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贵姓》 分卷阅读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 书名:你妈贵姓(上古女尊) 作者:司晨客 上古之时,母系氏族,以姓分贵贱,别婚姻。 阿桑空有讨喜的容貌、拳拳赤子之心,却因为幼时的一场大变,成了痴傻儿,且不被母亲承认。 故而她的成长之路注定比一般人艰难得多。 直到那天,那个颇有权势的女人一脸温和地问她:“你可知道你母亲姓什么?” 很久以后,阿桑终于有资格告诉所有人,她有一个单纯而朴素的愿望: 希望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桑 ┃ 配角: ┃ 其它: ☆、孟春舞会(一) 阿桑从清澈见底的小溪旁走回她那间潮湿漏雨的茅草屋住处的时候,天色还未曾黑。 温柔的夕阳照进树林,照在阿桑的脸上,宛如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 这个不过十四五岁大的女孩子有着极灵动的眼神和极窈窕的腰肢,她赤着脚在树林间走动时,轻盈得如同青草尖上正在跳舞的精灵。 “头发洗过了不曾?”突然有一个男孩子从一棵树后露出头来,跟她打招呼。 男孩子也不过十四五岁大小,面容清秀,皮肤很是白皙,他望着阿桑的目光里,满是腼腆和羞涩。 “洗……洗过了。季秀,是父亲要……要你来催我的吗?”阿桑结巴着说道。 被唤作季秀的男孩子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从阿桑如同黑缎子般光滑的长发上一掠而过,白皙的脸上不觉已经蒙上了一层红晕。 其实他什么都不必问的。刚刚在小溪旁把自己搓洗干净的阿桑和平日里完全不同了。她浑身上下的肌肤都好似在发光,晃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哪怕她身上仍然穿着那件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服,但整个人却美得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 然而这样的阿桑在她父亲面前,只得到了四个字的评价。 阿桑那个一向阴郁暴躁的父亲有着疾病贫穷都遮掩不住的端正轮廓,他的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惨白,头发是纯正的黑色,瞳孔的颜色却是淡金色的,在一点火光的映衬之下莫名显得落寞和郁郁寡欢。 他原本是躺在茅草屋一角的草席上动弹不得的,见阿桑进了茅草屋来,却扶着季秀艰难起来,半直了身子,用挑剔的目光将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薄唇里冷哼似的吐出了四个字:“薄有姿色。” 阿桑低着头一动不动。季秀更是不敢说话。他们都没有忘记阿桑父亲的那条黑色长鞭。 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男子发起火来怒气惊人,一条黑色长鞭每每打得阿桑鬼哭狼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阿桑最惨烈的记忆,是十四岁那年偷偷跑出去看姜寨的少主荷露娶亲,十三条鞭痕纵横交错,把阿桑的后背打得惨不忍睹,直直趴在席子上不能动,被季秀照顾了整整三个月才缓过气来。 但是阿桑父亲这次却没有打阿桑。他那条黑色的长鞭就躺在他右手边的草席上,如一条蛰伏的毒蛇般一动不动。 “去,打开那个箱子,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换上。”阿桑父亲声音冷淡地说道。 阿桑疑惑着走过去,将那个从来没有打开过的箱子打开,然后她被那套耀眼的衣服闪坏了眼睛。 这是一套专门为孟春舞会准备的舞衣。该怎么去形容它呢?一向被公认为稷下川第一痴傻的阿桑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言辞。她的手轻轻在那套舞衣上拂过的时候,想起了林间穿梭而过的那阵轻柔的风的质感;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套舞衣抖开的时候,想起了夜空中大大小小无数颗星辰齐齐闪耀着的璀璨。 “你这么个傻子,除了薄有几分姿色外,别无所长。”阿桑的父亲一脸嫌弃地说道,“去,穿上那套衣服,到今天晚上的孟春舞会上,抢个男人回来。如果抢不到的话,就别来见我了……” 突然间阿桑父亲的声音又变得暴躁起来:“混账,给我住手!衣服不是在这里换!教过你多少遍了,男女有别,不要在男人面前随随便便脱衣服!季秀,闭起你的眼睛!真是个蠢货……”他一边说话,一边也紧紧闭起双眼,右手下意识地去摸索那条黑色的长鞭,长鞭如蛇一般抖动了几下,在空气中虚击出几声响,却终于无力地垂下。 孟春舞会一向是稷下川九寨最重要的集会之一。 上古之时根本没有那么多规矩和禁忌,群婚才是社会的主流。孟春是春天的第一个月份,此时春暖花开,万物生长,又是农闲之时,因而被定为祭祀社稷的日子。每夜的孟春舞会上,已经步入求偶期的青年男女们自由交往,若是看对了眼,相互邀歌邀舞,肌肤交接相依而坐,或者至附近的树林草地中去玩闹快活一番,也属平常。 这夜也是如此。这夜的孟春舞会地点就定在了姜寨外的空地上。天还未黑之时,姜寨的少主荷露就和自己的夫君青叶一起忙里忙外,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姜寨的少男少女们亦是精心装扮过自己,选择盛装出席。 和前几夜的孟春舞会不同的是,这夜出现在舞会中的少男少女格外的多,就好像稷下川上下九寨的少男少女全部聚集在一起了一般;而他们的衣饰打扮也较前几夜更加隆重,就好像有什么关键人物会出现在今夜的舞会中似的。 月亮挂在柳树树梢的时候,阿桑和季秀沿着姜寨后头的小路,偷偷摸摸地赶了过来。阿桑穿着那套闪闪发亮的衣服,一时觉得手脚都无处安放,季秀精心修饰过一番,一眼望过去竟也如同蒹葭玉树一般。 阿桑不住地打量着季秀,直把他逼得红了脸。“季秀……”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倘若……倘若无人……愿意嫁我,我们……你……你嫁我可好?” 阿桑一出世,母亲就不知所踪了,自幼和父亲相依为命。季秀则是阿桑父亲在阿桑三岁那年于丛林小溪旁捡到的婴儿。两人自小一处长大,从来谈笑无忌。故而阿桑想到什么都说什么,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季秀听到这话后却默默垂下了头。 “不可能的。你父亲不会同意的。”季秀低着头说道,阿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你父亲不是一般人。他的心很大,你和我都有不同的用处。” “用处?什么用处?”阿桑疑惑。 “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晚的孟春舞会,他要我时刻盯着你,不允许我下场跳舞。所以我知道,倘若你的夫君不合他心思,他是真的会不让你进家门的。”季秀很肯定地说道。他不是阿桑,从小痴痴傻傻、疯疯癫癫,他比一般人格外敏感悉心,被阿桑父亲别有用心地养到现在,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困难。 阿桑还愣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 愣地想问些什么,突然被姜寨外面的人声鼎沸震住了心神。 “这么多人该不会是为了迎接我们的吧?”阿桑眨着眼睛问道。 “怎么可能。”季秀静静地摇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为了迎接南离君。” 南离是整个稷下川最年轻的白衣祭司,也是青年男女们心目中不可替代的至高偶像。他整日里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尤善弹奏五弦琴,相传弹奏之时,游鱼沉水,百鸟忘鸣。 他这样的资质人品,暗中爱慕的人自是极多,据说自三年前他举行过成年祭之后,前往他家提亲的女子络绎不绝,把他家门前的青草地都踩平了,硬生生踩出一条黄土道来。然而南离至今还未曾婚配,据说连孟春舞会也不曾参加过。 “像南离君这样的男子,想来眼光自是极高,等闲女子不入他眼。据说两年前姜寨少主荷露曾经请她母亲姜姬大人亲往提亲,仍然无情遭拒,这才退而求其次,求娶了现在的夫君青叶。”南离君的传闻极多,季秀件件如数家珍,不过他此时这般说,其中自有深意。 但是这番深意却是无人领情。季秀话音既落,回头观察阿桑脸色的时候,见她的眼睛早就直勾勾地朝着舞会高台上那玄衣羽冠的俊秀男子望过去了,不觉暗中叹了一口气。 整个稷下川的人都知道,住在姜寨外破茅草屋中的姑娘阿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但是季秀却清楚,阿桑固然有些浑然天成的赤子之心,行事间天真浪漫,多有出格之处,却不代表着她对夫君毫无要求。 一年前,阿桑偷跑出去围看姜寨少主荷露大婚,见新人俊秀如玉,一时犯傻,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这才惹得她父亲大怒。从此季秀便知道,只怕荷露的夫君青叶,才是阿桑的意中人。 眼下舞会高台上那玄衣羽冠的俊秀男子,不是青叶,又是哪个?可见人心难改,好了伤疤忘了痛,哪怕阿桑人傻,对自己的心意尚懵懂无知,她的喜好却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季秀突然就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别想了,姜寨少主不是好惹的。”他轻声告诫着她。 但是阿桑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她突然间开始推开身前拥挤的人群,发足向前疾奔。季秀大惊之下,居然拉她不住,只得一路向被挤开的人赔笑脸道歉,一路尾随其后。“阿桑!阿桑!快回来!”他大声喊道,气喘吁吁。但是阿桑却似嬉戏花海的彩蝶那么灵活,一时之间,他竟然阻她不住。 阿桑三步并做两步,就奔到了高台之上。高台之上站着的都是稷下川里颇有名望的年轻男女。青叶正在含笑同荷露说些什么,荷露一脸不耐地点着头,猝不及防间阿桑闯来,一把推开了她,自己跌跌撞撞来到了两人中间。 “青叶。”阿桑理了理头发,微微仰着头,定定望着青叶,说话突然间就不结巴了,声音如珠玉相击,竟然颇为清脆悦耳,“过一会儿孟春舞会就要开始了,我可不可以请你跳一支舞?” ☆、孟春舞会(二) 阿桑站在高台之上,轻柔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裙裾,如绸缎一般的乌黑长发越发显得她的眼睛璀璨如宝石。美丽的少女仰着头,大声说出她的期待,她的眼睛里仿佛承载着满满的一个世界。 那一个瞬间,季秀突然觉得他的一颗心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再也看不见旁边拥挤的人群,再也听不见嘈杂的声音,他想,倘若是他站在阿桑对面,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谁能拒绝她如此诚挚的邀请呢? 但是很快地,季秀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万籁俱寂之中,季秀只听见青叶冷淡的声音明明白白地传来。 季秀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只见阿桑直接被荷露命人捉住殴打,青叶就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看着,仍然是玄衣高冠,一阵风吹来,甚至乱不了他的衣角。 “阿桑!”季秀扑上前去护着她,发现她的漂亮衣裙已被泥土弄脏,但阿桑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四年之前,你们在山林里迷了路。是谁跟我许诺说,只要我带你们出去,就一定会嫁给我?”阿桑努力睁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荷露有些诧异。她起初被阿桑很粗鲁地推开,又见阿桑出言调戏自家夫婿,心情自然不能算好,此时却从中听出了些门道,看了看阿桑,又望了望青叶,一脸怀疑。 “无稽之谈。”青叶面色不变,淡淡说道。 荷露看着自家夫婿的脸色,松了一口气。她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了。青叶是姒寨首领的儿子,从小聪明俊雅,受尽众人爱戴和呵护,又怎么会降尊纡贵,跑到山林中迷了路,还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轻易许下婚约?的确是无稽之谈。 “我认得她!她是姜寨旁边那间破茅草屋里的傻子阿桑!”有人在一旁激动地指认道,“就是那个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的野孩子!” 荷露走过去牵青叶的手,和自家夫婿并肩而立。“野孩子也照打!今天是什么日子,偏偏跳出来捣乱,不打她打哪个?” 一阵拳打脚踢中,阿桑的漂亮衣裙早被扯得破破烂烂,她被父亲打惯了,此时抱着头蹲在地上,也不怕疼痛,口中犹自不停地重复着: “四年之前,你们在山林里迷了路。是谁跟我许诺说,只要我带你们出去,就一定会嫁给我?” “四年之前,你们在山林里迷了路。是谁跟我许诺说,只要我带你们出去,就一定会嫁给我?” …… “借过!借过!”季秀背着被打得晕了过去的阿桑,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突然他见一个手脚瘦长的姑娘含笑招呼他过去,虽有几分犹豫了,还是挤了过去,将阿桑放在旁边的空地上,自己跪坐在一边为她整理衣衫。 “她也真够大胆的,竟然好死不死,敢当着荷露的面,调戏青叶。谁不知道,荷露是咱们姜寨的少主,一向对自家男人看得紧?”那手脚瘦长的姑娘唤作蒲柔,是稷下川里少数的几个不歧视阿桑身份、肯和她说话的女孩子了。因了这个缘故,蒲柔和季秀也很是相熟,此时更是大胆跟季秀攀谈,目光里大有火辣辣的意味。 季秀只得故作不知,专心致志替阿桑拭去脸上的污渍,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他自然没料到阿桑竟然会这么胆大,当着荷露的面公然和她抢男人,却也料不到青叶竟然这么绝情,干脆利落地将一切否认。 傻子从来不会说谎。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季秀也是有些印象的。其中某一天,山中山洪爆发,阿桑满身泥污地跑回来,被她父亲一阵毒打,却还笑逐颜开,私下里喜滋滋地告诉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 他说,她不用担心娶不到男人了,她在山里救了一伙人,有人承诺待她长大后,便会嫁给她。 季秀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阿桑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直到一年前的某一天,他看见阿桑在山里偷偷地和一个男子抱在一起跳舞。在矮灌木旁边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阿桑和那个男子轻盈得如同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篝火的火光照在那个男子年轻而俊秀的脸颊上,连额头上晶莹的汗珠都显得那么生动。 但是这件事情发生后,又过了很短一段时间,那个男子就出嫁了。季秀有幸参加了姜寨少主的娶亲仪式,因而也就认识了那个被阿桑从山洪里救出、又陪阿桑一起跳舞的男人,也就是荷露的夫君青叶。 “阿桑这么色胆包天,我看你还是先送她回去比较好。”蒲柔喋喋不休的话语源源不断地传来,“青叶也就算了,人家涵养好,不和她计较。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今晚南离君也要来,如果阿桑再得罪了南离君,恐怕就算南离君涵养再好,他那些爱慕者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不是的,你误会阿桑了……”季秀着急辩解道,但是声音立即被振聋发聩的欢呼声淹没了。这欢呼声是如此的声势浩大,以至于把高台之上的击鼓声都盖住了。 “你真的误会阿桑了……”季秀着急地讲道,但是只换来蒲柔更加着急的喊叫声。 直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季秀身后,他才听清楚蒲柔在说些什么。她在说“你身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片白色的衣角在季秀的视野中越来越大,原来那竟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那个男人很年轻,面容和青叶有三分相像,却又比他精致了很多。他有一双极温润、极安静的眸子,曾经有花痴的少女背地里评价说:“当南离君那样温柔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以为自已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季秀诧异极了,因为诧异,他全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他再也想不到,稷下川最年轻的祭司、最清雅出尘的南离君竟然会这么突兀地站在他的面前。 而事实上南离君根本就没有在看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的阿桑所占据。他低头,蹙眉,眼睛里闪过一丝讶然,紧接着不容周围人反应,突然间跪坐在阿桑身前,俯身细细地察看。 “南离君……”季秀的声音涩得不行,可是事关阿桑,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蒲柔尽管呱噪了些,说的话却很有道理。阿桑虽然昏迷不醒,但是如果她梦游一般突然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南离君的仰慕者们可不会管她是不是一个傻子,片刻之间就会将她撕成碎片。 “怎么会突然昏迷了呢?取我的骨针过来。”南离君吩咐道。紧接着在一系列令季秀瞠目结舌的动作之后,阿桑悠悠转醒过来。 “四年之前……是谁跟我许诺说……”她口齿不清地说道,双手下意识地向南离君抓去,竟然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季秀脸都吓白了。他紧张地观察着南离君的脸色,见后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更觉难堪。“南离君,她……她是一个傻子,请……请不要介意……”季秀语无伦次地说道。他无助地向四周张望,突见荷露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南离君。”荷露声音高而洪亮,透着一股长期居于人上才有的自信,“今日姜寨孟春舞会,南离君大驾光临,着实令人振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她略带着痴迷的目光在南离君脸上打量了一瞬,紧接着低下头来,看到了他被阿桑拽住的衣角,不觉脸色大变:“这如何使得!这个傻子!” “无妨。”南离君温言说道,竟然低声向阿桑说道,“你要不要一起?”阿桑茫然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月色皎洁,照见白衣青年渐行渐远的身影,越发显得清逸出尘,飘然不沾烟火气。直到南离君都走出很远了,蒲柔还在捧着心口花痴:“南离君真是太温柔了!连一个傻子都肯这么用心地救治!倘若方才摸他衣角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一转头见阿桑尚痴痴傻傻,不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教训说:“你今天闯下大祸了,知道不知道?幸亏南离君肯救治你,想来荷露看在他面上会饶过你这次,否则就算这次打不死你,稷下川你也呆不住了。荷露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阿桑面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傻傻地低下头去。她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也不至于不懂蒲柔言语里未尽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人表达过相似的意思了。荷露是姜寨首领姜姬的女儿,从小受过精心教育,颇得寨中的人们拥护,威信极高,一向是被视为最有可能接替姜姬首领位置的人。可是阿桑呢?只是一个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孩子。 “荷露又有什么了不起?下一任首领一定是她吗?还不得看寨子里的人有多少肯选她?”季秀突然言语激愤地说道。他一向与世无争,这般激愤实属罕见,一时之间,蒲柔竟愣住了。 “可是现在寨子里肯……肯选她的人是最多的。不是吗?”任谁都想不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阿桑,她的话虽然还有几分结巴,但是竟然大有条理,和往日不同,令所有人都好生意外。 阿桑自己却浑然未觉,犹自慢慢说道:“更何况她娶了姒寨首领的儿子青叶,更添强援。你们猜,她究竟是为什么才求娶青叶的?她真的欢喜他吗?” 季秀和蒲柔都惊讶极了。他们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性:那根骨针!南离君是整个稷下川最年轻的祭司,却也是医术最为出众的一个。难道,就在方才那短短的时间里,他拿着骨针三戳两戳,已经将阿桑的傻病治好了?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却是南离君于高台之上,正在抚琴和鼓声相和。这是孟春舞会上最常用的音乐。上古的人们认为,在孟春舞会最开始的时候,演奏这段音乐,是为了向天神祈福,祈求上苍赐予人们繁育生命的能力。 月光如水,高台之上独自抚琴的南离君纤尘不染,更添高洁。高台之下的男女人儿成双成对,翩翩起舞,遍地旖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季秀总有一种感觉,南离君的目光总若有若无间向他这个方向飘来。 “一起跳舞吗?”猛然之间,蒲柔的声音打断了季秀的思绪。 “不了,我要看着阿桑……”季秀随口答道,下意识地回望,却一下子愣住了。原先和他们在一处的阿桑,早已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离开的。 ☆、孟春舞会(三) 夜色已经很深了,青叶快步走在树林和草地之间的小路上,任月光将他孤单的影子拉得长长。 邀舞的鼓乐声已经越来越远,渐渐地听不到了,然而从树林深处传出的动情喘息声清晰可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 闻,草地间人影翻滚之时一窥之下的春光,仍然叫人面红耳赤。 一双男女看对了眼,在树林深处和草地上做各种爱做的事情,这是孟春舞会最喜闻乐见的结局,原本就是举办舞会的初衷之所在,然而越是如此,越映衬出青叶的形影相吊。 青叶清楚地记得,一年之前的孟春舞会上,他也是这般同姜寨少主荷露定情的。到了今时今日,他早已风光大嫁,成为荷露的夫君,但是在树林草丛间陪着荷露快活的男子,也早就换了名字。 上古之时,哪怕已经婚配,也没有必须相互忠诚的说法。所以荷露在人前和青叶是恩爱夫妻,也不会影响到她在孟春舞会上同别的新鲜男子眉来眼去,在树林草丛间来上一发。 青叶原本也可以这样做的,并没有什么律令规定,男子嫁了人之后就得守身如玉。但是他一向谨慎,从不给荷露指责他的机会,除了……除了那一件事。 “出来吧。”他突然间冷声说道,头也不回,仿佛早已笃定身后必然有人似的,“阿桑,你这么跟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后头,阿桑默默地露出半个头来,无声地注视着他,并不说一句话。 青叶突然间就开始烦躁起来:“你总这么跟着我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关系,荷露已经明里暗里给了我很多难堪了。你为什么还不肯罢休?”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满是委屈。尽管他曾经被整个稷下川尊为四君之一,但到底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这天为了筹备在姜寨举行的孟春舞会,他实在已经透支了太多的精力,战战兢兢,每一处细节都反复演练过许多次,为的就是配得上稷下四君的美誉。 然而他这般卯足全力的小心思在阿桑出来搅局的时候已经破碎得连渣都不剩了,其后南离君出场,顺理成章地抢去了所有的风头,南离君不过一袭白衣,一具五弦琴,就将他玄衣羽冠的隆重打扮衬托成了一场笑话。 “是,我从前是答应过你。”青叶气急败坏地说道,由于说话过分用力,月光之下他的一张俊脸甚至有些狰狞,“可是荷露的母亲姜姬大人亲自向我母亲求亲,聘礼就出了猪羊各五十头,麻布两百匹。那时候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我母亲将这些聘礼全部充公,威望一时大涨。我怎可为了一己私欲,拒绝了这门好婚事?” 其实,除了姜寨的聘礼给得丰厚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青叶有些不好意思宣诸于口。一年前的孟春舞会上,他和荷露一见钟情,共赴爱河。荷露阅男无数,又岂是阿桑这样只懂得和男人手拉手跳舞的雏儿可比?当下略施小计,贴身肉搏了几回,已让青叶心悦诚服,倾心相授,生出只羡鸳鸯的感慨了。 “何况,你当时也没有向我说真话!”青叶大声说道,“我可以不计较你家出不起多少聘礼。但是你是个连母亲姓什么都不知道的野孩子,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堂堂稷下四君,姒寨首领的爱子,怎能下嫁给一个没有母亲的女人?” 时下的风俗,两人对骂之时骂对方连母亲姓什么都不知道,是极大的羞辱。但是阿桑类似的辱骂不知道听了多少回,早已麻木。她的声音也有些发涩:“说来说去,你只不过是不想嫁罢了,何必找许多借口?” 青叶愣了愣,他曾和阿桑秘密来往过一段时日,很熟悉阿桑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秉性,因而对她突然伶牙俐齿的反击格外愕然。 “是你骗我在先!”他坚持道,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别人。 “算了吧。”阿桑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最后又看了青叶一眼,转身离开,“你见我的第一面,你问我名字,我告诉你,我叫阿桑。我没有说谎。” 整个稷下川九寨,上万口人,只有一个阿桑。这是稷下川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因为她傻,她没有母亲,所以她的名字甚至比稷下四君还要响亮。 “你是个骗子!”阿桑已经走出很远了,青叶犹自叫道。 “别嚎了。还嫌不够丢人的吗?”突然之间,青叶的妻主荷露从树林深处冒出半个身子来,她大片大片的肌肤在月光照耀下,显得又白又腻。 青叶大吃一惊,这处树林已经离姜寨很远了,他万万没料到荷露竟然会躲在此处,听到了他和阿桑的对话。望着自家妻主满面春光、□□无限的娇躯,青叶丝毫没有兴奋的感觉,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就在荷露的身子后边,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冲他友善地笑了笑。 青叶心中又酸又苦。那男子的相貌身材远不如他,顶多称得上清秀而已,就这样的姿色,却在孟春舞会上和荷露看对了眼,这叫他说什么才好。 但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服侍你妻主我!”荷露冲着青叶嚷道,“你跟那个傻子的事情,我不会计较,可是,倘若你服侍我不够尽心的话,哼哼!” 服侍?青叶心中一片茫然。身为夫君,服侍自家妻主,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是幕天席地,也并无不妥之处。可是荷露明明……虽然说此时民风开放,青叶并非不知道三人行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身为稷下川四君之一,如今竟沦落到要和一个姿色平平的男子为伍,他顿感屈辱。 “你是我母亲出了猪羊各五十头,麻布两百匹买回来的,你究竟还想怎样?”荷露似乎喝了不少酒,此时有些醉态,指着青叶的鼻子大骂道。 …… 阿桑在树林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有喘息呻.吟声传来,她便换一个方向。孟春时节的夜风里微微有些寒意,将她早已破烂的舞衣吹起,然而她却浑然不觉寒冷。 终于她走到一年前和青叶一起跳舞的空地上,呆呆地停了下来。她蹲在地上,用手抱住头,神情好生沮丧。 不是没有想到青叶会拒绝的。她只不过是为了一个承诺坚守到最后而已。然而他脱口而出的想法还是伤到了她。 是啊,她就是个不知道母亲姓什么的野孩子。然而,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又愿意不知道母亲是谁呢?阿桑曾经在父亲面前,不经意间提起这个话题,然后,被他阴郁暴躁的父亲用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 也许父亲从前是被母亲伤过心的。她隐隐约约间想着。然后,头部一阵疼痛袭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升起,鸟儿在树枝上歌唱,而自己仰面躺在松软的草地上,身下还有一方白色的衣料,为她抵挡清晨露水的侵袭。 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来,身边就有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不要乱动。” 阿桑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一个白衣男子端端正正地坐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 在她不远处的草地上,身前一方长琴。 “南……南离君?”阿桑重新又结巴起来。 南离点了点头,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你的头还痛吗?你……从前头部受过重击,昨夜我虽然用骨针替你散去淤血,但这段日子还要好好休息,不可随意胡乱走动。” 南离说话的时候,初生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使得他周身都好似闪着金光。不知道为什么,阿桑竟不敢再看,深深地低下头去。 然后她又看到了那方被她弄皱弄脏了的白色衣料。那方白色衣料的质感同南离身上的长衫极为相似。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阿桑的脸刷地红了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贱和污秽不堪,连南离君的衣服都被她所污染。一时之间,阿桑只觉得又羞又窘,无颜以对,飞快地爬起身来,拔腿就跑,突然又想起昨日出门前父亲的叮嘱,忽又顿足。 昨日,她父亲在她临出门前叮嘱说,倘若抢不到一个男人,就不要再回家了。 所以,她已经无家可去。 在她顿足张望,茫然不知所措的当口,南离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他拉住她又脏又破的袖子,为她披上一件长衫,他温柔地看着她说话,令她昏陶陶如沉醉在春风里:“昨夜我……我一直很担心你。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四年前的那天,我也在场,我知道发生过什么。倘若你想的话,我会为你在所有人面前作证。”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作证不作证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南离君!”阿桑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多谢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一个人的心若是变了,若是不想嫁,若是不守承诺,也只能由着他了。 “好。”南离微笑着拉起阿桑的手,“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把不高兴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你说要感谢我,你现在能不能邀请我跳一支舞?” ☆、独自等待(一) 在稷下川所有人的眼睛里,南离都是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那个。他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聪明睿智,善解危难洞彻人心;他琴艺出众,据说弹奏之时足以令游鱼沉水,百鸟忘鸣;他医术通神,传闻几把草药一根骨针足以活死人,肉白骨。 然而这样宛若天之宠儿的南离君也有力所不逮、深受困扰之时。他暗恋一个少女多年,每每看着她为了别人的笑容盛开和沉寂,偏偏受身份名望所累,无法主动开口倾吐自己对她的情意。 在广大稷下川民众的认知当中,身为四君之首的他应该是高贵的,矜持的,只需一个回眸,一个浅笑,就有无数热情主动的年轻女子如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而在他当上最年轻的祭司之后,他的老师若苍更是对他寄予厚望:“你便是世间男子荣光之所在,千万要自重身份,不可同那些不知廉耻的凡夫俗子一般自甘堕落,做坏规矩。” 在他老师若苍的眼睛,主动向女子倾吐爱意,对于他这样资质的男子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故作神秘地沉默着,像一个影子一般安静地冷眼旁观,看着他心爱的女子为了别人欣喜若狂和黯然神伤,偏偏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 这件事情只有他最好的朋友,同为稷下川四君之一的子羽君知道。所以每每无人之时,提及此事,子羽总忍不住嘲笑他:“倘若若苍那老头子你竟然是为了一个傻姑娘蹉跎至今,一定会气得捶胸顿足,呕血三升的。老头子号称为了世间男子尊严终身未嫁,一向洁身自好,想不到竟然教出了你这等弟子。” “那你呢?你又是为何等到现在?”记得当时,南离也问过子羽。 子羽挺胸抬头,额头光洁如玉,眉角神采飞扬,他青春貌美,身材彪悍,言语里也充满了自信:“我还没有等到我想要的人。我心目中的妻主,定然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子,定要国色天香,高贵优雅,温柔浪漫,睿智能干!” 他憧憬完了,不忘半是奚落半是好奇地问南离:“你到底是瞎了眼还是被人暗中下了什么巫术?稷下川成百上千的年轻女子,个个任你挑选,怎么会偏偏喜欢上了那个傻子阿桑?” 是啊,稷下川成百上千的年轻女子,不乏貌美多情、聪明能干之人,但是成百上千人中,只得一个阿桑。不管她是傻子也好,是没有母亲的野孩子也罢,南离只喜欢这个阿桑。 当初究竟是怎么开始的,连南离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或许,是他幼年时候每日背着箩筐去山间采草药、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山林中敏捷地穿梭自如,暗暗心生羡慕? 又或许,是他少年之时于溪水边练琴,正为吸引了游鱼流连不去而心生得意,一转眼看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正怡然自得地和枝头的鸟雀儿对话,一脸镇定坦然,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善于和飞禽走兽沟通,算有什么过人之处? 又或许,是他身形渐成,正是少年知好色而慕少艾时,误打误撞瞧见了她用清水洗拭后的清丽容颜,顿觉惊艳? 又或许,是他想方设法,旁敲侧击,打探得来她身世来历后,难免心生怜惜,继而由怜生爱,相思泛滥成灾? 情,不知所起,待到南离恍然惊觉之时,已是四年之前。当他亲耳听到青叶望着呼啸而来的山洪惊魂初定,对救了他们一命的阿桑许诺婚嫁之事时,他的心宛如受到重重一击,他便知道,那个人就是她了。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南离就不看好青叶和阿桑的婚事,因而尽管心里难受,却并不着急。稷下川各寨盛行通婚,他和青叶亦有些亲戚关系,对他和他的家庭都相当熟悉。青叶年纪尚小,心性未定,又处处喜欢攀比,争强好胜,他的母亲姒寨首领更是以为青叶奇货可居,自幼精心呵护,为的就是卖出高价,怎会和阿桑这样出身的女子结亲? 南离却是不同。他本人是稷下川最年轻的祭司,他的母亲正是因为他幼年就展现出来的优秀才能而成功当选了姚寨首领。在整个姚寨之中,他极有话语权,这点他的姐姐们也是远远不如他的。若非他是个男子,注定了要嫁于他人,早就是姚寨理所当然的首领接班人。在这种情况下,谁敢逼着他嫁人?谁愿意他远嫁? 南离的母亲出于对儿子的关心爱护,倒是略略提了几句,说似他老师若苍那样,虽然有所成就,但到底一辈子孤苦无依,没有继承人,但他却不为所动。他母亲也曾羡慕过别人家儿子卖身换得一副好嫁妆,或是被零沽出去借种,一夜便得许多贡礼,却被南离一句话堵了回去:堂堂四君之首,沦落到零沽借种的份儿上,岂不是颜面扫地,威信全无? 故而南离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 就这样成功地独自等待下去,一直等了整整四年。四年里,他因为从不参与孟春舞会,守身如玉而被称为整个稷下川公认的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男神,和眼高于顶、号称不寻到绝世妻主绝不出嫁的子羽君一起合称为稷下双璧。 而事实上,这四年的等待过程中,南离远不如他外表那么平静。他曾数次尾随青叶,躲在暗中偷窥青叶和阿桑的幽会,那是一种奇妙的被压抑了的痛感,然而细细品来,又有几分甘甜。曾经有一度,青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炽热情意让南离几乎认为他从前的判断要落空了,心中为之抽痛,但是阿桑每每在关键时刻的犯蠢却简直是神来之笔。 曾经以一种奇妙的心情围观了两人谈情说爱的南离必须公允地说上一句,并不能把移情别恋的事情全怪罪在青叶一人头上。因为阿桑实在是……实在是太过拘谨了。 身为稷下四君之一,青叶的高傲和矜持可以想见。然而当青叶紧紧闭起双眼,凑到阿桑面前时,任何人都应该看出这是已经很不矜持的邀吻暗示,可是阿桑只懂得疑惑地问一句:“你眼睛是不舒服吗?里面进沙子了吗?”让人何等的扫兴? 两人幽会之时,耳鬓厮磨,青叶本是血气方刚,亦有意乱情迷,然而当他情动之时,做出各种撩人的暗示,甚至直接说“夜很深了,是不是该休息了?”阿桑只会一脸体恤地回答:“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家吧。”让人何等的挫败? 这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男子来说,无疑是一种很深的折辱和变相的拒绝。所以当不久以后,青叶愤而出现在孟春舞会上,和荷露看对了眼,轰轰烈烈地双宿双飞,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 青叶和荷露的大婚,南离也在现场。由于他的风头不小心之间盖过了新人,引得青叶越发嫉恨,这也成为他和青叶这对表亲从此淡了往来的直接原因。但是他是那样的灿烂夺目,阿桑都没有留意到。他甚至创造机会和她擦身而过,这个傻姑娘的目光只是执着地追随着青叶,让人既感到无奈又觉得心酸。 “要如何才能医好一个人的傻病?”他也曾半吐半露地向师父若苍问询。 若苍笑着摇头:“你这个孩子。我们不过学了几手医术,旁人赞我们能够活死人,肉白骨,随口听听也就罢了,怎能当真?天底下每天都有人病死,医术不能救治的人和病实在是太多了。” 南离仍然不肯放弃,废寝忘食地看着刻在石壁上的医书,妄想在医书里找到答案。 他师父若苍终于看不过去了:“整个稷下川只有一个傻子,那就是阿桑。南离,我知道你宅心仁厚,心肠极好,一向喜欢助人为乐。但是阿桑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为什么?”南离茫然抬头,心中莫名惊惶。 “你以为她是怎么变傻的?有人故意把她头朝下摔在地上。这孩子命大,没死,却摔坏了脑袋。这样的傻病,很容易治,每日用骨针在她百会、人中、合谷诸穴刺压,消散了淤血,也就没事了。”若苍说,“但是那样不是救她,却是在害她。” “为什么?”南离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你那么耳聪目明,既然已经留意到她,又想为她医病,难道就没有打听过她的身世吗?那孩子注定是不祥之人。当年大祭司曾经亲口预言,她会给稷下川带来灭顶之灾。”若苍道。 可是南离自己也是祭司。祭司的话,有多少是预言,有多少是基于常识的靠谱判断,又有多少只是随便说说,南离再清楚不过了。倘若爱一个人,又怎能忍心让她受苦? 南离静静等待了四年,终于等到这一刻,阿桑已经长大,拥有了出席孟春舞会的资格。他不惜从十几里外的姚寨赶来,参加姜寨的孟春舞会,亦是为了第一时间用骨针消散她头部的淤血,有机会同她跳舞。 如今万事俱备,阿桑亦决定放弃青叶。南离知道她是个有言必诺的好姑娘,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所以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南离曾数次窥见过阿桑和青叶相处的细节,知道这个姑娘的不善交际。于是他只得暂时不顾所谓的男子荣光和矜持,主动拉起阿桑的手,微笑着提示她:“你现在能不能邀请我跳一支舞?”这是身为稷下川四君的他,能够做到的极致地步。 ☆、独自等待(二) “所以说,你要告诉我,阿桑和这个南离君在孟春舞会上看对了眼,跳了一整夜的舞?”阴暗潮湿的茅草屋中,阿桑的父亲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如今你学出息了啊,都学会骗人了,季秀。” 季秀看到阿桑父亲的右手又向那支黑色的长鞭摸索,整个人也吓得瑟瑟发抖。但是他却不能不这么说。 因为阿桑今天早晨穿着又脏又破的舞衣回来的时候,阿桑父亲已经气得暴跳如雷,黑色鞭子落下得又快又狠,观其势头比起一年前青叶成亲的那天,有过之而不及。才打了一鞭子,阿桑就疼得晕过去了。 季秀不知道,倘若他不挺身而出的话,会发生什么可怕后果。阿桑的父亲一向心高气傲,所图甚大,倘若是南离君的话,应该能够让他满意了吧。季秀在心中暗暗想着,故而挡在了阿桑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编造出了如是谎言。 “季秀,我不是傻子。”面对季秀,阿桑的父亲到底多了几分耐心,没有像对待阿桑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脑地一顿鞭打,“我虽然被困于此地不能动弹,却也耳聪目明。南离君是何等样人,我也很清楚。现在你居然告诉我,南离君看上了阿桑,并且和她跳了一夜的舞?倘若是换一个人撒谎,我或许还会相信。” 正在这时,阿桑幽幽醒转。她父亲的鞭子虽暴烈无双,但挨了这么多次的打,总归有了些抵抗能力,故而倒是醒得很快。 只可惜她醒得着实不是时候。倘若她不醒,阿桑父亲只会把怒火朝着季秀撒,渐渐也就大事化小,平息下去。可对于阿桑,她父亲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阿桑,你倒是自己说说看,有没有跟南离君跳舞?”阿桑父亲的黑色长鞭倏地飞起,在半空中一声脆响,吓得阿桑忍不住一个哆嗦,“若是敢有半句假话的话,你自己知道后果。” “舞……是有跳过的。”阿桑吓得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过……不过只跳了半曲,是……是今天清晨跳的。后来我头痛得厉害,南离君就没有坚持跳下去。” “头痛?”阿桑父亲一脸的不相信,“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头痛?” “南离……南离君说我头部有淤血,他还说,晌午过后他还会来找我,他……他说我针不能停。”阿桑语无伦次地说道。 听到“淤血”两个字,阿桑父亲眼睛里精光一闪,反手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 将黑色长鞭放了下来,“阿桑,莫要害怕。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给我听。” 在阿桑语无伦次的叙述以及季秀从旁不断地补充说明后,事情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阿桑父亲眼眸幽深:“季秀,你果真亲眼看见南离君走过来,救治阿桑?” “是的。这点昨天夜里所有来参加孟春舞会的人都可以作证。南离君刚刚到场,看到场中有人晕倒,就取出骨针救治。所有人都赞他善良温柔,仁义无双呢。”季秀小心翼翼地说道。 阿桑父亲若有所思:“从前倒是听说过南离君连树桩边撞晕的兔子都要设法救治,他若看到阿桑晕倒,出手并不足为奇。可是,倘若果真提及淤血之事,事情就不一般了。只可惜你未曾亲眼看见阿桑和他跳舞,否则也就不必猜来猜去了。” 季秀心虚地低下头去。昨夜舞会上的姑娘们太热情,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蒲柔的帮助下得以脱身,遍寻不见阿桑的身影,只有遍地的人影交叠和喘息呻.吟,弄得他畏首畏尾,进退失据,直到今日清晨才遇到了南离君送阿桑回来。期间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季秀就真的不知道了。 “无妨。”阿桑父亲对阿桑难得的和蔼,“既然他说过今日还要来,你千万不能忘记,邀请他跳一支舞。我要亲眼见到。” 阿桑看着她父亲和蔼的笑脸,受宠若惊,手一抖,差点把她父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来的新衣裳丢到地上。 这天黄昏时分,南离如约而至。空地上重新燃起了明亮的篝火,南离命阿桑躺在自己膝上,以便为她用骨针刺压消散淤血。 懵懂的阿桑并不知道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有多么暧昧,更不知道她依言靠过去的时候,一向在人前镇定自若的南离微微红了脸,心跳也漏了两拍。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从南离身上传来的气息很好闻,有一种明净温暖的感觉。 周围的灌木丛中,阿桑的父亲和季秀静悄悄地潜伏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两人的动静。 “不必再看下去了。”经验丰富的阿桑父亲一眼便看透了这眼角眉梢之间的情意,“那小子是动了真心。你且背我回去,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树叶和杂草之间有细微的脚步沙沙声响起,南离的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压根都没有听见。而阿桑呢?阿桑在这种明净温暖的气息包围里,分外地安心,她觉得她似乎再也不用害怕挨饿受冻,再也不必畏惧父亲的鞭子。于是,她就这么躺在南离膝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之时,星光已是满天。南离仍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那么静静地坐着,含笑望着她。 “对……对不起!”阿桑慌忙跳了起来,却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 她尚牢牢记住她父亲的叮嘱:“南离……南离君,请问我可不可以请你跳一支舞?” 类似的话她曾经对青叶说过,最后收获的是嘲笑、讥讽、嫌弃以及怨恨。因此虽然南离曾经和她共舞过,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其实没有一点底气。 但是南离却没有像青叶那样拒绝她。 “好。”南离微笑着说道。他微笑的时候,眼睛里的欢喜和期待,是阿桑所不能体会的。 小孩子头部受撞击变傻,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然而用骨针消散那些满怀恶意的淤血,却要长达经年。哪怕是阿桑复原如常人,但是最好的发育时间已经过去,纯白如纸、不谙世事的她,要如何才能领会人世间那些最深沉、最复杂的情感? 作为稷下川的祭司,这些问题都是南离曾经冥思苦想过很久、仍然束手无策的。然而此时南离却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么多。 他微笑着拉起阿桑的手,在星光照耀下跳起了他期待已久的那支舞,然后——一不留神被阿桑踩了两脚,绊了一绊,两个人齐齐摔倒。 “抱……抱歉,我……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阿桑手足无措地道歉。 平日的阿桑当然不是这样子的。南离比谁都清楚。他曾亲眼看见她和青叶在后山的小溪边共舞,轻盈得犹如一对翩翩的蝴蝶。 “无妨。也许你只是太紧张了。”南离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她。 这支舞他们跳的极不流畅,期间两人摔倒了一次,绊了几脚,两人的脑袋还不小心撞到一起过。这样一个不完美的共舞显然不是南离事先所憧憬着的,然而他看着满脸愧疚的阿桑,只能大气地微笑着安抚:“无妨。” 然而此时南离还未料到,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的青叶的郁闷,会在他身上一一上演。 身为稷下川的祭司,南离不可能没有事情做。而每天当他处理完繁重的公事,疲惫却不失雀跃地走上十几里路,赶到姜寨附近的时候,只能得到阿桑千篇一律的对待: 她会很乖巧很主动地躺在他膝上,等他用骨针刺压淤血,在此过程中还隔三岔五地总是睡死过去,然后,在夜幕降临之后,邀请他跳一支舞,最后,各回各家。 一连十几天皆是如此,南离心中颇有些想法。然而这些想法,在对着阿桑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的时候,总会消散得无影无踪:罢了,她不是故意恶作剧,也许她是真的不懂。 而郁闷的南离时常会被好友子羽君幸灾乐祸地盘问。子羽君是知道南离心意的人,在南离为了赶赴姜寨而不能值夜的那些夜晚,他偶尔也会替班。故而他的盘问是南离必须正面回应的。 “南离,进展到哪一步了?她什么时候去你家提亲?我看她不像是能出的起聘礼的人。”子羽一本正经地替南离忧心忡忡。 有的时候子羽也会问一些更为私密的问题:“苦等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为什么见你欢喜之余,眉梢却带着忧虑?那种事情滋味如何?是不是真如他们形容的那般欲.仙.欲.死?” 被迫回应这些问题,南离难免会心浮气躁。然而子羽的惊诧更令他感到心酸:“不是吧!你不要告诉我,你们现在连亲都没亲过!这女人简直不把你看在眼里,如此恶劣,你喜欢她作甚?” 对一个从来都没爱过的人讲述这些事情,讲到唇干舌燥他也不会明白的。到了最后,南离只能以沉默以对。 而他每日和阿桑相会的事情,在一传十,十传百之后,成了他品行高洁、温柔善良的又一铁证。人们都只愿意相信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无人会觉得他和阿桑的来往过密,有着救死扶伤之外的解释。 “她总会长大,总会自己明白过来的。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几日。”到了最后,南离自我安慰一般地向子羽说道。 而事情的转机来自两个月以后。 阿桑的父亲左等右等等不来好消息上门,终于开始耐着性子盘问阿桑两人的进度。一问之下,阿桑的父亲彻底怒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8 了。倘若不是顾忌到南离的观感,说不定那条黑色长鞭早就重新祭出,把阿桑打得皮开肉绽了。 “我知道你是个傻子,没想到你这么傻!”阿桑的父亲咆哮着说道。 只是这种事情,身为父亲的却无法教授女儿太多,还好有个季秀。 “季秀,你过来,从今日开始,你教教这个蠢货!”阿桑的父亲命令道。 ☆、独自等待(三) 季秀欣然应允。从小到大,他亦曾教会过阿桑许多事。阿桑也一直很信任他。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清晨的草尖上尚有露珠,季秀紧紧拉住阿桑的手,两个人相对而立。 “假设我是南离君……”季秀轻声说道,他的眼睛紧紧盯住阿桑的眼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断靠近。 不可否认,他其实心中也很紧张,还有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小雀跃。 “南离君……南离他不是这样的。”阿桑摇着头说道。她的眼睛不会骗人,许多意思清清楚楚地流露出来。季秀和她朝夕相处十几年,自然猜得透她的意思。她是在说: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神韵气质,季秀都和南离君有着一些差异,两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季秀的脸倏地涨红了脸。许多事情,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是由阿桑这么简单直白地表达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人皆有自爱之心。季秀的出身、所受到的教育和名望与南离君都有着云泥之别,然而在稷下川九寨,他其实也是颇受欢迎的。日日走在路上,时不时会有姑娘送给他一捧鲜花或者几片清甜的瓜果,孟春舞会上,想跟他对歌跳舞的姑娘从来都没少过。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明知道双方相距甚远,但是季秀难免会有一些小小的期待。或许,或许他在阿桑心目中,还是有一些地位的?然而—— 季秀失望之余,整个人的反应像猫咪被踩了尾巴一般。“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南离君,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南离君。”他气急败坏地说道,“可你浪费了这么多日子,依旧拿不下他。倘若不是你父亲要我来教你,我怎会……” 他素来性情温和,和阿桑尤其亲厚。故而突然间这般发作,阿桑甚觉诧异。眼见他气呼呼走开几步,阿桑赶紧去牵他的衣角:“秀秀,秀秀别生气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可是究竟是哪里错了,其实她一点都不知道。 “别这么叫我!你现在有南离君眷顾,叫别的男人叫的这么亲热,你难道不怕他生气吗?”季秀大声说道,赌气似的用力甩开阿桑的手。 “南离……南离他知道的。他说他从来不在意我叫别人什么。”阿桑怯生生地说道。 一阵风吹来,青黄色的麦田犹如波浪一般起伏不定,季秀站在麦田前发呆,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他回头,阿桑那张满是惶恐与担忧的小脸映入他眼帘。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阿桑的父亲脾气暴躁,时常会无缘无故大发雷霆。从小到大,他和阿桑相互照顾着长大,常常在阿桑父亲暴怒之时,躲在他鞭子打不到的角落,两个小小的孩子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个时候,阿桑脸上时常会露出这样一副神情,而季秀总会轻声说出一些安抚的话。 “算了。我不该对你发火的。”季秀无力地摆了摆手,“我太心急了。” 但是事实上,更心急的另有其人。南离君身为稷下川祭司,原本公务繁重,往往是会到了黄昏之时却能赶过来的,这几日却一日比一日来的早。 季秀还没能将阿桑教出什么章法来,突然有几声清冷的琴音响起,他便知道,南离君已经到了。 “南离!”阿桑欣喜着扑了上去,待到离南离君只有几步远时,突然一拍脑袋道,“差点忘记了,我今天摘了好多果子呢!你尝尝!” 季秀目瞪口呆地看着阿桑从衣服里变戏法似的取出几个青色的果子,献宝似的向南离君递了过去。而更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还在后面。一向高贵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南离君面上含笑,接过那些青果,居然眉头连皱都不皱,就那般吃了起来。 “秀秀要不要也尝尝?”南离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招呼他。 那一声秀秀叫得季秀百感交集。“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他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不知道为什么,秀秀最近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阿桑一边吃果子,一边语音含糊地向着南离说道。 “是吗?或许他和心仪的姑娘闹翻了。”南离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且不要说别人,过来躺好,我给你扎针。” “好。”阿桑乖乖地躺了下来。 “这个活我做不了!你让别人教她吧!”阴暗潮湿的茅草屋里,季秀气呼呼地向阿桑的父亲说道。 “是吗?”阿桑的父亲面上生出一丝诧异,但很快平静了下来,“那就太可惜了。原本我还想着,由你教导她该如何再进一步。你知道的,有的事情我们总不能等待由南离君主动。譬如说,吻……” 季秀红着脸,低下头去。然而他很快重新抬起头,他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你肯让我教她这些?先前你明明说,你不准我……”他言语里满是困惑。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阿桑的父亲一直盯着季秀的脸色,了然地笑了笑,“原本我想把你送给更尊贵的人。可是若阿桑这一关过不去的话,一切图谋都只是摆设。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分得出我话里的诚意。” “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季秀的面色不是很好,但是终于应承了下来。 “亲我,亲我。”挂满晨露的枝头,有小鸟在歌唱。季秀站在这棵树下,扯住阿桑的袖子,声音急促地说道。 他紧紧闭着眼睛,长而黑的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 南离君这些日子就像没有公事要做似的,整个和阿桑腻在一起,明明什么都不做,却占据了阿桑大片的时间,他只有趁着清晨之后,才有时间教阿桑这些最基本的道理。 他的心跳得很快。阿桑父亲说要他教阿桑,可是从前,他受到极严厉的管束。因此这些道理,他也只是通过耳朵和眼睛,明白得懵懵懂懂。 然而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突兀而来,对面的阿桑毫无预兆地笑弯了腰。 “笑什么?”季秀睁开眼睛,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好好笑,秀秀嘟着嘴的样子,活像一只小鸭子。”阿桑笑得前仰后合。 季秀怒从中来,一把扯住阿桑的手:“不准笑!这是你父亲要我教你的!” “可是……”阿桑转动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拿秀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9 秀当亲人一般看待。南离说,亲人之间,是不能亲亲和抱在一起的。” 季秀大怒:“他若这么有本事,他为何不奔放些,索性自己上阵,何必让我们这些小虾米夹在中间?他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三天前。月明星稀。阿桑从南离膝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 “对不起,南离。我又睡着了。”阿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向只是微笑着说“没关系”“无妨”的南离君,这次却迟迟没有出声。 “南离……君果然是生气了吗?”阿桑的父亲性情暴躁,因而阿桑从小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分辨别人的那些生气和喜悦的微妙情绪,已成为一种本能。 “没有。”南离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白天睡,夜里睡,怎么总是睡不够。难道季秀夜里会吵醒你吗?” “不是。秀秀夜里很安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睡,没有在这里睡的安心。”阿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南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从前,常和季秀一起睡的?” 阿桑觉得南离很不高兴,但是却不知道他的不高兴从何而来。她苦思不得答案,只能如是回答:“从前也和父亲一起睡过的。小时候有次爬树摔下来,后脑破了,父亲抱着我睡了好久,让我枕在他手臂上。那些日子他很温柔,都没打我。可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抱过我,现在也不准秀秀和我一起睡了。” 南离又是一阵沉默。“你父亲做得对。你长大了,就不可以和他们睡在一起了。否则别人会说你不懂礼,知道了吗?”他语气温柔,手轻轻抚摸着阿桑的头。 “可是,可是我方才还在南离君身边睡着了!”阿桑举一反三,大惊失措。 “我早说过,叫我南离就好。”南离温言说道,“你父亲跟季秀他们和我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你的亲人。你如今长大了,就不能和他们在一起睡了,亲亲也是不可以的,你明白吗?” …… “哈哈哈哈……”季秀听了阿桑的叙述,忍不住笑出了眼泪,“不愧是南离君!我说他这些日子怎么越来越早,原来是早就在防着我了!我只是觉得奇怪,他为何不干脆告诉你,他是你的爱人,普天之下,只有他这么一个男子,可以跟你玩亲亲,一起抱着睡觉呢?他若做到这一步,我才服他!” 季秀重新走进那间茅草屋。面对黑色长鞭在手的阿桑父亲,他竟然也有大喊大叫的勇气:“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你把我当成什么?用来逼迫南离早日就范的工具吗?你那个女儿,自有南离手把手地教着,旁人根本插不了手。你说你栽培我这么久,还不是想把我当作讨好那个人的工具?别再指望了!” 阿桑的父亲有些诧异地发现,叛逆起来的季秀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住的。那个原本是清秀腼腆的少年,一下子成为了稷下川里最受年轻姑娘欢迎的小伙子。他浓妆艳抹,俗丽张扬,每日里和不同的姑娘过夜,盛名远播,说起话来妩媚慵懒,竟开始有几分游戏红尘的意味。 ☆、有女初成(一) 这一切变化,却是一向对感情驽钝的阿桑所不能体察的。 她只是困惑地发现,季秀在她眼前晃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每日里穿着奇怪的衣服,做着夸张的装束,和一群不知所谓的女人们胡混,他身上的气味一天天地陌生起来。那时的阿桑还不知道,那是一种被称作糜烂的气味。 有一次在她的父亲忍无可忍打了季秀一鞭子后,阿桑一边为他敷草药,一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惹父亲生气?为什么要和那些奇奇怪怪的女人们在一起?” 季秀轻佻地冲着她吹了个口哨:“你跟着你的南离君就好,管我干什么?”又说:“大人们在一起自然是为了做.爱做的事情。那种事究竟有多欢乐,是你这种只会玩家家酒的小姑娘不可能懂的。” “谁说我只会玩家家酒?”阿桑反驳道,“南离每天都会教我新东西,他说我看起来一天比一天聪明了。” “他教你什么了?你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季秀忍不住问道,他转头的时候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他教你亲亲了?还是……” 他一连串说了好几个时下年轻男女寻欢作乐之时常用的花式和体位,引得旁边装作熟睡的阿桑父亲不得不皱起眉头制止。 “季秀!”他手中的长鞭在半空中凌厉地炸响。 季秀却只是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说些开心的事情罢了。你别多心。” “可是,”阿桑终于说道,“你这些日子里一直很不开心啊。你和那些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不开心。你脸上虽然一直在笑,可是我总感觉你的心在流泪。我很想知道原因,你能不能告诉我。” 季秀的身子猛然一颤,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深深垂下头去。他原本就该想到,这件事情是瞒不过阿桑的。她的心极纯极静,甚至能和飞禽走兽沟通。而他和她自幼一起长大,她又怎会看不出他放浪形骸背后的强颜欢笑? 那一刹那间,许许多多的念头在季秀心中闪过。终于他一咬牙,重新抬起头来,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既然你知道我不快活,那你想不想我快活?” “季秀!”阿桑的父亲怒吼道。 季秀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倘若你想的话,跟我来。”他一面说,一面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去。 阿桑有些犹豫地看着父亲的脸色。 “倘若你敢出去的话,就别回来了!”她父亲怒气冲天。 “可是我感到,若我不跟出去的话,就将永远失去他了。”阿桑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其实……你难道不是已经心软了吗?” 她终于走出门去,将茅草屋的门轻轻地掩上,挡住了她父亲沉重的叹息声和无奈的苦笑。 纯真无邪的少女从儿时就开始忍受她父亲的阴晴不定,细心地分辨着他的每一句话,揣测他的喜怒,在这等重要而关键的时刻,自然不至于领会错误他真正的心情。 茅草屋外,季秀已经借着清澈的溪水,洗去了他头脸上的油腻和浮彩。清风徐来,一袭轻衣的清秀少年恍如往昔。 他眼睛深深望着她。 他和她是最好的玩伴,从小相依为命,他们曾在寒冷的冬天抱在一起取暖,他们曾经在干渴和饥饿的时候分享过一个陶罐里的清水和食物。他对她的脾气、秉性熟稔无比,她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开怀大笑,他都猜得到原因。她亦然。 “你喜不喜欢我?”季秀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给自己余地,也不给对方余地。 “喜欢。”阿桑毫不犹豫地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0 回答。他们相伴十数年,他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要如何才能不喜欢。 那一瞬间季秀的眼睛亮如星辰。 “跟我一起走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那里没人知道你没有母亲,也没有人会嫌你蠢,我们重新开始,一起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好不好?”季秀满怀憧憬地说。 阿桑沉默着,一言不发。 季秀的语调依然欢快。“不必担心你父亲。他是一个聪明人。一个像他这样的聪明人,永远不会陷入真正的困境。其实现在我们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他用手去拉阿桑,阿桑迟疑着推开他的手。 季秀的脸色沉了下来。 “让我猜猜看,你放不下你父亲,心甘情愿做他野心的祭品?还是,你喜欢南离君,幻想着他会嫁给你?”季秀的眼睛里又开始出现那种玩世不恭的光,言辞也是异常大胆激烈。 阿桑只能选择不回答,一时之间,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别忘了,你刚刚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季秀突然间大声叫道。 阿桑手足无措。 她不能离开他,因为那样会彻底失去他,但她也没办法答应他。 “季秀,你要讲道理。”突然之间,南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南离这日刚结束了收获祭的大典,身穿玄衣,头戴羽冠,脖子上还带着五彩斑斓的宝石串,整个人显得庄重华贵,俊美得宛如九天神邸。他说话时候那非凡的气场,更使得季秀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我方才已经听说,你喜欢季秀。”南离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从容不迫地向阿桑说道,“那么你喜欢不喜欢我?” 阿桑原本因为他的华贵装束,踌躇着有些不敢接近,此时却被他充满鼓励的目光招至身前,有些欢喜兼忐忑地抚摸着他高冠上的羽毛。 “喜欢。”阿桑用力点着头。 “季秀,你应该明白,她对我的喜欢和对你的喜欢是不同的。”南离回身看着季秀,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季秀突然间大笑起来:“南离君真会说笑话。在她的眼睛里,喜欢和喜欢之间,又会有什么不同?你现在问问她,她说的出来吗?” 南离看了看阿桑,阿桑回报以懵懂的目光。他们之间的对话,激烈兼不友好,阿桑隐隐知道此事是因她而起,但若要问她对季秀的喜欢和对南离的喜欢之间的差别,她却真的答不上来。差别嘛,似乎是有一些的,但是要回答具体差在什么地方,可就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她现在说不上来,不代表以后说不上来。”南离很自信地回答道,“你自己也知道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胜算会越来越少。” “是吗?”季秀冷笑,“为什么我觉得没有胜算的人应该是你呢?” 阿桑看了看季秀,又看了看南离。无论是季秀还是南离,这个时候的样子都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据有人说,你是动了真心。”季秀半点不肯容让,“可是按我私下里的观察,你所谓的真心,并不比当年青叶好到哪里去。你只不过是比他更有耐心些罢了,其他的没有什么分别。直到今时今日,稷下川的所有人还认为你和阿桑在一起,只是因为恻隐之心,你在为她医病,等到过些时日你成亲的时候,你一样可以学青叶那样翻脸不认人。你敢牵着她的手向所有人宣布说,她是你心爱的女人,你这辈子非她不嫁吗?你不敢。堂堂的稷下川四秀之首,所谓的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祭司,你和你的家族都丢不起这个人。将来被人追着骂的人只有可怜的阿桑,所有人都会骂她癞□□想吃天鹅肉,撒谎成性,恩将仇报。” 他越说越兴奋,腰也挺得越发的直,仿佛终于找到了对抗南离的理由——为了阿桑。对,他就是为了阿桑。 “不,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南离。我怎么敢想着要娶南离呢?”听了他的话,南离尚镇定自若,阿桑却窘得红了脸。别的事情她尚似懂非懂,但是嫁娶两字的含义,早在跟青叶好的时候,就经受过她父亲反复不断地灌输了。 “我真的没敢想过娶南离。”阿桑双手乱摆,拼命澄清,差点都要哭出声来,“就连父亲,也只是命我邀请南离君跳一支舞而已。真的,你千万不要生气。” 南离突然间大声叹了一口气。 “阿桑,你别怕。”他的声音温柔而充满了愉悦,“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不会生气。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得罪我?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第一次参加孟春舞会的时候,你害怕青叶拒绝了你,就无法向你父亲交差,特地央求季秀,问他是否愿意嫁给你。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害怕得罪了季秀?”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阿桑揽到怀里,示威似的看着季秀。 高下立判。 在这一场针锋相对而且甚至有些幼稚的争吵中,季秀突然觉得自己输光了所有的筹码,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比起精心准备了一场表演,待到众目睽睽之时却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那样。他惨白着脸,大叫一声,突然扭头就跑。 南离暗中松了一口气。尽管有着稷下川最年轻祭司、四君之首等光环,但实际上他也只不过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在别的事情上,他或许能够成熟稳重,优雅得体,但那是来源于他的教养以及对这些事情的超然态度,可是在感情方面……无论阿桑的心意如何,季秀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南离没有料到的是,正在他扬眉吐气之时,阿桑挣扎着逃离了他的怀抱。 “你好讨厌!那是秀秀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南离君了!”阿桑愤怒地冲着他大叫,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南离一时为之愕然。