敏就拉着她去试了杜思苦给她准备的‘弹簧床垫’,“你坐下试试,使劲坐,怎么样?有意思吧,舒服吧!” 袁秀红:“这是什么?” 是挺有意思的。 这是铺在床上的吧,以前怎么没见过样式的?袁秀红多瞧了两眼。 “弹簧床垫!新东西!” 一车间。 “咦,刚才小杜还在这呢,人去哪了?” “刚才走了。” “走了?禇老让她做的东西呢,做好了吗?”车间的工人还想瞧瞧是什么呢,这就搬走了?连个成品样都没瞧见。 正巧。 禇老来了。 他们就问起来,“禇老,小杜做的那个东西挺新鲜的,是咱们厂新开发的项目吗?” 禇老一愣。 小杜早上不是给了半天假吗,还来车间了? 新开发的项目? 没有啊。 “你们仔细说说。”禇老道。 车人工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就是用弹簧做的,上面铺了椰棕,尺寸是宽一米五的,长两米的……” 本来瞧着做了大半,冷不丁的东西就搬走了。 去哪了? 禇老没听出是什么,但是用椰棕,又是床的尺寸,是床垫吗? 小杜做床垫干什么? 他们机修厂可没有这个业务。 下午。 杜思苦上班,禇老就问了一嘴:“你上午来车间了?” “您怎么知道?” “车间的同志还说你做了一个新东西,我让你做的?”禇老看着杜思苦。 杜思苦赶紧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搬新家,我想着做个新东西当贺礼,就借了您的名号。”她解释,“不这样说,他们肯定要一直问的,师傅,晚上我请您吃饭,就当是赔罪了。” 禇老板着脸:“什么东西?” “床垫,弹簧做的。”杜思苦道,“上面铺的椰棕,不出格。”又加了一句,“还没做好呢。” 禇老:“长什么模样,你画给我瞧瞧。” 他知道这个徒弟画工好得很。 杜思苦就去拿了纸笔,给画了出来,不光这样,还给上了色,当然还是黑白色,只不过有层次了。 “您瞧,就是这样式的,这床垫因为铺了弹簧,会软一些,更贴合人的身体。” 禇老原本只是瞧瞧,可看到图后,陷入了沉思。 这东西,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瞧过呢? 新东西啊。 “这东西我拿着,”禇老道,“请客就不用了,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提前跟我说一声。”他又不会反对。 徒弟会创新是好事。 “好的师傅!”杜思苦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 禇老给了杜思苦一份复杂的工艺流程图,让杜思苦了解零件加工步骤并识别,这是接下来杜思苦用得上的。 过几天就会实操,现在只是学习。 “下午好好学。”禇老给杜思苦安排了任务后,背着手走了。 第143章 143 …… 晚上。 杜思苦去了余凤敏的筒子楼, 余凤敏早就准备好了杜思苦要用的东西,袁秀红过来了,余凤敏喊她过来帮忙的。 这弹簧床垫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缝, 袁秀红缝补的手艺比她们两个都要好。 筒子楼这边的熄灯比女工宿舍那边晚一些。 熄灯之后,她们三还没忙完。 杜思苦:“要不咱们明天再继续吧。”手电筒得要人拿着才行, 如果是放着,那屋里只一小片是亮的, 不利于她们加工床垫。 余凤敏问:“是不是把这最后一边的布安上去, 就算完工?” 杜思苦:“是,不过, 现在光线不好,就怕布包裹得不紧密,出现缝隙。” “我有蜡烛!”余凤敏点了足足五根蜡烛, 旁边的小炉子火不够旺,她又换了些煤球, 让火烧得旺些, 这样屋里的温度才起来,屋里就不那么冷了。 窗边是留了一点小缝的, 不怕炭火太旺,空气不流通。 忙到近十一点, 杜思苦跟袁秀红都累瘫了,余凤敏也一样。不过, 她做为主家,还是强撑拿出了新盆子,给两人倒了水, 让两人洗洗。 等会三人就在她家这边凑和睡一晚。 洗完。 杜思苦没忘把炉子封好。 三人挤着睡, 特别暖和, 睡在中间的袁秀红还二天早上还是被热醒的。 “快醒醒,都八点了!” 昨天弄得太晚了,这一睁开眼就要迟到了。 杜思苦赶紧起来。 同一天。 红光县,小河支队。 杜二七点半就去了林场,严医生早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过年的时候他冶林场下放的同同志跟大队的人冶过病,没收钱。 这些人送了不少东西,腌好的野鸡,晒好的菌子,还有从山上挖的笋子。 严医生全部收好,这些都是要带回县里的。 “东西拿齐了吗?”杜二问。 严医生点点头。 杜二道:“九点的班车,咱们快一点。” 到了县里,严医生没去医院,而是直奔家里。他结婚了,有妻有儿,之前怕连累家里人,就搬了出来。 前一阵革委会跟红卫小将闹得很凶,严医生到了林场后就一直没回家,过年都没回去。 后来听林场外出的人说,外头挺太平的,严医生这才惊觉自己小题大作了,事情可能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糟。 严医生家离医院不远。 杜二帮严医生提着东西,他瞧严医生这一路回头看了他三次,便道:“等东西放下,我就走。” “好。” 严医生放心了。 严医生越走越快,眼看着快到他家了,忽然,他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见是杜二,脸色微变,“怎么了?” 难道是杜二反悔了? 杜二表情严肃:“你听。” 前面有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哭闹声。 严医生惊疑不定,还是按杜二说的,侧耳仔细听了起来。 真有声音! 他往前望了望,声音是从他的方向传过来的! 严医生脸色发白。 杜二把东西给他,“我去看看。” 严医生提着东西,站在原地,豆大的汗珠从脸上落下来。 前面。 杜二过去了,一看,果然是在抄家。 他找旁边围观的人打听了一下。 确实是严家。 严家有个亲戚逃到岛上,被查出来了,现在这边的意思是说严家成分不干净…… 成分不干净。 那得改造,得下放。 杜二过去了,瞧了几眼,就找着领头的他,“这位同志,借一步说话。”说着,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烟来,递了过去,还用火柴帮着点了火。 他脸上带笑,一脸和气。 远处。 严医生心里直打鼓,他站得更远了些,又不放心前面发生的事,时不时的过来瞧两眼,然后再缩回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杜二领着两人过来了。 严医生眼睛都睁大了,他媳妇,他儿子! 他儿子头上还有伤! 严医生一下子冲了过去,“小奇,你头怎么了?” 他媳妇红着眼:“你还知道关心儿子!”家里出事的时候偏不在,躲哪去了! 杜二:“行了,咱们先离开这,回头你们商量一下,看是跟我去林场,还是去别的地方。”总归要下放的。 严医生这次倒是想清楚了:“我们跟你去林场。” 去林场,有杜二照顾他们。 要是下放到别处,去大西北,或者去边疆,那可真是回都回不来了。 杜二没立刻答应,“这事你们两口子好好商量一下,这可不是小事。”这次是要把户口迁过去的。 今年的情况果然比去年更糟。 阳市,杜家。 “妈,你今天就走?”老五道,“明天可是元宵节,你真不在家里过?” 明天正月十五。 杜母道:“我坐下午的大巴车,明天去你姥姥家过节,我嫁到杜家这么些年,元宵节还没回过娘家呢。” 她说完又问老五,“你真不跟我过去?” 老五摇了摇头,“我就在家里过。” 明天元宵节,她要是走了,那家里就剩奶奶跟她爸了,太冷清了些。 杜母听了后道:“菜都在厨柜里,这是钥匙,你拿好了。”又说橱柜里还有哪些菜,她那屋里吃的藏哪了,明天可以拿一点,摆出来。 反正,老三那边找媳妇的事是妥了,她跟老杜也算是了了半桩心事。 剩下的一半,就是他们给老三好好寻摸寻摸,找个脾气好会干活、又孝顺的好姑娘了。 杜母走了。 跟上次一样,她去的是客运站,坐的长途大巴,人满就走。 元宵节。 杜老三休了一天假,一早就出发了,本来他是想着直接回家的,可后来一想,要不把老四叫上,一起回家过节。 老四只是个学徒工,手上也没什么活,应该能请得了假。 很快,他就到了机修厂。 “小杜同志不在厂里。”保卫科的人说道。 一早,杜思苦就拿着禇老批的外出信出门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信上写的是去家具厂公干。 当然,去家具厂公干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一个外人了。 又外出,公干? 杜老三眉头紧皱:“我家老四去的是车间吗?”怎么老外出啊,这是不是去销售科了? “你要是有急事,留个口信?”保卫科的人道。 杜老三摇头:“那倒没有,就是今天元宵节,我想带她回家过节的。”不过还是留了口信,他告诉杜思苦,妈想给他找对象,他答应了。信中还写,要是老四这边有合适的,帮他看看。 杜老三留了口信就回家了。 家具厂。 杜思苦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她一起来的还有小赖,厂长安排的。顾主任忙得抽不开身,仓库这边的账目清楚了,人也招齐了。这个月的工资跟粮票年前就发了,现在小赖手上也没什么事。 这次跟家具厂的合作,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就让小赖过来了。 “小杜,是海绵不够,还是椰棕不够?”雷木匠问。 “够了,我今天过来,是有别的事跟您商量。” 雷木匠心一沉,难道是昨天新式家具设计的事,小杜反悔了? 杜思苦道:“这位是小赖,他口才好,让他跟您说吧。”小赖是总务的,跟各个部门打交道,这说话的本事不是杜思苦比是上了。 当然了,有人在前面干活,杜思苦也乐得在后面偷懒。 “雷师傅,你好。”小赖笑着道,“咱们见过的。” 雷木匠点点头。 是见过。 机修厂宿舍的床、桌子,还有那些办公用品,大部门都是他们小家具厂这边的,两个厂子是有来往的。 拉完交情,小赖就步入了正题,开始跟雷木匠谈合作的事。 “你是说,机修厂要往我们家具厂投钱?”雷木匠一脸惊喜。 “对,两家合作,到时候在这边建个新车间,要是合作盈利了,还能在这边建家属楼,到时候家具厂的职工都能分到新房子……”小赖在画饼。 杜思苦听出来了。 家具厂的几位可没听进来,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机修厂的小赖同志是大大的好人。 这次的谈判很顺利。 初步定下合作方案,接下来,就是起草协议,两边没什么问题,再选个吉利的日子,两厂派出代表,正式签字。 合作就定下了。 “给我们投钱,又帮忙建车间,以后还要建家属楼,”雷木匠嘀咕,“怎么听着尽是大好事。” 小赖正要说。 杜思苦先开了口,“雷师傅,不光这样,刚才不是说了吗,赚钱了一起分。不过要是有亏钱了,那得一起赔。” 雷木匠笑了:“做家具的,怎么会赔钱呢。” 这家具是人家定了才做的,要交定钱的。要是不交尾款,这东西肯这不能送上门的。转头卖给别人,也是一样赚钱。 杜思苦看向小赖:没说弹簧床垫的事? 小赖:“家具厂嘛,肯定是以做家具为主。”至于床垫,现在不用急着跟雷木匠说。 回去的路上。 杜思苦问:“这事瞒着雷木匠,不好吧。” 小赖:“放心吧,家具厂又不是雷木匠当家做主。”雷木匠虽然是家具厂最好的手艺工人,但是上面还有领导呢。 杜思苦:“谁的主意?” “我们顾主管。”小赖低声说,“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咱们顾主任说,机修厂是帮人修机器的,之前的自行车还有些关联。这次的弹簧床垫跟咱们厂都不沾边的东西,也要投钱进去,他怕机修厂这边资金不够。” 第144章 144 …… “走了就好。”杜母道, “妈,我知道你心疼妹妹,可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她指着自己的脖子, 说了那天在食堂宿舍发生的事。 于强的死跟她没关系,结果呢, 黄彩荷还记仇上她了。 这哪还叫姐妹啊,这明明就是仇人。 杜母还说:“那叫于月娥的孩子是个难缠的, 您别看她年纪小可怜, 这孩子做起事来不管不顾的。妈,这次她们回去要是不来了, 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要是她们又回来了,您啊别跟她们一块住了。” 她不放心。 黄姥姥拍拍杜母的手:“没事的,有你哥呢。” 又说, “回来了也没事,这不马上就要开学了吗, 把孩子送到学校多学学就是了。” 黄彩荷总归是她的孩子, 这些年又受了不少苦,她这当妈的还是想在晚上帮帮小女儿的。这回了娘家, 总要过几天舒服日子。 杜母劝不动黄姥姥,气闷得很。 黄姥姥又问起杜母家里的事, 杜母看母亲精神不错,就把家里的事说了, “老爷子走了之后,老太太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小姑子完全不顶用,我现在被困在家里哪都去不得, 本来想着让老四换个离家近的工作, 住家里帮忙搭把手, 可这死孩子非不同意!” 不光这样。 “老四过来一回来就走,对我跟她爸也是不冷不热的,我瞧着以后是指望不上了。”杜母跟黄姥姥抱怨了一通。 老四这孩子,变种了。 现在长辈的话是一点都不听了。要是以前,她跟老四一说,老四肯定会回来帮着照顾杜奶奶,哪还用得着她操心啊。 机修厂。 保卫科拿出了杜老三留的信,给了杜思苦。 三哥早上还来过? 杜思苦边想着边拆了信。信上说,家里人要给三哥找个媳妇,三哥让她也帮忙看看。 找媳妇? 要孝顺,要性子和善,还要会干活…… 杜思苦半天没说话。 旁边小赖催促,“再不去食堂,汤圆可就没了。”什么信啊看了这么久。 杜思苦收好信:“走吧。” 去食堂吃饭。 至于给三哥找对象,那还是算了吧,按照信上的要求找,那去了杜家就是跳火坑的。 火车上。 眼看着离松县越来越近,黄彩荷心里就越难受,没想到年前那一次是她跟于强见的最后一面,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跟他吵了。 听女儿说,于强下葬的时候都没大办,就是一副薄棺。 想到这,黄彩荷就有些心疼。 她脚边放着一个包,里面装的是香烛跟纸钱,这是她买的,准备到了五沟大队,去山上把这些纸钱烧给于强。 于月娥年头小,没买票,就坐在黄彩荷身上。 马上就要回大队了! 她爸的宅基地能要回来了! 于月娥眼中满是斗志,她一个孩子斗不过叔伯亲戚,现在她把她妈带回来了,有大人在,她看那些人还敢欺负她! 她妈回来了,以后会养大长大,这宅基地就是属于她们家的,这账大队长他们得认吧! “妈,快到了。”于月娥认得窗外的景色。 黄彩荷回过神,往火车窗外瞧了瞧,树都光秃秃的,瞧不出什么。 火车的广播声响起,“要下车的旅客请注意,下一站,松县。” 人群开始往火车门那边走。 黄彩荷提着行李往外走的时候,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那鼓鼓囊囊的包,硬生生的抢! “里头装的是纸钱跟香烛,是烧给死人的!”黄彩荷大喊! 这人抢错东西了吧! 她赶紧把包口打开,一挞黄纸钱从里面掉了出来。 “还有人抢纸钱呢!” 那抢包的人手一下子收了回来,像是沾到了晦气一样,甩了好几下,趁着大家不注意,混进人群不见了。 黄彩荷弯腰把散落在脚下的纸钱捡起来,塞回包里。 她想了想,故意留了一条缝没关严实,露出里头的纸钱跟香烛,这样等会下了火车别人就不会抢了。 从火车站出来,到坐班车回五沟大队,一路顺利得很。 “妈,大队不在那边。”于月娥嚷着。 “我们去给你爸上香。”黄彩荷提着东西往山上走。 这边的坟都在山上,说是山,只是一个小山坡,比其他地高一点。 于月娥闻言,跟着去了。 又过了几天。 家具厂的人瞧着机修厂没动静,雷木匠跟几个领导亲自过来了,公章都带来了,他们是来谈跟机修厂合作的事。 诚意满满。 家具厂的领导们就合作的事开过会,这机修厂比他们大多了,上面又拔了款下来,要是能投给他们家具厂一点,这家具厂就能扩大规模了。 再加上雷木匠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新式家具的设计图,说不定他们这小家具厂真的能办成大厂。 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能不动心? 正月二十三,黄历上说了,今天是签合同的好日子。 机修厂跟家具厂正式签了合同,两厂合作,加大规模,建车间。家具厂那边机修厂这边有一半的决策权,同时,机修厂这边也派了人过去,与家具厂的人一同管理。 高层博奕之后,最年轻人包副厂长被临时安排到了家具厂,负责那边的事务。 弹簧床垫的这个任务也交到了包副厂长的头上。 这东西是杜思苦弄出来的,自然少不了她。 包副厂长找了杜思苦,一脸和气:“这东西听说有成品了,你带我去瞧瞧。” 杜思苦:“包厂长,这,咱们厂跟家具厂合作了吗?”成了吗? 签合同了吗? 包副厂长道:“是,合作了,家具厂那边马上就要动工了。”杜思苦是基层人员,不知道两厂达成合作也正常。 正好机修厂这边已经在建新车间,等挖机工作结束,就送到家具厂去,把那边的地基也弄一弄,钱是一起结。 杜思苦:“包厂长,这成品……要不等两天,我再做一份?”这成品在余凤敏那,都铺上床单了,余凤敏肯定是不会让出来的。 包副厂长纠正:“不要叫我包厂长,叫我副厂长,或者包同志。” 他还没转正呢,这要是让厂长听到了,该怎么想? 这样不好。 他还说:“我先去瞧一眼成品,你这边也加紧时间再做一份出来。”先看看样品再说。虽然他看过设计图,但是,这纸上的东西跟真正的东西毕竟不一样。 “那行吧。”杜思苦抹了把脸。 小赖说顾主顾不主张合作,她还以为两厂合作的事厂里会拖着,成不了。所以就没怎么上心,也没做新床垫。 刚才包副厂长让人叫她的时候,她正在做配件呢。 这会是上班时间,余凤敏在图书馆。 杜思苦领着包副厂长去了。 “去我家?”余凤敏看看杜思苦,又看看包副厂长,“看床垫?” 这,这看床垫干什么! 余凤敏警惕:“你不会是要把我的床垫拿走吧!思苦,我可跟你说,送出来的时候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话她是故意说的,这是说给包副厂长听的。 包副厂长:“就看看,不征用。” 还征用! 瞧这词多新鲜啊,余凤敏心里嘀嘀咕咕:她的东西,厂里想要还叫征用! 听了包副厂长的保证,余凤敏还是带着包副厂长去了家里的筒子楼,杜思苦当然也一起。 到了二楼。 余凤敏开了门,领着他们往里走,掀开床单,终于露出了里面的床垫。弹簧都有十厘米高,加上铺的东西,大约在十三到十五厘米之间。 “副厂长,您按一下试试,特别软。” 包副厂长用手往下压了压。 他问余凤敏:“能坐吗?” “等会。”余凤敏去拿了一块挂窗帘剩下的布来,铺在床垫上,这才让包副厂长坐下。 包副厂长坐下试了试。 他看布够大,又往后试着躺了一下,这床垫很舒服,很软和,这弹簧的软硬也刚刚好。干部们肯定很喜欢这样的东西。 包副厂长看余凤敏脸都皱巴了,这才起来。 垫着布呢,又没弄脏,这小丫头。 这东西很不错,有市场! 这是包副厂长得出的评价,“小杜,这两天把手里的事放一放,叫上车间闲着的人,赶赶工,再弄两床床垫出来。” 又来了。 杜思苦忽然道:“副厂长,要不这样,咱们厂把弹簧加工出来,之后让送到家具厂去,让那边的雷木匠他们帮帮忙,把这外头包一包,他们的手艺肯定比我强。” 包副厂长思索了一下,“不妥,还是咱们自己做。”这是新东西,跟家具厂的合作也没提这个,这是属于他们机修厂的东西。 新车间还得好几个月呢。 不急。 杜思苦:“副厂长,男工手笨,这后面的缝合得手巧的才行。” 包副厂长:“行,到时候给我给你找几个手巧的来。” 好办。 家属院那边,手巧多的是。 “对了,咱们厂长说你的设计方案还没交上去呢,”包副厂长提醒杜思苦,“可不能再拖了。” 又加一句,“做完后,先拿给我瞧瞧。” 杜思苦:“您不是交待我做床垫吗 ?” 哪有那么多时间。 包副厂长:“你先做设计方案,再做床垫,车间那边跟禇老学手艺的事停一停,拖拉机培训班也缓几天。” “拖拉机培训班?”杜思苦听到这事还有些惊讶,“没开啊?” “快开了,农机管理站那边的报名名单交上去了,”包副厂长看了眼杜思苦,“今年怎么着厂里也得教出两个能拿到驾驶证的。” 第145章 145 …… 留了这么多钱, 这月娥她娘是不是不回来了? 大队长心里纳闷。 第二天,他又去了趟于月娥家,于月娥正在家里扫地呢, “叔!”于月娥对大队长的印像极好,就是大队长帮着她们家把于大伯赶走的! “你妈昨天走的时候, 没说什么?”大队长问。 “她说给我姐寄衣过去。”于月娥歪着头说。 大队长道:“中午你妈要是没回来,就去我家吃饭。”留了钱的。 “谢谢叔。” 中午, 于月娥又是在大队长家吃的饭, 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就是一些地里长的菜, 荤菜也就过年那会尝尝,这会早就吃完了。 到了下午。 于月娥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妈没回来! 大队长晚上又来瞧了一眼。 果然没回来。 于月娥她娘估计是走了。 要不然, 哪能留下那么多钱呢! 大队长叹了口气。 第三天,第四天, 第五天…… 于月娥终于明白了:她妈走了, 扔下她走了,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 于月娥紧紧抿着唇, 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站了起来, 她冲到柴火堆旁边,胡乱砸了一通! 狠狠的砸着! 等这口气发泄完了, 她才坐了下来,抱着腿,把头埋进膝盖里。 宁市, 黄家。 杜母在娘家住了半个多月, 细心的照顾着黄姥姥, 这照顾亲妈跟照顾婆婆不一样的。前几天,黄姥姥就出院回家了,老人家牙口不好,杜母就变着法的做软的糯的、黄姥姥爱吃的东西。 这几天,黄姥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彩月啊,昨天你哥说有胜(杜父)又过电话过来了,我看你啊,该回去了。”黄姥姥劝着,“我这病啊大好了,你瞧我这胃口,还能再活个三五年呢。” 杜母也确实放心不下家里的丈夫跟女儿,决定明天就走。 晚上。 黄彩荷回来了,人是回来了,可瞧着精神不太好。 杜母瞧见她脸便冷了下来。 黄彩荷也没多话,只是走到黄姥姥身边,挨着坐下,“妈。” 黄姥姥没多说话,只是把她搂在怀里,拍了拍背。 过了许久,黄彩荷才说:“月娥更喜欢老家,这次我就没带过来。”声音中带着一声哽咽。 于月娥毕竟是她的亲女儿,扔在老家没管,她这亲妈的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 可黄彩荷不得不这么干。 于月娥不服她管,来了黄家,闹腾得很,这样一个讨债的孩子…… 黄彩荷实在是累了。 月娥既然能找到阳市的杜家去,自然也能找到这宁市的黄家,要是月娥想通了,愿意来,黄彩荷还是会养她的。 “老家有人照顾吗?”黄姥姥问。 黄彩荷:“托了人照顾的。” 给了五块钱的! 杜母听着黄彩荷的话,心里想了很多事。 次日。 杜母收拾好,带着娘家准备好的一点东西,回了阳市。 机修厂。 包副厂长要的两张弹簧床垫做好了。 这次的弹簧床垫都是厂里提供的材料,杜思苦直接用的海锦,就没用椰棕。两张床垫,一张海锦铺得多一些,软一些。另一张海锦铺得少一些,就硬一些。 “副厂长,您试试?”杜思苦揉了揉眼睛,这几天床垫倒是容易做,就是设计方案,熬了两天。之前交上去的普通方案厂长不太满意,要新东西! 赶了两天稿,总算是又弄出来了。 等会杜思苦还要去厂长办公室一趟。 包副厂长坐下、躺着都试了试,他喜欢稍硬一些的弹簧床垫,“这软的,真有人喜欢吗?” 杜思苦:“女同志喜欢软床垫一些,”她是这样说的,“带孩子,干家务,特别费腰,这软一些的床垫躺着腰舒服一些。” 生过孩子的女人好像都会腰疼。 包副厂长点点头。 这是,过关了?! 杜思苦可算是松了口气,“副厂长,那床垫这边就交给您了。” 包副厂长道:“小杜,你去忙你的吧。”他看到杜思苦手里那厚厚的文件袋了,他猜应该是改版的床垫设计图。 第一版设计方案他见过,他是觉得没问题的,可是厂长不满意。 “那我走了。” 杜思苦离开副厂长这边后,就去了厂长办公室。 “杜同志,今天里面没客人,厂长说了,您来就说直接进去吧。”厂长办公室这边的工作人员说道。 杜思苦上前敲了门。 “进来。”厂长在里头。 杜思苦进去,把改好的第二版设计方案交给了厂长。上回她交上去的那版,其实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可厂长说跟外国的东西一样,不新鲜。 当时厂长还给了她一些中译过来的外国杂志,“这东西有市场!”这是厂长研究外国杂志得出的方案。 想要赚外汇,杜思苦交上来的这个设计方案远远不够。 “他们机修厂造的床垫,要比杂志上的强!” 厂长听顾主任跟禇老说过,小杜同志潜力很大,抗压能力很强,只要上强度,就一定能得到他们想的方案。 所以,厂长毫不客气的把第一稿给打回去了。 现在第二稿交上来了。 厂长瞧了杜思苦一眼,“这挺快的啊。”没糊弄吧。 杜思苦指着自己的脸:“天天加班呢,您看我这脸。”黑眼圈都出来了。 厂长开始看稿子。 ‘人体工学’这东西他没看懂,不过不要紧,他都不懂,别人更就不懂了。要是人人都看得懂,那不都学去了吗。 这次的设计方案,杜思苦写得很详细。 必须写清楚。 不然厂长会在这里一个一个的问。她做过三个床垫了,现在对这于步骤是相当熟了,其中的工艺的难点在如她也是一清二楚。 厂长瞧了两遍,上面写着人体工学是根据人体骨骼结构、肌肉分布什么的进行研究,写得神乎其神。 “小杜啊,这玩意能做出来吗?”厂长问。 杜思苦:“能。” 厂长看着杜思苦如此笃定,也放了心,“那明年咱们这第二稿上面的人体工学床垫能做出来吗?” 或许拿这个当卖点,才能打开国外的销路。 越稀罕、越贵的东西,才有人要。 杜思苦:“厂长,这个人体工学得分析不同身体部位在睡眠时的压力分布情况,才能知道怎么做。” 当然了,现在没人搞这个,她把这个拿出来,就是一个卖点而已。 做是能做的,但是肯定不如后面那么精确。 这听着挺复杂。 厂长问:“这在怎么研究呢?” 杜思苦其实想过一个法子,“我觉得可以让厂卫生所的袁秀红医生过来帮忙。”中医,尤其是厉害的老中医,肯定知道怎么睡最舒服。 也知道人体脉络的分布。 这比用机器省钱多了。 “卫生所的小袁?”厂长瞧了瞧杜思苦,“靠她一个人?” 杜思苦:“要是多一些医生那更好,”她补充,“最好是中医,有真本事的老中医。” 厂长琢磨了一下,“你接着说。” 杜思苦道:“弹簧咱们肯定不能只靠手工做,咱们厂需要一个能加工弹簧的机器。”这样效率才会提高。 “厂长,这做弹簧的机器外头有卖的吗?”她问。 厂长叹了口气,“少得很。” 不过也有法子,“这事我先想想办法。” 那太好了。 杜思苦就怕厂长说咱们厂自个研究弹簧机床,那这事又麻烦了。 又得花时间。 “小杜,这些天你辛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厂长说,“休两天,之后休息好了再回来工作。” 机器连轴转也要坏的,像小杜同志这样年轻又有想法的人才,可得仔细着用。 “谢谢厂长!” 两天假! 杜思苦喜滋滋的走了。 她走之后。 厂长叫了下属过来:“技术科的那个宋良回来了吗?” “还没呢,还在拖拉机厂。” “你让技术科的小彭过去把这位宋良同志接回来。”宋良是留过洋的,学的就是机械相关研究。 这会机修厂正是缺人的时候,厂长得把人要回来。 还有这弹簧机器,得做两手准备,一是去外头借,二是自个厂里用废机床改造,要是改造的话,像禇老肯定是少不了了,厂里需要他们的技术。像小杜跟宋良这样的年轻人更是要的,只有年轻人的脑子才能更好的改造使用机器。 当天下午。 机修厂技术科的彭科长就去了拖拉机厂,想把宋良同志要回来。可那边不放人,不仅拖拉机厂没放人,过去那边帮忙的钢铁厂的同志也是不愿意让宋良同志走。 宋良是他们机修厂的同志,怎么能扣着不放呢? 彭科长直接问宋良:“你是什么想法?” 宋良:“我想回去。” 这边任务太重,工作量太大,他想回机修厂歇两天。 他是愿意回去的。 彭科长:“你们听,宋良同志也是愿意跟我走的。” 可惜,这是拖拉机厂的地盘,彭科长势单力薄,压根就带不走人。 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同志可不是吃素的。 机修厂。 厂长第二天出差去了,机修厂里的重大事务都临时交给了阮副厂长。阮副厂长突然接手厂长这边的事,有些忙乱。 彭科长的电话是第二天才传到他这里的。 一个技术科的副科长都接不回来? 第146章 146 …… 次日, 厂卫生所。 袁秀红跟向医生去了厂领导那边,机修厂要扩建卫生院的事千真万确。 “向医生,这边要扩建还要给卫生部写申请报告, 这事就交给你了。”阮副厂长道,“到时候卫生院要购买哪些设备, 你自己把握。资金问题呢,这边得等厂长回来, 看批多少。当然了, 你这边还是要好好准备的,争取政府拔款。” 向医生激动得快说不出话了, “谢谢厂长,感觉厂领导。” 这次卫生所变成卫所院是真的! 向医生带着袁秀红从阮副厂长的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斗志昂扬, 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 回到厂卫生所。 向医生把卫生所的医生跟护士都叫了过来, 说了这次卫生所扩建的事。 “这次扩建不容有失, 我得亲自去办,”向医生对着大伙说, “小谢医生看病经验少,袁医生虽然年轻, 但是医术高明,这边看病的就交给袁医生了。” 向医生看着袁秀红:“小袁, 你这边没问题吧。” 袁秀红没有问题,不过招人的事,“向医生, 这招人的事……” “你先管着, 这上面都说了, 交给你的。”向医生直接道,“我这边事多得很,实在是抽不开身。” 给卫生部写申请报告,购置x光机,手术器械……一样样都得他来。 除了资金问题,还有厂地问题,这变成卫生院了,除看诊室外,得有药房吧,得有病房吧,得有手术室吧…… 事多且杂。 向医生这会心思全会扩建卫生院上,等厂卫生所成了卫生院,他以后就是院长了吧。 想到这,向医生心里就是一片火热。 之后,向医生就为卫生院的事奔波起来,卫生所的担子落到了袁秀红跟小谢医生的身上,这担子一下子变得重了起来。 又过几日。 厂长回来了,他不光回来了,还借来了一个制作弹簧的机器,这是从一个相熟的军工厂借来的,那边弹簧机现在正闲置。 说好了,借用一个月,一个月后就还回去。 厂长一回来,就把彭科长,禇老、宋良,还有一些技术人员,以及杜思苦叫过来了。 “这是弹簧制造机器,咱们得在一个月内把这弹簧机防制出来。” 除了杜思苦跟禇老,其他人都有些懵。 弹簧机? 这又是厂里跟哪个厂合作了。 杜思苦没想到厂长真把弹簧机器搞回来了。 他们机修厂这位厂长是真有点本事的! 光是拆解这台机器就用了两天,不光要能拆,还得会装,尤其是不能损坏机械。 经过技术人员的讨论,他们机修厂的通用机床可以用于弹簧加工,但专用设备,就是卷簧机得自己做出来。 这个说难也不难,一比一的对造厂长借过来的机器复刻就行了。 杜思苦跟禇老以及各位技术人员是一边做,一边学。在实践中,这手艺突飞猛进,尤其有些粗细的设备复刻,禇老是与杜思苦一起完成的,禇老一边做一边教。 杜思苦学得又快。 一晃,到了四月。 清明。 杜家。 杜老三今天请假回来了,这次他没去机修厂了,清明,老四总要回来给爷爷烧些纸钱的,他以为老四自个会回来。 结果到了家才发现,杜思苦没回来。 杜得敏带着文秀回来了,一个多月不见,文秀更瘦了。 杜母手上的活没停,她正在做小衣服,大儿媳妇算算日子,是五月底生。这小衣服得做几件薄些的,七八月穿。还有尿布,也得多做一些,家里的旧衣服都能穿 ,能用来做尿布的不多。 杜父道:“人齐了,就走吧。” 清明是要去墓地给杜爷爷烧纸的。 杜老三看出父亲心情不好,没有多说。老五瞧瞧屋里,又瞧瞧门口,她姐怎么还没回来? 是不是忘了? 杜得敏:“人齐了?我瞧着怎么少了一个?”她倒是脸色红润,瞧着年轻不少,头上的头发似乎去理发店烫过。 她年后就去冰棒厂上班了,积极得奶,厂里的同志最近对她的态度好多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再转回正式工了。 “老四没回,不等她了。”杜父说。 杜奶奶坐在杜母旁边的椅子上,一脸失落的望着外头。 老四没回来。 自然没有她想要的膏药,这孩子,越来越不亲近家里人了。 杜得敏走到杜奶奶身边,“妈。”她刚叫了一声,就被杜奶奶打断了,“要是回来要钱的,就甭说了。” 没有。 杜得敏脸色不太好,“我不是要钱,大程说我们总要摆几桌酒。” 杜奶奶没好脸:“你们想摆就摆,跟我说做什么。” 杜得敏:“我这算再嫁,这嫁妆……” 杜奶奶就两个字:“没有!”老二每个月寄来的钱都在她手里,但是那也不算多,杜得敏之前的种种表现让杜奶奶失望了。 她现在就指望着儿子养老。 这闺女不懂事,她这身子一直不利索,闺女不说回来照顾,这年后一个多月杜得敏都没回来看她一次。 都这样了,还指望从她手里掏钱。 杜奶奶现在可不像以前了,以闺女掏心窝子。 “妈,你这也太偏心了!”杜得敏再嫁之后,这大程的工资也不算多,花在家里,花在两个孩子身上,还要被老的敲上一笔,压根就没有多的。 杜得敏的工资都花在她跟女儿身上了。 其实主要是她花在自己身上了,买衣服,看电影,吃吃喝喝,女儿那边不怎么花钱。 偏心。 杜奶奶听得多了,充耳不闻。 杜父:“不早了,该去上坟了。”杜父带着几个孩子跟去了墓地,给杜爷爷烧纸钱。 杜得敏还是跟过去了。 文秀没去。 她是外姓,又是姑娘家,去不去的无所谓。 杜母也没去,她事多得很,除了缝小衣服,等会还得做饭呢。她瞧了两眼文秀,这小脸又瘦了一圈吧。 “文秀,这程家没怎么你吧。”她问。 文秀怔了一下,低下头。 杜母跟杜奶奶具是一惊,杜母放下手上的针线跟小衣服,一把冲过去,把文秀拉起来,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看,“打你了?” 又把衣领扒开看了眼后背。 没伤吧。 “没有,没有。”文秀赶紧摇头,她神情黯然,“就是,让我带孩子,做做家务。”她伸出了手。 以前摸着柔软的手现在有了一层细细的薄茧。 只是做家务带孩子啊。 杜母跟杜奶奶都松了口气,杜母道,“你妈知道吗?”她可记得以前杜得敏有多护着女儿。 文秀低声说:“就是我妈让我带两个……弟弟的。” 杜奶奶叹了口气,问她,“你要不要回来住?” 杜母又拿起针线,心里想:就算是回来,这家务也得干,姑娘家,衣服总要自己洗吧。 机修厂。 杜思苦从禇老从车间出来,外头下着雨,细细密密的小雨,也不用打伞,戴个帽子淋不着了。 “怎么下雨了?昨天还是晴天呢。” “今天清明,每逢清明都要下雨的。” 杜思苦才恍然想起来今天是清明。 得给家里过世的长辈扫墓。 杜思苦还真是忘了这事,这几天太忙了,弹簧机器再过十几天就要还回去了,这边还得留几天给安装好。 时间紧得很。 忙成这样,哪还记得什么清明。 “小杜,要不下午给你半天假,回家去?”禇老道。 他记得杜思苦家去年有老人过世的。 杜思苦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回去吗? 她不想回去。 回去估计又要看脸色了,谁想天天看别的人臭脸,可想到杜爷爷之前对她还算不错,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等会我吃完就回家去。” 中午,杜思苦在食堂吃了饭,下午坐公交车回家,半路上看到有卖丧葬品店的,赶紧下了车买了一些。 下午二点,到了家。 “姐,你回来了!”老五看到杜思苦,热情得很,家里太冷清了,平常只有她一个人,她今年特别想以前三哥跟她姐还在家的日子。 多热闹啊。 杜父本来在跟杜老三说话的,刚才听说老三在拖拉机厂干得好,脸上带有些笑的。这会看到老四,脸就沉了下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 杜思苦:“厂里最近忙,没给批假。” 杜父听到这话,脸色稍缓。 杜母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水珠,她在洗碗。 “老四,你回来得正好,下个月我要去你大哥那边,老五要上学,你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你不想辞工作那就请上一个月的假,等我回来,你再去上班。”杜母说。 还真让二哥说对了。 杜思苦此刻听到杜母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说:“要是厂里批假,我就回来。”厂里不知道忙成什么样了,一个月的假肯定是不批的。 “那行,就这么定了。”杜母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老四不答应。 杜思苦:“厂里批假我才能回来,”她强调,“要是厂里不批,我可没法子回来。” “你去年才上班,又不是厂里的大人物,怎么会不批!”杜母不信厂里不批。 这工人家里有事,怎么能不批假呢? 杜思苦提着纸钱往外走,“我去墓地烧纸了。”她就不该回来! “我带你去。”杜老三追上杜思苦。 第147章 147 …… 这会天已经黑了。 可是参加卷簧机制作的人一个都没有走。 “钢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早就从仓库那边拿过来了。 “手套和护目镜戴好, 不要受伤。” “是。” 机械部位完好,机器润滑到位,技术工又去查看了电源跟启动设备, 都没有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 “低速启动。” 电源打开了。 卷簧机启动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盯着这台机器,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希望没有问题, 希望一切顺利。 希望弹簧可以成功的做出来。 “钢丝卷绕均匀吗?” 肉眼看是均匀的。 切断动作也是精准的, 毛刺正常。 试验成功。 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成功了! 禇老也是眼带笑意, 终于在厂长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任务。卷簧机做出来了,原本借来的弹簧机械也可以还回去了。 他对杜思苦道:“这弹簧做好了,接下来还要进行回火处理。”还要再检查一遍尺寸和弹簧的弹性。 又在教学生了。 杜思苦听得认真。 第二天。 厂长听说卷簧机成功, 一早就过来了,这边的技术工打开卷簧机, 给厂长看了一遍制作弹簧的过程。 厂长笑容满面, 将这次参与卷簧机器制作的工作人员全部夸了一顿。 大家心里都很高兴。 过了几天,从军工厂那边借来的原弹簧机器还回去了。 四月下旬, 机修厂的第二台卷簧机制作完成,这次的制作比第一台卷簧机快多了。令杜思苦没想到的是, 第二台卷簧机制作成功后,没过几天, 就给外厂拉走了。 听禇老说,厂长把卷簧机械(机床加卷簧机)一起卖了,一套设备足足卖了八千块钱。 五月, 又卖了两套, 都是卖的大厂子, 本市的红星机械厂都买了一套。 三台弹簧机器,一下子就有二万四千块钱的进账。 大大的缓解了因为机修厂的资金压力。 “他们要弹簧机器有用什么?”杜思苦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抢走。 “机械制造,车子,还有”禇老往天上指了指,航空,这些都得用弹簧,用于减震、储能、提供弹力。 不说这些,电器领域也要呢。 苏联那些技术支援撤走后,像卷簧机这种东西国内都是紧缺的。 军工单位更是缺。 这次机修厂的厂长能借过来,都是费了老大劲的。 要是这次没有宋良等技术科的员工,想一比一和复刻那只怕得花更久的时间。同时,要是没有禇老这些经验丰富的八级老钳工,那也没这么快。 零件这东西很讲精确刻的。 机修厂资金回笼,财务那边压力大大减小,工资按时发放。 三月四月杜思苦的工资已经涨到了三十五块。 徐丽莲给她发工资的时候,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这杜同志涨工资跟喝水似的,过年涨一次,年后又涨一次。 原本是二十五块的,这涨了两回,现在一个月三十五块钱,比厂里的一些老员工领一样的工资了。 照这样的速度,到了今年年底,只怕要涨到四十块了吧。 徐丽莲悄悄问了杜思苦:“你这涨工资是怎么办到的?”她也想涨。 杜思苦:“加大工作量,让领导看到。” 这个。 有点难,徐丽莲只怕办不到。 她们财务科的田主任要求太高了,做得好,也不会夸,做得差了,还会被训。 算了算了。 五月初,杜思苦接到了恢复拖拉机培训班的任务,正好车间这边也闲了下来,一个月四节课,理论、实操都教。 文佳玉来得勤,她是除了小何之外,成绩最好的,今年有很大的把握能拿到拖拉机驾驶证。 小何实操完全没有问题,只差去考试了。 小赖最近忙得很,课上很少露面。 鹏子哥的那位小舅子来过两回,只不过看着不太精神,时不时的走神,杜思苦说了两回,后来都不敢让他摸方向盘了。 五月中旬。 杜家。 杜母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大儿子那边了。只是,老四迟迟没有回来,老四不回来,杜母也不好走。 晚上,她跟杜父商量,“要不明天你去一趟机修厂,让老四请长假回来。” 杜父瞧着杜母。 杜母低声说:“上回我去过,那边不让进。”没说手续没办齐的事。 杜父眉头一皱。 杜母道:“你得把手续办齐了,不让保卫科的麻烦得很。”机修厂保卫科的同志还强一些,那拖拉机厂更加严。 就那么个小岗位,也不是多大的职,处处为难人。 杜父:“行,那我明天去一趟,老四回来后,你后头就买火车票走。” 第二天。 杜父去铁路那边请了假,办好介绍信,之后去了公交站,坐上公交车去了机修厂。到那边时,才十点多。 “同志,你好,我找杜思苦。”杜父找了门口保卫科的同志,“这是我的介绍信。” 保卫科的同志见手续齐全,又有身份证明,就去通传了。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 “这位同志,杜思苦今天外出了,只怕晚上才会回来。” 外出? 杜父琢磨着,会不会是回家去了? 他迟疑片刻,“她去哪了?” 保卫科的同志:“这个就不方便说了。”反正不在厂里。 杜父等了一阵,到了中午,还不见杜思苦回来。又等到下午两点,肚子实在是饿了,机修厂保卫科这边的同志特别没有人情味,连顿饭都不给包。 杜父想去里头食堂打点饭嘱,结果保卫科的同志说,这会食堂已经没菜了。 这是实话。 最近机修厂到处都在施工,都是花钱的项目,厂领导下了指令,要开源节流,食堂这边也在省着花钱。 杜父等到三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于是让这边给杜思苦留了信:上面直白的写着,让杜思苦请一个月的长假。 杜父走了。 纺织厂。 杜思苦今天带着机修厂的女同志来这边了,是公干。厂里跟纺织厂达成了合作,要买这边的布料制作床垫。 至于料子的花样,杜思苦特意带了徐丽莲跟余凤敏两位同志,除了她们,还有车间的男人,到时候负责搬运。 杜思苦是开拖拉机来的,正好运货。 这次拖拉机的车斗经过厂里的加工,不仅有顶,四周还焊了挡板,现在别人想要从拖拉机的车斗拿东西,那可就难了。 “怎么样,挑好了吗?” “这纺织厂今年的新料子可真多。”徐丽莲都挑花眼了,哪样都想要。 余凤敏也挑了好几样,左边这个青色花样的她妈肯定喜欢,右边这个鲜艳的牡丹花她喜欢!都要了! 她挑好后拿给杜思苦看,“这两样能做弹簧床垫的布料吧。” 杜思苦摸了摸料子,“软了些,要不你当床单吧。”不耐磨。 余凤敏眼睛一亮,“行啊。” 说起来。 她今天之所以过来,就是因为厂里说送给她家一个新床垫,那也睡的那个床垫太舒服了,到了四月,她就把家里人带过来了,都试了,都说好呢! 她姐最近相了个对象,家里介绍的,说是部队的,职位还挺高,是革委会他爸一个同事的侄儿。 要是成了,这新床垫可以当陪嫁带过去。 凤樱同志听说机修厂的来人了,也过来了,瞧见杜思苦,脸上便带了笑。 “你可有好一阵子没来了。” 杜思苦道:“厂里忙,你这边怎么样了。” 凤樱笑着:“挺好的。”气色红润,声音响亮,好得很。 她说完看了一圈机修厂的同志,“就你们几个?”没别人啊? 杜思苦:“对,最按了厂里忙得很,之前借调给外厂的同志都回厂里了,一个个忙得跟陀螺似的。” 三车间的机床改造好了,估计六月就能生产新工自行车零件了,当然了,得先试。 新车间还在做,三车间大,可以临时划一块地盘出来,用来生产自行车零件。 厂长说了,不能等新车间完工再开始,那样太耽误时间。 同时,床垫也是一样,既然机修厂车间这边没有多余的车间了,家具厂那边有,厂长已经准备把弹簧机器运过去,在家具厂那边开工。 当然了,会操作卷簧机的人也会一起送过去,其中就包括杜思苦。 她知道卷簧机怎么用,同时也知道怎么制作床垫,杜思苦在,厂长是放心的。这事厂长已经交给包副厂长了。 下个月,杜思苦就要去家具厂了,工资不变,同时去家具厂那边还有补贴。 至于这个月,杜思苦还不能走,她得再带一带拖拉机培训班的学员。 六月农机站那边就要进行驾驶证的考试了。 铁路食堂。 于月莺看着于月娥,脸色不太好。她中午忙完,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就发现妹妹又过来了。 怎么又缠上她了? “你不是去黄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于月莺打开宿舍的门,带于月娥进了屋。 于月娥像是长高了一些,但还是一样的瘦:“我跟妈回大队了。” 于月莺看了于月娥一眼。 于月娥说,“妈去坟山看了爸后,没多久就走了,把我留在了大队。”她抿抿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于月莺道:“你怎么不跟着走?” 于月娥望着于月莺:“我想留在家里,我是在大队长大的,我们家在那里。姐,你说妈为什么非要走呢?”在家里过不好吗? 第148章 148 …… 禇老那边还有工作, 直接说了,他这边工作忙得很,要是就为给杜思苦请假的事, 那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得回去工作了。 杜父心里堵得厉害,最后道:“我要见见我闺女。” 这领导说不通, 他自己跟老四说。 禇老道:“好,我会跟她说的。” 说完回车间去了。 “小杜, 你爸说要见你。”禇老带话。 杜思苦不想去。 杜父最近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就没好过, 她很清楚,只要她不答应照顾奶奶, 杜父一直就是这张冷脸。 她何必去找罪受。 “我不想去。”杜思苦跟禇老说,“他每次看到我都不高兴,我怕他动手。”她想了想, “在保卫科那边闹起来也不太好看。” 禇老看了杜思苦一会,“咱们国家还是讲究孝道的, 你还是去一趟的好。” 又说, “长辈说两句,你忍一忍过去了。” 免得回头厂里有人说闲话。 杜思苦郁闷的去了保卫科, 见到了杜父。 杜父的脸在看到杜思苦之后,拉得老长:“还知道过来啊。” 杜思苦:“我是不想过来的, 我师傅让我过来。”她就明说了,“上面不批假, 我就不回去了,奶奶那边你请个人照顾吧,要是家里钱不够, 我补一点。” “这是钱的事吗!”杜父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杜思苦见状, 扭头就走。 既然杜父不想谈, 她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再呆不去,不是吵起来就是挨打。 杜父觉得杜思苦就是欠打! 他脱下鞋子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他非抽老四一顿不可! 这越大越不懂事了! 这是工作重要,还是亲奶奶重要?! 杜思苦听着声不对,扭头看了一眼,拔腿就跑,并喊:“吴队长,你们快帮忙拦住他!”她喊完就往三车间跑 。 三车间的机器设备是厂里最好的,外人是不能进去的。 杜思苦跑得飞快。 不跑快点等着挨揍吗! 这会,她心里已经发了狠:下次不管家里有什么事,她绝对不会回去的! 杜父更气了。 他直接把鞋子给扔了过去,朝着杜思苦的头砸的。 没砸到。 杜思苦已经跑不见了,杜父还想追,被保卫科的人拦下来了。 “同志,厂里不方便外人进出。”除非是合作单位。 像杜父这样找人的,那杜思苦同志不愿意见了,这追上去也没用啊。 杜父:“你们叫她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他这趟来得真是一肚子的火。 他瞧出来了,老四喊那个领导师傅,两人是一伙的,这不批假不回家的主意肯定是老四自个想出来的。 没良心的! 白养大了! “杜同志,我觉得小杜今天肯定是不会过来的,要不这样,您回先家,缓几天再来。”保卫科的同志劝道,“毕竟小杜那么大的人了,您这边又是打又是说的,她肯定是不愿意的。”谁还没有脾气了? “我是她爸,管教孩子这不犯法吧。”杜父脸色更难看了。 谁家孩子没挨过打挨过骂? 都是这么长大的。 保卫科的同志瞧出来了,杜思苦的这位父亲是个油盐不进的。 也不想劝。 过了一会,吴队长出来了,“这位杜同志,您也瞧见了,小杜这边是不愿意回去的。您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要不换个孩子劝劝?” 同时,他还传达一个意思,杜父在机修厂里头呆着不合适,要么去保卫科休息室呆一会,要么就回家去。 杜父没回休息室,找回鞋子,穿上鞋子后,“我要找你们厂领导!”他不走,他要向更高层的领导反应情况! 他家现在这个情况,缺了老四不行! 吴队长见状,态度冷淡了下来:“厂领导不在。” 找厂领导? 光是这几个字,吴队长就听出了来者不善的意思。 “我自个去找。”杜父往机修厂里头走。 “这恐怕不行。”吴队长把人拦住。 杜父硬要去。 这下吴队长算是明白杜思苦为什么不愿意跟亲爸坐下谈了。 这老杜同志,很不讲道理。 “杜同志,你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怎么非要小杜请一个月的长假回去呢?厂里最近工作繁重,是不可能给她批一个月的假的,你找哪个领导都没有用。”吴队长说,“还是说,你不想让小杜在厂里工作了?” 杜父还真想过:“这也不是不行。” 要是老四没了工作,那就能回家里一心一意的照顾杜奶奶了,家里不缺老四一口吃的。 而且,老四二十了吧,过个两年,在附近找个人品好老实能干的小伙子嫁了,也能跟家里相互帮衬。 吴队长跟保卫科的同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什么意思? 要搞坏小杜的工作? 哪有这样当爸的! 吴队长这会已经不想搭理杜父了,直接道:“杜同志,是这样的,我们厂的探望时间到了,您这边再留下去也不合适,请回吧。” 杜父还没见着厂领导呢。 吴队长跟两个保卫科的同志拉着杜父的胳膊,把人‘请’到了机修厂的大门口。 走吧你! 杜父就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保卫科同志! “你们……”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门锁上了,值班室的同志拿出一张报纸,头都不抬。 保卫科里头。 “队长,您不知道,上回小杜她妈也来过,说是送衣服,还是去年冬天的事了。小杜把衣服一打开,一件又旧又小的袄子,灰扑腾扑腾的……” 小杜摊上这样的爹妈,真是倒霉。 吴队长听了直摇头:“等会谁去三车间那边走动,让他跟小杜说一声,她爸要找厂领导。” 又加了一句,“还想让她丢掉工作回家。” 这一个月二三十块钱呢,这要是回了家,不得打白工啊。 三车间。 杜思苦听到了保卫科同志传来的话,她爸还说要找厂领导? 厂长? 还是主任? 不行,她得跟厂长提前说一声,把这事给掐灭了。 “替我谢谢吴队长。” 铁路家属大院。 杜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他气得没坐公交车,一路走回去的,到家的时候,腿又酸又痛。 杜母瞧了,这次杜父又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叹气,“机修厂那边不顺利?” 杜父又渴又饿,“给我倒点水。” 杜母倒了水,把杯子递过去。杜父咕噜咕噜的喝完水,这才说,“老四那领导是她师傅,不批长假,老四自己不肯回来。这孩子真是白养了!” 杜母嘀咕,“之前她没从上铺摔坏脑子的时候,还挺听话的。” 杜父眉头紧皱:“是不是没冶好?”摔坏了脑子,这才不听话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杜母道,“这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我得走了,再拖下去,可不好。”意思让杜奶奶那边让杜父自己想办法。 杜父发愁,“这可怎么办。” 杜母:“像之前那样,中午找个人帮着送送饭。”早上杜父早点起来,打饭回来,晚上下班回来做饭。 杜父道:“要不让老五中午回来?” 杜母心里不太愿意,不过嘴上却说:“那你问问老五的意思。” 正说着,外头来了人。 于月莺又带着于月娥过来了。这会下午了,于月莺忙完了,跟食堂说了一声,就带着于月娥过来了。 杜父沉下脸。 杜母站起来,过去了。 于月莺一脸笑:“姨妈,听说您要去大表哥那边,家里没人照顾?我家月娥没什么事,要不让她在这边帮帮帮忙?您别看她年纪小,手脚勤快得很。” 机修厂。 杜思苦第二天去找了厂长,昨天下午厂长不在。 “你是说,你父亲不想让你工作,想让你回家照顾老人?”厂长听着觉得不可思议,“你家谁病了?还是瘫在床上不能动了?” “我奶奶,脚腿不好。”杜思苦道,“能走动。” 厂长就纳闷了,“这也没瘫,能走能动,这怎么还要人特意照顾?”家里没别人搭把手? 杜思苦:“厂长,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机修厂,我想工作。我怕过几天他们再过来,到时候您帮我拦一下行吗?” 厂长听到这话笑了,“小杜,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你这工作现在还没人替得了。”拖拉机培训班不是谁都能干好的。 再说了,弹簧床垫跟新式自行车这边也离不了小杜。 至于小杜的父母怎么样,那是他们的事。 小杜又没犯错,只要小杜本人不想辞去工作,那谁也逼不了她。 杜思苦从厂长办公室出来,一身轻松。 她抬头看着天,觉得蓝天白云从来都没有这么好看过! 轻风吹过,真舒服啊。 过了几天。 杜母坐上了去兵团的火车,这趟没有直达的,要转好几趟。她带的东西多,杜父送她去的火车站,还跟火车上的列车员跟乘警打了招呼的,帮忙照顾一下。 都是铁路的,又住在家属院,这趟列车的员工他都认识。 “怎么这么多东西。”杜父说,“你到了地方这东西可怎么拿?” 杜母道:“这都是孩子的小衣服小帽子小鞋子,还有补身体的麦乳精,红糖……”一些是家里有的,一些是托人帮忙买的。 她还给儿媳妇准备了一个帽子,是冬天的厚帽子,虽然热一些,但是吧,这头不能见风,忍一忍就是了。 第149章 149 …… 丁婉不相信杜思苦不急, 她觉得杜思苦就是嘴硬。 “宋良可是前程无量,杜同志,厂长可是有意提拔他, 你知道吗?”丁婉低声说,“咱位厂里长得好又有本事的可没几个。” 杜思苦:“厂里要提拔他, 那是他的事,你与其跟我说, 还不如直接跟宋同志说。” 找她有什么用? 丁婉望着杜思苦, 看了好一会。 杜思苦也看着她。 丁婉头顶上的女三号已经很淡了,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失业中, 正极力劝说父亲跟母亲和好。 家庭变故这几个字时有时无。 丁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劝一次杜思苦,她耐着性子:“杜同志, 你知道的,宋同志先前对我有些误会。” 她父亲从家里搬出去了, 非要离婚。这要是离了婚, 他们家可就完了! 阮思雨也是,先前跟她关系那么好, 她家里一出变故,待她也冷淡了。这次, 阮思雨明知道她先瞧上的宋良的,可还是跟宋良相亲了。 这是好姐妹该做的吗! 丁婉气不过, 去阮思雨了。 结果呢,阮思雨竟说她无理取闹,还为了一个宋良不理她了! 丁婉这才捏着鼻子来找杜思苦合作的。 她万万没想到, 杜思苦竟然不答应! 杜思苦:“你跟宋同志的误会那是你们的事, 丁同志, 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要是没其他的事,那我就走了。” 丁婉是在路上堵的她,站半天了。 丁婉:“杜同志,先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杜思苦打断她:“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丁同志,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想知道,别把我扯进去。要是回头我再听到什么流言,到时候我就去找丁总工。” 丁婉脸色大变。 她憋屈又无奈的看着杜思苦走远。 杜思苦的生活继续过着,除了丁婉的这个小插曲,其他的没什么变化。只是让她奇怪的是,杜父后面就没有再来厂里找她了。 难道,奶奶的事解决了? 请人了? 又过几天。 厂里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大事,丁总工离婚了。 还有一件小事,这事是听袁秀红说的,“阮思雨的脸被划伤了。”有些破相。 余凤敏跟阮思雨是同事,知道后,自去了阮家看望,还极力推荐了袁秀药亲自做的玉红膏,这个能去疤。 阮思雨那边现在在家养伤,图书馆这边请了长假,暂时不来了。 阮思雨破相了? 谁干的? 丁总工这次离婚也太快了,难道,是因为丁婉伤了阮思雨? 杜思苦心里猜测。 她问袁秀红,“阮同志怎么的脸怎么受的伤?”姑娘家都爱惜脸蛋的,一般伤人不伤脸。这让人破相,要是冶不好,这后半辈子都毁了。 袁秀红低声说,“说是端着碗摔了,脸砸到碎瓷片上了。” “意外?”杜思苦问。 “不知道,不好说。”袁秀红摇头。 看着像意外,但是吧,怎么主偏偏那天脚就打滑摔了呢? 阮家。 阮思雨闷在家里,连房门都不肯出。 阮母不放心,几次进屋想陪女儿说说话,想带女儿去外头散散心,阮思雨只想一个人呆着,哪都不肯去。 阮母没办法,想到上次阮思雨有个姓余的同事看望,两人聊了半下午,于是便让儿子阮子柏去把那个姓余的同事找来了。 正是余凤敏。 “思雨,我给你带玉红膏了!”余凤敏在门口说。 门开了。 余凤敏一下子就进去了,她把玉红膏给了阮思雨,“等你脸上的疤结痂脱落了,每天都要涂这个玉红膏,厚厚的涂,不要省着用。” 阮思雨伤的是左脸,这会脸上包着纱布。 她接过玉红膏,紧紧握着,“真不会留疤?” 余凤敏伸出自己的手,“我是没留疤的,不过,袁医生说了,你这伤在脸上,脸上皮肤薄,估计得更久一些。” 袁秀红还说了,阮思雨的疤虽然不大,但是伤口深,容易留疤。 阮思雨看到余凤敏的手,稍稍安心。 余凤敏带来了一个消息:“总丁工离婚之后,丁婉跟她妈去外地了,说是走得很急。” 阮思雨皱着眉。 两人聊了半下午,都是余凤敏在说,阮思雨在听,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别人家的事。像是女工宿舍的有个姓陈的,年纪不小,这里找过来了,给女儿又说了一个对象,虽然是离过婚的,但是吧人老实。 那陈家人在机修厂保卫科那闹了一通,被拦住了,后来又找上来闹了几天,说只要见闺女一面。结果这闺女一来,那陈家人拉着人就要走! “那个姓陈的女工说是过年都没回家呢。”余凤敏说,“估计就是为了躲着家里人。” 阮思雨听着这些事,心里的难受少了一些。 别人的事也不比她轻松多少。 阮母中途敲了两回门,一是倒了茶水送进来,二是送些瓜果过来。 两回她都瞧着阮思雨跟姓余的同事聊得不错,能说能答,不像之前那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关就是一天,一句话都不说。 这下终于放心。 她决定等会跟小余说说,以后让小余多过来陪陪思雨。 阮副厂长办公室。 “小宋,这次我家孩子受了伤,打击很大。这相亲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该强求。”阮副厂长说,“但是呢,这脸伤对姑娘家来说是大事,我怕孩子受不住。你呢,就当帮帮我们家,这亲事先应下来,等回头我闺女好了,我再把实情告诉她,你看呢?” 阮副厂长姿态放得很低。 宋良很为难:“副厂长,这拿婚姻大事……” 阮副厂长:“就几个月,不会碍你什么事的。”他又说道,“你先前还说了,工作为重,不想找对象。你想想,你马上就要去拖拉机厂了,那边为了留住你,未必不会介绍对象。” 宋良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先前就听那边技术科的袁主任提过,他有个侄女,长得不错…… 宋良叹了口气。 阮副厂长见宋良有些松动,赶紧道,“咱们这边是假的,等我闺女好了,这婚事就解除。到时候你再找,也不影响,对不对?” 阮副厂长劝了半天,又说自己女儿最近的状态:“她受伤后,没出过屋子,一闷就是一天,好几次都跟我爱人说,不想法了。小宋啊,你就帮帮我们……” 爱女心切。 “我家思雨对你有好感,这次她受伤,要是知道你愿意跟她在一起,这心里肯定高兴。外人也不会说三道四的。” 最后,宋良终于松口,答应了。 不过有个要求,不要外传,本来他答应也是看在阮副厂长的面子上,只是为了安抚阮思雨的情绪。 六月。 拖拉机培训班的五位同学要去考试了,文佳玉,小何同志,以及小赖,保卫科的小刘。鹏子哥的小舅子叶华也去了。 杜思苦本来想拦着叶华的,后来一想,就让他试试。 这基础不过关,去了也是陪考。 就当是买次考试经验了。 一周一次的拖拉机培训增加到了两次,其他时间,就正常对待。 杜思苦还有自己的工作,三车间的自行车已经开始投入生产了,自行车样品出来后,要骑上去试,刚开始肯定有不满意的地方,这要慢慢调整机床的参数。 反正是两边忙着。 机修厂在建的新车间那边也是一天一个样,车间机床高,那边的顶都建得高。在建的车间从那边另开了一个门,那边算是西门,比大门这边小一些,运输车跟砖瓦水泥都是从那边进的。这样就不会影响机修厂这边的工人。 声音还是有些吵的。 同时,厂卫生院也在建了,这边比车间那边慢一些。 向医生天天跑卫生局,有些手续还没有下来,他得催。 机修厂这边包副厂长去工商部门注册了弹簧床垫的商标。说起这个商标,他还是跟厂长商量过才定下的,原本他想叫‘好梦’,被厂长否决了。 最叫‘东方’床垫。 厂长心里的想法是,这是要运到外国去卖的,要赚外汇,起个我们国的特色名字就好。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包副厂长把这商标的事办好后,才把卷簧机器运到家具厂。 “床垫?”家具厂这边也是定做床垫的,所以,机修厂这边提出床垫的业务他们没有意见,但是,这弹簧床垫他们以前没见过啊。 包副厂长把在机修厂做好的样品抬了过来,给他们看。 “就是这样式的。” “这样,你们先看,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记下来,回头我们厂的技术员杜同志过来,你们再问问她。”包副厂长说。 六月中旬。 拖拉机培训班的几位学员在杜思苦的带领下,去了农机站。农机站的同志还记得杜思苦,这位小同志去年考的拖拉机驾驶证,一下子就过了。 基础扎实得很。 杜思苦还在这边考点碰到了拖拉机厂的小孙。 小孙看到杜思苦也是高兴得很,有一堆的话想说,他们拖拉机厂最近进出严得很,这次出来考试也是准备了一堆的材料。 真是的。 也不知道厂里在搞什么鬼。 “小孙,你先去考试,有什么话等你考完通过了我们再说。”杜思苦怕小孙聊得忘了时间。 “那你可别先走啊。”小孙性子憨厚,听了杜思苦的话去了。 今天考试的人多,下午又是上车驾驶。 天快黑了,大伙才考完。 第150章 150 …… 七月。 杜母回到了阳市, 她最终还是没能把小孙子给带回来,大儿子不同意。她还特意劝了两天,结果呢, 这儿媳妇一发话,儿子就坚定的站在儿媳妇那边了。 唉, 你说这养儿子有什么用! 杜母去的时候带了一堆的东西,回来的时候也没空着手。 大儿子还给了钱! 粮票跟布票都给了一些, 让她回家买些布做新衣服穿。 这天热了, 是该扯几尺布做些新衣服了。 杜母是三号回的家。 家里怎么成这样了? 这屋里是不是没擦过,还有窗户上那帘子, 多久没洗了?尤其是厨房,那厚厚的一层油垢,熏得黢黑, 这是用柴火做饭了? 杜母光是回家收拾屋子就用了一天。 于月娥还在杜家住着,看到杜母回来, 中午就没做饭, 去了食堂那边,把姨妈回来的事跟她姐说了。 下午。 于月莺就找过来了, “姨妈,上次咱们说好的, 让月娥在这边帮忙照顾着,等你回来, 就把我妈的地址告诉我们。” 杜母早就准备好了,递了写好的地址的纸条过去,“就是这。” 于月莺拿到地址, 叮嘱于月娥:“下午把东西收拾好, 明天我就带你去买火车票。”把人送走。 虽然于月娥现在在杜家吃住, 但是,还是送到母亲那边她更放心一些,再说了,于月莺还想去看看母亲。 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母亲那边要些钱回来,这天热了,也该去供销社买些好布料做衣服了。 晚上,杜父下班回来看到杜母,也是很惊喜。 这下他终于不用再给杜奶奶洗衣服做饭了,说起来,做饭洗衣服虽然看着是小事,可天天做,还是挺让人烦的。 尤其是是他的男的,给亲娘洗衣服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孙子怎么样?” “小杨奶水不够,奶不够吃,孙子哪能好?”杜母跟杜父抱怨了一通,又说儿子偏心儿媳妇,她在那呆得出不顺心。 两口子说了会话。 “老五呢,没见回来啊?”杜母发现不对了。 “跟班上的同学一块去外地了,说是参加什么活动。”杜父叹了口气。 “她才多大,去外地危不危险?”杜母埋怨,“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杜父:“老五就留了封信,我知道的时候学校的学生早就走了。” 他有工作,家里也抽不开身。 不过,“你放心,我跟派出所那边说了,他们有数的。” 次日。 一早,隔壁刘芸看到杜母在扫院子,本来还说去买菜的,这会也不去了,她直奔隔壁家。 “黄姐。” “小刘啊,”杜母放下扫帚,她看到刘芸挺高兴的,“一个月没见了吧,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 刘芸往杜家屋里瞧,“那孩子在家呢?”说的是于月娥。 杜母:“走了,一早就拿着行李走了,天都没亮呢。”害她白担心一场。 刘芸听到这话,这才放心的说了:“那孩子天天大早上的去菜市场捡菜叶子,带回家煮给你家老太太吃。” 杜母听得很诧异,“老杜不知道?” 刘芸:“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忘了正事。” 杜母听着。 刘芸低声道:“街道办那边传来消息,说又在统计人口了,要搞什么知青下乡。” 知青下乡,之前就搞过的。 如今好像是又要卷土重来了,刘芸发愁啊,她家就两个儿子一个姑娘,两个儿子都是正式工,就剩姑娘在家。 这要是知青下乡的名额下来,她姑娘只怕要去乡下了。 这可不行。 一个姑娘家,去乡下,听说户口还要迁过去,这万一回不来可怎么办? 刘芸最近正在让老沈想法办给闺女找工作呢,这次可不能听闺女的了,不管工作好坏,只要是正式工,就得去! 占个工作的名额,说不定就不用下乡了。 “知青下乡?”杜母惊讶之后,倒没那么担心,“我家老二下乡去了。”他家有人下乡了,应该够了。 刘芸听了有些羡慕。 是啊,杜家老二下乡去了,其他的孩子不是有单位,就是在上学,估计这指标落不到杜家身上。 7月9号。 《人民日报》发表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新闻。 杜思苦在家具厂也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知青下乡,现在只是前奏,大规模的下乡估计得到明年了。 “杜工,卷簧机今天做出来的弹簧有问题。” “来了。” 杜思苦去了放下报纸,去了机床那边,很快就查出了问题,卷簧机的螺距用久了,得手动调整一下。 调整好后,弹簧的尺寸就没问题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家具厂的弹簧床垫制作步入正轨,同时,家具厂的新家具也开始有人定制了。 7月中旬。 天更热了,杜思苦回了趟机修厂,又拿了些更薄的衣服。这衣服是陈婉芳帮着做的,如今已经做好了。 “你先试试,要是不合身,我再改改。”陈婉芳这段时间在宿舍帮人接栽剪的活,赚一些辛苦费。 她自己身上穿的除了旧衣服,再就是工作服了。 工作服不好单穿,里面总要套一件,七月的天,两件衣服热得很。 杜思苦去家具厂后,就没怎么穿机修厂的工作服了,没有其他原因,就是热。 这会连电风扇都没有,只能买把老蒲扇,自己手摇。 杜思苦试了衣服。 非常合身。 陈婉芳扯了扯衣服的腰身,低声说:“腰松了些,我给你改改。” 杜思苦赶紧道:“不用,这样正好。” 衣服宽松一点穿着才舒服。 陈婉芳听了有些惊讶,“腰这边紧一点显得好看。”宿舍的女工都喜欢这么改,工作服也有人让她改的。 杜思苦不用。 陈婉芳把做好的两套衣服都给了杜思苦,都是很淡的颜色,一件浅灰,一件米白,配的都是黑裤子。 米白那个布料做裙子其实很好看,陈婉芳给过村思苦建议,杜思苦没听。 在车间干活,穿不了裙子。 “一块钱一件,对吧。”杜思苦掏钱。 “不用那么多,八毛钱就行了,二件算你便宜点,一块五毛钱。”陈婉芳认真说,“你这衣服做了领口、口袋,所以会贵一些。” 别人简单一点的收六毛钱。 杜思苦给了一块六毛钱,她有一毛钱的零钱。 一套衣服收八毛钱,是真不贵。 陈婉芳收了钱,没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杜思苦说一说:“杜同志,是这样的,我跟小刘同志这个月结婚。我们不大办,就在家属区那边摆几桌酒,这个月19号,你这边要是有空,中午去一趟。” 小刘? 哪个小刘? 杜思苦想了半天,只记得起来保卫科的小刘,在拖拉机培训班上课的那位,“保卫科的小刘同志?”她问。 刘婉芳脸微红,低下头点了点。 是他。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结婚算迟的。 杜思苦:“恭喜啊,是19号吧,我肯定过去。”等会,“你们家在哪呢?” 刘婉芳写了一个门牌号,家属区那边29号。 是机修厂分红小刘的房子,不算大,是个二间的平房,有个院子可以晒东西,屋子他们两人最近去打扫修缮过,已经不漏水了。屋里灰暗的墙面也刷了白色,床是新打的,其他的家具都是想法子凑的。 屋子不大,东西不算新,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有个自己的屋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落脚,比什么都强。 跟杜思苦说了结婚的喜讯后,陈婉芳高兴的走了。 杜思苦看着手里的新衣服忽然想,陈婉芳最近一直在接做衣服的针线活,是缺钱了吧? 不该啊。 陈婉芳也算是厂里的老员工了,看她穿的用的也不怎么花钱,这么些年,应该攒了些钱吧。 对了,陈婉芳去年过年没回家。 杜思苦有些明白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晚上,杜得敏回来了,她来这就只为一件事,把文秀的户口迁出去,迁到程家去。 杜母不管这事,不过这户口迁了也好,起码文秀以后分不着杜家的房子了。 杜父眉头紧皱:“好端端的,迁什么户口?” 之前杜得敏为了把文秀的户口迁进来,还跟家里吵了架,这会又要迁回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杜得敏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炫耀:“大程酱油厂的房子分下来了,我要把文秀的户口迁过去。”新分的房子! 杜父问:“那是单位分给他住的房子,还是写他名字的房子?”这两者可不一样。要只是单位分给大程住的房子,要是大程不在酱油厂干了,那房子还是要收回去的! 杜得敏半天没回答上来。 她没问。 杜父又问她:“冰棒厂那边怎么样了,给你转成正式工了吗?”现在七月,冰棒正是卖得最好的时候。 之前冰棒厂的老厂长说过,要是杜得敏干得好,这工作会转正不说,之前收回去的房子还会还给杜得敏。 没有。 杜得敏跟程家人一直处不好,很影响工作,人又不是机器,哪能天天不迟到? 再说了,车间最近这么忙,她总有些小失误,也正常嘛。 杜得敏不想多说工作的事,只道:“我明天带文秀过来迁户口。” 杜奶奶那边她瞧了一眼。 第151章 151 …… 晚上, 杜父下班后,杜母就跟杜父商量起来。 “妇联的小方又来了,说咱们家必须再出一个人。”杜母低声说, “我下午去打听过,各个街道都在催办这事, 避不了。” 如今毕业没工作的待业青年太多了,学校又停课, 这一大帮子人没地方去。城里养不活这么多吃闲饭的, 只好弄到乡下去,自力更生。 杜父:“老五年纪还是小了些, 又是姑娘。”乡下那种地方,太苦了。 老五从小就招人疼,在家没吃过什么苦头, 这次要是下了乡,只怕不适应。 “其实, 这事也有办法, ”杜母早上就想好了,“要不让老五顶了老四的工作, 让老四下乡去。” 老四工资又不肯交到家里,也不听话, 不如就让老四下乡,就老四那德性, 在乡下未必过得不好。 至于户口迁到乡下,一辈子迁不回来,杜母暂时没想那么多。 杜父半天没说话。 过了会, 才道:“老四也是姑娘家, 要不让老三下乡吧, 他是男的,身强力壮,去了不会受欺负。” 这段时间杜父对老四很不满,但是吧,总归是亲闺女,这下乡的事还是不好让姑娘去。 杜母不肯:“那怎么行!” 她坚决不同意,“老大老二都不在身边,这再把老三支走,那咱们家一个男丁都没有,咱们再过几年就老了。这姑娘家都要嫁人的,以后她们出嫁,咱们家可就冷清了。” 孤零零的,儿孙都不在身边。 杜父最后还是顺了杜母的意。 老四就老四吧。 杜父又问:“文秀的户口迁出去了吗?” “办了迁出。”杜母说,“派出所办户口的比以前多了。”忙得很。 第二天。 杜母就填好了下乡的表,交到了街道处,下乡名字那行写的是杜思苦。 又过一天。 妇联主任又来了,“黄姐,你家交的这表不行。”她把表退回来了。 “为什么不行!” “这杜思苦户口不在咱们街道这边,报不了。”妇联主任说,“你呢,让她在户口当地那边报名填表。” 杜母心里一沉。 她很清楚,老四绝对不会主动填这个表的! 这可怎么办? 老四现在不好哄骗啊。 上回跟家里又闹僵了,去机修厂不一定能见着,想哄回来那更是难上加难。 怎么办呢? 沈家。 刘芸这边也是愁得很,老二沈江过年带女朋友上门了,这眼看着感情稳定了,就要结婚了。总不能让老二去下乡吧,这一去婚事只怕要黄了。 小女儿沈瑶更是不能去,姑娘家,下了乡,要是被乡下泥腿子骗走了怎么办? 隔壁黄姐的妹子,不就是嫁到乡下,搓磨得头发都白了。 刘芸可舍不得让小女儿去吃这个苦。 至于大儿子,粮食局的好工作,这要是下了乡,这好么的工作丢了可惜。更何况,大儿子这没娶媳妇呢! 让谁下乡刘芸都舍不得。 机修厂。 农机站驾驶证考试的结果出来了,小何跟文佳玉过了,快的话一周后就能拿到驾驶证,慢的话得半个月。 两人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坏了。 小赖的理论过了,但是开车上路这边没过。 小刘跟他相反。 鹏子哥的小舅子叶华则是两样都差一点,都没过。 厂里又多了两个能开拖拉机的人!这是件喜事。 本来,文佳玉和小何还想请杜思苦吃顿饭的,后来文佳玉听包副厂长说,杜思苦这会已经不在家具厂了,临时又外出公干了。 这次去的是拖拉机厂。 还真是个大忙人呢。 文佳玉跟包海平说:“等杜同志回来,我们请她回来吃顿好的。” 包海平点头。 他还悄悄告诉了文佳玉一个好消息,“我哥说,年底分房,筒子楼一栋那边要是不出意外的,咱们能分一个二室的。” 文佳玉吃惊:“过年那会不是分过了吗?” 包海平低声说,“是分过了,但是咱们厂又在建新房了,听说了这次单位的新房会大一些,去年有些分到房的人嫌屋子太小,就不要了。” 所以多出来几套。 文佳玉听这消息倒是高兴,就是担心,“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啊?” 他们俩虽然工龄不短,但是吧,没什么特别的成绩,这分房子,落到他们头上,会不会说是因为有个当副厂长的大哥? 包海平:“你这不是拿了拖拉机驾驶证吗,这也算了!” “可我之前那套房子……”文佳玉是有套房子的,是她爸留给她的。 包海平道:“咱们住不上。” 文佳玉那套房子如今还是亲妈跟后爸一家住着,之前文母闹着要把房子改成二婚丈夫的名字,后来包副厂长出面解决了。 文佳玉倒底是没把房子收回来,这屋子她要是收回来,她妈跟弟弟妹妹可就没有去处了。 文佳玉还是心软了。 就这样吧。 包海平想起来,“听我哥说,这次分房杜同志可能也在其中。”说的正是杜思苦,先不说去年的防滑链,单是今年的弹簧床垫这块,跟家具厂合作,就是有功劳。 还有在建的新车间,要是投入生产了,赚了钱了,那也有杜思苦一份功劳。 种种加在一起,虽然杜思苦来机修厂的工龄短,但是她做的事多啊。 她去年年底评上优秀员工了。 杜同志还成功的教出了两个拿驾驶证的学员,这不算功劳吗? “那真是太好了,”文佳玉还叮嘱包海平,“这事你也别往外说,等房子的事定下了,再看。” 说早了这事情容易黄。 包海平点头。 拖拉机厂。 杜思苦才来两天,本来,她回机修厂喝了陈婉芒的喜酒后,呆两天准备再这家具厂的。结果没回成,传达室的找过来了,还是找的禇老。 禇老就带着杜思苦去了拖拉机厂。 “师傅,化工厂的事解决了吗?” “解决了,不过这容器还得再好好改改,丁总工已经在想法子了。” 说到丁总工。 杜思苦瞧了瞧禇老,“丁总工他闺女听说去外地了,现在这户籍管得这么严,去外地能行吗?”现在是户口在哪,人就在哪。 就算去外地,也得有正事,探亲或者外派,不然也会被遣返回来。 禇老看了眼杜思苦:“你问这个干什么。” 杜思苦脑子一转,“就是问问,报纸上不是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吗,师傅,咱们厂的工人应该不用去吧。” 禇老敲了一下杜思苦的脑袋瓜子,“想什么呢,那是没有正经工作的年轻人才去的,咱们是工人,就该在厂里做事,咱们这样也是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非要下乡做什么,你是比那农民同志会种田啊还是比他们更会种地啊?” 何必抢他们饭碗呢。 杜思苦听明白了。 这是解决大家的就业问题啊。 到拖机厂的第三天,杜思苦才看到杜老三,三哥看起来干劲十足。兄妹俩点了点头,就各干各的去了。 杜思苦去了维修部那边。 她到拖拉机厂的主要工作就是跟大家一起把坦克履带板做出来,现在第二次的改良版就快出来了。 除了要试验之外,还要待军用坦克的其他零件出来,一起组装,然后看看整体效果。 再根据各各零件的情况进行调整。 又过了几天。 杜家。 晚上,杜得敏踉踉跄跄的来了。 杜家有正在吃饭。 “大哥,文秀不见了!”杜得敏惊慌失措,“我早上出门好还在的,回来就不见人了,大程的两上孩子都说一天没见着文秀了!” 哪也找不到! 学校那边没课,压根就没开门。 杜得敏跟大程分头行动,大程去派出所了。杜得敏回来找大哥帮忙! 杜父这会顾不上吃饭了,出去叫了几个相熟的邻居朋友,一起帮着找人。 杜得敏:“老五,你跟文秀是一个学校的,你去找她同学问问,看看她在不在同学家?” 老五站了起来。 却被杜母拉住了,“天都要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出门,明天再去。” 杜得敏急得跺脚:“大嫂,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黑了你就带老五一块去啊!去同学家问问,不在就回来,就当是帮帮我吧!”说着掉起了眼泪。 杜母见着确实有些不忍心,“行了行了,等会我就陪老五一起去。” 真是的! 净瞎找事! 杜得敏看杜母肯帮忙,擦了擦眼泪,就赶紧走了,她得去找大程,问问派出所那边的情况。 杜母对老五道:“你再吃两口,我跟你奶奶说一声。” 说着便进了屋。 杜奶奶听到杜母说文秀人没了,也有些急,“你让派出所人去程家问问,是不是他们搞的鬼!”她始终不相信外人。 杜母:“我会跟有胜说的。” 又道,“妈,等会家里就没人了,我把门从外头锁上。”锁前,还把尿壶从屋外拿进来了,放到杜奶奶的屋。 很快,杜母就拿着手电筒带老五出门了。 几拔人找了大半夜,也没找到文秀。 还是第二天,派出所送来了消息,“郭文秀下乡了,知青下乡的报名表上有她的名字,她是第二拔走的。” 文秀下乡了! 这,这怎么行!杜得敏听到消息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被大程送到了卫生所。 医生一摸脉:哟,这是有喜了。 火车上。 这节车厢全是下乡的知青,一张第年轻人的,充满朝气。 第152章 152 …… “这不是你请不请假的问题。”朱婶道, “上头在查户口,查到咱们这了。这知青下乡的事你也知道,本市的都要送到乡下去, 更何况你这户口本来就在乡下。” 于月莺听完这话,脸色更差, “为什么!” “这我哪知道啊,”朱婶叹气, “行了小于, 你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回头我让会计那边把你这些天的工钱给结了。” 又添了一句, “放心,这路费算我们食堂出了。” 不会让于月莺吃亏的。 祸从天降。 于月莺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件事,回乡下能干什么?无非就是被‘家里人’找个婆家嫁了!她不愿意! 说到嫁人。 于月莺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她去找卫东! 要是能跟卫东结婚,那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不过, 朱婶肯定是不会告诉她卫东在哪的。 于月莺自个琢磨起来。 她得想办法。 8月。 机修厂, 门口。 “我找杜思苦。” “她不在。” 又不在? 杜母瞧着机修厂保卫科的人,满眼不信, 这还没通传呢就说不在,这是糊弄谁呢? “同志, 我是她亲妈,家里有急事, 必须找她!麻烦你帮我传个话!”杜母之所以找过来,还是那件事,把老四带回家! 只要老四跟她回了家, 到时候下乡的事就好商量了。 这事等不了。 杜母已经发现老五填的下乡的表了, 她给撕了。老五还小, 再说了,这孩子从小就生得好,爱笑,手也好看,压根就不是干活的料。 当初生老五的时候,就有人说了,老五命好,旺家里人。 “杜同志不在厂里,出差了。”保卫科道,“下个月就走了。” 出差了? 杜母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出差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那谁知道,可能一个月,可能半年!”保卫科本来就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跟眼前这位杜母说。 从今年年头开始,不少女工的家里人都找来,除了少数个别情况,大部分找来都没什么好事。不是跟女工要钱的,就要带人回去结婚的。 还有说什么彩礼都收了。 “不可能,我家老四是车间的,怎么可能出差那么久。”杜母不信。 她就在这边等。 从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下午,机修厂保卫科的同志一个个冷心冷肺的,都不关照一下。 后来,杜母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 她又来了,只不过这次没来机修厂,而是去了机修厂附近的派出所。 她要报案:“我闺女丢了!” 拖拉机厂。 入夏之后,天格外的热。 “杜同志,我们这边空出了一个单人间的宿舍,你要不要搬过去啊?”维修部何平主任找到了杜思苦。 坦克履带板是他们负责,杜思苦也是因为这事留在拖拉机厂的。 招待所这边虽然看着不错,但是夏天闷热得很,这这么多间屋子,还是住单人宿舍那边舒服,有树荫,打开窗户还有风吹呢。 “何主任,现在就能搬吗?”杜思苦问。 这招待所她住的一楼,蚊子太多了。 而且,这边有时候还会住进来其他厂来拖拉机厂出差的同志,男的多,还是有些不方便。 “可以,屋子腾出来了,考虑你是个女同志,给你安排在了三楼。” 还有三楼呢。 杜思苦满足之余又有点担心:“那边的公用水在几楼啊?”要是一楼就麻烦了,那得天天提水啊。 “三楼就有水龙头。”何平主任道,“放心吧,这宿舍是近几年建的,筒子楼,好得很。” 又说,“外头还能自个搭个炉灶,能开火的。” 杜思苦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很快,就随何平主任去了单人宿舍。 单人宿舍在拖拉机厂家属区那一片,离家属区不远。 这宿舍楼挺高的,一共有三栋,六层。 何平主任带着杜思苦去了第三栋,爬到三楼,“我给你找的是个边户,有两个窗户!”跟中间户口可不一样! 杜思苦很惊讶,“主任,这费了不少功夫吧,谢谢您。” 何平主任用钥匙打开宿舍门,叫杜思苦进来看,“怎么样,挺大的吧,你瞧,床跟书桌都给你安排好了。” 又低声说,“要不要考虑留在拖拉机厂?要是你过来,这宿舍就给你住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杜思苦有点心动了。 这屋子说是单人宿舍,还挺大的,尤其是有两个窗户,起码能隔出两间房来。 “我考虑考虑。” 何平主任:“水房在中间,楼梯旁边就是,有三个水龙头,吃的用的水都在那边。咱们厂不限水电,但是,超过平常的用量多的要收费的。” 杜思苦点点头。 明白。 就这样,杜思苦在拖拉机厂单人宿舍这边住下了。 她住进来之后才发现,她这个屋子有面墙是西墙,晚上回到家热得很。之后,杜思苦除了工作之外,就捣鼓起来。 她得做个电风扇。 简易版的。 杜思苦脑子里已经有了雏形,找个废旧的小型电机(像玩具电动车那种)的就行,再弄个扇叶,薄铁皮硬纸片剪成扇叶形状,这个更不难。 支架,金属条跟木条都可以。 至于电源,电池虽然持久度不够,但是夏天用用就行了。 小型变压器,不好找。 拖拉机厂肯定有,但是她不能硬要啊,毕竟她是不是本厂的员工。 其到一些配件,螺丝螺母什么的,她的工具箱里就有。 杜思苦下班之余,在单人宿舍里画好简易设计图。第二天,她去找了杜老三,“三哥,你什么时候休息?我要出厂一趟。” 她要去趟废品站,淘些东西。 杜老三下周才有假,“下周行吗?” 杜思苦等不了,“那我自己去。” 维修部那边最近事情少,等会她去跟何平主任说一声,休一个下午应该是行的。 “你等会,我去问问。”杜老三可不放心杜思苦一个人出厂。 他去保卫科里头了。 过了一会,他出来了,表情很复杂,“我们陈队长今天下午在出趟门,你这边……”陈队长还是可靠的。 就是,陈队长怎么会答应帮忙捎老四出去呢? 这就很怪了。 “下午,那正好!”杜思苦正想着下午出厂呢,巧了不是,“你们陈队长是怎么去,我得买些东西。” 正说着。 陈队长出来了,“我们保卫科有自行车,下午我骑自行车出去。”到时候他可以带杜全的妹妹…… 就是…… 杜思苦听了很惊喜:“你们这边有几辆自行车,能借我一辆吗?”有自行车好啊,到时候可以把从废品站买的东西装到蛇皮袋里放到自行车的后座上。 拖拉机厂还是很富裕的。 保卫科这边足足五辆自行车。 陈队长:“你会骑?” 杜思苦:“当然,我还会开拖拉机呢,要不是厂里没有条件,那大货车我能都学会呢。” 不难不难。 杜老三附和:“对,我妹妹学东西快。” 陈队长:“那下午一点出发。” “没问题!” 杜思苦再三确认:“你们这边保卫科有多余的自行车,可以借我一辆,对吧?”这得确认,不然含含糊糊的,到时候来了又说没有就麻烦了。 “对,借你一辆。”不过陈队长得说明白,“到时候你得跟着我,我怕自行车弄丢了。” 杜思苦没立刻答应,而是问:“下午你去哪?我是要去废品回收站的,要是你去的地方太远,跟我两个方向,那这就没必要了。” 她要去办事的。 陈队长:“顺路。” 至于去哪,他没说。 中午,食堂。 杜老三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交待杜思苦,“我们陈队长话不多,但是为人还是可靠的。路上要是遇着事,你就躲在陈队长身后。” 他还交待,“我们陈队长本名陈白虎,找不着人了你就喊他的名字。” 杜思苦:“三哥,外头没你想的那么乱。” 杜老三抬头瞧了杜思苦一眼,“你知道什么!” 拖拉机厂下放的那个领导的院子,前一阵差人被人冲进去,一个个胆大包天。都成这样了,还不够乱的? 杜老三还给杜思苦准备了一个防身的工具,是个小壶子,里面装了辣椒水。 本来他想给棍子的,可是棍子不好放在自行车上。 下午一点。 杜思苦跟陈队长在拖拉机厂门口汇合,杜思苦带了一个蛇皮袋,虽然旧,但是挺结实的,能用。 这是从维修部那边借来的。 保卫科推出了两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陈白虎那辆是他常用的,杜思苦的这边座位这边调低了一点。 “走吧。” 杜思苦把蛇皮袋绑到了后座。 出发后,就听陈队长说:“我先把你送到废品站,之后我出去办点事,你就在废品回收站等我来接你。” 听得出来,他不想让杜思苦知道他是去办什么事的。 还挺神秘。 “好。” 杜思苦巴不得呢,等到了废品回收站,她再去那边淘淘看,有什么好东西。 陈队长骑自行车骑得飞快,丝毫没有要等杜思苦的意思。 好在杜思苦体力不弱,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跟丢。 很快,就到了废品回站收。 “小杜,你可是有好一阵没来了!”废品回收站的李经理跟杜思苦寒暄完,又看到了陈队长,“这位是?” 第153章 153 …… 杜母抬眼, 也瞧见了杜思苦,她眼中迸出惊喜,大步往杜思苦这边走, 生怕杜思苦跑了似的! “妈。”杜老三在后面喊着,赶紧上前, 一把拉住了杜母。 杜思苦从自行车上下来了。 杜母转头急道:“老三,你拉我做什么, 我有事跟你妹妹说!”老四哪来的自行车!花钱买的吧! 这孩子, 家里都那样了,还自己花钱买大件呢! 杜母心里越发觉得杜思苦自私。 陈队长见过杜母(上回来过), 认出来了。他单脚一跨,从自行车上下来了,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杜思苦一眼:“自己亲妈, 怕什么。” 杜思苦不是怕,就是烦。 没完没了。 她瞧了一眼放在陈队长自行车后座的那蛇皮袋东西, “陈队长, 这东西你等会帮个忙,在保卫科暂时放一下。” “行。”陈队长答应了。 这边正说着, 杜母的声音从前面来:“老四,你给我过来, 我有事找你!” 杜思苦想了下,让陈队长推两辆自行车回厂不合适, 也推不了。她只能自己推着自行车往杜母那边走去。 还没到呢,就听到质问声:“你这自行车哪来的!” 杜思苦:“厂里借的。” 借的? 杜母一下子卡了壳,半天, 才道:“你不是又蒙我吧!上次你们厂里的自行车可不长这样!”上回那款借的自行车可比这款小一些, 矮一些。 还是白色的。 今天这个是黑色的! 杜思苦往拖拉机厂指了指, “这边的厂借的。”她说完后,看着杜老三,“她这次过来什么事啊?”跟杜母说话半天扯不到重点,杜思苦不想绕来绕去。 她还想趁着天亮,等会回宿舍把电风扇给组装起来,争取明天能顺利装好用上。 杜老三道:“妈之前说给我介绍对象,现在有个合适的人,说找个机会回家看看。” “不等一年了?”杜思苦问。 说的是杜爷爷过世一年。 杜老三正要说,杜母就抢着答了,“等什么一年,你小姑都结婚又有孩子了,她这当女儿的都不等,你三哥是孙子辈的,这会只是相看,又不是结婚!” 再说了,“这过年了就算是一年翻篇了。”杜得敏自个说的。 什么? 有孩子了? 杜思苦半天才消化掉这个消息,“你说是说小姑,有孩子了?”新孩子? 有喜了? 杜母撇嘴:“就是她,四十多的人了,都二婚了,又怀上了。”又说了一句,“男方那边都有二个孩子了!” 还不算文秀。 “你文秀表妹填了下乡的表,一声不吭的,走了!” 杜母说起来就没完,“还好走得快,不然,你表妹这辈子就搭到这个后头孩子身上了。”杜得敏就不是照顾人的人。 之前文秀就是她爸带大的。 杜思苦听了一会,打断了还想说的杜母:“妈,三哥相亲这事你跟三哥说就完了,我今天把假用完了,估计请不了假了。” 她说这话就一个意思:不回家了。 杜母这会脑子终于想到了正事,这会好不容易看到老四了,得把老四带回家去! 下乡的表怎么着也得让老四填了! “你奶奶想你了,这几天天天念着你,你就不回家看看?” 想她?还是想她回去照顾? 杜思苦不想戳穿,只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进去把自行车还了。”她让杜母看保卫科那边,“他们都在催了。” 杜老三也道:“你先去还车吧,过一会就……”交班了。 话说一半,他就停下了。 保卫科这边交班的时间也是不好往外说的。 杜母让到一边,嘴上还说:“你三哥相看,你一块回家帮着瞧瞧。” “知道了。” 杜思苦推着自行车进了拖拉机厂,她去了保卫科,把自行车还了。 然后,她扛着自己的那蛇皮袋的东西直接往厂里头去了,她要回宿舍了! 至于外头。 杜母是来找三哥的,关她屁事。 门口。 杜母左等右等,不见杜思苦出来,“老三,你去瞧瞧,老四怎么还不出来?” 杜老三也怕有问题,去瞧了。 他很快又回来了,“妈,她今天在外头跑了大半天,累了,回去休息了。” 啥! 回去休息了! 杜母脸都气歪了,她话都还没说完呢! “你去把她叫回来!我还没说完呢!”杜母指着厂里头。 杜老三看着杜母,“妈,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怎么非要老四出来? 这又是什么事? 杜母总不好跟老三说,她想让老四把工作让给老五,让老四下乡去吧。 她只是说:“老四心里没有咱们这个家,我得跟她好好说说。” 杜老三深叹一口气,“妈,老四在厂里还是很辛苦的,您要是想找她要工资,很难。”厂里有些脸皮特别厚的人,专门找脸皮薄的女同志借钱,借了拖拖拉拉不还,女同志拉不下脸去催债。 老四来拖拉机厂之后,有人盯上老四的工资了,想借钱,到现在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老四的钱,挖不出来。 杜母:“我没想跟她拿钱!我就是觉得,她这……”她忽然想到,刚才老四是跟个男的一起骑自行车回来的,“刚才老四身边那男的是谁啊?” “我们保卫科的陈队长。” 杜思苦回到单人宿舍,把蛇皮袋的东西放下后,去楼梯边的公用水龙头那里接了水,之后又洗了把脸。 这才去了食堂。 先去打饭,打完饭回来再把电风扇拼好。 她刚到食堂。 保卫科的陈队长就过来了,手里拿着饭盒,一看也是过来打饭的。 杜思苦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正要走。 就听陈队长说:“小杜同志,你妈还在保卫科,说天色晚了,想在厂里住一宿,你这边要是同意……” “我不同意。”杜思苦扭头就走。 住一宿? 怎么住?跟她住? 杜思苦压根就不想跟杜母同处一屋。 不说别的,刚才杜母看到她就跟狼看到肉似的,开口就是问自行车。以她对杜母的了解,除了钱之外,家里肯定又有事了。 估计就是想让她为了家里‘吃点亏’。 陈队长愣了一下,他话都还没说完呢。 他追了上来:“小杜同志,那是你亲妈吧?” 杜思苦回头:“队长,下午去厂外头肯定是麻烦你了,这事我感谢你。但是,我家里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多管。如果我妈手续齐全,要住进厂里,你自己安排。但是想把人安排到我的宿舍,这您就甭想了,没门。” 手续不齐全怎么安排? 