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娇》 第1章 承欢 苍穹幽暗,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斜掛在树梢上。 裴丞相府。 室內红烛高照,摇曳的烛火似是隨时都要熄灭一般,倒影像条条灵动的小蛇在墙上游走。 低垂的幔帐被映得朦朧半透,隱约能闻到淡淡的木檀香瀰漫开来。 裴玄上朝了一天,却半点疲惫也无。 在朝上不苟言笑,冷冽严肃,这到了臥榻之上,也是寸步不让,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 楚清音瀑布般的秀髮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隨著对方的节奏不住摇晃,纤细的腰肢被一只大手包裹,娇喘连连。 裴玄微微皱眉,轻哼了一声,“这就投降了?” 话落,他粗鲁地將楚清音的身子环在臂膀中,让她趴在榻前的青玉妆檯前。 这是她来府第一年向裴玄討的,连同这房间的一应装饰。 裴玄的房间整洁简约,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除了她... 所以,她很自觉地入住了这间房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裴玄每次进她的房间,眼神都写著四个字『矫揉造作』,可一年里,他回自己房间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裴玄睡袍歪斜,露出一边坚实的臂膀。 楚清音仿佛一只无处可逃的小白兔被那只雄狮疯狂蹂躪。 “別...別在这...” “去哪?”裴玄手上的力度一紧,又引得身下人『呜咽』一声,“那儿好了。” 楚清音抬头,人已经被抵在了门前。 窗外清冷的月光挥洒在大地上,映在门口侍卫的身上,她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却能清楚地嗅到空气中那抹嘲笑。 后者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蔑笑道,“怎么?又不是没试过,还没习惯?” 是啊。 她早就是个笑话了,怎么会还不习惯。 “不习惯。”楚清音反守为攻,像只撒娇的猫咪,四肢將裴玄紧紧环住,燥热的呼吸吹拂在后者的耳根,“没你的一分一秒,我都好不习惯...” “是么。”裴玄嘴角勾起一抹笑,將楚清音整个人抵在旁边的墙上,“这样就不用忍著了...” 湿润的唇印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楚清音配合地大声喘著气。 裴玄百忙之中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再大点声,別人会以为丞相府杀人了。” “裴...裴玄...” “什么。” “杀...了...我...” 他们之间是完完全全的上位者和迎合者的关係,不掺杂一丝真情实感。 五年前,楚清音毫无徵兆地闯进他的世界。 可她不知道,他的世界里是屠戮、是蔑视、是征战、是阴谋... 他们早就达成了共识,只有物质满足,没有情感需求。 可时间长了,裴玄却发现,楚清音越来越依赖他,只不过几个时辰未见,便如此这般。 楚清音的眼神逐渐迷离,细密的汗珠从颈间滑进红色的肚兜里... 一滴...两滴...无数滴... 裴玄拨弄著楚清音的髮丝,“听说楚知珩回来了。” 楚清音不语。 楚知珩是督察院都事楚天的长子,也是楚清音名义上的大哥。 楚天一共有二子一女,最有能力的当属楚知珩,而楚清音不过是他们几年前收的义女而已。 本来表面祥和的关係,自从楚清音死皮赖脸地跟了裴玄,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后,楚家更是无她容身之地了。 “怎么,离家久了,连家都不想回了?” 是啊,这里不是她的家,楚家也不是她的家... 裴玄察觉出她的低落,躬身,半个臂膀撑在她面前,看著眼前的人委屈的眼尾泛红,长长的睫毛夹带著泪滴,宛如天上繁星闪烁。 俯身吻下,一朵朵殷红的桃印在楚清音的洁白的颈间... 清晨的日光斜照进窗子,楚清音睁眼,看著身旁熟睡的裴玄。 没有刻薄的言语,洞察人心的眼眸,那英朗的双眉,狭长的睫毛仿佛蜘蛛编织的一根根细网,穿入楚清音的心里,缠得她喘不上气来。 楚清音摸索到窗边凌乱的衣服,看著颈间的印记,又將衣服使劲扯了扯。 “发什么呆呢?” 裴玄突然从后面將她搂住。 楚清音微微一笑,將裴玄的贴身衣物换下,拿过床边的黑色玄袍... “时间还早。” 楚清音像只宠物一样被丟在床上,看著眼前欺身过来的男人,纤细的双手绵软无力地撑在对方的胸膛,“不...会被爹娘看到...我今天还要回楚家...唔...” 裴玄不置可否,嗤笑一声,玄袍一挥,盖在楚清音的脸上,身下的动作却愈发粗暴。 她是京城的笑柄,楚家的耻辱,却又在眾人面前扮演著乖乖女的角色,跟榻上放浪的女人判若两人。 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门外守卫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王爷...楚家大公子来访...说是要接楚姑娘回去...” 楚清音惊慌的眼眸从衣袍下探出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可眼前男人却並没有因此放过她。 “裴...” 身上的节奏加快,裴玄阴著脸,“大点声!” “裴...裴玄...” “再叫!” 楚清音面颊緋红,纤细的胳膊一把勾住他的脖颈,“裴玄!裴玄!......” 门外的身影依然躬身站著。 裴玄扭头,带著怒气吼道,“让他进来等著!” 片刻过后,嘈杂的脚步声逼近。 裴玄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楚清音额头浸了一层密麻的汗珠。 裴玄歪头,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大哥来了。” 楚清音咬唇。 坏蛋! 可她却拗不过他。 裴玄总是这样故意欺负她。 她向来只能默默承受。 “求你...” 裴玄凝眸,动作未停,气息却毫不紊乱地衝著门外说道,“请出通判大厅稍作歇息。” 语毕,门外的脚步一滯,渐渐远去。 “满意了?” 满意?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楚清音现在只想赶快结束战斗,可偏偏裴玄却不如她愿,又反覆折磨了她一个时辰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玄走后,楚清音倒也不急了。 她命人提来热水桶。 “我大哥走了吗?” 丫鬟看著满地的狼藉,头也不敢抬,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回姑娘,楚公子还在前厅等候。” 楚清音点头,“叫人把这里收拾乾净了,我要沐浴。” 不一会儿就进来几个小廝,麻利地將房间收拾整洁,其中一个还呆呆地看了楚清音好几眼,被领头的重重地敲了脑袋。 门关上,外面传来低声的呵斥声,“狗眼瞎看什么!不要命了!” “嘿嘿,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简直像个妖精。” 又是重重一脑壳。 “看看怎么了,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 “人家再不济也是督察员御史的女儿。” “头儿,你当我傻呢。谁不知道她就是个半路捡来给楚家么女楚宛瑶续命的,正经说起来,她还不如咱府的丫鬟小翠呢。” 声音越来越远,楚清音头倚在木桶边闭目养神。 这些话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已经听了无数遍,甚至都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对於此,她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让她头疼的是楚知珩。 楚知珩是楚家的嫡长子,他这人沉潜刚克,又冷淡至极,除了对楚家的名誉在乎以外,对別的事都漠不关心。 四年前,他自荐前往塞外,打通贸易之路,临走前还专门让人给楚清音带了话,“楚家若到了,裴王的这条路你还能走多远。” 楚清音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个传话小廝的表情。 那个场景,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如今,他回来了,第一时间便是来羞辱自己... 第2章 家宴 一个时辰过去,楚清音更衣出来,大厅早已没有楚知珩的身影。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楚清音身著一身蓝色翠烟衫,散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水薄烟纱,拆纤腰以微步。 头上斜插一根缕空金簪,虽未施粉黛,却仍有一股娇软欲滴的味道。 颈间还特意围了一条大大的项帕,確保看不出任何端倪后,才上了马车。 临近晌午,街道上行人不少,但见到马车都远远躲开。 一路畅通无阻。 楚府將至,楚清音掀开帘子,远远地就看到楚府掛著两个红灯笼。 虽然没有过分宣扬,可谁都知道,楚家这是有喜事了。 楚家嫡长子楚知珩回来了。 楚知珩的凯旋归来也使得快要落败的楚家起死回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当年先帝忽然驾崩,年仅五岁的新帝登基。 朝堂诡变,以楚天为首的一应官员不同意裴玄摄政王一职,称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却被裴玄党反围剿,导致楚家的地位在朝堂上一落千丈,好在是年幼的新帝登基,心怀仁慈,並没有赶尽杀绝,才保得一席之地。 不过他也从曾经朝堂上举足轻重的正三品掉到了现在的六品閒职都察院都事。 而楚知珩此番回来,便是楚家咸鱼翻身的第一仗。 所以,楚清音真正怕的不是楚老爷子,而是他。 厅內宾客满座,楚清音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由门前的小廝带到了后门。 一入门,楚母便笑意盈盈地过来攥住楚清音的手,“回来了。” 楚父这一辈子只有楚母这一个妻子,待她极好,一辈子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苦。 因此楚母今年四十有余,却完全没有老態的模样,一脸的平易近人。 两人入座,楚母將桌上的一盘盘糕点推到楚清音的面前,“吃点点心,都是厨房刚做的。” 楚清音点头,却没有动作。 楚母问了一些楚清音的身体状况,又问道,“裴...裴王对你可好?” 楚清音低眉,“好的。” “你可不许骗母亲,”楚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似是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跡,“他若是对你不好,就回来,楚府永远是你的家。” 楚母说得恳切,楚清音却鼻头一酸。 她十岁从原生的魔窟逃出来,辗转反侧来到京都,偶然在一群流氓中救下楚宛瑶。 那时的楚宛瑶患有心疾,需要至阴之人的心头血才能救命,而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老先生看到楚清音的生辰八字后,大喜落泪,“恭喜老爷夫人,楚小姐有救了!” 至此,楚清音的身份落实,她在京都有了住处,被冠了姓氏,也有了人人羡慕的身份。 而楚母也是对她极好的,可能是救了她女儿的命,也可能她天生就是怜悯柔情的心怀。 隨著楚清音的身份渐渐坐实,楚宛瑶的病也在一天天好转。 如果就这样按部就班下去,她本可以背靠楚家,找个不错的夫君,至少要比她之前的生活好上千百倍。 可偏偏,她遇到了裴玄。 一眼误终生。 这一眼,就过去了五年,她也从原来人人艷羡的草根女子沦为了京都圈子的笑谈。 “母亲,”楚清音轻轻搂住楚母,靠在她的肩头,“您別担心了,裴王,他真的待我挺好的。” “你这丫头...总是要让人替你担心的。” 晚上。 宾客散去。 幔帐掀起。 楚宛瑶被嬤嬤搀扶著走进来。 她身穿一袭淡粉色长裙,衣袖与裙摆处用金线绣著栩栩如生的祥云图案,腰间別著一块祥云玉坠。 乌髮轻綰成高髻,几根珠斜插其间,脸颊白皙却毫无血丝,略施粉黛却也掩盖不住眉间的病態。 “母亲,听闻大哥回来了?” 楚宛瑶声音雀跃,转头间瞥见坐在一旁的楚清音,冷哼一声,坐到了对面。 楚母皱眉,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马鸣声。 “母亲,我大哥呢?” 眾人抬眼望去,朱色大门外,正立著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匹毛色光亮顺滑,一看便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 但马背上的少年更是夺目。 楚知川端坐在马背上,穿著一件白色绣云纹的窄身锦衣,右手懒散地把玩著手中的马鞭。 他笑容飞扬,身上那股张扬锋芒毕露。 “你大哥还没回来。” 听到楚母的回答,楚知川抬手便要走。 “你回来!两个妹妹都在这!进来!” 片刻后,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呦,看起来好多了?”楚知川一屁股坐到楚宛瑶的身旁,“今天怎么还擦粉了?” 楚宛瑶一巴掌將他的脸別过去,“要你管!” 两人吵吵闹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楚清音。 楚母尷尬道,“知川,没看见这还有个妹妹啊。” 楚知川这才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咧嘴笑得敷衍,“呦呵,我还真没看见,清音,你不会怨二哥的吧?” “我...” 还没等楚清音答话,楚知川早已经转向楚母,“母亲,听说大哥寅时就抵京了,可辰时才去拜圣,幸好小皇帝心情好,才没责怪。” “是吗。”楚母心有余悸地嘆了口气。 “清音,大哥去找过你吗?” 楚知川的话题转的太快,枪口对准楚清音。 楚清音的心咯噔了一下,感受到对方灼灼目光,她只能故作平静道,“没有。” 楚知川没有说话,好久,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出来。 场面寂静得可怕。 “算时辰,你大哥也该回来了,我去吩咐厨房让人准备吃食。” 楚母转身。 楚知川便凑了过来。 “我还以为那次之后,你不会回来了呢。” 他的语气里带著明晃晃的戏謔。 楚清音冷眸看著他,“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回来?” “呵,不装了?”楚知川似笑非笑,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你的家?什么时候楚府成你家了?” 楚清音脸色惨白,紧抿双唇。 楚知川转身朝外走去,楚宛瑶也转身离开。 只余楚清音孤零零坐在大厅。 到了酉时,楚老爷和楚知珩才姍姍来迟。 马车停在府外,下人们恭恭敬敬地將两人搀扶下来。 相隔四年,楚知珩和之前相比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他面如冠玉,眉眼修长舒朗,一身藏蓝色骑装,腰间別著一把青玉宝剑,一双锐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年少的人总是锋芒毕露,待其成熟,便如利剑收入鞘中,颇有一种被世事打磨过后的圆熟。 楚知珩三步跨作两步,一把扶住迎面而来的楚母,“娘。” 楚母匆匆擦了擦眼底的泪,“让娘好想...快,让娘看看,瘦了...” “大喜事,哭哭啼啼的作甚,先让珩儿吃饭。” 楚父发了声,楚母连连称是,拉著楚知珩往屋里走。 楚知川和楚宛瑶也满脸欢心地跟在后面。 “这骑装,还是我大哥穿上更帅!” “大哥,你一去四年,我都想死你了。” 楚知珩宠溺地摸摸楚宛瑶的脑袋,“我们瑶瑶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话?” “瑶瑶什么时候不乖了...倒是二哥,整天也不见个人影,天天骑著他那匹破马招摇过市!” “楚宛瑶!我还没揭你短,你倒先告起状来了!”楚知川此刻像个充满气的气球,隨后又想到什么似的阴阳怪气道,“上次不知道是谁,大冬天非要洗冷水澡,害得別人半个月给她输了三次心头血。” 话说到这,大家自然知道那个『別人』是谁,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楚知川心虚地不再说话,此刻站在角落的楚清音只能走了出来。 “大哥此番旅途劳累,先用膳吧。” 楚清音走过去,將他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 后者看著楚清音瘦小的面颊,这几年,她果真是消瘦不少... “清音本该早早回来看望大哥,只不过王府事务繁多,一时脱不开身...” 话音未落,楚知珩霸道地將绳子从楚清音的手中抢过,大手一挥,將披风扔给了身后的楚知川。 “那就不劳烦了。” 看著楚知珩眼中的鄙夷,楚清音垂眸。 席间,楚父问了很多关於贸易之路的事,眾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那是一片国人未探索的领土,充满了新鲜和好奇。 在眾人乃至全国人眼里,楚知珩简直就是开创了新大陆的第一人。 楚知川和楚宛瑶两兄妹总是七嘴八舌地问一堆问题,每次都被楚父呵斥,“你们两个消停点,看看人家清音,多么乖巧!” 两兄妹不服气地『哼』了声,却也安静了下来。 楚知珩却对楚父的话不置可否,因为他从一开始便发现,楚清音对自己说的所有离奇古怪的事情都並不好奇,只是偶尔听到什么会笑一下。 她在走神...像是在回忆? 那样幸福的神情,在楚家,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 “大哥...快说啊,后来那个人怎么样了?” 对於楚宛瑶的催促,楚知珩回过神来,“后来...” “来,喝点热汤。” 楚母將一大碗热汤从后面端过来,打断了谈话。 楚清音收了心绪,赶忙接过来。 “小心烫...” “清音!你这是怎么了?” 楚母的尖叫引来眾人的目光。 楚清音这才注意到,袖口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上紫红的淤痕。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楚知珩。 恰逢对方冰冷的眼神也射了过来。 “没什么,不小心烫的。” “可要当心啊,在王府,有什么事就叫下人去做。”楚母关切道,隨后又將目光看向楚知珩,有些支吾,“珩儿,你今年也是弱冠之年了...” “嗯。” 楚母展开笑顏,倏地嘆了口气,“清音也不小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听到这话,眾人皆是呼吸一紧。 楚宛瑶阴著脸,拍桌而立,“我不同意!” 楚知川也气急败坏地看著楚母,“娘,您在胡言乱语什么!” 楚知珩瞥了一眼角落里有些发懵的楚清音。 她此时低眸不语,宛如一只任人处置的流浪猫。 楚知珩:“你怎么想的?” 第3章 自知之明 楚清音抬头。 四目相对。 楚母接过话茬,“清音怎么想的,你这个当大哥的还不知道么。” 她语气一顿,拍了拍楚知珩的胳膊,“我是让你去问问裴王,什么时候將清音迎了去?” 楚知珩收回目光。 楚母接著道,“我记得,裴王应该和你同岁吧,况且你们俩从小关係就亲近......” 楚知珩低著头,大大地扒啦了一口饭,“不熟。” 十分冷淡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母亲是最熟悉孩子秉性的。 见此状,楚母也不再说下去,“我今日也累了,你们吃吧。” 楚父也跟著楚母回了房间休息。 饭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楚清音浑身不自在。 她向来是这样的,遇到点事就想要逃。 “大哥,我身子有些不適,就不陪哥妹儿了。” 安静。 安静得让人窒息。 走出楚府,她狠狠地吸了口冰凉的空气。 没有看到来时的马车,楚清音慢慢往前走。 她已经好久没这样自己静静地呆过了。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像是一家家的灯火。 不知道他又在哪一颗呢? 黑沉沉的夜空笼罩在她的身上,而她此时仿佛和这黑夜融为一体,也化作这繁星中的一颗。 她小心翼翼地数著,生怕错过一颗。 那淡蓝色的长裙显得更加寂寞和渺小。 “在看什么?” 楚知珩站到她身旁,也望向她目光所及。 “你知道北斗九星么。” “不是七星么?” 楚清音没有理会他的疑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展顏一笑,天空中消失的弯月仿佛掉进了她的眼眸,化作一湾清澈无杂的湖水。 “原来是真的!他没有骗我!” “楚知珩,你知道九星什么时候会出现吗?” 沉浸在喜悦中的楚清音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人的情绪变化。 没看到他眼眸中的波涛汹涌。 楚知珩! 她从没有这样欢悦地叫过他的名字! 上次恼羞成怒的不算! 脑中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楚知珩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控制了。 “唔...” 楚清音纤薄的后撞到墙壁上,一只温暖的大手环在了她的脖颈后。 霸道而带有侵略性。 “大哥...唔...” 她毫无攻击力的反抗在楚知珩的胸膛前显得不堪一击。 远处忽然传来的车轮声让楚清音更是心头一惊。 斑驳的月色下,她隱约认出,那是裴玄的马车。 楚清音慌乱之下,狠狠咬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后者惊愕的瞬间,她已经將对方带入了狭窄的门后。 两人就这样相拥著滚到了阴暗的角落,像极了一对偷情的恋人。 “大哥...”走廊处楚知川呆呆地佇立在原地。 他半个身子隱藏在黑暗中,隨即转身,死气沉沉道,“裴王来了。” 临走前,那如冰刃般冷冷的目光和四年前如出一辙。 又被他看到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多一点恨...或许也是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返回府中,却见厅中乱作一团。 