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该说些什么,阿桑已经扭头朝着季秀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阿桑!你不能去,太危险!”南离大声叫道,玄衣羽冠那沉重而繁复的装饰使得他的脚步沉重而踉踉跄跄。 正在这时,茅草屋的门突然间开了。空气中两声脆响,似乎是有人用鞭子在邀请致意。 那声音威势十足,暗含杀机,南离善琴音,如何听不出来。他慢慢地转身,面上神色也显得无比凝重。 “阿桑不会有事的。季秀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没这个胆子。”茅草屋中的男人说道,声音低沉而蕴藏威严,“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只是觉得奇怪,你认识我女儿这么久了,为什么从来没有走进过这座屋子,来问一问我的意思?” ☆、有女初成(二) 那座屋子不过是树林和溪流之间勉强搭就的简陋茅草小屋,然而南离郑重的神色,并不比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1 他登上稷下川祭坛的时候少却分毫。 他理了理身上满是深奥繁复图案的玄色衣裳,正了正羽毛编成的高冠,一躬身,走进了那间茅草屋。 “君上。”南离躬身屈膝。那是位卑者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才会行的大礼,此时南离毫不迟疑地做来,态度端正,一丝不苟,细节处无可挑剔。 阿桑的父亲微微有些惊讶,目光中却也不乏赞许。“很好,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也算是有心了。”他淡淡说道。 “这也是如无意外,我不愿来此和君上见面的原因。”南离的态度是恭谨的,然而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甚至隐隐暗含敌意。 “如无意外你便不见我?”阿桑的父亲冷笑道,“既然喜欢我的女儿,不惜触犯禁忌为她医病,见不见我,还有什么区别呢?” “自然是有区别的。所谓的禁忌其实是君上,阿桑只是无辜受到牵连而已。”南离答道。 “是吗?你果真这般认为的?”阿桑父亲目光里的含义深沉悠远,“分得清楚吗?没有我,怎么会有她?倘若你们的大祭司果真认为她是无辜的,她又何至于成了一个傻子?抛却血缘关系不提,我养她十五年,你觉得我在她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地位?打断骨头却还连着筋,南离,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原本以为你明白的。” 南离只能默然不语,冷汗潺潺而下。在同龄人当中,他的学识辩才不可谓不杰出,然而也正因为此,他知道阿桑父亲其实没有说错。从前他那般单纯的一厢情愿,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阿桑和她的父亲,那些隐秘的过去、诅咒禁忌以及预言……就宛如一盏掺了鸠毒的蜜水,他先前过分贪恋蜜水的滋味,而选择性遗忘了那是剧毒的事实。 诡异的静默在茅草屋里蔓延着。阿桑父亲饶有兴致地望着南离,南离低着头不作声,他也不着急催促。 终于南离重新抬起头来。此时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君上想让我做什么?”他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没有看错人。”阿桑父亲赞许地说道,施施然提出了要求,“既然你知道我的过去,我的要求,你总该能猜到的。” 南离又沉默了很久,他苦苦地思索着。“难道,君上是为了那位大人?”他试探着问道。 “没错。”阿桑父亲笑着点头,“我这么辛苦把阿桑拉扯大,为的就是这一天。” “可是那不可能!”南离摇头,飞快地说道,“那位大人脾气秉性如何,君上比我更清楚。当年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是缺月难圆,再没有更改的道理。” “那我只有成全季秀了。想来你也知道阿桑对季秀的感情,否则也不会如此忌惮。”阿桑父亲的笑容残忍而冷酷,他似乎在静静地叙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其实如果不是我竭力阻止的话,那两个孩子早就在一起了,你哪里还有半点机会。” 南离很清楚阿桑的父亲并没有说谎。虽然阿桑尚且懵懂,但是只要季秀再略微主动一些,再加上阿桑父亲从旁推波助澜,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还望君上指点迷津。”南离深吸一口气,向着阿桑父亲再度行礼,态度恭谨,“但凡无损稷下川之事,君上尽管吩咐。”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季秀方才很激动,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说对了。现在整个稷下川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阿桑和你是什么关系,这点很不好。”阿桑父亲淡淡说道。 南离暗中松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我原本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是他们却不曾往这方面想。除此之外,我不想未确定阿桑心意的时候,给她太大压力。” “是吗?”阿桑父亲道,”你果真是这般想的?倘若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夜,相信也就没有什么人会误会了。” 南离白皙的脸上禁不住开始泛红。然后他听到阿桑父亲语气坚决地保证:“至于阿桑的心意,又有什么要紧?你该知道,我的决定就是她的心意。” 虽然听起来似乎有些怪异,但是南离知道,他自己最担心的就是因阿桑父亲对阿桑施加影响导致的变数。 于是第一个问题也算是宾主尽欢,阿桑父亲十分高兴,甚至指点着南离取下堆在高处的某一只陶罐。 “这是去年阿桑用果子酿成的酒,想来也到了该开坛的时候了。”阿桑父亲笑着说道,“这酒酿得不能算少,你很应该寻几个人合饮,这样更不容易喝醉。以我的眼光来看,季秀就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南离盯着那个黑乎乎的罐子,原本心中还有些迟疑,然而听阿桑父亲似乎意有所指地这般说,立即心念一动。 “不必了。既然是阿桑酿的酒,我自然会将它饮完。寻人和饮就不必了,我和季秀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再说,我也不习惯和别人分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南离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个陶罐,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即涌了出来。他有些诧异地看了阿桑父亲一眼,却看到了后者的一脸戏谑。于是,明白再无退路,心一横,就着那个陶罐饮了起来。 “咳咳咳。”那浑浊的液体又酸又苦,南离只不过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将它吐了出来。陶罐中的气味太过呛人,他忍不住涨红了脸,大声咳嗽。而在他的咳嗽声中,阿桑父亲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这个人一向很公道。这的确是阿桑向山里的猴子偷师,用果子酿的酒。却不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才变成了这个味道。”阿桑父亲慢条斯理地说道,“想来你也知道阿桑这个孩子,一向顾头不顾脚惯了,难免有粗心的时候,会惹来这样那样的麻烦。这些麻烦便如同这陶罐里变了味的酒一般,倘若南离你一个人想饮尽,恐怕力有不逮,正巧季秀愿意帮忙,你又何必拒绝他这番美意呢?” “君上。”南离愣了很久,突然站了起来,“君上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听过我的故事。我自四岁那年,被少祭司若苍看中,师从于他,从此,披星戴月,废寝忘食,苦修书、数、礼、射、乐、御乃至星相医卜之学,十几年来,从未有片刻闲暇,方有今日。小时候亦觉得如此太过辛苦,君上可知,我为何能坚持下来?” 阿桑父亲的目光微微闪动。他也是过来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有的成功都没有侥幸。南离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除了他的过人天赋和机缘之外,勤奋不懈是最主要的原因。而似这样十几年如一日的勤奋,在他内心深处一定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 “因为我其实是一个很任性的人。我不愿意分享,尤其不愿和人分享我最珍爱的东西。我也知道,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而微不足道,所以世人已经习惯了分享,哪怕他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2 们在分享的时候需要委曲求全,罔顾自己真正的心意。从小我就对自己说,只有我站得更高,更能干,拥有比大部分人都要强大的力量,才能保留和成全自己的任性。所以我才愿意那么辛苦,才能够坚持下来。”南离站在阿桑父亲面前说道,目光决然坦然,“倘若因为君上的一席话,就将这一切都否定了的话,我会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阿桑的父亲似乎为之动容。但是就在下一瞬,他却突然笑了:“年轻人,有意气是好的。我当年也是像你这般认为的。可是不管我们多么努力,事情的结果早就注定了的。你看,这就是太过强求的下场。”他一面说着,一面掀开了一直遮盖着他下半身的稻草。 倘若没有事先打听过他的故事,人们一定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相貌阴冷俊美、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竟然是个残疾。他的其中一条腿只剩下半截,似乎是被人生生掰断一般,虽是陈年旧伤,创口处早已愈合,但白骨仍隐约可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南离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却坚持着摇头说道:“不,不一样的。君上当年的要求远比我苛刻,但是那位大人其实还是答应了。倘若不是君上太过咄咄逼人的话,事情怎会到了这步田地?” “是吗?”阿桑的父亲轻蔑一笑,“从前的事情,你单凭传闻,又能知道多少?再说,你的资质,远不及我当年。你拿什么跟我比?” “可是我会比你努力!我不愿意分享,但我会比所有人都更努力!”南离不顾一切地大叫道。他已经被阿桑的父亲看透,丧失了一切可能的筹码。 虽然仍然穿戴着玄衣羽冠,但是他却再也不像祭坛前那个高高在上、清雅出尘、一举一动皆静美如画的年轻祭司,他只不过是匍匐在阿桑父亲脚下,一个毫无章法、哭着喊着要糖果吃的可怜孩子。 “是吗?那就把这陶罐里的东西饮尽了再说。”阿桑的父亲被他烦不过,抛出了杀手锏。 南离退无可退,一咬牙,捧起那一陶罐不知道是什么的酸涩液体,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刺鼻呛人的气味笼罩着他,那股液体自他喉间一路倾泻而下,一股莫可名状的滋味充斥着他的身体,五脏六腑都仿佛在微微颤栗。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是曾经跟随师父遍尝百草的南离从来没有尝过的滋味。那一瞬间他猜自己大概是要死了,然后他看了看阿桑的父亲,张了张嘴,一言不发地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离再醒来的时候,阿桑的父亲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你醒了?”阿桑的父亲语气和蔼地说道,“你还没有改变自己的心意吗?那我只有请你将这里的酒都饮尽了。我说过的,阿桑这孩子总是毛手毛脚的,这次她一不小心,似乎酿的酒有些太多了。” 南离的目光呆滞。他顺着阿桑父亲的指引望过去,看到茅草屋的一角,一模一样的黑色陶罐交叠放置,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女初成(三) 南离呆滞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许多想法在他心中闪过。 譬如说,陶罐里的液体会不会是某种慢性毒.药?阿桑固然是个好姑娘,但是她父亲一向和整个稷下川为敌,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他跟随老师尝尽百草的时候,也曾听老师说过,有些药草,偶尔服食并无大碍,倘若食用超过一定的数量,积累起来便会毒发身亡。 又譬如说,其实他若不喝这罐子里的东西,站起身来拂袖离开,阿桑的父亲也不至于真个把自己怎样。毕竟阿桑父亲是为了那位大人留滞稷下川,他尚有求于自己,不可能为了强行替季秀出头,把事情弄得太僵。 可是阿桑……阿桑的父亲是个疯子,一向偏执兼一意孤行惯了,倘若他心灰意冷之下,破罐子破摔,将十几年的筹谋一概抹去,做主命季秀嫁了阿桑,阿桑想来也不会拒绝。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想到他们有可能从此琴瑟和鸣,恩爱甜蜜,再也不记得他南离,南离心中就如同被刀子刮过一般难受。 …… 最后南离抬起头来,迎面遇上了阿桑父亲那洞悉万事一般的目光。 “不想喝陶罐里的酒?想就此离开?我当然奈何不了你。”阿桑的父亲笑着说道,一脸轻松,就仿佛他从来就没有谋划过什么,南离如何选择与他无关似的,“但是你也应该听说过,我这个人一向心胸狭隘,最看不惯别人对我不恭敬。如今你这般不给面子直接走掉,你觉得我会如何看你?又会如何对待阿桑?” 南离轻轻叹了一口气。 “君上,”他的声音既轻且涩,“若是我这次醒不过来,麻烦君上转告阿桑,告诉她,我已等她四年,对她的心意从未变过,叫……叫她记得我。”他一句话说完,已经走到那堆陶罐面前,拍开其中一坛的盖子,浓浓的酸涩之意扑面而来。他仰面闭眼,决意一鼓作气,将那陶罐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一点乌沉沉的光如闪电般在茅草屋中掠过。 只听得“啪”的一声,南离手中的陶罐已经炸开,里面的深褐色浑浊液体洒了一地,亦溅了南离满身满脸。南离忽逢此变,茫然睁开眼睛看时,只捕捉到阿桑父亲飞速回卷的鞭影。 “君上,这——”他惊疑不定。 “枉你是稷下川四君之首,居然连一点脑子都没有。”阿桑父亲的话语中不无嘲讽,“既叫我一声君上,你该明白,我向来百无禁忌,何时遵守过承诺?那陶罐里是什么东西,你又不是没喝过,怎敢再饮?再者,若是我存心要稷下川的四君之首毒发而亡,使得整个稷下川大乱,你这般听话岂不是令亲者恨,仇者快?” 既然这般说,就是不再逼着自己饮完那些陶罐里的东西了。南离心中长吁一口气。 “君上既然这般说,我自然晓得君上对我并无恶意。”南离微笑着说,不着痕迹地整了整仪容。 “又或者说,你心中觉得,我亦有求于你,不敢拿你怎样,故而才惺惺作态,试上一试?”阿桑父亲的声音里满是怀疑。 南离安静地不再作声。刚才那个时候他自觉已被阿桑父亲逼得退无可退,心中乱糟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捧起那个陶罐的。他早听说过阿桑父亲的事迹,知道这位遭逢大变之后,更是性情古怪,喜怒不定,心里对阿桑更是多了一份怜惜。 “不管怎么说,你赌对了。”阿桑的父亲挥了挥袖子,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但是他的言语里突然又充满了嘲讽:“你这样的性子,比起我当年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你比我稚嫩了许多,但其实我们是同一种人。凭什么你依然可以稳居四君之首,而我就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3 要在这破茅草屋中苟延残喘度日?”他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不一样的。我们和你不一样。”南离毫不含糊地反驳,“我们虽然心中亦有所愿所想,但是我们讲道理,会尊重别人,不会像你们这样,偏激,霸道,不择手段地欺骗和掠夺。” 阿桑的父亲闻言大怒,下意识地举起鞭子,但是一愣之下,却又笑了起来:“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如今你还不是为了我的女儿来到这里,在我面前忍气吞声,我要你往东,你不敢往西?” “我说过,我做事的前提是,无碍稷下川的利益。”南离面上无喜无怒,静静说道。 “无妨。”黑色长鞭又一次卷起,带着一个乌黑的陶罐重新回到阿桑父亲的手中。 “你是个很有本事的孩子。”阿桑父亲叹了口气说,“有本事的孩子,总是要有些性格的。你有天赋并且努力,的确应该拥有一定的特权。谁叫阿桑自己没本事,除了长得讨喜外,别无所长,而我又的确有求于你呢。唉,只能委屈季秀这孩子了。” 南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喜。南离敏锐地感觉到,阿桑父亲这是在表态,在南离和他一手养大的季秀之间,他最后选择了南离,甚至默许了南离不愿同人分享的任性。 阿桑父亲拍开那陶罐的封口,霎那间浓郁的酒香传了出来。“我已经说过,阿桑曾经向山中的猴子偷师,学习酿酒。这便是唯一成功的那坛。”阿桑父亲说道,“原本我想请你共饮的,但是……嗯,现在就请你一个人喝吧。这是你应得的。” 南离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喜悦,笑容从心中映到面上,又荡漾开来。他伸手接过那罐酒,细细尝了一口,酒味甘甜如蜜,芬芳如花,入口的感觉清冽之至。 “这是猴儿酒!”他失声惊叫道。他的老师若苍从二十年前就在尝试猴儿酒的配方,至今一无所获。想不到一向被众人认为蠢傻的阿桑却能毫不费力地做了出来。 “嗯,我一早说过,这是阿桑跟猴子学的。”阿桑父亲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过虽然你很有本事,但是作为过来人,我也必须提醒你一句话。阿桑和季秀从小一道长大,情谊非比寻常。季秀若是不开心,阿桑心中也绝对不会好过。其实你何必和季秀一般见识呢?你这般待季秀,其实是在为难阿桑。你懂吗?” “谢君上教诲。”南离只觉得拨开迷雾见天日,心中对季秀的忌惮、疑虑尽数敛去,他终于明白了阿桑指责他的原因。他向阿桑的父亲再度行礼,这次却是最为真心实意的感谢。 那天南离破天荒地没有去寻找阿桑,悄然告辞。当天夜里季秀还是被阿桑死缠烂打地拉了回来,但只安静了一夜,第二日开始,又开始我行我素,放浪形骸。 “你这般作践自己,也是于事无补的。你这样子只会让阿桑心里难受。”阿桑父亲向季秀说道,“我真的试过了。南离他心意坚定,根本不容别人劝说。他说,这种事情容不得他人分享。” “问题的关键是,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季秀斜着眼睛说道,“现在强行跳出来,一定要分一杯羹的人,究竟是他还是我?” 阿桑的父亲只好叹气。 “那陶罐里的东西。阿桑当年哄你求你,你都不肯喝一口的东西,南离昨日喝了整整一罐。我有意试他,要他将所有的罐子都饮尽,他也没有推辞。若不是我见势不妙,拦住了他,只怕第二罐也被他喝了。”阿桑父亲耐着性子向季秀叙述事实。 季秀愣了愣。“那种东西能喝吗?再说,那个和我们在说的事情有关系吗?分明是你想利用南离,故而刻意偏袒他,反而不管我的死活!” “那东西有名字了。”正在这时,阿桑突然推门而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的光,“南离方才带着我去见过他老师若苍,若苍大人亲自取的名字,唤作醋。若苍大人说,这种东西或许于人无害,不过他要好好研究研究。” 季秀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在阿桑身旁,南离一脸微笑地站在那里,风度翩翩。 “你看,季秀,你又何必强求呢。阿桑她虽然傻了些,但是有的事情是不用说的太明白的,她心里其实都懂。其实这是阿桑自己的选择。”阿桑父亲说道。 季秀默默地低下头去。 最后居然是南离走过来拍季秀的肩膀,强拉着他出去。两个人在麦田旁边说了许多话,还喝了阿桑一罐子猴儿酒。季秀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在,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同。 “如何?”阿桑父亲问道。 “他说有的东西是可以分享的。有些东西则不能。”季秀闷闷答道,“还有,你放心,我不会像以前那么随便了。那些女人……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 “怎么突然之间想通了。”阿桑父亲饶有兴致地问道。 “因为……”季秀想起南离一脸微笑着威胁他的样子,仍然不寒而栗。 “因为南离说,跟过的女人太多,会得病,整张脸都会烂掉。”季秀红着脸,咬着牙说出原因,“他说他和他老师是整个稷下川最好的医生,但是他不会帮我治。他要等着,要阿桑看我的笑话。” ☆、有女初成(四) 从此之后季秀果真收敛了很多。只是,阿桑的烦心事却并未因此而减少多少。 原先对于女人,季秀是来者不拒的,甚至暗中有一夜十三郎的名号,其荒唐可见一斑。 可是现在呢,他却开始挑肥拣瘦,言语刻薄放肆。 当时稷下川的规矩,你既无心我便休,不想做就温言婉拒,再见面亦可以谈笑风生当朋友。 但是季秀则不然。仿佛是想发泄心中无处安放的郁火一般,他对着有意求欢的姑娘们冷嘲热讽: “上次如死鱼一般躺着不出声,这次还指望小爷服侍你?” “你出门时也不到水边照照自己的样子,上次小爷心情好,跟你随便耍耍,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他对曾经一同过夜的姑娘们不留情面,对于那些先前从未有过交集、慕名而来的姑娘们也大损特损: “你这么胖,我怕我夜里会以为自己压着一头猪,做梦都会被吓醒啊!” “太黑了。我不想和女人并排走路时,被人笑话说黑白分明。” 这下子连阿桑父亲都有几分看不过去了:“季秀,怎么说话的?这些年咱们搬出姜寨,好容易清静了些,你难道很需要惹些仇家来,让咱们每日里不得安生吗?” 季秀冷笑一声并不接话,阿桑见父亲似乎又有举起鞭子的趋势,忙从旁边劝解道:“父亲千万莫要生气。秀秀的言语是过分了些,不过那些女人们看在他好相貌的份上,颇能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4 容忍,想来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的。更何况秀秀浑身白得跟雪似的,要同方才那个姑娘走在一起,也的确是难为了他。” 南离原本在一旁安静地坐着默不作声,闻言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浑身?阿桑你怎会知道?” 阿桑父亲脸色一变,正想说些话来掩饰,季秀已经笑嘻嘻地开口道:“小时候我们在一处洗澡,彼此之间什么没看见过?南离你若是连这个都要介意,不妨走开些,也还我一个耳根清净。” 南离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一定是在说笑?我怎会介意?世间又有哪个男子,敢计较这些?” 季秀道:“不错,世人并没几个会计较这些琐事的。男女之间欢爱无忌,合则共处,不合则离,谁会介意对方还有别人。不过南离你是个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自有一些特权,也许会与我们的想法不同。” “好了好了,这么吵来吵去,全为些上不得台面的琐事,又有什么意思?”阿桑父亲出来打圆场道,“季秀,我也是为你好。你如此肆意妄为,弄臭了名声,将来哪个女人肯做好事,收了你这个祸害去?” 季秀毫不示弱地针锋相对:“原来你居然是担心我嫁不出去吗?这可不像你了。我还以为哪怕有女子上门提亲,你也会拒绝呢。” 季秀并没有说错。尽管说话阴阳怪气,刻薄放肆,他却始终不缺女人青眼。夏天里粮食丰收,有好几个女子许了丰厚的聘礼,想郑重其事地纳季秀为夫,都被阿桑的父亲婉言拒绝。 “这样不大好吧?我看蒲柔最近和秀秀走得很近的样子,秀秀还经常去她那里过夜,父亲你何不成全了他们?”阿桑小声提议道。 阿桑父亲并不做声。季秀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蒲柔?不过是尚看得过去的玩伴而已。这些日子和我一起过夜的,又岂止她一人?” 时下男女之间同时和几个人来往,也是一种风俗,只要有所甄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是阿桑始终为季秀忧心:“秀秀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就安安生生地嫁人了好不好?” 季秀猛然间抬头,眼睛里的光令阿桑不敢逼视:“这句话你不该问出来的。我不怕告诉你实话,就怕你到时下不了台。” “好了好了。不要说废话了。”阿桑父亲大声说道,他转头望向南离,“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你不要告诉我说,让你做的事毫无进展。” “父亲!”阿桑忍不住叫道。 南离低下头去,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想来君上也知道,如今正是农忙之时。那位大人整日劳作,我实在没有机会进言。至于阿桑,我已禀告过我老师若苍,我老师甚至允许她出入稷下学宫。” 因为有南离的引荐,又有若苍垂涎已久的猴儿酒配方,阿桑得以在稷下学宫做个旁听生,和南离、子羽、青叶、荷露这些被作为稷下川未来栋梁的祭司、准祭司和准首领们一起,接受稷下川最神秘尊贵的课程。 这些课程分为书、数、礼、射、乐、御、星相、医卜等部分,由稷下川的少祭司——终身不嫁的若苍悉心传授。 在“书”这部分的课程中,若苍会传授给学生们稷下川最神秘、却也是最实用的东西:文字。这种东西是区分高贵与低贱的唯一凭证。在识得了文字之后,他们就告别了结绳记事、口口相传的艰难阶段,可以更系统、也更可靠地从先人那里萃取知识,捕捉思维与思维交汇碰撞的那一霎那,迸发出的闪光。 “嫁这个字是女子的女字加上家庭的家字。意思就是说,以女为家,当男子嫁给了女人之后,他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了,而女子自然而然就是这个小家庭的家主。”得益于那猴儿酒配方的缘故,若苍对阿桑甚是容忍,甚至还私下里为她开小灶补课。 “娶这个字是不告自取的取字加上女子的女子。”南离作为若望最杰出的学生,有时候也会假公济私地接过为阿桑补课的重任,他有意无意间向阿桑灌输这些知识的时候,白皙的脸上总会泛起可疑的微红,“也就是说,你们女子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仗着自己的社会地位比较高,用霸道、甚至是不择手段的方法骗来男子,令他们全心全意地为你们服务,而女子也就在这个取的过程之中,变得更加完整。” 每当这个时候阿桑就会主动拉起南离的手,感受他指尖的温暖,或者直接依偎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心跳的节奏,就仿佛这样能够将自己变得更加完整一般。 在所有的课程里,阿桑最喜欢学习的就是“书”这部分的课程。 “文字真的是个好东西!”渐渐地,她在稷下学宫中混熟了,开始有勇气向众人发表她的看法“据我来看,这将是我们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我认为很应该将这么美好的东西推广,令每个人都识字,令他们通过文字学习先人留下来的各种知识。这样的话,聪明能干的人将会越来越多,稷下川必将越来越强盛!” 然而她的话却引发了整个稷下学宫一致的讨伐。 “哪里来的野孩子?”荷露冷冰冰地说道,“不知道用什么下三滥的方法迷惑了南离君,又欺骗了夫子,混进稷下学宫里来,就开始大放厥词了!” “就是就是!”荷露的好朋友,嬴寨的首领女儿初晴也站在荷露这边,冲着阿桑冷嘲热讽,“你难道不知道,文字是区分高贵与低贱的唯一凭证。你有本事哄得南离君和夫子开心,偷学到一鳞半爪也就罢了,怎敢让那些低贱的平民也一起学?你用脑子想想看,这样的话,我们的地位岂不是不稳?我们凭什么要这样做!当然,稷下川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傻子,我原本就不该和傻子一般见识的。” 阿桑对于荷露和初晴的嘲讽浑然不觉,她只是着急想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原来你们是害怕地位不稳当吗?可是你们都是稷下川几万人里挑选出来的精英,是最出类拔萃的。民众学会了文字又有什么要紧?你们也在学习啊,你们比他们优秀,没道理会比他们学的少的啊?他们优秀,你们只有比他们更优秀,你们的地位还是很稳当的啊!除非你们不够自信,你们觉得自己其实不是最优秀的那批人,你们在心虚。” “还有,什么低贱与高贵?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心中或许会有这种想法。我也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你们中的一些人,从小因为个人天赋,被大人们选中,还有一些人,因为是首领或者显要人物的子女,自然而然地拥有更好的资源。也难怪你们会看我们这些普通民众不喜。但是我还是提醒你们,千万不能把这话说出去。这些事情,你们的父母知道,你们也知道,民众们或许知道,或许压根都没有想过,可是一旦把事情挑明了之后,你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5 们知道,后果会有多么严重吗?我想那是连你们的父母都承受不起的。整个稷下川会大乱,你们信不信?”阿桑大声说道。 “你就喜欢这样的人?除了一张脸还有些看头外,整个的胡言乱语!”南离的好友子羽君并没有直接参与这场激烈的舌战,他出于南离的面子考虑,谨慎地选择作壁上观,然而充满了鄙视的语气已经显示了他实际的立场,“南离,你脑子清楚些!她和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她是稷下川的禁忌。若是日后闹出什么事情来,夫子也护你不住!” “既然你这么不看好她,我就放心了。”南离却微笑着回答道,“其实我一直很担心,身为好友的你,在挑选妻主方面,和我的眼光太过一致。你知道的,我不愿与人分享,却也不想因为这个,和你闹矛盾。” 对于南离的回应,子羽只是抱臂望天,翻了翻白眼。“你很无聊。”他冷哼着说道。 在激烈的讨伐战整个过程中,荷露的夫君青叶并没有出声说话,他竟然和子羽一起保持了袖手旁观的态度。这令南离多多少少有些惊讶和忌惮。 不过南离其实根本没有心思想别人的事情。正如一切陷入热恋当中的男子一样,他的全部身心都被阿桑占据着。 “看到那颗很亮很亮的星星没有?那颗星的名字唤作大火,一向是祭司们观测的重点、用以掌控农时的工具。”深夜,南离拉着阿桑的手,偷偷爬上了稷下川的祭坛,“那颗星是火红色的。现在,它每天都向西方迁移,这就预示着,天气要开始转凉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在这颗火红色的流火星的见证下,他们站在祭坛上静静地相拥,笨拙地亲吻。尽管他们的鼻子撞到了一起,牙齿磕得对方颇为疼痛,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是满足和喜悦的。 “你看到祭坛中间那个圆滚滚的阴阳鱼了没有?”阿桑在南离耳边轻轻说道,“这条鱼是你,那条鱼是我。我想夫子教给你的是对的,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完整起来了。” ☆、情生意动(一) 和“书”相比,“数”这门课程,阿桑就不是那么喜欢了。 她私底下常会和南离抱怨:“我觉得你们聪明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把一切东西算得太清楚了。其实何必要这么锱铢必较吗?凡事有来有往,究竟是多是少所有人心中都有数,只要大致的平衡不会出错就可以了。每一次都要绝对的清楚明白,真的有意义吗?” 那个时候没有人认为难得糊涂是一种美德,也没有人知道“吃小亏占大便宜”是成功人士身体力行的真理,南离只当阿桑在偷懒,笑着刮她的鼻子:“你只不过是懒得学罢了。何必扯那么多?” 阿桑不以为意,喜滋滋地点头:“是啊是啊。我有南离你,还有秀秀,你们都是难得的聪明人,就算我不清楚,你们也会帮我算计清楚的,我又何必去学?” 南离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但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说道:“你不要再一口一个秀秀了,季秀他早晚是要嫁人的,他怎么会跟你一辈子?” 不过阿桑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季秀实在是难得的聪明人。 这日南离陪阿桑回家的时候,季秀看似漫不经心地对阿桑说道:“你在稷下学宫,见到青叶没有?他跟他妻主闹翻了,现在两个人各玩各的,难道你没有听说?” 阿桑一脸莫名其妙:“没有。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南离一眼:“在学宫,只有南离肯同我在一起。青叶……青叶他怎么会同我说话?” 季秀笑得意味深长:“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 “季秀,”阿桑父亲满脸的不以为意,“别人的闲事,你何必去管。”又向着南离催促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是。”南离面上平静,心中又何尝未起波澜。阿桑曾经痴缠青叶四年,固然是痴傻之人的痴心错付,但是往事历历在目,他又岂会无动于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季秀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也算得上是一种提醒。 稷下学宫虽然建在稷下川的地理中心位置上,但是为了方便从边远山寨赶来求学的青年男女们,也在校舍旁边建了一排低矮的小房子。若苍按照阿桑贡献的配方成功酿出了猴儿酒,大喜过望之余,也指给她一间。 这日丹桂飘香,菊花满地,南离原本是捧了若苍特制的菊花酒,特特过来献宝的,却在斑驳的树影下听到了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我……我一直都很后悔。”青叶的面色苍白,然而两颊却带着触目惊心的嫣红,“不管你信不信,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梦到你。我……” 南离安静地站在树下不出声,直到阿桑有些呐呐的回答传了过来:“青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南离说,夜里做梦太多不是什么好现象,你要不要请他看一看?” 青叶无话可说,只得匆匆应付两句,转身逃走,在逃走途中不偏不倚遇到南离,更加窘得无地自容。 “阿桑你虽然有些蠢,但是这次到底做了一件聪明事。”阿桑父亲事后很难得地用赞赏的语气跟阿桑说话,“那个青叶是什么人,对你是否是真心,你应该有感觉。若这个时候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岂不是被人耻笑了去?” “其实也未必是什么花言巧语吧?”季秀笑嘻嘻地接口,“依我说,兴许是他寂寞了,想寻个人耍耍也未可知。其实阿桑你倒不如虚应了他,先玩玩再说,反正也是你朝思暮想过的人,就这么玩玩,你也不会吃亏。” “胡言乱语!”阿桑父亲斥责道。 南离这次倒是平和得很,他甚至主动出来帮青叶说好话:“其实,青叶也是个可怜人。他母亲向姜寨索要了大量聘礼,却空着身子嫁过去,难免被人瞧不起。故而他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如今听说他和荷露闹翻了,想来否极泰来,也未可知。” 阿桑父亲有些诧异地望了南离一眼,又望了一眼阿桑,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笑起来:“看样子,你把我们家阿桑照顾得不错。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南离被阿桑父亲识破,窘得满脸通红,深深低下头去。 其实南离一点也不恨青叶,甚至有些感谢他。若不是青叶的突然出现,令南离感到危机,下定决心更加主动些,单凭阿桑的天真懵懂,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晓得求欢。 季秀看这副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虽不是滋味,却嬉皮笑脸地吹起了口哨:“也难怪。都照顾到榻上去了,这般无微不至,便是我也不好意思再挑剔些什么了。” 气得阿桑用手胡乱打他,季秀一边左遮右挡,一边轻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6 佻地冲她飞着眼风:“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如果不是我这个老师,就凭你这个雏儿,你能搞定吗?” 阿桑有些紧张地看了南离一眼。 那夜南离破釜沉舟般地躺在了稷下学宫精制的蔺草席上,在阿桑惊讶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一点一点解开衣衫。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意,他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忍不住微微地颤抖。 他想,如果阿桑一脸好奇地凑上来,抚摸一番,大声说:“原来南离君是长成这样的啊。”等摸完了就扬长而去,他大概会羞愤得想去死一死吧。 “我……我等你等得实在太久了,我不想再这么无休止地等下去了。”南离犹记得自己当时说道,他的脸热辣辣的,一定是红了,他说话的时候紧闭着双眼,长睫毛如蝴蝶翅膀般不安地抖动着。 然后他就感到有鲜嫩而温润的唇凑了上来,在他的唇边一触即分,再蜻蜓点水般一路向下,居然颇有章法。他呼吸早乱了节拍,却还不忘握住那双正在他身上乱摸的柔荑,颤声问道:“你怎么会懂得这些的?倘若是青叶……是青叶的话,你就不必回答了!” “没有啊,南离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阿桑竟然比他还紧张,“他们一直催我这么做,他们还说,若不这么做的话,南离你早晚会跑掉。我……可是我不敢,我怕南离生气……” 原来如此。南离长出了一口气。他心中很清楚,阿桑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她父亲、季秀一干人了。他们居然会送他这么一个惊喜,多少令南离有些意外。不过,转头想想,以阿桑父亲的为人,只怕这正是他不信任南离,才想出的套牢他的主意。 “我……我怎么会生气……你知不知道我……多辛苦……快……快些……”南离已经语无伦次了,突然想起最后一个问题,“可是这是谁教你的?” 阿桑的动作停了一拍。她的气息在南离耳边拂动,吹得南离心中痒痒的:“南离你千万不要生气,是秀秀逼着我学的。他说倘若连这个都不会的话,南离一定会嫌弃我笨……” 季秀从来都是南离心中的一根刺。若是平日里,他定然会就他们二人如何学习的问题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已经没办法再计较太多这些细节末节的事情了。 鱼水之欢本来就是铭刻在人类基因血脉最深处的本能,就连一向清冷矜持的南离也抗拒不得。他甚至嫌弃阿桑的动作过于缓慢生涩,一再催促,竭尽全力迎合。他原本擅长音律,五弦琴之音,何等清贵高雅,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蔺草席上那夹杂着喘息、呻.吟、甜言蜜语的声音的混合,才是令他最欢乐、最无法抗拒的欲望。 …… 阿桑父亲也狠狠地瞪着季秀,恨不得当年从来就没把这孩子捡回来,但是南离却不像生气的样子。他竟然还有心情向季秀致谢:“既是如此,我就代阿桑谢过了。” “好说好说!”季秀虽然面上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心中却着实不是滋味。在一片乱糟糟中,他甚至差点没听清楚南离接下来说的话。 南离迟疑着,终于向阿桑父亲深施一礼:“有负君上所托。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她一听说君上的名字就勃然大怒,甚至还讥讽辱骂于我,连阿桑都无辜受到牵连。我……我实在没有法子,令她亲来探望君上。” 南离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拉住阿桑的手,手心中全是冷汗。以他对阿桑父亲的认知,只怕阿桑父亲接下来必然是勃然大怒,翻脸不认人,绝不允许阿桑再和他相见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阿桑父亲竟然和颜悦色,一脸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阿桑父亲叹息了一声,但是南离看得出,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坏。 当天夜里,季秀破天荒地没有出去寻人过夜。但是在深夜时分,约莫着其他人都熟睡之后,偷偷起身的却是阿桑。 季秀听见门那边传来响动的时候,飞快地坐了起来,呆了一呆,却没有立即跟着出去。 “那个南离!那个南离一点用都没有,你的计划全泡汤了,你为什么还不拆散他们?”季秀愤怒地大声叫道。 一片黑暗之中,阿桑父亲镇定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声音甚是清醒,显然先前也是装睡。“女儿大了,总要娶亲的。她自己看上了这个南离,我又有什么办法?季秀,不是我不支持你,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只管大吵大闹,不觉得太过无趣了吗?” ☆、情生意动(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看在阿桑贡献了猴儿酒配方,解决了自家二十年来的烦恼的份儿上,稷下川的少祭司兼学宫的老师若苍,本来并不想对阿桑和南离之间的事情干涉过多。 虽然阿桑被大祭司姜妧视为禁忌,但是若苍是个正直的人,略微知道其中的一些复杂曲折的变化,故而不愿这般想。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阿桑简直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她甚至把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南离都给带坏了。 原本南离最尊师重道,上课之时必然会坐在最前排。可是如今呢,他和阿桑并肩坐在最后面,不停地眉来眼去,小动作不断,那气氛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偶尔若苍背着他们说几句话,猛然回身转头之时,经常看见南离面带慌张之色,却姿态优雅地整衣正冠,装没事人一般。 若苍虽然终身未嫁,但是在这稷下川中几十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又岂会猜不透两个人究竟在干什么。虽说稷下川民风奔放,青年男女拥抱亲吻之时不需避讳旁人,可是其中一人可是南离啊!在稷下川最庄重肃穆的学宫之中,被寄予厚望、无数光环加身的最年轻祭司居然做出这种令人失望的事情,难道他平日里学的礼仪都被狗吃了吗? 若苍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南离自甘堕落,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阿桑一个人的过错。 尤其让若苍大发雷霆的,是在某一次射术课上。一望无际的荒野上立起了十数个草人,所有的学生都在聚精会神地射箭。只有阿桑和南离两人,趁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走进了后面一人多深的野草丛中,再次出现之时,衣衫不整,面上红潮尚未褪去。 若苍当下就将两人劈头盖脑训斥了一通。他指着阿桑鼻子大骂她不知廉耻。 但是南离却不知死活,挡在阿桑面前。 “老师,不关她的事。是……都是我不好。”南离低着头说道。 若苍不由得暴跳如雷:“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现在是被迷昏了头了,南离!你好好想想看,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们怎么会有好结果?你现在心里都是她,一味纵容,来日她亵渎神明之时,你可救得了她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7 ?你难道忘记她父亲的事情了?” 南离不由得为之动容。“是我思虑欠妥当了。可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在先,老师要责罚时,便责罚我一个人好了。” 若苍只得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罚你在三日之内,教会她所有礼仪。” 南离诺声,领命而去。 虽然时间紧迫,他却没打算自己亲自来教。思虑再三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向他的好友子羽求救。 子羽大惑不解:“礼这门课,整个学宫就数你学的最好。从前她学那些书、数、射、御什么的,不是一直是你教的吗?怎么偏偏教不了礼这门课?” 南离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但是他知道,若是他不说清楚原因,子羽定然认为他是在戏弄人,绝对不会帮忙。 “从前尚勉强可教的。如今却是不同了。”南离面上很是窘迫。 子羽更加疑惑:“从前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南离无奈之下,凑到子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子羽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将南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是吧?有这么夸张吗?夫子曾说过,整个学宫里,属你定力最佳,你……” “此事无关定力。”南离艰难地回答道。 子羽撇了撇嘴,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问道:“嗯,难道说……难道说那种事情……真的有那么美妙,令人无法自持,欲罢不能?” 南离红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美妙与否,讲究天时地利,也要讲究人与人的契合。从前南离尚可发乎情,止乎礼,如今初尝个中滋味,这几日只觉得身在云端,稍与阿桑接近,便难以自持。 先前射术课上引得若苍勃然大怒,便是源于他教阿桑射箭之时,不经意间的肌肤相接。礼仪这门课,姿势动作繁复之至,稍有不及之处,便大相径庭,故而需要手把手指引处甚多,若是南离亲自教授,耳鬓厮磨,搂搂抱抱在所难免。 若苍统共只给南离三天时间,他又怎敢冒险亲自上阵,莫说三日,便是十日二十日,恐怕也不够挥霍。 “若非万不得已,我怎肯允人同她如此亲近?”南离咬牙说道,“你先前也曾说过,你绝对不会喜欢她,所以我才放心来求你。” “这是什么话!”子羽很不高兴地从高台上跳了下来,他行走如风,三步两步就把南离甩在身后,“若不是咱们一向交情好,你以为我会高兴教那个傻子?长话短说,既然只有三天时间,咱们一定要快些开始。” 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扭头问南离:“对了,说起来礼仪这门课,我当年只排在第三名。你何不请排名第二的青叶去教她?青叶这些日子和荷露大吵了一架,正无所事事,你给他找点事情做,他说不定正求之不得呢。” “什么人都行,就是青叶不行。”南离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这么断然的语气,子羽反倒愣住了:“为什么?就因为你那个傻姑娘曾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缠过他?南离,你是四君之首,应该大气点……” “青叶不行。”南离打断了子羽的话,“前不久他还来寻阿桑,说出一些想挽回的话,你说说看,我怎么能够放心他们两个在一起?” “真的假的?”子羽压根都不信南离的这种说辞,“南离,你该不会还在做梦吧?或者是那个傻子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青叶会主动去寻阿桑挽回,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就这样,阿桑开始慢慢地和子羽熟悉起来。 子羽君名列稷下川四君之二,又在青叶君嫁人、莫问君归隐之后,和南离合称为稷下双璧,其姿容才华可想而知。 子羽比南离还小一岁,容貌虽不似南离这般俊美无俦,却也很是俊朗,又比南离多了一股生机勃勃的英气。如果说南离是静穆皎洁的一轮明月,子羽闯进阿桑的寝屋之时,阿桑只觉得原本有些灰暗的寝屋里一下子洒满了阳光。 “南离呢?”她顿时有些惊慌地问道。 “就在后面。”子羽飞快地聒噪道,“他不在后面跟着,他会放心?先说好,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你千万不要爱上我。其实如果不是看在南离的面子上,我根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子羽!”南离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子羽的最后一句话,哭笑不得。 “在正式学习礼仪之前,我首先要教你个字。就是嫉妒的妒字。”子羽一本正经地说道,“阿桑你千万要把这个字学会了。据我所知,你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全天下和这个字最相衬的了,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严防死守,防备到这份儿上。” “子羽!”南离无奈地叫道。 于是一人教、一人学、另外一个人在旁边监督的礼仪学习展开了序幕。 平心而论,子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他的性子可比南离急躁多了,讲授细节的时候常常一带而过,语焉不详,但是等到阿桑每每做错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情地从袖里拿出一条竹板做成的戒尺,重重地击向阿桑的手心。 “子羽!你怎么把老师的戒尺也偷出来了?你打她做什么?”南离忍不住惊叫,护在阿桑身前。 子羽翻了个白眼:“她做错了,我当然要打她。难道手把手地拉着她教,让你失心疯一般怀疑我看上了她?若是传了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南离为之气结:“那……那也不必这么狠吧?”突然之间,他开始有些后悔。他知道因为他的缘故,子羽一向对阿桑心存不满,但是却料不到,子羽会用这种方法公报私仇。 子羽却是振振有词:“不打得狠些,万一她以为是在打情骂俏,一不小心爱上我了,又该如何是好?我可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南离这才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可看着那戒尺又快又狠地落下去,打在阿桑手上,便如同打在他心里一般。 “等一等!”南离再一次挡在了阿桑身前。 他伸出自己的手。“以后她做错的话,你打我好了。”他望着子羽,静静说道。 子羽打人的兴趣一下子大减。 “祸水!你这个祸水,你究竟给南离君喂了什么迷魂汤?”子羽意兴阑珊地向着阿桑说道。 “没……没什么。”阿桑很老实,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只有半……罐子猴儿……酒,还……还有一罐子的……醋……” 这下子轮到子羽目瞪口呆了。见阿桑连气话和真话都分不出,子羽便是想骂她几句,也觉得无从下手。 “南离君,”子羽难得神色郑重地向着南离说道,“我有一种预感,你的一世英名,早晚会败坏在这个女人身上。” 不得不说,或许子羽是有些当预言家的潜质的。就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8 在他说这句话的半个月后,某天夜里,阿桑和南离双双在祭坛的观星台上,被人当场捉住。 ☆、情生意动(三) “其实倒也不算是当场被捉。”子羽站在那座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前,皱着眉头向季秀解释道,“我看到他们时,他们身上衣衫都颇为齐整。只是那夜值夜的人是荷露,她一向看不惯阿桑,故而一口咬定说阿桑和南离在祭坛之上行那种事情,引得大祭司大发雷霆……” “那你觉得他们是无辜的?”季秀忙问道。 子羽沉默了。 他和南离多年好友,心中本有意偏袒,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南离的变化他也看在眼中。 老实不客气地讲,南离其实已经不像过去的南离了,原本那般清冷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如今竟然会随随便便就被那个蠢女人成功撩拨,弄到难以自持的地步。 按照先前南离求他教礼仪之时的叙述来推断,只要阿桑略施手段,南离必然顺水推舟,两人情到浓时,视祭坛的神圣不可侵犯于不顾,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情,其实是很有可能的。 “我不知道。只能说,他们很有嫌疑。”子羽最后红着脸恨恨说道,“都怪阿桑不好,祭坛是何等神圣的地方,她在学宫旁听也就罢了,居然敢去祭坛,还被人发现在干那种事,简直是亵渎神灵……” “这么说,子羽君是认定他们有错了?”季秀强压住火气,“南离呢?眼下阿桑被大祭司捉住,南离去哪里了?为什么他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句话也不说?” “南离君是九祭司之一,身份高贵,那蠢女人怎好和他相提并论?”子羽愤然说道,“何况此事败露,南离随即被少祭司若苍带回,关了禁闭,你叫他怎么开口?他哪里还有脸开口?” 子羽受南离托付前来传讯,故而捏着鼻子降尊纡贵来此,却到底不肯进那间茅草屋,和季秀没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季秀眼睛里几乎冒得出火来。他一脚踹开茅草屋的木门,向着里面的人叫道:“你都听见了?你一手选定的好女婿!现在南离名为关禁闭,实则被保护起来了,受苦的只有阿桑一人。都怪你!” 阿桑父亲神色自若,说出的话却句句都似在季秀的伤口上撒盐:“她宁可去祭坛睡南离被人捉住,也不愿吃你这块送到嘴边的肉,我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了。” “你——若不是你一直以来另有打算,我怎会……”季秀愤恨交加,有苦说不出。 “别太担心。静观其变就好。”阿桑父亲淡淡说道,一脸漫不经心“不过是在祭坛玩玩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她若是连这一关也过不了,如何配当我的女儿?” 稷下川少祭司若苍的寝屋里,若苍看着脸色苍白、满面泪痕的南离,不由得心生怜惜,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现在知道害怕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早说过,她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你要自己懂得收敛些,以免亵渎了神明。倘若你肯把我把话听进去,又怎会有今日之事?”若苍轻轻地摇着头,替南离拭泪。尽管南离已经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可是在若苍眼睛里,他永远都是那个眼睛明亮澄澈、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老师的纯真少年。 “可是……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南离语无伦次地说道,“阿桑的礼仪学得很好,她现在很明白什么场合该什么事情。她亲口说过,说虽然觉得有些礼仪太过虚伪无聊,但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的。祭坛是何等所在,我们又怎敢……怎敢……便是弟子色令智昏,胆大妄为,阿桑也决计不会同意的。” “是吗?”若苍紧紧盯住南离的眼睛,仿佛想分辨他所说的话的真伪。若是以前,若苍绝对不会怀疑南离说的话,可是近来南离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失望。若苍又想起那日射术课上的所见,一堂射术课尚且如此,夜半祭坛之上,无人之时,干出出格的事情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南离亦能猜到若苍所想,故而只觉无从争辩,不觉五内如焚。 “弟子……倘若老师不肯相信的话,弟子愿意受昊天九问,以证真相。”南离突然说道。 若苍愣住了。 昊天九问,是稷下川在遇到悬而未决、人力无法辨明的为难事时,才会由少祭司负责主持的一种巫术,其精髓是召唤九种具有灵性的动物前来,昊天凭借他们的选择表达自己的意志。 一个人若是说谎,最多只能瞒得了凡人,但是昊天上神却把是非曲直看得清清楚楚。她会厚待诚实的人,给予他们祝福,严惩说谎的人,令他们葬身兽吻,粉身碎骨。 “你——你觉得作为你的老师,我一定会袒护于你吗?”若苍不为所动,缓缓问道。 稷下川的民众们对于昊天九问的结果深信不疑,但是身为祭司的若苍和南离,自然晓得其中的关键之处。 首先是对于九种有灵性的动物的选择。这九种动物由祭司们集体决定,是选择温顺的鸡鸭羊牛还是选择狼鹰虎豹这些凶禽猛兽,显然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其次是具体到九种动物个体的选择。曾经有人想包庇受审者,特意说服所有的祭司们,令他们选择了那些看似温顺的动物,然而有名祭司和受审者有仇,明面上应允,暗中将一只受过训练的斗鸡送入祭坛,结果那只斗鸡勇悍无比,将受审者啄得体无完肤。 是以历年来在昊天九问召唤的动物口中丧生的人不计其数,也有少数人在安然度过了昊天九问之后,威信大增,成了稷下川民众信赖和拥护的人。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稷下川九名祭司的心念一动。他们若是齐心协力的话,可以瞬间成就一个人,也可以瞬间毁灭一个人。 “你以为单凭我一个人,可以袒护于你吗,南离?”若苍望着南离,在跳动的火光的映衬下,南离第一次发现自己老师的脸是那么的苍老和悲凉。 “老师,请你相信我,我求求你相信我,我们是真的没有做过。那天轮到我在观星台占星,阿桑只不过坐在一边陪我看星星而已。”南离眼睛里满是恳切的光,大概是过了最彷徨无依的时候,他此时已经恢复了镇静,说话也有条理了许多,“昊天九问原本要九名祭司一起主持,我本人接受审判,只余八人,如今莫问和他的老师一起归隐,不问世事,又缺了两人,白夕年老,诸事都由她弟子子羽代劳,而子羽和我相交甚笃,必然不忍看着我去死,老师你一向和余下的三名祭司关系要好,他们一定不忍为难于你,而大祭司一向很赏识我,也不至于在昊天九问的环节痛下杀手……” 他算来算去,越算越觉得这是救出阿桑的唯一方法,心情迫切而激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19 动。 “原来你是这么算的。”若苍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不忍和怜悯,“可惜你漏算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大祭司姜妧赏识你的原因,或者说她恨阿桑入骨的原因。”若苍叹息着说道。 南离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说这两件事情是同一个原因?” “是的。”若苍长长叹息,讲述起二十年前的往事。 二十年前,各部落之间的道路并不像如今这般闭塞,彼此间各有往来。那时候四方部落里最杰出的美男子只有一位,就是姬姓部落首领的弟弟燕明君。 相传燕明君俊美无双,他轻启薄唇微微一笑的时候,便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连最铁石心肠的少女也要为之心动;又据说燕明君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手中一条黑色鞭子犹如神龙飞天,又似灵蛟探海,威不可挡,当年四方部落里会盟于桑上原,举行擂台赛,几十个素有武名的青年男女连番车轮战,也未能令他损及分毫。 这样的男子是当之无愧的神之宠儿,原本该有许多女子为之仰慕倾倒,忘我追逐的,而那场擂台赛之后,也确实有不少稷下川的女子曾经动了春心。但是由于燕明君出身姬姓部落,她们不约而同地迟疑了。 当时四方部落,细数起来,共有姜、姚、姬、嬴、姒、妘、妫、姞八姓,八姓之中,各部落皆奉女子为尊,以女子为家主族长,繁衍生息,惟有姬姓部落与众不同。 姬姓部落相对比较奉行弱肉强食的理念,比起女子擅长的采集,他们更加推崇男子擅长的渔猎,故而姬姓部落以男子为尊,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稷下川的少女们爱煞了燕明君,原本单纯出让家主之位,她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姬姓部落里还有一种很不好的风俗。他们视女子如同家畜一般,毫无尊重可言,甚至他们为了淡化女子所特有的繁衍生育的光环,削弱女性生殖崇拜的影响,还想出了极其卑鄙的方法。姬姓部落的男子们会在自己妻子怀孕待产的时候,装模作样地躺在榻上休产假,意在混淆视听,从辛苦生育的妻子那里抢过繁衍的功劳。 谎言重复了上万遍,就会变成真理。在以男子为尊的姬姓部落几千年持之以恒的洗脑努力下,女性的所有付出都不被承认,地位愈发低下,已经形成了无可扭转的恶性循环。 在这样社会环境下长大的男子,便是再天神下凡,也是稷下川的女子们所不能接受的。提起姬姓部落里男人休产假装怀孕,她们只会觉得卑鄙无耻毫无下限,因而连带着也就对俊美无双的燕明君敬而远之。 倘若没有什么变故的话,稷下川的女子们大概会和姬姓部落的男子们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可是事情就在二十年前发生了变化。 稷下川和姬姓部落同时参加桑上原会盟的时候,燕明君突然当众宣布:他和哥哥政见不合,深以哥哥的卑鄙龌蹉为耻,愿退出姬姓部落,只求嫁与一位情投意合的妻主,从旁辅佐,白首不离。 “这个消息一出,公开追求燕明君的女子不计其数。现在的大祭司、当年稷下川的杰出年青祭司姜妧,也是追求者之一。”若苍的言语里满是苦涩。 ☆、昊天九问(一) 提起姜妧,若苍的话语越发低沉缓慢,南离尽管心急如焚,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知道,其实若苍并不是一个天生的独身主义者。若苍曾经和姜妧论及婚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最终没有走下去。 若苍后来成了稷下川标榜圣洁公正、唯一必须由未婚男子担任的少祭司,姜妧则做了位高权重的大祭司,却没有像从前的大祭司那样迎娶夫君和侧夫,而是选择游戏人间,整日和年轻男孩子们厮混在一起。她的枕边人大约三个月换一次。 姜妧和若苍并没有因为婚约未成而心存芥蒂,相反,他们是很谈得来的朋友,姜妧一向很尊重若望,若苍也一直是姜妧的忠实拥护者,她做出的决定,他定然会毫无条件地执行。 “姜妧和现在姜寨的首领姜姬是燕明君身边最出众的竞争者。她们既是有些血缘关系的姊妹,又是年纪相仿的同窗好友。燕明君曾在两女之间左右逢源,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宣布下嫁姜姬为侧夫。”若苍慢慢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是。”南离道,“那时姜姬大人已有正夫侧夫数人,却为了燕明君开心,于半个月后宣布同原先的正夫侧夫划清界限,甚至连荷露的父亲也被遣返,燕明君成为她唯一的夫君。更有甚者,姜姬大人原本是不叫姜姬的,却为了燕明君,以他的姓氏为名。”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他们两个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姜姬虽在部落公选中失利,无缘祭司之位,却仍是上一代大祭司最受宠爱的弟子。燕明君因此得以随意出入稷下学宫和祭坛等肃穆神圣之地。那个时候的礼仪,不比今日的繁琐,他们也从不避讳,学宫,观星台,钦天监,甚至祭庙、祭宫,随处可见他们欢爱的身影。”若望道。 “那么姜妧大人呢?他们为何不顾及姜妧大人的感受?”南离着急问道。 “没有,他们没有。也许是人逢得意,情到浓时,再也顾及不了别人,也许是燕明君算准了一切,暗中想让两女为他争风,致使整个稷下川大乱,”若苍说道,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站在了姜妧的立场上,“他们压根没有顾及过姜妧的感受。现在的大祭司姜妧虽然神气不可一世,可是在那些日子里,她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意之人,整日把自己关在寝屋里,每日里借酒浇愁。原本因为燕明君,姜妧单方面中止了和我的婚约,我已下定决心不再管她。可那些日子里她愁病潦倒,身为医生,我不得不去照顾她。她一见我面就说,她知道我在研究猴儿酒的配方,希望我早日酿出这种酒,她想醉死在酒香里,从此什么事情也不用去想。” 若苍说到这里,几十岁的暮年之人仍然忍不住哽咽。南离面上不作声,一颗心却直坠谷底。他是若苍最看重的弟子,知道这些年来若苍对于猴儿酒的执着。如果说这种执着来源于当年姜妧的请求,那么若苍对姜妧的感情之深,也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不过他们这种得意忘形的日子,也并没有持续多久。”若苍调整了情绪,继续说道,“一年以后,姜姬和燕明君的女儿出生了。就在这个孩子的满月宴上,姜妧带着稷下川所有祭司突然现身,指责燕明君是姬姓部落的奸细,列出他亵渎神明、目无尊长、叛族通敌等八大罪状,其中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他从稷下学宫中盗出的稷下川地形及军事要塞分布图以及一年来他和姬姓部落暗中来往的书信。”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0 “尽管铁证如山,但是姜姬大声喊冤,大祭司有意庇护弟子,一群迷信燕明君美貌和武力的信徒跑到几百里外掘了堤坝,令黄河改道,原先稷下川和姬姓部落之间的必经道路变成了绵延数百里的沼泽地,他们妄图用这种方法消弭罪证。无奈之下,众祭司最后动用了昊天九问的方法来论断燕明君是否有罪。”若苍道。 “昊天九问?”南离失声叫道。 若苍看了南离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当时的大祭司一心庇护,你认为姜妧有办法在昊天九问中捣鬼吗?那九种动物都是大祭司亲自过问,亲手选择出来的。那次到了最后,在祭台上对着燕明君的身体啃个不停的,正是姜姬自己家圈养的一头平日最温顺无害的绵羊。” 南离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等他说什么,若苍已经继续说道:“燕明君命大,虽然被昊天判为有罪,却没有直接死在祭台上。那日之后,所有燕明君的信徒都捶胸顿足,大骂燕明君欺骗了他们,若不是燕明君应该被公开判决,只怕早就死在了他们的拳打脚踢之下。姜姬说自己终于意识到受到了欺骗,她不停地猛扇自己耳光,直到血流满面仍不肯罢休,还一直说自己有眼无珠,最后当着燕明君的面生生把自己的一只左眼挖了出来,一团血肉掷到燕明君面前。当年的姜姬本是稷下川知名的美人,经此事之后,变成了一个独目丑妇。” 南离心头瑟瑟生寒。伴随着若苍的诉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凄残景象: 高高的祭台上,被绵羊啃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燕明君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旁边站着鼻青脸肿、心若死灰的姜姬大人。姜姬大人向着燕明君愤怒地说着什么,突然间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到燕明君身前,一转身,早已面目狰狞恐怖,一边眼窝里血流如注。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婴凄切地大哭着,却无人理睬。 祭台下的燕明君原本的铁杆信徒,都悔不当初向姜妧等人争先恐后地表达着他们的悔恨以及被蒙蔽的愤怒心情。就连手握稷下川最高权柄的大祭司此时也是五味杂陈——她必须因为先前包庇燕明君的行为付出代价,她不再被祭司们和民众所拥护爱戴,黯然退位是迟早的事。 “三日后,当年的大祭司以年老兼耳鸣眼花为由,辞去大祭司之位。姜妧经此役之后,威望人气都达顶峰,对于由她接任大祭司之位,没有任何人提出不同意见。”若苍继续说道,“燕明君和姜姬由于重伤,暂时交于我收治。不过很快姜妧就派人接走了伤势较轻的燕明君,对外号称要审问他,他们的孩子,那个才一个多月大的女婴也落到了姜妧手上。” 以南离之聪慧敏锐,不可能听不出若苍叙述之中语气的变化,他禁不住问道:“老师的意思是,老师觉得,姜妧大人此时仍对燕明君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 若苍沉默了很久:“在那之后,祭宫曾一度传出消息来,姜妧有意赦免燕明君,令他成为神仆,终日陪在自己左右。但是我猜测燕明君应该是没有答应。因为公开审判的时候,姜妧亲自行刑,斩下了燕明君的一条腿,以示惩戒。” 若苍说到这里,回头看了南离一眼:“你是不是觉得,燕明君既然欺瞒背叛稷下川在先,撒谎抵赖在后,又有昊天的判决,居然没有被处死刑,是惩罚太轻了?” 南离沉默。他早就知道,燕明君就是阿桑的父亲。因此不管燕明君有多么罪无可恕,如何对稷下川不起,他都不适合在此时发表意见。 “那是因为,剩下的惩罚,是由他的女儿——那个刚满一个月的婴孩代为承担的。”若苍说道,“行刑当日,姜妧亲口预言那个孩子是稷下川最大的不祥,亲手将她从十几丈的高台上扔了下去。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孩子是谁,她就是阿桑。” 南离只觉得寒冷之意深入骨髓。尽管早就有几分猜到了最后的结局,他还是为其中不见血的残忍杀戮而胆战心惊。 他缩成一团,开始剧烈地抽搐,他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几天点滴未进,他能吐出的只能是黄胆水。 然而若苍的话还在继续:“我早就说过,这孩子命大。当时的祭台四周,有高而茂密的树木。她从高台落下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过,襁褓挂住了树梢。树梢虽立即折断随之落下,但这般层层落下,到底是一种缓冲。树下正是那只在昊天九问中立下大功的绵羊,婴孩正好砸在它身上。绵羊受到重创而死,那孩子不过是头朝地落到地上的时候受到撞击,摔坏了脑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稷下川的规矩,一事不二罚。这孩子算是保住一条性命。从此,祭台四周再无树木,昊天九问当中,再不许绵羊出现。” 南离缩在寝屋的一角,不住地喘息。突然之间,他就明白了自己和阿桑的处境。 原本自家老师和大祭司姜妧交好,是他谋划中对营救阿桑有利的因素。然而,从若苍的叙述之中,他不难发现姜妧爱燕明君而不得,因爱生恨之后,对阿桑尤其刻骨的仇恨,也不难发现若苍对于姜妧的那些历久弥新的情愫。 究竟是姜妧会看在若苍和南离的面子上,对阿桑从轻发落,还是若苍会因为往日旧情屈从于姜妧的意思,对阿桑从重处理呢?答案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我必须向你坦诚一件事。”若苍叹息着说道,“当年,一眼看中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姜妧。她说你微笑的时候,依稀有几分燕明君当年的影子。是她要求我收你为弟子,是她一直为你扫平障碍,你才能成为稷下川最年轻的祭司。她对你,未必一定是怀着一种男女之情。可是,她恨阿桑和她器重你,其实都是源于燕明君。” ☆、昊天九问(二) 已是深秋时分,晨风扑面吹来,夹杂着半黄的落叶,带着萧瑟的寒意。 子羽却浑然未觉。他刚刚结束了晨跑,满头满脸皆是亮晶晶的汗珠,越发显得朝气蓬勃。他正要如往日一样到祭坛斜对面的寒泉里沐浴,突然前方的大树后面冷不丁窜出一个人来,同他撞了个满怀。 子羽定睛看时,认出那人是季秀,一张脸立即沉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子羽压低了声音叫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若被人撞到,你定然要受到重罚。” “她……她在哪里?”季秀一张脸冻得乌青,身上也几乎没了热度。他是趁着夜色悄悄潜进来的,却在这稷下川的神圣之地迷失了方向,吹了一夜的冷风。 “你想干什么?”子羽很是警惕,“我跟你说,你别乱来,你这样是不可能救出她的。” 季秀整个人都在哆嗦,但是却竭力扯出讨人喜欢的笑容来。十几年来,他和燕明君、阿桑三个人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1 挤在那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中,缺衣少食自是常有之事,每当这个时候,负责去附近村寨里乞讨食物的那个人都是季秀,他仿佛天生懂得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以便最大限度地获取别人同情和帮助。 子羽带着季秀七转八拐,来到大祭司居住的祭宫前头的时候,甚至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对着这个卑贱污秽的小子絮絮叨叨说这么多话:“奇怪,你居然不是来找阿桑,而是来找南离?你来找他做什么?……是啊,南离太傻了,少祭司有心保护他,他却非要在这风口浪尖赶来求见大祭司,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对,没错,前头祭宫的台阶上跪着的那个人就是南离,除了他谁会这么傻。