陈队长:“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忽然话头一转,“废品回收站的陈经理让你买什么东西啊?” 出手就是十块钱,太大方了。 陈队长想不注意都难。 “我跟纺织厂的同志关系不错,他想买一些纯绵的孩子能用的布料。”杜思苦已经走到了打饭窗口。 陈队长排在她身后。 陈队长半信半疑。 每次在他打消杜思苦的怀疑后,杜思苦又会有新的可疑的举动,陈队长没法不盯着。更何况,杜思苦还是军用坦克的某一零件的参与者,保卫科这边就更得上心了。 不然这图纸这技泄密怎么办? 反正,现在杜思苦又在陈队长的盯人清单上了。 晚上。 杜思苦回到宿舍,开始捣鼓电风扇,白天在废品回收站装了一个小的练手。现在制作新第二个,更加得心应手了。 只不过,时间还是晚了些,到睡觉前,也只拼了一半。 第二天中午,杜思苦趁着休息时间,回来把剩下的一半给拼好了。 这个也是电池的。 比在废品回收站拼的大一点,底座是金属板的,电机支驾固定在底座上,还是很稳的。 她打开电池开关,电风扇呼啦呼啦的转了起来,就一档风,风还挺大的。杜思苦额头的碎发都被吹得飘了起来。 真舒服啊。 要是吹一晚上,这电池只怕是不经用啊。 下午。 杜思苦回到了维修部,她溜达了一会,想找个插头。回头安到小电风扇上,直接用电。电池不经用,用拖拉机厂的电,最多花点钱。 她最近涨工资了,钱能花。 当天晚上。 电风扇就上岗了,插头找着了,但是没改,晚上还是吹的电池。 明天改。 她怕突然改了接上电,宿舍电压不稳,明天中午过来调试一下。 这天晚上,杜思苦睡得特别香。电风扇吹出来的风太凉快了,比之前手摇老蒲扇的效率高多了,而且,电风扇吹着,没蚊子咬她了。 这真是意外之喜。 8月5号晚上。 杜思苦正在宿舍写着电风扇的改良方案,外头有人敲门了。 “哪位?” “是我。”杜老三。 杜思苦见状,放下稿纸,去开了门。 杜老三提着两瓶汽水进了屋,这汽水是刚才去买的,一毛钱一瓶,冰凉凉的。兄妹俩一人一瓶,汽子瓶放到桌边,杜老三用手一敲,就开了。 杜思苦拿着橙色的汽水,边喝边走到小电风扇那边,把电风扇移了一下,对着杜老三吹。 一投凉风迎面而来。 杜老三震惊,眼睛睁得老大,“这这这,你哪买的电风扇!”这电风扇可是特供品,就算是有钱也是买不来的。 这东西稀罕得很! “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杜思苦又喝了一口汽水,“三哥,你怎么过来了?” 第154章 154 …… 杜老三离开家回拖拉机厂的时候, 心事重重。 他也是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下乡的硬指标。 老五年纪小,妈不让她去是对的。老五在家最受宠,家务都干得少, 更别说重活了。下乡去大队,那边的农活可不轻松, 都是按工分算口粮的,老五去了能养活自己吗? 杜老三做了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 最终还是决定舍下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他响应号召下乡下,这样家里的指标就完成了。 两个妹妹都不用去了! 当天。 他就给二叔写了信, 中午把信寄了出去。 下午,他找了保卫科的张科长(二叔的旧友),说明了家里的情况, 他是当哥哥的,得为妹妹着想。 该由他下乡。 保卫科的张科长盯着杜老三瞧了会, 笑了:“这事你先别急, 这工先不要辞。我们拖拉机厂在大队那边有服务站点,这样, 我去上头问问,看能不能把你调到大队的服务点去。” 杜老三愣住了:“这样合适吗?” 会不会不合规则。 张科长:“怎么不合适?你先下乡, 去我们厂有合作点的大队部。到时候那边缺人,把你招进去, 很合理嘛。” 这杜老三为了妹妹自愿下乡,是个好哥哥。 再者,这小子又是杜哥的侄儿, 怎么也得关照一下。 张科长道:“工作先不要辞, 我这边先安排, 能安排好,你再填表下乡去。要是这边安排不了。”他想了想,“我记得跟拖拉机厂合作的厂子在乡下也有服务站点,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走动走动……” 他说完,看杜老三还傻愣在那,便道,“孩子,要多为自己想想。这当了知青下了乡,可就跟家里人分隔两地了。要是你听我的,到了咱们厂底下的合作站点大队部,回头还能调回来。” 杜老三想着这位是长辈,比他见识多,“张叔,我听您的。” “这就对了。” 张科长就喜欢听劝的孩子。那脑子一根筋的小辈,不招人喜欢。 又过了几天。 铁路家属大院。 因为杜家的下乡名额一直没有交上去,街道办这边又来了两回,杜母第一回被堵了个正着,东拉西扯的说为家里老三相亲,没顾上这知青下乡。 第二回,杜母学精了,听着动静就拿了梯子躲到隔壁沈家去了。 也正是这次。 让老五从街道办手上拿到了下乡的报名表,偷偷填了交给了街道办。 街道办的之前催得急,可这会老五真把表填了交上来,这边看到年纪那栏,有些不忍了:“你才十六啊?” 这有点小了。 “对,过了年就十六了!是大人了!”老五说完还往隔壁院子看了看,又把街道办的同志拉到屋里,“同志,下午有没有要走的知青们?” 她想赶紧走。 要是等杜母回来,她可就走不了了。 “有一波,去农场的,在东北那边。”街道办的瞧了瞧老五,“你今天就走啊?这东西收拾好了吗?” 这小姑娘也太急了。 “早就收拾好了!您等等我!”老五回屋就把收拾好的行李给拿了出来,都装到一个行李袋里头了,是个旧袋子,她特意找的。 反正,下乡不能太扎眼,她知道的。 她带的衣服都半新不旧的,鞋子也是,还把她姐之前的破衣服也给带上了。 冬天的厚衣服也带了一件。 “同志,咱们走!”老五眼睛倍亮,像是被关久了要出笼的小鹰。 “小同志,你这还是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啊,”街道办的人额头开始冒汗了,“你家大人呢?”说着往屋里瞧。 “都出门了。”老五回头瞧了一眼杜奶奶那屋,她奶奶今天去卫生所贴膏药去了!她想了想,“我留封信!” 这不声不吭的走了不好! 老五留好信,一行提着行李,跟着街道办的同志走了。 “同志,这火车票是你们包了还是我们自己买啊?” “我们这边安排。” “同志,去的是什么农场啊?” “友谊农场。” 街道办的人心想,这小同志运气真好,这友谊农场的条件比其他下乡点要好多了,这边的机械化程度比较高。听说这个农场的伙食不错,光这点,比其他地方都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下午三点。 老五踏上了去东北农场火车,更巧的是,车上还有好些她认识的人,是高她一届的学长们,上回学生们组织去外地,老五跟这些学长们都在其中,算是见过。 “你是杜忆甜吧,快过来,这边有座。” “学姐,你们也是这趟车啊,真巧啊。”老五提着行乐滋滋的过去了。 火车上热热闹闹的。 老五觉得跟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下乡当知青挺好的。 尤其是这几位学长学姐们,都是讲道理的温和派,跟之前一起的激进派有些不同。 她运气不错。 大家都是很友善的人。 杜母怕街道办的堵不到她人,晚上再过来,特意等自家没动静之后,她在外头晃了一圈。还去卫生所,拖到天黑,才带着杜奶奶回家。 到了家。 杜母看到桌上老五留的信,眼前一黑。 完了! 老五还是下乡去了! 杜母只觉得天塌了。 拖拉机厂。 单人宿舍。 不知怎么的,杜思苦连带了三个喷嚏,难道是电风扇吹多了? 可这天也没凉快啊。 杜思苦想了想,还是把电风扇给停了。 等会热了再打开吧。 次日,中午。 食堂。 杜老三今天来得早,他是来找老四的。 他要走了,得跟老四说一声。 他见到老四了,两人打了饭,坐在一起。 这会食堂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杜老三道:“老四,等会吃完去趟你的宿舍,我有话跟你说。” 杜思苦脑子想偏了,难道又是杜家的事。 她道:“三哥,要是妈他们又对我有什么新要求,你就别转达了。” “不是他们的事,是我的事。”杜老三边吃边说。 三哥的事? 杜思苦想起来了,相亲! 她问,“那姑娘怎么样?” 杜老三想不起来了,“不记得了。”这两天他成天琢磨知青下乡的事,压根就忘了相亲这回事。 那看来是没成。 杜思苦见杜老三吃得很快,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很快,两人就吃完去了杜思苦的单人宿舍,拖拉机厂的职工比机修厂多,走在路上,都遇到不少工人。 一路上兄妹们都没说什么话。 到了单人宿舍。 杜老三开口:“老四,你知道知青下乡吗?” “知道,这些天报纸说了好几回。”杜思苦一直在看报纸,图书馆那边每天都有新报纸,人民日报,本市晚报。 反正,种类还挺多 。 杜老三道:“咱们家有三个下乡的硬指标,二哥算一个,文秀算一个,还缺一个。” 杜思苦眉头一皱。 杜老三道:“我已经把下乡的表填好了,等张叔那边安排好,我就交上去。”这会还没上交。既然张叔愿意帮忙,那他就承这个情。 他昨天晚上想过了,大哥二哥离家太远了,他要下乡还是挑个离家近一点的地方,方便照顾家里。 以后父母年纪会越来越大,两个妹妹要是遇着事他在身边也能更好帮忙。 就像张叔说的,还是要为自家人多做打算。 杜思苦听出不对:“三哥,张叔是谁?他是怎么安排的?” 杜老三就把张科长的情况说了一下,二叔的老战友,当初这份工作就是这位张科长安排进来的。杜老三进了厂后,张科长避嫌,于是杜老三就成了陈队长的下属,不过,陈队长那边还有别的重要工作,保卫科这边最大的负责人还是张科长。 “说是能安排到拖拉机厂下面合作的大队服务点。”杜老三低声说。 杜思苦一想就想通了。 是的。 大队部那边农忙的时候需要拖拉机帮忙收割打稻谷,拖拉机厂跟他们有合作,服务点负责维修跟租借拖拉机。 是份不错的工作。 “三哥,既然是拖拉机跟大队合作的服务点,应该要负责维修拖拉机,要不这样,这几天我教你?” 杜思苦可是机修厂出身,而且,修拖拉机她在行! 她之前写的那本主要是写怎么开拖拉机的,修拖拉机的也写了,但是少一些。这样,等晚上回来她加把劲,把拖拉机在收割稻谷遇到的问题也写下来! 去年她干过! 她熟啊! 到时候写好交给三哥! 兴许用得上! “三哥,要不你跟张科长请个假,明天直接来维修部,这边有现成的拖拉机,我教你修!”杜思苦突然发现,她来这个维修部真是来对了! 杜老三听得有些心动,“好,我等会就去跟张科长说说。” 要是到了下面大队服务点能帮上忙,那可就太好了。 被硬塞进去当关系户,说实话,杜老三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午休时间到了。 兄妹俩离开了单人宿舍,一个要去维修部,一个要去保卫科找张科长。 临分别时,杜思苦喊了一声:“三哥。” 杜老三冲她笑了笑:“没事的,不就是换个地方工作吗,我去比你跟老五去强,别多想。”他拍了拍杜思苦的头。 “老四,我不在这边,你自个要注意安全。厂里人多,好人多,有坏心思的也多,有些男的瞧着人模狗样的,你可别被那些花言巧语骗了。要是找对象,不要急着定下来,等我跟二哥他们回来,给你掌掌眼。”杜老三叮嘱。 第155章 155 …… “陈队长。” 杜思苦看到陈队长后, 打了招呼。 陈队长转悠了一圈:“你们忙,我是过来找何主任的。”他仔细观察研究的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后, 他就走了。 真的去找何平主任了。 “何主任,杜全怎么在你们这边学习?” “陈队长, 您不知道啊,这是你们保卫科张科长的意思。”何平主任对保卫科的人一向客气。 张科长的意思? 陈队长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去了, 得问问。 8月16号, 宜出行。 杜老三出发了。 拖拉机厂在大队那边的服务点,听说去的是个会修拖拉机的, 还是个能开拖拉机的,立刻就答应了。 虽然没有驾驶证,但是, 在乡下帮忙收割,谁管这些啊。 “新镇下面的红日大队服务点。”张科长把地址给了杜老三, “红日大队, 下面有五人生产队。” 新镇也在阳市,只不过有些远, 快到临市的边界了。 因为在本市,先坐公交去客运站, 然后坐个小巴,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杜思苦把杜老三送到了公交站。 杜老三背着行李, 不放心的又叮嘱老四,拖拉机厂这边保卫严,很安全。要是回了机修厂, 那边有什么情况, 千万记得给他写信。 “等我那边安顿好, 就寄信过来。”到时候杜老三会把地址一起写上来。 杜思苦点点头,又问,“三哥,你下乡的事,真不跟家里说一声?” 就这样走了? 杜老三道:“先不说,等我落到那边,把手续办好,再回家一趟。”要是他现在回家说了,就怕他妈不愿意。 家里正给他找对象呢,这有工作跟没工作还是不一样的。 不说这个,单是户口在乡下跟在市里就天差地别。 杜老三深吸一口气,这事管不了这么多了。 公交车来了。 杜老三提着行李上了车,公交车都走得很久了,他还能从窗户看到杜思苦在后面跟他挥手。 杜老三摆手让杜思苦回厂里去。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病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老五下乡的事,就留下一封信,人就走了!信上写了,分到了东北的农场! 农场! 前妹夫小郭成分不好,去的就是农场! 杜母每每想到这,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天又热,冷不丁的就是病了,怏了好几天,一直没什么精神。 之前杜母另找的媒人来了一回,原本有个相当不错的好姑娘,想说给杜家的老三。可瞧着杜母如今这模样,倒不是好说了。 想着过几天等杜母病好了,再来商谈。 晚上。 杜父回来,见杜母还没好,叹了口气,“我休了两天假。”回来照顾家里。 杜母一听,立刻坐了起来:“不行,你这休假,万一年底又拿不到进步奖怎么办?”这得损失不少钱呢。 不划算。 杜父:“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奖不奖的。” 杜母病了,这家务活没人干,脏衣服一堆。还有他妈,这两天也没吃着什么好东西,早上也只有他熬的那锅粥,杜父实在是不放心。 杜母一想到自己倒下,杜父就得请假,说不定还得扣钱,这病气一下子去了大半。 “我没事,明天你回去上班。”杜母按了按心口,“我就是这心里堵得慌,你说说,老五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呢。跟谁学不好,偏要跟文秀学,还非跑到农场去……” 她喋喋不休说了半天。 杜父也没打断,就听着。 说到最后,杜母话头一转,“之前媒人来过,说又给老三找了一个好姑娘,手脚麻利,有孝心。我明天过去看看,要是姑娘不错,我就让老三回来跟人见见。” 这次杜母有经验了,先去姑娘家瞧瞧,看那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要是不错,再让老三回来见见。 她跟杜父说道:“要是老三这事成了,如今八月了,等到了十月,咱们就把婚事办了,到时候家里就有人操持了。” 洗衣做饭什么的,就该交给儿媳妇了。 杜爷爷是去年十月没的,一晃都快一年了。 这时间过得真快。 次日。 杜母去了媒人那边,媒人带着她去见了那位姑娘,姓杨。 “姓杨,叫小桐,这姑娘可孝顺了,她奶奶瘫在家里六年了,一直是她照顾。”媒人把杨小桐夸了又夸,“为了照顾家里人,念完小学就没读了。她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都是勤快人。” 小学毕业? 在家一直照顾老人,六年? 若是以前,杜母听到这话肯定觉得这姑娘好,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是她猛不丁的想到了自家老四,自家老四那性子,是万万不肯为了照顾一个老人六年不出家门的。 这杨小桐听着是孝顺,可会不会太没有主见了? 杜母很快就把心里的念头压下去了。老四那样的才不行,像杨小桐这样的姑娘当儿媳妇才好呢,娶回家,干活照顾老人,又勤快,没哪不好。 很快就到了这杨家。 两人没进去,媒人瞧见杨小桐出来,远远的指着,“瞧,那就是小桐,长得白白净净的。” 杜母一看,还真是。 模样不错。 一米六的个,个头正好。 姑娘衣服朴素,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姑娘。 杜母笑了,对媒人道,“明天我去跟我家老三说说,你知道的,我家老三在拖拉机厂工作,这什么时候休假他说了不算。” 媒人也跟着笑了:“那是,拖拉机厂多好的单位啊。当然看你们哪天有空,我再去女方那边跑一趟。” 就这么定了。 见完姑娘,杜母很快就走了。 杜母走后没多久,杨家。 “怎么样?人还在吗?” “走了。” “是拖拉机厂那家吧。” “对,这家条件不错,男人是铁路的,这次介绍的是第三个儿子,在拖拉机厂,那边福利好得很。” “唉。” “叹什么气啊,等定了日子,让小珂过来替小桐见见男方,保准男方家满意。等到结婚那天,再让小桐去!” 杜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杜母说道:“那姑娘我见过了,人看着挺面善的,家里父亲兄弟都是有工作的。” 家里不算差,只要家里有正式工,这吃相就不会太差。 杜奶奶听到说这姑娘照顾了家里瘫在床上的奶奶六年,一下子对这姑娘生出了好感。 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不像自家,老四跟这姑娘比差远了。 杜父听了也是一样,会干活,能照顾家里,还孝顺老人,怎么听都是顶顶好儿媳妇人选。 杜母摸了摸眼皮:“我这回来之后,眼皮一直跳,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跳了半天了。 第二天。 杜母早上一起来,去食堂那边打早饭,打完早饭正要走。 被朱婶叫住了。 “黄姐,于月莺人走了,但是行李一直在宿舍,新来的临时工要住宿舍,这东西不好一直搁在那边。”朱婶问杜母,“你能联系上她吗?” 于月莺家庭情况不好,这宿舍的东西不可能都不要。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走了?”杜母听到这事很吃惊,“没在你这边干了?” “你不知道?”朱婶低声把查户口这事说了,还有知青下乡,城里的孩子都没法在城里呆,更何况是没有户口乡下来的孩子。 不更得清退吗。 杜母道:“她没跟我说过这事,也没去过我家。”这就怪了。 以前这边一有什么事,于月莺就往她家跑,不管她欢不欢迎,这次竟然不声不响的走了? 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朱婶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办法吧。” 这宿舍原本是四人住,这前只有于月莺一个人,现在因为知青下乡的事,一下子塞进了好几个临时工,这宿舍眼看着就快住满了。 杜母听了后,点点头。 半句都没提把于月莺的东西搬到自家的话。 请神容易送神难。 尤其是于家人这样厚脸皮的人。 杜母把早饭带回家,给杜奶奶送去后,自个吃了点,然后就往拖拉机厂去了,路上也没带吃的喝的。 那边有老三在,她饿不着。 拖拉机厂。 “他不在。” “不可能!”杜母不相信,“他去哪了?”怎么就不在了? 找老四机修厂骗她老四不在,那是老四不想见她。 老三不可能这样的。 保卫科的人说:“杜全辞工了,走了。” 什么! 辞工了! 杜母扶着额头,只觉得前面天昏地暗,她险些站不住。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半天,才挤出一句:“杜全,辞工了?” “对,他说家里有下乡指标,不想让妹妹,自个去了。”这事保卫科的人都知道。 这杜全也是实心眼。 换了他们,不一定舍得这拖拉机厂的工作,还是正式工呢。 杜母精神恍惚,她扶着拖拉机厂的大门,有些喘不上气。 老三下乡了! 他怎么下乡去了! 他不知道老五已经去了吗! “大婶,你没事吧?”保卫科看杜母这脸色不对,寡白寡白的,别出什么事吧。 杜母一想到最疼的女儿跟最有可能养老的儿子都走了,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件事。这一下子走了两个孩子,偏偏最不招人喜欢的老四留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 杜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56章 156 …… 这可是拖拉机厂的正式工啊! 老三竟然还辞工了! 杜母脑心里痛得厉害, 她怕自己再厥过去,她哆嗦着手把杜思苦放在旁边的药片放到嘴里,又灌了一口水, 整个人过才镇定下来。 她好转后,一骨碌的站了起来, 拉开休息室的门就往外追,“老四, 你给我回来, 你说清楚!你三哥是什么时候走的!” 现在还能不能把人追回来,这交上去的辞职信能不能不作数?! 杜思苦已经走远了, 可还是听到了杜母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 保卫科的同志把杜母拦住了,拖拉机厂里面不是谁都能乱闯的,万一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怎么办? 杜母朝杜思苦的方向大喊:“老四, 你回来!”她知道老四不会这么听话,赶紧又大喊道, “老五下乡了你知道吗!她去农场了!” 杜思苦过来了。 杜母看到老四走来, 也不喊也不叫了。 “老五下乡了?什么时候的事?”杜思苦问,“不是说咱们家就差一个名额吗?”现在倒好, 老五跟三哥都下乡去了。 这不是白搭了一个人进去吗。 杜母提到老五下乡就伤心,“她的十号走的, 去的还是农场!”想到那农场恶劣的条件,她就替老五难受。 十号就走了。 三哥是十六号走的, 足足六天时间。 杜思苦:“妈,那天你怎么没过来跟我们说?要是你过来跟三哥说了,三哥肯定就不走了, 他是十六号走的。” 杜母听到这话, 伤心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我哪知道你三哥还琢磨下乡的事!”早知道会这样, 她就算要病死了也要过来! 她望着杜思苦:“你三哥走了没两天,他去哪了?你赶紧把他找回来!”这工作可不能丢啊!相看的那姑娘家里是知道老三是拖拉机厂的,要是没了工作,还下了乡,只怕这说亲的事就要黄了! 杜思苦:“三哥走的时候没说具体分到哪,只说到了地方安顿后给我写信。” “这信寄来了吗?”杜母急问。 “没呢。” 杜母半天没说话。 老五去了农场,也不知道老三分到哪去了。说起来,现在整个杜家留在城里的就只有杜思苦一个人了。 杜母瞧了老四一眼。 杜思苦站在旁边,脑子里在想老五下乡的事,照理说,家里最疼老五,老五想下乡离开家应该没那么容易。 难道,是悄悄走的。 那就说得通了。 “老四,”杜母一改之前的语气,“我这身体不太舒服,只怕一个人回不了家了,要不你请半天假,送我回去?” 回家? 杜思苦思考了两秒:“我这边还有工作,恐怕请不了假,我让别人送你吧。”她说完也不管杜母答不答应,就去找了保卫科的同志,“你们张科长在吗?” “不在。” 杜思苦又问:“陈队长呢?” 三哥说过,陈队长面冷心热,应该会应该吧。 先问问。 保卫科的同志往前面一指,“那不是吗?”正巧来了。 那可太好了。 杜思苦赶紧过去,“陈队长,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想麻烦您。”她稍微说了一下杜母的情况,“我这边确实忙,要是保卫科这边谁休了假有空的,麻烦帮我送我妈回家。您放心,这一趟不白送,耽误的时间跟来去的路费我出。” 回家? 去杜家? 正好查查杜家的底。 陈队长:“行,那我安排。” “太感谢你了!”杜思苦大方抽出两张一块钱,递给陈队长,“您帮我给那位送人的同志。” 剩下的,她就不管了。 另一边。 杜母望着杜思苦跟上回一起骑自行车的陈队长有说有笑,心里一沉。这老四莫不是真谈对象了? 这陈队长可是拖拉机厂的,要是老四跟他结婚,以后可就不会回家了! 那家里怎么办! 杜母想得多,想得杂,她担心以后下乡的孩子们全部不回来了,以后她跟老杜老了没人管。又怕老四嫁远了,连这一个仅剩的不贴心的孩子都不在身边。 那她跟老杜不成了孤寡老人了吗。 “婶子,我送你回家吧。” 等杜母听到声音缓过神,发现杜思苦早就不见了,而说话的正是陈队长。 杜母:“我闺女呢?”四处瞧。 “她忙工作去了。”陈队长说,“您要是觉得好些了,那我就把您送到公交站,您自个坐车回去。” 他瞧出了杜母不太愿意让他送。 “你是哪里人啊?”杜母忽然问,“老家在哪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陈队长愣住了。 问这些做什么? “这位大婶,这是我的私事,恐怕不方便跟您说。”陈队长拒绝回答。 杜母不可以思议的瞧着陈队长,不方面跟她说?! 这! 这人还真是…… 怎么跟老四一个德性。 杜母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用你送!” 她自个回去! 杜母走了两步,又不肯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老三下乡了,工作也丢了,这说好的相看的姑娘估计也没戏了。 现在就剩老四了,这回一走,那不白来了吗。 “你把杜思苦叫过来,家里的事她得管。”杜母说。 中午。 杜思苦去了食堂,保卫科的人跟她说杜母还没走,要见她。 杜思苦没去。 下午下班。 杜母还是不肯走,非要见杜思苦一面,说了,离家近的就杜思苦这么一个闺女,杜思苦怎么着也得管一管家里的事。 杜思苦不管。 杜家当家作主的是杜父,又不是她,她管什么事? 家里的事轮得上她管吗? 无非就是想骗她回去。 到时候要是真被关到屋里出不来,那才冤枉呢。 杜思苦警惕得很。 “那可是你亲妈,不送点吃的过去?”陈队长过来,把那两块钱还给了杜思苦。 杜思苦收下了,“不用管她。要是她发现这招管用,下次还会来这招的。”她不想弄得这么麻烦。 她得叫杜母知道,把自己饿一天让孩子心疼愧疚,自己过去认错,这种事在她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保卫科的说了,给杜母送过饭,杜母不肯吃。 不吃就该饿。 晚上。 杜思苦回了单人宿舍,今天她睡得有些晚,主要还是想老五跟三哥下乡的事。 可惜两人没通气,要不然就不会都去了。 杜家。 杜母是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回来的,最后一班人特别多,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挤上来的。 路上太饿了,在街边的小馆子买了两个馒头,填饱肚子这才有力气回家。 老四的心是真狠啊。 杜母回到家,就回屋里躺着了,她心里难受、她心疼、她对老四的所作所为心寒…… 她觉得以后没指望了。 这日子怎么这么不顺她的心呢? “怎么了?”杜父进屋,“老三不肯啊?” 杜母这会额头贴着湿毛巾,躺在床上,一看就是不舒服。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去了趟拖拉机厂,怎么难受成这样了? 杜母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 缓了好一回,“老三,下乡去了,把拖拉机厂的工作辞了!” “正式工!” 杜父也是愣了半天,“老三是拖拉机厂的正式工?” “他下乡了?” 怎么会下乡呢,老五不是去了吗? 杜母捶着胸口,“老四这个没良心的,我不舒服让她送我回来,她理都不理我啊……” “她把我扔在那不管啊……” “我一天没吃东西她都不说送吃的过来啊……” 杜母又唱又喊,说着说着眼泪真流下来了。 杜父的脸阴沉沉的。 第二天,杜母病倒了。 这次比上次病得更重,杜父还是晚上下班后才发现的。 白天是杜奶奶起来做的饭。 当天晚上,杜父连夜去了厂卫生所,门是关的,硬是被他敲开了,把医生带到家里来给杜母看病。 这是年轻医生,给了几片西药。 杜母吃了两天,还不见好。 她这是心病,烧退了,但是心里憋闷着气,这口气顺不下来,这病就好不了。 杜奶奶跟杜父商量:“要不,你去老四厂里说说,她妈病得不行了,让老四回来。哪个厂子遇着这种情况也该通融通融啊。” 让老四回来照顾杜母,这样杜父就能去上班了。 杜奶奶年纪大,实在是精力不济。 杜父这几天脸一下沉着,就没好看过:“就怕老四不听话。”厂里不让人进去,他也没法硬带老四回来。 杜奶奶:“小肖不是在派出所吗?你去找找他,你爸走之后,他还提过东西上门看我。”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这小肖说的正是派出所的肖虎山。 杜父差点给忘了,“我明天就去办。” 次日。 一早,杜父就去找肖虎山家了。 “家里老三跟老五都下乡了,就剩老四了,如今老四她妈病得厉害。我妈今年身子骨一直不好,老四的厂里扣着人不放。小肖,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一趟,把老四接回来。”杜父说。 肖虎山听了后道:“等会我去派出所请半天假。” 今天就去。 机修厂。 “杜思苦出差公干去了。” “去哪了?” “这个不方便说。” 肖虎山拿出了派出所的证件。 机修厂保卫科的说了,“杜思苦去拖拉机厂了。” 第157章 157 …… 杜父看向肖虎山。 陈队长上前, 对肖虎山道,“这位同志,借一步说话。” 肖虎山跟陈队长走了。 过了一会, 肖虎山回来了,他沉着脸对杜父道:“这边厂里最多批五天假, 多了就不行了。”杜父是借的他的势,才能把老四‘带’回家。 但是, 拖拉机厂这边的任务可比杜家老小的身体重要多了。 杜父眉头紧锁:“小肖, 我家里的情况……”老四只在家呆五天,这只怕不够啊。 肖虎山:“杜哥, 老四这边工作确实离不了人。你家里的情况,那只能克服克服了。”病了,又不是马上要死了。 杜思苦收拾好东西回来的时候, 这边已经谈妥了,给杜思苦五天假, 五天后就得回来。要是杜家长辈的情况实在是不好, 不行肖虎山出面,把杜家其他两个下乡的孩子叫回来一个, 帮着照顾家里。 杜父一听就把老三或老五找回来,便答应了。 “五天?”杜思苦听到假期有点意外, 之前机修厂那边还说她爸给她‘硬’要了一个月的长假呢。现在经过拖拉机厂的‘协商’,变成五天了? 看来, 拖拉机厂这边确实更厉害一些。 陈队长他们出去,走到拖拉机外头时,他绕了一脚, 站到杜思苦身边, “登记表上你留的家庭地址没错吧。” “没错。”杜思苦道。 陈队长点头:“五天后, 我去接你。” 杜思苦闻言,眼前一亮。 这可太好了。 “陈队长,麻烦你了。”她刚才还在琢磨到了五天,家里不放人怎么办。现在有陈队长这句话,她可以放心的休息五天了。 很快,杜思苦就跟杜父他们走了。 “老四,你在厂里干得怎么样?”肖虎山对杜思苦的态度挺好。 “还不错,有师傅带我,每天都有基础练习。”杜思苦把自己的日常工作内容稍微说了一下,当然,说的是在机修厂的。 拖拉机厂这边有的些事是保密的。 肖虎山顺手把杜思苦的行李接到手上,帮忙提着。 到了公交车站。 这这的车半小时一趟,并不好等。 “你妈病了,等晚上回去她要是再不好,明天送就送到医院去,打打针。”肖虎山告诉杜思苦,“你奶奶那是老毛病了,前些天我还看到她走到厂卫生所了,估计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 杜思苦点点头:“肖叔,我知道的。” 杜父冷脸站在一边。 肖虎山瞧了眼,说道:“杜哥,老四在工作上有天份,也有本事,不该被困在家里。”他想了想道,“其实,你家的情况还有一个办法,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这工作可以让老二或者老三顶班,让他们回来,到时候你也闲了,家里的事就不用外人操心了。” 杜父也是快六十的人了。 退下来正好给年轻人腾地方。 “这铁路的工作,他们也不会啊。”杜父低语。 “不会可以学嘛,谁生下来就会了?”肖虎山说。 反正,他的话就说到这,杜父能不能听进去,他是管不了的。只不过,下次杜父再想借他强压老四辞职工作回来,照顾家里。 那是不能了。 肖虎山还有句话没说,要是老五在外头上班,杜家人会押着老五回来照顾长辈吗? 谁都明白不会。 一样的情况,放到其他三个儿子身上,会让他们辞去工作回来吗? 不会。 公交车到了。 三人上了公交车,这会下午三点多,车上人不多,后面几排有座位。 肖虎山比杜父他们先下的车, 肖虎山本来就只请了半天假,现在事情弄到下午,等会他还要回去把请假条补上,他比杜父他们提前下的车。 新镇,红日大队。 分到这边的一共有三个知青,都是男知青,大队长一看,这倒好办了。这次知青下乡太突然了,他们这边压根就没有建知青点。 不过既然是分了三个男的过来,那就看看谁家有空屋子,先安置下来。 男知青放哪都没事。 要是女知青,那就麻烦了。 大队长跟三人说道:“你们先去这边的村派出所把户口给办了,之后才能在咱们大队落户,要是缺什么资料,就到大队部去办。” 大队长说完又跟他们确认了一下名字。 “你们介绍一下。” “杜全,21岁,原来是拖拉机厂的。”杜老三先说了。 大队长多瞧了他两眼,拖拉机厂的! “柴建明,23岁。”这人高高壮壮的,长脸,只说了姓名跟年纪,别的都没说。他没法说,他之前是待业青年,没工作。 他转头问杜老三:“你是拖拉机厂的,算是工人吧,怎么会下乡?” 这不对啊。 杜老三道:“我下头有两个妹妹,家里还有一个下乡名额,总不能让她们去吧。” “你工作呢,给谁顶了?”柴建明又问。 拖拉机厂可是个好工作啊,工资又高待遇又好,年底还有一堆的分红呢,就是不好进,有学历要求。 柴建明待业的这几年,各个大厂小厂都跑遍了,唉,就是进不去啊。 “没顶,我辞工了。”杜老三道。 柴建明一副看傻子似的看杜老三。 这么好的工作,就辞了? “没卖?” 这卖了之后跟厂里说让人接班,这多好的事。 杜老三摇头。 大队长听了也是一脸可惜。 另外一个人出声,“我叫吕欣荣,22岁。”这人长得白净,还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他脸色不太好。 大队长道:“你们来得急,我们这边还没有知青点,这样吧,等会我带你们去老乡家里,先借住一晚。等明天你们去把户口迁过来,我们这边开会商量看是怎么安排。” 找个能住人的老房子,修整一下,挂个知青点的牌子就行。 红日大队是有电的,但是这边限电。 电压不稳定。 除了大队部跟几户村民家之外,其他人家是没有通电的,通电要花钱的,还在交电费,他们舍不得。 大队长把他们安排到了一个老乡家里,这位老乡家只有二口人,一个爷爷,一个孙子,孙子叫朱家宝,二十岁,跟知青们差不多大。 他家人少,屋子大。 这家人是朱队长的本家亲戚。 “叔,咱们大队来了三个知青,没地方住,您这边屋子宽敞,能在这边借住一宿吗?”朱大队长乐呵呵的打着招呼。 “人在哪呢,我瞧瞧。”朱爷爷年纪大,背驼了,不过人还是很精神的。 大队长把三个知青叫了过来。 朱爷爷瞧了,都是面善的长相,他点点头:“可以。” 阳市,杜家。 杜思苦回家后,杜母这病就好了大半。 “老四,家里有衣服有四天没洗了,你去把衣服泡上。等会泡完衣服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杜母指使着,“你上了班,有工资,这菜你也是要吃的,这菜钱你就出一点。我这几天看病买药花了不少,家里也没什么钱了……” 杜母就一个意思,让杜思苦把掏钱出来用,然后再把家里的活仔细的干一遍。 怎么折腾她怎么来。 等晚点,她还准备要杜思苦多烧些热水,她要好好洗个澡。 杜思苦:“行。” 她正好要出门,去趟贺家。 杜思苦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住老五那屋,那屋里什么都有,柜子里还一床八成新的干净床单。 杜思苦把行李放下,户口她没带过来,钱放了一点在单人宿舍那边,以防万一。当然,她身上带了一些。 杜思苦去了杜母那屋:“脏衣服在哪?” 杜母道:“都在外头,桶里头。” “奶奶的衣服也在里面吗?”杜思苦问。 “也在里头。” 满满的一桶衣服,杜思苦倒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这洗衣粉也不多了。 她刚把衣服泡好,就听到杜母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老四,出门再一袋子洗衣服,还要买一瓶风油精。” “……好。” 杜思苦道,“衣服泡好了,我出门了。”说着去了屋里把菜篮子拿了出来。 “买点肉,要是没肉,买点鱼也行。”杜母的声音接连不断。 “知道了。”杜思苦提着菜篮子出门了。 她一走。 杜母就从把薄被单一掀,从床上下来了,她悄悄出来瞧。 “老杜,你说这老四是不是转性子了?怎么我说什么她都答应了?”杜母心里纳闷呢,这可不像老四的性子啊! 杜父也皱着眉,“确实不对劲。” 怎么这么乖了? 这确实不像老四,这老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杜母一下子想了很多,她想来想去,突然问,“老四会不会又跑了?” 跑厂里去了? “她敢!”杜父声音都大了。 本来,拖拉机厂就给了杜思苦五天假,这事他心里一直憋着气。要是老四想跑了不回来,看他不打断老四的腿! 老四是他生的,该听他的话! 不听话就该打! 打死一个少一个! “我就那么一说。”杜母往屋里走,“我去瞧瞧老四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她去翻杜思苦的行李去了。 怎么尽是些旧衣服? 老四领了工资没买新衣服? 这不可能吧。 除了旧衣服就是工作服。 钱也没有。 粮票,肉票都没有。 杜母很失望。 这包里有没有夹层啊? 第158章 158 …… 这答应得也太快了。 杜思苦想了想, 到底没提再涨到十五块钱的事,她的工资也是辛辛苦苦工作赚来的。既然这边能少五块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包饭了。 “行, 那等你妈回来,你跟妈说一声, 要是没问题,明天早上过来。”杜思苦叮嘱完, 准备要走了。 “杜姐, 你这是去菜场啊?”贺珠儿盯着杜思苦的菜篮子瞧。 “对,家里没菜了。”杜思苦看着她, “有事?” 贺珠儿抿抿嘴,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妈就在菜市场。”要是杜思苦去了, 说不定能遇到她妈。 杜思苦想到了家里的那一大堆的衣服。 她想了想:“这样,要是你妈等会过去干活, 算半天工钱, 这晚饭你们娘俩就到我们家去吃。”无非就多买点菜。 “姐,你真是大好人!”贺珠儿感动得眼泪直打转, “我跟你去菜市场找我妈,让妈来买菜, 她会讲价!” 能便宜不少呢! 杜思苦答应了。 贺珠儿回屋换了件更破更旧的衣服,还在脸上点了颗痣, 不为别的,就怕被街道办跟妇联的人认出来。 很快,两人就到了菜市场。 “我去瞧瞧菜。”杜思苦跟贺珠儿分头行动, 贺珠儿去找她妈去了。 这会菜不多了。 猪肉摊那边早就不剩什么肉了, 杜思苦转了一圈, 也没看到鱼,也是,鱼一般是早上捞,上午卖。要是放到下午,早就热死了。 菜市,另一边。 贺珠儿找到了正在跟人抢烂菜叶子的贺母,“妈,别管这菜叶子了,我有事跟你说!” 贺母本来都要抢到了,被贺珠儿这一拦,到手的烂菜叶子飞了,急得直跳脚,“这会你捣什么乱啊!” “妈,有件好事!”贺珠儿拉着贺母就往边上僻静的地方走。 这事得悄悄说。 现在找份包吃的临时工工作可不容易。 贺母心痛归心痛,可还是跟着女儿过去了,她脑子想了半天,女儿说有好事? 难道,“谁给你介绍对象了?” 现在为下乡,好多人家想了各种法子呢。 “不是,”贺珠儿左右瞧了瞧,见没人,这才说,“杜姐过来找您,说杜家长辈病了,没人照顾,想让您过去帮忙。一个月给十块钱呢!还包咱们两人的饭!” 贺母眼睛发亮。 可很快又皱起眉,“照顾一家子人,就给十块钱?”少了点吧。 “妈,包饭呢。”贺珠儿道,“咱们家什么情况您是知道的。”都这会了,还挑什么呢。 原本她妈却是托了亲朋好友邻居街坊什么的帮着找工作,上半年还找了两份短工,赚了一点生活费。可是后来这知青下乡的政策一出,这临时工的活压根就找不着了。 那年轻人都抢着去干呢,有年轻的,谁还要老的啊? “妈,杜姐在那边呢,在买菜呢!”贺珠儿看到杜思苦了,“妈,杜姐说了,等会你要是去她家帮忙,算半天工钱,还包咱俩的晚饭呢!” “那还等什么!” 贺母立刻就去找杜思苦了,“小杜啊!”那语气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杜家。 杜思苦是带着贺母回来的,连菜篮子都提在贺母手上,杜思苦要自己拿,贺母不肯给,死活不肯。杜思苦伸手要提,贺母抢得跟打架似的。 杜思苦就随她了。 贺母一到贺家,就看到了院里那盆堆得老高的脏衣服。 有活! 这下贺母心里安定了,有活是好事。她得在杜四面前好好表现,不然杜四凭什么留她? “这衣服还没洗呢,我来!”贺母挽起袖子,自告奋勇的要去洗衣服。 这杜家有水龙头,洗衣服方便得很。 杜思苦道,“先做饭吧,天不早了,衣服不急。” 今天买了不少菜。 虽然没买到鱼肉,但是买到了肉罐头,切成块炒菜也算是荤菜了。 “好嘞!” “米多煮一些,今天人多。”杜思苦想到隔壁沈洋就是粮食局的,她去问问买米的事,说了管饭的,肯定要让家里人吃饱,包括过来干活的的贺家母女。 “没问题!”贺母肯定是愿意多煮一些的,毕竟,这米多了她跟她闺女才能多吃两口饭啊! 这些天,她们母女俩在家都是喝稀的,只有过年那会跟后来领到临时工钱那会才吃了几顿饱饭啊。 在酱油厂工作的二儿子,已经有三四个月没见着人影了。 之前还说要结婚的,到现在都没消息。 唉。 屋里。 杜思苦去了杜母的屋,“妈,蒋婶子这段时间在咱们家帮忙,你等会有事就喊她。” 杜母也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半天才回过神。 蒋婶子? 小蒋?贺母? 她怎么会来帮忙? 正当杜母想问的时候,杜思苦已经去了隔壁。 买米去。 “刘姨,沈洋大哥在家吗?”杜思苦在沈家院子外头问。 “老四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刘芸看到杜思苦脸上的愁意都少了,开门就叫杜思苦去屋里坐,“你这气色真好,在厂里过得不错吧。” 杜思苦跟着刘芸进了屋。 没想到,沈洋就在屋里头,他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老四,坐。”刘芸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切片西瓜。” “刘姨,不用。”杜思苦看向沈洋,“你们粮食局的米怎么卖的?多买一些会便宜些吗?” 沈洋问她:“你要买多少?” “一百斤。” 这不算多。 沈洋想了想,“一毛四一斤,外头是一毛七。”他问,“现在就要吗?” 杜思苦道,“家里米不多了,这两天就要。”说完开始掏钱,一百斤米十四块钱,她还是掏得出来的。 她数了两张五块的,又数了四张一块的,递给沈洋。 之后,她又心疼的把粮票掏了出来,一百斤粮票,这可是她三个月的口粮啊!杜思苦突然有些舍不得。 她咬着牙,“先买八十斤吧,我粮票不够。” 沈洋:“我这有多的,先帮你垫上。” 刘芸端着两片切好的西瓜出来,“老四,这钱是你自个的吧,怎么都让你掏啊,铁路单位这粮票可不少,你回家找你妈拿!” 两片西瓜,沈洋一片,杜思苦一片。 杜思苦倒是想从家里拿粮票,只怕这不好拿啊。 沈洋瞧她一脸为难,便道:“这样吧,那二十斤粮票我先垫上,回头我找杜叔拿。”他去要,不会不给的。 “好!”杜思苦当然愿意。 隔壁,杜家。 杜母从屋里出来,发现贺母在厨房,进去盯着,“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老四说你家缺人,请我过来的。”贺母找着盆子,端到外头院子里,准备洗菜。 杜母跟了过去。 “她怎么说的?”杜母又问。 “你家老四没跟你说啊,包我跟珠儿的三餐,”贺母道,“一个月十块钱。” “什么,包你们母女俩的三餐,还给钱?”杜母嘀咕呢,这老四尽会花冤枉钱。 贺母听杜母这意思,不是杜家开的工钱啊,哎哟,她差点搞岔了。也是,上回她来杜家,这黄姐怎么也不肯请她。 说起来,还是老四大方。 既然是杜家老四开工钱请她来干活的,那她肯定是听老四的话。 贺母牢牢记着这点。 这时,杜思苦从沈家回来了。她一瞧,杜母正在院里站着,那模样,可不像得重病的样子。 杜母也发现杜思苦了,她抚着头,“这一出来就头疼,我就不该出来……”说着哎哟哎哟的回屋躺着去了。 杜思苦没说什么。 贺母本来想跟杜思苦说,刚才杜母说话那语气那嗓门就不像是得病。可是她到底没说,要是说了,杜思苦知道杜母不病,那肯定不会请她了。 还是闭嘴的好。 “等我把饭煮好,就把这衣服洗了。”贺母数着自己要干的活,力证自己是有用的。 杜思苦道:“这洗衣做饭收拾家里,就这些活,您这边没问题吧。” “没有,绝对没有。” 沈家。 杜思苦走后,沈家的气氛又变得凝重了。 “不行,我不答应。”刘芸道,“这粮食局的工作你干得好好的,下什么乡!这知青下乡怎么了,谁说非要照它说的做了!就不干,那街道办的能怎么着吧!” 报纸上也就提了一嘴,这边上头的人真有意思,什么都抢功。 沈洋:“妈,大江要结婚,总不能让他去吧。”他低声说,“我听大江说了,他女朋友说他要是下乡,就不跟他处了。” 刘芸脸色大变,“还有这事?” 她怎么没听说? 那唐小棠看着不像这样的人啊,难道是她看走眼了? 沈洋道:“妈,还是说你想让妹妹去?” 刘芸一咬牙:“咱们家谁都不去,有本事让他们过来抓人!”就这么赖着! 杜家。 贺母做了四菜一场,说起来,这菜味道还真不怎么样。 没放什么油,味道都一般,只有那道汤是加了冬瓜跟肉罐头的,好吃一些。 “蒋婶子,你去叫珠儿过来一起吃吧。”杜思苦道。 “好嘞。” 贺母刚出门不久,杜父就回来了。 他看了眼院子里挂满的湿衣服,进了屋,桌上摆着四菜一场,汤里头还有肉,这就很难得了。 杜父觉得,老四这趟回来对了。 家里还是缺个操持家务的人,可惜老四只有五天假。 第159章 159 …… “杜家老四找对象了?” “瞧着正头正脸的, 还挺高,是个正经人。” 杜思苦没有解释,只对贺母道, “蒋婶子,家里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贺母脸上满是笑, 这几天她们母女在杜家吃饭,有菜有饭, 都是管饱的干米饭。 菜也是去菜市场新鲜买的! 多好! 边上。 陈队长耳力好, 听得这些议论眉头直皱,等杜思苦跟贺母说完过来, 他低声问,“他们误会了,你这边……” 杜思苦:“不用管。” 陈队长再没有多问, 之后提了杜思苦的行李,两人走远了。 路上。 杜思苦跟陈队长解释:“我家里人想给我说亲, 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刚才街坊们瞧见你来接我, 可能会产生误会。到时候我妈让人给我介绍对象,那些误会的人以为我有‘对象’, 应该不会接说亲的事……” 这事就省了一桩麻烦。 当然,可能会给陈队长带来麻烦。 杜思苦又说, “陈队长,您放心, 这小误会只在我家那边传一传,肯定传不到拖拉机厂的。要是传到厂里,咱们直接否认就行了。” 不影响。 再说了, 她一个女同志都不怕, 这陈队长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了, 这些事都有一个前提,“陈队长,你有对象吗?” “没有。”陈队长摇头。 噢。 那就没事了。 杜思苦:‘您要是哪天有对象了,跟我说一声。”她好提前准备,回家透点风声,说‘掰了’‘散伙了’,反正,是受了情伤,一时半会走不出来。 这一套流程下来,应该能清净一二年吧。 杜思苦也不想搞得这得这么麻烦,可谁让家里那两位成天瞎琢磨呢,现在工作上拿捏不了,就想往‘亲事’上折腾了。 父母管子女的婚嫁,厂里也没有理由反对。 所以,杜思苦才会提前打算。 两人回到了拖拉机厂。 杜思苦怕厂里人误会陈队长跟她的关系,提前把行李从陈队长手里拿了过来。 进了厂后,她在保卫科就跟陈队长分开了,提着行李回了单人宿舍。 保卫科。 “队长,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 陈队长在想刚才的事,杜思苦在杜家听到有人说他们处对象,态度模糊,他当时差点误会杜思苦对她有想法。后来路上解释清楚了,陈队长也算是松了口气。 可直到刚才,杜思苦怕厂里人误会他们的关系,愣是把有些份量的行李给拿走了。 进了厂,她急着跟他撇清关系,话都不多说,拎着行李就走了。 这做法是没什么错。 但是,怎么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下午。 杜思苦就去维修部那边报到了,在家的这几天有贺母在,她在家也没干什么活,挺轻松的。有时候就出去溜溜弯。 反正,只要不把杜母那唠叨话跟杜父那臭脸放在心上,她过得还算不错。 “小杜,你可算回了。”何平主任道,“走,咱们去瞧瞧测试数据。” 要是履带板的数据不达标,还是要改进的。 具体往哪改进,这才是最麻烦的。 杜思苦又进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九月。 杜思苦收到了三哥的信,三哥被分到了新镇的红日大队,原本是要分到下头的一大队的,后来分到了拖拉机厂下面的服务站点。 本来,附近大队的人有些不服气,可杜老三露了一手,开拖拉机。 这下就没什么人说闲话了。 杜老三这边一切顺利,他让杜思苦放心,同时,他还写了信给家里,把自己下乡的事在信里说了。 另:给杜思苦的信上写着,要是杜思苦回家的话,可以提前透露一下他下乡的消息,让父母放心。 杜思苦看信的时候心想:她早说了。 东北,友谊农场。 知青们到了。 老五分到了一个六人间的宿舍,住的都是跟她同一趟火车来的女知青,早就混熟了。又因为老五年纪最小,大家都拿她当小妹妹,很照顾。 “我可打听过了,这边伙食不错,中午不光有馒头米饭,有时候还会杀猪、捕鱼呢!”有荤菜! “真的假的?” “真的!隔壁宿舍的女知青早来半个月,都吃过肉了!” 老五听了也是很惊讶。 之后,老五就跟着大伙一起学习种田、种菜,学习除虫害。 过了几天。 知青带队干部陶队长过来了,他是特意过来找老五的。 十月就是国庆了,他们农场全组织文艺演出,知青们要成立一个文艺小组,在国庆节那天表演节目。 唱歌、跳舞都可以。 陶队长听说杜忆甜形像好,嗓子好,过来看看。 要是真像大家说的那样,那就让杜忆甜进文艺小组,农活这边肯定就少顾一些了。 “陶队长,您找我?”老五过来了,她身上的衣服沾了泥土,手上是,不过她皮肤白净,带晒了这些天都没有晒黑。 陶队长只瞧了一眼,就把老五加到文艺小组了。 “杜忆甜,咱们知青现在有个任务。”陶队长把国庆文艺汇演的事跟老五说了,“你是想单人演唱呢还是多人合唱?” 老五一下子就乐了:“我都行!我家还有口琴,我还会吹呢!” 爷爷教的。 多才多艺啊。 陶队长听了也开心:“行,那就再加一个。” 阳市,拖拉机厂。 军用坦克的履带板参数达标了。 杜思苦跟维修部的何平主任都高兴坏了,何平主任牵头,把这次参与项目的人都领到了食堂,特意点了小炒,肉鱼都有,饭管饱,还有酒呢。 特意挑的晚上吃的。 杜思苦是女同志,年纪又比他们小,就没喝酒。 何平主任拿着酒,给每个人都敬了一杯,等到杜思苦这边时,已经醉醺醺了,“小杜啊,好同志!” 他拍着杜思苦的肩,“你怎么就不是咱们拖拉机厂了呢!”他私下劝了两回,开的工资待遇特别好,这小杜还是说想留在机修厂。 说机修厂那边有什么项目正在赶工,这个当头,她不能走。 “何主任,只在您这边需要,我肯定回来帮忙。”杜思苦以水代酒,跟何平主任碰了一杯。 她在拖拉机厂还拥有一间单人宿舍,这都是何平主任关照的。 她在这边吃住都挺好,还有另一份补贴工资。 一起工作的同事们也没因为她年纪轻就小看她,大家处得都挺好,光是这点,杜思苦也愿意跟大伙一起工作。 这顿晚饭吃过后,杜思苦就要回机修厂了。 大家还挺伤感的。 晚上。 杜思苦回了单人宿舍,这会不算晚 ,她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回机修厂,这个单人宿舍要退了,东西全部都要带走,包括她自制的电风扇。 九月,天气也没这么热了,电风扇可以收起来了。 杜思苦看着满满的两蛇皮袋的行李,有些发愁。 这该怎么回去呢? 次日。 杜思苦去了保卫科,“同志,你这边有三轮车吗?”她想借辆三轮车,把东西运回去。 “那没有。” 拖拉机厂的保卫科只有自行车。 杜思苦听了后,想了想,去了维修部,本来说是找何平主任的,结果一问,何平主任没来,休假了。 这任务完成,他一下子请了十天假,说是带着媳妇回去看老丈人了。 杜思苦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肖哥早就回机修厂了。 自行车新车间建好后,机修厂招回了不少人,连葛老跟禇老也回了厂。只要她还有宋良这样参与秘密任务的才没能回去。 现在她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先回去了。 杜思苦去了传达室,给机修厂打了电话,找仓库的小赖(小赖现在是仓库的管事了)。 她等了好一会。 电话才又响起。 “喂?” “小杜?”电话那端传来小赖的声音。 杜思苦:“我今天要回机修厂,但是行李太多了,有两个蛇皮袋,装得特别满,东西都是要用的!咱们厂不是有三轮车吗,你那边看看谁有空,帮忙过来接我一下。” 小赖听到杜思苦要回来,挺高兴的,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不过,这拖拉机厂到机修厂有些远,等他们那边派人过来,只派要两个小时呢。 “没事,咱们厂的同志来了正好在这边吃午饭。” “行。” 杜思苦挂了电话才想起来,拖拉机厂的进出严,就算是机修厂的同志来了,也不一定能顺利的到食堂去。 这样,她先把行李拖到保卫科,然后再去食堂买些吃的带给机修厂的同志吃。 说干就干。 装电风扇的那个蛇皮袋轻一些。 杜思苦忙了一早上,等把蛇皮袋拿到保卫科,已经十点多了。 “你这里面是什么?没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吧?”拖拉机厂保卫科的人问。 “没有。” 杜思苦主动把蛇皮袋打开,让他们检查。 这一检查就检查出新东西了,电风扇。 “这哪来的!”保卫科的人很吃惊,“供销社那边也没卖这个的啊。”这玩意一出来就断货,压根就抢不到。 得找领导过来。 杜思苦:“我自个做的,用一些没用的回收货做的。” 她又补了一句,“你们陈队长知道的。” 那天还是她去废品回收站淘这些东西,还是跟陈队长一块出的门。那会,陈队长就检查过一遍这些东西了。 第160章 160 …… 拖拉机厂。 保卫科, 陈队长终于过来了。 “队长,就是这台电风扇,来历不明。” 当初杜思苦来拖拉机厂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个电风扇的, 再说了,这边的供销社卖的电风扇都是有数的, 没有杜思苦的份额。 那这台多出来的电风扇是哪来的呢? 这可得查清楚。 杜思苦在旁边说:“我说了,我自个组装的。”她说完看向陈队长, “陈队长, 这组装电风扇的东西还是上回咱们一起带回来的,您忘了?就是那个废品回收站。” 好在那天不是她一个人去的。 要不然, 她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那天废品回收站的破烂? 组装成了电风扇? 陈队长拿着电风扇瞧了半天,倒是瞧出这上面有几样是那天带回来的。他想了想,问杜思苦, “要是再给你一份同样的配件,还能组装吗?” 杜思苦:“能是能, 但是我马上要回机修厂了。”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陈队长:“这样吧, 你再组装一台,要是跟这个一样, 能使用,那就能证明这东西确实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我们立刻让你走。” 要是组装不出来,那得说明电风扇的来历。 保卫科的同志:“对。” 另一位同志解释, “不是我们不肯放你走,只是这电风扇确实得查清楚,不然我们自个也麻烦。” “行。”杜思苦问, “可是我手头上没有多余的配件了。” 陈队长:“我们去准备。” 维修部跟车间还有仓库那边应该有很多配件, 凑一凑就是了。 机修厂。 顾主任望着小江, “当真?” “千真万确!”小江很激动,“小杜同志亲口说的,她不是撒谎的人!”而且,小杜同志进厂以来做出了哪些成绩,虽然没有宣扬,但是相熟的人都是知道的! 小江还说,“主任,拖拉机厂不肯放人,小杜都有门口了,他们不让小杜出来!” 顾主任站了起来,“你去维修部,叫小何把拖拉机开出来,我去找人,等会大门口碰头。” 得把小杜抢回来! 杜思苦是他们机修厂的,可不是拖拉机厂的! 拖拉机厂的那些人,莫不是借着借着就把小杜当成他们自己厂的人了吧! 下午,一点。 拖拉机厂。 顾主任他们到的时候,杜思苦正在组装新的电风扇。 陈队长他们准备配件花了一点时间。 “我们是机修厂的,过来接人。”顾主任早就准备好了证明信,还有他们厂长手写的信跟盖的章子。 不管拖拉机厂放不放人,小杜他们肯定是要硬接走的。 “这……”保卫科的人有些为难,“只怕得等一会。” 顾主任态度强硬,“为什么要等?来之前我问过你们这边的维修部的同志了,小杜的工作任务已经完成了,该回机修厂了。怎么,这边又临时变卦了?” 他直接说,“叫你们领导出来。” 保卫科的人见顾主任不好惹,也只想打发他去打陈队长,便道,“领导在里头,我带你过去吧。” 这人手续齐全,拦不住的。 很快。 顾主任就见到了保卫科的领导,正是陈队长,同时,他也看到了正在组装电风扇的杜思苦。 “陈队长……” 保卫科的人刚要喊人,就被顾主任阻止了。 顾主任要看看杜思苦是怎么组装电风扇的。 杜思苦还是听到声了,抬头看了一眼。 顾主任! 她吃惊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主任,您怎么来了?” “不用管我,你继续。”顾主任了过去,站在旁边看。 还要继续? 杜思苦还以为顾主任来了她能马上回去呢,这组装电风扇虽然不难,但是麻烦。组装之后,还要检测,还要看看能不能用。 唉。 这夏天都快过完了,再做一个谁用呢? 宁市。 这次的知青下乡并没有影响到黄彩荷,这边有父母兄弟照应着,她这临时工的工作没有变动,而且娘家人已经她的户口挂靠了,派出所那边就算查户口也是不会把她遣返的。 小女儿于月娥现在跟着她生活。 孩子还小,知青下乡这种事轮不到孩子。 本来,日子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不知怎么的,这天她上工的时候,派出所的人突然来了,说有人举报她户口不实,是黑户。 有人举报,派出所的人就得查。 挂靠户口这事经不起查。 原先黄彩荷的户口在五沟大队,她来的时候没带户口本,是娘家人帮着办的挂靠,如今一查,原户口压根就不在这边,手续不齐,这倒成了大问题。 黄彩荷在这边呆不下去了。 要遣返。 黄家人去了派出所,走动了一下,说服那边缓了几日。 “彩荷,你别急,我让你哥再给你想想法子。”黄姥姥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心有不忍。好好的,怎么会让人举报了呢? 黄彩荷握住黄姥姥的手,“妈,您身子骨不好,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她低喃着,“当初是我死活要跟于强回乡下的,户口落到了乡下,如今成这样也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唉。 黄姥姥叹了口气,这小女儿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要是没被举报,就能留下来了。 等知青的事一过,后半辈子留在市里,踏踏实实的过下去。 黄彩荷陪黄姥姥说了会话,之后,她就回了屋。 于月娥在屋里收拾行李。 黄彩荷静静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于月娥似乎发现了,回头,露出笑容:“妈。” 黄彩荷关上门。 “月娥,我这户口的事是不是你举报的?”她问。 于月娥有瞬间的慌张,然后很快就摇头:“妈,我没有!我怎么会举报您呢!” 黄彩荷像是信了,没有再问。 阳市,拖拉机厂。 下午六点。 杜思苦的电风扇终于组装好了,还好有之前的经验,要不要得组装到晚上了。不得不说,拖拉机厂的配件比废品回收站的强多了。 这次组装的电风扇瞧着就好多了,显贵。 插头一插,风扇呼呼的吹着。 风还特别大。 杜思苦还跟大伙说:“这风扇扇叶前面应该再加个罩子,像我那个电风扇那样的,不过现在时间紧,没法现做。” 她对陈队长说,“回头你让这边的焊工师傅照这个模样焊一个。” 既然证明电风扇是她组装的,现在拖拉机厂的保卫科没有理由再不放人了。 杜思苦顺利的跟着顾主任离开了拖拉机厂。 另一个蛇皮袋的东西还是小江拿的。 小何开拖拉机,杜思苦跟顾主任等人坐在后面的车斗上。 “顾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小江说拖拉机厂不肯放人,我过来接你。”顾主任又问杜思苦,“这电风扇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没想到小杜竟然真的会做电风扇。 这可不是看一眼就能学会的东西。 “这个不难吧。”杜思苦低想了想,“我以前在报纸杂志上看过,今年太热了,我住的地方有面墙西晒,我就想着能不能做一个出来……” 总之,就是天热狠了,需要一个降温的东西,电风扇最管用。 顾主任又问杜思苦:“这电风扇你能做大号的吗?” 眼前这样的电风扇尺寸放在车间,小了。 “能啊!”杜思苦道,“只要电机功率大,扇叶叶片设计合理,应该能的。” 一句话,机修厂要提供原材料。 要好的。 顾主任心里有谱了。 杜思苦不明白,“主任,这夏天都过完了。”这会了还要电风扇啊? 顾主任:“车间机器动转热量大,车间内温度高,有工人中暑了。我们要是在车间里面头安几台电风扇,大家的工作环境也能好一点。” 原来是这样。 车间里的话,最好是安吊扇吧。 不过,杜思苦没敢提,吊扇这个东西质量很重要,要是一个不好,扇叶从上头下来了,容易出事。 她先不提。 “顾主任,大铁扇的风大的。” 回到机修厂,已经天黑了。 顾主任亲自把杜思苦送到了女工宿舍,路上,他告诉杜思苦,“咱们厂筒子楼这片还有几个单人宿舍,明天你先到总务来,我领你去挑一挑,看中哪个你就住进去。” 杜思苦惊喜,“主任,是跟余凤敏的宿舍一样吗?” 顾主任轻轻点头,“你先别声张,我先带你去挑宿舍,等电风扇做好,你再搬过去。”低调一点。 “好。”杜思苦的语气都透着激动。 这才一年,就分房了! “小杜,好好干,厂里不会亏待你的。”、 杜思苦重重点头:“主任,我会的!” 握拳。 保证! 顾主任走了。 给杜思苦分房的事其实之前就定下了,只不过,原计划是再迟一些跟小杜说。可这次他去拖拉机厂,听说小杜住到了单人宿舍,又加上杜思苦做出了电风扇,顾主任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分房的事不能再推迟下去了。 要不然,小杜真被拖拉机厂那边‘笼络’走了怎么办? 女工宿舍。 “张阿姨好。” “小杜,你回来了!” “张阿姨,您帮我看一会袋子,我先提一袋上去。”杜思苦有两个蛇皮袋的东西,刚才小江都放这了。 “还看什么啊,我帮你提。”张阿姨许久没瞧见杜思苦了,这会看到小杜,也是高兴。顺手就帮杜思苦把行李给提上去了。 第161章 161 …… 列车员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人救不回来了,后来在水壶里检查出了农药。 还有一封信。 是遗书。 信上说:希望把她的遗体送到娘家,葬在娘家的坟里, 信中写了地址。 水壶里残留的农药跟这封信可以证明,这个女同志是自己不愿意活了。至于跟她一起坐火车的那个孩子, 信上没写怎么安排。 “小同志,你家在哪?” 于月娥神情木愣愣的, 她不相信她妈就这样撇下她不管了。就这么死了?还是自个喝药死的? 为什么呢? 就这么见不得她吗? 就这么不愿意跟她一起去五沟大队吗! 于月娥心揪着, 她想不明白,她妈怎么会这么狠心! “小同志, 你没事吧?” “小同志?” 于月娥想到父亲没了,母亲也撇下她不要她,心里难过得厉害, 脑子跟要炸开似的,晕得厉害。 没一会, 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快过人, 这孩子晕倒了。” “快送到医院!” 杜家。 今天邮递员来了一趟,这边有杜家的信。 杜母拆开一看, 是老五寄来的,信上的日期已经是半个月前了。杜母看得心里发沉, 老五去的地方可真远啊。 她拆开信。 老五在信中说,她去的农场很好,大家对她都很照顾, 她过得很好, 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杜母完全不信。 那么偏的农场, 怎么可能会好呢? 老五这是拿好话哄她呢! 她又想到了前一阵收到的老三的信,老三也说在乡下过得很好,去了拖拉机厂的什么服务点,有地方住,除了吃的清淡一些,其他都好。 杜母拿着信看了很久。 唉。 可惜啊,这两个贴心的孩子都走远了,只有老四这个不孝的还留在市里。 她正想着,贺母过来了。 “黄姐,这一个月到日子了,您这这看是让我留下来继续帮忙呢,还是回去呢。”贺母问。 这意思很明显。 第二天想让她继续干,该开工资了。 杜母:“小蒋,你还是回去吧,我这身子骨也好利索了,家里的事有我呢。”一个月就做做饭洗洗衣服,擦擦桌子扫扫地 ,就要十块钱,怎么不去抢! 这些活杜母自个就能干! 贺母没想到杜母这就不让干了。 这一个月来她勤勤恳恳,什么都抢着做,家里家外的卫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饭都只吃个七八成饱,就是怕杜家嫌。 早知道就只干一个月,先前应该多吃点的! 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这晚饭贺母还是在带着女儿在杜家吃的! 次日,某市医院。 “这孩子怎么样?” “没事,就是着急上火,心气没顺过来。”医生道,“放心,没喝农药。” 那水壶加了农药的水只有年纪大的喝了,这小的没喝。 身体没事。 “瞧这孩子是被吓傻了,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现在天热,这遗体不好保留,赶紧把人送到太平间去,通知家里人过来把人带走,趁早把丧事办了。” 这遗体在常温下放个两三天,就该发臭了。 又过一天。 宁市,黄家。 火车站的人接到乘警的通知,到黄家来送口信。 黄家有人在家。 “这是黄彩荷的娘家吗?” 黄姥姥听着声,出来了,“是,同志,有什么事吗?” 列车员看黄姥姥年纪在些大,怕刺激着老人,便问,“你家里还有人吗?” 黄姥姥昨天半夜梦到小闺女了,说跟告别。 今天起来胸口就闷得慌,不舒服。 这会听到列车员这么说,心里一沉,她上前握住列车员的手,“同志,我是黄彩荷的亲妈,她是出了什么事吗!您只管跟我说,我受得住!” 列车员叹了口气,又往屋里瞧了瞧,见实在是没人出来。 这才说:“这是她的遗书,她现在人没了,在xx医院的太平间,那边放不了多久,你们家……等你家年轻人回来,让他赶紧去一趟,把人领回来。” 黄姥姥颤颤巍巍的接过信,信还没拆,眼泪就淌下来了。 彩荷这傻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怎么会寻死呢? 不就是回大队吗,要是缺吃少食的,他们寄些回去就是了! 怎么想不开呢? “老人家,您还好吧!要不要送您去医院?”列车员看黄姥姥这样,可不敢走了。 就怕走了,这老人没撑住。 九月底。 机修厂,顾主任要求的大电风扇终于制作出来了,这是修改了好几次的,这一次是大铁扇,风力强,放到机床那边,电扇一开,机床散热快得很。 现在厂里有四个车间,都需要大电风扇。 还有新建的厂卫生院听说也申请了,那边的手术室要做手术,里头温度高了可不行。 杜思苦回厂之后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就没休息过。 “小杜,大电风扇做出来了,厂里决定记你一功。明天你就好好休息,给你三天假。”顾主任笑眯眯的说,“家具厂那边的床垫明天就让他们送到你的新房子去,还有成套的家具,先前雷木匠量过了,估计十月就能打好,到时候都给你安上。” 这就是给杜思苦的隐形福利了。 干得好,这就是厂里的奖励。 杜思苦:“顾主任,有加班费吗?”她这些天可是忙到八九点才回宿舍的。 “当然了,等到下个月发工资,一起给你发。”顾主任解决了车间的大问题,这会心情好得很啊。 这小杜,不光脑子活,学东西快,这设计东西也很有一套嘛。 还能做出来。 禇老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有三天! 杜思苦决定明天先在宿舍躺一天,后面两天,等休息好了,再做打算! 又听顾主任道:“国庆咱们厂请了人过来放大电影,就在食堂,七天晚上连着放。”食堂有椅子,不用大伙另带小板凳。 “主任,什么电影?” “不少呢,厂里定了《东方红》,《冰山上的来客》,《地道战》。”顾主任笑着,“咱们厂最近忙得很,没功夫搞演出,只能多看些电影让大伙解解闷了。” 要是搞演出,排演,唱歌跳舞又要花不少时间,这样耽误大家白天的工作。 没法子,现在机修厂情况特殊,车间,合作单位都在赶工。 等明年厂里任务没这么重,到时候好好要是有余钱,搞个小礼堂,好好搞搞表演,让大家来也能轻松轻松。 第二天。 杜思苦还没起来,余凤敏就找过来了,她听说杜思苦休息三天,特意过来找她玩的。 袁秀红一早就起来上班了。 余凤敏来了就没瞧见她,这秀红,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也没见涨工资啊。 倒是杜思苦。 余凤敏坐过来,悄摸问:“你分到房了?”就在她那一栋筒子楼,听说还是三楼,310,边户,就在宋良的楼上呢。 杜思苦坐起来,“你听谁说的?” 余凤敏的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了。 余凤敏嘿嘿一笑,“文佳玉,他们两口子之前透过风,说去年分房的那批听说厂里建了新房子,就没要筒子楼这边的小房子。多了好几套,这事没声张,听他们说,有你一套。”当然了,那两口子也分到了一套。 不过,因为包副厂长的关系,他们的房子在隔壁栋,是个二居室的。 厂里的规定,结婚的同志房子要大一些。 杜思苦道:“是分了,厂里还给置办床垫跟这家具。”说起来,今天床垫说要送过来的,家具要现量尺寸,要做,说是十月份才能送过来了。 “还有这好事!”余凤敏羡慕了,“你这可是省了一大笔钱啊。” 杜思苦笑,“那是。” 机修厂的领导还是很厚道的,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她干了多少活领导们还是记下了,回报还是有的。 “走,去瞧瞧你那新房子。” “好,等会带你去。” 杜思苦起来洗漱之后,想起来问:“你不去图书馆上班?休假了?” 余凤敏:“那是,阮思雨前一阵不是休了长假吗。现在她回去上班了,我之前帮她顶了一阵班,现在轮到她了。” “她脸伤好了?” “好了!一点疤都没留!你不知道!她脸不光没留疤,皮肤比以前更好了!”余凤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阵也在用玉红膏,可你瞧,就是不如她的皮肤好。” 她还说了一个消息,“咱们厂袁秀红做的玉红膏可是出了大名了,好多女同志都慕名过来买呢!” 一直断货呢。 要不是她跟袁秀红的这层关系,只怕还用不上呢。 杜思苦没想到还有这出呢:“这特制玉红膏效果这么好,厂里没打算做出来放到外头供销社卖吗?” 这不也是一个大大的生钱渠道吗。 听说财务科跟厂领导现在都想着法的赚钱呢。 没法子,新车间又是动工,又是招人,还有新设备,就算是有国家拔款,这可销还是太大了。 “没听说。” 余凤敏摇头,“秀红那产量有限,又忙着卫生院的事,哪有那闲工夫多做啊。” 杜思苦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之后。 杜思苦去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带着余凤敏去看她的新房子。 跟余凤敏同一栋。 三楼。 往上走一层就是了。 第162章 162 …… 真够突然的。 信中除了说杜母奔丧的事之外, 主要说防贺母要在杜家接着干,可是杜母走时只给了五块钱!这钱不够用! 杜家的米也不多了! 以上种种,都在表达一件事。 缺钱缺粮。 杜思苦收了信。 虽然还有一天半的假, 但是她不想回家,于是, 她就去了邮局,按贺珠儿寄来的信上的地址, 寄了十块钱回去。 至于米粮, 杜思苦在信上说了,找杜父要! 上回杜母四十斤粮票说拿就拿, 没有半点心疼。 这说明杜家的粮票是够的! 而杜思苦一个月三十五斤粮票,自己也要用,剩下的那点可供不起杜家一家子的口粮! 都来邮局了。 杜思苦又买了些信封跟邮票, 之后就回到了机修厂。 某市,医院, 太平间。 黄家人已经赶过来了, 要把黄彩荷的遗体带走,可于月娥不肯!她要带她妈回五沟大队, 跟她爸葬在一起! “我妈的事,用不着你们管!”于月娥强撑着喊道。 这两天她没吃什么东西, 又受到了丧母的打击,精神不济。 黄舅舅压根就不跟她争, 小孩子家懂什么!要是小妹愿意回五沟大队,何必想不开寻死?当初小妹就是为了于强连家人都不要了,去了那乡下地方受苦。 现在于强没了, 这孩子…… 要是小妹对自己的女儿还有半点留恋, 就不会走这条不归路。 “同志, 这孩子麻烦你们送回她老家去,她户口在五沟大队,我们市这边户口查得严,这次她们就是被遣返的,回去了也呆不住。”黄舅舅直接跟民警同志说。 这孩子他们养不了。 黄舅舅不喜欢于月娥,不说于月娥平日对黄姥姥没大没小,单是这孩子在家乱翻东西,不知礼数,就很不招人喜欢了。 黄舅舅租了丧葬车,这边的人要把黄彩荷抬到车上的冷库里头。 于月娥,眼珠子都气红了,她扑到黄彩荷僵硬的身体上。 不到一秒,她就被人拉开了。 黄舅舅冷眼瞧她:“你把你妈带回老家去,谁办丧事?是你办还是你奶奶?”那一家子只怕连钱都舍不得出吧。 哼。 什么人家! “这是我家的事!”于月娥倔强的说,“我姐可以办!” 黄舅舅:“你爸死了你姐都没回去过吧。”于月莺的性子他听杜母说过,自私自利,亲爹死了都不回去。还能指望什么? 于月娥还要再闹。 黄舅舅:“你有钱吗?” 没钱办什么丧事。 说完,他也不搭理于月娥了,这边利索的办了手续,正好那边黄彩荷也被抬到了丧葬车上,他坐上车,走了。 于月娥抹着泪,在车后头追。 车太快了,没一会她就追不上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民警瞧着不忍,他走了过来,正要劝,想着是不是先去单位说明一下,开个证明,让这孩子先不遣返,先去参加葬礼,之后再遣返。 话还没开口呢。 于月娥看到民警,跟看到仇人似的,爬起来,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拿头顶民警的肚子! “都是你们!我都我说了家在五沟大队,让我们回家就行了!” “为什么要通知姓黄的过来!” 这下好了! 母亲没法回大队跟父亲葬在一起了! 民警同志用手按住于月娥的头,没撞上。 只不过,他这会已经打消了为于月娥说情的念头,这样的孩子,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过了两天。 贺母收到了杜思苦寄来的十块钱,她的工资! 至于一同寄来的信,她递给了女儿。 “信上写什么?” “信上说让您去找杜伯伯要粮票,杜姐这边粮票不多,上回用完了。”贺珠儿说着信里的内容,“信上还说,要是下个月杜伯母还没回来,您就接着干。” 还有这好事! 贺母乐得合不拢嘴:“这老四好,这黄姐先前天天说老四不顾家里,这哪没顾啊!瞧瞧,这怕家里过得不好,还让我去帮忙呢!” 还愿意给钱! 多好的孩子! 不行,贺母得帮老四把这名声正了! 等会她就出去跟人唠去。 十月,国庆节。 机修厂放了两天假。 假虽然只放了两天,但是下午下班的时间提早了,晚上食堂那里要放大电影。头一天是在食堂放的《地道战》。 人太多了,别说坐了,站都站不下。 后来就把播大电影的地方改了,改到了外面的大场地上。 一共放了七天。 杜思苦就看了两场,外头人太多了,不光要搬着小板凳去抢位置,还是人挤人。 麻烦得很。 杜思苦之前看过《地道战》,这两天又把《冰山上的来客》跟《东方红》看了,算是把电影看完了。 每天都是轮着播这三部电影 ,她看过就不想再去挤着看了。 6号。 今天袁秀红回来得晚,倒不是厂卫生院有事,而是她跟人看电影去了。 这才回来晚了。 她一回来,就看到杜思苦在桌上正在写什么东西,“思苦,你今天没去看电影啊?” 杜思苦抬头看了过来:“电影都看过了,那边人太多了,我就不凑热闹了。”现在外厂的人都冒充是厂里同志的家属,过来蹭电影看。 放电影的位置也不在重要车间,厂里就睁一眼只闭一只眼,由着他们了。 国庆嘛,大家都热闹热闹。 袁秀红过来问她:“膏药我又做了一些,卫生院也在卖,你还要吗?” 杜思苦想了想,“给我四十片吧。” 既然有,那就要吧。 留一些,给二哥那边寄一些过去,不知道老五那边要不要,农场活重,初去的人腰酸背痛也是常有的。 说到膏药,杜思苦想起来:“你做的那玉红膏听说卖得很好啊?你要不要跟厂卫生院的领导以厂领导说一下,把这个当作咱们厂卫生院的主打产品?” 把名声打开。 以后,厂卫生院这边来冶病的人多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升级成医院。 袁秀红叹气:“材料不够。” 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最近我就没闲过。”还有一件事,“我过两天要去人民医院了。” 杜思苦吃惊的看着她,“调走?” “不是,是去学习的。”袁秀红道,“我们厂卫生院现在有做手术的资格了,但是这里只有向医生有给人做手术的经验。” 袁秀红以前学的中医,这做手术…… 没怎么试过。 现在去人民医院那边进修,起码三个月。 “那挺好的。”杜思苦道,“正好,我过几天就要搬到筒子楼那边,我还担心我走了你不习惯呢。” 袁秀红:“你要搬到筒子楼?” “对,那边分了我一个单人宿舍,”杜思苦自个也疑惑,“这事我没跟你说吗?” “没有!” 袁秀红一口咬定,杜思苦提都没提过! “估计是太忙了,忙忘了。”杜思苦嘀咕着,“我还以为我跟你说过了。” 袁秀红长叹一口气,“是啊,咱们都忙。”她早出晚归的。 杜思苦前一阵也是每天晚上加班。后来休息了三天,之后又去了新车间,虽说没加班了,可是回来就是好几本书放到桌子边,写写画画的,就没停过。 刚才她回来杜思苦还在桌前忙活呢。 两人聊了一会,快熄灯了。 赶紧去洗了。 熄灯后。 袁秀红睡不着:“你说人民医院那边的医生好相处吗?” 杜思苦:“你脾气好,应该都处得好。”不过,“你中医那一手,可千万别露了。”只管用西医那套。 袁秀红神情一下子紧张了。 杜思苦不提,她都快忘了这事。是啊,机修厂这边的大环境太松了,对于这些东西管理不严,但是外头可不一样。 报纸上被绑着游街的可不少。 8号。 袁秀红跟着厂卫生院的小谢医生一起出发去了人民医院。 杜思苦跟余凤敏送她们到机修厂门口。 冷不丁的又瞧见了阮子柏。 这人又来了。 余凤敏凑到杜思苦身边,小声说,“上回跟袁秀红一块看电影的就是他。”那两人现在好像是正经在处对象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杜思苦瞧了一眼。 阮子柏现在还在三车间,上半年机修厂还传阮子柏以后要去新车间,升职当车间主任,那会都巴着他,走哪都有人关注着。 可真等新车间建成了,阮子柏还在三车间,新车间的负责人是总务的顾主任。 身兼二职。 说闲话的也有,但是顾主任做人做事都挑不出毛病,厉害得很,没过几天,就些风言风语就平息了。 新车间那边的技术工跟普工都愿意听顾主任的话。 外行怎么了? 内行就一定能管事吗? 反正。 顾主任在新车间那边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杜思苦现在也在新车间,还是跟以前一样,跟在禇老身后打下手,一边做事一边学。不过,新车间是新式自行车的生产车间。 有厂领导跟顾主任的关照,杜思苦在这边权利很大。 第二代新式自行车做出来也是第一个给她瞧的,主要还是听她的意见修改。这权利大,担子就重,杜思苦也没闲着。 这些天她加班加点,在桌上写的东西正是新式自行车要改进的地方,以及折叠自行车的难点。 反正,一步一步来。 话说回来。 阮子柏没当上新车间的主任,这事吧,对阮子柏还是有些影响的。比如,之前热衷给他介绍对象的人突然就少了。 第163章 163 …… 厂长不同意。 杜思苦叹了口气, 最大的领导都发话了,看来是去不了了。 “小杜,这去进修的事厂里以后还会再有。你年轻, 不用着急,迟早会轮到你的。”顾主任慢慢说, “厂长说得对,这新车间的自行车是你提出来的, 又是你一手设计的, 眼看着就要出成果了。你要是走了,三个月不回来, 咱们这新式自行车不是给耽误了吗?” 杜思苦点点头。 顾主任见了,神色轻松起来,倒是跟杜思苦说了一件事, “厂领导已经让销售部的人去联系商店跟供销社了,准备在年前把咱们厂的新式自行车正式售卖。” 这新式自行车是个新东西, 稀罕玩意。 过年那会售卖, 大家正是舍得花钱的时候。 这么快? 不是说主打外汇吗? 又改主意了? 杜思苦只是听着,没多问。 反正, 这新式自行车是她提出来的,现在也建了车间快做出来了, 她只需把关质量。后面的售卖,自然有厂里的其他同事来解决。 “小杜, 你放心,下次再有这样的进修机会,肯定有你。”顾主任做出承诺。 “谢谢主任。” 杜思苦回到筒子楼的时候, 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她到机修厂工作不过一年, 资历确实不如那些老员工。 “怎么样?”余凤敏一看杜思苦, 赶紧过来问。 “我有工作安排,去不了。”杜思苦道,“不过顾主任说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帮我争取。”她没把话说死。 余凤敏脸色凝重,“明天我回趟家。” “不用,我没事。”杜思苦冲她笑了笑,“家具厂的雷师傅他们来了吗?” “来了,我领他们上去了,正在安装呢。” 余凤敏边说边往楼上走,她住二楼,杜思苦的屋子在三楼,还是个边户,比她的房子强。 杜思苦去三楼看了。 雷木匠带着徒弟刚刚正在装,他瞧见杜思苦,把手上的活停了,过来了,“杜同志,托你的福,我们家具厂的工人都涨工资了!” 自从他把杜思苦给余凤敏设计家具的那张设计图带回去,后面有人来定家具,他就把图样给客人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都要按上面的样式装。 “恭喜。”杜思苦道,“雷师傅,今天我家这边就麻烦你了。” “杜同志,你太客气了。” 雷木匠还跟杜思苦说,因为机修厂跟家具厂进行合作,家具厂现在规模扩大了,还招人了! “这次招的好多都是初中生、高中生!有文凭呢,”雷木匠欢喜得很,“我们家具厂以后说不定也会变成大厂子!” 多好啊。 再聊下去,这活可就得干到天黑了。 “雷师傅,我去宿舍那边收拾行李,您先忙。” “好嘞。” 东北,友谊农场。 国庆晚会之后,杜忆甜(老五)在农场这边一下子就出名了。 她本来就长得好,晚上那会大伙化了妆,打扮了一下,杜忆甜的模样就更出挑了。再加上单人独唱,嗓子又好。 大家一下子就记住了她。 不少年轻男同志偷偷打听杜忆甜的交友情况,后来才知道,要杜忆甜年纪小,才十六呢,后来就没人在杜忆甜跟前提这事。 不过,平常偷偷看她的人可不少。 “杜忆甜同志,建设兵团那边要搞个活动,队长让咱们的文艺小组过去帮忙,凑个数。你准备一下!” 老五纳闷了:“国庆不是结束了吗?” “反正队长是那么说的,”过来传话的知青说道,“兵团那边管吃,有肉,咱们去了不亏!” 蹭几顿饭好是好的。 还不用自己出粮票呢,反正啊,去兵团那边帮忙大家都是争着抢着去的。 “行。” 老五收拾好东西,跟着知青文艺小组一块过去了。 兵团。 “魏舟,你瞧,走在中间的那个姑娘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金嗓子’。”一个年轻部队小伙正在对身边的友人说。 旁边的友人比他个头更高一些,肤色也更黑一些,不过,这人五官长得俊,身姿修长,在人群中也是独一份的。 每次部队有领导过来视查的时候,都是让魏舟站在前面。 这是部队的脸面。 魏舟往年轻部队小伙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群知青正往这边走来,男女都有,大伙脸上热情洋溢,有一半看着都像城里人,包括那个‘金嗓子’。 “哟,那‘金嗓子’怎么看着比那天显小啊?”说话的这位部队小伙叫莫雷,平常说话嘻皮笑脸。不过,真正办事的时候他却是靠得住的。 要不然,魏舟也不会跟他当朋友。 魏舟收回目光,没接话。 不得不说,莫雷的眼光还是好的,那位‘金嗓子’是那一群知青中最好看的,皮肤白,眼睛双大又亮,一笑脸上还有酒窝。 就是, 太活泼了些。 魏舟又抬头看了几眼。 “忆甜 ,你瞧那边,他们高子可真高啊。” “是啊,这身体军装穿着可真好看!” “不知道这边招不招女兵啊……” 杜忆甜扭头往那边看,一大群兵哥哥都在那边呢,像是在搬东西,要是搞舞台吧。这次是户外表演? 杜忆甜看到有一个人在冲她招手,“同志,你那天国庆表演《打靶归来》特别好听!” 说她唱歌好听! 杜忆甜就爱听这样的实话,她热情的挥手回应:“这次我们文艺小组会好好表演的!” 宁市。 黄彩荷葬在了公墓。 墓上的照片还是黄彩荷当姑娘时的黑白照片,梳着两个大辫子,笑得没心没肺。 这丧事黄家办得低调,只请了一些相熟的人过来。 丧事一过。 黄姥姥强撑的身体就扛不住了,病倒了。 杜母原本还说办完事就回杜家的,这会亲妈病了,她走不了,她得在这边照顾。 去年今年老天爷收走了不少人,杜母看到黄姥姥这情况,心里更是没底,生怕老天爷不长眼,乱收好人。 黄姥姥连着几日不见好。 人烧糊涂了。 黄家人把她送去了医院,杜母在家把被汗湿的床单换下来,这换着换着,就发现了黄彩荷留下的信,怎么夹在床单跟棉被之间了? 是遗书。 这是在黄姥姥的床头找到的。 杜母想了想,拆开看了。 她先看看写的是什么,再决定给不给她妈看,万一老人看了受了刺激怎么办? 杜母看完信,叹了口气。 之后她去了医院。 黄姥姥正在打吊瓶,人像是清醒了一些。 “妈,你在你床头找到了这封信,彩荷留下的。”杜母把信递了过去。 黄姥姥听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我瞧瞧。”坐到一边,身体没力气了,直往后倒,杜母赶紧扶住她。 这才稳住。 杜母帮黄姥姥拆开信,递到跟前。 黄姥姥是识字的。 “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您不要为我难过,我太累了,想歇一歇……” 黄彩荷信上说:她不想回五沟大队那个困住她大半辈子的地方,她又爱又恨的人已经不在了,那里只一些让她厌恶的人。 本来,她在宁市守在家人身边,想着后半辈子这么着也能过下去。 可是她被人举报了…… 只能回到那个让她痛苦半生的地方…… 黄彩荷不愿意这样过下去。 信尾她认真的告诉黄姥姥,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是开心的,解脱的。 信中还提到,希望黄家人帮忙照顾一下她的大女儿,于月莺,那孩子心气高,又不愿意回乡下。希望娘家人还有她姐能看在她的面上,拉拔一下于月莺。 至于小女儿,黄彩荷只说让娘家送她回五沟大队去,跟她奶奶过。 “妈,您别难过,彩荷她……”杜母声音有些哽咽,“走得没有遗憾。” 黄姥姥抹着脸上的泪,“当初我就该让你爸把她关起来。”哪都不让去。 在家关着纵然会恨他们,可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五沟大队。 于月娥被送回来了。 送她回来的民警同志跟大队说了于月娥的情况,黄彩荷去世了,现在于月娥无父无母,只能让亲戚养着。 除了于奶奶只有于大伯了。 于月娥死活不肯跟于大伯一家生活,最后只能交给于奶奶。 至于于强留下的屋子,于月娥跟于奶奶住着,于大伯一家试图搬过去,于月娥拿着菜刀发疯似的砍。 嘴里嚷着:“反正我不想活了,死大家一起死!” 之后,大队倒是没人敢惹她。 阳市,机修厂。 进修的技术人员出发了,为期三个月,其中就有阮子柏,一车间的肖哥不太愿意去,可是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他走时还交待杜思苦,“纺织厂那边你要是去,帮我跟凤同志说一声,我很快就回来的。” 杜思苦:“你可以写信。” 肖哥恍然,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差点忘了! 写信。 杜思苦像是自言自语:“好像还可以写情书。” 肖哥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跟个猴屁股似的,他转头就进了人群,生怕杜思苦看出来。 不过, 小杜说的这个情书…… 确实可以写一写。 进修队伍走后。 又过几天。 杜思苦在食堂碰到了鹏子哥,鹏子哥看到杜思苦很吃惊,“你怎么没去?” 杜思苦:“我是新人,没轮上。鹏子哥,你怎么也没去?” 鹏子哥叹气,“家里一堆的事。” 第164章 164 …… 过了几天。 杜思苦收到了贺珠儿的来信。 信上说, 杜爷爷的周年祭杜思苦没回去,杜父有些不满。 另外,贺母被杜父强硬的辞退了, 以后不许贺母再去杜家,也不需要贺母的帮忙!信里贺母还为自己委屈呢。 好好的差事, 她早上去,晚上回, 洗衣做饭照顾老人, 样样周到,怎么就不让干了呢? 而且, 杜母还没回来呢! 杜思苦看完信。 周年祭? 没人提醒,她也就忘了。时间过都过了,也没办法。 清明那次, 她回家,家里那态度杜思苦现在都还记得。 何必回去找罪受。 撇开这事, 杜思苦又想到信中说的杜母还没有回来。 杜母没回来, 杜父又把来家里帮忙的贺母给辞了。那岂不是说,家里又没人照顾杜奶奶了? 杜思苦回头去就了新车间的顾主任那边。 “主任, 我想去家具厂呆一阵。” 顾主任问:“不是说月底再去看看吗?” 杜思苦也不瞒他:“家里可能会来人,估计又要我请假回家。” 顾主任一听, 立刻批了。当天下午,杜思苦就收拾好东西去了家具厂, 这次杜思苦外出的具体地点只有顾主任知道。 而机修厂的人,只知道杜思苦外出公干了。 第二天。 就像杜思苦猜的那样,杜父找过来了。 他请了两天假在家照顾杜奶奶, 后来杜奶奶催着他上班。他也去了, 可始终放不下在家里的老娘, 于是一早起来就给老人弄早饭,中午麻烦了隔壁小刘,送了几回饭,晚饭等他回来解决。 这饭现在倒成了小事。 只是这洗衣的活,得他下班吃完晚饭摸黑洗。 连着好几天这样,杜父实在是没法子了。 杜母那边他去过电话,问了大舅子,黄姥姥情况不好,要是这心病不除,只怕…… 那边都这样说了,杜父自然不好再催着杜母回来。 这思来想去,最后杜父决定再去找找老四,家里都这样了,老四总不能撇手不管吧。这厂里工作没了可以再找,这家里的老人要是没照顾好,摔了碰了,那再后悔可就迟了。 杜父想过杜思苦不回来。 他也想了一晚上的法子,后来,还是决定按上回跟杜母说的法子,用说亲的名义,让厂里给杜思苦放假。 “不在?” “不可能,拖拉机厂的人说她早就回来了!”杜父不信。 “出差了。”保卫科的人就这一句话。 他们当然认得杜父,这人上回还带了派出所的队长过来,听那意思,非要让小杜回家,不让在机修厂干了。 小杜去年评过优秀员工,为厂里做了不少贡献,这样的好同志,非让回家侍候老人,这不是瞎胡闹吗。 杜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非要见杜思苦。 机修厂这边说过了,人不在,叫不过来。 让杜父下回再来。 杜父气得很。 “你说不在就不在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起串通了好了蒙我。” 保卫科的同志:“那你再去把民警同志带过来,让他们过来查。”没证件就是不让进。 最近厂里车间东西多,厂领导说了,这大门得看紧一点,生人不让进。 杜父脸色难看。 听这小同志话里的意思,不带肖队长过来,还就进不了机修厂了。 杜父跟保卫科:“那你转告杜思苦,这次她要是不回来,以后就永远别回家了!”语气强硬,丝毫不留情面。 只见他说完转头就走。 等杜父走远,保卫科的同志低声商量着,“这事还是得跟小杜同志说一声。” 永远回不了家,这可是很严重的事。 那相当于被赶出家门了。 家具厂。 “杜技术员,有你的电话,是机修厂那边打过来的。” “来了。” 杜思苦去了家具厂的传达室,这传达室在厂领导办公室的边上,整个家具厂只有这么一个电话。 “喂?” “小杜,是我。”电话那端是机修厂保卫科吴队长的声音。 吴队长把杜父来找杜思苦的事说了一下,还转述了杜父走时留下的那句话。 以后都不回家? 这能吓着谁? 杜思苦听了都想笑了,杜父要是真能这么做,那正合她意。最近几个月家里不是杜母过来就是杜父过来,弄得她也烦得很。 既然杜父这么说了,那杜思苦正好可以不用回去了。 她户口在厂里,有工作,有工资,不回家还真没什么影响。 杜思苦收敛了一下神情,表现出沉痛的语气:“吴队长,谢谢你,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电话那端吴队长劝,“小杜,和解归和解,但是,不工作不能丢,知道吗。” 他怕杜思苦为了家里人放弃机修厂的工作。 “您放心,我不会的。” 当天晚上。 杜父看了眼院门口,想着老四会不会赶回来。 没回来。 第二天。 杜父想着,机修厂的人应该把他的话带到老四那了,怎么着今天晚上老四也该回来了吧。 杜父原想着不用做饭了。 下班回来就没买菜,等到晚上七点,院门外半个人影都没有,他饿得肚子都叫了,还不见老四回来。 或许,是机修厂的人耽误了。 之后,杜父去了食堂,因为来得晚,剩的吃的不多了,他随便买了些,拎回家跟杜奶奶一起吃了。 第三天。 杜父早上出门的时候隐隐有些不安,难道老四今天还不回来? 他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家里没人照顾,老四要是这次真的不管家里,只顾自己快活,那他真当没老四这个女儿! 直到第十天,杜思苦不说回来,连封信都没往家里寄过。 第十一天。 杜家倒是来人了,杜父听着动静赶紧出来,以为是老四服软回来了。结果一看,竟然是杜得敏挺着大肚子回来了。 大程在她身后,拎着东西,看到杜父就直笑:“大哥。” 杜父脸色阴沉:“你们过来干什么?” 还带行李,难道要住下? 本来一个杜奶奶都让杜父照顾得很艰难了,现在还来个怀孕的,谁照顾? 杜得敏看到杜父冷脸,心情一下子就坏了,“大哥,我回娘家,也不需要你同意吧。” 杜父:“你要是回来看妈,我欢迎。你要是想回来住下有人照顾,那就从哪来回哪去!” 杜得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医生说我年纪大了,得好好休养,不能动气。大哥,我都这样了,你是我亲哥,就不能照顾照顾吗?” 这赖谁? 还不是你自找的? 四十多岁的人了,这把年纪,还要孩子。 杜父心里这样想,但没说出来。 他只道:“你嫂子回娘家了,这几天回不来,家里就妈在,你要是回来,那衣服自己洗,饭做好了给妈端一份过去。” 杜得敏愣了:“大嫂不在?那谁照顾妈?” 杜父没答。 杜得敏眉头紧皱,“家里孩子呢?” “老五下乡去了。”杜父道。 “怎么是老五下乡,老四呢?她没下乡?”杜得敏忽然道,“她没下乡怎么不回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太好使了,直接跟杜父道,“大哥,家里都这样了,让老四把工作辞了回来吧。正好我这边也需要人照顾。” 