裴玄没有来,他的亲卫秦风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 楚知珩一个箭步上去,將面色惨白的楚宛瑶抱在怀里,“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对著秦风说的,自然是因为这房间里只他一个后来的外人。 若是她也刚来,是不是楚宛瑶的事也有她一份? 楚清音不由自主的想。 秦风却不卑不亢,笑得坦然,“楚通判的家事何来问我一个外人?小的此番前来是奉裴王的令来接楚小姐回府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儘管秦风无官无衔,可就凭他是当朝摄政王的贴身侍卫这一点,楚家的地位也是得罪不起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可他的语气实在谈不上恭敬。 眾人看向楚清音。 楚知川却大步一跨,紧紧抓住楚清音的手腕,满脸怒气,“瑶瑶犯了心疾,她不能走!” 练武的人果然手劲大。 本就淤紫的手腕此刻传来阵阵刺痛,楚清音倒吸了一口气。 秦风立即挡在两人中间,同时一只手握上腰间的剑柄。 “你敢动手?!” 秦风笑得僵硬,“走不走,要看楚小姐的意思。”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还请秦侍卫在大厅歇息片刻。” 楚知珩这话是对秦风说的,目光却看向楚清音。 楚母也是热泪盈眶。 楚清音对秦风点了点头,转身隨著眾人回房。 “现在可以放手了?”楚清音看著楚知川,冷淡的目光和在眾人面前乖巧软弱的她截然不同,“我不会跑,这是我欠楚家的,我会还。” 楚知川的神情意味不明,“你知道就好。” 抽完血,楚清音婉拒了眾人的送別。 今天的马车走得比平日要慢得多。 楚清音闭眼,歪头靠在窗边,惨白的面颊,毫无血色的薄唇,宛如一个死去好久的人。 冷风吹来,她睁眼,便看见天上那闪烁的星辰。 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了。 裴玄没在。 楚清音走到角落的木柜前,呼了一口气,灰尘瀰漫,在空中旋转个圈,又重新散落在上面。 书房。 “回来了?” 裴玄翘著二郎腿,倚靠在椅背上,手上拿著一本秦风看不懂名字的书,看得专心致志。 王爷真是劳累啊。 思及此,秦风將烛火拿近了些,躬身答道,“属下已经將楚小姐接回来了,此刻人正在房间。” “让她过来。” 半晌,见秦风没有动静,裴玄这才缓缓抬起眼皮,“怎么?” 秦风支支吾吾的將来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属下见楚小姐面无血色,进门前还差点摔了一跤...现在可能在床上都动弹不得了...王爷,您要不要...” “秦风,你觉得本王很閒吗?” 秦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那还来说这些废话!滚出去!自去领罚!” “是。” 秦风倒退著出去,心里冷汗直冒。 裴玄瞥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继续翻动著手里的书页。 一本、两本... “哐--” 楚清音的门被人重重推开。 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 裴玄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阴沉的夜色笼罩在他身上,宛如地狱修罗一般。 “忙到现在吗?”楚清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隨便披了件衣服,“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 “你还挺能忍的,秦风不是说你连床都下不来了?” 楚清音委屈,这是秦风说的,又不是她说的,怎么对她这么大的火气。 “你在生气?” 裴玄不疑有他,將她一把抱上床。 她怎么可以这样轻,轻的像一只羽毛,风一吹就飘走了。 “为什么?” 楚清音捧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頜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惹到他了。 “很难想像这样蠢的人是怎么爬到摄政王的床榻的...” 楚清音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 她狡黠一笑,“那...愿意被蠢人爬上床的人,岂不是更蠢?” “不错,现在都敢顶嘴了。” 裴玄眼眸漆黑,里面暗流涌动,仿佛一汪潭水,要將她吸进去。 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楚清音娇羞求饶,裴玄才施捨恩赐般地放了她。 他摸索著她柔软的耳垂,“见过给钱的,没见过给命的。” 楚清音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小鸟依人地趴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澎湃的心跳,轻声道,“你不是要成婚了?我也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裴玄没有惊讶於她的消息。 確实...小皇帝有这个意思,他也並没有想要瞒她。 也没有必要。 “你捨得?”裴玄语气带笑。 “我总要离开你的,”楚清音如羊脂玉般的手指摩挲著裴玄的侧脸,“我配不上你。” 裴玄只当她是在示弱撒娇,偏头在她额间啄了一下,轻笑一声,“倒是有自知之明。” 第4章 天价玩物 京圈里传的沸沸扬扬,可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圣上的赐婚久久没有下来。 想来也是,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一时半刻就定下来。 这期间,不乏许多有权有名之士来府拜访,府內却是比平日热闹很多。 裴玄白天上朝,晚上应酬,倒是也没什么时间再来看楚清音。 自楚府回来后,裴玄流水一般的补品就往她的房间里送,还不忘让秦风带话挖苦她一番,“稳当铺路。” 楚清音將其全部堆放到一边,又觉得占地,就让下人堆到隔壁的房间。 下人如临大敌一般,跪了一地。 谁不知道这都是主子对楚小姐的溺爱,上次那个胡言乱语的下人就是被裴王割了舌头,丟到后院餵狗。 这些楚清音自然是不知道的。 下人不听她的,她只好自己搬。 来来回回,倒是累到了。 忙里偷閒,楚清音这段时间也懒得出屋。 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案板上写字、画画、看星星。 她画画得不好,常常让人看得分不清男女,却执著得要命,偏偏要画一幅像样的出来。 秦风好几次憋笑憋得难受,楚清音便拿出自己写的诗拿出来炫耀。 秦风窘迫地挠挠后脑勺,“这画的又是个啥?” 久了,秦风也懒得猜了。 毕竟,楚清音的画就一种风格。 一男一女。 秦风只当是楚清音好久没见到主子,犯了相思病,不禁又开始同情起这个痴情的女子。 於是,次日,一张抽象的『伉儷情深图』突兀地出现在了裴玄的书桌上。 裴玄皱眉,“秦风,本王也许该好好考虑一下贴身侍卫的人选了。” 秦风汗顏,“主子,这是楚小姐所画。” “所以?” 『扑通』一声。 秦风熟练地一跪,“属下只是觉得楚小姐太可怜了,您忙於公务这几日,她闭门不出,日日看著这些画落泪,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 裴玄沉默,看著眼前分不清男女的画端详了许久,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矫情。” 晚上。 裴玄推开楚清音的房门。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匍匐在案板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上面似乎还掛著点点泪珠,身下还压著一叠子『画作』,和秦风给自己看的如出一辙。 揉搓的纸团散落一地,那些...大概是看了眼睛会瞎的程度。 她爱我,竟到如此境地吗? 裴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上前將熟睡的楚清音一把抱在怀里。 “哭过了?” 楚清音迷迷糊糊地仿佛还在睡梦中,她胡乱地摸了一把脸,好像还真是哭过了。 “肿得像个核桃。” 楚清音:“???” 楚清音带著歉意,轻柔道,“吵到你了。” “你这么乖,叫我怎么狠得下心拋弃你?” 楚清音惊愕。 还没容得她反应过来,裴玄继续道,“明天上元节,要不要去看看。” 楚清音垂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裴玄公务繁忙,往年的上元节,都是秦风护她左右。 独自走在喧囂的闹市,那种孤独感不仅不会消除,反而会无限放大,最后扩张成一个大大的怪圈,將她团团围住,直至与外界完全隔阂。 她不想再经歷这种感受了。 “你陪我。” 带著试探性的撒娇。 裴玄戏謔一笑,轻咬著楚清音的耳垂,耳鬢廝磨道,“求我。” 裴玄的精力总是那么充沛。 清晨睁开眼,身边哪里还有裴玄的影子。 折腾了一夜,楚清音只感觉浑身酸胀,仿佛一翻身,骨头就要散架了。 偏偏裴玄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天不亮就上朝了。 楚清音翻身睡了个回笼觉,这一睡,就睡到了午时。 隨便吃了两口小厨房做的点心,便开始梳妆打扮。 这是两人五年来第一次同游,楚清音显得格外雀跃。 她盘了个精致的髮髻,穿著一身朱红罗綺锦袍,身披青莲蓉的灰鼠披风,衬得她更加明媚艷丽。 裴玄口中的『早些回来』並不早,楚清音等到了天黑,也没见到他入府的身影。 秦风匆忙的身影从门外进来,还未开口,楚清音便淡淡道,“走吧。” 她早该知道的。 她討厌自己为何还要抱这种希冀的幻想。 上元节市灯火通明,彩灯摇曳,无数灯装饰在屋檐梁栋之间,灿烂夺目。 晚风里有焰火的硝气,姑娘们胭脂的香气,各色吃食甜丝丝的味道瀰漫在空气中。 秦风像只活蹦乱跳的猴子,什么都觉得新奇,明明去年才来过。 楚清音不管他,兀自进了街角的一间茶馆。 她找了一个最靠墙的角落,墙角的阴影落下来,將她完美隱匿其中。 “姑娘好久没来了。”小二热情地招呼著。 楚清音微笑,“来看看。” “姑娘那次送我的竹蜻蜓被我那调皮的小外甥给玩坏了...” 小二从怀里將那只断了竹竿的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姑娘可否告知怎样將它修好?” 楚清音接过来,细细地摸索著粗糙木桿上那只祥云图案,陌生又熟悉...... “小二!来壶茶!” 手上的重量消失,也將楚清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走廊上掛满了文人义士的书画和寄语。 楚清音一路走到头,那张《九星绕月图》也掛在其中。 九星连珠下,男子仰望星空,女子则侧顏娇羞地看著他,身旁的木鳶活灵活现... 那只木鳶本该和这幅图是一对,悬掛在画卷的上方,可现在却失了踪影。 门外,一对才子佳人並肩走了进来。 女子身穿白衣夹袄,嫻静的气质宛如池中莲。 “阿玄,听闻今日茶馆有人出一件稀奇的物件,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身旁的裴玄淡淡点头,隨即转头,冰冷的视线射在后者的身上。 “还跟著做什么!去找!” 秦风嚇得一溜烟,风似地躥了出去。 两人坐到前排,小二立刻端上了上好的龙井。 每年的上元佳节,茶馆都会聚集各界文人雅士对对子、高谈阔论。 而今年,茶馆更是新奇百出。 文人会將自己引以为傲的书画拿出来,若是才华出眾的,必然会被人重金拍下,这也算是对自身才华的认可。 楚清音对这些不感兴趣。 天色愈来愈沉,回去晚了,裴玄会生气的。 可刚踏出门口,身后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夹杂著门外的风雪,仿若那一年的风席捲而来... 那只木鳶挥动著翅膀,凌驾於一片烛火之上,似是涅槃重生归来,那深邃的瞳孔像是在轻声呼唤,“清音...” 眾人惊呼声中,掌柜更是一片得意之色,“此『凤凰』乃是我茶馆镇店之宝,作为压轴,价高者得!” 降世的木鳶將今夜推向了高潮。 每个人都想將自己的书画卖上高价,好去买那只会唱歌会飞的『凤凰』。 可卖家是这么想的,买家也是这么想的。 楚清音算了算这么多年裴玄给她的票子,买下她,大概是没问题的。 “我的老天爷,姑娘,你可让我好找。”秦风气喘吁吁地端起茶杯就喝起来,“我的命保住了。” “等一会儿走好吗?我想买点东西。” 秦风一怔,难道楚姑娘並没看见主子? 还好,还来得及挽救! 可无论秦风怎么说服,楚清音就是不走,没办法,他只好偷偷摸摸地去找主子。 下一刻,裴玄撇头,角落那只小小的身影正目不转睛地看著台上。 主子无动於衷,秦风再焦急也没用,他站在楚清音身边,只乞求她不要哭得太伤心。 或许是木鳶的缘故,前面的节奏很快,没有几轮就到了压轴场。 “起拍...五百两!” 掌柜的大手一挥,台下立刻鸦雀无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躁动起来,“五百两?他怎么不去抢!” “五百两,都够我娶五十个媳妇了,这破木头能给我当媳妇吗?罢了罢了。” “都是有钱人的游戏,我们看看热闹就好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嘈杂的爭议中,却也是有不少加价的。 “六百两!” “嘿,这一加,就是我十个媳妇...” 旁边人嘀咕一句,“快別丟人了,这『凤凰』全天下仅此一个,据说是一个天才木匠做的,你看那眼睛...和真的似的...只可惜啊...” “七百两!” “九百两!” “九百一十两!” 叫了几轮,几人也显得后期无力,涨价也不过是几十两的加,到最后变成几两几两的加。 “一千五百两!”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前排传来。 楚清音望过去,那女子正满心欢悦地和身旁的男人簌簌低语。 楚清音目光紧紧盯著台上的木鳶,“两千两!” 一道颇为平静的声音传来,眾人左顾右盼,终於在角落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 裴玄转头,四目相对间,却又淡漠无比地收回视线。 那女子皱眉,抬手,“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两人一来一回,楚清音每次都高出五百两。 可那女子却並不慌张,她朝著角落处明媚一笑,居高临下的姿態和往日的裴玄如出一辙,“五万两!” 楚清音垂眸,她总感觉这女子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 可眼下她確实心里没底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而自己的捉襟见肘在对方的眼里却不值一提。 袖口被揉搓得褶皱,纤细的指尖微微泛白。 楚清音眼中带雾,抬眸,无意间对上裴玄的视线。 带著乞求,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她不確定,但她有预感。 沉寂的面容,转瞬又露出了笑顏。 裴玄仿若应承了她的乞求,淡漠的目光,轻描淡写地给出了一个让全场人都鸦雀无言的数字。 “一百万两。” 第5章 哪里来的野丫头 秦风陪著楚清音走出了茶馆。 让他奇怪的是,楚清音並没有直接回府,反而是绕著小摊停停走走,最后拿起一只香囊。 摊主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见两人在她摊前停驻,赶忙道,“哥姐可真是郎才女貌,这香囊还有个鸳鸯样的,很適合你们。” 楚清音摆手,拿起了一只祥云图案的,付了钱。 秦风傻笑,“主子若收到这香囊,定是欢喜极了。” 楚清音不语,呆呆地看著上面的图案,笑不可查。 入府。 楚清音又忙忙碌碌地做了一些小菜。 她不知道该怎样还裴玄这个天大的人情,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来安慰一下自己。 可饭菜凉了热,热了凉,也不见裴玄半个影子。 秦风有些不忍,“姑娘,想来主子今日公务繁忙,回来怕是早不得,姑娘要不先去歇息?” 楚清音看著月上树梢,想来裴玄今日是不会回来了。 也对。 因为自己而惹得公主不快,怎么都是要安抚一番的。 不, 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裴玄何须左右逢源,只需將自己一脚踢开,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 她早就该习惯了。 她將香囊揽入怀中,清淡的木檀香使她昏昏欲睡。 次日清晨,依旧没见到裴玄的身影。 楚清音拒绝了秦风的跟隨,买了一点补品去了楚家。 楚母正忙著做糕点,见到她来,忙擦了擦手,递过礼品盒。 “每次来家,你都要拿些东西。” 她微微皱眉。楚清音却看出她很高兴。 “这是女儿的心意,娘,您就別说女儿了嘛。” “好,不说,不说。” 楚母將糕点小心翼翼放进食盒內,倏地长嘆了一口气,“听说...圣上给裴王赐婚了?” 楚清音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这怀安公主为娘是知道的,阿珩、裴玄他们三人从小相识,是个性子很好的女子。” “如果是她成了王妃,总会比旁人强上许多...” 楚清音不想每日感恩戴德的从別人那里乞求一点剩下的爱。 这五年,够了。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 “娘,我从未想过嫁给裴玄,以后也不会...” 楚母怔了一下,將她一把搂在怀里,“你这孩子...又是何苦呢?” 楚清音愣神了很久,直到楚母轻轻唤她,“清音,把这食盒给你大哥送去吧。” “他嫌我嘮叨,对你总是容忍点的。” 自从上次的事情,楚清音已经儘可能在避著楚知珩了。 就连这次她回来看楚母,也是掐著他工作的时间偷偷回来的。 可这次是母亲委託的。 不过是送吃食,她没有理由推脱。 自打楚知珩打通了外贸之路,便一路晋升,直接从啥也不是的通判晋升为了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 官职甚至比楚父还大一级。 就连出入皇宫也自由了。 楚清音本想將食盒直接给府里的侍卫,却又觉得这样太过隨便。 於是隨著侍卫进了宫门。 * 阳光明媚,春风正好。 怀安拿著手中的木鳶痴痴地笑著。 “表姐,这东西是拿来玩的,不是拿来看的。” 身旁的叶初雪好奇地盯著她手中的木鳶,“这玩意是挺有意思。” 叶初雪是督察员御史的千金,自小穿金戴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哪里值一百万两,裴王可真有钱。” “裴王哪里在乎银子,还不是为了博怀安姐姐芳心?” 叶初雪瞪了身旁的沈薇薇一眼,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家里的庶女,哪里轮得上她来献殷勤? 怀安浅笑,静静地摩挲著手中的木鳶。 “姐姐,人家也想玩一下...” 叶初雪嘟嘴撒娇,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又朝沈薇薇挑了挑眉。 沈薇薇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暗骂。 得意吧,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风势渐大,木鳶也越飞越高,最后打了个旋,直直朝著前方地面扎去。 叶初雪有些焦急。 这可是裴王一百万两买来送给公主的,这要是让她弄坏了,打死她也平息不了怒火啊。 沈薇薇看著如箭一般的木鳶,也捂嘴惊呼,“天啊,这可怎么办!” 怀安哪里顾得上两人,朝著木鳶掉下去的地方就追了过去。 叶初雪和沈薇薇紧隨其后。 “初雪姐姐,你別太担心,怀安公主应该不会怪你的。” 叶初雪冷哼了一声,“收起你那副虚偽的嘴脸吧,看著噁心。” “我爹可是正三品,又跟裴王交好,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五品官的...庶女...哼。” 沈薇薇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不过她说得对,无论这事责任在谁,她都脱不了关係的。 恐怕父亲还要受此连累... 想到父亲气急败坏的模样,她更是一阵心惊。 这边,楚清音正隨著侍卫进宫。 抬头便看见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自己袭来。 她没有侍卫敏捷,躲闪不及。 那东西便擦著脸颊砸到了旁边的水泥地上。 她也被巨大的惯性带倒了。 手上的食盒被重重摔了出去,糕点散落一地。 “小姐,你没事吧。” 侍卫將她扶起,有些恼怒,“这是谁在宫里玩这么大的东西?” 楚清音这才注意到刚刚的巨物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木鳶。 她一时喜上心头,也顾不得去捡糕点,將木鳶抱在怀里不捨得撒手。 上面的祥云图案清晰可见。 就是那只! 只不过这木鳶的翅膀因为刚刚坠落的原因脱落了,她要想办法修好才行。 他教过她的... 要怎么修的来著? 好像是哪里有个机关来的著。 楚清音欣喜若狂,一时间思绪混乱,怎么也想不起来机关在哪里了。 时间太久了。 她都有点快记不清了。 正研究著,前方一声呵斥,嚇得她差点再次將木鳶脱了手。 叶初雪喘著大气,大步上前將木鳶从她手中抢过。 “啪嗒”一声。 翅膀掉在地上。 叶初雪面色惨白,她牙咬切齿地用手指著楚清音的鼻尖。 “你是哪来的野丫头!居然把裴王送给怀安公主的木鳶弄坏了!” 第6章 误会 “姐姐,你看吶,这木鳶被那个野丫头给弄坏了。” 叶初雪將木鳶连同断掉的翅膀递到怀安面前,一脸怨毒地看著楚清音。 怀安接过木鳶,垂眸摩挲了下,又看了眼楚清音。 难道命运如此么? 强求来的,最终也会化为泡影。 怀安朝她走去,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语气轻柔,“你脸流血了,擦擦吧。” 楚清音摸了摸刚刚被木鳶擦过的地方,此刻才感觉到疼痛。 可此刻她却並不在意,她的心思全在那只木鳶上。 后退一步,微微欠身,“不碍的。” “怎会不妨碍?女子的容貌最是要紧的。” 怀安上前一步,动作轻柔。 楚清音看著她如水的双眸,想起楚母的话。 怀安公主確实是个极好的女子。 她温柔却不造作,生来便是高贵的公主,却一点不刁蛮霸道。 