听说昨天晚上就跪在那里了呢,也真是的,明知道大祭司夜里有人侍奉,是从来不见客的……”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祭宫的台阶前。然后子羽就目瞪口呆地发现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温驯乖巧如鹿的季秀一下子飞快地超过了他,来到南离身后,飞起一脚把南离踹倒在台阶上。 南离猝不及防。他为了求见大祭司跪在那里,已经直直跪了一夜,手脚早已麻木,季秀从他背后踹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像根木头似的重重向前栽去。季秀眼明手快,又转到他前头,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直直冲着他面门就是一拳。 子羽先前根本没有料到季秀胆敢在祭宫门前行凶,整个人都有些呆滞,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南离早挨了几拳几脚,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子羽顿时大怒,一种受到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季秀是他带过来的,但是如今季秀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他最好的朋友。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忍?当下大喝一声,也冲了过去。 一时间,三人打作一团。等到祭宫的卫兵听到响动冲出来制止的时候,南离早已是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子羽满身灰头土脸,季秀身上脸上也几处挂彩。 富丽堂皇的祭宫后殿是大祭司姜妧寝居之所。每天当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柔软宽大的榻上之时,她会面带慵懒之色地睁开眼睛,用手轻抚过陪寝少年们那光滑而极具生命力的脊背,然后把他们扯到自己身下,好生逗弄撩拨一番,再缓缓起身穿衣。然而这日天刚蒙蒙亮,她就被三个不懂事的孩子给吵醒了。 听了神仆战战兢兢的汇报,姜妧面带不悦之色起身,升殿。她穿着宽大而华丽的祭袍,手中的权杖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她一步一步走在祭宫前殿的青金色地砖之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伏在阶下等待发落的三个孩子心中一般。然后她微笑着坐定,美丽幽深而充满了智慧的目光向着南离探询似的望了过去。抛开大祭司的身份,其实她是一个保养得极佳、一向养尊处优、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美艳妇人。 “怎么了,有事吗?南离?”姜妧轻启红唇,声音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若不是南离事先从若苍那里打探了一些消息的话,一定会认为她虽然私德有待商榷,仍不失是一个慈爱而友善的长者。 “没……没有事。”南离艰难地回答道。因为季秀的突然出现,眼下的情况糟得不能再糟。纵使他有心为阿桑说话,也不宜在这种情况下有任何动作。 可惜子羽并不是这样想的。“季秀……都是季秀不好。”子羽满脸愤怒地说道,“他竟然私闯祭宫,殴打祭司!” 于是姜妧的眼神充满探究意味地落到了季秀脸上。“季秀……”她若有所思,“你就是从小被那个人捡到,一直跟他女儿养在一处的那个男孩子?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是。”季秀慢慢地抬起头。子羽惊讶地发现,季秀竟然脸上带着笑容。那种人畜无害、纯真得惹人怜惜的笑容。 “你就是我们稷下川的大祭司?”他用略微有些欢快的声音说道,“难道大祭司不该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吗?又怎么会是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我不信。” 姜妧在大祭司的位子上坐了十几年。有的人惧怕她,有的人敬畏她,有的人不敢不屈从于她,但是同时却又在背后里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她。她见过那么多形形□□的人,挖空心思来讨好她的人不计其数,但是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天真而大胆的恭维。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呢。过来,到我这里来。”她脸上也似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季秀依言走了过去。他走得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如同最纯真无害的孩子,可是眼睛里闪烁的光又带着些好奇和向往。 子羽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因为南离的缘故,他把阿桑周围的人和事打探得清清楚楚,季秀自然是其中的重中之重。他听说过季秀一夜十三郎的名声,知道这个人喜欢无耻地依附女人而生。倘若季秀恬不知耻要攀附大祭司,他又该作何反应? 季秀慢慢地靠近大祭司姜妧,他面带笑容,姜妧亦面带笑容,然而变化就在那一瞬间出现。 以子羽射术课上拿第一的眼力,也只看到大殿之中一道乌沉沉的光闪了一闪,紧接着季秀便出现在姜妧身后,一条黑色鞭子如同毒蛇一般缠住姜妧白腻的脖颈,而最要紧的是,姜妧周身三丈之内,并无卫兵守护。 “大祭司!”子羽惊叫一声,就向揉身向前。 季秀立即将手中的鞭子紧了一紧。“谁若敢动,我就要她的命!”季秀厉声叫道。 子羽遍体生寒,再也不敢动了。 但是南离突然在这个时候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季秀?你犯了大罪,还不赶快跪下来,祈求大祭司的原谅?”南离平静地说道。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季秀破口大骂道,“你对得起阿桑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鞭子又紧了一紧,鞭子在姜妧又白又腻的脖颈上勒出深深的痕迹。 “季秀……”南离竭力安抚。 但是季秀对南离的劝阻毫不理会,只是向四周乱作一团的卫兵大叫道:“把阿桑交出来!否则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疯子。或许他真的会说到做到的。子羽看着季秀势如疯狗一般的样子,不由得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他迟疑着向南离看了过去,南离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南离冲着子羽使眼色的时候,形势再度变化。子羽只看到姜妧的手肘微微一动,季秀已经大叫一声,踉踉跄跄连退几步,整个人缩成一团。随即有卫兵涌了过来,将他拿下。那根方才还犀利无比的黑色长鞭掉在一边,委屈而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条被剥了皮的蛇。 姜妧拍了拍手,南离赶紧快走几步,将那条黑色长鞭捡了起来,递给姜妧。 姜妧看了看那条黑色长鞭,又用眼角瞟了瞟被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2 人按着跪在阶前的季秀,却到底没有将长鞭接过来:“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竟敢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用的居然还是这根黑色长鞭,真是有趣啊。只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那个人既然肯将这条鞭子交给你,怎么事先就不提点提点你,本座当年的身手如何了得?还有,难道你出门时没有照照自己的样子,这点蒲柳之姿,也敢来本座面前卖弄?” 季秀随即被姜妧命令押了下去,在卫兵的监督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他再度回到姜妧面前的时候,南离和子羽早已不知去向,而姜妧正半躺在她那张柔软宽大的榻上,眼眸幽深。 “听说你有个十三郎的名号?”姜妧似笑非笑似地说道,“不愧是那个人调.教出来的,真是有趣。” 季秀满头雾水。 他并不是榆木脑袋的人,却怎么也不能明白这位大祭司的真正心意。他以为他私闯禁地、挟持姜妧,一定会被处死,抑或会成为姜妧新的玩物。 然而姜妧居然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干脆利落地放他回去了。 等到季秀回到那间茅草屋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发现,南离居然也在那里。他的面前放着那条黑色长鞭,正在面色凝重地向燕明君说着什么。 ☆、昊天九问(三)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的。”南离静静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因为季秀的鲁莽,彻底激怒了大祭司,我已经没办法开口求她……” 他在燕明君面前,从不掩饰对季秀的忌惮和不满,如今季秀要挟姜妧失败,他固然没有落井下石,却也没有为他粉饰太平的意思。 但是燕明君却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困于茅草屋足不出户已有数年,却从来没有失去过对局势的判断力:“你真的以为,如果没有这件事,你的求情会有用?” 南离默默无言。 燕明君冷笑一声道:“就算你跪死在祭宫的阶前,也是无济于事的。姜妧又何尝不恨你?好容易等到你长大,还没尝到什么滋味呢,一不留神却被我女儿抢了先机摘了桃子,她岂能善罢甘休?” 说到这里,他浅色的眼眸里突然显出饶有兴致的光:“说起来,我还真的很好奇呢。你们在祭坛上究竟有没有……嗯,你明白的,到底有没有?” 时下男欢女爱,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便是南离祭司之身,高贵矜持,但细论起来,也绝非不可与人言。 只是眼下一脸八卦探究此事的正是阿桑的父亲,却教南离不由得愧窘难当:“没有。我们真的没有。那日轮到我在观星台监测天相,阿桑只是在一旁陪我,虽有些许逾越之处,但罪不至此……”他深深低下头去。 燕明君“哦”了一声,满脸失望:“傻子就是傻子,真没用,不及我当年半分威风。又或者,其实是你不行?”他怀疑的目光在南离身上扫来扫去。 南离以前从未见过这样放荡不羁、不按常理出牌的长辈,便是据说可能对他有觊觎之心的大祭司姜妧,在他面前也是一派庄重气象。 感受着燕明君热辣辣的目光在自己的下三路直打转,南离再也忍不住了。“君上放心,绝无此事。”南离艰难说道,顺势整了整衣冠,这才觉得自在了些。 “嗯,回头让那个若苍给你多熬两剂汤药,多补补也就是了。”燕明君轻描淡写般说道,对于南离的澄清置若罔闻。 “君上,我真没有——”南离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满面通红。 燕明君却已经不再理他,转过头向着季秀冷冷说道:“过来。” 季秀刚回来时候看到南离和黑色长鞭,便知私自去祭宫的事情被发现了。他身体僵硬着等待惩罚降临,已经等待了很久,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却莫名感到一阵解脱。 “跪下,把衣服脱掉。”燕明君淡淡说道。他们家贫,惩罚固然是要的,但是决计不可为此弄破衣衫,每次阿桑和季秀受罚之前,脱去外衣是必经的步骤。 季秀有些麻木地脱掉上衣,默默地背对着燕明君跪下。然后南离看到一片雪似的洁白。 “秀秀浑身肌肤极白,跟雪似的。”南离犹记得阿桑曾经这般说过。如今,他却是亲眼看见了。 或许是藏在衣服里,终年少见阳光的缘故,季秀身上的肌肤甚至比脸上更白,白得耀眼,真个如同阳光照射下的雪原一般,却又泛着比雪粒更加光滑细腻的质感。 南离的肌肤也甚是白皙,曾被子羽羡慕说如月色之皎洁,又如美玉般温润。南离颇为自傲,曾于欢愉之时半真半假地试探,追问阿桑觉得他和季秀,究竟哪个更白一些,每次阿桑都是期期艾艾回答不出。南离起初还疑心她有心向着季秀,现在才知道,她分明是顾及南离颜面,不想他难堪。 但是现在,那片洁白的雪原之上有几块触目惊心的青黑色。 南离一眼就认出,那应该是先前他和季秀还有子羽于祭宫的台阶前厮打过后,留下的痕迹。 他知道季秀很恨他,但是他也同样深恨着季秀。因为季秀在阿桑的生命之中,实在留下了太多不容磨灭的东西。 陷于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总是期望彼此之间时刻亲密无间,可是季秀却像一块搬不开的石头,横亘在南离和阿桑两个人中间。他的危险性甚至高过曾令阿桑痴缠不已的青叶。 南离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那么多过往,而这个男人还虎视眈眈地明恋着她,他就禁不住有些心中发堵。每当阿桑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秀秀如何如何的时候,南离总是忍不住期盼着,最好有那么个机会,能趁机将季秀远远地发嫁了,才是皆大欢喜。 故而祭宫之前,南离一开始的时候虽然猝不及防,吃了大亏,但其后回神之时,也绝不吝惜回应对方重拳。稷下川的学生们个个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之辈,季秀固然悍勇,但是他和子羽以二打一,稳稳占据了上风,季秀身上背上几处挂彩,在所难免。 燕明君很快也看到了那些伤痕和淤青,以他的洞悉世事,不难猜想这些青黑色的由来,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要怜惜的意思。 “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吗?”他举起黑色长鞭,冷声问道。 “我……我不该偷了你的宝贝鞭子,不该私自去闯祭宫,不该和南离厮打,不该……不该去要挟那个女人,有勇无谋,反而害了阿桑。”季秀涩声说道。 “还有呢?” “还有……我忘记了给你做早饭。”季秀想了又想,终于说道。 茅草屋中一家三口,燕明君行动不便,阿桑又一味痴傻指望不上,故而自季秀知事开始,家中的一早一晚两顿饭皆是由他负责。昨夜他侍奉着燕明君吃了晚饭,借口出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3 去寻女人过夜,却偷偷带着燕明君的鞭子出门,待私闯祭宫之事暂时平息后折返回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燕明君自是结结实实地被饿了好几个时辰。 “你错了。”燕明君摇头道,“你偷我鞭子,和情敌厮打,威逼姜妧,甚至忘记给我准备早饭,我都可以不怪你。但是你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你太没本事。” 听了这话,季秀和南离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些事情。说起来,燕明君真是一个时刻不忘把“本事”挂在嘴边的男人呢。 在季秀和南离的竞争当中,燕明君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南离这边,甚至对于南离“不愿分享”这一怪癖也颇为包容,原因就在于,南离“很有本事”。 其后,季秀眼见南离和阿桑蜜里调油,不免失意伤情,燕明君也常常半是嘲讽半是抚慰地说,莫要怨天尤人,要怪只能怪季秀自己“没本事”。 不愧是姬姓部落出来的男子,时刻不忘“本事”二字,身体力行地信奉着弱肉强食的法则。只可惜若是天底下全是这些有“本事”的人,他们的“本事”是否还能显露出来呢,“本事”和“本事”之间是否会存在着冲突呢,天下究竟是会大乱,还是会大治呢?身为稷下川最年轻有为的祭司,南离忍不住想得更深远些。 但是很快的,一下下的鞭打之声打断了南离的思绪。 燕明君显是动了真怒,每一鞭抽到季秀白皙光滑的背脊之上,都会绽起一片血花。 “你偷我鞭子倒也没什么,可是你也该事先掂量掂量,看看自己有没有练过功夫,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当年威震四方的鞭子,到了你手中,成什么样子了?连个人都勒不死,反倒被人所擒。丢人不丢人?”燕明君一边打,一边说道,“还有,既然想到用美色迷惑那个女人,好歹戏要演得像些,那个女人到底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你这般满身带伤的去勾引人,笑的时候跟个妖怪似的,谁会受你迷惑?让那个女人笑话我不会调.教人,你自己说说看,这是多大的过错?” 燕明君一鞭又一鞭打来,季秀脸色煞白,牙关紧咬,最后终于再也挺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南离下意识地上前扶起他,却发现他的气息微弱得很。 “君上,”南离看燕明君仍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不由得出言劝阻道,“君上息怒。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如何才能救出阿桑。” “救出阿桑?”燕明君将鞭子掷于地上,却余怒未消,一脸冷漠,“你们自己闯下的祸事,现在反过来问我?我一个废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南离愕然。他早听说过燕明君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女儿的生死无动于衷。 然而正在这时,燕明君却又慢慢地说道:“其实你们稷下川说的很对,单靠男人是生不出孩子来的。阿桑是我的女儿,却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你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去向那个人求救吗?” 南离恍然大悟。燕明君先前答应南离和阿桑交往的条件之一,就是代为传讯,请姜姬大人前来一叙。南离迫不得已,也曾几次前去传讯,但均遭到姜姬严词拒绝。想不到燕明君到了此时仍未死心。 一时之间,南离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以燕明君一向的足智多谋,他当真没有预先料到这次的祸事吗?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女儿身陷囹圄?就为了逼迫姜姬现身见他一面吗? “可是……可是……”南离支吾道。 “可是什么?”燕明君突然间焦躁起来,他暴怒一般向南离说道,“你现在就去寻她,就说她亲生的女儿,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女儿,快要被姜妧那个恶女人活活玩死了。你问问她,是否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死,仍然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对了,你别忘了提起,她那个女儿叫阿桑,因为当年我们是在桑上原一见钟情的……” “君上!”南离忍不住打断了燕明君的话,“姜姬大人是何等样人,她早就和君上划清界限了,和君上有关的事情,她是不会过问的!包括君上和她所生的女儿,她也只会硬着心肠不理不睬。这些事情,当日君上在勾结父族、背叛稷下川的时候,不就应该想到了吗?” “你……你住口!”燕明君怒不可遏,“我什么事情不知道!我不需要你这个黄毛小子提醒我!” 南离却没有要住口的意思。燕明君把阿桑当作他和姜姬之间的筹码,何曾真心关心过她的死活,但是在南离眼睛里,救阿桑却是最重要的事情。 “君上何其英明,难道十几年来还未想明白,当日的昊天九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姜姬大人当日可以和姜妧大人密谋,用绵羊咬伤君上,又不惜连累自己老师,甚至舍得自挖一目,为的是什么?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为了阿桑,功亏一篑呢?”南离大声说道。他其实并不是纯白如纸、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往好处想的人,他心思细密,又见惯阴谋,早从老师若苍的话里推测出当日的真相。 “住口!我比谁都清楚,当日昊天九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错,我串通父族背叛稷下川是事实,至今我尚认为男人比女人更有本事,但是,我对她是真心的,这也是事实。一旦我一统稷下川,她仍旧是我唯一的妻子。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来看我?她难道不相信我是真的爱她吗?我能原谅她串通姜妧一起陷害我,她凭什么不原谅我?” ☆、昊天九问(四) 在南离等人挖空心思想救阿桑的时候,阿桑却很是安静地呆在祭宫的石牢里面。 大概是连大祭司姜妧也觉得跟一个傻子说话有失身份,阿桑被押到石牢之后,倒没有受到什么苦楚,甚至还有一位卫兵替她送来一日两餐。 石牢的地面亦是石头铺成,不知道预先做过什么处理,居然干爽无比,铺上那柔软的茅草是新换过的,阿桑夜间睡在上头,居然觉得比自己家的茅草屋要好得多,倒也不觉得委屈。 每日有阳光从石牢的天窗中射下来,空气也洁净得很,若非不见南离已有三日,阿桑根本不会觉得日子难熬。 这日天色已晚,阿桑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干茅草上休息,突然间石牢的门打开了,一个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身影颇为熟悉,阿桑一眼看到,便快活地大叫起来:“南离!” 然而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并不是南离,却是青叶。 青叶将手中的火把放到龛前,火光将他高挑的身形映得格外修长,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嘲弄的神色:“见到是我,不是南离,你很失望?” 阿桑低头默不作声。或许是因为那段失败的追求史,在单独面对青叶的时候,她总是难免有些紧张。 “南离跟你做出那等亵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4 渎神明的事情,祭司之位已是难保。你还指望他现在来看你吗?”青叶三步两步,已经走到阿桑的榻前,“大祭司命我前来彻查此事。” “为……为什么?”阿桑不由得又结巴起来。 “为什么是我呢?还是奇怪为什么我偏要夜里前来?”青叶定定地看着阿桑,眼睛里的光彩复杂难明,“因为我是是学宫中除了南离之外,把律令法条记得最熟的人,这点子羽君亦不及我。另外大祭司也害怕,子羽君会因为南离的缘故,包庇于你。你也知道,南离人脉甚广,少祭司若苍又是他的老师,你说说看,现在大祭司除了相信我以外,还能相信什么人?只要你被论罪,南离自然当不成这个祭司,到时候,他的位子自是会落到我这个见习祭司的头上。” “至于为什么要夜里来审讯你,这也是大祭司亲口命令的。她说,因为你们的事情是在夜里发生的,在夜间审讯,或许能令你这个傻子记得更清楚些。”青叶一边说这话,一边顺势坐在那堆干茅草上。 他的侧影和南离尤其相像,他坐得是如此靠近,以至于阿桑甚至能够数清楚他眼脸之上长而卷翘的眼睫毛。阿桑莫名其妙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了。她悄悄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干嘛这么害怕我?”青叶说道,“从前你不是粘我粘得很紧吗?我都成亲一年了,你还在大庭广众面前,甚至当着我妻主的面,非要邀请我跳舞。一点避忌也不懂。现在怎么反而生分起来?” 他突然之间将阿桑的手捧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阿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愣住了。青叶一向娇生惯养,极爱洁净,连他们秘密交往的那段日子里,也从来对她不假辞色,每次和他共舞之前,阿桑都要把自己先洗干净,否则必要被他嫌弃。如今他这么主动,甚至不嫌她三日未曾沐浴,这是从前难以想象的。 “愣着干什么?”青叶不悦的嗓音响起,“你专心些,现在审讯已经开始了。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能说半句假话。” …… 姜寨村落最中央那座高高的圆形大屋外,季秀拱肩缩背地蹲在一旁。 他背上的鞭伤甚重,原本是该躺在家里养伤不出门的,可是南离那个没良心的在和阿桑父亲商议无果之后,居然回稷下学宫去了。正巧季秀听到了他们的商谈,得知了阿桑的母亲就是那个在稷下川甚有权势的姜姬大人。他可不像南离那般沉得住气,眼看阿桑快死了还有心情回学宫睡大觉,他不愿放弃最后的一丝指望,故而来到姜姬大人的大屋之前。 季秀不敢直闯姜姬大宅,只得蹲在一旁守候,每每有路人诧异地向他望过来,他都不忘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讨好似的回应。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姜姬大人的车驾终于缓缓自大屋中驶出,季秀眼前一亮,迎了上去。 “闪开!”一个蛮横的女子声音传来,将季秀狠狠地往后一推,季秀防备不已,仰面摔倒在地,当下牵动背后鞭伤,只觉眼前发黑。 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女子用很焦急的声音说道:“娘亲,女儿求您快些,不然咱们姜寨的脸都被那个贱人丢光了!” “急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一点定力都没有。日后我要如何才能放心把姜寨交给你?”大车之中传来威严庄重的妇人声音。 季秀当时只觉得那个焦急的女子声音颇为熟悉,等到眼前重新清明起来,才想起这人便是荷露。想来安坐于大车中的女子便是颇受稷下川民众爱戴的姜姬大人了。 他有心追上车驾,同姜姬大人说几句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荷露已经率领几个年青男女将他团团围了起来,而那车驾,早已辘辘远去了。 荷露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灰头土脸的季秀,突然间眉梢一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你家那个傻子要死了,你不忙着替她收尸,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又上下打量了季秀一番:“听说你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在稷下川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如今竟然跑到我这里来了。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鬼样子,也配到我跟前站?” 季秀羞愤难当,当下骂道:“你做梦!”一口向荷露身上啐去。 荷露轻轻闪过,却已是被激起了怒气,指着季秀大声叫道:“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哎呀哎呀,误会误会,全是一场误会啊!”季秀正觉在劫难逃之际,突然间一个姑娘闪身挡在了他面前,那姑娘手脚瘦长,动作颇为麻利,却正是先前唯一肯同阿桑在一起玩、又曾和季秀睡过的蒲柔。 蒲柔挽着袖子,脸上满是热汗,显是刚刚干活干得热火朝天,她看着荷露笑得一脸谄媚,点头哈腰:“少主,都是误会,误会!季秀是来寻小的,不慎冲撞了少主,小的这边替他给您赔不是了!” 蒲柔在姜寨中一向与人为善,颇得人缘,便是荷露,也不好意思因为些小事跟她为难,只是怀疑地看了季秀一眼:“他真的是来找你的?” “是的,千真万确!”蒲柔陪笑说道。荷露旁边也有人向她悄悄进言:“先前是见过这个季秀来寻蒲柔过夜……” 荷露这才不好再说什么,悻悻然拂袖而去。 这边蒲柔放下干到一半的活计,将季秀扶回家中,与他倒了一碗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跟荷露少主起冲突?你知道不知道,她一向最讨厌阿桑,怎肯轻易放过你?” 季秀默然不语,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突然听见蒲柔又问道:“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南离君跟阿桑好上了,两个人经常手拉着手,形影不离的,还在一起过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季秀身上一僵,差点被水呛到,他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破陶碗。祭坛到底是稷下川的神圣之地,那里发生的事情,不到最终判决阶段,外界断然不会知悉。故而此时四处流传的还是阿桑和南离好上了的旧闻。只是今时今日,这旧闻听在季秀耳朵里,更觉心酸。 蒲柔到底是跟他睡过几夜的,又和他们一起玩到大,对季秀的心思也是略知一二,见此情形,讶然道:“看你这样子,传闻该不会是真的吧。天哪,阿桑和南离君,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先前我一直以为南离君只是纯粹好心,要帮阿桑医病而已,就算他们两人有些暧昧之处,也从不敢多想。想不到……” 季秀忍无可忍,将面前的破陶碗掷了出去。陶碗与对面的土墙相撞,顿时四分五裂。 陶碗同陶罐不同,质地轻薄,更难烧制,在当时可是稀罕东西。蒲柔家这只破陶碗虽然薄厚不匀,却也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贵重物事。见季秀说砸就砸了,蒲柔心里好生心疼,但是又不忍责怪,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季秀,你该不会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5 到了这时候,心里还想着她吧?” 季秀向来对他的床帷之臣不假辞色,此时又被蒲柔问中痛处,不觉冷声喝道:“闭嘴。” 谁知方才一番折腾,他背上鞭伤再次渗出血来,蒲柔一眼瞧见衣服上的血迹,心中又酸又苦:“她又做了错事惹得她父亲打她了,是不是?你又替她挡鞭子了?你这样又是何苦,若是心中真个欢喜她,实在放不下,夜里去跟她过夜也就是了,何必这么作践你自己?凭你的本事,我就不信会有姑娘和你睡过之后,还不喜欢你!” “滚!我叫你滚啊!”季秀气极,指着蒲柔的鼻子大叫道。 ☆、昊天九问(五) 姜姬的车驾在祭宫门口缓缓停下,随行人跳下车子,向守护着祭宫的高大卫士说了好一阵子话,回来时候一脸的沮丧:“回大人。他们说已经入夜了。大祭司入夜之后从来不见外客。” “入夜之后从来不见外客?”车中那威严庄重的妇人说道,她的声音微微挑起,满是不屑,“十几年未来祭宫,想不到臭规矩越发多了!” 时下车驾甚是罕见,大部分车前都无遮挡之物,以便乘车的大人物举目远眺。然而这辆车子的四周却裹以青布,显然乘车人不愿随意露出真容。 那随行人不敢再说话,只得深深低下头去。突然听到车中人又吩咐说:“去,让他们转告大祭司,就说是我姜姬来了,让她赶紧出来见我!” 这声音不怒自威,随行人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向卫兵转述。卫兵好生诧异,不耐烦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大祭司的命令,谁敢不从?别说是姜姬,就算是……” 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见那青布围成的车子中,露出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来,然后青布挑起,一个手持木杖的中年妇人跳下了车子。 那妇人骨相生得极好,只是皮肤粗黄,头发蓬乱,显见多年失于打理,更加骇人的是,她的左眼窝深深下陷,右边眼睛却是亮如闪电,两相对比之下,更觉惊悚。 那卫兵既是守卫祭宫,也不是孤陋寡闻的人,当下神情和缓下来,向着那妇人行礼道:“原来是姜姬大人。姜姬大人一路辛苦了。只是已经入夜,大祭司严命在身,如有违抗,小的必受重责,我……” “这个你放心。”姜姬中气十足地说道,“只要你跟姜妧说,是我来了,她必然不会责罚于你。” “这——”那卫兵好生踌躇。论地位,姜姬虽是姜寨首领,甚至统摄姜姓四寨,但是始终不及大祭司姜妧的至高无上。以姜妧的刻薄寡恩,替姜姬通报的话,果真不会受到责罚吗? “你就去替她通报吧!”突然之间,若苍从旁边走了过来。若苍住在稷下学宫,稷下学宫和祭宫之间自有道路相连。故而往来无阻。 “若苍大人,这——”卫兵仍在犹豫。 “放心,姜妧不会责怪你的。”若苍一边说,一边亲自打开大门,用手搀扶着姜姬,将她迎了进来。 那卫兵一路小跑赶去报信去了,这边姜姬和若苍不紧不慢地走着,甚至还有心情同他叙旧:“听说姜妧夜夜笙歌,放荡不羁,你为何还守着她?” 若苍先是愕然,继而微笑。他原本是扶着姜姬的,此时却抽出手来:“何出此言?少祭司只能由未婚男子担任,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错。可是我还知道,若苍从来都不是贪恋名利之人。只要姜妧说一声,你若苍莫说弃了这少祭司之位,便是没名没分侍奉在她左右,你也绝不迟疑。”姜姬很肯定地说道。 若苍笑得勉强:“姜姬,你一定是在说笑。” “说笑?不怕你笑我自大,当年我容貌未毁之时,稷下川里多少年轻男子思慕于我,在学宫的同窗中,我正夫侧夫就收了三个,一起过夜的更是不计其数。”姜姬说道,“可是惟有你若苍的心,是一直向着姜妧的,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你都向着她。你说说看,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记错,又怎么可能拿这个说笑?” 若苍沉默不语。说起往事,他眼睛里也难免露出伤感惆怅的神色。 “便是今夜,你深夜不寐,想来也是为了她吧?”姜姬大声叹道,言语如刀,一刀刀往若苍心上捅去,“可她呢?此时不知道在跟哪个男孩子胡闹吧?可惜你这片痴心却是错付了。可叹!可叹!” “你猜错了。我之所以迟迟未睡,并不是为了姜妧,却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南离。”若苍定了定神,温言答道。 “南离?南离不成器?”姜姬像是听到了普天之下最好笑的笑话那般,“南离如果还叫不成器,那天底下就没有成器的人了吧。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当年你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才会应允姜妧之请,将南离收为弟子的呢?你明明知道,南离对于某人来说,是一个替身。她宁可耐心等待一个替身长大,也不愿接受近在咫尺的你的情谊。这——” “我当是谁大半夜里不睡觉,跑到祭宫里来发疯,扰人清梦,原来是你啊,姜姬!”不远处的祭宫前殿殿门大开,姜妧披发赤足,风情万种地站在那里,神态间一股慵懒的意味。 不过她当了十几年的大祭司,于慵懒之中也自是透出威严:“你深夜硬闯祭宫,我并不怪你。但你在人前乱说话,污蔑我跟南离的关系,却是不行。谁不知道十几年来,我视南离如自家晚辈,处处栽培提拔,你怎么这般信口雌黄,污蔑于我?” “究竟是污蔑,还是事实,你自己心里有数。”姜姬不甘示弱地答道,“不然的话,南离跟人过夜,男欢女爱,何等自然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大逆不道,亵渎神明?当年的那些祭司们虽然已经退位,却还没死绝呢,你这般篡改昊天神旨,究竟是何居心?便是南离跟别的女子好上了,令你一番心血落空,你责罚他和那女子也就是了,何必还要将我女婿青叶牵扯进去?” “原来如此。”大祭司姜妧作恍然大悟状,“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跑到我祭宫来大放厥词,原来是为你女儿鸣不平来了。只是我却不知道,你究竟是为哪个女儿而来?” “众所周知,我姜姬年轻时候虽然荒唐,子女无数,但最后养大的,只得荷露这一个女儿。”姜姬从容答道。她二人边走边说,前后走入大殿,理直气壮地将若苍关在了门外。 大殿之中刻着狰狞怪兽的炭盆中燃着熊熊的火光,火光映衬之下,姜妧美丽的脸有些狰狞。她笑得很是愉悦:“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呢,姜姬。你辛辛苦苦生了那么多子女,最后能留在身旁的就只有这个荷露。我知道你在努力栽培她,希望她能接替你的位子,成为姜姓四寨的首领。可是恕我直言,这个女儿的资质,着实有些烂泥扶不上墙呢。”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6 “你真是多虑了。我的女儿到底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姜姬恶狠狠地说,“便是女儿与女婿不和,也是他们小两口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塞个傻子进来,弄得他们小两口失和。” “傻子?这个傻子难道不是你生的吗?”姜妧大笑着,目光却近乎癫狂,“说起来,你为你的女儿荷露也算是操碎了心。一开始还异想天开,想求娶南离为夫,也不看看荷露有没有那个能耐。不错,南离是个好的,荷露是喜欢南离,但那又怎样,南离会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吗?最可笑的是,荷露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那个傻子的来历,一心一意和她那个傻妹妹较劲,看到傻妹妹痴缠青叶,就卯足力气抢了人家去,到了手却不珍惜,我看在眼里,也为青叶叫屈呢。” 姜姬心中的悔意一闪而过。 因为荷露自身资质有限,姜姬就一心想为她挑选一名能干的夫婿。 一开始母女两个都看中了南离,结果姜姬亲往提亲,南离家语意含糊,显然南离是没看中荷露。姜姬原本还存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心思,结果又一打听,方知南离极有可能是姜妧养来自用的,她本不想为此事和姜妧大撕特撕,所以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然后荷露就突然声称自己看上了青叶。姜姬这么一相看,果然见青叶和荷露眉来眼去,如胶似漆,的确像是一对有情人。她考虑到青叶也是稷下川四君之一,于这一门亲事自是举双手赞成,于是亲往青叶家下了重聘。 想不到小两口才过了没多久,就成了一对怨偶。追问荷露原因时,才知道荷露对青叶从来都不是真心,她只不过是看不惯阿桑,故意和她对着干而已。 姜姬气得七窍生烟。须知婚姻者,结两姓之好也,向来都不单单是小两口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姜姬为了促成这门亲事,经过多少考量,不说其中蕴藏了多少政治上的意义,单说当年下聘时候的聘礼,都不是姜姬随随便便能拿得出的。 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姜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荷露和青叶各玩各的,只要别闹出什么大笑话来,她也只能当做没看见了。 可是,如今—— “男女之间的事情,本来就是一种缘分。就像你姜妧当年追求某人而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姜姬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一向看得很开,便是青叶跟外面的女人弄出孩子来,我也可以当做没看见。只是,我却想不到,你大祭司姜妧,为了一己私怨,竟然逼迫我女婿以身相诱逼供。这事情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稷下川最大的笑话?” 石牢之中,石龛前的火把忽明忽暗。 青叶紧紧靠着阿桑,他的呼吸声亦清晰可闻。 “现在审讯已经开始了。先前你说你只是和南离一起坐在占星台上看星星。那么,你们到底是怎么坐的?是这样?还是这样?又或者,其实是这样?” 他对着阿桑,又是搂,又是抱,最后居然把阿桑拉到自己大腿根处,拥着她坐好。 “不要……不要这样……”阿桑显然受到了惊吓,目光有些呆滞。 祭宫前殿。明亮的火光照着姜妧美艳却又带着一丝怨毒的脸。 “这又算得了什么?南离跟那个傻子好上的时候,你们还不是一个两个地瞒着我?连若苍都敢骗我。哼,以为南离跟别人跑了,我就会心若死灰转过头来娶他?做梦!”姜妧恨恨说道。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的女儿荷露,倘若不是她来告诉我,我还不晓得要被人骗多久。”姜妧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我才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要她夫君跟她最恨的傻妹妹发生点什么。反正她也不喜欢青叶,反正你也不在乎青叶和什么女人在一起,是不是?” “青叶平日里是个颇为聪明的孩子,怎么会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犯傻。这样一来,他和荷露的情分就真的断了。”姜姬百思不得其解,“他又不是你生养的孩子,凭什么这么听你的话?” “因为我告诉他,只要他能让那个傻子招供,我就把南离的祭司之位许给他。”姜妧淡淡说道,“你知道的,利益动人心。青叶这孩子刚刚发现他憧憬的婚姻生活是一场骗局,想努力搏一回,抓住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石牢之中。青叶亦是一脸淡然。 “不要这样?为什么?”他泰然自若地自问自答,“哦,我知道了。你是嫌我的衣服太多了。那夜天气不过微凉,南离穿的衣服自是比这个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衣脱了下来。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天气甚冷,他穿着单薄的寝衣,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哆嗦,下意识地把阿桑抱得更紧了。 肌肤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青叶的思绪迷离了一瞬,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却有种不顾一切的决然:“现在你该说说,你们那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阿桑很不安地问道,“青叶,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荷露的吗。” 青叶脸上的戾气一闪而没。“不是一直。你应该记得,我最开始是想嫁与你的。我是喜欢过荷露,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青叶自嘲般地笑了笑,“现在我的所有指望,只有这个祭司之位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我甚至不需要你说谎,只需要你把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也不打紧,你直接把我当做南离,把那夜发生的事情重新做一遍,我也不会介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解开衣襟,拉住阿桑的手,一点点向下探去。 祭宫前殿的姜姬一脸哭笑不得:“你真是个疯子!这样除了让稷下川的人都嘲笑我们姜家,又有谁会有好处了?想让那个傻子说实话,用什么方法不行?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方法?” “这是因为……让你们家的人颜面大失,一直以来都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啊。”姜妧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个疯女人!青叶这孩子怎么糊涂至此,怎么会陪你疯?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了?”姜姬摇头道。 石牢中阿桑用力推开青叶的身子,惊慌地向后退去。“就是为了个祭司之位吗?可是我帮不了你。我那晚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她一边退后一边说道,“青叶,你这样做,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 “谁说没有好处?”青叶不顾一切地逼近她,“阿桑,你以为如果不是你,我会用这种下贱的手段去挣什么祭司之位吗?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在利用我,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我告诉过你,我常常在梦里梦到你,你以为我在说笑吗?” 祭宫前殿。“青叶才不糊涂呢。其实你又为什么一直贬低那个傻子呢。”姜妧似笑非笑地说道,“虽然她只是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7 一个傻子,但是到底是当年艳名远播的燕明君和你稷下川第一美人姜姬生的女儿。她再讨男人喜欢,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说不定青叶也是想为自己偶然的放纵找一个借口呢,我这是在成全他。横竖那傻子也算是你女儿,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又何必紧张呢?” “而且,姜姬你不要忘了,今日青叶使的手段再卑鄙下贱,也始终不及你当年。”姜妧冷声说道,“当年为了姜姓四寨的首领之位,你究竟出卖了多少人,干了多少亏心事,你心知肚明。说起来,青叶的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当年你对你枕边人的狠辣,那才叫人叹为观止呢。别忘了,用色.诱这招逼供,只是你当年玩剩下的而已。” ☆、昊天九问(六) “当年,你和我同时追求燕明君。你早已夫侍成群,膝下有儿有女,却甜言蜜语哄骗于他。”姜妧恨恨说道,“后来想想,你未必是对他多么恋恋不舍,只因你贪图他文武双全的本事、美貌以及名望,才那么宠他,甚至不惜为他散尽夫侍。你女儿荷露的父亲也在遣散之列,你说说看,她怎能不为此心生怨恨?” “得了吧。你自己还不是为了他,辜负了若苍?当时你和若苍已经论及婚嫁,你害了他一辈子,难道还有脸说别人?”姜姬反唇相讥,“我究竟是不是真心待他,此事他知我知即可,何须你在一旁指指画画?你不过是棋差一着,故而心存怨念。” 她二人是多年的老对手,互相指责的时候,毫不容情。 “棋差一着?”姜妧笑道,“是,当年我也以为我棋差一着。你们恩爱之时,我只有以泪洗面。可惜我运道好,竟被我发现那个男人是个不安分的,他竟通敌叛族。故而我搜集证据,抢在你女儿满月宴上发难。结果你是怎么应对的呢?姜姬。怨不得他们都说我不如你,我的确没你这么狠毒虚伪。铁证如山面前,你居然也能扮柔弱无辜死不承认,甚至不惜拖你老师下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从为色所迷的糊涂虫转变为虽深爱稷下川无奈遭敌人蒙蔽的受害者。当日的黄河堤坝,究竟是在谁的策划下被掘开的?除了你姜姬,还有谁会这么巧妙地借力布局?而你掘开堤坝,根本不是为了洗刷燕明君的罪名,你是为了你自己。只有这样,你才能被人说一声虽然被人蒙蔽,但所幸未铸成大错,你为的是姜姓四寨首领之位!” “胡说八道!姜姓四寨首领本就是我应得的。自古首领,皆贤能者居之,倘若不是我误娶了那个男人,说不定早就成了稷下川九寨的首领了!”姜姬大声说道,“而且我派人掘了黄河,又有什么错?是不是非要姓姬的按那男人画的地图打过来,你才甘心?” “是吗?那又是谁,明面上装作不相信夫君是奸细,暗地里却过来寻我求和,承诺说有办法令燕明君认罪,甚至还说要把这个男人送给我?”姜妧冷笑着说道,“你夫君下裳上的那些盐水,是谁洒上去的?明知道羊喜食盐水,便在他的下裳和腿脚各处都涂上盐水。怪不得你非要用色.诱的方法才能阴谋得逞,燕明君那般精明的男人,若不是你尽出百宝,惺惺作态,怎能成功瞒得过他?只可惜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连你老师都会在固辞大祭司之位时,说一句眼花耳聋,错信了你,更何况他呢?” …… 十几年前。刚出月子的美丽少妇姜姬柔弱而脸色苍白,她一头扑进已沦为阶下囚的燕明君怀里痛哭。 “对不起。”燕明君的心都好似被她的泪水融化了,他望着眼前的女人。这是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 他们均是才华过人、姿容非凡之辈,平日里一向旗鼓相当,比翼齐飞,每一句对话都心照不宣,每一个眼神都心有灵犀。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行止坐卧皆在一处,如胶似漆仍如同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亲吻的时候仍仿佛漫步云端,交欢之时依旧能感到灵魂里的渴望和战栗。 似这样的妻子,便是天崩地裂,河水倒悬,他也只愿和她在一起。哪怕,哪怕他不能赞同她的政见和志向,哪怕他是父族派来稷下川的奸细。 “对不起,本来我不想这样的。我……”燕明君忍不住说道。他想说,他原本打算父族攻占稷下川后,重行嫁娶仪式,和姜姬双宿双.飞仍如同旧时。然而他的话却被他的妻子打断了。 “我知道你一定是冤枉的,你不会干出背叛我的事情,对不对?当初我们在一起时,曾经发过誓的。背叛者必然会受天谴,从此劳燕分飞,永不相见。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做那种事的。”姜姬泪流满面地一边说道,一边以一种凄然的姿态吻上他的唇,“我已经求了老师,你放心,昊天九问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老师亲自过问干预,已经择定了九种最温顺的动物。过了明日,等你顺利通过了昊天九问,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但是实际上,他们已经等不及了。因为姜姬的怀孕生产,他们已多日没有行.房。此时干柴逢烈火,小别胜新婚,连透过稷下川祭宫牢房窗户射进来的刺目阳光,也未能阻挡这一对男女放纵肆意地对阴阳交泰的自然之美进行忘情喘息和吟唱。 “我忘记说了,我为你煮了一罐菜羹。”欢愉过后的姜姬面如桃花,更添风韵。她亲手捧过一个陶罐,送到燕明君面前。 感念妻子凄惶无助之时犹自挂念自己,燕明君本已经打定主意,无论那菜羹是什么滋味,都要面上带笑地把它喝完的,然而却在尝了第一口后就觉得难以实在下咽。 稷下川并不靠海,食用之盐须从东边的东夷部落里交换得到,路途遥远,故每户能分到的那份很是有限,平日里不过略放几粒作为调味。姜姬却似在煮菜羹之时打翻了家中的盐罐一般,那菜羹又苦又咸。 “不好吃?”姜姬察颜观色,满脸不安。 燕明君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起来。他妻子甚至是盲目地信赖着他,明明是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却四处奔走,大声呼告。他怎么忍心让她一再失望? “不,你做的,无论什么都是那么好吃。”燕明君脸上的笑容真挚灿烂,足以迷倒所有未谙世事的少女。 他果然大口大口地将那罐菜羹喝了下去。 “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姜姬眼中又流下泪水,哭着喊着将那罐子夺了回去,“实话对你讲,我慌乱之间,打翻了盐罐。但我没有把菜羹倒掉。我想试试你是否会嫌弃,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傻……” 这才是一向做事滴水不漏的姜姬,就算一罐煮坏的菜羹也要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价值。燕明君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尽数释去。 “是的。你和你的一切,永远是我的挚爱,我怎么可能嫌弃呢。”他这般说着,作势要将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8 那一罐菜羹一饮而尽,心中却是笃定,姜姬必然不舍得由着他饮完。 果然夫妻两人为了这罐又苦又咸的东西争来抢去,一个要喝,一个死活不让。最终在燕明君的有意谦让之下,姜姬夺过了那罐子。美中不足之处,是两人在力道的把握上有些小问题,那罐子最终跌了个粉碎,溅出的汤汁尽数洒在了燕明君的下裳和身体上。 …… “一罐微不足道的菜羹决定了昊天九问的走向,天底下除了我这样聪明的人,又有谁想得出这样绝妙的连环之计,又有谁会对那个男人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能令他被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提及往事,姜姬仍洋洋得意、自我陶醉般地大叫道,“这种妙至毫巅的计谋,姜妧,你穷尽一生也不可能懂。而且,你有什么立场替他抱不平。你别忘了,若不是你思慕他的身体,硬要我留下他一条性命,他早死在昊天九问当中了。只可惜,他压根看不上你,宁可被你砍掉一条腿,也不愿做你的禁脔。” 尽管如今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思及过去那些被姜姬处处压制的漫长岁月,姜妧还是觉得郁气难吐,因此她格外不愿在和姜姬的比试当中分出高下。 “你以为他是一心爱你,为了对你忠贞,才拒绝我的吗?”提起旧事,姜妧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姜姬,别做梦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燕明君啊,又怎么会那么傻?是,他是曾经选择过你,可是那又如何?他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又有什么资本可以拿来交换。只可惜,他连交换的最后资本都没有了。说来还是要怪你,你们家那只羊,动了他最不该动的地方。” “什么?你是说——”进殿这么久,姜姬第一次露出惊惶的神色。 “不错。”姜妧半是得意,半是怨恨地说道,“你居然将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留给我!姜姬,你实在太该死了!” 石牢之中,青叶紧紧地抱住阿桑不肯放手,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就算你和南离真的没做过,也不表示此刻一定要挣开我。我保证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你就当你欠我的,你两年前欠我的……” 他抱住阿桑的姿势犹如溺水的人死死抱住最后的一根浮木。 “可是,我真的不欠你什么啊。”阿桑茫然说道,她眼神清澈,满是无辜,“而且,你这样子的话,南离会不高兴的。我不愿他不高兴。” 青叶一愣,犹自不甘心地想说些什么,阿桑却痴痴地望了望四周,突然抱住头,满脸痛苦。 “你怎么了?”青叶见状,忙问道。他手足无措,茫然而惊惶。至少那一刻,他对阿桑的心是真挚的。他是真心关心她。 “头……很疼……这里似乎有些眼熟……”阿桑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四下。 一直以来,阿桑在稷下川都是以痴傻著称的。这种痴傻包括她的记忆力在内,从前她总是会莫名其妙记不清发生过的一些事情。然而在南离替她医治之后,情况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似乎在每一次头疼欲裂之后,她的记忆都会修复一些。终于在这一刻,记忆里的某些片段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她甚至记起了作为一个婴儿不可能记得的事情。 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哭了几声,发现无人理会,于是怯怯地收了声,惊惧地望着面前身着庄重华丽衣饰的美艳女人。她不认得玄衣上金光闪闪的饰品,只记得那种金黄色明晃晃地刺痛了她幼嫩的眼睛。 她被那女人抱在怀里,如在波浪中颠簸一般经过了长长的石阶。石阶两旁都燃着明亮的火把。那女人走到火把道路的尽头,一扇石门随即打开。 ☆、昊天九问(七) 虽然姜妧口口声声说姜姬该死,可实际上,她并没有致姜姬于死地的能力。 十几年前的燕明君奸细事件本来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足以令姜姬的政治前途尽数抹杀,并有可能指认她为同党。然而,姜姬的反应迅速、手段狠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姜姬仍被燕明君迷惑、执迷不悟地相信丈夫不是奸细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打定主意放弃丈夫和女儿。 一系列洗底行动有条不紊展开。她明面上煽动燕明君信徒,掘了黄河堤坝,将稷下川的损失降到最小;背地里又主动和姜妧求和,以燕明君的男色相诱,而这样的帮助和诱惑,是当时力单势薄的姜妧不能抗拒的。 最令人震惊,的并不是姜姬在昊天九问中对她丈夫暗中做的手脚,而是姜姬当众自挖左眼的作为。谁会想到稷下川的知名美女会对自己如此残忍,除了她因为夫君的背叛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外,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稷下川的民众是善良的,他们的天性是同情弱者,尤其同情似姜姬这样曾经光芒万丈却不慎跌落云端的落魄强者。曾经被男色所迷一时失察的过错是可以用鲜血洗清的,自挖左目作为忏悔来说已经绰绰有余,姜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为燕明君事件的受害人之一。 当时稷下川曾经有一度一致看好姜姬成为统领稷下川九寨的首领,在燕明君事件发生之后,这样的指望自然而然地落了空。不过,因为姜姬的努力,这件事情并未能成为她终生的阴影。三年后,姜姬还是众望所归以公选中的绝对优势荣登姜姓四寨首领之位,一当就是十几年。 论地位,大祭司自是高过姜寨四寨首领,但是论个人威望才干、驭下之道,姜姬是整个稷下川公认的佼佼者。两人各有所长。十几年中,她们曾为了祭宫和姜寨的利益明里暗里相争,互相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燕明君竟然因为昊天九问的责罚落得不能人道,这是姜姬事先没有料到的。她罕见地露出惊容。到底是曾经有过鱼水之欢、和她无比契合的枕边人,怎能无动于衷。 不过姜姬何等人物,并没有纵容这种情绪左右她太久。 “那真是太可惜了,姜妧。但那不是你把青叶拖下水的理由。他和那件事毫无关系。”姜姬定了定神,说道。 姜姬并没有追问姜妧是如何断定燕明君不能人道的。她不是纯情的少女,她曾经阅男无数,很清楚男人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也坚信姜妧绝不至于连撩拨男人动情的手段都不懂。既然姜妧说燕明君已经不能人道,她自然而然地直接认定那是事实。那样的天降尤物,细想回味起来,实在太可惜。不过,也未尝不是稷下川之福。 于是陈年旧事暂告一段落,姜姬开始为了青叶向姜妧问责:“那是一个好孩子。就算是荷露辜负了他,你也不该把他丢给一个傻子。我当他是自己人,不能容忍你用这种不上道的方法玷污他。” “自己人?”姜妧轻蔑一笑,“姜姬,你口中的自己人从来都是有用的人。否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29 则的话,你怎么会对亲生女儿弃如敝履,一口一个傻子?好歹她也是南离认定的人啊。” “认定?”姜姬也笑了,“等南离真的非她不嫁的时候再说吧。你看得那么紧,南离才认识几个女人?想当年……” 她正想说当年如何如何,突然间大殿的门被人叩响。开门看时,只见若苍站在门外。 “你怎么还没走?”姜妧和姜姬相持之时,脸色自然不可能太好看。 若苍没有说话。 南离清冷的声音遥遥从阶下传来。“禀告大祭司,夏望大人来了。” 姜妧和姜姬一起循声看去。 长而高的石阶道路将祭宫大门和祭宫前殿连在了一起。石阶道路的两旁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祭宫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南离走在石阶之上,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面上满是恭顺。 姜妧一眼就认出,那个老妇人是夏望。稷下川九大祭司之中年纪最长的夏望。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时自然环境恶劣,能够活过四十岁的人寥寥无几。人们对于长寿的老人,既是羡慕,又是恭敬,因为这些老人见识过的人和事很多,能够在必要时候提供给他们很多宝贵建议。 夏望却已经六十多岁了,从前任大祭司的那个年代开始,是九大祭司之一,长者和祭司的双重身份使得她在稷下川的名望,几乎不弱于姜妧和姜姬,隐隐呈三足鼎立之势。 不过这还没有完。这天晚上深夜前来的,又岂止是夏望一人呢? 姜妧脸色铁青,向远方望去。在石阶道路的尽头,祭宫的大门大开着。高大威猛的卫兵恭顺地从外头的车子上迎下一位又一位尊贵的客人。这其中,有早已宣布归隐的稷下川四君之一莫问和他的老师姚会,有被子羽恭恭敬敬搀扶着的白夕,有温柔秀丽的薇别和她高大健壮的夫君林泽。 这些人除了子羽之外,都无一例外地拥有稷下川的现役祭司身份。 “今夜,稷下川九祭司,已经都来到了祭宫。”南离望着姜妧,平静地说道。 姜妧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她接任大祭司之时,前任大祭司轻声告诉她的话:“十五年后,若九祭司齐聚,姜妧,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作为祭宫这种弥漫着浓重神秘色彩的组织,祭司们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超乎寻常的本领。尤其是大祭司,她们无一例外的,都声称自己通晓大预言术这种令民众敬畏无比的神通。 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姜妧自己就曾经用所谓的预言术断言过阿桑的命运,但是她自己很清楚,那不过是她在借机发泄自己的愤怒而已。 饶是如此,在姜妧接任大祭司的十五年时间里,她仍然是小心翼翼地避免九祭司齐聚的场面。和姜姬相比,她并不是一个自信强悍的人,所有对她不利的言语都是笼罩在她心头的沉重阴影。 “若苍!你是怎么办事的!你居然能够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姜妧惊怒之下竟然有些失控,她用尖锐的声音大声质疑着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的若苍。 姜姬起初也是一愣。她看了看姜妧,又看了看若苍,却突然抚掌大笑起来:“若苍,你真是好样的!我盼了十几年,终于盼到今天了!” 若苍低眉顺目,向着姜妧微微低下头去:“他们今夜到此,不过是想救一个人。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十几年来主持学宫,虽然教授学生无数,却只得南离这一个亲传弟子……” “为了南离,你竟然敢背叛我!”姜妧怒气冲冲地说,“难道我在你心中,竟连一个弟子都比不上吗?” 若苍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姜妧一眼。姜姬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他眼神之中浓重的悲伤和绝望,竟莫名生出些许怜惜之意。然而姜妧却浑然未觉,她继续朝着若苍大吼大叫道,就仿佛若苍是她的私有财产,必须以她的意志为意志那般。 姜姬再向若苍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若苍眼神里的悲伤和绝望已经尽数敛去了,他重新低下头去,用一种慌乱而无措的声音回答道:“我……我……不是……” 南离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姜妧冲着若苍大声喊叫的局面,一时呆住了。待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挡在了若苍身前。“不关老师的意思,今夜之事,全是我一个人的自作主张。”他扬声说道。 姜姬若有所思。她亮如闪电的那一道目光在南离身上反复审视,突然间笑道:“好大的阵仗啊!想来这位便是祭宫之中最年轻的祭司南离了吧。果真是年少有为!只是你深夜齐聚九大祭司至此,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是觉得现任大祭司素餐尸位,想弹劾她吗?” 南离一早便看见了姜姬,知道这位独目妇人就是阿桑的亲生母亲。原本还以为她是为阿桑而来,如今却见她一副隔岸观火、趁机挑拨离间的态度,心中好生难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间看见青叶长发披肩,穿着薄薄的寝衣向他们缓缓走了过来。 南离当下就觉得眼前一黑,呼吸一滞,一股难以言说的痛弥漫开来。他早从老师若苍口中得知大祭司派遣青叶审讯的用意。眼下看到青叶这副打扮,不难推知石牢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他为了营救阿桑殚精竭虑、四处奔波,而阿桑在生死未卜之际,尚有心思同青叶……虽说阿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本不该对她有任何要求,但是此情此景,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求全责备之心。 猛然之间一只手落在南离的肩膀上,抬头看时,却见白发苍苍的夏望一脸了然之色:“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行计较。” 夏望不愧在这世上摸爬滚打了六十多年,世事洞明,不过寥寥数语,已令南离平复下来。 “不错。”南离沉声说道,“如今便请大祭司赦免了阿桑。” “赦免?”姜妧冷笑道,“南离,你好大的胆子!说赦免就赦免?难道竟把我祭宫律例当成了摆设不成?” “可是十五年前,祭宫的律例并不是这样的。”夏望缓缓说道,“昊天神乃是司世间生息繁衍的正神,每逢三月,祭宫都要选出青年男女,在祭坛之上行阴阳交合之礼,以祈祷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故而,便是这些孩子们果真在祭坛之上做了什么,也称不上是亵渎神明。” “亵渎神明这个罪名,究竟是怎么来的,我想,你最清楚不过了!”子羽的老师白夕也在一旁大声说道,“姜妧,男女情爱之事,是勉强不得的,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罪魁祸首早已遭重罚,你也该放下了。” 姜妧被心直口快的白夕戳破心事,竟气得浑身发抖。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权杖,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之间,青叶幽幽开口说道:“见习祭司青叶调查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0 完毕,前来复命。嫌犯已然招供。” 这个时机恰到好处。姜妧大喜:“那个傻子已经认罪了吗?” “没有。”青叶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清澈,“那夜她和南离君是清白的。她没有触犯律例,包括大祭司您新制定的那些律例在内。” 姜妧大怒:“你去了这许久,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幅样子,结果就是为了告诉我,那个傻子是无罪的?你就那么相信她的话?” “是的。我相信。”青叶很坚定地说道,“因为她是一个傻子。众所周知,傻子是从来都不会说谎的。” ☆、昊天九问(八) “众所周知?傻子不会说谎?”姜妧冷笑着重复道。 她对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感到深深的怀疑。在她有生以来的三十多年光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说法。但是鉴于她对自己学识的不够自信,她竟不敢直接驳斥青叶的话。 万一……傻子真的不会说谎呢?她若驳斥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很无知? 姜妧的眼睛迟疑着向着夏望看过去。她认为夏望见多识广,一定能够分辨其中的真伪。但是夏望连一个回馈的眼神都欠奉。 该死!她就该知道夏望被南离说服了,此番深夜前来,压根没安好心! 姜妧的眼神又下意识地望向若苍。每当她为难的时候,若苍总是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用渊博的学识和鞠躬尽瘁的忠诚为她排忧解难。然而这个时候,若苍却一副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的样子,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该死!她就知道她不该相信若苍这个男人的。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姜妧正迟疑间,一向和她不和的姜姬却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她的目光仍然是明亮如闪电,她的语气仍然是那么自信而咄咄逼人:“傻子不会说谎?这种新奇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该不会是你杜撰的吧,青叶?据我所知,稷下川数万人,只有一个傻子,那就是阿桑。你是不是受到阿桑迷惑了呢?” 姜姬硕果仅存的那只眼睛别有深意地在青叶身上扫来扫去:“虽然她只是一个傻子,但她父亲就是最善于迷惑人的恶魔。连我当年都受到蒙蔽,失去了一只眼睛。年轻人嘛,我知道,意志不够坚定,青叶你受她蒙蔽,也属正常。” 姜姬的这番话,南离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遍体生寒。他虽看不惯阿桑被人唤作傻子,但由于青叶的陈述于阿桑大大有利,他已经决心旗帜鲜明地予以支持。然而,跳出来反对的却是姜姬,阿桑的亲生母亲。难道这个一向富有才干、魄力惊人的女人竟是存心将她女儿推入绝地吗? “大人!姜姬大人!”南离忍不住大声说道,“阿桑的父亲,也就是大人曾经的夫君托我带给大人一句话:阿桑名字里的桑字,便是桑上原的桑。因为,二十年前,你们就是在那里一见钟情,订下白首之约的。阿桑是你们唯一的女儿,是你们爱情的唯一证据……” “你是在提醒我那段耻辱的过去吗?”姜姬语气不善地质问道,“爱情?那是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轻描淡写地打发了南离,又转头开始对付青叶:“你说傻子不会说谎,难道你忘了你在孟春舞会上说过的话了?” “孟春舞会?孟春舞会又是怎么回事?”夏望眉头皱了起来。她应允南离过问此事的时候,就知道必然十分棘手,却没有料到,居然还会跟什么孟春舞会扯上关系。她开始糊涂了。 “你们都知道的,青叶是我女儿荷露的夫君。今年姜寨的孟春舞会是他和荷露一起主持的。”姜姬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据我女儿告诉我,舞会之上,这个傻子阿桑邀请青叶共舞之后,说了些有趣的话。她竟然说青叶曾经应允嫁给她。而这样的无稽之谈被青叶当众驳斥。” 青叶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他已经猜到了姜姬接下来要说的话。 “要么是这个傻子说了谎,她如今的供词自然不足为信。”姜姬道,“要么是青叶你说了谎,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替祭宫审讯犯人!” “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薇别向南离说道,“青叶居然会许诺嫁给她,这样的弥天大谎竟然能信口说出,我不知道该说她太精明还是太糊涂。南离,你看人的眼光令我很是失望。” 这些年姜妧在若苍暗助之下专断独行,薇别和夫君林泽本不是热衷权势的人,故而除了四季大祭之外,很少在人前出现。这次肯应南离之请,也存了想见识见识阿桑究竟何许人的意思在。然而听了孟春舞会上的这件事,却对阿桑的人品行事产生了怀疑,一下子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不,不是这样的!”南离知道薇别的失望意味着什么,很想不顾一切地澄清。他想说,青叶许诺下嫁的时候,他其实也在现场,他想说,他曾经尾随青叶亲眼目睹到的一切。 但是南离却犹豫了。几位祭司之所以肯不辞辛苦,深夜随他前来祭宫,不是因为他们认定了阿桑的无辜和值得拯救,而是因为他们对他的看重。倘若他们知道,南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和他显于人前的形象大相径庭,他们又会如何看待他?他们还会信赖他、帮助他吗? “不是这样的?那又是什么?”姜姬笑得很是狡黠。她仿佛是想进一步求证些什么,又仿佛是想把南离逼到绝境。 “不是这样的。”最终开口的却是青叶,“是我说了谎。当年,我在山中嬉戏时,山洪爆发,是她救了我的性命。那时我答应嫁给她,不过后来,母亲打探到她的来历,我就后悔了。我知道反悔是我不对,可是我没办法。到孟春舞会的时候,她居然当着我妻主荷露的面旧话重提,我知道荷露讨厌她,生怕荷露误会,我只能说她说了假话……” 青叶说话的时候,身体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显然要他这般在众祭司面前,用和盘托出自己过错的方式来证实阿桑的清白,着实是难为了他。 南离内心感激之余,却也忍不住心生疑窦:青叶为什么突然会这般帮阿桑?