杜父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要是老四叫得回来,还用得着她说? 他在机修厂留了狠话,让人告诉老四,这次要是不回来,以后永远别回来。 都这么说了。 老四跟没事人似的,压根就不露面。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回来的意思!不想回杜家的意思! 次日。 机修厂门口又来了一个人,姓程,说是找杜思苦的。 是亲戚。 下午。 还在家具厂的杜思苦就得到了消息,还是吴队长打的电话。 “说是你姑父,你姑姑怀了孩子,月份大了,没人照顾,去了你家,想让你回去搭把手。”吴队长表情一言难尽,“语气倒是恳切。” 什么? 小姑回娘家了? 还要她回去照顾? 杜思苦直接道:“吴队长,我跟家里人闹掰了,以后就不回去了。以后他们不管他们谁来,你都不用搭理,也不用告诉我。” 她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要是我三哥他们过来,那就麻烦你们跟我说一声了。” 其他人来找她,就是想让她‘奉献’的,她又不傻,上赶着去吃亏。 杜得敏还是住到了杜家。 杜家这边虽说没人照顾,可是清净。大程家里有两个孩子,虽说看着听话,可不知怎么的老往她身上撞,杜得敏实是在不放心。 杜父下班回来。 听就杜得敏问:“大哥,大程都去了机修厂给老四带话了,她怎么还没回来?”杜得敏从早上等到天黑,都没看到杜思苦的影子。 杜父看了她一眼,往屋里去了。 “大哥,晚上吃什么啊?” 一晃,就到了十一月。 新式自行车成品出来了,现在新车间做出来的有三个颜色,白色、红色、黑色。红色这款是专为过年准备的。 过年用红的喜庆。 杜思苦也回到了机修厂。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被顾主任带着去了会议室,厂领导们要开会,为新式自行车的销售问题。 这次会议参加的人不少,杜思苦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尹科长,国营百货商店那边谈好了吗?谈了几家?”问话的是厂长。 第165章 165 …… 散会后。 厂长交给了杜思苦一个任务, 将刚才说的新自式的销售问题以及售后问题写两份计划表,一份交给厂长,一份交给顾主任。 杜思苦领了任务, 很快就回去忙了。 新车间那边,顾主任给杜思苦准备了一间办公室, 下午她就在那边写计划表。要两份,还得细致, 不能有错字。 等到下班, 也才将稿子改好。 明天再检查一遍,要是没有错误, 就可以抄写两份交上去了。 杜思苦转了转酸痛的手腕,这字写多了,手就有些发酸。她瞧了一眼窗外, 到了十一月,这天黑得快了。 这会快下班了吧。 正想着, 厂里下班的大喇叭声就响了起来。 杜思苦把稿子放到抽屉里, 锁好,正准备下班。 顾主任推门进来了, “小杜,北边那边有几个运输厂要跟咱们厂合作, 那边天冷得快,现在有地方开始下雪了, 这防滑链他们要进一批货。” 杜思苦看着顾主任:“我记得防滑链之前是一车间做的。”她现在调到新车间来了,这边是负责新式自行车的。 应该不用再责任防滑链的事。 顾主任道:“是一车间负责,不过这次北方运输厂要的量太大, 咱们仓库的钢材不够。所以这次咱们要跟钢铁厂那边合作。到时候要辛苦你跑一趟, 教教大家。” “什么时候去?” “等你手头上的事做完。” “好的。” 顾主任也忙, 他过来说完很快就走了。 机修厂跟钢铁厂合作了? 跑一趟? 是要去钢铁厂吗? 杜思苦把办公室的门一锁,下班了。 她去了食堂。 进去就看到余凤敏了,余凤敏提前来了,打好了饭,正跟阮思雨在这边吃饭呢。 阮思雨的脸受伤好了之后,跟余凤敏的关系突飞猛进,余凤敏这一阵也常去阮家吃饭,都是阮母非请余凤敏不可。 反正,这也不是坏事。 因为余凤敏跟阮思雨走近得,阮副厂长跟革委会的余主任联系也多了起来。 杜思苦打好饭,就听到余凤敏在挥手:“思苦,这边。” 杜思苦端着饭过去了。 阮思雨冲她笑了笑:“你出差回来了。”算了打了招呼。 杜思苦点头,“对。” 她坐下了。 余凤敏看她:“现在天冷了,厂里应该不会再让你东奔西走了吧。” 这还真不一定。 杜思苦:“不确定,可能还有个去外地的任务,现在还没定下来。”她说的是去钢铁厂,刚才下班那会顾主任提了,但是没具体说是她去铁钢厂,还是钢铁厂那边的同志过来。不过,听那意思,像是得让跑一趟去钢铁厂。 余凤敏听了直摇头,脑子里冒出个主意:厂里让去,可是借口不去啊。 一个姑娘家,到处出差,也不好。 可是阮思雨在这,她爸又是副厂长,余凤敏不好把这话说出来。 阮思雨只听着。 她脑子里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事,这位杜思苦同志跟她的男朋友宋良走得很近,虽然说两人只是朋友关系,但毕竟是一男一女。 出差倒是……挺让人放心的。 “思雨,我听你妈说,你准备要结婚了?”余凤敏忽然把话题扯到了阮思雨身上。 杜思苦抬头看向阮思雨。 难道是故事的剧情来了?先前先故事的女一号也在机修厂呢。 杜思苦忽然好奇这接下来该是什么走向。 阮思雨微微低头一笑,“还没那么快,只是想着跟他商量一下。之前你不是处久了也不好吗,我听你的。” 啊? 余凤敏赶紧道:“不是,我没那个意思。话说回来,你们谈了也没半年吧,这马上就结婚,是不是太快了?” 阮思雨:“主要还是看家里的意思。” 明面上她是听家里的,这样外人问起来,她这边说出去也好听一些。 宋良。 听她爸说,宋良这次从拖拉机厂回来,只怕这待遇又要往上升一升了。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 宋良极有可能被留在拖拉机厂,关系跟户口要转过去。 不管是哪种,都是好事。 余凤敏嘀咕道:“你不是说,他去拖拉机厂之后,也就看了你两回吗?”这也不太上心了。 她在筒子楼碰到过宋良一回,说是机修厂这边有事,才回的。 阮思雨帮着宋良说话:“他给我家里打电话了。” 还关心她脸上的伤。 她雀跃的告诉余凤敏:“他听说我脸上的伤快好了,可开心了。” 余凤敏想起来,宋良确实问过她阮思雨脸上的伤疤恢复情况,“也是,宋良这位同志性格本来就有些冷淡,不爱与人交朋友,他能关心你,也是很上心了。” 她说完忽然扭头看向杜思苦,“你在拖拉机厂见过宋良吗?” 杜思苦:“没有,借调的不是一个部门。” 阮思雨松了口气。 吃完晚饭。 杜思苦回了筒子楼,余凤敏跟阮思雨好像有事,等会朱安会过来接她们。余凤敏有问过杜思苦要不要一起去,杜思苦婉拒了。 她累,要回筒子楼好好休息。 “那正好,你帮我把饭盒带回去一下。” “好。” 杜思苦回了筒子楼,先去了二楼,她拿出余凤敏给的钥匙打开门,然后把饭盒放到进门处的桌子上。 放好东西她就出来了。 刚锁上门,就看到了隔壁宋良家的门开了。 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同志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低着头,还用手抹了抹眼角。 杜思苦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那位女一号吗? 化工厂的那位孟同志。 宋良站在门口,对孟曼说:“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他语调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完才看到孟曼身后的杜思苦。 脸色微变。 “你怎么在这?” 杜思苦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她就调整过来了。 是她先出门的。 “我把余凤敏的饭盒送回来。”至于眼前这两人的事,她一句都没有问。 “你们忙,我先回去了。”杜思苦道。 她家就在楼上。 那位孟同志忽然一把抓住杜思苦的手,“同志,我,”孟同志有些语无论次,“今天的事求你不要说出去,行吗。” 这孟同志生得好看,就是眉间有股化不开的愁意。 杜思苦叹了口气。 她是不不会说,但是她不说并不代表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啊。 这筒子楼又不是只住了两户。 丑话可先说在前头。 杜思苦道:“这位同志,你一路过来,路上碰到人了吗?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出去,但是这事未必就能保密。要是泄露出去,你到时候可别赖到我头上。” 孟曼脸色一变,只见她探头往下看了看。 下头有人。 还是孟曼认识的。 刘瑞阳,她丈夫,他什么时候来的? “孟曼!” 糟了! 孟曼脸色大变,怎么办? 刘瑞阳怎么会在下面,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是跟着她过来的? 孟曼脑子一片浆糊。 宋良也听到了刘瑞阳的声音,只见他走到杜思苦身边,飞快的说,“这位是孟曼同志,是化工厂的,下面的那位是她的丈夫。杜同志,等会要是他丈夫问起来,麻烦你帮个忙,说孟曼是来找你的,行吗?” 杜思苦不太想卷入这样的麻烦事。 宋良:“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杜思苦看着宋良身上挂着的‘挨揍住院’以及微微闪烁的‘东窗事发’几个字,其实她有点想看好戏。 但是,宋良都这么说了。 “行吧。”杜思苦勉强答应了,她看宋良没走,“你不进屋躲躲?” “不用。”宋良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此时,刘瑞阳已经上来了。 动静很大。 杜思苦看了过去,这位刘瑞阳同志长得很高,英武,五官端正,理了一个小平头,模样看着是不差。可若是跟宋良比起来,那还是有所不如的。 不过,要是比身材比力量的话,宋良应该不是刘瑞阳的对手。 刘瑞阳脸上带着怒气,一事过来捉奸的模样。 可等他看到夹在宋良跟孟曼中间的杜思苦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怎么还有一个人? 还是个女的? 刘瑞阳脸上的怒火转为了疑惑。 孟曼忙介绍,“这位是杜同志,杜同志,这是我丈夫,刘瑞阳,我们是化工厂的,这次过来是……” 跟机修厂定制机械设备的,因为比较复杂,需要防腐耐酸,进度比较慢。 刘瑞阳打断了孟曼的话,“好了,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化工厂要的东西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吗。 眼前这女同志(杜思苦)看着年纪不大,应该就是个普通工人。不过,长得倒是不差,尤其是脸上的那股子自信,看着就让人信服。 很有干劲。 刘瑞阳看看杜思苦,再看看宋良,忽然冒了一句:“你们在处对象?” 孟曼脸色一白,她望向了宋良。 宋良眉头微皱。 说到处对象,他想到了阮副厂长,之前两人说好的,等阮思雨脸上的疤好了,不被外人指指点点。就解除这‘虚假’的恋爱关系。 他打听过,阮思雨已经回图书馆上班了,脸上的伤疤已经恢复了。 他这次回来,其中最想解决的就是这件事。 杜思苦干脆利落的否认:“没有,他有对象了。” 有对象了? 第166章 166 …… 机修厂, 筒子楼。 天黑了。 杜思苦刚把灯打开,坐了一会,就听到了敲门声。 “思苦, 是我。”余凤敏的声音。 杜思苦去开了门,“你不是跟阮思雨有事外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余凤敏进门道:“别提了, 刚才阮思雨听保卫科的人说宋良回来了,就不想去了。”听那意思, 还要回家换套衣服, 再去找宋良。 而且,阮思雨是知道宋良住她家隔壁的, 还拜托她回来,这样好有借口过来。 真是的。 不是在处对象吗,搞得这么麻烦。 “阮思雨也过来了?”杜思苦忽然想到了刚才二楼发生的那一幕, 要是阮思雨跟她一块过来,保准能撞上孟曼从宋良家出来。 啧。 不敢想像那是怎样的火葬场。 还好没有发生。 “你怎么一脸可惜啊。”余凤敏纳闷的看着杜思苦。 杜思苦的摸了摸脸, “有吗?”没有吧。 她表现这么明显吗。 余凤敏这次过来, 还是跟杜思苦说出差的事,“思苦, 出差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以后厂里再让你出差,你找个理由不去不就行了吗。” 她还道, “出差这样的苦差事交给你一个女同志,像去外头学习培训的机会却不给你, 有这样办事的吗?” 要是杜思苦只是个普通车间工人,在厂里老实做事,她就不多说什么了。可没道理让杜思苦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一个人干着几份活不说, 连个好福利都不给。 余凤敏为杜思苦不值。 杜思苦明白余凤敏的意思, 可是她跟余凤敏的情况不一样。 她告诉余凤敏:“对你来说,出差是个苦差事,可我不一样。咱们家里情况不一样,你分了房,厂里人最多私下嘀咕几句,我这次分了到这单人宿舍,就是因为这一年辛辛苦苦干活。你父亲能给你当助力,你瞧瞧我家。” 杜思苦叹了口气。 杜父杜母来得勤快,就是要揪着她回家。 上回来把派出所的那位肖叔带过来了,闹着见厂领导,这事可瞒不住人。现在这年代,还是要孝顺父母的…… 所以,杜思苦一直避免在厂里跟杜父杜母发生大冲突。 这样影响不好。 她宁愿出差。 杜思苦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跟余凤敏说了。 另外,“你不知道,我小姑四十多的人了,还怀孕了,前些天她还让她二婚丈夫来厂里找我,想让我回家去照顾她。” “啊?”余凤敏听得眼睛冒光。 还有这种事呢? “还有吗?” 没了。 余凤敏不死心,“她怎么就有二婚丈夫了?你爷爷去年才过世吧,她就怀上了?几个月了?”接下来的余凤敏的关注点完全偏了。 机修厂家属区,阮家。 阮副厂长道:“小宋,你现在也没合适的人,我家思雨现在情况刚刚好转,你说的这事还是缓些日子吧。” 阮副厂长跟阮母都看得出来,女儿还是喜欢这个叫宋良的。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振作起来。 他闺女才刚好转,宋良就不想‘演’下去了,这万一刺激到女儿了呢? 阮副厂长不想冒险。 再说了,宋良是个男人,他又不吃亏。 宋良这一趟是白来了。 他见劝不动阮家人,也不再多费唇舌,起身走了。 阮母送她出门:“小宋,我家思雨才好转,这事您就帮忙缓一缓,别刺激她成吗?” 宋良:“她的脸已经好了。” 之前说好的,阮思雨好了,这断‘假关系’就结束。 阮母没接话。 宋良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阮思雨就回家了。 机修厂,筒子楼。 二楼。 余凤敏在杜思苦那听完八卦 ,意尤未尽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阮思雨说等会要过来,她怕再不下来会让阮思雨扑个空。 没想到,她等了一又等,还不见阮思雨回来。 好不容易听到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余凤敏拉开门一瞧,“宋良?”怎么是他,他出门了? 余凤敏又往后看了看,没人。 阮思雨没跟宋良见着面? 宋良跟余凤敏点了点头,回屋了。 从下午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宋良现在的情绪不太好。 余凤敏回屋后,又等了一阵,还不见阮思雨过来。 这骗子。 余凤敏决定不等了,明天到图书馆去找阮思雨算账去。 害她白等一场。 过了两天。 杜思苦把新式自行车的销售跟售后计划表交上去了。在乡镇设定销售点,除了要找位置之外,最好还要在当地招几个人。 毕竟当地人对那边乡镇的情况更加熟悉。 还有新式自行车的售后问题,这就要求机修厂的工人要隐新式自行车的结构组装,并且要会修理,这需要让工人们学习。 具体怎么操作,计划书里都写了。 厂长看过计划书后,“小杜,等会销售科的人会过来,你具体给他们讲一讲,之后的安排。”很快,销售科的跟供销科的人都过来了。 顾主任也过来了。 就新式自行车销售问题,之后三天,一共开了四次会议。 销售科的人觉得杜思苦计划书里的要求太高了。 “咱们是卖东西的,自行车一向是紧俏货,供不应求,为什么卖的时候要和气和友善?”哪个商店的营业员不是高高在上? 哪个供销社的员工不是抬着下巴看人? 他们销售科还不能甩脸色给客人看了? “行,只要咱们的自行车能卖出去,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杜思苦发现这些人的观念并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反正,她又不是销售科的,管它呢。 至于售后这块,厂长交给了维修部。 “厂长,杜同志很了解产品销售,不如让她到我们销售科来吧。”尹科长开始找厂长要人了。 厂长想过,是不是让小杜去销售科呆一阵,帮帮忙。 这事他没立刻答应,而是问了新车间的顾主任。 顾主任反对:“厂长,北边要的那批防滑链量很大,小杜要随一车间的主任去趟钢铁厂,这事不能再拖了。” 厂长问了一下这订单的数额,量很大。 他直接就同意了。 不久之后,杜思苦就随着一车间的同志们一起,去了外省的钢铁厂。这次出差杜思苦只跟余凤敏说了,袁秀红去外头医院学习,一月份才回来。 杜家。 杜母回来了。 她回来那天,看到从老五屋里出来的杜得敏,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杜母脸色难看。 这小姑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住在老五的屋子? 这肚子月份这么大了,怎么还赖在家里不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嫂,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饿了半天了,你帮我煮点吃的吧。”杜得敏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性子,这会大嫂长大嫂短的。 好像姑嫂俩之前多亲热似的。 杜母看到杜得敏占了老五的屋子,心情坏得很。尤其是进去看过后,脸更是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杜得敏的东西堆满了屋子,简直没法下脚了,她还看到了男人的衣服跟鞋子! 杜母火冒三丈:“怎么没把你饿死!谁让你来我家的,给我滚出去!” 那床是她家的床。 怎么,那个姓程过来的?这两口子还睡一屋了? 这也太讲究了! 杜得敏听了这话,没也笑脸了,“我这是我爸妈我哥的家,怎么就是你家了!你没嫁过来之前,这是我家!” “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有脸提你爸,是谁这一年热孝没过,就大了肚子!”杜母呸了一声,“你爸就是你气死的,你还有脸回来!文秀为什么下乡啊,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逼的,之前还说自个多疼闺女,瞧瞧你这副德性,现在有了新男人,有了孩子,前头闺女是半点也不提了……” “不要脸的东西,自个的床跟家具都搬走了,还住我家的床,是你的吗,就带男人回来!”杜母这次丝毫没给杜得敏留情面,声音也大,惹得左邻右舍跟路个都往院里瞧。 杜得敏没被人这么骂过,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以前杜母跟她不合,还顾着面子情,从没这样骂过她。以前,她有父母护着,就算她惹得大嫂不痛快了,说两句软话也就过去了。 “大嫂,你你你别太过分了!……” 杜母:“过分,我有你过分吗!挺个肚子回娘家就罢了,伙食费交了吗,难不成还想在娘家坐月子?” 她看到杜奶奶出来了,话也没停,“在娘家坐月子,是你怕你两个哥哥的日子过得太顺了吧!” 杜奶奶是听到吵架声出来的。 原本想劝劝,可听到杜母说杜得敏想在娘家坐月子,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杜得敏看到杜奶奶出来,跟看到救星似的,“妈,你看看大嫂,我还怀着孩子呢,她就骂我。说我住她家的吃她家的!这是咱们杜家的屋子,跟她可没关系!” 杜得敏又像以前那样,眼泪哗哗的流。 杜奶奶瞧着,也有些不忍。 可是,这以后她要跟着老大一家过活,有些话到底不好说出口。 “妈,你要是让小姑子娘家过年坐月子,那我今天就走!”杜母把话放在这了。 一个老的,需要人照顾。 一个大着肚子的小姑娘,要是不走,还得她侍候,杜母真是受够了。 她嫁到杜家来是做牛做马的吗? 杜母想到自个亲妈,又想回宁市了。小妹走后,她妈这身子骨时好时坏的,真是让人不放心,那么健的一个老太太,现在竟然吃东西都没胃好。 第167章 167 …… “同志, 我找杜思苦,我是她小姑。” “有介绍信吗?” 怎么,找人还要介绍信? 杜得敏愣了, “我不进去,您能让她出来一下吗, 我有事找她,特别着急的事!”她说完摸了摸后腰, “走了半天路, 累着了,您这边有没有椅子?” 她说完又道, “外头风大,我能去里面坐坐吗?” 没有介绍信,按规则这人是不能进机修厂的。 可眼前这位是个孕妇, 看着也挺憔悴的,保卫科的同志破了一回例, 搬了把椅子让她在避风的地方坐下了。 歇一歇。 杜得敏等了一会。 保卫科的同志告诉她:“杜同志出差了, 还没回来。” 出差?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出差? 杜得敏又愣了:“你们这边厂子还要出差啊?”不是说杜思苦是临时工吗?”怎么还出差呢? 保卫科的人也不多说, 只道:“这位同志,你要休息了就回去吧, 这边杜思苦同志不在,你在这等到天黑也没用。” 杜得敏还是等到了下午。 保卫科的提醒她:“等天黑了, 这边可就没有公交车了,你只能走回家了。”这挺着大肚子,只怕不好走吧。 杜得敏想了半天, 问能不能进厂里借个电话。 她想让大程过来接她。 保卫科的没法同意, 这连介绍信都没有, 身份存疑,哪能随便进厂子。 借不了。 杜得敏气闷的走了。 后来,她又来了两回,第二次带了介绍信,倒是去了保卫科的休息室,但是等了一天,杜思苦也没过来。 问就是那句话,出差去了。 钢铁厂。 杜思苦在这边一片顺利,钢铁厂这边派了小孟同志过来,正是之前在机修厂当技术员的小孟。先前他因为跟庞月虹的问题执意要离开,后来技术科长想办法把他送到了钢铁厂。 小孟对机修厂的老同事,倒是亲切得很。 这次合作的事挺顺利的,防滑链的制作并不难,因为北方那边订单时间紧,订单量大,要赶工。 好在钢铁厂的车间比机修厂更大,工人也更多,车间三班倒,仅仅半个月,北方那边需要的防滑链就发货了。 本来,她是计划十一月下旬回机修厂的。 可是后来接到机修厂那边打来的电话,说她小姑大着肚子去机修厂找她了。 杜思苦知道后,就修改了一下回厂的时间。 改成了十二月。 在铁钢厂这边再混几天。 “孟同志,你这边有没有图书证,我想去钢铁厂的图书馆看看书。” “有。” 小孟同志挺大方,带着杜思苦去了铁钢厂的图书馆,跟这边的管理员说了一声。同时,杜思 苦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表明自己是机修厂的,这次是来跟铁钢厂合作的。 是自己人。 之后,杜思苦很顺利的进出图书馆。 当然,那些重要资料的地方她还是不能去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十二月。 防滑链的订单终于全部完成了。 机修厂跟铁钢厂各出了一部分人,要跟着运输车一起送货去北方,到了地方验了货后,那边要打款过来。 去的大部分都是男同志,一是身体强壮,好谈事,二是北方天气冷,钢铁厂这边派过去的都是带了冬衣的。 厚帽子,手套那是必备品。 杜思苦可没有。 “杜同志,六号机修厂顾主任会过来,到时候那边会有车一起过来,要不你六号再回去?” “行啊。” 杜思苦原本是计划三号走的。 六号,也就多两三天。 可以的。 最后这几天杜思苦还是在钢铁厂的图书馆,这边钢材相关的书籍很多,还有一些杂书,还有英译过来的中文书。 杜思苦都看了一些。 四号这天下午的时候。 杜思苦在图书馆技术类的书架上看到了一本俄文的书,挺厚的,具体写的是什么内容不知道。杜思苦看周围没人,拿下来翻开看了一下。 第一页就空白页,上面有一个借书卡。 谁借过这书,上面都留有名字,还清楚的写了日期。 嗯? 杜思苦看到了宋良的名字,他是第一个借书的人,后面还有一个名字,姓唐,叫唐新林,这个笔迹有点新。 估计是近期借阅的。 这时,外头传来吵闹的声音,“书在哪?” “就在图书馆里头,我亲眼看到唐工送过来的!”这人很笃定。 “那书是俄文写的,是禁书!” 杜思苦听到了。 俄文? 禁书? 不会这么巧吧。 杜思苦只迟疑片刻,就把这书塞到了书堆里,至于刚才看到的借阅卡,她直接揣进了口袋里,然后悄悄离开了这片书架。 “找,一定要把这书找出来!既然唐工借阅了,那上面肯定有唐工的名字!” 杜思苦回到了图书馆的座位上,摊开一本普通的钢材资料书,抬头看了正在高声喧闹的那群人。 都是很年轻的人。 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斗志十足。 “找到没有?” “没有!” “继续找!” 还是没找到。 有人道:“会不会是有人借阅出去了?” “图书管理员登记簿上没有写。” 没写就是没有借阅,书应该还在书架上。 图书馆工作的同志也不敢拦他们。 杜思苦看这些人一时半会怕是消停不了,决定还是先回招待所去。 这边太吵了。 “那边出门的同志,你等一会。”杜思苦刚走到门口,后面就传来声音,叫住了她。 杜思苦回头,“同志,有什么事吗?”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书?”那人快步走近。 杜思苦把两本书递了过去。 是厂里有关钢材的书,很基础的内容,那人随便翻了几下就还给了杜思苦,“没别的书了?” 杜思苦摇摇头:“我是机修厂的,六号就要回厂里了,这会借多了也看不完。” 原来是机修厂来的同志。 不是本厂的,那就跟厂里的员工没有利益冲突,而且,铁钢厂是大厂,为了表现大厂的气派,他们对小厂来的同志肯定要和气一点。 杜思苦顺利的离开了。 那张借阅卡,晚上点蜡烛的时候,被杜思苦不小心烧掉了。 当天晚上。 唐工一夜没睡,厂革委会的人为了争功夺权,一刻也不消停。 自从那位留洋的宋同志走了之后,革委会就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一开始厂革委会盯上的只是小角色,都被他们斗倒了。 现在他们盯上了厂领导,盯上了一些干部。 只要厂里的干部倒了,才会让出领导的位置让人顶上去。 这是权利斗争! 唐工知道,可是他只是一个技术工,就算是老资历,就算是跟厂领导们说了,可也不管用。 更别说他现在自身难保了。 也不知道厂革委会的那群人找到所谓的‘禁书’了吗。 次日。 唐工没等到厂革委会的那群人过来,倒是等到了自己的妻女,他惊讶万分,“你们怎么来了?” 女儿唐小棠紧紧握着唐工的手,“爸,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不是应该明年,也就是68年,厂革委会的那些人才会行动吗,怎么会提前了呢? “我没事,好好的,你年看。”他说完又看向妻子,“这大老远的,怎么还特意跑来?”妻子身边站着的是他并不熟悉的小女儿,唐小萌。 他的妻子正是厉兰,金阳供销社的那位厉主任。 他闺女是唐小棠,在书店工作。 厉主任低声说:“小棠说梦到你在这边不好,眼皮直跳,虽然我也不信,可是总要来看看你才放心。” 夫妻俩虽然一直分居两地,但是感情还是有的。 唐工嘴上说着:“瞎操心。” 神情却是不安的看向了门口。 中午,食堂。 杜思苦看到了唐小萌,她怎么会这? 她还以为看错了,后来看到唐小萌的姐姐,以及两个跟她们有些像的年长男女,这是一家四口吧。 探亲吗? 杜思苦瞧了一眼,没过去。 远处。 唐小棠发现有人在瞧她,扭头一看。 杜家老四? 她怎么在这! 她怎么可能在这呢! 唐小棠不敢置信,这可是外省啊,上辈子那杜老四可是足不出户的啊,天天在家忙活,就没清闲过。 这辈子…… 听沈江说,杜家老四找了个工作,杜家倒是想让老四辞了工作回家照顾老人,但是这次杜老四脑子聪明了一些,没回去。 听说是不肯。 杜家的种种事唐小棠除了‘知道’的一些,剩下的有变化都是沈江告诉她的。 “杜思苦?”唐小棠过来了。 杜思苦看到唐小棠后,恍然想起来,姓唐? 唐工? 她忽然问,“你爸是铁钢厂的技术工?” “对,评的是高级技人。”唐小棠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杜思苦把事情串上了。 昨天那些人说的唐工就是唐小棠的父亲,唐工。 杜思苦:“没事,就问问。” 唐小棠不太信:“真的?”她脑子一动,忽然凑近杜思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杜思苦看了眼周围,都是吃饭的人,人多嘴杂。 “我六号回机修厂,你要不要过来送送我。” 这话…… 唐小棠:“好。” 杜思苦吃完饭,回招待所了。 第168章 168 …… 机修厂。 厂里一切顺利, 顾主任等人把钢材带回来后,新车间又开始了加班加点。机修厂不像铁钢厂,电力充足, 这边的电只够机修厂厂的同志两班倒的工作。 杜思苦从钢材厂回来,休息了一天, 她是第三天才上班的。 刚到车间,她就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化工厂的那位主刘瑞阳同志, 找到了阮副厂长, 指责阮副厂长的儿子勾引别人媳妇,不清不楚的! 那位刘瑞阳同志先前找了阮子柏好几回, 可是三车间的人说阮子柏外出学习去了,不在车间。刘瑞阳问阮子柏什么时候回来,三车间的人也说不知道。 这这么拖着。 刘揣阳本来就有气, 而且现在天气转冷,化工厂的同志们该回去了。 时间不多了。 这下刘瑞阳坐不住了, 直接就找到阮家了。 这事就这么爆出来了。 小道消息说, 刘瑞阳之所以这么气,这么急, 是因为阮子柏勾搭的那位正是他的媳妇。 阮副厂长气坏了。 “刘同志,你放心, 这事我肯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的。”阮副厂长压着火给了刘瑞阳保证。 刘瑞阳是化工厂刘书记的儿子,化工厂体量不小, 还是要重视的。 “那我就等副厂长的好消息。”刘瑞阳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是不信阮副厂长的,他决定私下偷偷查。 过了几天。 化工厂的同志都走了, 小道消息也随着他们的离开渐渐平息下来。 就这样。 余凤敏私下跟杜思苦谈过, “你说这事要不要告诉袁秀红?”毕竟是阮子柏的事, 两人看着像在处对象。 杜思苦:“那位阮同志不像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又不解了他,谁知道他私下是什么样的人。”余凤敏还告诫杜思苦,看男人尤其不能只看表面。 像革委会的,有些男的很不是东西,利用革委会的特权,干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平常瞧着倒是人模狗样的。 杜思苦看了余凤敏好几眼,“你又听到谁的事了?” 余凤敏憋了半天,没说:“是外头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是听她妈说的。“你不知道,有的男的在外头怕这个怕那个,谁都不敢惹,回到家就打老婆打孩子出气,把人往死里打……”真是贱骨头。 有这力气对妻儿下死手,在外头受了气怎么不知道还手呢? 杜思苦:“后来怎么样了?妇联的没调解离婚吗?” 余凤敏叹气,直摇头:“没法离,五个孩子呢,那女同志宁愿挨打也在留在那个家^……”除了舍不得孩子外,更是没地方可去。 一是找不着工作,二是娘家不给力,那边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不让闺女回去。 杜思苦听着这种事难受,妇联的活也不是好干的。 这话一下子就扯远了。 余凤敏忽然道,“我爸妈说,年底可以见见朱安的父母,要是顺利,明年可能就把婚事定下来了。” 杜思苦很吃惊,“这么快?” 这才毕业多久,就要定下来?结婚? 余凤敏道,“我爸说朱安挺好的,踏实,长得也精神。”朱安最近没少去她家,只要去,就是肉啊火腿肠肉罐头的提过去,很有心的。 杜思苦:“你姐不是还没对象吗?” 余凤敏道:“家里给介绍了一个,正处着呢。”就是异地,平常见面难。 她瞧了瞧杜思苦。 “别看我。”杜思苦,“工作忙着呢。” 可别打给她介绍对象的心思。 余凤敏哼道:“我是想告诉,你那个姑姑,来了厂里三回了,次次都要找你。”一来就是三回,这样的天气,还大着肚子。 真是不死心。 杜思苦听到这样的事就心烦。 又来,又来! 她都回绝多少次了,那些人没长耳朵,还是理解不了她的话? 后来, 厂里的小道消息余凤敏还是去了人民医院,跟袁秀红说了。 “先前不知道谁传的消息,后来就平息了,”余凤敏瞧了瞧袁秀红,“我跟思苦商量着,这事还是跟你说一声的好。” 袁秀红点点头,“我知道了。” 才说了一句,后面就传来消息,“袁医生,一号手术室那边大出血,麻烦您过去一趟。” “来了。” 袁秀红转头对余凤敏道,“我先去忙了!” 她穿着白大卦,跟风一样的跑了过去。 这就怪了。 袁秀红不是过来学习的吗,怎么还上手术室了? 余凤敏在人民医院转悠了一圈,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边的医生都好年轻啊。 老医生去哪了? 又过几天。 杜家。 杜父终于收到了老二老三的来信。 老二说,过年不回来了,至于杜父说的顶工回城的事,他不愿意。 不用再劝。 老三的信也是一样的意思,他在拖拉机厂的服务点干得特别好,拖拉机开得非常顺手,上回秋收他出了力,心里特别得劲,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至于杜父说的铁路工作,他不想接班。 不过,老三过年会回来。 杜母看了信,脸色白得很:“这铁路的工作,铁饭碗,这两个孩子怎么个个都不乐意?”这哪不好了? 不比下乡强? 杜父原本还舍不得放弃自己的工作,现在看儿子们都拒绝了,心里也堵得很。 儿子不回来,他就得上班。 他上班,家里就杜母跟杜奶奶,还有时不时回家的杜得敏,为这事,杜母发了好几次火。 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 杜母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老三过年不是回来吗,上回媒人介绍的那杨家姑娘,她家里都来问好几回了。要不这样,跟他们家说一说,过年把婚事定下来,把酒办了,让那姑娘嫁过来。”又低声说,“那姑娘是个好性子,又会干活,老三就算回了乡下,她可以留在咱们家,家里家外搭把手。” 杜父觉得这主意不错。 正说着。 杜家院外头来了信,是大程。 他一脸着急,“得敏送到医院去了,流了好多血,医院把人收了,但是钱不够……” 杜母:“怎么会流血,这还没到日子呢?” 大程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儿子撞的吧。 杜父回头看杜母。 杜母直接道:“我手上可没钱,你跟你妈说,找她要。”老太太手里还有一点棺材本。 杜父进屋,去找了杜奶奶。 “得敏大出血去医院了?”杜奶奶惊得下了床,现在天冷,老人家身子弱,气血不足,窝在被窝里暖和一些。 “那姓程的是这么说的。”杜父道,“也没说是怎么弄的,只说钱不够。” 杜奶奶骂了姓程的几句,她好好的姑娘,嫁到程家出了这样的事,不赖他赖谁? 杜奶奶转身从床底下的砖逢里掏出了一个铁皮盒,颤颤巍巍的打开盒子,把里头一半的钱都掏了出来,递给杜父,“快送到医院去!” 她闺女的命要紧! 杜父去了。 钢铁厂。 唐工没事了。 俄文书倒是找到了,可是上面没有借阅者的名字,管理员借书簿那边的名单好像丢了,具体哪些人借了什么书,也查不出来了。 厉主任供销社那边请的假到期了,她是最先回去的。 唐小棠书店那边自由一些,她在确定父亲这边平安渡过了这场风波后,这才考虑回去的事。 不过她没有马上走。 “爸,钢铁厂这边最近动荡得很,要不你休个长假吧。”唐小棠劝唐工,“钢铁厂是个大厂,上面斗得厉害。” 还是避一避的好。 唐工:“不行,合金钢这边缺不了人,小宋不在,要是我也因为怕沾事走了,大伙都学我,那这合金钢还怎么研究?” 合金钢是制造炮弹的,这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 钢铁厂除了内部技术员工在研究外,也寻求了外厂的合作,这其中困难重重。 唐小棠心情沉重。 她爸要是还呆在钢铁厂,明年的祸事能避开吗? 就像沈江。 她都说了那么重的话,可沈江还是下乡了,说是不能他哥丢了工作。 十二月底。 机修厂的新式自行车的销量大涨,仅一个月,就销出了一千多辆,,除开成本,利润上万。谁都没想到这新式自行车能卖得这么好,回款会这么快。 新车间日夜运转。 机床都坏了两回,好在这里是机修厂,修起来也快。 一车间有防滑链的进账,倒是二车间,除了焊接跟去其他厂修理机器机床,反而没了其他油水。 三车间有一半也在帮着生产新式自行车。 这样一来,二车间反而落后了。 二车间的人心里都憋了股气,想要做出点东西来证明他们二车间不是拖后腿的。这思来想去,找到了舒师傅。 “舒师傅,这新式自行车原先是你提的,现在反倒没我们的事职,你去跟厂长说说,让我们二车间也跟着一起生产。” 舒师傅道,“咱们是焊工车间,有自己的活,年底这车间都忙不过来,哪有空跟着去生产自行车?” 厂里四个车间,已经有一个半在生产自行车了,他们这是机修厂,不是自行车厂,哪能个个车间都去产生自行车呢? 新车间。 杜思苦最近的活比较轻松,她一直在新车间帮忙,除了练习钳工的基础工之外,没有什么特别费脑的事。 第169章 169 …… 之后几天, 杜思苦就扑在了这些表格上面。 厂图书馆里有关外贸出口的资料不多,杜思苦还找了近一年厂里所有的旧报纸,想看看上面有没有相关的新闻或报导。 依旧不多。 之后, 杜思苦去找了顾主任。 “主任,我想去有关部门询问一下相关资料, 还想去市里各个图书馆跟书店找一些有关这方面的书籍。” 顾主任二话没说给杜思苦批了。 写了证明信,介绍信, 让她能顺利的去相关单位。 顾主任还告诉她:“出口是国家轻工业品进出口总公司, 具体是怎么办理的,咱们厂之前没办过。” 是得去问。 这手续这东西国内一向慢得很, 机修厂的厂领导们心里都有数,没个一年半载肯定是办不下来的。 慢慢来。 他们厂先把新式自行车的产量稳下来。 折叠自行车已经在最后的试验阶段了,要是这个能做好, 质量过关,那出口这一块他们将会有很大的优势。 至于杜思苦之前提过功能性的比赛的自行车, 那得缓缓。 一是厂里没那么多的钢材, 二是这个东西对机制作的要求高一些,事情总得慢慢来。 “主任, 那我去工作了。”杜思苦想了想说道,“禇老最近身子骨不太好, 在家休息,我想去看看他。” 禇老的身体一直很好, 今年一入冬,禇老的精神就不太好了,硬撑了几天, 后来还是手抖了起来, 被人送到了厂卫生院。 打了几针, 人缓回来了,不过还是有些精神不济,手脚发凉,厂里给禇老批了半个月的病假。 “你去趟仓库,提些东西过去看望,就说是厂里的心意。”顾主任道。 “好嘞。” 杜思苦拿了顾主任的批条才走。 其中一个就是去仓库拿礼物看望禇老的。 很快,杜思苦就到了仓库。 仓库这边整顿过,流程比以前严多了,但有一样好,按规距办事。 “我在一袋白糖,一提水果罐头,一提肉罐头。” 杜思苦说道。 仓库管理员很快就把东西送出来了,“来,签个字。” 杜思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写了这些东西是探望禇老的,顾主任的批条也附在上面。 午饭之前,杜思苦提着这些东西去了趟禇老的家。 禇老就在家属区那边住着,他家有三间屋子,还带个院子,院子里种了树,这老树有些年岁了,现在冬天,树叶都掉了,光秃秃的。 “师傅,我来看你了。”杜思苦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禇老闲不住,在院里削木头,这是准备给孙子做木头玩具。 听到杜思苦的声音,抬头道:“听到了,耳朵没聋,进来吧。”他看到杜思苦手里提了不少东西,脸一板,“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过来,你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 禇老的工资是杜思苦的三倍。 杜思苦走了进来,脸上带笑:“厂里仓库拿的,顾主任批的,我代表厂里看望老同志。”能省一笔是一笔。 禇老笑了,只见他站起来,“你瞧瞧这东西能做成什么。” 罐头不轻,杜思苦没让禇老提,而是把东西提到了屋里,“师母,厂里的东西,没花钱。” “好,好,中午就在这边吃饭啊,可别走了。” 禇师母一脸慈祥。 “我早就听师傅说您手艺好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杜思苦答应了。 “小杜,你过来。”禇老在院里喊杜思苦。 “来了。” 只见禇老把杜思苦领到一堆厚度一至的木板前,“你瞧这些能做什么?” 杜思苦琢磨了一会,“师傅,又要练什么吗?” 屋里传来禇师母的声音:“小六让他做玩具。” 杜思苦想了一下,小六是禇老的孙子,是男孩。 “师傅,是做陀螺还是弹弓?” 禇老眼睛一亮:“弹弓吧。”他差点没想起来,这弹弓是个好东西,小孩子都爱玩。 年纪大了,这工作久了,都忘了。 杜思苦中午在禇老家吃的饭,还跟着禇老一起做了两个小弹弓。 禇老的手还是有些抖。 没好。 杜思苦心情有些沉重。 医院。 杜得敏在医院住了十天,后来还是医院不让住了,她这才出院。出院之后,没回程家,大程的儿子虽然说不是故意的,可到底是撞到她了。 回程家,她不放心。 杜得敏让大程把她送回了娘家。 “妈。”杜得敏进屋就到杜奶奶屋里哭,“都怪我的身体不急气,害你花了那么多钱。” 这次杜得敏住院,大部分钱都是杜奶奶掏的。 大程原本出了一些,后来看杜家不费力就能拿出钱来,就没有去外头东拼西借。 杜奶奶瞧着瘦了一圈的杜得敏,又嫌弃,又心疼。 “你说你,好好的嫁人做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要孩子!生孩子是道鬼门关,你这脑一天到晚在的在想什么!”杜奶奶搂着杜得敏骂。 杜得敏回住了院,差点没救回来,杜奶奶差点失去了闺女,心里怕得很。 这次杜得敏回来,杜奶奶对她的态度不像以前那样差了。 总归是自己的孩子。 杜奶奶不想临老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外头。 杜母看到杜得敏回来,脸色就是一黑,尤其是看到大程提的那一堆东西,脸就更黑了。 她把人挡下,“你去哪呢?” 大程愣了愣,“我把得敏的东西放屋里去。” “那是我闺女的屋,杜得敏的屋子在这呢!”杜母往杜得敏原先的屋子一指,“就在那,别走错了!” 大程去那屋子看过,只有一个上下铺,还有旧得不行的柜子,空得很。 “她月份大了,那屋子床……”大程迟疑。 杜母冷笑:“那屋的床不是被你们拖走了吗,怎么,不记得了?你倒最说说,你把自己媳妇往这边一塞,想让她住多久啊?我可告诉你,这一个月要是想吃好的,得三十。吃素菜,这二十块钱是少不了的!” 住,可以,但是不能白住。 大程往杜奶奶那屋瞧去。 门开着。 屋里杜得敏听到了杜母的话,她挺生气,想站起来去找杜母,却被杜奶奶拉住了。 杜奶奶道:“这家里家外都是你大嫂操持,你要是跟她吵起来,到时候你大哥让你回婆家去,我也说不上话。” 杜得敏心里堵得慌,“妈,你就向着大哥大嫂!我家大程一个月工资也就四十块钱,除了养我还得养家,这一下子让他掏三十块出来,那家里的日子还怎么过?” “先看看他的诚意。”杜奶奶侧头看了屋外一眼。 答不答应是一回事,拿不拿是另一回事。 外头。 “十块钱行吗?”大程道,“这次住院我还借了一些钱,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家里人情往来……” 杜母打断他:“你借了什么钱?这杜得敏住院的钱不都是我家老太太出的吗,怎么,先前送她去医院,那十块钱是借的?” 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啊? 大程半天说不出话来。 杜母:“没钱娶什么媳妇!老婆都养不起!” 杜得敏冲了出来:“大嫂你说什么呢,谁养不起媳妇!他家人多,又是老大,管的事也多。” 杜母:“你大哥就不是老大了?管的事就不多了?我们家五个孩子,当年也没说养不起啊。” 说到这。 杜母想起来,“你前一阵住院,后来搬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去上班,怎么,这工作没了?” 杜得敏脸色一变。 是。 怀孕之后她反应大,在冰棒厂那边干活就怠慢了些,迟到能怪她吗? 后来,厂里领导找她谈话,说冰棒厂冬天歇业,不需要临时工,现在不需要她过去。不干活,钱自然也是没有的。 后来。 大程还是交给了杜母二十块钱,五毛的,一块的,五角的,都是一张张凑的。总算是凑齐了二十块钱。 杜得敏看着这皱巴巴的钱直抹泪,她是心疼大程了。 就这样,杜得敏在杜家住了下来。 一月中旬。 袁秀红从人民医院学习完回来了,她住的那间宿舍空荡荡的,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 她推门进屋的时候看着空空的床铺,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 她一回来,余凤敏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就过来看她了,就余凤敏一人,杜思苦没过来。 “思苦呢?” “她啊,最近忙得很,估计这会在回来的路上呢。”余凤敏直摇头,“她最近老往市里跑,在查什么资料,说了是什么海关总署还是什么进出口总公司。” “去市里?”没在市里住? 袁秀红很快就想明白了,杜思苦不想回家住,又不愿意去招待所,所以才会回来。 “不用担心,厂里给她配了一辆新式自行车。”余凤敏道,“她个人的。”就算没公交车了,杜思苦也能骑自行车回来。 那待遇还挺好。 袁秀红点点头,“你呢,还在图书馆?” “是啊,图书馆清闲啊。”余凤敏叹了口气,“就是太无聊了。”里头的故事书她都看了大半。 阮思雨说让她看马列主义。 她看不进去。 说这阮思雨。 余凤敏问袁秀红,“你给阮子柏写信了吗,他是怎么回你的?” 袁秀红神情淡了下来,“没写,医院忙。” 没空写。 至于余凤敏说的那件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到时候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第170章 170 …… 杜思苦查过相关资料, 广交会每年在春季跟秋季举办。现在都一月中旬了,若是参加明年春季举办的,时间太紧了。 而且, 他们机修厂不一定能拿到参加的名额。 广交会顾主任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往年这事跟他们机修厂没有关系,如今看来, 得跟厂长说一声,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先进去看看。 “行, 这事我知道了,你再去打听打听, 广交会往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顾主任对杜思苦说道。 杜思苦点头。 又听顾主任道:“月底就要过年了,你是在厂里过年还是回家过年?”日子过得真快,这一晃就是一年。 “我在厂里过年。”杜思苦几乎没有犹豫。 仔细想想, 这都一月中旬了,今年好像是一月三十号过年, 是快了。 只有半个月了。 中午。 杜思苦去了厂卫生院, 袁秀红正出来。 “我要买一些冶胃病的药跟冶头疼的药。” “谁病了?” “我二哥写信说大队那边买不好药,让我寄一些过去。”杜思苦道。 “现在就拿?”袁秀红问她, “去食堂吗?” “我先把药拿了,等会回筒子楼放着, 迟一点再去食堂。”杜思苦现在不去食堂,现在食堂那边人多。天冷, 食堂的门总关着,一人多,里头的味就重。 等人少一点再去。 袁秀红给杜思苦拿了药, 开了单据, 杜思苦付了钱。 两人一块去了杜思苦分到的筒子楼, 袁秀红没去过,要去看看。 “你今年过年回老家吗?”杜思苦问袁秀红。 “我要回去的。”袁秀红说,“小年一过我就走,跟厂卫生的领导说了的。”她要回老家陪爷爷过年。 很快,两人到了筒子楼。 刚上楼,就看到一脸阴沉的阮子柏从楼上下来,与杜思苦两人撞了个正着。他看到袁秀红明显一愣,随后很快下了楼过来了。 “化工厂那位刘瑞阳是乱说的,这事跟我没关系。”阮子柏找袁秀药解释,“我也是回来才知道这事的。” 他挺生气的,“真是胡说八道。” 污他名声。 袁秀红望着他:“那化工厂的同志为什么会觉得是你?” 无风不起浪,总有缘由。 阮子柏:“先前我跟宋良一块去过化工厂出差。”他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反正,这事不是我。” 去化工厂出差的就那么几位,化工厂的刘书记请过宋良吃饭,仔细一想就知道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阮子柏刚才来找宋良确认过了。 宋良确实认识刘瑞阳的妻子孟曼,但是,那是他们结婚之前的事了,后来宋良跟那位孟同志就没什么交集了。 宋良说得坦荡。 可问题就出在这了,阮子柏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得把事情弄清楚,把原本‘勾搭’的人交出来。 可宋良又不算是。 而且,他妹妹最近因为脸上的伤一直不太好,最近才走出来,宋良……暂且算是跟他妹妹在谈吧。 要是他把宋良跟化工厂那位孟同志认识的事说出来,只怕牵连的不只一个人。 马上就要过年了。 总不好在这个时候把大家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只能忍到年后了。 袁秀红看着阮子柏没说话。 阮子柏急道:“你想想,我一直在阳市这边,化工厂的那几位我压根就不认识。我去化工厂出差的时候她都结婚了,我不是那种人!” 这个嘛…… 袁秀药在思考。 阮子柏见她还不信,忽然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楼上走,“走,有人能帮我证明。”他要去找宋良。 这事可不能让袁秀红误会。 杜思苦跟在两人身后,拿着药慢悠悠的上去了。 二楼,210。 宋良刚才阮子柏送走,没过一会,门口就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宋良,是我。” 还是阮子柏。 不是说清楚了吗? 他怎么又过来了? 宋良心中疑惑,不过还是过去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 就看到阮子柏带着袁秀红进来了,杜思苦一迈脚,也跟着进来了。 杜思苦一进来,就往宋良头顶上瞧。 有字。 一行字:工作顺利,感情受挫。 工作顺利这四个字很明显,感情受挫两个字若隐若现,这有什么区别吗? 正在杜思苦思考的时候,阮子柏已经在跟宋良交涉了,他希望宋良能明确的告诉袁秀红,跟化工厂那位孟同志有纠葛的是宋良,不是他。 宋良发现杜思苦盯着他的头瞧,一时间没仔细听阮子柏的话。 阮子柏见宋良跟没听见似的,音量提高:“宋良,你刚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跟小袁说一遍就行。” 宋良终于回神。 他瞧了眼阮子柏跟袁秀红,缓缓说道:“我跟化工厂的孟同志是读书时认识的,毕业后就没怎么见过了。我也是去化工厂出差才知道她结婚了,后面他们过来出差的时候,我在拖拉机厂,与她也没见面。” 宋良说得非常清楚,还把时间钱给捋清楚了。 就是怕有人误会。 阮子柏一想,还真是。 看来宋良跟化工厂的那位女同志也没什么牵扯,估计是那姓刘的误会了。 也算他没有看走眼。 袁秀红听过后,对阮子柏道:“我误会你了。” 阮子柏这才放下心。 同时,宋良看向杜思苦。 杜思苦瞧着时间不早了,觉得该跟袁秀红去食堂了,一回神,见宋良看她。便说道,“我们也该走了。” “秀红,该去食堂了,再迟饭菜可就凉了。” “来了。” “宋同志,那我们走了。” 杜思苦拉开房门,跟袁秀红走了,两人去了三楼,杜思苦要把药放到家里,也带着袁秀红看一看她的新家。 到了三楼,杜思苦打开门,领袁秀红进屋了。 “你这屋子比凤敏那间宽敞些,也亮些。”袁秀红仔细瞧着屋子,“你这通风也好些,你那桌子怎么不是方桌?” 她发现了不一样。 “四方桌太大了,我用不上。” 下午下班。 阮子柏心情不错的回了家。 阮副厂长下班后,看到儿子这模样,脸就沉了,“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流言传了多久,对咱们家的影响有多大?” 阮子柏:“爸,我跟你说过了,不是我。” “你得找出证据。” “我没做过,找什么证据,应该是他们化工厂的找证据证明确有其事吧。”阮子柏也不高兴了,“化工厂那姓刘的我打听过了,平常看着还行,一喝酒就打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子柏道,“再说了,他说的话未必是真的。他爸是化工厂书记,他又不是,他只是化工厂保卫科的一个普通员工。” 阮副厂长听进去了。 过了几天,杜思苦收到了大哥寄来的牛羊腌肉。 她提到了家里,在屋里窗户边上牵了一根结实的绳子,把肉挂在上面,风干。 之后她休假,便去了趟邮局。 她去寄东西了,给二哥的药还有信,顺利还给二哥寄了五斤香肠,这是从朱安家买的。另外,大哥那边寄了些麦乳精,肉就没寄。看得出来,大哥那边是不缺肉的。 可惜不知道老五的地址。 杜思苦没法寄东西。 三哥去的那个大队离阳市近,过年可能会回来,杜思苦就没有寄东西过去。 一晃。 就到了小年。 今天杜家倒是热闹,大程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提了些糕点。 上门是客,又是孩子,杜母倒也没有为难,多做了两个菜,煮米的时候多抓了两把米。可即便是这样,饭菜都不够。 两个孩子不讲什么礼数,荤菜鸡蛋一上桌,就夹上一大块到自个碗里。 然后拼命的扒着米往嘴里塞。 大程见了只觉得自己孩子可怜,“我要上班,孩子放假了,在家里没人照顾,送到他们爷爷奶奶家了。”那是后奶奶,对孩子苛责得很,饭都吃不饱。 大程实在是没办法。 总不好把孩子送到杜家来。 杜得敏这次没附和。 杜母也没说什么,不过一顿饭,吃了就吃了。今天是小年,总不能闹个红脸。 只是这段饭过后,杜奶奶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下午大程没走,两个孩子也留在了杜家,两孩子调皮得很,杜家院子里的树枝都被他们爬上去折断了好几根。 杜母倒是谨慎,各个屋的屋门全锁了,除了杜奶奶那屋跟杜得敏那屋。 两个孩子想去上锁的屋里玩,喊了起来。 大程一看,屋门全锁了,脸色不太好。 杜母瞧了只当没看到。 这大程的弟弟可是有案底的,偷过东西,谁知道这两个孩子会不会随了他叔叔。 晚上。 大程带孩子走了。 他走后,杜奶奶把杜得敏叫进屋,“这大程心疼孩子没娘,也不管教,以后你孩子生出来,只怕要受委屈。” 杜得敏不信,“不会的,都是他的孩子,又是我生的,他不可能两样对待。” 她笃定。 杜奶奶知道杜得敏的性子,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 她就没再说。 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闺女,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机修厂。 小年之后,厂里还是一样的热闹。 尤其是三车间跟新车间,忙碌得很。机修厂在外省市里设了代销点,‘凤凰’牌跟‘永久’供不应求,机修厂的‘东方’牌出货快,又轻便,很快就抢占了小半个市场。 第171章 171 …… 机修厂。 晚上, 杜思苦跟杜老三一起吃了顿饭。 “三哥,老五写信回家了吗?”杜思苦问。 “有。”杜老三昨天一回家,杜母就拿出了老五的信, 上面的地址现在杜老三还记着呢。他告诉了杜思苦,“在东北的友谊农场。” 老五在信中说, 那边吃的住的都不错。 可惜,杜家人都不信。 一个农场, 能哪好哪里去? 吃完饭, 临走,杜老三问:“三十那天的年夜饭, 也不回来?” “不了。”杜思苦道,“回去了又要闹得不愉快,何必呢。”只要她不妥协, 家里肯定是没好脸色的。 杜老三走了。 他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杜母给他留了饭,杜老三一回来杜母就把热着的饭菜端出来了, “你大哥寄来的肉, 好得很,闻着就香。”她切了一小块, 晚上煮了十多片,留了五片给老三。 “妈, 我吃过了。”杜老三道,“老四说过年不回来了。” 杜母脸色微沉, “住得这么近,怎么就不回来?没见过哪个厂子过年不放假的。”心里还嘀咕,这单位怎么着也会发年货吧, 这人不回来, 年货也不送? 杜老三直接转移话题, “妈,明天那杨家的姑娘几点过来?” 杜母听到这话就笑了,“一早就过来,说是知道咱们家里事多,过来搭把手呢。”真是个好姑娘。 杜老三:“这不好吧。” 人家姑娘是来做客的,怎么明天来了还要帮忙干活? 杜母:“人家姑娘勤快,主动提的。”又说老三,“你啊,到时候可别太看中模样,姑娘家老实勤快,差不多就行了。”当看脸没用。 说完,把饭菜还是放到老三面前,“你再吃一点,这饭不吃,这肉总要吃两口,你瞧你,在乡下都瘦了。” 正说着,杜得敏挺着肚子从里头屋里出来了,“什么这么香啊?”这是闻着肉味了。 杜母见状,夹起三块肉就塞进了老三的嘴里,“尝尝,你大哥寄来的。” 盘里剩下的还有两块。 杜得敏瞧着大嫂这做派,脸色难看。 搞得像她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怎么,还担心她抢老三的饭? 话是这样说,可饭菜的味实在是香,杜得敏馋得直流口水,不是她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她知道杜母不好说话,便去了杜奶奶的屋。 没一会,杜奶奶就把杜父叫过去了。 “你妹妹这肚子月份大了,经不住饿,你想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杜奶奶说,“得敏说闻着肉味了。” 次日。 媒人带着杨家姑娘来了。 上回给杜家说亲,那媒人带女方全家都来了,惹得不少闲话。这次的媒人就带了杨家姑娘一个人,说是叫杨小桐。 个头不高不矮,正正好,模样白净,看着就和善。 这杨家姑娘到了杜家,腼腆的跟杜家人打了招呼,杜母热情的端上红糖水招待。杨家姑娘接过,小声的道了谢。 她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往屋里张望,“我听说杜奶奶身子骨不太好,我想去瞧瞧她。” 她想看看,这杜家老太太到底‘病’得怎么样,是瘫得不能动,还是其他情况,到底能活几、年? 正说着。 杜奶奶屋的门开了,只见杜奶奶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她是出来瞧未来孙媳妇的。 杜老三站起来介绍:“这位就是我奶奶,奶奶,这是杨小桐。” 杨家姑娘也站了起来跟杜奶奶打了招呼。 她心里很吃惊,不是说杜家老人身体不好,需要找个侍候的人吗,这老太太,面色红润,还能走。 没瘫没病啊。 杨家姑娘虽然腼腆,但是并不怯场,能与杜家人交谈。 杜母跟杜奶奶都很满意。 尤其是做饭的时候,杨家姑娘见杜母忙不过来,还去了厨房,帮着忙前忙后。 手脚真麻利。 杜母越看越满意,决定等晚点这姑娘走了,再问问老三是什么意思。 要是老三也同意,那年后就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 机修厂。 杜思苦又去了邮局,这次是给老五寄东西,防冻疮的药,袁秀红那边亲自制作的玉红膏,还有五斤香肠。 邮局虽然放假了,但是有值班的同志,可以收寄邮件包裹。 就是这邮费比平常贵一些。 杜思苦寄完东西,又绕路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些喜庆的糖果,有水果糖,也有奶糖,称了十斤。 她还买了对联跟窗花跟一些经放的糕点、麻花。 桃酥也买了一些。 “同志,有红糖吗?” “要多少?” “称两斤。” 杜思苦买完糖之后,看到卖碗的柜台,又买了几个碗跟几个盘子。先备着,以后袁秀红跟余凤敏说不定会去她那吃饭。 她小炉子都准备好,煤也买了。 买完东西,杜思苦骑着自行车回了机修厂。 机修厂这会已经放假了,过年总还是要放三天假的。机修厂放的是七天假,如果过年上班,说了,一天给两倍工资。 新车间那边的工人初三有好多要来上班的。 下午。 杜思苦提了些糖果去了女工宿舍,宿舍的门半开着,张阿姨并不在里头。之后,她去了二楼,去年在宿舍过年的两位外地的女同志,小孔跟小田,今年依旧在宿舍过年。 “田同志,这是我买的糖果,你尝尝。” 杜思苦抓了一大把糖果放到田姐的手里,“孔同志呢?” “她跟张阿姨出门了,”田同志接过糖果,望着杜思苦,“多谢。”听说厂里给小杜分了房子,真好啊。 要是她也能分到房子就好了,那下半辈子就有个去处了。 “这些是张阿姨跟孔同志的,麻烦你帮我交给她们。”杜思苦把剩下的糖果都交给了田同志,等会她就要回宿舍了。 现在天冷,她回去了就不想出来了。 “好。” 杜家。 杨家姑娘下午走了。 杜母催促着杜老三把杨家姑娘送到家门口,杜老三就去了。离开铁路大院的时候,杨家姑娘忽然说道:“杜同志,我等会要去买点东西,你就送到这吧。” 杜老三问:“东西重不重,要不要我帮忙拿?” “不用,是一些女人家用的东西。”杨家姑娘低下头。 杜老三本来说要送她到供销社的,可是杨家姑娘说不用,“现在天冷得很,你好不容易从单位回来一趟,回家烤烤火,多陪陪长辈吧。”她体贴的说道。 单位? 杨老三愣了一下,难道杨家人不知道他下乡了吗? 腊月三十。 杜思苦在家煮了个小火锅,调料是从食堂的彭大厨那边蹭的,骨头汤的锅底,放了些腌肉,切好的香肠,土豆片,萝卜,白菜……反正,家时有的都给放了进去。 小炉子上面架着一个铁锅,汤煮开之后就下了肉跟配菜。 锅里咕噜噜的冒着泡。 等菜快熟了,她盖上炉子底下的盖子,留了一个小孔洞,慢慢的吃着。 小火锅滚烫,吃着米饭就着菜,胃都暖和起来了。 杜思苦满足极了。 这样的日子真舒服啊。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哪位?” “是我。” 杜思苦端着碗筷就去开了门,只见宋良提着五六个苹果站在门口,门一开,他就把苹果袋子递了过来,“这是拖拉机厂给的,发了一箱。” 大苹果,一箱十二个,他拿了一半过来。 杜思苦:“全提过来了?” 要是这样,就不能收了。 “一半。” 杜思苦手里拿着碗筷,只能让宋良把苹果放到进门的柜子上。 宋良照做。 她顺嘴多问了一句:“吃了吗?” “没有。”宋良答得很快,“等会回去蒸三个馒头就行了。”这还是之前特意去食堂买的。 说得这么惨。 杜思苦看着那六个大苹果,只好道:“要不在我这对付一口?” 又补一句,“我吃了的,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宋良:“我回去拿碗。” 走了。 杜思苦觉得自己就不该问! 楼上楼下的邻居,离得近,宋良很快就拿着碗回来了,不光有碗,还有四个罐头跟一个油袋装好的粉丝。 宋良说:“这是肉罐头,这个是鱼罐头,这两个是水果罐头,说是黄桃的,等吃完了可以开了吃。这个粉丝要不要洗一洗倒进锅里?” 还会自带口粮。 不错。 杜思苦放下碗筷,接过:“我再加些萝卜跟青菜……”锅里还得加点水,暖水瓶里有热水。 杜思苦又添了些菜,幸亏米饭煮得多,要不然还真没有宋良那份。 中午。 两人围在炉子边,热乎乎的吃了一顿精简的年夜饭。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吃菜。 等吃完,宋良就带着自己的东西下去了。 很识趣。 女工宿舍。 张阿姨一早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开水房的门锁着,那边的炉子田同志跟孔同志用不了。早上两人随便应付了一下,之前准备好饼,还有杜思苦给的糖果,还有去供销社买的米糕。 都吃了些,早上倒是不饿了。 到了中午。 张阿姨不回来,做不了饭。 两人只好又用那些吃食应付了一顿,今天可是除夕,要是晚上都吃不上一口热饭,这也太惨了。 两人只盼着张阿姨下午能回来。 “昨天你跟张阿姨出门,她就没说什么?” “没有,就去食堂那边的菜场拔了些菜过来。”小孔道,“她跟彭师傅说好的。” 第172章 172 …… “今天过年,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你在娘家过总是不好,”大程跟杜得敏说, “等会你随我一起回去吧。” 总要在自家过年的。 杜得敏半天不说话。 大程:“我在家呢,到了家也不用你做什么, 只要好吃好喝就行。后天初二,你再送你回娘家来, 你看呢?” 他轻声细语, 慢慢劝着。 杜得敏最终还是被他说动了。 九点半。 大程帮杜得敏收拾了点东西,带着老婆跟两个孩子, 跟杜家人告别。 杜母见了,倒是松了口气。临走时,难得带着笑脸给两个孩子抓了两把糖, 不多,一人三颗。 两个孩子欢喜, 剥了糖壳就把糖往嘴里塞。 屋里。 杜奶奶听到动静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大程一家四口已经走远了。她看了一圈, 发现屋里就杜母在,“其他人呢?” “老杜去送小姑子了, 老三在隔壁家。”杜母道。 “得敏走了?”杜奶奶往屋外看,外头远处纵然有路灯, 可院门那处还是黑漆漆的。 杜母:“是啊。” 小姑子可算是走了。 这住的这些天,小姑子天天嚷着饿,素菜不愿意吃, 非说大程给了钱, 反正, 荤菜,甜的, 零嘴,什么贵什么吃什么。 原先杜爷爷跟杜奶奶那些老朋友过来串门,提的东西都放在杜奶奶那屋,杜得敏这一回来, 给吃了个七七八八。 杜母忽然说起一件事,“我妈身体不好,今年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我跟老三说好了,初二带着他回趟娘家,在那边住几天。” 杜得敏正是初二回来。 且不说这事,单是杜母走了,这杜家来了客人,这饭谁做? 这客人哪个招待? 杜奶奶问:“这事你跟有胜商量了吗?” 杜母反问道:“他还能拦着老三不让他去看生病的姥姥?” 没这样的道理! 杜奶奶憋闷的回了屋。 杜父过了一会才回来,刚进门,就听到杜奶奶的声音:“有胜,你来我屋里一趟。”有事要说。 杜父去了。 杜奶奶把杜母初二要带老三回娘家的事说了,她也不是想拦着杜母,只是:“你媳妇这一走,家里怎么办?那些上门拜年的客人怎么办?” 谁招呼? 杜父道:“妈,有我呢。” 他放着假呢。 杜奶奶心疼的看着儿子,愁着脸:“咱们家人不比别家少,怎么日子过成这样了?”她叹着气,“要是老四在家就好了。” 说到这,她又问,“老四今天不回来,难道明天还不回来?”家都不回了? 杜父:“老三说她厂里忙。” 总不能过年找到机修厂去,把孩子再打一顿吧。 他这样找过去,厂里的大门都不一定能进呢,老四现在精怪得很,见着不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杜奶奶话头一转,“那你问问老三,对杨家姑娘的印像怎么样,要是都挺好的,趁着过年赶紧把这事定下来。你呢,收拾个屋子给老三结婚用,赶紧把孙媳妇娶进门。” 这样,就算是杜母回了娘家,家里也有孙媳妇照顾了。 杜父:“这也太急了。” 杜奶奶道:“亲家母身体不好,要是她今年去了,老三这亲事又得耽误一年。” 大年初一。 机修厂。 杜思苦一早就起来了,早上在禇老、鹏子哥,还有顾主任家都转了一圈,后来还去了食堂彭师傅家。 禇老家最热闹,儿孙满堂,连杜思苦都混了一个压岁钱,钱不多,就图个吉利。 鹏子哥家气氛不太好,一家四口看着别别扭扭的,杜思苦进去拜年完喝了口茶赶紧直了。 顾主任家忙得很,人进进出出的,杜思苦还碰着小赖了。 两人一块出来了。 “厂领导那边去吗?”小赖问杜思苦。 “我跟厂领导们都不熟,就不去了。”杜思苦道。 小赖低声道,“你跟厂长不是很熟吗。” 杜思苦:“只是工作熟,今天去厂长家的人多,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要是袁秀红在,她还能跟袁秀红一块去转转。 可现在她一个人,还是算了吧。 食堂彭师傅家的饭特别香,杜思苦去的时候快十一点了,彭师傅家人不多,热情的留杜思苦吃饭,杜思苦就留下了。 没想到。 吃饭的时候,厂长跟跟汪姐(厂长夫人)还来了。 杜思苦这才知道,彭师傅跟厂长还沾亲带故呢。 “厂长,汪姐,过年好。”杜思苦顺势拜了年。 “小杜啊,拿着。”汪姐的乐呵呵的塞了杜思苦一把糖,瞧着糖果纸皮,像是桔子味的。 杜思苦剥了一颗吃了,还真是。 彭师傅手艺那真是不是吹的。 之前在食堂没见过的菜,今天全端出来了,有一道酱汁鸭子,酱汁浓郁醇厚,鸭肉鲜嫩入味。 还有一道五香熏鱼,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鱼,说是先卤制,再熏制,外皮香脆,肉质鲜嫩,这吃起来完全停不下来。 “彭师傅,外头酒店的大厨手艺都比不过您!”杜得敏边吃边夸。 彭师傅倒是不谦虚,“那是,我这手艺可是祖传的!”要不是彭厂长请他过来,他现在还在外头的国营大饭店当掌勺师傅呢。 工资可不比这里低! 一顿饭下来,盘子都吃空了,桌上的酱汁也给倒到碗里拌了饭。 下午。 杜思苦在机修厂溜弯消食去了。 消食的时候顺便去了一下女工宿舍,进去一看,张阿姨回来了。 “张阿姨,新年好。” “小杜,你也一样,”张阿姨脸上笑着,可是眉眼满是愁色。 杜思苦看出来籽,没细问,只把开水房的事说了,“田同志跟孔同志去找我,我看天色不早了,她们又催得紧,就把开水房的锁给开了,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张阿姨长叹一口气,“早上我走得急,该把钥匙给她们的。” 就这一会的功夫,眉头就又皱了三次。 今天大年初一。 杜思苦觉得,还是不听这些愁苦的事的好,都说今天过得好,这一年都过得舒坦。 “张阿姨,您这边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等会要去凤敏家,时间紧,我走了啊。” “……这就走了?” 张阿姨话都到嘴边了,可看到杜思苦说要去余凤敏家拜年,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来。 杜思苦还真去余凤敏家了,骑着自行车去的,把宋良给她的大苹果装了四个,又装了些过年发的罐头,一起提着去了余凤敏家。 去的巧。 她去的时候,余凤敏姐妹俩刚好出来。余家今天拜年的人多,余凤敏喊了一早上的人,嘴巴都喊干了,下午就约着姐姐出来看电影。 朱安早上来过了,下午他要回家走亲戚。 “思苦!走,我们看电影去!”余凤敏看到杜思苦高兴得很。 “我先去屋里,跟叔叔阿姨拜个年,马上出来。”杜思苦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提了东西,总要见一面。 “我带你去!” 下午。 电影是下午四点的场,杜思苦跟余凤敏从电影院出来,都五点半了。 杜家。 杜母催着杜老三去杨家,“拜个年,再约小杨去看场电影,多好。” 杜老三:“妈,明天不是要去姥姥家吗,我不能空着手去吧,舅舅家也得买东西吧。”再说了,“我不知道杨姑娘她家在哪。” 杜母吃惊:“你没送她回家?” 杜老三:“没让我送,说要去供销社买东西。”说到这,杜老三还有一件事要问杜母,家里有不少客人,杜老三带杜母去了屋里,低声问,“妈,我下乡的事你是不是没跟杨家人说?” 杜母表情一变,她一把拉住杜老三,“这事你可不许说,先瞒着。要是他们知道你下了乡,只怕这婚事又要生波折。” 杜老三道:“总不好瞒着。”那不是骗人吗。 杜母:“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把嘴给我闭好了,不许在外头瞎说!要是这亲事黄了,你这下乡的事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愿意嫁过来?” 老三脸上那表情明显是不想听她的。 杜母一巴掌拍过去:“你奶奶还指望着孙媳妇侍候她呢。” 杜老三嘀咕:“这样是不对的。” 杜母:“要不你顶了你爸的工,调回来?” 杜老三不说话了。 程家。 杜得敏没想到回家是回‘老程’家,一屋子人挤着住,一大早家里就来了客人,这后婆婆带着客人过来敲门。 说亲戚们要见见这‘儿媳妇跟肚子里的孩子’。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杜得敏没开门。 这后奶奶就在外头嚼舌根,话难听得很。 什么“老儿媳妇当家做主,不听公公婆婆的”,什么‘跟回娘家,一住就是几个月,也不回来瞧一眼。 什么‘连大程的儿子都不照顾……” 说来说去,就是嫌杜得敏又懒又爱花钱,还不顾家。 杜得敏听得心里冒火,都睡不着了。 等大程拜完年回来,听程家人说,家里来了亲戚,杜得敏不起来见就算了,还把门一锁,不让亲戚进屋…… 晚上。 两口子就闹得有些不愉快。 杜得敏坐在床头抹泪,一晚上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就闹着回娘家。 大年初二。 一早,杜母就带着杜老三去了客运站,买票上车,赶的是最早的那班车。 杜得敏红着眼从程家过来的时候,家里就剩杜父跟杜奶奶。 第173章 173 …… 医院。 半夜十一点, 杜得敏在值班医生跟护士的帮忙下,生下了一个男孩,瘦瘦小小的, 跟猫似的。杜得敏的情况不太好,产后大出血。 杜奶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双手合在一起, 闭着眼睛,念叨着菩萨保佑, 念叨着老头子保佑。 好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抢救, 人救活了。 只不过,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家属呢?” “在这呢。” “这产妇虽然救下来了, 但是人很虚弱。孩子太小了,只有四斤,吸呼也弱,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得很严肃。 总之,这家里人要好好照顾产妇跟孩子。 杜父眉头都结在了一起, 家里好好照顾? 怎么照顾? 他要上班了, 总不能为了妹妹不去上班吧。他妈七十多的人了,去年就病歪歪的, 再照顾一个病人一个瘦弱的孩子,那不得累死? “医生, 你放心,等孩子他爸来了, 我会跟他好好说的。”杜父道。 医生听了一愣:“你们不是产妇的家人啊?”那不白说了。 “我们是娘家人。”杜父道,“我妈年纪大了,七十多的人了, 照顾不了。” 医生道:“我不管你们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这费用都是要交的, 我给你们开张单子,你下去把费用缴一下。” 杜父道:“我这就回去拿钱。” 医生开了单子,递给他:“最迟明天交。”要是病人家属拖着不肯交费,那就只能让病人出院了。 杜父拿好单子,跟奶奶说了一声,便去了程家。 半夜三点。 杜父到了程家,敲开了程家的大门。 “生了?”大程又惊又喜。 杜父把医药费单子递给大程,“这是住院费,回家把钱带上,跟我走。” 大程看到费用单,脸色发苦,“家里没这么多钱。” 他望着杜父。 杜父沉着脸:“有多少带多少。孩子用的尿布也要带上,再带个能帮手的人,我妈年纪大,照顾不了孩子。” 大程回了家,过了一会,他拿上仅有的几块钱,拿上了几件破衣服,出来了。 照顾孩子的人,没有。 “这是尿布吗?” “家里没备,得敏把东西都放在了娘家。”大程低声说。 两人只好又去了杜家,找到了尿布,麦乳精,盆子,毛巾,暖水瓶一类的东西。大程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挺高兴的,杜家还是有些好东西的,起码,比程家强。 “大哥,这医药费……” “我没钱,我家的钱都在你嫂子手上,她在娘家没回来。”杜父觉得眼前这个大程实在不是如前妹夫小郭。 “那怎么办?”大程发愁。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东西送到医院去。 两人带着东西去了医院。 大程去了。 杜父想带杜奶奶回家休息,杜奶奶不愿意,她要在闺女身边看着,不然她不放心。 “妈,我明天还要上班,那我回去了。”杜父道。 “去吧。”杜奶奶说完又叫住了杜父,“你打电话去你媳妇家那边问问,看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回娘家都一个多月了,日子久了些。” 杜得敏这情况,回到婆家也是没人照顾的。 杜父道:“回头我问问。” 早上,杜父上班去了。 之后借了铁路的电话,打到了大舅子工作的家具厂。 大舅子那边接到电话,“有胜,我妈这半个月一直在医院,去年我妈生病住院你这个当女婿的就没来过。今年过年也没露脸,怎么,你这是对我们黄家有什么意见吗?” 杜父听了脸色发白,再说不出让杜母回来的话。 他只能说,“大哥,我妹妹昨天生孩子,她……” 大舅子的语气更重:“噢,你这个当大哥的还要照顾妹妹坐月子?杜有胜,彩月一直说你忙要上班要养家,没功夫来。你看你闲得很嘛!” 说完,那边挂断了电话。 杜父握着已经没声的电话筒,半天没说话。 大舅子这次发了这么大的火,看来丈母娘那边情况确实不好。 他得过去看看。 晚上,杜父下班,去了趟医院。 杜奶奶见着杜父就问:“你问了吗,你媳妇什么时候回来?” 杜父道:“我岳母住院了,去年她病了我都没去,过年也没上门,那边挑理了,我得过去看看。” 这段时间媳妇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杜奶奶脸色发白:“这可怎么办?” 得敏怎么办? 那个猫似的奶娃娃怎么办? 杜父:“妈,这得问大程。”问他有什么用,他老丈人家也是一堆的事呢。 杜奶奶再不好为难儿子,只好去找了大程。 大程这几天请了假在医院照顾,不过,等杜得敏出院他就得回去上班了。不上班,哪来的钱?怎么养老婆孩子? “要不,把文秀找回来?”大程想出了一个法子,“毕竟是得敏的亲女儿,小的这个女是她亲弟弟。” 让文秀照顾,他也放心。 杜奶奶一听,还真是个好主意。 可是,“这去哪找啊?” 文秀下乡去了,不说找着地方了,单是回来都得花不少时间啊。 大程想了又想,最后,又想到了一个人,“妈,要不去机修厂,求一求老四,她亲姑姑住院了,她怎么也得来看两眼吧。这,等她来了,咱们再想法子看能不能让她发发善心留下来……” 不过, 他说,“这事得让大哥去,上次我去了,压根就见不着人。” 杜奶奶想到老四,心里发堵。 这过年老四面都没露,压根就没把杜家当家了,再说,得敏跟老四的关系也不怎么好,老四能同意吗? 杜奶奶还是存了让杜父去劝劝老四的心。 可惜。 这天杜父走了之后就没来过,他去单位开了介绍信,请了十天假,带上行李去宁市的老丈人家了。 至于杜奶奶,非要在医院守着,杜父帮着拿了些换洗的衣服过来,之后就没劝了。 又过了几天。 机修厂。 早上十点。 机修厂外头来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只见骑车的人把老太太扶下了车,来到机修厂门口保卫科。 “同志,我们来找个人。” “找谁?介绍信带了吗?” “带了,我们找杜思苦的。”说话的正是大程,是他骑三轮车把杜奶奶拉过来的。 没办法。 杜得敏出院后,非要回娘家,她不肯去程家。 杜父杜母都不在,杜奶奶瞧着闺女九死一生,也由了她,就搬到了杜家去住,大程也去了杜家。 大程现在白天要上班,这杜家只有杜奶奶一个人照顾。 不说做饭了,连给孩子喂奶洗尿布杜奶奶都很勉强,这才几天,杜奶奶的手上就生了冻疮,孩子喝了奶就拉,这一拉又要洗。 杜奶奶这老腰受不住了。 大程从街道办那边要到了文秀的地址,寄了信过去。 但是这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只好厚着脸皮,借了三轮车拉了杜奶奶到机修厂这边了。 这么大年纪的亲奶奶过来,杜思苦总不能不见吧。 不见就是不孝。 “杜同志出差了,不在厂里。”保卫科的同志说。 这杜家人可真是…… 先前是父母,现在找了年纪更大的过来…… 又是这句话。 大程不愿意信,“她去哪出差了?” 保卫科道:“这是厂里内部的事,不方便跟外人说。” 眼前这人之前来过,他有点印像。 杜奶奶跟保卫科的同志说,“我一把年纪,活不了多久了,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小同志,你就让我见见我亲孙女吧,她过年都没回家,我实在是想她了……” 说着,这心里越发难受。 保卫科的同志看杜奶奶也不容易,便说了:“老人家,杜同志确实出差了,走了好些天了,跟单位的十来个同志一起去的。买的火车票,去的外省,真不在厂里。” 怎么会这么巧? 杜奶奶望着机修厂里头,“她住哪,我想去看看。” “老人家,这不合规则。” 海市。 杜思苦打了三个喷嚏,奇怪,她衣服穿得很厚实,也没有感冒发烧啊,怎么还打喷嚏呢? 她揉了揉鼻子。 是谁又在念叨她了? 杜思苦从轻工业局进出口总公司出来,今天这趟不算白跑,总算是把床垫出口的流程给打听清楚了。 晚上。 她回到招待所,跟同样跑了一天的同事们集合。 “怎么样,大家今天有收获吗?”包副厂长的声音都比之前疲惫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 从刚来时的斗志满满,到现在的士气低落。 杜思苦站了起来:“主任,我这边打听到了一些流程。咱们床垫属于地方轻工业的,咱们这次来急了,应该先回阳市,找地方轻工业局计划科,跟他们商量好,提交下一年度的出口生产计划……” “要是顺利,能通过。地方轻工业局会上报省级轻工业厅……” “最后,就是看国家轻工业部跟外贸部统筹是否纳入出口指标……” 杜思苦说完了。 其他人纷纷议论起来,要知道是这样,他们何必这么大老远的来到海市呢。 包副厂长:“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咱们地方轻工业局那边我去过,他们说这床垫不归他们管。”包副厂长沉思了一会,“小杜,这样,我们分两路,你带上几个人先回阳市。再去咱们市的轻工业局看看,要是不好办,你就回机修厂,找厂长。” 第174章 174 …… 杜父没来, 让外人送奶奶过来的? 难道是杜父不在? 杜思苦琢磨了一会,觉得杜奶奶跟小姑丈夫能一起过来,只有一个理由, 小姑生了。 若真是小姑生了孩子,那两人大老远的跑到厂里来找她? 莫不是想让她照顾吧。 异想天开! 杜思苦跟保卫科的同志道:“我明天要去趟轻工局, 要是他们再来,你就说我不在。” 吴队长出来了, 把杜思苦叫到休息室。 “小杜, 你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跑一趟, 是不是家里真有什么难事啊?”吴队长问。 杜思苦:“家里最近只有一件事,我那四十多岁的小姑生孩子,按你们说的, 来的那男的可能是小姑的丈夫。” 吴队长愣住了。 “你你小姑……生孩子?” 杜思苦点头:“对,我妈最近在操心我三哥的亲事, 我听我三哥年前提过一回, 小姑想回娘家坐月子。这大老远的来厂里找我,无非就是两种情况, 一种要钱,一种要我出力。” 想不出别的。 说句话不好听的话, 杜家有好事是想不到她的。 吴队长表情很复杂。 这杜思苦的小姑子生孩子,不得婆家人照顾吗, 就算娘家人照顾,那也是老娘亲自照顾。还真没哪个出嫁的女人坐月子让亲兄弟家的孩子照顾的。 想不通。 杜思苦:“吴队长,他们要是再来, 您帮我挡挡。” 吴队长点头。 不过, 有一点杜思苦要注意一下, “你爸去年来找你的时候,不是带了个民警同志吗。” 肖叔。 如果杜奶奶把肖叔带来,那杜思苦这边肯定得跟杜奶奶碰上了。 “我会想办法的。”杜思苦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西北,某农场。 文秀穿着半新不旧的袄子,跟父亲一起去外头捡了些柴火回来,前两天下了雪,这柴火有些湿,得放在火堆边烤一烤。 烤干了,就能用了。 湿柴火烧起来烟大不说,呛人得很。 “郭文秀 ,有你的信。” “根叔,谢谢。” 郭文秀一看信封,是阳市寄来的。本来心里有些欢喜,可仔细一看,上面的字迹不像是她妈的。 她疑惑的拆了信。 渐渐的,郭文秀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程叔寄来的信,说她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现在发她妈跟孩子都没有人照顾,希望她回去一趟。 郭文秀又气又委屈。 难怪她妈这么多天没信寄来,难怪对她下乡这事不管不问。 原来是又有孩子了。 现在没人照顾了,那边想起她了! 郭文秀拿信的手都在抖。 郭庆格(文秀的父亲)看女儿情绪不对,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你妈的信?”他顺势把信接了过来。 一目十行,很快就把信看完了。 杜得敏结婚了? 现在连孩子都生了? 郭庆格脑子一片空白,他想过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想到这一种。信中的内容也就意味着杜得敏跟他离婚没多久,就又找人了。 想到以往十几年的夫妻情深,郭庆格此刻心里……难以形容。 郭文秀回过神,赶紧把信抢了过去,手背到身后。 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爸,对不起,我没跟您说……妈结婚的事……” 她不敢说。 这次来到农场,她也不敢提。 至于这孩子,“爸,我是真不知道有孩子了。”她走的时候还没有孩子的。 太快了。 郭庆格一言不发离开了茅草屋。 他找了一个冷风口,静静的站着,吹了会风。 次日。 机修厂。 杜思苦早上先去了厂长办公室,把海市那边的情况跟厂长说明了一下,又说了包副厂长给她安排的任务。 “就按副厂长说的做。”厂长道。 “好的,厂长。” 杜思苦出去了。 之后,她去了新车间的办公室,把床垫相关的资料整理了一遍,之后与四个同志一起去了家具厂。 家具厂这边还得再提供一个新床垫,先备着。 等地方轻工业局这边走通了,床垫的材料安全、质量检测都是必不可少的。 到了下午。 杜思苦离开家具厂,去市里了,包副厂长跟她说过地方轻工业局的位置,但是她没去过,今天是头一次去。 得找找位置。 等她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虽然没有下班,但是轻工局里面的同志已经不办理业务了。 “你明天再过来。”马上就下班了。 杜思苦问道:“您这边有出口申报表吗?我不耽误您下班,拿了表就走。” 工作人员很快就把表给了杜思苦。 杜思苦拿了表就走了。 这人还挺爽快,果真是拿了表就走。 要是别的同志也像这样办事,那他们轻工局就省事多了。 晚上。 杜奶奶听着屋里奶娃娃的哭声,赶紧放下手中的尿布,擦了擦手,去了屋里。杜得敏现在住她的屋。 原先杜得敏的屋子是个上下铺,住着不方便。 杜得敏倒是想住老五的床,但是坐月子这事有避讳,杜奶奶实在是没法同意。 她更怕杜母回来后,知道了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 “妈,您明天让隔壁刘姐买些鱼或者鸡回来,这不喝鱼汤鸡汤,我这没奶水。”杜得敏躺在床上,脸色腊黄。 她生了孩子,像是大病了一场,精气神都耗去了。 杜奶奶脸色不太好。 这买鸡买鱼容易,可钱从哪来? “得敏,这次你生孩子,程家没出钱,我这手里没多少钱了。”杜奶奶念叨,“你二哥这个月也没寄钱过来,我手里肉票粮票都不多了。要不我让隔壁小刘买些蘑菇回来,给你煮蘑菇汤?” 老二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个月寄的钱也少了,这个月更是没有收到。 杜得敏望着杜奶奶,“妈,我都这样了,您也瞧见了,当时大出血。医生说要多补补,您先把钱垫上,等大程来了,我让他给您。” 杜奶奶:“他连你住院的钱都拿不出来。” 哪来的钱给她。 正说着,猫似的小宝宝又哭了。 杜奶奶赶紧去了拿了杯子,倒了热水,最后拿出麦乳精,把盖子一打开,就剩最后薄薄的一层底了。 麦乳精也快吃完了。 “得敏,这麦乳精只够吃两顿了。” 杜奶奶泡好麦乳精,用小勺子搅了搅拿到小宝宝的身边,等不那么烫了,一勺一勺的喂到孩子嘴里。 孩子一开始哭闹不休,后来慢慢的安静下来,乖乖喝奶。 别说。 杜得敏回娘家坐月子之后,杜奶奶这身子骨是一天好过一天了,不光能下床了,还能干活了。虽然不快,但是洗尿布,喂奶,做饭,还都慢慢的做好了。 这人啊,还是得逼一逼,不然哪知道好不好呢。 晚上。 小宝宝又哭了两回,饿了。 可惜麦乳精只够吃一顿了,后面杜得敏被吵醒,喂了奶,孩子吸不出来,依旧哇哇大哭。母女俩一晚上都没睡好。 杜奶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次日一早。 她就去了隔壁,找刘芸,“小刘,我今天有点事,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得敏?” 刘芸道:“婶子,那不巧,我今天出门有点事,还真照顾不了。” 虽说邻里之间该搭把手,要杜母、杜奶奶病了她还愿意照顾一下,送点吃喝但是这杜得敏是个不记恩还爱挑毛病的,刘芸才不去受那气呢。 杜奶奶问:“那明天呢?” 刘芸总不好说明天也出门,只能道:“明天倒是在家,不过,让我送口吃的那没问题,但是照顾孩子,我这多少年没带孩子了,只怕照顾不了。” 杜奶奶明白:“小刘,那明天就麻烦你给我家得敏送顿吃的。” 刘芸点头。 杜奶奶又问起:“沈洋最近怎么没回来啊?” “单位那边忙。”刘芸含糊其词。 不是单位忙,是那个没脸没皮的姓何的女的带着孩子来找她家沈洋了!这何的都嫁人了,还缠着她儿子! 不要脸! 刘芸今天出门就是去找沈洋的! 她家沈洋想下乡没下成,倒是老二去了,这下好了,老二去了后,这女朋友就吹了。 唉,这叫什么事啊。 机修厂。 杜思苦写好了出口生产计划,她跟家具厂联系过,一年能生产多少那都是有数的。除了生产数量,床垫的规距,目标市场都要写在申报表上。 上午她写完,又检查了好一遍,之后去总务那边打印了两份,备份。 中午。 她在食堂吃了饭,见着袁秀红跟余凤敏也只是匆匆的打了招呼。 吃完饭。 下午她就拿着表骑着自行车去了轻工业局,昨天找着地方,今天熟门熟路的去了,不到两点,她就到了。 轻工业局还在休息。 这是一个三层的办公室,招牌显眼,在东元街这边。 杜思苦在外头等到二点,这边终于开始办公了。杜思苦锁上自行车,拿着资料去了里面,问了流程,交了表。 又跟轻工业局里的同志谈了谈,等杜思苦出来,已经四点多了。 她的自行车呢? 杜思苦找了一圈,没找着自行车,倒是找着了自行车的锁,锁被人用大力钳给剪开了。 她的自行车被偷了。 真是倒霉。 杜思苦去了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 “你自行车被偷了?户口本、工作证有吗?” 第175章 175 …… 保卫科休息室。 杜思苦见到了杜奶奶, 与杜奶奶一起来的,还有肖叔。 “老四……”杜奶奶看到杜思苦,老泪纵横, “你可算是露脸了,我上回……” 杜思苦:“我去海市出差了, 昨天才回来,下午去了趟轻工局。今天还要去家具厂, 厂里事情特别多。我原本是打算等这边的事忙完了, 休假再回趟家的。” 不是故意不露面,是在工作。 而且不在本市。 这话是说给肖叔听的。 果然, 肖叔听到这番话后,眼神和善了许多。 他告诉杜思苦:“你父亲去了你姥姥家,你家里就你奶奶一个人, 现在还以照顾你小姑跟孩子,老人家也不容易。” 杜思苦一脸吃惊:“姑父呢?他怎么没把小姑接回去?又离婚了?” 杜奶奶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肖叔低头沉思。 杜思苦抱怨道:“小姑也真是的, 这次结婚这么仓促, 喜酒也没摆,证都不知道领没领。还生孩子,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为自己想想, 也该为文秀想想啊……” 她说完又似恍然想起来,“文秀是不是下乡了?” 肖叔:“听说过。” 上回他帮忙找过。 杜思苦看着杜奶奶, “奶奶,小姑是离婚了没地方去,才回家的吗?就算离婚了, 这孩子毕竟是那姓程的, 他就不管了?程家人也没派个人过来问问?” 杜奶奶:“没离。” 还没呢。 大程还是会来的, 就是手里没什么余钱,除了不出钱,出力气跟哄杜得敏开心还是拿手的。 唉。 杜思苦:“没离啊,那该他跟婆家人照顾啊。奶奶,身体不好,去年去了好几趟医院,一年都在贴膏药,他们怎么让你照顾啊?小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啊?他们可真是的,一把年纪了,怎么这样做事啊。” 替杜奶奶抱不平。 杜奶奶听着也觉得辛酸,是啊。 杜思苦又问:“奶奶,我爸跟我妈呢,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怎么都了姥姥家,是不是那边有什么事啊?” 杜奶奶也没瞒:“你姥姥病了。” 杜思苦啊了一声,猛的站起来,“我姥姥病了啊,我爸都去了,那肯定病得很严重。这不行,我得跟厂里请几天假,过去探望一下,要不然我妈又该说我了。” 杜奶奶怔怔的看着杜思苦。 老四去了黄家,那杜家怎么办,谁照顾? 杜思苦像是着急黄姥姥的病,站起来,“我记得大舅在家具厂那边工作,我去传达室打个电话问问。” 亲姥姥病了,还病得很严重,跟小姑生孩子,孰轻孰重,一看就明白。 “你小姑那边,你不去看看?”杜奶奶急忙道。 杜思苦想了想:“小姑在家坐月子,等我看完姥姥回来,再去看吧。”要是小姑生孩子出了问题,这会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在家。 也就是说,小姑这边没什么事。 孩子应该也没事,同样的道理,但凡有病就该在医院。 肖叔瞧出杜思苦的意思了。 他道:“你奶奶最近手脚酸痛,又要照顾你小姑,晚上睡不好,实在是熬不住了,你去了你姥姥家,跟你爸妈说一声,让他们差个人早点回来。” 杜思左猛点头:“好!” 说着就要走,“我去传达室瞧瞧。” 杜奶奶原本一脸病容,慢吞吞的,这会矫健的挡在了杜思苦面前,“老四啊,要不你迟几天再去黄家,我这边……你小姑坐月子……” 杜思苦:“奶奶,您身体受不住就把小姑送回程家去。这怎么坐月子是他们的事,至于您,一个人在家确实照顾不了自己的话,那这样,我带您去我姥姥家,我爸妈在那边,一日三餐饿不着。” 杜奶奶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杜思苦:“您看呢?” 什么是一家人,父母跟子女,这是一家人。如果算是一大家,那就再加上爷爷奶奶,至于小姑叔叔之类的,那是外人。 儿子女儿照顾父母,还说得过去,照顾叔叔小姑,除非他们有养育之恩或者一辈子没有结婚,年老体弱,不然,这外人是不归他们管的。 杜小姑就属于这种情况。 杜思苦才不会上赶着去找罪受。 肖叔:“婶子,我看老四这法子行。你把你闺女送回去,跟老四一块去,那边人多。要是杜哥回来,就让他带您一块回来。” 先前杜奶奶找到他,说老四躲在机修厂不见家里人,过年都不回家,要跟家里断亲。杜奶奶抹着泪说自己为了照顾家里人,成天的熬着,几宿没睡好。 她想找老四回去,搭把手,她好歇几天。 结果这一来。 