所以裴玄爱上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之间没有配与不配。 因为他们本就是天生一对。 猝然间,楚清音的那股子自卑感如嫩芽一般冒了头。 “姐姐!您可是公主,怎么能给她擦脸呢!” 叶初雪怒目圆视,“再说她弄坏了木鳶,理应把她关进慎刑司,让她尝遍里面108道刑法,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隨便动別人的东西!” 旁边的侍卫一听,立刻“扑通”跪了下来。 “使不得啊,叶小姐,这姑娘可是楚少卿的妹妹,今日来给楚少卿送吃食的。” “不小心衝撞了几位,望您几位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便被叶初雪一脚踹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求情?” 她凑近楚清音,“我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原是我高看了你。” 叶初雪死死瞪著楚清音的脸,目光如毒蛇信子舔舐,表情是浓得化不开的厌恶,“原来你就是那个爬床的贱货,怪不得裴王都著了你的道,端得一副狐媚子的骚样。” “初雪...” “姐姐,她抢了你的夫君,今日又弄坏了木鳶,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说不准今日就是她故意设计!前来示威的!” “你这样柔善可欺,明日这个贱人就要踩到你头上了!” 叶初雪气氛激昂,那架势,好似是她被人抢了夫君。 “我这可是为你出气啊...” 叶初雪急得直跺脚,一脸“为你好”的样子。 怀安见状不再言语。 楚清音却在这时出声。 她先是给叶初雪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多谢叶小姐谬讚,清音愧不敢当。” “你...” 楚清音打断她的话,继续道,“还有两点,我想叶小姐一定是误会了。 第一,这木鳶並非是清音弄坏的,反而清音脸上的伤却是它所擦伤的。” 侍卫高抬手,“奴才作证!” “滚!” 侍卫一溜烟滚开了。 她一脸气急败坏,“你这意思,我不仅冤枉了你,还要跟你道歉唄?” 楚清音笑而不语。 叶初雪被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弄得头顶冒烟。 这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从小到大,她还从没受过这等委屈! 叶初雪越想越气,上去就要赏她一颗大甜枣,却被旁边的怀安拦住。 “初雪!”怀安低声呵斥了一声,又和顏悦色地对著楚清音道,“我相信以姑娘的人品,是不会撒谎的。” 叶初雪嘟噥:“她还有人品?” 怀安没理她,“今日的事情就算了,姑娘请快回去吧,脸上的伤可不能耽搁。” “公主,清音还不能回去。” 怀安脸色微微一动,裂了咧嘴角,“倒是忘了...初雪,给楚姑娘道歉。” “什么?我?给这个贱人道歉?” 叶初雪简直不敢置信。 从小到大,能让她道歉的人,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就算是她杀了人,她爹也不曾对她大声呵斥过。 今日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居然要向她道歉?! 这太掉价了! 传出去,她脸都丟光了! 她不! 她死都不! 想到这,她又埋怨地看了一眼怀安。 就你会装好人,別人都是恶毒女配! 要道歉,你道啊,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可她不敢说。 怀安可是公主! 就算她柔柔弱弱的,可谁敢欺负她啊。 纠结了半晌,叶初雪扭捏开口,“我...” 楚清音舒顏一笑,“道歉就不必了,自家的东西衝撞了主人,怎会计较。” 叶初雪急得直跳脚,“你骂谁呢!” “叶小姐误会了。 我是说,这木鳶是我的。” 叶初雪一愣,隨即笑得前仰后合。 她拉著怀安的衣角,“姐姐,这女人是不是有妄想症啊。 谁不知道这是裴王掷百万两送予你的。” 一旁的沈薇薇也赶忙附和,“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值得裴王下这么大心思?” 楚清音也不恼怒,她双眼含笑,“公主,您说呢? 我相信以您的人品,定是不会说谎的。” 怀安面色有些难看,她收起笑脸,“楚姑娘,不论这木鳶是阿玄为谁拍下的,但它现在在我的手里。” 此话一出,场面立马安静了下来。 叶初雪和沈薇薇面面相覷。 我去!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这么劲爆的事也被她们听到。 原来京圈盛传的“百万木鳶”的归属者另有其人! 那最后这木鳶为何会在怀安公主手里? 其中原因不难参透。 叶初雪直到此刻才感觉到什么叫真正的剑拔弩张。 她方才那都是小打小闹。 可现在的这两人分明有种把对方撕碎的意味。 她不敢蹦躂了。 “公主这是明抢吗?” “何为抢?不被爱的那个才是抢。” 怀安面色平静,和那晚在茶馆叫价的样子一样。 她的底气十足。 “楚姑娘不妨將阿玄叫出来。 若他说这东西归你,我自然拱手相让。” 楚清音垂眸。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晚的茶馆。 当时是裴玄帮了他。 可现在,他绝不会再帮她了。 “我可以买!毕竟这东西坏了,也无法让公主尽兴了。” 怀安唇角微勾,“楚姑娘应该清楚,不是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到的。” “或者我离开裴玄。” 怀安一惊,看著楚清音那不动声色的样子,“你捨得?” “清音有自知之明。” 怀安盯著她,似是想从中找到她说谎的证据。 可她的眼神一片赤诚,就跟真的一样。 她有点弄不懂这个女人了。 难道她看上的只不过是阿玄的地位和钱財? 怀安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道是恼怒还是释怀。 “看来它对你很重要。” 楚清音双手接过木鳶,“谢公主。我会儘快离开的。” 怀安忽然笑了,她亲切地拉过楚清音的手,“谁说让你走了?我可不想当这个恶人。” “我感觉你我还挺投缘的,正好明日宫里有个游园会,阿玄和阿珩都会来。 你也一起来吧。” 手上的力气加重。 楚清音点头应“是”。 第7章 你就那么怕他? 日落黄昏,夕阳的余暉透过云层轻轻洒落。 马车稳稳地停在府前。 秦风立刻上前將裴玄迎下来。 “主子今日怎么回来可早。” 裴玄瞥了他一眼,大步向前,“她人呢?” 秦风堆笑,“楚姑娘在房间呢。” “她今日出府了?” 秦风有些惊讶主子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却还是紧著答覆,“楚姑娘今日回了楚家。” 似是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裴玄轻哼了一声,往里面走去。 秦风一脑子雾水。 今天又是谁惹这位爷了。 他大步流星地跟上去,“楚姑娘见到主子一定很高兴。” 裴玄顿步,“何以见得?” 秦风的话里掩不住笑意,“这几日不见您,楚姑娘每天都翘首以盼,日日去您窗前转悠。” 裴玄轻哼,“是么?” 楚清音只会在床上娇软造作,何时两三日不见他就朝思暮想? 这不像她的作风。 不过想到那日床上的耳鬢廝磨,她倒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想到这,裴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脱掉了沉重的官服和官帽。 朝著那扇小门走去。 “咯吱——” 门开了。 稀碎的日光闯了进来,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光束。 那只断了翅膀的木鳶就摆在她的案桌上。 额间的秀髮落下来,也丝毫没搅停她的动作。 裴玄轻声走过去,將她的秀髮別在耳后,脸颊旁那道触目的血痕映在眼前。 裴玄皱眉,语气冰冷,“谁弄的?” 楚清音別过脸,如水般瀲灩的双眸抬头望他,“自己不小心擦到的。” 对上她的视线,裴玄心下一软,可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这东西就对你这么重要,不惜顶撞怀安公主?” 在宫中时,裴玄便看到楚知珩的侍卫蓬头垢面地来给他送信,交头接耳地说著什么。 旁边大臣们的声音太吵,他只听到个什么“叶小姐”和“木鳶”的话。 本想离开,可隱约的“楚姑娘”三个字却让他身子一僵。 楚知珩急匆匆的身影让他打消了疑虑。 毕竟楚清音只不过是养女,他没理由这样急切。 可手中的茶却愈发苦涩... 他还是第一次提前回府。 自从她来之后,好多事都变得有些无法控制。 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对不起。” “给你添麻烦了。” 楚清音语气平和,“我会儘快离开的。” 裴玄意味不明,“这是你们做的交易?” 楚清音摇头,“怀安公主人很好。 是我想离开。” 裴玄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將她按到墙边,“撒娇也是要有分寸的。” 楚清音纤长的睫毛上珍珠点点,鼻尖红红的,仰头看著他骨线分明的脸颊,“裴玄,我说过,我迟早要离开你的。” 腰上的力道加重,裴玄拧眉,“楚清音!你当摄政王府是什么?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楚清音没有搭他的话茬,继续讲道,“你和怀安公主才是天生一对, 他们说的对,我不过是一个供你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裴玄的脸色愈发阴沉,一只手粗鲁地扒开楚清音胸前的衣襟。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半晌,才咬著腮帮子道,“你知道就好。”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 楚清音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算是裴玄的解释。 他还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地去跟一个人解释过。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用俯视、命令的口吻对待旁人。 若是旁人,必定是要感恩戴德的。 可楚清音冷淡的反应让他更加恼火。 进攻更加强烈,感受到对方的回应,裴玄勾唇,一时三刻引得身下的人儿娇喘连连。 “还想离开么?” 裴玄似是故意使坏。 楚清音回答地断断续续,“...想...” 裴玄眉头一皱。 滚烫的肌肤相摩。 “呃...” 楚清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意识逐渐迷离。 “清音,没有哪个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女人给別人暖床了五年。” 楚清音猛地睁开眼,她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裴玄在旁边睡得很沉稳。 她轻柔地摩挲著他好看的侧脸。 真像啊... 她好想永远这样陪著他。 楚清音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捨地走开。 她披了件稍厚一点的羊皮绒披风,裹挟著走了出去。 明日的游园会她是一定要去的。 就当是交换木鳶的交易。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过了明天,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只因一时的任性,换来了五年的牢笼。 可隨著时间的推移,她才渐渐察觉。 她爱上的不过是自己的回忆与不甘。 他只是长得像他,却並不是他。 楚清音想离开了。 可现在的她骑虎难下。 正想著,忽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是想到自己被绑架了。 紧接著映出叶初雪那张囂张的脸。 这人像是个惯犯,上来就捂嘴。 楚清音说不出话来,只能手脚並用地挣扎。 “力气还挺大,看来没什么事。” 对方一声嗤笑。 楚清音不动了,转过头去,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著。 “大哥?” 楚清音抬头看看月亮,已经亥时了。 他在这做什么? 楚知珩把手往前一探,“糕点呢?” 楚清音垂眸。 看来他应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回头...”楚清音顿住,改口道,“让娘再给你做嘛。” 月光下,楚知珩眼神闪烁,他一把將楚清音圈到门边,“怎么,刚跟他缠绵完,就来跟別的男人撒娇?” 楚知珩话中挑逗意味明显,楚清音不由自主地往外跑,却被一把拉回。 “你干嘛!” 她回头看了一眼府里。 寂静的可怕。 仿佛她一点喘息声都能传到裴玄的耳朵里。 “你就这么怕他?” 楚知珩嗤笑一声,挑著她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住,撕咬研磨。 他动作霸道,喘著粗气,一股股热风吹到她的耳垂,“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想著你们要做的事,我都要发疯了。” 第8章 把柄来了 楚清音躡手躡脚地回到房间。 裴玄依旧睡得沉稳。 也许是做贼心虚,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楚知珩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竟然都敢在裴玄的眼皮底下强吻他。 “嫁给我好吗?” 楚知珩的一句话也彻底断了楚清音的后路。 她就算离开了裴玄,也不能再回楚家了。 谁知道那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万一让裴玄发现了。 她就彻底玩完了。 事情已经逐渐偏离轨道,她必须儘快为自己寻求一条生路。 * 清晨。 楚清音早早醒来,却还是装作熟睡的样子。 她看著裴玄穿好衣服,然后在自己的额间上轻轻一吻。 他此刻是如此深情。 若是不知道他今日要陪青梅去游园会,她恐怕真会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动了真心。 待裴玄走后,楚清音才收拾洗漱。 她先是將修好的木鳶放进箱子里,又装了一些盘缠首饰。 一切收拾妥当,才缓缓出了房门。 秦风不知何时已等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询问,“姑娘今日要去哪里?” 早上主子临走时特意交代要紧跟著楚姑娘,这次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怀安公主邀我今日入宫去参加『游园会』。” “啊?” 秦风苦恼了。 他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问题。 怀安公主怎么会邀请楚姑娘游玩,她俩不是情敌吗? 主子今日也入宫,为什么楚姑娘不一起去呢?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楚姑娘要入宫! 他入不了宫!!! 就算临时阉也不赶趟。 男扮女装都没有通行证! “那我送姑娘到宫门处。” “嗯。” 马车沿著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通皇宫。 果真是跟著裴玄一起做事的不一样。 秦风见到宫门侍卫,也不慌张。 他掏了两大锭银子,递给两人。 “两位官爷,我家姑娘受怀安公主邀请来参加游园会,望官爷们给带个路。”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一名侍卫看著手大的银子,嘴角一咧,拍拍秦风的肩膀,“放心,公主已经知会过了。” 接著斜睨地看著楚清音,“楚姑娘是吧?” 楚清音欠身,“是。” “走吧。” 说著就要来拉楚清音的手腕。 秦风快速上前一步,笑道,“还望官爷多多照应下我家姑娘。 姑娘迷糊,昨日迷路回来得稍晚些,还让楚大夫一顿心疼呢。” “楚大夫?楚知珩大人?你们是...” “是家兄。” 侍卫咂舌,收回粗糙的手,独自走在前面,“跟我走吧。” 楚清音回头给了秦风一个安定的眼神。 他很聪明,没有说出她和裴玄的关係。 楚清音顺著长长的过道走著,周围的宫墙像是一眼望不到头。 头上的天空也不像外面那样宽阔,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忽然想起他在来信中说过的: 【清音,我入宫了。 你总羡慕说也想来皇宫瞧瞧。 其实这偌大的紫禁城不过就是一个圈一个的小院子。 想逃也逃不出去。 我多想化作一只木鳶鸟。 去找你,去见你。】 当时的她还以为自己被拋弃了,哪里知道,这命中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楚大人最近可是深得圣心啊,一会儿还要托姑娘美言几句啊。” 侍卫的话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官爷过谦了。” “对了,贵府上可是收了一养女?” 楚清音心里『咯噔』一声。 侍卫紧接著道,“这也是个奇女子啊,敢和公主爭駙马,可真是有包天的胆量啊。 我倒真想看看这女子长什么样子,只可惜啊...” 侍卫的话戛然而止,楚清音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哪里是敢跟公主爭,她认识裴玄的时候可还没有怀安这档子事呢。 只不过现在看来,勾引当朝摄政王也是色胆包天的一件事。 她知道人们对她略有微词,可不知道现在就连守城侍卫都知道他们这点子破事了。 一路再无言。 侍卫將楚清音带到了园,就走开了。 临走时还瞥了她一眼。 楚清音被这个眼神弄得有些不舒服。 她整理了下衣裙,朝前走去。 廊腰縵回,檐牙高啄。 池塘的两边柳树依依。 前方亭中倩影攒动,想来是公主一行人。 楚清音愣著头走了过去。 几名女子一身绿绿地在餵鱼,一片欢笑嬉闹之声。 都是些生面孔。 楚清音正欲离开,忽被一人搭訕。 那是个扎著双平髻,穿著一身嫩粉色的小姑娘,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 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著楚清音。 “你是谁家的小姐,怎么好像从没见过你。” 楚清音后退一步,留出个空距,“我是楚家的。” “楚家?”少女思索片刻,“是那个前段时间归朝的楚知珩大人吗?” 楚清音点头。 看来大哥在宫中真的很得圣上赏识,知名度竟然这么高。 “那是家兄。” 楚清音忽然有些自豪。 “哦!你是楚宛瑶!”隨后又皱著眉,“不对啊...我们之前见过...怎么变样了?” 隨后她抱歉地摇摇头,“我这人就是记性不大好,你病好了吗?你哥让你出来了? 看你气色挺不错的。” 不得不说,这少女真挺呱噪的。 可楚清音却又觉得她这样子甚是可爱。 她不想骗一个这样单纯的女子。 “我是楚家养女--楚清音。” “哦,养女啊。” 女子倒也不在意,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叫茵茵,是大將军府的。” “喏,给你,餵鱼。” 茵茵將鱼食分给楚清音一半。 “就你自己来的吗?” 茵茵一边餵鱼,一边歪著脑袋看她,“你长得可真好看。” 楚清音笑笑,“你也是。 怀安公主邀我来的。” 茵茵被夸了似乎心情很好,她又丟了一大把鱼食进去,“哦,这样啊,那还要等好一会儿。 我哥哥他们在陪著圣上游园呢。” 哦。 原来游园已经开始了。 虽然楚清音不想去。 可她担心怀安公主会不会把她当成並未赴约来处理。 毕竟这是她们之间的一桩交易。 正在她犹豫之时,一个宫女姍姍走来。 “哪位是楚清音楚姑娘?” 茵茵胳膊肘捅了一下愣神的她,“姐姐,有人找你。” 楚清音回过神来,道,“是我。” “怀安公主让奴婢带您过去赴游园会。” 眼见著自己投机的玩伴走了,茵茵立马跳出来,“我也去!” 宫女躬身,“公主吩咐了,只带楚姑娘一人。” “我哥哥是大將军王!你们谁敢拦著我!” 茵茵此言一出,宫女也不敢作声了,只能领著两人同去。 到了一处小亭子,果然看到了叶初雪和沈薇薇两人。 两人今天打扮得异常妖艷,不知道的以为今日是选妃大典呢。 “你还真敢来啊?” 叶初雪满脸讥讽,看到茵茵后,挑了下眉,“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嫌俗么。” “跟我姐来的,怎么?你有意见啊?” 茵茵大手一挥,直指一旁的楚清音。 叶初雪嗤之以鼻,“又钓一个?你可真有本事。” 茵茵暴怒,她早就看这个拽得二五八万,又对哥哥有非分之想的女人不顺眼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叶初雪!”楚清音怒喝。 她很喜欢茵茵。 她还小。 她不想让她知道这些骯脏的事情。 “行,不说!那你把这酒喝了!” 赏凉亭居然有酒,不难想像两人的居心。 “凭什么?” 叶初雪懒得理会茵茵,十分得意地看向楚清音,“怀安公主还是很喜欢那只木鳶鸟的...” 楚清音不语,一把拿过酒杯,大口喝了下去。 一杯... 两杯... 三杯... 直到一壶都见了底。 叶初雪才发慈悲般地挥挥手帕,“你可以走了。” 茵茵一把打开她的手,“拿开,一股死人味。” 叶初雪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扔了手帕,就和沈薇薇气冲冲地走了。 茵茵身子小,力气却很大,她搀扶著楚清音,有些懊恼道,“清音姐姐,你哥哥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你怕她做什么!” “你不会...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吧。” 这丫头,还知道把柄呢。 楚清音失笑。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这酒劲还是挺大的,她此刻几乎整个身子都要靠在茵茵怀里了。 “茵茵,你把我放下吧...”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 茵茵昏倒在地。 紧接著忽然从四周跑出来几个黑影捂住了楚清音的口鼻! 糟糕!把柄来了! 第9章 命都不要了,要什么脸 几人七手八脚地將楚清音两人拖到了一处假山中。 “这怎么多了一个?哪个是楚清音?” 其中一人指著茵茵道,“主子说那个呆头呆脑的是將军府的,不能动!” “嗯!动手吧。” 几人將茵茵拖了出去。 “那这个怎么办?” 楚清音迷迷糊糊间感觉几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就扔这。我们走。” 一分钟后,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楚清音使劲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 整齐的牙印下渗出了丝丝血痕。 疼痛的感觉顺延开来,让她清醒了一点。 茵茵身份尊贵,大概率是不会有危险的。 而那些人口中的『主子』,楚清音也心里有数。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只不过叶初雪上面还有没有別的人,她就不得而知了。 可她费这么大劲只是將自己扔在这里? 这不像她的作风啊。 正想著,远处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楚清音朝角落里挪了挪。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外面人的情况。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在前面,他身著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冠冕,气势非常。 他身后还站著一群大臣和女眷。 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身旁的左右护法。 裴玄和楚知珩。 裴玄作为当朝首辅第一人,今日却穿得很是低调。 依然一身玄袍加身,锐利的眼神让人不可直视。 而旁边的楚知珩看起来就柔和很多了,一脸笑容地正和皇上说著什么。 小皇帝似乎对他说的內容很感兴趣,大笑起来。 “阿玄,你看这桃开得多好啊。” 怀安摘下一朵桃,满脸娇羞地递给裴玄。 后者倒也没拒绝,微微一笑,“多谢公主。” 小皇帝在旁边看著两人的互动,心里偷笑。 他清了清嗓子,“姐姐,你只知道摘给十哥,却连朕这个皇帝弟弟都看不见。” 怀安脸更红了,转过去道,“这宫內的都是圣上的,何用得著我来摘?” 小皇帝摇摇头,一副大人相,“真是姐大不中留啊,心早就飞出去了。” “朕前日忙於朝政,今日得空,就把你两人的婚事定了。就定在...半月后吧?” 眾人听闻,皆是不约而同的连连称讚。 “圣上英明。” “这真是极好的姻缘啊。” “裴王和怀安公主那就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的佳偶啊。” “老夫到时必定备上一份厚礼。” “姐姐,你可愿意?” 怀安垂眸,笑意都要溢出了眼角,“一切听圣上的。” 小皇帝哈哈大笑,似乎在为自己搓成了一对鸳鸯而颇具成就感。 “十哥呢?” 楚知珩垂著头,眼神却瞟了过去。 只见裴玄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皇帝有些不高兴了。 他正是孩子心性,加上朝堂上的事几乎都是裴玄来做主的。 他已经很妥协了。 明明是天下的王,却处处被人掣肘。 “十哥。” “圣上,裴王大概是怕府內的娇女不乐意吧?” 叶初雪忽然跳了出来。 “什么?”小皇帝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圣上您不知道?” 叶初雪咧嘴一笑,“都传裴王金屋藏娇,有一女子可是无名无分、日日夜夜侍奉了陪玩五年呢。 裴王又是重情义的,所以才如此犹豫吧。” “哦?朕竟然不知道。” 小皇帝转头看向裴玄,“十哥,可有此事?” 裴玄眼神坚定,在眾人幸灾乐祸的神情中,缓缓道,“確有此事。” “是何家女子,竟能被我这冷麵的十哥看中。” 裴玄张了张嘴,转头看向一旁的楚知珩,“是楚...” “圣上!”楚知珩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一把走到小皇帝面前,“启奏圣上,这女子微臣也见过,是一民间女子,姓楚。” “哦,这样啊。”小皇帝拍著楚知珩的肩膀,“十哥可是嚇了朕一跳,朕还以为是楚府的千金呢。” “正想著不如让姐姐两人一同入府,一正一侧,也好有个照应。” “既是民女,十哥若实在想留,就留在身边做个通房丫鬟吧,也不算委屈了她。” 脚步声渐远,楚清音终是没有听到裴玄最后的答话。 不过她也能想得到。 皇命不可违。 原是怀安公主想让她明白的一个道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的命运,她做不得主。 裴玄也做不得主。 楚清音缓缓起身。 她苦笑著摇摇头。 怀安废了这么大力气,只是让她听一席话。 看来她对裴玄用情至深。 只是她为什么不直接用钱打发了自己呢? 这样她还能走得更快一点。 药劲还未消散。 楚清音感觉手脚都像是借来的一般。 她颤巍著扶著墙,一点点朝外面走去。 “去哪啊?” 这里不会有人来,除非... 叶初雪和沈薇薇迎面走来,身后还跟著两个侍卫模样的人。 楚清音没理会她。 这皇宫深院的,她还敢动手不成? 这可不是在她的御史府里。 “抓住她!” 一声令下。 楚清音的两个臂膀立刻被侍卫禁錮住,拖著来到叶初雪面前。 “怎么样?听到圣上说的了吧?我劝你別再痴心妄想。” “呵呵。” “你笑什么!” 楚清音抬头,神情满是不屑,“我还以为你们费尽心思將我誆进来是有什么天大的手段。” “就这?” 两人一愣,沈薇薇怒气道,“你什么意思?”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就想让我知难而退?” 楚清音轻蔑一笑,“回去告诉你们尊贵的公主,我已经做了五年通房,再做五十年也无妨。 她不懂的闺房之术,我都可倾囊相授,毕竟这五年... 我可把裴王都摸透了...” “你你你!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给我打烂她的嘴! 扒光她的衣服! 我看裴王还能不能要她这个贱货!” 两个侍卫听闻,顿时一脸猥琐之色,上来就將楚清音的衣服撕扯下来。 一时之间,雪白的肩膀裸露出来,看得两个人眼睛都绿了。 “真乃尤物啊。” 两人吐著大舌头一步步靠近。 楚清音缩到墙角,手里紧紧握著一只玉簪。 “三...” “二...” “一...” “住手!” 只听闻身后一声大喝! 紧接著一只飞人从天而降,將两个侍卫一脚踹翻。 “李茵茵!怎么是你!” 李茵茵拍拍手,“就是本小姐!怎么样?今天这事是私了还是公了啊?” 叶初雪自然是知道大將军府的雷霆手段的,私了免不得吃苦头。 公了,圣上若是知道这事还不杀了她? 毕竟只是楚清音还好,可李茵茵可是大將军府的人! 叶初雪垂头丧气,“私了!” “好,你先...” “撤!” 李茵茵话还未说完,叶初雪一行人便跑了出去。 “无赖!” 李茵茵气得直跺脚,却被一旁的楚清音拉住手腕,一个闪身追了出去。 叶初雪撩著裙摆往前冲,她没吃过什么苦,没跑两步就喘著大气。 “楚清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我这样拼命,若是衝撞了圣驾,谁也跑不了!” “好啊,”楚清音抖抖刚刚被侍卫扒开衣服,露出的雪白锁骨,“那就看谁更惨一点嘍。” 叶初雪从未见过这样豁得出去的女子,她低声嘶吼,“你不要脸了!” 楚清音狡黠一笑,“我命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脸啊。” 第10章 身败名裂 “疯子!” 叶初雪咬牙切齿,她怎么偏偏招惹了这么一个疯女人。 前面人影攒动,楚清音看准时机,勾起一个侍卫的衣领向前飞奔过去。 “救命啊!” 声落人到。 就这么一瞬间,楚清音便赤裸裸地栽倒在了眾人面前。 那名侍卫的衣服也被她拉下大半。 “是何人惊扰了圣驾?” 一大群侍卫上来,將两人围在了中间。 一道审视如刀的视线落下来。 楚清音看过去,只见裴玄那晦暗的眼神正死死盯著她裸露的肩膀。 “放肆!圣上面前,竟如此放荡不堪,拖下去!” 楚知珩一步拦在大太监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小皇帝面前。 “圣上恕罪,此乃家妹,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只不过看此情形,家妹应该是有难言之苦,望圣上开恩。” 小皇帝见楚知珩求情,面色缓和了些。 “既是楚家千金,有何缘由,速来上报。” “圣上,是这样的!” 李將军见李茵茵站出来,忙一把拉过去,低声道,“这里有你什么事!退下!” “怎么没我事!我可是证人!” 李茵茵丝毫不惧,她不卑不亢地將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只不过后面的部分被她改编了。 “叶初雪把清音姐姐叫到小亭子灌酒,然后就拖到假山后面打巴掌,又让那个男人...让他...” 后面的话李茵茵难以启齿,不过从当前的场面来看,眾人心中也就一目了然了。 “幸好被我所见,才没有酿成大祸!” 小皇帝脸色阴沉。 朝堂本就风云诡变,后宫也不得安寧。 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官员女子竟然也敢来他的后宫兴风作浪。 这让他实难容忍。 “叶初雪,李茵茵所言属实吗?” 叶初雪急得哑口无言。 这半真半假的话让她如何反驳。 毕竟確实是她给楚清音用了迷药,可这都是怀安公主指示的。 到后来,也完全是楚清音故意激怒她,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楚清音... 她是故意的! 看著叶初雪一言不发,叶父急了,只怪他平时对女儿管教不严,才会在如今闯下大祸。 他一个滑跪到小皇帝面前,哭天抹泪,“圣上,小女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小女一直乖巧,怎会做如此事情。” 李將军眉头一皱,“叶御史,你的意思是,我的妹妹在撒谎了?” 李南天自幼隨父出征,半生都在战场廝杀。 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是当朝最有名的將帅之一。 自带一股威严之气。 见李南天动怒,叶父赶忙改口陪笑,“李將军,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会不会家妹是被有心之人误导了?” 深邃的三角眼冒著精光瞥向一旁的楚清音。 眾人的思路也被他带了过去。 楚清音杏眸湿润,颊边掛著一滴泪。 她拽紧了掉落的衣衫,哽咽道,“大人...试问有哪个女子会用清白来诬陷別人呢?” “臣女不知是何处惹到了叶小姐,竟让她对臣女如此记恨。” 楚知珩目光波动,情不自禁地把楚清音搂在怀里。 后者身子一僵,一根神经线险些要崩坏了。 后背冷汗直冒。 这傢伙在干嘛? 找死吗? 在圣上面前不要紧! 这可是在裴玄面前! 圣上不知道她是养女! 可裴玄知道啊! 偏偏这傢伙戏癮还上来了,一边给她抹泪一边还轻拍著她的后背。 天老爷啊。 她害怕啊。 她只不过想顺利离开王府。 是走著! 不是抬著啊! 楚清音感觉此时身上就像背著个大火炉,烤得她皮开肉绽。 “你你你!你怎么如此不要脸! 分明是你说些会乱宫闈之语,我一时没忍住才... 可这衣服分明是你自己扒的!” 叶初雪说得慷慨激昂,可在场眾人却没人信她。 “叶小姐说我胡言乱语,那就请叶小姐说一说,我到底是说了什么会乱宫闈的话?” 楚清音眼波流转,仿若一只调皮的小狐狸。 “你那些y词,我如何说得出口!” “那就是空凭叶小姐一张嘴定罪嘍?” “你...我...” 叶初雪气得简直想杀了她。 偏偏楚知珩还在一旁加塞,“圣上,臣家妹平时最是柔弱,是断断做不出这种栽赃诬陷之事的。” 小皇帝点点头,眼看著皇上就要定罪。 叶父“砰砰”就开始磕头,“圣上,看在小女年幼,年少无知,就请宽恕则个吧。 微臣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要降罪,老臣愿代小女受。” 眾人都为叶父的慈爱感动,偏一道冷冷的声音自上传来,“子不教,父之过。 你自然是该罚的。 可她的罪也不能免。” 降罪的不是圣上,反而是他身旁久久未说话的摄政王。 眾人都知,摄政王定了的事就连当今圣上也是无法改变的。 小皇帝虽有不悦,却也不再说什么。 “那就请摄政王代朕处理吧,朕乏了。” 旁边的太监搀扶著小皇帝,“起驾回宫——” 叶初雪看著裴玄不带一丝波动的目光,就知道今天自己的日子定是不会好过了。 楚清音陪伴了他五年,他总是有些许感情,可终究敌不过怀安公主吧? 她还有怀安公主这张王牌! “我打她,是因为她说她对裴王並非是一片真心! 五年来不过是看上他的地位和金钱! 还说就算日后裴王和公主大婚,她也会把公主挤下去! 因为她的床上之术让王爷欲罢不能!” 这番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皆是一愣。 这女子竟然就是京圈盛传的裴王府中的金丝雀? 那刚刚裴王表面上装作不相识,但对叶家的惩罚却是对她的袒护? 冷麵无情的摄政王居然也会徇私情? “如果圣上不信,大可以把她拉去验身,看她楚清音还是不是完璧之身!” 看著楚清音这面如死灰的模样,叶初雪只感觉心中畅快淋漓! 楚清音?跟我斗? 我让你身败名裂! “不可!”楚知珩怒喝,他抱起如风般轻盈的身躯,“圣上,请容许臣带家妹回去。” 小皇帝不语,他看向裴玄。 这事涉及他的声誉。 他做不得主。 “摄政王,你怎么说?” 裴玄不语。 他没有斥责叶初雪的胡言乱语,也没有质问楚清音这段话的虚实。 仿佛他心中早有定义。 他甚至都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 哪怕憎恨的都没有。 只淡然的挥手,让两人离开了。 落日的晚霞將他宽阔的背影笼罩,愈发孤寂。 楚清音紧闭双眼,依偎在楚知珩的怀里。 她的嘴角苦涩。 再见了,裴玄。 再见了。 她五年的执著。 第11章 借刀杀人 自从那日宫中回来,秦风便被裴玄掉到了马厩刷马。 裴玄身边的人也换成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孔。 那男子个子不高,长得憨实,顶替了秦天的位置。 裴玄坐在案桌前,摇曳的烛火搅得他心绪烦躁。 他透过窗户,看到那依旧漆黑著的房间,眉头微蹙。 “王爷。” 王勇走进来,“启稟王爷,督察员左都御史叶大人来了,说有要事与您商议。” 裴玄咧嘴,翻著书页,漫不经心地翻看著。 “乏了。” 王勇不语,转身出去。 王府外,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 叶父掀开车帘,被马夫搀扶著下了马车。 他撇嘴冷笑,斜睨著王勇,“哼,老朽可进了?” 他推开王勇,官服一摆,便要进去。 “不好意思,叶大人。”王勇上前一步,將他拦在大门之外,堆上一脸假笑,“我家王爷公务繁忙,恐不得见。 您还是请回吧。” 叶父简直是不敢置信,“他不见我?” 王勇依旧满脸笑容,纠正道,“王爷公务缠身...” “什么公务缠身!我看他分明就是在跟那小狐狸精打情骂俏!” 说著,他又看向眼前的王勇,“你是哪里来的没有眼识见的狗东西!秦风呢? 快把你家主子叫出来亲自迎接我! 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就在这里站上一宿。” “叶大人您消消气,年纪大了,气大伤身。” 见叶父又要瞪眼,王勇安抚道,“您稍等片刻,我再去给您通稟一声。” 王勇堆笑,入府转角后抓住旁边门侍道,“他若再吵闹,就叫他吵去,无需理会。” 侍卫惶恐,“王哥,这行吗?叶大人可是正三品啊。” 王勇给了他一个眼神,“咱们是奴才,可也別忘了,咱们是谁家的奴才。” 门侍会意。 又等了半个时辰,却也不见通稟的人出来。 叶父气冲衝上前,一把揪住门侍的衣领,“刚刚那个胖子呢,不说前去稟告!这都多长时间了。” 门侍苦笑,“大人,奴才只是个看门的,奴才不知啊。” “你们是不是在耍老夫!行!不用你们通稟了,老夫自己去!” 门侍嚇得赶紧拉住他,“叶大人,哪敢劳您屈尊,小的们去。” 说著,像旁边门侍递了个眼色。 两人满脸陪笑地走进去,转身將大门关上。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王府愣是连只蚊子都没飞出来。 叶父头顶都要冒火。 “好啊好啊,裴玄!你翅膀硬了,现在就连个狗奴才也敢耍老夫! 你等著!老夫这就去圣上面前告你的御状!” 次日一早。 裴玄就被小皇帝早早地宣进了宫。 进了庆和殿,不出所料的,叶父早已坐在了那里。 “圣上。” 裴玄並未行叩拜大礼。 “十哥来了,”小皇帝眼中带笑,挥一挥手,旁边两名太监立刻搬上来一方宝座。 叶父瞥了身旁人一眼,狠狠地冷哼了声。 裴玄也不在意,笑道,“不知圣上这么著急宣臣入宫,所为何事?” 小皇帝抿了一口茶,“哦,是叶大人找你有事。” 叶父一惊。 他天不亮就进宫告御状来了,哭得声泪俱下,惊天动地。 就连他爹妈死,他都未曾如此伤心过。 为的就是在圣上面前唱一出苦情戏,打打亲情牌。 可如今圣上竟然都不开口,直接把局推到他这里来了。 小皇帝放下茶杯,“叶大人说昨晚在你府前站了一宿,你都闭门不见...” “臣...” “你不必狡辩!我府中的马夫便是证人!” “呵呵。”裴玄唇角微勾,笑容不达眼底,“不好意思,叶大人。 臣昨晚忙於安抚娇女的情绪...故而未见...叶大人是能谅解的吧。” “圣上!”叶父『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您听听这是什么话!床闈之乐竟然比人命还重要?” “人命?”裴玄一脸惊讶,“什么人命?叶大人家死人了?” “那该去找太医才是,找我何用?” 叶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看著裴玄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要七窍生烟。 “圣上。”叶父再次一个滑跪跪到小皇帝面前,惊得后者差点把茶杯摔了。 旁边太监快速接住,焦急道,“圣上无事吧?” 小皇帝摇摇头。 他对著叶父抬抬手,哪知对方根本不想起来。 “圣上啊,老臣一把老骨头了,还有几年可活?这初雪是老臣唯一一个女儿,从小视若掌上宝,从没受过什么苦。 可如今裴王竟然將她关进了慎行司已经一天一夜了。 慎行司啊! 就算是健壮男儿进去也扛不住几道刑法啊!” 小皇帝目瞪口呆,“十哥,你当真把叶初雪弄到慎行司了?” 裴玄不动声色,“是。” 小皇帝一时哑口无言。 “裴王,初雪好歹也是你见著长大的,算是你半个妹妹,你就这么对她?” “犯了错,自是要受罚的。” 叶父咬牙切齿,“不过是让你那个通房受了点委屈,你就如此袒护? 她不过就是个乡下野丫头,攀上了楚家这个枝头,现在又扯上了你摄政王的大腿,当真是不简单啊。 你別忘了!你可是和怀安公主有婚约的! 若是日后你那位娇女又觉得委屈了,难道你还要把怀安公主送进慎行司不成?” 叶父一边说一边瞥向旁边高高在上的小皇帝。 叶初雪他可以不在意。 可怀安可是他的亲姐姐。 他总不能看著他的亲姐姐受委屈吧。 “叶大人这是想来一招借刀杀人吗?可惜...用错了对象。” 裴玄缓缓起身,“我裴玄从不怕威胁。 叶大人若是还想看到活的孙女,就老老实实回家等著。” “你!你敢?!” 裴玄大步跨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你猜我敢不敢呢?” “还有。”裴玄转身换上一副笑容,“臣和怀安公主的事情,日后就不劳圣上费心了。” “十哥!怀安可是钟情於你!”小皇帝急急出口。 “圣上! 圣上该关心的是前朝大事,並非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改日我会让太傅好好教一教您的。” 不容小皇帝再说话,裴玄转身,“伺候好圣上。” 太监们无一不恭,“是。” 玄色身影走出殿外,案桌上终於迎来一片日光。 小皇帝紧紧攥著茶杯,指尖泛白。 第12章 做好受惩罚的准备了吗? 裴玄从殿里出来,便看到门外愣愣发呆的怀安。 “找我?” 怀安有些惊讶他的问题,似乎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怀安点点头。 裴玄不疑有他。 一路两人无言,来到之前的凉亭。 “说吧。” 裴玄今日不似平时那般热络,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怀安想到在殿外听到的话。 他是生自己的气了么? 所以才会在圣上面前说那样的话。 可他怎么会为那样一个女人生她的气。 怀安有些心虚,她站到一边,“初雪...能不能將初雪放出来?” “她知道错了。” 裴玄半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挑眉,“她告诉你的?” 怀安眼尾泛红,“阿玄,你当真要如此咄咄逼人吗?为了那个女子不惜得罪叶大人、得罪圣上?”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 “怀安,你应该了解我的,我最討厌別人骗我、逼我,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我...” “如果你真的心疼她,就別再让她为你做的错事负罪。” 裴玄起身要走,却被怀安从身后一把抱住。 她泪眼汪汪,“裴玄,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让人对她做什么。 我不过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你知道我对你的心。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你爱上了楚知珩。” 裴玄感到她身子一僵,“你不是爱他么?怎么又在他出塞时离开了他呢? 就和当离开我一样。” “我...我...” “你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当初你以为我不会活著回来一样。” 裴玄转身,將她禁錮的双手拉开。 他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她不如你高贵,但她不会摇摆不定。 楚清音的心里只有我。” 想到每日他下朝,楚清音都会勾著他的脖子索吻,他就忍不住想要立刻见到她。 想一想,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她是不是想自己想得都要发疯了。 “可...可你怎么知道她对你就是真心的呢? 她可是对叶初雪亲口承认过,她不过是看上了你的地位和金钱。” 裴玄目光幽幽,“难道你不是?” 怀安后退一步,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这个男人,“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裴玄勾笑,“你想要我怎么想你?