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离并不认为青叶会因为喜欢阿桑而奋不顾身。 青叶自幼受尽父母兄姊宠爱呵护,一向只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譬如说当年弃阿桑而选荷露,又譬如说如今与荷露分道扬镳、费尽心机在姜妧面前献媚,以争取祭司之位。尽管事后青叶可能会为这些有些功利的决定而深深后悔,但是当下一次机会来临的时候,他仍然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功利的方向。 ——青叶是姒寨首领的幼子。虽然姒寨首领并不是一位执政方面无可指摘的绝顶人物,但是在趋利避害的方面,却从来都不含糊。耳濡目染之下,这种下意识地选择已经深植入青叶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1 的血脉当中。 这样的人,他会为了阿桑而公然得罪有意提拔他的大祭司吗?尽管他看起来好像对阿桑有些若有似无的情愫。 局势似乎缓慢地向着有利阿桑的方向发展,南离心中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浓。 果然,青叶自我忏悔之后,并没有就势退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大声说道:“说谎的是我,而不是阿桑。我曾经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故而很是了解她的诚实。所以我相信,那夜她和南离君是清白的。她没有触犯律例,包括大祭司您新制定的那些律例在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应该被毫发无伤地宽恕。” 姜妧听到此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彩。“为什么?”她轻笑着问道。 “因为属下认为,究竟是否亵渎神明,究竟祭宫应该遵循怎样的律例,并不是刻不容缓、非要在现在就辩论清楚的事情。更要紧的事情,是祭宫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那个傻子,因为她虽然无关轻重,却和我们祭宫一位重要人物的命运息息相关。”青叶道。 “你是说——南离?”姜妧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她能和姜姬相斗十余年而屹立不倒,自然并非一无是处之辈。 “是的。”青叶七情上脸、痛心疾首地说道,“众所周知,南离君是祭宫最年轻有为的祭司。我还听说过,如果南离君不是男儿之身的话,大祭司甚至有意提拔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而今夜九大祭司齐聚,足以证明南离君的才干威信以及诸位大人对他的看重。我一直很佩服南离君,并且以他为榜样,然而,这些日子,我很痛心地发现,南离君已经不是过去的南离君了!为了一个傻子,他已经如同完全变了一个人。诸位大人,你们能想象吗?一个祭司为了和女子幽会,而不顾肩头重任、稷下川民众的托付,无故缺席值夜达十数次之多!” “我……我并非无故缺席,况且我已请了子羽代为值夜!”南离深知其中要害,慌忙澄清。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众祭司看着南离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所谓的事出有因就是为了跟女子幽会?虽说青年男女恋□□热,整日恨不得亲如一体是众人司空见惯之事,可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南离身上的时候,就成了必须严肃对待的问题了。 “南离君为了和阿桑日夜皆在一处,还特地求了少祭司,令阿桑成为稷下学宫的旁听生。可是他们在稷下学宫之时,果真是一心学业的吗?两人眉来眼去,搂搂抱抱,视秩序、礼仪于无物。若苍大人,此事您最清楚不过了。如今就请您说句公道话,南离君在结识了阿桑之后,是否还是过去的那个南离君?这样的南离君,果真能够一肩担起稷下川的未来吗?”青叶说道。 许多道探询的目光齐齐向着若苍看了过去。若苍不忍再看南离的脸色,轻轻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祭宫中的气氛格外凝重。甚至连夏望都收起了那份慈爱的神情。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往事。从前的姜姬,又何尝不是被稷下川视为希望之星,这样本该前途无量的人,却因为燕明君,大大地栽了个跟头。而阿桑,正是燕明君的女儿,是那场孽缘的生命延续。 想到此处,众祭司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无辜还是有罪,杀阿桑,以绝后患!可是,要如何才能在堵住悠悠众口的前提下,顺理成章地杀了阿桑呢? “故而属下认为,阿桑是否无辜,是否有罪,非人力能够决断。为了南离君,为了稷下川,属下大胆提议,请以天择,请以昊天九问之刑相试!”青叶最后不顾一切地大声说道。 半个时辰之前。石牢之中,青叶一脸欣喜地发现,原本无缘无故昏迷过去的阿桑睁开了眼睛。他的外衣本来是披在阿桑身上的,却因为阿桑的突然起身滑落下来。青叶弯腰捡起,不由分说地将它重新披在阿桑肩上。 “你觉得怎么样?”青叶问道。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起阿桑昏迷前的事情,他禁不住有些羞涩。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阿桑很苦恼地说道,“梦里有些人,他们的做事方法,我不喜欢,可是我没得选择。另一些人,我也很不喜欢。他们对我满是恶意。” “你到底在说什么?”青叶有些羞恼地追问道。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父亲是真爱着母亲的。他背叛了她。却不想背叛她。还有,其实父亲一直在很用心地栽培我。”阿桑语无伦次地说道。 青叶完全不能明白。不过阿桑的话还没有说完。 “青叶,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阿桑的眼睛里满是期冀的光,“有一些东西,父亲想让母亲知道。所以,我必须做出来,让她能看见。” ☆、昊天九问(九) “昊天九问?”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稷下川的普通民众们虔诚地相信昊天九问的公正和神圣,但是这些和祭宫打了许多年交道的人们,却不可能对其中的玄机一无所知。 的确,想在干脆利落地除掉阿桑的同时拥有足够说服民众的理由,昊天九问是最妥当的方式。甚至他们根本不需要动用九种猛禽凶兽,只需要任意择其一,一头狂躁的野猪,一只被饿了几天的孤狼,甚至一条悄无声息于草丛深处游动的毒蛇,就能绰绰有余完成任务。 “昊天九问?”南离失声说道,“对阿桑?”他一向被若苍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平和镇定,此时却忍不住变了声调。 “昊天九问?为什么又是昊天九问?不行,我绝对不能同意!”率先跳出来反对的却不是南离,而是姜姬,她给出的理由有些荒诞,但细想起来也有几分道理,“我不是想护着她。不过区区一个傻子,若不喜她时,随便寻个什么罪名也就打发了。何必昊天九问这么麻烦?南离也不像是会多嘴在外面说祭宫坏话的人,便是他心中一时不服气,不过伤心一阵子,也就会明了今日各位的用心良苦了。” 南离先是惊讶,继而心头一宽。到底阿桑是姜姬亲生的女儿,关键时刻她终于打算站出来了吗?姜姬虽然不是祭司,但在稷下川颇有威望,便是祭宫内政,她也绝对有资格开口。如果有姜姬支持的话,也许…… “是吗?随便寻个罪名就打发了?”姜妧唇边尽是冷笑,“果然是母女情深呢,姜姬。若非你我认识已有几十年,我也不可能看出来,你竟然有意为那个傻子脱罪。是不是你直到今时今日,还未能对那个男人忘情吗?” 姜姬大怒。“姜妧,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甚至不惜修订祭宫律例的,到底是谁?”她中气十足地叫道。 “好了好了,”夏望出来打圆场,“过去的陈年旧事,早已论定,何必再提?倒是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2 这场公案,该如何了结,总要有个论断才好。” 许多年来,祭宫之中若有争议未决之事,各位祭司必然先在祭殿中各抒己见,阐明利害,最后以当众投票的方式裁决。若大祭司的个人意见与九人投票结果相悖之时,再请出各寨首领公议。 夏望这么说,众祭司心领神会,纷纷往祭殿中走去。 青叶和子羽由于不够资格,只能等在原地,静候结果。南离本来要搀扶着夏望进入祭殿,却被薇别阻止了。 “南离,”薇别皱着眉头说道,“鉴于你和嫌犯之间的特殊关系,你看你是不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南离求助似的望向若苍,却见若苍一脸的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孩子,”夏望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南离的手背,“薇别说得对,你还是莫要进去了。或许你会因为我们今日的选择而怨恨,但等几年后,你一定会心存感激。况且,昊天九问最是公正,你在意的人也不一定会死,对不对?” “可是,”南离假装听不出夏望话里的意思,“如果投票结果四比四,那又该如何?” “那就由大祭司最后裁决。”薇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据我所知,祭宫并没有这种先例。”南离的坚持执拗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正在僵持之时,姜姬突然又开口了。“祭宫之中确实没有这种先例。不过按照律例,祭司因事不能亲至时,可以委托别人代劳。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这下子连夏望都沉默了。姜妧一脸不甘心地看着姜姬。神权与政权的关系很是错综复杂。虽然不是祭司,但是姜姬倘若下定决心想干预某事,其实没有人有把握阻止下她。 南离大喜。“如此就托付给姜姬大人了。”虽然姜姬的立场很是飘忽,此时却是他唯一的指望。 “放心。”姜姬道。也不知道是燕明君在昊天九问中的悲剧令她心怀愧疚,还是阿桑的名字引起了她对桑上原这处定情之所的缅怀,抑或是看到南离对阿桑的看重,认为有利可图,总之,此时姜姬以一种令南离惊喜的姿态站在了他的身后支持他。 “昊天九问的事情,一个人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若是看有些人碍眼,大可另外想办法。”姜姬沉声说道,随着众祭司走进了祭殿。 南离和青叶静静地站在祭殿大门外,他们的中间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子羽。 “为什么?”南离终于忍不住向青叶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阿桑?若你想要祭司之位,你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可你为何要为了讨好大祭司,做出这种事情?” 祭殿大门之内。姜姬已经和姜妧、夏望、薇别等人展开激辩。他们旁征博引,从是否劳民伤财、是否太过小题大做等多种角度论述昊天九问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姜姬,我很不能理解。你明明已经和燕明君划清了界限的。如今为什么要这么做?”薇别道,“当年你因为燕明君受到了那么多伤害,难道你忍心让南离也经历这么一遭?”她从来不掩饰她对于南离姿容和才华的欣赏。当年姜姬何尝不是知名的美人?想到南离有可能会落到姜姬这样的下场,她就不寒而栗。 在薇别的身后,高大健壮的林泽默默站在那里。其实他也是一个相当出色的男子,却甘心敛去光芒,毫无条件地支持他的妻主。稷下川大多数男子皆是如此,他丝毫不觉得其中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燕明君是四方部落中有名的聪明人。聪明人难免奸诈。可是阿桑却不同,那是一个傻子,而且还是当年大祭司亲口造就的傻子。何必为了她大动干戈。”姜姬寸步不让。 “唉,姜姬,我自然相信你是一心一意为稷下川考虑。”夏望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不要忘了,阿桑的父亲是谁。谁能保准阿桑在他的指使下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我觉得,祭宫一向是最神圣、最公正的所在,故而凡事极重证据。”子羽的老师白夕谨慎开口说道,“当年燕明君之事铁证如山,而如今,阿桑这个姑娘,除了人痴傻些外,并无劣迹,便是祭坛上亵渎神明之举,据青叶说来,个中也大有文章。” “你这么说,就是暗指昊天九问有可能不神圣,不公正吗?”薇别连忙质问道。 “唉,我知道你们觉得阿桑配不上南离,意欲拆散他们。可又何必置这个无辜姑娘于死地?”姚会说道。她和南离都出身于姚寨,弟子莫问又是南离多年朋友。他们师徒两人一诺千金,既应允了南离。就不会轻易失信。 “是啊。南离年纪尚轻,只是没有遇到命定的女子罢了。他自己会明白的。”莫问也在旁边附和。作为稷下川四君之一的他比南离年长,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恋,故此番现身说法,很有说服力。 此时殿中九人已有八人表明自己的立场,若苍的选择便成为其中关键。 姜姬正打算以师徒之情游说若苍,不想姜妧突然走到若苍身前。 “一转眼的工夫,咱们都老了。”姜妧感慨万千地握住若苍的手,“若苍,你究竟几时才肯履行咱们当年的婚约?我却是有些等不及了,不如,待这次你主持完昊天九问的仪式,咱们就行婚嫁之礼,如何?” 若苍惊讶地抬起头。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幸福毫无预兆地突然而至,一时之间,若苍的整颗心都被那种难以言说的美妙满足感占据了,他这么多年的无谓等待一下子变得那么有意义,他再也无法理智思考。 “都听你的。”他轻声说道,脸上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他自然而然地垂首站在了姜妧身后,就如同林泽站在薇别身后那样。 局势已明。 姜姬犹自不甘心,向若苍道:“若苍,你清醒些,她一向是过河拆桥的人,她会真心愿意娶你?” 姜妧得意地看了姜姬一眼。“有没有什么办法令这个丑婆娘闭嘴?”她问若苍。 于是若苍便问姜姬道:“阿桑之事是荷露出面告发的。如果说阿桑就这么轻易被无罪释放的话,不知道荷露要不要为她的鲁莽付出代价呢?” 姜姬一下子愣住了。一边是她已经投入许多精力时间苦心栽培的荷露,一边是稷下川罪人燕明君的女儿阿桑。该如何权衡?答案不言自明。 “还有,当年你为荷露迎娶青叶之时,聘礼之丰厚、仪式之盛大令所有人都记忆犹新。我想大祭司会很好奇,为何你家的私蓄如此丰厚。”若苍又说道。 姜姬的脸色越发难看。 稷下川九寨标榜人人平等,故而一切财物都是寨中公有,一年到头再均分给每家每户。虽然各位首领手握重权,各自敛财有道,个个私蓄颇丰,但没有什么人敢于在大庭广众面前公然承认。若是姜妧果真为了此事不依不饶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3 ,问责于姜姬,只怕她的姜姓四寨首领之位,也就做到头了。 “不过我一向宽宏大度,”姜妧心领神会,和若苍一唱一和,“今天你做的选择,将会决定着你日后的命运。” …… 祭宫前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南离站立在寒风里静静地等待着,眼睁睁地看到,姜妧、夏望、薇别、林泽都拉起青叶的手,高举过顶,以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选择。 南离的目光满怀希望地看着若苍。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在南离的注视之下,若苍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对不起。”若苍轻轻地抱了南离一下,在他耳边说道。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青叶走去,将青叶的手缓缓举起。 他选择支持青叶。因为姜妧这么要求他。虽然他深知姜妧喜欢出尔反尔,但是,当姜妧这般说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别无选择。 大局已定。 南离的口中心中满是苦涩的滋味,他耳边乱糟糟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又一阵风吹来,他的身子晃了一晃,似乎要被风吹倒了一般。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刚才似乎在向你弟子道歉?”姜姬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但是事实上,南离已经听不见了。 “用不着向他道歉。你自己的幸福比任何人的快乐都重要。”姜姬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向若苍说。她大步越过南离,同样将青叶的手高高举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向来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次选择,我从不后悔。”姜姬大声说道,转头用她那只独眼望着姜妧,“姜妧,你今日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我真的感到很意外。不过,希望你能一诺千金,否则,怎么对得起我这次的选择?” “好好待若苍。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姜姬最后向着姜妧恐吓道,愤愤然拂袖离开。 白夕和姚会相继走过来,举起南离的手,但是这更多的是一种安慰。 “很抱歉。”莫问凝望着脸色苍白的南离,满脸愧疚之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其实已经竭尽全力,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情。” 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相继离开了。南离这才如梦初醒,望着祭宫里满地落叶萧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青叶一脸平静地向南离说,“我把自己的外衣都脱了,站在她面前求她。她却说害怕南离不高兴,不肯接受。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荒谬可笑的事情!你说说看,我怎么甘心受到这样的屈辱?” 而屈辱,是可以用鲜血洗清的。也许这才是昊天九问的意义之所在。 “大祭司已经告诉我,由我协助捕捉那九种野兽。南离,你觉得我会怎么做?”青叶笑着在南离耳边说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南离就如同没有听见那般。他垂着首,一阵阵寒风吹来,夹杂着飞旋的落叶,在他脚边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大祭司姜妧志得意满地宣布最后结果的时候,南离终于看见了阿桑。 昊天九问的审判是必须向当事人当面宣布的,因而卫士押送着她从石牢那边的走廊缓缓走过来。 南离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当着大祭司姜妧的面,和阿桑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突然之间,他眼睛的余光扫到了阿桑的肩头。阿桑的肩头上披着一件款式颇为熟悉的衣服。南离一眼就认出那衣服的主人正是青叶。他愤愤地把那件衣服丢了出去。 阿桑却一脸慌张地奔过去拾取那件衣服:“南离,你是不是误会了?青叶君是个好人,你不要误会他。请你代我把这件衣服还给他,替我跟他道谢。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自己性命难保,却仍然想着别人。南离只觉得心中仿佛有数千把小刀在割着一般难受,他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哽咽着说道,将她抱得紧紧的。 ☆、神魔的微笑(一) 第二日。茅草屋中。 “情况就是这样子。他们最后打算用昊天九问的方法审讯她。”南离一脸凄惶地对燕明君和季秀说道。 “啊?”蒲柔在旁听到,傻傻地张大了嘴巴。 蒲柔昨日在姜寨撞见季秀来寻姜姬无果,她送季秀回去之后,到底放心不下。这日又来探望季秀,正撞见南离前来报讯,故而恰逢其会,得知事情原委。 一时间,蒲柔不由得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原来南离君已经和阿桑这么要好了吗?阿桑竟然胆大到要在祭宫之中做那种事情,而南离君居然也肯?那他该有多纵容她?倘若她蒲柔一时兴起,要拉着季秀跟她如此这般,恐怕只能得到季秀的冷眼和几记耳光吧? 她为季秀敷药敷到一半,两只手上沾满药汁,不觉就这样出神起来,于是顺理成章地受到了季秀的责怪:“人呢?干愣着做什么?想冻死小爷啊!” 因为要敷药的缘故,他俯身趴在草席上,雪白的后背上纵横交错尽是伤痕,□□在空气中。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天气颇为寒冷,破茅屋又拙于遮风挡雨,季秀嚷着嫌冷,也并非全然作伪。 只是待蒲柔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为他继续敷药时,他却是一脸嫌弃:“不要你多事!你这般笨手笨脚,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饶是蒲柔一贯好脾气,也被他这顿发作弄得进退不得,当下讪讪说:“我知道你挂念阿桑。可是你身子要紧……” “闭嘴!”季秀动了真怒,当下挣扎着半爬起身,揪住蒲柔作势就要厮打她,“你滚出去!” 蒲柔无地自容,却仍不忘为季秀盖上被子御寒,眼圈泛红地离开了。 这壁厢季秀方问南离道:“究竟什么是昊天九问?” 昊天九问这种审判之法,劳民伤财自不必说,故而极少动用,季秀不知道也很正常。 南离看了燕明君一眼,开始跟季秀详细解释昊天九问的含义以及关窍所在。他知道季秀是心思灵透之人,只要稍一点拨,必然会瞧出祭宫多年来的故弄玄虚之处。身为祭宫祭司,他本该毫无底线地维护祭宫威严,不该将祭宫的私密事透露给外人,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我需要帮手。至少我希望你能帮我,季秀。”南离言语里满是恳切,“昊天九问的九种动物已然择定,是苍隼、金雕、青叶蛇、黑蜘蛛、白虎、花豹、银狼、红狐、棕熊,它们中的任何一只,都有可能将阿桑置于死地。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打死这些动物。我已经邀了子羽,他答应与我同行。” 这显然是一个幼稚得有些可笑的计划。山中猛禽凶兽极多,别说凭南离、子羽寥寥数人,便是倾尽稷下川九寨之力,也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4 难以尽数捕捉。何况,就算打死了这些动物,使得昊天九问不能如期举行,说不定姜妧变本加厉之下,会想出新的点子来折腾阿桑,又有何益。 燕明君原本一脸心不在焉,此时听闻南离竟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不觉皱了眉道:“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九种猛禽凶兽栖息地不一,便是稷下川所有人都出动,想捉到这些,也要花好大的气力,单凭你们几个小子,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要捉活的。我是要弄死它们。”南离回答道,“只要我始终抢在他们前头,就有一线生机。”他望着季秀,眼神殷切之至。 “实在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我背上受了很重的伤,没办法跟你一起去山中打猎了。”季秀突然间说道,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尽显慵懒。 南离始料未及,一下子愣住了。“季秀,那可是阿桑!”他低声轻呼道,“你自小和她一处长大的!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我还当堂堂稷下川四君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办法。结果一点脑子都没有,只懂得以卵击石。我凭什么跟你一起去送死?”季秀理直气壮地说道,态度坚决。 燕明君适时抛出的问题则让南离异常难受:“他若是帮你,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肯把阿桑让给他吗?小子,求人帮忙不是只会耍嘴皮子就行了,你得给他实实在在的好处。” 南离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倘若要他此时承诺放弃阿桑,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季秀却在这时候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叫把阿桑让给我?难道阿桑是一件物事,上头已经明明白白刻着归他南离所有了吗?我若想要时,难道不会自己去抢?” 燕明君含笑向季秀道:“那你可要加倍用心了。别说我没提点你,方才来看你的那个姑娘,就是那个叫什么蒲柔的,的确是真心待你。你别总是恶声恶气地,寒了人家的心,到时候蹉跎到老,没女人肯要你,又该怎么办?” “她是真心待我,但那又如何?”季秀不悦说道,“难道因为她真心待我,我就必须对她和颜悦色,千依百顺。若是那样的话,我又何尝不是真心待人,我又落得什么了?”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置阿桑的死活于不顾,开始讨论那些并非是迫不及待的眼角眉梢之间的官司了。南离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始终无人理会他,只得垂头丧气地悄然告辞。 等到南离走远了,季秀才撇着嘴说道:“这便是稷下川四君,竟然蠢成这样子。也不知道这个名号是怎么得来的。” 燕明君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个老毒妇喜欢他呗。他又自己争气,勤奋好学,稷下川的人谁不夸他品行高洁,绝世脱俗?倘若当初你肯听我的话,到那老毒妇跟前晃悠,在她身边献媚承欢,凭我教你的这些本事,混成祭宫红人,如今也就不用看着这个蠢货生气了。”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阿桑会怎么看我?”季秀情绪有些低落,“更何况,那些日子,你一心想让我服侍的人,不是那个独目丑妇吗?怎么又变成老毒妇了?” 燕明君顿时面容一敛。“不许在我面前这么说她。她好歹是我惟一的妻主。”他面上竟然露出缅怀的神色,“当年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迷住了。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她成为我的女人……” 季秀却对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桃色事件嗤之以鼻。 “得了吧。你后来干的那些缺德事。我也不是没听说。”他脸上突然露出怀疑的神色,“你现在到底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为什么突然又允许我嫁人?当年你不是说……” “你就当我大发善心,心软想再拉你一把。”燕明君道,“季秀,你到底是我一手养大的,这样子半死不活的,我看着着实难受。我劝你不要再痴心妄想,老老实实寻个女人嫁了,今日来的那个蒲柔,我看就很好。你现在年纪小,游荡惯了,可若不迷途知返,等到老时,晚景凄凉,就追悔莫及了!” “痴心妄想?”季秀不觉气苦,他埋怨燕明君道,“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若我对她有不轨之心,你就先打死她,再打死我。若不是为了你这句话,哪里轮得到那蠢小子出场,我和她早生儿育女快活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燕明君道,“阿桑到底懵懂,此时还看不出什么,只当你真心同蒲柔她们相好。但她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她和那蠢小子已经好上了,那蠢小子又容不得人,你叫她怎么办?” “你会真心为她考虑?”季秀冷笑着反唇相讥,“你养我到今日,我岂不熟知你脾气秉性。你索性就老实说吧,又想利用我跟阿桑,在稷下川搅出什么风浪来?你利用我倒也罢了,可若是你利用欺骗阿桑,对我们稷下川不利的话,我定然要你好看!” “你们稷下川?”燕明君愣了一愣,“季秀,你的身世我早已说与你知。你这会子又犯什么糊涂?你原是……”他话说到一半,面上突然露出警惕的神色,遂按下话头,手中已是下意识地拿起了那条黑色长鞭。 又过了片刻时间,有年轻男子清亮的嗓音在茅草屋外响起:“请问这里可是阿桑父亲和季秀的住处?有人让我来寻你们。” “自己推门进来吧。我们有伤在身,不方便起来迎接远客。”燕明君看了一眼季秀,扬声答道。 等到季秀看到来人的时候,他眼睛里瞬间冒出仇恨的火焰。 “青叶!你还敢送上门来?南离已经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季秀恨恨说道,一披衣服就要起身。 青叶却看也不看他,一脸恭敬地向着燕明君行礼。 “我做的事情,都是阿桑的嘱咐。”青叶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她知道我迫切想当上祭司,却一直不得其法。她说,君上定然有办法助我。” 燕明君闻言,顿时笑得愉悦:“很好。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阿桑这孩子被南离这家伙医治照顾了这么久,总算有起色了。区区一个祭司之位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你想当大祭司,我也不是没办法。当然,付出的代价就不一样了。” ☆、神魔的微笑(二) 南离和子羽两个人在附近游荡了十多天。 野生的荆棘丛刺破了他们的衣裳,粗砺的岩石磨破了他们的手脚。坚持到第七天时,子羽的草鞋已经烂得不能再穿,他抖动着干裂的嘴唇,还未及开口,南离却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新的一双草鞋,头也不回地叫他换上。面对着南离疯魔一般的眼神,子羽想要退缩的话再也无从说出口。 十多天过去了,两人一共射死苍隼一只,红狐两只,若是放在平日里,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功绩,然而在这种要紧关头,却显得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5 渺小得不能再提。 “这山中少说也有几百只红狐。”南离目光狂热难掩焦灼,“要如何才能尽数猎完?银狼是狼群之首,狼向来不是孤身活动,又要如何才能想办法射死它?” 到了最后,他们甚至动用了放火烧山的法子。眼见浓重的烟雾滚滚而至,静谧的树林之中霎那间百兽狂奔,他们挥舞着火把,尾随百兽其后,手中的箭矢激射而出。天干物燥,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冷雨浇灭。漫山遍野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野兽的尸体。 然而—— “承让了。”稷下川九祭司之一、薇别的丈夫林泽大声说道。他们在山下惟一的逃生出口之处布下了许多陷阱,猎得好多只平日里极难捕捉到的猛兽。 南离一眼就看到,一只花色斑点的豹子,被小心地安置在一辆囚车上,愤怒地扒着四周的栅栏,发出受伤一般的哀嚎。 “你何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南离?难道那个女人死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我只不过是在奉祭宫之命办事罢了。这也是为你好。几位祭司包括九寨首领,都纷纷出人出力,难道你要逐一问罪不成?”林泽说道,“不过还是多谢你,这只花豹极通人性,若不是你放火烧山,我轻易还引不出它。” 南离双拳紧握,眼睛里隐隐看得见红色。这么说,这般做反而是害了阿桑了? “本来我们还想着傻傻地进山狩猎的。你知道的,冬日放火烧山可是不小的罪名,我们便是想到,也不敢轻易出手。还好姜姬在旁边劝我们,说定然会有人帮我们烧山,主动揽了这个罪名过去的。只是我却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你。”林泽的妻子薇别甚是欣赏南离,林泽为此早就憋着一股气了,只因南离是小辈,不好随便冲他发火。如今却能奚落他一番,心中别提有多舒爽了。 “姜姬?”南离下意识地重复道。 “是。这次的昊天九问,姜姬出力不小,她带领着姜姓四寨捉得白虎、棕熊、黑蜘蛛三种动物。想来待我们这只花豹送到,就诸事齐备了。”林泽心头颇为畅快地说道,率领着手下扬长离去了。 南离不由得举起手中的长弓,一摸箭囊,才发现箭已经射光了,再去看子羽,见他背后的箭囊也已经空空如也,却正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在放火烧山中被烤熟了的野兔子肉。南离一时之间突然没了招呼子羽的兴致,将箭囊掷在地上,摇摇摆摆地向着仍旧弥漫着青色浓烟的山中走去。 子羽忙扔下啃到一半的兔腿,拔腿追上南离,问他道:“你疯了?赤手空拳的,去深山中作甚?” 见南离不答,却跺脚说道:“你若再不回寨子,只怕连阿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方才我跟林泽的手下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已经在寨子外头搭好了祭台,想来审讯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 深秋初冬本来是稷下川的农闲时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每家每户大都储好了过冬的吃食和柴火,每日里缩在家中足不出户,寨子外头更应该是不见人烟。 然而这些日里却有些反常。方圆几十里的几千民众都忙碌起来,每日里忙于挖地基,修栅栏,将寨子四周得防护密密实实,又开始在栅栏外头的空地上挖出一道道壕沟,制作了上百个陷阱。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姜寨北边原先是一片农田的沃野之中,层层叠叠搭起了高高的台子,那台子两面悬壁笔直,另外的两面则和地面相连,其中一面以石阶铺就道路,另一面却是斜斜的土坡。乍一望过去,竟有几分像是稷下川祭宫祭坛的形容。 “这是在做什么啊?”常有不明底细的好事者发问。 而每到此时,被祭宫分派的繁重劳作折磨得颇有怨言的知情人便会开始加油添醋地叙说: “祭宫要弄什么昊天九问了!据说这次请来的是几只十分凶猛的禽兽,因怕审讯过程中禽兽暴起伤人,祸及无辜,姜姬大人才出了主意说要在寨子外头加强防护,据说到时候还要布置了弓箭手守卫在周围呢,不然不说狼熊虎豹这些猛兽,单说那天上飞的苍隼和金雕,就足够咱们死上好几回的了!” “什么叫做昊天九问?” “什么,你连这都不懂?昊天九问可是祭宫流传下来的至高审判之法,神圣之至,据说是昊天神的旨意。祭宫请出九种动物来和受审判人共处,若是受审判人无罪,昊天自然会庇护于他,若是受审判人有罪,便会惨遭兽吻,轻则血肉模糊,重则尸骨无存。我跟你说,这审判之法轻易不出,一旦动用之时,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既然如此,为何昊天九问不在祭宫之中进行,偏偏要到这荒郊野外里搭个临时的台子呢?” “笨蛋!当然是大祭司担心九种禽兽野性难驯,会毁了祭宫这神圣之地。” “不对啊,既然是昊天神的旨意,祭宫是何等所在,昊天神又怎会不予庇护呢?”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那么多干嘛!”闲聊至此,知情人也不由得恼羞成怒。 其实这些民众并不能算笨,只是对于祭宫和昊天神长久以来的信任和依赖,暂时掩盖住了人类有生俱来的独立思考能力。然而在潜意识里,他们其实已经开始隐隐的不安:倘若大祭司是害怕九种动物暴起伤人,而拒绝在祭宫祭坛上主持昊天九问的话,那么她把普通民众的性命当作什么?如果说在昊天九问之中,昊天神并不会对供奉她的祭宫温情庇护的话,那么昊天神的无边法力何在,祭宫又到底算什么? 自然,稷下川数万民众,关心的问题远不止这一个。 事实上,在这十数日的时间中,另一个令人震惊的传言流传得更快。 “知道昊天九问的受审讯者是谁吗?她就是阿桑。” “阿桑?那个傻子阿桑?可是为什么?一个傻子而已,平日里我们看不惯,欺负欺负她也就是了。为何大祭司会留意到她?” “难道你还不知道?听说她跟南离君好上了,两个人经常一起过夜。想是大祭司觉得傻子配不上南离君吧。故而才用昊天九问的办法请示昊天的旨意,看看她究竟算不算南离君命中注定的女人。” “这么说,前些日子的那个传闻是真的了?老天!南离君和傻子阿桑!从前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当他们是说笑,胡乱编排污蔑南离君呢!” “可不是。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你知道的,我姐姐的男人是祭宫的卫兵,据他们那边传过来消息说,事情千真万确的,那个阿桑一直在石牢里关着。南离君跪在祭宫前头苦苦哀求,很多人都看见了呢。” “这件事我也知道。我舅舅的妻主的姨姨是神仆,她说那一夜九大祭司都出动了,争吵了大半夜,才定下了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6 这昊天九问的事情。” “老天!就为了一个傻子阿桑!让我们大冬天的也不得安生。辛苦了这么许久,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我还记得她脾气很好,别人欺负她时,她只会傻乎乎地笑。想不到如今这么厉害了!” “据说,她的傻病被南离君治好了。说起来,她确实颇有姿色,说不定因此就被南离君看上了。” “胡说八道!我绝对不相信南离君是只注重女人外表的男人!” “嘘,说不定人家有内在呢。你好好想想看,她可是跟十三郎一起长大的,十三郎那般器大活好,难道她连一招半式也没有吗?” “那是南离君还没遇到我!”又有声音说道,“如果他遇到我的话,保准让他□□,欲罢不能!” 这位姑娘言语颇为麻利泼辣,但是却遭到她同伴一致的嘘声。 “也就是说,整个稷下川大动干戈,男人们跑去漫山遍野捉那些凶猛的飞禽走兽,女人们在此挖壕沟,修栅栏,每日里灰头土脸,就是为了给南离君择定真命天女吗?” …… 十月十八。命定之日。宜祭祀、修饰垣墙,忌开光、修造、动土。 一早起来之时冷飕飕的,从稷下川向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望过去,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一个罩子般笼盖着大地,云层压得极低,一如若苍抑郁的心情。 北风呼啸而过,若苍身披斗篷,站在祭宫的四轮大车之上,一路缓缓向前移动,他耳边却仍旧回响着姜妧命令他主持昊天九问大典时候说的话:“昊天九问虽由九祭司主持,但是更多的是在选择和捕捉动物这面。当日的审讯大典,却一向是由少祭司负责的。我……身体略有些不适,就不登祭坛了,到时候在旁边远远望着就好。” 若苍何等心思聪慧之人,岂不明白她是顾忌自身安危,不愿身陷险境。 其实姜妧所说的话,本来也是若苍想做的事情,他是真的心甘情愿去做,然而这般由姜妧肆无忌惮、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他心中还是莫名的难过。 各位被派出去捕猎的祭司和村寨首领们都已经到了,九座大小不一的牢笼里,是九种性情各异的凶猛动物。 而祭坛之下的空地上,除了几百名弓箭手严阵以待之外,挤满了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的稷下川民众。到底是十几年一回的昊天九问,不少人想着要见识一番,打算将来在自己的儿女孙辈面前炫耀显摆一番。 若苍拖着沉重华丽的衣饰,孤身一人,缓缓沿着台阶登上高高的祭坛。他并没有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子弟,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自祭宫那夜之后,他便再也无颜面对他。 “老师!若苍老师!少祭司大人!”正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是南离从远处急急而来。 若苍停步回望,见涌动的人群如波浪般向两旁闪开,南离走在中间的空道,身背长琴,一袭白衣,明净俊秀宛如旧时。若苍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请少祭司大人允许南离于祭坛之上旁观。”南离躬身行礼,恳求道。 若苍毫不犹豫地摇头:“抱歉,我做不到。祭坛之上,实在太过危险。即便是我,稍后也是会退下来的。” “那么,就请允南离在对面斜坡之上,静候老师平安归来。”南离毫不迟疑地说道,不等若苍回答,已经转到祭坛高台另一侧的斜坡之上,在那里坐定,摆开长琴。 高台之下,几名青年男女奋力地推着几辆车子,往斜坡上头而来。阿桑衣衫单薄,孤单无助地站在第一辆车子之上。在她的身后,一字排开的是这些日子里祭宫穷稷下川之力,搜集到的九种凶猛动物。此时囚禁这些动物的囚车之上,都用黑布遮掩,然而那低沉威严的虎啸熊咆之声,还是令这几名青年男女遍体生寒。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囚车缓缓上行,在和南离擦身而过的时候,阿桑尚有心情欢快地冲着他挥动手臂。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南离声音哽咽着说道。 若苍不动声色,向空中伸开手掌。有一片极轻柔、极细小的白色晶莹落在他手掌上,在那一瞬间有些许凉意传来,继而化成清澈的水珠,拍拍手就踪影全无了。 冗长繁复的祭文从若苍口中铺天盖地般地倾泄而出,最后他宣布审讯开始,指挥着那几名青年男女缓缓后退,退到一道栅栏后头,再用长长的竹竿挑动着,挑开蒙在囚车上的黑布,打开囚车的门。 背青黑色、尾尖白色的大隼率先尖啸而出,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周,眼神锐利而不怀好意地瞪着半空中张开的大网,然后,它一振双翅,向着阿桑飞了过去。 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下。 而土坡之上,南离凝神悬腕,轻轻一拨,长琴缓缓地吟唱出第一个音节。 ☆、神魔的微笑(三) 整个祭坛下攒动着黑压压的人群。这种场面往往是应该极喧嚣的,却因为民众对昊天神的敬畏和信赖,凝结成一片寂静。 在这片令人惊叹的寂静当中,南离清冷的琴音清晰可闻。 “借过,借过。”季秀抱着燕明君,在人群中穿梭,一个男人抱着另外一个男人,那模样要多怪有多怪,路人纷纷对他报以惊诧的目光。 “若不是你那顿鞭子太狠,我何至于被人这般看?”季秀咬牙抱怨道。 燕明君倒是很泰然自若地迎接众人的目光。他这日精心梳洗过,整个人有一种近乎妖异的俊美,看见他的人无不惊艳,然而等待他们看到他硕果仅存的那条腿之时,这种惊艳顿时变为怜悯。 “没出来的日子太久,看样子,已经有很多人不认识我了。”燕明君有些遗憾地说道,然后居然开始调侃季秀,“方才我听路人的几名女子说,嗯,器大活好,嗯,十三郎?”眼神里满是玩味。 季秀面上一红,然而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动,竟大方承认道:“她们是都这么说的。她们还说,这世上没有女人能拒绝了我。” 燕明君闻弦歌而知雅意,眉头一皱道:“难道到了此时,你还不愿死心?不是我不帮你,我曾几次三番逼迫南离叫他看开些,也曾告诉阿桑让她不要忘记了你们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你还想怎样?跟你过夜的那群女人,资质平凡,见识短浅,她们随口的称赞,你竟也轻易为真?当年我又何尝不是被人赞说没有女人能拒绝,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 季秀不以为然道:“你那是心术不正,罪有应得。可我不一样,当初若不是你看得紧,我……” 燕明君轻描淡写:“原来你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我那是在帮你。若是你不信的话,也罢,我就给你个机会。接下来就看你造化如何了。”他行动不便,要季秀抱着才能出门,正是得用之时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7 ,言语间自然而然和蔼了许多。 季秀不解其意,正想追问时,燕明君已经目光一凝:“怎么此处会有琴声?” 祭坛下实在太过拥挤,他们始终不能逼近,再加上料到就算离祭坛再近,从下往上看也不得见全貌,遂干脆在外围寻了一处干净能遮挡风雪的所在坐了下来。北风中琴声夹杂着雪花而来,传到他们身旁时候,已经颇为细弱。 季秀也觉得诧异,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是南离那蠢小子在弹琴。” 自从十多日前南离慌了心神,对他们说出那番大失水准的话来,他们已经习惯性地用蠢小子来称呼他。燕明君还调侃着说傻姑娘和蠢小子,正好配成一对。不过这种说法被季秀嗤之以鼻。 “不错。蠢小子就是蠢小子。接二连三地出昏招。”燕明君摇头叹道,“现在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否配得上阿桑了。他那琴艺,外头流传的好听,说什么弹奏之时,能让游鱼沉水,百鸟忘鸣。其实还不就是那回事。现在是实打实的生死关头,几万双眼睛看着呢,也敢这般卖弄?” “也就是说,琴声是全然无用了?”季秀有些紧张地问。 “相传音乐是世间最好的语言。便是遇到语言不通的异族人,也可通过音乐的形式来传达自己的善意和期待。万物有灵,故而以此推之,只要琴技能入化境,与飞禽走兽沟通,并非全然不可能。相传古往今来倒也有几个圣人有这种能耐,但是南离这手琴艺,最多只能算得上是登堂入室,堪堪入耳,糊弄糊弄稷下川的人们是足够了,距离神圣通灵的地步,就差远了。”燕明君道。 祭坛甚高,作为大祭司姜妧这种一向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物,显然不可能像普通民众那般仰头傻站着等待审讯结果。在祭宫中举行昊天九问的时候,祭司们会于同样居高临下的观星台观望祭坛上的动静。而在这荒野之中,负责建造修筑的姜姬考虑得很是周到,滴水不漏,一座高高的方台像足了观星台的模样,上头一字排开十八个位子,大祭司姜妧如众星捧月般坐在众祭司和众首领的中间。 琴音响起的时候,姜妧不由得眉头紧锁。 “这个南离实在是太胡闹了!”姜妧怒气冲冲地说道,“先前我顾念他年纪小,没经过事,也就罢了,便是他受那个傻子迷惑,也没打算责怪他。想不到他越来越过分了,听说前些日子,还不顾稷下川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居然放火烧了山?现如今在昊天九问中还敢卖弄他的琴艺,难道真的忘记他的善琴之名是怎么来的吗?” 这时南离的母亲姚寨的首领姚宛也坐在台上。她自身才干有限,是靠了南离的名望才得了这个首领的位置的,故而一向小心谨慎,听闻姜妧开口责怪南离,就连忙起身,满脸诚惶诚恐地谢罪,到了最后,才小声分辩了几句:“南离……怕是真个不晓得他的善琴之名是怎么来的。当日大祭司教我潜在水里弄沉鱼儿的时候,他并不知情。还有那百鸟忘鸣……他当时年纪小,不晓得冰天雪地里,鸟雀数日未曾喂过食水,又冷又饿,哪里叫得出来?故而别人赞他,他面上谦虚,只怕心中一直是信以为真的。” “你——”姜妧怒极,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姚宛说话时候甚是小心翼翼,活脱脱跟受了惊吓似的,然而说出的话语却能噎得死人。众祭司尚好,在姜妧面前给她面子,忍住了不去笑,稷下川九寨的首领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以姜姬为首笑得前仰后合,肆无忌惮得很。 姜妧越发恼怒,回头瞪了若苍一眼,若苍心中了然,待到众人笑声渐歇,方一脸忧虑地说道:“我这个做老师的,劝也劝过,罚也罚过,原以为此事一了,他没了念想,心也就静了。想不到他又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有心强行将他捉下来,只是昊天九问是何等神圣之事,他好歹是祭司,当众被捉,让民众看了,岂不心存疑虑?” “不消心存疑虑。就说他罔顾昊天旨意,数违祭宫律令,大祭司要捉他来问责,不就结了?”姜姬看了姚宛一眼,见她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分明是为儿子的性命担忧,不由得出主意道。 “哼!姜姬,究竟你是大祭司,还是我是大祭司!”姜妧冷哼一声说道,“南离是我祭宫祭司,他的死活不需要你来过问。既然他想在昊天九问中大出风头,我就成全了他,只看他有没有那个命数享用了!” 祭坛之上,九座囚车之中的飞禽走兽原本正抖擞精神,准备跳下囚车,大展作为的,然而琴音响起的时候,它们都愣了一愣,行动之间有所犹豫。就连那头率先已经脱困的青隼,也收住了向阿桑俯冲的势头,轻柔地舒展着双翅,仿佛害怕行动之间声音太大,错过了那琴音似的。 音乐之所以能够触动人心,在于其中蕴藏的深厚感情。这种感情到了极致的时候,是超越了人与动物种族的隔阂的。而南离的琴艺或许如同眼高过顶的燕明君所言,只是登堂入室,尚可入耳而已,但是此时他却如同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那般,反而一下子开了窍一般,跃升到一个新的境界,音乐殿堂的一扇新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地打开。 他弹奏的时候,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从前的一些片段:他和阿桑如何在沾满了露珠的草地之上共舞,那种心都快飞起来的感觉;阿桑枕在他的膝上沉沉睡去,他凝望着她纯美的睡颜,只觉得心中那么宁静,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去想;他们在璀璨的星空之下拥抱亲吻,虽然笨拙却也甜蜜;在稷下学宫的寝屋之中,他们小心翼翼熟悉着对方的身体,相互拥有的时候,是那样的愉悦和满足……两个人相处之间的微小细节,那些平淡琐碎到南离向好友子羽倾诉时,子羽都会打着哈欠睡着的记忆片段,却是南离心目中没办法舍弃的唯一。 这种复杂深沉却真挚的情绪从琴音之中倾泄而出,令这些位居食物链最顶端的凶猛肉食禽兽为之一顿。这些凶猛的飞禽走兽能长期具有食物链顶端,当然不是愚昧的灵智全无之辈。尽管人类的情绪不能为动物所全盘理解,但是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丝半缕已经足够它们心生犹豫。 “几个呼吸。”燕明君起初的时候断言道,“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蠢小子就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蠢。” 但是在片刻之后,燕明君侧耳细听了风雪之中传过来的琴音,一向挑剔的他眉宇之中闪过一丝惊讶:“蠢小子倒有两下子,真正做到了寓情于音乐。不过他这样的状态,应该是被激发出来的,很不稳定,不可能持久。再者,那群飞禽走兽又有哪个是善与之辈,又怎么会因为区区琴声的挽留,就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蠢小子还是太幼稚了。最多撑不了一刻钟,要么就是蠢小子直接崩溃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8 ,从那种微妙境界中退出,要么就是那群凶物听得不耐烦了,直接要他好看。” 南离仍在坚持着。他此时处于一种极其玄妙空灵的境界当中,他亦知道保持这种境界是他唯一的那线生机,他如同行走于奔涌起伏的波浪当中,竭力保持着平衡。突然之间,一声虎啸声传来,南离面前的长琴琴弦俱断! 南离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面如死灰。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高台祭坛之上,虎啸熊咆之声不绝于耳,半空之上金雕的清鸣之声、苍隼的高声怒喝响成一片,这些凶物自觉受到了愚弄,铭刻于血脉之中的凶性已经尽数被激发出来。 祭坛之下的民众们虽然看不清楚高台之上的局势,但是这么凶猛凄厉的叫声,足以令他们心惊胆寒,连连后退。 而燕明君听到这些声音后,却是一派泰然自若,似乎早有所料一般。 “选择九种凶猛飞禽走兽前来施展昊天九问,就是一步臭棋。”他很不屑地说道,“那毒妇也就算了,姜姬和若苍都是少见的聪慧博学之人,怎么会这么做?要知道,这九种凶猛飞禽走兽都是各自领域之中的强者。强者自有傲骨,各自辖了一方领地,平日里王不见王,尚可相安无事。如今稷下川费尽心机,将这九种凶物都聚在一处,狭路相逢,岂能善了?” “如此说来,九种凶物互相厮杀,阿桑岂不就没事了?”季秀喜道。 燕明君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季秀:“你还说那蠢小子蠢,如今你也不比他好到哪里。九种凶物相互厮杀,何等惨烈,只怕方圆数丈之内,土石草木都难以幸免,更不要说一个大活人了。” “这么说的话,阿桑岂不是很危险?”季秀不由得煞白了脸色,一脸担忧,“虽说阿桑从小和动物们颇为亲近,甚至能和它们简单沟通,但那大都是生性温和无害的动物。如今这九种凶物齐聚的场面,她从前从未试过……”他自小和阿桑一处长大,自是知道阿桑身怀绝技,有不为人知的高明之处,因此前些日子南离来报讯之时,他很是不以为意,甚至还讥讽南离太蠢。可是听了燕明君如此分析,又身临其境,方知利害,一颗心也难免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 “那又如何?”燕明君厉声说道,声音里满是不容辩驳,“若非我发现她有这么个天赋,当年早将她弃入深山老林,一了百了,何必拖着残破之躯,含辛茹苦养育她十数载?我一早就打定主意叫她想法子来领受这昊天九问,我想要她将我在昊天九问中受到的苦楚,尽数讨回来!昊天九问毁了我,如今我便要它成就我的女儿。我要让姜姬知道,我燕明君跟她生的女儿,绝不是废物。我要让姜姬幡然悔悟,我要让她转过头来跪到我面前求我……” 他一时之间太过激动,接连说了许多话,中间都不带喘气的,直到了后头,实在撑不住了,才开始大口呼吸,略平复了些,却又说道:“倘若她连这都做不到,她活着抑或死去,究竟还有什么分别?她连这都做不到,她如何配做我的女儿?” 燕明君说这话的时候,疾言厉色,模样之狰狞竟是季秀从来没见过的。季秀瞬间明白了,他一颗心如同浸在数九寒天的冰水里一般,绝望之中带着痛楚。他原本以为,燕明君对阿桑再差,也到底将她从小拉扯大,必然存了一分骨肉情分在,想不到燕明君竟然冷酷至此,事先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日子的来临! 季秀原本以为他从小由燕明君抚养长大,故而他们的性格多有相似之处。然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和燕明君根本不是一类人。他季秀只是一个普通人,渴望着爱,有记恨,却也懂得感恩,而燕明君则是彻头彻尾只懂得计算利益的冷血动物!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他们头顶的那棵青松,再也承载不了大雪的重压,一阵风吹过,雪粒扑扑簌簌地落下,洒了季秀满头满面。 雪粒劈头盖脸浇灌之下,燕明君的言语越发显得邪性。他竟然看着远处那座高高的祭坛,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说:“可惜啊,这祭坛还是太高了。其实若是我来建造这座祭坛,一定在此地挖一个大坑,将祭坛建在地下。这样的话,周围的民众就能够居高临下,将我女儿的表演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姿态,才算赢得漂亮。” 季秀不寒而栗。燕明君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阿桑。阿桑和他季秀一样,都是燕明君用来跟姜姬、跟整个稷下川斗气的工具。燕明君在意着输赢的姿态,却对身处角斗场中的亲生女儿的死活漠不关心。 季秀面上带着浓重的担忧之色,向着那高高的祭坛望了过去。突然之间,那些凶物们的叫声越发凶猛凄厉,那祭坛仿佛承受不住九种凶物的肆虐一般,在漫天风雪之中轰然坍塌! ☆、神魔的微笑(四) “不好了,台子塌了!”有眼尖的民众率先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滑坡,滑坡!快逃!快逃!” 大大小小的石头从高处滚落下来,砂土簌簌作响,的确像极了民众于山中打猎时偶尔可见的滑坡。 原本聚在祭坛之下的虔诚民众猝不及防,惊叫声,脚步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距离祭坛最近的人慌乱着想急急逃离,最外围的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应迟钝,动作缓慢。他们互相推搡着,不断有人跌倒,又有人慌不择路,从跌倒的人身上爬过。 等到祭坛尽数坍塌成为废墟,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有被践踏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无人搀扶,有和父母失散的小孩子满脸无措地站在尘埃落定的废墟不远处抹着眼泪哭,焦急的父母逆着惶恐不安逃走的人流寻找,视线被遮挡,四顾茫然仓皇无助。 “天哪!是昊天神!昊天神震怒了!”有最虔诚的信徒匍匐于地,战栗着说道。在一片凌乱的那个瞬间,他们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固执地坚守在原先的位置,用无知愚昧笨拙的方式献祭着他们的忠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另一座高台之上的姜妧满面震惊,大声叫道,“必须有人为这种事情负责!” “恐怕这不是寻人负责的时候。”姜姬毫不顾忌地跟她针锋相对,“形势严峻,救人要紧!”她一边说着,一边打算冲下高台。另外几名寨中首领惟她马首是瞻,紧紧尾随其后。 “等一等!”姜妧怒不可竭,挡住了她的去路,“姜姬,我错看了你,想不到你竟然为了救自己的女儿,不顾稷下川几万民众的性命!” “我?为救自己女儿?”姜姬缓缓停住脚步,不怒反笑,“真是奇怪了。在座的都是有眼睛的,是非曲直都看得清楚。我倒要问上大祭司一问,这昊天九问的飞禽走兽,数谁捉得最多?这祭坛和这高台,以及地下的防御工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39 事,又是谁不辞劳苦负责督造的?是,我承认,当初你们要施行昊天九问之时,我提过反对意见,理由是太过劳民伤财,可是你们祭宫定了主意以后,我除了全力支持外,哪里还做过别的事情?” “你——”姜妧口中明白,却说不出来,“祭坛是你负责搭建的。眼下祭坛坍塌,如此大祸,难道你想脱身事外?” 姜姬道:“虽然你是大祭司,但是也不能毫无凭据指责别人。当日祭坛建成之时,祭宫曾亲自派人检查过的。如今无故坍塌,我也觉得奇怪。我还正想问一问大祭司,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大祭司平日里沉溺男色,奢华无度,素餐尸位,心胸狭隘,如今大祭司一力主张昊天九问,然却降下此等天罚,是大不祥征兆。除了大祭司本人之外,又有谁能为此负责?” “够了!你们吵够了没有?”九祭司之中资历最老的夏望面带怒容说道,“你们快看一看你们的子民!赶紧想办法拯救你们的子民!” …… 祭坛坍塌本身还不是最恐怖的事情。祭坛坍塌之后,原本被高大的栅栏、凌空的渔网隔离的那些飞禽猛兽们,毫无疑问地恢复了自由之身。飞禽有飞翔的能力,在大坍塌之中毫发无伤,在半空中拍打着翅膀,眼光锐利地搜寻着风雪遮掩下的猎物。猛兽习惯于野外恶劣的环境,跳跃腾挪之间轻松应付着变局,刚刚落到地面上,眼见束缚尽去,毫不顾忌地伸出了利爪。 “阿桑!阿桑!”南离所在地势较缓,侥幸在坍塌中逃得一条性命,只是腿脚被一块石头砸中,走路难免一瘸一拐。他仓皇四顾,在茫茫风雪、残垣断壁中寻找阿桑的踪影。他单薄凄惶的喊声和那些寻找失散的小孩子的哭喊声融为一体。 终于,在一座裂成两半的囚车后头,他看到了阿桑。阿桑满头满脸尽是尘土,却似毫发无损,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甚至有些好奇。 “阿桑!”他大声叫道,正打算不顾一切地朝阿桑奔过去,突然间被一个小孩子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不过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脑袋显得极大,身子却有些瘦小。她本来是半匍匐状趴在地上的,见到南离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她向着南离奔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分明闪动着明亮和欢喜的光。 “南离哥哥!南离哥哥救我!”她天真无邪地张开了小手,朝着南离扑了过去。在她看来,南离哥哥是整个稷下川最好看、也是最厉害的祭司。只要在南离哥哥身边,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会很快从这场惊恐的噩梦中醒来,醒来的时候身边有父母的笑容,有兄弟姐妹们的关爱,一切都如同未经历这场噩梦前一般。 南离有些无奈,他伸出手来,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脸色突然间变了。他看得清清楚楚,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一般地袭来,将奔跑中的小女孩映衬得那么弱小无助。那是凌空跃起的白虎,而白虎的落地之处,正是小女孩即将奔到的位置。 其实那一瞬间南离的耳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声音。譬如说,某些小孩子突然间越发凄厉的哭喊和另一些大人或者小孩子的惨叫声,又譬如说那个朝他奔来的小女孩的母亲眼睁睁地看到了逼近的危险,不顾一切地叫道:“南离大人,祭司大人,请救救……”但是南离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一瞬间似乎很短又似乎很漫长,漫长得似乎足够南离将他的一生都回顾清楚。然而事实上,那时南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救下这个孩子,哪怕只是拖延她落入虎口的时间,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是稷下川的祭司,从小就接受着众人的仰慕和爱戴,因为他接受着稷下川民众们的供奉,更因为他在此时此刻代表着祭宫,代表着那些虔诚信徒用无知愚昧笨拙的方式寄托的信仰。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他眼睛的余光仿佛捕捉到阿桑从她藏身之处站起身来。又或者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见,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觉。他心爱的女人就近在咫尺,等着他去救援,然而他却必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挺身而出,和凶猛的白虎搏命周旋。 或许事后咀嚼回味之时,会觉得其中有多么无奈,多么悲哀,抑或多么无私,多么崇高,但是那一刻却又似乎短暂得什么都来不及想。 小女孩朝南离扑过来,白虎已经飞袭而至,南离下意识地举步相迎,白虎的嘶吼声如在耳边,然后白虎重重落下,震飞了一地的尘土雪末,南离却抱着小女孩一起俯卧在侧,堪堪躲过虎爪,连站起都来不及,随即向远方翻滚而出。 不过也只不过是拖延了一息的工夫。那白虎怒吼一声,一个跳跃,又逼近而来。 南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小女孩推得更远些,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静静地等待着那巨大的虎影彻底掩盖住他,用锋利的爪子剖开他的胸膛。可是他却没有等到。 喧闹而杂乱的无数声音之中,似乎混杂了一种尖锐的叫声,似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在大声哭泣,又如同深山之中狸猫的叫声。 南离只觉得自己如同做梦一般,惊疑不定地起身,正好看见那只凶恶的白虎正望着向它慢慢走过来的阿桑,似乎有着踌躇不定。而阿桑却向着白虎展开灿烂的笑容,冲着它勾了勾手指:“来,喵喵,喵喵过来!” 那白虎果真迟疑着,慢慢地走了过去,阿桑冲上去,一把抱住它的脖子,亲昵得如同许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般。白虎起初还有些焦躁地用爪子挠着地,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南离目光呆滞。而在他的身旁,那差点失去女儿的母亲紧紧抱住小女孩瘦小的身躯,一脸感激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即毫不犹豫地拖着女儿仓皇逃走,南离完全没有察觉。 半空之中,一只金雕和一只苍隼斗个不停,雪地上,棕熊和花豹两两相望,如临大敌一般,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 姜妧站在高处,眼睁睁地看着阿桑在飞禽猛兽之间游走,似乎游刃有余,眼睛都气红了,突然想起一事,尖叫着问道:“我知银狼红狐皆为虎豹所吞食,青叶蛇呢?黑蜘蛛呢?为何不见踪影?” “青叶蛇?黑蜘蛛?”姜姬忍不住大笑起来,“姜妧啊姜妧,难道你忘记了如今的时节?雪花飘飞之时,正值青叶蛇蛰伏之际,便是强行将其从洞中拖出,却也派不上用场。那青叶蛇只怕早就冻僵了。纵使没冻僵,在苍隼金雕面前,岂能留下活口?哦,我直到了,怪不得方才苍隼和金雕打成一团,原来竟是为了抢这条青叶蛇啊!” ☆、神魔的微笑(五) 姜姬说的话固然有些夸张嘲讽,但其实也不能算说错。青竹蛇尽管毒性猛烈,然在苍隼和金雕这种天空霸主的面前毫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0 无作为。加上初冬时节天气寒冷,蛇类反应迟缓,早在坍塌发生之前就命赴黄泉。甚至众人都未看清楚究竟是哪个吃了它的。 千辛万苦刨了许多洞才寻到这条陷入冬眠的青竹蛇,未派上什么用场便成了亡魂,它固然冤枉,然稷下川此举,更是坐定了劳民伤财、不务正业的罪名。一如先前姜姬反对之时所说。 姜妧面色铁青。 蛇到了寒冷的季节里会蛰伏起来,毒性再猛烈的蛇都是如此。这本是稷下学宫的学生都知道的事情,姜妧早在儿时便已经很清楚。只可惜,越是简单的放在明面上的道理,越是容易被人熟视无睹。姜妧在定下昊天九问的九种动物时以凶猛狠毒为主要标准,别的话一概听不进去,这最简单的季节气候问题,也被她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是谁提议用青竹蛇的?是谁在愚弄我?是谁?”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道,眼睛里的光仿佛要择人而噬。她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下头去。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夏望和姜姬。一个年老德高,以稷下川的民众疾苦为重,一个位尊权重,早打定主意要用这次的突发事件扳回一城。 “你追究这个做什么?不管是谁提议,最后做出决定的人不都是你自己吗?”夏望不满地说道,“你的子民正在受苦,可是你的心思却在何处?” 姜寨旁边那座茅草屋畔,季秀抱着燕明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等候在茅草屋外的青衣少年头上落了白蒙蒙的一片雪,此时却微微俯身行礼:“君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叶。任谁也料想不到,在稷下川举行昊天九问这种庄重仪式的时候,身为见习祭司的他竟然会到这里来。 但是青叶却没有选择。这是当他们知道昊天九问何时举行的时候,燕明君就已经定下来的事情。“昊天九问的祭坛之下是大凶之地,不可久留。切记,切记!”燕明君当时说道。 未落雪时,青叶已经守候在茅草屋前,故而尚未得知祭坛那边的变故。如果他知道的话,或许会对燕明君多一份感激,又或者,他会怨恨他,为什么明明知道,却不肯告诉所有人。 燕明君冲青叶微微点头,作为回应他的行礼。青叶眼疾手快地打开了茅草屋的门,躬身请他们先进去。 “我很想知道是谁提议选青竹蛇的。”燕明君在茅草屋里坐定,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少祭司若苍。”青叶想了想回答,见燕明君的模样分明有些惊诧,忙问,“怎么,可有不妥?” “不不,没有不妥之处。”燕明君这般说着,唇边却漾开了一丝浅笑,“其实又何止一条青竹蛇呢,那黑蜘蛛在冰天雪地里,究竟能派什么用场?徒添笑话。还有那红狐、银狼,一个个看起来都有几下子,但是既有熊虎豹在此,哪里轮得到他们逞凶?不管他是心地善良想少造杀孽也好,是对那老毒妇心灰意冷有心倒戈也罢,所谓的众叛亲离,莫过于此了。堂堂稷下川能人无数,竟没有一个肯出声提点她的。做大祭司做到这般,气数也就尽了。” 青叶起初尚懵懵懂懂,但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听明白了的:“君上,难道说?” 燕明君倨傲地点了点头:“大祭司没了,原先的祭司中必然有一人补位。那空出来的祭司之位又有何人来补呢?你做见习祭司做了许多年,难道还怕抓不住这个机会吗?” “可是,子羽君也是见习祭司,论资历,不在我之下。”青叶说。 燕明君便有些不耐:“他抢不过你的。他放火烧了山。” “那阿桑到底是凶是吉?”青叶最后问道。 燕明君的目光无悲无喜,宛如看透了世事:“我的夙愿,你的祭司之位,全着落在她一人身上。她若扛不住,她死,一切便如泡影,稷下川会有许多人,为她陪葬。” 祭坛周围已经逃得不剩下几个人的空地之上,虎啸熊吟,旁边的一只花豹因被捕捉到时受到了些轻伤,这么一番折腾,伤势有所加重,然而仍然不甘示弱,拱背呲牙,时刻准备着发动致命一击。而天空之中,有一苍一金两道矫健的影子,盘旋而飞,那锋利的爪子,随时准备在人身上挠出一个血洞来。 一群小孩子躲在废墟的角落里,互相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有小孩子还忍不住哭了出来。南离站在一旁照顾他们,不停地软语劝慰。他其实也受了不轻的伤势,除了从高处跌下摔伤了一条腿外,手臂也是火辣辣地疼,想来是那花豹的豹尾疾扫而至时,扫中了手臂。但南离却丝毫没心思查看伤势,若不是那小孩子的哭声实在烦人,他甚至都懒得去管他。 他们现在困守一隅,缩在由土坡、栅栏、乱石搭成的三角地带,惟一的仰仗却是那只跟阿桑似乎是旧时相识的淡色皮毛的老虎。老虎挡在他们面前,以一敌四,落败是迟早的事情。等到老虎阻不得花豹和棕熊的时候,头一个惨遭毒手的人只会是阿桑,然后便是他和身后这群不谙世事、只知道恐惧哭喊的小家伙们。 “谁来救救你们的子民?谁来救救孩子?”夏望失望地大叫道,“姜姬,你从来都是最有办法的,你的智慧呢?你的谋略呢?” 姜姬面上黯然,一脸无措道:“虽然事先有所防备,但是未料到事态会如此槽糕。那弓手和地上挖的壕沟陷阱诸物,只是能保得稷下川暂时不遭猛兽侵袭,但这些孩子已经深陷险地,恐力有不逮……” “防备!你竟然有防备!”姜妧大叫着说,“还敢说你不是有心的!今日的这一切分明都是你造成的!说什么天罚,简直是蛊惑人心!大家都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一派胡言!”姜姬毫不示弱地反驳道,“为什么是我?我只不过是因为先前稷下川从未施行过这么严厉的昊天九问,害怕忙中出了纰漏,稍作防备罢了。坚持要用这九种飞禽猛兽的,不就是大祭司你吗?任凭别人怎么劝阻,也一意孤行。是,我是错了,我该一早阻止你的,我原想着,由着你发泄了心中的怨气,死上个把人,稷下川也就太平了。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弄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茅草屋中。 “什么?王不见王?祭坛坍塌?”青叶一下子变了神色,“如此说来,阿桑岂不是首当其冲?” “那青叶蛇和黑蜘蛛,在冰天雪地里发挥不了什么用处。要么被苍隼吃了,要么被泥石砸死,不值得一提。”燕明君轻描淡写地说道,“银狼、红狐看着凶猛,却绝非熊虎豹之敌。故而阿桑需要对付的,也不过是五只大家伙而已。” “五只大家伙当中,阿桑经常和白虎一起玩耍,说服它成为同伴,应该不费吹灰之力。”燕明君道,令南离瞠目结舌的事情到了他口中,就变成顺理成章一般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1 。 “以一敌四?”青叶仍然忧心忡忡,“太过危险了。” “难道你忘记了,那只花豹,”季秀突然间幽幽开口说道,“阿桑小时候,是被那只花豹奶大的。我以为她已经带你见过它了。” 青叶突然间脸上一红。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几年前,他们在夜晚的小溪边就着篝火跳舞,阿桑看他闷闷不乐,便拉他到一个地方,说是要哄他开心。当青叶看到豹子那浑身斑点的皮毛之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路小跑逃开,还在事后狠狠地责骂她。原来,阿桑竟是由那只花豹奶大的吗? “谢天谢地!”此时青叶由衷地赞美道,却没有看见季秀仍然一脸担忧,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做出稷下川标准的祈祷的姿势。 高台之上,同样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祈祷的共有十三人,他们是稷下川以夏望为首的六名祭司以及七个寨子的首领。南离的母亲,也就是姚寨首领姚宛双膝跪倒在姜姬的面前,泪水长流,苦苦哀求:“姜姬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救救南离!” 