肖叔才发现,杜思苦并不像杜奶奶说的,不管家里人。 这老四在厂里有工作,要出差,这拿工资的人肯定是归厂里管。再说了,老四看到杜奶奶后,态度好得很,完全不像是要断亲啊。 “对了,奶奶,这是厂卫生院新出的膏药,您拿着,要是好用,我回头再买些给您送回去。”杜思苦把带的二十片膏药递给了杜奶奶,贴心得很。 杜奶奶闻着熟悉的膏药味,赶紧收了。 可是,把得敏送回程家,这事不办好啊。得敏那后头婆婆肯定要给得敏气受的啊! 这坐不好月子,会落下病根,下半辈子都不好过啊。 “老四,你小姑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这会不好移动。要不这样,我就不跟你过去了,我还是回家,就是……”杜奶奶神色悲苦,“你二叔这个月没往家里寄钱了,你爸又不在,你小姑生孩子住院也是花了钱的……” 没钱了。 杜思苦问:“小姑住您这边,那没离婚,小姑父没给生活费啊?你是自己贴钱养他们?” 糟糕。 家丑不可外扬,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杜奶奶心中懊悔。 只见杜思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拿了一个五块钱,三张一块的,四张五毛钱的,“奶奶,家里有十块钱,您先拿着。虽然我工资不高,但是您要是实在需要,我去跟同事借钱给您用!” 荷包里剩下的就是五角二角一毛的,还有几分钱的,里头没什么大钱了。 可见,杜思苦在机修厂过得也一般。 杜奶奶手看着大家瞧她,脸皮有些薄,可倒底还是伸手把钱收了,她喃喃,“你小姑没奶水,说要喝点鸡汤鱼汤。” 杜思苦道:“那就买一些。” 说完又添了一斤肉票递给杜奶奶,“奶奶,再给小姑买点排骨熬汤,这算是我一点心意。” 该舍的就得舍。 杜奶奶瞧着杜思苦,“孩子,是奶奶误会你了。” 杜思苦道:“奶奶,您说二叔这个月没寄钱来,上个月寄了吗?” “寄了些,不多。”杜奶奶道。 杜思苦若有所思:“会不会是二叔那边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二叔不会忘记给您寄钱的,您有二叔部队的电话吗,要不抽个空拔过去问问。” 她还说,“你是您记得号码,我现在就去传达室那边看看。” 杜奶奶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想了半天,“有,有,我回去拿。” 这时,就听肖叔道,“我记得。” “肖叔,那您跟我去厂传达室一趟吧,那边有电话。”杜思苦道。 “好。” 杜思苦跟肖叔往外走,杜奶奶在后面跟着,非要去。 杜思苦劝道:“奶奶,您就在这边等一会,我们打完电话很快就回来的,您要是非要去,这边又要办手续,只怕一时半会的没法去了。” 杜奶奶这才留下。 机修厂传达室。 “同志,我要打两通电话。”杜思苦道。 第一个电话杜思苦让给了肖叔,肖叔直接打到了杜二叔的部队医院,杜二叔是军医,一半时间留在医院,一半时间会随部队外出。 电话接通了。 肖叔握着话筒,只听了几句,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人找到了吗?” “他在哪里失踪的?” 杜思苦在旁边听着,心里一沉。 二叔出事了。 没想到被她猜中了。 二叔挺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出事呢。 肖叔扭头看着杜思苦,“你记个地址。” 杜思苦赶紧拿了笔,电话里说了一个地址,肖叔告诉杜思苦,杜思苦飞快有用笔记下。 电话挂断了。 肖叔道:“这是你二叔失踪的地方,他随部队外出的时候,有处山腰发生了泥石流,他们抢救村民……” “部队的同志被泥石卷进去了,失踪了一批人,有几个,找到了尸体……” 现在杜二叔情况不乐观。 一直没找着人,说起来,是上个月的事了。 杜思苦心情沉重,“我得给我舅舅那边打个电话,让他把这事跟我爸说一声。”就算是跟家里闹掰了,这样的事也该说一声。 肖叔点点头。 杜思苦拔了大舅工作的家具厂的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 “我找黄大旗。” “怎么又是找黄大旗的,等着。” 过了一会。 “大舅,是我,杜思苦。”杜思苦一听到声音就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黄大舅听到是杜思苦找他,还愣了一下。 杜母回娘家的时候,没少说老四的事,不听话,过年不回家,跟她闹脾气。 “大舅,我二叔在部队那边出了事,说是失踪了,您跟我爸说一声。”杜思苦把肖叔刚才报她的地址告诉了大舅,“这是二叔失踪的地方,二婶现在在那边,要是我爸想知道具体情况,让他写信问问二婶。” 第176章 176 …… 天快黑时, 杜母才回到家。 还没进门,她就看到了院里飘着着的一排排的尿布,还有小孩子的衣服。 这是! 杜得敏回娘家坐月子了! 杜母额头青筋直冒。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 冲进屋,先直奔老五的屋!没人? 难道是在上下铺? 就在这时, 杜奶奶那屋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在婆婆屋里! 杜母冲了过去,一看, 杜得敏头上戴着帽子正躺在床上抱着孩子, 杜奶奶在旁边给孩子洗屁股。 “妈!你怎么让她回家坐月子了!”杜母火大得很。 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坐月子,对娘家兄弟不好! 祖宗传下来的规距! 杜奶奶自知理亏, “得敏生孩子大出血,程家那边坐不好月子……” 又是这句话! 程家不好,当初何必要嫁!若是不嫁过去, 哪有生孩子坐月子这样的事! 杜母一声冷笑:“我说二弟怎么失踪了,那边兵团说半个月没信了, 跟他一块的尸体都扒出来了, 原来根在这呢!” 又道,“亏得有胜听到消息火急火了的赶过去, 妈,让您闺女在家多住几天, 看看你小儿子还有没有命回来!” 杜母这话直戳老太太的心窝子。 杜奶奶手上毛巾都掉了,她冲上来, 皱巴的老手紧紧的抓着杜母:“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老二怎么会有事!” 杜母:“二弟有没有事您心里有数!” 这样的大事,她就猜到没有会告诉杜奶奶。她原本也不想当这个恶人的,可是老太太还护着杜得敏…… 杜奶奶脑子一片混乱。 难怪老二没寄钱回来…… 原来是出事了。 难怪今天在厂里老四打完电话就不肯过来看她了, 是怕说露嘴了吧……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像是串起来了。 杜奶奶脸色发白, 手脚发凉, 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倒下。 “妈,”杜母看到杜奶奶这样,心里不是滋味,这老太太也不容易,老爷子前脚走,这二弟后脚就……出了事,“二弟现在只是失踪,有胜已经过去了,兴许,兴许没事呢。” 杜母这会不敢把说重了,怕杜奶奶真有个万一。 到时候杜父回来,再看到老娘出事,只怕要跟她闹啊。 “妈,你可撑住。”杜母稳稳的扶着杜奶奶。 杜奶奶缓过来了。 只见她慢慢的转头,看向杜得敏:“你今天就走,不坐完月子不许回来。” 杜得敏不敢置信的看着杜奶奶。 当天晚上。 杜奶奶就把杜得敏赶走了,杜得敏睡过的床单,用过的东西,杜奶奶全给扔到了外头。 杜得敏抱着孩子在外头,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杜奶奶看都没看一眼。 杜得敏心冷跟冰窟窿似的,眼泪都流不出来。 左邻右舍的瞧见这模样,过来问了情况,听说杜得敏还在坐月子,压根就不敢挨近,更别说收留她进屋休息了。 还是大程过来,把人给带回家了。 火车上。 杜父去得急,都没办手续,好在他是铁路的,铁路在大站停车的时候,他跟部门联系了之后说明了情况。 铁路单位给他补了一个介绍信,等他下车时,火车站的同事会交给他。 一路上,杜父都心神不宁。 过了十来天。 机修厂。 杜思苦往轻工业局跑了两三趟,说是她的申请表报上去了,还没音讯,让她回厂里等。要是有这边有消息,会给寄信的。 一早,杜思苦又去了保卫科。 “有我的信吗?” “有你们车间的,”保卫科的同志挑了一下,“还有一封是寄给你的。” 一共两封。 杜思苦都拿了。 在回新车间的路上,她边走边拆信。 先看的是寄给她的那封,三哥的写的。 信上说,三哥收到她的信后就回市里了,这会正在了解情况,信上还说,杜父已经到二叔出事的地方了。 不过时间太久,那边觉得二叔生还的机会极小,让家里人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三哥提了一句,妈从娘家回来了,奶奶这边有人照顾。至于小姑,已经回家了。 杜思苦看完信,心里松了口气。 这下不用再到厂里来扒着她回去了。 她又拆开了第二封信,嗯? 轻工业局寄来的,上面给了她回复,她的申请表那边看过了,接下来让她联系轻工业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商谈后续事宜。 信上写了地址。 成了! 杜思苦拿着回信就去了厂长办公室,床垫的是包副厂长管,可包副厂长还在海市,没回来。如果联系他,晚上给招待所打电话。 现在杜思苦得去找厂长。 厂里跟轻工业进出口公司业务部的联系,得请人家过来,检查床垫,技术参数提交,这才可能会签订合同。 而且,谈业务这种事,总要请客吃饭的。 最好是让厂里的男同志出面。 厂长办公室。 里面有客人,杜思苦等了一会。 大约半个小时后,客人出来了,杜思苦认出了来人,化工厂的!还有穿制服的民警同志! 杜思苦看到了孟曼。 孟曼眼睛有些肿,不是哭的那种肿,倒像是磕到了桌角硬物之类的东西的那种青肿。 刘瑞阳站在孟曼身边,拉着一张臭脸。 孟曼低着头一声不吭。 “小杜,进来。”厂长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 杜思苦来不及多看,赶紧拿着信进了厂长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 厂长的脸色不太好看。 杜思苦走近,把信递了过去,“厂长,这是轻工业局的回信,说是让咱们联系轻工业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 她把个中情跟厂长做了一个说明。 厂长听到这床垫的业务有了进展,心情都好多了。 最后,杜思苦说:“厂长,我觉得这事还得找一个嘴皮子利索的人,要是酒量好就更好了。” 厂长明白她的意思:“你这边有人选吗?” “我在厂里出差多,平常在车间忙,接触的同志不多。”杜思苦想了想,“现在管仓库的小赖同志,他的口才不错。” 能说会道的。 之前在总务的时候,有外厂的人过来,也是小赖负责招待的,喝酒应该没问题。 “那就他了。” 杜思苦跟厂长聊了完了公事,正要走,忽然想起了刚才见到的化工厂的那拔人,便问:“厂长,刚才那几个是化工厂的人吗?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在机修厂住了好一阵呢。 厂长的脸色再一次难看起来:“说是报了案,要查人。” 盯上阮副厂长的家的阮子柏了。 还惊动民警了,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以厂长对阮子柏的了解,这年轻人私生少很检点,不是乱来的人。而且,听他媳妇说,这阮子柏在跟厂卫生院的袁秀红处对象呢。 报案? 查人? 杜思苦很是不解,化工厂的那位刘瑞阳,带民警过来,又是报案,又是查人,这事情闹大了,害是是他们自己的名声。 这样好吗? “小杜,这些事与你不相干,你就不要多管了。”厂长道,“安心做事。” “是,厂长。” 杜思苦点头。 厂长又问:“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听吴队长说,上回杜思苦的奶奶也过来了。 杜思苦:“家里没事了,我妈回来了,奶奶那边由她照顾。我三哥最近在家,就算是有事应该不会过来找我了。” 厂长放心了。 之后。 杜思苦就去找了小赖,转达了一下厂长的意思。 “轻工业局业务部?”小赖听了挺高兴的,“让我接待他们?” 这可是上级单位,这交道打多了,要是处得好,就是人脉啊。 这以后再办出口的事,可方便多了。 要是别的厂有这想法,走他的关系,那不得……给点什么啊。 小赖越想越高兴。 杜思苦:“回头我把床垫的相关资料给你,你好好记一下,后面跟轻工业进出口公司业务部的联系,他们肯定会问的。” “好。” 三车间。 “阮子柏,有民警同志找你,你把手上的事放一放,赶紧出来。” “来了。” 阮子柏刚出车间,脸上迎面就挨了一拳。 紧接着就是第二拳。 阮子柏这会反应过来,身子往旁边一偏,躲了过去。 来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又冲过来了。 阮子柏也不客气,抬脚就是一下。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住手!你们在是干什么,再这样就都给我去派出所!”民警同志厉喝。 两人终于停手。 阮子柏的脸上挂了彩,刘瑞阳的腿疼,刚才被踹的。 “都跟我过来。”民警同志转身,还朝孟曼同志道,“你也过来。” 孟曼惨白着脸,跟了过去。 杜家。 杜老三回来有两天了,家里的情况比他想像中的好一些。奶奶病有了起色,这腿脚走路都利索了,吃饭也不用端到屋里了,奶奶自个就能出来吃。 而且,杜奶奶的胃口变好了,一顿能吃两碗。 “老三,我要去趟街道,你陪我去一趟。”杜奶奶道。 杜老三陪杜奶奶去了。 去了街道办事处,杜老三才发现杜奶奶要办身份证明信、介绍信,奶奶想要去二叔家。 “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一直不好,这舟车劳顿的,”杜老三赶紧劝,“我爸已经过去了,二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第177章 177 …… 次日。 杜家。 杜老三一早出门, 去见了约好的杨家姑娘。 两人约在了外面的一个公园里,杨家姑娘还先到的,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这姑娘黑黑瘦瘦的,一米五的个头, 嘴唇有些厚,她似乎有些不安, 双手扯着衣角, 不停的绞着。 “杜同志,这边。”杨家姑娘挥手, 见着杜老三便杨起笑脸。 杜老三过来了。 “杜同志,这是我堂妹,她性子内向, 不怎么出门。今天好不容易求我一回,想出来转转, 我就带她带出来了, 您不介意吧。”杨家姑娘客客气气的问。 杜老三:“你等会带她转转吧。” 至于他。 “我有事跟你说。” 他瞧了旁边那黑瘦的姑娘一眼,强调, “单独说。” 黑瘦姑娘动作一顿,眼神有些惊慌的看向杨家姑娘, “姐。” 杨家姑娘道,“你在这等我, 我马上回来。”眼神示意,没事。 杜老三领着杨家姑娘去了公园里人少的位置,离刚才杨家姐妹站在的地方不远, 这边有个假山, 还有水。 现在没什么人过来。 “是这么回事, 咱们相亲的时候媒人不是跟你说我在拖拉机厂上班吗。”杜老三说,“这事不假,但是相完亲后,我就申请下乡了,现在在红日大队。” 杨家姑娘愣了。 回过神后心中忍不住想笑,杨家这边瞒着杜家换了人,没想到杜家那边也瞒了工作的事。 真有意思。 不过,这杜全同志竟然把事情说了出来,看来这位杜同志人品还是不错的。 杨家姑娘问:“然后呢?” 这回轮到杜老三愣住了,“我这工作没了,户口转到乡下,这事你们杨家不介意吗?要是跟我结婚,会转成乡下户口。” 这都不在乎? 杨家姑娘想了想:“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杜老三道:“行,那你回去问问。我这边还有事点,就先走了。”杜奶奶坐火车走,他这边压根就没那么多假,他得去趟铁路,找沈叔,看看沈叔能不能联系上他爸。 杜老三来去匆匆。 杨家姑娘回到了黑瘦姑娘身边。 “姐,他人呢?” “走了。” 走了? 黑瘦姑娘:“姐,我都没瞧清他长什么样呢!”说是今天出来相看,这就照了个面,也没瞧清具体长什么样。 还没聊上几句呢。 杨家姑娘:“回家说。” 机修厂。 中午,杜思苦在食堂打了饭,刚坐下正准备吃,女工宿舍的宿管张阿姨找过来了。 “小杜,我找你有点事,”张阿姨脸上的苦色比上次更重了,“你现在有空吗?”她说着往外头瞧,提议,“要不我们去外头说。” 杜思苦拿起铝饭盒站了起来,“那咱们去宿舍那边,边走边说。” “好。”食堂人多,张阿姨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开口,更不想被人知道。 杜思苦跟张阿姨出了食堂,一路往女工宿舍走去,路上偶尔有工人路过,张阿姨一直没开口。 直到把杜思苦领到女工宿舍的宿管室,张阿姨关上门,谨慎开口:“小杜,你手上头有余钱吗?” 是借钱吗。 杜思苦想了想,“有一些,但不多,张阿姨,您是知道我家里情况的。” 家里人多,事多。 “上回我奶奶过来找我,要了一些钱。” 杜思苦问张阿姨:“您这边缺多少?” 张阿姨本来想张口借一百块钱的,可听杜思苦说给了家里人,只怕借不了那么多。她迟疑了一会,“你这边有多少?” 杜思苦掏出了自己的小荷包,里头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散钱,三张一块钱的都是大额了。 她数了数,“一共十一块六角五分钱。” 如果张阿姨说个具体要借的金额,她觉得合适,会借。 可现在张阿姨问的是她有多少,那这就不好说了,问她有多少,那她就只有这么多了。 才十一块钱。 也太少了。 张阿姨为难道:“先借我十块钱吧。” 杜思苦没多说,把一块的五角的全拿了出来,又凑了几个二角的,这才凑够十块钱。 她递给了张阿姨。 张阿姨拿了钱,“小杜,我也不瞒你,我儿子出了事,下个月发了工资只怕我这钱也还不了你。” 杜思苦:“没事,要是饭钱不够我找凤敏借一点。” 剩下的一块六角五分肯定是撑不到下个月发工资的,当然了,杜思苦自个存的钱就不必多说了。 张阿姨忽然问:“余凤敏手上是不是很宽裕?” 或许,她可以找余凤敏借。 杜思苦:“她花钱大手大脚,没个数,我估计是存不下钱的。” 她说完问张阿姨,“您儿子是在外头欠了债吗?” “那没有,是别的事。”张阿姨不肯多说。 杜思苦道:“要是生活上困难,可以跟厂里预支工资。” 听到这话,张阿姨脸上愁苦更重:“年底就预支了。”还预支了三个月呢,下个月还不知道能有多少工资呢。 那杜思苦就没办法了。 她午饭还没吃完,很快就离开了。 张阿姨坐在宿管室,算是杜思苦借的这十块钱,再加上跟宿舍里的姑娘借的,一起都凑不齐五十块钱。 这可怎么办啊? 唉。 厂里十五号发工资的,要不,下个月十五号发工资那天,再找她们借一借? 张阿姨低头陷入沉思。 晚上。 杜奶奶在饭桌上说:“我明天就走。”东西都准备好了,行李装了,车票买了。 就等着明天坐火车出发了。 杜老三:“奶奶,这边假不够,只能送您上车。不过我跟沈叔说好了,他会安排列车员照顾您的。” 杜母倒不关心这些。 她在想老三跟杨家姑娘约会的事,不知道顺不顺利,这两人处上对象了吗? 要不要看看黄历,好挑个日子定下来。 杜奶奶望着杜老三:“你不去啊?” 杜老三:“奶奶,我去不了,我现在是红日大队那边的户口,想要出远门,得回去开介绍信。现在外头管控严,我要跟您去了被发现,还是会被遣返的。” 杜奶奶这把年纪了,还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 心里有些没底。 她看向了杜母,“彩月,你这几天没什么事吧?”她想让杜母陪她去一趟。 杜母可不想去。 正在想着找什么理由呢,外头传来隔壁刘芸的声音:“黄姐,黄姐。” 杜母赶紧站了起来,“来了。” 刘芸站在院门口没进来,杜母一出去,她就拉着杜母去了她家,“老沈,你跟黄姐说。” 老沈身上还穿着铁路的工作服,看着像是刚回来,“刚才我下班的时候,接到西边铁路的电话,说杜哥摔断了腿。” 杜母的脸都白了,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 老沈:“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人送到医院去了。”他又道,“咱们跟杜哥那边联系不太方便,就怕到时候单位医院把他给送回来了,你这边没人在家。”他听媳妇说了,杜家老太太闹着要去二儿子那边,手续都办齐了。 这事没瞒人,邻居们都知道。 杜母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就在家里等他。” 老沈还说:“这事你别跟你家老太太说,我怕她受不住。”老人家年纪大,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只怕…… “我晓得厉害。”杜母在这边坐了一下,等情绪好一点,这才回了家。 杜父腿受伤的事,她是半句都没提。 连儿子都没说。 次日。 杜奶奶早早起来。 “彩月,你真不去?”杜奶奶还想着让杜母跟她一块去,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妈,我这边有别的事,您自己去吧。”杜母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没睡好,早上都不想起来的,杜奶奶硬是把门给敲开了。 杜奶奶瞧杜母垮着一张脸,也不上赶着贴冷屁股了,不去就不去,就真她一个人找不着位置吗? 杜老三送杜奶奶去了火车站。 送完人,杜老三回到家,正准备跟杜母说杨家的事,他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杨家姑娘。这时,杜母先开了口。 “老三,你爸在那边把腿摔断了。” 杜老三一惊,杨家姑娘的事随之忘到了脑后。 杨家。 “那杜家的老三,之前是在拖拉机厂工作,现在下乡了,成了乡里人。”杨家姑娘,杨小珂如实的跟家人说明了情况。 杨家的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杨小桐坐在边上,看了眼众人,“要是乡下户口,我就不嫁了。” 她不想去乡下。 杨小珂道:“他人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事告诉我。” 人不错有什么用? 下了乡,成了乡下户口,嫁过去只能一辈子种地,城里没哪个姑娘稀罕这样的。 “那这事就作罢了。”杨父说道。 以后不必提了。 过了几天。 机修厂。 “小杜,你家里人找你。”保卫科的人又过来了。 “哪个?” “你三哥。” 三哥肯定是要见的。 杜思苦去了保卫科的休息室,只见杜老三神色凝重的坐在休息室,旁边杯子里的水一口没喝。 “三哥。”杜思苦走了过去。 保卫科的人出去了,屋里就杜思苦跟杜老三。 杜老三简单的说明了来意:“爸去找二叔的时候摔了腿,伤得很严重,人在回来的路上。爸单位的人找到家里来了,说爸的工作以后只怕不能胜任了,他们说可以让家里出人顶了铁路的工作,让爸早退。” 第178章 178 …… 杜老三道:“没收到二哥的消息。” 这就怪了。 按二哥的性子, 就算不回来,也该写封信回来问问。 像这样没有音讯,难不成是另有安排? 杜思苦想着。 杜老三离开机修厂前, 杜思苦去了趟财务室,提前预支了这个月的工资(财务室比筒子楼近, 她存了钱)。她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是四十块钱,她拿出二十块钱给了杜老三。 “三哥, 这钱你拿着。” 杜老三:“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等我正式上工,领了工资再给你。” 父亲病了, 还不知道多久才好,就算治疗费有铁路医院报销,但是这吃的喝的、营养品总要自己掏钱。家里的钱, 实在是不多了。 杜老三以前在拖拉机厂赚的钱,有一半给了杜母, 肯定是拿不回来的。 “三哥, 以后你到铁路上班,领了工资多留点自己存着。”杜思苦说。 杜老三愣了, “那这家里的开销……” 杜思苦:“你算一个数,到时候按数给就行。”到杜母手里的钱是很难要回来的, 而且,一开就给得多, 以后三哥结婚给少了,那到时候又免不了有矛盾,而且还是婆媳矛盾。 杜老三点点头。 他走时再三叮嘱杜思苦, “爸回来后你可一定要回来看看他啊。” “好。” 西边, 某铁路医院。 “请问杜有胜在几号病房?” “6号病房, 2床。” 问的正是有杜二,他接到杜思苦的信之后,便去小河支队的大队部说明了情况,办理了介绍信,请了半个月的假。 之后去了趟苏家,把这事单独给苏皎月说了,苏母最近病情又加重了,这两年,她的病反反复复,每回看着不行了,可又挺过来了。 这次也是一样,看着跟先头几次没什么区别。 介绍信一拿到手,杜二就去了西边的部队,拿着探亲的信去找人。没想到,刚到没多久,就从铁路那边听到了父亲出事了。 这不,他一收到消息,就赶到医院了。 杜二推开病房的门。 这是一个三人间的病房,杜父二号床,正是中间床位。 杜父神色憔悴,腿上打了石膏。 杜二走了过去:“爸。” 杜父听到声音,以为是幻觉,猛的看到杜二,半天没回过神。 “爸,你现在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杜二边说边找杯子,这腿断了,行动不便。就算医院有护士,但是护士忙得很,不可能精心的照顾每一个病人。 “老二,你叔……”杜父声音哽咽,“没了。” 杜二心里一沉,“不是说失踪吗。” 杜父话在喉咙里,蹦出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哭腔,他缓了一下情况,使劲的把心里的难过压下去。 半天,才艰难的出声:“那边说这么久了,只怕找不着了……” 被泥石压着,就算是挖出来了,也活不成。 杜二道:“这事说不准,咱们再找找,兴许是方向错了。” 杜父被他这一劝,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望着杜二:“你去瞧瞧,看看有什么线索。我这边就你不用管,铁路那边的同志会帮忙送饭。” 老二心细,又聪明,找人肯定比他强。 杜二还是在这边陪了杜父一会,才走。 他去二叔失踪的地方。 二婶在这边,正跟这边的村民吵架,“为什么不找了,再往下挖……” “这都十来天了,挖不出来了。” “今天的工钱我可是给了的,你们只干了半天,就想赖账?”二婶声音很大,她以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近日这嗓门是越来越大了。 杜民嚷着道:“挖也是白挖!” 几个凑在一起,像是有了底气,眼前就一个女的,有什么好怕的。 杜二走了过去,“二婶。” 二婶听到声音,扭头一看,见是杜二,眼眶一热:“阿武(杜二本名杜武),你怎么来了!”在外头看到亲人,这心里感觉就是不一样。 杜二道:“我收到信说二叔出事了,就赶紧过来了。”他看向那几位村民,“二婶,他们是怎么回事?” 二婶道:“他们收了钱,答应帮一天的忙,把这片挖出来。现在干了一半,不肯干了。” 那几个村民见来了个男的,有些退缩了。 尤其是杜二个头大,那那那眼神,看着就不像好人。 杜二看着他们:“是继续听我二婶的,还是把钱退回来。”他挽起了袖子,手握着拳头活了了一下,卡卡响。 那些村民舍不出把钱吐出来,拿起了铁锹,乖乖的干起了活。 阳市。 机修厂。 杜思苦与小赖见到了轻工业进出口总公司业务部的人,一共来了三个人,负责人姓邱,是业务部的经理。 邱经理过来的那天,杜思苦跟小赖还把顾主任请来了。 幸亏把人请来了。 中午开了厂里的车(厂长跟副厂长的配车)去了外头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下午,杜思苦就领着经理他们去了家具厂验床垫去了。 这是升级过的弹簧床垫,给邱经理看的样品有三种,床垫的软硬程度不同,尤其是第三种,类似人体工学,虽然没有完全做出来,但是还是有点贴合人体最舒服的睡眠姿势的。 邱经理一躺下就感觉到了不同。 “厂里这种床垫有多少?”邱经理问。 杜思苦道:“现在有二十个。” 这是才试验出来的,数量不多。 “那也太少了,这么少的量,怎么出口?”邱经理不高兴了。 杜思苦:“邱经理,我们申报的是二代床垫,这个是三代的,不在申报的品种之中。”也就是说,少一点没关系的。 “把这个加上去。”邱经理说,“这个样品好,咱们可以主推这个,至于二代床垫,一起带上吧。” 他又问二代床垫有多少货。 床垫这东西也不能做得太多,做得太多一是怕受潮,二是成本太高压货。总的来说,家具厂这边的床垫也就做了五十多个。 机修厂跟家具厂一起开过会,这毕竟新东西,做太多怕卖不出去。 杜思苦就说了。 邱经理:“你们倒也实诚,这样吧,你们把床垫的技术参数、规格、样品送到我们部门去,如果内部经过讨论一致通过,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通过了,就可以签订《出口供货协议了》。 “谢谢邱经理。” 之后,杜思苦带邱经理在家具厂新车间转了一圈,这边的工人脸上充满干劲,朝气蓬勃。 这厂子的氛围倒是不错,邱经理心道。 邱经理三人走时,家具厂的人把二代三代床垫都给送了过去,杜思苦也把床垫规模跟技术参数又提交了一遍。 东西给了,就等着轻工业局进出口业务部的消息了。 杜思苦问过,这时间最快十天,最迟一个月。 之后。 杜思苦又在家具厂呆了几天,之后回到机修厂,去了趟卫厂生院,袁秀红把新的人体测量试验参数给了她。 “这次的参数,人数加了十个,跟上次有些许的不同。”袁秀红说。 “好。”杜思苦拿着资料就走。 等杜思苦想起家里的事时,已经又过去了三天。 她答应三哥杜父回了,回家一趟的。 第二天杜思苦就请了假,拿了些钱跟粮票肉票,离开机修厂,坐公交回了市里。她提前下了车,去了农贸市场,称了一斤肉,又去了供销社,买了一罐麦乳精,一提罐头,又称了些桃酥,反正,看到能买的东西都拿了一些。 桃酥这个留一半送到隔壁沈家去。 杜思苦记得隔壁的刘姨给家里送过不少东西。 杜思苦到杜家时,还不到十一点。 杜家院门是开着的,家里有客人,杜思苦提着一堆东西进来的时候,杜老三一眼就看到了,他赶紧出来接过杜思苦手里的东西,“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老四这工资够花吗? 上次他去机修厂,老四还给了他二十块钱呢。 “爸伤了腿,总要吃些好的补补。”杜思苦说。 不管她跟家里人关系实际怎么样,但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再说了,杜父这次确实也没做错什么。 父亲受伤了,当女儿的来看看,太正常了。 尤其是,腿受伤了,就没法揪着人打了。 杜思苦进了屋才发现,屋里坐着一堆眼生的人,这些人是谁啊?她以前怎么没见过?脑子里也没印像,不像家里的亲戚啊。 杜母原本跟这些人聊着天,看到杜思苦提来的一堆东西,站起来咻的一下过去了,把麦乳精、罐头,肉全提了过去,“我来我来,你们坐。” 东西落她手上,可就再见不着了。 肉放厨房,锁上门。 其他东西放她卧室,一样上锁。 “妈,桃酥给隔壁刘姨送一半过去,她没少帮咱们的忙。”杜思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知道!”杜母声音响亮。 隔壁沈家最近帮忙了大忙了,杜母肯定不会小气的。 这老四有时候还是有用的。 但凡杜思苦提值钱东西回来,或者给杜母钱,杜母这态度就不一样了。 杜母从卧室出来把门从外头给锁上了。 杜思苦一看,觉得这事不对,便问杜老三:“爸不在屋里?” 难不成在医院? 杜老三叹道:“爸没回来,本来那边铁路医院说把爸送回来,后来二哥去了那边,爸就不愿意了。” “二哥?”杜思苦惊讶,“二哥去了二叔失踪的地方?” 第179章 179 …… 杜思苦下午就走了。 至于杜母说的让她帮三哥介绍对象, 这种做媒的事她肯定不能干的。三哥好有什么用,嫁到她家来,一堆的破事。 回到机修厂的第二天, 就是十五号了,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 杜思苦提前预支了工资, 今天就没过去。 不过,中午她从新车间出来, 正准备去食堂的时候, 听到有人喊她:“小杜。” 杜思苦一看,是女工宿舍的张阿姨。 张阿姨在远处一个树下, 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正冲着杜思苦招手呢。 这是让杜思苦过去。 这时新车间有工人出来,小跑着到杜思苦身边, “杜工,顾主任说让您去一趟。” “好, 我马上过去。”杜思苦道。 工人走了, 去食堂了。 杜思苦:“张阿姨,我还有事, 就先过去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新车间, 示意新车间有事,她得回去一趟。 因为张阿姨站的地方离这边有点远, 杜思苦怕张阿姨听不到,所以才会比划。 杜思苦说完后,就转身往车间走了。 张阿姨见状, 有些急了, 提着袋子赶紧往这边赶, 一边快步一边喊,“小杜,小杜,你别走,我这有点事找你。” 杜思苦转身道:“顾主任这边急着找我,您这边的事要是不急,回头下班我去女工宿舍一趟。” 顾主任那边是公事。 张阿姨这边,应该是私事。据杜思苦的猜测,有五成可能是借钱。 “小杜,就一分钟。” “好,那您说。” “你工资领了吗?”张阿姨道走得急,顾不得脸面,喘着气道,“等会咱们一块去财务室吧。” 杜思苦心里有数了:“前几天领的,当时我三哥过来,家里缺钱用,就给他了。” 啊? 这小杜的工资都领了? 张阿姨觉得这事太巧,“小杜,你真领了?” “当然了,”杜思苦又往新车间看了一眼,“您这边就自己去财务室吧,我去车间了。”说完,便进了新车间,往顾主任的办公室去了。 张阿姨脸色灰败的站在车间外头,小袋里装的是一点麻花,是她自己用油炸的,又香又脆,她还说等杜思苦借钱给她,她把这东西给杜思苦的。 唉。 这少了小杜的工资,那这钱找谁借呢? 张阿姨一脸愁苦的走了。 她也不想活成这样,可是有那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如果不赶紧把钱凑齐,她儿子就要吃牢饭了。 她儿子喝了酒后发酒疯把人打伤了,这会病人还在医院呢,病人家属要告她儿子,要是拿不出赔偿…… 新车间,顾主任办公室。 杜思苦看到了桌上的报纸,上面写着广交会开幕的相关内容,今年的广交会是从4月15号到5月15号,会期一个月。 “主任,咱们厂拿到入会资格了吗?”杜思苦问。 如果没有入会资格,就算知道广交会的具体日期,也没有用。 进不去。 广交会一年有两场,下半年还有一场,应该是在秋季。 顾主任:“没那么快。” 这才哪到哪了。 那叫她过来是? 杜思苦:“主任,那现在是?” 顾主任:“我听说床垫的出口办得挺顺利?” “是,轻工业局进出口业务部那边的邱经理对咱们床垫这个项目还是认可的,只要内部通过,到时候就能签订合同了。”杜思苦话也不敢说得那么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顾主任道:“如果床垫这边办妥,你想办法跟轻工业局进出口公司提一提广交会的事,咱们这边有出口名额,应该能参加才是。” 当然,这也是要争取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思苦跟顾主任就这样商量了一下。 总之,要是床垫这边的出口供货协议办下来,那就尽量争取今年秋委的广交会。要是实在争取不到,那就明年。 反正每年都有两季,慢慢来。 等两人谈完工作上的事,已经一点了。 “主任,我得去食堂了,这会再不去,可就没什么好菜了。”杜思苦道。 真是的,就不能下午上班聊吗? 顾主任:“行,你去吧。”他又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明天不一定回来。” 难怪顾主任要借中午的时间跟她谈公事。 杜思苦:“主任,出差吗,几天?” 顾主任按了按太阳穴,“去拖拉机厂,”多说了一句,“宋同志的事。” 还是化工厂那两口子的事。 这几天,通过民警同志的调查,阮子柏的嫌疑被排除了,恢复清白,跟这事无关了。 杜思苦多看一眼,“感情纠纷?”化工厂的孟曼同志? 还是爆出来了? 顾主任叹了口气,“不止,还有敲诈勒索。” 有人写信给那位孟曼同志,说知道她的秘密,让她掏钱平事,她一害怕就掏了。后来又给了 一次,两次的金额加起来都超过八百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 现在,民警同志就是要找出这个人。 杜思苦有些听不懂了。 感情纠纷又成敲诈勒索了? 杜思苦:“他们是化工厂的吧,这敲诈勒所也犯不着到咱们机修厂吧。”隔了老远呢。 这听着就不对。 顾主任:“化工厂的那位孟同志一会一个说法,谁知道呢。” 只要不连累他们厂里的人就好。 “行了,你赶紧去吃饭吧,我收拾收拾就走了。” 杜思苦从办公室出来,去了食堂。 饭菜剩的不多了。 来晚了。 她打了饭正吃着,吃到一半,余凤敏就找过来了,“思苦,你是不是钱不够用?” 杜思苦猛的抬头:“怎么这么问?” 余凤敏手上没饭盒,应该是吃过了。 “刚才我跟袁秀红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宿管的那位张阿姨过来了,说你这个月没发工资,听那意思,说是你钱不够用。”余凤敏道。 杜思苦:“我钱够用,我提前领了工资。” 余凤敏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这边出了什么事呢。你家里人怎么样?” 杜思苦:“放心,我爸没事,铁路医院那边的冶病费几乎包干了,家里出不了什么钱。”铁路这边的福利还是很好的。 余凤敏听着这话放心,又说,“张阿姨跟我借了十块钱,我给她了。” 她望着杜思苦,“跟你借了吗?” “借了,我也给了十块钱。”杜思苦边吃饭边说。 “十块?”余凤敏惊讶的看着杜思苦,“你跟那位张阿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才借了十块? 杜思苦:“前一阵借的,她没说是什么事,我就不敢多借。刚才中午的时候,我刚出车间她就找过来了,说要跟我一块去财务室领工资。” 一起去领工资,不就是想看看她现在的工资是多少吗? 到时候好借钱。 上回借的还没还,这回又打起了借钱的主意。 杜思苦不喜欢这样。 “咱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急病急事,救命钱,我肯定借。但是,她这说得不清不楚的……”杜思苦,“我不想借。” 是这个道理。 余凤敏认同。 晚上。 余凤敏找到杜思苦,“你知不知道,宿管张阿姨跟女工宿舍的女同志都借了钱,还找文佳玉了。” 文佳玉只给了五块,但是,她丈夫包海平可是给了五十块钱呢。 这零零总总的凑起来,几百块钱呢。 而且啊,今天发工资,张阿姨又厚皮找了女工宿舍的同志借了一波。 这是余凤敏刚才打听到的消息,她特意去打听的,听保卫产的说,张阿姨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之前好像就是欠了钱被人追着,这次……好像遇着更难的事了。 具体的保卫科的也不知道。 杜思苦听到余凤敏这话,庆幸自己借出去的钱不多。 几百块钱啊! 这可不好还,更别说宿管张阿姨还提前预支了工资 。 杜思苦把张阿姨预支工资的事跟余凤敏说了,“说是预支了三个月的。” 余凤敏忽然道:“那她还说跟你一块去财务室领工资。” 这都预支了,怎么领? 杜思苦这才回神,“是啊,当时我都忘了。”主要是顾主任找她,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上的事。 西边,铁路医院。 杜奶奶扑在杜父的病床边哭,“早知道我不该让得敏回家坐月子!”老话说闺女不能在娘家坐月子,她瞧着闺女日子过得太苦,在医院生孩子又受了大罪,这心一软,把闺女接回家了。 没想到啊。 这一接回来,两个儿子接连出了事! 杜奶奶这会悔死了。 “有胜啊,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啊!”一天了,杜奶奶的眼泪就没干过。 “妈,你回去休息吧,我这边明天就要出院了。”杜父很无奈,“老二说让我明天就回去,在家有他妈照顾我。妈,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杜奶奶虽然心疼大儿子,但是她更关心失踪的小儿子,“我得留在这里,不找到有军,我不走。” 小儿子在这边没音讯,二儿媳瞧着还在找,那这个二媳妇毕竟相处得不多,杜奶奶不敢把小儿子的性命交在二儿媳的手上。 有她这个长辈在,这边怎么着也得顾忌一二。 杜奶奶晚上没回去,在医院的空床病上凑和了一晚。 次日。 杜二过来,把杜父送到了火车。 第180章 180 …… 民警同志道:“根据你们说的情况, 你们那边的民警同志派人走访调查过,那天晚上在孟同志说的那个地方,我们找到了人证。” 民警同志把口供递了过去, 给孟曼跟刘瑞阳看。 “你们瞧瞧。” 孟曼看到证供,瞳孔一缩, “不是我。” 她没出事。 她只是损失了钱财。 到于所说的给刘瑞阳戴绿帽子,更是无稽之谈。她, 她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留洋的事, 为了不暴露父母的成分…… 所以才稍稍编了一个小谎。 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民警同志看向宋良。 宋良把早就准备好的近一年的出勤记录跟加班记录递给了民警同志,“同志, 我这边工作很忙的,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不想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时间。” 他说完后, 看向孟曼跟刘瑞阳,“你们两口子就没个正经工作吗, 天天来来去去的, 一会去机修厂找那个说戴了绿帽子,一会又来这边说什么被人讹了钱。” 宋良不想跟这两口子搅和。 不管这两人是吵架也好, 打情骂俏也好,何必折腾大家呢? 刘瑞阳脸色难看:“你什么意思, 谁没正经工作了?” 宋良反问:“你有工作,你不在岗位上, 来这里做什么?” 刘瑞阳:“你别转移话题,我老婆她……”他盯着宋良,“那次就你跟机修厂的阮子柏, 不是他, 肯定是你。” 宋良发现跟这人沟通不了。 这时顾主任站了起来, “刘同志,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你亲眼看到了吗?还是你老婆说的?”他也烦这两口子。 要不是看在化工厂刘书记的面子上,他都不会让保卫科放这两人进去。 刘瑞阳生气的看向孟曼:“你自己说!” 孟曼不吭声了。 刘瑞阳见状,更生气了。 又成闷葫芦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位民警同志收好之前拿出的口供,再一次确认:“孟同志,你确定不是你,对吗。” “对!” 民警同志又问:“那据我们所知,有人写信要你给钱,你说把钱送出去了。连着两次,数额超过八百,你不知道那人是谁,现在你们的诉求是把钱要回来?” 刘瑞阳,“对。” 民警同志收好东西,站了起来,“我们会继续查的,今天就到这里吧。” 刘瑞阳:“等等,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指着宋良,“他对我媳妇动过手脚。” 民警同志问孟曼:“有这回事吗?” 孟曼低头闷不吭声。 民警:“那就是没有。” 他们要走。 刘瑞阳一把扯过孟曼,“你到现在还护着他!”他的眼睛在冒火,“等回去我们就离婚!” 孟曼听到‘离婚’一下子慌了。 她抬头,“民警同志,我丈夫说的是真的。”她赶紧找补,“是他,是他私下找我的,说想跟我复合,我不同意,后来……” 对不起了宋良。 孟曼不想离开刘家这个保护伞,不想以□□女儿的身体对面这个世界。 她害怕。 此刻孟曼也后悔,她私下偷偷的给了父母钱,是瞒着刘瑞阳偷偷去的。之后刘瑞阳发现她不在家,问她行踪。 她说了谎。 就说是去找朋友了,后来那位朋友证实,她没去。 就这样,刘瑞阳就怀疑上她了。 孟曼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等她想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刘瑞阳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后面一步一步,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她也不想的。 民警同志翻开本子,记录:“什么时候?” “就是上回,在机修厂的时候,快过年的时候。”孟曼深吸了一口气。 宋良神色意外的平静。 没过几天,机修厂那边就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主角从阮子柏换成了宋良。而阮子柏成了被误会的倒霉蛋,好多人同情他。 杜思苦也听到这个消息。 这事有点蹊跷,这消息传得太快了,上午才隐隐出现一点风声,下午就传遍机修厂了,谁散播的? 而且,宋良还没回来,这消息传成这样,像是给定了罪似的。 没想到啊。 第二天厂里就来了警察同志,这次不是民警,而刑警,是来问询情况的。 杀人案。 宿管张阿姨失手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主动自首,现在被关起来了。 这消息一出,直接压过了之前宋良的流言,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厂子。刑警同志找了张阿姨的儿媳妇燕红,了解了一下情况。 燕红情绪很激动,一直捂嘴痛哭。 似乎接受不了丈夫离世、婆婆入狱这件事。 没过几天,这桩‘杀子’案就上了市里的报纸,还是头条。 报纸上写着,张阿姨的儿子打人入狱,张阿姨凑钱给了苦主撤了案子,将儿子保释了出来。后来回到家,母子俩因为钱的事发生了些许争执,推桑之下,误将儿子杀害。 过失杀人。 这个死的儿子是个酒鬼,也是个赌棍。 杜思苦还是从报纸上了解到这件事的,张阿姨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儿子。 案情曝光后。 在女工宿舍顶张阿姨班的儿媳妇燕红,一直心惊担颤,她生怕机修厂因为这事辞职她,担心好了几天。 结果机修厂这边没什么反应。 女工宿舍的女同志反而特意过来安慰她,让她带着孩子在这边好好生活,不要有太多的顾忌,至于张阿姨之前借的钱,以后慢慢还就是。 杜思苦跟余凤敏也过来了一趟。 杜思苦找燕红问了一下张阿姨现在的情况,燕红只说是进了看守所,等法院那边看判几年。 毕竟不是故意的。 余凤敏则是好奇,一边是想看看这燕红跟孩子长什么样,一边又想知道当时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燕红的嘴很严,不论余凤敏怎么问,她都一字不说。 燕红没受影响,倒是她的女儿晴天,在学校上学的时候被一些同学背后称呼是杀人犯的孙女,难受了好一阵,性子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 燕红见了也难受。 可是没法子,她没地方去,在机修厂这边还能领份工资,能把孩子养大。 要是没了这份工作,她只能带着孩子嫁人了,这样才能有口饭吃。 杜思苦路上碰到这孩子两回,眼看着这孩子越来越内向,于是跟厂小学反应了一下这个情况,让老师关心一下学生的问题。 后来,燕红的女儿处境就好多了。 四月底。 机修厂传达室接到了轻工业局出进口公司业务部通知,审核通过,可以跟签定《出口供货协议》了。 机修厂厂领导跟家具厂那边都乐坏了。 他们这边是第一个拿到床垫出口配额的单位。 之后,杜思苦就更加忙碌了。 一边跟轻工业局进出口那边接洽,接受地方轻工业局质量监督科对原材料、进度以及质量的检查。 一方面,地方商检局也要检验,合格后签发《出口商品检验合格证》。 杜思苦从四月底忙到了六月。 这边所有该提交的该检验的都合格之后,该签的文件也由包副厂长签了。剩下的就进出口公避开储运科这边的事了。 由他们报关,委托外运公司运输。 包副厂长在海市轻工业进出口总局打通了关系,后面的报关跟运输进程还是很快的。 反正。 杜思苦是没再管后面的事了。 连着忙了近两个月,机修厂给了她十天的假。 能好好休息一会了。 她琢磨着,要不要去供销社买台相机,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看看首都,看看后世很有盛名的著名景点此刻是什么模样,好好记录一下。 晚上。 杜思苦是在筒子楼里开的火,把余凤敏跟袁秀红都叫过来了,一起吃饭。 “十天假?”余凤敏听到十分羡慕,。 袁秀红则是问:“你有什么安排?” “我想去首都看看。”杜思苦道,“来这么久了,都没有出过远门。” 余凤敏想了又想:“思苦,要不我请假陪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她在图书馆工作,假好请。 而且,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厂里的领导是不会卡她的假期的。 袁秀红叹了口气。 她这可不好请,厂卫生院太忙了,厂家属区前些天还有生孩子的,来不及送医院,还是她跟几个护士过去帮忙接生的。 现在好了,机修厂跟附近的人但凡有生孩子的,都叫她。 说是什么,‘接生婆’,当然了,明面上还是喊袁医生的。 杜思苦听到余凤敏要去,肯定愿意,但是,“我明天就休假,你现在休来得及吗?”10天时间去首都,要是耽误几天,去了可就看不了什么了。 “我试试。”余凤敏道。 正说着。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杜思苦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宋良,他穿着便服,手上拿了一本很厚实的书。 “我要走了,这个是给你的。”宋良把手上的书递了过去,“这是我以往工作上的一些心德,可能对你的工作有用。” 杜思苦:“你要走?去哪?拖拉机厂吗?” 宋良:“不是。” 他没多说工作上的调动,只说,“机修厂配的宿舍我明天就要还回去了,以后就不住这边了。” 他把那本厚实的像书一样的笔记放到了杜思苦手上,“听说你这次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恭喜啊。” 第181章 181 …… “杜全?”杨家姑娘既然看到了, 就不能装不知道。 杜老三也看到她了。 “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工作服。” “你不是下乡了吗?” “又回来了。”杜老三不欲多说,他觉得老四说得对,这杨家确实不合适。 杜老三提着装绿豆糕的油纸要走, 杨家姑娘拦在了他面前,“你倒是说清楚, 什么叫又回来了?” 杜老三道:“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家的事犯不着跟一个外人说。 杨家姑娘眼睁睁的看着杜老三走远, 气闷得很。 之前她还觉得这人实诚, 现在看,倒是心口不一, 明明没下乡,只是工作调动,偏说下乡了。 机修厂。 杜思苦没买到相机, 去了趟照相馆,这边的相机是可以租借的, 四小是0.5块钱, 还是很划算的。 不过,要拿户口本过来抵押。 杜思苦还真想拍些东西, 第二天就把户口本拿过来了。 租到照相机之后,她回了机修厂。 她站在机修厂的大门口, 让保卫科的同志帮她拍了两张,之后又帮保卫科的同志拍了一张大合照。 食堂那边也拍了一张。 中午, 去了图书馆,跟余凤敏来了张合照,下午找着穿着医生大卦的袁秀红, 趁着清闲先是给袁秀红拍了张单人的, 又让旁边的同志给她们拍了合照。 反正。 两卷胶卷杜思苦全拍完了。 下午。 杜思苦就把照相机送回了照相馆, 不止四个小时,又添了些钱。 之后,让照相馆的老板帮忙把照片洗出来,相片上有几个人,就洗几张。 十天期过得很快,第八天的时候,拖拉机厂的那位陈队长突然找过来了。 说是找杜思苦的。 这让她很意外。 杜思苦在机修厂保卫科的休息室见到了陈队长。 陈白虎开门见山:“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您说。” “是这样的,我妈从乡下过来了,我跟她说我有对象了,你这边能不能去见一面。”陈队长解释道,“你放心,见了面之后她就能安心回去了,不会耽误你这边的工作的。” 说起来,陈他长去杜家接杜思苦的时候,也帮过她。 杜思苦讲究有来有往,“好。” 陈队长以为还要劝一阵,没想到杜思苦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爽快人。 杜思苦又问:“什么时候去?” 陈队长:“你哪天有假?” 杜思苦:“这几天都能休息。”已经在休假了,她想了想,“最好是明天。”明天是假期的第九天,后天第十天,最后天她想躺在家里哪也不去。 好好休息。 “行,那就明天中午,约在国营饭店吃饭。”陈队长报了一个国营饭店的名字,这饭店是靠近机修厂这边的。 这样也不用杜思苦大老远跑一趟。 约的是中午十二点。 杜思苦点头,“好。” 陈队长很快就走了。 他走后,保卫科的人凑过来问,“小杜,刚才那位好像是拖拉机厂的,他找你什么事啊?” 有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这位陈队长要请小杜吃饭,还是个不便宜的国营饭店呢。 “公事。”杜思苦说。 真的假的? 保卫科的人半信半疑,不过,杜思苦都这样说了,他们也没再问。 次日。 杜思苦按约定时间去了陈队长说的那家国营饭店,她穿的是普通的衣服,短袖长裤,鞋子是厂里发的,已经刷过了,很干净。 很朴素的一身装扮。 陈队长跟陈母已经到了。 陈队长在外头等着她,杜思苦一来他就看到了。 “这边。” 两人进了国营饭店,他们那桌就在一楼的大厅,是个靠窗的位置,陈母已经在那边坐下了。她看到儿子带着一年长相不俗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面色微沉。 这姑娘长得也太好了些,陈母不喜欢这样太惹眼的。 “妈,这是杜思苦,”陈队长介绍着,“小杜,这是我妈。” “伯母,你好。”杜思苦主动的打了招呼。 陈母点点头:“你多大了?在哪工作?” “我二十一了,在机修厂工作。”杜思苦说话的时候,陈队长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下。 杜思苦坐下了。 陈母眉头一皱。 哪能让男人侍候女人? “白虎,过来坐。”陈母赶紧把儿子叫到身边,又对杜思苦说,“你去问问,这边有没有什么喝的。” 自从陈白虎有了出息后,陈母在大队里就一直是挺胸抬头的做人,大队里没谁不给她面子。 她儿子有本事,她跟着沾了光。 她很骄傲。 儿子是她生的,儿子有了出息,是她养出来的。 光是这,陈母就觉得自己是老陈家的大功臣。 现在儿子二十六了,年纪不小了,得找个媳妇了。在他们乡下地方,二十结婚都不算早的,像白虎这样的年纪,大队里一样年纪的孩子都五六岁了。 儿子迟迟没对象,陈母不放心,今年总算是打听到儿子工作的地方,找过来了。 陈母来之前,把周围大队勤快孝顺的姑娘打听了一个遍,符合要求的还不少,谁家的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她都让陈洋鱼(陈白虎堂弟)写好了。 只等着陈白虎挑了。 只是,陈母没想到,白虎竟然说处了对象。 当时陈母听了心情就不太好,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姑娘信息,竟然没派上用场。再说了,这不找大队那一片的姑娘,找外头的,这结了婚,就得在外头过日子。 这,这离得远,陈母也不了解未来儿媳妇的品性啊。 今天吃这顿饭,陈母心里直不太得劲。 尤其是看到杜思苦后,就更不得劲了,这姑娘毛病太多。先说最不好的,长得太好看了,要是放到乡下,招风引蝶,再就是他家白虎一个大男人,哪能给姑娘家拉椅子啊。 这像话吗。 “陈……”杜思苦说到一半,改口,“白虎,打水的地方在哪?”她看到桌子上有两个杯子,里头装了水。 想必是去打了水的。 “我去吧。”陈白虎站了起来,又去找服务员要了一杯水。 那也行。 杜思苦就坐着没动,国营饭店的菜单在墙上挂着,杜思苦这会在看菜单。 旁边。 陈母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她重咳两声。 杜思苦回头瞧了她一眼,见没什么事,又看向墙上的菜单的,竟然有腊肉,豆丝炒腊肉。这个菜可以点,杜思苦又瞧了瞧别的,当季菜有土豆有四季豆,还有南瓜。 都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边国营饭店的掌勺大师傅厨艺怎么样。 陈白虎回来了,把水放到了杜思苦面前,还带来了菜单,“你看看想吃什么?” 杜思苦:“豆丝炒腊肉,再要个腊溜土豆丝吧。”她把菜单还给陈白虎,“你看看你们点什么。” 陈母又咳了两声。 陈白虎看过去:“妈,你是不是不舒服,等会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费那个钱做什么。”陈母说完看了眼杜思苦,“这菜怎么就点上了?不商量商量?” 杜思苦听出陈母这话的意思了。 但她又不是陈白虎的真对象,压根就不想惯着这位陈母,她自个爹妈她都不惯着,更何况是一个外人。 杜思苦不接话。 陈白虎话题自然一转:“妈,您看看您想吃什么,这家的鱼丸汤味道不错。”又说,“还有这个回锅肉……” “咱们就三个人,点那么多做什么,”陈母责怪道,“你赚点钱也不容易,也不知道省着点花。”又说,“要是以后娶媳妇,还要修房子,置办床柜子,哪样不花钱?” 说到这,杜母又问起杜思苦,“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杜思苦看了陈白虎一眼。 这问过界了。 陈白虎赶紧道,“妈,她工资不多,就一般工资,您问这个做什么?” 陈母眉头又是一皱,对儿子说,“你让她说。”又看杜思苦,“小杜,你怎么不说话?”陈心里觉得杜思苦对她不冷不热,这城里姑娘是不是瞧不上她这个乡下婆婆? 杜思苦:“先点菜,不然等会人多了,上菜就慢了。” “好。” 陈白虎拿着菜单去找了服务员,点了四个菜,刚才说的四样都点了。 她说完,才回答陈母的话,“伯母,我跟陈白虎现在还没有结婚,工资是我个人的隐私,不方便回答。” 还隐私,还还不方便! 这姓杜的是拿把自己当外人了!这是不想给家里用钱? 陈母坐直了,“小杜啊,咱们家是这样的,男人在外头赚钱,女人在家照顾孩子照顾家里。这过日子,一向上男主外,女主内,虽然你有工作,但是吧,这以后结了婚,还是要以家庭为主……” “伯母,咱们主席可不是这么说的,您看过语录吗?”杜思苦反驳道,“报纸上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这在外头工作的妇女可不少,你们大队里女人不出工不赚工分吗?” “怎么我说一句你就顶一句?”陈母语气越来越不好,“小杜,你家里没教你规距吗?” 这姑娘家教怎么这么差。 都不懂孝顺长辈吗? 陈白虎点完菜回来,发现桌上的气氛不对。 这是怎么了? 陈母脸拉得老长,像是气着了。 杜思苦端着杯子喝水,看到陈白虎过来,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我尽力了。”不管怎么说,陈母对她的印像应该不太好。 第182章 182 …… 改进版的? 杜思苦还真没有。 去年厂里拓展了好几个业务, 压根就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电风扇上。只在车间厂房里安装了必须要用的大铁扇。 后来,这电风扇就搁置了。 没想到今年舒师傅又把这‘电风扇’提了出来。 “舒师傅,你要什么样的电风扇?”杜思苦问。 “小铁扇。”舒师傅想了想, “大铁扇咱们二车间已经在制作了,到时候就卖给别的厂子。不过, 我觉得这大铁扇普通人家用起来风太大,功率又高, 不划算。想着你这边能不能出个小号的。” 小一号的铁制电风扇占地方小, 功率小一些,适合家用。 而且, 马上就是夏天了,要是制作出来,这销量肯定好。 “行, 那我回去赶赶工,争取这两天把小号的电风扇给你做出来。”杜思苦答应了。 “那可太好了, 小杜, 你只管设计,剩下就交给我们, 别的你都不用管!” 拖拉机厂,招待所。 陈母不肯吃饭。 她已经有两顿没吃了, 昨天中午从饭店打包回来的菜她本来说是晚上热一热吃的。可回去的路上她跟儿子聊着聊着就聊出了问题。 她说杜思苦跟儿子不合适,让他赶紧断了。 大队那边有不少好姑娘, 模样周正的,虽然比这姓杜的差一点,但是能干活啊, 腰粗屁股大, 好生养! 陈母万万没想到, 一向听话的儿子竟然不同意。 还说什么,现在恋爱自由。 不兴包办婚姻。 陈母眼前一黑。 儿子虽然听话,但是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一定认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她这个当妈的也改不了。 陈母没法子了,心一横,晚上就开始绝食。 儿子一天不答应,她就一天不吃饭。 到现在,已经两顿了,陈母饿得头昏眼花,但还是硬撑着,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喝两口水。 中午。 陈队长过来给陈母送饭的时候,陈母嘴唇都发白了。 陈母就一句话:“你跟那姓杜的断了。”那姓杜的姑娘瞧着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陈队长:“妈,你说让我去乡下找一个结婚,这户口调过不来,以后她在大队是跟你们过日子,我就是名义上多了一个媳妇,是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说?”陈母瞪着儿子,“怎么是名义上的,你有假就回家,还怕生不了儿子?” 陈队长道:“妈,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 他道,“我这边就算断了,也不会听你们的安排回家再找个媳妇。” 陈母:“白虎,你变了,你怎么不听话了?” 她抹着泪嚎哭起来,“我好不容易把你们拉扯大,你翅膀硬了,嫌我这个老婆子了……”无论如何,这次都要让儿子听她的! 这次不听,以后就更不会听了。 这新媳妇还没进门呢,就不听老娘的话了,陈母接受不了这打击。 陈队长头疼得很。 机修厂。 过了几天,杜思苦把小铁扇的设计图交给了舒师傅,舒师傅就图纸上的设计跟杜思苦讨教了一番,了解各个零件的比例作用后,就离开了。 不到三天,二车间就把样品给杜思苦送过来了。 大改小,这设计尺寸完全没有误差,所以很快就做出来了。 “杜工,你看看怎么样?” 绿色的扇叶,外头还有一个好看的铁罩子,上面还印着机修厂的标志。 杜思苦道:“插电试试。” 看看运转情况,风大不大,噪音大小。 电风扇插上电源。 风呼啦啦的吹着,凉风,还挺大的。 挺舒服。 杜思苦道:“有档位调节吗?”她这次给的设计图是有档位调节的,一共三档,要是没做出来,二档也可以。 二车间的人头一低:“这个没有,不过,我们舒师傅已经在做了。” 有档位调节的电风扇会麻烦一些。 杜思苦:“那加油。” 二车间做出来的电风扇特意送给了杜思苦一个,别外的送到了厂长那边,很快,厂长就批准了二车间生产小号的铁电风扇。 当然了,这个电风扇的项目二车间全权负责,这做出来怎么销出去,那也得二车间自己想办法。 跟机修厂之前的产品一样,跟国营商店合作、供销社合作,这边把货送去,那边负责售卖。 当然了。 虽然杜思苦没有正式参加,但是这电风扇是有她一份功劳的。二车间的人没忘,厂长更是记得。 厂长那边已经提前给杜思苦准备了。 就等着‘那边’东西下来,然后才好给杜思苦。 七月中旬,酷暑。 太阳晒得地面发烫,空气中的风都是躁热的。 车间的温度尤其高。 每个车间又添了两个大铁扇,尽管这样,里头还是热,工人都是轮班上的,下午最热的那两个小时,厂里给了午休。 不过,因为车间里有机床跟一些机械设备,还是要需要有人值班的。 因为天热,二车间制作出来的大铁扇销路相当好,本市的一些厂子听说这边有降车间温度的大铁扇后,抢过来定。 这会正是用的时候。 七月还没过完,二车间的大铁扇订单都排到了八月。 车间主任直接找了厂领导,就两字:缺人! 二车间不光生产大铁扇,还有给供给商店的小号铁风电扇,七月底的时候,已经送过去三十台了。 这才送过去,到了八月头,商店那边就就货卖完了,催这边赶紧补货。 八月。 杜思苦被厂长叫到了办公室,厂长递给了杜思苦一个东西,“小杜,你这两年为厂里做了贡献,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评上了厂里的先进工人,你进厂也有二三年了,这次厂里决定堆荐你去上大学。” 上大学? 杜思苦又惊又喜,她没想到,这年头还能上大学。 她想的是等到76年这段时间结束,她参加高考,自己考上大学。毕竟那时候她也才二十九岁,还不到三十呢。 现在厂里推荐,能早点去上,那是再好不过了。 杜思苦:“厂长,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职位保留,等学完还是回咱们厂,继续上班。”厂长说。 这样挺好。 不过,杜思苦还有一件问题,“厂长,那学费跟生活费怎么办?”她要是去上学,那可就没有收入了。 那这生活费怎么办? 杜家是绝对不会帮忙的,她非常肯定,当然,要是找三哥,三哥可能会援助一些…… 她的存款,够这几年的生活费吗? 杜思苦有些忧心。 厂长听到这话都笑了:“大学是免学费的,学费、住宿费、书本费全免。你不用操心学校的事,至于生活费,学校有基本补助,每个月多少钱看各个学校。”说到这,厂长又道,“虽然你到咱们厂还不到五年,不过,我已经给你申请带薪上学了。当然了,这工资肯定是要比现在少一点的。” 带薪上学。 学费全免,学校还有补助。 这可是解决了杜思苦最担心的几个问题,“厂长,太感谢您了!” 学校跟厂里的福利都太好了。 上学竟然不花钱,还有钱拿,杜思苦就辈子就没遇到这么好的事。 “先别高兴的太早,”厂长指了指递给杜思苦的东西,“你还有不少东西要填呢。《群众推荐表》厂里已经帮你解决了,你自己写一份《个人申请陈述》。” 厂长又说了。 《单位推荐审批表》这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东西交到学校那边后,学校那边还有复审。 像是《文化程度审查表》《入学政审表》这些都是要的。 杜思苦一边听一边记。 厂长道:“你高中毕业,又是工人家庭,这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杜思苦点头,“厂长,我记得学校都是九月份开学。” “对,你赶紧准备准备。”厂长道,“在开学前把该东西的东西备齐了。” 至于学校,在首都那边,是个很好的学校。 厂长费了一番功夫,托了人情,才顺利拿到那个学校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的。 “好的,厂长。”时间有些紧了。 杜思苦拿着表正想着赶紧走,忽然又想回来广交会的事,于是转过身,“厂长,我打电话问过,秋季的广交会在10月到11月之间。具体日期那边还没有下来,要是我去上学了,广交会这边的事……” “放心,有小包(包副厂长)在,”厂长道,“对了,等会你去跟他说一声。” 床垫的出口已经办完,包副厂长现在回机修厂了。 当然了,他偶尔还是要去趟家具厂查看情况的。 很快。 杜思苦离开了厂长办公室,去了包副厂长那边,正好包副厂长在,杜思苦就把秋季广交会的时间说了。 具体的,还要等十月才知道。 “小杜,去了大学那边,好好学习。”包副厂长道,“大学的活动该参加还是要参加的,在合群,知道吗。” 杜思苦点点头。 两人又说起了一下弹簧床垫第三版的制作问题,这一版还在继续升级中,杜思苦要是去大学,一去就是二两年。这第三版的改进就要交给包副厂长了。 两人一聊就是一下午。 快到下班才聊完。 “小杜,推荐上大学这事,你口风紧一些,不要对外说。”包副厂长是为杜思苦好,“这事说漏嘴了,容易生变故,知道吗。” “我知道。”杜思苦知道。 第183章 183 …… 当天晚上。 杜思苦睡得很晚, 她《个人申请陈述》初稿写完了,不到十点就躺下了。可是却睡不着,她脑子里想的是全推荐上大学的事。 到了后半夜, 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天。 杜思苦又把上大学的《个人申请陈述》又仔细看了一遍,修修改改, 之后又复抄了一遍。 确定语句通顺没有错字之后,她把表交了上去。 “小杜, 还要一份《体检表》, 你找个时间去厂卫生院那边开个身体健康的证明。” “好的。” 下午。 杜思苦就去了厂卫生院,袁秀红听说她要做检查, 就给开了几个单子。并叮嘱,“明天上午不要吃早饭,直接过来, 有些检查在空腹抽血。” “好。” 下午杜思苦做完常规检查,第二天早上, 空腹过来抽了几管血。 没过两天, 厂卫生院这边就开具了‘体检健康证明’,杜思苦拿到之后复印了一份, 原件交了上去,复印件留了下来。 厂里这边的办事效率很高, 所有的表都齐了之后,就推荐入学的资料寄到了学校。 学校在首都那边。 寄的是挂号信, 还是加急的。 之后就是耐心等待了。 接下来,杜思苦在机修厂正常上班,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推荐上大学’的事。除了上班之外, 她把高中的课本捡了起来, 有空就看一看。 她还抽时间去了趟废品回收站, 除了帮李经理修理自行车外,还掏了一些大学主科的书籍,提前看一看。 说不定复审要考试呢?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八月中旬。 余凤敏看杜思苦心不在焉的,伸手在杜思苦的眼前晃了两下,“思苦,你在想什么呢?”现在天热,余凤敏知道杜思苦家里有电风扇后,一到晚上,就带着凉席过来了。 食堂后面的菜地种了些西瓜,量还不少。 有时候他们能从食堂那边弄到小半个,晚上吃着西瓜,吹着电风扇,多舒服啊。 “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回趟家。”杜思苦说道。 她其实在想的是学校复审的事,按理说,这会信早该寄到学校去了,那边派人过来了。当然了,也有可能学校那边的人此刻在路上。 眼看着只剩半个月就到九月了,这时间有点紧了。 “你有好一阵没回家了吧,是该回趟家。”余凤敏低声说,“你不知道,厂里又招人了,不光是车间,销售部那边都招了不少人。” 朱安跟她说的。 朱安现在在销售部混成了小组长,都领队伍了。 主要是现在机修厂的销售业务太多了,原先的那些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对了,思苦,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余凤敏想了半天,“我今年可能要跟朱安结婚了。”两家长辈见过了,聊得还不错。 余主任对朱安满意的一点是,朱安跟余凤敏婚后会在机修厂生活,这边会给他们小两口分套大点的房子。 不用跟长辈挤着住。 朱安家里也特别满意余凤敏,一家是家里条件好,二是余凤敏单位还给分了房子,多好。 两家都满意,小两口感情也好,这结婚就提上日程了。 二十一的姑娘了,该结婚了。 “思苦,你说是十一结婚好,还是过年结婚好?”余凤敏一直没拿定主意,正摇摆呢。 “结婚?”杜思苦回神了,她看着余凤敏,“是不是太快了?” 如果是十一,她要是上了大学,不一定回得来。 要是过年…… 有寒假,那就能回来参加婚宴了。 “也不算快,谈了有两年了。”余凤敏嘀咕。 两年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 杜思苦看着余凤敏,实话实说:“九月我可能要离开厂里,要是十一办的话,有可能回不来。” “又出差?” “不算,事情还没办好,要是办好了,我再跟你说。”杜思苦道,“流程才走了一半。”学校那边还没音讯。 事情没有落定前,杜思苦不想说。 再说了,余凤敏这嘴巴也是很靠不住啊。 “那就过年办!”余凤敏下定决心,“过年咱们那些老同学也能过来,到时候多收一点份子钱。” 说到老同学,余凤想起来,“知不知道,咱们班有一半的同学都下乡了。” 今年全国都在鼓动知青下乡,去的人更多了。 又过几天。 首都大学派来的工作人员到了,到机修厂的一共有两人,一位姓谈,一位姓毕。姓谈的那位老师看到杜思苦的有些惊讶,太年轻了。 一般厂里工龄五年以前的工人才会推荐上大学。 谈老师又看了一遍杜思苦的资料,二十一岁,到机修厂工作三年,厂里先进员人,为厂里做出杰出贡献。 是机修厂的厂领导们极力推荐的。 “你就是杜思苦?” “是的。” 谈老师找机修厂借了一间小会议室,然后跟另一位外派出来的老师带着杜思苦过去了。 “坐。” 大家都坐下后,谈老师问杜思苦:“带笔了吗?” “带了。”杜思苦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钢笔,这是厂里发的。 谈老师点点头,只见他拿出了两份试卷,递给杜思苦,“两个小时,你能写多少写多少。” 主要是测一测杜思苦的文化程席。 虽然资料上写的是高中毕业,但是,这高中跟高中也是不一样的,万一文化程度不行,去了他们学校也是跟不上的。 要知道他们首都大学可是排在全国前例的。 当然了,这两年情况特殊,学校的师资力量跟以前比,还是差了一些。 杜思苦接过试卷,一个是数学试卷,她把上面的题粗略的看了一遍。 前面的题简单,后面的大分题难一些。 另一张试卷,是一些要背的语录跟当下情况相关的题。 杜思苦拿出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开始做题。 先写数学。 一个小时,她就将试卷填满了。 剩下的一个小时,她专心的写另一张试卷,对她来说,这一张试卷反而更难一些。 谈老师拿过杜思苦写完的数学试卷,拿出红钢笔,开始批改起来。 他越改越惊讶。 这杜同学的文化课很扎实啊,前面的小题竟然一道也没错。 要知道,这可是机修厂啊,这边的都是工人!近年一直是单位厂里推荐入学名额,这导致上学的学员文化参差不齐。 他们从首都过来,一路上复审了不少想入学的学员,有的…… 连个通顺的语句都写不好,就这样的,也要上大学! 他们当然是没通过。 文化课差到那种程度,要真想学,该去小学初中。 “怎么样?”年轻老师看谈老师批改完了,凑过来看。 “不错。”谈老师低声说了一句,“相当不错。”后面的大题竟然也没有错,这个试卷几及是满分。 当然了,谈老师当然不会给满分,还是扣了几个不规范的书写错误。 旁边。 杜思苦终于把另一份试卷写完了,她仔仔细细的又检查了三遍,确定没什么错字跟容易引起误会的语句,这才交了上去。 这张试卷谈老师交给了旁边的年轻老师批改。 “不错,你的政冶觉悟很高。 ”年轻老师很满意,“通过。” 通过了一门,还有一门呢? 杜思苦看向那位谈老师,只见谈老师点点头,“你合格了。” 两张试卷谈老师都收走了。 “这是你的入学录知书,九月一号到学校报道。”谈老师把入学通知书交给了杜思苦,并在他们这边的档案上写下了杜思苦的名字。 “杜同学,记得办理《户口迁移证明》,还有《粮油关系转移证》。”谈老师郑重提醒。 户口必须转到学校去,不然是领不了大学福利的。再就是粮油关系转移,这个就是把粮票迁过去,吃饭是大事,必须重视。 杜思苦直点头。 她会办好的。 谈老师走之前,把《政审复审合格证明》交给了杜思苦。 他们还有去其他厂进行学员复审,只在机修厂呆了一天,第二天就走了。 事情尘埃落定。 杜思苦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当天晚上,她就把自己九月要去上大学的事告诉了余凤敏。 余凤敏特别吃惊:“你要上大学?厂里推荐的?” “对,政审通过了,学校这边的复审也通过了。”杜思苦道,“接下来就是迁户口跟转移粮油关系了。” 这两件事都不难。 “你要上大学了?”余凤敏一连说了好几遍,像是不敢相信,心里又有些羡慕,“你都去上大学了,我这边……” 结婚。 这一比,结婚好像也没那么好。 杜思苦拿出了先前谈老师给她的试卷题,她自己凭记忆复写下来了,她递给余凤敏,“这是今天学校那边给的考题,要不你试试?” 她道,“你要是想上大学,可以让你家里帮帮忙,不过,复审的时候可是要考试的。” 余凤敏一看到上面的题,头昏眼花,“拿走拿走。” 要是学校教的都是这种东西,那还有什么可去的!想到杜思苦以后天天面对的是这些,余凤敏一下子就不羡慕了。 第二天。 袁秀红也知道了杜思苦要去上学大学的事,“恭喜。”她对于上大学没什么执念,她更想去医学院进修。 第184章 184 …… 厂里推荐上大学这事杜思苦并没有张扬, 余凤敏跟袁秀红在知道后,也没有对外说。 之后几天。 杜思苦先去找了顾主任,顾主任这会还兼着总务那边的事, 找顾主任办事会快一些。 “定下了?”顾主任问。 “复审通过了,入学通知书也给我了。”杜思苦道, “学校的那位谈老师说要把户口跟粮油关系转过去。” 顾主任点点头:“是要转过去。” 户口不转,在学校那边领不福利, 每月下发的二十块钱就领不到。粮油关系也是一样, 不转过去就没有粮票,那饭就吃不上了。 “大学几年制?什么时候走?”顾主任问。 “说是三年, 九月一号开学,厂里这边的证明办好,我就得去火车站买票了。”杜思苦说。 三年啊。 顾主任觉得时间挺长的, “你这突然走了,咱们新车间的同事们肯定要不习惯了。”大家都习惯有什么事都问杜思苦。 禇老因为身体原因, 来车间少了, 杜思苦作为禇老的学生,机床那边有问题, 也是杜思苦来解决的。 头几次杜思苦可能还没办法独立完成,修过三四次之后, 杜思苦慢慢就上手了。 现在的杜思苦已经能修理厂里所有车间的机床了。 也难怪厂里推荐小杜去上大学。 这样的年轻人,努力上进, 又有能力,是得让她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女同志跟男同志不一样,男同志三四十了还能离家去学习。女同志就不行了, 到了一定年纪, 要考虑婚姻大事, 要为家庭孩子着想…… 总会被绊住。 “主任,您太高看我了,厂里的八级钳工可不少。”杜思苦道,“葛老跟维修部的王老不都在吗。” 她在厂里,最多在同龄年轻上中算是厉害一点。 顾主任:“你别看他们平常对你严厉,但是背后没少夸你。” 一个才进厂三年的小姑娘,比机修厂的男同志还要厉害,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杜思苦是禇老的徒弟,禇老私下没少夸这个关门弟子。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年轻一辈的技术人才上。 “肖哥今年要评六级工?”杜思苦很惊讶。 要知道,肖哥在杜思苦的印像里,虽然技术不错,但是爱磨洋工,天天等着下班,不是自己的工作绝对不掺和。 难道,是葛老带肖哥去拖拉机厂的时候,把这性子给扭过来了? 顾主任道:“六级工多九块钱。”听说是处了对象了,想要结婚,多赚些工资。 杜家。 天热得很。 杜母摇着大蒲扇,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乘凉。自从杜奶奶去了小叔子那边后,杜母的空闲时间比以前多多了。 不用一日三餐的伺候着,不用整天听老人叫唤着疼。 说起来,这老人走了,小姑子都来得少了。 这样样都让杜母省心。 “彩月,早上买的西瓜给我切一片。”屋里传来杜父的声音。 “来了。”杜母站起来,摇着蒲扇进去了,“早上不是才吃了三片吗,怎么又要吃?”她虽然这样说,可还是给把剩下的西瓜拿出来,又给杜父切了厚厚的两片。 西瓜是昨天老三买回来的,买了足足三个呢。 昨天就吃了一个,今天又开了半个,现在还剩一个半。 杜母也给自己切了一片。 这一口西瓜下去,又甜又解暑。 正吃着,院门外传来了动静,杜母听着声像是有人在推拉院门,她走到门口一看。 只见一脸削瘦的杜得敏抱着个孩子,手里还提着东西,正进门呢。 她身上的衣服旧了很多,像是去年买的。 杜得敏看到杜母,抿抿嘴:“我妈在家吗?”她问。 杜奶奶在,这里就是娘家。 她能回来。 尽管上半年那会她是被杜奶奶赶走的,可是,她毕竟也姓杜。 “你妈不在。”杜母看到杜得敏,语气一下子就冷淡了,尤其想到杜父的那条伤腿,就更不待见杜得敏了。 现在婆婆不在,这个家是杜母做主。 杜得敏怔怔的站在院门口。 屋里,杜父听到声音,拄着拐杖出来了。 杜得敏看到瘸腿的杜父,又是一怔。 大哥这是怎么了? 杜父看到杜得敏这样,就猜到她是在程家过得不顺心,又瞧见她站在太阳底下,到底是看在孩子的面上,说道:“先进屋,有话进屋说,别把孩子晒着了。” 这样热的天,孩子小,容易中暑。 杜母冷脸道:“进屋坐坐可以,但是这留宿是不行的。”她对杜父说,“你就够让我费神了,我可不想再照顾一个奶孩子。” 又不是她生的。 又不是她亲孙子,她才不帮忙看呢。 杜父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腿伤了,虽然能拄着拐杖走,但是很多时候还是需要媳妇帮忙的。 杜得敏进屋后,把东西放到地上,她抱着孩子坐在桌边一声不吭。 杜父把还没吃的那块西瓜递了过去,“解解渴。” 杜得敏听到这话后,也不伸手接,只是低着头,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她后悔了。 后悔跟大程结婚了,后悔嫁到程家了。 这日子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大程对孩子虽然上心,但是远不如前头媳妇生的两个孩子。自从她不赚钱后,大程给她的钱是越来越少了…… 给孩子买衣服的钱也没有,说是穿哥哥们留下的旧衣服,改一改就是了。 孩子生病,去医院看病。 大程孩子只是发烧,用毛巾敷一敷,这说来说去,就是怕花钱。 上回她病了,孩子哭了一天,大程回来也没说关心她,抱着孩子就把她说了一通…… 这一桩桩一件件,杜得敏都委屈。 原本是看中大程对她好,人品好,她才嫁过去的。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两年,这人就变了。 杜得敏一开始是抽泣得哭,后来再也压抑不住,哭得撕心裂肺。 怀里的孩子都被吓着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杜父赶紧让杜母把孩子抱过来。 杜母见了,抬脚就出门了。 不能心软。 这心一软,以后杜得敏这麻烦精可就摆脱不了了。 屋里。 杜父劝着:“好了,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至于杜得敏在程家受了什么委屈,他想问又不想问。 这问了后,去程家给杜得敏出头,到时候真掰了,他还得把杜得敏母子俩接回来。 要是搁以前,杜父肯定就这么干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是老三上班养家,他总不能把杜得敏接回来后,让老三出钱养吧。 这老三以后还要得娶媳妇呢,这么大的负担,谁家姑娘敢嫁过来? 杜父倒是有退休金,可是不多。 也就够他们两口子生活的。 杜得敏哭得几乎要晕过去,杜父也没说让杜得敏留宿的话。 杜父的意思很明显,可以让妹妹留在家里吃几顿饭,但是长住是不行的。 那两张嘴家里养不起。 “大哥,我跟大程吵了架,就在家里住几天,行吗?”杜得敏低声下气的求着。她哭了这么久,大哥压根就没提让她回来住的话。 加上大哥腿又瘸了,家里负担重,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主动提,大哥这一家子是不会让她留下来的。 爸以前还在的时候,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杜得敏怀念起了几年前的日子。 杜父到底是松了口:“不能住太久,你在这边住,孩子你自己带,别指望你大嫂。”至于口粮,就几天,算了。 杜母回来时,发现杜得敏住进来了,脸色一沉,就去找了杜父。 杜父递给了杜母五斤粮票,“就住几天,等大程过来接得敏,她就走了。”这粮票是他偷偷攒的。 杜母这才摆休,“老三最近在说亲,媒人来之前,得让她走。” 过了几天。 杜思苦的粮油关系跟户口迁出都办好了,厂里也给写了去首都上学的证明信,一切手续都办好了。 杜思苦今天要出趟厂,先去火车站买火车票,然后再去趟杜家。 这‘上大学’的事得跟三哥说一声。 当然了,在火车出发之前,她肯定会让三哥对家里人保密的。 再者,她去读哪个大学,这事她跟厂里的领导谈过,希望保密,尤其是不要告诉她的家里人。 她担心家里人以后有事去她学校闹。 这样影响不好。 杜思苦之前在轻工业局丢的自行车没找回来,厂里本来想再给她一辆的,可是她想着马上就要去首都那边了,就没要。 要了也带不过去。 而且,自行车这东西是大件,得了也担心丢,还不如不要,到时候就能把心思完全放在学习上了。 杜思苦离开机修厂后,坐公交车,转了两趟,终于到了火车站。 “同志,有去首都的火车票吗?” “有,要哪天的?” “有后天的吗?” “后天上午八点的,要吗。” “要。” 杜思苦掏出钱,买了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票。 明天她在请厂里相熟的朋友跟同事们吃顿饭,这要走了,还是要请一请大家的。 从火车站出来。 杜思苦站了一会,之后去附近转了转,挨到中午,在外头小馆子里吃了顿饭。后来又去了图书馆,一直呆到下午三四点,这才出来。 出来后,就往杜家的方向走,路上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些罐头,想了想,还是买了些糖果跟瓜子。这些东西不重,好提。 第185章 185 …… “三哥,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杜思苦道,“不过你得先答应我,这能把这事告诉家里人。” 尤其是杜父杜母, 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杜老三道:“你说。” 杜思苦瞧着这地方离家近,又带着杜老三往前走了一段路, 见周围人不多,这才说了:“三哥, 厂里推荐我去上大学。” 杜老三很惊讶, 老四到厂里才工作了几年,厂里就推荐她去上大学了? 这上大学的名额可不好弄。 一是为厂里做过贡献, 二是厂里的优秀员工,要不然就是厂里的老员工。 杜老三问:“是领导跟你说的?定下了吗?” 杜思苦怕三哥一不留神跟家里说了实话,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只说:“领导跟我说的,正在办, 还有些手续没办完。” 其实手续都办齐了, 后天就走。 她也不是不信三哥,就是怕三哥一激动在家里说漏嘴, 怕杜家那两口子来厂里扯她后腿。 “读几年?”杜老三又问。 “不知道呢,得到学校那边才知道。”杜思苦再三强调, “这事您可千万别跟妈他们说。” 杜老三:“这是好事,他们……” 杜思苦打断他的话, “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对妈来说不一定。在他们两口子的眼里,姑娘家到了年纪, 要嫁人的。” 她现在二十一, 读三年书回来, 二十四了。 在长辈子看来,只怕是老姑娘了。 杜老三:“妈说你有对象了。” 说是拖拉机厂的,姓陈,还是保卫科的,杜老三想了半天,也只有陈队长对得上号。可是,他打心里不信。 这两人怎么可能呢。 陈队长比老四大上好几岁,虽说也是青年才俊,可是陈队长压根就不像是会处对象的人。 杜思苦听到这话,一下子想到了前些天跟陈队长母子吃饭的事,不算融洽。但是吧,在杜家这边,还是需要陈队长挡一挡的。 于是,她点头,“对。” 杜老三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是陈队长吗?” 杜思苦没明说,只道:“前几天他带他妈到我们厂附近的国营饭店,一起吃了顿饭。”至于是什么关系,那让三哥自己想。 杜老三半天没说话。 陈队长快成他妹夫了? 这,这发展也太吓人了。 “三哥,天不早了,我先回厂里了。”杜思苦赶紧走了,生怕杜老三冒出更多的问题。 杜思苦走后,杜老三一脸愁苦的回了家。 说起来,陈队长比他还大上二三岁吧,这一想到以后可能会成为一家人,杜老三心里就觉得别扭。 杜母看到杜老三回来,过来问:“老四走了?” 杜老三点点头。 又听杜母道:“你几号休假,回头休假把你小姑送回程家去,她都在咱们家呆多少天了!”白吃白喝,动不动一脸受气包的样,好像谁把她怎么了。 那丧气相看着就晦气。 杜老三听着这事就头疼。 小姑自己有脚,送回去难道就不会自己回来吗? 晚上,杜老三洗脸的空档,杜得敏找过来了,“老三,听说老四厂里一直在招人,你帮我问问。” 她这是想找工作了。 次日。 机修厂,杜思苦请相熟的朋友同事在食堂吃饭,原本是想着开一桌,整个十个菜,一起吃顿好的。 结果真到了中午,来了的人足足坐满了四桌,其中好些是一车间跟新车间的工友。 没法子,后来又加桌。 杜思苦看着一盘盘送上来的菜,只觉得荷包在滴血。 这花的钱是预想的四倍啊。 大家中午吃了饭,下午还要上工,没有酒,食堂的彭师傅给大家熬了酸梅汤,人太多,又往里头加了些白开水,这才够一人一碗。 下午。 杜思苦找到袁秀红,把筒子楼的钥匙给了她,“这钥匙你拿着。”意思是这三年袁秀红可以搬到她的房子住。 袁秀红也没客气,收了钥匙,“厂里最近招了不少女工,宿舍都快住满。”袁秀红住的206现在已经住满了四个人。 有两个与袁秀红的脾气不太对付,倒不是有矛盾,而是那两姑娘太闹腾了,半夜都还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 袁秀红跟厂卫生院申请过住房问题,可是她资历浅,一直没通过。 杜思苦:“招了这么多人?宿舍都住满了?” 她还真没关注这些事。 “男工宿舍那边都还有八人间,十二人间的。”袁秀红说,“朱安都搬出来了。”这些都是余凤敏说的。 乖乖,挤这么多人呢。 这又是夏天,男人身上都臭汗味可重了,杜思苦都不敢想男工宿舍那边的味道。 吓人。 “你明天几点的火车?” “八点。” 袁秀红记下时间,决定明天请半天假,去送杜思苦。 正说着。 外头来了人,“小杜,有你的电话。”传达室的同志。 “谁打来的?”杜思苦问。 “拖拉机厂。” 难道是军用坦克有进展了? 杜思苦赶紧跟着去了传达室,路上脑子里还在想,他们负责坦克履带板是合格了,现在就等军用坦克剩下的零部件了。 这东西不单是一个团队完成就能成功的,得大家合作。 到了传达室。 “喂?” “是我,陈白虎。” 杜思苦听到陈队长的声音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拖拉机厂维修部的何主任呢,她还想问问那边的最新进展。 “陈队长,有什么事吗?”杜思苦语调都低下来了。 “是有件事,”陈队长道,“我,”他停顿了一会,“我妈她回去了。” 然后呢? 杜思苦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跟陈队长的母亲又不熟,不说不熟,相处的也不算愉快。 这时,又听陈队长道,“我妈的意思,是回家给我找结婚对象。” 杜思苦愣了一下。 然后问,“你妈是不是看出来咱们没处对象了?” 电话那端,陈队长重重叹了口气。 杜思苦有点后悔,她那天态度该软一些的,都没能帮上陈队长的忙。 真是。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她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陈队长这边她实在是帮不上忙了。 她只能实话实说:“陈队长,真不好意思,没帮上你的忙。这以后假扮你对象的事,我这边可能没法帮忙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问,“杜同志,你有对象了?” 杜思苦,“那没有,厂里推荐我去上大学,以后我可能要去外地了。”那她可不能为了陈队长的‘老母亲’特意回来。 那边半天没说话。 “杜同志,恭喜你。” “谢谢。”杜思苦帮陈队长想办法,“你妈那边离得远,你可以不听她的嘛。”陈队长看着就是有主意的,怎么还拗不过一个老人家呢? 陈队长:“杜同志,你什么时候走?” 杜思苦:“手续办好了就走,就这几天吧。”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杜思苦是明天走。 她可不想到处说,万一被人拖住怎么办? 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拖拉机厂。 电话费不便宜。 陈队长从传达室出来,看着外头的树,又瞧了瞧天上的云,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蝉热得嘶鸣。 陈队长这会感受不到这份热意,他心里有些难受。 杜同志要去上大学了。 这一去只怕要好几年,再过几年,他都快三十了吧。 他妈不喜欢杜同志,反对得厉害,不是闹着绝食就是要闹着找他领导。他把人送回去了,陈母只当儿子服了软,喜滋滋的回老家准备找儿子找个贴心柔顺的姑娘。 “陈队长,邵同志的小院被人围了,您赶紧过去看看。”保卫科的同志一路跑着过来的,满头大汗。 陈队长顿时顾不得其他,飞快的窜了出去,往老领导的小院去了。 晚上,机修厂。 杜思苦从禇老家回来,袁秀红跟余凤敏已经在筒子楼里等着她了。 余凤敏一脸兴奋,“最后一晚上了,咱们去市里看电影吧。” 杜思苦:“不去。” 明天的火车,她今天哪也不去! 万一出事怎么办。 临门一脚,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袁秀红笑着,“我就说思苦不会说的。”别看杜思苦平常大胆得很,但是在大事上还是很小心谨慎的。 上大学就是大事。 今天晚上,杜思苦肯定会在机修厂,一直呆到天亮,然后早起去火车站。 安全为上。 余凤敏嘟嚷着:“你明天就走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杜思苦:“过年就回来。” 余凤敏结婚,她能不回来吗?喜酒总是要喝的。 还要给份子钱呢。 说到这,杜思苦先说好,“我这去上学了,可就没有什么钱了,到时候份子钱少了,你可别跟我计较。” “那不会。” 袁秀红送了些膏药跟玉红膏给杜思苦,又给出两个简单的食疗方子,“首都那边冬天冷得很,要是着凉了,就按第一个方子吃。” 第二个方子是去降火的。 晚上。 三个人挤在了杜思苦的筒子楼里,有电风扇,挨着也不怎么热。三人聊到半夜,后来还是杜思苦说明天六点就要起来,这才各自闭眼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杜思苦就起来了,一向喜欢赖床的余凤敏也爬了起来,尽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可她愣是起来了。 第186章 186 …… 杜父眯着眼看了会。 院门口。 杜得敏压着声跟大程说:“老四那机修厂一直在招人, 最近招了不少女工,听说福利待遇都很好。” 大程往院里看了一眼,见杜父正望着他们, 他声音更小了些,“你不是说老四一向不听话吗?”指望不上吧。 “那有什么办法, 只能试试。”杜得敏依旧压着声,“咱们家现在这种情况, 再不去想法子, 连孩子都养不起了。” 她在程家委屈是真的,过得艰难也是真的, 只不过这感情,两口子吵嘴也是正常的。有时候她是真后悔结了婚,可是, 现在都这样了,她能怎么办呢? 只能继续过下去。 大女儿…… 文秀那边杜得敏今年写了不少信过去, 好听的、不好听的, 叫苦的,什么话都在写在信里了。可文秀那边就回过两封信, 一是说成分不好,那边让她改造, 不给批假。又说什么,农场里生活困难, 纸笔不好买,路费也难凑…… 杜得敏现在一看就明白,那边缺钱, 这是跟她哭穷来了。 可她也没钱啊。 不来就不来吧, 后来, 杜得敏就不指望女儿了。 院里。 杜父瞧着杜得敏跟大程站着聊了半天,声音细碎,听不清在说什么,他腿脚不好,这会走不过去。 