怀安...公主?” 怀安眼中怒意溢出,“你就不疑心,为什么她对那只木鳶如此打紧?” 裴玄目光灼灼,满眼幸福,“自然是因为,是本王送她的。” * 裴玄回来的时候,楚清音正在临摹那幅《九星绕月图》。 直到听到门“咯吱”一声,才慌忙將画轴压在一叠宣纸下面。 裴玄心情似乎很好。 隨著他一步步走进,楚清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神在两者之间反覆徘徊,试图找到案桌上的蛛丝马跡。 案桌很乱。 宣纸很厚。 画卷很小。 应该不会被发现。 “还在生我的气?” 楚清音摇头。 “在画什么?” 裴玄俯身过来,嚇得楚清音心头一紧。 仍是之前秦风给他看过的图,只不过这次明显有些进步了。 图上男女的神態动作都爱意浓浓。 裴玄知她羞涩,也不在逼问,夸道,“倒是有进步。” “不许看了。”楚清音將图盖住。 “不看图,看你...” 裴玄眼神炙热,长臂紧紧搂住她的腰肢。 楚清音的后背抵到案板上,那副《九星绕月图》就这样露了一角出来。 上面的祥云標记,尤为夺目。 “我饿了...” 裴玄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还知道饿,我以为你画得废寢忘食了呢。” 晚饭,裴玄命令小厨房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楚清音说饿,却並未吃多少。 她还惦记著那捲画。 “叶初雪进慎行司了。”裴玄道。 楚清音张了张口,“裴玄...你不必为我...” “谁说为你?” 楚清音哑然。 好吧,她又自作多情了。 裴玄怎么可能为了她得罪朝內重臣呢? “用过膳,就早些休息吧。” 她在下逐客令。 裴玄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门被摔得“咯吱咯吱”响。 楚清音不动,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不到一时半刻,裴玄忽又折返回来。 他乌黑的眼睛盯著楚清音,“过两日,叶初雪就会被放出来。” “哦,你做主就好。” 裴玄不语,將她收拾碗筷的手按住,“还有这是我府內,我想去哪就去哪?” 楚清音,“?” 还未容得她惊呼,一股重力就將她推到了床榻上。 巨大的身影將楚清音小小的身子笼罩其中。 裴玄的眼眸愈发深沉,他欺身上来,“吻我。” “吻我。” 楚清音扭头,却又被他掰过来。 “装什么?” “不是背后哭鼻子的时候了?” 楚清音一惊,那是她在窗前画图时,一时感触。 没想到裴玄不在府內,却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我没有。” 楚清音的娇羞完全是一副勾引的状態。 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他当真是著了这个女人的迷。 裴玄一时失神,他有种被楚清音套牢的感觉。 这感觉很危险。 “不是为我...难道是为別的男人哭?” 裴玄一把掐住她的下顎。 “当然。” “好。” 裴玄勾唇,一口咬在楚清音裸露的肩膀上。 楚清音轻哼一声。 真疼。 她扯了扯裴玄的衣襟,言不由衷地娇羞道,“自然是为你。” 裴玄笑的轻鬆,“我就知道。” 窗外的春风粗野而入,夹杂著泥土的芬芳。 吹得桌上的画纸也似要飞扬起来。 “想做什么?” 裴玄坏笑。 “没什么。” “当真?” 裴玄將她一把捞起。 楚清音换了视角,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儘管这样,裴玄这个男人还是好看得要死。 柔软的风將衣裳吹落。 楚清音晃动的髮丝让她更添一抹媚色。 她就像一只嫵媚灵动的小狐狸,让他欲罢不能。 偏偏这只小狐狸却又不那么听主人的话。 就像现在。 裴玄皱眉看著停下来的楚清音。 她又在使坏了。 偏偏是这么关键的时刻。 裴玄眼中一亮。 將她拉到身下。 “啊--”楚清音一声惊呼。 裴玄邪魅一笑,“做好受惩罚的准备了吗?” 第13章 试探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的,似席捲天幕的一方轻纱。 楚清音睁眼,发现不知何时开著的窗户早已被关上。 楚清音疑惑间,门外又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王爷,该上早朝了。” 裴玄睁开惺忪的睡眼,轻哼了声算是答应。 楚清音也不再贪睡,她利落地起身,给裴玄更衣。 “新来的,倒是有眼力见的。” 裴玄点头,似是对楚清音的话十分认同。 “就是无趣。” 裴玄扭头,“明日给你房里塞两个丫鬟陪陪你。” “我不要!” 楚清音立刻拒绝。 她现在就宛如笼中之鸟,难道还要再多两个猫盯著她? “你若是想要,就搁到你房里...別拿我当幌子。” 裴玄撇了她一眼,笑道,“行,那就搁到我房里。” “你敢!” 楚清音一把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 “当真是难伺候。” 裴玄將她放到案桌上,耳鬢廝磨间。 “扑通”一声重物掉在地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两道目光瞥去,楚清音当即跳下了桌。 拿到捲轴一瞬间却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 裴玄缓缓展开画轴,一幅绝妙的《九星绕月图》便呈现在眼前。 他皱了下眉头,细细打量著。 “画得倒是有意思。” “虽独具一格,不过笔锋倒是青涩。” 看到最后,他瞄到最后的落笔。 只是一朵祥云,並未题名字。 裴玄勾唇,倒是有趣。 “我说你最近画有所成,原来是有人指引。” 裴玄那双深邃的眼眸审视著楚清音。 “你认识这幅画的主人?” 裴玄將画轴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復又看了一眼题字。 他总是擅长在一些蛛丝马跡中找到事情的重点。 楚清音直言不讳,“认识。”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不像是疑问,倒像是审问。 这幅画的主旨很明显。 而她又画得十分相似。 裴玄有些动摇了,对於之前秦风说的,他现在保持怀疑。 裴玄挑眉,“不能说?” 楚清音摇头,她看向窗外阴沉的天气,“那时候觉得人生晦暗,一切都像没有尽头。 后来听人说,只要九星连珠的那一天,看到的人就会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很美好。 有很多她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所以,后来我看到这幅画,就会觉得人生还有希望。 说不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那是真的?” 楚清音顿了顿,轻笑,“现在觉得倒是有些天真...” 裴玄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不甘和惋惜,却唯独没有轻鬆和释怀。 如果传言是真的,你现在还想走吗? 裴玄张了张口,终是將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这话太儿女情长了,和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格格不入。 裴玄將画轴收起来,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他漫不经心道,“上次那只木鳶鸟修好了?” 话题转得太突兀,让楚清音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下意识地扯谎,“还没有。” 裴玄点头,“那木鳶...和九星连珠也有关联吗? 看你似乎很紧张。” “是个故友送的...小时候,住在我家旁边的邻居。” “哦?他是木工吗?手很巧。” 楚清音,“算是吧。” “一只木鳶能拍卖到万两,確是能人。 他叫什么,或许我可以像圣上引荐。” 楚清音余光瞥了一眼墙角的木箱,“他应该不在了,自从小时候一別,就再没见过。” 楚清音的眼神变得极度落寞,那本该神采奕奕的神情如今却写满悲伤。 裴玄下意识地不想继续当前的话题。 那是他未曾进入过她世界的过去。 而楚清音如此这般遮掩的回答,让他心绪更是烦躁。 平缓了下心情,裴玄淡淡道,“你若是喜欢这些东西,我可以让人搜集一些。 毕竟民间的能人巧匠还是挺多的。 说不定还能见到你的故友。” 楚清音眨巴著大眼睛,“真的吗?” 裴玄是当朝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他真的还在京城,有了他的帮忙,肯定会事半功倍总比她这样大海捞针的好。 只是...他真的还在这里吗? 楚清音落寞一瞬间,却又雀跃起来。 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了,只不过自己未见到罢了。 裴玄看著她满足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也许现在开始,他也算进入了她之前的生活? “自然是真的。” 不过是在京城捞个人而已,对於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谢谢你,裴玄。” 楚清音猝不及防地抱住他,不似之前那般娇羞,反而是如朋友般落落大方。 这还是楚清音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 裴玄不自觉地將她搂在怀里,看著她明艷如的脸颊,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上去,却被后者推开。 裴玄愣了一下,笑道,“难道没有奖励?” 楚清音的表情不自然,“人家已经说谢谢了。” “不够。” 裴玄的手慢慢滑下。 “你不上朝了?” “晚点去也没关係。” 楚清音扭头,“你若是皇帝,必然是紂王那样的昏君。” “紂王?”裴玄皱眉,“哪个朝代的君王?本王怎么从未听说过。” 楚清音心一惊,突然想起这是之前他讲与自己听的。 “话本子里听到的。 说有一狐狸精,幻化成了人形,长得异常娇艷嫵媚,名为妲己。 她迷惑紂王,祸乱朝纲,迫害忠臣...” 楚清音讲得津津有味,裴玄也难得听得入迷。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装著些什么? 谁家姑娘天天琢磨这些情情爱爱的。” 楚清音撇嘴,“多的是呢。” 裴玄咋舌,“以后少看这些东西,脑袋都看坏了。” “好好好,我以后只看裴王这位俊俏小生好不好。 快上朝去吧。” 楚清音推著裴玄往外走。 “我可不想祸害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忠臣。” 裴玄扭头,又在她的额头轻轻啄了下才出了府。 楚清音关上门,听著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將画轴放进木箱中。 府外。 裴玄坐在马车上。 隔著窗子对著旁边的王勇道,“去把秦风叫回来,让他照顾好姑娘, 寸步不离。” 第14章 猫哭耗子假慈悲 裴玄的动作很快。 没过几日,楚清音便收到了一箱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木製品居多,还有很多其他材质的。 秦风抱著一大箱子却並不觉得累,反而笑得异常灿烂。 “回来了?”楚清音笑意盈盈。 “回来了!主子把我调回来保护你。 虽然主子没说,但是秦风知道,姑娘背后一定帮秦风说了话。” 秦风傻笑著挠挠头,“这些都是主子送给姑娘的,主子说姑娘喜欢这些小玩意。” 楚清音笑笑不语。 她还真没怎么求过情,就算上回提了一嘴,也是让裴玄糊弄过去了。 他不想做的事。 別人谁也逼迫不得。 不过天降的人情,她也无需拒绝。 “那是你家主子惦记你。” 楚清音摆弄著箱子里的玩意,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印记。 可惜,都没有。 “主子才叫惦记姑娘你呢。 我还从未见过主子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楚清音自顾自找著,十分敷衍地哼了一声。 秦风只当是她太过兴奋,没空理自己,毕竟谁受到这样的殊荣都会大喜过望。 哪知楚清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瞠目结舌。 “把这些放到隔壁的房间吧。” 秦风一愣。 明明刚刚还十分欣喜,现在就一件不留地扔到杂货间? 秦风还记得,上次主子送给楚姑娘流水一样的补品就是被她扔到杂货间了。 见秦风呆立不动,楚清音笑道,“在马厩几天呆傻了? 看来你家主子说得没错,你还真是比较適合清扫马厩。” “谁说的!” 秦风一把將箱子抬起来,风风火火的就抬到了杂货间。 等他再出来,却见楚清音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外。 他风一般地追过去。 “姑娘!你去哪!我跟著你。” “不用了,我回趟楚府。” 楚清音转头,秦风便又拦在身前。 他一脸窘態,“姑娘,我必须寸步保护你。” 看著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楚清音心下瞭然了。 原来那漫不经心的谈话终是让他起了疑。 她不置可否,“那就走吧。” 楚家距离王府不算远。 秦风的车停在了楚家的前门处,显得威风凛凛。 “你就在这等吧。 我好久没回来了,时候可能会久一点。” 秦风点头,“好的姑娘。”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楚清音却並未从前门进入,而是后门。 片刻后,他又惋惜地嘆了口气。 楚姑娘,命还真是苦。 楚清音从后门进入楚府后,並未直接入厅堂。 她沿著长长的小路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紧接著將一片杂草剥开。 墙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狗洞』。 她撩起衣裙,慢慢地爬了出去。 外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地。 这是京郊外围。 几年前因官府规划,本来是要建一座古庙,后来因为种种缘故耽搁了。 因此一直搁置在这里。 最角落处有一个瓦片搭起来的小屋,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间茅厕。 楚清音缓缓走过去,里面赫然出现一个身著破烂的老人。 他头戴斗笠,鬍子白。 “你来了。” 楚清音冷眼,“每次都要这样惊艷的出场方式吗?” “安全至上。” 嘶哑的声音传来,让人极度不適。 “他回来了?” 楚清音没理会他,语气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没有。” 楚清音脸色阴沉下来,语气冷淡,“我不是说过,没有要紧的事別联繫我。”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布袋银子,“这够你生活一段时间了,短暂时间不要联繫我。” 老人接过袋子,揣进怀里。 见楚清音要走,赶忙上前一把拉住。 楚清音挑眉怒视,“你做什么?” “赵三到京城了。” 楚清音一愣,隨即一股恐惧感从心头涌起。 “你確定?” “消息可靠。” 楚清音有些慌了神,她喃喃道,“知道了,你回去吧。別被人发现。” “这个给你。” 老人从衣襟中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物件。 十分精致。 看起来像是一把小型弓弩。 “防身用。” 楚清音嗤笑一声,甩开他的手。 弓弩掉在地上,触发了机关,一只短箭立刻射了出来。 老人想要扑开她,却奈何速度太快。 索性短箭只是擦著楚清音的衣袖穿了过去,並未伤她分毫。 “你没事吧,这东西异常凶猛...” “猫哭耗子假慈悲。” 楚清音冷冷的目光看向他帽子下颤抖的白鬍子,“你最好乖乖拿钱。 我不是云洲,你那点慈悲伎俩还是留著骗骗自己吧。” 老人哑然,隨即也不再装了,讥讽道,“我自然是想要钱。 你若死了,我总不能向阎王爷去討吧。” “放心,我有裴王撑腰,总是能撑到为你烧纸的。” “容老朽提醒你一句,他是裴玄,不是莫云洲。” 楚清音脚步未停,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去。 可他的话就像是一把沉重的斧头,將楚清音的心砸得稀巴烂。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是吧。 自己一直盼著他能回来。 可若他真的回来了。 还能接受自己吗? 接受这样一个骯脏的自己。 如果不能。 那她一直坚持的又是什么呢? 想著想著。 楚清音只感觉呼吸越来越沉重。 眼前的世界也越来越模糊。 “云洲。” 她重重地倒下,眼前一个黑色的人影越走越近。 你真的回来了? 她微微笑著,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 另一边。 楚府。 只等到天色渐晚。 秦风也没有看到楚清音出来。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於是旁敲侧击地抓到看门的人询问。 得知府內的人根本没有见到过楚清音,他一下子慌了神。 他先是驾著马车疾驰在京城的各个街巷,却都没有见到楚清音的身影。 最后他一路疾驰到皇宫门口,打点了门侍,才托得人进去向裴王通报。 原以为至少要等到下朝。 没想到通报的人刚进去,就看到裴王的身影带著杀气而来。 “主子...” 秦风自知犯了天大的错,低著头不敢说话。 裴玄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如利刃般扫过秦风的脸颊。 “赶车!” 第15章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傍晚时分,京城內便见一辆豪华马车在各个巷口极速飞驰。 更有各队精卫在各个角落巡逻。 老百姓们望而生畏,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阵仗?” “那是摄政王的马车,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大事?摄政王不在皇宫保护皇上,到咱这能有什么大事?” “莫不是...皇上...”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要命了!” 几人正议论著,忽然听到前方急促的车轮声。 眾人赶紧让开路。 摄政王的马车踏风而至。 一声有力的嘶鸣声响彻小巷,马蹄嘚嘚地敲击著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眾人远远围观却又不肯散去。 马车最终停在了街边的一家『云来』客栈。 秦风率先下了马车,掀帘。 裴玄阴著一张脸从马车上下来。 手中还紧攥著一张纸条。 那是刚刚留守在王府的王勇快马交给他的。 【人在云来,一炷香,过时不候。】 裴玄进入客栈之后,几路精卫立刻將客栈团团围住。 秦风紧跟其后,將正在吃饭的几桌客人控制住。 掌柜见这架势,立刻將小二推到一旁,小跑著过来。 “王爷,这是什么风將您请来了?” “今日吃点什么,小店新到了...” 裴玄眸中凝霜,看了眼旁边的秦风。 秦风意会,大手一挥,“搜!” 话落,一堆精卫涌入客栈,开启了地毯式搜索。 “哎呦,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可否告知小人一二,小人可是老老实实开店,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啊。” “我们怀疑这里有劫匪。” “劫匪?”掌柜大惊失色,“不可能啊,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秦风继续道,“有没有见到这个姑娘?” 秦风將之前楚清音画的图拿出来。 “这...” 掌柜看了一眼这幅十分抽象的画作,原谅他实在认不出这女子是哪位。 这总不能是裴王府上那位金丝雀吧。 长成这样,也不知道这裴王口味怎么如此重。 早知道他把女儿送进去也成事了。 见掌柜支支吾吾的不吱声,秦风对他更加怀疑,“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你这店恐怕要去牢里开了。” “小人...小人真没见过啊。” 掌柜简直欲哭无泪。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有对头在故意整他。 裴玄的耐心所剩无几。 正在这时,一名精卫在楼上大喊,“王爷,王爷!找到楚姑娘了!” 裴玄看了一眼掌柜,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一个箭步上楼,掌柜跟在屁股后面叫屈,“王爷,王爷,这都是误会,小人也不知道...” 秦风一把將他拦住,“如果不想死,你最好仔细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说。” 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 侍卫站在门的两边。 裴玄走进房间。 楚清音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上,面颊緋红,脸颊边还有两道泪痕。 裴玄过去,將她打横抱在怀里。 她浑身烫得像个火炉。 “主子!”秦风跑到窗子边往下看,“他从窗子跑的。” “找到他。” “是。” 裴玄的脚步很重,怀里的人儿很轻。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仿佛他稍一鬆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掌柜的瘫坐在楼下,看著裴玄將一个小小的女子抱下来,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如仙女一般的女子真的是画像中的女子吗? 看来她就是京圈中盛传的那位金丝雀。 只不过她真如传言说的那样不得裴王的心吗? 为什么今日一看完全不同? 他大概到死也忘不了冷漠无情的摄政王今日流露出来的眼神。 和煦的日光斜斜地映在裴玄那张好看的侧脸上。 楚清音睫毛微动,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抚摸上他的面颊,眼神中满是痴迷。 