姜姬却不为所动,她面色凝重:“姚宛,难道你以为我有办法吗?困于险境的人不止有你的儿子,还有许多人的女儿和儿子,甚至我的女儿也在其中。你以为我会故意见死不救吗?” “哈哈!我听到什么了!你的女儿!姜姬!你终于承认那个傻子是你女儿了!你还敢说今天的灾难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姜妧如失心疯一般地大叫。她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蠢货,故而也很明白今日这场灾难,她本人将要承担最大的责任。沉重的责任重压之下,她近似崩溃,如同疯狗一样胡乱攀扯着人。 “我只看到阿桑和南离一起,正在努力挽救这群孩子的性命。”姜姬从容答道,“有这样的心肠,哪怕她是个傻子又如何,就算她不是我生的,我也会认下她,当她母亲。不管她是死了还是活着,从此之后,稷下川再不许骂她是没有母亲的野孩子。你们可曾记住了?” 姜姬的这段话份量极重。众祭司悚然动容,无言以驳。众首领更是慨然应诺,气势逼人。姜姬就在这一片应诺声当中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做出标准的祈祷的姿势。 “是我们事先的疏忽,罪罚却要这些无辜的孩子们来承受。我当在此,为我的孩子祈祷,求昊天神庇佑她平安归来。”她悲天悯人,面上的神色一时之间神圣而不可侵犯。 废墟之前,南离眼睁睁地看着白虎喘息声渐重,步履沉重不似从前。他面上不由得浮现出悲哀的神色,继而又想着:若是如此的话,世上便再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他和阿桑分开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南离心中这般胡思乱想着,向着阿桑望过去,突然间就看到阿桑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脸。 她在这等危急关头竟然还笑得出来?这是南离的第一想法。然而很快地,他就觉得这个笑脸似曾相识。就在几年前,他和青叶两个少年如初生牛犊般,对于未知世界有着无穷的好奇和太多的勇气,他们不听大人的劝告,跋山涉水去观赏暴雨之后的瀑布,终于很不幸地遭遇到了山洪暴发。 “既然你肯嫁……嫁给我,我自然会保证你们的平安。跟……跟着我就好。”南离犹记得拥有俏皮笑脸的女孩子对于山林中的一切有着近似盲目的自信。 而如今,带着俏皮笑脸的阿桑重又转过头,迎着花豹的方向走了出去:“豹豹,你不认识我了吗?”她赤手空拳,形只影单,面上的神情却那么坦然,甚至还有一些依恋。 ☆、盟誓有泪(一) 几年后,有幸目睹那场灾难的人们是如此描述阿桑的英姿的: “南离大人站在那一群孩子身前,用老母鸡护崽的架势拼命将他们护住。老母鸡护崽你们知道吗?天上的老鹰要吃小鸡时候,老母鸡就会张开翅膀,将它们紧紧护在身后,除非老母鸡死,否则决不肯放手。” “阿桑大人呢?阿桑大人白衣素裙,更是站在南离大人前面。远远望过去,她神圣而美丽,就如同天上的神邸一样,周遭泛着淡淡的白光。阿桑大人是受到昊天神眷顾之人,一场昊天九问,使得她的天赋神通得以觉醒。” “苍隼尖啸,金雕高鸣,那群孩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在南离大人的护佑之下仍然瑟瑟发抖。这时候阿桑大人开口了,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苍隼和金雕就怕了。你们猜猜看,她说了什么话?” “是什么?” “她说,你们回去!不准伤害我的子民!苍隼和金雕就听懂了,他们尽管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却很是敬重畏惧阿桑大人,于是有些不甘心地在半空盘旋了几圈,乖乖地飞走了。” “这时候整个场中就剩下一只棕熊在逞凶。但是阿桑大人的左右护法——白虎大人和花豹大人紧紧盯住它。棕熊再厉害,面对着虎虎豹的夹击,到底是害怕的。它见到势头不对,灰溜溜地逃走了。” “最后,阿桑大人的左右护法白虎大人和花豹大人向着阿桑大人屈膝致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整个稷下川也因此而得救。” 传说随着岁月和信仰的润色,渐渐地荒诞不经,被涂抹上一层又一层的神秘色彩。昊天九问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飞禽走兽是如何才退去的,只有阿桑自己心中最为清楚。但是哪怕是一向迟钝的她,都不愿再提及这件往事。 风雪交加之中,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耗费了大量的心神。 在白虎和花豹的影子消失在风雪中再看不见以后,原先躲在隐蔽处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惊魂未定的孩子们一头扑进父母的怀抱中,接受柔声细语的安慰。 祭司们和首领们从高台上举步走下,神色凝重地慰问着他们的子民。作为稷下川的大祭司,姜妧走在最前头。面对着衣衫褴褛的子民们凄惶的眼神,她的心中不是不沉重的。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或许她会选择用干脆利落的方式送阿桑去死,而非为了让某些人心中不好过而做出昊天九问的排场。可是已经迟了。 比子民们凄惶的眼神更加难以面对的,是姜妧接下来的处境。她知道,昊天九问执行至此,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一场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失败,必须有足够份量的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她当然希望那个承担责任的人是她的敌人,又或者虽然是自己人、却可以轻易舍弃的那种。只是,她能轻易如愿吗? 姜妧有些心虚地在废墟旁乱走着,看着那染红了雪地的鲜血,断壁残桓下的零落尸体,突然之间,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一切真的不是她造成了吗? 猛然之间,一个人影扑了上来,揪住她就打。姜妧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也绽开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2 火花。众祭司急忙将人制住,姜妧定睛看时,却见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妇,在她的身后,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脑后却有一团凝固的血浆。显然这孩子是祭坛坍塌之时滚落的石块击中而死。 “都是你!都是你不好,昊天神才降下这等神罚!”那疯妇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整个身体被人制住,犹自乱踢腾着双腿,“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姜妧起初还想摆出大祭司的威严来,勉强道:“都是神的旨意。你女儿命数不好,昊天神提前收了她去,但愿…… 一句话未说完,冷不防那疯妇一口唾液吐来,正中姜妧脸上。 姜妧大怒,指着那疯妇道:“大胆泼妇,你胆敢侮辱神的信使……”然而一句话尚未说完,却猛地发现不对。回头四顾时候,见随行的众祭司、众首领都距离她起码有十数步远,而在五步之内,一群因为失去了至亲而愤怒的人们慢慢地直起身来,望着她的目光里竟然充满了仇恨。 “昊天神是伟大的!她降下神罚,就是为了让我们看清楚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为首的一名老者颤巍巍地说道,“大祭司已经被邪魔附体了。快随我上前,为大祭司驱除邪魔!”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数十人个冲了上去,向着姜妧拳打脚踢。可怜姜妧空有大祭司的身份,然而在一群暴民面前却丝毫无用武之地,只得缩成一团拼命护住脑袋,那华丽之至的祭袍,如今破烂得连她雪白的肌肤都遮不住,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住手!住手!”姜姬见打得差不多了,主动站出来收拾残局,“此事祭宫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现在你们更应该做的,是去救治伤者,安葬死者。愿昊天神与你们同在。” 她不过简单的几句话,那奇异的、眼看就要演变成一群□□的骚动突然间平息下来。所有的子民们重新变回虔诚的信徒、盲目而无私献祭的迷失羔羊,顺从地接受着姜姬的指引。一切重新变得有序起来。 整个冲突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夏望一直冷眼旁观,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姜姬,你——” “有事?”姜姬手中正抱着一个寻不到父母的三岁大的孩子,闻言忙转过身来,单从态度方面讲,确实无可挑剔。 但是夏望却没有和她客气的意思。她见四周并无外人,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姜姬,你跟我说句实话,今日之变,是不是你策划的?” 姜姬面上闪过愕然之色。她慢慢地将怀里那三岁大的孩子放到地上。“荷露,你带她去找父母。”她大声吩咐道。 她看着她的女儿荷露细声细气地将小女孩哄着带走,然后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冷笑:“我知道为何夏望大人会这么说。是,姜妧先前拿荷露婚礼的事情威胁我,我是想过要对付她,也的确曾召集九寨主合议,有了对付她的办法。但是倘若夏望大人因此而认为我同今日这场祸事有关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是,也许我行事之间是不择手段了些,六亲不认了些,但是我也是有底线的,我的底线就是稷下川!今日的祸事一出,最惨的不是她姜妧,而是稷下川的百姓,难道夏望大人觉得我竟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事情吗?” 夏望目光闪动,仍有些怀疑地问道:“既然如此,以你的能耐,想来已经预见到了祸事,为何不尽力阻止?” 姜姬的眼睛似有晶莹在闪动。她因一只眼睛被毁而面目狰狞,但是从另外一侧来看,她依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如今这个美人面上显出一种伤心欲绝的光:“为什么以我的能耐,就一定能够预见祸事?难道我是神吗?倘若我真的能够预见所有祸事,又怎么会在十几年前,误信了那个男人,弄出那么大的笑话来,甚至还丢了一只眼睛?” 姜姬平日里说话,沉稳大方,但是这段话却是用近乎嘶吼般的语气说出来的,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濒死之时的哀嚎,以夏望之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夏望正沉吟时,那几个寨子的首领早就围了过来:“夏望大人,请不要怀疑姜姬大人的忠诚。她说的是真话。” “是啊,我们是想出了对付大祭司的法子,就是先下手为强,搜集她的罪状,弹劾她。我们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想着拿昊天九问开玩笑!” “虽说寨子的所有财物都该归公家所有,可是这几百年来,又有哪个首领没从中拿过好处?大祭司这般逼迫,着实欺人太甚。如今昊天神降下神罚,生灵涂炭,她很应该出来承担罪责。又何必攀扯别人?” “这些年来姜姬大人对稷下川的功劳,咱们哪个人没看在眼睛里。夏望大人啊,虽然姜姬大人素有睿智之名,但若你以她未能预见到今日这场祸事来怀疑她,也实在太令人心冷了!” 诸位首领七嘴八舌道。祸事初起之时,他们便因为该归罪于何方起过一场争执,如今走下高台来抚恤难民,刚刚起了个头,便又开始为此事争吵不休,弃信赖、尊敬他们的子民于不顾。在争吵之中,方向渐渐向着不利于姜妧的方向一再倾斜。 姜妧平日里嚣张惯了,做事难免有不妥之处,如今便如同遭到了孽力回馈一般,顿觉辩无可辩,急得眼泪长流。而此时此刻,她鄙视冷落却又不得不时常倚重的少祭司若苍却不在她身边,作为稷下川最好的医生,若苍是现场最忙碌的那个。他被人呼来唤去,四处奔走,只为了救治那些一息尚存的伤者。 忙碌的人自然不止若苍一个。 阿桑打发走了难缠的飞禽猛兽,呼吸平复之后,就慢慢地向着高台的方向走去。 她经行之处,和亲人们劫后重生的人们都会恭恭敬敬地侧身低头,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受了她的恩德,便以这种方式向她致意。 “阿桑……阿桑大人!”还有人向她弯腰行礼。 一路之上再也没有人像从前那样,一脸嘲讽地叫她傻子,用石子在背后砸她,欺负她,这样大的转变,本来应该令阿桑欣喜若狂才对。 但是她却浑然未觉,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的眼睛穿过茫茫的风雪,望向远方。那里,从高台之上刚刚走下了一群人,他们正向着废墟的方向走来,而那群人当中,有她的母亲。 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甚至不惜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能有资格站在母亲面前,向她说出一些话。想到这个梦想即将变成现实,她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猛然之间,她感到有人悄悄地靠近,紧接着身形一晃,脚下一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南离。”她长出了口气说道,有些欢喜,却又有些失望。 “你东张西望,一脸紧张,到底在找谁?”南离语调欢快地说道,他抱着阿桑就如同抱着一样失而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3 复得的珍宝一般,“不准说不是我。否则,我会难过。” “好吧,那我……”阿桑无奈地屈服了,她本来想说“那我什么都不说”,但是她的嘴被对方不顾一切地堵住了。 那是一个漫长而缠绵的热吻,漫长到阿桑曾经以为会是地老天荒。当她终于受不了用力推开南离的时候,喘得如同就要断了气似的。南离亦是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喘息之中他们尚不忘记对望。平心而论,那个姿态不能算是很美,但是在一对热恋的男女眼睛里,对方的每一个眼风都是那么的风情万种,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极具情意。 风雪呼啸而过,他们却已经忘却了严寒。在这一刻她衣衫褴褛,他灰头土脸,然而他们都觉得对方美丽得如同绯色梦境最深处难以描画的极致。他们情意绵绵地对望,眼睛里如同盛开着星光。 “从此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鬼使神差地,南离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比平日里略有些沙哑低涩,但是却平添了一股勾魂摄魄的味道。 “就我们两个人,我和你,不能有别人。”还未等阿桑回过神来,南离赶紧补充了一句。他的脸红艳艳的,如同四月里盛开的桃花,又仿佛夕阳西下时绽放的烟霞。 那一瞬间阿桑有些犹豫。她或许是想弄明白南离言语里的意思,又或许是顾念着什么人。但是她立即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南离的眼眸里仍然盛满了期待,那份期待盛得是那么满,宛如圆满到了极致的月亮,随时都有可能由盈转亏,变成令人心碎的落寞。 “好。”她匆匆说道。 有雪花落到阿桑的手背之上,那雪花本该是冰冷的,然而她莫名觉得那竟是滚烫的。滚烫的雪花灼伤了她的手背,一如纷乱思绪里偶尔闪过的有关季秀的破碎片段。她有些困惑地抬起手背想去寻找,除了一点极微小的水滴外,却什么都寻不到了。 ☆、盟誓有泪(二) “不好意思,请问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身后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南离蓦然回首,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林泽,稷下川的祭司之一,薇别的夫君林泽。 林泽此时面上全是友善的笑容,同几日前他们在山中狭路相逢对峙之时全然不同。这是一个善于明哲保身的聪明人,林泽清楚地认识到,一场昊天九问,即将使得稷下川的势力分布发生变化,他不愿在不必要的时候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林泽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只是一个负责探路的先行者。这是稷下川雷打不动的规矩,在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必须有年轻的男子打头阵以及殿后。 在林泽的身后不远处,夏望、薇别等祭司以及姜姬、姚宛等村寨首领正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向他们遥遥致意。 “夏望大人!”南离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阿桑已经平安渡过了昊天九问,她是无辜的,她是受昊天神眷顾之人!” “是的。我都看到了。”夏望以一种略带欣喜却又不失沉重的声音说道,“一场昊天九问,惹出这么多事情来,死伤达数十人。只有这点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南离,你勇救村民的时候,你的母亲在高台之上为你牵肠挂肚。”祭司姚会微笑着说道,“现在你难道不该到她身旁,安抚她几句?” 姚会是姚寨里最有名望的长者,若非她是祭司,姚寨首领的位子也落不到南离母亲的头上。 南离一向和姚会颇为亲近,此时听得姚会如此说,忙喏了一声,正要来到姚宛面前,姚宛却抢先过去扶住了他。 “你的腿脚怎么回事?”姚宛失声惊叫道,“还有这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娘。”南离无奈说道,声音很低,“我没事,只是受了些小伤而已。” “小伤?这还叫小伤?”姚宛拉住南离的手上下看了一回,突然间抱住南离嚎啕大哭起来,“儿啊,我儿怎么这么傻,任什么人也不及你的性命要紧啊!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为娘怎么活啊!” 姚宛这般声泪俱下,全然没有身为村寨首领应有的杀伐果断的风范。见她这般,几个随行的村寨首领纷纷扶额无语,南离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至的神情。 但是其实他们都知道,姚宛的话虽然夸张了些,却也不能说错。稷下川多是女儿家出来执掌门户,当家里的顶梁柱,惟有姚宛家,一直是借着南离的荣光挽尊。若非当年大祭司姜妧欣赏男色,在祭宫中大举提拔年轻男子,处处大开方便之门,南离也不可能以男儿之身当上最年轻的祭司,姚宛更不可能借了儿子的光,被民众选为村寨之主。故而倘若南离果真因这场祸事丧命,姚宛绝对是未来最黯淡的那个。 “娘,”南离甚是尴尬,“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来的正好,有一个人,儿子想让你见一见。” 南离说到这里,回身张望,想寻找阿桑,却发现阿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跑到了姜姬面前,正结结巴巴地向她说话,满脸尽是紧张的模样。 “这不是方才勇救稷下川的小姑娘吗?你寻我有事?”姜姬起初之时言语还甚是和气。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方才在高台之上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认下这个女儿,然而到了此刻,她却开始用温和而疏离的语气撇清关系。 “娘……不,姜姬大人,”阿桑努力地察颜鉴色,艰难说道,“父亲他……一直很挂念你,他对你是真……” 阿桑本来想告诉姜姬,她父亲对姜姬是真心的,这是她自觉愿意承受一场昊天九问的唯一动力。然而她的话只说到一半。 “不好意思,”姜姬甚至都没再看阿桑一眼,她回身向夏望说道,“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想是偏头痛又发作了。请恕我暂不能奉陪了。”说罢,居然就这样扬长而去。 姜姬在稷下川拥护者甚众,她若真正想走时,其实没有人拦得住她。更何况诸祭司心知肚明,姜妧只怕有一场大危机,祭宫即将重新洗牌。这个时候,便是无意大祭司之位的夏望也不敢轻易得罪姜姬。毕竟她的意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稷下川的前途。 姜姬在前头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着,一群村寨首领在后面跟着。姚宛也有心随之而去,然而看见南离一瘸一拐地走到阿桑身旁拥着她柔声劝慰,心中就满心不是滋味,不觉扬声问道:“南离,你身上有伤,何不随我回姚寨养伤?” 南离摇头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姚宛虽然无能,却也不是能被人轻易糊弄之辈,当下怒道:“有事?你有多少天未去祭宫了?你所说的有事,难道就是为了陪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方才你也看得清清楚楚,她母亲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你堂堂稷下川四君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4 之首,理应嫁与有名有姓的淑女,怎能整日与这种女子一起厮混?” 姚宛这一辈子,别的没多少本事,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生了南离,虽只是个男子,却容貌俊秀,聪慧好学,况且运道颇佳,幼年之时连遇贵人提携,年纪轻轻就是稷下川的祭司不说,还能处处提携家里。 姚宛不是冷酷无情的母亲,没有将好儿子栓在家里一辈子不许他嫁人的打算,然而她也一早就打定了主意: 她此后所有的荣光仍然必须来源于南离。如今正值南离青春貌美之际,稷下川那些仰慕南离的女子们为了和他一夕之欢,须得讨好她,恭维她,提了许多礼物上门去,给她家做牛做马。等到南离出嫁之时,势必要择定稷下川最好的女子,要一份丰厚无比的聘礼,办一桩轰轰烈烈的婚事。 几年前姒寨首领的宝贝儿子青叶得了姜姬大人青目,亲自上门来为女儿荷露提亲。那一场盛事至今稷下川的民众们还津津乐道。尽管是姚宛畏惧大祭司姜妧的意思,拒绝在先,但是看到那么丰厚的聘礼,听到众人的交口称赞,不是不眼红的。如今眼见姜妧要倒台了,南离身为稷下川四君之首,论身份地位才貌人气均在青叶之上,故而南离的婚事也应该压过青叶一头才是。 原本若姜姬大人当众认下阿桑的话,姚宛说不定心中还会松动些,甚至幻想着姜姬会为了阿桑准备一场比当年荷露更盛大的婚礼。可是姜姬的态度是明明白白的:她恨透了阿桑的父亲燕明君,阿桑只不过在她面前提了几个字,就立即改变主意打算不认女儿。姜姬素来心智坚定,无人可以轻易忤逆她的心意,此时再由着南离胡闹,岂不是生生在打姜姬的脸?结亲不成反成仇,聘礼婚礼什么的更不必提起。 除了这些之外,南离为阿桑舍生忘死的模样更是令姚宛暗暗吃惊。作为一个母亲,她本能地不喜欢将儿子迷得死去活来的女子。虽说时下男孩子不值钱,但是南离这样的男子自然另当别论,这样值钱的一个宝贝儿子送出去,什么东西都换不回来不说,连一颗心都是全然向着人家了,这岂不是亏大了。 故而姚宛很快便权衡利弊,下定了决心,要想办法拆散阿桑和南离。 阿桑满怀热忱却遭亲生母亲冷遇,哪怕她比旁人迟钝些,亦是满心难过,姚宛的话便如她在伤口上撒盐一般。她又是伤心落寞又是自惭形秽,下意识地松开南离的手。 …… “别太难过。”南离紧紧拉着阿桑的手,由她半搀扶着,同她一起一瘸一拐地向那间破落的茅草屋中走去。他的腿其实伤得不轻,起初的时候因为剧痛而麻木,因而浑然不觉,此时麻木之意渐去,却开始一阵一阵钻心的痛。 在那种情况下,他到底还是选择了跟阿桑一起走,因为他觉得他其实没有选择。他对于姚宛的愤怒置若罔闻,柔声劝慰着阿桑:“我娘……我娘她平日里是个极好相处的人。这次是……平日里我一直在祭宫起居,极少回家去,也不曾向她吐露过心事,她一直以为我是不会为女子动心的,故而这次见了你,一时难以接受,这才这般不客气。你千万莫要和她计较。” 他见阿桑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一想,又安慰她道:“若你怕与她相处,也不打紧。横竖男子出嫁之后,便是女家的人。有我从中斡旋,你便是不去走动也没什么。” 说到此处,阿桑尚茫然不觉,南离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又飞起了红霞。话说得这般露骨,便是如同明明白白地喊着:“快来娶我!快来提亲”了。想当年南离在稷下川,素有孤高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著称,也一向是若苍老师“男子矜持者为贵”理论的最佳例证。然而到了这时候,南离所谓的矜持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场笑话: 第一次邀舞的时候,主动的人是他;第一次过夜的时候,也是他主动躺到榻上的;整个稷下川的人都认为,他为了她情不自禁,在祭宫的占星台上做出了大胆出格的事情;整个稷下川的人都知道,他为了救她的性命而奋不顾身,舍生忘死;现如今,他更是为了她和自己的亲生母亲闹翻,又当着她的面做出这般露骨的暗示。 倘若一直喜欢称赞南离的夏望、薇别等人目睹了南离和阿桑相识相知相恋的全过程,估计一定会气得吐血三升晕倒过去,或者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知廉耻,是祭司界的耻辱吧。 可是这些事情,他竟然都这么自然而然、不假思索地做了出来,他做出这些选择的时候,甚至来不及考虑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南离等了很久,有些惴惴不安地向阿桑望了过去,却见阿桑原本茫然无神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些光来:“好累。家终于到了。” 南离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 眼看那间茅草屋的轮廓在雪地里渐渐显露出来,他也感到一阵轻松。他知道这间茅草屋对于阿桑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她需要它来抚慰受伤的心灵。 阿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南离其实跟得有些吃力,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最后他终于看清楚了那间茅草屋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凝固了。因为他看见青叶一脸倨傲地站在茅草屋前,显然恭候已久。 ☆、盟誓有泪(三) “听说你怕阿桑通不过昊天九问,不顾稷下川几万年来的禁忌,放火烧了山?还跑到祭坛上头,卖弄你的琴艺?”青叶一脸嘲讽地说道,“亏你被誉为四君之首,竟然连一点脑子都没有。昊天九问是我提出的,我怎么会害她呢?实话对你讲,这个主意还是阿桑主动提议的。我一早便知道她有这个能耐,才力荐她上去露这个脸。” 南离闻言,满心诧异,看了看旁边的阿桑,心中便有些委屈。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全然不知。但转念一想,一直以来,他和阿桑没有单独交流的时间。再思及那以后燕明君和季秀诡异的态度,当下恍然大悟。燕明君居心叵测,季秀又对他有敌意,这两人对这等要紧事只字不提,倒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也不能怪别人不告诉你。”青叶仿佛看透了南离的心思,一脸大惊小怪地说道,“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过夜不知道过了多少次,难道从来都没听她提起过她有这个能耐?” 南离面上不动声色,听青叶炫耀一般地讲下去:“当年她追求我的时候,常献宝似的,召唤些鸟雀来同我一道玩耍。那只花豹你见过了吧,阿桑就是它奶大的,那年她还特地带我去见它……” “此事我当然知道。她也曾带我去见过它。”南离赶紧说道,青叶素来和他不睦,两人明里暗里为些小事也要正个高下,相互弹压,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若是真心在意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5 一个人,怎忍心看着她身履险境?当然,我知道这种心情,你必定是不懂的。听闻你和你妻主荷露,新婚不久便貌合神离,她既如此待你,也难怪你三心二意,全无真心了。” 青叶大怒,正待反唇相讥,只听得一声响,茅草屋的门打开了,季秀一脸不耐站在门边:“你们两个站在门口,聒噪个不停,还让不让人静心休息了?” 青叶不怕季秀,但是颇为畏惧茅草屋里的燕明君,闻言默不作声,悻悻然离去了。 这边季秀闲闲靠在门口,一副慵懒的样子,斜着眼睛看阿桑:“终于舍得回来了?” 仔细打量了阿桑一回,见她满身狼狈,一脸心事重重,不觉变了脸色道:“怎么?他们不是说你在昊天九问中大显神威吗?怎么还会有人欺负你……” 南离打断了他的话:“九种凶兽齐聚,祭坛坍塌,这种事情,你早预料到了?就算你料不到,里头那位也不可能料不到,你们把阿桑当作什么?” 季秀睬都不睬他,直接奔到阿桑面前拉她的手:“到底怎么了?” 阿桑此时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扑到季秀怀里伏在他胸前放声大哭起来:“她……她不理我……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话音未落,屋里的燕明君重重一拍地,茅草屋为之颤抖不已,而他已经借着这反冲之力飞到阿桑面前:“你说什么?她不理你?怎么可能?” 他一向老谋深算,从来都没有这么大惊失色过。 阿桑没有回答,她不再哭出声了,却开始默默地流泪,泪水把季秀的前襟都沾湿了。 阿桑从幼年之时,常被人骂是没有母亲的野孩子。她纵迟钝,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回来复述给燕明君听,理所当然会遭到燕明君劈头盖脸的一顿毒打。 不过偶尔燕明君心情好时,也会像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那样,拥她在怀里,给她讲好听的故事,并且告诉她:“等你顺利渡过了昊天九问,你母亲就会要你了。” 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冒了那么多风险,尝了那么多艰辛,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阿桑心中的坚强信念一下子摧毁殆尽。这是平顺长大、母子缘淡薄、甚至隐隐有些看不起母亲的南离所无法理解的。纵使和他说了,他也无法真正理解。方才阿桑扶着南离一路走回家,强撑了一路,如今见到了自己的亲人,难过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看阿桑当着他的面和季秀如此亲昵,南离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自知过问不得。他叹了口气,向燕明君道:“君上,此事是我亲眼所见。姜姬大人并无认下阿桑的意思,更有甚者,阿桑不过说了一句话,姜姬大人就变了颜色,托故离去。” “说了一句话?”燕明君问,“究竟说了什么话?” “她不过说,君上你是真心爱慕着姜姬大人的……”南离斟酌着用词。 然而南离始料未及的是,不但姜姬听了这话,勃然变色,便是燕明君听到这话,却也怒了。 “废物!蠢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燕明君咆哮着说,“我真心爱慕她?若我真心爱她,怎会令她失了一只眼睛?大人的事情,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凭什么胡乱说话?” 他愈说愈是恼怒,最后竟举起常带在身边的那条黑色长鞭,狠狠地向阿桑抽了过去! 不过这一鞭击出,到底落了空。南离一直以来都注意观察燕明君的动静,早在其祭出鞭子时候就抢在了头里,用手抓住了那条鞭子。 燕明君一愣,突然间笑了。“好久没有人敢用手来接我的鞭子了,你的胆子倒不小。”他这般说着,用手一抖,南离吃痛,下意识地松手看时,却见手掌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了。 “你再接我这鞭试试看!”燕明君说着,又一鞭飞出,势头迅猛不可挡。那鞭子的落点,正是阿桑的后背。 但是他这鞭又失算了。南离压根就没再打算用手去接,他直接向着阿桑扑了过去,将她带着季秀一起推开。那鞭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背上,剧痛袭来之时,他不由得眼前发黑,跌倒在地。 阿桑睁大了眼睛惊叫了一声,奔过来扶起他。南离背上痛极,心却是甜蜜的:“别担心。从前一直听你说秀秀常替你挡鞭子,心中很是羡慕。如今,我也替你挡这么一回了。” “不敢。”季秀冷哼一声说道,“祭司大人身娇肉贵,怎么好跟我们这些粗人相提并论。以后还是不要自不量力做这些事情了。万一背上留了疤痕嫁不出去,谁负责得起?” “够了,季秀,你怎么能这么对一个病人说话?难道你没看到他腿脚有伤?”燕明君计划落空,心中颇为不爽,看到南离更添郁闷,遂起逐客之意,“天色已晚,便请南离祭司早些回去吧。” 南离大惊。“可是方才我已和母亲闹翻,如今无处可去,可否容我暂住一晚?”他哀求道。 然而燕明君只是摇头,态度之坚决连季秀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间茅草屋地方狭小,年久失修,实在无法招待外客。何况我人年纪大了,一向浅眠,若是夜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动静,彼此面上也尴尬。” 他说得这般直白,南离的脸早红了。但是他隐隐之间感到,倘若这次离开,日后他和阿桑就难再见了。故而忍住羞耻之心,反复哀告道:“如今天色已晚,我腿脚不便,实在是无路可去。” 燕明君道:“咦?方才我听到不远处脚步声错乱,显是姚寨或者祭宫的人在恭迎你回去。彼间高榻软卧,同我们这寒酸的茅草屋大不相同。此时不回去,更待何时?” 南离无可奈何。若是寻常光景他还好指望阿桑与他从旁说项一二,但方才燕明君显然是动了真怒,连阿桑都要打,他怎忍让她在这个时候为难。 不远处的脚步声,他也早已经听到,认出那是母亲姚宛带人追踪而至的声音。姚宛或许会忌惮燕明君,但只要他出得这间茅草屋,绝对是被捉回家。此刻稷下川格局动荡,不是他们这种资历浅薄的半大孩子能插手过问的,更兼先前曾放火烧山,这个祭司也不知道当得成当不成。彼时姚宛拿母亲和家主双重权势压下来,还不定会逼着他做什么事。到那时…… “快些吧,你腿脚的伤势是拖不得的。”燕明君催促道,“不错,我的女儿常被人骂傻子,她母亲也不愿意认她,我又变成这副鬼样子,还少了一条腿。可倘若你以为因为这些,我女儿就愿意娶一个跛子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到时候嫁不出去,不许赖我们。” 他又高呼一声,叫人过来:“那边藏头露尾躲在小树林里的人,还不赶快过来,把人接走!” 姚宛原本带着人躲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的,如今听了这话,却不好再躲避,慢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6 慢地走了过来。 “君上,君上所托之事,南离已是尽了全力。怎奈那位大人心智坚定,不为外事所动。不过日后若有机会,南离必竭力为君上进言,百折不回。”南离眼见局势无法逆转,向燕明君哀求,直到见燕明君面容转霁,才试探道,“君上屋中的那些醋,甚和我心。君上也曾应允将它们全部转送与我,还请千万为我留着。” 他这般说自有深意。以燕明君的老辣不至于听不出来。“可。”燕明君微微颌首。 南离这才满面喜色地去了。临行之前,他尚不忘对阿桑说一句:“等我明日再来。你千万要等着我。”阿桑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其实直到那个时候,季秀还没有领悟到燕明君那么强硬地赶南离走,竟是为了要成全他。 季秀一直到燕明君嚷嚷着连喝了两坛子的酒,又说头晕要早些睡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我年纪大了,平时是浅眠的。但是喝了酒以后就会睡得很沉,连天上打雷都听不见。季秀,你要好好照顾阿桑,不要辜负我的信任。”燕明君说。 ☆、盟誓有泪(四)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季秀根本就不想用这种无耻的方法。就连孟春舞会上的露水姻缘也是要先看对眼的,这般罔顾当事人意志、投怀送抱、强买强卖的事,竟然由他季秀做出来,何等的悲催? 他并不是南离那样自幼被贵人青眼有加、故而高贵矜持、眼高于顶的男子,但是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他更渴望一种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感情。 那个人只可能是阿桑。他们相依为命、互相扶持了这么多年,从儿时有记忆开始,阿桑就是季秀有关美丽这个概念的全部诠释,是他这辈子注定要守护的信仰。 曾经季秀认为,他会像所有人猜想的那样,作为惟一肯和傻子阿桑好的男子,陪伴她终老,他也做好了阿桑一辈子都懵懂蠢笨、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务都要由他一人忙碌的准备,然而突然有一天,燕明君突然疾言厉色地告诫他说,他把他从小养大,不是为了让他照顾阿桑的,而是让他代替他服侍妻主。 “看到姜寨里那幢最大的屋子没有?”燕明君说,“那里的女主人就是我的妻主。我已经老了,只怕姿容有损,故而当我重新回到那幢大屋的时候,我要你代替我服侍她,竭力讨她欢心。” 季秀被燕明君异想天开的想法惊呆了。 但是燕明君说话时却很有条理:“姜姬是个讲道理的女人。她的最爱只可能是我,你只可能是她用来消遣的工具。故而闲暇之时,你若想和别的女人相好,也没人会阻拦你。只是那个人却不能是阿桑。因为阿桑是她的亲生女儿。稷下川从来都没有一男服侍两母女的风俗。” “晚了!你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季秀当时不顾一切地大声叫道,“我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但是最终,季秀还是屈服于那根黑色鞭子的淫威之下。那天夜里,他趁着燕明君睡着,孤注一掷般地想去抱阿桑,结果被一顿鞭子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夜里一向浅眠,倘若再有这种事,我先打死她,再打死你。”燕明君威胁道。 从此之后,季秀就眼睁睁地看到阿桑在燕明君的指使之下,竭力接近青叶,用心讨他欢心,甚至,在阿桑开玩笑一般地提出索性娶了他,两个人凑合过日子的时候,明明心中无限欢喜,也只能装作没听见,避而不答。直到南离自投情网,主动靠近,燕明君喜出望外,将计就计,季秀却真正品尝到了心痛的滋味:他的阿桑一天天在离他远去,渐渐地他连追都追不上了。而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坚韧,足够承受这个结果。 “也罢,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吧。别事后怨我不照顾你。”燕明君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道,“南离那蠢小子,近来做事是越发没有分寸了。一个没本事的人,凭什么吃独食?” “说话要算话,不准反悔!” “我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骗过你?”燕明君道。 实际上,燕明君欺骗过季秀和阿桑很多回,多到以至于他们会对他说的每句话都产生怀疑,怀疑他别有用心。但是这次,燕明君竟然成全他到这种地步,季秀一时欢喜得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南离那小子不比青叶好对付,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他想尽了法子也赶他不走,也许只能用这些无耻卑鄙下贱的招数了。 那天天黑得很早,月亮挂在湛蓝湛蓝的天上,初霁的雪原上反射着一片明晃晃的光,却越发显得寒冷。 茅草屋里的几个破洞早在入冬前就被季秀很有先见之明的堵住了,炭火盆里的炭火灭了之后,整间屋子里黑黢黢的再没有了光线,惟有燕明君夹杂着酒气的鼾声如雷。 季秀却没有动。他是个极细心的,知道燕明君真正熟睡的时候从不打鼾,这只是做给他看、叫他放心而已。一直等到那边熟悉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季秀才真正放了心。——那呼吸声里偶尔夹杂着一个他们很熟悉的名字和断断续续的情话,那是燕明君熟睡后在梦里和姜姬相会的明证。若非他真正睡熟,他是耻于说这些情话的,他会嗤之以鼻地说那太过幼稚。 季秀于是摸黑起身。自季秀和阿桑相继长大之后,他们三人各占据着一个角落休息已有数年。季秀闭着眼睛倒走也不至于弄错方位。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想,若是当年他不管不顾在外头跟阿桑成就好事,再哄她一起远走他乡生儿育女地快活,结局是不是就会截然不同? 委屈也罢,后悔也罢,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阿桑父亲对季秀网开一面的唯一出路。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季秀缓缓褪下衣衫。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却没有顾及太多。 ——天再冷都不要紧,一会儿以后只会嫌太热。 屋子里连一点光线都没有,故而无人瞧见季秀的肌肤是多么的细腻和洁白。尽管从前驭女无数,但他的心情却一如纯白少年初夜之忐忑。他悄无声息地钻到阿桑的被子里去,仿佛纯净无瑕的洁白羔羊献祭他关于爱情的信仰。 那时其实阿桑还未能成眠。燕明君的梦呓之语加深了她对母亲这个词汇的想念。她的心境正低落间,熟悉的气息便悄悄地环绕了她。他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她对他的气息,甚至比对南离都要熟悉。 “秀秀?”她迟疑着问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些慌张,生怕惊醒了父亲。 尽管早有准备,季秀的应对却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很难过,睡不着,是不是?我也一样。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一起做些开心的事情。”他说起早就准备好的对白,声音却是抖得厉害。 他开始用嘴唇轻轻触碰她的唇,隔了衣服在她身上摸索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7 。 他跟那么多女人上过床,却从来没有亲过她们,也从来没有在她们身上真正用过心,那些女人们却都一脸迷恋地说,他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样子,才是最让她们欲罢不能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禁不住有些迟疑。他没办法在此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和阿桑坦诚相对,也怀疑这种油腔滑调的样子会惹她厌恶。又或者,应该学着像南离那样,清冷些,矜持些,然后欲迎还拒,若即若离? 他举棋不定,更是压根不知道南离究竟在榻上是如何讨人欢心的。但他其实什么都不必想。蕴藏于心的那些经年累月的爱恋一旦喷薄而出,便如同再也抑制不住的滚烫岩浆,烧毁他的所有理智。 他是对的。天再冷都不要紧,他只是嫌太热。这份滚烫沿着他的火热躯体,他滚烫的唇,他不断游走的双手蔓延开去,蔓延到阿桑的身上。 起初阿桑一动也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惊动了父亲。她尽管一向有痴傻之名,记忆却是不差。她犹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深夜,不知道为什么,季秀也是这般摸索到她身边,就因为她惊叫了一声,惊醒了父亲,结果季秀挨了一顿毒打。父亲当时还威胁说,若再有下次,就把他们两个都活活打死。 可是很快的,阿桑就没办法保持沉默了。她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她的身体在经过南离的悉心雕琢之后,蜕变得既诱人又敏感。 季秀和南离又是截然不同的,他更热情主动,更会撩拨,也更大.胆.出.位。他有些狂野地撬开她的唇,单凭唇舌交缠、进进出出的一个深吻便能令人脸热心跳,酥麻不已。他会在人的耳根、脖颈诸处调皮地吹气,会用湿漉漉的舌头在人身上使坏般地打圈圈,他喉咙里偶尔迸发出只言片语的呢喃沙哑而醉人,足令每一个女人四肢瘫软浑身无力,他隔着衣服蜻蜓点水般的撩拨反而更令人欲.火焚身,欲罢不能。 阿桑是直到季秀摸索着要解开她衣服时才清醒过来的,她紧紧拉住季秀的手:“秀秀,不要……”她喘息着说道。 季秀一愣。他对自己始终不够自信。“不想?不喜欢?”他声音干涩而沙哑,显然已是忍耐多时。 阿桑迟疑了一下。她从小便是个痴傻的,从来就没有学会该如何说谎话。 “想。喜欢。可是……可是南离会不高兴。”她有些艰难地说道。 季秀先是狂喜,继而狂怒。“我们自快活我们的,你管他作甚?”季秀忍耐着说道。 “可……可我答应他了。”阿桑说道,“我不想他不高兴。” 季秀胸口起伏不定。“我们偷偷的,他又怎么会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也有些不甘。想他季秀和她从小一处长大,最是名正言顺不过,最后因了南离,却要做一个永远不得见光的影子。这种屈辱的事情,若非箭在弦上,情动难禁,他也不会应允得这么爽快的。 可是阿桑仍然是拒绝。她甚至艰难地爬了起来,缩在角落里,躲他的防备姿态再清楚不过了。 “没有什么谎言是不会被揭穿的。我……藏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滴在铺在身下的厚茅草上。 她永远都是个认真的姑娘,无论是痴傻的时候或者明敏的时候。她父亲命她去追求青叶,她去了,做得一丝不苟;她父亲命她和南离好,她从了,做得无可挑剔;同样的,南离要求她只跟他一个人好,她既然应允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毁诺。 季秀起初还想坚持。可是待他逼近之时,阿桑的泪水沾湿了他的双手,也彻底浇凉了他那颗躁动不安、疯狂蠢动的心。他无法在这个时候再强迫威逼阿桑,或者再要求什么,可是他心中也是充满了欲.火、郁火,无法在这时候再似平时那般上前柔声安慰阿桑。 茅屋虽黑,季秀却只觉得无处遮羞,无处立足。他想了一想,回身走到自己的铺位抓起衣服,推开茅屋的门走了出去。 阿桑捂着双眼从指缝中偷偷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一片耀眼的洁白,也不知道是季秀不着寸缕的雪白肌肤,还是雪地上反射月光的银白。 然后阿桑很是委屈地用双臂抱住双膝,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小声哭泣起来。 ☆、乘彼垝垣(一) 燕明君是直到第二日清晨醒来时候才发觉不对劲的。季秀全然不见踪影不说,阿桑缩在她那个角落了显然是一宿没睡,眼睛周遭也满是红肿,想来怕是哭了一夜。 燕明君略问几句,自己也是傻了眼:天底下竟有这般实心眼的女人,季秀这般极品货色送上门去,她却傻乎乎地拒绝了,这哪里像是稷下川出来的姑娘? “那太可惜了。”燕明君摇头叹息道,“他可是为父一手调.教出来的,失了这次机会,怕是再也不能了。” 见阿桑低头不答,他又嘀咕着:“昨日的雪大得很,这浑小子也不知在哪里窝着……” 一席话倒是提醒了阿桑,她赶紧爬起来舒展几下筋骨就想往外跑,燕明君却又用鞭子缠上她的腿。她踉跄了一下,有些迷惑地回头望着父亲。 “你要去哪里寻那小子?”燕明君将鞭子收了回来,慢条斯理地问。 “先去蒲柔家,再去秋朵家……”阿桑定了定神,一连串说出好几个名字来,都是和季秀曾一起过夜的姑娘。但是说到后头,她突然有些迟疑。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季秀……至少已经有几个月没和人过夜过了。这是为什么?答案似乎就在面前,只要她肯仔细想一想就一定能想到。可是那个答案太过沉重,她本能地拒绝去想。 “傻丫头。”燕明君先是一愣,继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季秀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些。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从什么地方听来的?阿桑也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些事情,有些是来自南离别有用心的告知,有些是来自稷下川阡陌之间的传闻,还有的甚至她自己也想不清楚来历,或许是来自那些姑娘凝望季秀之时眼角眉梢的细微差别,或许是来自树枝上鸟儿的歌唱,草丛里虫儿的低吟…… 总之她想知道,她自然而然地就会知道了,哪里会去仔细想消息的来源?她只需要知道那是真的,那种感觉很强烈,从来没有出错过。 “唉。”燕明君见她自己也答不上个所以然来,又淡淡叹了口气,“真是个傻丫头。” 然而他又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果然没看错,南离是个有本事的。阿桑,你要好好珍惜他。至于季秀,如果你不想伤害他,最好离他远些。” 阿桑茫然看着父亲,一脸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寻季秀了。茅屋的门被很细心地关上了,同样被关上的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8 还有燕明君意味深长的叹息声。 约摸着天快到晌午的时候,茅屋的门被推开,这次出现在燕明君面前的却是季秀。他左手拎着一只山鸡,右手抱着一大片烤得半生不熟的鹿肉,笑嘻嘻地走进门来,进门就若无其事地朝着阿桑夜里睡的那个空荡荡的角落望了一眼,接着用很轻松的语调问道:“怎么样?饿坏了没有?”三口之家里负责餐食的从来都是他,这般问倒也说得过去。 “我若是你,就远远离开这处所在,再也不回来。”燕明君慢慢说道,“你倒好,被人当面羞辱,还能装没事人一样,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他言语间毫不掩饰,显是已知道昨夜之事,以季秀脸皮之厚,也难免尴尬了一回。不过季秀很快面色如常,嬉皮笑脸道:“谁叫我心肠好,见不得有个路都走不动的老废物饿肚子呢。” 在燕明君发怒之前,却赶着将手中的物事放下,将山鸡烤得金黄流油的一条腿撕了下来,奉于燕明君:“蠢小子前些时候放火烧山,你女人带人跟在后面,捡了大便宜。今个儿姜寨里分东西过年,我跟着蹭了一些。” 他自己也捧起山鸡的一只翅膀,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她呢?去找蠢小子了?” 燕明君心中禁不住感慨。稷下川叱诧风云的姜姬和仰慕者无数的南离,在季秀轻描淡写却又充满了仇视鄙视的言语里,成了“你女人”和“蠢小子”。 不过同时,燕明君也自然听得出来,季秀关注的重点,最后还是落在阿桑的下落上头。他能忍耐到现在才开口问,倒也算是有长进了。 “季秀,听我一句劝,死心吧。你玩不过南离的。”燕明君突然道。 季秀身体一颤,却又竭力让自己松弛下来。“怎么?她被吓住了?”他慢慢放下手中的山鸡翅膀,用力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难道她去寻南离,说再也不回来了?真没出息。”他轻轻笑道。 “她出去寻的是你。”燕明君紧紧盯住季秀的眼睛,神情严肃,“她去蒲柔家寻你。说寻不到的话,还要去什么秋朵家……”他本来就有过耳不忘的能耐,遂将那五六个姑娘的名字不费吹灰之力地报了出来,很满意地看到,一向厚脸皮的季秀面上显出尴尬、羞愧的神色。 “你告诉她这些做什么?”季秀羞恼着埋怨他,“我和这些人早不来往了,昨天夜里,我又怎么可能去……”昨夜之于他而言。是一场有关爱情的献祭,纵使被人无情拒绝,也不可能将这份精雕细刻的用心,随随便便转付他人。故而他只不过是在初冬之夜的雪地上奔跑呐喊,在空旷和沉寂当中发泄着自己的郁燥委屈,以及自怨自艾而已。 “我当然懂。可惜阿桑不懂。”燕明君悠然道,“那几个人的名字,不是我告诉阿桑的,而是阿桑告诉我的。看,她虽然什么都不懂,却对你太过关心。” 季秀将信将疑,又惊又喜。“真的?”他的喉咙有几分发紧,声音也过于涩,“你不骗我?”可是他的模样神情,分明已经信了,甚至有些飘飘然。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燕明君打断他的遐思,“我宁可她对你漠不关心。这样,你也容易死心一些,长痛不如短痛。”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死心?她对我关心又有什么不好?”季秀大声说道。 “因为南离。南离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你别看阿桑对他一脸漠不关心,可他现在就能让她不碰你。”燕明君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我对付情敌们的手段?” 季秀有些惊讶。燕明君偶尔会兴致勃勃地向他提及当年和姜姬的旧事,一直以来的口风都是当年和姜姬在桑上原上一见钟情,姜姬为他散尽夫侍,两个人你浓我浓。 “我们当然是一见钟情。”燕明君毫不掩饰、得意自得地说道,“那日她解下遮面的长纱,朝我只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硬了。当时我就想,何日能让这稷下川的美人在我身下婉转娇啼,蹙眉承欢,才是人生第一大乐事。” “可惜无论有多少少女朝我暗送秋波,甚至在夜间自荐枕席,她都不为所动。我将他们稷下川的年轻高手尽数打下台去,我将陪她睡觉的那个男人打得牙齿都掉了几颗,手臂也折了,她却似没看见似的,不过夜里换了个男人睡觉而已。”燕明君愤愤然说道,“我当然气不过。当天夜里,我夜袭她住的帐篷,把正在服侍她的那个男人用鞭子抽打了一顿,丢了出去。我亲自提枪上阵,竭尽我平生所能,用力弄她,她都浑身酥软,下面漫出水来了,却还是一脸倔强,甚至趁我不备,狠狠踹了我的宝贝一脚。” 季秀正听得脸红耳热,心动神摇之际,冷不丁听见燕明君这般说道,当时就觉得有些蛋疼,不露痕迹地往后缩了缩。 燕明君却是兴致勃勃,毫不忌讳:“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她那一脚差点就把我给废了,差点就生不出小阿桑了。你说说看,她凶不凶?我足足三天没能下地,然后我就发现,我彻底爱上她了。” 季秀望着眉飞色舞的燕明君,顿时很有几分无语,甚至在心里怀疑他是否是个受虐狂。 但是燕明君自己却是得意的很,他眼神之中异彩连连,声情并茂地追忆着往事。 “我思来想去,她定然是忌惮我的身份,心中虽爱我爱到发狂,却只得用冷漠克制掩盖而已。于是我就到我哥哥面前,向他主动请缨,说要设法打入稷下川内部,一统四方部落。我哥哥欣然同意。” “所以你就名义上和你父族反目成仇,跟姜姬大人好上了?”季秀问道。 “好事多磨。哪里有那么容易。”燕明君理直气壮、毫不愧疚地说道,“我宣布变节后,桑上原上好多女人都在追求我,我日日在姜姬帐篷外面跟她们调情,她都当没看见。后来我无奈之下,就和她们玩亲亲,事先说定了谁先能让我硬,我就跟谁睡。这个游戏没开始多久,她就一脸凶神恶煞地闯了过来,说我太吵,把我拉进了她的帐篷。怎么样,我就说她暗恋我吧?” 季秀一言不发,他突然发现已经没办法说什么了。他深刻觉得,燕明君已经突破了无耻的下限。 可是燕明君却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怎么?你嫌我没有欲迎还拒?我家的男人都是纯爷们,喜欢了就上,不像稷下川的男人那么虚伪造作。何况你知道她是怎么把我拉进去的?她隔着衣服拉着我的宝贝,把我一路牵进去的,我要害处受制于人,怎么敢拒绝她?” ☆、乘彼垝垣(二) “我们部落里的规矩,男人是不能叫的,就算干得再爽也只能忍着。可她实在太会玩,我有些忍不住,而且我看得出,她喜欢听我叫。那天到了最后我喉咙都哑了。我想,大家彼此折腾了这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49 么久,她一定很爱我。可是第二日,她见到我仍然像见到陌路人一样,还敢当我的面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后来我就怒了。你猜猜看,我是怎么做的?”燕明君喋喋不休地讲道。 阿桑在时,燕明君尚且收敛些,只靠黑色长鞭折磨他们的身体,而如今,阿桑常夜不归宿,和南离腻歪在一处。明明这是燕明君乐见其成的事情,然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感慨万千,看在季秀眼中,也就是格外地啰嗦。有的时候,他会文绉绉地吟出一些辞藻清丽、意蕴深远的情诗,有的时候,则会粗暴直白、不加掩饰地大谈特谈他和姜姬的床帷秘事。 季秀面红耳赤之余,却又忍不住生起一丝怜悯。 他想,这个曾经叱咤风云、追随者无数的男人如今身有残疾,寸步难行,憋屈地困在一间破茅草屋里,苦苦思慕心爱的女人而不得,只能靠追忆从前的甜蜜聊以慰藉。 然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你多少还是收敛些吧。”季秀耿直地开口说道,“话说多了伤身。我不想总帮你洗衣服。” “哈哈!你以为我是你?”燕明君干笑了两声,到底不能视季秀的威胁如无物,他很快地略过了某些容易令人血脉贲张的细节,继续说了下去,“我一怒之下,就多瞟了姜妧几眼。那个蠢婆娘立即丢下她未婚夫,跑来跟我套近乎,还躺到地上张开大腿挑逗我……” “咳咳。”季秀拼命咳嗽。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多为你身体想想。”燕明君道,“我阅女无数,自然不会看得上这等货色。但还是让姜姬感到了威胁。她可以对我故作冷酷,却不愿便宜她的政敌,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她带我回了稷下川,我才知道原来她早已经夫侍成群,连儿女都有好几个了。你说说看,她这是不是骗婚?” 季秀默默无语。他其实对这些一点都不关心。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这个话题是如何挑起来的了。他将堆在茅屋角落的干柴抱了些过来,生起火来,认真地烤着已经冷掉的山鸡腿。那是他专程留给阿桑的,可是阿桑却仍然没有回来。 “傻小子,你再痴心也是没用的。”燕明君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叹道,“我当年为了对付情敌,什么事情没做过?为了对付荷露的父亲,我还特地向南离他老师若苍讨教。南离那小子也是有些本事的,倘若你再纠缠,你觉得南离会怎么对你?” “若苍大人?”季秀愣住了。在稷下川九祭司中,若苍并不是公认最强大的,也不是最有人望的,然而却是最公正、最仁慈、最有怜悯之心的。少祭司若苍从不害人,只会救人,数十年来,他凭借他的精湛医术和悲天悯人的情怀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说谎!”季秀毫不犹豫地说道。 “若苍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姜妧,就彻底没了主意。我只不过威胁他说要继续撩拨姜妧,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就慌了,忙不迭将最猛烈的药调配给我。”燕明君道,“这再合理不过了,不是吗?” “药?” “嗯,就是那种会令人狂性大发、不顾节操的药。”燕明君煞有介事道,就仿佛他本人很有节操似的,“我给荷露的父亲灌了一罐子药,又把他和姜姬的姐姐关在一道,嗯,结果如何,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季秀不寒而栗。他早就听说,荷露的父亲是因为犯了错,才被遣散回家,抑郁而死的。关于这件事,很多人怀疑姜姬受到了燕明君的迷惑,想不到实情却更为恶毒。 “这些恶毒的手段,我会用,若苍会用,南离也会用。”燕明君目光凝重道,“你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他大概不会给你灌这种药,但逼你吃些有毒的慢性东西,还是做得到的。你确定要跟他抢吗?” “不是我跟他抢,是他在跟我抢!”季秀愤怼道。山鸡腿的油脂因大火的炙烤,纷纷沁了出来,滴在柴火上,爆出一簇簇明亮的火焰。 “为什么你总是站在他那边?你昨夜里肯让我那般做,必然是算准了阿桑会拒绝,对不对?”季秀突然问道。 燕明君难得有些愧疚地笑了笑。季秀好歹是他一手养大了的孩子,他在算计他的时候,多少有些迟疑。 “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傻,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不过这却也是南离的本事。”燕明君定了定神,自若道,“关键时候,他比你豁得出去。你也莫要怨天尤人,你好好想想,那些年阿桑哄你求你,你为何不肯喝她酿的醋哄她欢心。虽有我从中阻扰,但若你看清形势,下定决心,荒野草坡何处不是欢好的所在,彼时木已成舟,我寸步难行,衣食起居皆仰仗你的服侍,难道果真会打死你不成?以阿桑的性子,若跟你好上了,只要你不变心,她便是遇到南离,爱他爱到发狂,也不会弃你而去。” “你——”季秀气得浑身乱颤。他被燕明君看似颇有条理的话噎得抱怨不得。可是那时——燕明君性情阴晴不定,他又怎敢冒险?更何况,他心中自有骄傲,他原本希望阿桑看遍世间的姹紫嫣红,回眸时依然认定他是最美的那抹风景。这是愿赌服输的事情,但是待到结局不如他期冀时,仍然会有透骨的疼痛。 “现在你想胜过南离,只有两条路可走。”燕明君神情严肃,“你现在就设法杀了南离,并要确保这件事阿桑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一开始的时候难免黯然神伤,可只要你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边,也就水到渠成了。”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不愧是燕明君的风格。季秀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第二条路呢?” “你继续在阿桑身边,黏黏糊糊,不肯放手。等到南离终于忍无可忍时,他会出手杀掉你。”燕明君吓唬道,“你临死前可以选择让阿桑知道事情始末,这样你就永远在她心中了。” 季秀笑了。原来燕明君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想劝说他早日放手。可是如果放手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的话,当年姜姬又何至于毁了一只眼睛,若苍又何至于自愿做了终身不嫁的少祭司,燕明君又何至于失去了一条腿?无非是各有各的心愿,各有各的执着罢了。 但是有件事情,却是季秀没有自信的。 “如果我被南离杀死,阿桑就会念我记我一辈子?你确定?”他问。 燕明君便又叹了口气。他是个要强的性子,一手养大的两个孩子,阿桑和季秀,竟没有一个如他般杀伐果断的,这令他感觉沮丧无比。 “是的。不管你是怎么作死自己的,阿桑都会记你一辈子。只是倘若是南离动的手,会让她格外难受罢了。不过,活着多么美好,你确定要作死自己吗?”燕明君问。 “若是那样的话,也算好得很。”季秀喃喃说道,令燕明君心中顿感不详。 不幸中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0 的万幸是,季秀到底没有再纠缠下去。屋子正中的那堆柴火已经渐渐燃尽了,他把那只山鸡腿放在一旁,走到燕明君身边看了两眼,不觉低声抱怨道:“早告诉你,话说多了伤身了。这冰天雪地的,便是去洗衣服,恐怕一时也干不了。你先将就着吧。” “不行!不行!”燕明君大叫道,“过两天姜姬就要来看我了。我有预感,她一定会来。我不能让她看笑话!” 季秀叹了口气,默默地替他换了下裳,抱了脏衣服走到草屋边的小溪旁,刚砸开溪面上的薄冰,把手伸进刺骨的溪水中,整个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初冬的第一场雪早就在昨夜停住了,太阳很大,天气很晴朗,但是初霁的雪原处处反射着阳光,格外明亮而寒冷。季秀的双手本来极为修长白皙,如今却难免冻成了乌青。他一边搓洗着衣服,一边担忧地想着:阿桑父亲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熬了太久了,这般恶劣的环境,也不知道还能再熬几天。偏偏他又是稷下川的禁忌,便是南离,为了阿桑百般讨好燕明君,却也从来没动过为他诊脉熬药滋补身子的念头。或许只能盼着奇迹出现,姜姬大人莅临,只怕方能有所改观。 “秀秀!”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心事,突然之间,熟悉的脚步声夹杂着阿桑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过来,季秀还没回过神来,阿桑却早已扑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 季秀慌忙洗了把手,转身过来挣开她的手。阿桑却不管不顾地用手搂住季秀脖子,将头靠在他胸口乱蹭,那神情举止活脱脱和从前做错了事,怕他不再理她,故而凑上来献殷勤赔小心时一模一样。 “秀秀!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离开我……”阿桑一边赔小心,一边又踮起脚尖来用脸贴着季秀的面颊耍无赖。他们都比过去长高了,季秀长得比她要快,她都有些够不着他了。可是她记得很清楚,从前无论她做了多么蠢的事情,每当这样做的时候,季秀就会一边微笑,一边摇头,神情愉悦地接受她的道歉,叹着气认命似的帮她收拾残局。 肌肤相接的微妙触感传来,季秀不由得心神一荡。他知道他应该推开她,可是他做不到。他们都长大了,她还似小时候那般,对他完全不设防,可是他已经全然禁不起一丝一毫的刺激了。如果不是昨天夜里的事,他或许还会心存幻想,但是今时今日,他只能主动提起令他心痛的事实来警醒自己。 “你的南离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么抱着我的。”他有些嘲讽地说道,身子却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贴着。 “南离?南离来了吗?”阿桑的反应比季秀预料的要更快,她几乎是立即松开了季秀,回身张望了一番,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季秀立即觉得胸闷得透不过气来。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南离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今日怎么会过来?”季秀大声问道,心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南离……南离怎么会受伤?”阿桑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就仿佛南离受到昊天眷顾,命中注定永远不会受到伤害那般。 “阿桑,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永远不会受伤的。南离纵使有本事,却也不会到那种程度。”季秀看着阿桑,很认真地说道。他将燕明君的衣服拧干,铺开来晾在树枝上。像燕明君那般叱咤风云的男人,在久经岁月的摧残之后,身体也会虚弱到连一时的情动都不能收发自如。南离难道是铁打的?真是一场笑话。 “他当然伤得很重。”茅草屋里,阿桑一边吃着季秀特地留给她的山鸡腿,一边听父亲燕明君平静地叙述着南离的伤势,渐渐地竟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你被捉进祭宫石牢的时候,这蠢小子据说很天真地在祭宫门口跪了一夜,后来又傻乎乎地跑到山里面放火烧山,猎杀野兽。可能那个时候也没怎么休息过吧。然后非要自不量力,跟着你上祭坛,后来祭坛坍塌的时候运气不佳,可能摔断了一条腿。”燕明君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极有条理,眼睛里全是鄙视,显然对南离的所作所为极不认同,“最后,他还异想天开想夺我的鞭子,那只手没彻底废掉,已是我手下留情了。” “他还为你挡了一鞭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季秀补充道。显然他对南离强出头的做法很不满意,如果不是南离阻挡的话,他也会帮阿桑挡住那鞭子的。他得天独厚,纵使平日被鞭子打得再重,落疤之后总是会光滑如初,可是据他所知,一般人可没这个本事。 不过说到后来,连季秀自己也诧异起来:“他伤成这样,你和他一路走来,为何竟能浑然不觉?” 阿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南离在她面前时,一直反复不断地向她灌输强调:他什么都是最好的,是整个稷下川年轻一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有把握办到,他在她的眼睛里,永远都如同自带着光环。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受伤呢? 是以阿桑扶着南离一路回家的时候,心中只是暗暗惊诧为何南离的身子越来越重,丝毫不如平日的轻灵。只是这种念头,因她的心绪不佳,只是一闪而过,她可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他受到重伤的缘故。 “傻孩子。”燕明君见她面色变幻,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南离只不过想在你面前表现最好的一面,故而一意逞强而已。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受伤。” “是啊。”季秀心绪万千,面上却是一脸轻松的笑容,“你既然心中欢喜他,就应该加倍关心他才是。莫叫他寒了心。” “可是……可是南离答应过我,他说他今日一定会来看我的啊!”阿桑大声分辩道。 ☆、乘彼垝垣(三) 正如燕明君和季秀他们所料,南离的伤势果真很是严重,整整一个冬天,他都没有出现。 然而却也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姜姬也很沉得住气,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现身。 阿桑起初尚浑然不觉,待南离接连四五日未露面时,她就开始有些茶饭不思。她和南离相识,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却已经早习惯了南离的存在,初尝情爱滋味,便遭此离别,虽天性不善倾诉,却无可避免一日日地憔悴起来。 季秀冷眼旁观,看在眼里,急在心间,每日里变着法子弄些新鲜吃食,这在隆冬时节着实不易。阿桑本是见了吃食就会眉开眼笑的性子,此时对着这些季秀精心准备的东西,却懒洋洋地提不起兴趣。 燕明君起初还不在意,笑骂道:“果真是个傻姑娘。不过跟那蠢小子睡了几夜,一颗心便跟着去了。”但又过了几日,见姜姬始终不露面,心情也一日日地差了下去,忍不住对阿桑非打即骂:“没用的东西!连那蠢小子都看你不上,变了心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1 肠,怨不得你娘亲不要你!” 每当这个时候,阿桑总会由着燕明君打骂,呆呆地并不知道躲避,只是反复念叨着南离曾经应承过的话。季秀挡在她身前柔声安慰她,她便躺在他怀里默不作声,没精打彩地回忆着稷下学宫里的那些花香浮动、玉人悄来的夜晚,那些夜里皎洁的月色,璀璨的星光,甚至微风里的和煦和秀美。 季秀看到她那种迷离的神色,猜也猜得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恨自己没本事,连硬起心肠推开她都做不到。然而她偶尔犯迷糊,嚷着说要去寻南离的时候,季秀还得拼命劝住她:此时又下了几场雪,外头大雪没膝,已是少有人行,从姜寨到南离居住的姚寨,起码要走几十里路,他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前去? “你再等等。等雪化了,兴许南离就来了。”季秀不得不这般安慰她。 可是一直等到春暖花开,积雪融化的时节,南离却始终没有出现。 季秀心中也不知道是高兴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明明南离远离阿桑,对他而言是件好事,可是看到阿桑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就实在高兴不上来。终于那天,他在姜寨讨吃食时,听到了南离的母亲姚宛将南离关在家中,打算嫁了他换些聘礼的消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定了决心。 “求姜姬大人,大发慈悲。”他迎着姜姬那辆裹着青布的车驾,大声叫嚷,丝毫不顾周围人一脸凶狠的驱逐。 姜姬终于从车子里探头出来。她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季秀脸上身上盘旋了一回。 “你是……十三郎?”姜姬的声音里有些好奇,又有些赞赏。 那一瞬间,几个年轻女子别有深意的清脆笑声响了起来。 “没错,他便是十三郎。姜姬大人可要享用一番?”一个声音在姜姬耳边悄声说道。 笑声里季秀手脚僵硬,但是他却迎着姜姬的目光挺直了胸膛。 他是个很善于总结教训的人,同上次在姜妧面前的仓促窘迫不同,他这次在来寻姜姬之前,特意去河里将自己全身搓洗干净,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他知道姜姬这个年纪的女人,最渴望些什么,他受过燕明君的指点,很清楚该如何才能伺候好她们。 “是。我就是。”季秀的笑容里甚至透着羞涩和腼腆,“不知道可否有这个荣幸,追随姜姬大人左右?” 姜姬很是愉悦地笑了。