那两口子嘀嘀咕咕了一阵,之后,大程走了,杜得敏又回来了。 杜父心里一沉。 这妹妹是赖在家里不肯走了。 杜得敏过来了,“大哥……” 杜父道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大嫂说,你再不走,明天就把你的东西扔出去。”原先他是不赞同的。 杜得敏望着杜父,心里一肚子的话,她想骂人,想说大哥大嫂冷血无情,想说他们没良心。可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不说,还能厚着脸皮在这里住一阵。要是说了,撕破脸,只怕马上就要走了。 杜得敏不想走。 在杜家,大嫂的脸色再难看,也没短过她一天三餐的饭,孩子哭闹,还会心软搭把手。要是真回了程家,所有事都得杜得敏亲力亲为不说,还得另外再照顾两个孩子。 “大哥,听说老四的机修厂招人。” 晚上。 杜父跟杜母说了杜得敏想进机修厂的事,他是这么说的,“不给她(杜得敏)找个去处,她这不肯走。” 住了好一阵了。 杜母黑着脸:“找着了有什么用,冰棒厂那么轻闲,她不也是做不来吗。真把她弄到机修厂去,她能干好吗?不还累老四吗。”又说,“老四现在比以前强多了,回来还会带东西了,这次还给了我二十块钱。你把你妹妹塞过去,老四要是寒了心,这以后一分不往家里拿,我可跟你没完!” 杜母不许杜父管这事。 还摞下狠话:“咱们是两口子,你是听你妹妹的,你以后跟她过去。我带着儿子去外头住!” 杜父不敢再说了。 他腿没好,杜母跟老三要是走了,指望杜得敏照顾他,做梦呢。 两天后。 火车到站了。 杜思苦提着行李下来了,这会正是下午,还有公交车。 首都站这边人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杜思苦人生地不熟的,与其拉着一个人问这公交站怎么走,还不如去问站内的民警同志。 “同志,首都大学怎么去?” “坐204路车。” 杜思苦问了公交站怎么走,还拿出笔纸,照着民警同志说的方向画了图。 原本从火车站有几个人盯上了杜思苦,一是这女同志长得好,二是东西多。不管是偷东西,还是其他,这姑娘都值。 可刚盯上人,这姑娘就去了值班的民警室。 民警室。 杜思苦问完,知道该怎么走了,笑着道:“谢谢同志,我家里也是铁路单位工作的,难怪我看着您觉得亲切呢。” 民警同志听到这话就乐了,一聊,知道杜思苦的爷爷,父亲,还有哥哥都是铁路工作人员。 这是同行啊。 两人聊得投机,民警同志送杜思苦出门,“这火车站里头扒手多,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要是有人盯上,一定要大声喊。” 杜思苦点点头。 她这次是自己出远门,一路上都很小心,能收缩的自制棍子带上了,就在包里,防狼辣椒水口袋里一个,包里两个。 不远处。 那几个团伙扒手看到杜思苦跟民警有说有笑的出来,慢慢的散开了。 这姑娘跟穿制服的认识,不好动手。 还是换个目标吧。 西北,农场。 下午三点多,热得很。 文秀顶着烈日在外头跟父亲一起捡稻谷,农场这边的粮□□贵,稻谷更是不能有一丝浪费,割完之后地里剩下的,得一粒一粒的捡出来。 等她回到茅草屋,脸已经晒得通红。 郭父(郭庆格)去外头提水去了。 农场离山近,这边有山泉水,只是路远,这一来一回要花费不少时间。山下的农户那里有口井,也可以去那边打水。 郭父跟文秀成分不好,去农户那边总会被指指点点,他们去得少。 郭父提水回来,来去好几趟,终于把水缸灌满了。 这才擦了汗坐下休息。 他递给了一信给文秀,“刚才碰到大根,说是咱们家的信。” 天黑,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文秀听到有信,心里就是一噔。 她妈寄信来就是催她想法子回城里,去帮忙。她这边没法去,后来信里的话就变了,说她跟父亲在一起,心里没有杜得敏这个妈了,说她不晓事…… 反正 ,都不是什么好话。 文秀点了油灯,拿着信一看。 “爸,是三表哥寄来的。”文秀一看不是杜得敏的信,立刻就把信拆了,脸上还带着笑。 这一拆信,就看到里面附着的五块钱跟十斤粮票。 父女俩面面相觑。 这, 怎么还寄钱寄粮票过来? 农场这边日子难熬,现在夏天蚊虫多,文秀一到晚上都被咬好几个包,连风油精的钱都没有。这钱,她只能厚着脸皮收下了。 “信上说什么?”郭父问。 文秀抬头,笑着:“三表哥说让我不要回去,让我好好跟着您在这边过,日子虽然苦一点,但是比我妈那边强。” 要回去了,文秀就得帮杜得敏带孩子,得照顾继父的两个孩子,等两几年,到了结婚的年纪,只怕…… 郭父只是听着。 这边的日子清苦,委屈文秀了。 又听文秀道:“三表哥说,四表姐寄了膏药过来,只怕在路上了。”她语气中满是惊喜。 郭父揉了揉手腕。 这干农活容易腰酸背痛,手疼脚疼,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杜家的这几个孩子,是好孩子。 都有良心。 红光县,小河支队。 苏母又不行了。 “小武,你答应我,跟皎月把结婚证先领了。”苏母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她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她必须要闭眼前看着女儿把婚结了。 不然等她一死,女儿又要守孝。 这不好。 今年下乡的知青格外的多,小河支队这边也分到了不少,这附近几个大队,女知青加起来都不止十个了。 个个二十出头,年轻好看的不少。 她家皎月今年都二十五了,不能再拖了。 “伯母,您放心,等回头地里的活忙完,我就跟皎月去大队说结婚的事。”杜二说道。 现在农忙,都在抢收。 更怕下雨,大队的人个个都惦记地里的庄稼,压根就没心力管其他的事。 “小武,这事不能拖,我的身体我知道,我熬不过去了……”苏母挣扎着,一定要杜武答应才行。 她为了闺女的未来,步步紧逼。 别看这边民风淳朴,这只是假像。杜二没护着她家之前,大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没少半夜过来敲门。 苏母不敢想要是她没了,杜二跟皎月没成,她女儿的日子该怎么熬过去。 在苏母的坚持下。 第二天,杜二带着苏皎月去报备了结婚的事,大队这边不能办结婚证,只能开具婚姻介绍信。 “文哥,你真要跟她结婚?”大队办事的人低声提醒,“这苏同志虽然长得好,但是家里成分不好。” 会被拖累的。 杜二递了根烟过去,“这户口总是咱们大队办的,回头你帮我个忙,在家庭成分上面别卡她,就写下乡知青。”苏皎月家里被分到了□□这边,主要是有亲戚在国外,这才被连累的。 “这……”不好办啊。 大队办事人员为难。 杜二道:“上面的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只当是被我蒙蔽了。” 大队办事人员这才放心,给开了证明。 下午。 杜二就借了大队的自行车,带着苏皎月去了县里,去了民政局办理结婚。 因为资料齐全。 杜二能说会道,几番下来,没到下班时间,这跟奖状似的结婚证就拿到手了。 苏皎月看着这结婚证,走出民政局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 这就结婚了? 这就办完了? 不调查家庭成分? 杜二把结婚证折好收起来,“饿不饿,想吃什么?” 苏皎月望着他,“你都没跟家里人说一声,就把证领了,这样好吗?”公公婆婆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杜二的父母呢。 杜二眼神柔和:“这不是情况特殊吗,没事的。” 苏皎月听他的。 第187章 187 …… “你可不要蒙我, 我侄女就在这边工作。这样,你把她叫出来,我问问她, 看你们厂是不是不招女工了。” “你侄女?叫什么名字?” “杜思苦。” 这机修厂找工作的正是杜得敏,老三不帮她的忙, 大哥也不答应押着老四答应,她只能自己过来了。 像上次一样, 来了直接说找老四, 老四肯定不会见。 所以,杜得敏先想着自己过来碰碰运气, 万一真被招上了呢? 机修厂招工办听说是机思苦的家人,把保卫科的找来了,保卫科的人眼神好, 只瞧了一眼就认出是前年挺着大肚子过来的的杜家亲戚。 于是低声跟招工办的说了几句。 杜思苦同志被推荐上大学去了,户口也转走了。 听这杜家亲戚的话, 家里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事, 既然杜同志想瞒着,保卫科这边跟杜思苦关系又好, 当然要帮着。 跟杜得敏说的是:“杜思苦借调到外厂了,不在这边。” 意思是, 找杜同志没用。 “借调到哪个厂了?”杜得敏急问,万一是纺织厂呢? “既然是你侄女, 你得问她,我们可不清楚。” 任由杜得敏怎么问,这边都没说, 后来问烦, 招工办的直接回厂里去了, 今天不招人了。 杜得敏气闷的回去了。 后来,又来了三回,这次连招工办的人都没见着,一问,才知道现在男工也招满了。 机修厂不招人了。 首都大学。 杜思苦顺利入学了,今年入学的学生不多,她分到了一个四人宿舍,同学们年纪都比她大。最大的那位姓洪,是一位女干部,在手表厂工作,去年才生了二胎,孩子不到一岁,就争了先进得了上大学的名额,把两个孩子交给丈夫,自己出来学习了。 洪干部年纪最大,觉得自己该当起这个大姐的身份,宿舍的卫生还有作息都由她安排。 杜思苦是最后一个到的,年纪又最小,依旧是老四。 学校的生活跟杜思苦想的完全不一样,原本她极为期待的专业课被打成了‘封资修’,现在改为‘工农兵实践结合’。 早上起来要晨读语录,还要参加政冶会议讨论。 好在理工还有一些残留的学习方向,保留了部分课程。 她原本的要读的是机械工程学,现在嘛,转成了力学与机械实践组。课程内容她相当熟悉,参与工厂的机床维修、还有水坝工程办学分析。 机床维修对她来说,得心应手。 都把学校的老师跟学长们惊到了,这杜同学在这上面比他们还专业。 “杜同学,等会我们要去组装半导师收音机,你要不要一起去?”这是电子技术组的同学。 “好啊。” 杜思苦来这里就一个原则,能多学点就多学点。 现在的课程比较少,能蹭到什么课就去,连文科的‘革命文艺’组创作宣传画她都去跟着学了。 技多不压身。 再说了,学校现在处于半停课状态,课这么少,她时间多得很。 时间过得很快,九月中旬,学校就为十一国庆准备了。 学校这边要组织文艺表演。 杜思苦混了一个大合唱,跟着练了几节课,不过因为她形像好,被安排在了合唱团的第一排。 因为挑的歌好,他们这大合唱的表组还得了一个二等奖呢。 每人得了奖状不说,还分到了一个纪念的硬壳本。 国庆一过,十月就过得更快了。 “杜同志,有你的信。” 杜思苦赶紧去拿信,她到首都大学之后,只给余凤敏她们俩寄过信,写的是大学这边的地址。至于家里人,杜思苦现在还没有寄过信回去。 要是寄给三哥,那容易被杜父杜母收到,想想就没寄。 老五那边,太远了。 至于大哥二哥那边,她想的是过年的时候,寄点首都的特产过去。点心啊烤鸭什么的,看看能不能寄一点。 现在嘛,她还是专心学习。 杜思苦回神,展开信。 余凤敏说的都是一些日常小事,像是女工宿舍,那位新宿管燕红,原本是个好脾气的,工厂的女工招满了,女工宿舍的人多了一倍,一楼都收拾出来,又多搭了好些个床铺。这人一多,就容易吵嘴。 现在燕宿管变了,整天板着脸,要是谁闹谁吵,直拉大声呵斥,说要报给上面,这才把人管住。 还有食堂的庞清燕,之前是食堂的杂工,现在成了彭大厨的徒弟,在学做菜了,正牟着劲练刀工呢,这人力气小,隔几日手上就有刀伤,去厂卫生院的次数可不少。 当然了,庞清燕跟袁秀红关系好,去的勤快也可能是跟老朋友叙旧。 信中还写了两个不确定的小道消息。 丁总工之前离婚的前妻带着女儿又回来了,看那情况,是想复合。 余凤敏写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杜思苦家的亲戚好像是想机修厂,厂里招满了,没让进。 厂里跟杜家亲戚说是杜思苦借调去外厂了。 余凤敏特意说这个,就是透口风给杜思苦,过年回家别说漏嘴了。 又是哪个亲戚? 去机修厂找工作? 杜思苦算了一圈姓杜的亲戚,看来看去,只有小姑家的对得上号。 杜思苦读完余凤敏的信,又看了袁秀红的信。 袁秀红的信简短一些,都没什么重要的事。 也是,杜思苦才离开机修厂不到一个月,哪有那么多新鲜事。 西北,某兵团。 杜二婶收到了从阳市寄来的包裹,里面有一些钱跟一些药,有膏药,有冶留疤的药,还有治疗伤口愈合的药。 上面写的是邮局的地址,不过落款人却是杜思苦。 老四寄来的。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信,信不长,言词恳切,字字关心,杜二婶觉得老四(杜思苦)是个有心人。 不像家里那位小姑子,对杜有军这个二哥不闻不问,不说电话,连个问候的信都没有。 “有军,你的信。”杜二婶把信给了杜二叔,又把包裹里的药拿了出来,“这膏药我闻着像是妈惯用的,等会我拿一点给她。” “好。”杜二叔看到是老四寄来的信,便笑了,“这孩子话不多,倒是个有心的。” 他去了趟鬼门关,现在虽然好了,但是身体差多了。 以后不能跟着部队到处走了,只能留在部队医院里,坐坐诊,看看病什么的。 日子倒是清闲了。 杜二婶:“对,大哥家几个孩子都养得不错。”像杜二,上半年听说二叔出事,立刻就过来了,忙前忙后的。 这恩情杜二婶记着呢。 她还说,“老二还没结婚吧,回头他结婚,咱们可得包个大红包。” 她原先还想给杜二介绍媳妇的,可是杜二话里透了底,有对象了,所以杜二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说着。 杜奶奶过来了。 杜二婶笑着把膏药递了过去,“老四寄来的。” 杜奶奶一愣。 杜二婶又道,“还寄了不少药呢。”展示给杜奶奶看,膏药杜有军也用得上,杜二婶就自个留了一些。 杜奶奶看着这些药,眼神复杂。 阳市。 杜家。 “大哥,听说老四不在机修厂了,这事你知道吗?”杜得敏从杜家搬走不到半个月,又回来了。 杜父当然不知道,他压根就没听说这事。 “不可能,她不在机修厂,能不回家?”杜母不信。 “说是借调到别的厂了。”杜得敏自个坐下,这次她回来没带孩子。大程的大儿子十二岁了,懂事了,现在能帮着看孩子了。 杜母问:“哪个厂?” “就是不知道啊。”杜得敏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 至于留宿,杜母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上回杜得敏愣是在杜家住了快两个月,才走。吃家里的住家里的,那姓程的脸皮也是厚,后面生活费一毛钱都不给。 杜得敏还是蹭了顿晚饭才走。 杜老三今天加班,回来得晚。 “老三,你小姑说老四借调到别的厂了,这事你知道吗?”杜母赶紧问,“是不是又去拖拉机厂了?” 借调? 这不对吧,老四是被厂里推荐上大学了。 杜老三满心疑惑,那机修厂怎么会这么说呢?难道上大学的事黄了?老四心里不痛快,就走了? “妈,等我休假,去机修厂那边问问。”杜老三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说起来,老四要是真去读大学了,怎么没给他寄信回来呢? 这在学校是好还是不好? 亦或者,真的被借调了,没上成大学?不好意思往家里寄信? 十一月。 首都这边冷得快一些,杜思苦已经穿上厚衣服了。随着天冷了,这边的实践课减少了,学校开始组织老师在教室上课了。 老师们也不敢讲教材,都是以技术课的名义夹杂了一些私货,像是机械设计,机制制图,都是等基础差不爱学这些的同学走了,悄悄讲的。 像那些干劲十足,嘴上时时挂着语录,频繁参加批斗的学生,老师们是绝对不会惹的。 杜思苦在老师们的眼里就属于低调安静的好学生,尤其是她在机械上有天分,学仅学得快,手艺还好。 像维修拖拉机、还有组装半导体,这杜同志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过年的优秀学生名额肯定有杜同学一份。 “杜同学,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啊?”同宿舍的洪干部走过来,“看的什么书啊?” 第188章 188 …… 是没关系, 但是杨家姑娘气不顺,“我听说你家里还在给你相亲?” 杜母找了媒人,这事瞒不住人。 杜老三不欲多说, 可杨家姑娘有些不讲理,不让他走。 他心里纳闷, 这杨家姑娘跟之前媒人介绍的时候脾气不一样,他多瞧了两眼。 “杜全, 你之前为什么要说你下乡?” “我确实下乡了。” 两人就这事掰扯了一会, 周围人都瞧着,杨家姑娘脸皮到底是薄了些, 还是走了。 “小伙子,追姑娘得让着些。” “就是,你一个大男人, 跟个女同志计较什么。” 有过来人劝着。 杜老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事说不清,他也不多呆, 赶紧回家了。到了家, 他才寻着机会看杜思苦的信。 老四信上说,她一切都好, 人在外地,是在读书, 不过她希望三哥跟父母说是借调别的厂,这样会避免很多麻烦。 杜老三很快就把信看完了。 他没想通。 老四上大学为什么要瞒着父母?杜父杜母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啊。 再说了, 读大学是国家掏钱,还花生活费,又不用家里掏钱, 杜父杜母压根就没有反对的理由啊。 这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杜老三虽然想不通, 但是还是听了老四的, 没跟家里说。 晚上杜母问起:“机修厂那边有消息了吗,老四借调到哪个厂了?” 杜老三:“外省的厂,估计跟这边的机修厂差不多,说她干得好,借调过去帮忙的。”他说话时没看杜母的眼睛,怕露馅。 好在杜母信了。 十二月,正式入冬了。 首都这边比阳市更冷,杜思苦动用了存款,去买了件厚实的棉衣,厚帽子、最手套全部都戴上了。 现在学校的课少,实践课也减少了,杜思苦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跟宿舍。 十六号这天,杜思苦去银行查看余额的时候,突然发现存折上多了一大笔钱,汇款单位还是机修厂。 整整六百块钱! 机修厂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汇过钱。 杜思苦很吃惊。 甚至怀疑是不是厂里财务部门汇错了。 当天下午,她就借了学校的电话,拔给了机修厂的传达室,要找财务科的徐丽莲。 等了半个小时,那边回电话了。 是徐丽莲的声音。 “丽莲,我今天查了汇款,多了一笔钱,是不是财务科汇错了?”杜思苦询问。 这要是六十,那她就当是过年费也。 可这是整整六百块钱啊,没谁一个月有六百块钱的工资。 就算是一年工资六百,在这会都算是多的。 电话那端,传来了徐丽莲的声音:“放心吧,我昨天都核对过六回了,上上下下都问了,确定过了,就是这个钱,没错!” 她语气笃定。 她可是出纳,这一下子汇这么多钱,她也慌啊。 不问清楚她能汇过去吗? 杜思苦惊道:“这是什么钱?”既然没汇错,那就是额外的钱。 电话那端徐丽莲压着声说道:“咱们厂跟家具厂合作的床垫你知道吧,出口了,上个月海运把货运到国外了。我估计是外汇到账了,进出口公司给咱们厂打钱了。” 她悄悄说,“你这钱是厂长那边另拔的专用款。” 她们主管跟她说的。 床垫这项目杜思苦的功劳很大,这次出口之后价钱不便宜,听说是狠赚了一笔。 反正,按功劳分钱。 厂卫生院的几位医生都分到了钱了,说是顾问费。 杜思苦听明白了。 徐丽莲倒是想多聊一会,但是这电话费贵啊,传达室这边的工作人员进出好几趟了,那眼神就是催着她挂电话呢。 “思苦,我不跟你说了,回头给你写信。”徐丽莲捂着话筒,“这边在催了,我挂了啊。” 挂断电话。 徐丽莲瞪了传达室的人一眼,“不就聊了两句吗,真是的,机修厂现在又不缺钱!”这新招了多少人,哼,也没见财务科多招两个。 她们这边都快忙死了。 另一边。 杜思苦在想,厂长一下子给她发了六百块钱,也就是说,弹簧床垫这个业务让厂长很满意,满意就是赚到钱了。 同时也意味着这后续还有极大可能出口。 这是一个长久的买卖。 好事。 杜思苦白得了一笔巨款,这下买特产也不拖拖拉拉了,下午她就去了首都这边本来想买一些特色吃食的。 最后没买成,这烤鸭只能现吃,第二天皮就软了。再说这点心,顶天放一两周,也只能短期保存,要是寄到外地,怕是会坏。 没法寄。 杜思苦只好放弃,她想着等学校放假之后,她买一些捎带回去。 随着元旦过去,一晃就到了69年。 一月初,杜思苦收到了余凤敏的来信,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2月12号,双日,两家人一起商量的好日子。 这日子离过年近,大家都能来。 学校是一月二十左右放的假,其他同学一放假就走了,杜思苦多留了两天,去买了些能放的特色点心,买了六份。 再多就拿不动了。 之后她就买了火车票,在车站碰到了几个附近学校的学生,都是阳市那一片的,几人约好明天上午九点来火车站集合,到时候一起回去。 年关近了,小偷小摸的就多了。 这些贼过年也想多赚些钱。 次日。 杜思苦换了件半旧的袄子,宁愿冻一会,也不愿意露财,至于那些点心,全都装进了带着补丁的包里。 反正,她穿着旧衣,带着破包跟蛇皮袋,一看就是穷酸相。 昨天约好的几个外校的同学看到她这副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好在学生证上的名字是不会错的。 杜思苦坐了两天的火车,回到阳市后,直接去了机修厂。 按照推荐入学制度,她在校期间应该定期回原单位参加生产实习的,不过,去的时候她跟厂里商量过了,改成了寒暑假。 现在寒假,正好回厂里继续干活。 机修厂大门口,保卫科看到一身旧衣背着破旧背包的杜思苦,吃了一惊,“你是被抢了?”怎么成这样了? 杜思苦指了指东西:“坐火车回来的。” 保卫科的同志一听就明白了,“是,咱们厂最近这段时间在外头蹲点的可不少。”机修厂扩建了,保卫科的人手又不够了,得,还得招人。 杜思苦顺利进了厂。 之后,先回了筒子楼,袁秀红在这边住着,杜思苦的东西跟衣服她都没动,只是多搭了一个床,也就是一米的床,不占地方。 杜思苦这边是边户,比余凤敏家大一些。 袁秀红下班回来,看到杜思苦很惊喜,“我跟凤敏还在猜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今年依旧是回爷爷那边过年。 杜思苦把带回来的糕点打开了一盒,拿了一块递给袁秀红,“尝尝。”这才三天,应该只比出锅那天差一点。 “好吃!” 厂卫生院这边发展很好,又招了些护士。 余凤敏今天不在厂里,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事情多得很,她家里还得准备嫁妆,余母忙得很,虽然抽了些空闲时间出来,可妇联那边缺不了她。这嫁妆要置办的东西只好余凤敏跟她姐姐两人来了。 当然了。 余母这钱还是给足的。 当天晚上,袁秀红跟杜思苦聊了半宿。 毕竟小半年没见了,虽然有书信来往,但是毕竟不一样。 袁秀红还说起了一件事:“厂长又让卫生院的几位医生深入研究你那个人体工学床垫了,听那意思,在国外这东西大有市场。” 上回运过去的床垫,不到半个月,竟然全销完了。 轻工业局进出口公司又下了新的份额,比上回多了一部。 家具厂那边把干家具的工人都抽调到了床垫车间那边,机修厂的包副厂长又去了那边,在盯着呢。 机修厂这边又加班加点做了不少卷簧机,还有机床,给送了过去。 杜思苦:“看来外汇的这条路子是走对了。” 袁秀红点点头。 杜思苦道:“上个月,厂里这边还给我另汇了一笔钱。” “床垫的?”袁秀红一听就笑了,她低声说,“我也有,参加床垫研究的几个医生都给发了钱。”具体多少没说,但是听那意思,大家都很满意。 说起来,机修厂还是大方的。 有付出就有回报,所以大家才会这么卖力。 聊着聊着两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 杜思苦提着点心去了厂长办公室,这回来一趟,总得去跟厂长说一声。毕竟,厂里还给她汇了那么多钱。 厂长看到杜思苦心里挺高兴,也没空叙旧,直接说了件事,“明天春天的广交会咱们厂会去参加。”是轻工业局进出口公司给的名额。 不过,去参加也得以‘东方’床垫制造商的名义。 “厂长,真办成了?”杜思苦没想到会这么快。 今年两季的广交会他们机修厂是没有名额的。 厂长笑着道:“咱们厂这东西都出口了,还卖得不错,上面给个名额也是应该的。”这一步棋他是走对了。 瞧瞧,今年厂里的营业额比去年多了好几倍啊。 盈利不少。 说起来,小杜功不可没。 “小杜,这广交会在四月,你们学校忙不忙啊,有没有空去一趟啊?”厂长问。 广交会新东西多,能碰到外商,说不定还能达成交易呢。 第189章 189 …… 阳市。 杜家。 杜母收到了杜二的信, 说过年要带着媳妇回来。这新媳妇头一回来,杜母赶紧把屋里该收拾的收拾了,擦擦洗洗, 又是打扫房梁,又是去外头买新床。 这老二结婚了, 虽然没办酒席,但说是领证了, 这怎么着也不能用往年的旧床吧。 这会置办家具是来不及了。 屋里总要贴些喜字, 买几个胖娃娃的年画。 哪个屋子给老二做婚房呢? 杜母嫌西屋太小,觉得放上下铺的那屋子不错, 以前小姑子住的,地方挺大。方位又好,于是杜母跟老三商量了一下, 这上下铺拉去卖了,西屋是老三住, 原先小姑子那屋留给老二跟她媳妇。 杜母不光收拾屋子了, 还扯了布买了毛线,一有空就在家里栽布做宝宝的小衣服, 还给织小帽子小毛衣。 反正,忙得年货都是老三去准备的。 “妈, 你这做的衣服会不会太小了,大哥家的孩子长大了, 应该穿不下。”杜老三纳闷了。 “谁说是给他们的!”杜母手不停,头都没抬。 这是给老二的! 老二两口子肯定是有孩子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急着扯领。 这小衣服织好了, 过完年就让老二两口子带回去! 机修厂。 杜思苦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在学校过了一学期, 这回来花了两天才适应这边的上班生活。生里多了很多新面孔,都是新招进来的工人。 人一多,这食堂就显得小了。 听彭师傅说,过年之后,食堂这边也扩建了,不然容不下这么多人吃饭。现在厂里车间的工人过来吃饭都是分批来吃的。 一晃就到了二月。 立春一过,余凤敏就请长假回家了。 她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走时叮嘱杜思苦跟余凤敏:“十一号那天,一定要来我家,知道吗!”余凤敏是十二号结婚,十一号让杜思苦两人过去,那是要去帮忙的。 杜思苦问:“你家睡得下吗?” 足足多了两个人呢。 袁秀红也说,“你结婚头一天,家里亲戚不去吗?”姑姑姨妈,舅舅叔叔什么的,还有些表姐表妹…… 说起来也是一堆的人。 “他们不住,来了晚上会走的。”余凤敏说,“都在市里,没必要住我家。” 反正,她是非要杜思苦跟袁秀红去不可。 “实在不行,你们就跟我挤一挤。”反正很睡下。 余凤敏都这么说了,杜思苦跟袁秀红自然是答应了。 很快就到了小年。 杜二带着苏皎月坐火车回到了阳市。杜二一只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牵着苏皎月,过年了火车上人特别多,杜二一直护着苏皎月下了火车。 到杜家门口的时候,苏皎月忽然紧张起来,她让杜二帮忙看看她的头发:“刚才在火车站有没有挤乱?” 这衣服没皱巴吧。 苏皎月又顺了顺头发。 “没有,挺好的。”杜二笑着道,“有我的呢。” 他家没那么可怕。 苏皎月听他这样说,才稍稍放心,她忽然看到杜二手上的行李,便伸手去拿:“我总不好空着手,什么都让你提,婆婆看到会不高兴的。” 杜二叹了口气,把行李放下来,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用麻绳系着的野兔,这是在林场那边捉到的,腌制过了。 他把野兔递给了苏皎月,“那你提这个。” 苏皎月赶紧接了。 屋里杜母听到动静出来了,一看,是老二带着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回来了,赶紧过去:“怎么回来了还站在门口啊?” 她一边说一边往那姑娘脸上看,长得不错,就是下巴太尖了些,人太瘦了些。 这胖些才好呢。 杜母又把目光移向了苏皎月的肚子。 乖孙在这吧。 杜母觉得苏皎月太单薄了些,不过这会管不了这么多了,证也扯了,‘孩子’也有了,这媳妇都进门了,反悔不了了。 “妈,这是皎月,姓苏。”杜二介绍着,“皎月,这是我妈。”他说完问,“爸呢,他怎么样了,腿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好了。”杜母听了直摇头,“他就是闲不住,去串门去了。” 这老杜,还想去老卫的煤厂帮忙呢。 这腿伤才刚好,谁敢让他去啊。 杜母看到了苏皎月手上的腌野兔,赶紧伸手去接:“小苏啊,怎么提这么重的东西啊。老二,你也不说帮着拿一下。” 真是的。 苏皎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婆婆人这么好,这么体贴人。 杜二也有些不可思议,他妈转性子了? 他跟皎月领了证,没跟家里说,按他妈以往的性子,总会挑一挑儿媳妇的刺,再敲打敲打的,现在这是,接受了? 难道他妈喜欢皎月这样的儿媳妇? 杜二一开始没想明白,后来,他发现杜母的眼睛有意无意往苏皎月的肚子上瞧,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是误会了。 得。 为了这个年好过,就这么误会也行。 杜二觉得等年后回到小河支队后,再给杜母他们解释,现在嘛,就这样吧。 对杜母好,对苏皎月也好。 中午吃饭。 “小苏,这肉你多吃些,这鸡蛋你动筷子啊。你看看,这饭量这么小,难怪不长肉呢。”杜母一个劲的劲苏皎月多吃。 好菜都先往苏皎月面前摆。 晚上。 杜老三回来,见到了新二嫂。 杜父在外头晃了一天,也回来了,见到了老二媳妇,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显然对这个儿媳妇是满意的。 晚饭竟然还有排骨汤,排骨有大半都被杜母捞出放到了苏皎月的碗里,“这排骨好,有营养,你多吃些。” 杜老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前两天相亲的姑娘长得二嫂一样瘦,他妈是怎么说来着,跟个排骨精似的。 那一脸嫌弃的表现,现在杜老三都还记得呢。 这二嫂难道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漂亮一些? 杜老三到吃完晚饭都没想明白。 “你们住这个屋,床是新买的,被褥也是新的,”杜母领着苏皎月去了她准备的新房,“瞧瞧,还有这小窗帘,都是我用东西跟人家换了布票买的。” 外头。 杜老三把杜老二拉进屋里,“二哥,你跟妈说了什么,她对二嫂也太好了。”当初大嫂嫁过来的时候,他妈可没少暗里挑毛病。 杜二:“可能她们两个有眼缘吧。”别的是一概不说。 他直接转移话题,“过年大哥回来吗?” “说是不回,在那边过年,”杜老三说,“老五那边离得远,应该也回不了。”至于老四,去年都不肯回。 今年,唉。 还不知道在哪呢。 “老四呢?”杜二问。 “二哥,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妈说。”杜老三往门口瞧了一眼,这才低声说,“老四被厂里推荐上大学了。” 上大学,好事啊。 杜二看杜老三这表情不对,“然后呢?” “她没跟爸妈说,机修厂对外说的是老四借调到别的厂了。”杜老三叹道,“老四也不知道这是防谁,都是一家人。” 唉。 杜二:“她这样做肯定有她这样做的道理,咱们就别管了。” 老四如今也二十一了,不,过了年就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杜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年纪。 老四去大学读三四年书,这一晃就二十四五了,要是搁家里,早就被催着结婚了。 说结催婚。 杜二问杜老三:“老三,家里给你介绍对象了?” “十来个了,妈都没瞧上。”杜老三直摇头,“我都不知道她想找什么样的。”不是嫌人家嫌,就是嫌别人说话笨,要么就是嫌别人干活慢。 总有看不上的地方。 杜二:“你没自己挑?你让妈挑?”他很诧异,“又不是妈结婚,她喜欢有什么用?难道这媳妇要跟她过一辈子?” 这老三怎么想的。 “我不是怕妈不喜欢,娶进门家里容易闹矛盾吗。”杜老三嘀咕,“奶奶现地在二叔那边,爸是长子,以后奶奶肯定还要回来的。” 这娶进门的媳妇,以后肯定要照顾老人的。 杜二也不劝了。 老三责任心重,也是为这个家着想。 只不过,再讨婆婆喜欢的姑娘,这娶进门,又不一样了。 一晃就到了二月十一号。 杜思苦跟袁秀红约着去了余凤敏家,余凤敏顶着一头波浪卷,“好看吗?”她问。 她头发这两年长长了,这一烫,又蓬又密。 “这头发怎么弄的?” “火钳烫的。”余凤敏说,“烫了一天呢,还烫掉不少头发。”差点烫到头皮。 还好是成功了。 “你知道拍海报的吧,”余凤敏悄悄说,“我还请了那边给海报女郎画妆的,明天也给我画个妆。” 这会的海报都是展现劳动女性形像的,像开拖拉机的女同志,女飞行员,女科学家,都是登过报的。 海报上女同志们脸红扑扑的,抹了粉,可好看了。 “好看。”杜思苦问,“衣服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 余凤敏迫不及待的把红色的中式棉袄拿了出来,下面则是配着花布棉裙,她还有一条新织的红围巾,这都是明天要穿的。 还有一朵红色的大花,明天别在头发上。 除了衣服外,余主任还给余凤敏准备了一块机械手表。 第190章 190 …… “妈, 你瞧我,今天这打扮漂亮吧!”余凤敏那炫耀语气都不加掩饰。 真好看! 余母一听语气,就知道是亲闺女没错了。 这性子一点都没变。 她家姑娘养得脾气有些大, 嫁给条件太好的家庭会受气,还不如找朱家这样的, 日子不差,又能拿捏住。 “好看, 好看!”余母道, “哟,你这头发怎么还没弄好啊?” 余凤敏都忘了还有头发这回事, 赶紧又回到杜思苦那去了。 杜思苦:“这头发我还没弄过呢。”不太会啊。 余凤敏道,“我梳妆台那边有发蜡,你看着抹, 只要光亮顺滑就行。” 余母原本是想帮忙的,可看到余凤敏非要杜思苦帮着弄, 就没有多说, 只道:“那得快点,我等会再过来。” 杜思苦叹了口气, “梳子在哪?” 没办法,只能试试了。 不过她提前说好, “你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余凤敏露齿一笑:“当然了。” 她把铁皮发夹和要戴的红花都递了过去。 杜思苦着想这年代不好太张杨,于是将余凤敏的卷发扎起来, 盘在脑后,下面细短的碎发用铁皮发夹固定,然后把大红花戴了上去。余凤敏的前额部分挑了些头发出来, 稍微修剪一下修饰脸型。最后用发蜡, 把所有的头发固定, 尤其是前额两边的微卷刘海。 “好了。” 余凤敏期待满满的去照了镜子,半响,才道:“会不会太干净了,我记得杂志上有一种蜂窝式盘发……” 杜思苦知道,是那种高耸盘发,但是不行。 “太张杨了,今天可是有不少革委会的人,咱们还是小心一点。”杜思苦提醒。 别看余主任是革委会的,但是啊,这革委会内部也有不一样的声音,万一有人在余凤敏结婚这事上做文章,要斗倒余主任,那也不是没可能。 位置就那么多,有人想出头,上面就有人得把位置空出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 杜思苦又帮余凤敏调整了一个花的位置。 这时余母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机,“来,大家站在一起,拍张照。”闺女出嫁的大日子,多好看啊,肯定要多拍几张。 余凤敏跟杜思苦三人来了一张合照。 之后,杜思苦又帮余凤敏跟余母拍了一张母女照,一共有两卷胶卷,得省着用点。 外头。 朱安他们到了,按照规距,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来到了新娘子跟前。他看到余凤敏的时候,都呆住了。 眼中满是惊艳。 她怎么这么好看! 是不是娶错人了? 朱安又仔细瞧了瞧,这瞪眉的模样,确实就是余凤敏。 他傻笑起来:“你今天真好看!” 余凤敏下巴微抬,“那当然!” 等日后她要跟杜思苦学习怎么化这种漂亮的妆! “新娘子出来了!” “今天的新娘子真好看,你瞧这眼睛多大啊!” “是啊,气色也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杜思苦跟袁秀红也跟着去了朱安,坐在女方这边亲友的桌上,她们随的礼直接给了余凤敏,没登记。 吃过午饭,两人就约去着附近的街道跟供销社、商店逛了逛。 两人都买了些东西。 袁秀红在带东西回老家跟爷爷一起过年,杜思苦要置办几样年货,在机修厂的筒子楼过年。 除夕那天。 杜母一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杜老三也在里面帮忙,苏皎月本来说帮着洗洗菜什么的,杜母见了,赶紧让她去屋里休息,“家里活少,不用你帮,你啊要是嫌屋里闷,就让老二带你去出转转。” 杜父也在屋外忙,他正在给鸡拔毛呢。 这鸡是杜二买的,买了三只,都是活鸡,也不知道是从哪买的。今天家里杀了一只,还有两只活的,说是明后天吃。 杜二还真的带苏皎月出去了,他带苏皎月去了铁路家属院附近的学校,那是他上学的地方,这稍微一转,就快中午了。 等两人回到家时,杜二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小姑带着新姑父,一家五口都过来了。 杜母很生气。 大程的两个孩子倒是不怕人,趁着大人吵架,偷偷的溜上桌,伸手要抓肉汤里的大排骨!手刚伸过去,后脖就被人提起来了。 两人哇哇大叫。 回头一看,见是个笑眯眯的高个子叔叔。 “放我下来!” “爸,他欺负我们!” 两个孩子大声嚎着,硬是假哭起来。 杜二把两孩子提到大程身边,“小姑父,长辈没上桌,孩子怎么伸手抓东西?家里没教规矩?” 杜得敏抱着自个孩子站在旁边不吭声。 大程尴尬,“孩子就是饿了,他们年纪小……” 杜二:“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小姑父您也不懂这些?” “孩子他妈去得早……” “小姑父,孩子他们妈去得早,不是还有你吗,你这个爸也不管教?还是只能口饭吃?”杜二道,“今天除夕,我奶奶也不在这边,小姑你今天过来不合适。 要是小姑带着小孩过来也就罢了,偏偏带了五张嘴,杜母今天这饭是按着五人的份量做的,这五张口一过来,那得做十人份的饭,那可就不够吃了。 “老二,我觉得都是一家人……”杜得敏挤出笑脸。 杜二打断她:“行了,我媳妇头一回见公婆,第一次在我家过年,自家人都见不过来。回头你样要过来,明天或者后天吧。” 杜得敏:“来都来了。” 杜二:“今天我妈做的饭菜不够十人份的。要不小姑你下午出去买点菜买点肉,晚上来我家吃。” 他个子高,往门口一站,很有压迫感。 杜父觉得今天过年,不好这么计较,人多没事,每个人少吃两口就行了。他正在张嘴,杜二就看了过去,“爸,你要是护着外人,往后我们可就不回来了。” 杜父闭了嘴。 跟妹妹相比,还是儿子更重要。 尤其是老二这脾气,当初老爷子还在的时候,都受了老二的气,更别说他了。 杜得敏妥协了,低声说:“大程,你带两个大的先回去。”她跟自个的孩子留下,这样大哥一家总不能赶她了吧。 大程不肯:“一家人,年夜饭总要一起吃的。” 又僵住了。 杜二直接把苏皎月喊进屋,“过来吃饭。” 至于小姑一家愿意在门口站着,那就站着。 杜母听儿子的。 杜得敏巴巴的看着杜父,眼中满是委屈,“大哥,大程的那个后妈,我早上一去,她嘴里就没好话……” 杜父能说什么呢。 当初杜得敏再嫁的时候家里谁没劝过?可杜得敏不肯听啊。 再就是生孩子的时候,这么大年纪生孩子,风险高不说,孩子不容易养大,杜得敏非要留下孩子。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杜得敏自个乐意的。 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看到杜二捞出两块大排骨,上面满是肉,馋得哭了起来。 这是真哭了。 杜二充耳不闻。 要是一哭就能得到东西,那谁不愿意哭两声? 不惯这毛病。 苏皎月听着不忍,小声劝,“要不……” 杜二侧头过去说道:“我听老三说过一些事,要是将他们留下,晚上这顿就不必说了,小姑说不定就会顺势住下来。明天后天家里有客人,我妈肯定抽不开身,你想带孩子?” 苏皎月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要是小宝宝哭,她没法坐视不管。 杜父起身,去厨房拿了个大碗,把桌上的排骨鸡肉还有菜都装了一些,满满一碗。他用盘子把碗盖上,递给杜得敏,“带回家吃吧。” 杜得敏抱孩子,没法接。 大程伸手要接。 却见杜得敏把手里的孩子一把塞到大程手上,然后自个腾出手把那大碗接了过去,“大哥,再给我装些米饭吧。” 杜父回去又装了更满的一大碗饭。 杜得敏拿着两个大碗,这才走。 杜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吃完记得把这两个大碗两个盘子还回来。”可别拿走就不给送回来了。 “好的,大嫂。”杜得敏现在对杜母客气了许多。 大程抱着孩子,身后跟着两个抽泣的孩子,脸色发黑,走出杜家时,他跟杜得敏在门口吵了一架。 声音很大。 隔壁沈家人都听到了。 周围邻居也有出来瞧的。 “我就说了不过来,你非要回娘家,现在好了,饭都不让吃就给赶出来了。”大程带着孩子气冲冲的走了。 杜得敏拿着两个大碗,面无表情的走在后面,走到岔路口时,大程往老程家走去。 杜得敏则是走向另一侧的路口,去了大程分的新房子。 有这饭菜,她自己回家吃,就不用看大程那后妈的脸色了。 大程走了一阵,往后一看,见杜得敏没跟上来,顿时明白她去哪了。 他黑着脸又带着孩子折了回去。 这得敏真是的,家里这么多人,她难道想一个人吃独食? 那些好菜,总要带回家去给他爸跟弟弟们尝尝。 机修厂。 除夕夜里,家属楼这边的鞭炮声跟往常一样热闹,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厂里还放起了烟花,这一次的烟花特别漂亮。 足足放了十分钟。 杜思苦站在走廊那看了好一会,等烟花放完了,她才回屋。 次日,大年初一。 今年依旧是杜思苦一个人过去,袁秀红前几天就买了火车票,回老家去了。 第191章 191 …… 什么意思? 杜母没听明白, 她看着卫家两口子:“这事怎么说?” 卫东也是今年回来才知道这事的。 他跟父亲去煤厂的时候,有个以前的老同事跟他提了前两年有个姑娘三天两头的打听他外派的地方。 后来,老同事看那姑娘实在是执着, 就说了。 那姑娘正是于月莺,她要去找卫东。 卫家人知道这事后, 朱婶就去了铁路那边,让人帮忙查了一下, 果然在以往的记录上找到了于月莺买火车票的信息。 这火车票只有去的, 没有回的。 更麻烦的是,卫东说没见过于月莺。 说起来, 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老卫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仔细的跟杜父杜母说了一遍。 要不是今年卫东回来过年,他们还不知道于月莺大老远的买了火车票要去找卫东呢。 杜母坐在那, 半天没说话。 于月莺虽然也不太讨人喜欢,但是好好的一个姑娘, 这就样找不着了? “卫东, 你真没见过她?”杜母反复问,“兴许你在北市的那边单位的人见过呢?问过没有?” 卫东道:“等年后我回去再问问吧。” 当初, 他是跟贺大富一块去的,难道, 于月莺不是去找他的? 卫东又不确定了。 倒是心里多了几重心事。 杜母跟杜父从卫家出来后便回了家,杜母跟杜父商量:“明天你抽空再去铁路那边问问, 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说的是于月莺的事。 朱婶只是铁路食堂的员工,杜父不一样,他在铁路单位干了几十年了, 认识的人多, 列车员乘警也有相熟的, 打听消息更快一些。 “我明天就去。”杜父道。 在这种事上,含糊不得。 晚上。 杜母没心情做饭,还是杜二跟杜老三去厨房忙活的,中午的剩菜热了一下,又炒了两道新菜,凑和着吃吧。 饭桌上,杜母忽然问杜老三:“老四今年在哪过年啊?” 杜老三:“厂里吧。” 学校过年应该放寒假了,老四应该回厂里了。 “哪个厂?是原先的机修厂,还是外派的人厂?”杜母追问,“你给她写信了吗,能联系上吗?” 于月莺这事一出,杜母少见的开始担心闺女了。 又听她说,“老五那边我记得有地址吧,咱们给她寄点东西过去。”老五那边人多,应该出不了事。 这孩子出门在外,总是叫人忧心。 杜老三:“老四那边我试试,我前一阵给刚给老五寄了东西。”这又寄啊? 杜母:“要不你带我去老四的厂里再问问。” 一个姑娘家,都二十多了,这什么厂子还将女同志外派,有这么干的吗? 说起来,老四过了年都二十二了,该结婚了。 说到结婚。 之前老四的那个对象是拖拉机厂的,又是正式工,条件不差,这彩礼可不能要少了! 杜母思来想去,“老三,咱们明天不去老四的厂子,咱们明天去拖拉机厂。”去找老四的那个对象! 杜二问:“去拖拉机厂干什么?” “找老四的对象。”杜母看着杜二,“你明天要是有空,跟我们一块去。”在她心里,老二才是家里最靠得住的。 杜二倒是想看看‘老四的对象’,于是答应了:“好。” 杜老三表情复杂。 次日。 杜父去了铁路局。 杜母则是穿上了过年那天待客的衣服,带着两个孩子,直奔拖拉机厂。 过年公交车的人不多,三人都有位置,很快就到了拖拉机厂。 拖拉机厂保卫科的人没怎么变,杜老三以前是这里的员工,这一来,正在值班的保卫科同志就认出他了。 “杜全!” “你不是下乡了吗?” “我来找人。”杜老三说,“厂里进出还那么严吗?” 保卫科的同志含糊道:“差不多。” 又问,“你找谁啊?你妹妹去年没怎么来咱们厂,现在可不在这边。” 杜老三:“我找陈队长。” “行,我帮你找他出来。”保卫科的同志转身就进了里头办公区,陈队长今年一直在这边值班,过年都没回家。 没过一会,陈队长就出来了。 他看到杜老三他们,愣了一下,那位好像是杜同志的母亲吧,他见过好几回。 这阵仗,有点东西啊。 陈队长看向杜老三:“是你找我?”工作上的事,还是私事? 杜母上前:“你跟我家老四谈了有一年多了吧,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上门提亲? 陈队长面不改色的冷脸此刻终于绷不住了。 难道杜思苦同志到现在都没跟家里说清楚?还是说,她有别的想法? 陈队长一时想了很多,片刻后,他冷静下来了,“是杜同志让你们过来问的吗?”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陈队长还是想问问。 “当然。”杜母一口咬定,“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这种事不好意思说。你又不结婚,又拖着她,算是怎么回事?” 陈队长半天才说:“回头我问问她的意思。” 杜母:“还问什么,这种事都是长辈出面的,这双方父母见面商量结婚的事,你家里人什么时候过来?” 杜老三赶紧道:“妈,不用这么急。” 老四还在读大学呢,这边就算是定下来了,这一时当会的也结不了婚啊。 “老三,你别说话。我们商量正事呢。”杜母又跟陈队长说,“这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这未来女婿总不会连顿饭都舍不得请吧。 “行,我们去外头吃。”陈队长说完,回去跟保卫科的同志说了一声,他中午出去一趟,要是急事,去国营饭店找他。 陈队长领着杜母去了拖拉机厂那边一个有些名气的国营饭店。 他们刚走。 保卫科的小同志就留了一人,自个跑着去了办公室休息室那边,“大消息,咱们陈队长有对凶!” “是谁?!” “杜全他妹妹!” 保卫科的同志们都很震惊,这怎么就谈上了? 他们也没看出来啊? 国营饭店。 杜二发现了,陈队长在点菜这事上大方得很,可是说到跟老四‘结婚’相关的事,一直含糊其词。 这事应该是另有情况。 “这彩礼肯定是不能低于五十块钱的。”杜母说,“拖拉机厂的效益好,这对你们来说,无非就是一两个月的工资。我们要的是一个态度!” 杜老三:“妈,您跟陈队长说这些,回头老四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老四还没同意呢。 杜母心想:这亲事是老四自己承认的,都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拖不得。 老四不高兴又怎么样了,这亲事一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杜二道:“陈队长,今天就到这里吧,下午我们还有事,这婚事回头再说。” “好。”陈队长赶紧起来,把账结了后就走了。 一刻都不多留。 杜母急眼:“老二,你怎么让人走了,我这边还没谈完呢。”眼看就要成了。 杜二随便糊弄:“妈,这结婚也得按着家里的顺序来,老三对象在哪呢?这老四先定了,老三就不好说亲了。” 机修厂。 下午。 杜思苦正在筒子楼这边看广交会去年的资料,这是厂长送过来的,说是今年机修厂会参加,让她看先看看。 这些资料她昨天已经看了一遍。 楼下传来保卫科同志的那附近,“小杜,你下来一趟,有事。” 杜思苦合上资料,走到走廊:“怎么了?” “外头有人找你。”保卫科的同志说,“是拖拉机厂的陈队长,说是急事,特别急。” 陈队长? 杜思苦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急的事,她换了鞋,锁上门,跟着保卫科的同志一起过去了。 陈队长没带介绍信,不过两家厂子有合作,都熟,保卫科的人还是让他去了休息室。 “什么急事?”杜思苦一看到陈队长就问。 “等会。”陈队长直到门边,请保卫科的同志出去一下,之后就见他关上门。 确定屋里没有别人,陈队长这才说,“你妈带着你哥哥他们今天来拖拉机厂了。” 杜思苦愣了,“大过年的,去拖拉机厂,找你?” “对,说商量咱们的婚事。”陈队长说完观察了一下杜思苦的表情。 杜思苦眉头紧皱,“她怎么想的?”怎么突然提亲事? 大过年的跑去找陈队长。 这真是。 “陈队长,给你添麻烦了吧。”杜思苦思来想去,决定了,“回头我就跟家里人说清楚。” 杜母这性子,有一就有二。 这一次不成肯定还会再去的。 陈队长:“你准备怎么说?” 杜思苦:“当然是说咱们俩吹了,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接下来不想处对象结婚了。”能拖一会算一会。 陈队长:“这不好吧。”这话的意思是,他甩的她? 杜思苦瞧了瞧陈队长的神色,改口,“要不,说咱们俩不合适,我要跟你分。然后就是一心奔事业,不想谈儿女私情。” 这样总行了吧。 陈队长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计较这些。 这是杜思苦没想到的。 陈队长听出来了,杜思苦这意思,是怎么说都是散伙的。 他叹了口气,“你家里也催,我家…,要不再凑和凑和,应付几年?” 杜思苦摇头,“应付不了,要是再敷衍下去,得结婚。” 第192章 192 …… “这是我妹妹, 杜思苦。” “这是你二嫂,苏皎月。” 杜二给二人介绍着。 杜思苦跟苏皎月对彼此的印像都还不错,稍微聊了一会, 杜思苦这才知道这位二嫂的母亲没了,这结婚证是去世之前被催着领的。 难怪呢。 杜二去要了菜单回来, “你们看看想吃点什么。”菜单先递给了苏皎月,苏皎月顺手递给杜思苦。 “这家店有什么招牌菜吗?”杜思苦问。 “红烧排骨, 回锅肉。”杜二想了想, “凉拌猪头肉,这家面条不错。” “二哥, 你以前来过?” 杜二点了头,之后,就将这三个特色菜都点了, 又加了一个素菜。服务员忙得很,杜二把人喊过来, 点了菜。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大, 前面隔了二桌的那桌客人听到声音往这边瞧了瞧。 菜点好了。 杜二看着苏皎月愁眉苦脸的在想怎么杜思苦聊天,忍不住笑了, 之后便接过话题,与杜思苦说起:“之前寄住在咱们家的那位于月莺你还记得吗?” 杜思苦:“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不过说起来, 有好一阵没听到于月莺的消息了,“她怎么了?没回老家?”前年那一阵人口普查跟知青下乡火热得很, 以于月莺的身份估计是留不了城的。 “人不见了。”杜二稍微说了一下卫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妈说让我帮着找找。”找倒是能找,不过这都一年多了, 时间过去太久, 想找着人有点难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 隔了二桌的那位客人站起来往这边来了。 杜二是背着他的,没看到。杜思苦倒是看到了,觉得这人有些印像,想了一会,没想起来。 杜二说完发现杜思苦在看他身后,便回了头。 他看到来人了。 钟知原。 以前的朋友。 钟知原道:“刚才我瞧着就像你,还真是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杜二笑:“听说你升职了,恭喜啊。” 客客气气的。 钟知原看杜二这语气,知道这小子还记着当年的事,不过没事,这饭桌上有两姑娘在,杜二应该不会怎么样。 他不客气的拉了椅子坐了下来,“这个是你妹妹吧,以前见过。这位是?”这次看向的是苏皎月。 杜二眼神嫌弃:让你坐了吗? 杜思苦:“这是我二嫂。” 钟知原:“你好,我是杜二的好朋友,以前可能有点误会,他这小心眼一直记着呢。” 苏皎月微微皱眉,“你可能弄错了,他不是小气的人。”杜二在她心里的形像非常好,乐于助人,团结有爱,就是有时候太好说话了,容易被骗。 钟知原很惊讶,这姑娘什么眼神啊? 杜二这本性还没弄清楚呢。 杜二怕钟知原揭他老底,咳了一声,“你过来什么事啊?” “就是看到你了,打声招呼,”钟知原道,“我刚才听见你说在找人,找谁啊?”他现在市公安局,找人倒是方便。 既然钟知原自个撞上来了,又帮忙。杜二没跟他客气,“一个叫于月莺的。”他把人物外貌特征说了一下,又把这人是怎么没音讯在哪丢的说了一下。 “你要是有消息,去我家跟我妈说一声。” 杜二跟苏皎月的假期快到了,过几天就要走了。 服务员上菜了。 杜二直接赶人:“你那桌在叫你了,赶紧去吧。”别赖在这。 钟知原起身,“你几号走?” “初十。”杜二回答。 钟知原:“几点的火车?” 杜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还要去送送? 钟知原站着说道:“我刚才想起来,我那片有个邻居,他家里的一个亲戚去年离婚再娶了,新娶的媳妇好像是叫什么月,回头我去打听打听。” 这么巧? 杜思苦忽然问:“那亲戚是纺织厂的吗?”上辈子于月莺就是嫁了纺织厂的一个车间主任。 钟知原:“得回去查一查才知道。” 杜二表情严肃起来:“那等会吃完一起去看看。”他又看杜思苦,“回头你把你嫂子送到家里去。” “行。”杜思苦不想回家,可是这会也不好说不送啊。 苏皎月:“我认得回家的路。” 杜二:“老四也不是送你,她就是想回家看看,是不是?”最后一句是看阒杜思苦说的。 “……是。”杜思苦违心的承认。 唉。 二哥这边有正事,毕竟找人要紧。不过,得先说好,“二哥,要是妈催婚你可帮我挡挡。”“放心。”杜二给了保证。 这顿饭吃得很快,没吃完的菜打包了。 杜二把杜思苦跟苏皎月送到大路上,这才返回跟钟知原一块去找人了。 “二嫂,你是跟我二哥是怎么认识的?” “当年我家成分不好,被下放到林场,我妈生病……” 苏皎月慢慢的说着往事,杜二人好,帮了她。之后他们又在大队遇见过几次,后来林场的草屋子塌了,也是杜二带人帮忙修的。 杜思苦越听越不对。 在二嫂的嘴里,二哥就是个人好心善容易被人哄骗的进步青年啊。 这,杜思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 她听听就行了,至于二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二嫂以后会知道的。 她就不掺和了。 不然回头二哥知道了,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了。 杜思苦话头一转,又问起家里的事:“爸妈最近心情怎么样?” “妈心情特别好,不过早上爸腿脚不舒服,老三跟妈送他去医院了,也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苏皎月又夸了杜母,说杜母是个特别好的婆婆,每天都对她嘘寒问暖的,做吃的都要先问问她爱不爱吃。 杜母? 好婆婆? 嘘寒问暖? 杜思苦真的不知道这几个字是安到到杜母身上的,听听杜母给三哥找对象的那些要求,就知道杜母是个挑剔且不好相处的婆婆。 怎么到了二嫂这里,就成了万一挑里的好婆婆了? 杜思苦认真的看了看苏皎月的眼睛:“二嫂,你戴眼镜吗?” “不戴的,我视力还不错。” 到了杜家。 家里只有杜得敏,孩子睡了。 她看到杜思苦,又惊又喜,“老四,你回来了!” 杜思苦态度冷淡。 杜得敏只当看不见,过来拉着杜思苦的袖子不放:“老四,你们厂是不是在招人啊,你是厂里的老员人。你跟招工办的说一说,让我去你们厂干活吧。” 杜思苦:“小姑,厂里工人招满了。” 杜得敏:“那不能,你们厂都上过报了,哪能这么快招满呢。我去年还去过你们厂呢,那会还在招男工呢。” 她不肯放弃,一个劲的劝老四,“男工女工都一样,你帮忙说说嘛,我去了肯定好好干活,不拖大家的后腿。” 杜思苦:“小姑,你不是在冰棒厂工作吗?” 杜得敏听到冰棒厂三个字,脸上气愤,“他们说厂里效益不好,不给我转正。”她去年生了孩子,后来上班这时间有些掐不准,而且她生完孩子身体一直不太舒服,车间的工作又累。 她就是干一会休息一会,谁知道竟然有小人去厂领导那边告状了。 她挨批了。 不单这些,冰棒厂的那些人因为她生孩子的事,闲言碎语的,没少在她背后说坏话。 后来就呆不下去了。 这杜得敏说着说着又开始掉泪了,杜思苦无动于衷。 这怪谁? 还不是小姑自找的。 倒是站在一边的苏皎月,听杜得敏日子这么难过,跟着难受,还把自己的干净帕子递了过去,给杜得敏擦眼泪。 苏皎月:“思苦,你们厂里以后要是招人,你就帮帮小姑吧,她挺不容易的。” 小姑带着孩子住到娘家,也是不容易。 杜思苦:“二嫂,我就是个普通职工,现在也不在厂里,这招工的事我说不上话。” 这肯定不能答应。 杜得敏抹泪。 杜思苦:“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杜得敏赶紧道:“老四,你爸腿不舒服,去了医院,现在还没回来,你不等他回来?” 杜思苦怕的就是这些事。 腿又伤了。 需要人照顾了吧。 杜思苦心想:还好三哥回来了。 医院。 杜父腿伤复发,医生用手摸摸不出来伤了哪,之后开了单子,做了检查。本来,医院说是让杜父住院的,杜父觉得过年住院不吉利,非要回家。 这回家也行。 医生叮嘱,“这以后少走动,还得好好养,这片子三天后来取,到时候看看之前的骨头有没有挪位。” 要是骨头有损伤,还得住院。 杜父是铁路职工退休的,这有报销,自个没花什么钱。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杜母手里拿了一堆的药,止疼的,消炎的,反正,能买的能让医生开的她全要了。 “这医院怎么没个轮椅。”杜母抱怨着,“66年那会,老五还给你奶奶租了轮椅呢。” 她看着杜老三,“你爸这行动不方便,要不你想想法子,再去租一个回来?” 杜老三:“那是老五的同学介绍的,老五不在,想走这层关系恐怕有些难。上回是五十块钱的押金,这次咱们去租,只怕会涨价。” “五十,还只是押金,怎么不去抢!” 杜母再没提租轮椅的话了。 杜父从医院回去,坐的是从卫家借来的板车,原本老三是想背着杜父回家的,可是杜母心疼儿子,宁愿多花些时间,让老三回去借板车过来,也不愿意把儿子累着。 第193章 193 …… 杜二去见过了。 虽然人胖了些, 但确实是于月莺无误。 于月莺还在阳市,正如钟知原说的那样,嫁给了一个二婚的小领导, 那人姓洪,两人是在火车上认识的。 “结婚了?”杜母吃惊, 心里还嘀咕,这在阳市怎么不给这边捎封信来。她又问, “她嫁的那家人怎么样, 在哪住呢,什么单位的?” “这您就别管了, 她说了,她娘家人早死了。让咱们家少去攀扯,别打扰她。”杜二说完拿了杯子倒了两杯热水, 递了一杯给钟知原。 少攀扯? 杜思苦有些明白了,看来于月莺嫁得不错, 不然用不上这三个字。 杜母听到这话就有些不乐意, “攀扯什么,咱们家又不是活不起。”她儿子女儿都领着工资呢。 说起来, 她就不该为于月莺担心! “老二,你们先吃, 我去趟卫家,跟你朱婶说一声, 免得她担心。你们就别等我了,饭给我留一份就行。”杜母说完抬脚就出门了。 杜二留了钟知原在家吃饭。 杜思苦每样菜都夹了一点,给杜母把菜放到锅里热着, 剩下的就端上桌了。 杜父脸色不太好, 看到杜思苦, 脸色更沉了。 除夕不回来,现在知道回来了? 先前是谁说的,以后都不回家来了,现以又回来做什么? 因为有钟知原这个外人在,杜父在饭桌上一直没说什么,只是让杜二照顾客人。 吃完饭,杜二送钟知原走的时候,杜思苦跟着一块出了门。 她也要走。 杜二以为杜思苦是出来一起送人,可送完钟知原就听杜思苦说要走。杜二皱眉:“你现在就走?这天都黑了,你一个姑娘家,还走夜路?” 这不行。 杜思苦:“家里住不下。” 再说了,“你没看到爸的脸色,估计客人一走,又要找我麻烦了。还有妈,昨天催婚你是知道的,等会她回过神,肯定要追着问了。” 想到这些杜思苦就头疼。 “二哥,我带了防身的东西,回去没问题的。”杜思苦展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防狼辣椒水。 杜二不太信:“爸不是那么计较的人,怎么会找你麻烦呢?” 杜父不是那样的人。 杜思苦执意要走。 杜二:“这样,我给你找个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回厂里。”至于介绍信,容易,“走,咱们去找钟知原。” 公安局的,弄个介绍信还不简单。 这招待所的住宿费也是杜二出的。 晚上,杜思苦就在招待所住下了,这个招待所离公安局近,是钟知原带他们去的,因为杜思苦说要离家远一点的。 不能太近。 这里住着倒是安全。 杜二是一个人回家的。 刚回家,就看到杜父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正往杜二身后看:“老四呢?” “她走了。”杜二道。 杜父语调一下子升起来了:“她走了?这杜家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她过年都不回来,今天知道回来了!谁准她回来的!” 听得出来,杜父很生气。 杜二听出不对了:“爸,你这是想让老四回来过年呢,还是不想让老四回来?” 是嫌回来晚了,还是嫌老四回家? 杜父道:“谁说不让她回来了。她年纪不小了,处处跟家里对着干,说什么都不听。就没见过这样不听话的!” 杜二:“她又不住家里,怎么就处处对着干了?你也说她年纪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想怎么过是她的事。怎么,家里又想安排她以后的路了?” 杜父:“上回你奶奶病了,让她辞职回来照顾一下,她都不肯。还有这次,你瞧瞧她……”嫌老四对家里人不上心。 他还说,“你小姑家里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老四的厂里招人,她也不跟家里通个气……” 杜二这下明白老四为什么不肯回家了。 他道:“爸,你是说,先头你是想让老四回家照顾奶奶。现在奶奶在二叔那,你又想让老四给小姑介绍工作,还是说,你腿伤了,觉得该由老四请假回来照顾家里?” 他就不明白了,“你都退休了,妈也在家,又不用出远门,到时候弄个轮椅回来,何必把老四困在家里。” 杜父:“那你小姑的工作……” 杜二:“你怎么不给小姑找?铁路那边未必没有工作?你在铁路干了几十年,还有爷爷这层关系,难道就真的找不到一个好工作?” 谁信啊。 杜父被杜二堵得说不出话来。 杜二道:“无非就是你觉得小姑工作不行,不想给她介绍,怕损了你自己的名声。” 让老四介绍工作,老四才工作几年啊? 厨房里面。 杜得敏站在厨房门口,听着门外的声音,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原来大哥是能帮她找着工作的。 她差点忘了,杜爷爷跟杜父在铁路工作几十年,那些老同事、老伙计不少,真想给她找份活干,是不难的。 卫家。 “人找着就好,嫁了就嫁了吧。”朱婶一下子就放心了。 嫁人了好。 以后她家卫东就能回来了。 朱婶留了杜母在家里吃饭,非不让走,两人拉扯了一番,后来杜母拗不过,还是留在卫家把晚饭吃了才走的。 走时,朱婶又塞了一些麻花让杜母带走。 “都是自己炸的,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杜母回到时,已经有些晚了。 一进家门,她就发现不对了,杜得敏跟杜父吵起来了,一个脸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另一个站在桌边气得直抹泪:“大哥,你就是不愿意帮我!”声音不小。 “爸在铁路工作这么多年,那么多叔叔伯伯,这找个工作有那么难吗?”杜得敏现在知道工作赚钱的重要了,这次,她拼着脸皮不要,也要为自己谋一份生计,“你也在铁路工作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有认得几个人?那铁路那么多工作人员,随便在里头给我找个活,这都不行吗?” 杜得敏看到杜母回来,摞了狠话:“这找不着工作,以后我就在这边住下了!”就赖在这了! 就在这边吃,在这边喝! 赶她? 她偏不走! 把她东西扔了她就抱回来,就在门口住,让邻居们瞧瞧! 杜母原本还想着回来之后找老四谈谈结婚的事,这会杜得敏在家里闹起来,也顾不上了。 屋里。 苏皎月听着外头动静不小,问杜二:“爸跟小姑是不是在吵架?” 杜二:“你就别管了,我出去看看。” 苏皎月明白。 杜二刚出来,就听到杜奶奶那屋(杜得敏住杜奶奶的屋)传来孩子的哭声,他道:“小姑,孩子哭了。” 杜得敏听到了,可没去。 她盯着杜父。 杜母道:“你哥腿伤了,医生说了要好好休养。他现在这情况,难不成还能给你东奔西跑的找工作?你省省吧。” 说着便要扶杜父起来回屋。 杜得敏挡着。 杜母拉下脸,直接喊:“老二,老三,你们过来把你爸送回屋。”有两个儿子在,她会怕? 杜家这天晚上闹到半夜才消停。 次日。 天亮之后,杜思苦就从招待所出来了,之后便回了机修厂。 没回家。 昨天晚上她跟二哥交待过了,要是妈问起她的婚事,就说她跟拖拉机厂的陈队长散伙了。 袁秀红是初七回来的。 杜思苦看到阮子柏把她送到筒子楼楼下。 杜思苦定的是正月十三的火车票,元宵之前赶回学校去。 还能在厂里呆六天,这六天杜思苦没闲着,不光了解了最近厂里的业务方向,还去各个车间转了转。 厂里还在接机修业务,而且,过来找机修厂修理机械机床的厂反而变多了。 可能是因为去年上报报,名声打响了。 业务虽然多了,但是能外出修理的技术工却少了。一是因为老一辈的人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慢慢退下来了。 二来呢,是因为厂里有了增设了车间,有另外的生产线,像是新式自行车,像是床垫…… 人是招了不少,但是熟手、高级技术工还是不够用。 袁秀红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喊她:“汪大姐(厂长夫人)说让咱们去她家吃饭。”汪大姐跟袁秀红的关系一向好。 这袁秀红一回来,汪大姐就叫上她了。 杜思苦答应了。 晚上就跟袁秀红一起去了厂长家。 吃完饭,袁秀红跟汪大姐在外头聊着天。 袁秀红说的是老家过年的趣事,习俗。汪大姐就爱听这个,她以前就是种地,对农村对土地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书房里。 厂长跟杜思苦随意的聊着天,说着说着便说起了技术工人不足的事,杜思苦原先只是听着,可后来厂长问她有什么主意。 杜思苦:“厂长,您是要招人吗?” 厂长道:“有本事的技术工可不好招。”一般工人招就招了,可不顶什么用,只能进厂当普工。 技术工这东西是需要厂里培养的。 像杜思苦,现在就算得上一个优秀的技术工了,可惜,她外出学习去了。 “厂长,您要想找什么样的技术工?”杜思苦想了想问。 “给修理机床机械的,”厂长叹气,“咱们机修厂毕竟是机修起家的,去年,有外省的厂找过来,想合作,可惜咱们厂里人手不够。禇老退下来之后,这八级钳工也少了一个。” 机修业务啊? 杜思苦顺着厂长的思路想了一下,大概明白厂长想要的是什么了。 第194章 194 …… “怎么吹的?怎么会吹!” 杜二:“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哪不合适了,我打听过了,那陈队长怎么说也是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小干部, 工资比一般人高。”杜母念叨着,“这人虽然严肃了点, 但是出手也算大方。”拖拉机厂算是相当不错的单位了。 杜二:“妈,这分开就分开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下杜二完全了解杜思苦为什么死活不肯住家里了。 杜母:“邻居都知道老四处对象了, 这又吹了,这名声都毁了, 以后还怎么找好的?”愁死她了。 火车终于来了。 杜二带着苏皎月就上了火车,幸好不用在家久住。不然这一堆的破事,烦都把人烦死了。 “老二, 可得仔细些,别让小苏提重东西。”杜母在站台上大声喊。 等送完杜二, 杜母从火车站出来后, 直奔拖拉机厂。 找陈队长去了。 机修厂。 杜思苦花了两天时间把技工培训的方案交上去了。之后,厂长叫了禇老跟几个要退下的技术人员, 开了一个会。 杜思苦去旁听了。 禇老听说要教有潜力的技术工上课学习技术,一下子来了精神。自从退下后, 他这日子每天都一样,都要闲出毛病了。 现在厂里需要他, 禇老巴不得呢。 这个会一开就是两小时。 禇老听完后,问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厂长按照杜思苦方案上的内容一一回答。 这个方案很完整。 杜思苦拿着纸笔帮着记一些之前没想到的东西。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培训班由禇老负责, 其他技术人员当授课老师。 至于学生, 在厂里慢慢选, 至于外厂,估计得出了正月之后了。 散会后。 禇老叫了杜思苦,两人一块走。 “小杜,这事莫不是你搞出来的吧。”禇老低声问。 “这是厂长的主意,”杜思苦声音不大,“我就是帮他完善了一下。” 禇老明白,不过他提醒杜思苦,“最近阮副厂长跟包副厂长有些摩擦,厂里不太平,你做事要小心一些,别卷进去。” 厂长快要退下来了,眼下最合适的就是阮副厂长,不管是年纪还是资历都是足够。就是去年阮子柏的事闹也了些许风波,对阮副厂长的名声有些影响。 但是吧,包副厂长太年轻,才四十多,资历是远远比不上阮副厂长的。不过,机修厂跟家具厂合作的床垫单子出口了,不光为国家赚了外汇,还为厂里狠赚了一笔。 这功劳是是包副厂长一份的。 这一比较,就有些难选了。 杜思苦跟文佳玉两口子相熟,走得近,她又负责过床垫相关的事宜,跟包副厂长去海市出过差。 在厂里人看来,她跟包副厂长是一派的。 “师傅,这事没影响您吧?”杜思苦低声问。 “我一个退休的老家伙,谁在乎?”禇老笑,“倒是老葛,一来就被人请去了,这不,今天一早就去了拖拉机厂,说是要呆上一阵呢。” 去拖拉机厂,呆上一阵? 杜思苦愣了一下,葛老去年就回机修厂了,说是他手头上的那份做完了,现在怎么又去? 禇老什么都没说。 杜思苦也就没问。 这是保密项目,她现在在机修厂,也不好问。 难道是军用坦克项目完成了? 开始测试了? 拖拉机厂。 杜母在门口闹事,被抓起来了。 拖拉机厂保卫科的这边也不耽误,直接把人送到最近的派出所了。 杜母嚷着:“我找陈队长!你们怎么能抓我!我什么都没干!” 保卫科的人跟派出所这边的领导说了些话,后来,派出所就把杜母给拘起来了。 杜母被关到了临时拘留室。 她傻眼了。 她只是去找拖拉机厂的陈队长讨个说法,怎么会被关起来!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杜母进去的时候还觉得冤枉,可关了半小时后,她有些怕了。 她压根就不敢嚷不敢闹了。 派出所的同志又送人进来时,她求着,“同志,我什么事都没犯啊,您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家里人,让他们过来接人。” 派出所的同志瞧了她一眼,“得看上面的意思。” “您帮我去问问你们领导,行吗?”杜母巴巴的求着。 派出所的同志就去问了。 派出所领导说,“先好好查查,要是没问题,通知她家里过来领人。” 拖拉机厂那边太谨慎了一些,他们派出所这边肯定要配合的。 到了下午三点。 拖拉机厂里面传来了小规模的爆炸声。 派出所这边对杜母的闹事事件重视起来,没有这么巧的事! 两拔人,一拔闹事吸引厂里保卫科的注意,另一边趁乱在拖拉机厂重要保密点动手脚,所以才会发生爆炸。 派出所领导说:“查仔细了!看看她家里有没有在海外的亲戚,有没有外边岛上的,等会你就把人提来仔细问。” “你叫什么名字?” “哪里人?” “干什么的?” 拖拉机厂。 因为这场爆炸,原先准备测试的军用坦克被耽误了,之前在保密项目完工的技术人员此时又被厂里叫了回来。 这场小爆炸还上了第二天的报纸,对外说的是拖拉机柴油泄露,遇着火爆炸了。 杜家。 杜母一晚上没回来,杜父一宿没睡,半夜就催着杜老三去外头找人。 外头黑灯瞎火的,往哪找? “去火车站。”杜父想去,可他现在腿不好,要是去了反而拖拉杜老三。之前老二说要弄辆轮椅回来,杜父嫌花钱,坚决不肯。 这会他后悔了。 杜老三拿了手电筒,半夜三更,出门了。 他先去了火车站,他们阳市这站不算小站,夜里是有火车停靠的,也有值班的人员。 杜老三现在也是铁路系统的,去了就找了值班的民警,询问情况。 “你妈丢了?多大年纪?” “五十了。” 杜老三说了一下杜母早上出门的打扮。 “昨天早上?这还不到二天呢,会不会去亲戚家了?” 这边的值班民警说会帮杜老三问问,同时先让杜老三回去找亲戚看看这失踪的人是不是去了亲戚朋友家。 杜老三又返回了。 他去了卫家。 不在。 左邻右舍,也不在。 他妈还能去哪呢? 杜老三思来想去,一下子想到了老四的机修厂。这两天杜母一直念叨着老四的婚事,杜母会不会送完二哥之后,去机修厂了? 或许,是住在老四那边了? 杜老三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这奔波了一晚上,还没休息,就直奔机修厂去。这会才早上五点,公交车都没发车,杜老三两只脚直接走过去的。 到了机修厂,天都亮了。 “同志,同志。”杜老三在外面喊。 保卫科的人打着哈欠过来了,“找谁啊?” “我找杜思苦。” 又找小杜。 保卫科的人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哟,这不是小杜的哥哥吗。 他说道:“她不在。” 昨天晚上,拖拉机厂的人突然过来了,把杜思苦接过去了。 急得很。 杜老三:“她前几天还回过家里呢。” “真不在。”保卫科的人不便多说,拖拉机厂来得急,说是保密任务。吴队长昨天晚上就叮嘱过他们,把嘴闭严实点。 “那昨天上午,或者说昨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杜思苦,五十多岁的年纪……” “没有!” 拖拉机厂。 军用坦克的测试时间早就定下了,上面会有领导过来班观看,昨天的爆炸让拖拉机厂的厂领导跟军用坦克项目的负责人急了。 他们紧急召回了所有参加这个保密项目的技术人员。 其中就包括杜思苦,她一到厂就被送到了保密任务的测试点。 军用坦克因为昨天的爆炸有些小损伤,要修理。 拖拉机厂的人原本觉得杜思苦是个技术人员,口头提供帮助就行,没想到,昨天来了之后,杜思苦竟然看出了被损毁的军用坦克的内部零件问题,还能上手修! 死马当活马医! 他们就把让杜思苦参与了修理任务。 杜思苦跟这边厉害的高级技术工一起,忙活了一晚上。 履带板损伤不大,很快就修好了,倒是军用坦克的内部零件,是定制的,这次爆炸让零件变形,得重制。 杜思苦看了一下零件原形,倒是觉得不难。 既然不难,这边就交给她了。 半夜三点,拖拉机厂还给他们这些技术工送来了吃的东西,生怕他们饿着了。杜思苦也没客气,吃饱之后,继续忙活。 一直忙到天亮。 杜思苦做好了异形零件,把旧的损坏的换了下来,安上她新制的。 “好了。” “杜同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应该的。”杜思苦笑着站了起来,“这应该没我的事了吧,哪里能歇一歇?” 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去招待所吧!” “好。” 杜思苦去了拖拉机厂的招待所,这一躺下就睡着了。 睡得死沉死沉的。 下午。 宋良也回来了,他跟另外的同志是坐着火车赶过来的。 下午三点才到。 他是到了之后才知道拖拉机厂出了事,对于军用坦克来说,发动机是重中之中,他们自然要把开发发动机的高级工程师找回来。 “怎么样?” “问题不大。”宋良说,“调整一下就行了。” 第195章 195 …… 他还解释, “当时我没在。” 所以事情就成了这样。 杜思苦听明白了。 她问:“我妈暂时在派出所,是吧?” 陈队长:“对,那边得查明情况。”事关保密项目, 不是谁一句话就能放人的。嫌疑还没抓到,那天突然过来的人个个都有嫌疑。 杜思苦沉思:“事情查清楚了, 就能放人吧。” “对。”陈队长道:“只要跟下午那件事没关系,情况属实, 应该就能放人了。” 但是, 这怎么查,查多久, 这就不太确定了。 杜思苦:“行,我会跟家里人说一声的。” 陈队长等了一会,发现杜思苦再没别的话了。 就这? 他有些意外, “你不去看看她?”他说,“我可以想办法……”让杜思苦进去探望。 杜思苦:“不用, 依我妈的性子, 我去反而不好。”杜母那人容易多想,她去了没法把人捞出来, 可能会觉得她是故意的,甚至会怀疑这是她使的坏。 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食堂。 “队长还说跟杜同志没什么, 瞧瞧,又一块出去了。” “是处对象吧。” “八九不离十。”特殊调查处的几人悄悄说着。 坐在边上的宋良耳朵很好, 听到了。 陈队长,杜同志? 说的难道是杜思苦吗? 宋良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就见杜思苦从外头回来了, “我家里有点事, 等会要回趟厂里。”她特意跟宋良说一声。 之后她就不过来了。 要是明天能买到火车票, 就直接去首都。 宋良也吃完了,便起来送她,“天黑了,你怎么回去?” “陈队长那边说会借我一辆自行车,到时候我骑回去,明天他去机修厂那边拿。”杜思苦说道。 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又听杜思苦道:“宋同志,麻烦你明天帮我跟负责保密项目的同志说一声,我这边的任务完成了,还有别的事,以后就不过来了。” 坦克履带板测试过,这参数不仅合格,还远远高于大家的预期。 这边有完整的制作流程跟参数数椐,再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了。 拖拉机厂这边的项目只是杜思苦人生生的小小一环,她还会往前走,不会停留在这里。 “好。”宋良道:“珍重。” 他现在不适合回机修厂,便不过去了。 杜思苦回了招待所,拿上自己的东西,之后便去了拖拉机厂保卫科,借了自行车后,就骑着回到了机修厂。 很晚才到。 机修厂保卫科的同志一见到杜思苦就说了:“小杜,你妈过来找你了。”前几天的事。 “我知道。”杜思苦从自行车上下来,“吴队长在吗?” “吴队长这会不在。” 杜思苦把自行车推到保卫科的休息室,留了张纸条,上面写明:这车是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她回来得急,跟那边的同志借的自行车,明天拖拉机厂会派人过来取。 次日。 一大早,杜思苦去了趟市里,先去了火车站,询问了一下去首都的火车票。上午下午都有去首都的火车,杜思苦买了下午三点的火车票。 之后,她便去了余凤娇所在的邮局。 “凤娇姐,我这边有封急信,给家里的。”杜思苦把昨天写好的信给了余凤娇,让她帮忙插个队。 希望今天这信就能送到杜家去。 “行。”余凤娇笑着收了,之后例找了今天派信的邮递员,把这信塞了进去,交待了一声。这位邮递员就是给铁路家属院那一片送信的。 很简单的事。 余凤娇办完事,回来后,与杜思苦聊了一会。 邮局这边不忙。 “凤敏在家说闲得慌,中午你来我家吃饭吧。”余凤娇邀请。 她妹妹余凤敏结婚之后,过年那几天在婆家住了一阵,后来觉得不自在,就搬回娘家了。最近余凤敏跟朱安都在余家住着。 “凤娇姐,今天怕是不行了。”杜思苦拿出了自己的火车票,给她看,“我下午三点的火车,等会还要回趟厂里拿东西。” 余凤娇一看还真是,就没留她。 不过,杜思苦还是去了一趟余家,跟余凤敏说了一声要走的事。 “今天就走,这么急?”余凤敏抱怨,“你怎么不早点过来找我,散伙饭都没吃,就走了?” 杜思苦:“前两天有急事,一直抽不空出来。而且,家里这边也有点事。”她稍微说了一下杜母的事,又刚把才去邮局的事说了。 余凤敏听了直皱眉:“你妈怎么那样啊?” 就算处对象了,哪有分手去找男方麻烦的?这不是故意把事情闹大吗,那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又说杜思苦,“你也是,怎么还能假装处对象呢?” 好好找个对象,谈一谈,不行吗? 杜思苦,“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回机修厂了。”她之前在厂里一门心思的学技术,工作上忙得很,现在要上大学。 她时间宝贵得很,充实自己都来不及呢,哪有空处对象啊。 余凤敏送她到公交站。 “结婚之后怎么样?”杜思苦问了一下。 “还不错。”余凤敏笑着说,“朱安勤快,什么事都抢着做。”她倒乐得清闲。 挺好的。 公交车来了。 杜思苦上了公交车,转了一趟,之后回到机修厂。之后便去跟厂领导们说了一声要走的事,中午来不及吃饭,提前去食堂买了馒头包子,跟其他易放的干粮,带着火车上吃。 之后,袁秀红送她去火车站。 “秀红,真不用送,这不耽误你上班吗。” “不耽误,厂卫生院的药不够了,我正好去市里进一批。”袁秀红道,“顺路的事。” 从保卫科经过的时候,吴队长出来了,“小杜,早上拖拉机厂的陈队长过来拿了自行车,签了字,车拿走了。” “麻烦吴队长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吴队长想起来还有件事,“那个陈队长还等了你一会,才走的。”等了有半个小时吧,后来杜思苦一直没回来。 陈队长就走了。 兴许是有什么事,不过陈队长也没留口信。 杜思苦点点头。 中午。 杜家门口来了个邮递员,有杜家的信。 家里只有杜父在,杜得敏去铁路食堂打饭去了,孩子扔在家里,让杜父看着。 “杜全在吗?”邮递员在外面喊。 “杜全不在,你把信交给我吧。”杜父在院里喊,“同志,我腿不好,麻烦您把信送进来一下,行吗?” 邮递员在院门口往里一看,见杜父腿上打着石膏,便推门进来了,把信递给了杜父,“来,签个字。” 杜父签了自己的名字。 邮递员很快就走了。 这信怎么没写寄件地址?寄件人也没有? 怎么寄来的? 杜父犹豫着要不要拆开,后来想到了失踪的杜母,忽然想到往日听人说的‘拐卖’‘绑架’之类的事,虽说太戏剧性了些,可心里有些怕。 他还是把信拆了。 信中只写着:黄彩月在xx派出所临时拘留室。 杜母在派出所! 还是拘留室! 杜父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腿猛的一疼,他又坐了回去。 人找着了! 但是,被派出所的抓了! 这这这是犯事了啊? 下午二点半,杜思苦到了火车站的休息室。 袁秀红陪她等了一会。 还剩十分钟的时候,两人去了站台,很快,火车进站了。 杜思苦上了火车。 袁秀红送完人,去了药品供应站买完药,刚出来,就看到阮子柏骑着自行车在外头等她。 “你怎么过来了?”” “我正好在外面办事。”阮子柏是从向医生嘴里知道袁秀红今天要过来买药的。 阮子柏停好自行车,把药品放到前面的筐里,然后对她道:“上车,我送你回去。”两人都是回机修厂,同路。 袁秀红:“这样影响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我都跟家里人说了咱们的事。”阮子柏道,“我妈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袁秀红看着他:“我是不会辞去的工作的。” 阮副厂长对儿媳妇是有要求的,结了婚以后,儿媳妇要留在家里,生儿育女,照顾家庭。要是儿媳妇娶进门还往外跑,成天工作为重,那儿子结这个婚还有什么意义? 袁秀红当初也没想到,阮副厂长是这么个老派的思想。 “秀红,我跟我爸说过的,以后就算结婚,也会让你出去工作的。”阮子柏保证。 袁秀红:“这事以后再说吧。” 杜家。 杜父急得要死,杜老三一直没回来,杜得敏到是回来了,杜父想叫她去趟派出所,可是杜得敏对那地方有心理阴影,说什么也不肯去。 杜父自个现在又走不了,要是能走,他早就去找小肖了。 隔壁沈家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到现在也没回来。 杜父眼睛盯着院门口,指望着有熟人路过。结果一下午过去,愣是没什么人往这边来。 真是邪门了。 直到五六点,杜父才听到隔壁传来动静,沈家人像是回来了。 杜父大声喊着:“小刘,是不是你回来了?” 隔壁,刘芸听到声音一愣,隔壁杜哥怎么知道的? 她应了一声,“杜哥,我们刚回来。”她边说边往隔壁走,“我去找了熟人,跟他们说了黄姐的事,那边说一有消息……” 第196章 196 …… 她倒是不客气, 伸手就要全部拿走。 杜老三是给家里人带的饭,看到杜得敏去拿,也没说什么。只不过, 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杜父把吃的拿了过来,没让杜得敏碰。 “没你的份。”杜父头一次说这样的话。 不光杜得敏愣了, 连杜老三都有些意外。 白天,杜得敏回来时, 杜父想让她帮着去外头找人过来, 不管是去卫家也好,还是去找小肖, 杜得敏都不肯,扭头就回了屋。 杜父在外头喊了半个小时,杜得敏都跟没听到似的, 后来还嫌杜父把孩子吵醒了。。 杜父这一次是彻底寒了心。 事不落到自己头上,不知道这人有多靠不住。 杜母怎么说也是杜得敏大嫂, 这几天杜得敏不说关心, 问都没问过几句。杜父又想到往日杜得敏做的那些事,这一番下来, 连血缘关系他都不想论了。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在娘家住得够久了,也是时候搬回去了。”杜父语气冷漠, 之后,他让杜老把他扶到屋里,走时不忘把吃的提走。 杜得敏这次脑子灵光了一些, “大哥, 大嫂走丢又不是我弄的, 你犯不着怪到我头上。” 杜父什么都没说。 次日。 杜老三按杜父说的去找了派出所的肖叔,肖叔答应帮忙,带着杜老三去了拖拉机厂附近的派出去。 到了地方,他才知道杜母跟什么事扯上关系了,当时心里一沉,后悔来这一趟了。 杜老三求了半天,还是肖叔看在杜爷爷跟杜二叔的份上,才勉强帮忙找了关系,让杜老三顺利的见到了杜母。 与前两日相比,杜母憔悴了许多,像是平白老了几岁。 她看到杜老三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妈。”杜老三喊了她一声。 杜母这才发现不是做梦,她上前把手伸出栏杆外,抓着杜老三,“老三,我没犯事啊,他们平白无故的抓人啊!” 这话一出,派出所的同志就不干了。 本来还说通融通融,现在也不通融了。 人不让见了。 杜老三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呢,就被‘请’出去了。 派出所外头。 肖叔直接说了:“老三,这事我恐怕帮不上忙了。不过我问过了,要是你妈这边真没犯事,回头肯定要放出来的,你们回去等着就是了。” 杜母说自己没犯事,谁能保证? 要是杜有军出事,凭肖叔跟杜有军的交情,那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弄明白,把人救出来。可现在进去的是杜母,交情一般。 犯不上搭上自己一家。 再说了,这两三年肖叔没少帮杜家的忙,这人情也该到这了。 “肖叔,我妈那边到底是为什么被关起来的,这事您知道吗?”杜老三低声问,“我得知道这源头在哪。” 肖叔带着杜老三离开了派出所,有了一段距离后,肖叔的下巴往拖拉机厂那边的方向抬了抬,“那呢。” 杜老三这下有方向了。 拖拉机厂,他还算熟悉。 保卫科的张科长,跟二叔有些交情,兴许可以问出一二,再不济,还有陈队长,虽然不是未来妹夫,但是总算认得。 首都。 杜思苦回到了学校,元宵之后,回校的学生就慢慢多了起来。首都天冷,积雪重,杜思苦没事的时候就在宿舍跟图书馆,不怎么出门。 学校除了扫雪活动外,之后还动员师生互查‘历史问题’。 杜思苦更加低调了。 她是工人,又是厂里推荐入学,她受到的波及小。 三月发生了一件大事。 杜思苦看着报纸头条:中苏珍宝岛冲突爆发。 这下糟了。 新闻一出,全国进入战备状态,学校也不例外。学校的课程直接转成了‘备战教育’。 “今天做什么?” “挖防空洞。” 杜思苦分到了一把铁锹,与同年级的同学一起,每天早上起来,就去挖防空洞。每月的课程除了挖防空洞,还有野营拉练。 杜思苦甚至摸到了枪! 实弹射击! 这是优秀学生才有的待遇,她被挑上了,与她一起的更多的是男同学,女同学只占了三分之一。 摸到枪了! 杜思苦激动得很,几次实弹演习下来,她虽然不是百发百中,但是她得了前三。 教他们的老师都是退下来的军人,还表杨了她! 杜思苦在活动之后,拿到了奖状! 她迫不及待的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余凤敏跟袁秀红! 顺便,也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写给三哥的,稍微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没特意问杜母的事,主要是怕三哥察觉。 反正。 信是四月底寄出去的。 五月中旬,杜思苦收到了阳市的回信。 余凤敏的信特别长。 信上写了一堆东西,写过年那会朱家亲戚烦人,爱管闲事,又写回到厂里,有一次她去销售部的时候,碰到了有人在背后说朱安的闲话,被她骂了一通。 信中还说,阮副厂长最近在机修厂的风评极好,给了员工不少福利,人气高涨。 杜思苦看到最后,有些吃惊。 余凤敏隐晦的说了一下自己现在是一家三口了,是这么说的,没满三个月,不好往外说。但是她又高兴,忍不住跟杜思苦悄悄说。 反正,后面余凤敏那高兴劲是藏都藏不住了。 杜思苦为余凤敏高兴的同时,就是觉得这事太快了。 这转眼好朋友就要当妈妈了。 这才毕业几年? 等会,好像有几年了。 杜思苦算了算,余凤敏比她大一岁,今年二十三了吧。 袁秀红的信更简单一些,说一切安好,然后恭喜杜思苦得奖。 看完她们的信后,杜思苦这才拆开三哥的信。 信中说,杜家最近不顺,三哥稍微提了一下杜母的事,被误抓了,从派出所里放出来回到铁路家属大院后,左邻右舍的不愿意跟杜家来往了。 怕沾上事。 杜母回到家后,话少了很多,不也爱出门了。 杜父的腿伤好了些,能走路了,只不过不能走远,两口子现在不爱出口,老在家。 杜老三有些担心。 之前杜母托人说亲的媒婆,来了杜家,杜母见了她们后心情更差了。杜老三后来问过了,听媒婆的意思,现在杜家这么个情况,没人肯把姑娘嫁过来。 杜老三倒是不急,可杜母愁得很。 至于小姑,原本赖在家不肯走的,杜母回来后,小姑听着风声不对,带着孩子回程家了,生怕被牵连。 这做法让杜老三觉得心凉。 杜父跟杜母似乎习以为常,也没什么不高兴。 杜老三又问了杜思苦在学校的情况,因为三月报纸上登出的消息,全国备战,铁路这边比往常更忙了。 杜思苦把信又看了一遍。 杜母放出来了。 小姑从杜家搬走了。 杜母从派出所出来后,名声受损。 总之,虽然有小波折,但是家里一切都好。 至于三哥信中说,媒人不愿给杜家说亲,说不定还是件好事。这样三哥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姑娘了,家里也没法干涉了。 当天晚上,杜思苦就把三封回信写好了。 次日一早,她起床后就拿着信投到学校附近的邮筒去了。 阳市。 机修厂。 袁秀红一早就到了车间。 昨天向医生交给她的任务,给厂里的车间贴‘防四害’的标语,以往厂卫生院都是派三个人一起干的,这次只让袁秀红一个人去。 那意思是说厂卫生院人手不够。 几个车间都特别大,要贴的不止一处,浆糊要自己准备,标语要自己用毛笔手写。 红底白字。 昨天袁秀红写到很晚,今天早上起来手都是酸的,现在还得贴标语。 车间这边怕袁秀红乱走,去哪都有人带着,还帮着杠梯子。车间的标语要写到大家看得到的地方,不用梯子贴不着。 “袁医生,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是上头组长的意思。”工人小声解释。 “我明白。” 这光是贴标语,都忙了一天。 新车间那边管控更严,袁秀红没贴完,第二天还要过去。 晚上。 袁秀红一身疲惫的回到筒子楼,她还是住的杜思苦的屋子,一是帮杜思苦看房子,二是在这边一个人住自在。 她刚给手腕贴上膏药,余凤敏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你小心些。”袁秀红吓得赶紧站起来。 余凤敏怀孕这事就是袁秀红给诊出来的,原本余凤敏自个都不知道呢。 “我知道的!”余凤敏赶紧找了把椅子坐下,坐稳后,她望着袁秀红道,“你知不知道,厂卫生院要抽调医生下乡去支援赤脚医生。” 她从招工办的李主任那知道的。 袁秀红听到后并不吃惊,“是不是有我的名字?” 年后她就感觉出来了,厂卫生院的向医生跟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袁秀红又不傻,自然能察觉出来。 她能猜到一点,可能是阮副厂长的意思。 阮副厂长不希望她跟阮子柏在一起。 其实,袁秀红觉得这做法太下作了些,没必要这样。她又不是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人。本来,因为阮子柏的家庭,她都不太愿意继续下去了。 可阮副厂长这么搞的话,袁秀红反而不想如他的愿了,就没分。 余凤敏凑过来问她:“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袁秀红摇头:“我一直在厂卫生院,与同事们相处的也算不错,应该没有得罪人。”这些烦心事她不想跟余凤敏说。 第197章 197 …… 袁秀红昨天从余凤敏嘴里知道了这事, 这会并不意外。她早有准备:“副院长,这是好事,我听从咱们厂卫生院的安排。” 向副院长正准备好好劝劝, 没想到袁秀红一下子就答应了。 这就同意了? 他笑着道:“小袁,那我可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袁秀红医术好, 工作上认真负责,厂卫生院的人都挺喜欢她的, 只不过, 她得罪了上头,有人不愿意让她留在卫生院。 向副院长也没办法, 他还想把职位的这个副字给摘掉呢。 一早,余凤敏便回了娘家。 到了中午。 余母特意抽了空回来给她做饭。 吃饭的时候,余凤敏提起了一件事:“妈, 我们厂卫生院的袁秀红你记得吗,上回我手受伤, 就是用她做的玉红膏给冶好的。还有上回阮思雨的脸受伤了……” “记得。”余母一边说一边吃。 她得赶紧吃完, 妇联那边事情多着呢,昨天又有一个要嫁女儿的, 姑娘才十五岁,非让嫁人, 哪有这样的! 那才多大啊国。 