略带嘶哑的喉咙却是抑制不住的愉悦,“你终於...来了。” 裴玄低头看她。 那双星光般的眼眸中满是自己的影子。 裴玄自幼在阴谋诡计的皇宫中摸爬滚打。 他从不相信有什么真情。 他只相信权力、地位,才能让人真正地屈服於他。 可偏偏楚清音不是。 她牟足了劲,磕破了头来到他身边,却只不过求自己多看她几眼。 他將头低下,让对方儘可能不那么费力。 “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清音像是在发泄,她小声地抽泣著,紧紧地勾住裴玄的脖颈,將头埋在他宽阔的怀里。 “別动了,你发烧了,我们回去。”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裴玄语气轻柔,“我知道...” 他將楚清音小心地抱进马车里,连秦风也等不及,兀自驾著马车驶离。 “王爷!王爷!” 秦风在门口喊,却只等来一鼻子灰。 他看了眼手中的小型弓弩。 这是他在窗前的桌子上看见的。 这弓弩做得极为精致,上面还刻著一枚小小的『祥云』样。 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掌柜的这时爬过来,“大人,小人想起来了,小人啥都交代,您可別把我抓大牢里去啊。” 秦风將弓弩装进衣袖,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你最好说实话。” 掌柜点头哈腰,“小人肯定如实交代。” 於是,掌柜將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秦风歪著头,听著掌柜的敘述。 他想不通,自己可从没听过楚清音说过这號人物啊。 难道是楚姑娘的朋友? 可是他留下的纸条,却並不那么友善。 过时不候? 什么意思? 秦风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若是仇人,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若是为財,却又什么都没要。 若是为色,楚姑娘又没被怎么样。 若是... 若是为楚姑娘?!!! 秦风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这太可怕了。 他回想著今日楚清音的种种异常行为,明显二人是认识的。 那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楚姑娘那么爱王爷... 一定是另有原因。 秦风冷汗直冒,忽然触碰到衣袖中的弓弩。 一股麻木感席捲全身。 以至於后来的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听掌柜的话。 他大步往外走去,牵起马绳,疾驰而去。 掌柜后背都已湿透,见眾人撤退,才一屁股瘫倒在地。 小二將他一把扶起,“掌柜的,你刚刚说,那绑匪和裴王长得很像?” “嗯,至少也有五分像,尤其是那张脸。” “天下竟然有长得这样相像的两个人? 那个男子是何等殊荣啊。” 小二一脸憧憬。 掌柜看了眼门口,深深嘆气,“是福是祸,谁又知道呢?” 小二將歪斜的板凳桌子摆正,“唉,也是,长著一张美顏,居然做劫匪。” 掌柜摇摇头,他哪里是劫匪啊。 许多年前,他就见过这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第16章 求我 等到秦风快要將马鞭挥断的时候,终於到了王府门口。 王勇看著疾步而来的秦风,笑道,“这马跟了你可真是遭老罪了。” 秦风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道,“你不保护王爷去,在这傻站著干什么!” 王勇不明所以,“你今儿被人薅尾巴了?这么大火气。” 秦风手指著他的鼻尖,“王爷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王勇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向来都是王爷身边的人有闪失,王爷何曾有过闪失? 秦风忙不迭迭地跑到门口,看著主子正紧紧握著楚清音的手,一脸紧张。 旁边的太医正在悉心诊脉。 “喏,你进去保护王爷去吧。”王勇倚在门边上打趣。 秦风『哼』了一声,老实地站在另一边。 太医起身,对著裴玄恭敬道,“王爷请不要担心。 楚姑娘应是忧思过度,心脾不交,导致的气鬱发热。 容下官开些疏肝理气、解郁解热的药,给楚姑娘服下,几日便可好转。” 裴玄舒了一口气,笑道,“多谢沈太医了。” 等楚清音从昏沉中睁开眼,见裴玄还在。 她有气无力道,“你怎么在这?” “我不是一直在这么。” 裴玄將桌子上的药碗小心端著,“一会儿再睡,先把药吃了。” “我...我自己来。” 楚清音缓缓坐起来,直感觉头晕目眩,嗓子里像是有个刀片含著。 “別动。” 裴玄一把將她搂在怀里,慢慢將药碗递到她嘴边。 身子很冷,药很热。 楚清音一口一口地吸溜著,感觉身子也开始变得暖暖的。 喝完药,楚清音又睡了过去。 裴玄的桌边放著一杯热茶,旁边是摞得半人高的摺子。 他批改两本,便斜眸看一眼床上的人儿。 小小的一只蜷缩得像一只刺蝟。 不过这小刺蝟却从不会扎人,只一味让自己受伤。 秦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看著主子这细微的小动作。 他翻开一本奏摺,头也不抬,“人抓到了吗?” “还没。” 裴玄挑眉,“调查清楚了?” 秦风的手摸到衣袖里的弓弩,又看看床榻上的楚清音,“还没查清来路...属下会派人再去追查。” 奏摺被重重扔到桌子上,“狗屁不通!” 秦风跪下,“主子...” 他正犹豫著该不该说,床榻上的人儿却醒了。 楚清音蹙著眉,似乎很痛苦,嘴巴一张一合,呢喃不清地说著什么。 裴玄起身过去,“醒了?是不是要喝水?” 楚清音口中依旧含糊不清。 裴玄转身,刚要取桌上的热茶,却被身后那只小小的手拉住衣角。 “你別走。” 裴玄转身给了秦风一个眼神,后者走出房间,將门轻轻关上。 “我去给你拿水。” “別丟下我...” 裴玄无奈转身,弯腰轻轻將她额间的汗擦拭,“矫情。” 倏地一下,楚清音一把將他勾住,娇嫩的粉唇向他的脸颊贴去。 如火般的温热气息吹到他的脖颈,让他不禁面红耳赤。 楚清音的身上热热的,让他感觉燥热难忍,仿佛自己也发烧了一般。 裴玄呼了一口气,稳定心弦。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別闹。” 怀中的人儿却不曾放鬆,动作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的眼神迷离,仿佛是在梦中,“你不想要我吗?” “清音。”裴玄强忍著內心的躁动,將她的手臂放下来,“你还在生病。” “要我。” “清音。” 此刻的楚清音比平日更加诱人,緋红的小脸上带著细密的汗珠,让人想入非非。 清冷的声音。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身上。 楚清音猛地睁开眼。 裴玄那张坚毅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你...” “裴玄...” 看著她那呆呆的模样,裴玄轻嗤地笑出了声,“我以为你把脑袋烧坏了。” 楚清音努努嘴,眼神黯淡无光。 裴玄將楚清音又塞回被子里,“生个病也不老实。” 手背搭上她的额头,“好点了,没那么热了。” “说吧,为什么撒谎。” 裴玄坐回到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那样子就像是在审犯人。 楚清音生气地转过头,“我才刚好一点,你就来审问我。” “你知道,我没有多少耐心的。” 裴玄紧紧地盯著她。 楚清音也毫不畏惧地看过去,“裴玄,我真的是你养的一只鸟吗? 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监视?” 裴玄耸肩,“为了你的安全。” 不容楚清音说什么,他继续道,“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如赌气一般。 事实上,楚清音真的不知道。 她只看到了一个黑影。 她以为是他回来了。 她多么希望是他回来了。 直到刚刚也是。 可那不过是她生病时做的一场梦。 半晌,裴玄点点头,只在口中吐出了个“好”。 场面变得格外寂静。 两人都相视无言。 “你不想说就不说。” “休息吧。” 裴玄转身出了房间,没一会儿,王勇进来將奏摺也一併拿走。 * 这一晚,楚清音睡得很沉。 以至於早上丫鬟敲了半天门才將她吵醒。 楚清音披了件薄衫去开门,“怎么了?” “姑娘,是您的哥哥来了,正在前厅等您。” 楚清音心里一惊。 楚知珩? 他怎么来了? “王爷呢?上朝了吗?” “回姑娘,王爷一早就上朝去了。” 楚清音这才放下心来,她挥挥手让丫鬟先下去,又换了件衣服才往前厅走去。 这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直到到了前厅,看见那个身影,嗓子眼吊著的一颗心才算回到了肚子里。 “二哥。” 標准的招牌式笑容。 楚知川转身,一双眼睛从上到下將楚清音打量个遍。 冷淡地吐出四个字,“跟我回去。” “回去?去哪?” 楚清音唇畔含笑地看著他。 楚知川一脸苦大仇深,“回家!” “哦?楚家什么时候成我的家了?” “你!”楚知川气得直冒烟,“真应该让娘看看你的这副面孔。 可怜她还被你矇骗鼓里,觉得你乖巧懂事。” “你大可以揭穿我啊。”楚清音上前一步,食指勾住他的袖摆,“二哥~”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妹妹在对哥哥撒娇而已。 可楚知川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这女人的鬼魅伎俩。 大哥就是被她这样蛊惑的。 “把手放开!”楚知川低呵。 “你捨得?”如魔音入耳。 楚知川耳根通红,“废话少说,跟我回去。” “好啊。” 楚知川看著被鬆开的袖摆,心忽然一沉,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离了。 下一刻,那张妖艷而带有病態的脸颊贴得更近了,她魑魅的语气仿佛是蛊惑人心的魔咒,清幽而空灵。 “求我~” 第17章 不知好歹 “求我~” “楚清音。”楚知川高高的身子斜睨著她,“你这样不累吗?” 平时吊儿郎当的楚知川此时的表情却极为认真,像是一眼就能看透楚清音的內心。 楚清音当下一愣,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转。 楚知川一手將她抗到肩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你!你放我下来!” 楚清音拼命拿拳头捶打著他的后背,可偏偏那人却不痛不痒。 “可以啊。”楚知川顿步,扭头坏笑,“你求我啊。” “我!你!你放我下来!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楚清音不痛不痒的抵抗在楚知川的眼里简直不值一提,“呦呵,这可不像你楚清音会说的话啊。” “我!我锤死你算了!” “对对对,上面,誒,下面,左面一点...你这力气不够大啊,怎么,裴王都不给你饭吃的啊?” “哈哈哈哈哈。” 楚知川笑得超级大声,像是生怕谁不知道他会笑似的。 笑笑笑! 我让你笑得更大声! 笑死你得了! 楚清音改变策略,对著他平坦的小腹摸去。 感觉到异样的楚知川身子一僵,“喂!你干什么!” “让你笑个够啊~” 楚清音“桀桀”笑著,上下其手。 楚知川被她挠得身形不稳,大声道,“你別闹,这样很危险的。” “谁让你不把我放下来!” 楚知川却也不服输,“哼,你若说两句好听的,小爷就把你放下来了,沉得要命! 可你越这样,小爷偏不放你下来!” 说著,脚步更快更稳了。 楚清音口中大声抗议,“你说谁重!谁重!谁重!” “说谁谁知道。” 楚知川心情大好。 走出府门,门前又是那匹枣红色的骏马。 楚知川將她轻轻放到马背上,紧接著自己也翻身上马。 楚清音整个人都被他禁錮在怀中,丝毫动弹不得。 她气愤道,“你怎么不拿个绳给我绑起来算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颇为认真,“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楚清音气得脸颊通红,隨即一个肘击过去。 楚知川躬起身子哀嚎一声,“你来真的!” 话落,他狠狠地夹了下马肚子。 只听一声嘶鸣,两人便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身旁的景象一闪而过,楚清音只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隨风扬起的髮丝吹拂到楚知川的脸颊,带著一股诱人的清香,让他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娇小的身影揽在怀中,让他不禁想再靠近一点。 还不等他靠近,楚清音的一双小手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疯了!慢一点!我怕!” 她的声音发颤,使得身后的楚知川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他自然地將她搂在怀里,“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楚清音,“......” 他的话意有所指,傻子才会听不出来。 她懒得理会这个傻子。 楚家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总之没一个正常的。 哦,当然,除了楚父楚母。 两人一路再无言。 很快,到了楚府。 楚知川下马,向她伸去一只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拍落。 “不知好歹!” 楚知川將马交给下人,和楚清音一前一后进了府。 屋內的楚母听到动静,赶忙迎了出来。 “娘。” “回来了,让娘看看。” 楚母细细打量了楚清音一番,“听说你被劫匪掳了去,可嚇死我们了。 怎么样,你没伤到哪吧?” 楚清音摇头,看著楚母关心的模样,鼻尖一酸,“没有,我都好。 那人並未对我如何,可能只是一场误会。” “是吗?”楚母有些怀疑,不过看到楚清音安然无恙,她也鬆了一口气。 “嚇到了吧,看你脸上,哪有点血色,走,进屋,娘给你做好吃的了。” 说完,瞅也不瞅身后的楚知川一眼。 母女两个拉著手进进屋了。 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正想著,身后一道磁性的声音传来。 “人接回来了?” 楚知珩穿著一身月牙白锦袍走了过来。 “大哥今日得空,怎么不自己去接?反倒叫我跑腿。” 楚知珩无语凝噎。 若是他去,恐怕楚清音不会乖乖回来。 他自知楚知川看她一直不对付,也是想藉此机会拉进下两人的兄妹关係。 总这样夹枪带棒的,终归是不妥的。 楚知珩正色,“你別忘了,她现在也是你的妹妹。” 谁知这一句话反倒是激怒了眼前的二弟。 楚知川一反常態,语气中带著极致的嘲讽,“那大哥...你可有把她当做妹妹?”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 下人们忙忙碌碌地上菜,很快就將大圆桌摆满了。 楚母舀了一碗鸡汤放到清音面前,“这鸡汤熬了四个小时呢,清音,多喝一点。” 楚清音端过碗,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谢谢娘。” “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楚母又给身旁的楚宛瑶盛了一碗,后者面无表情地拿著勺子搅动著。 她又夹了一块大鸡腿放进楚清音的盘子里,“多吃点。 每次只有你回来,家里才热闹些。 要不平时就我自己在家,可是清冷。” 楚清音有些疑惑。 楚宛瑶平时难道不在家吗? 她这个病懨懨的身体还能跑去哪? 不过她並没有问出来。 毕竟她可没有热脸贴別人冷屁股的习惯。 除了裴玄。 那是例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一切有利可图的回报。 “发烧了,就少吃这些油腻的。” 楚知珩將她盘子里的鸡腿夹走。 楚清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楚母诧异,“清音,你发烧了?严重吗?” 楚清音摇头,“娘,別担心,女儿已经好了。” 楚母点点头。 “大哥对清音可真是上心得紧吶。 上次我摔下马都没见大哥来看我一面。” 楚知珩微微一笑,夹了一条青菜到他碗里,“你下次再摔下马,我定会回来看你。” 楚知川不语,气鼓鼓地咀嚼著口中的青菜。 那模样,活像一只兔子。 楚父夹了一块鱼肉给他,“没大没小! 一天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像什么样子! 整天就知道和一群酒肉朋友满大街乱窜。 知道的你是我楚家的公子哥,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街溜子呢。” 楚母见他语气重了,白了他一眼,转而拍拍他的手,轻柔道,“阿川,你爹爹虽语气重了些,却也是为你好。 你以后要多向你大哥求教的。” 楚知川挑眉,看了眼一旁的楚知珩,似笑非笑道,“自然是要向大哥多多学习的。” 第18章 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席间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宛瑶出声道,“娘,最近我的身子感觉好多了。 我想一定是上天庇佑。 明日我想去『净觉寺』烧柱香还愿。” 自从楚宛瑶病了之后,楚母还从未见过她这样乖巧顺从的模样,心中倍感欣喜。 “当然好了,娘陪你一起去。” 楚宛瑶点头,又看向低头喝汤的楚清音,“姐姐也一起来可好? 其实宛瑶心里清楚,这大半的功劳还是在姐姐身上。 姐姐若能在佛前祈福,妹妹的病一定能好得更快。” 楚清音本不想去,可看著楚母期待的目光,还是点点头,“当然好。” 楚母高兴坏了,又张罗著楚知珩兄弟二人也一起去。 楚知川一脸不乐意,“我不去,我明日还约了朋友一起赛马呢。 我若失约,他们定会以为我怕了他们。” “你不去!今晚我就叫人把你的马杀了燉肉。” 楚知川见楚父动了怒,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阿珩也去吧,你最近深得圣上宠眷,更该去拜一拜。” 楚知珩倒没拒绝,答应得乾脆。 楚父抿了口热酒,“我就不去了...” 楚母白了他一眼,“也没人问你。” 楚父,“......” 几人就此定下了行程。 晚饭后,楚知珩受楚母所託,將楚清音送回了裴府。 很难得的,这人今日情绪稳定,没有发疯。 临下马车,楚知珩才道,“明日多穿一些,早春的天气还是冷的。” 楚清音点头。 回到府內,裴玄房间光亮一片。 想来是回来了。 她没有过去,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昨日之后,两人似乎又陷入了僵持的冷战中。 裴玄不来找她,她也不想主动。 自从那个梦之后,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面对那张脸了。 直到后半夜,她睡得正沉的时候。 一阵冷气袭来。 裴玄钻进了她的被窝。 楚清音下意识地往里面挪了挪,“忙到这么晚?” 漆黑的夜幕下,裴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凝视著她,“今天去哪了?” “回家了。” 裴玄话中带著责怪,“病还没好,怎么就瞎跑?” 楚清音也不甘示弱,“免得在这里招人厌。” 裴玄轻笑出声,“还挺记仇。” “谁说厌你了?” 楚清音不敢答话了,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裴玄状態的不对。 她搂紧被子,往里面缩了缩,似是乞求,“我还病著...” “所以?” 裴玄狡黠地眨眨眼,“清音,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可一点不像拒绝。” 他抬起她红扑扑的小脸,唇落於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终於控制不住诱惑,吻上她那粉嫩的薄唇。 一阵狂风暴雨袭来,楚清音感觉都要窒息了。 她的双臂撑著裴玄的胸膛,將他一把推开。 “怎么了?” 裴玄眼神迷离,喘著粗气。 “我...有点累了...” 裴玄眼神复杂地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个相处很久却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楚清音解释道,“明日要和母亲他们去拜佛,所以...想早些睡。” 裴玄的目光依旧没有散去。 他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涌,舌头顶了下腮帮,低笑一声,“楚清音,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楚清音心虚的不敢看他,喏喏道,“没有...” 裴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最好是。” 气氛全无。 裴玄没有回书房,反而是就著床边躺了下来。 楚清音一脸惊讶。 “你这什么表情?” 楚清音,“你不走?” 裴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奈的表情,“难道不做那事,就不能睡这了?” “难道不是么?” 楚清音有些难以理解。 每次裴玄来都是要顛鸞倒凤一番的,不做那种事的时候他就会在书房看书或是批摺子。 总归是不会如此安分地躺在她枕边。 如此这般,还倒是第一次。 这种相处模式让她感觉十分不適应,像是...夫妻。 “行!” 裴玄猛地坐起来。 看著背影,像是在生气。 也是,这整个王府都是他的,还管他去哪里睡。 他就算想半夜睡在池塘里,也没人管得著啊。 楚清音刚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局面,裴玄已经下了床榻。 到了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看著眼前的男人,楚清音赶忙扫了一眼床的两侧,茫然道,“你落东西了?” 裴玄转身就走。 门被撞得『砰砰』响。 * 第二日一大早。 楚府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 楚清音向秦风说了去向。 