她一面微笑,一面用力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 季秀一向心思灵巧,见状便试探着爬到车子上,轻轻帮姜姬敲起了肩膀,力度不轻不重,分寸恰到好处。姜姬闭着眼睛,很是惬意地享受着,甚至由于实在太过舒服,她禁不住轻轻地哼出声来。 车子上的青色布幔遮得严严实实,季秀很清楚他们两人这般坐在车内,会带给外面的人怎样的联想。然而他原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姬才重新睁开眼睛。季秀乖巧地跪坐在一旁,接受着她肆无忌惮的打量。 “你便是从小跟他们混在一处的那个孩子?”姜姬问道。这里的“他们”,无论是姜姬抑或季秀,都很明白那是指燕明君和阿桑。显然,作为姜姓九寨的首领,她从来没有放松过对附近地域的控制,更不用说燕明君曾经是和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阿桑曾经是她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女儿。 “是的。”姜姬的那只独眼太过严厉,使得季秀忍不住有些害怕,但是想到阿桑,他心中又重新充满了勇气,“我听说大人您一贯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是为了阿桑来的。她……喜欢上了南离大人,数月来见不到他,很是憔悴。据说整个稷下川,只有大人您能够帮她……” “憔悴?身为女人,居然为了一个男人牵肠挂肚,就算那人是南离,仍然是不可饶恕啊!”姜姬很不满意地说。 然而她皱着眉头盘算了一阵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间眼睛里精光一闪,慢条斯理地向季秀讲道:“不错,我是能够帮她。可是也要耗费很大力气啊。你知道不知道,整个祭宫群龙无首,吵成一团,而赢牧诗最近从外面回来了。” “赢牧诗?就是夏望大人的亲传弟子,赢牧诗吗?”季秀失声说道。显然,连他也听说过赢牧诗的传闻。 传说之中,稷下川青年一代之中最杰出的人物并不是南离,而是赢牧诗。此女姿容绝丽,才智过人,武艺高超,因而为大祭司姜妧所忌,被迫远走。她突然在这个时候回来,只怕来者不善。只是,这又和阿桑有什么关系呢? “姚宛原本最听我的话。”姜姬说道,“她一开始的时候提出要为南离说一门亲事,本来是在试探我的意思。可是赢牧诗这一回来,只怕她的心思也就活络了。” “大人,我不明白。”季秀道。 姜姬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个单纯的孩子。昊天九问之时,南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时候倘若我肯认阿桑当女儿,姚宛自然会顺水推舟,乐见其成这一门亲事。但只因我态度含糊,她才将南离关在家中,一为养伤,二为软禁,想试探试探我真正的态度。故而数月之中,稷下川疯传南离待嫁,求亲者络绎不绝。这些求亲者本来是做给我看的。可惜赢牧诗这一回来,前途无量,便是当上稷下川的下一任大祭司,也非不可能。她登门提亲的话,姚宛又怎么会舍得拒绝?” “南离和赢牧诗?”季秀惊讶道。 “是啊。赢牧诗之所以会得罪大祭司,就是因为她曾经为了南离,对大祭司说了一些不恭敬的话。”姜姬道,“要想我帮你,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她用她那只独眼望着季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低声道:“你手头上的本事,我倒是见识过了。其他的呢。” 季秀在她的注视下,默默解开了上衣。他身上的肌肤甚至比手上和脸上更加洁白。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任由姜姬略有些粗糙的手在他的背脊之上一路滑下。在姜姬平静的声音里,他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当年,赢牧诗曾经指责大祭司姜妧太过贪恋男色,一意孤行提拔了太多的少年,并直接指责她视南离为禁脔。这件事情之后,又有谁不晓得赢牧诗的心思。夏望为了保护赢牧诗,给她寻了个南下拓荒的活计,让她远离稷下川数年。可是如今她回来了,正逢南离要嫁人,你倒是说说看,她会不会提亲呢?” 她突然停了下来,手轻轻抚摸过季秀背上几道尚未好透的鞭痕:“这是谁打的?”声音里微微有些不悦。 季秀小心翼翼揣测她的心思。“不打紧的。我身上从不留疤。等到伤好透了,也便没什么了。” 姜姬的手于是继续向下摸去。自燕明君之后,她又经过了几个男人,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2 可惜她因失了美貌,那些男人们服侍她的时候难免有些勉强和厌恶,她不能尽兴,渐渐地也就绝了心思。难得眼前这个季秀,肤白貌美,床上床下的功夫都不俗,最让她欣喜的一点是,他望着她的眼神尤其醉人,从他的眼神中她甚至能够看到那个年轻美丽的自己。 突然间她却又停住了手。“我从不喜欢勉强男人。听说你从前甚是荒唐,名声很不好听,我可以不计较。也不须你断得干干净净。我公务繁忙,你若寂寞之时,大可以寻人过夜。只是,若你心中爱上什么人,你我之间,便到此为止。明白吗?心有所爱的男人最是无趣。你今日既然敢来求我,想来自是了无牵挂,对吗?” 那一瞬间季秀有些透不过气来。 阿桑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她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杂乱地堆叠在他颈窝,戳在他心口,有些俏皮,撩拨得人痒痒的。 但是他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当她这般躺在他怀里想着情郎的时候,他又是心疼,又是感觉委屈。 或许他可以像等待她放弃青叶那样放弃南离,但是这种漫长的等待,他已经没办法再这么坚持下去了。他的自尊心就这样被人碾在脚底下踩了一遍又一遍,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看看,当阿桑知道是他牺牲了自己来成全她和南离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的。这个自然。”季秀猛然抬头,微笑着说道。 姜姬等得就是这句话。她微微眯起眼睛,手上用力,只听得刺啦啦一声响,季秀的下裳已经碎成了两半。 “你很不错。品相很不错。不过究竟如何,总要试试才知道。”姜姬低头端详了一阵子,愉悦地说道。 季秀不答。他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手指轻巧地想替姜姬解开衣服。然而姜姬却突然出手阻止了他。 “等一等。有客人到了。”姜姬道,神情凝重。 ☆、乘彼垝垣(四) 来人正是稷下川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四君之一的子羽君。 这是一个姜姬相当喜爱的年轻人。 子羽和南离、青叶不同,他生性灵慧,却似乎对于权势没有多大的兴趣,姿容英气勃勃,又习惯于远离那些阴暗丑陋的人事纷争之外。这样一个没有野心的优秀男子,天生便能得到姜姬这样年纪的女性长辈的怜爱。 特别是子羽的父母都是和姜姬一起在稷下学宫求学时候的好朋友,彼此之间还带着些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姜姬向来待子羽如同自己的子侄,而子羽也习惯于称呼姜姬为姨母。 招待这样的客人,是势必请到家中堂屋,奉以茶果的。故而姜姬命季秀暂避一避,且命侍者出迎贵客,随即调转了车头,自行先回家中梳洗换衣。 季秀从车子上爬下来,先前被撕破了的下裳打了一个大结,松松垮垮地围在身上。他光着两条腿在路上走过时,招惹来许多女子热辣辣的媚眼和充满了挑逗的姿势。 季秀来者不拒,笑嘻嘻地由着几个女子簇拥着他,拉拉扯扯间一双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眼看下裳都快要被扯下来了,突然听得冷哼一声,稷下川四君之中最为英气年少的子羽君大踏步走来,指着季秀的鼻子大骂了一句“不知廉耻”,那些女子便红了脸,做鸟兽般散了。 子羽瞪着季秀,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季秀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 两个人面对面地互相瞪着眼看着。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子羽终于忍不住,还是先开口了:“你就是阿桑的哥哥?” 季秀看着子羽白净脸颊上透出的红晕以及娃娃脸上尚未消去的婴儿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得轻佻:“你装什么傻?我们见过面的。没错,我就是她情哥哥,你何必明知故问?” 子羽大怒。上次他因阿桑和南离双双在占星台上被捉,到茅草屋传讯时候,的确曾和季秀见过一面,只不过那时候的季秀一脸惶恐,言语谨慎,哪里像如今这般出言不逊,仪容不整?后来,他还和南离联手,狠狠揍了季秀一顿,想不到,当年被打得满头包的家伙,现在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他正欲眼不见为净地从季秀身边经过,想了一想,却解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扔到季秀身边。恶狠狠说道:“阿桑有你这么个哥哥,实在是倒了大霉。拜托你多少收敛些,别给她丢人。”说罢愤愤然离开了。留下季秀抱着那斗篷,若有所思。 这么一耽误,等到子羽进了姜姬家堂屋的时候,姜姬早已经梳洗换衣就绪,端出了好几碟果品等着他了。 盛情之下,子羽推辞不得,刚刚吃了几个松子,姜姬便又亲手捧来一罐蜜水:“尝尝这个。这几年蜜桨越发难得了,这是你荷露姐姐摘了好几个蜂巢,才搜刮到的一点子蜜。” 在姜姬充满慈爱的目光中,子羽大口大口地喝着蜜水。待到半罐蜜水下肚,姜姬才道:“算起来你竟有三个月不曾来了。这些日子在家中忙些什么,莫不是你母亲见你长大了,要张罗着给你定亲?” 子羽一惊,被蜜水呛了一口,连连咳嗽,姜姬便拍着他后背替他顺气,末了方感叹道:“多好的孩子啊!可惜我没福,只得荷露这一个女儿,她又实在不成器,给她说了青叶,却也是委屈了人家,否则的话……” 子羽闹了个大红脸。这是他知道的。他家和荷露家是通家之好,故而早年两家大人也有令二人结亲之意。不过两个人互相看不惯,再加上荷露的才干并不出挑,姜姬怕委屈了子羽,也就绝了心思。 “姨母。”子羽红着脸讪讪说道,“我这次来,是作南离君的信使。他有要紧事,要向姨母求救。” “南离?”姜姬眼睛里精芒一闪,笑得不动声色,“听闻南离他母亲正在忙着给南离定亲,却又有什么事情,会和我相干?” 三天前。 祭宫里为了大祭司姜妧是否有罪之事吵闹了很久,学宫的学生们大多选择远离是非,回家休养。子羽因为放火烧山,足足被家里禁足了三个月。禁足结束之后,南离定亲之事已是沸沸扬扬,他一来好奇,二来思念挚友,故而赶去姚寨探望。 然而见到南离的时候,他也禁不住大吃一惊。南离身上的伤势都已经痊愈了,整个人却瘦脱了形,眼睛里也再没了往日的神采,望着子羽死气沉沉的,一句话也不说。 子羽追问再三,南离方伏在子羽肩头小声抽泣:“她不要我!稷下川所有人都知道我对她……每天都有人来求亲,整整三个月,她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子羽吓了一大跳,赶紧询问端详,惊讶地发现一向理智冷静的南离全然乱了章法,他不得不充当起那个安慰人指点人的角色,这种事情居然是他对着南离来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3 做,简直是荒谬无比。 “你为什么觉得,她一定会知道你要定亲的事情呢?有可能大雪封路,消息一时未传到姜寨,又或许她数月里未曾出门……何况,你母亲未必会同意你嫁给她。姜姬大人不肯认她,她就是个没有身份的野孩子,而你的妻主,怎能是连姓氏都没有的野孩子呢?还有赢家的人也来求亲了,他们都在传,说你定然会嫁给赢家姐姐。” “你说赢初晴?”南离起初是呆呆地听着,待到后来却满脸不屑,“赢初晴比荷露还要草包,我凭什么要嫁给她?” 他顿了一顿,却又说道:“我差点忘了,你一直不喜欢阿桑。你是不是认为她也是个草包?我跟你说,不是这样的,我从看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我知道,她定然不是普通人。我知道,你直到现在还不认同我,可是……” 子羽叹了口气。昊天九问之后,只怕再没有人会认为阿桑是个傻子了。能够得到昊天神眷顾,在九种猛禽凶兽的攻击之下毫发无伤、甚至保护民众的人,又岂是一般人物?不过—— “不,我很认同你。我承认你有眼光。我知道阿桑很厉害,稷下川所有人都知道阿桑很厉害。但是姜姬大人不认她,她就什么也不是。更何况她的对手是赢牧诗,她终究是比不过赢牧诗的。”子羽很认真地说道。 “赢牧诗?”南离陡然变色,“她回来了?” “是的。赢牧诗还未正式提亲,不过我们大家都知道她早晚会提亲的。你母亲一定会把你许配给赢牧诗。大家都说,大祭司只怕是要退位了,赢牧诗有可能成为新的大祭司。”子羽将他沿途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 子羽原本根本不关心稷下川权力更替的事情,不过这次有些例外。也许是因为赢牧诗在他心目中太过高大而不可战胜,又或许是南离是他的好朋友,他颇为挂心南离的归宿,又或许是阿桑的身世经历充满了神秘色彩,他对于她的一切都颇为好奇。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南离嫁给赢牧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故而子羽很想知道,到了那时候,阿桑又该何去何从,杀伐果断的赢牧诗是否会对丈夫的过往情史一笑置之,又或许,阿桑也该赶紧寻个夫婿,小两口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在稷下川高调秀几次恩爱,以打消赢牧诗的忌惮之心? “南离,你看开些。”子羽好心肠地安慰着南离,“赢家姐姐曾为了你公然顶撞大祭司,她对你是真心的。若是嫁给了她,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良缘?”南离道,“既是如此,你嫁给她不就得了?”他又一把抓住子羽的手:“你确定,她不是不肯要我,只是因为她自惭形秽,不敢过来?” 子羽很有些无语。他暗中腹诽道:什么自惭形秽,看姚寨的架势,倘若阿桑敢来求亲,必然被打一顿,连南离面都见不得就给打发回去了。阿桑不来求亲,这是有自知之明,而非自惭形秽。 “南离,你醒醒,你母亲是不会同意你嫁给阿桑的。”子羽加重语气提醒他道。 南离抱膝不答。他整个人似乎清醒了些,目光清明,不若先前的黯淡,然而又似乎更加疯癫了,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不停地喃喃说道:“我得想个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姜寨大屋之中。 姜姬啼笑皆非。“说来说去,南离所说的办法,就是求我出面,要我正面撞上赢牧诗?这可是夏望的亲传弟子!” “是的。”子羽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南离君说,只有姨母你有办法帮他。他说,从此以后,他愿惟姨母您马首是瞻。” “是吗?”姜姬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眼睛却明亮得有些骇人,“兹体重大,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子羽一头雾水,悻悻离开的时候,季秀正躺在蒲柔家的院子里,大喇喇地光着腿,由着蒲柔给他缝补衣裳。子羽丢给他的披风被他胡乱裹着,藏住要害部位。 蒲柔家的院子土墙低矮,院门大开,子羽经过的时候刚好看见,不由得又火冒三丈,冲过去向季秀吼道:“你知道不要脸三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不知道。”季秀一脸坦然,笑眯眯地说道,“学写字是你们学宫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我倒要给你一个忠告,日后不该掺和的事情少掺和。有个家伙最有本事,最会嫉妒人,你小心他给你苦头吃。” “你——”子羽呆了一呆,到底不明白他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简直不可理喻!”他气呼呼地走了。 “啧啧,学宫的人真会浪费。”季秀打量着子羽留下来的那件做工精致的斗篷,啧啧称奇。在他身后,蒲柔不着痕迹地渐渐靠近他,眼睛里透着些期待的光。 季秀正在纠结着要不要给蒲柔些甜头吃,猛然见一辆青布裹就的车子缓缓驶到了蒲柔家门前,那侍者满是鄙视地冲着他一扬下巴:“上车。” ☆、既见复关(一) 那辆青布裹就的车子缓缓驶出姜寨,却被一条小溪挡住了去路,停下来不动了。 姜姬从容扶着季秀的手,从车子上走下来,踩着溪水中间的石块渡过了那条小溪,步履沉稳地来到那座潮湿昏暗的茅草屋前。 季秀快走两步,未及推门,那柴木门却突然间从里面打开了。燕明君盘膝坐在门口,冲着门外的人打招呼:“来了?” 此时正值午后,初春时节明媚的阳光照在燕明君身上,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他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是簇新的,衣襟却未绑好,显然是听到外头动静之后,仓促间换就。然而他就那般盘膝而坐,面上带着优雅而神秘的笑容,竟仿佛不是坐在茅草屋门前,而是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般。 季秀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从来未见过燕明君如此光彩夺目的时刻,他显得美貌而强大,智慧而沉稳,就仿佛山林之中那只开屏的雄孔雀卯尽全力舒展他了五光十色、艳丽斑斓的尾羽,一时之间,季秀竟有些移不开眼睛。 季秀不由自主地拿燕明君和南离做对比,毫不迟疑地得出结论:南离尽管皮相不差,气质风度之佳常为众人称道,然而在燕明君面前,突然之间就显得那么青涩而未经雕琢。 季秀突然间就有些责怪自己起来:他伴在燕明君身旁十数年,燕明君每次说要传授他些东西,他都嬉皮笑脸,仗着些小聪明,不屑一顾,到最后只学了些伺候女人的皮毛功夫。倘若他能把那些东西给学透彻了,又怎么会比南离差,又怎么会赢不了阿桑的心。 不过燕明君如此的闪闪发光,引人注目,却未能引起屋里屋外两个女子的赞叹。阿桑只管窝在她那个角落的茅草上,郁郁寡欢地想着心事,姜姬本人却是拥有过燕明君最为青春鼎盛、美貌无敌的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4 时候,如今的容光只能算过是犹存的几丝风韵,自然提不起兴致。 当下姜姬冷哼一声道:“这是谁家的老男人?都丑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敢在此搔首弄姿?” 燕明君不防她会这般说,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上僵了一僵。“可是你还是这般的美。那年自从我见到了你,天底下的所有女人便不在我眼中了。便是你恼我怨我,我心中也只有你一个……”他压低了声音,慢慢说道,声音里自有一种别样的魔力。 “是吗?美吗?”姜姬大声冷笑道,向前一步,将被毁掉的那一半容颜对准燕明君,“这些都是拜你所赐!”那半边脸上因失去了一只眼睛,原本柔和的轮廓也变得冷硬,故而格外狰狞。她用这半边脸来吓唬人的时候,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有稷下川的民众曾经充满敬畏地说,姜姬大人是半面天仙,半面妖魔。 燕明君却丝毫不害怕。他在祭坛上曾经亲眼见到过她生生挖掉左眼,鲜血淋漓、满面狰狞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已经晓得自己受到了暗算,他亦下定决心,只要有一息尚存,定然不遗余力地报复她,拉着她同归于尽。然而就在下一刻,她亲手挖掉左眼,悍勇和决绝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外,他一下子就彻底原谅了她。生在弱肉强食的姬姓部落,燕明君生来便是一个慕强的人,这样有性格有魄力的女子,他无法不爱她爱得死心塌地。 “是的。是我的错。可是你还是那么美,求你给我补偿的机会……”燕明君突然攀着姜姬的身子,站了起来,他的吻对准姜姬那半边毁掉了的脸,热烈地亲了下去,直到姜姬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将他狠狠地推在地上。 燕明君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巨大的响声中阿桑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望着屋里不请自来的客人。在看清楚那是谁以后,她揉了揉眼睛,整个人都显得无所适从: 她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力扛昊天九问,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盼着能和姜姬说上几句话,叫她一声母亲,可是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曾经在茅草屋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承受燕明君暴怒失望之下的斥责和鞭打,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盼着姜姬能够神奇地降临,解救她于水火危难,可是整整三个月,她都没有出现。 到了今日,姜姬终于出现了,她刚刚露面就和父亲燕明君打了起来。故而阿桑的那一声“母亲”着实无法出口,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帮谁。一边是阴郁暴躁、时常打骂她、但同时也养了她十几年的父亲,一边是素有威望、在稷下川应者如云、但是向来对她视而不见的母亲,她该帮哪一个才好? “你一手调.教的小子很不错。我收下了。”姜姬向着燕明君冷冷说道,“我也会带走阿桑。这下子你总该安心滚蛋了吧。” 姜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阿桑面前,用手慈爱地摸着阿桑的头:“不愧是我的女儿。你很不错。” 阿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姜姬,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 突然之间便听到燕明君冷笑起来:“你的女儿?你想带走她?老天啊,老天有眼,我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当年你眼睁睁由着那个毒妇害她,都可以不闻不问,现在看她有出息了,就想带走她?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养她十几年,你说带走就带走?我是她父亲,你总须给我个名分才好。” “名分?”姜姬缩回手去,转身望着燕明君,也开始冷笑,“如今你竟然跟我要名分?当年我何尝没给你过名分,结果呢?你使诡计赶走了我的夫侍们,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计较,可你不该在我怀孕生产的时候勾结父族,背叛我们稷下川。我是太傻,以为姬姓部落里的九王,会在意我们稷下川小小的名分,可是我决计不会再傻第二次。” “可是你要带走阿桑。”燕明君坚持道,“我是她父亲,你总得给我一个名分才好。你一个人可生不出阿桑出来,你总要给稷下川所有人一个交代。” “交代?稷下川的孩子,从来都不需要有父亲。婚嫁之说不过是这几百年才盛行起来的,从前的人们,哪里知道父亲是谁?”姜姬道。 “可是婚嫁之说已然盛行。身为稷下川的领袖人物,就必须做出表率才行。”燕明君道,他并不是对稷下川权力运作一无所知的白丁,他聪慧而且自信,不可能被任何人所蒙蔽,“故而其他人可以没有父亲,阿桑必须有父亲。” 姜姬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以为,我要接阿桑回去,是看重她在昊天九问中的能力,要栽培她成为部落首领,或者是祭宫的祭司?”姜姬嘲讽般地问道。 “不然呢?昊天九问赐福之人,拥有莫大的威能。这难道不是你们稷下川几万年来的训令?’”燕明君道,“否则的话,以你的铁石心肠,我先前百般设法,你都不肯来,为何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要接走阿桑?” 他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我们都不年轻了,你再能干也好,终究要有黯然归隐的一天。原本匍匐你脚下的民众会渐渐地转投他人门下,原本惟你命是从的那些人渐渐地会不再听从你的话。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经验才干皆不如你的人成为新的领袖,他们除了比你年轻、更有成长潜力外一无是处,而你自己则要无可避免地被人遗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睿智如你,必然早就想好了后路,那便是栽培新人,扶她上位。” “不错,我是想过要栽培新人,扶她上位。”姜姬道,“所有有些头脑的部落村寨首领、大祭司和祭司们都是这么做的。” “扶植新人的最好方法是扶植自己的子女和弟子。”燕明君道。 “不错。”姜姬坦然承认,他们曾经是四方部落里最默契的一对夫妻,彼此之间都猜得到对方的心思,故而没有必要做丝毫的隐瞒,“我曾经花大力气栽培过荷露。可惜因为她父亲的缘故,那孩子受了惊吓,对我始终不能谅解,仗着些小聪明胡作非为,着实令人失望。我还曾扶植过荷露的夫君青叶。那孩子倒是有些心计,只可惜资质才能有限,纵有你暗中提点,我从旁提携,勉强当上祭司也就到头了。” “当年你距离部落首领只有一步之遥,区区一个小祭司自然不合你的胃口。”燕明君很肯定地说道,“所以你才需要寻觅新人。故而你重新想起阿桑,她刚刚得到昊天九问的赐福,又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不栽培她?” 姜姬闻言,眼睛死死盯住燕明君,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为什么不栽培她?为什么不栽培我的亲生女儿?”姜姬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姬燕明,你果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就是因为你!当年因为你,我的大好前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5 程尽数勾销,差点被视为和你同罪之人。我用一只眼睛,好容易和你划清界限……” “难道只是你的一只眼睛吗?”燕明君忍不住说道,声音里满是愤慨,“你把我丢给姜妧不闻不问,任由她砍掉了我的一条腿,你眼睁睁看着那毒妇把小阿桑抛下高台,差点毁了她一辈子……” “那又怎样?”姜姬毫不示弱,和他争锋相对,“我好歹知道暗中指挥绵羊,救下她一条性命。不错,她是痴了傻了,可是痴傻总比没命好。只可惜她的父亲却是真正狠毒的人,忍心把她抛在深山老林里不闻不问,由着她喝母豹子的奶长大,直到她三岁才抱她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什么居心?”燕明君的声音里竟有几分委屈,“她整日整夜啼哭不止,惹得我心烦意乱。我一个大男人,一来没奶喂她,二来行动不便,如何养活得了她?后来待捡了季秀回来,状况才略好些,我便抱她回来,难道你还嫌不够吗?” 姜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无非是觉得,这孩子天赋异禀,竟能与飞禽走兽沟通,想着奇货可居罢了。你何曾真正关心过她的死活?倘若你是果真为她好,当时便该遣人告诉我她有这个能耐,我将她带到身边养大,也不至于似今日般一事无成,书数射御诸学,无一所长,连在学宫当几天旁听生,都会惹出大祸来。” “当时便该遣人告诉你,她有这个能耐?”燕明君嘲讽似的笑着,“你还不是一样想着奇货可居。若她没这个能耐,便翻脸不认人装作没生过她,若她有这个能耐,就巴巴地赶来认亲了,是不是?可是认亲也要认个全套,断然没有认她不认我的道理!” “你错了,姬燕明。”姜姬提着名字大声说道,“我这次来,是打算认下她。只是却没有要栽培她的意思。不错,她天赋异禀,能够顺利通过昊天九问,原本该是稷下川最有前途、最受信赖的人,甚至有可能成为大祭司,只可惜因她和你有那么一点关系,一切全都毁了。你是稷下川真正的禁忌,所有和你沾上边的人,都要受到质疑。我原先以为,我失了一只眼睛,又那般尽力和你们划清界限,总算是清白了,可是我那般劳心劳力布置昊天九问的祭坛,一旦事情有了变故,他们便开始怀疑我和你串通起来,从中捣鬼。以此推之,便是阿桑有沟通天地之能,只要她是你姬燕明的女儿,就别想得到稷下川民众的认可。” 燕明君的脸色阴晴不定。他隐隐觉得姜姬并没有说谎,可是要让他承认多年以来的谋划落空,他又着实不甘心。“既然如此,你今日来认她做什么?”燕明君不甘心地问道,“那么多年都不闻不问,没道理突然转了性子。你从来对没用的人不假辞色。” “那是因为,她虽然没用,却好歹继承了你我的一个优点,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姜姬脸上的笑容很是苍凉。她自有骄傲,要让她承认她亲生的女儿只是一个靠姿色来取悦男子的废物,是何等令人沮丧的事情。可是她的优点之一便是勇于尊重现实,一切以大局为重。 “南离喜欢她。那孩子对阿桑,只怕是真心的。”姜姬道,“姜妧如今大势已去,我打算动用手头所有,扶植南离成为大祭司,就非得有牵制他的手段。虽然不知道阿桑究竟能拉住他多久,但是既然是你的女儿,想来必然有些狐媚人的本事。” 燕明君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 “是吗?我不觉得。我已经过了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年龄了。”姜姬望着燕明君目光平静,“当年你接近我,未必安着什么好心。我肯娶你,也未必是真有多少情意。姬燕明,当年的事情,一桩桩,非要我在女儿面前全都抖落出来吗?” 燕明君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开始心虚。他开始退缩,飞快地转换了个话题:“让一个男人当大祭司,这么有损你们稷下川尊严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这又有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姜妧搞出来的好事?她在位期间,稷下学宫的学生中男子数量超过四分之三。学宫一向是栽培栋梁之才的场所,如今年少有为者大半是男子,由男子出任大祭司,岂不是很合适?” “可是南离曾经违抗祭宫训令,放火烧山……” “那件事情,会由少羽出面,一并承担。昊天九问之中,南离的表现非常好,主动挺身而出护卫民众。而阿桑由于爱慕他,受他感召,故而并肩作战,不畏生死,终使得凶禽猛兽各归其位,这是难得的功绩。”姜姬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为了扶植南离,让南离抢去阿桑的功绩?”燕明君失声叫道,“阿桑可是你亲生女儿!”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姜姬一脸冷漠地说道,“谁叫她有个父亲,是出自姬姓部落的奸细呢?哪怕我承认功劳是她的,祭宫那群人也不会承认的,他们会想办法侵吞这些功劳。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大方些,全算到南离头上。对于祭宫而言,南离总算是自己人。有我在背后撑腰,他们不敢太过分的。” 燕明君沉默了一阵子,突然笑出声来:“我听说赢牧诗回来了。她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又和你向来不对付。你怕她成为大祭司,故而不遗余力,甚至不惜拉拢南离来对付她。堂堂姜姬,居然会害怕一个处处学你的赝品?看来你是真的老了。” “你多心了。”姜姬不动声色道,“是南离主动来求我的。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阿桑。比起赢牧诗,他是男子,处理政事之时又有些青涩,然而他在稷下川的名望不比赢牧诗差,这就是难得的筹码,再加上昊天九问中的功绩,没道理会输给赢牧诗的。至于那些不尽人意之处,由我从中指点,想来他必然会很快得心应手。” 姜姬的声音里满满的不容置辩,最后她转过身来,重又慈爱地摸了摸阿桑的头:“听阿秀说,你很是思念南离?那你愿意不愿意跟娘亲一起回去?你很快就能和南离相见了。娘亲的屋子很大,那里不似祭宫,无论你想跟南离做什么,都没有人会阻止你。” 阿桑数日来饮食未进,情绪低落,此时的反应便不够敏捷。她有些迟疑地向父亲望了一眼,却见燕明君叹了口气说道:“去吧去吧。她好歹是你母亲。也许她说的是真的。跟着我是没有前途的。只是记得常来看看我。”却又向姜姬求恳道:“既是如此,你好歹让季秀陪着我。我原本没打算叫他这么早就服侍你,可你既是已经试过了,也便罢了。你若想他时,只管到这里来,我还有些新鲜的花式,到时也可一同服侍妻主大人。” “妻主?谁是你妻主?阿秀,你先带阿桑回去。”姜姬嗤之以鼻。燕明君一向狡猾,别看他此时姿态甚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6 低,不定心中又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姜姬可不敢轻易相信。 直到等着季秀扶着阿桑走出茅草屋很远之后,她才大声嘲笑着说道,“谁是你妻主,简直痴心妄想!我又怎会收个不能人道的老男人当我夫侍?” “不能人道?你听谁说的,姜妧?”燕明君愣了一愣,笑着辩解道,“我那时不忿你把我丢给她,向若苍寻了些掩人耳目的药而已。我是何等样人,你怎会不知,又怎么会不能人道?不过当年既然应承了你,不愿轻易背誓罢了。若你不信时,大可以验明正身。” 姜姬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她早在十几年前便下定了决心,立誓再不同姬燕明这个贱人有所瓜葛的,如今却急于证实某个真相,以减少自己心中的愧疚,故而心中有所松动。 姬燕明是何等样人,早看出了她情绪之中的变化。于是这对阔别已久的夫妻重新躺在了一处,有灼热自肌肤相接之处升腾,燎原大火起自指尖。姬燕明用低哑魅惑的声音在姜姬耳边说道:“我并非善妒之人,只恐自己年老色衰,故悉心教导季秀,只盼妻主大人能够尽兴。倘若……” 只可惜这种久违的气氛没能持续太久。姜姬一脸铁青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姬燕明那件簇新的衣服,拭去了指尖的粘稠之物,还不忘恶狠狠地向着姬燕明大肆嘲笑:“这便是你所说的验明正身?稷下川不收废物!你教导的那个孩子,我便留用了。你是走是留,悉听尊便,只有一样,求求你莫要再称呼我妻主!” ☆、既见复关(二) 于是阿桑就搬进了姜寨之中那座最为高大的屋子,和姜姬、荷露、青叶等人一起居住。 她所有的行装只得一件舞衣,那是她参加孟春舞会遇到南离之后的装束,曾在被荷露厮打的时候被撕破,后来又被细心的季秀想办法寻人补好。 阿桑很宝贝那件舞衣,将它抱在怀里一路来到姜姬家,然而荷露只皱着眉头看了那件舞衣一眼,就把它扯过来直接撕碎了。 “既是我的妹妹,怎能每日里穿着这样的衣服?没得让你笑话?”荷露眼睛转了一转,说道。她随即回到自己的屋里抱了好几件衣服出来,一股脑塞给阿桑。 荷露身材高大,阿桑却显得纤细,那些衣服摆明了不合身。不过无论是荷露还是青叶,都没有要提醒阿桑的意思。姜姬分明想到了这一层,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说道:“想不到你们竟如此和睦,那是再好不过了。” 和睦个鬼。阿桑抱着一堆衣服在前面艰难地走着,荷露就在后面趁人不备狠狠地踹她。阿桑扛过了两次,到了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失去平衡,被荷露推倒在地。那一堆衣服散落一地。她挣扎着爬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季秀的方向。 ——从前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季秀总是飞快地从旁边冲出来护住她。她甚至有些怀疑,当年蒲柔肯和她讲话,也完全是看在季秀的面子上。 可现在…… “你当心些。”一个清冽的声音在阿桑身边响起。那人却是荷露的夫君青叶。青叶轻轻扶起她,又帮着她把那散落一地的衣服重新拾起来。 “贱人,你看清楚,如今她是我妹妹。你就算难耐寂寞也不必寻一家人下手。”荷露在一旁不阴不阳地说道。 “是吗?”青叶显然已经很有和荷露吵架的经验,声音不徐不疾,音量刚好能被荷露听到,“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事。你母亲身边那小子有名的风流,你要小心别被他勾引了。母女两人一起玩同一个男人,说出去可不好听。” 他二人在这边唇枪舌剑的时候,阿桑只管呆呆地望着季秀的背影。 季秀就仿佛没有看到阿桑似的,他扶着姜姬走在最前面,一脸的殷勤小意,那种温柔体贴竟是阿桑从未见过的。她突然就觉得心中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姜姬家的晚饭,是团团一大家子坐在一道吃的。她总管着姜姓四寨,家里自是殷实,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里,竟还有用盐腌制过的猪肉,另外有一大罐子热气腾腾的豆粥。 季秀一向懂得察言观色,此时便抢先盛了一碗,奉于姜姬,心中不免有些恍惚。那碗都是莫问君亲手烧制的,入手光滑非比寻常,他又几时用过这般精致的陶器? 这一晃神间,季秀眼睛的余光不小心窥到了阿桑,阿桑面对着丰盛的饭食,却一点都没有惊喜的意思,她直勾勾地用眼睛盯着季秀看。 季秀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以前他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捧给她的,便是阿桑父亲在旁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他也从来置之不理。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习惯。 他知道阿桑因为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照顾,故而分外失落和震惊。可是他却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照顾她了。那样的话,姜姬会起疑心,到时候阿桑也落不了好去。 可是她就那样傻傻地盯着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之中满是委屈。他明知道她的委屈毫无道理,却无法视而不见。 “咳,这位……”青叶不由得提醒他,“你手中的豆汤撒出来了。” 季秀慌忙回神,这才发现豆汁已经撒了半碗。他甚为尴尬,忙向姜姬赔小心道:“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好的瓷碗,一时竟呆住了。” “哼,连这个都没见过,真丢人!”荷露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季秀慌忙用衣襟拭去瓷碗外沿的豆汁,重新将碗添满,毕恭毕敬地奉与姜姬,又转过头替荷露盛饭。 “谁要你多事!”荷露向着季秀训斥道。 “荷露,不得无礼。这位是十三……”姜姬和颜悦色地说道,她也未能记住季秀的名字,向他投以探询的目光。 “我叫季秀,大家叫我阿秀就行了。”季秀赶紧说道,讨好般地笑笑。 “这我倒是知道。十三郎嘛,想不到竟攀上高枝,跑到我们家里来了!母亲你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荷露愤然说道。 姜姬也沉下脸来:“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母女两个一个强势,一个任性,竟是吵成一团。 青叶习以为常,面色变也不变,也不相劝,争吵声里只管一心吃饭。季秀站在一边恭谨地垂着头,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留意阿桑那边的动静: 她面前亦有一碗豆粥,那是青叶特意盛给她的,上面还飘着两片腌制的肉,只是这般稀罕的东西,她却连看都不看,只一味用眼睛瞪着季秀。一直等到姜姬和荷露争吵告一段落毕,荷露哭着跑回自己的屋子,她面前的粥碗仍然是一动未动。 “怎么?才来第一天,就跟我闹脾气?”姜姬语气不善地说道。 青叶忙从旁解释:“想是饭菜不合胃口,或是初来还不习惯。” “这样啊。”姜姬又看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7 了阿桑一眼,见她眼睛直愣愣的,又蠢又呆,不觉嫌恶之心又起,“既是不想吃,就不必吃了。”说罢竟亲手将那粥碗移了开去。 是夜,月色如练,清风拂面。季秀东张西望,四顾无人,方偷偷摸摸地从黑暗里闪身出来,正要往前头走,却被青叶从背后叫住了。 “我就料到你会出来。”青叶慢慢说道,“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给她留的晚饭?白日里看她如同陌生人一般,夜里却偷偷摸摸给她留晚饭,你难道把姜姬大人当成傻子不成?谁不知道你和她从小一道长大,情分非常?你这样刻意避嫌,却是做贼心虚了。” 季秀心头一惊,定了定神,咬牙说道:“不消你提醒,我自有分寸。不过我倒是要提醒提醒你,她好歹是你妻主的妹妹,你纵使寂寞难耐,也不该向她下手。今日你如此关心她,是不是有些过了?”季秀耳力非常,日里青叶和荷露互相嘲讽,青叶压低了声音,他的话没有传太远,可是荷露指责青叶的话,却一句不拉全被季秀听到了。故而此时便拿这个还击。 青叶愣了一愣,嗤笑道:“蠢货,荷露的胡言乱语你也相信?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为了个女人就什么也不顾了,竟然把主意打到姜姬大人头上,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季秀追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再伤她一次?只怕你没这个能耐。” 青叶不由得冷笑:“我关心她,是因为她关乎到我的祭司之位而已。当然,这种事情你是不可能懂的。” 季秀一头雾水,的确不明白青叶在说些什么。他亦不甘示弱,冷笑一声就要扬长而去,突然又听得青叶叫住了他。 “季秀。”青叶幽幽说道,“那年你曾告诉我,说她经常和你一道睡觉,说她不碰我是因为心中嫌弃我。其实你说了谎话,对不对?” 季秀没有回头。清凉的夜风里,他就那般一动不动地站着,一言不发,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姜姬大人一定事先查过你。倘若你曾经是她女儿的男人,无论你功夫有多厉害,她都不会碰你。所以,当年你一定说了谎。”青叶的声音惆怅得犹如叹息,“我真傻,我一早该想到的。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算了,你走吧。” 季秀拔腿就走,他可没有心情陪着青叶参详玄机。他径直走到阿桑的屋子门前,轻轻推开门,探头探脑一番,却发现阿桑静静地躺在榻上,鼻息沉稳,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自怜自艾。这许多日里阿桑昏昏沉沉,时常半梦半醒,几乎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有的时候还在梦中叫南离的名字。难得她今日睡得如此安稳,他的牺牲总算没有白费。 他端着一只陶碗,只觉得阿桑住的屋子还是太狭小了些,一时之间竟觉得无处放置,一转眼见月光越过房门照了进来,照见阿桑恬静的睡颜,就不由得心中一动,想站在她身前,再好好的多看她几眼。 然而他刚刚向前走了几步,就吓了一大跳。阿桑从榻上一跃而起,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原来阿桑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此刻不过是装睡而已。 “秀秀,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找我的。”阿桑紧紧抱住季秀的腰,形容亲昵,“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抛下我的。这里的人都好凶,一个个戾气好重。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我们一起逃回家去寻父亲,好不好?” ☆、既见复关(三) 那一瞬间季秀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心中隐隐约约生出一些渺茫的希望,却又立刻清楚那不过是妄想。 “你确定?”他说道,声音居然颇为平和,“若你今夜逃走的话,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南离了。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阿桑果然犹豫了一下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一脸迷惑地仰头说道。 月光静静地照在阿桑的脸上,她的目光清澈纯净,她的唇带着丰润的水色。季秀看着这样的她,心中难以抑制地涌出冲动,他想狠狠吻上她的唇,撕开她的衣服,和她做在梦中想了千遍万遍的事情,不管她是否抗拒,不管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也不管她是否会恨他怨他。 然而季秀只是恶狠狠地将她推开,把那碗早就冷掉的豆羹重重地放在她面前,转身就走。 “秀秀!”阿桑紧紧跟着季秀,“秀秀,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季秀已经走出了门外,却无可奈何地停住了脚步。 “什么事?有话快说!”他一脸凶相。 “秀秀,荷露和青叶他们说,你和我母亲……”阿桑开始吞吞吐吐,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是不是真的?”她小声问道。 “这又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季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阿桑明显呆滞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打击。然而在季秀要走回姜姬的屋子的时候,她又迅速反应过来,用力抓住他的袖子:“不要去!” 季秀冷声道:“我想跟什么人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他用力想把阿桑的手掰开,夺回那只袖子。 “可是她是我母亲……”阿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是我母亲啊,秀秀……” “是你母亲,可那又怎样?”季秀道。看着阿桑这样带着哭腔地请求他,他心中的委屈憋闷之意居然散去了不少。 阿桑一时词穷。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阻止这件事,那是一种宛如直觉般的预感,因为觉得那很危险,所以一定要站出来阻止。至于危险的来源,她一时半会儿却弄不明白。 阿桑绞尽脑汁想着理由。“母亲……母亲是父亲的……”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父亲是整个稷下川的罪人,他假装爱上了姜姬大人,骗取了她的信任,然后勾结父族谋逆不轨。他们的感情是建立在欺骗上的,所以姜姬大人早就恨透他了。就连我们那些年过得那般苦,也是受到了他的连累。”季秀回答得很是流利,“况且,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怕他体力不佳,他养我就是为了要我伺候姜姬大人的。这些事情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阿桑不吭声,只管跟季秀争夺那只袖子,只听得撕拉一声,那袖子居然被撕成了两半。 季秀愣了愣。他的下裳刚刚被姜姬撕开过,如今阿桑又撕开了他的袖子。真不愧是母女啊! 阿桑捉住那片轻飘飘的布料,整个人却似被吓坏了一般,她生怕季秀当真恼了他,头也不回地走掉,赶紧把手中的半截袖子一抛,转而去抓他系下裳的腰带,口中急急说道:“秀秀,你别生气。明天,最迟明天我一定想办法把你的衣服补好……” 季秀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8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们在那间茅草屋中住着的时候,生活窘迫,一件衣服补了又补,补丁套补丁,可是如今在姜姬家居住,姜姬何其殷实富有,难道会让他们穿旧衣服吗?还有,当年拿着破衣服求别人缝补的,却是季秀,阿桑一向痴傻惯了的,就连她父亲燕明君也不指望她会干什么针线活。现如今她居然夸下海口,说会想办法把衣服补好,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想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法子来。 “放手!难道我跟着姜姬大人,她会不给我衣服穿?”季秀道。可是阿桑却越抓越紧。 季秀一下子就急了。他那下裳,原本是刚刚请蒲柔代劳修补过的。蒲柔的女工也是稀松平常,针脚甚至凑合潦草。倘若阿桑这么不知轻重地乱拉狂拽,误打误撞解开了腰带事小,再将下裳撕裂,到了姜姬那里,可就难交代了。 “你放手!”季秀忍无可忍,最后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老实告诉你,我跟她睡也睡过了,你能奈我何?”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把腰带从阿桑手中抽出来。 然而季秀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得“扑通”一声,却是阿桑摔倒在地的声音。 他惊疑不定,以为她在使诈,又有些小小的欢喜,待慢慢走近了扶起她看时,却见月光之下她面色如土,双眼紧闭,用手一摸,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不觉吓坏了。 南离是次日清晨知道消息的。一开始的时候,他听说来人说姜姬大人的二女儿突染重病,请他前去诊治,还以为那是姜姬使的障眼法。待他刻意梳洗装扮之后,坐了车子来到姜寨之时,却发现他的老师若苍和稷下川许多有名的医生都到了,当下就是心头一紧。 昊天九问之后,大祭司姜妧受到了弹劾,一时之间,如同□□被引爆了似的,姜妧在执掌祭宫十数年期间的所有不妥之事一一被翻了出来,清算旧账。她所有的亲信下属都离她而去。惟有若苍,仍然无怨无悔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甚至对于姜妧下台后的大祭司归属完全不闻不问。 因为昊天九问的关系,南离一度对于若苍颇有怨言。昊天九问之后他又被软禁在家中,故而已经有数月未和若苍相见。 这日师徒二人在姜姬家中相遇,南离不免有些讪讪的。正欲上前问候间,却见若苍神色凝重地向他开口问道:“前些日你曾用骨针为阿桑刺穴化瘀,究竟是几日一次?她脑子里的淤血可曾化尽了?” 南离忙肃然回答:“起初是一日一次。再后来改为七日一次。老师也知,想化尽淤血并非轻易之事,我怕操之过急反倒伤了她,故而一向是徐徐图之。我有的是时间,大不了便为她治上一辈子好了。怎么,有状况?” 他只顾焦急发问,回答若苍的时候也完全是由心而发,全然没想到张口闭口就是“一辈子”在稷下川的其他医生耳中听起来是多么的震撼。这些医生有的亲眼目睹了南离在昊天九问中奋不顾身的英姿,有的曾亲耳听到过村寨之中流传的有关两人缠绵悱恻、至死不渝的故事,如今又亲历南离毫不犹豫地说“一辈子”,当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心中都有了论断。 南离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师从若苍,一向把除了他和若苍之外的医生统统看作是庸医,从来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如今只管聚精会神听若苍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她脑中淤血未除,你前几个月都在家中养伤,想来这骨针刺穴已经断了几个月。想来她这几个月间必然如痴如呆,精神恍惚,形容大不如前,我说的是也不是?” 在场众人只有季秀最清楚阿桑日常起居。姜姬转头盯着季秀,季秀忙上前说道:“正是。因她每每念叨着情郎的名字,我们只以为她是思念情郎之故,没想到却还有这层缘故。” 在场诸人听了季秀这话,不约而同地都看了南离一眼。显然所有人都猜出了季秀口中阿桑的“情郎”究竟是何方神圣。南离脸上不免热辣辣的,心中却是微微漾着甜,暗道阿桑如此相待,也不枉他牵肠挂肚了几个月,又不管不顾地向姜姬投诚。 正在这时,却见若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脑中淤血未除,这几个月断了针灸,情况已是不大好。观其脉象,只怕最近还有磕磕碰碰,摔倒在地,又急怒攻心,唉……” 荷露在姜姬面前,一向是肯装上一装的,于是笑着道:“少祭司大人所料不差,我妹妹这几日痴痴呆呆的,越发不好了,的确曾经跌倒过几回。只是这急怒攻心,又是从何说起?” 季秀一下子脸色惨白。姜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青叶看了看季秀,从旁描补道:“常听人说大喜大悲,极易昏厥。想来阿桑妹妹初认了母亲,莫不是一时喜不自胜?” 若苍缓缓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恭喜姜姬大人母女相认。”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行礼,心中却是一片寂然。显然,若苍心思剔透,早就猜到了姜姬的用意,只不过他已经无心去争什么了。 “恭喜姜姬大人母女相认。”在座众人纷纷随着若苍,站起来行礼。这原本就是姜姬召集这群医生前来的目的。这群庸医定然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散布出去,会安抚哪些人,警示哪些人,姜姬心中早有了盘算。 姜姬计谋得逞,面上却一脸焦急地摆了摆手:“这个容后再提。给阿桑看病要紧。” 众庸医于是相互对望一眼。末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婆颤巍巍说道:“少祭司大人已经说出了病因。显然当用骨针刺穴之法诊治。骨针刺穴是祭宫的不密之传,看来惟有请少祭司大人或者南离大人出手了。” 按道理有老师在场,弟子纵然想出手,也非得先说一大通“有事弟子服其劳”的话来。可是眼下南离心急如焚,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那婆婆话音未落,他已经早就摸出了骨针,向众人道:“我来!” ☆、既见复关(四) 阿桑静静地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她面色苍白,眉头微微蹙起,整个人蜷成一团,显得那么的孤单无助。 南离一看到她的样子,身体就忍不住微微颤抖。 “你要紧吗?要不然我来?”若苍见状,从旁说道。 “无妨。我应付得来。”南离定了定心,凝神屏气,将骨针旋转着轻轻插入阿桑的头顶。 骨针刺穴是祭宫的不密之传,姜姬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不免都睁大了眼睛。 接连几个穴位刺过,突然见阿桑睫毛微颤,眼睛似闭似睁,口中却含糊着嘟囔了一句。 南离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话是:“秀秀,那是我母亲,你不能跟她睡啊!”南离是个聪明人,呆了一呆,立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就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59 有些气苦,拿着骨针的手抖了一抖。 青叶显然也听出来了,他狠狠地瞪了季秀一眼,见季秀惨白着一张脸,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果真是神乎其技!想来人也快醒了。”却又眼睛望向姜姬征求她的意见:“母亲,我虽不通医道,却也听说过医生医病之时,最忌嘈杂。不若我们在堂屋等候,待阿桑妹妹神思安定了,再过来看她?” 也不知道是姜姬没听清楚先前那话,还是存了秋后算账的心思,她丝毫没有要追究季秀的意思,听了青叶的话,居然颌首微笑,道了一声“好。” 于是荷露等人悉数随姜姬退了出去。若苍离开之时,忧心忡忡地问南离:“果真应付得来?”待听到南离肯定的回答,也就不再啰嗦,轻轻走出屋子,顺手关上了房门。 若是阿桑活蹦乱跳时,南离说不定还有心思为了季秀的事醋上一醋,只是如今她仍然昏迷不醒,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排到后头了。他拈着一根骨针,举轻若重地前前后后刺了好几个穴道,不觉便有些汗湿重衣。 阿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南离静静地坐在她面前,眉黛如山,肤白如玉,目光专注而虔诚,手中拈着一根长长的骨针,却如同拈着一朵花一般,整个人都如同渡上了一层温润的色泽,简直令人移不开眼睛。 阿桑越看越觉得开心,忍不住就凑到他手边,狠狠啃了一口。 南离正专心致志地针灸,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当下吓了一大跳,忙将骨针缩回来,以免伤到了她,正待叱怪她莽撞,阿桑那双不安分的手已经摸向他下巴,在他脸颊脖颈诸处流连了一圈,有些遗憾地感叹道:“瘦了。” 南离就有些气恼:“还不是因为你?”然而实在见不得她那一副遗憾的样子,不由得便小声说道:“还会胖回来的。你放心。” 阿桑闻言很是满意,顺势捏了捏他的下巴:“嗯,胖一点好,胖一点才有手感。” 却又轻车熟路地将手探进他衣襟里,摸过了前胸再摸后背,因入手处不如记忆中的光滑细腻,微微有些吃惊地嘟囔了一句:“这里……有一道疤。” 南离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他自幼在祭宫之中养尊处优,身娇肉贵惯了,浑身更是连一个瑕疵都没有,近来却因为阿桑,腿上、背上各留了几道疤痕,对方装没看到不领情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敢挑肥拣瘦起来,实在是忍无可忍,当下便小小地发作道:“还不是为了替你挡鞭子留下的?你道天底下的人,都似你们家秀秀那般好命,身上不留疤不说,有人昏迷时还不忘念叨着?” 南离越想越觉得酸楚,就想推开阿桑起身,却被阿桑一把拉住了。“其实,我身上也是不留疤的。不信的话,你来看看?”阿桑笑得很是调皮。 南离的脸腾得一下子红了。本来两人如胶似漆了几个月,早就是无所不至,彼此之间拿肉麻当有趣,更为大胆出格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可是如今……如今在姜姬家中,比不得荒野或者稷下学宫中自在,倘若不慎被人听见,便是笑话一件。 阿桑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南离的心思。往日南离为她针灸之后,两人总要这般互相调戏一番,然后就在榻上甚至草地上滚那么一滚。有的时候她不那么主动,南离还不高兴,甚至曾于事后故作幽怨地抱怨过。故而久而久之,针灸之后搂在一起快活一阵子,对阿桑而言,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在南离的督促下,阿桑的习惯养成得很好。这日既是针灸之事告一段落,她便探起身来勾住南离的脖子,凑到他唇上狂亲,手也理直气壮地向他的下裳探去。 南离起初之时甚是抗拒。他是有头脑的人,知道姜姬等人就在不远处,倘若在这里一不小心被人瞧见了,是大大糟糕的一件事。他挣扎抗拒间,阿桑已经把手伸进了他的下裳,一把握住了他,还兴高采烈般地叫道:“哈哈,被我捉住了。你自诩聪明人,为什么聪明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呢?” 南离却已经来不及反驳什么了,他脑子里“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 其实他和阿桑已经有几个月没见面了,他原本也想要得厉害,只是出于理智、以及以往受到的礼节教育等,刻意束缚自己而已。眼下阿桑这么蛮横不讲道理地深入重地,这种刻意的束缚一下子就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隐忍、克制筑成的堤坝被击溃之后,欲望便如同洪水一般倾泄而出,南离顿觉身不由己。 “好。我应承你。”他压低了声音,一边急急解开衣服,一边挣扎着说道,“我们快一些,不要弄出动静。” 不得不说,南离的想法还是好的,但是这种想法却未免有些太天真了。这种事情之所以被许多人称为欲罢不能,就在于它出自最原始的本能,拥有令人身陷泥潭、越陷越深的魔力。第一次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之后,两人都觉得颇不尽兴。南离也自谓时间尚充裕,于是大着胆子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在这种甜蜜而又美好的时刻,时间总是比感知中的来得快了许多,不知不觉,已是几个时辰过去了。 若苍携同姜姬率领着众人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副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那个时候阿桑已经玩得有些累了,南离却还恋恋不舍,于是两人交换了位置,南离便压在阿桑身上,两个人肌肤相接,两股交叠,被子也早滑落在一旁的地上。 平心而论,两人的容貌、身材、气质无一处不美,黑发蜿蜒配着大片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也是香艳无比、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稷下川民风开放,原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因这两人的身份特殊,一人是昏迷不醒、令众医束手的病人,一人是稷下川四君之首、祭宫之中相传一向最为清雅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祭司南离,故而便显得尴尬和怪异起来。 若苍身为南离的老师,一下子窘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姜姬明明有主持局面的能力,此时却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面容肃然,一言不发。他们两位不说话,荷露、青叶、季秀等人越发不敢说话。 稷下川母系为尊,若苍和南离都算是凤毛麟角的男性医生了,那些个南离平素颇瞧不起的庸医也多半是女性,年纪有大有小,一个两个捂嘴偷笑,一言不发,却又伸长了脖子往南离身上看,满脸艳羡的样子。 南离羞愤欲死,恨不得地上有个地洞钻下去,一时却如同放在砧板上的肉一般,无可奈何地由着别人一面欣赏,一面意淫。 谁也没有料到,这种难堪的局面之下,却是阿桑出面说话了。阿桑是众人眼中的痴傻儿,纵使后来得了南离的医治,头脑灵活了些,却仍不通人情世故。然而不通人情世故却也有不通人情世故的好处,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0 此时连季秀都为南离感到羞愧的时候,阿桑却毫无知觉。 她见众人的眼睛直往南离身上打量,顿感不悦,于是便开口大声说道:“麻烦大家先出去一下,容我们穿好衣服如何?你们不要再看了,他身上有的,你们家男人身上也有,想看就回家看自己的男人去吧!” “大胆!不得无礼!”姜姬连忙出声喝止道,总算是全了众人的脸面。 然而阿桑的话却仍旧起到了作用。她是病人,又是姜姬的女儿,众人谁也不好跟一个痴傻却身份不一般的病人计较,于是局面才渐渐控制住了。 若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离开的时候,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时却轻轻帮南离关上了门。 不同于上次在观星台衣履整齐之时被荷露污蔑,这次南离是被众人看了个现行。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当下竟然连跟阿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匆匆穿好了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 等南离回到姜姬待客的堂屋中时,那些他眼中的庸医早已经被姜姬送走了。屋子里只得姜姬和若苍两个人,两人面上的神情皆是很凝重。若苍大概是为南离的声誉毁之一旦而痛心,姜姬却应该是为了是否推举南离竞选大祭司而忧心忡忡。 南离自觉做错了事,低头走到若苍身后,垂着头一言不发。 “唉。”若苍毕竟不忍心,重重叹了一口气,向姜姬问道,“姜姬大人,你看这——” 姜姬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如此定力全无,怎堪成事?”见南离突然抬头,眼中露出恳求的神色,却又挥了挥手:“罢了,你明日再来看看吧。” ☆、匪我愆期(一) 南离是跟老师若苍一起离开的。姜姬颇为体贴,知道他此刻只怕羞于见人,特地将她平时所乘的那架青布围就的车子派了出来,供二人乘坐。 青布大车驶出姜寨的时候,那些亲眼目睹香艳韵事的医生们却还没走远,三三两两在路旁交流他们的惊诧: “记得昊天九问时,祭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南离大人和这个阿桑在观星台上做出亵渎神明的事情来,先前我还不信。如今据此看来,只怕是真的。” “你知道什么?什么亵渎神明?阿桑可是受到昊天九问眷顾的人!如今姜姬大人肯认下她做女儿,未来不可限量啊!” “原来南离大人竟如此生猛。听声音的话,断断续续做了有几个时辰了吧。只怕比那什么十三郎,也未逊色多少吧?” “你们没注意看,我今日在姜姬大人家里看到十三郎了,看其形容,只怕他从此洗心革面打算投奔姜姬大人了。当年他那般奔放、来者不拒之时,我竟未能试得一试,实在太过可惜……” “你知道什么?十三郎从小是和阿桑形影不离长大的。只怕两个人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吧。我不信他们两个没有过。姜姬大人是爱面子的人,自家女儿玩过的男人,她决计不会再收留!” “真是好艳福啊!先有十三郎,如今又是南离大人主动投怀送抱。这等福气,只怕稷下川只头一份的了吧。” “什么投怀送抱,你们不要乱说。以我看,南离大人分明是以身为药,救治姜姬她女儿。怨不得骨针刺穴之法是祭宫不密之传,怪不得南离大人不肯让若苍大人代劳,用来刺穴的哪里是骨针啊,分明是南离大人胯间的那根东西。那白花花的一片,啧啧,当真是艳福非浅……” 南离听着这些风言风语,心中难过之至,面对着老师若苍,更是有几分抬不起头来,只觉得自己给老师、给祭宫抹黑了。 突然间却听见若苍温和的声音:“那些俗人说话,你不必去理会。” “可姜姬大人未必肯再帮我。我和阿桑……”南离一脸沮丧。他也很清楚自己在稷下川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是走得什么路数,以往他也将这种清雅出尘、高高在上的形象维护得很好,如今一切全毁了,以姜姬那么势利的人,到底会怎么看他? 若苍叹了口气:“南离,你的确是太不争气了。早就教导过你,身为祭司,尊贵不同凡人,你更应该晓得矜持。私下里怎么乱来都无所谓,可是当众被人看见,你以往营造的形象便毁于一旦。你如此这般,被那些俗人笑话,倒还是小事,只怕正中了姜姬大人的下怀,从此处处被她拿捏。” “什么?你是说……此事是姜姬大人乐意看到的?”南离讶然抬起头来,心中模模糊糊又燃起一丝希望。 若苍见不得南离这般六神无数的样子,命令将车子驶向河边。此刻已近黄昏之时,河里有好几个不畏春寒的少男少女光了身子,大模大样地洗浴,互相之间毫不避忌地看个仔细,有的时候还互相泼水,各种挑逗。 “南离,你在祭宫里生活得太久,已经忘了民俗了。”若苍将青布挑开,示意南离观看,“稷下川民风向来若此。只不过姜妧在位时,喜欢高高在上、对一切不屑一顾的男子,故而才特意修改了律令,将你们一个两个都塑造成一幅冷漠疏离的形象。你是其中学得最成功的,故而也是她最欣赏的。” 南离闻言,却不由得沉默了。事到如今,他已经非常清楚大祭司姜妧心中那个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男子究竟是谁,他也知道此事对若苍造成的惨重后果,故而不敢多说什么。然而对于若苍情愿揭开自己伤疤,也要安慰他的情谊,南离很是感激,思虑再三,方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你打算何时同大祭司完婚?” 在他看来,大祭司姜妧已经众叛亲离,不复先前之风光。如今若苍尚肯对她不离不弃,她理应投桃报李、至少也该了却了若苍多年夙愿才对。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的话等同于在若苍千疮百孔的心中又撒了一把盐。 “再说吧。”若苍凄然一笑道,“如今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完婚不完婚的,也便无所谓了。” 南离看见若苍脸色,方知道自己失策,在心中大骂自己,却又一时苦于无法补救,便听得若苍又说道:“姜姬大人本人也是热烈奔放、胸中有沟壑的人物,又岂会在意你的一时忘情?阿桑当时肯出声说话,自然更不会在意。只是这样一来,你日后却是艰难了。” “为什么?”南离心中先是微微松快,复而一紧。 若苍便解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有意用你和赢牧诗争夺大祭司之位。原本你是有资格同赢牧诗争位的人中,她手头惟一可拉拢的人选,你占尽了主动。可是如今一来……唉,姜姬大人何等老谋深算,此刻你露了底,事情就成了你求她,而非她求你了。” 南离到底于政事上稚嫩些,不知道世事多艰、人心险恶,此时尚一派天真地说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横竖我是不能跟阿桑分开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1 的,我求她又有何妨。” 他天真无邪的模样引来若苍长叹不已:“罢了,我此刻说了也是白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如今我只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南离,从前的名声毁了,却也没什么要紧。你一样还是那个你,一样还是那么优秀,平易近人、与民同乐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有姜姬大人的帮助,民众早晚会重新信赖你,拥护你。”若苍说道,“只是你一定要记住,倘使你果真爱极了阿桑,这辈子打定主意跟着她了,就一定要设法及早成亲。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她早些娶你过门。光口头承诺是靠不住的。” 南离知道这是若苍一辈子的血泪教训,心中沉甸甸的,千恩万谢地应了,又恭恭敬敬地将若苍送回了祭宫的住处。 这边南离走后,阿桑穿好衣服,正一脸茫然地坐在榻上发呆,突然看见季秀悄悄溜了进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阿桑,我骗了你。我跟姜姬大人还没睡过,不过早晚要睡的。”季秀目光坚定地说道,“我和她在一起,对大家都好。你已经有南离了,你跟他那么好,求求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许你和她睡!”阿桑大声嚷道,却因日里玩得太过尽兴,突然间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扶住床榻。季秀这次机警许多,连连后退好几步,生怕她扯住他不放,眼见她扶住床榻坐稳了,这才一溜烟地跑开了。 等阿桑调匀呼吸,季秀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她郁郁寡欢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地上的杂草绿油油的,杂草间零星地散布着许多小土块和石子。她便闷闷地将它们踢来踢去。 “你不觉得痛吗?”青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低头看了看她,很有些无语地说道,“你的草鞋已经破了。脚趾头在流血。” 阿桑懒懒看了一眼,果然发现脚趾头已经流血了。她从小受尽燕明君鞭打,已经练就了一身不怕痛的本事,当下也不觉得有什么。青叶有些沉默地看着她,终于问道:“你不想季秀跟姜姬大人睡觉?为什么?” 阿桑不答。 青叶便又问道:“季秀和南离,你到底喜欢哪个?”见阿桑仍旧不理不睬,他便发起狠来,紧紧箍着阿桑的手腕:“可是你别忘了,你一开始喜欢的是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凶狠地向阿桑唇上咬去,当下便有血腥味弥漫开来。 阿桑拼命挣扎,然而青叶将她脖子箍得太紧,一时挣扎不开。季秀突然一个闪身跳出来,从身后抱住青叶,将他拖开,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姜姬的房门突然间开了,姜姬神色冷峻地站在门口,荷露在她身后笑得幸灾乐祸。 “你先走,你也走!”姜姬向着青叶和荷露严厉地说道,荷露一愣,悻悻然走开了。 “青叶是我暗中安排的。”姜姬眼睛看着季秀,说道,“南离从小被人捧得很高,需好生磨砺一番,使些人打压打压他的气焰才好。什么时候又轮到你跳出来强出头了?” 季秀神色一僵,低下头去。他心中一片冰凉,自知从一开始到如今,已经有太多的疑点,姜姬不可能不心存疑惑。 然而姜姬却丝毫没有要和他算账的意思,她身子又转向阿桑,目光柔和:“不愧是我的女儿。今日你的表现很好。南离这孩子,心气太高。纵使你心中再欢喜他,也须诱着他做些丢脸面的事情,刹一刹他的威风。他的定力差些,这便是你难得的机会。今夜南离不在,你便和娘亲同睡,娘亲要好好教教你,该如何对付男人。”说罢,不由分说,挽住阿桑的手臂,强行拽进屋去。 ☆、匪我愆期(二) 南离回到姚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姚寨的道路两旁却还燃着熊熊的篝火。 南离对这副景象很是厌倦。