余凤敏道:“厂卫生院想把她调到乡下去,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排挤她啊?” “下乡啊?”余母手中筷子停住了, 她望阒余凤敏,“我记得你说这小袁还给不少人接生过呢。” 说是难产的都让这小袁给救回来了。 “对,这两年接生了十多个孩子呢。”余凤敏回想着, “产妇孩子都没出什么事。” 余母眉头一皱, “这么好的医术, 怎么要调到乡下去?”她又算了算余凤敏的预产期,下半年,得十二月了。 这大冬天的,人民医院那边有本事的老医生被弄走不少,这正儿八经的妇产科医生还真没几个,就算是什么医科学校毕业的,余母也不放心。 余凤敏念叨道:“我还想着生孩子的时候,让秀红陪着我呢,这样就不怕出事了。” 余母若有所思:“你们厂卫生院准备让她什么时候走?” “听那意思,挺急的,估计就这几天了。”余凤敏看了看余母,然后把嘴巴闭嘴。 余母见余凤敏瞧着她,催道:“赶紧吃饭,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多吃点,别把孩子饿着了。”又想一件事,“对了,这头胎是男孩跟咱们家姓,这事你跟小朱说了吗?” 余凤敏:“跟他说了,他同意了。不过,我们没敢跟朱家长辈说。” 怕被骂。 余母道:“没事,等孩子生下来,我跟你爸去说。” 先看看是男孩女孩。 老余这人思想传统,之前就想着等女儿结婚生了孩子,留一个跟自家姓。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先结婚的会是二女儿。 余母吃完饭,很快就走了。 下午,她处理完妇联的事后,去了一趟革委会,找了余主任。 “凤敏的朋友,那就二十多岁吧,这医术真这么好?”余主任问。 “明天我去打听打听,”余母道,“不过,你先去人民医院工宣队打声招呼,要是这小袁真擅长帮人生孩子,那咱们得把人留下来。” 余主任点头。 过了两天。 机修厂,厂卫生院。 袁秀红的调动信下来了,让人意外的是,这次是让袁秀红去人民医院入职,而不是之前说的抽调下乡。 信下面的红章人民医院工宣部革委会的大红章。 “副院长,这是不是弄错了?”袁秀红主动问。 向副院长看了这有关调动的入职介绍信,也是半天没说话。 人民医院,那可是市医院,他早就想去了,一直没门路。只能想着法的把小小的厂卫生所折腾成卫生院,好不容易混成了副院长。 结果呢,这小袁摇头一变,竟然去了人民医院。 现在人民医院有资历的老医生可都下去了,那上头的职位可空了不少。 向副院长看了袁秀红好几眼,心里琢磨了着:小袁这走的什么门路? 难道是厂长那边? 不该啊,老厂长年纪大了,快退下来了,这心思全在机修厂的几个车间上,哪有空管他们这小小的厂卫生院啊。 “小袁,恭喜啊。”向副院长笑着祝贺,“这人民医院挺不错的,你去了要好好干,别丢咱们厂卫生院的脸。” 袁秀红点头:“我会的。” 厂卫生院这边抽调下乡的名额落到了小谢医生的头上,她不愿意,跑到院长院跟副院长室大闹了一通,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首都。 六月,月初的时候杜思苦收到了袁秀红的信。 袁秀红这次寄的信内容多了一些,说是要抽调下乡,所以要将钥匙放到余凤敏那,还跟杜思苦,等她到了下乡的大队会再给杜思苦寄信过来的。 月底,袁秀红又寄来了一封信。 她离开机修厂卫生院了,不过这次不是下乡,而是去了人民医院,成了那边妇产科的一位医生。 杜思苦筒子楼的钥匙袁秀红留下了。 信中还说,人民医院的病人多,工作量比厂卫生院那边大多了。 尤其是妇产科的知识,袁秀红在这方面有些不足,正在拼命学习呢,而且,人民医院的院长跟工宣部都有革委会的影子,袁秀红在医院是半点不敢露中医的医术。 对了,现在人民医院统称医生为医务人员。 ‘主任医师’跟‘教授’那都是要被批判的。 袁秀红是从机修厂过去的,勉强算是工人阶级。 杜思苦看着信想了很多,好端端的,袁秀红怎么会突然从厂卫生院调走呢? 谁的主意?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七月,天渐渐热了起来。 今年学校的课程多是政冶课跟军事训练,生产实践课被安排在了八月,这次杜思苦没法回机修厂了。 她写信给厂长说了。 八月,学校内部传来消息,九月学校要搬迁。 杜思苦打听后才知道,不是全部随迁,部分师生搬迁到分校,还有一部分师生留校。 “你去不去?”有相熟的同学过来问杜思苦。 杜思苦思索再三:“去。” 她的专业学科是要去的,虽然现在课程极少,但是近两个月学校工宣队的人明显变多了,恐怕留校之后,这边的政冶课会更多。 十月。 杜思苦跟部分老师同学们一起搬到了分校,到了分校,情况比想像中的好一些。这边开设了一些基础课程。 《机械设计基础》,《半导体电路》等等。 《半导体电路》不是杜思苦专业的课,但是她去旁听了,老师们也愿意学生过来学习。 杜思苦搬到新校区后,给家人朋友们写了信,附上的自己的新地址。当然,给三哥寄去的信还是由袁秀红或者余凤敏转寄(交)的。 十二月。 袁秀红给余凤敏算的预产期是12月上旬,4号那天晚上,余凤敏就发动了。 好在她住在娘家,余母觉浅,女儿一呼痛她就醒了,赶紧叫醒余主任,让他去借车,又把大女儿喊过来看着余凤敏。 她自个去烧水了。 要是能送到医院最好,要是来不及,家里把得接生的东西准备好。 “妈,出血了!”余凤娇急得很。 余母过去一看,不光流血了,还破水了,余凤敏的脸白得跟纸一样。 余母慌了。 余凤敏怀孕这几个月滋补的东西没断过,这一下子长了几十斤,余母跟余凤娇合力都没能把她抬起来。 “那个小袁在医院宿舍,你骑上自行车,把人找过来,赶紧的!”余母的声音都有些抖。 余主任迟迟不归,余母只好把希望放到余凤娇身上。 余凤娇顾不得戴上手套,骑着自行车就出了门,到医院宿舍的时候,两只手冻得发红。 “袁秀红,袁秀红!”余凤娇大声在医院宿舍外头喊着,“我妹妹要生了,出了好多血!” 医院这边是不停电的。 很快,就有一个宿舍的灯亮了,只见袁秀红提着医用工具箱就从楼上跑了下来,那小身板提着那么得的东西,飞奔而来。 “上车。” 袁秀红二话不说,就坐上了余凤娇自行车的后座。 两人到达余家时。 老远就听到了余凤敏的惨叫声,孩子生不下来。 袁秀红跳下自行车提着工具箱就往屋里冲,这里头中西医要用的东西都有。 余母早就慌了神,羊水一直流,要是流干了,孩子就闷死在里头了,她看到袁秀红跟看到救星似的,“小袁,你快救救我家凤敏。”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生孩子怎么顺顺利利的。 袁秀红走过去,给自己的手消毒,戴上手套。 “孩子太大了。” “胎位不正。” 这越说余母心越慌,“那怎么办?” 她一咬牙,“我们保大,宁愿不要孩子!” 袁秀红镇定道:“阿姨,您再去拿床被褥过来,再烧些热水。” 胎位不正,用手揉拔肚子,慢慢掰正。 胎儿太大。 “凤敏,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袁秀红道,“不要怕,慢慢的吸呼,现在孩子头已经朝下了,你先用鼻子吸气,再用嘴巴慢慢吐出来……” “慢慢来。” 外头。 余主任带着革委会的同志来了,小汽车也借到了。 “赶紧上楼,把人抬下来。” 余母见着了,拦住他们,“在生了,这会再去医院来不及了。”又怨余主任怎么来得这么迟,要是小汽车早点借来,不就早送到医院去了吗。 第198章 198 …… 杜家的小辈都离得远, 这老人去世,通知他们都需要时间,等他们知道时, 丧事已经办完了。 杜思苦也是收到三哥的信后才知道的,这会已经六月了。 她给家里寄了些钱过去。 学校这边每月粮票三十四斤, 这边的助学金强制交了伙食费,就剩不了多少了。幸亏杜思苦这边还有机修厂的一点工资, 除去日常开销跟买书的钱, 只能存下一点点。 不过,她存折里的钱倒是不少, 多亏了先前机修厂给的六百块钱奖金以及过年额外发的钱。 “听说了吗,留在本校区的李老师下放了,听说是去养猪了。” “这倒是没听说, 不过我倒是知道咱们以前中文系的同学,去内蒙插队了。”人数可不少呢。 杜思苦寄完信跟钱回来, 听到同学们小声议论着。 这些同学都庆幸一般搬到了分校, 老校区那边现在不光什么课程都没有,好多身体不好的老师都强制劝退了。 还有遣散回原籍的。 老师同学们的处境都不太好。 杜思苦听得心里发沉。 过了几天。 杜思苦听说之前招她的谈老师要走, 说是‘劳动锻炼’。 “杜同学,你不用担心, 这是很正常的。”谈老师比之前更清瘦了,神色没什么变化。 “老师, 您成分好,怎么会……” 谈老师笑了笑,“没事, 你放心, 你现在属于工农兵学生, 等毕业回原单位就是了。不会有问题的。” 说到这,谈老师又提了一句,“65级的学生到现在都没有毕业,你们这一届的只怕也会延迟毕业,你做好心理准备。” 延迟毕业? 正常来说,杜思苦明年就该毕业回原单位了。 “谈老师,这边毕业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杜思苦问。 “杜同学,现经情况与以前不同,具体需要什么材料,还是看工宣部那边怎么说。”谈老师提醒。 又过两天,杜思苦送谈老师他们离开。 暑假杜思苦回了趟机修厂。 先前几次厂里的广交会因为学校都其他事务,她都没能参加。厂里的床垫项目跟新式自行车都成功出口。 像机修厂推出的折叠自行车,听说是今年上半年广交会的热门产品。 二车间的电风扇早就批量生产,在全市全省全始售卖了。 杜思苦回到厂里的第二天,小赖就找过来了。 顾主任现在是新车间的主任,总务那边的事务已经不管了,新车间又扩建了, 小赖则是从仓库调到了总务,接手了顾主任以前的职位。 “你明年能毕业吗?”小赖低声问杜思苦。 “听我们老师说,可能会延迟毕业,怎么了?”杜思苦问。 “厂长今年就要退下了,”小赖一脸可惜的看着杜思苦,“今年厂里人事变动大,你要是提前回来,能占个好位置。” 可惜了。 杜思苦:“厂长真的要退吗?咱们厂的业务现在势头正猛,这退下来,换了领导人,这厂里的各个项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厂长年纪大了,上半年病了一场,现在都没缓回来。”小赖小声说,“上面领导要给厂长开个表彰大会。” 厂长能把机修厂发展成现在的样子,让机修厂成为市里交税大户,又解决了这么多工人的就业问题,那是大功一件。 杜思苦问:“新厂长是从现在的副厂长里提,还是上头派人接管?” “阮副厂长的呼声很高。”小赖道,“不过,没到最后一步,谁也说不准。” 阮副厂长啊。 阮思雨的父亲。 杜思苦倒是对这位副厂长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她因为床垫出口的事跟包副厂长走得近。现在两人是竞争关系,要是阮副厂长真当上了厂长,只怕日后她回机修厂,这工作不如以前那么顺利了。 包副厂长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对了,厂卫生院的袁秀红调到人民医院去了,还当上科室主任了,这事你知道吧?”小赖问她。 他记得杜思苦跟袁秀红还有余凤敏走得很近。 “听说了。”杜思苦点头。 “你还别说,这小袁是个有真本事的,这去了人民医院不到半年,这名声就打响了。”小赖笑着说,“还上过报呢,她给孩子估体重可有一手了。” “她还提过咱们机修厂厂卫生院呢。” 现在机修厂的名声不比拖拉机厂差。 反正,现在也是大伙争抢着想进的单位了,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今年年底大伙的年货有电风扇、自行车呢!”厂里生产的东西,不花钱,给当福利! 放别的厂,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赖在杜思苦面前把机修厂夸了又夸。 杜思苦听出不对了:“厂里生产哪些东西我当然知道,你怎么老说这些?”翻来覆去的。 她当然知道厂子福利好啊。 只不过,是厂长在这会好,至于下个厂长是什么人,那还不知道呢。 小赖见杜思苦发现了,直接说了,“顾主任怕你上了大学看不上咱们厂了,所以让我多提提。”他问,“你毕业之后还回咱们厂吧。” 杜思苦:“那当然。” 小赖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就算换了厂长,这新车间那边还是顾主任在管着,只要你回来,这待遇肯定比以前高。” 大学生嘛,这工资总工涨一涨的。 杜思苦:“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两人便笑了起来。 杜思苦又问小赖,禇老的那个‘人才培训’的事。 小赖道:“去年办过,今天停办了。” 杜思苦诧异:“为什么?” “那些来咱们厂的有潜力的人才,在咱们这边学习之后,有好些不肯回去了。”小赖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那些厂子现在不肯送人过来了。” 所以啊,这培训班也就自个厂里的人了。 这是杜思苦没想到的。 厂图书馆。 杜思苦一来就看到余凤敏了,余凤敏头发留长了,还是之前的小卷发,只不过现在扎起来了。她正在看书。 看书? 杜思苦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余凤敏还会看书了? “凤敏。”杜思苦走过去喊了一声。 余凤敏这才回神,抬头一看是杜思苦,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没提前写信说一声!”去年杜思就没回来过年! 怕是一年没回吧。 “才回,学校临时放假,我就回来了。”杜思苦看了看她,“孩子呢?”余凤敏生了儿子,跟余家人姓,那孩子长得可壮实了。 小名壮壮。 “朱安在带呢。”余凤敏道,“等会我要回去喂奶。”说着合上了书。 杜思苦一看,《婴幼儿喂养大全》。 难怪看书呢。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家的大胖小子,”余凤敏把书收起来,工作这边交待了一声,之后便带着杜思苦去了她家。 现在余凤敏可不住筒子楼了,这边屋子太小了,她分了一个厂里的新房,大两室的,筒子楼这边的宿舍她退还给厂里了。 听说分出去了。 余凤敏的新家在新家属楼那一片,二楼,202室,一个楼层就两户。 杜思苦看到了余凤敏的儿子,小家伙肉嘟嘟的,果然很壮实。 这孩子大名叫余旭阳。 她一进屋就看到了桌上摆的麦乳精,不止一罐呢。 “这小子胃口好,养他没少花钱。”余凤敏嘿嘿一笑,“还好有我爸,不然,我们跟朱安可供不起这臭小子。” 买麦乳精,买衣服,买用的,样样都要花钱。 余凤敏这新房子很齐全,四大件的柜子,两个床,还有电风扇,楼底下停的自行车就不说了。屋里的窗帘门帘样式都是最时新的。 余凤敏给孩子喂完奶,让杜思苦抱了抱。 “真结实啊。”杜思苦说,“有二十斤了吗?” “有。” 生下来就有八斤呢。 余凤敏跟杜思苦说起了那天生产的凶险,“还好有秀红,要不要我可撑不过来。”说起袁秀红,余凤敏压低了声音,“她跟阮子柏好像是吹了。” 阮家这边不同意。 她听阮雨思说的,阮父本来只是反对,可是得知袁秀红当了人民医院的科室主任、还上了报后,就坚决不同意了。 反正,阮子柏跟家里闹得很僵。 杜思苦道:“阮副厂长为什么不同意?秀红这工作挺好的啊。”医生,说出去体面得很。 余凤敏倒是能猜出来:“估计是想要个贤惠顾家的儿媳妇。” 杜思苦在余凤敏这呆了一会,“我听说厂长身体不好,我等会要去趟供销社买点东西。”明天早上去探望一下。 余凤敏把孩子交给朱安,她跟杜思苦一块出来了。 出来后杜思苦才问,“朱安不用工作?” “他销售部的,只要能签合同卖出东西,就不用去上班打卡。”余凤敏说,“有我爸呢。”把东西卖出去不是问题。 所以,现在是朱安在家的时间多。 余凤敏觉得自己真是嫁对人了。 她等会要回图书馆,下班要露个脸嘛。 “凤敏,”杜思苦想到今年已经七零年了,便提醒,“现在的日子虽然好,但是长辈总会老的,你跟朱安还要为自己多打算,等孩子大一点,让他学门手艺吧。” 76年之后,革委会就不行了,还要被人清算。 这是一个大雷。 再就是朱安家的肉联厂,到了改革开放,可就不是香饽饽了。 余凤敏:“手艺?你是说当钳工?还是电工?” 或者焊工? 第199章 199 …… “你在人民医院那边干得怎么样?” “还不错, 同事们都挺好的。”袁秀红低声说,“就是有一点不好,手术还要工宣队那边签字。” 人民医院跟厂卫生院不同, 要值夜班。 袁秀红叹气,“夜班无影灯还老断电, 得用手电笥做手术。” 她都经历过两次。 “这手电筒看不清吧?”这怎么做手艺? 杜思苦没想到医院那边还能停电。 袁秀红说完医院的事,又问了一下杜思苦在学校的情况, 杜思苦挑好的说, 只说恢复了部分课程,还说跟着同学们一起参与劳动。 一些不好的事, 都没说。 杜思苦倒是有信心:“现在政策松动了,我估计以后会更好的。” 袁秀红点头。 两人在厂里转了一圈,杜思苦一年没回来, 这厂里变化真的挺大的,又建起了好几个厂房, 还有新家属楼。 中午, 两人回厂长家,在那边吃了饭。 吃完饭, 杜思苦跟袁秀红帮忙收拾,洗碗。杜思苦留了一会, 之后便离开了,袁秀红则是留了下来。 她今天休假, 反正都过来了,下午还要帮厂长再熬点药。 筒子楼。 杜思苦抽空做了一个相册,把那年离开机修厂上大学拍的照片都放了进去, 还有在首都大学时租借相机洗出来的照片。 说起来, 余凤敏结婚那会大家拍的合照, 好像还没给她呢。 要是有底气,她可以拿着去照相馆洗一份出来。 正看着照片,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杜思苦开门一看,见是徐丽莲,“你怎么来了?稀客啊。” 徐丽莲笑:“我住楼上,年初分的房。”中午那会她就看到杜思苦了,瞧着像,不敢认,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总务的小赖主任,徐丽莲这才知道杜思苦回了。 杜思苦把徐丽莲迎进屋。 徐丽莲找了椅子坐下,杜思苦给她倒水,“我刚回来,这边没什么喝的什么。”也没汽水。 徐丽莲又不是冲着喝的来的,“我跟你打听件事。” “你说。” “那原来厂卫生院的袁秀红,她,”徐丽莲停顿了一下,“她跟阮子柏分了吗?” 怎么问她这个? 杜思苦:“我不知道,没问过。” “中午还看你们在一块呢。”徐丽莲也不瞒杜思苦,直接说了,“我叔觉得我年纪不小了,跟阮家像是商量好的,上周还把我跟阮子柏往一块凑。”说是有人请吃饭,结果到了地方,一坐下,两边的大人就找借口走了。 这不明摆着相亲吗。 阮子柏脸色难看得很,长辈一走,他起身就走了。 徐丽莲可没走,菜都点了,一桌的菜呢,钱都付了,她吃完都给打包了。她可是干财务的,容不得浪费。 “你找当事人问问,我这边真不清楚。”杜思苦可不想掺和。 徐丽莲嘀咕着,那阮子柏也挺有意思,摆着一张臭脸,当真她愿意啊? 她道,“我叔叔倒是随我的意思,但是婶婶对这事太上心了。幸亏去年厂里扩建新家属楼,要不然我这真没法搬出来住。” 到时候真是被闹腾死了。 杜思苦:“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丽莲:“我想着报个夜校,再多学一点会计财务这方面的知识,等以后田主任退下来,兴许可以升上去。” 杜思苦:“这倒是好主意。”继续深造肯定是好的。 现在财务会计这行业,还是吃香的。 徐丽莲跟杜思苦发了一顿牢骚之后,心里舒服多了。其实,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一件事,她怕拒绝阮家之后,阮副厂长当了厂长,对她有意见。 到时候她在财务科都呆得不安稳。 “你什么时候毕业啊?”徐丽莲问杜思苦,“你要是回机修厂,我还可以时常下来坐坐跟你唠唠嗑。” 这里脱单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不管是男工女工结了婚之后,重心都往在家庭孩子身上了,像她这样没处对象没结婚的,能聊得来的就更少了。 杜思苦:“可能延迟毕业,估计还得两年呢。” “课业难不难?”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徐丽莲非要请杜思苦吃饭,说是接风洗尘。 去的食堂。 火车站。 列车到站,一个穿着文艺兵团绿军装戴着雷峰帽的姑娘挤下了火车。 火车上,伸出两个脑袋,“忆甜,十天后火车上见。” “好嘞!” “可别迟到了!” 戴着雷峰帽的姑娘笑容灿烂的跟他们挥手:“肯定不能迟到,回头见。” 她提着行李出了火车站,一路风尘扑扑的回了家。 杜家。 杜母六月才从宁市回来,回来后一直精神不振,现在家里的饭菜都是杜父做的。杜父的腿好了,不过因为去年伤过一次,虽然现在好了,但是依旧不能走太远的路。 尤其是不能再受伤了。 现在杜家是杜母早上出去买菜,买了菜回来,中午杜父做饭。 衣服是杜母洗,杜父晾。 两人安安生生的在家里过日子。 杜老三上班,工资一半补贴家用,一半存着。 天热。 杜父从屋里了出来,拿了瓶汽水给杜母,“解解暑。”汽水是杜老三买的,是整箱买回来的,现在还剩一半。 杜母坐在自家门口,屋里挂着杜爷爷的遗像,她每次看到,就会想到自己上半年去世的亲妈,这心里堵得难受。 “你听,隔壁沈江回来了。”杜母道,“沈家孩子还不如咱们家多,都热热闹闹的。”哪像他们家,生了五个孩子,过年除了老三在家,一个都不回,冷清得很。 这次黄姥姥的丧事,也就老三去了。 每每想到这,杜母就堵心。 杜父:“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事。” 只能这么说。 不然怎么办呢?他也羡慕别人家一家和和美美的。 正说着。 院子外头突然多了一个人,“爸,妈,我回来了!”声音热情洋溢。 杜母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是老五! “老五!” 是老五吧! 院门口那姑娘摘下雷峰帽,露出了脸,长辫子,大眼睛,弯弯的,嘴角上翘,这不就是杜家的老五杜忆甜吗! 杜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口走。 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嘴上却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三年都不回来!”再一想,她足有三年没见过女儿了。 眼泪不知怎么的就冒出来了。 “妈,你怎么哭了!”老五赶紧把行李往地上一放,过去抱住杜母,“我不是回来了吗,我瞧,我好好的!” 杜母眼冒泪花,“妈这是高兴的!”她拉着老五,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老五跟杜母比个头,“妈,我可比你高了!”她得意,“我都说了,我们农场伙食好,不对不对,妈,我现在调到兵团了,是兵团的文艺兵!” 每个月都在工资领。 而且,每次有表演,她都站在舞台的最中间! 可好了。 杜父看到小闺女也是乐开了花,过去帮着把行李提在手上,“外头太阳晒,屋里说话。”杜父疼的就是小闺女,“家里还有汽水,瓜子花生倒是没了,也没什么菜……” 杜母:“我去买!” 鸡啊肉啊,都买! 小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瞧瞧这脸,都瘦成什么样了。 老五:“妈,我这是抽条了!” 长个了,才显得瘦了。 老五回来了,整个杜家都热闹起来了,杜母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仅顶着大太阳出去买了好菜,还拎着一个大西瓜回来了。 听老五说想吃冰棒了,这回来椅子都没坐热,又去外头给老五买了两根冰棒,一根冰绿味的,一个桔子味的。 “老五,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妈,我现在是兵团的文艺兵,还得回去呢!”老五说,“我有十天假,在家能呆十天。”说到这,她又道,“姥姥那边我想去看看,给上个香。” 她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再申请批假,那边一堆的事,这拖来拖去就拖到八月了。 没法子。 兵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请到假的。 杜老三下班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自家传来杜母的笑声。 他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谁回来了? 老四? 不能。 老四回来妈不会这么开心? 二哥? 上次过年二哥带着嫂子回来,妈以为他们有孩子了,盼了半年,又让老三写信去问什么时候生。 结果看了二哥回信才知道,压根就没什么孩子。 把妈气得半死。 大哥一家? 不像。 不用猜了,杜老三听到老五的声音了! 说起来,老五上次是留了信自个走的,瞧这次回来,家里人多高兴啊。这要是换了别人,只怕要被杜父一顿骂。 “三哥,你回来了!”老五拿起一个东西递了过去,“这是给你买的。” “这是什么?” “刮胡刀,质量可好了!” “你不是去农场了吗,哪来的钱?”杜老三收了东西。 “我现在是兵团的文艺兵,有工资呢。”老五掏出钱,三张大团结呢,她反手就把钱给了杜母,“妈,你拿着。” 兵团管吃管住,用钱的地方少。 “这怎么行,你在那么老远的地方,自个留着用。”杜母不肯走。 老五硬塞到杜母兜里,杜母都不要,“老五,你去的地方远,得有钱傍身。”说到这,杜母心里一酸,看向杜父,“要不咱们厚着脸皮去求求人,把老五调回来?” 第200章 200 …… 过了几天。 按杜思苦所说的改装的自行车做出来了, 样式跟速度都跟之前的自行车有了很大的差距,尤其是速度。 杜思苦与厂里的同志都试骑了一下。 大家都觉得很好了,但是杜思苦觉得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后来又研究了两天,终于, 又改进了自行车的轮胎。 换装‘工字’外胎,又增加了类似拖拉机轮胎的抓地力。 这是定制的。 换了轮胎后, 这‘山地车’的抓地力强了几倍。 8月下旬。 改进后的第四版‘山地车’开始进行测试。 “顾主任, 您试试?” 杜思苦已经试过了,以现在的技术, 这山地车肯定是不能跟后世相比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遥遥领先了。 车体是强化过的, 车架轮胎是定制的,减震、变速是调了又调的。这一辆‘山地车’的成本比新式自行车可贵多了。 这试车不光要平地骑, 还要去上坡路, 下坡路,还有刹车等等性能。 顾主任从下坡路下来之后, 脸色发白的下了‘山地自行车,“这速度也太快了。”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到了年纪, 这种自行车他不适应。 以后也不会骑的! 他甚至怀疑,真的有人会喜欢这种‘山地自行车’吗。 杜思苦:“顾主任, 怎么样?” “太快了些。”顾主任回想了一下,“手刹很灵敏,轮胎抓地力相当好, 就是……”不能分心。 之后又进行了两轮测试。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厂长上班的时候, 顾主任跟杜思苦把测试数据都拿给厂长看了。 “小顾, 你们车间上批的生产任务完成了吗?” “厂长,已经完成了。”顾主任道,“有一半的工人闲着,就是,这个‘山地自行车’的车胎跟车架都是定制的,成本会增加不少。当然了,现在的车间器材可能还有些不足,如果想批量生产,原村料上跟车间的原有的设备都要调整……” 厂长沉思:“下半年怕是来不及吧。” 他马上就要退了。 现在把这个项目提上来,只怕…… 顾主任低声道,“交给我,肯定是来得及的。” 他有一个顾虑,“就是这东西是好东西,可是有市场吗?这东西造价高,比二八大杠贵了一倍不止啊。” 厂长看向顾主任身边的杜思苦:“你怎么看?” 杜思苦:“咱们厂不是有出口指标吗,把这个添上去,少做一些,到时候看销售再定,您看呢?” 顾主任:“那投入的成本是不是有些大了。” 杜思苦点头,“咱们也可以先放放,等过几年再说。”等个六年,到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反正也不急。 厂长有了决断:“小顾,先生产一批,在年底前,搭着新式自行车出口,看看情况。”他到明年才正式退休。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好的,厂长。”顾主任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又多了,先是生产,抓质量。 “厂长,这个是走轻工业局进出口那边出口,还是明年春天的广交会?”杜思苦问。 今年的广交会不一定来得及。 厂长看向顾主任:“你看呢?” 顾主任一咬牙,“今年秋季广交会,我争取把手续办好。” 厂长点点头。 杜思苦跟顾主任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顾主任叹了口气,“小杜,你可算轻松了。” 杜思苦没敢吭声。 她九月开学,马上就要回学校了。 厂里这边的事顾主任肯定是能者多劳嘛。 杜家。 老五回来的第二天就随杜母了宁市,在那边呆了三天,为黄姥姥上了香,磕了头。 第四天就回阳市了。 杜母在宁市心情一直不太好,回来后好了些。 老五带着杜母去外头散心,头两天老五还花钱带着父母去去外头吃,下馆子。后来杜母不乐意了,嫌花钱。 之后杜母一大早就出门,去菜市场买菜,反正,这鱼啊肉啊,每天总要有一样。还有大西瓜,碰上了就买一个。 没几天,老五脸都被杜母养圆了。 一晃,就到了老五要走的日子。 “妈,我明天就要走了。”时间过得真快,明天就是第十天了,老五跟朋友们约好,明天回程。 到时候火车上碰头。 “这么快就要走?”杜母舍不得,“你真不回来啊?那文艺兵不能申请调到咱们阳市这边吗?” 老五:“妈,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那边挺好的。” 都是年轻人,志同道和,能说到一块去。 杜母握着老五的手:“老五啊,你可得答应妈,处对象可不千万不能找离家远的!那边的小伙子可不能谈啊!” 东北多远啊,杜母不想老五远嫁。 这要是真嫁到那边了,那这一辈子能见面的次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妈,你想哪去了!我那是当兵,处什么对象!”老五现在年纪还小,压根就没那方面想,不过,“那边的小伙子确实挺热情的!”还有送花的! 尤其是表演完节目,送花送信送吃的,送什么的都有。 都挺好玩的。 “老五,你在那边呆了三年了,最迟后年回来,行吗?”杜母想着老五马上又要离家了,眼睛都湿润了,“当兵的不是能转业吗,到时候你转到咱们这边的文工团来,转到文化馆也行啊!” 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了,老五这会还不想转呢。 她转移话题,“妈,我姐的礼物那我就放到家里了,等她回家,你把东西给她。”她想了想,“要不我去机修厂看一眼。” 万一在呢? 杜母:“去了也白去,那些厂子保卫科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拦着人不让进。 自从上回去了拖拉机厂只吵了几句嘴就被关到派出所后,杜母是再也不愿意去那些厂子了。 想到上次的事,杜母这会心里还是不岔,心里更是怪到老四头上。 要不是为了老四的婚事,她能去拖拉机厂吗? 要是不去那,她能被白白关了半个月吗? 老五倒底是没去成。 下午,杜母硬是从存折里取了钱,一半给了老五带去用,另一半则是去供销社扯了好布,让老五带走,到时候可以做新衣服。 剩下没用完的,杜母又阔气的去了趟卫家,让朱婶帮忙去肉联厂买了排骨跟肉,还有一些便宜一点的火腿肠跟肉罐头。 “黄姐,听邻居说你们家最近伙食不错啊。”卫婶问,“有好事啊?” “老五回了。”杜母脸上半喜半忧,“可惜明天又要走了。” 朱婶听说老五回了,还特意跟杜母去了趟杜家,见着老五后,更是夸了又夸。这老五,越长越水灵了。 说起来,卫东是比老五大了不少,但是她家那小儿子倒是跟老五年纪差不多。 不过现在两人还小,卫东这亲事还没定,过两年吧。 朱婶心想。 朱婶坐了一会就走了。 老五问杜母:“妈,隔壁刘婶子也是来咱们家坐一会就走,其他邻居都不怎么上门了。妈,你是不是跟他们吵架了?” “没有,就是年纪大了爱清净,”杜母明白自己是无辜的,可是有些邻居们不信啊。她也不好跟老五说这事,只道,“你爸腿不好之后,就不爱见人了。” 老五:“我看爸走路挺好的啊。” 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啊。 “走久了不行。” 正说着。 妇联的两位同志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人,杜母仔细一看,是杜得敏抱着孩子过来了。 “黄姐,你在正好。”妇联的同志指着杜得敏说,“这母女俩户口没地方去,说是要落到你家,你抽空过来把这事办一办。” 杜母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黑了:“她嫁人了,有丈夫,姓程,是酱油厂的。又不是寡妇,落到我家的户口上做什么!” 不同意。 妇联的梁主任愣了一下,“她说跟你们说好了啊?” 杜母:“谁跟她说好!我出事那会,她不说帮忙,拔腿就走,过年都没上过门。现在想迁户口了,知道回来了?梁主任,她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老杜脚腿不好,你瞧我,这白头发都长出来了,实在是精力不济,我们两老的可没法子养她养她孩子。” 又说,“老三这亲事一直不顺,你再把这两拖油瓶往我家领,到时候我家老三找不着媳妇,可要上你家要人去!” 妇联的梁主任面皮一紧,扭头看向杜得敏,“你不是说跟你哥哥嫂子说好迁户口了吗?这没说好你找我们做什么!” 杜得敏低头,眼泪又下来了。 瞧着可怜得很。 都是女同志,又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不吃这一套。 梁主任板着脸,训斥道:“哭什么,谁给你委屈受了?有话说话!”多大的人了,还掉眼泪,给谁看呢。 杜得敏收起眼泪,抬头:“这屋子是我爸的,有我一份。” 老五不烦耐听这些,进屋去了。 明天就要走了,她要收拾东西。 梁主任:“这事我们管不着,哪个单位负责这事你找它去!”说着带着妇联的另一位同志直接走了。 这人真有意思,说迁户口,原来是要房子来了。 真是的,杜奶奶还没死呢。 “梁主任,我是女同志,我的事该归妇联管啊!”杜得敏在后面喊。 杜母搬了板凳出来,手里拿着大扫帚,眼睛盯着杜得敏。 这杜得敏要是敢进屋,她就敢用大扫帚撵走。 第201章 201 …… 杜思苦总不好说不想见杜父杜母。 便反问道:“老五回来了吗?在哪呢?” 杜老三迟疑了:“你没看到她?爸妈也来了, 老五前些天回来了,她现在是在部队文工团,是文艺兵。” 文艺兵。 杜思苦为老五高兴:“文艺兵, 那挺好的,她一个人在那边怎么样?” 杜老三就与杜思苦说了一下老五的情况。 老五的运气一向不错。 才聊了一会, 杜思苦要坐的那趟火车就来了。 “三哥,火车到了, 我得上车了。” “这就要走了?”杜老三觉得也太急了些, 可是又怕耽误杜思苦坐火车,还是把她给送上去了, 昨天买的东西都给了老五,这会老三手上什么都没有,想给老四准备一些东西也来不及。 杜老三直接掏了粮票跟钱塞到老四手上, “以后不用往家里寄钱,我有工资, 铁路局粮油米面什么都发, 你这上学也没什么钱,自己省着点花。” 杜思苦捏着钱, 点点头。 杜老三帮老四找着了座位,把东西放好, “下次回来回家看看。”他看到老四点头,这才下火车。 火车出发了。 杜老三望着远行的火车, 叹了口气。 他细数老四这几年回家的次数,真是少得可怜,到底是与家里生分了。 杜父跟杜母年纪大了, 最近家里烦心事多, 杜老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十一月。 机修厂带着‘山地自行车’参加了广交会。 顾主任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没想到在会上还真有人看上了这类自行车,看过检测报告,试过性能之后。 直接就定了一百辆。 要知道,这可是五百块钱一辆啊,因为客户定得多,还便宜了五十块钱。 总价四万五,给了五千块钱的定金。 之后新车间抽调人手,大力生产‘山地自行车’,年底交货。 首都大学。 十二月中旬,杜思苦的存折上又多了三百块钱。 这没到过年啊? 这又是什么奖金? 杜思苦周末找了一天,去校外给机修厂的传达室打了电话,找顾主任。 询问情况。 顾主任今天正好在厂里,听说是杜思苦打来的电话,便去了,并把‘山地自行车’订单的好消息告诉了杜思苦。 “这价钱我都觉得高了,没想到真有人买。”顾主任是真没想到国外的客户这么大方。 那就对上了。 这三百块钱估计就是奖金了。 杜思苦:“主任,这是第一批,质量您得盯着些,这可关系到后面的订单。”价格高,质量就一定得好。 “这是自然 。”顾主任是新车间的主任,这边的订单他都盯着呢,马上年底了,这赚多少关系着厂里工人的奖金跟福利。 可得重视呢。 顾主任还说了一件事,厂长退休的时间定下了,明年四月。 老厂长退了,这副厂长要是上去了,就空出了一个副厂长的位置,底下的人又有得争了。 长途电话不便宜,说完正事后,很快就挂断了。 杜思苦在回学校的路上想着老厂长退休的事,明年四月,之后机厂长就是新厂长接手了,不管是哪个领导,更愿意用自己的人。 月中。 学校工宣部挑选了二十多个优秀学生去机床厂实习,打的是‘破除精密机床迷信’,这二十多个学生中就有杜思苦。 由工宣部牵头,学生们去了就由八级技工跟工程师教导。 没学两天,就让学生们操作机床。 杜思苦听到工宣部让一个没有任务经验的‘工兵农大学生’(大队推荐的,根正苗红)上手操作机床,眼睛都瞪出来了。 这机床可是什么人都能操作的。 她正在劝,就听到机床厂的八级钳工老师傅开口了:“同志,这学生还得再学些时候,现在操作太早了些。” 也有工程师劝,“这操作仪器得进行安全培训。” 工宣队的人脸上挂不住,不肯听,还把这八级钳工跟工程师批了一顿,说他们搞个人主义。 之后就没有再劝了。 杜思苦也把嘴巴闭紧了。 ‘工农兵大学生’上前操作,他凭着记忆按之前工程师教的操作,结果,没过一会,手指头被切到了。 断了一根。 他嚎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 “快,送到厂卫生院去!” “指头在哪,快捡起来。” 这次之后,学生们就不怎么敢上前操作了,工宣队没办法,让学们员穿工装摆拍‘劳动照’后,就算完成任务。 之后,又挑了几个形像好的学生,在机床贴‘标语’。 真是面子工程。 杜思苦低调的没有任何表现,就是临走时,机床厂的高精设备坏了,这边师傅修了半天没修好。 杜思苦正好在这边记录合格率,便过去瞧了一眼。 这高精设备换了零件还是不能用,也没有故障,杜思苦看着八级钳工把设备拆开,查了又查,还是检查不出问题。 她倒是看出问题了。 这零件虽然是原精密仪器上的,但是匹配度不高。 杜思苦回去后,画了一份新零件的设备图,第二天交给了八级钳工师傅,“老师傅,这种零件您能做出来吧,用这个试试。” 八级钳工瞧了眼杜思苦,“你是?” “实习生。” 八级钳工师傅面皮一紧:“好。” 等到杜思苦一走,八级钳工师傅就把零件设计图给扔到一边了。 “师傅,这图纸怎么扔了?” “废纸一张。” 徒弟捡起来,看了看,“这瞧着画得挺好的。”上面的零件是异形零件,应该是特殊设计过的,以前没见过。 “不用管。”八级钳工师傅哼了一声,“是那群光喊口号不干活的大学生搞出来的!” 一群光说不干的家伙,还浪费他们厂的粮食。 哼。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一月。 今年是一月底过年。 杜思苦原以为最迟一月中旬就能回学校的,没想到,工宣队那边告诉她,得在机床厂实习四到六个月。 也就是说,起码得在这呆到三月份,要是迟的话呆到五月份也有可能。 那今年没法回家了。 得在机床厂这边过年了,杜思苦叹了口气。 他们这些学生被安排到了机床厂的宿舍住着,女同学好一些,四人宿舍,机床厂是个国企大厂,有食堂,供应热水,住宿条件也还行。 “杜思苦,你去问了吗,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问过了,说是要实习四到六个月。” 女同学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垮了,哀嚎,“这怎么回事嘛,这厂里怎么过年嘛!”不能回家,这边什么都没有。 宿舍里其他两人听到了,也跟着难受。 在厂里过年,还不如回学校过年呢。 “你说说,咱们在这机床厂辛辛苦苦的干活,一分钱都没有。” “没工资,有补贴吧。”杜思苦道,“也就三个月了,忍忍吧。” 女同学嘟嚷着,“补贴有什么用,这天越来越冷了,迟到扣一块钱,不参加大会扣五块钱呢。”她是那天有事才没去的。 “只能早些起了。”杜思苦低声说,“我听说咱们还有一个男同学扣了十三块钱呢。” 具体是怎么扣的没问出来。 宿舍的另三位女同学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会扣这么多?” “我这个月到手补贴只有三块钱!”要是扣三十块,不是得倒贴吗。 什么破厂! 临近过年,杜思苦发现之前的那个精密仪器还没修好。 不应该啊。 她给的那个零件设计图是她根据仪器的两端的接口形像设计的,按理说,八级钳工的手艺不会差,怎么会没修好呢? 之后两天,杜思苦又往那边瞧了几回。 那边的仪器还是停工状态。 像这种地方一般来说,是不允许非高级技术人员进入的,但是呢,杜思苦是工宣队指定的数据调查员,手里还拿着小本本。 工人们都觉得她是来打小报告的,不太敢拦她。 而杜思苦呢,之前在机修厂的车间进出惯了,把自己当成技术工。她在这边机床才查看仪器的时候也没人拦她,还让她旁观,她也没什么有什么问题。 也因为这样,杜思苦又了解了更多的机床跟精密仪器。 另一边。 “师傅,这精密仪器还没有修好,上面催好多回了,说咱们再修不好,就想法子请别的厂的机修技工来看看。” “不行,我再试试。”他是一个八级的钳工,要是让别人来修,他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修了一天,还是没好。 徒弟左思右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被师傅扔到的设计图,图是扔了,但是他又给捡回来了,放哪了呢? 他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这张捏成一团的设计图。 上面的零件也不难,要不,他试试? 徒弟熬了半宿,终于把零件设计出来了,他怕师傅不肯用,第二天一早,就悄悄跑到车间,确定精密仪器的开关拔了。 这才打开仪器,把这异形零件给安了上去。 有个地方卡不住。 他对比了一下设计图,还得用锉刀再磨一磨,边缘不够光滑。 他又磨了一会,确定光滑平整后,把异形零件塞了进去。 把精密仪器装好。 确定无误后,他这才打开仪器开关。 开始调试。 咦,能动了! 第202章 202 …… 杜思苦跟着八级钳工去了。 机床问题不大, 修理起来也简单,按理说,这样的小问题八级钳工不可能修不好。 “杜同学, 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八级钳工看杜思苦一直在那,就觉得自己对这位大学生要求太高了。 或许, 上次是碰巧呢。 杜思苦:“能修。” 她查看之后,开始修第一台机床。 八级钳工在一边看着, 杜思苦的动作越来越快, 第一台机床很快就修好了,紧接着, 是第二台。 这杜同学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厉害一些。 动作利落,手法老道。 而且,这位杜同学拆开零件后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毛病。 “杜同学, 你多大了?” “过了年,二十三了。”杜思苦手上动作没停。 太年轻了。 这样的年轻人, 还大学生, 以后会走到哪一步呢? 八级钳工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真是后浪推前浪。 这次机修机床过后,八级钳工又找了杜思苦帮了几次忙, 难度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一次,是改造新机床! 且不说这个新机床没有原型, 只是客户说了需求,要机床厂这边出设计图。 这是一件极难的事。 一般来说, 厂里接单子,都是客户自己提供设计图,而且要说明做什么用, 厂里技术人员跟工程师都能找到类似的机床, 然后完成客户的要求。 杜思苦在机床厂实习, 也算是厂里的一份子。 八级钳工跟厂里的高级技术人员们商量了一下,把杜思苦拉到了这个任务中来,原本,杜思苦是不太愿意的,但是,有补贴,还不少。 杜思苦就同意了。 在哪干活不是干? 只用了二周,杜思苦就按客户的要求出了设计图纸,之后帮着八级钳工跟技术人员把客户要求的特殊机床给做了出来。 客户很满意。 任务圆满完成,杜思苦当月也多了三十块钱的补贴,还有额外的粮票。 机床厂,某小会议室。 “这个杜同学不一般啊。” “只是张设计图纸,老技工应该能做出来吧。” “不,这可不是普通的…” 机床厂的几位高级技工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怕被人听到,声音不大。 “保密单位要从咱们厂选技术骨干,需要熟练工人。” 这可不是一般的选拔,听说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军工单位。 机床厂手艺高超的技工不少,八级钳工也些,但是,能按客户要求设计特殊图纸并让客户满意的可没几个。 “这杜同学设计厉害,手艺怎么样?” “听老江说,也是极好的,基础功扎实得很。”这人便说道,“我瞧过了,她在机床厂的这些天,除了去完成工作之外,余下时间还会跟老江学习手艺,自个私下练手艺。” “可太年轻了些吧。” “也是。” 而且,还有一点。 “她可不是咱们机床厂的。” “可她是大学生啊,这个项目急需人才,要不这样,咱们把她的名字推荐上去,上面收不收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机床厂的几位商量过后,把杜思苦的名字随这次的优秀技工人员一起报了上去。 补贴下来后,杜思苦请同学们吃了一顿,当然了,也只请了同宿舍的女同学。要是都请,二十多个同学,这五十块钱还不够大家一顿吃的。 同学嘛,都不富裕,大家也能理解。 这顿饭之后,杜思苦与同学们的关系更融洽了。 机床厂这边,杜同学被八级钳工叫去帮忙的次数更多了,机床厂这边跟学校工宣队的人打过招呼的。 工宣队跟学校老师都是同意了。 大学生人才,比机床厂的老员工还能干,这是好事! 得上报! 一晃就到了三月。 杜思苦算算日子,下个月就能回学校了。 月初,八级钳工帮杜思苦去了机床厂财务室,领了这个月的补贴,交到了杜思苦的手上,这次比上次更多一些,有五十块钱。 杜思苦很意外,“怎么又多了?” 这比她要机修厂的工资还高。 “上批客户订单的尾款下来了,多余的是设计费。”八级钳工道。 上回的特制机床是个大订单,有特殊用处的。 “谢谢江师傅,谢谢厂领导。”杜思苦喜滋滋的把钱收了。 谁会嫌钱多呢? “杜同学,还有一件事。” “您说。” “有人要见你。” 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 杜思苦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人,心里有些打鼓。刚才机床厂的八级钳工江师傅说有人找她,她以为是修理器械之类的事,便过来了。 没想到,一来就被带到了这个‘小黑屋’。 还只让她一个人进来。 这架势,真的有点吓人。 杜思苦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确定自己没有犯过法,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应该不是‘审问’。 这样一想,她心里便松了口气。 眼前这两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举手投足间的那种压迫感不像是机床厂的工人,倒像是从军队出来的。 “杜思苦同学,对吗。” “是的。” 他们与杜思苦交谈了足足二个小时,之后,给了杜思苦一份文件,杜思苦看文内容,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四月。 阳市,机修厂。 老厂长退休了,厂里办了欢送会,办得很热闹。 新厂长没有从副厂长中提,是上头另派了人下来,姓鲁,是个严肃中正的人,四十九岁,一张国字脸很威严。 新厂长来的那天阮副厂长请了假。 新厂长原以为是机修厂这位副厂长给他下马威,没想到这位副厂是真病了,还进了医院,他去医院看过。 这位阮副厂长面色憔悴,像是生了大病。 “阮厂,好好养病,厂里有我呢。”鲁厂长语气一板一眼。 阮副厂长听到话,勉强挤出笑脸。 心里那股气一下在心头,实在是咽不下。 他在厂里走动了近一年,上上下下的打点,结果被一个外人摘了桃子,怎么能不急不气? 鲁厂长走后。 阮夫人拍着阮副厂长的肩,劝道:“别想那些烦心事了,现在啊,你安心养病最重要。”她道,“这身体垮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阮副厂长叹了口气。 都是命。 鲁厂长上任有一段时间了,他工作上倒是认真,就是不如前厂长那样大胆,是个保守派。 除了机修厂已有的产业外,任何新东西他都不批。 像是厂卫生院那位向副厂长提交的医院申请,直接被鲁厂长给打回来了。 一上没必要,二是太花钱。 而且,鲁厂长了解过,这厂卫生院也是才建成没多久,提成医院,哪里招人?再说了,哪有那么多病人? 这开支不够,只怕还要厂里掏钱。 这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工资是怎么回事?”鲁厂长叫了财务产的田主管过来。 “这几位是推荐上大学的,厂里给发基本工资。还有这几位,原本厂里的员工,支援三线建设去了……” “工资都停了。”鲁厂长表情严肃,“都不在厂里,也没上工,多发钱做什么。” 推荐上大学的,大学有补贴。 三线建设的,那边肯定要给吃喝的,这边过年的补贴就不必给了。 田主管道:“厂长,这突然停了也不好,要不咱们这个月照发,然后给他们去封信,告诉他们停工资的事,总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鲁厂长沉思。 田主管:“他们也是为厂里做过贡献的老员工。” “行吧。”鲁厂长勉强同意。 没过几天。 鲁厂长把食堂的彭师傅叫过来了,说要搞一个忆苦思甜的活动,要搞三天。 “这一天三顿的饭,就用野菜,苦团子,陈年糙米吧。记住,这是忆苦饭,不要加油盐,越难吃越好。” 这是很厂里很重要的活动,所有的员工跟家属都要参加。 要是敢吐出来,那就是思想教育有问题。 余凤敏在吃了两天的忆苦饭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什么狗屁忆苦饭,这是要把人饿死,她当天晚上就回了家。 第三天她没去。 之后,受到了厂里的批评,这次是记过,要是下次,可就要当众批评了。 余凤敏憋屈极了。 “爸,我不想去机修厂了。”余凤敏,“那里太远了,我想离家近点,要不你给我找个离家近的轻闲的工作吧。” 余主任听到这话,一脸高兴,“没问题,小朱那边怎么想的?还要在机修厂吗?”两人分开可不好。 “我回头问问他。” 余凤敏想着,杜思苦都去外地了,袁秀红也不在厂里,现在厂里也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了,何必要那边受这破罪。 至于分的房子,不就是一个两室吗。 等她爸给她找了新工作,难道新单位就不分房了? 四月中旬。 袁秀红收到了杜思苦的信,一共两封,是封是给她写的,另一封是让她转交给杜老三的。 袁秀红拆开了自己的那封信。 杜思苦在信上说,接下来她很忙,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写信过来了,不过不用担心她,她这边一切都好。 信中还写了一些她们大学生在机床厂实习的事。 那些胆大的大学生还有的把手指切了,好在及时送去医院,接上了。 虽然手指头没那么灵活,但是还能用。 第203章 203 …… “这是杜思苦寄来的信。” 杜老三这时已经下班回家, 袁秀红送完信就走了。杜思苦寄来的信有时候是邮差送,有时候是袁秀红送,杜老三早就习惯。 他拆开信看了。 杜思苦在信中询问了一下杜老三的近况, 之后便说了学校那边生活忙碌,可能会去其他偏远地方‘实习’, 寄信不再方便。 五月。 余凤敏从机修厂离职,去了国营百货公司上班, 这可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国营百货公司里还有不少外国进口货, 余凤敏去的是电器柜台。 像是电风扇,电视机这样的大件都在这里卖。 这些都是紧俏货, 有工业劵、排队都没有用,有些好货都是给干部们留的。 自从余凤敏在国营百货公司上班后,与阮思雨的关系倒是更近了。 阮思雨还在机修厂图书馆。 “厂里怎么样了?”余凤敏问。 “还不是那样, ”阮思雨道,“图书馆这边还是跟以前一样轻闲。”就是, 厂里成立工宣队后, 好多书都不让摆了。 阮思雨是来国营百货公司买东西的,余凤敏在这边上班后, 她买一些国外进口货方便许多。 余凤敏电器柜台这边货都卖完了,没什么卖的, 等下一批货到了,才会忙起来。这会她轻闲得很。 就与阮思雨聊了起来。 聊到最后, 阮思雨找余凤敏打听袁秀红的事,“这位袁医生你现在还联系吗?”父亲病好之后,对二哥的婚事就松了口。 这袁秀红是人民医院的医生, 医术也好, 也二哥也算般配。 “联系啊, 她挺好的,怎么了?”余凤敏瞧阮思雨,“你家里不是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那是以前,这次我爸病好了,人就变了。”阮思雨笑着说,“他啊,现在就想着让二哥早点结婚,想抱孙子了。” 余凤敏笑了,后面没提袁秀红,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孩子的身上。 说起自己儿子,余凤敏那是滔滔不绝。 半年后。 人民医院。 “袁秀红,科室外头有位男同志找你,姓杜。” 姓杜? 袁秀红看完病人后,便去看了看。 是杜老三。 袁秀红道:“我这边还有好几个病,得看完才有空,你看是中午过来,还是等晚上……”她在医院,肯定是以病人为重。 不知道谁给她安了一个‘产科圣手’的美名,反正这之后过来看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人越多,这疑难杂症就多,这医术就慢慢上来了。 “那我中午再过来。” 杜老三没走远,在医院附近找了位置休息,瞧着太阳当空了,这才又回来了。 袁秀红也正好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 杜老三说明了来意,“我家老四跟你联系过吗,她有半年没给家里写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又说,“按理说,今年应该毕业的。” 袁秀红这半年也没收到过杜思苦的来信,她寄过两封信过去,都没有回音。 “没有,我上回收到信也是半年前了。”袁秀红说,“不过我记得她信里提过,写信不方便,可能会迟些。” 杜思苦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就不必过问。 “老四在哪个学校读书,你知道吗,我想去看看她。”杜老三说。 他想要杜思苦的寄信地址。 他早就发现,杜思苦每次寄来的信都没有写过具体学校地址,都是让转交或者是从机修厂那边的旧地址寄的。 袁秀红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去了分校。” 她倒是知道分校在哪,但是不好跟杜老三说,杜思苦没告诉家里人地址,她又何必多事呢。 杜老三眉头紧皱。 他没想到袁秀红嘴这么严,什么都问不出来。 袁秀红看杜老三来一趟不容易,又等了这么久,便请他去食堂吃了顿饭。 过了两天。 阮子柏兴冲冲的过来找袁秀红,“我爸同意我们的事了。”他特别高兴。 袁秀红反应冷淡。 她听余凤敏说过了,阮家长辈想抱孙子了。结婚之后便是生孩子,袁秀红是看过余凤敏养孩子的,倒不是说孩子不可爱,不好,就是太累人了。 袁秀红医院的事情多,这会正是年轻有冲劲的时候,不想被困在家庭里。尤其是阮家,要是真结婚了,阮副厂长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你怎么了?”阮子柏不明白。 这不是好事吗,袁秀红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 袁秀红问他:“那你想过没有,我们要是结婚,以后住哪?这工作怎么办?” 人民医院跟机修厂离得很远,不管住哪边,都不方便。 两人没有达成一致。 这次谈话并不愉快,后来阮子柏打听到,前几天有个年轻男人过来找过袁秀红,还一起吃了饭。 为这事,又吵了一次。 保密单位。 “这位杜同志怎么样?” “手艺精湛。” “怎么说。” “她装配的零件几乎零误差,有些设计图纸有错漏,她能找出来并修正。”更重要的是,“一些形状复杂的特殊零件她也完成得极好。”比一些七八级钳工都不差了。 总体来说,他们对这位调来的新技术工是很满意的,这位杜同志脑子灵活,理解能力强,比一般的八级钳工、技术工的理解力强太多了,沟通起来很顺畅。 很好。 杜思苦调到保密单位,主要是以技术工的名义过来的,保密协议是三年。 这是一个严格管探的区域,进出都需要证件,杜思苦签下保密协议之后,就被送到了这个地方。 之后,给她分到了一个小的单人宿舍,东西齐全,就是单人床的床板有些硬。 她所在的这个部门只有十几个人,其他部门的人她没见过。 早上。 杜思苦打水洗了脸,之后便去了食堂。 之后她便去了保密工作区域。 这里保密级别更高,之前杜思苦拿到的设计图纸都是涉密资料,是不允许带出去的。 她刚到一会,这边的领导就把她叫过去了。 “杜同志,有你的信。” 杜思苦很意外,“领导,怎么会有信?”她到了这个地方后,就没寄过信,她问过了,一般是不允许寄信的。 “寄到你们分校的,那边的同志顺便给送过来了。” 一共五封信。 领导说,“你也可以回信,只不过,我们要审查,审查完了之后,再从别的地方寄回去。” 步骤麻烦一些。 “谢谢领导。” 本来,杜思苦想把信带回去看,可是领导让她就在这边看。 杜思苦就把信拆了。 袁秀红寄的两封,余凤敏的两封,三哥的一封。 袁秀红的信依旧不长,说换了新厂长,是个严肃古板的人,她还捎带说了一下厂里似乎缩减开销了。 而且,还举办了很多以前没有的活动。 余凤敏的信更长些,她高兴的告诉杜思苦她离开机修厂了,她现在是国营百货公司的员工,这边离家近,福利待遇都比机修厂好。 余凤敏还说,朱安不愿意离开机修厂,现在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累得很。 杜老三没说别的,只在信中询问杜思苦的情况,问她什么时候毕业,为她为什么没写寄信的地址。 还问杜思苦暑假回不回家。 暑假? 这会都十一月了,杜思苦看完了信。 “领导,我现在能回信吗?” 领导点头。 能回,只不过要当着他的面写,写信还要给他检查一遍,然后再给审核的同志检查一遍。 确定没有问题,信才会从这边寄到中转站,那边再检查一遍,之后才会寄到杜思苦想要寄去的地方。 杜思苦坐下回信。 年底。 阳市,杜家今天很热闹,杜奶奶从杜二叔那边回来过年了。 她说了,年后便不走了。 杜父倒是高兴得很,亲妈回来了,家里多了一个人,热闹些。 杜母脸上带笑,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杜二叔跟杜二婶跟着一起回来了,在杜家过的年。 杜得敏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消息,杜奶奶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带着儿子回了杜家,抱着杜奶奶就是一顿哭。 “妈,我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杜父杜母表情平静。 杜二叔坐在椅子上,端着热茶喝了一口。 杜二婶侧头过去瞧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之后便低声与杜二叔说起过年的事,好些年没回来了,要走哪些亲戚,要置办哪些东西,都是要商量的。 他们是坐火车回来的,火车上人多,东西不好提回来,还不如在这边直接买。 杜二叔:“拖拉机厂的小张那边要去一趟,还有小肖那边……”与他相熟的都要去。 今年过年,小辈的只有杜老三,其他人都没来。 杜家的屋是住得下的。 杜得敏原想着带着孩子在这边过年,杜奶奶知道后,直接赶人,“不到初二不许回来。”上回杜得敏在家坐月子的教训杜奶奶还记着呢。 杜得敏这两年过得不好,她虽说有些心疼,但跟儿子比起来,女儿的这些苦也是自找的。 过年可不能让女儿破了规则,害了家里人。 杜奶奶固执得很。 见杜得敏不肯走,大棍子都拿出来了。 杜得敏站院子里,牵着孩子,伸着脖子,就是不肯挪步。 杜母出来道:“奶,你给她拿十块钱,她就回去了。” 第204章 204 …… 杜家今年的这个年还算热闹。 杜二叔回来后, 与杜家走动的人多了些,左邻右舍看到那些上门的杜家亲朋好友,便明白先前杜母的事已经了结了。 便又恢复了走动。 这个热热闹闹的年, 让杜父心里舒服极了。 杜得敏初二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她这几年学得圆滑了些, 对杜奶奶的态度变了,处处哄着。 到底是亲母女。 “妈, 我倒是想离, 可再离一次,叫外人怎么看我?”杜得敏说着心中的憋屈, “要是离了,那得回娘家住,我又没有房子, 这会连工作都没了。回了娘家,您看看大嫂, 处处看我不顺眼, 我还带个孩子,这怎么过得下去……” 杜奶奶年纪大了, 耳朵不如以前了,“什么?” 杜得敏声音说大了些。 最后道, “妈,你看二哥认识这么多人, 你让他帮我找个工作吧。”现在大程不肯把工资交给她了,说她存不下钱。 只每月给一些生活费。 这钱是越来越不好拿了。 杜得敏日日说着自己的苦处难处,终于把杜奶奶给说动了。 初六那天。 杜奶奶单独找杜二叔说话, 她把杜得敏的情况跟杜有军说了, 说到最后都哽咽了, “有军,你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你瞧她,过年穿的还是前些年的衣服,手上都磨出老茧了……” “你给她找个工作吧。” 杜二叔没说话。 杜奶奶握手拉着儿子的手,“有军,我的身子我知道,就这两年了,我只想你们兄妹几个好过得好。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妹妹,纵然她以前做过很多错过,可你总要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你瞧她,年纪也不小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杜奶奶拉着杜二叔说了一下午。 晚上,杜得敏便迫不及待的问杜奶奶,“妈,怎么样了,二哥答应了吗?” 杜奶奶叹气道,“明天我再劝劝。” 谁知。 第二天一早,杜二叔夫妻俩就出了门,直到晚上才回来,杜奶奶问,便说是去拜年了。 这么晚了。 杜二叔一脸疲惫,杜奶奶只好叫儿子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再好好劝劝儿子。 至于二儿媳,杜奶奶是不愿招惹的。 二儿媳心硬,杜家的事跟她说没用。 初八一早。 就见杜二叔夫妻俩收拾好了行李,杜二叔去了杜奶奶屋:“妈,我们走了。” 杜奶奶一愣,“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杜二叔:“先前说的,在这边过年,年过完了,该走动的也走动了,现在趁着天气好,也该回家了。” 杜奶奶望着儿子,忽然道:“是不是你妹妹工作的事让你为难了。” 杜二叔没回答。 不是为难,是不愿意。 “妈,你腿脚不好,就别送了。”杜二叔道,“要是你想去我那了,到时候让大哥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买火车票。” 他倒是愿意杜奶奶跟着他养老,只是杜奶奶不愿意。 老人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 杜二叔夫妻俩走了。 杜奶奶消沉了一阵,杜得敏工作的事到底是落空了。 正月过完。 杜得敏搬回了程家,只不过把孩子留在杜家,孩子68年生的,如今已经四岁了,虎头虎脑的,杜奶奶瞧着欢喜。 杜母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杜奶奶说她养,她的钱是二儿子给的,以后每月都会寄。 年后,杜母又开始张罗起杜老三的婚事,这杜老三如今可不小了,算算也有二十六了。再拖下去,只怕以后不好找了。 到了四月,还是没有合意的人选。 清明过后,杜母娘家大嫂说有个合适的姑娘,让杜母过去看看,杜母就让杜老三调了假,两人一块过去了。 杜母一走,家里的事又落到了杜父头上。 四月十号这天,杜父早上去菜场买菜,杜奶奶一直念叨着身上痛,胳膊疼,腿疼,腰疼,哪哪都不舒服。 杜父想着杜奶奶怕是缺钙了,便去称了大骨头,准备回来熬排骨汤喝。 可他这熬汤的手艺不算好,便拐了一脚去了食堂,找了朱婶,仔细问了汤怎么煮才好喝,等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等回了家,杜父听到家里传来杜奶奶哎哟哎哟的叫唤,这才发现不妙。 杜奶奶在厨房烧水的时候,腿伤复发,打翻了水壶,水倒到身上不说,还摔了一跤,身上烫得起了泡,半边身了摔坏了,好像不能动了。 杜父本想叫杜母去卫家借板车,可杜母这会不在。 家里只有杜得敏那四岁的小儿子。 等杜父把杜奶奶送到医院,已经是中午了,杜奶奶烫伤的地方留了大疤不说,整个人还瘫了,只有上半身能动,下半身都没什么知觉了。 “医生,我妈真的不能动手术吗?” “只怕难啊,老这么大年纪了,身子扛不住,再说了,这伤了脊椎,这不是手术就能冶好的。”医生道,“你家老人这情况,要是好好照顾,不生褥疮,能多活一两年,要是照顾不好,也就一年吧。” 杜父浑浑噩噩。 他没想到,杜奶奶才从弟弟家回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他怎么跟弟弟交待? 宁市。 黄家大嫂介绍的姑娘模样一般,但是人不错,还有个正经工作。 可杜母没看上,觉得这姑娘年纪大了些,都二十四了,模样也普通,话也少了些,尤其听这姑娘的意思,就算是跟老三结了婚,也想在留在这边工作。 当然了,如果杜家能帮她在阳市找个好工作,那婚后她是愿意去阳市的。 杜母心想:好工作哪是这么容易找的。 杜老三请的是短假。 杜母只在娘家呆了几天,便回了。她回来后得知杜奶奶瘫了,现在在医院,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好好的老人,怎么瘫了。 这叫什么事。 杜母想到以后自己要侍候老人,端屎端尿,只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她忽然想到,前两年给老三的说杨家姑娘。 是个会照顾老人的。 那姑娘说亲了吗? 杜母现在急巴巴的盼着家里娶个媳妇进门,给她分忧。 晚上。 杜父回家,杜母与他商量给老三娶媳妇的事。 杜父发火:“我妈都这样了,你不说去照顾,还张罗给老三娶媳妇!”这是不孝。 杜母:“你冲我发什么火,老三今年都二十六了,不给他找个媳妇,你妈谁照顾?我要是累垮了,你是照顾你妈还是照顾我?” 又低声道,“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妈……没扛过去,这老三是不是得守一年的孝?”她不是骂杜奶奶,但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父脸色难看。 杜母:“你好好想想吧。” 又过了半个月,杜家人把杜奶奶带回家了,医院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而且医生说了,老人在医院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回家养着,还能节省开支。 杜奶奶不是铁路的职工,是不能报销费用的。 杜老三的婚事并不顺利,杜奶奶这半瘫的事瞒不了人,谁愿意好好的一个姑娘嫁到杜家来吃苦? 杜母天天累得要死,累不说,杜父还去外头听信别人的话,找了偏方回来冶。 人没冶好不说,杜奶奶的胃被那些不知来历的药给吃坏了。 这钱跟水似的花了出去。 就这样,杜得敏的那个四岁的小儿子还留在了杜家,不肯带走。 杜得敏倒是照顾过杜奶奶三天,后来受不了给老人端屎端尿,捂着鼻子走了,之后便不肯来了。 “老杜,你别成天去找什么偏方了,老三的钱都只刚够咱们一家的开销,存折上的一点钱你妈住院全用了!你别去瞎折腾了!”杜母为这事跟杜父吵了好几回。 再这么折腾下去,家里是一点余钱都没有了。 杜父看着日渐消瘦的杜奶奶,不忍不管,“那是我亲妈!” 钱不够用。 不够用啊。 杜父忽然道:“老四每个月的工资应该不少,这些年应该存了些。” 杜母看着杜父:“你可别指望我去找她。” 老四就算存了钱,也要不出来。 她提醒,“老四几年没回家了?” 杜父:“我们去厂子找她,奶奶都病了,她不回来照顾就算了,还不愿意回家瞧瞧吗?” 没过两天。 杜父就准备好材料跟病历,去了机修厂,这次成功的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杜父的错觉,他觉得机修厂的保卫科比以前松了些,进去不是难事。 杜父还找到了工宣队。 “我家老四,叫杜思苦,过年也没回来。前几年我也来找过她,她也不搭理,现在她亲奶奶病了,她不说回家照顾,连看都没去看一眼,”杜父是来告状的,还给这边的同志看了杜奶奶的病历。 这次他发了狠,一定要带老四回家。 杜母这段时间照顾老人,昨天半夜还咳了,杜父实要是怕媳妇也倒下。 给老三找媳妇这事说起来简单,可真找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娶媳妇也是要花钱的。 还不如把女儿找回来回家照顾,再说,女儿手里还有一笔钱。 他不信老四工作这么多年没钱。 机修厂工宣队的领导姓纪,生了一双三角眼,听到杜父的话后,大吃一惊,“怎么还有这样的工人,这太不孝了!怎么能不管家里呢!老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找出来,好好批评的。” 杜父:“批评倒不用了,就是我妈想孩子了,想叫她回去看看。” 第205章 205 …… 铁路局。 “杜全, 你又请假,这是第几次了?” “领导,这事是家里有事, 我妹妹……”杜老三低声说,“不见了, 我得去找她。” 铁路局的领导还是批了,开了介绍信, 批了十天假。 当天下午, 杜老三就带着行李去了杜思苦上学的分校,地址机修厂工宣队告诉杜父的。 杜家。 杜奶奶还是生了褥疮, 天气热起来后,杜奶奶屋里的味是越来越重了。 杜母累病了,发起高烧, 头疼得厉害。 下不了床。 杜父又是照顾亲妈,又是照顾媳妇, 忙得脱不开身, 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先前养好的腿,又有些痛了。 后来还是托了隔壁的刘芸帮忙送些饭菜过来, 这才撑了下来。 “杜家,你不是说你家老四要回来照顾老人吗?”刘芸问。 这都多少天了, 怎么还不见人啊? 杜父趁着空闲赶紧扒了两口饭,边吃边说:“她在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四找不着了。 现在老三去学校那边找人去了, 他这边也去派出所报案了, 可是老四的户口不在这边, 失踪地点也不在这边,派出所这边帮不上忙。 杜父原本说去找小肖(肖队长)的,可是这家里两个病人,他实在是抽不开身。 老四回不来? 那前些天杜家还信誓旦旦的说老四要回来照顾老人,刘芸心里把这事琢磨了一下。看来啊,老四是个有主意的。 十天后。 杜老三回来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学校那边他去了,找不着人,学校也不知道杜思苦去了哪。 学校说杜思苦是自愿退学的,退学后去了哪,学校就不知道了。 杜老三甚至还去杜思苦实习的机床厂打听说。 那边的同志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种保密级的任务,任杜老三怎么打听也是打听不出来的。 “怎么样,找着老四了吗?”杜父问。 杜老三摇摇头。 没找着。 他就怕老四退学在回家或回机修厂的路上出了意外,他已经在失踪地那边报案了,并留了自己家的地址。 同时,杜老三也托那边铁路局的同志帮忙留意了。 “爸,我记得我们照过全家福对不对?”杜老三道,“我想把照片洗一份出来。”把老四的照片剪下来,然后送到铁路局那边去。 让那边列车员或者乘警认一认,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说到全家福,还是杜爷爷去世那年照的。 杜父回屋去找,这底片放哪了,他还真不知道。 八月,天更热了。 杜得敏回来看过杜奶奶一回,帮杜奶奶凉席的时候,她没忍住,捂着鼻子出去了。 杜奶奶眼睛都红了。 之后杜得敏把杜母叫进屋,给杜奶奶换衣服。 杜母用戴了白色的口罩,这是特意去医院买回来的! 去屋里帮杜奶奶擦了身子,换了衣服。 脏衣服用洗衣服泡着,晚点再洗。 至于杜得敏,杜母已经懒得再吵了,吵也没什么用,杜母也没那个力气吵了,累。 又热又累。 “大嫂,我哥不是说老四回来照顾我妈吗,人呢?”杜得敏怪道,“她要是回来,那机修厂的工作……” 杜母:“问你大哥去。” 最近杜父跟老三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问他们也不说。 她估计是那两父子没能把老四劝回来。 她早说了,老四肯定不会回来。 八月下旬。 杜奶奶精神更不济了,身体跟精神的双重折磨,她的身体越来越弱。 “你去老二回来。”杜奶奶喃道,“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叫杜二叔回来见最后一面。 杜二叔来得很快,二十九号晚上到的。 杜奶奶看到杜二叔,一下子就精神了,让杜母把她扶着坐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些。之后她把杜家人叫都过来了。 杜二叔挨她最近,杜父坐在边上,杜老三站着,杜母在旁边。 杜奶奶看看杜父,又看看杜二叔:“老二,你以后还回来吗?要是回来,我让老大留一间屋子给你。” 杜二叔:“妈,你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已经猜到杜奶奶想说什么了。 杜奶奶道:“趁着我没闭眼,把这些事说清楚,省得兄弟不和。”她看向杜父,“这屋子你还是给你弟弟留一间。” 这话之后,她又道,“等我去了,把我跟你爸葬在一起。” “妈!”杜父跟杜二叔异口同声的阻止杜奶奶继续说下去。 杜奶奶拉着两人的手,按在一起,“你们我是放心的,得敏那边,”她顿了顿,说了句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以后不必再管她。” 她瘫的这段时间,杜得敏是怎么做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杜奶奶又望向杜母,“我手里还有一些钱,先用这些钱办我的丧事,要是有多余的,都给你。” 她又看向杜老三,“老三啊,奶奶是见不着你娶媳妇了,要是遇着合适的,不必守孝,我说的。” 说完这些,杜奶奶有些困倦了。 要休息了。 杜母扶着杜奶奶的头,把枕头摆好,杜父跟杜二叔一起把杜奶奶平放到床上。 熄灯了。 杜母去外头把蜡烛点上了,这比油灯亮一些,不那么熏眼睛。 杜父跟杜二叔在桌子边说话。 夜深了。 次日,杜奶奶去了,走得很安祥。 这会正是八月,这人不能久放,不然会发臭,挑了最近一个吉日,火化之后便下葬了,与杜爷爷葬在一起。 又重新立了碑。 杜文一家三口全回来了,杜二也带着媳妇回来了,老五离得远,回来得迟了些。 九月,杜家人全来了。 杜二婶也带着大女儿一家跟小儿子回来了。 只有杜思苦,从头到底都不曾露出过脸。 杜得敏都带着大程一家来了,当得知杜奶奶屋子钱都没有给她留的时候,她还找杜父杜母闹了一声。 还是杜二叔出面将她这疯劲压了下来。 杜二瞧着老四没回来,觉得这事不对,他寻了老三问:“老四是怎么回事?” 杜老三拉着杜二到了外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才说了缘由。 老四退学失踪了。 机修厂那边也不见人,报了案,警察同志一直没来消息。 杜二皱眉,“老四没留什么口信?” 杜老三想了想:“之前写过信的。”到现在,又有半年没信了。 退学,失踪? 杜二忽然问,“退了学籍?” “对。” 杜二轻吁一口气,“老四脑子不笨,不会有事的。” 之后他便没再提老四的事了。 杜文跟老五因为杜思苦没回的事,私下问过杜父,杜父只说老四在外地,联系不上,倒是没说老四失踪。 杜奶奶的丧事办完之后,杜二叔一家子便走了。 杜母寻了杜二,“老二,你想想法子,把咱们家的院门换成大铁门,最好安上锁。”她是这么说的,“你姑姑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成天的闹。” 杜得敏觉得杜奶奶一分钱都没给她留,屋子也没留,不合理。 觉得是杜父杜母两口子给占了吞了。 杜二很快就找了朋友,把自家的院门换成了大铁门,围墙也加高了,上面还加了碎玻璃,想从围墙上爬是爬不上来的。 事情办完,他才带着媳妇回去了小河支队。 杜全跟老四走得更早一些。 保密单位。 杜思苦是十一月才收到家里的信,杜老三寄来的。 信中说,奶奶去世了。 杜思苦愣了一下。 信里三哥去学校找了她,没找着人,还报警了,这事有些麻烦。 最后三哥问她,去了哪,为什么退学了? 这便不好回答了。 杜思苦问了领导,领导的意思是,她只需告诉家里人一切平安,多的便不必说了。 杜思苦最近参与的项目保密级别又高了些,这次的关键零部件都要用代号称呼。 “领导,要不这信我还是不回了。”杜思苦是这么想的,“我三哥去学校找了我,那边说失踪了,我现在回信跟他说我一切都好,平安。他们肯定要想办法找我的,到时候说不定……”被有心人盯上。 这年头虽然太平了,但是吧,岛那边残留下来的人也不是没有。 万一呢? 杜思苦也不想把三哥他们牵扯进来。 “按你的意思来。”领导同意了。 杜同志有这个觉悟,很好。 机修厂。 新厂长上任之后,厂里车间工作的氛围开始慢慢变了,加班没有工资拿,干得好的跟磨洋工的拿一样的工资,发一样的东西。 原先的奖金也没有了。 表现再好,也不如拍工宣队马屁拍得好。 先进个人奖都落到了那些溜须拍马的人身上,勤奋的工人渐渐没了动力,也学着其他人偷起懒来。 这工作一懈怠,这做出来的产品量就少了,质量也差了起来。 只有新车间,顾主任这边抓得紧,盯着人,才没受什么影响。 工宣队的人找了小赖,“赖主任,有人反应,筒子楼那边的三楼边户,没人住,你把这屋子腾出来。” 小赖一查,才发现工宣队的人说的屋子是杜思苦的。 这怎么行。 小赖道,“这是分给厂里的杜思苦杜同志的,她被厂里推荐上大学了,很快就回来了。”房子退了可就没有了。 第206章 206 …… 时间过得很快。 杜思苦原本签下的三年保密合同慢慢变成了四年, 后来又变成了五年,等她的项目完成,已经是76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三月。 杜思苦的保密合同终于到期, 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真不留下?”领导还是很舍不得杜思苦的,这杜同志能力强不说, 吃苦耐劳,脑子更是灵活, 要是留在这, 这福利待遇就不必说了,肯定不会差的。 杜思苦, “领导,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在保密单位一呆就是五年,虽然这些福利好, 待遇好,什么都好。但是, 这能去的地方太少了, 限制太多,一想到她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杜思苦还真有点受不了。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样的单位, 就算是存足钱了,也没地方花啊。 她还是想看一看外头的精彩世界的。 杜思苦在保密单位的这五年, 入了党了,职位升了,提干了, 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小杜, 你接下来是打算去哪个单位?”领导问她。 小杜既然要离开他们这, 这后面去哪个单位上面全帮她安排的,只要要求不是太过分,还是可以满足的嘛。 杜思苦早有想法:“我先想回学校,拿到毕业证,之后再去一个专业对口的单位。” 先把本科毕业证拿到,虽然工农兵大学生的含金量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没关系,首都大学是国内顶尖大学了。明年12月就能恢复高考了,之后会慢慢恢复研究生考试。 到时候她拿了本科证,后面再去考个研究生。 不过,想回到学校,得保密单位这边帮忙,开证明办手续。 领导:“没问题,你再等几天。”只不过,这得走流程,还需要几天。 “麻烦领导了。”杜思苦卸下了一桩心事。 接下来就去学校好好休息了,学校能有什么课? “对了,小杜,你今年多大了?” “快二十八了。” “哎哟,这也不小了,你在单位这五年,耽误你了。”领导叹道,“小杜啊,咱们单位月底有个交友会,你要不去看看?” 杜思苦:“领导,我这都要回学校了,在这边交朋友,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把你困在单位不让走。这次的联谊会可不只有咱们部门,还有别的……部门,都最一等一的厉害人。这脑子,这能力,那是数一数二的。”领导耐心怕劝着,“你看你,咱们这工作把你耽误了,总要给你想想法子。” 领导心里还嘀咕了一句,他们保密单位的小伙子这杜思苦都没瞧上。 不是矮了瘦了,就是肚子凸了头发少了。 唉。 杜思苦:“领导,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回头再说。” 溜了溜了。 之后,领导又找了杜思苦一回。 “领导,这事缓一缓成吗,我现在一门心思想回学校把毕业证办了,哪有时间去什么联谊会啊。”杜思苦坦白,“这毕业证不拿,我这心里不安啊。” 领导,“你看你,急什么。以你的能力,这毕业证迟早能拿到,可这婚姻大事就不一样了。这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好小伙可不多了,哪个不是早早的结婚了,再就是离过婚的,这样你也瞧不上是不是?” 他苦口婆心的劝着,“小杜啊,这次去参加联谊会的好小伙真不少,都是过去的高材生啊,模样都挺周正的,去瞧瞧。” 唉。 领导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在这私下上怎么婆婆妈妈的。 杜思苦叹了口气,“领导,定的几号?” 领导一喜:“下个月,30号。”他道,“本来说是这个月的,可有些单位的同志离得远,手上活时间紧,赶不过来。”所以改成了下个月的三十号。 “好,到时候我过来。” 四月初。 杜思苦拿着单位开好的介绍信跟一系列的手续,还有自己的学籍户口,回到了首都大学。这边的学习还是跟五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课程不多,学生还是经常离开学校,去厂里,去农村,去部队,进行实习。 所以,这次杜思苦回来是想在今年六七月办好毕业证。 “杜同志,来,你把主席语录背一遍。”工宣队的人说道。 杜思苦记忆力一向好,一口气背了下来,连停顿都没有。 工宣队的人极为满意,“你想要毕业,还要看接下来的劳动表现。”至于学业情况,那是次要的。 杜思苦:“我会好好表现的。” 阳市。 机修厂。 这五年来,机修厂的车间跟宿舍几乎没有变化,还是前厂长在的时候建的。新厂长鲁厂长上任以来,机修厂的效率越来越低,盈收是一年不如一年。 食堂饭菜更是一年差过一年。 用鲁厂长的话说,工人嘛,勤劳吃苦,这食堂的菜能够吃饱就行了,大鱼大肉是要不得的。 这五年来。 机修厂跟家具厂合作的床垫业务被鲁厂长分出去了,包副厂长想办法从机修厂离开,调到了‘东方床垫厂’,成了负责人,当了厂长。 随着床垫的出口越来越多,‘东方床垫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包副厂长想了法子,找政府新批了一块地,把床执厂整个搬了过去。 原机修厂二车间的电风扇业务,鲁厂长心里颇有想法,阳市机修厂作为一个机修厂,该以为修理为主,做什么电风扇啊,自行车啊,都不是主营业务,把该修理这块捡起来。 所以,这五年,鲁厂长在机修厂是把‘修理’这块看得最重的。 只可惜,机修厂‘修理’业务是起来了,但是吧,这块盈利与其他的项目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机修厂利润下降,可每年还在招人,老员工新员人的工资加起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每月工资都会延迟两天发。 到了今年,已经延迟五天了。 厂长办公室。 鲁厂长把四个车间的主任都叫过来了。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看看你们的想法。”鲁厂长说,“你们别站着,都坐。” 顾主任与其他三个主任坐了下来。 “小顾,你也是老同志了,咱们市的自行车厂,原先就有出口的项目,这次他想买下咱们厂折叠自行车,放他那出口,你觉得怎么样?”鲁厂长看向顾主任。 顾主任慢慢抬头,“厂长,咱们厂参加广交会都有五六年了吧,这折叠自行车的出口咱们厂自己就可以出口,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 这自行车出口,不比卖给国内赚得多?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他们新式自行车早就有了固定的合作伙伴。 鲁厂长道:“这广交会那边的出口,进账慢,这跟咱们市的自行车厂合作,他们下个月就能把款打过来。” 来钱快。 虽然比出口少了一些,但是这资金一进来,厂里就能周转了。 顾主任:“厂长,上头的外汇任务年底就下来了,要是把折叠自行车卖给自行车厂,那咱们这任务指标就完成不了。要是上面问起来,那只能您去跟他们解释了。” 鲁厂长听到这话,表情严肃起来:“那还是先完成上头的指标吧。” 他没想到今年上头又下了指标。 “好的。”顾主任说完,再不言语了。 之后,鲁厂长又把主任打到了二车间的电风扇项目上了,二车间的徐主任倒是没有出口业务,在鲁厂长的步步紧逼下,只能先挪出一半的货,给鲁厂长谈好的合作单位。 这价钱比以前卖的低了十块钱。 至于三车间的主任,现在是阮子柏,这位是阮副厂长的儿子,鲁厂长掠过了他,没找阮子柏的事。 五年前,鲁厂长上任,阮副厂长没转正,病了一场。 后来阮副厂长回到厂里,发现这个鲁厂长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口号喊得响,但是这实事没干几件,还把厂里折腾得够呛。 阮副厂长就又精神起来了。 鲁厂长吃了几次亏。 谈完话。 四位车间主任从厂长办公室出来了,二车间的徐主任下楼后,与顾主任挨着走。 离开办公室,去车间的路上。 徐主任低声与顾主任说:“咱们厂交税一年比一年少,听说上面要派人来查。”他听到了风声,但是不确定消息真假,所以想问一问顾主任。 顾主任是他们中消息最灵通的。 顾主任道:“咱们好好干活就是了,剩下的事不归咱们管。” 不管是税收少了,还是厂里钱赚少了,都是厂长的事。 上面派人来查,那也是查厂长跟查财务。 徐主任:“我侄女还在财务科呢。” 是休假,还是调走? 杜家。 杜母愁死了。 杜老三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这婚事就这么不顺,一拖再拖。 “老三,你看卫东也是前两年结婚,孩子都有了,你瞧瞧你,怎么就不肯花心思好好找个对象呢?”杜母唉声叹气。 杜老三:“隔壁沈大哥不也没结吗。”比他还大呢。 说的正是沈洋。 “妈,隔壁不也没着急吗。” “那沈洋是离过婚的,你跟他比什么。”杜母道。 杜老三这五年没找着对象,只有一个原因,杜母的要求太高了。要姑娘孝顺,懂事,有工作,还不能补贴娘家…… 反正,这找来找去,就算有个满意的,相看那天,杜得敏在院子外头大声一通闹,这事就成不了。 第207章 207 …… 杜母想到杜得敏就恨得牙痒痒。 这次给老三说亲可得悄悄说, 要避着人,还不能到杜家见面。隔壁沈家也不行,离得太近, 怕被盯上。 她琢磨着这次约着去卫家见面。 正想着,外头传来沈洋的声音, “婶子,在家吗?” 杜母看向杜老三, “你去瞧瞧。”刚刚还提到沈洋呢,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杜老三去了院子。 院子外面。 沈洋望着杜家的大铁门,看了好一会, 这,怎么不一样了?是他记岔了?他明明记得上辈子杜家这扇门是个双开的木门,什么时候换的铁门? 还有这围墙, 加高了不少,围墙上面的玻璃渣还挺锋利的。 “沈大哥。”杜老三开了大铁门, 让沈洋进来了。 人进来后, 杜老□□手就把门又锁上了。 “怎么了这是?”沈洋没看明白,他轻轻敲了敲头, 他这会头还有些发晕。 “怕有人过来吵架。”杜老三防的是小姑杜得敏。 这会天快黑了,等会小姑父下班, 小姑就腾出时间了,有时候会过来发疯。 烦不烦胜。 “谁?”沈洋明明记得杜家没跟人结怨啊。 怎么会有发疯? 杜老三不欲多说, 只问:“沈大哥,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话问到点上了。 沈洋过来确实有事,他望着杜老三:“思苦在家吗?” 杜母见杜老三跟沈洋没进屋, 出来看看, 刚出来就听到沈洋在老四的事。思苦?怎么叫得这么亲热? 杜老三也愣了:“沈大哥, 我家老四外出公干,好几年没回家了,这事你不是知道吗?”怎么又提这事了? “公干?她有工作?”沈洋有些吃惊。 他的头好像更疼了。 这事不对啊,他记得他应该是67年跟杜思苦结婚了,婚后杜思苦一直在家里,照顾两家人,后来,杜爷爷过世了。杜奶奶身体不好,杜思苦时常回家照顾。 他妈说杜思苦老把自家东西往娘家拿,后来,这工资沈洋就没给杜思苦了。 住家里,吃家里的,杜思苦想要用钱自然会张嘴,没说要钱的话那就是不需要。 沈洋就没怎么给。 出门之前沈洋看过日历,现在是76年,按理说,他跟杜思苦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可是家里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沈大哥,老四当然有工作了,”杜老三其实这会也不太确定,毕竟这五年老四都没有给家里写过信了。 但是,他相信二哥的判断,二哥说老四没事那一定没事。 沈洋不敢相信。 半天,他才又问了一句,“那她在哪工作啊?”上辈子杜思苦不知道是在家呆久了,还是天生如此,越来越沉闷,话也越来越少。 说孩子没人管,也不肯出门。 她竟然出主动去工作? 沈洋脑子乱乱的,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他掐了自己一下。 疼疼疼。 不是做梦。 早上,他还以为自己重生回到了76年,可是晚上到了家他就发现不对了。他屋里没有杜思苦的东西,他单位分的那个房也还在自己手里。 沈江没去住。 说起来,今天下半年这十年的动乱就会彻底结束,到时候就能把弟弟沈江从下乡的大队弄回来了。 “沈洋,你打听我家老四做什么?”杜母的声音。 沈洋抬头看去,“婶子,”他指了指大铁门,“你家这大铁门是什么时候换的?” “前几年。”杜母把沈洋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你妈说你为了那个姓何的,一直不肯结婚啊。不是婶子说你,这小何孩子都八九岁了吧。你啊,年纪可不小了,再拖下去,只能找二婚的,要么就是找乡下姑娘。” 姓何,何美姿? 待会,婶子说他不好找对象? 沈洋呼吸一紧,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我没结婚?”没被杜思苦绑住?没成家? 难道他是自由的? “不是跟那姓何的离了吗,”杜母诧异的看着沈洋,“后来你就一直单着,家里介绍多少个你都说不合适。小沈,你这脸色不对啊,是不是生病了?” 她瞧着沈洋今天这状态不好,整个个奇奇怪怪的。 没结婚! 沈洋心里涌出一股狂喜,他竟然没结婚。 那可太好了。 他现在可以自由的选择婚姻了。 沈洋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整个人喜气洋洋:“婶子,你知不知道何美姿现在在哪呢?” 还打听呢! 杜母撇嘴。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不听劝啊。 杜母叹气,看在刘芸的份上,还是耐心的劝:“她结婚了,你还要找上门啊?小沈,不是婶子说你,你这样不好。”她劝道,“你妈为了你的婚事都急死了,你再去找那姓何的,你妈知道了……” 沈洋见杜母这边问不出什么,便找杜老三,“老三,你知道何美姿在哪吗?” 上辈子家里‘逼’着他跟杜思苦领了证,摆了酒,把名分坐实。后来何美姿找他,他为了家庭责任放弃了前妻,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痛。 直到多年后再遇到她,他有家室有孩子,听说她过得不好,他也做不了什么,也只能给些钱,让她过得好一些。 杜老三心里纳闷呢,上回何美姿找沈大哥,暗示想复合,被沈大哥一口拒绝。这才多久啊,怎么沈大哥的态度就变了呢? “沈大哥,何美姿跟程干事结婚了,一直在程家住着呢。”说到这,杜老三低声说,“那程干事是离过婚的,有个女儿跟着他,结婚之前他一直瞒着何美姿,后来两人因为孩子的事这些年一直吵着。” 这事都是沈洋跟他说的。 程干事怀疑何美姿生的儿子是沈洋的,因为那孩子长得太好看,不像程干事。 何美姿觉得程干事离过婚带了孩子,结婚前没告诉她,觉得他骗婚。 “老三,你仔细跟我说说。”沈洋只听到了一句,何美姿再婚后过得不好,一直吵着。 两人去屋里说了。 杜母说家里没茶叶了,趁机去了隔壁,找到正在厨房炒菜的刘芸,“小刘,不好了,你家沈洋又打听何美姿了。听那意思,像是想回头啊。” “黄姐,不可能吧!”刘芸脸色大变,“过年的时候那小何找上门了,我家沈洋可是没答应啊。” 这才二个月呢,变也不能变这么快吧。 杜母道:“那等他回来,你问问吧。”反正啊,她是提醒过了。 刘芸头疼得很:“这可怎么办。” 沈洋这些年一直不肯再婚,莫不是真的忘不掉那姓何的吧。 这叫什么事啊。 唉。 两人对视一眼,又叹了口气,一家一个老大难。 四月中旬。 袁秀红收到了杜思苦寄来的信,事隔五年,杜思苦终于有消息了。 这五年来,袁秀红结婚了。 73过年的时候,她把爷爷接到阳市了,就在医院分的房子里过年。也是那个时候,阮子柏上门,见了她爷爷。 