秦风,“姑娘,还是让我跟著你吧,『净觉寺』路程不近,我怕你会有危险。” “我大哥二哥都在,他俩可是从小习武的,放心吧,没事。” 秦风也只好作罢。 他將一支箭样的东西交到楚清音手中。 “姑娘,这是鸣鏑,可以攻击和传递消息用。” 秦风给楚清音演示了一遍。 “不错。” 楚清音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忽然想到之前那人给自己的弓弩。 他是莫云洲的师傅,雕刻手艺自然不在话下。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收著了。 不对...她总隱约觉得自己在昏迷时候好像还看到过那个物件。 可现在再去问裴玄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楚清音看著眼前关心自己的秦风,旁敲侧击道,“秦风,最近王爷有没有往府里带些奇怪的小玩意?” 秦风心里骤然一紧,面上却仍是一脸淡然,“姑娘指的是...” “就像我屋里那只木鳶那样的机关巧物。” 秦风表情凝固,隨即笑道,“不曾见到。” “那算了。” 看来是她烧糊涂了。 楚家来了两辆马车。 楚清音试探性地掀了第一辆车的帘子。 楚知珩此时正闭目养神地端坐在里面。 晦气。 还没等她走到第二辆车前时。 窗帘被掀起,楚宛瑶那张俏皮的脸伸了出来,一脸得意,“不好意思啊,姐姐,这辆车坐满了。” 楚清音转身,一屁股坐到楚知珩车夫的旁边。 车夫,“......?” 见楚清音不肯让地,车夫欲哭无泪地向车里边的人求救,“大公子...” 楚知珩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那就让她拉车。” 楚清音语噎。 算你狠! 她起身,狠狠地甩了一下帘子。 车身一个晃动,她就一屁股坐到了楚知珩的腿上。 这车夫! 两辆马车渐渐驶离王府门口。 府內。 楚清音的房锁『嘎噠』一声打开。 第19章 你真是做了好大一个局 “小心点。” 楚知珩的双手托上她腰肢的两侧。 这姿势... “大哥,我没事。” 楚清音几乎是弹跳起身,挪到旁边的座位上。 楚知珩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抖了抖衣摆。 楚知珩没有再说话,仿佛之前那些胡言乱语和强吻都是他精神错乱的另一人格。 不过这样也好。 就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对谁都好。 去寺庙的路並不好走,车子摇摇晃晃地像在坐船。 楚清音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看来是没吃东西的缘故。 她强忍著不適,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探去。 山间的空气很清新,能闻到一股很浓重的草木香。 楚清音狠狠吸了口,感觉舒適了不少。 楚母的马车里不知在聊著什么,时不时传来几人的笑声。 马车一路向前,周遭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 山顶上一座朱红色的屋檐映在眼前,还能听到里面诵经念佛的声音。 楚清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肃穆之情。 她將帘子缓缓放下,转头,却发现楚知珩那双炙热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 虽然看著庙宇近在眼前,可等眾人走上去,才知道这几眼的距离却是要走上上千步。 楚宛瑶今日心情很好,和楚知川闹得欢。 反倒是楚母,走了还没有几个台阶,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楚清音过去搀扶住楚母颤巍的身子,后者微微一笑,“唉,真是老了。” “不行了,我还是在山下等你们吧。” “那我陪您,娘。” “不用,你们小的去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別因为我个老夫人扫了兴。” “我不碍的,娘。” “听话。”楚母拍拍她的手。 “那我送您到马车那里。” 楚母点点头。 待將楚母安置妥当,楚清音才又上了山。 上山请愿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早已看不见楚家三人的身影。 楚清音也不在意,毕竟这样更自在。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周遭的人少了许多。 人群出现了断层。 走得快的已经到了山顶,还有很多一部分还在山脚呼呼作喘。 看著山下茂密的树林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她不禁感慨,原来大自然竟然这样宽广,而她又是这样的渺小。 她忽然想起云洲说过的,人也可以飞到天上去,就像鸟儿一样。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囊括在自己的眼中。 山川、河流、云海...就近在眼前。 每次要接触地面时,都感觉要死了一般,可每一次低谷时候的极速上升,又犹如涅槃一般,仿佛自己重生归来。 楚清音心驰神往,她看著天空中淡泊而又刺眼的日光,张开双臂... 身后一股重力拉扯,楚清音整个人就跌入了一个坚实的臂膀中。 “大哥?”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楚清音懵懵地指了指山顶的位置。 “要死別在这,只会落个残疾,去山顶,一了百了。” 楚清音这才反应过来,她扭头,“谢大哥提醒。” “不过清音还未当上王妃,是万万不敢现在就死的。” 楚知珩轻笑一声,“那就祝你早日得偿所愿了。” 楚清音,“......” “你咒我!” 楚清音快跑两步,拦到楚知珩的面前。 还故意抬高两个台阶,让两人身高儘可能差不太多。 楚知珩歪头,笑得无奈,“我祝你早日完成心愿,怎么还成咒你了?” “我不管,我回去就要告诉母亲,大哥欺负我。” 楚知珩上前一步,勾唇,“你指的哪次?” 楚清音脸色一红,下意识后退几步。 这可是寺庙! 他怎么又来这一出。 还以为他已经情绪稳定了,没想到是稳定的发疯。 看著楚知珩忽明忽暗的目光,楚清音逃似地往山顶跑去。 香烛燃烧的气息隱约飘过来。 山顶上的人络绎不绝。 楚清音跟著人流,便看到楚知川正气喘吁吁地將楚宛瑶从背上放下来。 他抹著头上的汗,不知道和楚宛瑶说著什么。 楚清音转身,掏出一些铜幣买了香火,跪在佛前,摇晃著手中的竹筒。 “啪” 清脆的响声。 竹籤掉在地上。 拿起。 是一个下下籤。 【何劳鼓瑟更吹笙,寸步如登万里程。 彼此怀疑两不信,休將私意忆浓情。】 庙里的和尚看了一眼解签,又看了看楚清音,笑道,“无所求是好事。” 楚清音勾唇,这老和尚还真会宽慰人。 这哪里是无所求,分明是求而不得。 和尚继续道,“施主若是不满意,贫僧可帮施主化了这签。” “不必了。” 楚清音將竹籤放到案桌上,转身就走。 却被老和尚叫住。 他递给楚清音一个护身符。 不知是否真的是天意,上面竟然是她熟悉的『祥云』。 “谢谢。” 出了庙门,楚宛瑶忽然跑过来,“姐姐,可是给宛瑶求平安去了?” 楚清音笑而不语。 “那就多谢了。” 楚宛瑶伸手就来抢她手中的护身符。 楚清音下意识地缩回手,復又递过去,“姐姐无用,竟只抽到一个下下籤,不过高僧给我了一个符,应该也有好运的。” 后者听闻,立刻跳到一边,像是看到什么噁心的东西。 “晦气。” “你自己留著吧。” 楚清音乖巧地点头,將护身符揣进衣袖。 “你拜完了吗?我们回家吧。” “不著急。”楚宛瑶眨眨眼,“大哥他们还在里面,我们先去那边等他们。” 楚宛瑶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將她带到前面一处林子中。 “好了,这里没人。 你想对我说什么?” 楚清音直言不讳。 “你还真是聪明。” 楚宛瑶绕到楚清音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著她那张乖巧的脸,“怎么我以前就没看出来呢?”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楚宛瑶眼神暗淡下来,看著楚清音的目光像一条吐信子的毒蛇,“楚清音,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事到如今,还在装傻。” 她惨白的手指轻轻地捏住楚清音的下頜,“那就让我来提醒提醒你。” “五年前,你在流氓手里救了我,又被神医意外告知,只有你的血才能救我的命。” “我娘对你感恩戴德,將你一个贱民纳入我楚家族谱。” “直到现在,你靠上摄政王这座大山。” “楚清音,你真是下了好大一个局啊。” “对吗?!” 楚清音冷冷地看著她痴狂的样子,不发一语。 “呵,你承认了?” “可惜啊,摄政王可不是一个蠢货。” “你五年的日夜陪侍,却连个名分都换不来。哈哈哈哈。” 楚清音抬眼,“你说够了吗?” “没有!” 楚宛瑶面目愈加狰狞,“你让我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喝人血的怪物! 最可恨的是,你还想来祸害我大哥。 我告诉你,我会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我大哥! 看他还会不会被你这个贱人迷惑!” 楚清音皱眉,“原来你消失这么多天,就是去调查这个去了?” 楚宛瑶眼神放光,“怎么?怕了?” 楚清音轻嗤一笑,贴近她的脸颊,轻柔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第20章 准备迎接你的报应吧 楚宛瑶脸上的笑倏然僵住,看眼前的人就像看一个地狱的魔鬼。 她面色狰狞而又痛苦,“楚清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毁了楚家么?” 楚清音正色,“我没想过。 娘对我很好,我不会做对楚家不利的事。 其余的,你別管。” “楚清音,你太可怕了,我不会让你这种人继续留在楚家!” 楚宛瑶的话带著不死不休的意味。 楚清音心中预感不妙。 回头,楚宛瑶如鬼魅般掐住她的脖子。 楚清音心中一紧,踉蹌间撞到了后面的树上。 这树很壮实,已有百年,將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疯了!” 楚清音轻斥。 楚宛瑶长期生病,力气却大得惊人。 想到刚刚她上山毫不费力,楚清音惊讶道,“你好了?” 楚宛瑶笑得瘮人,“我早就好了,姐姐~浪费了你那么多血,真是不好意思呢。 本来我想继续装下去,可娘偏不让。 连娘也被你骗了呢。 放心,以后你再也不用受罪了。” 两人的后面是沟壑。 这座寺庙年久失修,围栏也是几米才有一个。 这点楚清音上山的时候就发现了。 看来,楚宛瑶的提议並非是即兴的,反而是蓄谋已久。 “这很危险。 你放手,我会离开楚家。” 楚宛瑶“桀桀”笑著,“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楚宛瑶虽然身体恢復了,但毕竟是个千金小金,不像楚清音这种乡野丫头,从小干活。 力气和个头都差了不少。 两人挣扎间,楚清音瞄准旁边的栏杆,儘量往那里靠近。 恰好这时,她看到楚知川从庙里出来。 “二哥!” “二哥!” “楚知川!” “楚知川!” 声音被外面嘈杂的人声盖住,楚清音直叫的嗓子都哑了,楚知川才愣愣地往这边看来。 楚清音心中一喜。 下一刻,身上的束缚感变轻。 楚宛瑶死死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楚清音,准备迎接你的报应吧。” 说完,她身子如纸片一般向后倒去。 “不要!” 楚清音来不及多想,往前飞扑抓住了楚宛瑶的一只手腕。 另一只手胡乱摸索到了栏杆的锁链。 这样的姿势本就费力,身下的楚宛瑶像是抱著必死的决心一样死命摇晃。 看著楚知川拼命朝这边奔来,楚清音却连让他快点的话都发不出来。 “你若死了,我就霸占楚府,抢了你的娘,勾引你大哥!” “你敢!” “那你就抓紧了!” 话落,楚宛瑶果然不再挣扎,拼命地抓紧这个救命稻草。 楚知川终於姍姍来迟,他一脸怒容地瞪著楚清音。 “哥!你快救我上去,这女人要杀了我。” 楚宛瑶虚弱的声音传来,楚知川立刻弯下腰,一手拉著锁链,一手去拉她。 牵一髮而动全身。 蠢货! 楚清音的手隨著锁链的晃动而更加不稳。 “啊—-” “宛瑶!” 楚清音的身子被重重拖著,极速坠落。 周遭的树枝和乱石一下下撞击著两人。 “来人啊!救人!” 楚知川的声音响彻山谷。 楚清音在撞上一颗大石头后终於停了下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破烂的碎布条。 除了头有点晕,她活动活动了手脚,还能动。 天色渐晚,周边丛林茂密,她急需要找到楚宛瑶的身影。 两人一同坠下,应该是在附近。 “楚宛瑶!” “楚宛瑶!” 无人应答。 楚清音越走心里越凉。 “我...我在这。” 微弱的额声音传来,楚清音停下脚步,仔细辨別方向。 终於在一片灌木丛中找到了她。 她紧闭双眼,脸颊上还带著许多细小的血痕。 她探了探楚宛瑶的气息。 还没死。 “醒醒。” 夹杂著个人恩怨的巴掌落下。 楚宛瑶缓缓睁开了眼。 楚清音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小姐,记住,是我救了你。” “我没失忆,你是恶女人楚清音...” 好! 白费劲了。 楚清音检查了她的身上,除了一些细小的刮碰,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你干什么?”楚宛瑶捂紧衣衫。 “摸你。”楚清音白眼,“命还挺大。” “能走吗?” 楚宛瑶挣扎著坐起来,隨即一声哀嚎,“我的脚...是不是断了。” “等等,我看看。” “啊—-你轻点!你故意的。” 楚宛瑶疼得直冒汗。 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她还真是苦命呢。 楚清音弯腰,“上来。” 见对方不动,她拍拍屁股就要走,“那你就在这里等著餵狼吧。” 下一刻,裤脚被拽住。 “姐姐~” 楚清音咂咂嘴,將她缓缓背起。 坐了『轿子』的楚宛瑶终於恢復了点精神气,“我不会成残疾吧?” 楚清音,“我都给你输过血了,换腿的事你参考一下你两个哥哥吧。” 楚宛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们是男人,怎么换给我?” 楚清音,“......” 怎么她还有点高兴的意思? 真是个疯子。 “你没了腿,看你还往哪里跑。” 楚宛瑶撒娇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楚清音却感觉背后一凉。 这丫头该不会是摔一下被夺舍了吧。 也不知晃晃悠悠地走了多远,楚清音感觉口乾舌燥的,汗珠顺著脸颊往下流。 “大小姐,给擦擦汗唄。” 楚宛瑶似乎心情很好,递过袖摆轻轻地沾了沾。 “咦?” 下一秒,一只手又伸了过来。 “啊!” “又怎么了。” “楚清音,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楚宛瑶尖叫,隨即一个歪头倒在她的肩膀。 楚清音將她轻轻放下。 这傢伙晕血了。 额头有些疼,大概是刚刚撞到石头上流血了。 楚清音顺势从楚宛瑶的碎裙摆上撕了几块长条,系在一起。 还没等往头上围,一声厉喝传来。 “楚清音,你在干什么!” 楚清音抬头。 楚知川已经带著一帮人来到面前。 一只脚狠狠踹在她的肩头。 楚清音一个不稳匍匐在地,“噗嗤”一口鲜血涌出,喷洒在身下的野草上。 “宛瑶若是有事,我饶不了你!” 说著,他將楚宛瑶打横抱走,连带著一行眾人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 第21章 厌倦我了?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楚清音粗略地將额头包好,可刚包上的布条立刻又会渗出血来。 日头渐渐落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天空变成灰濛濛的顏色。 楚清音紧跟脚步,却还是在一个转角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这里大概是崖底,上面又高又陡峭,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是爬不上去的。 说不定走到前面就能直接到山下。 可下山的路也不好走。 楚清音寻著脚印一步步往前挪著脚步。 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扶著旁边的一棵歪脖子休息。 四周寂静的可怕,她掏出衣袖中的护身符,“你会带我出去的是吗?” 鲜艷的血渍沾染到洁白的护身符上面,显得格外扎眼。 楚清音使劲抹掉,却也只是越抹越狼藉。 她舒了口气,將护身符戴在脖子上,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於看到了来之前停马车的地方。 “娘!” 楚清音兴奋地小跑过去。 却发现马车里空无一人。 他们都走了,只留了一辆马车给她。 楚清音心下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庆幸。 好消息是她有一辆马车可以回家,坏消息是她根本不会赶车。 山上的寺庙倒是烛火通明。 可从山脚再上去,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她现在很累,累得连呼吸都困难。 现在的她只想窝在角落里好好地睡上一觉。 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凉风习习。 她小步钻进马车里,摩挲著脖子上的护身符,“你会陪著我的是吧。” “云洲。” “我好想你。” 楚清音睡了过去。 梦里,她居然再次见到了莫云洲。 他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著她,眉头紧蹙,一脸杀气,“怎么受伤了?” “谁干的!” 她勾上他的脖颈,像猫咪一样缩到他的怀里,“你在生气?” “对不起,我该等你的。” 莫云洲眉毛皱得更紧了,他捏著楚清音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楚清音!告诉我,谁干的!” 楚清音委屈巴巴,“摔的。” “楚宛瑶设计我,说我要杀她。 为了救她,我们都掉下来了。” “她的演技好拙劣哦。”楚清音眼神痴痴,“可他们却还是都相信她。” “你相信我吗?我没有想要害她。” 莫云洲看著她遍体鳞伤,却还是执拗於相不相信的事情,没来由得火气直冒,“蠢货。” “连你也不相信我。” 楚清音落寞地低下头却又被眼前人强行抬起。 四目相对。 裴玄那双瞳孔愈发冷冽。 “你要做的不是让別人相信,而是让不相信的人全部闭嘴。” “你跟著我五年了,怎么愈发没有脾气。” 五年? 楚清音脑袋中『轰』的炸雷。 抬眼,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莫云洲,而是裴玄。 他怎么找到这来的? 楚清音心虚,低头诺诺道,“头好痛,你就別说我了。” 她怎么敢有脾气呢? 从小就在爹娘的打压下长大,只因她生下来便是个赔钱货。 后来被当地有权势的人欺负,他爹娘也不敢吭声,反而要將她卖了去给全家买口粮。 后来辗转到了京城,也不过是楚家的一个移动血包而已。 就算现在跟了裴玄,也不过是个连下人都不待见的京圈笑柄而已。 久而久之,她好像学会了妥协和顺从。 楚清音背过身,不想再看对面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马车在往山下走。 道路的顛簸让楚清音感觉骨架都要被顛散了。 第22章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笼中之雀! 深夜。 庭院中月影遍地,樺树婆娑,夜风轻拂而过,修竹隨风摇曳。 秦风站在黑夜之中,將今日楚清音在『净觉寺』发生的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属下已经调查清楚,是楚家二公子,楚知川踹伤了楚姑娘。” 裴玄只静静听著,不发一语。 可秦风却在他咬紧的牙关感觉到了他隱忍的怒气。 “主子,要不要属下找人把这件事平了,毕竟这谣言散播出去,恐怕对楚姑娘的名声...” 裴玄忽然咧嘴一笑,整个脸颊流露著满满的邪恶感,“这事还不足以掀起波浪。” 他扭头,笑容愈加放肆,“他们嫌锅凉,那就把火烧旺一些。 自从楚知珩回来,楚家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 “主子英明,只是这楚姑娘若是直到了,恐怕...” 裴玄扭头看了身后黑著的屋子,笑得意味不明。 主子有自己的打算,秦风也不再追问。 “属下明白了。” 楚清音瑟缩在床角,听著门外的谈话,嘴角上扬。 楚宛瑶,楚家是生是死,就看你明日怎么选了。 楚清音从来不认命。 救楚宛瑶,进楚家,確实是她一手设计。 莫云洲说过,如果他在这个世界消失了,那就是他死了。 回到了他之前的世界。 而他在去了京城之后就失联了。 除了那几封短短的、压抑的信件,她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当时只是想迫切地融入京城,查询莫云洲失踪的原因。 可是五年了,她除了成为裴玄的金丝雀,没有一丝收穫。 就好像莫云洲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只有她记得他。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或者出现了幻觉。 可木鳶呢?信件呢? 这些实打实存在的东西,却又一遍一遍告诫著她,这一切都真实存在过。 “上次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清音不自觉屏住呼吸。 事情?查什么事情? “属下秘密调查了好几日,才得到一些蛛丝马跡。 原来那个製作木鳶的木匠叫莫云洲。” 莫云洲?! 楚清音险些惊叫出声。 裴玄为什么会调查他? 既然调查出来,是不是证明他还活著? 楚清音感觉此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的心『砰砰』像在打鼓一样无法安静。 “莫云洲?”裴玄喃喃出声,“他跟楚清音什么关係?” “这个属下不知。 关於莫云洲的消息很少。 只知道他大概是六七年前跟著他师傅来的京城,那时候的他已经小有所成,製作出来的机关巧物受到很多商贾小姐公子的追捧。 只是,奇怪的是,他並不售卖,那些物件也不知道最后到哪里去了。” “传闻莫云洲长相清秀,很多达官小姐都爭相请他去府上做客。” 