他的母亲姚宛喜欢攀比炫耀,这几月里每逢有权势之家登门提亲,他母亲总要拿出这种架势,设了篝火舞会,请来人玩乐,声势十足,生怕其他村寨的人不知道她有个好儿子即将出嫁一般。 这次来的人却是赢寨的赢初晴,南离在稷下学宫时候的同窗。车子尚未停住,赢初晴已经迎上前去,亲自拉起布幔,一双妙目流转,望着南离,姿态殷勤:“南离君,一起跳舞?” 南离淡淡瞟了她一眼。赢初晴一直对他有那么点小心思,他是知道的,只是顾及大家颜面,故而未曾说破。然而他们之间的同窗情分早在赢初晴和荷露一伙在学宫围攻阿桑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了。荷露是姜姬的女儿,南离尚要顾忌一番,不敢轻易伤了和气,可是对赢初晴却是不必。 “稷下学宫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南离冷冷说道,“我一向只同阿桑跳舞。” 知道,都知道。你不单一向只同阿桑跳舞,还只同阿桑睡觉。赢初晴在心中破口大骂,但是又不敢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她轻笑了一声,语气更加和缓:“南离君,我姐姐回来了。她一向是个大度的人,想来不会和你计较过去那些事。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跟迷惑你的人算账。除非,,除非她知道我也是其中一人,她也就不好下手了。你说呢?” 南离听出了赢初晴言语里赤.裸裸的威胁意味。她是在厚颜无耻地恐吓他。就好像他和阿桑之间的事情,她赢初晴也必须分一杯羹似的。南离愤怒之余,却又有些疑惑,暗道连大祭司姜妧都无法左右的事情,赢牧诗又凭什么计较? 正在这时,南离的母亲姚宛走了过来。“初晴今日来,是替她姐姐赢牧诗来提亲的。”姚宛一脸喜色地说道,“她家许诺了一百只羊,一百只猪,还有一百匹上好的细麻布当聘礼。赢牧诗你也是认识的,容貌才干皆是无可挑剔。若你再拒绝,可就有些不识抬举了。整个稷下川,哪里还有比赢牧诗更优秀的姑娘?南离,听娘亲的话……” “不行!”南离未等姚宛说完,就断然拒绝道,“除了阿桑,我谁也不嫁!” “可那只是一个连母亲都没有的野孩子!她没有姓氏,注定被别人看不起!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南离君,你仔细想想看,你愿意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赢初晴大声说道。 “愿意,当然愿意。”南离亦是大声说道,“整个稷下川的人,谁不知道我离不开她?就在方才,方才我还同她……” “方才同她怎样?”姚宛有些糊涂了,“你不是在姜姬大人家中,为她的女儿荷露医病吗?” “姜姬大人的女儿是病了,不过不是荷露,是她的二女儿阿桑。姜姬大人已经决定认下她,她姓姜,可不是什么野孩子。而且她待我很好。这些日子里,她也如我思念她一般思念着我。”南离慢慢说道,突然之间,他竟然隐隐觉得骄傲,“我们没办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2 法离开对方。就在方才,我们还一起睡觉,若苍老师和稷下川的好多医生都是见证!” 南离在姚寨甚是得人拥戴,早在他走下车子的时候,篝火舞会中跳舞和唱歌的人都陆续停了下来,一脸崇拜地听他说话。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一贯高贵出尘的南离君居然会讲出这种话来。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每个人都震惊了。 “南离,你的意思是说,你跟阿桑在那个的时候,被人瞧了个现行?”姚宛大惊失色。身为母亲,她甚至比南离自己都清楚他的名声是怎么来的,知道怎样的方式可以成全他,怎样的方式可以毁掉他。 “是的。我心中就是欢喜她,她也欢喜我。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也不必惊讶,待到明日,最迟后日,此事便会传开,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南离如同豁出去了一般,讲得很大声,一脸的理直气壮。 然而姚宛的右手却已经高高扬起,狠狠地扇了南离一个耳光。南离下意识地捂住脸,心中却觉得颇为解气,就仿佛这几个月里为姚宛软禁逼婚的那些郁气全部都发泄出来了一般。 “滚!你们都走开,一个也不准留!”一向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姚宛向着众人吼道。 一直等到看热闹的人散去,姚宛才一脸歉意地向赢初晴讲道:“都是我教子无方,想不到南离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只怕牧诗姑娘是再不会要他了。”姚宛尽管胆小,却也务实,知道南离的声誉对于他的婚嫁之事,是怎样的加成。 赢初晴却没有立刻回答。她从南离开口说姜姬已经认下阿桑的时候,就开始若有所思。显然,尽管被南离所鄙视,但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草包。对于格局是怎么回事,她显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倘若我据实告诉家姐,她仍然不改初衷的话,不知姚家是否会许嫁南离?”赢初晴沉吟着问道。 “那怎么可能,牧诗姑娘那么优秀,又怎么会……”姚宛艰难说道,“何况,南离这般耍性子,我实在不敢强行做主,免得结亲不成反结仇……” “明白了。也就是说,非要南离君自己点头不可。麻烦首领大人了。”赢初晴说道,作礼而退。抛开南离因成见导致的鄙视,她其实也是一个聪明机警的姑娘。 姚宛送走了赢初晴回到家中,一眼就看见南离端端正正地跪在堂屋里等着她责罚,身边一大堆弟弟妹妹在七嘴八舌地问个究竟,心一下子就软了。 十几年来,南离一直是他们这个家的骄傲,他们因他的最年轻祭司的光环,得到了无数的好处,其中就包括姚宛姚寨首领的位置。在此之前,南离从来都没有让姚宛操过心。而这些日子里,南离对阿桑的苦苦思慕,姚宛也一一瞧在眼里。 “南离,你果真和那个阿桑……嗯?”姚宛神色复杂地问道。 “是。都是儿子的错。”南离低声说道。方才虽然一时激愤,忍无可忍,在赢初晴面前按照若苍老师安慰他的说辞,慷慨激昂了一回,但实际上南离心中还是颇为难过的。他其实也是个有进取心的人,不可能真正不在意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也不可能不在意姜姬因此对他的看法。 “唉!”姚宛摇头长叹了一声,“孩子,别难过了,这事不怪你。那阿桑既然是姜姬大人的女儿,自然也得到姜姬大人的几成本事。你这般没经过世面的,如何是她母女的对手?想当年,姜姬大人容貌未毁之时,又有哪个年轻人经得起她的撩拨。那些性情高傲的,原打定了主意只当作露水姻缘,谁知道睡了那么几夜,不但失了身却也失了心,纷纷不顾她夫侍成群,有子有女,也要跟定了她。不过娘亲见阿桑却像是个好孩子,未必会辜负你。” “嗯。娘亲放心。若苍老师已经提点过我了,若她不肯娶我,负心薄幸,我便同她一拍两散,却也不叫她好过。”南离黯然道。 姚宛见南离这般样子,暗自摇头,却又不好说什么。堂堂南离君居然被一个傻子玩弄于股掌之上,一心一意向着人家不说,末了还要担心人家不娶他?简直是太丢人了。 因南离担心姜姬耍手段故意把他晾在一边不遣车来接他,姚宛不忍儿子惶惶不可终日,故而第二日,南离是坐着姚宛的车子来姜寨的。 姚宛的车子没有青布围着,南离坐在车上,一路遇到的年轻人纷纷向他行注目礼,越是到姜寨,这种情况越是明显。 一开始南离还以为是那些人听到了什么风声,在嘲笑他的不堪和虚伪,但仔细看看,却又不像。那些人分明在冲着他友好地微笑,目光里带着崇拜和尊敬。 南离惊疑不定,许多个念头一晃而过。难道姜姬大人居然会好心压下消息?或者他的老师若苍从中做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阿桑的父亲燕明君在暗中助他? 直到车子行至姜寨,有个年轻男子奔到车子面前,朝着南离大声说道:“南离大人,您不愧是我们的榜样。我太崇拜您了!一直以来,我都恋着隔壁家的姐姐,因她有了意中人,故不敢开口吐露心声。若我有您这般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投怀送抱的勇气,或许早就和她双宿双.飞了。不多说了,我去追求她了!”说罢竟一溜烟地跑掉了。 南离目瞪口呆,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最后才意识到,他可能是被人塑造成为爱痴狂的性情男子了。而鉴于姜寨是拥护者的中心地带,拥有这种一夜之中改变舆论风向能力的人物只有一个,那就是姜姬。 南离在那一刹那恍然大悟。姜姬有意以他为棋子,和赢牧诗对抗,又怎么可能坐视他的名誉毁于一旦,声望一泻千里。他从前的高冷疏离形象幻灭了,姜姬却为他打造了一个崭新的形象,为爱不顾一切,深情而主动,而这种形象,是和他心爱的女子挂钩的。他心爱的女子,就是阿桑,就是姜姬的亲生女儿。用这种方法,他们被捆绑在了一起,牢不可破。 然而这却也是南离最真实的形象。他本能地希望这个形象永远不会幻灭。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他微笑,他挥手,他还是那个优秀得无可挑剔的南离君,他青春而美貌,强大而自信,他举止优雅而内心雀跃地跳下了车子,向着姜姬家那座大屋子走了过去。 ☆、匪我愆期(三) 南离原本以为,姜姬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一定会出来见他谈条件的。然而他在堂屋里等了没多久,飞奔而出的人却是阿桑。 阿桑这日穿了荷露的旧衣服,料子固然是好的,难免过于宽大,她却浑然不觉,欢快地奔出来,大叫一声“南离”,乳燕归巢般就要往南离身上扑过来。 南离昨日刚出了那档子丑事,暗中颇感惭愧,早就下定了决心,要在今日展示一下自己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3 的定力,好让姜姬放心。他自知在阿桑面前决计做不到坐怀不乱,便有意避开她,见她扑过来,忙向旁边一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她望过去。他本是个精细人,这一望果然发觉了异样之处,只见阿桑的上唇间老大红肿一片,似乎是噬咬的伤痕。 “你嘴唇上是怎么回事?”南离问道。 阿桑的目光中就有些退缩之意。 南离师从若苍学医多年,经验丰富,细看了一回,便断定那必然是被他人咬破,当下就怒不可竭,声音也有些颤抖:“是谁?是季秀?你难道忘了你当初应承过我什么?” 阿桑自觉理亏。然而她生性就不是喜欢说长道短的那种人,当下也不欲将青叶偷袭她的事情说出。但南离的性子,最擅长拈酸吃醋的,如今既然怀疑她跟季秀有不轨之事,怎肯轻易罢休?阿桑实在不愿意无端将季秀牵连进来,只能想办法请他闭嘴。 阿桑本不善言辞,南离又一贯的伶牙俐齿。幸亏昨夜姜姬传授了她一些招数,言说这是请男人闭嘴的绝好方法。阿桑懵懵懂懂,正是病急乱投医间,不觉信手使来。 南离便见阿桑顶着上唇间那片刺眼的红肿靠近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推她:“你既和他玩得那般忘形,又来惹我做什么?”然而嘴唇很快就被她不顾一切凑上来含住,不轻不重地噬咬着,竟然颇有章法,方位轻重缓急无不恰到好处,和从前的率性而为大不相同。单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配合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南离顿时感到一股酥麻燥热之意,从心底直升而起,哪里还有心思追究别人? 姜姬教授,必属精品,她可是阅女无数的燕明君亲口鉴定的会玩,招式都是一套一套的,又岂是南离这等初尝情爱的黄毛小子能够抵挡的。 阿桑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是她却很熟悉南离的身体敏感部位,再加上姜姬的面授机宜,举一反三顺势而为,又是抚摸又是噬咬又是吹气之下,南离的脑子混沌一片,小腹间燥热难耐,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耸动。他本来是敛衣跪坐在榻上的,此时哪里还坐得住,斜倚在阿桑身下,衣衫凌乱,连耳根都红了。残存的几分理智告诉他:他彻底地栽了,丢人丢到家了。然而当阿桑开始解他衣服的时候,他又有种破罐子破摔般的解脱感。 只不过,阿桑仅仅解开了南离的上襟便住了手。她有些羡慕地盯住南离如蝴蝶翅膀般不断颤动的长睫毛看了一会儿,又用手指摸了摸他胸前的肌肤,咽了咽口水。那肌肤本是温润的玉色,却因为阿桑先前的撩拨,泛起淡淡的桃红,越发的醉人。 “你这样可不大好。”阿桑很是认真地说道,听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满意,“这般容易动情,生得又这般勾人,她们见了你这样子,怎会轻易放过?我又不够强大,一时半会保护不了你……” 若不是浑身难受得要命,南离简直想一改往日的斯文,破口大骂阿桑一顿。她说的是什么话?把他南离当作什么人了?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等闲人哪里能随意接近他?若不是因为那是阿桑,他会好性子忍到这时候?早在一开始就直接翻脸动武了!就算是阿桑,也是他一开始错估了她的手段,一时轻敌,故失了先机,无端受制。 “你放心。”南离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艰难说道,但随即却又觉得不对:阿桑一夜之中多了这许多花样,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她和季秀……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季秀?”南离怒火压制了欲.火,慢慢直起身子,喝问声中颇见严厉。 阿桑从来没见过南离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一时呆如木鸡。 突然间青叶走进门来,眼睛里全是嗤笑:“她的嘴唇是我咬的,你能拿我怎么样?除了会在大祭司面前装模作样,你究竟哪里比我强?稍试上一试就成了这副模样,虚伪之至,亏你不脸红!” 他受南离压制已久,昨日南离出丑,于他却是大大畅意之事。畅意之余,却也免不了自我膨胀,遗忘了在稷下学宫凡事都被南离压一头的事实,甚至觉得若不是大祭司偏心,他也有资格争一争这四君之首。 南离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大怒。因阿桑公开追求过青叶的缘故,他本来就有些忌惮,只是想不到如今在姜姬大人屋檐下,两人仍然敢勾勾搭搭,再加上南离和青叶在稷下学宫明争暗斗多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当下不由分说,就向青叶扑了过去,拳打脚踢。 青叶早有防备,出手招架。起初尚有心思嘲笑:“看你一副欲.火焚身的样子,不若先纾解一番,免得别人说我胜之不武!”可三拳两脚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阿桑见惯了南离在外人面前从容优雅、在她面前柔情温存的一面,突然见他悍勇如狼、矫健如豹地同青叶打作一团,惊愕之余,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倘若南离在榻上也是如此,又该如何如何。正臆想间,南离已经将青叶打倒在地。他骑在青叶身上,一只手紧紧掐住青叶的咽喉处不肯放手,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望着阿桑,仿佛在等着阿桑说什么话一般。 阿桑被他眼睛中的冷意吓到,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一步。她被南离这么看着,自己也觉得自己该说句话,可是究竟应该说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住手!”姜姬的声音适时响起,她往南离的方向只看了一眼,南离就默无声息地松开了手,放开青叶站起身来,不过身体仍旧充满了戒备,眼睛里的冷意,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 “阿桑昨夜是跟我睡的。青叶是荷露的夫君。南离,你想到哪里去了?”姜姬淡淡说道。 南离的眼神便开始松弛。姜姬接下来的话越发轻描淡写:“便是青叶临时起意,那么试探了阿桑一回,也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试一试你究竟有多少手段罢了。单在这里打架算得了什么,他还想和你比一比剑术、射术、御术乃至书数礼乐诸门技艺。” 姜姬说到此处,南离已是心头雪亮:无非是青叶嫉妒姜姬看好自己,心存不满,跳出来想让姜姬支持他罢了。个中利益纠葛,想必复杂,只是不该连累阿桑。 想到这里,南离又有些惭愧,走上前去向阿桑温言说道:“是我错怪你了。为何你竟不懂替自己辩解一句?”他看着阿桑,只觉得阿桑目光清澈干净无比,便是仍有些傻气,却也于傻气之中透出无比的可亲可爱来,当下也不顾众目睽睽,覆在阿桑唇边就是轻轻一吻。 姜姬一怔,不由得微笑道:“人说南离君清冷孤高,想不到动起情来,却如此热烈。全然不避人。” “见笑了。”南离却答得很是从容,“在下惭愧,更出格的事情都在大人面前做过了,如今更不必隐瞒。况且,这也正是姜姬大人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4 的心愿,不是吗?” 姜姬洒然一笑:“孺子可教。” 南离忙低头行礼表示恭敬:“说起来还要多谢姜姬大人玉成。” 姜姬知道他指的是一夜之中舆论导向之事,故而坦然受之,又笑着说:“这正是我方的诚意。接下来,我也想看一看你的诚意。” “乐意之至。”南离道。他心中也很清楚,姜姬的诚意在于手头的各种资源以及长期处理政务的经验,而他的诚意,便在于他是否拥有在同一辈年轻人中技压群英的实力了。青叶只是第一个挑战者,他看似狂妄,然而姜姬只不过拿他做一块试金石罢了。 “先比什么?”南离问道,一派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和先前的急怒攻心判若两人。 “先前已遣人去取骨剑了,怕还要些时辰。先比射术吧。谷场上的草人已是扎好了。”姜姬显然早有安排,她看了一眼阿桑,却又吩咐道,“阿桑,荷露,你们一起过来看。” 姜寨的寨子中间有一块空地,收获之时充当晾晒谷物的谷场,如今正值孟春时节,却是闲置着,常有劳累了一天的妇人男子们在黄昏时端着自家的晚饭出来,蹲在谷场边上侃大山吹牛,胡乱说些稷下川的传闻。 这日谷场之中却早已扎好了几个草人,弓箭诸物已是准备妥当。南离和青叶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地运足了臂力,将手中的箭一一射出去。时下箭矢颇为粗糙,不过用竹、木等物简单加工而成,蠢笨粗重,故而抛射不易,然南离和青叶皆是出身于稷下学宫,深谙此中诀窍,当下一根根箭纷纷正中草人,引得众围观群众赞叹不已。 ☆、匪我愆期(四) 青叶尽管很努力地成为稷下川四君之一,但是到底实力略逊一筹,接连比了几项,纷纷都败下阵来。而且南离对他心中有气,刻意全力压制,令他败得很是难看。 荷露站在姜姬身旁,另外一边却是阿桑。荷露越看越觉得自己颜面无光,当青叶又败了一阵时,愤怒之下当众打了青叶一记耳光,又踢了他一脚。荷露彪悍惯了,对青叶早就爱意全无,这一脚正中他身下要害,当即青叶就捂住下身痛得满脸冷汗。 荷露当即被姜姬大声呵斥,赶回家去。南离望着直不起身的青叶,心中禁不住生起同情之意。到底青叶是他在稷下学宫的同窗,同辈人当中的佼佼者,如今眼见他落得如此境地,南离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但是青叶却很是倔强,明明已经颜面全无,却坚持着仍旧要比下去,稍事休息,便重登场上。 这场比试对于南离来说也是意义重大,南离尽管同情青叶,却也不愿输给他。他刻意算计,好容易才做到略胜一筹,自觉比全力压制更耗心神。 他担心阿桑看不懂他容让的用意,忙在比试间隙用眼睛回望她,却见姜姬身边空无一人,阿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更不知道是出于姜姬的命令,还是她自己嫌无聊走开的。 阿桑此时却在姜家的后院。 书数礼等比试场面沉闷,她本就不喜。更何况青叶曾经是她喜欢了整整四年的人,她心软,实在见不得他如此落魄。猛然听得后院有砍伐的声响传来,信步走过去看时,却见季秀坐在一根木桩上,正在用一把石斧劈柴火,他赤着上身,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汗水,晶莹而剔透。 阿桑心中忍不住有些激动。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季秀了,连早起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他人影。在姜姬的宅院里,她和季秀最为熟稔,故而分外挂念。 “秀秀,你背上的伤疤已经全好了?”阿桑有些惊喜地扑过去,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抚摸着季秀背上光滑的肌肤。 但是季秀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无奈地笑着纵容。在她的手抚上他后背的那一瞬,他身子僵硬了一下子,突然将手中的石斧丢在一旁,起身把上衣穿上了。 阿桑愣了一愣,觉得有些不高兴,却没有追问原因。她贴着季秀的身子坐下,有些苦恼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说道:“秀秀,南离和青叶在打架。青叶被南离打得很惨,荷露也在打青叶,我……我有些看不下去……” 季秀到底和阿桑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立即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他们不是在打架。青叶跟姜姬大人说,他不比南离差,为什么不能选他当大祭司。所以姜姬大人就给他个机会,让他试试。” 他想了想,又说:“南离对你是真心的。至于青叶,他心思活络得很,就算他一时对你好,恐怕也不过是为了抢了南离的女人去,自己更有面子而已,做不得真。” 阿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又微微蹙着眉头开始对手指:“我很想念父亲。这里的人很可怕,我们一起逃回去寻父亲吧。已经两日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饿坏了没有。” 季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阿桑,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们小时候,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们的。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又怎么会饿坏了自己。别看他失去了一条腿,可是若是他想离开时,整个稷下川都没人拦得住他。” 阿桑失望地垂下头去:“可是我真的很想他……” 季秀很想揉一揉她的头发,却强行忍住了。“阿桑,你该长大了。”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就可以这么做的。还有些事情,哪怕你不想,也必须这么做。” “就像你明明不想伺候我母亲,却偏偏要委曲求全和她在一起吗?”阿桑突然问道。 季秀愣住了。他立即板起脸来斥责她:“胡说,姜姬大人才略过人,深受民众拥戴,追随这样的人,一直都是我的梦想。” “你才胡说呢。”阿桑急着说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再问问你的心,你是当真愿意和她在一起吗?不要以为我傻,我看得比谁都明白。她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她和蒲柔她们不同,那些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是你若是和她在一起,哪怕后悔的话,她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季秀当下变了颜色。“胡说八道!”他怒道,甚至不肯给阿桑分辩的机会,匆匆逃走了。 阿桑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就看到荷露闪身挡在了她面前。“你说的不错。”荷露不怀好意地说道,“可若不是为了成全你和南离,你的秀秀也不会跑到姜家来求母亲,更不会许诺服侍她。堂堂十三郎,就算脏了一点,乱来了一点,毕竟还是很讨姑娘们喜欢的。他究竟是为了谁,你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能明白吧。” 阿桑呆住了。“我该怎么办?”她喃喃说道。 “怎么办?”荷露笑了,“你拿捏住了南离,便是在母亲面前立了大功。她接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如今正好在她面前表白心迹,就说你和你的秀秀两情相悦,让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5 她把你的秀秀还给你,不就得了?” “这——”阿桑隐隐觉得荷露的话里藏着些许恶意,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她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出来。 南离在后院寻到阿桑的时候,阿桑正坐在一堆柴火中间若有所思,阳光照在她乌黑如缎的长发上,荡漾出一片炫目的光。南离不由得就在她身侧坐下,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又在发呆?” 阿桑这才回过神来。“你和青叶打完架了?”她语无伦次地问道。 南离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却不得不解释道:“不是打架。是你母亲想看看我在祭宫学到的本事,让青叶陪着比划几招而已。看她的神情,她应该是满意了。”南离说这话完全是避重就轻,轻描淡写里带着些自矜之意,有着久居祭宫清冷高傲的祭司才拥有的居高临下,若是旁人听了,必然会陶醉于他的不凡气度,然而阿桑只是“唔”了一声,作为回应。 南离心中颇不满足。 事实上他又岂止是赢了青叶那么简单。其后几场,他一直刻意算计,既要稳稳胜过青叶一筹,又要让旁观者不至于低估了青叶的实力,简直煞费了心机。 最后一场比剑,他明明在稷下学宫中有剑术第一人的称号,连子羽也远远不及他,这场为了局面好看,他硬是接连放过青叶好几处破绽,使着剑在青叶手腕、咽喉前头遥划几下,便点到为止地宣布平局。 青叶原本身在局中,前面几场未必看出南离有意容让,此时也终于醒悟过来,对他一脸感激之色。虽说两人利益纠葛已久,未必单靠这点小手段就能令青叶心悦诚服。但如今两人好歹都是姜姬这边阵营的人,能够缓和关系到底是好的。 “我是在给你母亲面子。”南离见阿桑一脸懵懂,不得已详加解释他谦让之时的内心活动,“到底他是你母亲身边的人,你母亲以后还用得着他的,不好让他输的太难看。”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阿桑越发懵懂了。 “啊?”她一脸茫然。 南离各种暗示不成,无奈之下只得直接邀功求赏:“我这般细致体贴,为你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全,难道你竟然全无表示?” 这句话阿桑却是听懂了。两人之间经常如此,南离云山雾罩地长篇大论之后,见阿桑一脸莫名其妙,便会说出类似的话,阿桑早已习以为常。 于是阿桑心领神会地抚慰功臣,凑到南离唇边亲了他一口,正想偃旗息鼓,肩膀却已经被南离按住了。 “那时候你不是很厉害吗?就这般抱着又亲又摸的,撩起人的火来,却又奚落着说容易动情,分明是想当众看我出丑。”南离回味过来,此时便开始清算旧账,大有不依不饶的味道,“这时候怎么如此搪塞?” 他的眸色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俊秀的容颜间莫名就有一种醉人之意,声音压得很低,近似于呢喃:“此地太过局促,不如此刻去你房中,好好算一算账目,嗯?” “啊,你说这个啊。”阿桑突然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母亲命我问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识得一种草?” “什么草?”南离在心爱的姑娘面前,难免想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若是别的事情,只怕我还答不上来。若说到草,我自幼跟着若苍老师尝尽百草,走遍整个稷下川,就没有不识得的。” “啊?那你尝过猪草吗?”阿桑问道。 “猪草?”南离有些呆滞。他被阿桑阻了一阻,就有些心浮气躁,很想三句两句将事情解释清楚。 俗称的猪草是春季里生在田埂边的野草野草,在稷下川常用来喂猪。这类草在南离跟着老师尝百草的时候倒也尝过,只是阿桑这么问,倒似是嘲笑他是猪一般了。不过南离也知道阿桑不通人情世故,反应较常人迟钝些,定然全无恶意,因此却也不和她计较。 “母亲让我告诉你,跟青叶打完架后,去田中打些猪草回来。家里的猪没吃的了。”阿桑努力地回想着姜姬的话,如实转述道。 ☆、茕茕白兔(一) 姜姬做事向来出人意表。南离不由得一愣,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吩咐,也只得听从。 此时正是孟春时节,田埂间的猪草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紫云英,一种是稻槎菜。春暖花开,两种草虽随处可见,然而抱着和南离一样目的来打猪草的人却也不少,南离接连寻了几块田,才打了一小捆。 虽一路上皆有陇上陌头的村民们向南离行礼问好,还有许多热情如火的少女们冲他抛媚眼,以及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仰慕地看着他,但是在抢着打猪草的时候,他们可不会因此而容让半分。稷下川四君之首,原本就该是强者中的强者,若是强者还需要普通人相让的话,那算什么?稷下川从来都没有这种规矩。 稻槎菜长在在田埂边上,挤挤挨挨地一丛一丛的,不过草丛边大多已被三五成群的打猪草的民众所占领。南离只得往更深处的田间走去,冷不丁就看到一片稻槎菜长势喜人,忙奔过去时,便见得不远处的田里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蒲柔姐姐,我心中欢喜你已有很久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人,可他……他是个没有心的,他只知道玩,你待他再好也是没有用的。不如你看看我?”一个尚有些稚嫩的男子声音传来。 南离因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循声望去,看了一回,又低头想了一想,记起那正是在姜寨前跟他说话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曾自陈爱着邻家姐姐,因邻家姐姐有意中人,不敢吐露心声,受了南离的事迹感染,故打算投怀送抱。想不到他如此冲动或者说是果断,当日就开始行动了。 因那年轻男子表里如一,行动果决,南离不由得就有几分好奇,就想看看他暗恋的邻家姐姐究竟是何等人。举目看时,却见是一个手脚瘦长的年轻女子,中上之姿,面目颇为和善。根据那年轻男子的言语,她应该唤作蒲柔。 “田丰,你懂什么?不许你这么说他!我从小和他在一道玩,他的事情,我会不清楚?他不是没有心,是心放在了别人身上,收不回来了。”南离听到蒲柔说道。他于是忍不住想笑:难道这其中的情爱纠葛,竟也复杂得很?不过好奇归好奇,作为稷下川的四君之首,南离都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欣赏下去。故而他悄无声息地转到了另一处地方。 待到南离打了一大捆新鲜的猪草回来,已是黄昏时分。姜姬自是满脸热情,邀请南离留下来吃晚饭,其实已经存了留他过夜的意思。南离心领神会,心中亦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雀跃。他早间被阿桑那般挑逗,先前在打猪草的时候又意外窥见田丰对蒲柔表白,心中也有几分痒痒的。 丰盛的晚餐之后,季秀默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6 默地扶着姜姬回房休息去了,阿桑开始心神不定,担心之情溢于言表。荷露嗤笑一声,自去外头寻野男人风流快活,青叶低着头回自己屋子。南离只顾着期待,竟疏于体察周围人的情绪变化。他想跟着阿桑回房,却被她有些烦躁地阻止了。 “南离,你回去吧。”阿桑突然说道。 南离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这日初见之时还你侬我侬,其亲密全然不似伪装,差点就又被别人看了笑话,怎么跟青叶比过一回,打了猪草回来,阿桑的态度就突然变得很奇怪。 “究竟是怎么回事?”南离问道,他开始仔细回想这日发生过的事情,百思而不得其解。 “我……心中烦得很。”阿桑沮丧地说道。 阿桑自幼痴傻,纵经南离诊治,也是个凡事大大咧咧、满心不在乎的姑娘,天底下极少能有事让她这般烦心。 南离的手轻轻拂过阿桑肩头,眼神之中全是温柔和呵护。“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么烦恼?”他柔声问道。 但是他的举行却遭到了阿桑前所未有的抗拒。 “不知道。”她苦恼地说道,“你让我想想,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好吧。”阿桑难得如此坚持,南离只得应承。早些时藏在心中的那些旖旎绮念早就不翼而飞,坐着车子回去的时候,南离的心也是郁郁的,心里似有许多疑问,如同正午时分阳光里飞舞的尘埃,始终落不到实处。 姜姬住的主屋外头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满是杂草,杂草间零星地散布着许多小土块和石子。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阿桑就整个人坐在那片杂草之上,很是烦躁地把玩着地上的小土块和石子。荷露的话对于阿桑而言,是那么具有诱惑力。只需要跟姜姬略提一提,她就会放秀秀自由,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姜姬的主屋里零零星星有些响动传来,阿桑便竖起耳朵去听,依稀能听见几句姜姬和季秀的对话,还有些若有似无的呻.吟之声。阿桑整个人立即紧张起来。 然而待她冲到门口要闯进去的时候,却听见姜姬说道:“果然懂得侍奉人。我这头疼了许多年,经你这么按按,倒似好了许多。” 然后就是季秀低而恭谨的声音:“我再为大人揉一揉肩膀。” 原来……原来只是在按头捏肩膀吗? 阿桑有些困惑地停住了脚步。 季秀手头的功夫了得,这是阿桑知道的。在那间茅草屋中住着的时候,阿桑的父亲燕明君也喜欢季秀按身体,有的时候还舒服得忍不住闷哼几声。 于是阿桑重新蹲在地上画圈圈,继续侧耳倾听房中的动静。突然见屋子里动静全无了,阿桑又静候了一会儿,不免着慌,禁不住开始用手中的小土块和石子掷姜姬的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待到屋里人打开门来看时,却预先溜走躲在一旁,等到对方关上门,就继续用石子掷房门,周而复始。 如此几次三番,姜姬岂是能够被轻易戏弄的人物。当房门又一次被关上后,阿桑小心翼翼地来到房门前,蹑手蹑脚地捡着散落一地的石子和小土块,正在这时候,房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姜姬站在房门前头,冷冷盯着阿桑看。月光照在她面罩寒霜的脸上,她那失了一只眼睛的脸显得格外阴森可怕。 “阿桑,怎么是你?”姜姬沉声说道,声音里分辨不出喜怒,莫名有一种无可抵御的威严。 季秀原本是站在姜姬身后,看到阿桑也颇为意外的,然而听了她这声音,心中却突然起了一股寒意。只听得“扑通”一声,却是季秀已经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抱住姜姬的腿:“姜姬大人,阿桑是个傻的,她年幼无知,还望姜姬大人饶了她!” 姜姬没料到季秀会突然这般反应,一时间倒愣住了,默然片刻,方说道:“我早听说过你十三郎的大名。都说十三郎肤白貌美,器大活好,却是个无心之人,游戏人间的过客,我也只当你得了姬燕明的真传,把他的狠辣无情学了个十成十。不想我却是错了。” “我……”季秀整个人都开始发抖,简直说不出囫囵话来。 “你并不是无心。你对有的人倒是有情有义。”姜姬沉声说道,“只可惜那个人不是我。你好大的胆子!” 姜姬统领姜姓四寨十数年,积威甚重,当下季秀吓得整个人都瘫软了。 “南离呢?”姜姬料理完季秀,又开始质问阿桑,“你夜里不好好跟南离在一起,跑到我门前来捣乱,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跟季秀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南离会怀疑你们?我不管你们从前如何,只是南离那样一个精细人,又那般多疑,无事尚要疑神疑鬼,如今你这般做,他心中会怎么想?若是误了我的大事,你拿什么来赔?你觉得你跟季秀的小命很值钱吗?” 她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份量尤重,季秀听在耳中,恨不得拉着阿桑一起逃走,逃得越远越好,但是突然之间又失掉了全部的力气。 阿桑却没有季秀那么多想法。姜姬如连珠炮一般发问,她只来得及回答第一个问题。也许是迟钝,也许是天生的沉稳,她倒显得很是镇定。“我叫南离回去了。”她很老实地说道。 “回去了?”以姜姬的老辣也不免有些吃惊,“他今日刚刚胜了青叶,又忍住气受我磨砺去打了猪草,夜里你合该好好抚慰他一番,一张一弛,方是正理。你竟然让他回去了?” 阿桑不答,姜姬却又沉吟道:“南离早间被你撩得那般模样,我只当他年少不知事,贪恋床笫之事,如今你赶他走,他居然也忍得住不发火,倒是一件怪事。这也算你的能耐了。” 阿桑在旁默默听着,没有什么感觉,季秀却能听出来不知道为何,姜姬的怒火竟渐渐消散了。 “罢了,既然如此,你今夜仍在我这里睡,让娘亲再好好教你几招。”姜姬拉着阿桑的手走进屋子,顺手把季秀推出门外。 ☆、茕茕白兔(二) 因了姜姬的叮咛再三,次日南离再来时,首先得到了阿桑的盛情招待。 事后,南离数日之间的种种郁闷、委屈一扫而空,满心都是浓情蜜意,恨不得溺死在阿桑怀里,南离起先还觉得,母亲姚宛有关姜姬风流多情的说法有些夸张,然而经了此遭,他似乎开始体会到那些生性高傲却宁可匍匐跪地于姜姬脚下的优秀男子们的心情。 “姜姬大人真是……真是……”南离这时候已经知道阿桑的技艺突飞猛进来源于姜姬的指点,一时之间,他对这位可敬的前辈充满了感恩戴德的情怀,只是这种事情关乎私密,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措辞,来抒发他的感激。 故而这日姜姬将他支使得团团转,又是砍柴火,又是挑水,又是打猪草的,他却毫无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7 怨言。 晌午时分阳光颇为明媚,南离徜徉在紫云英的花海之中,看那红花紫草在和煦的微风中舒展着身躯,肆意招摇,纵使汗水满颊,却也情不自禁地微笑。 赢牧诗走到南离面前的时候,见他一身粗衣,手中提着一把石镰,蹲在草丛里傻笑,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倒并不是南离这个时候俊美不再。 事实上,整个稷下川无人能如他一般将一身平淡无奇的粗衣穿得如此雅致好看,也无人能如他这般在蹲下的时候依然腰杆笔直,仪态气质皆不俗,宛如一丛经了春雨茁壮成长的翠竹。 南离的笑容仍然如同春风吹开百花一般,令人陶醉,但是那笑容却不再如从前一般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更加亲切平和了许多。 “那是傻笑。傻小子是在思春了。”赢牧诗见多识广,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赢牧诗心中不能不百感交集:她从小就观望呵护着他,等着他长大,为了他甚至不惜和大祭司姜妧正面扛上,被迫远走拓荒,然而他却一直把她当作朋友或者姐姐来看待。等到她终于有机会回来时候,他已经懂得情爱滋味了,为了一个傻子阿桑弄到天翻地覆,甚至不惜充当姜姬的棋子。 等到赢牧诗看清楚南离并非是在采草药,而是在打猪草后,不由得震惊了。“南离君,你何至于如此?”赢牧诗不由得感叹道。她身材高挑丰满,容貌美艳,这般感叹的时候,又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味道,更是平添了几分风致。 南离抬头,看到赢牧诗,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如常。“赢姐姐,我很抱歉。”南离从容起身,言语温文有礼,态度却是坚决的,“我实在没办法。这种事情,也许你是不会懂的。” 赢牧诗在心中苦笑。这种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不懂。但她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倘若再不顾一切地剖白心迹,便太过无趣了。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初晴已经告诉过我了。”赢牧诗说道,“只是我想不到姜姬母女竟然会如此待你。难道你宁肯在田里打猪草,干这些折辱人的粗活,也要和我争大祭司的位置?你该知道,稷下川从来都没有男子做大祭司的前例,姜姬大人异想天开,是因为她实际上迫于无奈,而你分明有别的选择,为什么要陪着她一起疯?” “因为阿桑是姜姬大人的女儿。也因为我觉得我有和赢姐姐你同台竞技的实力。”南离面容平静地说道。 他把话说得如此坦白,赢牧诗反倒无话可说了。她想了一想,最后说道:“我一直觉得,你我之间不必说太多。我之所以同意初晴代我上姚家提亲,并非因为你是祭司,或者即将同我角逐大祭司之位的缘故。关于这点,你是清楚的吧?” 南离知道,这无异于变相的表白。类似的表白,他从前见过了太多次,故而格外从容。他并不觉得赢牧诗和从前那些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是的,我很清楚。所以我很抱歉。”南离静静说道,虽然身穿粗衣手持石镰,但礼仪却是分毫不差。 赢牧诗于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保重。”她说,她并不是会纠缠不休的那种人,她很清楚从此以后她和南离便只剩下竞争的关系,无论她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她都不会再向这般果断拒绝过自己的人提亲,她会另寻觅一位温柔顺从的男子,同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赢牧诗那高挑丰满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远方了。南离开始继续打猪草,他心中也难免有些惆怅。这种惆怅源自他对未来的不确定。 他的母亲姚宛早就劝说过他,凡事总要留一条后路,说赢牧诗会是一位好妻主,叫他不要那么决绝。可是姜姬又岂是能够容得下他三心二意的人物?在姜姬的一手推动下,他早就不能回头了。竞选大祭司失败并不可怕,可是若是阿桑变心的话……左有青叶摇摆不定,右有季秀虎视眈眈,南离实在有些忧心忡忡。 正在这时候,紫云英花海的深处隐隐有呻.吟声传来,南离举目看时,却是两个身体纠缠在一处。他急着脸红回避时,风里却传来颇为耳熟的声音:“姐姐,是我好,还是他好?” 南离仔细回想一回,这才想起原来这竟是昨日向邻家姐姐表白的那名名唤田丰的年轻男子,想不到他才短短的一天便和他的邻家姐姐发展到这种程度了。这倒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田丰邻家姐姐的名字,南离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了,不过就她干脆利落的话来看,这位却也是个爽快人物。“唔,再深些……好,就这里,用力……”断断续续的声音飘了出来,叫人面红耳赤之余,却也能够从声音里感觉到他们的快乐。 南离于无意之间,也算是见证了这两人的感情发展。此时受到他们的幸福感染,南离面上也不由得显出淡淡的笑容,他低声默念着一段祭宫中为新人祈祷幸福美满的咒文,悄然走远。 昊天不负有心人。感情这种事情,只要一心一意为她好,她总是不会辜负的。南离这样想着,心中的惆怅和忧虑倒淡化了不少。 南离在完成姜姬所有的委托,重新回到姜寨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姜寨外的空地上燃起熊熊的篝火,赢牧诗站在高台之上,正在主持一年一度的孟春舞会。南离心中忆起一年前在孟春舞会上和阿桑结识的情景,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回到姜姬家中。这日的晚餐依旧很丰盛,而更值得一提的是,阿桑并没有像昨夜那般,冷酷而不解风情地赶他回家去。 南离正处在男子最青春鼎盛的时期,体力颇佳。当夜两人温存之后,他躺在阿桑身边,忍不住想说些情话,但是阿桑却显得有几分心事重重:“南离,秀秀不理我了,今日他远远望见我就躲,我好难过。我本想跟他好好说说逃回家寻父亲的事情,他却睬都不睬。” 南离不由得在心中乐开了花。 季秀是长期笼罩在南离心头的巨大阴影。尽管季秀无父无母,出身卑贱,小时候常仗着一张讨喜的脸去四处骗吃骗喝,声誉不佳,长大后又凭着先天本钱挥霍无度,声名狼藉,怎么看怎么和南离相比都是云泥之别,然而南离却对季秀忌惮无比。 南离深深知道,季秀和阿桑情谊非比寻常,平日里他们相处时暧昧无比,阿桑又不懂得避忌,恨得南离牙痒痒。南离甚至觉得,若不是阿桑父亲燕明君盯得紧,两个人早就生米做成熟饭了,以阿桑的死心眼,只怕都轮不到自己出场。 阿桑固然苦恼,然而对南离而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里一派波澜不惊:“阿桑,这就是你不对了。秀秀如今攀上了高枝,一心想在姜姬大人面前混出个名堂来,你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坏了他的事?我早说过你们两个人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8 都长大了,应该避忌些,你总是不听,现在只得他主动避忌了。若非如此,被姜姬大人误会了,他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南离极少说人是非,惟独对季秀不留情面,怎么挖苦贬低怎么来。他也知道季秀在阿桑心目中的份量非同一般,故而就算是讽刺季秀,也一副好心好意为季秀考虑的样子。阿桑听了他的话,只会更加难过,他便趁机将阿桑拥在怀里,柔声劝慰。 不过南离这次却有些失算了。只听得阿桑小声说道:“你不知道,秀秀他……他根本不想跟随母亲。我要带他逃走,我要带他回家找父亲!” 南离见她目光坚定,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急。阿桑懵懂,不知道时局,冲动起来可以不顾后果,南离却不可以。他一把将阿桑拉住,神情严肃地跟她分析利弊:“走不得!这里才是你的家。我知道你嫌姜姬大人过分严厉,荷露又明里暗里挤兑你。可是我当初在那间茅草屋时,又何尝自在过,每次去那里,都觉得如入龙潭虎穴,我却忍了那么久。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忍耐忍耐?” 阿桑沉默不语。南离显然对姜姬推崇无比,甚至姜姬刻意磨砺他,他都只会对姜姬口中称谢。可是在阿桑的心目中,姜姬却是比父亲燕明君更加可怕的人物。在阿桑看来,她的父亲不过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喜欢动不动打人而已,但连续两日她和姜姬睡在一屋,姜姬教授她的那些东西,却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家母亲的冷血和残酷。 ☆、茕茕白兔(三) 姜姬的屋中有一个箱子,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许多稀奇古怪的器具。姜姬曾一一指给阿桑看,言说哪些器具配合哪些手法是能够让男子欲.火焚身、欲罢不能的,又有哪些器具配合哪些手法是能够让男子痛苦难耐、生不如死的。阿桑虽然学习得很认真,但是一旦想到这种酷刑有可能加在秀秀或者南离的身上,她就有想远远逃开的冲动。 “南离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却不是我的孩子。”姜姬在夜里跟阿桑如是说道,“现在他很是迷恋你,你必须好好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借助这些器具,叫他对你死心塌地,如此才能辖制他,令他为我所用。” 阿桑很认真地摇头道:“不用。我不要辖制南离。他是自由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自由的。” 姜姬的目光便变得意味深长:“你很关心季秀是不是?你不想他和我在一起,对吗?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让南离夜里叫破喉咙,让他次日下不得地,让他心里时时刻刻牵挂着你,事事都以你为先,我便把季秀还给你。否则的话……” 姜姬的威胁犹在耳边,阿桑想到这里就害怕得恨不得拉着季秀逃到天边去。偏偏她这些想法,无法细细和南离说明,只得躺在榻上郁郁寡欢。 南离心中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自幼养尊处优,但姜姬昨日命他打猪草,今日命他劈柴火,脚不沾地般忙乎了一整天,他几时受过这等苦楚?故而心中也不是没有一丝嘀咕的。然而姜姬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向他言说,阿桑的及笄礼准备在即,到时候她会昭告整个稷下川,公开承认阿桑是她的女儿。到了那时候,就没什么人敢嘲笑阿桑没有姓,不知道母亲是谁了。 姜姬尽管没有说下去,南离却早已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到了那时候,阿桑便有资格去姚家提亲,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生活,不必像如今这么烦恼了。至于其后推举南离成为大祭司,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情,简直是南离必须要达成的目标。而达成目标的前提就是:他这些日子里必须乖乖听从姜姬差遣,阿桑也不能做出触怒姜姬的事情。 在这种节骨眼上,阿桑竟然心心念着要带季秀一起逃跑去找父亲!她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一事实令南离多少感到有些沮丧。 他们就在深夜无边的黑暗中沉默着。南离等待了很久,最后只得轻轻叹了口气。这世间的事情,两个人的想法不同,其实也很正常,可若想最后能谈得拢,非要至少有一人妥协让步不可。看样子阿桑是指望不上,也只能由他再委曲求全一回了。 不过南离却也没打算任由阿桑胡闹。“我知道你是思念你父亲了。”南离最后开口说道,“我有法子,明日我带你见他。不过你不准再说逃走的话,也不能带季秀去,如何?” “好。”黑暗之中,阿桑闷闷的声音传来。南离的手抚上她小臂,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鉴于姜姬的立场,其实想安排阿桑跟她父亲见一面,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南离却早已胸有成竹。 这日他仍旧听从姜姬的吩咐,挑水劈柴整整忙碌了一天,待到晚间时候,子羽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姜姬一见他就满脸笑容,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子羽今个儿怎么有空来姨母这么玩?还打扮得这么英武!”她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子羽这日金带束发,显然是精心装扮过,身上的衣裳也是簇新的。 子羽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羞涩:“母亲赶我出门参加孟春舞会,非逼着我穿这套行头不可。” 姜姬于是哈哈大笑:“一晃眼的工夫子羽都长大了。稷下川的姑娘虽多,可出色的人物却是有限,难怪你母亲心急了。”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往荷露和阿桑身上各看了一眼,心中遗憾一闪而过,恨不得能凭空变出一个好女儿来,好同子羽匹配成双。 在这样的气氛中,子羽期期艾艾开口,要求南离陪同去参加孟春舞会,姜姬自是爽快答应了,连一丝怀疑都没有。惟一不美的事情是孟春舞会上年轻漂亮的女子实在过多,姜姬生怕南离不慎和什么人看对了眼,做出见异思迁的事情来,白费了她一番心机,故而命令阿桑全程陪同。 “你须死死盯紧南离,倘若有什么差错,你该知道后果。”姜姬暗中向阿桑叮嘱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南离的掌握之中。天知道他事先推演了多久,才成功骗过了姜姬一回。南离是这般的费尽心机,才使得阿桑得以和燕明君见上一面,可惜燕明君却不肯领情。 在那间破败的茅草屋里,昏暗的光线下,燕明君一见到阿桑就开始大发雷霆:“滚!你一个人来做什么?滚回去!既然你没本事把你母亲叫来,又来这里做什么?”他挥舞着他那根黑色长鞭劈头盖脑地乱打,将阿桑偷偷摸摸好容易带过来的食物和酒水统统打烂,屋子里一片狼藉。 阿桑千辛万苦、费尽周折,不料却遭遇这样的对待,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南离在茅草屋外听到响动,急忙走过去时,正遇到阿桑泪流满面踉踉跄跄地从屋子里奔出来。南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69 :“子羽,你看好她。天要黑了,太过危险,不能叫她胡乱走动。”他理了理衣服,径直走进了茅草屋。 “阿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和子羽君一直陪着她。可是在你眼睛里,只要姜姬大人没有来,再多的人,你也会视而不见,对吗?”南离丝毫不理会满地狼藉,酒水肆虐横流,跪坐在燕明君对面,礼仪细节处依旧无可挑剔,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气度端凝,俊雅清贵,便如同他端坐在那座富丽堂皇的祭宫大殿中一般。 燕明君只是靠着墙壁半躺在房屋一角,懒懒看了南离一眼,漫不经心间便将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化解了一大半去:“你这是做什么?你当是会盟和谈啊?你算什么身份,如何能跟我相提并论?你还差得远呢!” 南离面色不变:“姜姬大人已经决意为阿桑准备及笄礼,公开承认她的身份。她还决定推举我做下一任大祭司。她一定会尽力同你彻底划清界限。故而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来了。” 燕明君注意到,南离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君上”改为直呼“你”了。他早知道南离忌惮甚至敌视他,只是一向碍于阿桑,故而隐忍克制,不想终于于今日表露出来。这种种迹象,都已经证明了他的大势已去。 “那真是可惜啊。不过我早就料到了。”燕明君闲闲说道。他这种浑然不在意一般的态度令南离大感意外。 南离正想追问什么,燕明君却抢先开口说道:“小子,你好歹从前拜过我一场,我就给你些忠告。姜姬那个死女人心硬如铁,惯会翻脸不认人,阿桑却是比她心善。你的运气总算是不错。” 南离知道燕明君确实是出于长辈的角度,难得好心地指点自己几句,但是他却忍不住为姜姬辩解:“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姜姬大人是个做大事的人,固然强硬了些,然而对你却是仁至义尽……” “闭嘴!她心里根本没有我!但凡她肯念着我的一丝好处,就不会任凭我住在这破地方这么多年,把我辛苦养大的女儿抢了过去,只顾和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风流快活,却对我不闻不问!”燕明君咆哮着说道,“既然她无情,就不能怪我无义了!” 南离只得一言不发,任凭燕明君发泄他的怨愤。然而燕明君却突然之间又平和起来:“阿桑跟她不同。阿桑是个重情义的,你对她的好,她心里头明白着呢。你也不必太过焦虑,往后的事,只要你别把事情做绝,只有你厌倦她,断然没有她抛弃你的道理。” 南离被燕明君一语道破心事,不由得脸上一红,气势无形中又弱了许多。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男子不是阴险狡诈、曾经令姜姬大人都吃了大亏的敌方奸细,而是一个慈眉善目、对他循循善诱的长辈。“还有呢?”他忍不住问道,希望能够得到燕明君多一些指点,好平息他内心深处的不安情绪。 “还有,你果真不能同人分享吗?”燕明君冷不丁问道。 南离的神情为之一凝。“不能。”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更何况季秀已经是姜姬大人的人了,姜姬大人那般好面子,断然没有把他转送给女儿的道理。” “除了季秀,其他人行不行?”燕明君斜着眼睛,有些无赖地问道,“譬如说你今日带来的那个小家伙,我看他就很好,比青叶那小子招人疼。据说他也是稷下川四君之一?那就更好了,当我女儿的侧夫,却也不辱没了他。你放心,正夫之位我还是留给你的……” 南离哭笑不得。父母看自家的儿女,往往是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抢来给她,也不管是否有这个能耐,自家儿女能不能驾驭得了。 “不能。”南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况且你答应过,阿桑酿的那些醋,只能为我留着。” “可是你一个人毕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何不多寻几个人同你一起分担。“燕明君劝道,像是一本正经,又像是在开玩笑。 “不必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南离断然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南离觉得对面燕明君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怜悯的神色:“那也由你。我会把那些醋留给你,不过你能不能拿到,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他们在茅草屋中说话的时候,子羽站在屋子外头,一脸认真地盯着哭泣不止的阿桑看,生怕她逃跑,有负南离重托。但是阿桑总哭个没完没了,子羽就有几分看不下去了。 “你有完没完?南离怎么会看上——”他原本想嘲讽说“南离怎么会看上你”,然而想起对方在昊天九问当中骇人听闻的表现,忙硬生生住了口。 “你好歹把眼泪擦一擦吧。”子羽走到阿桑身边说道,“别让南离误会是我欺负你。” 阿桑抬起头看,看了子羽一眼,就着他簇新的衣服擦了把眼泪。从前她哭泣时,对着季秀和南离从来都是这般做的,对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故而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干什么?”子羽却不若季秀那般习惯于纵容,也不若南离那般肯宠溺着她,当下就叫出声来,“我娘亲刚给我做的新衣裳!你!” 然而看到阿桑满面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子羽又忍不住有些意兴阑珊。他摇了摇手道:“算了算了,你擦吧擦吧。反正那什么劳什子的舞会,我也不打算参加。” “为什么?”阿桑好奇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那些姑娘们。一个两个傻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们根本配不上我。”子羽一脸趾高气扬地说道。 ☆、茕茕白兔(四) 其实倘若仔细回味的话,那个时候南离应该能够料到燕明君即将逃逸的。但是那个时候他被阿桑缠住了,正是焦头烂额,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才能成功说服姜姬大人,求她和阿桑一起去看燕明君。 姜姬身边除了荷露之外的所有人,阿桑、南离、季秀、青叶、甚至子羽都挖空心思地想主意,终于在几天之后成功打动了姜姬。看着阿桑郁郁寡欢的脸上重新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南离突然间就觉得,他这些日子的辛苦都值了。 于是阿桑挽着姜姬的手,欢欢喜喜地从青布围就的车子里跳下来,一行人一起踩着石子过了那条小溪。但是迎面而来的景象却令他们每个人都呆若木鸡。只见两棵大树不知道何故拦腰而断,刚好砸到那间茅草屋上,将茅草屋彻底压扁了。 阿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尖叫一声,回身一把抱住季秀就开始嚎啕大哭。季秀也是下意识地抱住她,柔声安慰,动作娴熟无比,姿势也是暧昧无比,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子羽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禁不住揉了揉眼睛,望望姜姬,又看看南离,见姜姬面色阴沉,直直盯住那倒塌了的茅草屋看,也不知道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0 有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南离已是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向着阿桑言道:“阿桑,我方才察看过了,那两棵大树上有斧凿的痕迹,想是有人故意使坏。却不知道你父亲是否被压在了草屋之中……” 他这么一发话,又是和阿桑父亲的性命息息相关,阿桑不由自主地就从季秀怀里挣脱出来,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南离,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父亲!” 南离顺势将阿桑带得离季秀更远些,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两棵大树足足有两人合抱粗细,须得多唤人手,移开了去才好。此地正是姜姬大人所辖,便请姜姬大人做主……” “想都不要想!”姜姬阴沉着脸大声说道,声音之高亢激烈令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姬燕明只怕已经逃走了,故意摆出这个阵势来,是在看我们笑话呢!我又怎么会借人手给你?” 南离闻言便不敢再勉强,叹了口气,温言安慰阿桑道:“如此只能我们自己动手了。虽是慢些,但……” “不行,慢不得!”阿桑摇头。 南离劝慰道:“你容我去寻些人来。我应承你,最迟后日,不,明日,便把这两棵大树移开。你父亲福大命大,坚持两日不成问题。” “不行!”阿桑泪眼盈盈望着南离,焦急万分,“只怕今天夜里山洪就要来了。若是从这一带经过……” “一派胡言!此时怎会有山洪?”姜姬怒道。 阿桑转头看了姜姬一眼,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道:“去年冬日雪下得极大,大雪封山了好几个月,今年天气又来得比往年更热些,山中积雪融化得快,水势汹涌非比寻常,树木野草又因曾放火烧山的缘故,不如往年茂盛,流水便将山间的泥土岩石一起冲了下来。你们看一看就知道,小溪里的水是不是比往日浑浊许多?” 她难得说话如此流利且有条理,引得南离、青叶等人好一阵诧异。 姜姬面色铁青,往那小溪处只看了一眼,声音便低了下来:“纵使如此,你又如何能够断定,一定会有山洪,而且就在今夜?” “是很有可能,只是我不晓得会从哪边经过。山中的野兽已经开始暴动逃窜了,你们感觉不到吗?”阿桑说道。 姜姬愣了一愣。大山延绵数十里,山中野兽纵使暴动逃窜,也未必会闯到稷下川来,她又怎么能感觉得到。不过,她已从季秀处打听清楚,姬燕明在失去一条腿之后心灰意冷,曾将阿桑扔到深山老林之中,由一只母豹子哺乳养大,只怕对于山中的事情,阿桑比稷下川任何人都要有发言权。 “她说的是真的!”季秀在这时开口说道,“十几年来数次山洪,都是阿桑提早告诉我们的!” “对的!”青叶也忍不住说道,“几年前,我去大山里头玩,她还阻止我,说山洪就要来了,太过危险。我没信,结果差点死在里面。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南离也在场,南离,你说是不是?” 但是已经不需要南离开口说什么了,姜姬心中已经相信。只是,相信却不代表着她会提供援助。她突然间提高了声音说道:“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借人手给你们了。山洪即将来临,我身为姜姓四寨首领,必须组织民众做好防备工作才行。莫说是姜姓四寨,便是整个稷下川,此时也抽调不出多少人手来跟这两棵大树较劲。我早说过,姬燕明定然是逃走了,为何你们不肯信我?” 其实并不是南离不肯信。南离内心深处巴不得燕明君就此一了百了,方是稷下川之福。但是望着阿桑殷切期盼的眼神,南离想要放弃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你别哭了,大家一起来,也算我一个!”子羽见阿桑竟有预知山洪的能力,不由得大为钦佩,于是更加见不得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大声说道,“我再去多寻些人来帮忙,我就不信,凭我们稷下川四君的能耐,会对这两棵大树束手无策!” 南离想不到子羽竟会对阿桑的事情这么积极,当下心中也是一宽。“子羽,”他想了想吩咐道,“姜姬大人既然发了话,只怕此时寻不到多少人帮忙。不过,若是将莫问君请来……” “对啊!”子羽也是眼前一亮,“我为什么没有想到?我这就去!” 稷下川四君当中,若论声望最高、拥护者最多、实力最强的,非南离莫属。然而单论心灵手巧而言,南离自知他拍马也赶不上莫问君。莫问比南离和子羽等人年长了七八岁,平生最是爱好摆弄器械,做木工活,甚至还因为过分沉溺于这些东西,被妻主斥为不务正业,导致婚姻失败。稷下川民众凡在这方面遇到麻烦,莫问便会欣然出马,手到功成。 子羽一向是个急性子,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就拽着一只莫问君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此时南离已经凭个人名望召集到了十几个人,大家一起望着那两棵大树大眼望小眼,一筹莫展。 莫问来了之后,围着那被大树压塌了的茅草屋走了一周,有些无语地对南离说道:“南离君,你怎么总喜欢给我找麻烦?上次老师整整埋怨了我一个月,这次又……” “救不出来吗?”阿桑抽泣着问道。 莫问这才抬头看了阿桑一眼。“我想起来了!我认得你,”莫问一脸激动地说道,“你就是那个总喜欢连累南离君,让他给我们添麻烦的阿桑!不过你在昊天九问中实在是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他因沉溺于手工,难免疏于时事,对于阿桑被姜姬认下、南离欲角逐大祭司之位等事一概不知,对于外界的认知尚停留在昊天九问的时候。 “好了好了!莫问君,救人要紧,还是莫要寒暄了。”南离忙打岔道,“不知道莫问君可否有办法?” “办法?”论及权威专业领域,莫问不由得两眼放光,“我莫问又怎么会没有办法?都怪子羽催得紧,若我将我的撬棒随身带来,撬动这两棵大树,又有何难?”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子羽匆匆离开,但过不了多久却又转头回来,“你还要什么,一起告诉我,免得一来一回麻烦。” 撬棒是莫问用一种名为铁木的木材制作的一根长棒,质地细密,然而比起那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来,是那么的不显眼。 “你们放心。”莫问却是胸有成竹,“子羽,你将这块大石头搬到那里去,对,再往前一点,你们几个在后面使劲撬……” 这大概是稷下川有记载中最早的使用杠杆原理的史实。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那就是杠杆原理。一种现象,被人类发现了,哪怕不明白会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在归纳总结后,将其应用在更多的领域。“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稷下川!”莫问神采奕奕、信心十足地向众人宣布道。 莫问当然不可能撬动稷下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1 川,因为他没有足够长,足够结实的撬棒。但是在他的指挥之下,前前后后又花了一个时辰的工夫,那两棵倒掉的大树迁移成功,众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清理茅草屋的废墟,然而清理之后的茅草屋中却空无一人。 “如何?我没说错吧?”姜姬于指挥姜姓四寨防范山洪的间隙过来探查此处动静,满脸嘲讽地说道,“姬燕明这个没有心肝的东西,我就知道,他十几年来一直都是惺惺作态……”她说着说着,突然间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一时之间众人慌乱成一团。在稷下川众人的心目中,姜姬大人的身子简直是铁打的一般,十数年如一日,永远屹立不倒,便是十几年前她自毁一目,也不过修养了数月之后就彪悍如初,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在此刻莫名其妙地晕倒。 身为稷下川最好的医生之一,少祭司若苍的弟子,南离责无旁贷地担当起诊脉的重任。“她……大悲大喜,心绪起伏太大,偏偏又郁积于胸,引而不发……”南离轻声向青叶、季秀说道,“此病绝非一日之故,眼下也只能好生调养了。”季秀小心翼翼地将姜姬抱在怀里,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场变故接着一场变故袭来,全和骨肉至亲有关,阿桑原本就没经过多少事,此时难免有些六神无主。 “南离——”她先是看了季秀一眼,紧接着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南离。 “别怕,有我在。”南离沉声安抚她道。他拉着她的手,走进那片废墟,看到几十个黑色陶罐整整齐齐地堆在一个木箱后头,因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安全地带,罐子竟然完好无损,未因草屋坍塌而被波及。 南离对那些小罐子熟悉无比。那罐子里的液体是淡褐色的,有些酸涩,有些苦,刺鼻而呛人,他却不容别人分享,曾在阿桑父亲面前不止一次地强调,这些东西一定要留给他,只能由他一个人来喝。而这些东西,被少祭司若苍命名为“醋”。 “阿桑,姜姬大人说的没错。”南离柔声说道,“你父亲的确是离开了,他早有预谋。” 阿桑惆怅地靠在南离肩头,南离不动声色地揽住她。他面容沉静,内心却忍不住漾起喜悦:从前阿桑遇到这种变故的时候,只会毫不犹豫地投向季秀的怀抱,全然不顾他站在一旁的心情。如今她终于晓得依靠他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人不如故(一) 燕明君一个残疾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况且临走前还把两棵大树砍断,造出这等声势,这里头自然透着许多蹊跷,想来必然有奸细里应外合。对此,南离等人心中自然有数。 只是眼下却不是追究的时候。姜姬依旧昏迷不醒,被季秀送回姜寨休息,南离和莫问他们接替了组织民众防备山洪的重任。 是夜,整个地面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山洪终究没能淹没那间铭记着阿桑许多童年回忆的茅草屋,却冲垮了姜水的堤坝,造就了方圆数里的沼泽。 “倘若没有阿桑示警的话,只怕损失更大。”事后,莫问神色凝重地总结说,但神色凝重之中又难免有一丝艳羡,“南离君,你果真是好眼光。” 南离笑而不答。他身上的担子却是重得很,与赢牧诗竞争大祭司的事情姑且不提,为阿桑准备及笄礼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更要命的是,及笄礼的发起人姜姬早就向整个稷下川下了帖子,此时人却是病倒了,不用说,替姜姬扶脉熬药的活计,南离也是义不容辞。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姜姬这一病,起起伏伏半个多月,其病势沉重甚至超乎了南离事先的预料。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便会不管不顾地抓住季秀的手,一定要他陪在她身边才能入眠。 病中姜姬常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握着季秀的手说出一些胡话来:“你这个负心人,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心中便欢喜你了,你知道不知道?只因料定你这种眼高于顶的男人一定不喜欢女人轻易俯首称臣,才故意欲擒故纵。” 每当这个时候,阿桑就会用力把季秀推开,换了自己守护在姜姬身旁,她这种举动总是会招来荷露指着鼻子的破口大骂。 平心而论,荷露训斥阿桑的话其实也颇有道理:“阿桑,你脑子放清楚些。我知道你心中护着十三郎,不想他和母亲扯上关系。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母亲被你父亲害了一辈子,苦了大半生,眼下她病得糊涂了,便叫十三郎陪一陪她,难道他会少一块肉不成?” 阿桑只管涨红了脸分辩道:“她心中念叨的是我父亲。便由我来陪她,难道不好吗?若是趁着她糊涂,胡乱推人给她,待她清醒时,万一懊悔了怎么办?”她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放在姜姬手中。 除了这点惹人非议外,阿桑其他时候都表现得不能再好。她用湿布轻轻拭去姜姬额头的冷汗,衣带不解地日夜服侍着她,南离端来汤药的时候,她便小心试过温度,一口一口嘴对嘴地喂给姜姬。她是真心实意想留在姜姬身边侍病。 有她陪在身边,姜姬也很是安静,果然没有再吵着闹着非要季秀陪。荷露闹了两天后,也终于平静下来。到底是母女连心,她纵使再看不惯阿桑,也不会在这种时刻一意孤行,跟阿桑唱反调,扰得姜姬不得安宁。 姜姬糊涂的时候也会把阿桑当作燕明君,迷迷糊糊间说话给她听:“我真傻,真的。我原就该知道,你我二人只有露水姻缘的情分。可是你骗大家说要弃暗投明的时候,我居然傻乎乎也相信了,还因此在心中自鸣得意。