73年下半年,双方家长见了面,就把婚事给办了,没大办,只开了三四桌,请了两家的亲戚,一切从简。 之后就扯了证。 她结婚的事,她还特意写了信告诉杜思苦。 可惜没有收到回信。 杜思苦这些年到底去哪了? 在做什么? 袁秀红边想着边拆了信。 信上说,杜思苦现在回到学校,准备拿毕业证,拿了证之后会回趟阳市,机修厂这边的工作如果保留了,她就回机修厂。 要是机修厂这边把她除名,她会换个单位。 信上还说,袁秀红结婚的事杜思苦是知道的,只不过,那会她没法回信。 这边寄过去的信杜思苦都有看。 信并不算长。 袁秀红很快就把信看完了。 这家伙,收到信了也不回,真是的。 害她白担心一场。 “袁主医,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老朋友要回来了。” “袁医生,刚才有个病人说觉得喘不上气,要不您去看看?” “来了。” 袁秀红收好信,之后便去工作了。 国营百货公司。 “余凤敏同志,有你的信。” “从哪寄来的?” “首都。” 首都的信。 余凤敏接过信一看,哟,这不是杜思苦的字吗。 这家伙几年没信了吧,还知道寄信呢!余凤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拆信,她倒要看看杜思苦找的是什么理由! 哼! 余凤敏拆开了信。 哟,还有相片呢!余凤敏仔细看了起来,信上杜思苦倒是没提这五年来去了什么地方,只是说,她在首都,要是余凤敏有空,可以带着孩子过去玩。 还有明信片呢! 这是天空门吧,可真大啊。 哟,这是不是长城啊。 余凤眼看得眼睛都不眨,还是杜思苦了解她! 去吗? 当然去! 杜思苦说了,去了之后一切都归杜思苦安排,她只管带孩子过去就是了。 铁路家属大院,沈家。 刘芸病倒了。 因为沈洋的事,她这胸闷发作,晚上常常睡不着,这又连着好些天下雨,不知怎么的就感冒了,后来越来越重。 现在老沈带着刘芸去卫生所打吊瓶去了。 沈洋这一次态度坚决得很。 非娶何美姿不可,尽管何美姿结婚了,还有了一个九岁的儿子,但是,沈洋不介意。何美姿早就想跟程干事离婚了。 只要她离,他就娶。 沈洋是这么跟母亲刘芸说的。 刘芸被这一气,病上加病。 第208章 208 …… “这首都可真大!” 余凤敏带着孩子好好的玩了几天, 她还去了首都的百货公司,这边的进口货真多!比他们阳市的百货公司东西多多了! 还贵! 死贵死贵的! 余凤敏看到了三位数的衣服! 料子样式都是顶好的,就是价钱太贵了些, 她舍不得买。 杜思苦陪着她玩了几天,余凤敏就住在学校附近的招待所, 离得近,这几天行程都满得很, 天安门去了, 故宫去了,大学这边杜思苦也领两人看过了。 余凤敏羡慕的看着学校里的大学生。 在这里读书真好。 她笑着跟杜思苦说, “以后我家壮壮要是能来这里读书就好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等以后孩子长大了,当了工人, 时候让厂里推荐上学……” 想到这,余凤敏忽然又叹了口气, “等壮壮长大, 我爸都退休了。”估计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可惜了。 杜思苦听到余凤敏提到余主任,有些话就忍不住问了, “凤敏,余主任现在还在革委会吗?” “当然。”余凤敏点头, “我爸说再干几年。”多赚些家底。 今年可是76年了啊。 杜思苦很清楚,年底国内局势风云变幻, 革委会这个部门撑不了两年了,到时候,该清算的清算, 该解散的解散。 后期清算主要是看有没有违法违纪, 结仇的人多不多。结局好一点的退休离职, 调到其他部门,结局不好的,被处分,甚至坐牢。 “凤敏,”杜思苦低声说,“今年情况不一样,余叔叔那边最好是早做打算。” 余凤敏闻言愣了。 她望着杜思苦,也低了声,“你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杜思苦看着她,摇摇头。 不能说? 余凤敏脑子忽然就灵光了:“你这几年是不是在什么好单位?”她小声说,“你都五年没寄信过来了,听秀红说,你三哥去你学校找过你,说你退学了。” 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杜思苦:“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认真道,“余叔叔那边你一定要劝劝他,要是能退休就退了吧。” 又说,“还有朱安,要是从机修厂出来,别去肉联厂。” 肉联厂风光不了几年了。 市场经济之后,肉联厂,或者说供销社,这些都慢慢退出了时代。 总之一句话,早作打算。 “肉联厂怎么了?”余凤敏想当天都没想明白,“现在大家都挤破头想进去呢。”她公公婆婆也想着把朱安弄进去,觉得比机修厂强。 机修厂这几年业务不行,没亏,但是就是拿一个死工资。 远远不如前几年老厂长在的时候。 杜思苦:“肉联厂现在效益是好,可以后呢?谁说得准呢。” “也是。” 杜思苦走后,余凤敏把杜思苦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听思苦的意思,革委会干不长久,肉联厂也不行。 那什么单位好呢? 第二天。 余凤敏就问了杜思苦,“你觉得什么工作好?” 杜思苦:“秀红那工作就挺好。” 医院。 铁饭碗,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稳定又体面的工作。 那是。 可是医生这工作是有要求的,朱安也不会啊。 余凤敏又问杜思苦,“你说要不要让朱安进我们百货公司,仓库那边还缺人呢。” 杜思苦:“别。” 百货公司在她眼里也是有风险的。余凤敏家现在看着光鲜,父亲革委会,自己百货公司,朱安机修厂的,公婆肉联厂。 可等到八十年代,这所有一切恐怕都会有变化,她作为余凤敏的朋友,不能看着余凤敏以后陷入困境。 杜思苦道:“去公家单位,或者银行,物价局,税务局……” 有编制的那种。 只要不犯错,起码日后余凤敏家出了变故,还能有份保底的工资。 余凤敏把杜思苦的话记在了心里。 杜思苦,“其实,要是提升一下学历,以后当个老师也不错。”她记得,“当初在厂里办扫盲班的时候,朱安讲课还不错。” 余凤敏嘀咕:“老师可捞不着什么油水。”清苦得很,而且,现在当老师可不是什么好工作。 杜思苦还有一件事:“对了,我明天有点私事,恐怕不能带你们出去玩了,到时候你看看在是招待所休息,还是去附近逛一逛。” 私事? 余凤敏一下子好奇起来,“什么事?”虽然杜思苦不一定说,但是这问还是要问的。 杜思苦叹气:“领……朋友说有个联谊会,让我过去,推不了。” 余凤敏笑了,“该去!走,咱们去百货公司买衣服去!” “不不不,那里的衣服太贵了!”杜思苦舍不得花那钱! “我买衣服,你不用管!”余凤敏这次出门带了钱的,她把儿子一带,又捎上杜思苦,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 “这件怎么样,你看这白底蓝色,多好看啊,衬得人多清雅啊。”余凤敏瞧中了一件,瞧瞧这衣服,领子还是个圆的,看这栽剪,多好啊。“思苦,你上身试试。” “这天气穿裙子有点冷。”杜思苦说,“挑身合适的,素色就行了。” 余凤敏才不听她的! 杜思苦这眼光,每敏都是黑白灰,要不么就是工作服,虽然这些衣服杜思苦穿着也好看,但是,就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白瞎了那张好脸蛋,好身材。 余凤敏又挑了一件白衣黄花的,这次是大花,一簇一簇的,颜色鲜亮,衬得人比花娇。 “这件!” “还有这件!” 余凤敏挑了四条裙子,还挑了一件外套,“等会你把裙子一穿,外套一穿,就不冷了。”她看到前面还有卖皮鞋的,那小跟尖尖的,挺好看的啊。 余凤敏都想为自己买一双了。 余凤敏沉浸在挑衣服的快乐中。 杜思苦在一边,带着壮壮,找了个能坐的椅子,在那坐着等。 余凤敏抱着五六件过来了。 “快,去试试!” 杜思苦被逼无奈的去了试了。 余凤敏看到杜思苦从试衣间出来,眼睛一亮又一这,嘿,别说,这杜思苦还真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就这试衣服的这一会,这家铺子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杜思苦每穿一件出来,就有人买一样的款式。 “营业员,我要那件白底蓝色的裙子。” “我要那件淡黄色的裙子。” “那姑娘试的外套给我拿件大号的!” 这卖衣服的营业员乐得合不拢嘴,他们百货公司这边货卖得多,那月底是有奖金的,下个月发工资能多一倍呢。 余凤敏看着那些人空手进来,提着装衣服的袋子走,若有所思。 她看着再一次从试衣间出来的杜思苦。 脑子里有了一点朦朦胧胧的想法。 杜思苦要付账,余凤敏死活不肯,抢得跟打架似的,杜思苦不喜欢这样,就没再抢了。 回头给孩子买东西,把钱补上。 或者红孩子包个红包,一样的。 余凤敏买下衣服结账的时候,营业员给打了八折,“这位同志,欢迎下次再来。”她是对杜思苦说的。 这营业员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买的当然是杜思苦挑的衣服,一个上衣,一个半裙,一件外套,自己搭的。 依旧是素雅的颜色。 显得特别有气质。 用余凤敏的话来说,像个文化人,受过教育的。 “你明天真的就穿这个?”余凤敏还是不死心,“要不我们回去把那套黄色的裙子买下来。”那件杜思苦一穿,那店都亮堂了起来。 别提多惊艳了。 百货公司。 杜思苦她们走后,营业员立刻把两人买下的那三件衣服找了出来,然后搭起来给门口的模特换上了。 “同志,这件黄色的裙子还有吗?” 营业员扭头一看,是个长相俊朗的男同志,个头还高,衣服整整齐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好个标致的男同志。 她立刻道,“有有有 ,仓库里还有货,你要什么码子?” “刚才那女同志试的尺码就可以了。”男同志说。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营业员让人去仓库拿货了,男同志等了一会,仓库离得近,很快,这货就拿回来了。 营业员递给他:“您瞧瞧是不是这件。” “是,同志,能帮我熨一下吗?” “那得先付钱。” “没问题。” 男同志付了钱,营业员帮他把裙子给熨了,然后折得整整齐齐放进袋子里。 男同志买完衣服,并没有走,而是去了旁边的柜台。 他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 这几年他一直没怎么花钱,吃住都是单位的,每月的工资都存着,几乎没用,现在存折上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正巧,刚才看到老朋友了,几年没见了,买些东西就当是见面礼。 次日。 余凤敏早上要送杜思苦去坐车,壮壮没醒就被叫起来了。 “思苦,你怎么还是穿的旧衣服?”余凤敏眉头紧皱,“你这态度可不行啊。”她苦口婆心的劝着,“你说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这次联谊会可是个机会啊,你倒是好好打扮一下啊。”虽然杜思苦年纪大了一点点,但是,这瞧着还像是二十出头的,这扮嫩别人也认不出来啊。 这男同志找对象,除了图工作就是图好看,图顾家…… 杜思苦占了好几样呢。 第209章 209 …… 是从第三排靠窗的一个座位传过来的。 杜思苦看了过去。 “宋良?” 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好久不见。”宋良站了起来, 脸上露出笑意。 杜思苦习惯性的往宋良的脑袋上看了看,字呢? 结局了? 不可能吧。 “你怎么会在这?”宋良问她。 怎么又看头顶?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应该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吧, 没少,也没掉, 好挺的啊。 杜思苦也没瞒他:“领导安排的,说是什么联谊会, 去看看。”她等了一会也没看到宋良头上的字。 看后面还有人上车, 她便往后走,在宋良后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又上来了几个人。 这专线车座位多, 司机出发的时候,车上也只坐了一半的人。 宋良侧身,与杜思苦闲聊:“厂里怎么样了?” 杜思苦:“听凤敏他们说, 老厂长退休之后,效率不如以前。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在盈利, 工人每月都在领工资。” 要是亏损,工人可就领不着工资了。 只聊了几句, 宋良就发现杜思苦对机修厂的情况并不算了解,难道, 她这几年也不在厂里? 阳市。 朱家。 余凤敏带着孩子去首都之后,朱安就回到自个家了, 这些年他在余家的时间多,家里那些亲戚私下没少说他是‘入赘’‘吃软饭’之类的风凉话。 朱安倒是不在意,可朱父朱母在意。 当初结婚, 两老也是出了彩礼的, 置办了家具的, 他们儿子也是有正经工作的,怎么就成了吃软饭的? 这次儿子是自己回来的。 “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她朋友请她去首都玩,带着孩子过去了。”朱安道,“我们好着呢。” 没吵架就好。 朱父朱母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下定了决心,“小安,我们有件事想跟你说。” 朱安坐下听。 朱母道:“现在凤敏在百货公司,挺好的,又在市里。可你呢,在机修厂,那位置偏,天天来回的跑也辛苦。我和你爸觉得这样不行,咱们肉联厂福利待遇你是知道的,要不这样,你把机修厂那个工作让给你表弟,来肉联厂这边?” 朱安:“妈,我在机修厂是干销售的,时间自由,还能照顾孩子。要是去了肉联厂,那可就得天天去厂里了。” 朱母:“壮壮大了,现在都上学了,哪能你天天照顾。”又说,“你一个男人,成天围着孩子转算什么回事?” 养家是男人该做的,带孩子是女人的事。 上一辈都是这样的老思想。 朱安道:“这事等凤敏回来,我跟她商量商量。” 朱母脸都绿了。 又商量。 什么事都跟媳妇商量,这一商量,媳妇不同意,这事就黄了。 早上十点,到了地方。 联谊会的人还真不少,杜思苦找这边主办的单位借了个地方,把衣服给换了。她进去后,里面领导正在讲话。 “同志们,欢迎来这次的革命同志见面会。大家不要拘谨,这次就是为了解决大龄男女青年的婚姻问题,才组织了这次活动。” “参加见面会的同志到门口签个名,走的时候可以领二斤粮票。” 门口吗? 杜思苦过去签名了。 领导一会就说完了,接下来就是这次的活动内容,男女一组,糊纸盒,糊得最好最快的那组,有奖品。 这‘联谊会’跟杜思苦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会自我介绍一下,跳跳交际舞什么的,就在杜思苦考虑是认真糊还是糊弄一下的时候,奖品出来了:相机! 杜思苦干劲十足! 这得赢啊! 男女一组,也就是说,要找个人组队,必须不能拖后腿! 杜思苦现在这钳工手艺可不比禇师傅差了,但是,现场竟然没有多少男同志愿意跟她组队。 这是哪出错了? 杜思苦就纳闷了,她挑上的几个看起来手脚麻利能干活的男同志都说找着组队的女同志了。 还有一些一看就是文职,指头拿笔的地方都磨出厚茧了,这样的人手工活肯定不太行。 “还没有组队的同志们抓紧时间。”上面领导拿着大喇叭喊着。 这大喇叭一出,大家就有些慌了,赶紧组队。 有相机拿呢。 杜思苦张望着,瞧了又瞧,有没有以前保密单位的男同志啊?可以拉来凑个数。 等等。 门口那个不是宋良吗? 哟,还换衣服了。 “宋良,这边。”杜思苦招手,“这边,快快快。”马上就要开始了。 至于宋良为什么在这,那肯定是参加活动了啊。 赶紧的。 宋良签完到,快步走了过来。 杜思苦带着他赶紧去了领纸盒的地方了,要是组不成一队,是领不了纸盒的。 “名字。” “宋良。” “杜思苦。” 这光有名字不行,还得写推荐人,杜思苦写的推荐人是自己领导。 活动开始了。 大家糊得热火朝天,都顾不上说话了,手上一刻不停啊。 举办活动的领导发现这事不对,不是让大家多了解了解,争取处成对象,组成家庭吗?怎么这会一个个的只管手上的动作,压根就不说话。 这跟他们开办这个活动的宗旨不符啊。 开办活动的领导总结经验:下次不能这么干了,糊纸盒不行。 半小时后,时间到。 “恭喜我们的杜思苦同志,宋良同志,获得这次糊纸盒的第一名。”领导让两人上台,然后用这新相机给台上的三人(加领导)拍了一张合照。 “恭喜你们。” 杜思苦开开心心的拿着相机跟宋良一起下台了,“这相机给我吧,”杜思苦对宋良说,“等会我找领导问问什么价钱,折一半的现钱给你。” “不用,你就拿着吧,我不缺钱。”宋良道。 杜思苦把相机拿下来,给宋良,“那行,你折一半钱给我吧。”她其实更想要相机。 宋良叹气。 后来还是按杜思苦说的,杜思苦拿相机,等问到价钱再分一半的钱给宋良。 糊纸盒活动之后,便是聊天喝茶。 杜思苦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看到新鲜东西就拍一张,就三十六张胶卷,得省着用。 两人坐在一个小圆桌,上面有汽水,还有瓜子跟花生。 桌上的这些东西都是活动单位提供的,想要了解彼此的男女同志可以坐在一起,喝喝汽水聊聊天。 增进感情。 杜思苦跟宋良坐了一桌,正好渴了,杜思苦把汽水瓶盖打开,渴汽车。 宋良:“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有疑问。 杜思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不是说了吗,领导让我来的。”又道,“专线车上的人都是来这的。” 她还以为是宋良不是呢。 刚才一下车,宋良就走了。 没想到,是换衣服去了。 宋良看了看两边,见大家都在小声说话,便也压低声音,“你不是,跟拖拉机厂的那拉陈队长……”他顿了顿,“在一起吗。” 听说,还见过家长了。 杜思苦诧异的看着宋良:“你怎么知道的?听谁说的?你当时不是调到别的单位了吗?”怎么还知道见家长的事? 宋良:“我在拖拉机厂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 这也是坚定他离开机修厂的原因之一。 杜思苦:“是有那么回事,不过,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简单的把她跟陈队长的缘源说了一下。 主要是陈队长先去了她家,帮了他一回,后来她还账。 只不过,陈队长的母亲有些刁钻,杜思苦愿意让一步,但也不想让这不相熟的老人压在头上,当时来了点脾气,没顺着。 后来就那样了。 听说啊。 听拖拉机厂的人说,陈母跟陈队长闹了一阵,后来还是回乡下去了。 不过陈母回到乡下没消停,给陈队长惹出不少麻烦。 现在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误会。 宋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挺高兴的。 这时,又听杜思苦问:“化工厂的那位孟同志,后来怎么样了?” 宋良笑不出来了:“不知道,后来我没见过她了。” 他离开机修厂跟拖拉机厂后,就切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要不是这次无意中碰到杜思苦,只怕也不会特意联系。 宋良说完后,又加重语气解释,“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结婚之前,我们就分手了。” 准备来说,是当时社会动荡,孟曼怕他的身份给她惹麻烦,主动断的。 杜思苦点头,“知道。” 剥颗花生,原味的,味道不错。 活动结束后,专线车还要把人送回首都去。 刚才出来杜思苦就没看到宋良,人呢? 没说一声就走了? 好些年没见,这有点过分了。 杜思苦心里嘀咕了几句,然后上了车,这会她穿的是昨天新买的衣服,早上穿来的旧衣服这会在袋子里。 要回去了。 司机已经发动引擎了。 宋良提着一个袋子从远处跑了过来。 杜思苦赶紧喊司机师傅,“师傅,等一会,有人没上车。” 宋良加快速度,已经跑过来了。 不过,他竟然没上车,而是找到杜思苦车窗的位置,把袋子递了过来,“帮我拿一下。” 杜思苦接了过去,从车窗里提了进来。 这时,宋良走到车门处,跟司机师傅说,“师傅,我这边有事,就跟你们回去了。” 第210章 210 …… “什么职位?屠宰工还是分割工?”余凤敏又问。 朱安低声说, “有一个检验员的空缺,这个点想点法子,还有一个就是剔骨工。”肉联厂这会可是很火热的单位。 好多想回城的知青想进肉联厂都没有门路呢。 余凤敏:“咱们回家说。” 路上人多, 不好商量这工作的事。 等到了家。 孩子自个玩,夫妻俩单独说话, 余凤敏把从杜思苦听到的话都告诉朱安。 “思苦毕竟在首都,那边有什么政策肯定是先下来的, ”余凤敏是这么想的, “她觉得肉联厂不太行,那咱们就别去。你前一阵不还说机修厂子弟学校的初中部老师少了, 要招人吗,要不你去试试?” 老师? 这能有什么前途啊。 朱安摇头:“咱们机修厂工人工资都只是刚好够发,这子弟学校的老师工资还不如工人呢。”不太想去。 “要不, 晚上等我爸妈回来,咱们再问问他们。” “行。” 在大事上, 朱安还是很信服岳父岳母的。 五月。 杜家。 杜母收到了老五的来信, 老五处对象了,还说过一段时间要带对象上门见长辈。 老五才多大, 就有对象了? 杜母一开始不敢相信,后来一算年纪, 说起来,老五今年也有二十五了。这, 这家里最小的怎么都这么大了。 老五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单着呢。 “老三,你妹妹要带对象回来了,你不结婚, 她这怎么结啊!”杜母找了杜老三, 催促得更加厉害。 还有老四, 几年没音讯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六月。 隔壁沈家闹得是鸡飞狗跳。 沈洋的户口在粮食局,母亲刘芸生病的这段期间,沈洋已经给单位打了结婚申请,只等何美姿办完离婚,就跟何美姿领证。 这事他是悄悄办的,可是还是被家里人发现了。 沈洋的二叔是粮食局的领导,他要领证,他们单位部门领导便把这事跟沈洋二叔说了,二叔知道后,便特意问了沈父两口子。 当初沈洋跟何美姿摆酒,后来分开,再到程干事找上门,这一堆烂摊子事都是沈二叔扫的尾,要不然沈洋这粮食局的工作还真不一定保得住。 何美姿都结婚有孩子了,如今天沈洋要娶她。 沈二叔不可能当不知道。 就这样。 沈母刘芸知道了沈洋想偷偷结婚的事,死活不同意。 沈洋这次却是铁了心,既然事情摆到明面上了,那他索性就摊牌了,非娶何美姿不可。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想在一起,那说明是缘分。 现在的沈洋可不是以前的沈洋了,他脑子里装的会是上辈子与何美姿的遗憾,这辈子有机会重来,两人能在一起,他肯定会抓住一切机会的。 至于父母不同意。 沈洋觉得,这日子是他在过,又不是他父母在过,人总要有取舍的。 刘芸现在看到儿子沈洋心里就有火。为这事,沈家两老口跟沈洋僵挂了一个多月,最后,刘芸松了口:“好,你要结婚可以,你把你这粮食局的工作让给你弟弟,让沈江从乡下回来。” 沈洋一口答应。 下半年动荡时代就该结束了,八十年代更是市场经济,只要有本事,还愁赚不到钱吗? 顶工作这事容易,沈二叔现在还是粮食局的领导呢。 另一边。 沈洋让家里同意婚事后,第一时间就把这好消息分享了给何美姿。 何美姿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眼中满是‘你好厉害’,沈洋看着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全身充满干劲。 上辈子,他婚姻过得不幸福,杜思苦很少用这种眼神看他。 到了后来,除了要钱,压根就不会主动与他说话。 能结婚了。 何美姿当然高兴,她准备这两天就回程家去把离婚的事给办了。她之所以拖到现在,主要是因为沈洋家里这边反对,要是一直反对,她跟程干事离了婚,那以后怎么办? 孩子谁养? 她娘家人怎么办? 好在,沈洋是个有本事的,这次沈洋还是成功的说服了家里人。 “不过,我妈有个条件。”沈洋对何美姿说,“不过你放心,这事不什么大事。” 何美姿心里却是一紧,“什么条件?” 难道是要生个孩子? 她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还是个男孩,她不想再生了。要是再生一个,以后沈洋会对孩子好吗,她不敢保证。 “我妈说让沈江回来,接了我粮食局的工作。” 何美姿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 工作不要了? 给弟弟沈江? 又听沈洋说:“我是这样想的,当初单位给我分了福利房。现在我离开单位了,就怕这房子要收回去,我想着还不如把这房子一块给了沈江。到时候让二叔帮帮忙……” 何美姿看着沈洋,半天没说话。 工作让了,房子也给? 这人是傻子吗? 三十多的人了,怎么想的? 工作,房子,想要活得好,缺了哪样都不行。 何美姿轻声问:“那咱们住哪?” “住我爸妈那。”沈洋说,“先过渡一阵,等我琢磨琢磨以后干什么行业。”八九十年代是淘金的年代,不管做什么都赚钱,哪怕是头猪,踩在风口上都能飞起来。 “沈洋,你应该记得,当初咱们结婚那会,我跟你妈处不好。”何美姿声音温柔,“都是一桩桩的小事,可放在一块,难免拌嘴。” 美姿跟他妈处不好? 什么时候的事? 沈洋都不记得了,他脑子里这会记得的全是杜思苦到沈家后,操持家务,带孩子,里外一把好手。纵然他妈有些挑剔,但是,总的来说,婆媳俩还是相处的不错。 唯一的矛盾就是他妹妹结婚后把孩子扔到了娘家,让杜思苦一起带着,四个孩子,难免厚此薄彼。 当然了,这次他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毕竟,他现在可没有孩子。 “美姿 ,你放心,我妈这人就是嘴巴厉害些,心地还是好的。”沈洋说,“有我在,你放心。” 何美姿看着沈洋,仔细的打量。 放心? 放哪门子的心? 何美姿嫁给程干事十来年了,这男人是什么德性她会不知道?嘴上说得好听,等真在一起了,那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男的天生就站在婆家那一边。 嫁进门的媳妇是外人。 程家如此,沈家未必不是这样。 何美姿:“沈洋,我觉得这事我们还是冷静的想一想,我觉得你为了我跟家里人闹掰不合适。要是这样结婚,我这心里这关过不去。” 没工作,没房了,跟公婆住一起,还要被挑理。 何美姿又不傻。 她要的是有正式工作有单位分房,能养得起她跟孩子的男人,不是眼前这个连工作都保不住、只会说的沈洋。 没工作,成天在街上晃悠的,那是二流子。 这婚,何美姿没离。 她不离,沈洋自然结不成。 半个月后。 何美姿知道沈江回来了,得了沈洋单位的住房后,更是断了跟沈洋的联系,直接不露面了。 杜家。 老五回来的日子定了,是七月,也就是下个月。 杜母忙得脚不沾地,屋子里里外外要打扫不说,还要重新刷一遍,还有院子,得好好的弄一弄,挂衣绳也得换成新的。 院里的那几棵树,叶子太密了,得把挨着房子的那块给锯了。 杜父自个买了腻子粉,正在屋里刮呢。 “是杜全家吗,有他的信。” “给我。” 杜母擦擦手,去邮递员那接了信。 她一看。 还是老五的信,不过单独寄给老三的? 杜母拆了信。 这字太小,她看不清。 她回屋去找了杜父,“老杜,你瞧瞧这信上写的什么?” 杜父放下手上的活,让杜母展着信,他念了出来。 “三哥,你能联系上我姐吗?我跟魏舟准备见完家长之后尽快把婚事办了,我希望结婚能得到全家人的祝福。” 信中还说,大哥二哥那通知过了,都说好了,七月份会赶回来。 信不算长。 杜父念完后,沉默了。 杜母低声说:“老四这事……” 杜父听不得杜母提老四,亲奶奶下葬都不回,这几年没往家里捎半点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要是死了,也就罢了。 可老四要是活着,这样对家里,比白眼狼还不如,那还回来干什么。 说起来。 这白眼狼嘛。 也不是说谁,就像于月莺,原先在杜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她过年都知道往杜家寄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全乎这名声。 当然了,这人是没来过杜家一次。 过年寄东西来的时候,于月莺写过一封信,信中特意强调,她嫁得很好,希望杜家人不要去打扰她。 杜母拿着信:“这老五想要老四回来,见个面,你说怎么办?这喜事当头,老四真回来了,你还要赶人不成?那不是让老五对象家里看笑话吗。” 杜父:“这信就甭给老三了。” 老三不知道有这信,那就不会特意去找老四了。 不找,不来,谁都省事。 杜父把信拿走了。 晚上老三回来,没看到信。不过,杜母还是私下悄悄告诉了老三信的事,“成不成的,你都跟老五回个信,别叫她抱太大希望。” 老四有五六年没回来了。 原先老四在机修厂的时候,就跟家里关系不好了。 杜母也想不通,怎么就养了这样的闺女呢?别家的闺女,哪个不是贴补娘家?哪个不是出了嫁还往家里送东西?心里惦记着娘家人。 第211章 211 …… 过了些天。 杜思苦又收到了阳市的来信。 三哥跟袁秀红寄来的信。 说老五要带对象回家, 希望杜思苦看到信,要是有空就回趟家,见见未来妹夫。 信中还提了一嘴沈洋的事。 说隔壁沈大哥忽然来找杜思苦, 没过几天,像是中了邪似的, 又闹着要娶已经结了婚的何美姿。 沈洋? 杜思苦差点都忘了这么个人,沈洋这人说不上坏, 对亲戚朋友都挺好。只要不跟他组成家庭, 其实他什么样都不关外人的事。 只不过,这突然又要找何美姿结婚? 杜思苦记得她在机修厂的时候, 沈洋就已经跟何美姿没怎么来往了,这过了好几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杜思苦也就是看了信感慨了一下, 反正,这是别人家的事。 袁秀红则是在信中说, 要是杜思苦回来, 可以住她家。 她详细的写下了家里的地址。 杜思苦收好信。 这些等到了阳市再说。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毕业证给办好,从学校结业之后, 再把工作的事给安排好。去哪她还没定,反正已经有几个厂跟单位在联系她了。 不说之前呆的保密单位, 五年前呆过的机床厂,还有学校介绍的机械厂, 都说要人。 福利待遇都是极好的。 七月初。 杜思苦拿到了毕业证,户口还在学校,等到新单位报到, 这户口就可以从学校集体户口迁出来了。 “杜同学, 工作的事你得尽快回复, 知道吗。” “好的,老师。”杜思苦道,“我这次要回趟老家,不会超过半个月,等回来我就把工作的事定下来,到时候就把户口跟粮油关系迁过去,这您放心。” “好。” 杜思苦的东西暂时放在了学校宿舍,之后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上之前洗出来的照片,想着老五的事,又去了趟百货公司。 本来她想着说金银首饰保值,可是这压根就没有卖的,金银都是管制品,只有持‘侨汇券’到友谊商店购买。 她转悠了一圈,之后去了服装店给老五买了件新裙子。 还是上次那家店。 营业员看到杜思苦的时候,硬是把杜思苦拉到了店里,热情的招待。看那意思,只要杜思苦帮着再试(配)几套衣服,这边杜思苦买衣服给打五折。 试吗? 那当然。 省了一半的钱呢。 杜思苦想想挺划算的,就多买了几件。 别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思苦真的很旺店铺,她这一来,服装店的人流立刻就多了起来。 两个营业员忙得脚不沾地。 杜思苦走时,她们热情的帮杜思苦包好衣服,希望杜思苦下次多来几回。 买好衣服的第二天,杜思苦就坐上火车回阳市了。 八号上午,火车到站。 杜思苦提着行李下了火车。 中午,她在人民医院见到了袁秀红。 “思苦!”袁秀红看到杜思苦又惊又喜,“你回来了!”杜思苦信上说平安是一回事,现在这会看到真人又是一回事。 袁秀红眼睛都有些发红,她冲过去,抱住了杜思苦。 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惊讶的看着袁主任。 袁主任在医院虽然和气,但是很少这么情绪外放,就算是对病人,都不曾这么激动过。 “走,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等会,我这还有行李呢。” “放我家。”袁秀红拉着杜思苦往自个的分到的房子走,“离医院不远,有空屋子,等晚上我回去给你收拾出来。” 两人步行了十几分钟,到了袁秀红家。 袁秀红打开门,“子柏他在机修厂,周末才过来。你不用管她,我这边给你留了一间屋子,里头放的是你之前的家具。” 她领杜思苦去看。 这些家具都是从机修厂筒子楼的宿舍运过来的,摆放得整整齐齐,怕落灰都用布蒙着。 袁秀红把布扯掉,露出了里面九成新的家具。 杜思苦站在门口,看着这些熟悉的家具,心情复杂。她原以为学成归来后会回到厂里,一切都照不会变。 没想到,后来她会进保密单位。 同时,她也没想到,厂里收回了她的单位住房,还把东西给‘迁’出来了。 杜思苦放下行李,问袁秀红,“现在机修厂是什么情况?” 袁秀红摇摇头:“不好说,现在的这个鲁厂长虽然业绩不达标,但是他这政冶任务抓得紧,上头满意得很。” 口号喊得响,不干活的那种。 她看着杜思苦,“虽然厂里效益差了些,但是这岗位不比以前少,好岗位都都有人了。”她压着声,“你要是想回去,只怕这工资……” 不会高。 阮子柏现在是三车间的主任,他的工资都只那样,更别说普通工人了。 杜思苦,“人事关系复杂吗?斗争厉害吗?” 袁秀红轻轻点头。 现在机修厂的工作环镜比她们在厂里那会复杂多了。倒是人民医院这边,袁秀红只用看病人做手术,其他事不用多管,还算轻松。 杜思苦道:“我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机修厂现在的情况。正常来说,我是机修厂推荐去上大学的,学成也该回来为厂里工作。” 袁秀红:“顾主任还在新车间,”她想了想,“还有阮子柏,你要是想回去,也可以去三车间。” 杜思苦想回机修厂,肯定不是问题。 杜思苦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要是厂里需要我,我就回来。要是勉强,那就算了。” 她道,“首都那边有好几个单位,待遇都不错。” 都是首都的单位,还能落那边的户口,要不是杜思苦跟机修厂的感情深,这次还真不一定会回来呢。 首都的户口跟阳市的户口差别可就大了。 袁秀红:“这事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 她本人来说,还是希望杜思苦回来,朋友在身边,多好。可是,要是为了杜思苦的前程,那肯定还是留在首都,那边的单位福利待遇更好。 杜思苦道:“我知道。” 之后。 袁秀红带杜思苦去了附近的馆子,点了三个菜,这馆子还是余凤敏推荐的。袁秀红一般是去食堂吃,菜的味道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等上菜的时候,袁秀红给了杜思苦一把钥匙,下午她要回医院,“等会吃完你自个回去休息休息。床单被套都在我那屋的柜子里,都是洗过的。” 杜思苦点头。 袁秀红又说起一件事:“你还记得潘鹏吗?” “鹏子哥?” “对。” “他跟他媳妇一直想要孩子,要了好几年,前些天来我这看病了。”袁秀红抽出筷子,递给杜思苦,“她媳妇身体太虚,落了两回胎……” 第一次的时候孩子月份小,第二次落胎的时候,孩子都怀了好几个月了,太可惜了。 “有希望吗?”杜思苦问。 袁秀红压着声,“可以试试,不过得喝中药调一调。”中药味重,机修厂那地方现在有些东西抓得严,不好办。 杜思苦沉思片刻,抬起头,“医院这边严吗?” 袁秀红一下子就明白杜思苦的意思了,“医院这边现在比机修厂的好,工宣队的人不多,也不怎么管事。” 谁都家人,谁都有生病的时候,那些人不敢在医院做得太过分。 “让她住院,在医院调养。” 袁秀红觉得这主意好,“过几天他们要回来复查,我跟他们说一说。”住院得花钱,就看那两口子愿不愿意了。 这是最快的办法。 当然,也可以拖一拖。 杜思苦道,“或许等到明年,如果不想花住院费的话。”下半年局势变化大,一切都会不一样,等到明年,革委会工宣队这些人都会被秋后算账的。 袁秀红道:“我会跟他们说的。” 吃完饭。 袁秀红就回了医院,杜思苦则是去了铁路局。 杜家。 老五还没回来。 杜二两口子倒是先回来了,他们住的是之前回来时住的屋(杜小姑那屋,翻新过),老五那屋还是给老五留着。 杜奶奶那屋的东西该扔的扔,衣服都烧了。 衣柜床什么重新刷了漆,现在搁院子里放着,杜奶奶那屋现在空空的。 杜母是想着,等老大一家回来了,再把家具搬进去,到时候换上新被褥新床铺,那样老大媳妇就挑不出理了。 至于老五的对象,可以跟老三凑和着住,再原先那西屋再搭一张床。 杜二是七号回来的。 这次回来,苏皎月发现婆婆对她的态度变了,她做什么婆婆都不满意。 “老二媳妇,你看看洗的这菜,怎么没洗干净啊?”杜母拉着脸。 “没有啊,这菜我洗了三遍,很干净了。”苏皎月看这新鲜干净的菜叶子,一脸疑惑。 杜母现在看苏皎月哪哪都不顺眼,结婚多少年了? 连个孩子都没有! 换了别人家,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亏老二还把这个媳妇当个宝贝似的。 杜母觉得,这老二媳妇也就这张脸能瞧了。 她指着院里:“院子里都有鸟屎了,你怎么不扫扫?” 苏皎月拿起扫帚,去扫院子了。 杜二提着两斤肉回来,就看到苏皎月站在院子里拿着抹布擦窗户,他看了一眼,把肉提进屋里,很快就出来了。 之后接过苏皎月手里的抹布,“你回去休息,我来。” 铁路局。 第212章 212 …… 原本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 可真见了老四,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老四好好的,没出事。 这就很好了。 杜老三上前, 把杜思苦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模样没怎么变, 看着脸色红润,不像是受过什么罪。 “回来就好。” “三哥。”杜思苦听到杜老三这样说, 心里反而生出了些愧疚。 杜老三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杜思苦:“拿到毕业证了, 最近正在等分配工作,我想着先回机修厂看看, 要是这边情况还不错的话,也可能回来。” 杜老三有些不放心:“以后不会几年都不见人影了吧。” “不会。”杜思苦保证。 保密单位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过去了。 当然, 除非是特殊情况。 她又问起老五的情况。 杜老三道:“老五还没回来,火车票买了, 估计十号左右到市里。”十号, 也就是后天。他又道,“二哥回来了, 晚上回家吗?” 杜思苦倒是想回去见见二哥,可一想到杜父那臭脸, 就不太愿意了,“等老五回来, 我再回去。” 到时候一起吃顿饭,人多了,杜父跟杜母总会收敛些。 “你不回家住哪?” “朋友家。” 杜老三叹了口气, “爸妈年纪大了, 火气没以前那么大了, 我觉得你还是回趟家的好。还有奶奶那边,当年就你没回来,爸心里一直记着。你这次回来,怎么着也得去拜一拜。” “我会去的。”杜思苦记得,杜奶奶跟杜爷爷是埋在了一个墓里。 她会去看看烧些纸钱的。 杜老三点点头,又说起机修厂的事,“奶奶那年半瘫的时候,爸去过机修厂。”他道,“你那边的工作跟户籍都不在,厂里也找不到你,只怕这次你想回厂里继续工作,有点难了。” 这工作岗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杜思苦从机修厂离开这么些年,不说工宣队那边,单说知青想法回城,学校的那些毕业生,还有没工作的…… 哪个不是想着法的弄个正经工作。 机修厂这边早就塞不进人了。 杜思苦明白三哥话里的意思了。 杜父那年去过机修厂,只怕是闹过一场,当时厂里进了工宣队,有可能她‘不孝’父母长辈这事,被工宣队的记了过错,搞坏了名声。 聊了有一会了,铁路局那边的同志过来瞧了,“杜全,领导说,你这边要是有事,可以请半天假。”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回岗。”杜老三赶紧拒绝。 今天请假太亏了,等后天老五回来再请。 不然,这假请多了,容易扣工钱。 “三哥,那你先忙,我回去了。” “好,后天记得回家。” 杜思苦点点头。 离开铁路局后,杜思苦就回袁秀红的房子,收拾房间,擦家具,铺床,然后去袁秀红的房间把干净的主被单拿过来,铺上。 这收着收着就困了,后来睡着了。 晚上。 杜老三回到家,犹豫半天,到底是没提老四回来了。 杜二脸色如常,倒是杜母,有些不安,时不时的看杜二一眼,之后她用脚踢了杜父,让杜父起个话头。 杜父正在吃饭,接到杜母的暗示,便放下碗:“老二,老二媳妇,你们俩结婚也有好几年了,怎么还没要孩子?” 杜二:“不急。” 杜父原本不急的,可听到杜二说不急,却是坐不住了:“怎么不急,六七年了吧。要是怀不上,去就医院瞧瞧。人民医院有个厉害的医生,姓袁,大家生孩子的事都找她。” 杜母附和,“对,你们也去瞧瞧。” 趁现在还不算大,要是努努力加把劲,兴许能要上。 这没孩子可不行。 杜二:“行,那我们明天去看看。” 苏皎月看了他一眼。 杜母一惊,没曾想还真是这小两口生不了。 这,怎么会这样?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过了一会,就听杜父道,“明天让你媳妇去看,外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陪你媳妇去看病。”可不能让这口舌落到儿子头上。 一个大男人,可不能让人说生不了孩子。 那别人会笑话的。 桌底下,苏皎月轻轻踩了杜二一脚。 都怪他。 非不要孩子,说什么还年轻,现在倒是好了,家里长辈都怀疑是她生不了了。 吃完饭,苏皎月站起来帮忙收拾碗,她是准备去洗碗的。 杜二:“老三,你去洗碗。” “好。” 杜老三提了水去了厨房。 杜二:“妈,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杜母心里一颤。 杜二让苏皎月回屋休息,他带着杜母去了老五的空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杜母心里虚,先开了口:“老二,不是我说你,你媳妇也太娇气了些,她是不是跟你告状了?你别光听她说,谁家儿媳妇回婆家不干活?”心里还嘀咕,嫁到杜家这么多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还有脸告状。 杜二:“妈,孩子是我不想要的。” 现在知青们都想着法的回城,他回城容易,可是苏皎月想回城却是很难,他得想办法把两人回城的名额解决了,再考虑孩子的事。 大队那边生活虽然也不错,但是,要是养个孩子,那就不行了。 总要让孩子过得好一些。 母子俩谈完话从屋里出来,杜母变得沉默寡言。 半夜。 杜母实在是睡不着,摇醒杜父:“老杜,老二说看了医生,说他以后难要孩子。”自从老二说出这话后,杜母这心就凉了。 他家老二样样都比别人好,模样好,个头高,办事靠谱,哪点不如别人? 凭什么要不了孩子。 “老杜,你听到没有?” “老杜,你是不是睡着了?” 杜父叹了口长气,“听着呢。” 杜母:“那以后咱们可得对老二媳妇好点,这事万万不能让她知道。”要是生不了孩子,媳妇会跑的。 杜父嗯了一声。 次日。 苏皎月早上起来,发现杜母今天对她的态度又不一样了。这次又像是变回之前那个和善的婆婆了。 对她好得不得了。 提桶水都怕她累着。 “皎月啊,你赶紧放下桶,这水多重啊,你放着让老二提。” 苏皎月瞧了一眼要出门的杜二,是不是他又跟婆婆说了什么? 真怪啊。 杜二见苏皎月看他,便道:“我去看看小姑。”杜母昨天晚上跟杜二说,怕小姑子明天带着程家人过来闹,让老五对象看了笑话,让杜二去小姑子家好好说道说道。 这闹事的主要是杜得敏的那个小叔子,叫小程的。 杜二当然是去跟‘小程’好好讲讲道理。 苏皎月道:“那你等等我,你跟你一块去。” 这可是亲小姑,她肯定要跟杜二一起去看看的,不然落人口舌。 杜母拉住她,“等会,昨天咱们不是说了吗,等会去人民医院看看医生。” 苏皎月差点忘了这事。 不过,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让她跟杜二一起去医院吗? “老二有事,我陪你去医院。”杜母说。 示意杜二赶紧走。 杜二提示:“妈跟小姑处得不好。” 苏皎月秒懂,不再提去看小姑的话了。 婆婆会生气的。 医院,单位福利房。 早上。 杜思苦起来随袁秀红去了趟医院,袁秀红请了半天假,在医院开了一封介绍信,写的是她跟杜思苦两个人的名字。 杜思苦现在户口在学校,想回机修厂,得开介绍信,但是她户口不在这边,手续很麻烦。索性就让袁秀红帮个忙,去医院开了。 袁秀红的丈夫阮子柏在机修厂,其实回机修厂那容易,但是带人就不一定了。 虽然杜思苦曾经是机修厂的老员工,但是,谁知道工宣队那边认不认? “保卫科的还是那些老员工,肯定认得你。”袁秀红收好介绍信,“你这机修厂的工作证还在,他们不会拦你。” 杜思苦:“进去容易,可要是撞上工宣队的,到时候查起来,只怕会给保卫科的同事惹麻烦。”还是把办续办齐再进的好。 “知道了。”袁秀红心想,反正介绍信也开好了。 两人到机修厂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小杜!”机修厂保卫科的同志果然一眼就认出了杜思苦,“你这是去哪了,好几年没音讯了!” 有保卫科的去找了吴队长,语气激动,“吴队长,杜思苦同志回来了!” 吴队长听到后,赶紧出来了。 “吴队长好。”杜思苦主动打了招呼,脸上满是笑容,“好久没见了,吴队长还是一样年轻啊。” 吴队长打量了杜思苦一番,“这是学成归来了?要回厂里了?” 杜思苦道:“是学成了,归不归来还得看厂里的意思。”她实话实说,“我那工作岗位好像没了。” 吴队长:“那不能。” 杜思苦为厂里做出多大的贡献他是知道的。 厂里的几个盈利的车间项目都是杜思苦提出来的,这哪能把元老给忘了? 站在门口聊不好,吴队长领着杜思苦跟袁秀红去了休息室。 “吴队长,这信息还是登呢。” “都是自家厂的同志,不用登记。” 杜思苦:“吴队长,我听说厂里工宣队的很难缠,还是登记一下吧,我们带了介绍信。”在她的坚持下,吴队长还是拿了登记册,写了杜思苦的来访记录。 第213章 213 …… “怎么说?” “这位杜同志, 是以前禇钳工的徒弟,年轻人有干劲,脑子灵活。前厂长还在那会, 挺看重这个杜同志的。”这人故意磨蹭了一会,才说, “这杜同志跟家里关系不好,她爸来过咱们厂好几回, 不说别的, 这家里老人病了,这杜同志都没说回去看看……” 这人是工宣队的。 当初杜父来厂里的时候, 就是他接待的,杜思苦的情况他清楚,当时杜思苦是‘离校失踪’, 并不是他所说的故意不回去看。 但是吧,这话就不能实说。 这杜同志功劳大, 这回来往哪搁?他可听说了, 这杜同志是跟新车间的顾主任是一伙的,跟阮副厂的的儿媳妇关系好得很。要是阮副厂长跟顾主任搭上线了, 那他们这边的工作可就被动了。 不能让那杜同志回来。 工宣队的查过杜思苦的履历,还有一件事:“这杜同志才工作两三年, 就拿了优秀员工,分了房, 这事,”他低声说,“只怕有猫腻, 我打听过, 这位杜同志跟前厂长的关系不错。” 那意思是杜思苦靠关系的。 这几番话下来, 鲁厂长对杜思苦的印像挺差的。 他问道:“这位杜同志,现在回来了?” “是,当初她被厂里推荐上大学,”工宣队的同志说,“这也是不太符合推荐名额的,我们查过,中途她还退了学籍,具体做什么不知道。” 大学读没读完都不知道。 鲁厂长了解了。 机修厂,新车间。 杜思苦见到了顾主任,几年没见,顾主任脸上都瞧出岁月的痕迹了,看来厂里的烦心事不少。 “顾主任好。” 顾主任看到杜思苦,神情一松:“回来了。” 杜思苦往车间里头瞧了瞧:“现在厂里订单怎么样?”问的是自行车的订单。 瞧着工人干劲不如以前足了。 这话问到点上了。 顾主任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还行吧。”以前有大单子来,厂里的同志加班加点的完成任务。单子多,厂里赚得多,工人们工资就高。 可鲁厂长来了没两年,就给改了。 工人不能太劳累,订单量大那也不能加班。 不加班就不能安时交工,这下次还怎么合作? 好在顾主任据理力争,车间工人加班这事都是工人自愿,不愿意的也不勉强。好在是保住了几个老客户。 “别在这聊了,这会不早了,去食堂坐坐。”顾主任说道。 中午他请客。 杜思苦几人就跟着去了。 到了食堂。 杜思苦发现掌勺的彭师傅不在了,这是,换人了? “彭师傅呢?” “去年带着小徒弟去了国营大饭店。”顾主任说。 徒弟? 庞清燕? 杜思苦道:“现在的主厨是谁?” “彭师傅的大徒弟。”顾主任笑了,“彭师傅在厂里的时间可不短。”临走时,有人盯上了彭师傅这大厨的位置,到底是棋差一招。 他道,“这厨房的菜口味没怎么变。”当然了,徒弟的手艺还是比不过师傅的。 顾主任点的小炒。 现在食堂有单独的包间了,这边建了一个二楼,共五个包间,今天顾主任过来,就占了一个。 袁秀红坐在杜思苦旁边,不怎么说话。 顾主任问杜思苦:“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想回来,容易。 但是现在机修厂的工作环镜一般,像杜思苦这样的人才留下来大概率会被打压。 杜思苦:“下午我想见见厂长,看看情况。” 随时调整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顾主任道:“鲁厂长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跟他说话,最好顺着。” 他嘴上这样说,可是自己都没做到。 没办法,要是按鲁厂长的意思管生产管车间,那机修厂只怕会更差。 顾主任为了厂里好,但是要按自己的方式方法来。 鲁厂长那边瞧顾主任也觉得是个刺头。更觉得这顾主任是老厂长留下的钉子,想拔很久了。 杜思苦明白。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就不必提到明面上说。 下午。 杜思苦去了领导办公室那边,还是小赖领她过去的,顾主任跟鲁厂长的关系一般,他领人过去不好。 袁秀红吃完饭,去找阮子柏了,这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见见。 “你要见厂长?” 杜思苦道:“对。” 厂长办公室这边的人早就换了一拔,现在在鲁厂长身边的都最他亲自提上来的人,以前老厂长的人早就被打发到别的部门了。 小赖抽出烟,递给小王:“小王,麻烦你去厂长那边跑一趟,这位杜同志是我们厂以前的优秀员工。” 他稍微说了一下情况。 小王接过烟,“我这就去。” 到了厂长办公室,小王立刻就把烟递给鲁厂长看,“厂长,您看他们。”表忠心。 “瞧见那位杜同志了吗,人怎么样?”鲁厂长问。 “瞧见了,那位杜同志挺年轻的,长得特别好,我瞧着不像是干活的样。”小王压着声说,“赖主任带她过来的,这两人关系瞧着不一般。” 鲁厂长若有所思,“那就让她等等吧。” “好嘞。” 小王出去了。 “赖主任,这真不巧,厂长手边事情多,这位杜同志只怕要等一等了。”小王脸上满是笑,“杜同志,您不介意吧。” “没事。”杜思苦对小赖道,“你下午还有工作,不用管我。” 小赖点头,“行。” 他走了。 杜思苦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下午,直到下工的大喇叭声响起来,杜思苦也没见到鲁厂长。 杜思苦心里有数了。 小王准备下班了,等他把桌面的文件收拾好,抬头一看。咦,这杜同志走了? 这就走了? 哟,这脾气够大的啊。 脾气大好,这又能告小状了。 废旧仓库里。 小程躺在地上,鼻青脸肿。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喊道:“你们抓错人了,不是我,真不是我偷的,你们这边的货我怎么敢偷!” 杨大头(杜二朋友,搞黑市的)咧嘴一笑,“听说你有个嫂子姓杜,你去你嫂子娘家大门口泼过粪,砸过门?” 旁边有人加了一句:“还带了人去,堵门了。” 把杜母吓得够呛。 小程缩着挪了挪,胆怯道:“我不记得了。” 记得也不敢承认。 后面传来杜二的声音:“哪只手干的?” 杨大头回头:“那肯定是两只手,都打断了吧。”旁边有人递了棍子过来,嘿,这棍子还挺粗,打人正合适。 小程一轱辘爬起来,跪下来,“大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去杜家闹事的时候,带的都是相熟的混子,去一趟要么给钱,要么请饭,他真出了事,那些人是不会管的。 他如今也是是四十多的人了,不比以前,现在他是体力差了,胆也小了。 杜二慢慢走过来,“那是我家,明说你们还搅黄了我弟弟好几桩亲事。” 小程抬起头,看着杜二,这是杜家人? 那是亲戚啊。 “我是杜得敏的小叔子,你姓杜啊,那咱们是亲戚啊……” 杜二一脚踹过去,小程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亲戚。 亲戚上他家闹事? 杜二笑了,“听小姑说明天你还要上我家给我家里人点颜色看看?”早上他去小姑家,小姑说这话的时候,那语气恶狠狠的,好像是有人撑腰。 就是眼前这个废物啊? “没有的事,没有啊!我冤枉啊!”小程说了两句就咳了起来,这一咳就扯着伤口了,疼得他都不敢叫唤。 他看杜二又走过来了,吓得屁股直往后挪,“我,我之前干的那些事,都是我嫂子叫我干的。您说说,我跟杜家无怨无仇,我干这些干什么啊。我嫂子就是觉得她爹娘去了,家里没留一分钱给她,不可能。” 小程说得飞快,“她觉得这杜家的屋子该有她一半。她二哥没要,她该跟大哥平分。”小程听着这话都觉得可笑。 这嫁出去的女儿,怎么可能跟哥嫂平分房子呢? 就算是能平分,那也得是家里人都同意。 不然,就凭你张口一说,谁会同意呢? 杜二停下脚步。 小程哆哆嗦嗦的松了口气。 这房子的事杜二听杜母提过。 分不分的,那是长辈们的房子,他管不着。 只不过他没想到小姑会蠢得叫上外人一起欺负自家人,都五十的人了,还拎不清。 杜二居高临下的看着小程:“明天,你让小姑好好在家呆着,要是她到我家闹事,我看你这两只手都别要了吧。” “我保证看住她!”小程发誓。 杜二:“行了,滚吧。” “我这就滚!”小程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往外头跑,生怕慢了一步杜二就反悔再把他抓回去。 杜家这个老二真吓人啊。 小程这一脸惨状,也不敢回家,去了趟卫生所,把脸上的青肿用碘酒涂了一下,之后顶着一张肿脸去了大程家。 这会大哥还没下班回来。 杜得敏开的门。 “小程,你回得来正好,我哥家明天有客人,正好,趁着客人在……”杜得敏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数了半天,一毛的,二毛的,五毛的,凑了一块钱,递给小程,“你请‘几个朋友’去我大哥家门口转转……” 第214章 214 …… 沈洋:“我找老四有点事, 急事,很重要的。”他强调。 如果明天杜思苦回来了,他肯定要过来的。要知道, 杜思苦这几年极少回家,明天难得杜家人都在。 杜二瞧着沈洋:“听我妈说, 前一阵你跟你前妻复婚了?手续办好了吗?” 沈洋面色微僵,“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的何美姿跟他印像中的不太一样, 他脑子里有两段记忆, 一段记忆告诉他,何美姿就是这样的人。另一段更远的记忆告诉他, 何美姿是有苦衷的。 沈洋活过一世,经历了那么多事,不是笨人。 何美姿是什么样的, 他心里也清楚,但是吧, 人就是一种自我欺骗的动物。 要是何美姿真是一个只为利益的人, 那上辈子他为了她放弃妻子放弃家庭……那算什么? 杜二道:“你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你自己那么多破事。明天要是老四回家了, 你别把我家老四扯进来,有事说事。” 沈洋想了想, “其实,我跟老四的关系比你想的要好一些。” 上辈子做过夫妻的。 杜二:“沈洋, 你跟你前妻黏黏糊糊多少年了?怎么,现在又说跟老四关系好?你想做什么?” 沈洋被杜二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道,“我没那个意思。” 杜二:“最好没有。” 晚饭时, 杜母忧心忡忡。 她怕明天杜得敏又带人来闹事。明天老五带未来女婿回家, 真闹起来, 可就不好看了。 医院,单位福利房。 “怎么样?厂领导那边怎么说?” “没见着。” 面都没见着? 袁秀红有些吃惊,晚上她留在阮家吃了顿饭,杜思苦提前回来了。所以,她不太清楚下午发生的事。 杜思苦道:“对,等了一下午,没见着人。” “那怎么办?”袁秀红眉头微皱,“明天再去一趟?” 杜思苦:“不去了。” 没必要。 她已经很清楚鲁厂长的态度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就没有必要回到机修厂了。人家又不欢迎,去了也是自己找罪受。 学校那边分配工作。 个个单位都不比这边差,不管怎么说,工作的事等回学校再说。 她的户口还在学校的集体户口上没迁出来。 袁秀红:“要不,我找阮副厂长……” 她跟阮副厂长关系实在是一般,不过,如果为了杜思苦的工作,那可以试试跟阮副厂长好好说说。 “不用,首都那边有个机床厂一直想让我过去,还有一个大机械厂,工资开得很高,”杜思苦直接说,“我有地方去,这次就是回来看看,顺便看看老五。” 不是说非回机修厂不可。 袁秀红放心了。 次日。 杜母早早的就起来了,还把昨天准备好的新衣服拿出来了。今天的分工都安排好了,杜二在家看着家,她怕杜得敏带人过来捣乱。 老三去火车站接老五。 杜母去菜市场买肉、买鸡! 买菜! 买糕点,反正,什么好买什么。 她穿的还是往日的旧衣服,新衣服等买完菜回来见未来女婿的时候再穿! 杜母买菜的时候把苏皎月带过去了,说是让帮着提东西。 杜父留在家。 他也没什么事,就搬了凳子坐在院里,不时的往门口看。 有人经过。 还是几个脸生的男人,杜父开口喊杜二:“老二,去把院门栓上。” 杜二从屋里出来,去栓院门。 脸生的几人是路过的,很快就走得没影了。 杜父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来闹事的就好,杜得敏这几年很不像话,可是杜父腿脚不好,加上年纪一年大过一年,总归是不如年轻人。 这闹事的来了,他被人一推就倒,这受伤又要花钱,这几回下来,杜父就有经验了,不能跟闹事的硬碰硬。 火车站。 杜老三来得有些早,杜母催的。 直到十点多,他才看老五带着一个高个子穿着军装的同志从火车上下来。 “老五。”杜老三大声喊道。 老五听到声音看了过来,见是三哥,露出笑脸,声音响亮:“三哥。”她扭头对身边的军装男同志说,“我三哥在那边,我们过去。” “好。” 很快,三人就汇合了。 杜老三本来想帮老五提东西,可仔细一看,东西全在老五对象的手上,不是提着就是背着,老五身上就背着一个小跨包。 “三哥,这是魏舟。”老五介绍着,“魏舟,这是我三哥。” “三哥好。”魏舟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实在是抽不出手跟杜老三握手,只是喊了人。 “小魏,你好。”杜老三道:“东西很重吧,给我拿吧。” 魏舟坚决不同意。 这可是老五的三哥,怎么能让三哥拿东西! 他得在老五家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等印像好了,以后结婚的事就好办了。 “三哥,就让他拿。”老五道,“我刚才想背个包,他都不肯。”死活要表现。 老五劝都劝不住。 回去的路上。 老五一直问,“三哥,大哥二哥,我姐他们回来了吗?”她一一寄过信的,说了又说要一定要回来。 就是不知道大家听没听她的话。 “回了,二哥带着二嫂前两天就回了,老四也到了,不过没住家里。大哥也是今天到,不是下午就是晚上。”杜老三道,“你都寄了信了,能不回吗?” 老五笑得酒窝都出来了:“回来就好!” 一家人可算是齐了。 真好。 杜思苦是掐着时间出门的。 她算过,这会出门,等到杜家,大约是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到时候坐一会,中午就该开饭了。 要是没什么不愉快的,就多坐一会。 要是闹得难看,吃完饭就走。 省得堵心。 杜思苦穿的是平常的衣服,干净得体,一点都不张杨,头发也是跟往常一样,梳起来了。 天热,当然要扎起来。 她手上提的是之前在首都买的新衣服,有几条裙子,算是礼物。 她慢慢的往杜家走着。 路上,看到几家供销社,还看到卖糕点的,杜思苦都没停。今天老五回家,杜母肯定什么都准备了,家里不缺吃喝。 过了一会,到了铁路家属大院。 前面就是杜家了。 杜思苦瞧着那变样的大铁门,有些惊讶,什么时候换的? 门是关着的。 杜思苦到铁门外才发现,大铁门从里面栓上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杜父,杜父也看到她了。 老脸一冷。 老五拿着切好的西瓜片出来,看到院门口的杜思苦,惊喜道,“姐,你回来了!”她拿着西瓜就去开门了! 杜思苦看到老五,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姐,你这几年去哪了,妈说一直没你的消息。”老五拉着杜思苦就往里头走,手里的西瓜也不忘往杜思苦嘴里塞,“尝尝,很甜,二嫂早上出去买的。” 二哥说的。 二嫂一大早就跟着妈去菜市场买菜买西瓜去了,这西瓜又大又重,二嫂提回来的时候累得满头是汗呢。 西瓜都塞到嘴边了,杜思苦顺势咬了一口,是很甜,水份也足。 就是瓜子有点多。 要吐籽。 杜父:“把院门栓上。” 老五转头看过去:“爸,咱们家这么多人,院门开着就开着吧。”怎么非要关上呢?还得栓着? 她就不明白了。 杜父:“怕有外人进来,快去。” 老五把西瓜往杜思苦手上一递,然后跑过去把院门给栓上了。 她回来悄悄告诉杜思苦,“听三哥说,爸是怕小姑带人上门闹事。”院墙还洗过刷过一回漆呢。 隔壁。 沈洋一直关注着杜家,这回听到隔壁大铁门打开的声音后,又往隔壁瞧了瞧。 是杜思苦。 她回来了! 沈洋正在细看,可杜思苦已经进屋了。 他得想法子去趟隔壁。 沈洋回屋去了厨房,在厨柜里找了找,天热,家里没准备什么东西。沈洋索性回了屋,翻出自己的存款,拿了些钱,匆匆出了门。 家里没好东西,去供销社买点就是了。 买什么好呢? 这大夏天的,买一箱汽水送过去吧。 杜家。 杜思苦见到了老五的对象,叫魏舟,是部队的,提了干,家里都是军官,条件相当不错。这魏舟长得不错,高高瘦瘦的,就是皮肤有点黑,估计是在部队那边晒的。 看得出来,这个魏舟是有股子傲气在身上的,不过来了杜家,已经尽量放低姿态了。 “四姐。” 魏舟喊起人来特别自然,已然把自己当成了杜家的一份子。 杜思苦伸出手:“你好。” 客客气气的。 虽然这魏舟说是老五的对象,但现在还没结婚呢,等真正领证摆酒了,才算得上是一家人。 院子里。 杜父站起来,杜老三出来了,低声说,“爸,今天老五回来,咱们就要说扫兴的事了。” 杜父沉着脸。 老四回来喊都没喊他,是瞧不见啊,还是不认他了? 这时,院门口传来沈洋的声音,“叔,我妈让我送些汽水过来。”其实是他自个掏钱买的。 杜老三直接走向院门口,去开了门。 有沈大哥这个外人在,杜父肯定不会再找老四的麻烦了。 不是有句老话吗,家丑不可外扬。 沈洋提着一箱桔子味的汽水进来了,还挺重,杜老三伸手帮着一起抬了进来。 第215章 215 …… 沈洋愣了。 他没想到杜思苦会拒绝他, 在他印像里,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杜思苦还是很听他的话的, 家里的事,孩子的事, 她都会听他的。 纵使有时候她不喜欢他的决定,多是沉默。 杜思苦拒绝后, 坐着, 看都没看沈洋一眼。 沈洋更不适应了。 他想了想,低声说, “是别的事,我梦到一些事,跟咱们有关。” 梦? 杜思苦这才侧头看着沈洋,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要是分不清, 去医生找个医生看看, 跟我说没用。” 沈洋面色复杂,他望着杜思苦, 心中百般滋味。 杜思苦心中警觉,眼前这个沈洋很不对劲。 难道, 是上辈子的那位‘渣’沈洋过来了?有这巧的事吗? 杜思苦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最后把自己苦死的杜思苦’。不管眼前这位沈洋里的芯子是谁,她都不准备有过多交集。 以防万一。 杜思苦道:“沈洋同志, 我有对象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这距离太近了, 容易让人误会。” 反正四月那会算是相过亲了, 有没有对象那还不是凭她胡编, 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把‘宋良’拉过来凑凑数。 “你有对象了?”沈洋震惊。 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背叛了。 杜思苦怎么会有对象呢? 她明明很爱他啊,当初也是非他不嫁,要不然两家人怎么会大力摄合呢? 上辈子沈洋最讨厌的就是杜思苦喜欢他,他被迫娶她。 她怎么能有对象呢? 沈洋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让在场的杜老三跟老五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两人,难道之前有什么? 不对不对。 老四压根就不在阳市,五六年没回来了,怎么可能跟沈洋有什么呢。 再说了,沈洋前一阵追着前妻跑呢。 那副深情的样子,隔壁刘婶都被气病了,闹得可凶了,这可不像是假的。 老五扯了扯杜老三,用极小声的声音问:“三哥,他们是怎么回事啊?”虽然她也觉得她姐跟隔壁沈大哥没什么,但是沈大哥这表情可不像没什么啊。 “不知道,沈大哥最近神神叨叨的,可能是被他前妻刺激的。”杜老三低声说,“我回头跟刘婶说说,让她带沈大哥去医院瞧瞧。” 杜思苦见沈洋还在她旁边站着,于是站了起来,往老五那边走,“老五,我给你带了衣服,走,我们去屋里试试。” 她直接把沈洋撇下了。 “好啊,给我瞧瞧,什么样式的。” “买了好几种色的,你先挑。”杜思苦还给二嫂准备了,等会二嫂忙完,让二嫂也过来试试,看哪件合身。 老五回头,对魏舟说:“你要是累了,就去歇歇。” “我不累!”头一回到老丈人家,怎么可能会累!魏舟可不想留下坏印像,“我去厨房帮二哥。” 外面这气氛不对,魏舟就往厨房走 杜老三看沈洋还傻站在那,叹了口气,“沈大哥,要不中午在我家吃饭?” 沈洋总算是回神了,他摇摇头,“不了。”今天是杜家一家子人好不容易齐乎了,他凑进来算什么? 他就是不明白,杜思苦怎么变了? 还变得这么狠心。 有对象就不说了。 连私下聊一下的机会都不给他。 为什么啊? 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 两不相干。 各过各的,以后就是就是普通的邻居? 这。 这虽然上辈子沈洋求之不得的事,可现在真成了这样,沈洋这心里憋得很,特别难受。 杜思苦到底是不是跟他一起,是得活一世的? 如果是,杜思苦这样做,把他当洪水猛兽似的要撇清干系,那就是嫌他了? 如果不是,杜思苦生怕跟他扯上关系,那就是没看上他? 凭什么啊! 沈洋脑子乱糟糟的,头又疼了起来。 “沈大哥,沈大哥?” 杜老三见沈洋捂着脑袋,赶紧把人扶到隔壁沈家去了,“婶子,沈大哥不舒服,我觉得是不是该送到医院去看看。” 杜家,厨房。 “小魏,这里不用你帮忙,你说说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杜母看着准女婿,笑得合不拢嘴。 魏舟:“妈,我能干活。” 哟哟哟,这没结婚呢就叫上妈了。 杜母心里热乎,嘴上却道:“这婚事我还没应呢,叫妈早了些。”她见魏舟非要在厨房,便让杜二带魏舟出去。 “这厨房热,站不了这么多人,小航,去外头吃西瓜。” 杜二看了眼满头大汗的苏皎月,便道,“我刚才听着像是老四的声音,你出去看看。”至于魏舟,这小子说要帮忙,那就让这小子试试。 结果。 苏皎月被杜二支出去了,魏舟反倒留下来打下手了。 杜母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老二,结了婚之后,这眼里就他那个漂亮媳妇。 唉。 罢了罢了,也是老二不中用。 杜母想到‘生孩子’的事,只能忍了。 这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媳妇再一跑,她怕老二下辈子老了没人管。 就这样吧。 苏皎月从厨房出来后,看到堂屋没人,都去哪了?她仔细听了听,发现声音是从老五的房里传来的。 两个妹妹都在屋里。 苏皎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油腥子。 她去了院里。 “爸,你怎么在这坐着?”苏皎月问完话,发现杜父没反应。 仔细一看,杜父盯着地面在发呆。 她便没再多问。 之后她去了水龙头边上,拿着肥皂洗了手,又用清水洗了把脸,这才回叫屋。 杜父这会没看地面,而是看外头了,只不过脸阴沉沉的。 苏皎月不敢多说话,赶紧回屋去了,用毛巾擦了脸这才出来,去了老五的屋。 她敲了敲门。 “老四,你老五,你们在吗?” 屋里。 老五对杜思苦道:“是二嫂的声音。”她去开了门,“二嫂,快进来,我姐给我们带了衣服,你快试试看看哪件合身。” 苏皎月不好意思,还是被老五拉进屋试衣服去了。 “二嫂,你看这件绿格子裙子怎么样?”老五拿了件没试过的在苏皎月身上比划。 杜思苦又拿了一件白裙子上面绣着黄色小花的,递了过来,“二嫂,这件版型好,你试试。”这个花色清新,尤其是领口跟裙摆,跟别的裙子不一样。 很特别。 适合二嫂的气质。 三人在屋里试衣服,厨房那边有人忙活,她们都没管。 杜老三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他刚才帮着刘芸把沈洋送到医院去了,本来说是送到附近的卫生所的,可刘芸觉得沈洋这头疼病发作好几次了,卫生所那位医生医术实在是一般,她不放心。 便让杜老三帮忙把人送人民医院去了。 杜老三从医院回来,正好赶上杜家的午饭。 杜父坐在是主位,脸色比刚才好了些,总不能在未来女婿面前拉着脸,这事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老五让魏舟坐在二哥那边,她挨着杜思苦跟苏皎月坐的,她在中间。 老五觉得她姐这出了趟远门,见识都不一样了,她乐意跟杜思苦聊文工团的事,聊部队的事。还喜欢聊杜思苦去的首都的事。 二嫂性子好,长得好看,老五喜欢跟二嫂呆在一起,舒服。 饭桌上。 杜母一直在给魏舟夹菜,大鸡腿,魏舟一个,老五一个。还有肉,都往魏舟碗里夹。 魏舟的碗堆得满满的,都冒尖了。 “小魏啊,多吃点,你瞧你,高归高,但是瘦了些。”杜母越看这个女婿越满意。尤其是想到早上女婿提来的两瓶好酒,又想到女婿拿来的手表。 都是好东西啊。 魏舟吃得很勉强。 杜母给魏舟夹肉的筷子是杜母自己吃过饭菜的,魏舟瞧着那筷尖还沾着杜母的口水,他这个人是有点讲究的。 他看碗冒尖了,赶紧把碗里的大鸡腿往老五碗里夹,“忆甜,你吃。”肉也往老五碗里夹。 老五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这些荤菜,瞧了他一眼,心里有数了。 这魏舟那老毛病又犯了。 不爱吃别人夹过的菜。 “你赶紧吃,吃完去外头买点黄纸元宝什么的,下午我跟我姐要去看爷爷奶奶。”老五给魏舟找了个事。 魏舟大松一口气,赶紧往嘴里扒饭,菜他就自己的筷子夹了几下,专夹别人的筷子没夹过的地方。 三两口吃完。 “我吃好了。”魏舟站起来。 杜母一看魏舟都没吃什么菜,赶紧起来要再添一碗饭,魏舟死活不要,再问,就是晕车,这会吃不下太多东西。 老五在边上笑。 魏舟给她使眼色。 老五:“妈,你就别劝了,他这人就是这样,等会我们还要出门呢,吃太多胃撑得难受。” 魏舟:“对。” 杜父听到老五说下午跟老四一起去给杜爷爷杜奶奶上坟烧纸,脸色好了些。 他又瞧了一眼老四。 还是让她先烧完纸,回来再说吧。 杜奶奶去世,杜思苦没回来这事,杜父还是要跟杜思苦理一理这笔账的。没见过哪家长辈去世,亲孙女不回家的。 下午,天还是一样的热。 三点多的时候,杜思苦跟老五他们出门了,二哥二嫂也跟着去了,三哥留在家里帮忙。 程家。 杜得敏死死的盯着小程,“你是怎么回事,把我拦在家里做什么?” 第216章 216 …… 杜思苦跟着人群里, 话不多。 她是打定主意吃完饭就走了,家里人也见了,事也办了。 接下来是回首都了。 杜家人多, 点的菜也多。 不过,这国光大饭店上菜的速度有点慢。魏舟出去一瞧, 才发现刚到饭点,这里的大堂就坐满了人。 一问, 才知道, 这里的大厨是特意请来的,祖上当过御厨。 这手艺好, 这来的客人就多。 过了一会,终于上菜了。 杜思苦瞧着这菜,似曾相识。当然了, 这菜摆盘肯定是讲究了一些,但是这味道, 这肉飘出的香味, 怎么跟当初在机修厂食堂的一样? 彭师傅?! 杜思苦等众人开始吃,这才动筷子。 离她最近的就是红烧肉, 五花肉烧的,肥而不腻, 好像跟在食堂那边相比,又精进了几分。 杜思苦又试了试其他菜。 嗯。 就是彭师傅的手艺! 杜思苦是挨着老五坐的, 她在老五耳边说了几句,便站起来出了包厢。 杜老三刚才正跟二哥聊着,回头看到老四不见了, 赶紧问老五:“老四去哪了?” 难不成是要走了? 这也太快了。 老五:“她有点事。” “什么事?”杜老三追问, “不会回去了吧。”他担心。 “不是, 四姐说刚才看到个熟人,去打声招呼。”老五看着三哥,“哥,你就坐下好好吃饭吧。” 睁瞎想。 饭店后厨。 杜思苦被拦在了外面,“我找彭师傅。” 后厨的人道:“找彭师傅的多了去了。”不让进。 彭师傅忙着掌勺,今天客人多,压根就没空见外人。 杜思苦想了想:“庞清燕在吗?” 哟。 这女同志还知道彭师傅的女徒弟呢,看来真是熟人啊,后厨的人松了口,“我去问问。”说完便钻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庞清燕出来了。 “杜思苦!”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怎么来了,师傅前些天还念叨你呢。” 杜思苦脸上露出笑:“才回来的。我刚才看着那菜色就像是彭师傅做出来的,过来问问,没想到真是你们。” “那是,我师傅可厉害了。”庞清燕提彭师傅就一脸骄傲,头仰得高高的,小嘴叭叭说个不停,真有朝气。 杜思苦还记得在女工宿舍初见庞清燕时,她走路都是低着头的。 挺好的。 里面传来彭师傅的喊声,“小庞,人呢。” 庞清燕一拍脑袋,赶紧道:“杜思苦,你等一会。”赶紧回厨房。 又过一个。 胖乎乎的彭师傅出来了,彭师傅又长胖了。 也是,当厨子的,就没有几个瘦的,这做菜总得尝尝味吧,这一天多少道菜要上桌,就要尝多少。 这菜啊,多尝尝就饱了。 “小杜啊,”彭师傅手里还拿着钢勺呢,“你这孩子不行啊,说说,多少年没联系了?” 杜思苦:“那我不是有事吗。”她道,“你瞧,我一回来不就过来找您了吗。” 彭师傅可不信这话。 他也没问杜思苦这几年去哪,就这事,他去老厂长那边的时候问过一嘴,听老厂长那意思,跟抽调厂里的同志去拖拉机厂‘帮忙’那性质差不多。 要保密的。 既然要是保密的东西,不该问的肯定不问。 “你这次回来,回机修厂吗?”彭师傅问。 “昨天去过,等了一下午,没见着厂长。”杜思苦稍微说了一下,户口、关系都不在这边,厂里那意思也不是很想接收。 这样上赶着没意思。 所以,她有另有安排。 “哼,那个姓鲁的,糊涂得很。”彭师傅哼了一声,“刚来没一年就要清老厂长提上来的干部,瞧瞧这厂子被他折腾成什么样了。” 他都不愿意呆下去。 搞得乌烟障气的。 杜思苦瞧着外头又来催菜了,便不再多聊:“彭师傅,您先忙,回头我有空再过来找您。” “急什么,”彭师傅问杜思苦,“你这工作的事没着落,要不我帮你问问。”他低声说,“拖拉机厂近些年可是相当不错的。” 他还说了一件事,悄悄说的,“当初下放的那位老领导,官复原职了。”回到权利中心去了。 拖拉机厂因为跟这位老领导结了善缘,现在这规模可不是之前能比的了。当然,听说也有别的原因。 要是杜思苦能进拖拉机厂,肯定比机修厂好。 来国光大饭店吃饭的领导可不少,彭师傅是大厨,有时候知道些小秘密很正常嘛。 下放领导官复原职? 杜思苦一下子想到了今年的年份,76年。 下半年局势波诡云谲啊。 得在混乱之前,把工作的事定下来。 “彭师傅,我得回趟学校,这工作看学校分配。”杜思苦说,“阳市这边,不一定回来。”她真的受够了家里一有事就去厂里闹。 离杜家太近,不好。 尤其是现在还多了一个脑子有包的沈洋。 杜思苦可不想被这几人卷到那些破事里,都走出阳市了,何必再跳回来。如果机修厂还跟以前一样,那她肯定得回来,可惜,现在是厂领导那边有意见。 杜思苦也不是一心往火坑跳的人。 “分配了吗,有去处了吗?” “有,说是有个机床厂,还有一个机械厂,国营的,规模都挺大。”杜思苦道,“等过些天我就要回去了。” 彭师傅道:“好好干,在外头别丢咱们厂的人。” “当然!” 杜思苦是机修厂出来的,别人问起,自然会说。 厨房又来催了。 彭师傅没说几句,回厨房忙活了,杜思苦也回了包厢。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 杜思苦坐着,没再动筷子,她饱了。 魏舟早就没动筷子了。 “我去结账。”魏舟站起来。 “急什么,桌上还有菜呢,”杜父不肯走,又要了一瓶酒,要跟儿子们一起喝酒,刚才就喝过一轮了,又要喝。 大嫂杨莉脸色有些难看,这会可不早了,还有孩子在呢,那得坐到什么时候。 她低声对杜文说:“要不我带孩子先回家,有一堆东西要收拾呢。”杜家这么多人住着,光是洗漱都得排队轮着来。 “行。”杜文点头。 杜思苦见大嫂他们要走,也站了起来,“我送大嫂回去吧。” 话音刚落,一个酒杯砸了过来,“谁让你走了。” 杜父满是酒气的看着杜思苦,这会他喝多了,之前憋了太久的事这会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还有脸回来,奶奶走的那会,你上哪了?在外头干什么去了,这个家你瞧不上,还回来做什么!” 杜父声音越来越高,眼睛满是红血丝(喝酒喝的),他盯着杜思苦,“这会有好酒好饭倒是知道回来蹭吃蹭喝了!” “当初让你辞工回来照顾奶奶,你死活不肯!家里把你养这么大,就这么一点小事你不肯!要是当初你回来,你奶奶就没那么快走!” 杜父不只嘴上说,还想脱下鞋底板揍杜思苦。 杜文赶紧拉住杜父,“爸,老四没回来,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这都不问就定了罪,不好吧。” “问了有什么用,她有一百个理由!”杜父大吼,“你当初为什么不回来照顾老人!”没心没肝的东西! 杜父把鞋子砸了过去。 杜思苦避开,这时她已经走到门边了,她懒得看杜父发酒疯,拉开门,正准备走。 这时杜母忽然说道:“当初是杜得敏把孩子扔在家里,你妈照顾孩子,给孩子烧水,这才出的事。” 她站了起来,“老杜,老四虽然没照顾老人,但是你妹妹照顾了吗?她这几年是怎么对咱们家的,你怎么不说她?” 杜父:“得敏她嫁人了,她的事我管不着!可老四是我闺女,我这当爹的,该好好教她做人的道理!” 又说杜母,“老四要是回来,照顾家里人,不都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又说杜思苦,“以后不许再进家门,死在外头也别往家里捎信。” 杜思苦直接笑了:“谁希罕进家门,家里有什么宝贝吗。瞧您这态度,谁想回来?这次要不是老五的事……” 她看在几个兄弟妹妹的份上,没继续说。 非要她回来照顾老人? 大哥二哥,三哥,老五不是人? 不该回来? 逮着她薅,不给薅就给生气了,这死就赖到她头上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杜思苦心里有很多大逆不大道的话,都憋回去了。 杜父大发雷霆。 杜思苦懒得理他,只对几个哥哥说道:“你们也看到了,爸见不得我,以后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不用叫我。我回来他只会更生气!” 她的意思是,“我不想把爸气死。” 还有呢。 “哥,以后长辈们生病该出钱我肯定出钱,出力恐怕有点难,”杜思苦准备走了,“我也不是受气包,喜欢看人臭脸,还怕被人揍。两位长辈的事,只能麻烦三哥了。” “姐,爸是喝多了,等他醒了酒,好好说说。”老五拉着杜思苦,耐心劝着。 杜思苦:“那我也多喝几杯,把他儿狠骂一顿,行吗?” 那不好吧。 老五面色为难。 杜思苦:“我学校那边还有事,过几天就回去了,明天我就不回家了。”就走了。 她连面子情都不想顾了。 烦。 杜母听到这话,忽然有些慌,“老四,你爸就是老糊涂了,你别跟他计较。”她怎么感觉快手失去这个女儿了。 第217章 217 …… 回去的路上。 老五问杜母, “妈,爸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很讲道理的,怎么变化怎么这大?”就算是奶奶去世她姐没回去, 总得让她姐先解释一下吧。 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呢? 魏舟还在呢。 老五实在是想不通,她说完后, 看了一眼前面。 三哥正背着父亲在前面走,原本是大哥跟三哥扶父亲回去的, 可是父亲走了一会腿就疼了起来, 走不动了。 只能让三哥背。 杜母欲言又止。 老五:“妈,爸醉了, 离得又远,听不到的。” 杜母这才跟小女儿说了贴心话:“你爸,他年纪大了, 身体不好,他怕啊。”怕像两老的一样, 没人照顾。 杜父已经算是孝顺了。 杜爷爷杜奶奶在的时候, 杜父杜母照顾。 可是杜父要是病了,这日后怎么办呢? 纵然有杜母照顾, 那也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儿女出力。可眼见的, 大儿子远在天边,二儿子两口子户口在乡下。 老三呢, 要上班养家。 老五,如今处了对象,又是远嫁, 这哪指望得上啊。 也就老四, 以前瞧着听话, 又没嫁人,要是能把老四的气焰压下来,让她乖乖回到家里,那日后养老就指望这个女儿了。 其实,杜父杜母无数次后悔,当初不让老四去机修厂就好了。 要是当初毕业了,让老四直接就近嫁了,那日后有什么事,招呼老四一声就行了。没去机修厂之前的老四,听话又孝顺,家里怎么说她就怎么听,多好的孩子。 哪像现在,去厂里当了工人后,这性子就野了,完全不听长辈的话了。 老五坚定道:“妈,以后我养你们。” 杜母听到这话,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可是啊,她不想拖累老五。 只笑说:“你这傻孩子,有儿子在,哪有去姑姑家养老的,你爸能领退休金,虽然不多,但是过日子是没问题的。” 老三的钱得存着,以后娶媳妇用。 她伸手摸了摸老五的头,悄悄告诉老五:“妈给你攒了嫁妆,不少呢。”都是从家用跟存款里扣下来的。 连杜父都不知道。 听听刚才老五说的话,要养她呢,她不向着小闺女向着谁? 另一边。 杜二问杜思苦:“等会住哪?招待所?” 杜思苦:“我朋友家,在人民医院的那边的家属区。”她说完,忽然问杜二,“二哥,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我看好多知青都在想办法回城。” 杜二倒也不满她:“肯定要回城的,我这边倒是好办,就是你二嫂,不好安置。”他不可能撇下苏皎月自己回城的。 乡下那地方,虽说淳朴,可内里是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边的牛鬼蛇神,不比城里少。 这时,又听杜二道,“爸现在那样子你也看到了,我回城肯定不能跟他们一块住的。”回了阳市,带着媳妇住家里。 不生孩子还好,要是生了孩子,苏皎月就得被困在家里带孩子照顾老人了。 杜母这边好说,杜二肯定能哄好。 但是杜父,杜二不确定以后父亲会不会老糊涂,万一杜父跟儿媳妇吵起来,这杜二不好做。 总不能让他以下犯上吧,这样对谁都不好,还不如学学大哥,住远一点,远香近臭嘛。 兄妹俩都想到一处了。 杜思苦心想:那以后只能苦一苦三哥了。 过了一会,到了人民医院家属区。 杜二把人送到,又顺便问了一句杜思苦,“你医院的这个朋友是哪个科的?” “妇产科。”杜思苦说,“袁秀红。” 杜二还真知道,“那位袁医生?”上过报的,他听人说过。毕竟,他跟苏皎月结婚这些年没孩子,这次一回来,杨大头他们悄摸的把这报纸拿到他跟前,还特意说这位年轻的袁医生是多么厉害。 上过报,那就是最大的肯定。 他们那意思,就是让他们去瞧瞧病。 “对。”杜思苦想到了二哥二嫂的情况,脑子一动,“二哥,要不去见见,认识认识?” 杜二思考了一会:“行。” 杜思苦就带杜二过去了。 她有钥匙。 到了人民医院家属区的平房后,杜思苦让二哥在外面等一等,她先进去了。 袁秀红已经回来了,正在写最近看诊遇到的疑难杂症。 她看到杜思苦回来,便停了笔。 杜思苦走过来,“秀红,我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袁秀红笑了:“说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杜思苦把杜二夫妻俩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道,“我二哥在外头,要不你帮着看看?” “让他进来吧。”袁秀红道。 杜思苦把杜二叫进来了。 杜爷爷生病那会,兴许见过,太久的事杜思苦也忘了。 袁秀红也没多寒暄,直接给杜二诊了脉,这会是医生跟病人,不用避讳。 袁秀红把完脉:“杜二哥身体很好,要孩子是没有问题的。”杜思苦这位二哥气血很足,非常健康。 杜二当然知道。 他道:“明天袁医生有空吗,我带我媳妇过来看看。”苏皎月以前在林场受过冻,他‘请’到林场的严医生私下跟他说过,苏皎月身体太寒,要孩子难。 这事他没跟苏皎月说,严医生那边他也叮嘱过,把嘴闭紧。 “行啊,明年上午我在科室,你们到了直接过来。”袁秀红道。 杜二道了谢,天不早了,很快就走了。 他走后。 杜思苦跟袁秀红说:“晚上我见到彭师傅跟庞清燕了。” “你去国光大饭店了?”很显然,袁秀红也知道他们在那边,只不过,袁秀红这几年忙得很,压根就抽不出空去那边吃饭。 “对。”杜思苦又跟袁秀红稍微说了一下她跟家里闹掰了,以后过年过节总算不用回家了。 这面子情以后也不用顾了。 袁秀红担忧的看着她:“这,这样好吗?” 她低声说,“你知道的,厂里不想让你回来,就是有人在背后说你跟家里关系差,不孝顺,说什么……”杜思苦品性不行。 这些都是阮子柏跟她说的,她没敢告诉杜思苦。 杜思苦:“没什么不好的,我想过了,这次不回机修厂也好。” 省得家里人三番五次的找过来。 就杜父现在这状态,她真回了机修厂,迟早会回来闹的。她思来想去,想不到什么原因,难不成是为了断她后路,让她乖乖回家? 可回到家有什么用呢? 没工作,多一张嘴吃饭? “对了,你知道老厂长他们住哪吗?”杜思苦问。 老厂长退了后,就从机修帮那边的家属区搬出来了,杜思苦才回来几天,还真不知道他们在哪。 “回乡下了。”袁秀红笑着说,“乡里养病好,汪大姐喜欢种菜种地。” 要是在阳市,老厂长少不得为机修厂的事操心。 汪大姐怕他又犯病,本来说去儿子家的,住了一阵不舒服,就又回来了,去了乡下,自由自在。 厂长退休的工资可不少呢,不用为生计发愁。 “远不远,我还说去看看他们呢?” “你这工作的事还没办好呢,下回我去看他们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你这心意到了就行。”袁秀红劝着,“工作要紧。”分配工作这事拖久了怕黄了。 现在杜思苦回不了机修厂,跟家里关系闹得又僵,可不能再失去工作了。 “行。”杜思苦本想买些东西放在这边,等袁秀红去看老厂长的时候提过去,可一想,东西放久了怕坏,后来就没买东西,只给了钱,让袁秀红看着买点。 晚上。 两人又说了半宿的话。 次日一早,余凤敏就找来了。 杜思苦还说去看她的。 正巧来了。 袁秀红要去医院,很快就走了。 只留下杜思苦跟余凤敏。 “杜思苦,你怎么回事,回来了都不去我家看看我。”余凤敏有些生气,要不是听朱安说,她还不知道呢。 朱安虽然从机修厂离职了,但是跟那边销售科的同事还有联系。 杜思苦:“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给你。”说完便回了屋,把之前洗好的相片拿了出来,给余凤敏。 “你瞧,这几张照得多好,你家壮壮这小身板,多结实啊。” 余凤敏一瞧,还真是。 哟。 她家壮壮还挺上相的,她这照片也好看! 余凤敏一张一张的看照片,“你这拍照手艺不错啊。”她又高兴起来。 杜思苦道:“我八号回的,九号去了趟机修厂,昨天我家老五带对象回家,我回了趟家,晚上大哥一家三口回来,去外头吃了饭。本来想着今天去看你的……” 余凤敏抬头,“你这行程安排得够紧的啊。” 杜思苦:“明天我就回去,学校那边户口跟工作的事我得抓紧办。” “这么急?我还说,”余凤敏收起照片,拉着杜思苦坐下聊,“有件事你听听,帮我掌掌眼。” “你说。”杜思苦道。 “是这样,我公婆那边想让朱安回肉联厂。”余凤敏细细的说了后来的情况,她没同意,“我爸妈那边给朱安找了工作,在小学当老师,市一小。你觉得怎么样?” 朱安倒是喜欢这个工作,就是公婆那边不乐意,觉得小学老师哪有肉联厂的工人吃香。 “是正式工吗?” “是。” 杜思苦,“那挺好的。”她听余凤敏说过,朱安对孩子极有耐心,小学课程不难,朱安当老师,倒也不错。 第218章 218 …… 医院这边是没有药的, 袁秀红开了方子,杜二他们得自己去抓药,自己煎。这对杜二来说不是问题。 苏皎月从医院出来人就有些恍惚。 “会不会是医生弄错了?”她低喃问道。 杜二握着她的手, “没事,这事咱们不跟家里说。”他瞧苏皎月情绪实在不佳, 便道,“要是你不想吃药, 咱们就不吃。” 苏皎月心情低落。 万一医生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不吃药, 耽误了治疗时间怎么办? “药还是要吃的,我们先试试。”苏皎月下定决心。 杜二:“听你的。” 之后, 两人没回杜家,一开始是去寻摸药,总得把方子上的药给凑齐。凑齐之后还不能带回杜家, 杜二准备把药放在杨大头他们那边。 他怕把药带回家,万一苏皎月说漏了嘴, 家里又起风波。 杜母拗不过刘芸, 还是带她去了人民医院,找杜二。 兴许能碰上。 说起来, 沈洋住的也是这边的病房。 她们去了妇产科,找了一圈, 也没看到杜二两口子,之后两人想去找看诊的袁医生问问情况, 可惜这会人太多,别的病人只当她们是想插队的,硬是不让进。 后来等袁医生看完病, 已经中午了。 “医生, 我儿媳妇身体怎么样?没问题吧。”杜母抓着袁秀红的手就问。 她瞧着袁秀红眼熟, 年纪大了后,这记忆也不行了,这实在是想不起来哪见过。 袁秀红抽出手:“同志,这是病人的隐私,不方便回答。” “我是她婆婆,是一家人。”杜母再三说,“跟她亲妈一样。” 袁秀红:“还有什么事吗?如果不是看病的,请让让。”她当然认得杜母,杜思苦的亲妈,以前见过好几回了。 杜思苦跟家里人感情不好,她自然是站在杜思苦这边的。 刘芸则是着急问杜二的消息。 杜二去哪了? 不找着杜二就没法知道杜思苦的消息了,她儿子嘴里一直念叨着杜思苦呢。 十万火急,救人的事。 “这位同志,你说的这事我不清楚。”袁秀红说的是实话,早上杜二跟苏皎月看完病就离开医院了。 护士看袁医生又被病人家属围住了,赶紧叫了人,过来帮着解围,袁秀红趁机走了。 这样的事常有,护士们早就习惯了。 杜母来一趟,总要去看看沈洋。 去病房的路上,杜母对刘芸道,“别急,中午老二肯定要回来的,等会我回去问问。” 刘芸一想也是。 她要回杜母一块回去。 到了病房。 杜母见到了沈洋,沈洋眼睛闭着,人看着瘦了些,嘴里说着胡话。 看着是不太好。 刘芸见沈洋这样,又抹起泪,“你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刚说完,就听到闭着眼睛的沈洋又在念叨杜思苦的名字了,刘芸凑过去听了听,还说什么钱的事。 怎么还扯上钱的事了呢? 中午。 杜家,杜母迟迟没回来,午饭是杜文跟媳妇一起做的,老五跟魏舟在外面没回来,杜二两口子一早上出门去医院,这会也没回来。 家里就剩杜文一家三口、杜老三还有杜父。 做了五个菜,盛了一些菜出来,放到厨房的锅里,这是给其他人留的。 杜父瞧着大孙子,心情极好。转头看到还在打光榻的杜老三,心情一下子又差了,老三都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 现在这是他的心头大事。 “老三,你年纪不小了,娶媳妇的事得抓紧。”杜父催促。 又催 杜老三扒着饭不说话。 “老三,你倒是说句话啊。”杜父脸沉了下来。 杜老三抬起头,“爸,你跟妈要求那么高,要没结过婚的,要孝顺的,要懂事的,要会干活的,你让我怎么办?我都三十多了,你们还想找个年轻没结婚的,这人家能同意吗?” 他还嘀咕道,“每次去相看,小姑一准来闹事,谁家敢把姑娘嫁过来?” 杜父不高兴了:“说你娶媳妇的事,提你小姑做什么。” 正说着。 杜母带着刘芸回来了,杜母进门就问,“老二回来了吗?” “二哥没回来。” 杜老三接腔。 没回来? 这一大早去看病,这该回来了啊。 得,刘芸白跑一趟。 阳市。 拖拉机厂。 厂长接到了首都那边的电话,那边‘特殊部门’的同志要上次负责军用坦克参与人员的名单。这名单在军用坦克生产出来后,早就封存了。 现在要这名单,要做什么呢? 没过多久,厂长还是将名单找出来了,亲自给把上面重要人员的名字写了下来,然后离开厂里,去了部队那边,用军用电报把参与名单传了过去。 首都。 某部门收到军用电报的名单后,开始一一查实信息,有齿轮厂的,有发动机厂的,还有玻璃厂的。 人员很杂。 还有机修厂的,竟然不止一位。 阳市机修厂? 下午。 机修厂,传达室。 电话响了。 “你好,是阳市机修厂吗?” “对,您是?” “我这边是工业部的,你们单位是不是有一位叫宋良的同志?” “没有,他前几年调走了。” 没有? 那边又问,“你们这边是不是有一位叫杜思苦的同志?” “杜思苦同志也不在厂里,她被厂里推荐去首都上大学了,现在户口关系都没有转回来。” “哪个学校?” “首都大学。” 那边记下了。 “你们阳市机修厂是不是还有一位姓葛石头的同志?” “有是有,这位老同志退休了。” 那边又问了几个人,传达室的同志都说没有这个人。 很快,通话就结束了。 传达室的同志拿着没声的电话筒,就纳闷了,工业部的找这些离职的同志做什么? 真是怪了。 要不要往上报呢? 他把话筒放回原位,开始犹豫起来。 若是以前,那肯定要上报的。可现在,大家都在厂里混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不,再等等。 他决定先不上报,要是这电话再打过来,他再报上去。 百货公司。 “你换柜台了?”杜思苦记得余凤敏以前是电器专柜的啊。现在电器还是很吃香的,买黑白电视、电风扇之类的东西还是要凭票,还得排队。 “上回从首都回来,我就觉得这衣服好卖!”余凤敏大大方方的说,“所以啊,我换到卖衣服的柜台了。” 余凤敏想过了,电器不是必须品,可衣服是! 谁不穿衣服? 结婚、走亲戚,谁都缺两件撑门面的新衣服,尤其是女同志。 余凤敏给杜思苦介绍着,“我都想过了,这次我去南方进货,就跟首都那边的款式,一定好卖!” 而且啊,“到时候我再招个身条好的姑娘,让她把衣服穿在身上,跟你上回一样,你想想,那多招客户喜欢啊。”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模特。 最重要的是,“我卖衣服,这以后可就不愁没有新衣服穿了。”余凤敏想到这心里就火热。 哪家仓库没一两件瑕疵品了? 衣服更是。 杜思苦见余凤敏这么开心,也没扫兴。 只说挺好的。 