你对我那些夫侍们使的手段,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那时候我糊涂,认为你是爱我才会做那等事,结果不成想竟逼死了荷露的父亲,惹得这孩子一直跟我闹别扭,误了她的前程。” 听到此处,别人犹可,荷露却头一个眼圈泛红。但是她生来彪悍,便是哭泣间也不失强硬,在阿桑身上狠狠地拧了几把,向着阿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都听见了吧,此事须怨不得我!” 阿桑对她的愤怒只能默默承受,听之任之。整个稷下川的人都觉得是姜姬错爱了燕明君,燕明君对不起姜姬,而阿桑从小由父亲抚养长大,却一直认为燕明君苦恋姜姬不得。如果不是姜姬神志不清时候说的话,阿桑也不会发现,原来这两个人居然是真心相爱,却因为彼此的立场不同,故酿成悲剧,相互指责对方骗了自己。其实说到底,他们不是互相爱得不够,只是两个人太过优秀,都强硬惯了,政治理念无法求同存异罢了。 因了众人的精心照顾,姜姬的身子终于一日日的好起来。众人便开始轮着休息。阿桑简直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但等她每每再醒来,看见季秀倚在姜姬榻前时,就会莫名慌张,追在季秀身后问长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2 问短。有的时候季秀终于受不了她的啰嗦,压低声音说一句:“未曾。”她就会喜形于色,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南离起初还想装作没看见一般,但是情人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种事情,又如何能装聋作哑,忍得下去? 有一次,趁着熬药的时候,南离便小小地发作了一回,逼着阿桑表态,一定要阿桑说清楚,究竟是选季秀还是选他,言说两个里头只能选一个。 阿桑没有直接回答,她勾着南离的脖子,踮起脚尖来覆上他的唇,另一只手隔着下裳一下一下地摸他,时轻时重,南离整个人便彻底安静下来。因燕明君的猝然离开以及姜姬的突然发病,两个人已经有十数天没有熟悉过彼此,忙的时候不觉得,松懈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想得厉害,南离简直无从拒绝。 他们在灶间的秸秆堆上滚了那么一回。滚完之后简直是神清气爽,便如同再世为人一般。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我……我不是想要这个。只要你说一句,你要他不要我,我……转身就走,绝不纠缠。”南离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白皙的肌肤上满是醉人的桃红色,眼角眉梢间却自有一种倔强的骄傲。 不过撂狠话归撂狠话,倘使到了这个时候,阿桑突然说要季秀而不要他,南离真的会洒脱离开吗?稷下川的祭司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没有人敢抱着这样的幻想。 幸好阿桑打心里也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想法。 “你呀,一向自负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她伏在他精致的锁骨上轻轻噬咬和吮吸,留下一个个桃红色的印记,声音也因此而有些含糊不清,“你对我好,我自然会一辈子好好待你,跟你好。可是秀秀不同。他待我太好了,我拿什么还他?”所以只能拼命去阻止他的付出。 南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是阿桑第一次提出“一辈子”这种词,他的心一下子就从半空之中落到了实处。他禁不住欢喜起来。“好,我信你。”他说,“故而我们都要加倍的对秀秀好,不要欠了他的。” “还有,”他想了想又说道,“你终究还是要学会避忌。” “好。我尽力。”阿桑应承道。 但是阿桑和季秀从小生活在一起,十数年的光景,对彼此的亲近早就成为一种习惯,要如何才能学会避忌? 有一天南离清清楚楚地看到阿桑向着季秀说道:“她病快好了,你却要加倍小心。要学会避忌,不能被她占了便宜去。否则的话,想要脱身可就难了。”季秀一脸无可奈何,淡淡答了声“知道了,放心”。阿桑立即笑逐颜开,那股子欢喜的意思藏都藏不住。 南离本是打定了主意,依着阿桑的说辞,刻意忍耐的,只是一时间却忍无可忍,当下就气得浑身发抖。当时姜姬就在南离身边,应该也听得一清二楚,却装没听见一般,对于自家亲生女儿爱护男人胜于孝顺自己的心态,不置可否。 南离却是渐渐忍不住了。 阿桑的及笄礼隆重得很,大病初愈的姜姬神采奕奕,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一般。及笄礼后,南离便趁机提议道:“姜姬大人春秋鼎盛,身边总要有个知疼知热的可心人。幸亏季秀在身边服侍,这些天,他着实出力不小……” 阿桑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水,闻言手一抖,差点拿不住陶碗。“母亲,”她居然开始晓得同姜姬撒娇,“先前母亲你曾说过,要教我些东西的,夜里我便同你睡,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荷露等人都在。荷露当下脸色就一片青白不定,为姜姬对阿桑的另眼相看嫉妒不已。青叶却是暗自叹息。以他对阿桑的熟悉,知道她居然晓得撒娇,已经是一种难得的进步了,只是这般迫不及待的开口,用心简直是昭然若揭。南离又会怎么想呢?这算不算当众的打脸? 姜姬也不由得暗暗摇头。以她的气度胸襟,她可以不介意阿桑跟她抢男人,却很介意阿桑开口说话的时机。其实自从知道阿桑善于和野兽.交流以后,姜姬就萌生了栽培阿桑的念头,特别是在发现阿桑还能够感应洪灾以后,这种想法越发迫切。实在是这种天赋能够在农事劳作的时候助益颇多,若能栽培阿桑,岂不是比扶植南离要更好?只是她冷眼观察了很久,阿桑的胸无城府,着实很令她无语。 阿桑撒娇的时候,那眉眼像极了姬燕明,目光却干净澄澈了许多,平添出许多憨态可掬的意味。姜姬更是知道,阿桑是个善心人,和姬燕明不一样,决计不会对稷下川不利的。面对这样的女儿,纵使她傻了些,直白了些,她却也忍不住心软。 “傻孩子。”姜姬摇头笑道,“学东西的事情却不急在一时,白日里也能学。这些日子你和南离都辛苦了。你很应该好好在自己房中休息,好好照顾南离。”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考虑到阿桑的接受程度,相当直白了。 阿桑犹豫了一下子,又担忧地看了季秀一眼,正支支吾吾地打算答应,但是南离却抢先开口了。 南离自幼养尊处优,姜妧当初为了培养他高高在上、清冷疏离、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性子,对他简直是有求必应,一向都没有委屈过的,这些日子里他却为阿桑受尽了委屈,想不到阿桑却仍为了一个季秀跟他唱反调,说什么还不起的鬼话,分明就是厚此薄彼,南离简直要出离愤怒了。 南离心中生气,面上却仍然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不知为何,居然透着一种寒冷的气息:“不必麻烦了。左右不过是为姜姬大人效劳而已。应该的。此时天色尚早,留宿却是不必了。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姜寨忙碌,如今也该回家看看了。” ☆、人不如故(二) 其实南离这般发作的时候,只要阿桑开口要他留下来,或者姜姬表态说会收用季秀,也不是不能挽回的。 只是令南离有些诧异的是,不单阿桑不解风情、辜负他这片心意,便是姜姬,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动了怒,却一直冷眼旁观,装没事人一般。 “说的也是。”姜姬淡淡开口道,“如此我就不多留了。替我向你母亲问好。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容我过些日子登门道谢。” 南离一愣。“不敢当。为姜姬大人效劳,自是医者本分。”南离心中有些涩涩地答道。姜姬送他回家的车子已经走出很久了,他心中还在幻想着或许阿桑会从后面追上他,发誓只和他一人好,要他留下。 “南离的性子,还是太过傲气了。”南离却不知道,姜姬待他走后,向着私下里阿桑说道,“眼下他还没当上大祭司呢,你们两个又该是蜜里调油、万事好商量的时候,他就敢这般发作你。说来说去不过是容不得人。难道你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3 竟一辈子守着他过活不成?他太强,你又太弱,若果真事事依了他,日后在一起过日子,怎么得了?我早说过你须趁着两人关系好,好好磋磨他一番,你只舍不得,如今活该是自酿苦果。” 见阿桑只低头不语,姜姬却又说道:“我便再给你一个机会,这些日子你跟我学家务农事,看看成效如何。你父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除了教季秀四处坑蒙拐骗讨东西吃,教你靠姿色讨好男人外,可曾教过你别的?简直是不知所谓。” “娘亲!”阿桑的眼睛里闪现出亮晶晶的光。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唤姜姬娘亲。姜姬所说的那些东西,其实打阿桑知事起,她就想学了,只不过别人都嘲笑她痴傻,没有人教而已。可是哪怕当傻子的时候,她也不愿意依靠别人讨生活,就算那个人是南离。 南离这一次发作,足足有几个月没见阿桑。 起初的时候是为了季秀和阿桑置气。后来,是为了面子上不好看,下不了台,再后来,却是为争这个大祭司之位每日里勾心斗角,疲于奔命,无暇他顾了。 阿桑脑子里淤血未清,每月都需要以骨针刺穴,活血通脉。一开始的时候,南离打定了主意,等到姜姬遣人唤他过去骨针刺穴之时,他便顺水推舟,同阿桑言归于好。可是待到快到一个月的时候,姜姬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一直等到子羽过来看他,提及此事,才知道姜姬竟然请了少祭司若苍。 “原来你说这事啊?姨母三日前请了少祭司若苍过去,你不知道?”少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南离的脸色立即变了。他很想立即跑到姜寨去见阿桑,但是想了一想,却又忍住了。 “姜姬大人最喜欢调.教男人。一直以来,她都在想办法磋磨我。”南离慢慢地向少羽说,“从前如何,我都忍了。可这一次,我却忍不得。阿桑跟季秀那个样子,你也都看到了,就算现在没什么,将来迟早会有什么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少羽问,“和阿桑一拍两散吗?” 南离愣住了。他却从未想到这一层。“这倒还不至于。姜姬大人已经向祭宫提名我当大祭司了。现如今应该是她怕我离了她,而非我怕她离了我。等我当了大祭司,她反过来求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得罪我?” 子羽不答,莫名开始为姜姬和阿桑感到担忧。正在这时,南离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言语恳切地说道:“子羽,你代我去看看阿桑。就说这几日我在为竞选大祭司之事忙碌,实在脱身不得。你去看看,她每日里到底在做什么,跟那个季秀,到底有没有——罢了,就算是有什么,你也不准现在告诉我,叫我分心。” 子羽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南离比他大,人前一派优雅持重,他一向拿他当偶像一般看待,然而如今呢?却为了情爱之事纠结成这副样子,使子羽既觉得好笑,又倍感好奇。“那我到底去不去看她?”子羽问。 “去,当然去!她每日里都在做什么,你须一一告诉我。”南离道。 于是子羽就真个跑去看阿桑了。夏五月正是农忙之时,阳光已是颇为刺眼,阿桑头上顶着一块白布在树荫底下坐着,拿着一片荷叶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眯着眼睛一脸惬意的样子。她身上穿的衣裳是荷露的旧衣裳,却经姜姬亲手改过,越发显得身姿曼妙,凹凸玲珑。几百只羊三三两两地散在她身旁的田中,宛如碧蓝的天空里那些飘来飘去的白色云朵。 子羽远远地看着,一时之间,竟觉得这种场面舒服无比,只是隐隐觉得又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又仔细再想了一回,终于想起来这些是姜寨的羊群,归寨子里公有,平日里由首领派人专门放牧,却不知道为什么,被阿桑一股脑带来田里。 子羽当下不觉有些发急,三步两步跑到阿桑跟前:“阿桑,牧羊人呢?你怎么把羊往田里带?” 阿桑眨了眨眼睛,她这些日子在姜家吃得好,穿得好,身量都往高里拔了一节,肌肤细腻红润,容色更见明媚,说话的时候,脸颊都仿佛泛着光:“我就是牧羊人啊。母亲说田里农活太多,把原来的牧羊人抽调过去干活了,这边便由我照管着。这么多只羊,我一个人可伺候不过来,索性教它们自己去寻吃的了。” 稷下川并无多少成片的草地,故而饲养猪羊时候,都是用的圈养制,将猪羊关在圈里,每日里从外头打了草回来喂给他们吃。可是姜姬将几个牧羊人都调开,阿桑一个人从哪里弄许多草来,也只有这般放养了。 “啃了地里的粮食,又该怎么办?”子羽替她忧虑道。 “放心,有我在,不会的。”阿桑很是笃定,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已经告诉过它们了,只准吃杂草。” 子羽目瞪口呆地看着,果然见这几百只羊比半大的孩子还听话,只管在田间小路上啃杂草,根本不往田里面去。 “就算你得到昊天神眷顾,能跟它们交流,”子羽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可是牲口哪里有那么听话,万一——”他话音未落,便看见一只雪白团子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口,冲进了一片绿油油的菜田当中。 他正想幸灾乐祸地指给阿桑看时,却见旁边一只高大的山羊发出略带低沉的叫声,那只雪白团子立即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了。那山羊又“咩咩”叫了两声,那雪白团子便垂头丧气地从麦田中退了出来。 山羊押送着雪白团子到阿桑面前领罚,子羽这才看清楚雪白团子不过是一只刚生下来没几个月的小羊羔,浑身白得像雪一样,站在阿桑面前只管瑟瑟发抖,小模样颇惹人怜爱。 “你要怎么罚它?依我说,还是不要罚了吧,横竖发现得早,菜田又未被啃到。”子羽忍不住将雪白羊羔护在身后,一脸紧张地盯住阿桑看。 阿桑脸上满是欢快的笑容,从背后取出一条黑色长鞭来。倘若季秀在旁边,一定可以立即分辨出,那根本就是她父亲常用的那一条。想来燕明君临走时未将这条长鞭带走,故而到了阿桑手中。 “你……你别打它,它那么小,不懂事,你要打就打我吧!”子羽忍不住脱口而出。然后他就看到,阿桑用黑色长鞭在他面前抖出一个鞭花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子羽大人,今天多亏了你哈。”阿桑将长鞭放下,走到那只高大的山羊前面,用手轻轻摸了摸山羊的头,声音极其温柔,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山羊“咩”了一声,显然对她说的话和抚摸受用无比。 “你——你敢消遣我!”子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气急败坏地大声说道。阿桑竟然把他的名字用在山羊身上,他的确有理由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其实并未觉得有多么愤怒,反而觉得……很有趣。阿桑用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4 手轻柔地抚摸过山羊的头的时候,他竟有几分心中痒痒的,就仿佛……就仿佛她在摸他的头一般。 “别那么凶嘛。谁叫你从前总是拿戒尺打我手心,给它取名字的时候忍不住就想起来了。”阿桑冲着子羽眨了眨眼睛,目光里全是顽皮,“唔,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想来一定是渴了吧。那罐子里有许多蜜水,你且润润喉。” 在稷下川蜜水却是个稀罕玩意儿。就连祭宫那般奢华的所在,每年能够动用的蜂蜜数量也不过几瓮,除了各类祭祀大典,极少端出来供应民众。便是子羽,身为祭宫的见习祭司,几年来享用蜜水的次数也数得过来。 因了这个原因,子羽对于阿桑的话多少有些怀疑,惊疑不定地走过去,捧起那罐子,不过仰头喝了一口,一股清润的甜意就从喉间一路蔓延,一直到了心里。“你放了多少蜜?姨母知道吗?小心她骂你糟蹋东西。”子羽忍不住提醒她。 “嘘,这是我昨日偷偷进山采的蜜,母亲还不知道呢。你说话不要那么大声。”阿桑道,看子羽一脸犹豫,劈手又将子羽手中的那罐蜜水夺了过来,“你不喝就算了。”一面说,一面一仰脖,将那罐蜜水喝了下去。 “你……你怎么能这样?”子羽的脸一下子红了,“那罐子是我喝过的,你这样子,就等于……喝我的口水……” 对于子羽的指责,阿桑却觉得很不可思议。“哪里来这许多臭讲究?人渴的时候,有水喝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忌许多?你学祭宫的礼仪学傻了吧?”阿桑道,“更何况这罐蜜水,你来之前我就喝过的。按你这般算的话,你岂不是也喝了我的口水?” 子羽闻言大窘,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阿桑却又开始大声嘲笑他:“你这么大惊小怪,无非是嫌我喝光了蜜水,没给你留罢了。这又有什么难的,待我明日再进山,再去野蜂那里寻上一些。” 因其中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子羽在向南离转述的时候,言辞多少有些语无伦次,闪烁不定:“她……她像是比从前变聪明了。姜姬大人命她牧羊,她做得很好,只是不该将监督羊群的山羊取了我的名字。我质问她,她居然懂得反驳我。她还小气,说好了要给我蜜水喝,结果只给喝了一口,就抢回去了……” 南离听着子羽的话,心中丝毫没有怀疑。和赢牧诗的竞争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忙碌。“你辛苦了。等到我当上大祭司,祭宫里的蜜水,任你取用。”南离随口安抚他道。 ☆、人不如故(三) 姜姬的眼光果然没有错。阿桑的天赋用在农耕劳作之中,再合适不过。 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姜寨就已经传遍,姜姬大人的二女儿阿桑得昊天神眷顾,善沟通天地,感应四时,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六月子羽应了南离的求恳,再去看阿桑的时候,见她被一群青年男女围在中间,如众星捧月一般。 “其实我只不过是能估摸出何日天晴,何日有雨而已,哪里有他们吹捧得那么玄乎。”阿桑眼睛亮晶晶的,冲着子羽微笑。 然而这些在稷下川民众的心目中,却是不折不扣的神迹。尤其是在收获的季节里,田中打下的谷物多数需要晾晒,此时若能预测晴雨,着实省了不少麻烦。 “你是怎么做到的?”子羽也忍不住来了兴趣,他压低声音,凑到阿桑身边。身为祭宫的见习祭司,他对于所谓的受昊天神眷顾其实也颇存疑虑,故有此问。 那些有意无意和阿桑套近乎的青年男女见是稷下川四君之一子羽君前来,顿时有萤火不敢与旭日争辉之念,纷纷让出位置来。 “其实很简单。就是看看池塘里的青蛙,大树下的蚂蚁诸如此类,具体我也说不上来。”阿桑很用心地想去解释,奈何词不达意。动物对于天气的变化比人类要敏锐许多,这是她从小在山林之中长大才养成的下意识的本能,想要一时半会儿解说清楚,谈何容易? 子羽闻言难免有些沮丧,却又更添了一层钦佩之意。这个时候阿桑突然拍了拍脑袋,从旁边取过一个外观略有些粗糙的小罐子来:“上次答应你的。” “什么?” “蜜水啊。前些日子我特地进山,在野蜂那里偷得的蜜,兑了山泉水的,又清又甜,尝尝看吧。”阿桑笑眯眯地望着他,想了一想,却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们祭宫的臭规矩多。所以这罐蜜水我没喝过哦。” 子羽闻言面上就是一红,偷眼见阿桑没有留意到,这才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他依言喝了一口,果然又清又甜,回味甘美。“你特意留了给我的?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他禁不住问道,心中甜滋滋的,笑容更是灿烂,脸上也显出了两个小酒窝。 “哪能呢?你想得倒美。”阿桑轻轻白了他一眼, “我刚刚拿了一罐新的出来,自己没来得及享用,你运气好,赶上了而已。这可都是看在南离的面子上。下次不准在他面前说我坏话。” 子羽莫名就感到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抱着那罐蜜水,虽是不肯松手,却忍不住百般挑剔:“你这陶罐是谁烧的?怎么粗糙成这个样子?” 阿桑斜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小小年纪,要求还不少。真是麻烦。” “这叫什么要求?”子羽却是急了,“你看看莫问烧的陶器,那才叫一绝呢。这个罐子……其实真不如我烧的。” 阿桑突然间大笑起来。笑声中,她离子羽更近了些,嘴凑近他耳朵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个罐子不好,还没秀秀平日里烧的好呢。可是这个罐子是南离烧的,他只准我用他做的。他事事都要争最好的,心思又重,你这么说,若是让他听见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子羽禁不住愕然。制陶是个精细活,却不是稷下川男子们必须掌握的技艺,也不在祭宫教授考核的课程以内,根本没多少人会计较这里头的好坏。就是子羽,若非经常和莫问在一起厮混,也未必会习得这门技艺。他素知南离喜欢争强好胜,但想不到他竟连这个都要在意,心里头禁不住生起了些感慨。正心思纷乱间,又觉得阿桑说话时候,气息拂动,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扑面而来,不觉有些发晕。 “想什么呢?一脸思春的模样,”事后子羽跟南离复述时候,神思有些恍惚,立即被南离抓住机会嘲道,“难道子羽这几次去姜寨,竟遇到了意中人不成?说出来让我听听。你这榆木脑袋可总算是开窍了。” “说什么呢。”子羽慌忙回神,“姜寨哪里还有什么出色的姑娘?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两次去,一直被阿桑的姐姐盯住看,就是那个荷露,她看我的眼神就跟母狼盯住一块肥肉似的。青叶也不管管她!” “青叶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5 哪里会去管她?荷露那脾气秉性,连姜姬大人也无奈,又哪里是青叶能够管的住的?她看谁都那样,你别多心。”南离忙安抚子羽,不过他的一颗心到底在阿桑身上,一转眼就又转换了话题,“刚才你说阿桑给了你一罐蜜水,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要你在我面前美言几句。除此之外,她可打听过我别的吗?” “没有。”子羽想了一想,最后很肯定地说道。 南离心中别提有多失望了。 “她对我倒是放心。也不怕我被人拐跑了。”南离寥落的言语里夹杂着自嘲之意,“那个季秀呢?你觉得他们两个有没有……” 子羽沉默了片刻。 他又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兴致勃勃地一边喝着蜜水,一边跟阿桑闲聊,突然就发觉阿桑很有几分心不在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子羽看到季秀半跪在那边树下,正在为姜姬按摩肩膀。许是天气过分炎热的关系,季秀敞着上襟,大大方方露着雪白而强健的胸膛,紧窄的腰身,惹来旁边女人们频频关注。甚至子羽觉得,偷看季秀的人比偷看他这个稷下川四君之一的人都要多。而且那些女人们一边偷看季秀,一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样子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当时子羽特别留意着阿桑的脸色,发现阿桑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睛里似乎还有几分怒火被强行压抑后的痕迹。阿桑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她和子羽的对话已经中止了好一阵子了。她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一般走上前去,不顾姜姬在场,向着季秀大声吼道:“你以为你自己的名声很好听吗?穿成这个样子,又想去勾引谁?”那语气活脱脱就是情人之间嫉妒了的语气,便是子羽这等没有品尝过情.爱滋味的,也不至于认错。 那时候季秀的反应也很是奇怪,先是转头看了姜姬一眼,见她微微闭了眼睛,面上一片祥和,就仿佛没听到似的,便默默地将上襟拢好,穿戴整齐。那么热的天气,周围无论男女全都敞开着领口,季秀的背后也渗出大片大片的汗渍,他却始终没再将衣服脱下来。 那个场面子羽当时只是觉得诡异无比,直到收工后回家时,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街头巷尾闲聊八卦,方才恍然大悟。 “姜姬大人那二女儿,原本就是和十三郎住在一起的。今日里他们那般形容,你们也都看见了,若是说他们两个没什么,我是断然不肯信!” “可是十三郎在人前人后一直是跟着姜姬大人的啊!阿桑大人不是跟南离大人好吗?又怎么会?” “你也不想想看,南离大人有多久没来了?哪个女子能忍得住?更何况那可是十三郎那样的极品啊!” “你的意思莫非是说,他们三个……可是不至于吧,姜姬大人是何等样人,和阿桑大人可是亲母女,又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再说,前几日我也有些怀疑,不过打探来的消息说,阿桑大人这些天是一直同姜姬大人宿在一道的……” “这就对了!两个女人睡在一道,能做什么?若有十三郎从中调和,就大不一样了。只是这等密事,又怎会被传出来呢?汝等自行领悟揣摩便是。” 子羽正听得面红耳赤,为南离忧心忡忡间,突然冷不丁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话说,子羽大人这些日子里频频来向阿桑大人示好,却又是为了什么?我总觉得他一看见阿桑大人就眉开眼笑,难道他暗恋阿桑大人吗?” …… 子羽回想起这些往事,不由得脸上热辣辣的:“我开始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是有什么,后来再仔细一想,有可能是谣传吧。你也知道他们那些人,空有几把力气,平日里闲得发疯,什么话编排不出来。” 南离急了:“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开始觉得有什么,后来又觉得是谣传?” 子羽开始支支吾吾不想说,后来被南离逼问急了,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却泛着泪花:“他们说姜姬大人母女搞同一个男人,还说我……还说我暗恋阿桑!”他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南离看子羽的笑脸看惯了,从来没有见过他流泪的样子,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他忙过去抱子羽,却被子羽一把推开了。 “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去替你看阿桑了!”子羽一脸委屈地大叫道。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流泪,那种情绪很是复杂,未必全是委屈。但是眼泪流出以后,憋在心中的那些莫可名状的情绪都仿佛发泄了一般,整个人却也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南离赶快安抚子羽,“我会想办法澄清的,你放心,我不会教别人误会了你的清白的。” “这倒没什么。”子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只是你既是心里有阿桑,和她再赌气也好,再忙也罢,总要有个限度。她招男人喜欢得很,你让我去看她的时候,姜寨里的那些年轻男子,多半都在偷偷看着她。若你再这么赌气下去,只怕她真的不要你了!” 南离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匆匆翻过姜姬家的围墙,来到阿桑房前的。清冷月光下的他满脸疲惫,身上披满了露水。他曾为了季秀的事情和姜姬翻脸,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不好当没事人一般在姜姬面前出现。 那个时候阿桑并不在自己房中,不过刚好起夜,从姜姬屋子里开门出去,一眼就看见自己房前立着一个黑影。起初还以为是闯到山下觅食的饿狼,她胆大,慢慢走过去看时,正好和南离的目光相对。 阿桑看了看南离,又看了看紧锁的院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竟然颇为平静。“你……爬墙进来的?你不是在忙着竞选大祭司吗,来我这里做什么?”她问。 南离不答。许多日子未见,他近乎贪婪地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太霸道了。秀秀和我从小一道长大的,我只不过希望他有个好归宿。连母亲都答应我了,你凭什么……”阿桑说道。但是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嘴唇就被堵住了。 南离将她抱得很紧,近似凶狠地亲吻着她。他们的唇舌交缠在一处,身体火热,竟有战栗和刺激的感觉。 他们的身体分开的时候,阿桑禁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濒死的鱼。南离亦是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却不肯放开阿桑的手,牵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衣服里探去。 “不准说煞风景的话。”南离喘息着说道,月光之下他的背仍然挺得笔直,脖颈线条修长而优雅,眼睛里却泛起一片柔软迷离的水光。 “这些日子我很想念你,你想我吗?”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呢喃。 望着这样的南离,阿桑心中所有的不满一下子就如冰雪般消融了。她轻轻地打开了房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6 门。“进来吧。”她说。 ☆、人不如故(四) 黑暗之中,南离心情激动地脱完衣服,又摸索着帮阿桑脱衣服。因那腰带系成了一个死结的模样,他便皱着眉头手指灵巧地解开,一边解一边忍不住抱怨说:“怎么还是那么笨,连腰带都系不好。 阿桑这几个月里听惯了别人的夸奖,闻言就不是很开心。这本是她起夜之时摸黑忙乱没看清楚,但她却不打算这么解释。 “从前都是秀秀帮我系的。”她故意这么说道。 季秀的确曾帮她系过几年腰带,还曾帮她穿过衣服,但那都是很多年前他们年纪极小时候的事了。 无论她多么贪恋季秀的灵巧,抑或季秀有多么纵容她,燕明君的黑色长鞭都不会留情,鞭打之下,只能学乖,无论是装疯卖傻还是真傻,都是一场笑话。 她的言语果然激起了南离的强烈不满。“不准尽说些煞风景的话!”他声音压得很低,半是嗔怪半是威胁。 阿桑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她趁着南离低头帮她解腰带间,手在他滚烫而光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待到摸到背脊上那一道纵横狰狞的疤痕的时候,却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心中暗暗地觉得有些惋惜。 她怕南离察觉异样,忙换了一个方位摸,冷不丁间就问道:“这些日子你天天野在外面不回家,这里有没有被别人摸过?这里呢?有没有被别人用过?听说,你跟赢牧诗……嗯?” 她和南离两个人腻在一处,已是多时,彼此间拿肉麻当有趣,用最粗俗直白的话相互挑逗,也不止一日。她这般说,南离丝毫不觉得被羞辱或者亵渎,因她问起赢牧诗,言语里带着醋意,反而觉得很高兴。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南离低声骂着,心中却满是浓情蜜意,“我……从小就在暗中留意你,十三岁那年,被你救了一命,从此心中就打定主意,非你不嫁了。我守着清白之身等了你四年,除了你之外,哪个女人敢这般骑在我身上作威作福,早打得她们满地找牙了。就连我梦里的第一次,也是跟你……” “是吗?”阿桑听得很是愉悦,“原来你十三岁那年,就已经爱我爱到非我不嫁了?那后来你装什么装?一派清高矜持,我还吓得心中一直嘀咕着,会不会是表错了情,会错了意,万一你翻脸揍我怎么办……不对啊,你十三岁那年,我才多大,你是不是有毛病,脑子是傻的吧?” 南离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她,气喘吁吁:“那年你十一岁,可你早熟,那时候就懂得眼睛直勾勾盯住人家青叶看,要青叶给你当夫君,我十三岁想嫁你,又有什么好惭愧的?” 那时候人普遍早婚,故而南离这般,也不算惊世骇俗。只是阿桑片刻之后却又回味出新鲜花样来:“你还说,什么梦里的第一次也是跟我?梦里怎么会有什么第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跟我说说。” 南离恼羞成怒,偏偏细说不得,伸手去挠她痒痒,却被她咯咯笑着躲过。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好吧,就算梦里也有第一次,就算你梦里的第一次也是跟我的,那你在梦里……有没有跟过别人?” “没有,没有,都没有!一直都是跟你!”南离恶狠狠地说道。他正当血气方刚的年龄,和阿桑数月没见,其实早就躁动难耐了,只是想等她主动,苦苦压抑自己而已。如今却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一扬手,阿桑的下裳便散落了一地。他再也不管什么清冷矜持,什么女上男下,猛然间直接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如同嗜血的公狼一般,长驱直入,开始粗暴蛮横地冲撞。 尽管姜姬日日夜夜耳提面命说千万不能过于纵容男人,必要驯服他们,分出尊卑,然而阿桑此时却丝毫没有要和南离计较体位的意思。他冲撞得过于粗鲁了,她便轻声地提醒他,哄着他轻些、缓些、努力忍耐些,然后会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闭目享受其中的乐趣。 一片如在云端的飘飘然的间隙,阿桑偶尔也会胡思乱想。她会想起季秀,那令她深恨不已却无力抹掉的十三郎称号,他在榻上的体位又是如何呢?那些跟他睡过的女人们个个称赞他器大活好,想来他该出于更容易展现技巧的上位,这种事情倒也算是一种天赋。只是这般肆意妄为不挑嘴,整个人的名声都臭掉了,惹来的桃花也只是烂桃花而已,将来怎么好嫁到好人家? 正在胡思乱想间,南离却已经察觉:“你走神了?你居然走神了?我这般辛苦控制自己,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季秀?你跟他……” 阿桑赶紧主动凑到他唇边亲了一口,一翻身却又骑在了他身上。“你辛苦了。已是两回了,想来你也累了,不如我来。”她想了一想,却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我也是一心一意跟你好,你信不信?” 南离将信将疑地望着她。她便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百般撩拨,逼得他不能分神思考。 “你叫啊,叫出声来啊。”她在他耳边蛊惑般地说道,“每次荷露在家里过夜,青叶都会叫上一整夜,很是销魂,再加上荷露的叫声,勾得人心痒痒的。你倒是也叫几声啊。” 南离又是羞恼,又是愤怒,紧紧咬住嘴唇,无论如何都不肯做声。一来他深受祭宫教诲,认为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叫出声来,是极下贱淫.荡的男子才能做出的;二来他是偷偷爬墙进来的,更不想闹出动静,被别人尤其是姜姬察觉。 然而阿桑仿佛铁了心让他叫一般。她在他身上四处煽风点火,把人生生逼到发狂,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在内心疯狂叫嚣着,如洪水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逼得理智构筑的堤坝,他喉咙里终于溢出近似无声的呻.吟,却立即欲盖弥彰地用颤抖的声音哀求她:“阿桑,求你……求求你……” 阿桑立即心软了。她耐人寻味地轻轻叹了口气。“唉,妒夫。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那种销魂蚀骨的快感一次又一次地传了过来。 那天他们折腾了很久,不知道做了几次,等到晨光透过木门的缝隙照进来的时候,南离已经如同死鱼一般,躺在榻上不想动了。他的灵魂和身体固然仍然激动和愉悦着,但是作为一个医者,他很清楚那是一种透支。阿桑却如同不知疲倦一般,仍然时而温柔时而恶作剧般地挑逗着他,一脸意犹未尽,这是极少发生的事情。 南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突然想起晌午时在祭宫有一场祭司们的集会。他想开口告辞,阿桑却凝望着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一直告诉我说,你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阿桑意味深长地说道。 南离自然不愿意否认。 他突然间想起一件事,那个被他深深厌恶和忌惮的季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7 秀虽然声名狼藉,但在女人中却有着器大活好的美誉,人送花名十三郎,传说他最辉煌的战绩之一,便是一夜之中同十三个女人一起混战,前前后后不晓得搞了多少次。 那一刻南离只觉得心中发寒。晨光里他看了看阿桑的脸色,觉得阿桑像是在说笑,又有几分像是郑重其事。 南离自幼受大祭司姜妧青眼,他天赋高,又肯努力,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除了为了阿桑之外,几乎从来都没有在人前真正示弱过。更何况对手是季秀,他生性高傲,坚决不允许自己示弱。 “这个自然。我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我洁身自好,从来不跟别的女人乱搞,我最干净了。还有,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南离认真地看着阿桑,说着他平日里觉得有些丢面子失身份的可笑的话。 阿桑的心禁不住柔软了一下。她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么说,让她很是心疼。但是这话里仍然在隐隐攻击着季秀,他仍然是一个亟待驯服的妒夫。 那天他们在一起又做了好几次,直到两个人做得都有些想吐了。玉盘珍馐固然美味,但是一个人的胃口却总有一个限度的,正所谓过犹不及。 南离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发黑。阿桑作为最终体力耗尽,安静地躺在榻上享受的一方,却也心中无不悲愤地想着:身体里面可能是破掉了,火辣辣的很痛,会不会出血。然而一转头她又想起姜姬曾经教唆过她的话,心里盘算着:这样的话,算不算是令南离下不得地呢?她从前从来没有刻意调.教过男人,纵然觉得南离善妒,的确应该好好打压一番,却也很难把握这个度。 最后出面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人却是姜姬。她何等精明,尽管南离刻意压抑了动静,她又如何猜不出来阿桑躲在那间屋子里做什么?等到天过晌午的时候,她便沉着脸走到阿桑房门之前,用木杖敲着门,大声喊道:“阿桑,再不起来的话,天都要黑了。你地里的农活还没干完呢!” 阿桑如蒙大赦般翻身起来,南离大惊失色跳下榻去的时候却眼前一黑,腿脚一软,跌倒在地。 姜姬不动声色地将房门推开,先是劈手狠狠扇了阿桑一个耳光:“小小年纪不学好,贪恋这种事情,你叫我将来咽气之时,又如何能放心闭眼?” 阿桑捂住脸颊不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姜姬待她颇好,她已渐渐地有了家的归属感,再料不到姜姬会在这个时候打她,一时有些发懵。 “今日你就别想着吃饭了。”姜姬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夜里便跪在房中,好好反省过错!” “姜姬大人!”南离正扶着榻艰难地站起来,被姜姬逮个正着,他原本心中颇不自在,正想着该如何化解尴尬,一听说姜姬要罚阿桑,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求恳道,“姜姬大人,都是我不好,不关阿桑的事……” “我当是谁,原来是南离君啊!”姜姬慢条斯理地说道,一回头,眼睛里的杀气腾腾令南离心中一凛,“我本来想着,南离君祭宫事务繁忙,阿桑一时耐不住寂寞,定然跟什么野汉子偷情,正要好好责罚她,骂她背信弃义,想不到却是南离君本尊不畏辛劳,亲自送上门来。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只不过数月不见,南离君的定力越发浅薄了。” 南离满脸通红,愧不敢当。姜姬在稷下川威望极高,面对大祭司姜妧也有资格以平礼相待,对南离更是当作晚辈来使唤即可。如今姜姬却口口声声唤南离为南离君,明褒暗贬,语言讽刺之至,羞得南离说不出话来。 但是姜姬却不仅仅是为了让他羞愧难当。“听闻今日祭宫众祭司齐聚一堂,南离君何故迟迟不去呢?” 这句话却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连祭宫的祭司集会都缺席的话,南离又有什么资格竞选大祭司呢。 “都是南离一时糊涂。”南离红着脸道,“此去祭宫,路途遥远,还望姜姬大人相助一臂之力,将车子相借……”他昨夜为了掩人耳目,是靠两条腿悄悄地跑到姜寨来的,如今这副情形,断然走不到祭宫去了,故而忍耻借车,纯属无奈之举。 姜姬冷冷看着他:“纵然我把车子借你,也已耽搁了好几个时辰。未知南离君何故迟到?” “这个——身体不适,一时偶感风寒……”南离硬着头皮说道。 姜姬却显得很满意。“虽说六月里染了风寒,实属少见。但定然是南离你为竞选大祭司之时日夜奔波忙碌,才会体虚若此。既然如此,衣服却要穿穿好,风寒就是这样,捂上一捂,发发汗也就好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亲手替南离整了整领口,掩去胸膛上那些可疑的粉红色痕迹。 “脖颈之上这些……”姜姬恨恨地朝阿桑看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来说道,“六月蚊虫猖狂,南离你受苦了。” ☆、权鼎与蒹葭(一) 姜姬将南离送出门外,回头再看时,见阿桑还在怔怔地发呆,一扬眉,挑高了声音问道:“怎么?还愣住不动做甚?你要降伏男人也不挑挑时机,难道还要我夸你做得好?还不麻利到地里干活去?” 阿桑抬起头,含泪望着她:“里面……很疼。大概是破掉了……” 那一刻姜姬又惊又怒,恨不得把她塞回肚子里回炉再造一番。想她姜姬当年何等风光,整个稷下川的年轻男子多少拜倒于她的裙下不能自拔,想不到却生出阿桑这样的废物来。 她大踏步走回自己房中,从那个秘密的藏了许多花样器具的箱子里寻出一罐药膏来,板着脸扔给阿桑,抱怨道:“你经我悉心调.教数月,怎么还如此笨?你姐姐荷露至少能拿住青叶,教了你这么久,费这么多工夫,你居然还是降不住南离。” 姜姬神色变幻,反复权衡取舍,到底想起阿桑在农活方面很是擅长,不好顺便舍弃,沉默良久,突然说道:“要不你跟南离,还是断了吧。娘亲会为你另外挑个好夫婿。我看子羽就很好,单纯乖巧,又和你合得来。娘亲和他家是世交,诚意迎娶的话,少说也有八成把握。至于你的秀秀,若子羽也同意,娘亲准你收他在房中。若不同意时,就如你所说,给他寻个好人家嫁了,倒也不辜负他的良质美材。” 阿桑刚听到姜姬说要和南离断了的时候,整个人就懵了。姜姬后头说的长篇大论,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南离把她驯养得很好,以至于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她会永远和南离在一起的,就算分离也肯定只是暂时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跟别的男子行□□之事的可能性。她更是觉得迷惑,一直以来,无论是父亲燕明君还是母亲姜姬,不都是鼓励和促成他们在一起的吗?曾经有一度,他们的说辞让她怀疑,他们对她偶尔的和颜悦色也都是因为南离。为什么突然间说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8 变就变? 阿桑呆呆地睁着眼看着姜姬的嘴巴一张一合。姜姬说完话很久了,盯住她的眼睛等她回话,她才支支吾吾地问道:“可是,母亲不是正在竭力使南离成为大祭司的吗?” 姜姬笑了:“一事归一事。就算我在大祭司竞选中支持了他,也并不意味着只有让女儿娶他,才能成为利益共同体。除此之外,我在祭宫的影响力,较为有限,哪怕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如愿。所以我已经开始减少对南离的支持了。我突然发现,用手中力量支持自己的女儿继承自己的位子,会更加有利一些。这个继承者可能是荷露,也可能是你,就看你和荷露,谁更能干,谁更愿意听我的话了。” 姜姬抛出了继承首领之位的香饵。若是荷露听到这个消息的话,她必然会激动万分。可是阿桑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原来……母亲不喜欢南离吗?”她喃喃问道。 姜姬冷眼看着她脸色,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说不喜欢。毫无疑问,南离是稷下川四君之中实力最强,名望最高,也是最有前途的那个。他或许经过我们的磨砺和辅佐后,会逐渐成为一个优秀的大祭司,但他绝对不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夫君。这点连季秀和青叶都会做得比他好。他从小被捧的很高,他太自我了,他已经忘记了他只是一个男人,他的天职是追随和辅佐妻主,让妻主省心舒坦,而不是一意冲在最前头,偶一回顾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吃醋。” “可……可几个月前,母亲还特意交代我,让我看好南离,别叫他跑了。”阿桑郁郁说道。她也想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以取悦姜姬为乐,可是姜姬的步伐跳跃实在太大了,她着实有些跟不上。 “不错。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姜姬说道,“你们的事情是姬燕明一手促成的,可他压根就看不起女人,所以他只懂得教唆着你用姿色迷惑男人,靠男人一时的意乱情迷混日子。一开始的时候,我也的确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顺水推舟的事情谁都乐得做。” 阿桑吃惊地望着姜姬,满脸惊讶。 “那时候我认为我的女儿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能迷惑住稷下川四君之一,又有什么不好?若南离能够成功当上大祭司,自是锦上添花,若是一朝失败,你和他都会沦为弃子,姜家的状况也不会比眼下更糟。谁会去关心一个傻子的心情?哪怕她一辈子只能当男人身后的女人,被整个稷下川背地里看不起,也无关紧要。”姜姬慢慢说道,像是在推心置腹,讲述的事实却是严峻无比,“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我不忍心看到,我本该光芒四射的女儿,被终生压制在南离的光芒之下。他太过强硬了,你又太软,你驯服不了他。这些日子子羽总来看你,娘亲就在一边。娘亲看得出,他喜欢你,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只要你跟南离断掉,娘亲就想办法为你迎娶子羽。” “不……我……我会努力的……你让我再试试……”阿桑慌里慌张地说道。 姜姬唇边沁出一丝冷笑:“你这么慌张,是怕娘亲对你不满意,让季秀受苦,还是不愿意和南离分开?如果是前者,你放心,我暂时还不会动季秀。如果是后者,你至少要清楚,倘若你坚持要和南离在一起,你会吃什么样的苦头。如今我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几个月来,我已经逐步减少了对南离的支持,可是他宁可偷偷来姜家跟你幽会,都不愿意光明正大地拜访我,问清楚原因,或者直接求恳我帮助他。为什么呢?因为他不愿意向我示弱,他担心向我示弱的话,他就会丧失主动权。他就是想证明给我看,他没了我姜姬,照样可以当上大祭司。他想证明他对稷下川的一切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包括你和季秀的命运。这个人强硬到这种程度,你还觉得,你有可能驯服他吗?倘若他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大祭司,个人威望必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到那时你该怎么办?季秀又怎么办?倘若他提出要让季秀死,让你去祭宫当神仆,终生陪在他左右,又该怎么办?这种人太过危险,娘亲劝你当断则断。” “可是……可是南离有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大祭司吗?”阿桑突然问道。 “绝无可能!”姜姬冷笑道,显然,她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私下里对于南离数月没来求恳她的事情非常不满,“他就是从前被姜妧捧得太高,忘了自己的位置了。他以为他可以和赢牧诗公平竞争,但是他却忘记了,他只是一个男人。在稷下川,他只有获得压倒性的优势才能够出头。他有这个优势吗?姜妧现在自身难保,又对他恨之入骨,哪里会继续捧他?没有了我的助力,他当个祭司都算做到头了!” “既然如此,那么娘亲所说的危险,又怎么会有机会发生呢?”阿桑问道。 姜姬一下子愣住了。她一向能言善辩,从来都嫌弃阿桑笨嘴拙舌,胸无城府,从来没料到,一时大意,竟然被阿桑问住了。 “没有机会发生的危险,就不叫危险。”阿桑慢慢说道,“其实,南离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就算他有娘亲说的那般强硬,可是,到了如今,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们说断,就能断得掉的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姬眼睛里冒出冷光。 阿桑有些迟疑地看了姜姬一眼,慢慢说道:“南离说,他只跟我一个人好过,他为了等我,守着清白之身四年。他……他腿上和背上的疤痕,都是因为我……他不惜触犯祭宫禁令,用骨针刺穴的办法为我拔除淤血……” “住口!你脑子里的淤血分明是娘亲逼着少祭司若苍拔除的!南离的医术比起他老师来,实在还是嫩得很。三天两头地刺穴刺穴,接连医治了几个月,不知道假公济私抱着你风流快活了多少回,你这脑子还是时好时坏的!”姜姬似动了真怒,整张脸憋得通红,居然有些气喘吁吁,“要么是他医术太差,要么是他居心叵测,根本就不想彻底医好你,究竟是哪个原因,是医术太差,还是人品太差,你自己选!” 阿桑也急了。“抱抱这种事情,我自己心中也很愿意的,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占了莫大的便宜,他是一时冲动,昏了头,吃了大亏。少祭司大人也说过,若非有南离前几个月的医治,他也不敢下那般狠手。那次我整整晕了三天三夜。南离说过,他断然舍不得我那般疼痛,宁可慢慢来……” “他是一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想控制你一辈子而已。可情爱这种事情,又能坚持多久?终有一朝他厌弃了你,你便成为稷下川最遭人唾弃的可怜虫!”姜姬恶狠狠地说道,“没有人会同情你,一个靠取悦男人讨生活的女人不值得同情!” “那我们也不能在这时候主动跟他分开。”阿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79 桑垂着眼睛说道,“整个稷下川都觉得他对我有恩。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他的话,只怕所有人都会指责我忘恩负义,见异思迁。莫要说子羽君,便是寻常男子,也不可能会顶着这样的骂名嫁给我的。娘亲,无论南离是否有能力取得大祭司之位,咱们都该在这个时候,用尽全力去帮他,只有这样,方能全了道义。或者说,他突然喜欢上什么人,厌倦了我,便由着他主动抛弃我,如此便无人会指责咱们的不是了。” 她这番话乍一听来,的确颇有道理。姜姬也不得不承认这点。但是她满腹狐疑地打量着阿桑:“你这般说,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南离?” 阿桑深深低着头,拼命掩饰心里的慌张:“这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是为了谁,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姜姬冷哼了一声。阿桑连忙补充道:“请娘亲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任由南离压制的。”她承认,她的确很愿意同南离在一起,可这并不意味着,南离能够控制或者压制她。她不愿被终年笼罩于任何人的光芒下,哪怕那个人是南离。 “好,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姜姬说道,她望着阿桑,意味深长地一笑,“阿桑,你终于长大了,没有辜负我苦心孤诣栽培你一场。” 阿桑看着姜姬的笑容,若有所悟:“难道……娘亲是在试探我?” “不错。”姜姬笑得很是愉悦,“你能想到的道理,我又怎么会想不到。前番那般做,那般说,是想看看你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如今你总算是差强人意。罢了,如此倒也算是难为你了。故而我打算从明日开始,重新全力支持南离,我还会告诉所有人,是因为你的苦苦哀求,我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只是你须记住,娘亲这么做,并非希望你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南离,而完全是出于道义,出于舆论大局,你明白吗?” ☆、权鼎与蒹葭(二) 南离坐着姜姬的车子赶到祭宫的时候,日已西斜。他整整一日未进水米,整个人又饥又渴,困倦之至。然而比饥渴和困倦更加难以承受的,是众祭司饱含着愤怒和质疑的目光。 “我……我身体不适,偶感风寒,故而来得迟了。”南离硬着头皮说道。 稷下川的祭司们不乏人精,当下就有人提出怀疑。夏望看了看送南离来的那辆青布车子,沉吟道:“既是偶感风寒,理应出不得门才是。只是那辆车子分明是姜寨姜姬的,难道你昨夜竟是宿在姜寨不成。” 一时之间,数道怀疑的目光齐齐向着南离望了过来。在姜姬的有意散播传闻之下,关于南离这位大祭司男性候选人的情感生活,这些天里已经几乎是家喻户晓了。人人都知道他和姜姬的二女儿阿桑爱得死去活来,甚至在阿桑生病的时候还不忘做那种事,正好被前来诊治的众医生看了个现行。南离对女色的自制力全无也经常成为反对者攻击他的理由。若非他对除阿桑以外的女子从不假辞色,只怕他就会立时被打上荒.淫好色的标签,直接出局,再也无缘大祭司之位了。 “既是宿在姜寨,这就耐人寻味了。谁知道是真的染了风寒,还是玩得太过开心忘了时间呢。”大祭司姜妧缓缓说道,言语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尽管人人都知道,她的黯然离去即将成为定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被所有人遗忘。稷下川一向念旧,姜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执掌祭宫十数年,足够她在卸任后弄个长老当当,足够她在许多事情上仍然拥有发言权。 “正是。说起来,夏日天气这么热,极少听说有人染了风寒的。”夏望毫不掩饰她对南离的质疑,赢牧诗老师的身份足以令她有充分的理由选择立场。更何况,便是抛开赢牧诗不提,夏望也认为,一个像南离这样沉溺于情.爱之中的年轻人,未必会比赢牧诗对稷下川的未来更有利。 “南离你脖子上那是什么?”薇别自南离出现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此时忍不住出言问道。 南离的脸色微变。薇别几乎是不加掩饰地时时表现对他的欣赏,甚至那种欣赏超越了正常的范畴,这令他私心倍感厌恶。但他又无法做出断然拒绝的姿态,甚至必要的时候,不得不敷衍了事,虚以委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此时此刻需要薇别的支持。 稷下川除南离之外的八位祭司之中,姜妧、夏望一直都是支持赢牧诗当大祭司的。若苍虽然是南离的老师,但是却习惯于站在姜妧身后。姚会、白夕一向和姜姬关系莫逆,颇受她的影响,这些日子颇有些摇摆不定。只剩下莫问、薇别、林泽三人是南离的坚定支持者。其中莫问是出于私人情谊考虑,薇别和林泽这对夫妇,则纯粹是因为薇别的意向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心中再不情愿,南离也只能对薇别日益热辣辣的眼光装作看不见。 “许是蚊虫叮咬。”南离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 薇别笑了。笑声中这个容颜颇为温婉秀丽的女人走近南离,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拉扯着南离的领口。南离起初想抗拒,但是看到她眼睛之中的冷光时,却咬牙忍了。在这一刻他感到莫大的羞辱,却无可奈何。他仍然需要她。 “咦?这真的是蚊虫叮咬吗?”薇别凑得很近,将南离好生打量了一番,声音夸张地说道。 众祭司互相看了一眼,各人目光里的含义不明。他们当中又有谁是能够被轻易糊弄的呢。 “若苍。你过去看看。”姜妧最后发话道。 若苍叹了口气,走了过来。南离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用近似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的老师。稷下学宫的学生虽然多,但是若苍却只得南离这么一个亲传弟子。 “南离,你不会明白,倘若你一定想成为大祭司的话,你将会失去什么。”若苍沉默片刻,在南离耳边叹息似的说道。 随后,他直起身来,向众人宣布道:“是蚊虫叮咬!” 南离如蒙大赦,这才发现,他整个后背全都湿透了。 这场推迟了的祭司集会其实并没有讨论出什么有意义的结果。 晚间之时,照例有神仆捧来晚餐。晚餐不能算不丰盛,但是已经在祭宫生活了十几年的南离,显然对这种千篇一律的饭菜失去了兴趣。 这顿饭南离食不甘味。他偶尔会想起阿桑吃饭时候面上放光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微笑,一转念却又想起崎岖艰难的前途,忍不住皱眉。 因了心不在焉的原因,南离是直到很久以后,才赫然发现他被人下了药。一种奇异的热力,充斥在他的身体当中,寻不到出口,整个人就仿佛要爆裂一样,身子却软绵绵地不能动,他知道那是为什么。 他又惊又怒,却终于冷静下来。他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地躺着。“南离大人,南离大人?”神仆重新走进屋子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80 回收餐具时,看见他躺在地上,轻声试探了几句,见没等到回音,便又急匆匆地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不失温柔地扶起了他。借着祭宫中随处可见的灯火,南离看到了这个女子温婉秀丽的面容。 “薇别?”南离颤声说道。他身上难受得厉害,大抵是昨夜阿桑将他压榨得过狠的缘故,那些药物所激发的欲.望终究被他用理智压制了下来,而曾经纵欲过度和迷药导致的双重疲惫如排山倒海般倾袭而来,引得他昏昏欲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敢断定下药的人并非一个高明的医生,否则不会同时使用两种相互冲突的药物。但是他还是没能想到,那个人会是薇别。 “怎么,你没想到是我吗?”薇别的笑容温婉之中夹杂着讽刺,“难道你以为会是赢牧诗?还是说,其实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以为姜妧对你心存幻想,不惜用下药的方法也要尝一尝你的滋味?” 南离闭口不答,就听见薇别继续嘲讽般地说道:“南离,别天真了。姜妧的日子过得逍遥得很,若苍每日里变着法子取悦她,自己不行了就寻鲜嫩可口的少年上阵,哪里还会记得你是谁?赢牧诗就更不可能了,她和妫寨的第一勇士孟成正在议亲,这时候怎会被人抓住把柄?再者,整个稷下川,谁不知道你自甘下.贱,跟姜姬的女儿勾搭成奸,姜姬再怎么折辱你,你都饮之若饴?你自己把自己当根草,还有谁会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薇别轻轻一扯,南离的衣服一下子散落开来。她便看着南离白皙躯体上那些欢爱过后的痕迹啧啧作声,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想不到南离君平日里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私下里却是如此放荡,居然好的是这一口。既这样,何必往来奔波幽会,被人抓了把柄,不如就让我满足你,如何?” 薇别那张温婉清秀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猥琐的神色:“一个傻子都睡得,难道我竟睡不得不成?”一面说,一面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少妇所独有的丰腻身材,俯身爬了过来。 南离只觉得薇别身上的香味浓郁得令人作呕,他想推开她,奈何全身毫无力气,只能任她逞凶,任凭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点燃一丛又一丛火焰。 “是不是很难受?”薇别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快一些。” 那一刻南离恨不得将薇别这个可恶的女人千刀万剐。他胸口起伏,深深吸了几口气,却说:“求你,我求你,求求你亲我。” 薇别一愣,继而笑得花枝乱颤:“果然不出我所料,男人就是这样一群生性淫.贱的东西。怎么配当我们的大祭司?”突然间又在南离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暧昧地说道:“亲你?亲你哪里呢?你忍得住吗?”因见他双唇微微张开,唇上带着些撩人的水色,便轻轻一笑,从善如流地俯身,向他的唇深深一吻。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薇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猛地起身,捂住胸口的右手指缝间开始有鲜血涌出。原来,就在南离引诱薇别俯身亲她的时候,已经早将平日携带的那枚最为粗大的骨针藏在手里,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刺出去,不偏不倚,正中薇别的胸口。 只可惜,南离的力道还是不够大,骨针虽然正中要害,却是不够深。薇别此时展现了她性情当中悍勇的一面,用满是血污的手将那枚骨针拔了出来,满脸狰狞地望着南离:“你敢害我?南离,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卑贱的男人而已!” 猛然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他纵卑贱,也不及你的荒唐。当日你娶我之时,曾经说过什么话,你都忘记了吗?你的荣耀皆来自我,还敢每日里在我眼前跟别的男人腻腻歪歪。你难道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薇别的夫君林泽。这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一直喜欢站在薇别的身后,妇唱夫随,平日里毫无存在感,想不到却有这般彪悍的时刻。他用将薇别如小鸡般地提起来,冷眼看着她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 “大胆!你敢犯上?”薇别大骂道。 但是她渐渐地,终于骂不动了。因为林泽的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越收越紧。 ☆、权鼎与蒹葭(三) 南离是直到看到薇别眼睛凸出、舌头伸得很长的时候,才意识到林泽究竟想干什么。 高大健壮的祭宫男祭司林泽,数年来身心如一对薇别毫无保留的林泽、一直恭谨地站在薇别身后妇唱夫随的林泽、稷下川所有人眼中夫君典范的林泽。他就这样把薇别重重地丢在地上,如同孩童随意丢掉一件玩腻了的玩具。 南离浑身动弹不得,不能爬过去试探薇别的呼吸,却也知道,此时薇别必然已经是一个死人。 这是南离第一次意识到女人的脆弱。薇别在林泽面前那么高高在上,此时却在林泽的手中,毫无还手之力,直至窒息至死。 “女人,就是这样没本事的东西。”林泽杀人后,轻轻拍了拍手,就像要拍掉什么脏东西那样,“凭什么一辈子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每日里流血流汗,出生入死,难道就是为了看着这种东西在我面前勾引别的男人的吗?我忍了很久了!” 从前……从前的林泽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薇别和林泽是稷下川众人眼中的夫妻楷模,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典范。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都变了呢? “你……你杀人了……”南离颤声说道。 “那又怎样?”林泽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不容置喙,“我妻主难道不是你杀的吗?你为了大祭司的位子,勾引她不成,便恼羞成怒杀了她。那枚骨针就是凶器,她胸口的伤痕犹在,你想抵赖吗?我只不过是从旁经过,救护不及而已。众所周知,我那么爱薇别,她说什么我都会答应。我又怎么会舍得动她一根指头?” “你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出她真正的死因?”南离问。 “你骨针杀人不成,就直接掐死了她。男子生来比女子力大,堂堂南离君的身手自是不凡,又有谁会认为你连这个能耐都没有呢?”林泽道,充满讥诮地看了南离一眼,“说起来,现在的你可真是诱人。倘若我将现在的你送到大祭司榻上,她该会如何谢我呢?” 南离心中一冷。如果林泽果真将现在的他送到姜妧榻上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将会发生什么。那种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不要……”他哀求道。 林泽一愣,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他嘲讽似的向南离说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南离君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不过陪大祭司几夜,难道你身上会少几块肉吗?还是你怕别人说,你是靠身体上位的?” “因为他是一个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你妈贵姓 作者:司晨客 分卷阅读81 很任性的人。他要求他的女人对他身心如一。他担心这种事情传出,他的女人会拿这当作借口去找别人。”突然有一个南离很熟悉的声音突兀地说道。这声音原本是在屋外的,但是却慢慢地由远及近,然后南离看到一点乌光一闪,却是一条长鞭卷住了房屋的柱子,那人也随着这一卷之势一个起落,来到他的面前。 燕明君那苍白英俊的面容出现在南离面前,令南离惊诧万分。自燕明君居住的那间茅草屋无故坍塌之后,稷下川曾经派出许多人搜寻他的下落,想把帮助他的同党揪出来,然而一直未果。却想不到,燕明君竟然会出人意表,躲到了祭宫中来。 “阿泽,不要对南离这么残忍。”燕明君微笑着吩咐林泽道,“好歹我女儿睡过他,你总要给我女儿个面子。让我跟他谈谈吧。” 林泽眼睛里犹有怨毒之色,却不得不躬身推下。南离浑身燥热无力,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燕明君。这曾是一个令他厌恶、惧怕恨不得退避三尺的男人。 “你们在稷下川的内应就是林泽?他被你们收买了?”南离艰难问道。 “不止是林泽。”燕明君好整以暇地微笑,“至少,还有一个你。” “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稷下川的事!” “是吗?哪怕你将失去所有,你也不会对不起稷下川吗?我指的是你所有的一切,你的名誉地位,你的亲人,当然,还有阿桑。”燕明君眼睛里露着残忍的光。 南离一句话也不说,他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得很明白。其实你的要求也很简单,无非是想以男儿之身,做出一番事业,无非是希望你的女人对你忠诚而已。”燕明君侃侃而谈,“这在我们部落里,都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可是,在稷下川却是不行。没有人理解你。他们只会嘲笑你,在你挣扎拼搏的时候,给你设置各种障碍。就连我的女儿,你的阿桑,她也不能认同你。看看你身上这些痕迹吧,她分明是有意榨干你,她想逼着你屈服。她想跟季秀好,她想跟子羽调情,她想尝一尝其他男人的滋味,她吃你这盘菜,已经吃得太久了,她吃腻了,早就想换一换口味了,你难道真的没有察觉到吗?” 不可否认,燕明君的话击中了南离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他心中一团乱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闭上眼睛就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了吗?”燕明君笑了,“你现在的境况很危险呢,连我都替你捏着一把汗。就说你在竞选的这个大祭司吧,你真的有能力碾压赢牧诗吗?现在肯支持你的人,究竟有几个呢?将来若赢牧诗当选,你的身份将会变得很尴尬,众人为了向赢牧诗表示忠心,一定会尽力疏远你,你仍然能够保留祭司身份,却将成为稷下川最可怜的祭司,没有之一。” “也许你会想,既然祭宫已经指望不上,索性像莫问那样归隐,老老实实回家跟阿桑过日子,不就行了?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此处?你竞选不上大祭司,阿桑她还会要你吗?就算她肯要你,只要姜姬不同意,你们始终不能在一起。”燕明君继续说道,“姜姬曾经是我的枕边人,天底下没人比我更加清楚她的秉性。只怕她早就嫌弃你性格太过强硬,不好拿捏了。若是你当不上这个大祭司,在她眼里也就失去了最后一丝价值。她会鼓动阿桑离开你,你从前是怎么对季秀的,从前是怎么要求阿桑的,如今全会成为姜姬说你不好的把柄。她会为阿桑迎娶别的男子当夫君,例如说子羽,也有可能是莫问,若是这些人都拒绝的话,至少还有季秀是愿意的。阿桑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娶了别人,一定会好好待那个人,安生过日子。她会渐渐忘记你是谁,到那时候,你会成为整个稷下川的笑柄,堂堂的四君之首,给人白治病白吃白睡白玩,最后弃若敝帚的可怜虫。” 南离的眼角沁出了眼泪。燕明君说的话实在太狠,犹如一刀一刀在刮着他的心。更可怕的是,他很清楚,燕明君的分析实际上是有道理的,他很怕那会成为现实。 “啧啧,现在的你,一定很难受吧。”燕明君俯身试了试南离额头的温度,一脸关切地说道,“嗯,又是迷药又是□□的,只怕身子难受得紧。要不要我为你寻个女人,纾解一番?放心,阿桑不会知道的,傻姑娘会觉得你一直在为她守身如玉的,我保证。” 南离艰难地摇了摇头。 燕明君的语气越发温和起来:“果然是表里如一的好孩子,我家阿桑没有看错人。既然如此,林泽!” 随着燕明君的高声喊叫,高大健壮的林泽从外面走了进来。南离一脸惊恐之色。看着林泽一步一步走向他,南离狠狠地瞪着林泽,那目光仿佛要杀人似的,直到——直到林泽一言不发地背起他,将他一路背着,丢到祭宫里的那眼寒泉之中。 冰冷的泉水漫过肌肤,南离渐渐地觉得好过了些,意识也重新清明。令他骇然的是,在这整个过程中,燕明君和林泽二人视祭宫如无人之境,公然不避来往的神仆。这说明了什么?这么多祭宫的神仆全部被燕明君买通或者说服了,这是何等的实力! “其实我也很惊讶,你本身的条件这么好,是如何把自己作到这样一个尴尬凄惨的境地的。”燕明君施施然在寒泉对面的假山山石上盘膝而坐,如同话家常一般跟南离说话,“你太傻了,南离。你喜欢上我女儿,就挖空心思地对她好,简直是毫无保留。现在,整个稷下川都知道你离不开她,故而你很是被动。可是她会不会主动离开你呢?没有人知道,就连你自己,也不敢尝试。你已经对她好到不能再好,接下来,你要用什么法子来吸引她呢?若是她厌倦了你的话,你又能用什么法子来挽留她呢?这就是症结所在。” “让我来帮你吧,南离。”燕明君轻松随意地说道,“这天底下只有我才能帮你。我会帮你成为大祭司,这样,整个稷下川就无人再敢嘲笑你,便是姜姬不喜欢你,她也不得不让阿桑娶你。除此之外,倘若阿桑日后真个厌倦了你,她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整个稷下川,不会有男子有胆量,冒着得罪大祭司的风险跟她风流快活的。这简直是你的唯一出路。如何?” 燕明君的话语如同甜美的毒.药,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令人明知道那有致命的危险,却忍不住心生向往。 “那……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南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什么代价都不必付。不需要对不起稷下川,不需要背叛任何人。”燕明君笑道,他就如同每一个慈祥的父亲那般微笑着,“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他女婿的一点小小的馈赠。我只需要,你待我的女儿好。” 分卷阅读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