现在百货公司的营业员还是个香饽饽,等以后制度改了,这工作才不吃香。 不过,杜思苦提醒余凤敏:“这卖衣服都是提前一季的,这会天热,你要是去进货的话得进秋款吧。” 余凤敏:“我知道的。” “你下午有是没事,不如帮我试衣服?”余凤敏眼睛发亮的看着杜思苦。 杜思苦:“我下午有事。” 余凤敏一脸怀疑:“你不会是蒙我吧。” 杜思苦:“废品回收站的李经理,以前我跟你提过的。”废品回收站那边仔细翻找的话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杜思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跟李经理又熟,想去那边淘淘金。这个时机刚刚好,动乱快结束了,革委会的人快下台了。 等等。 “凤敏,你爸怎么样了?”杜思苦问。 她上回跟余凤敏隐晦提过的。 余凤敏叹了口气,“还在岗位上,我想劝他退来着,可是他不肯。”马上又要升了。 杜思苦:“还是谨慎点好。” 余凤敏低声说:“我回去再劝劝。” 这是杜思苦第二回提了,余凤敏还是很重视的。等晚上回家,她再劝劝她爸。 下午。 杜思苦去了废品回收站,这里都没怎么变,东西还是杂乱无序的摆着。她一进去就瞧见李经理了。 李经理与几年前相比,还是一样的壮实,就是脸显年纪大了些。 “小杜!”李经理一眼就认出了杜思苦,“你这几年怎么都没变化啊,吃啥了?”瞧着还跟以前一样年轻。 当初杜思苦离开机修厂后,帮他跟机修厂的赖同志,现在是赖主任搭了线,他这私下的‘买卖’自行车的生意一直不错。 赚了不少呢。 当然了,财不露白,他自家过的还是普通的日子。 “李哥。”杜思苦喊了人,笑着道,“李哥也是一样。” 两人叙了会旧。 之后,杜思苦说明了来意。 “旧书?你还找旧书呢,”李哥带着杜思苦去了后面,“这边全是,我特意留的。”又悄悄告诉杜思苦,“还有一些字画,说是什么明清留下来的,真不真的不知道。”还有瓷器呢,这次都是当年破四旧的时候丢过来的。 第219章 219 …… 火车站。 晚上没有直达首都的绿皮车, 杜思苦仔细询问过,晚上就一趟半夜十二点的,这辆列车中只停三站, 换乘麻烦了一点。 还有一趟半夜三点的,是去北边的火车, 这趟就更不顺路了。 杜思苦思来想去,还是买了半夜十二点的那辆火车。 她这眼皮一直跳,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思苦花了三块钱买了火车票。 之后就在候车室这边等。 “前往林市的的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 请旅客朋友们拿好自己的行李。” 半夜十一点五十,列车到站。 杜思苦上了火车。 这一趟绿皮车上的人并不多, 有一半的座位都空着,杜思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次日。 杜家。 杜二刚起来,杜母就找过来了, “老二,你昨天晚上可答应过你刘姨的, 帮她找到老四。”她生怕杜二忘了。 杜二:“妈, 我只是答应帮她找找看,没说一定能找着人。” 谁答应了? 杜母还想再劝。 杜二:“妈, 这是别人家的事,你惦记着干什么?” 太上心了吧。 杜母不吭声了。 杜二看了眼自己的屋子, 给杜母道:“皎月不太舒服,今天你们别吵她, 让她好好休息。”他怕杜母故意听不懂,又加了一句,“家里的活就别让她干了。” “行吧。”杜母点头。 她心里想, 也没想着让老二媳妇干, 风一吹就倒, 能干什么啊。 杜二出门了。 他去食堂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去了人民医院。先瞧瞧沈洋是什么情况,到时候他再决定怎么做。 到了人民医院后,杜二找到了沈洋的病房,这是个三人间的病房。 “杜二哥。”是沈江。 昨天晚上是他在这边照看沈洋,让刘芸回去休息。 “你哥怎么样了?”杜二问。 “还有些糊涂,昨天晚上醒了一回。”沈江回想着昨天半夜的事,愁眉不展,“我哥一直念叨什么孩子。” 说舍不得什么孩子。 沈江没明白,他哥说的是谁家的孩子。 总不能是自家孩子吧,他哥可没结婚啊,又哪来的孩子呢。 至于沈江,他与唐小棠和好了,唐小棠说了,不跟父母住,他也答应了。粮油局之前分给他哥的房子,他顶了他哥的工作后,房子到他名下了。 正好结婚可以搬过去。 这事沈家人跟沈洋都是同意的。 杜二问:“医生怎么说?” 沈江摇头。 医生那边说得含糊,问狠了,就让办出院。 杜二走到病房边,还扒开沈洋眼皮瞧子瞧。 沈江伸手准备拦的,后来又把手缩回来了,“杜二哥,你看我哥怎么样?” 杜二收回手,问沈江:“你妈说你哥念叨我家老四的名字,有这回事吗?” “有是有,不过他也念叨何美姿的名字了。”沈江如实回答。 话音刚落。 刚刚还闭着眼糊涂的沈洋忽然睁开了眼睛,“何美姿在哪?” 沈江惊喜:“哥,你醒了!” 杜二退到后面。 “水。”沈洋喉咙干哑。 “我去给你倒。杜二哥,你帮我看着我哥,我很快回来。”沈江拿着热水瓶飞似的出去了。 杜二站在病床边,打量着沈洋。 醒了就好。 醒了就不用沈家的长辈到处去找老四了。 沈江打水回来了,给沈洋喂了温水。 沈洋一口全喝了,又要了一杯。 三杯下肚,这才解渴。 沈洋坐了一会,发现头不晕了,便从病床上下来了。 “哥,你怎么下床了?” 沈洋问道:“我衣服在哪。” 他有个地方要去。 “哥,你还病着,这是去哪?” “有点事。” 沈洋眼神清明,口齿清晰,说话完全不像是病人的样子。 沈江却更担心了,拉着沈洋不让走,“哥,咱们这样,等妈来了见见,你再走行不行?” 沈洋眉头皱起,很快,他就看到了还在病房里的杜二。 明白了。 原来是杜二在这边,难怪沈江这么担心。 沈洋过去解释,“二哥,我就是去找个老朋友,问问情况。你放心,不管是什么结果,我肯定会好好照顾思苦跟孩子的。” 这话尤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了沈江的头上。 什,什么! 思苦,跟孩子?! 沈江看了看外头的大太阳,这青天白日的,大哥到底是做了什么梦? 杜二盯着沈洋,半天被说话。 沈洋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又解释,“二哥,咱们两家这么熟,我跟思苦结婚这么多年了,就算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我也不会乱来的。” 他就是去想去找何美姿,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事是真是假。 杜二看向沈江:“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叫医生过来。” 沈洋这病听着更严重了。 还跟老四结婚这么多年?! 还三个孩子? “我这就去!”沈江跑出病房,“医生,医生,我哥脑子坏了!” 列车上。 早上九点,列车员推着食品小车过来了。 “同志,我要两个馒头,一瓶汽水,一包饼干。”杜思苦早就饿了,昨天她走得急,又是大晚上,根本就来不及准备东西。半夜三点,她肚子就叫起来了,一直硬撑到现在。 餐车终于来了。 “馒头五分钱一个,汽水一毛钱一瓶,饼干是称的,7毛一斤。” 杜思苦称了半斤饼干,三毛五,加上汽水跟馒头的钱,一共是五毛五分钱。馒头还是热的,汽水是常温的,还没来得及冰。 饼干是方块状的,上面沾了些白糖。 杜思苦把饼干放到包里,先吃馒头,再喝汽水。 吃饱喝足。 她看着车窗外头,树在倒退着,远处是田地,地里黄绿交杂,有黄灿灿的麦穗,有绿油油的菜地。 列车又行了一段路,窗外的景色变成池塘了,里面满是荷叶跟荷花,还有莲蓬。 下午三点,终于到站。 杜思苦带着李行下了火车,之后便去卖票的窗口询问去首都的火车几点出发。 说是晚上六点有一趟。 杜思苦赶紧买了票。 阳市。 医院。 沈洋的情况变得更严重了。 “这是臆想症。”冶不了。 医生让沈家人把沈洋带回去。 杜二这会还没走。 这沈洋一口认定杜思苦是他媳妇,他们是66年底结婚的,还生了三个孩子。这不是平白污老四的名声吗? 发生了这种事,杜二怎么可能走。 “医生,真的没法子了吗?”刘芸从早上来到医院,知道沈洋现在的情况后,眼泪就没干过。 沈洋要是说老四是他媳妇也就罢了,怎么还捏造出三个孩子,哪来的孩子! 这脑子肯定是坏了! 医生直说冶不了。 这叫沈洋的病患是脑子出了问题,认不清现实。 他单独跟刘芸说,“你儿子觉得自己结婚了,有三个儿子,你呢,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冶病,你好好跟他说,要是他能听进去,以后好好过日子,这不影响。” 病房里。 杜二对沈洋说:“要不你回家看看,看看你户口本有几个人。” 沈洋笃定道:“我家有五个人,孩子们生下来就上户口了。” 杜二不知道眼前这沈洋是真的病重伤了脑子,还是装傻。 他告诉沈洋:“那还有件事你知不知道,你工作没了,三十多了,天天在家无所事事。” 沈洋震惊,“不可能!” 他在单位干得好,二叔快退了,在退下之前,疏通了关系,他马上就要升职了。 杜二大概知道沈洋是什么情况了。 沈洋是真的病得不轻。 不用观察了。 杜二道:“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杜二离开了病房。 他特意去了趟妇产科,一问才知道袁医生下午不在看诊室。 杜二等到下班,去了人民医院的家属区 ,在那等到袁秀红了。 “袁医生,老四在哪?” “她回学校了。”袁秀红问,“有什么事吗?” 杜二彻底放心了。 不过,该说的情况还是要说的,他把沈洋的事告诉了袁秀红,“你跟老四说,沈洋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老四在那边要是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回来,对了,如果学校那边安排工作,也不要回阳市。” 沈洋把老四当成了他媳妇,一直说他们有三个孩子。 编得有板有眼的,具体日期都给编出来了。 这杜家人跟沈家人听了都发懵,要不是知道沈洋的情况,只怕都要信了。 更别说是外人了。 袁秀红猛点头:“行,我肯定写信告诉她。” 杜二一走,袁秀红就回屋开始写信了。 她写完信,贴上邮票,马不停蹄的出去找邮筒寄信了。 另一边。 杜家。 杜二回来时,院里一片狼藉,有好几个碎瓷片,像是家里吃饭的碗。 是家里人吵起来了? 还是外人来闹事了? 杜二往屋里走。 刚进门,就看到小姑杜得敏坐在椅子边,呜呜的哭。 旁边坐着脸色铁青的杜父。 西屋传来孩子的嘻闹声,听着声,有两个孩子在玩闹。 杜二准备回屋。 杜得敏喊住了他:“老二,”她一边哽咽一边说,“你姑父外头有人了。” 杜二看向杜父,“爸,我跟皎月明天回大队。” 他前两天才查过这个新姑父,怎么说呢,不是坏人,就是养家压力大,有时候会去趟黑市置换东西,补贴一下家用。 第220章 220 …… 杜思苦坐了足足两天的火车, 才到首都。之后便回了学校,她的东西还在学校宿舍呢,户口还没迁出来。 “杜同学, 毕业生分配办公室的王主任找你。” 王主任? 杜思苦心里纳闷,难不成是分配工作? 现在七月, 这位王主任应该休假了才是。 杜思苦还是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学校的行政办公楼, 这会是暑假, 学校办公楼很安静,老师并不多。这位王主任是包分配工作的, 这是个油水很足的岗位。 “杜同学,来,坐坐坐。” 王主任个头不高, 头发稀疏,为人倒是亲切, 笑眯眯的。 杜思苦坐下。 “你会开车吗?”王主任问。 “会。” “那修车呢?” “也会。”杜思苦道, “我以前在机修厂干过,修车会一点。” “要不, 等会去试试?”王主任斟酌再三,决定先看看杜思苦怎么样, 再决定说不说汽车厂的事。 这汽车厂昨天找到学校了,想把这位杜思苦同学要过去。 说是汽车厂那边缺大学生人才。 汽车厂那边给的待遇很好, 还说明年会多给学校的学生几个工作名额。 王主任立刻就上心了。 但是呢,这位杜思苦同学中途退过学,是不是‘人才’不好说, 王主任就想着把人叫过来, 瞧一瞧。 摸摸底, 万一是个绣花枕头,也不好跟汽车厂交待。 一整个上午,王主任就在这边问东问西,就把杜思苦的老底掏出来。杜思苦回答得滴水不漏,除了工作跟学业上的事,家里的事一句不提。 下午,王主任带着杜思苦离开了行政办公楼。 杜思苦也没问去哪。 直到,她看到一辆小汽车,方头灯,横条格栅,很新。 这车是王主任借来的,他想让杜思苦上车试试,是不是真会开。 “我去开?”杜思苦很惊讶。 哟,这来这里这么久,还真没开过轿车呢,拖拉机开过,大货车也摸过,这轿车太贵了,连机修厂的领导配的都是吉普车。 “你是会开吧,”王主任手里的钥匙拿了出来,可迟迟不想递过去,“杜同学,你要是不会开车,这会还来得及……” “我会。” 杜思苦使了老大劲才把轿车钥匙从上王主任手上拿过来。 她还贴心的问,“主任,您要不要上车试试?” “不不不。” 王主任可不敢上车,他千叮万嘱,“你可得小心些开,这撞坏了要赔的。” 杜思苦明白。 王主任就盯着小轿车。 杜思苦用车钥匙打开车门上车了。 开起来了! 哎呀,怎么突然冲出去了! 他得躲远点。 咦? 怎么开得还挺稳! 王主任离得远远的瞧,他亲眼看到杜思苦的车技从生疏到熟练,再到来去自如。别说,开得还挺好。 上回来学校的那位领导,他那司机开的还不如杜同学呢。 王主任瞧着瞧着就乐了。 这杜同学是真会开车啊,好,好啊! 只要会开车,汽车厂那边就有交待了! 王主任让杜思苦把车停好后,喜滋滋的带着杜思苦去了办公室,拿出一份分配工作的合同,是汽车厂的。 上面写的待遇是,五十块钱一个月,每个月四十斤粮票,每个月两张工业劵,年底单位有布票粮油票,表现好的工人会有额外的钱。 “杜同学,这次可是汽车厂点名要你的。”王主任直接说了,“这个汽车厂是咱们国内数一数二的,一年能生产3000年轿车。” 汽车厂? 点名要她,为什么? 杜思苦等王主任说完,才道,“人能跟汽车厂的同志见见吗?” 突然冒出一个汽车厂,杜思苦心存疑惑,仔细想想,国内汽车发展前程好,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如果进汽车厂,也不是不行。 “没问题。”王主任一口答应。 汽车厂那边的人也等着见见杜思苦。 一 首都,汽车厂。 这是一个小型内部会议。 “这个项目是工业部批准的,上面领导很关注,这次咱们汽车厂一定要成功。”负责人看了一眼屋里的数十人,“咱们缺人,缺八级工,缺工程师,缺人才!” “首先,咱们得把人招齐了!” 国家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要将‘散装进口’的五十辆德国整车散件组装起来,实现秘密技术突围。 汽车厂这边试过自己组装,太难了。 之后他们寻求突破办法。 首先,去大学寻找人才,然后,去国家重点项目里挖些人才过来,尤其是跟车相关的,不管是军用车还是民用车,只要干得好的,都可以‘引进’嘛。 像是阳市拖拉机厂那边的军用坦克项目,就有好些人才。 尤其是八级技工! 可惜,一些年纪大的八级工不是被各厂当作宝贝一样,就是退休了。 那些参与项目的工程师,早就各奔东西了,难找啊。 好在汽车厂这边是中央下的项目,一些地方单位还是很配合的,零零散散的总算是找到了一些人用的人。 这次他们一共选中了三十多个人。 先把人招进来,然后进入项目,这有没有能力,进组干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了。 开完会。 杨工刚回办公室一会,外头就人找过来了,“杨工,首都大学的那位王主任说有事找您,您给他回个电话。” 杨工办公室没有电话,还得去趟传达室。 首都大学。 电话响了。 王主任赶紧接起电话,“杨工,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位杜思苦同学想见见您。” 他还激动的告诉了杨工一个好消息,“我们杜同学还会开小轿车!” 电话那端的杨工突然站了起来,“她还会开车?” 这知道这个杜思苦,原本是机修厂的,后来借调到拖拉机厂,参与了军用坦克的项目,在履带板项目中有出色的表现。 据拖拉厂那边反应,这位杜同学有一个八级钳工的师傅,据说学成了。 “对,我刚才带她去试了,会开,会得特别好!” 杜思苦就在旁边听着呢。 这么夸她,怪不好意思的。 杨工在电话里表示,现在就可以把杜思苦同学带过去! 阳市。 沈家。 沈洋拿着户口本,眼睛都盯得发酸了,也没在上面找到杜思苦的名字。更没有他的三个孩子,这户口本是不是弄错了? “阿洋啊,妈都跟你说了,隔壁老四没跟你结婚,你们没孩子,知道吗。”刘芸说得嘴皮子都破了,可大儿子还是不肯信。 没有就是没有。 这是事实啊。 沈洋放下户口本,抬头看着刘芸,“妈,我明明记得我结婚了,为什么会这样?” 刘芸:“你记错了。” 旁边,妹妹沈瑶说道,“哥,你从医院回来的,你病了。” 沈洋很清楚自己没病。 他问,“是不是杜思苦把三个孩子带走了?” 刘芸嘴唇抖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到底要怎么说沈洋才会相信他没结婚! 隔壁。 杜家。 老五脸色难看,“爸,妈,你们怎么回事!隔壁那沈大哥,呸,沈洋天天说我姐是他媳妇,跟他结婚了有孩子了,你们怎么不去说他!再让他这么混说下去,我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样的胡话,周围的邻居竟然还有相信的。 杜母也头疼:“他是病人,你别跟他计较。” 隔壁跟他们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沈洋又病成这样了,再上门去打骂,不合适吧。 杜父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是觉得,老四跟沈洋都老大不小了,要是结婚,也不是什么坏事。两家隔壁住着,有事喊一声都能听到。 老四这个姑娘不行,沈洋这孩子倒是不错。 不像老二,脾气大,说不得。 这说走就走。 老五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十多天的假,还能住一阵。 可这住着也不舒心啊。 老五都想回去了。 三哥今天去上班了。 大哥一家在收拾东西,也准备走了。 二哥两口子一早就提着李行走了,说了,过年不回来了。 问就是穷,没路费。 老五才不信。 二嫂离开家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估计是哭过的。 以前老五觉得家里哪哪都好,爷爷奶奶对她好,父母对她好,哥哥姐姐也好。可现在长大后再看,这感觉又不一样了。 家里人对她都好。 可是对别人就不一定了,像是她妈,对大嫂就很不好。 她爸,对四姐不好。 唉。 这长大之后烦心事怎么这么多呢。 老五心里发愁。 “老五,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杜母道,“你跟小魏准备什么时候摆酒啊?” 老五:“妈,我们不准备大办,上回去国光大饭店吃的那顿,就当是摆酒了。” 这不行! 杜母不同意:“这怎么成,哪有这样就结婚的!这是不是小魏的意思?他人呢,让他过来跟我说!” “妈,这是我的意思,”老五语气坚决,“我们结婚不想浪费铺张,按最简单的来,旧式那样买东买西,大摆宴席的,不好。” 又劳累又伤财。 杜母快气晕了:“这不行,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什么不要,酒也不摆,这太委屈你了!你婆家怎么能这样!他们没拿咱们家人当回事!” 第221章 221 …… 一晃就到了八月。 杜思苦已经在汽车厂安顿下来, 落户很顺利,汽车厂这边给分了单人宿舍。厂里这边给的是技术岗,听说这边的小轿车技术这十来年停滞不前, 且故障率高,尤其是变速箱, 这故障率都超过30%了。 所以,这次汽车厂招了很多技术工。 杜思苦已经在准备怎么改进故障率跟减少油耗的时候, 结果上班的第一天, 杨工就单独找她了。 “杜思苦同志,这里有一份保密协议, 你看一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她。”杨工说, “签完之后我们才好继续谈接下搂工作。” 又是保密协议? 杜思苦才从上个保密单位出来,这次又来? 她谨慎问道:“杨工, 咱们这是什么项目?” 杨工:“上面有写。” 杜思苦开始看这份保密协议。 ‘试制高级公务车’。 771工程。 所有参加项目的同志都要单独签署保密协议, 不得泄露工作内容。 并且,家属是不可以进入厂区的。 杜思苦仔细把保密协议看完, “杨工,咱们这个项目有多少人。” 杨工道:“你未签字之前, 这都是绝密。” 不能说的。 杜思苦在犹豫。 杨工忽然说道:“有特殊岗位补贴,一个月32块钱。” “笔在哪?” 杜思苦飞快的签下了保密协议, 一个月补贴32块钱,加上工资50块钱,一共就是82块钱。不少! 现在还算年轻, 先把这个任务吃下。 “杜同志, 欢迎你加入我们项目。”杨工眉眼舒展。 这个项目组里, 杜思苦已经算是高学历人才了,她被分到了总装组,担任副组长的职位。 杜思苦进入项目后,才发现这每周单休就是写着玩的,实际上全组每月仅休一天,还是轮流的,这假期极少。 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至于晚上,一般来说,正常五点下班,这边加班到八点都是常事,有一些同志主动加班到十点被通报表扬了。 这一系列的紧张工作导致杜思苦原本的‘报复’(沈洋)计划泡汤了。 没时间。 汽车厂的技术停滞太久了 ,不光厂领导们着急,连关部门的地方高层都在关注这件事。国内与国外的技术相差太远了。 干了半个月。 总装组的组长问杜思苦:“小杜,你是八级工吧。”这手艺,跟八级工一样啊,他记得资料上说小杜是六级工还是七级工。 “还没评。”杜思苦谦虚道。 组长告诉她:“八级工的工资可是有89块钱,加上补贴,一百多呢。” 差这么多! 那杜思苦高低得想办法评一评了。 八月底。 阳市。 袁秀红收到了杜思苦的来信。 信中说,杜思苦现在在首都的汽车厂当技术工,工资待遇不错,她一切安好。并写下了厂里的收信地址,方便袁秀红寄信过去。 信里最后杜思苦稍微问了一下沈洋现在的情况。 袁秀红思索片刻后,决定找一找上次给沈洋看病的医生,到时候问一下沈冰是否复诊就知道了。 杜家。 院里安静得很,杜文一家七月中旬就回去了,老五跟魏舟只比他们晚几天,七月下旬,杜家就剩杜父杜母跟杜老三了。 隔壁沈洋倒是来得勤,看到杜父杜母,一口一个爸妈,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杜母纠正过好几回,可是沈洋一直改不过来。 刘芸私下找了杜母,说沈洋病了,让杜母谅解谅解。 之后就这么糊涂的喊着。 杜老三知道后,特意去隔壁找了沈洋,开始还耐心劝说,让沈洋不要坏老四的名声。沈洋当时是同意了,可后现还是一样的喊杜父杜母。 不仅如此,沈家什么好东西,沈洋总要分一份去杜家。 杜父总不在乎这些小东西,就是沈洋这的份心意,太难得了。 比亲闺女亲儿子都强。 杜老三为这事跟杜父杜母吵了起来,八月初,杜老三跟铁路那边申请了宿舍,想要搬过去住。 可是铁路那边一下没有批下来。 他现在还住在家里。 这天。 杜老三下班,看到袁秀红了。 “是不是有老四的信?” “对。” 袁秀红道:“你隔壁那位邻居,没回医院复诊啊?是不是好转了?还说胡话吗?” 没复诊可能是病好了,也有可能是冶不好就不来了。 杜老三知道袁秀红说的是沈洋。 提到他,杜老三的脸就沉了下来,“他病没好,”他四处看了一眼,把袁秀红领到一个人少的树下,这才说,“他非说老四是他媳妇,现在时常上我家,把我爸妈当成他爸妈了。” 这不光弄得周围邻居都误会了,连铁路局工作的同事都觉得老四成沈洋好事要成了。 杜老三费劲嘴皮的解释,可是杜父杜母在后面拆台,没多少人信他。 这结婚嫁娶,都是听父母的,他这个当哥哥的说话不如父母管用。 “行,那我知道了,我回头把这事跟杜思苦说一说。”袁秀红明白了。 “这老四工作的地方……” 杜老三想要地址,到时候好寄信。 袁秀红道:“杜思苦这工作单位地址你自个记下就行了,可不能在家里留痕迹。你想想你家那情况,要是那沈洋带着你爸妈找到首都去,只怕你妹妹这工作又要黄了。”机修厂那边就是杜父掺了一脚,坏了杜思苦的名声,新厂长跟一些人才有借口不让杜思苦回来的。 当然了,现在机修厂的领导班子也是杜思苦自个不想回来。 杜老三明白。 沈家。 刘芸犯愁了。 沈洋一心惦记着隔壁杜家老四,现在没人愿意给沈洋介绍对象了。 沈洋倒是不在意。 这人,新不如旧,上辈子杜思苦干活操持家务一把好手,性格好,任劳任怨,什么都好。这辈子再找,未必能找到像杜思苦这样一心奉献的了。 尤其是,他现在没有工作。 粮食局那边二叔不好安排,他的工作让给弟弟了,不好再去。只能想办法换个工作了,沈洋真正去外头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这给工正式的工作太难了。 且不说他年纪,单是那些回城的知青,一个个跟虎狼似的盯着工作,生怕留不了城。 晚上。 刘芸跟沈父商量,“你说隔壁杜家老四是不是因为咱们沈洋没了工作,这才不答应?”说起来,杜思苦年纪也不小了,算是老姑娘了。 老姑娘还挑? 有人要就不错了。 沈父道:“要不,让沈洋接了我铁路的工作。” 让大儿子接班。 本来沈父也该退下来了。 刘芸:“我看行。” 九月。 余主任升职了,成了革委会的一把手,一时间风光无限。 余凤敏却是忧心忡忡。 家里人都觉得是她多虑了,余主任升职,朱安去了市一小,每天能接送孩子,余凤敏在百货公司也升了经理。 一家人日子红红火火。 九月九号,主席逝世,全国哀痛。 十月。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月份,中央粉碎了‘□□’,为期十年的大动乱结束了。 首都。 杜思苦总算是熬到了每月一休的休假。先是给袁秀红回了信,这信是经过审核,没有问题之后才能寄回去。 在汽车厂全封闭组装区工作后。 这电话也不能随便打了。 管得很严,就算是组装区,进出也有两道岗哨,一道厂区大门查证件,一道是封闭区查指纹。 报纸上欢庆着打倒□□的好消息。 明年,就该恢复高考了。 杜思苦离开汽车厂后,直奔书店,买了三套高中课本后,去了邮局,以包裹的形式寄了出去。 二哥二嫂两套。 还有,在西北农场的文秀,她也给寄了一套。 高考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文秀还年轻。 寄完包裹,信也寄了出去。 接下来。 杜思苦要去找个人。 宋良。 袁秀红在信里说,三哥那边听到的消息,沈洋已经喊杜父杜母爸妈了,左邻右舍全知道了。沈洋真把自己当杜家人了,把‘杜思苦’当成媳妇了。 两家都默认了。 那问过她这个‘媳妇’的意见没? 原本,杜思苦是想寄喜糖回去,让三哥给周围认识的人全分一分,告诉大家,她结婚了。 可是不是好时机。 上个月主席刚过世,这个月就发喜糖,这是想干什么? 既然发不了喜糖。 杜思苦就决定换个法子,寄相片回去,再找个男同志配合一下,拍一张,最好是‘结婚照’。 这想来想去,与杜思苦关系不错,长相能压过沈洋,工作也好的,只有宋良了。 今天休假,杜思苦决定趁这个机会看看这事能不能成。 沈洋那边,不能放任了。 过了些天。 西北,某农场。 “文秀,有你的包裹。” “是什么?” “挺得的,像是书。” 书? 谁寄来的? 文秀拆开包裹,竟然是高中课本。 她再仔细一看,是首都寄来的? 第222章 222 …… 文秀想了半天, 也没想到哪个亲戚在首都。跟着包裹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是杜思苦表姐寄来的。 表姐在首都? 中午, 郭庆格收工回来,文秀便把书给父亲看。 “爸, 表姐寄了书过来。” 郭庆格皮肤黝黑,在农场的这些年, 人也因为劳累变得沧桑, 即便是这样,他眼神依旧平和, “给我瞧瞧。” 经历了这多年事,现在又有女儿陪在身边,他早就看开了。 好几本呢。 文秀全给了父亲。 高中课本。 高中课本! 郭庆格的眼中突然迸一道光, 高中,高考! 难道是政符有变化了! 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猛的抬起头, 望着女儿,“文秀, 从明天开始,我来教你这书上的知识。” 文秀是初中毕业就过来了, 没上过高中。 好在,郭庆格以前是老师, 教的就是这些,来得及。 好在他女儿还年轻! 文秀愣了一下,读书? 可读书有什么用呢? 知识分子在这边都被称为臭老九, 不受待见, 知识越高, 被欺负得越厉害。 郭庆格得知这书是首都寄来的,想让文秀回个信,给杜思苦道谢。可他们仔细检查了一下,信上的地址写得很糊涂,如果按寄信地址寄回去,只怕送不到杜思苦手上。 “要不,写信给发舅舅家,让他们转交?”文秀有了主意。 郭庆格:“不急。” 很快,他把往年杜思苦寄来的信跟包裹的地址找了出来,机修厂的,阳市的,独独没有从铁路家属大院寄过来的。 “咱们不寄。”郭庆格说。 文秀听父亲的。 之后。 郭庆格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农场分场那边借报纸,每天都要仔仔细细的把所有的报纸读一遍,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另一边。 红光县,小河支队。 杜二收到了杜思苦寄来的包裹,首都寄来的,老四? 他拆开一看,是高中课本。 老四不会无缘无故寄这个过来的。 老四在首都,又进过保密单位,她了解的消息肯定比他们多一些。 高中课本? 难道,是停了这么多年的高考要恢复了吗? 杜二陷入沉思。 之后,他去了趟大队,拿出最近两个月的报纸仔细翻看,上面的大新闻一件接着一件。杜二翻了又翻,发现自己并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信息。 报纸上并没有提恢复高考的相关内容。 不过,杜二相信老四。 如果以后恢复高考,那考过了就能上学,就能把户口迁到学校,回城就不难了。皎月以前学习的时候成绩是很好的,只要时间来得及,对他们来说,考上并不难。 回家的路上杜二在想一件事,政审。 皎月政审这关,过得了吗? 得想办法。 到了家。 杜二进门就闻到一股中药味,苏皎月又在熬中药了。她看到杜二回来,便问,“怎么买了两套一样的书?” “老四寄的,我们一人一份。” 杜二走近,低声说,“好好看书,兴许我们能一起回城。” 阳市。 十一月。 革委会人心惶惶,刚刚升职的余主任心中更是后悔,早知道就该听凤敏的,提前内退,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余主任,听说上头要严查咱们革委会违法违纪的同志,你听说了吗?” 余主任当然听说了。 而且,有关部门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党委们恢复工作了,内部负责纪律检查工作的人员已经在召集了。 快的话年底就该清算了。 余主任自问在革委会中,做事还算是克制的。 但是与革委会的其他人打交道,总有些踩线的行为,不可能完全清白。 革委会风雨飘摇。 同样的。 驻扎在机修厂的工宣队,此时也很不好受。 机修厂前些年在老厂长的带领下成为阳市的纳税大户,更是市数一数二的标兵单位。可新厂长上任以来,业务不仅没有增长,还有明显的退缩。 税也纳得少了。 厂里的效益也差了。 之前,这鲁厂长是有革委会的人保,不好动他。 现在革委会眼看着快不行了,鲁厂长这个厂长的位置只怕是坐不稳了。还有机修厂工宣队的那些人,小道消息在传,上面要撤除工宣队了。 机修厂,新车间。 顾主任最近心情非常好,人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新车间开始改革了,加班有加班费,磨洋工的工人将被清出新车间。 工人们要是技术三次不达标,一样要调离车间。 同时,新车间的工资将根据工人的表现来定。 有些偷懒惯的人不信邪,他是正式工,就算是偷个懒,这顾主任也不敢把他怎么样,难道还能开除他不成? 顾主任倒是没把人开除,只是把他调走了,机修厂下头还有乡镇服务点,直接把人扔到那。 那边的活少,工资低,位置偏。 被调走的人不肯去,去闹。 找鲁厂长,找工宣队。鲁厂长跟顾主任不对付,以前这招有用,可是现在,这招失灵了。 鲁厂长被上面领导批评了两回,眼看着厂长位置不保,哪有闲工夫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工人的破事。 就这样。 新车间不听话的工人全被顾主任弄走了。 之后一手大棒,一手糖,新车间的效率直接被拉起来了,不输当年老厂长在的时候。订单但是顾主任自己去谈。 十二月,新车间的账上盈利额非常漂亮。 顾主任心情愉悦,今年新车间的各位同志能过个好年了。 一晃就进入了77年。 首都大学的工宣队被清退了,学校的学生老师们欢呼雀跃。慢慢的,从首都开始蔓延全国,工宣队慢慢从各个地方的学校退出。 被打倒的老师、干部开始平反了。 西北,某农场。 临近年关。 郭庆格跟农场的领导写了申请,要外出采购。文秀这两年月学习很辛苦,他想在年前买些糖,买些肉,给文秀补补。 二月过年,没几天了。 郭庆格手上的钱跟肉票不多,外出了一趟,只称了半斤糖跟一斤肉,这是他们过年所有的肉了。 不多,但是能尝尝味。 这就很好了。 郭庆格下午回到农场,刚进门,与他家相熟的大根就拿着报纸跑过来了,“老郭,老杨让我把报纸给你!” “你快看!” 报纸? 难道是恢复高考了? 郭庆格迫不及待的打开报纸,这十年来一直受欺压的老师、知识分子,平反了! 他站在那,半动都没动。 片刻后,郭庆格蹲了下来,用报纸捂着脸,嚎淘大哭。 这十年的委屈,这十年的苦难,在这一刻,终于要结束了。 二月。 阳市。 杜家。 杜老三最终还是没有搬到铁路宿舍,铁路局这边的领导找他谈过话,说杜父杜母年纪大了,就杜老三这么一个儿子留在身边,要是杜老三住了宿舍,这要是传了出去,影响不好。 对杜老三的前程不好。 杜老三心里明白,这肯定是父亲找了他的领导聊过了,毕竟父亲在铁路局干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老朋友的。 这之后,杜老三在杜家越发的沉闷。 他看着沈洋在杜家进进出出,看着杜父对沈洋照顾有加,尤其是沈洋顶了沈父的工作,进了铁路局。 原本,沈父想安排沈洋上车,当列车员,过两年走动走动关系,转成列车长。 可是沈洋不愿意。 他去了后勤。 后勤工作轻松,工作时间固定,不像列车员,有时候还要通宵。 “你怎么又来了?”杜老三回家又看到沈洋了。 现在他对沈洋的意见相当大。 “爸说让我过来,指点一下工作上的事。”沈洋面带微笑。 这几个月,他的脸皮已经练出来了。 说起来,沈洋跟杜老三还是同事,都是铁路局的,虽然不是一个部门。 正说着。 杜母从厨房出来了,“老三,你给老四写封信,问她过年回来几天。”想了想又说,“老四现在在哪呢?你要是不想写,把地址给我,我自个找人写。” 过年了,得把老四弄回来。 沈洋小伙子他们是越瞧越满意,家里米不够了,沈洋提前买两袋回来,扛到杜家。还有这油啊面啊什么的,沈洋看到杜家缺了就给补上。 多好的孩子啊。 亲儿子都没这么孝顺。 就他们家老四那德性,能找到沈洋性子这么好的,真是烧高香了。 杜老三:“不知道。” 转头就回了屋。 “等会,”杜母还有一件事要问老三,“老三,你不是一直跟文秀他们有联系吗,报纸上说,老师要平反了。文秀他爸是不是也快了?” 要是文秀他爸平反了,那文秀也该回来了,那杜得敏…… 杜老三:“不知道。” 他回屋了。 “这孩子,怎么一问三不知啊。”杜母抱怨。 首都。 汽车厂。 过年放假,杜思苦总算是有了休息时间。 她呢,想借个车。 借个轿车,拍个照,然后寄到杜家去。 当然了,也顺便借了个人。 “借车?” “对,领导,行不行吧。” “你要开车去哪?” “不开车,我就是在车边上拍个照片,拍个好看的,到时候寄到家里去。”杜思苦说,“您知道的,我们假期少,过年肯定不回家的,寄张照片回去让也好让家里放心。” 第223章 223 …… 杜老三见沈洋走近了, 不仅把照片递到沈洋跟前,还抓了一把喜糖塞到沈洋的口袋里,“这喜糖是从首都寄来的, 说是不便宜呢。” 沈洋脸色铁青。 他从杜老三手中把照片硬拿了过来,足足看了五分钟。 照片上的两人笑盈盈的看着镜头, 不光挨在一起,手还牵着, 很是亲密。 若外人看了, 谁不说一句郎才女貌。、 很是般配。 杜家老四在外头结婚了,这消息像是长了腿, 传遍了铁路家属大院。 这老四在外头结婚? 那这沈洋算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前两天杜父可是带着沈洋到处去拜年啊, 说是自家女婿。 这样热闹的事,又是过年, 谁家不是人来客人, 亲朋好友齐聚。不到一周,这一片, 附近街道全知道杜家的事了。 杜家老四结婚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杜父领着沈洋到处拜年啊。 仔细想来, 这酒没摆,这姑娘也没露脸, 这就成了女婿? 那不是笑话吗。 再说了,瞧瞧那照片,那阔气的小轿车, 那不便宜的昵子大衣, 一看就是商场货, 这条件肯定比沈家好。 还是首都的,大城市的人。 沈洋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这是杜父第一次感受到流言的威力,每次出门,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等他过去,那些人就换了张笑脸,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杜父回去后就闷在家里,年没过完,都不常出门了。 沈洋的处境并不有比杜父好多少。 街坊邻居在背后没少说他的事,‘自作多情’‘上赶着当女婿’‘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那小沈真是可怜’‘白去杜家做了那么多事’,好话坏话都有。 沈洋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他又想到了以前的事。 一家五口,温馨又平凡的生活在一起,柴米油盐,琐碎又充实的日子。 他原想着,这辈子的轨迹纵然有了些许变化,但是只要他诚心跟杜思苦说清楚,就算感情不深厚,为了他们的三个孩子,也得在一起。 可现在杜思苦却跟别人结婚了! 沈洋自问上辈子没有对不起杜思苦! 家,他养着。 杜思苦在家没出去工作过,亨了一辈子的福。最多,只是临老时杜思苦生了病,他去看望得少了些。 这病又不是他造成的,他还有别的事,这就点小事不能体谅体谅吗? 正月过完。 沈洋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去找了杜老三,“老三,杜思苦在首都哪个单位工作吗?”他要去找她! 把话说清楚! 杜老三诧异的看着沈洋:“沈大哥,我家老四都结婚了,你就是一邻居,去找她做什么。闹得她跟她对象误会了,就不好了。” 至于杜思苦在哪个单位,他怎么可能告诉沈洋。 沈洋直接道:“杜思苦之前一直跟我处对象。” 杜老三连‘沈大哥’都不喊了,“老四之前外派,六七年没回来了,怎么跟你谈的!沈洋,你说胡乱编排人也要有个底线!以前你还有个哥哥的样,现在这是做什么?故意拆我家老四的姻缘啊?!” 他的语气都变重了,“别说以前,就是老四在机修厂工作的时候,你们也没见过几回,哪来的时间处对象?你当大家是瞎的啊,以前你是怎么追何美姿的,前一阵,你又是怎么想要娶她的!都找到何美姿丈夫家里了!” 沈洋脸色剧变。 杜老三直接说:“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可是要去铁路局那边举报你了!”乱搞男女关系! 反正都撕破脸了,不差这件事了。 沈洋脸色变了又变。 过了一会,只见他走进杜家,杜父在椅子上坐着,在卷烟。 “爸。”沈洋开口喊道。 杜父老脸一僵,慢慢抬起头,“小沈,以后就不要叫爸了。”他可没有闺女嫁给沈洋了,再叫爸,不合适。 沈洋:“我不信老四跟人结婚了,我想去找她。您能把老四在首都的单位地址告诉我吗?” 杜父一脸苦涩,摇了摇头。 老四在哪,他还真不知道。 更不说是在哪个单位上班了,老四压根就不回家,寄信也是寄给老三的,压根就不提他半句。 杜母从厨房出来,看到沈洋,脸色尴尬。 搞出这样大的一个乌龙,杜母现在去菜市场买菜都是低着头的,生怕别人认出来。 “妈。”沈洋这声妈把杜母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杜母赶紧道,“小沈,这事咱们别提了,还是叫我婶子吧。先前你给家里买了不少米,你算算多少钱,回头我拿给你。” 这是要把账算清。 要是女婿,他们可以占便宜,可现在沈洋是外人,当不成女婿了。还占便宜,那就不合适了。 沈洋不肯:“我不相信杜思苦会这么对我。” 上辈子的杜思苦对他,情深意重。 那一辈子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他不信。 他只当是杜思苦被野男人迷住了。 “小沈,我家老四结婚了,”杜母叹气,“她,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啊,还是再找个好姑娘吧。坏人家庭的事,咱们不能干。” 没过一会。 刘芸急冲冲的过来了,刚才她听杜老三说沈洋又犯头痛的毛病了。她看到沈洋后,拉着就往自家走,“咱们回家。” 老四都结婚了,嫁到外地去了,现在去杜家还有什么用呢。 沈洋不愿意走。 还是刘芸让杜老三帮忙,一起把沈洋生拉硬拽给拽回家的。 杜老三离开沈家的时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跟粮票,塞到了刘芸手上,“这是去年沈洋给我家买米油的钱,您拿着。” 这钱给了,账就算清了。 刘芸不要钱,“老三,你能不能问问你二哥,有没有认识的人,能给我家沈洋冶冶病。” 西北,农场。 郭庆格一直盼着的平反信并没有来。年后,他开始积极的给教育局写信,询问平反的事,那边迟迟没有回信。 他从开始的一月寄一次信,到一周寄一次。 不光如此,他还积极的给自己原来的学校写信,陈述自己被错误批判。 希望校方能查清事实,还他清白。 郭庆格在做这些的同时,不忘教女儿文秀学习,事要做,学习也不能落下。还有农场的活,也得干,在没有平反之前,他得干活赚他跟女儿的口粮。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郭庆格还有时间,等得起。 文秀白天跟父亲一起去农场干活,喂鸡喂牛,割牛草。到了晚上,就跟父亲一起学习,油灯昏暗,郭庆格把这些年省吃捡用的一点钱用来买了蜡烛,专给女儿学习用。 日子就这样过着。 四月。 阳市。 革委会一位姓洪的干部被查出犯了严重错误,参与□□违法活动,不仅如此,还在他家查出了不少来历不是有的钱。 甚至还有一箱金条。 这位洪干部被抓了。 还上了阳市的报纸,另外,与这位革委会洪干部有关系的人都被‘请’去调查了。 这新闻在阳市揭起了巨浪,本就不受欢迎的革委会此时成了大家声讨的对象。 余主任请了病假,在家休养。 每每听到敲门声,他就心惊胆颤,连女儿女婿回家拿钥匙开门,都会让他一惊一乍。后来,余母跟余凤敏商量,让余凤敏先搬出去住几天,等余父情况好一些,他们再搬回来。 余凤敏跟朱安一商量,同意了。 只是搬去哪呢? 朱安是想搬回朱家的,他父母是肉联厂的双职工,屋子不算小,搬回去住得下。可是余凤敏不愿意,朱安离学校远,孩子上学不方便。 余凤敏说:“要不,我去百货公司问问,有没有宿舍。” 他们搬到公司的宿舍去。 朱安心知余凤敏不愿意跟他父母住在一起,也不强求,“行,那就问问。” 次日。 余凤敏上班时,便找了百货公司的负责人,她正要询问宿舍的事。可还没等她开口,公司的领导就说道:“小余,下面有人反应,你啊,脾气太大。在柜台跟顾客闹矛盾,有没有这回事?” 余凤敏:“不可能,谁说的!”她声音大了起来。 谁在背后编排她。 “嚷嚷什么!”领导脸色一沉,“小余,嗓门不小啊,我看你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停一停,回去好好想想吧。” “领导,您是什么意思?”余凤敏不服。 “你的工作,先放一放,回去清清火,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回来。”领导语气冷淡,“还有这柜台经理的工作,你觉得你脾气不合适,回头把这工作给小赵。” 小赵,比余凤敏小一些,一直跟在余凤敏身后姐前姐后的喊着。 余凤敏直接跟领导吵了起来。 领导冷笑:“你还当你是以前的余凤敏啊,革委会倒台了,你爸不行了,怎么,你还想在咱们这百货公司作威作福?我告诉你,这事甭想!” 余凤敏愣在原地。 领导直接说:“你这工作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爱干干,不爱干就走人!” 余凤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心里不服,嘴上也是继续争辩:“领导,我这柜台我自问干得不错,我来之后,这每月进账多少您是知道的。” 领导斜眼看她:“哟,那仓库里的瑕疵品是谁拿的?贪了多少东西?” 余凤敏没想到领导这个时候跟她清算。 是她拿了,没错。 可是不光她拿了,别人也拿了。 第224章 224 …… 院门口。 于月莺用袖口擦着眼泪, 衣服旧得很,不过脖颈却有些白,尤其是手指头, 以前在铁路食堂还洗过碗的,长了茧。如今手指却是白白嫩嫩的, 这几年估计没干什么活。 杜母瞧了一阵。 于月莺巴巴的看着她,“姨妈, 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了。” 说着拉了拉身边的孩子。 孩子三四岁的模样, 长得……不好看,小眼, 塌鼻。 这模样,这模样。 杜母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这前看报的时候,看过这张脸! 那个姓洪的, 革委会的! 是阳市革委会头一个被抓起来的, 小眼,塌鼻!一模一样。 “这孩子是你生的?”杜母问。 “是, ”于月莺推着孩子,“快叫姨奶奶。” 于月莺跟那个姓洪的革委会干部生的, 那个被抓起来的! 可不是轻罪。 杜母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屋里走。 她见着杜父, 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猜测全说了,“我估计,是犯上事了, 想躲到咱们家来。” 她可不敢收。 别说于月莺孩子的父亲抓进去了, 就算是没抓进去, 她也不敢留于月莺在家长住。请佛容易送佛难,那赖上了可就甩不掉了。 杜父杜母年纪大了,折腾不起。 院门口。 于月莺等了好一阵杜母都没再出来。 她又跪了下来,抹着泪,像之前一样,哭得左邻右舍都很听到,一边哭,一边喊着:“姨妈,你看在同是亲戚的份上,帮帮我吧。我爸妈死得早,没个娘家人……” 里头没动静。 于月莺跪着跪着就晕倒了。 杜家没人出来。 于月莺晕了一会后,孩子也跟着大哭了起来,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 附近有人听到声音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 “晕倒了,送到卫生所去!” 热心人不少,帮忙抬起来送到卫生所的,帮忙抱孩子的。 有人在杜家院门外喊,“杜叔,你家外头有人晕倒了。”喊了好几遍,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屋里愣是没人出来。 是没听见啊,还是屋里没人啊? 不对啊。 这院门是从里头锁上的,屋里应该有人才是。 不管怎么说,于月莺母子俩还是被人送到了卫生所。 晚上。 杜老三回来,看到杜父杜母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 这是做什么。 杜母道:“我跟你爸去你舅舅家住一阵,你不是想住宿舍蚂,明天就去。”一边说一边塞衣服,塞袜子。 “怎么回事?”杜老三没看明白。 杜母抬头道:“于月莺,她下午带着孩子跪在咱们家大门口哭呢,那孩子长得跟革委会犯事的那个姓洪的一模一样。我跟你爸出去躲躲,你也别回家,等她这事过了,再说。” 反正,杜母死活要走。 杜老三没劝,“客运站那边没车,去火车站?” “就去火车站。” 宁市不远。 很快就能到。 杜老三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都是铁路局的同事,票倒是好买。 “老三,把院门给锁好了,多挂几把锁!”杜母再三叮嘱。 次日。 妇联的人领着从卫生所出来的于月莺母子俩,找到了杜家。 院门上挂着两把大锁。 这家里没人。 妇联的人领着于月莺便要走,“没人。” “姨妈,姨妈。”于月莺站在大铁门外头喊,“姨妈,我知道你在家。” 妇联的人皱眉,“这门上挂着锁呢。” 人在家,怎么会在外头挂锁。 于月莺一口咬定杜母在家,喊了半天,拖着妇联的同志等了两小时。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妇联的同志道:“这杜家没人,下回再来吧。”说着便要走。 她们一走,于月莺便带着孩子跟着一起走。 之后,一起到了妇联的办公场所。 下午。 于月莺又求着他们一起去了趟杜家,还是没人。 连着三天。 杜家一直没人,妇联的同志已经不愿意跟于月莺一起过去了,全是白跑一趟。 “这位于同志,你这亲戚不在家,你还是去投奔别的亲戚吧。”妇联的同志劝道。 于月莺抹泪:“我爸妈都死了。” 老家只有一个妹妹,可是她不愿意回乡下去。 她是脱了一层皮才落户城里的。 妇联的同志指着孩子:“你丈夫呢?” “他,在外地。”于月莺心里一紧,赶紧捂了儿子的脸,生怕被人瞧出什么。 四月的阴雨天终于结束了。 余凤敏的日子并没有好多少,她想调回电器柜台,以前她干得还不错,而且,那么长时间,跟供货商的关系也很好。 可惜没能成功。 电器柜台那边人招满了,不收她。 卖衣服的柜台这边呢,下面领导时不时的就来挑刺。 什么破工作,余凤敏真不想干了! 五月。 杜思苦收到了余凤敏的信。 “思苦,我真的好后悔,我应该让我爸早点退下来的。他不肯我该好好劝的,现在革委会不行了,处处都在清算。” 余凤敏跟杜思苦说了余主任艰难的处境,问杜思苦有没有什么办法。她工作上的事好也说了,大倒苦水,那些人以前看着和善又好说话,现在她爸一出事,这还没定罪呢,那些人就变了脸,恨不得都在她头上踩一脚。 杜思苦在汽车厂的回信都会有专人去看,确定不会泄露信息才会让寄出去。 这就不好写革委会的事了。 杜思苦回信的时候只隐晦的提了一句,关键在于‘主动’两字。 若是过错不大,主动投案,或许可以免除责罚。 至于余凤敏工作上的困境,杜思苦的意思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余主任这边的事平了,那些人也不敢对余凤敏怎么样。 像这样国营单位,是不会轻易开除员工的。 杜思苦在信中写着,知青回城,如果想换工作那将比前些年难上好几倍,望余凤敏慎重。 尤其是余主任现在前景不明,最好别换。 最后,杜思苦信中安慰着余凤敏,困难是一时的,以后会好的。 杜思苦的回信审核过后,成功的寄了出去。 之后,她就进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试制高级公务车’这个项目困境重重,因为国内无定位夹具,这车身竟然是靠肩车门杠调整的,误差很大。 杜思苦看到的时候惊呆了。 接下来还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想办法先把车门安装固定夹具做出来,比照车门的的尺寸,安装孔位置,车身拉链的坐标。 一一测量,一一定位。 夹具在用的钢材,还有五金件,最重要的设计图,都要杜思苦自己亲自来。之后的制作也是她负责的,按设计图切割、焊接座底和支架,钻孔加工,一切做好后。 还要试验安装,进行调整。 单是这些,足足花了她两个月的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七月。 “杜工,你可太厉害了!这车门的误差控制在0.5mm了!”要知道,之前人工安装,误差可是在5mm啊! 完全就是两回事! 杜思苦:“还行吧。” 就是累。 真的每天都加班,调整,再加班。 果然,高工资不是那么好拿的。 同样的,这样强度的工作量,在加上杜思苦自己翻阅书籍跟动手制作,她在汽车制作这块的水平跟技术飞速提升。 像是吸了水的海绵。 领导也因为车门安装的固定夹具狠狠的夸了杜思苦一顿。同时,车门固定夹具开始在汽车厂生产。 “小杜,厂里决定,下个月给你发奖金!”足足三位数! 厂里不光会发奖金,还会在保密项目组众人面前表扬杜思苦,调动大家工作的积极性。 “谢谢领导!” 八月。 杜思苦拿到了二百块钱的奖金,也成了这个项目组的最核心人员。 “杜工,你是党员吗?” “是。” “那太好了,上头领导要来突击检查,您跟我来。” “好。” 杜思苦发现,为了应付这次上级的突击检查,有四个普通工人被临时授预了党员身份,还能这样? 好吧。 之后杜思苦还发现,有三个七级工,原本是五级工的,为了能接触到进口设备,这个杨工硬是让他们‘成了’七级工。 杜思苦总算是知道这个‘高级公务车’项目的安装难度为什么这么大了。 车身的问题解决后。 动力系统这边又有了新问题。 “杜工,您快来看,这个是发报机吗?” 杜思苦过去了。 唉。 八月。 西北,某农场。 经过郭庆格不断的寄信申诉,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阳市学校那边回了信。学校这边组织了复查小组,对本单位的‘申诉’进行核查。 要是郭庆格这边没有问题,他们撤销原来的处分,同时公为郭庆格平反。平反之后,就是恢复老师的工作岗位,以及补发之前被停发的工资。 郭庆格捏着信的手在颤抖。 连着几天晚上,他都不能入睡,一直在盼着平反那天的到来。 他等啊等。 他从月初等到月底,从八月等到九月,再等到十月。 十月的头一天。 邮递员来了。 “郭庆格,你的信。” 郭庆格接过信,一看,是阳市学校寄过来的。会是平反信吗? 很神奇的,真到了这一刻,郭庆格竟然平静了下来,他撕开信封,拿出里头的信,先是草草的看了一遍。 第225章 225 …… 这时间也太紧了。 就两个月, 好几门课程,怎么学得完呢! 更别说高考要用的课本,大家都在疯抢, 书店那边缺货缺疯了! 阳市,书店。 “同志, 有物理化学课本吗?” “没有!断货了!” “那数学课本呢?” “没有没有!” “那什么时候能到货呢?” 书店营业员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满满的名字, “瞧见没有, 都是来买书的,都缺呢。”排着队等书到呢。 出版社那边都在加印了, 可这些课本还是缺。 谁叫全国都要用呢! 谁不想改变命运? 这可是盼了十年才盼来的机会,今年恢复高考,谁知道明年又是个什么光景? 这书店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出了之后, 天天爆满。 唐小棠现在是书店的店长了,人手不够, 她得顶上, 这天天嘴皮子都说干了,就两字, “没有!” “缺货!” 出版社那边高中课本分到她们书店的少,一来就抢光了, 她也没办法。 中午。 唐小棠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沈江找过来了。 “你哥怎么样了?”唐小棠问。 “好些了。”沈江道。 是好些了。 不会再去上赶着去杜家了, 不会空口白牙的说隔壁杜思苦是他媳妇了。沈江也不明白,他哥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以前不这样的。 沈江这边是愁大哥的事,唐小棠那边也有个不省心的妹妹, 唐小萌。 唐小萌当初被厉主任(母亲)逼着读了初中, 读完初中后, 她立刻跟着同学一起报了名,当知青下乡去了。 现在还都还没回来。 唐小棠准备等下批的高中课本一到,给小萌寄一套过去,让她好好学。 要是能考上大学,那回城的事就不愁了。 只是,小萌那初中学历,看得懂高中课本吗? 她愁得很。 阳市。 学校家属楼。 郭庆格跟女儿文秀回来有十来天了,他被下放后,这屋子空了一阵,后来被人占去了。屋里的家具什么的现在都被搬空了。 这几天郭庆格去了学校,领了学校这些年停发的工资,买了些旧家具回来,床,桌子是有了,可还缺其他东西。 这学校的补发的工资给了两年的,说起来不少了。 再多,学校就拿不出来了,说以后再给。 “文秀,报纸上说12月就要高考了,你就在家好好学,知道吗。”郭庆格再三叮嘱,“要是有不懂的,一定要问。” 他不求女儿考多高的分,只希望女儿能上大学,有书读。 毕业后国家能分配个好工作,以后事事顺遂。 文秀点头。 郭庆格又说道:“明天我就要去学校上课了,中午你也别做饭,我从食堂带饭回来给你。”最后的两个月正是冲刺的时候,郭庆格为了女儿有时间学习,莫说做饭,洗衣扫地这些活他都宁愿自己干! 文秀回屋学习去了。 郭庆格翻出恢复高考的旧报纸,心中满是对杜思苦的感谢。幸亏思苦寄了高中课本来,让文秀多学了一年。要不然,就恢复高考到考试这两个月的时间,以文秀的底子,是不可能考上大学的。 幸好。 阳市。 拖拉机厂。 今天有大领导要来拖拉机厂。 拖拉机厂从一周前就开始准备了。 厂区里头扫得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没有。而且,从拖拉机厂大门口开始,拉了一个大红色的横幅,‘热烈欢迎xx领导指导工作!” 厂里头也有‘热烈欢迎’‘向领导致敬’这样的标语。 非常显眼。 保卫科的人特别多,除了保卫科的,还有公安局的,一个个穿着普通的衣服,混在工人当中。 这边,拖拉机厂的厂领导生怕人手不够,又人车间那边挑了好些个年轻个高力大的工人,让他们穿上跟保卫科的一样的衣服,盯着厂里各个出入口。 厂领导们早早的就过来等着了。 前些年,有个大领导下放到拖拉机厂,后来被平反了,回到了中央。打倒‘□□’后,国家回到了正轨。 大领导在工作之余,顺便过来看看当初生活过几年的拖拉机厂。 早上十点。 市里的领导陪着大领导到了拖拉机厂。 陈白虎跟大领导身边,很是低调。 他是大领导的警卫员同,跟在大领导身边很多年了,当初大领导下放到拖拉机厂的时候,这边的保卫工作也是他负责的,顺便领了拖拉机厂保卫科的队长一职。 后来,大领导平反回归,他也跟着走了。 中午。 大领导在食堂,跟工人们一起吃的饭,又细致的问了些民生问题。 “家里几个孩子,平常吃的什么。” “在厂里工作待遇怎么样。” “有没有发生不公平的事。” 陈白虎时时护在大领导身边。 直到下午离开拖拉机厂,大领导给陈白虎放了半天假,让陈白虎见一见老朋友,叙叙旧。毕竟,明天他们就要离开阳市了。 “可是……”陈白虎话刚出口,就被大领导打断了,“我这边回招待所,安全得很。”他说的是地方政府招待所。 安保力量还是够的。 杜家。 杜父杜母四月去的宁市,在大舅子那边住了两个月,六月份就回来了。杜父在那边住得舒心,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闲言碎语,过得相当自在。 可到底是客人,在别人家住太久不好,于是,杜父跟杜母商量过来,六月底就回来了。 让人奇怪的是,之前‘逼’得他们出逃的于月莺,这几个月竟然没有上门了。 十月下旬,天已转凉。 今天太阳好,杜母一早就晒了被子,下午的时候,刮起了风,天上积着厚厚的云。杜母赶紧去院里收被子。 刚出来,就看到院外有个人影,她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大铁门外头空空荡荡,压根就没什么人。 杜母犹豫片刻,走到门口,也不敢开门,隔着铁门往外头道路看去。 不是于月莺。 刚才是谁来过? 外面。 陈白虎转转悠悠,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扰杜家人。大领导给了半天假,他从拖拉机厂出来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机修厂去了。 去都去了,顺便打听了一下杜思苦同志。 杜同志被厂里推荐去读了大学,读完后没回原厂。 也就是说,杜同志不在机修厂。 后来,陈白虎想着没什么地方可去,不知怎么的,就去了杜思苦的家里,铁路家属大院。 以前去过一回,他刻是路。 到了后,陈白虎到底是没进去。 在杜家门口看了一会,便转身走了。 半路上。 陈白虎忽然听到有人议论,“你说那老杜家啊,他家可热闹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老杜家带着隔壁的沈洋,去走亲戚,逢人就说是未来女婿。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后来啊,老杜哥的姑娘,老四,叫杜思苦的!”这人说得唾沫横飞,“大年初五,寄了喜糖跟结婚照回来,她啊,在外头结婚了!” 这人拍腿大笑,“你说说,这闺女有对象,都结婚了,这当父母的一点都不知道!” “那这沈洋的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姑娘没中意他,他上赶着,怪谁!”这人继续唾沫横飞,“你是不知道啊,那杜家老四在外头找的那小伙子,不说那脸长得多好了,单是那小轿车,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那得多有本事才能用得上小轿车啊! 陈白虎停下听了一会。 等那两人聊完,他才慢慢的离开。 她结婚了啊。 陈白虎心里有些苦涩,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该结婚了。 晚上。 杜老三下班回来,杜母拉着他,神紧兮兮,“老三,下午我好像看到于月莺了!”怕是又找上门来了。 杜老三:“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脸皮一向厚得很!”杜母担心,“我怕她明天还来,到时候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杜老三:“上回你跟爸去了舅舅家之后,她带着妇联的人来过几回,四月中旬的时候,堵着我了。” 他慢慢说,“当时妇联的同志看她可怜,想让咱们家收留于月莺,有大人孩子有个落脚处。” 当时,杜老三就没同意。 他很清楚,一定住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对于这种事,杜老三已经有经验了。 当时他就跟妇联的同志说了,“这位于月莺的丈夫就是革委会的那个洪干部,上过报的,犯了事被抓了。我们家成分清白,可不敢跟她扯上关系,您把她送过来,要是日后上头追查问责,那你们妇联得给我写个担保,出了事你们全权负责!” 妇联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至于担保,全权负责,那更是不可能了。 于月莺被杜老三揭了老底,脸色刹时变得惨白。 “于同志,你这隐瞒情况,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妇联的同志表情严肃,觉得于月莺成分不清白,得好好查查。 后来。 于月莺跟孩子就被妇联的人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那就不知道了。 杜母听完杜老三的话,反复确认:“真被妇联带走了?” “对。” 杜母松了口气,又抱怨,“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刚从你舅家回来那一阵,我早上出门买菜都是提心吊胆的。” 第226章 226 …… 小河支队。 杜二跟苏皎月去公社, 通过政审后,在公社大院拿到了准考证。这一片地区的考场都在县中学。 眼看着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了。 苏皎月都紧张起来,自从知道高考的消息后, 她就没再吃中药了,没那个时间熬药了。 现在她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学习上。 杜二倒是轻松许多, 冬天大队除了水田跟山林巡查,也没什么活。 他看书的时间不算多。 不过, 他脑子好, 记东西快,又会举一反三, 倒不怕考不上。 苏皎月拿到准考证后没两天,就被人暗中举报了,说她成分不好。 这事没传出来, 被公社的同志私下告诉了杜二,几包烟下来, 连举报人的名字都告诉了杜二。 是隔壁大队的知青。 杜二去了趟隔壁大队, 他倒是没做什么,只是拿着这个知青的准考证瞧了瞧:“要是她考不了, 你也一样。” 那个知青吓得脸都白了。 生怕杜二撕了他的准考证,只一个劲的念叨, “杜同志,不是我, 真不是我。” 杜二把准考证还给了他,笑着说:“跟知青点的同志说一说,大家都是城里来的, 这个时候该齐心协力, 若是觉得自己考不上回不了城, 想拖别人后腿,那好好惦量惦量。” 他道,“我媳妇不走,我肯定也在这。” 到时候是谁倒霉可就不一定了。 12月10,终于到了高考日。 杜二跟苏皎月头一天就去了县里的招待所,离要考试的中学极近,中午还能回来休息休息。高考一共两天。 第一天上午考语言语,下午考史地或者理化。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政冶。 每科一百分。 总分四百分。 杜二跟苏皎月都在县中学考点,不过是不同的教室。 考场人山人海。 苏皎月手心全是汗。 杜二道:“今年要是不成,还有明年,你别慌。”这个时候不能紧张,得稳住。 苏皎月深深吸呼,情绪终于平稳下来。 学校大门开了,可以进考场了。 阳市。 杜得敏来找郭庆格两次,一次是借钱,一次是想知道女儿在哪考试,她想去送送。郭庆格钱倒是借了,但是文秀在哪个考场,他一句不说。 杜得敏是个情绪化的人,他实在是担心杜得敏见着女儿不管不顾的大哭,到时候情绪上来,指不定说出什么话。 于是,在杜得敏找郭庆格借钱的第二天,郭庆格就跟学校的老同事换了房子,把女儿带过去了。 在那借住。 这个老同事的家离学校远。 后来几天,杜得敏趁郭庆格去学校的时候悄悄找到了老房子,想私下见见文秀。 她是文秀的亲妈,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可能不想不念。 结果屋子门开了,看到是一张不认识的脸。 这是别人家。 杜得敏失落得很。 再说高考这天。 郭庆格把文秀送到考场,“先写会写的,审题一定要仔细,答不上来的就不填。”女儿的水平他是知道的。 不求考高分,只要有书读,就很好了。 文秀点头:“嗯!”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高考结束后,天越发冷了起来。 袁秀红让阮子柏去买了些砖,另找了人,把平房的格局给改了一下,依旧是两间屋子,只不过,大的那间改小了些,另彻了一个杂物间出来,中间又用砖彻了些格层,把不用的东西都放进去。 像是杜思苦留下的两个大箱子,袁秀红瞒着阮子柏,悄悄的放进了最里头。至于杜思苦留在这边的家具,她准备写封信去问问。 爷爷年纪大了,今年年岁好了,袁秀红跟阮子柏商量好了,把爷爷接过来,以后就一起在这边生活。 过了元旦,袁爷爷坐火车过来了。 袁秀红跟阮子柏去接的人。 袁爷爷一把年纪,面色红润,走路带风,一点都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连行李都是自个拿,阮子柏要帮忙他还不肯。 “你说的那个病人在哪?”袁爷爷问孙女。 “在铁路家属大院那边。”袁秀红道。 铁路家属大院,袁爷爷听到这话有些恍惚,自从66年离开那里之后,到如今,十多年没回去了。 也不知道以前认识的那些老朋友们还在不在。 “谁家?” “姓沈,叫沈洋。”袁秀红说着病情,“他家里人说是发烧,脑袋烧糊涂了,时好时坏。去医院冶过,吃过药,还走了……神婆的路子,都不见好。我就想着,您以前没见过这种病,兴许想去瞧瞧。” 说起来,这事还是杜老三来找袁秀红的,问她有没有认识的厉害的医生。 袁秀红自然就想到了自家爷爷。 爷爷一直在乡下住,不肯回来,说那边可以山上采药。 他这么大年纪了,袁秀红哪放心他一个人去山上,又想着爷爷最爱冶这些疑难杂症了,于是便试试,看能不能把老人家哄回来。 还真回来了。 而且,这病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冶好的,这样的话,袁爷爷就能长留在阳市这边了。 首都。 元旦过后,一晃就到了二月,又要过年了。 杜思苦已经对过年的假期不报希望了。上回国庆,汽车厂就两天假,这次春节,想必最多也就四天吧。 结果,这假期还是出乎杜思苦的意料之外。 三天假。 比她猜的还少一天。 春节这天,杜思苦跟同事们在车间吃的饭,白菜猪肉的饺子,不限量。算是很好了,可惜啊,这吃的不错,就是要加班。 吃完东西,还得检修设备。 他们这个车间论检修技术,杜思苦是数一数二的。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杜思苦的肩上又加了担子。 春节之后,杜思苦收到了袁秀红的信,袁爷爷来阳市了。 杜思苦回了信,那些家具如果袁秀红用得上,就留下,用不上的可以送到杜家,给三哥。电风扇跟弹簧床垫亦是如此。 此外,她的那‘两个箱子’,如果袁秀红那放不下,或许能放在地窖中。 杜思苦的意思是,没有地窖或许可以挖一个,不仅可以放箱子,冬天还可以放菜。 当然了,她回信时候寄了一百块钱。 这是挖地窖的工钱。 既然是她需要的,那她自然要付钱。 信寄出去后。 过了几天,杜思苦看到了报纸上说,高考分数线出来了。各个地区的分数线是不一样的,像首都,录取分数线是260分,但是应届生却是300分以上。 分数线出来了,也不知道二哥二嫂,还有文秀他们考得怎么样。 杜思苦想了想,又给二哥寄了信,询问情况。 至于文秀。 杜思苦也寄了信过去,问问吧。 半个月后。 西北,某农场。 杜思苦寄来的信送到了大根手里,他跟郭庆格家最熟,郭庆格走时,给大根留了阳市学校的地址,让大根有事给他寄信。 前些天,郭庆格搬了新家后,又给大根来了信,写了新家的地址(跟同事换的房子)。 大根认得字,就是写得不好。 杜思苦的这封信,他看了后,想来想去,找了大一号的信封,把信塞进去,寄到了阳市。 小河支队。 杜二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是首都大学的法律系。 他仔细想过,原本想报军校的,可是他觉得自己成家了,年纪也大了些,军校那边去了之后怕跟不上年轻人。 后来成绩出来,三百多分,算是高分了,都能报。 杜二想着老四在首都,他要是过去的话也有个照应,而且首都大学也多。 他跟苏皎月商量过,他报法律系。苏皎月想去首都师范大学的中文系,师范大学毕业后就业稳定,能当老师。 时间自由,还能顾家。 他们都是成家的人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杜二的录取通知书二月初就到了,上面让他三月去首都报到。 苏皎月也考了三百分左右,正常来说,师范大学的分数是够的,可是她一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杜二又等了三天,之后还是苏皎月录取通知书的消息。 他直接去了县邮局。 没有。 当天下午,杜二就去了市里的邮局,想了办法找人去查送下来的录取通知书,这后还去了教育局。 教育局那边一定有相关信息。 花了足足二天时间,杜二找到了苏皎月的录取通知书的下落。 早就寄来了,只不过,中途有人给拦了,想偷梁换柱,顶了苏皎月的名额去上大学。 敢这样做的,自然是有关系的。 杜二把查到的信息整理好后,又搜集了其他冒名顶替的信息,汇总完成之后,他就去了当地报社。 同时,还把整理的冒名顶替上大学的资料寄到了省教育局。 第227章 227 …… 报社收到这样的消息, 又惊又喜。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刚刚高考完,就有人顶风作案,还被人揪出了小辫子, 瞧瞧这些资料,证据全在呢! 第二天。 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冒名顶替, 谁主考生做主!’的大新闻。 全国那么多考生,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好多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看到报纸的新闻后, 愤怒了。 他们觉得自己没被学校录取,不是没考上, 还是被人冒名顶替了上学名额! 这还了得! 考生们团结起来,去了教育局,为自己讨个说法。 教育局前口是人山人海的考生! 考生闹起来了, 又成了大新闻,这事层层上递, 惊动了中央。 之后上面发出文件, 要严查高考录取通知书,确保发到各个考生的手上。但凡查出有使用手段冒名顶替的, 直接抓起来。 严审。 这事不容姑息。 全国各地被悄悄扣留的录取通知书又流动了起来,寄到了信上所写的考生的手里。 二月底, 苏皎月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三月初,杜二跟苏皎月带着办好户口迁移、粮油关系证, 去了首都。 三月底。 杜思苦才收到了二哥的回信。 二哥去了首都大学的法律系?! 杜思苦惊讶又感叹,二哥还真会挑。要知道,八十年代, 法律人才稀缺, 首都大学法律系的毕业生从零构建学科体系, 主导司法改革。 可以说是法学教育的中坚力量。 想一想就让人激动。 要不是杜思苦现在的工作签了保密协议,她都想冲动一把,再回趟校园了。 77届的级的大学生啊。 二哥信中还写了,二嫂的成绩也不错,在这边的师范大学,进了中文系。 杜思苦决定下次厂里放假,就去找二哥他们。 一起聚一聚,吃顿饭。 四月中旬。 杜思苦去了首都大学,顺利的见到了二哥。 “你收到信了?”杜二笑着,带杜思苦去学校食堂。 路上碰到了同班的一位姓李的同学,他们打了招呼。 杜思苦盯着那位法律系的李同学看了一会,有些眼熟。她想起来了,那位,那位好像是未来几十年后的的某届大领导啊。 那可是是国家权利中心的大佬级人物。 首都大学法律系。 杜思苦心里默默的嘀咕,最高法院,省高院,律师事务所…… 大学教授,校长…… 等李同学走了。 杜思苦问杜二:“二哥,你跟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杜二随口道:“大家都是来学习的,共同进步嘛。”同学关系都还是不错的,法律系,高考分数低了可进不来。 杜思苦郑重说道:“二哥,以后毕业了也得跟同学们好好联系啊。” 这就是人脉啊。 不像她。 之前是厂里推荐上学的,她的同学比现在这77级的同学,差了不少呢。 杜思苦决定等会去学校教务处问一问,这边能不能读研究生。 杜二:“那是当然。” 这老四在想什么呢,同校,同级,同届,这以后当然不会断了联系。 人情世故这方便,杜二一向擅长。 学校食堂。 杜思苦看到了许多年纪不一的学生,年纪大的三四十的,年纪小的十七八岁的,人可真多。好多吃饭的时候都棒着书在看呢。 “杜武,这位是?” “我妹妹。” 杜思苦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好些二哥的朋友,都是首都大学的学生。 下午。 学校没课,杜二带杜思苦去了首都师范大学,见了苏皎月。 苏皎月到了首都后,穿上校服,跟这边二十出头的学生一样年轻。 “二嫂!” “思苦!” 苏皎月看到杜思苦也挺高兴的,在大队的时候,她干活比别人慢,又因为孩子的事焦头烂额。现在到了首都,进了大学,跟年轻人一起,她觉得自己都变得年轻了。每天的学习上课也让她觉得生活格外的充实。 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二嫂,你气色瞧着好多了,”杜思苦道。 苏皎月摸了摸脸,“可能是之前吃的中药的效果。”吃了不少呢,说是调理气血的,就是苦了些。 现在在学校,中药已经停了。 苏皎月又问起杜思苦的情况,“你怎么样了?还在厂里工作吗?苦思,你有没有想过继续读书啊?” 她觉得女孩还是多读点书比较好。 杜思苦:“想过,回头我去学校问问读研究生的事。” 研究生! 苏皎月吃惊的看着杜思苦:“你大学读完了?” 杜思苦点头:“对,读的机械专业。”跟技术设计相关,虽然是推荐上大学的,但是拿的也是首都大学的毕业证。 苏皎月惊讶过后,望着杜二。 这事杜二可没有跟她说! 杜二摊手:“我也不知道这事。” 假装不知道。 晚饭在师范大学这边的食堂吃的,这边的食堂饭菜似乎好吃一些。 吃完饭。 杜思苦就回去了,给二哥二嫂留一点相处的时间。 他们两个在不同的学校,平时上课,一个月最多也就见个四回。 过了几天。 杜思苦打听到学校研究生的报名情况了。 迟了。 77年78年是招研究生的,但是报名时间是2月,现在都四月了,再去报名已经来不及了,而且,5月中旬就要考试了。 只能等明年了。 汽车厂的‘高级公务车’项目还在进行中,杜思苦在组装的过程中,发现这‘高级公务车’的车型似乎见过。 她将车的各个部件记在了脑子里,回去画了一张设计图,她很快就发现,这是一款德国的奔驰车。 难怪装配这么难。 国内的汽车技术本来就落后,又经过□□,与国外相比,几乎相差了三十年。 没有外国的组装工具,想组装好这辆车,很难。 尤其是供应链不足,厂里只能用国厂的零件替代外国零件,这就造成了极大的误差。 次日。 杜思苦找了领导,“领导,咱们厂有外国车的相关书籍吗?” “有,德文的。” 德文,杜思苦不会。 但是可以学。 领导问:“要吗?” “要。”杜思苦道,“我明天想请个假,去书店买几本教德文的书。”自学一下。 “好。”领导一口答应。 他们这款车本来是德国货,厂里没几个懂德文的,现在小杜同志愿意学德文,再好不过。 杜思苦拿到了厂里的德文的有关外国车的书,第二天,她就去了书店,跑了好几家,都没有德文的词典跟书。 才改革开放,这外国书太少了。 杜思苦思考片刻,去了邮局,给宋良寄了信。 宋良是留俄回来的,在俄国肯定有认识的同学,不知道他那边方不方便请人寄一些德文的相关资料跟书籍回来。 要是有中译版的就更好了。 宋良现在并不在首都,他工作的单位好像也是保密级别,只留了邮箱。 杜思苦信中的地址写的就是收信邮箱。 半天假就这么用完了。 过了几天。 杜思苦收到了回信。 开始她还以为是宋良寄来的,结果一看,是阳市那边的信。 等拆开了,才知道是前姑父郭庆格寄来的信。 信里写了一个好消息,文秀考上大学了,虽然只有二百多分,但还是被一个农学院给录取了。 报的是农业生物学。 本科,四年学制。 从信中的语气可以看出来,前姑父特别高兴,为女儿骄傲。 这次,他留的是他教书的学校的地址。 杜思苦回了信,恭喜文秀考上大学,这个月的假期用完了,没法去外头给文秀买礼物了。 杜思苦就去了厂里的供销社,买了一支钢笔,随信一起给郭庆格寄了过去。 这算是文秀考上大学的贺礼。 直到五月。 杜思苦才收到了宋良的回信,他说有同学在外国,已经请他们帮忙海运寄了杜思苦想要的德国书。 可能要一个月的时间。 同时,宋良还寄了一个大包裹过来,杜思苦拆开一看,是收音机,还有一些汽车相关的书籍。 这是宋良帮她找的。 收音机? 难道宋良有德语的磁带? 杜思苦恍然,可能宋良托同学一起买了,应该在路上了。 杜思苦拿出收音机,调试了一下,收到了五个广播台。 有播新闻的,有在讲故事的,还有讲农业知识的。杜思苦又调了一个台,听到了天气预报。 明天是晴天。 阳市。 郭庆格四月就送女儿文秀去了农学院,那边位置有些偏,从阳市坐火车过去要六个小时。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 文秀跟杜得敏见过一面,杜得敏抱着文秀就是哭,“文秀,妈以后只能指望你了,等你读完书出来,可一定要回来啊。” 郭庆格听着这些话,眼皮直跳。 这次见面之后,一回到家,郭庆格就跟文秀说,“你妈最近在你舅舅家闹得厉害,要争房子,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管。你是学生,接下来就是好好读书,拿到毕业证。” 他再三强调,“至于你那个弟弟,他有父母,他不是你的责任,知道吗?养爸爸是你爸跟那个姓程的事情,除非他们都死了,不然轮不到你管。” 这些事他一定得跟女儿讲清楚。 回来的这几个月,杜得敏那边的情况他打听过。杜得敏这几年与娘家关系闹得很僵,跟婆家那边也有些不愉快。 第228章 228 结局 下半年。 杜思苦他们的组装研发还算顺利, 解决了雨刮器、子午线轮胎的问题后,没想到,他们竟然被‘空调’的问题难住了。 轿车夏天温度到达了52度, 非常热。 “要不,用蒲扇?” 这叫什么话。 杜思苦都无语了, 用电风扇都比蒲扇强吧。 她举手提出问题:“上面不是提供咱们国内工厂跟国外合作,引进国外的生产线吗, 这空调的生产线国内各地方的厂有引进的吗?” 这个, 正在开会的领导们还真不知道。 得去调查一下。 不过,在他们看来, 空调的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 之后。 又有新的问题,发动机的问题。 国内的发动机跟国外有不小的差距,如果直接从外国进口发动机, 成本高昂,外汇消耗巨大, 这样国内汽车的利润空间就变小了。 除了发动机外, 还有更多的问题。 如果‘高级公务车’组装成功,与之配套的零件供应链问题怎么解决? 杜思苦看着会上越来越多的问题, 叹了口气。 国内汽车自主研发汽车,太难了。 这汽车的零件供应链, 只能从零开始,慢慢建立了。他们现在组装的德国牌汽车, 零件要求极高,不是以前那种国内零件可以糊弄的。 这个,得让合作的零件厂提高质量。 这样大大小小的会, 杜思苦就开了不下五次。 年底。 第一辆‘高级公务车’组装成功, 进行车辆试行测试。 能行驶, 但是有小小的瑕疵。 之后杜思苦等工作人员进行改造修改。 次年。 厂里引进了首台三坐标测量仪,‘高级公务车’的组装速度大幅提升。 “杨工,这零件供应商找到合适的吗?”杜思苦问,“咱们这车组装上路都没有问题,可是要量产,还是有些困难的。” 现在组装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生产问题。 如果不能生产,那组装的这些车只能投入使用,而不能给汽车厂增加效益,那价值就低了。 杨工道:“你好好完成你的组装任务,其他事不该你管。” 行吧。 杜思苦道:“今年之内这些车应该能就组装完成,不过,这成本比之前预计的多出了百分之八十。” 杨工:“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那二汽厂,成本足足加了三倍,东西还没他们汽车厂的好呢。 他们这个保密团队已经相当节省了。 上面还表杨他们了呢。 阳市,机修厂。 鲁厂长下台了。 阮副厂长因为年纪大了,去年生了一场病后,退下来了。 就在机修厂的众人以为新厂长像鲁厂长一样,从外面调过来时,意外发生了。 79年三月。 新厂长的任命下来了,由新车间的顾山峰顾主任担任机修厂的新厂长。 “咱们车间主任当厂长了?” “是啊!” “这不是三级跳吗,怎么升得么快?” 有人背后嘀咕,“是不是走了什么关系?” 或者,这顾主任家里有什么亲戚当了大官。 顾主任就这样上任了。 以后,就是顾厂长了。 鲁厂长下台,工宣队解散,顾厂长上任后,雷厉风行,将鲁厂长原本留下来的那些人重新梳理了一遍。 对鲁厂长死心塌地的,调走。 没有能力的,调走。 有能力能做事还不会惹事的,先留下。 食堂这边,顾主任在人员采购方面也做了些调整。还有女工宿舍跟男工宿舍,厂里拔了款,破损的窗户,漏雨的瓦片,都要修缮。 还有一些厂里的员工,结婚多年,一家五口以上人员挤在二三十平的单间的,顾主任让他们把名单整理出来,之后根据工人的工龄,以为对厂里的贡献,会酌情考虑分房。 分房! 厂里的工人欢呼起来,干劲满满。 顾厂长花了两个月,坐稳了厂长的位置。 接下来,顾厂长开始考虑引进人才。 厂里几个车间的项目虽然在盈利,但是报纸上时时提起改革开放,引进外资。等外商进来,他们机修厂能竞争过国外的牌子吗? “小赖,你跟杜思苦还有联系吗?”顾厂长问。 “我这几年没联系上他,不过,人民医院的袁秀红应该能联系上她。”小赖说,“要不,我去找找她。” “当初与杜思苦一起进厂的,姓余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余凤敏。” 顾厂长道:“都去问问。” “好。” 人民医院。 小赖过来了,没找到袁秀红的人,她在手术室,听说今天一早上她就有五台手术,全是胎位不正的。 那这没法等了。 小赖只好走了,让他想想,余凤敏是在哪工作来着。 对了,百货公司。 很快,小赖去了百货公司。 来买东西的人还真不少,小赖看了几个柜台,这里的东西比供销社可贵多了。 瞧那电风扇,比他们厂的还贵了二十块钱。 “我们这电风扇可是南方来的,你瞧瞧这样式,本地可没有这样的。” 小赖道:“这天还不热,买了也用不上吧。” 营业员下巴一抬:“等这天真热起来了,你可不一定买得着!”紧缺货! 小赖走了。 他家有电风扇,厂里的福利,作为厂里的优秀员工,哪能没台电风扇啊。 可惜,床垫厂的弹簧床垫没当成福利。 包副厂长离职早了。 小赖能说会道,没一会,就打听到了余凤敏所有的柜台。 她在服装柜台那边。 “小余,这衣服你挂的时候没看吗,怎么有勾丝?” “小赵,你是什么意思,这衣服不是你说放着不动你来的吗?”余凤敏戾气很重,“现在东西坏了就赖我了。” “怎么是赖你,本来就是你弄坏的。”小赵语气笃定。 这事就算是闹到领导那去,那也是余凤敏的错。 没办法,谁叫领导看余凤敏不顺眼呢。 小赖在旁边瞧着,有些吃惊。 这余凤敏在这边混的可不怎么样啊,那个叫小杨的,瞧着比余凤敏小了好几岁,怎么是这个语气跟余凤敏说话? “余凤敏。”小赖喊了一声。 余凤敏正在跟小杨吵,乍一听,还以为是小杨连名带姓的喊她,余凤敏顿时火了,“杨盈,我比你大,不说喊声姐,喊全名算什么回事?” 小杨:“我没喊你。”指了小赖,“是他喊的。” 余凤敏这才看到小赖。 这是,机修厂总务的赖主任。 她脸色变了又变,她以前在机修厂可是横着走的,现在,被赖主任看到这副丑态,挺丢脸的。 “小余,我这边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小赖想了想说,“你这边工作要是不顺利,有没有想过回机修厂?” 余凤敏愣了一下,回机修厂? 是回图书馆吗? 那边的工作环镜倒是不错,就是离家里远了些,孩子要上学。 小赖道:“不是回厂里,咱们厂在国营商店、百货公司都有柜台,你可以到咱们机修厂卖货的柜台。” 不用受这种气。 余凤敏一听还真有些心动。 “这行吗。” 小赖笑:“咱们顾主任现在是顾厂长了。” 余凤敏吃惊:“就是以前总务的顾主任?!” “对。” 余凤敏一时间想了很多。 要是留在百货公司,换个柜台,机修厂的柜台,也不是不行。 尤其是,这位机修厂新上任的顾厂长与她有好朋友杜思苦关系不错。 “你找我什么事?”余凤敏心情好了。 “出去聊。” 两人出去了。 小赖询问她杜思苦的消息,以及联系方式。 “她在首都,哪个厂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寄信过去。”余凤敏道,“她那边单位比较复杂,收信回信都比较慢。” “行,那我写封信,回头你帮我寄一下。”小赖道。 “没问题。” 杜家。 去年杜老三结了婚。 虽然没摆酒,但是两边亲家都见过面了,唐小萌一直城里大队两边跑。去年11月怀孕之后,杜母坚决反对唐小萌再回大队干农活。 之后,杜母就让杜老三带唐小萌去了派出所,把户口挂靠到了杜家。 杜父杜母自从知道三儿媳妇有了身孕后,两个人像是有了奔头,年轻了好几岁,干活不说累了,杜父也愿意出门了。 杜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唐小萌是个闲不住的,不回大队,就在杜家干活,收拾屋子,把院里的土翻一翻,种种菜。还有屋里的一些东西,收拾收拾。 杜老三买了不少布跟毛线,唐小萌就在家给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 她姐唐小棠嫁到了隔壁沈家,原本她姐跟姐夫是住在粮食局那边的,自从她怀孕后,她姐就时常回来看她。 唐小萌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悠闲的。 她觉得公公婆婆没她姐说得那么差,婆婆除了爱念叨,没什么大毛病。至于公公,不算熟,但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啊。 隔壁什么动静? 唐小萌把手里的针钱放到一边,探头往墙那边看。 隔壁。 “袁老,真是太麻烦您了。”刘芸鼻子发酸,她家沈洋这头疼的病一直冶不好,还好袁老一直帮忙。 眼看着沈洋一点点的在好转。 袁老道:“别高兴的太早,等过几天,再看看他的情况。” 第229章 229 尾声 八十年代。 首都汽车厂攻克了技术难关, 终于在八三年实行了高级公务车的量产。与此同时,国内其他城市的汽车厂也引进了国外先进的汽车生产线。 当然了。 这些都杜思苦都没有关系了,他们这个‘高级公务车’的项目成功了, 车子性能虽然比不上原车,但是跟国内车相比, 那也是领先很多年了。 他们这车,外观线条流畅, 性能好。 车子的发动机, 各个零部件大部分都是国产,算是国内的顶尖技术了。 最重要的是, 杜思苦完成项目后,直接从汽车厂的技术岗转了行政领导岗位。不光转岗成功,汽车厂还给她分了一套厂家属院的房子, 三室带院的! 首都的房子! 这可把杜思苦喜坏了。 三间屋子,带院子, 还有客厅厨房, 大得很。 她分到房子了。 现在可以把寄存在袁秀红家的‘两个箱子’拿回来了。 坐火车要检查的。 要不,跟汽车厂里借一辆小汽车, 开过去? 就在杜思苦琢磨这些的时候。 宋良来了。 他手里还拿了个东西。 “明天咱们去趟房管局。”宋良说。 杜思苦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要办房产证?哪来的?买的吗?”在哪买了房子? 宋良把合同递给她看,“东城区的四合院, 五万块钱。” “四合院?”才五万? 就能买下四合院? 杜思苦,“大杂院吗?” “不是, 是三进的院落,还比较干净,五间正房。”宋良去看过了, “位置挺好的, 亲戚在附近买了, 推荐的。” “亲戚?” “对,”宋良点头,“我大嫂家在这边。” 杜思苦一脸疑惑:“你还有大嫂?” “我有个哥哥。”宋良说,“他们两口子不在这边,大嫂的娘家人在这边。”他哥哥嫂嫂的关系很好。 杜思苦还真不知道宋良家的情况。 说起来,她好像没问过。 “去世了。” 杜思苦不好再问。 又想起四合院的事,“你那五万块钱,是不是借的?” 这可不是小数目。 “不是,是我赚的。我的几个技术研究项目申请了专利,有国外的团队看上了,授权合作。”宋良说。 以前留俄的时候,他也有一些专利。 因为回国后情况不好,那边收费的专利钱一直在户头,没用过。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有钱人!”杜思苦盯着宋良瞧了又瞧。 当然了,她又习惯性的看向了宋良的脑袋。 没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宋良脑袋上的字就不见了。 看不到了。 难怪书里说宋良除了感情不顺,工作事业上,名利双收。 原来是这么个收法啊。 “明天咱们去房管局,写你的名字。”宋良说。 四合院。 写她的名字? 杜思苦犹豫了一下,这是不是不太好。 别看四合院现在不怎么样,但到了以后,那可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贵得很啊。 宋良:“你不愿意?为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嫌我烦了?” “还是你嫌我年纪比你大……” 又来了。 杜思苦:“没有没有,明天我去!” 投降。 宋良心情好了。 他最怕就是杜思苦不愿意要他的东西,这代表着要跟他撇清关系。 1982年。 杜二从首都大学法律系毕业,进了检察院。 苏皎月拿到毕业证后,因为学业出众,留校了,成了师范大学的一名老师。 杜二工作稳定后。 十一的时候,带着苏皎月,又叫上杜思苦,回了一趟阳市。 杜思苦带着宋良一块回去了。 “二哥,我有点东西要带过来。挺得的,到时候你帮我抬一下。” “行。” 说起来,杜思苦现在是汽车厂的厂领导了,再过几年,等资历到了,就到升到副厂长了。 现在首都汽车厂的规模可不像以前,不仅把附近的地都给买下了,扩张了好几倍,因为‘高级公务车’的量产,更是一跃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汽车厂。 又是国营企业。 现在杜思苦在厂里的职位也算是很高了。 对她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假期多了,工资高了,对了,还分到大房子了。 今年她这运势不错,带院的大三房,以及宋良买下的四合院,全在她名下。 想到这些杜思苦就开心。 四人是坐火车回去的。 苏皎月悄悄跟杜二说,“以前你还担心思苦一心扑在工作上,孤孤单单的,你瞧,她现在跟对象关系多好。” 杜二看了一眼。 老四这表情,确实心情不错,但是跟她那对象有关系吗? 不好说。 到了阳市,四人从火车站下来。 杜思苦想去先看看余凤敏跟袁秀红。 袁秀红在医院名气更大了。 听说快升副院长了。 余凤敏在机修厂门店干得不错,升了经理,不过,余凤敏在信里说,还是念着服装,她也想去南方进货,回来卖。 听说能赚不少。 现在孩子大了,花钱的地方多。 杜二:“咱们先回家。” 他是对杜思苦说的。 “宋良跟你回来,总要去见见长辈。” 宋良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杜思苦:“有什么好见的。” 她压根就不想见杜父杜母,本来感情不好,这么些年不见,更生疏了。 说到这。 杜二想起来:“隔壁沈洋那病,冶好了,现在正常了。” 杜思苦:“冶好了?” 不会缠着她了吧。 “听老三是这么说的。”杜二道,“这样,咱们先去老三家,我先回家看看,跟爸妈他们说一说你带了人回家,让他们有个准备。” “三哥还没搬回家?”杜思苦惊讶。 这次可杠得够久啊。 杜二:“走吧。” 宋良:“要不我跟思苦先去百货商店看看,这头一回去,总要买些东西。”供销社的东西不如百货商店的好。 杜思苦:“路上随便买点就行了。” 花那冤枉钱,杜父杜母又不会念她的好。 杜思苦现在是能有多敷衍就多敷衍。 杜二瞧了眼杜思苦,“新女婿头一次上门,烟酒总是要的。” 宋良:“对。” 得买,还得多双份。 宋良不缺钱。 杜思苦:“行吧。” 之后,杜二两口子就跟杜思苦他们分开了。 杜思苦跟宋良去了百货商店。 她郑重的告诉宋良:“东西买了就行了,不许给钱,我跟他们关系不好,以后他们有事找你,不许私下帮忙,不许给钱!” 宋良:“他们是长辈?” 杜思苦:“你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 她又烦了。 这些人老是这样,因为是杜父杜母是长辈,就该由着他们吗? 凭什么! “听你的。” 宋良改变方针,决定等了杜家后,看杜思苦眼色行事。 杜思苦想到回家就不高兴。 二哥让回去,还能怎么办? “三哥那边,咱们多给孩子买点东西。” “好。” 太阳当空,有些热了。 杜思苦拉着宋良到树荫下,慢慢走着,他们说着等会要买的东西,你一句我一句。 “以前这边没有楼房的。” “对。” “你看那边,在摆摊卖牛仔裤呢。”款式还不少。 “那边有卖吃的,你要尝尝吗?”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他们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番外的话,可能得过一段时间了(番外:比如袁秀红会当院长,余凤敏以后会有自己的事业(服装,当然会有波折),二哥在检察院也是出类拔萃,二嫂会在学校当老师,杜思苦资历够了,会成为汽车厂的厂长。) 接下来会休息一段时间。 下一篇开《七零年代一家四口》或者《大城小案(九零)》 最后希望大家帮忙收藏一下《九零年代影视城》,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