秦风的声音越压越低,但却还是被趴在门缝偷听的楚清音听到了。 楚宛瑶! 楚宛瑶竟然也见过莫云洲! 她竟然都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个会有所交集。 秦风继续道,“再后来,这个人就没消息了,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主子,属下还找到一样东西。” “什么。”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楚清音扒著门缝看去,只见那把小型弓弩赫然出现在秦风的手上。 裴玄,“这是?” “这是在上次那家客栈解救楚姑娘时,属下在安卓上发现的,上面还刻著图案。” “主子,你看,这图案是不是很眼熟。” 裴玄拿过来,借著月光仔细端详。 上面竟是一『祥云』標誌。 剩下的不用秦风说,裴玄也知道了。 木鳶。 画卷。 弓弩。 还有... 裴玄钻进衣袖,那小小的布包此刻就像包裹著无数根针一般。 “你是说,他还活著?並且找到了楚清音。” “属下不確定,如果人还在世,不可能一丝消息都没有,就算他会遁地,我们的人也能將他连人带泥挖出来。 也许...这是他失联前的东西,被人给拾到了。” 半晌,裴玄道,“找到他师傅!” 后面的谈话,楚清音已没有心力去探听。 在听到莫云洲可能还活著,並且那天的黑衣人极有可能是莫云洲的时候,她就差点晕倒过去。 她恨! 恨自己为什么没早早醒来。 恨自己为什么以为那是一个梦。 恨莫云洲为什么捨得这样丟下她! 她最恨的是,为什么她不再等等! 千百种情绪扑面而来,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啪嗒”。 裴玄皱眉,秦风迅速隱匿於黑暗中。 门“咯吱”一声打开。 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 裴玄佇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楚清音不敢睁开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那抹视线的灼热感。 周遭的冷气袭来。 眼泪控制不住的决堤。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刚刚的衝击太大。 只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惹到裴玄的下场,她清楚。 可她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踢踏”的脚步声逼近每一步都似踩在楚清音的心臟上。 她要赌一赌。 赌的不是五年的感情。 赌的是她对莫云洲的执念和裴玄的自傲。 很奇怪。 她人生的每一步好像都是在赌。 赌父母的疼爱,赌莫云洲的善良,赌楚宛瑶的愚蠢,赌楚父母的自私,赌楚知珩的爱而不得。 其中有输有贏。 现在轮到裴玄了。 可她要拿什么赌呢? 他除了皮囊好看,找不到其他的一处软肋。 或许是他的权利? 可那太遥远,她根本够不著。 楚清音能感觉到裴玄已经站到了床边。 “莫云洲?” 不知道为什么,『莫云洲』这三个字在裴玄的口中说出来,总带著点不一样的感觉。 楚清音像是被挑到了神经,猛然睁开眼睛。 “这三个字果然好用。” 裴玄笑意不达眼底。 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著浓浓的不屑。 楚清音坐起来,“对不起,我隱瞒了你。 莫云洲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他会做很多机关巧物,我很喜欢。 后来他去了京城,我们就失联了。” 裴玄含笑,坐到床边,轻轻地抚摸著楚清音披散的秀髮,“你在发抖?” “有点冷。” 裴玄依旧嘴边掛笑,用被子將楚清音围个严实。 他如此温柔的动作却让楚清音心里发毛,后背冷汗直冒。 只不过是收藏了玩伴的东西便如此骇人...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纠缠他不过是因为他和莫云洲长相相似... 那他岂不是要把自己凌迟了? 她刚刚得知了莫云洲可能还活著的消息,她不能死。 “若他还活著,我会放你离开。” 裴玄说得恳切,让楚清音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真的?” 裴玄真诚的表情忽然渐渐出现割裂,他的脸色愈发阴沉,逐渐变得狰狞。 他笑得很大声,声音狠厉刺耳。 “裴...玄...” 一只大手紧紧扼住楚清音的脖颈,將她抵到床角处,退无可退。 “楚清音,你玩儿我!” “一次次欺骗,很好玩是吗?” “我刚刚给过你机会了,可你死性不改。” “好一个乖巧可人的楚姑娘啊。” 裴玄额间的青筋暴起,眼角泛红,像是一个失了神智的恶魔。 楚清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忽然,力道消失。 她大口大口地呼著气。 裴玄忽然一把跪在床榻之上,大手撕下楚清音的衣服。 “你干什么!不要!” “不要?”裴玄將她的双手禁錮,“你不说你最爱我么。” “怎么?被我戳穿恼羞成怒了?” 楚清音挣扎著,语气坚定,“是!我再也不要做你豢养的鸟了!” 裴玄的动作愈加粗暴,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挣扎。 直到他的后背满是血痕,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裴玄那张鬼魅的脸贴近她那张麻木的脸颊旁,幽幽道,“楚清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笼中之雀。” 第23章 说起狠辣,她连皮毛都没学到 谣言的传播速度是很快的。 可背后官府的介入却又不一样。 楚家的声势高。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背后总有更强的力量將这趟浑水捲成漩涡再吹回去。 裴玄这两天罕见地没有上朝。 整个王府都格外寂静。 就连平时贴身跟隨的秦风和王勇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整个院子除了听到风吹落叶的声音,剩下的就只是绵延不断的喘息声。 裴玄这头猛兽也不装了。 他托起楚清音就像是玩弄一个宠物。 凌乱的衣衫隨处可见,整个王府都瀰漫著一股邪恶的气味。 楚清音面色緋红,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被对方折腾得哭都哭不出来。 “这样才乖。” 楚清音瑟缩在床角,任由裴玄端著药碗往她嘴里灌。 “喝完药,去看看你妹妹如何?” 楚清音摇头。 她这个鬼样子应该比楚宛瑶强不了多少。 “不强求...” 昏黄的阳光映进窗台,照在裴玄微笑的脸上,“乖乖等我回来。” 楚清音麻木地点头,“嗯。” * 楚府。 楚宛瑶躺在床榻之上,右脚被绑得严严实实。 楚母细心地端来鸡汤,“瑶瑶,喝点鸡汤,补补身体。” 楚宛瑶看著鸡汤,便想起楚清音那晚在府里的样子,忙推到一边,“不喝。” “那喝点粥?” “娘,你別念叨了,我说了,不要不要。” 楚母站起身,语气焦急,“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吃不喝怎么行呢。 你想把自己饿死啊。” 楚父一把接过碗,“砰”一声放到桌子上,“你横她做什么! 还不是你招来的祸星,把我的女儿害得这么惨! 自从她来了咱府,就没好过!” 楚母一下子红了眼,声音提高了一倍,尖锐道,“瑶瑶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啊。 这怎么能是我招来的呢! 要不是瑶瑶生病老不好,我早就想把那个丫头赶出去了! 不要脸地勾搭上裴王,连带著我们楚府的名声都搭进去了!” “娘...”楚知川觉得爹娘说得实在有些过火了,虽然他一直和楚清音不对付,但没想到爹娘其实一直都没把她当作楚家人。 楚母被楚知川搀扶著坐到椅子上,哭得伤心,“我本想找你大哥催一催那裴王,赶紧把那丫头迎了去,哪怕做个妾也好啊。 不说给楚家带来什么好处吧,好歹没有什么坏名声。” “那个死丫头也真是的!”楚母忽然很激动,又『蹭』地一下站起来,对著门口骂道,“看著柔善可欺的,其实心比天高。 我看她一直没动作,就是想当裴王妃。 她要真有那个能耐也行,对付公主去啊,拿我们瑶瑶撒什么气啊。 呜呜呜呜...” 说著说著,又开始哭了起来。 楚知川皱眉,他看向丝毫不在意的楚宛瑶,“瑶瑶,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们说实话。 到底是不是楚清音推的你。” 楚宛瑶一愣,嘴里支支吾吾。 楚母狠狠拍了他一下,“你这个当哥哥的,平时吊儿郎当就算了,怎么关键时刻还向著外人说话!” 楚知川委屈,他解释道,“不是我向著別人。 她们掉下去后,还是楚清音背著瑶瑶回来的,当时她估计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想到自己还生生踹了她一脚,楚知川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后来他有去王府找她,可都被门侍拦了下来。 裴王府严密得就像铁板一块。 “她那都是诡计!都是装的!” 楚父说完,身后的楚宛瑶面色也沉了下去。 楚知川也不再说什么,转头间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裴王...你...怎么来了?” 楚知川心下一紧。 这裴王府连活蚊子都进不去一只,可楚府的门,这裴玄却是想进就进,连个动静都没有。 “外面的下人是都死了吗?裴王来了,都不通报一声!” 楚知川带著怒气朝门外吼著。 裴玄知其其中的意思,倒也不怒,笑而不语。 床上的楚宛瑶看到门口的裴玄,笑得勉强,忙著就要下床行礼,“裴王...” “你行动不便,就不要多礼了。” “我听闻你受伤了,来看看你。” 楚知川往裴玄身后看了几眼。 裴玄淡淡道,“太医让清音臥床休息,我没让她来。” 楚宛瑶撇嘴,哼了声。 楚父瞪了她一眼,將裴玄请上座,又命人端上热茶。 裴玄撩著壶盖,也不说话,撩一下,吹一下,最后小抿一口,“听说宛瑶的伤是清音推的?” 楚父直言不讳,“是。” 裴玄停下手中的动作,挑眉,“谁说的?” 楚母接话,“是我小儿子亲眼看到的!” “不过...”楚母语气委婉了些,“也是小孩子打闹失了分寸...” “我觉得。”裴玄的眼神看过来,“清音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姑娘。” 楚母哑然,一旁的楚父终於忍不住,“裴王,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女儿在撒谎?” 裴玄笑笑,“我没有说清音撒谎,我相信她。” 楚父脸色变得几位难看,似是挣扎了下,还是说道,“我楚家的女儿只有瑶瑶一个!” “哈哈哈,是吗?” 茶杯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茶水溅了一摊。 “那以后楚清音就和楚家再无半点关係,各位以后也不要再联繫她了。” “你!” “怎么?楚大人还是捨不得这个廉价的血包?” 楚父怒气冲冲,却说不出半个字。 官大一级压死人。 更何况眼前的人是权倾朝野的裴玄。 “她做了这样狠辣的事,我没家法处置已经算是从轻处理了。” “呵。”裴玄轻嗤一声,“楚大人,你不会以为楚清音姓『楚』,就真是楚家人了吧。” “对了,说到狠辣,楚清音在摄政王府呆了五年,还真是连点皮毛都没学到。” 裴玄转身往外走,秦风紧跟其后。 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折返回来,对著楚宛瑶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在净觉寺做的事,佛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看了一眼楚知川,眼中鄙视尽露,说出的话却是恭维至极,“楚儿公子不愧是常年训马之人,脚力果然惊人!佩服!佩服!” 两人的身影刚从府门消失,屋內便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 “这是什么世道!连一个小小的下人都敢这么囂张! 裴玄!你別得意!你早晚有摔跟头的一天! 老夫等著!” 第24章 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 后来那些日子,楚清音听著秦风一板一眼地说著楚家的近况。 楚宛瑶心疾再犯,楚家大肆搜罗至阴的女子来为她输血,这事惊动了圣上,將楚大人一贬再贬,楚大人也因此一病不起。 楚清音听著秦风娓娓道来。 楚宛瑶已经好了,不可能再会找人给她输血了。 那这件事的背后除了他,还有谁。 所以,他是在为她撑腰吗? 入夜。 秦风站在书桌旁侍候。 “她什么也没说?” 秦风,“没有。” 裴玄满意地点点头。 秦风试探道,“主子,您最近似乎对楚姑娘的事很上心...” 裴玄没说话,给了他一个白眼。 秦风自知说错话了,回到主题,“楚家应该算是倒了,就算楚知珩受到圣上赏识,估计也乏力回天。” 裴玄鼻子里哼了声,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楚姑娘现在也和楚家断了关係,想来也不会因此太过伤心。 还是主子布局妥当。” 裴玄阴冷的眼神看过来,后者立刻闭上了嘴。 “主子,还有一事,明日是怀安公主诞辰,您看...” “自是要去。” 秦风呼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主子动了真心,为了楚姑娘不惜得罪圣上。 虽然他也很喜欢楚姑娘,但是还是主子的命更重要啊。 “怀安公主毕竟是圣上的亲姐姐,主子还是要隱忍一些。” “嗯,確实。” 裴玄將那枚护身符拿出来,上面的血渍被烛火映得更加鲜艷。 * 第二日一大早,楚清音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是秦风。 他拉著好大一张脸。 “怎么了?” 秦风抱著一件衣服,表情不善,“楚姑娘,你的伤还没好吧。” “已经无碍。” 秦风嘆了口气,仿佛认命般,他將手中的衣服塞到楚清音手中,“王爷让你梳妆打扮,跟他走。” “跟他走?去哪里?” 秦风像个做贼的,朝楚清音小声透漏,“今日是怀安公主诞辰。” 既是命令,楚清音也不能耽搁。 她利落地梳妆好,隨便盘了个髮髻,就上了马车。 裴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怀安公主的诞辰自然盛大。 基本聚集了全京圈的名门望族和各品官员。 不过他们的目標自然不是怀安公主,儘管她是圣上的亲姐姐,可毕竟是一介女流,最后嫁到夫家还是一样的相夫教子。 而这个夫家,自然就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裴玄。 双重身份,使得他的地位更是高不可攀。 裴玄进入殿堂的一瞬间,便匯聚了全场的目光。 只是在看清他身后的女人后,皆是议论纷纷。 “这可是怀安公主的诞辰,身为准夫婿的裴王怎么还带来一个女子?” “而且这女子不像是丫鬟,长得比怀安公主还要惊艷。” “我认出来了,这不是楚家养女,楚清音么?就是她把她妹妹推下悬崖的。” “你不知道,是因为楚家把她当血包,才收留她的,说是养女,其实连丫鬟都不如。” “没想到,人家离开了楚家竟然一跃到了裴王的身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都说,这楚清音就是裴王养了五年的外室。” ............ 楚清音跟在后面,被裴玄一个眼神又紧跟了几步。 有些眼尖的人瞧出端倪,朝他们走过去。 楚家得罪了裴王,已经如一滩烂泥。 他们可不想因为立场不坚定而被针对。 “裴王真是满面春风啊,只是在下眼拙,这位是...” 裴玄没有答话,给了楚清音一个眼神后,带著眾人去了一旁。 楚清音乖巧地走到一边人少的地方。 她不经意地朝主位看了一眼。 怀安公主似乎並未受影响,正受著眾人的讚美,笑容优美。 “伤好了?” 楚知川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手中还拿著一个白瓷酒壶。 楚清音没理他,从桌子上挑了一块看著挺好看的糕点,咬了一口。 楚知川,“没想到今天裴王竟然会带你来。” 楚清音不自觉回答,“我也没想到。” “还真是小看你了。 没想到楚家倒了,你还能在裴王的这条路走得稳稳的。” 楚清音一愣,忽然想起来楚知珩出塞之前,命人给她传的话。 【如果楚家倒了,裴王这条路你还能走多远。】 “那句话是你说的?” 楚知川“哈哈”一笑,“是我。 我哥怎么捨得和你说这么重的话。” 楚清音不语。 “所以楚家倒了,有你的手笔?” “你恨楚宛瑶,恨我,恨楚家的每一个人。” 楚清音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我说没有,你信么。” 楚知川勾唇,“楚清音,我信你。” 他大口灌了一口酒,脸颊立刻红了起来,“裴王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你和楚家决裂,可想过其中可能有他的布局?” 楚清音冷冷地看著他,“这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纠缠。” “那就说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为什么要带你来?” “楚清音,別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楚知川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人流中。 楚清音抬头看向裴玄。 他在一眾人群中谈笑风生,犹如眾星捧月。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裴玄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情,转瞬即逝。 觥筹交错,楚清音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们一直都是互相利用的关係。 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牵扯越来越深。 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从小小的萌芽开始,一点点发展壮大,直至泥土下的根盘横加错,再也拔不出来。 怀安今日一身白色锦袍,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缓缓走向裴玄,眾人见此,都识趣地离开。 “近来可好?” “承公主吉言,一切都好。” 裴玄依旧淡漠疏离的模样,像是那日的爭吵从来没有发生过。 “阿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是因为赌气而错过...” 裴玄微微一笑,与她拉开距离,“公主,臣府上公务繁忙,就先告退了。” 秦风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主子,楚姑娘她...” 裴玄心下一紧,看向楚清音的方向。 那里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第25章 要命的滚开 对於找不到楚清音这件事,怀安並未有过多情绪,“也许楚姑娘是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语气中带著明晃晃的不屑。 这样的场合,她都不应该到场的。 现在才知道丟脸? 秦风瞥了怀安公主一眼,“许是楚姑娘觉得无趣,去哪里赏了,属下去找找。” 裴玄点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和眾人交谈。 没过一会儿,秦风耷拉著脑袋进来,攀在裴玄耳边,“主子,属下找遍了各个角落,都不见楚姑娘的身影。” 他顿了顿继续道,“宫外也找过了,没有。” “楚姑娘...会不会出事了。” 裴玄那双泛著冷光的眸子飘过来。 秦风低眉,“属下这就再找去。” “站住!”裴玄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去调集禁卫军。” “禁卫军?”秦风惊呼。 这可是只有圣上才能召集的啊! 裴玄將贴身令牌递给他,“半个时辰之內,务必找到人。” “是。” 秦风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禁卫军便大批涌入了怀安公主殿內。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们来势汹汹。 刘统领率先进来向裴玄行礼,得到允许后,便大手一挥,进行搜查。 宾堂满座,无一不惊慌失措,四散而逃,却又被外围的禁卫军拉住。 怀安不悦,朝裴玄走来。 “阿玄,你这是做什么?” 裴玄看著禁卫军的动向,淡淡道,“找个人。” 怀安脸色更加难看,“是个女人吧?” “裴王確认要如此高调,要在公主府这般大张旗鼓?” “我说了,找个人。公主不必如此动怒。” 怀安终於压不住怒火,“裴玄,你怀疑我?” “没有。” 怀安面色柔和了些。 “但还是搜查下更放心。” “你!”怀安眉头皱到一起,五官扭曲,“你居然为了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质疑我!如今还在我的诞辰搜府! 裴玄,你把我置於何地!” 怀安声音尖锐,让在场眾人无不惊讶。 他们还从未见过温婉贤淑的公主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一会儿,刘统领带领禁卫军来报。 从他的神情中,裴玄便知道了。 楚清音並未在这里。 裴玄挥手,“走。” 身后传来怀安极度恨意的声音,“裴玄,你会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裴玄上了马车,“去查!都谁和她接触过。” 秦风,“属下已经查过了,期间楚家的二公子楚知川和楚姑娘交谈过。” 裴玄闭上眼,“去查!” 傍晚,一辆马车在宫內疾驰。 忽然马车极速停下,帘外传来秦风的声音,“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裴王的马车! 要命的滚开。” “我们拦的就是裴王的车。” 脚步声渐近,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出现在帘外,“请裴王跟咱家走一趟吧,圣上有要事召见。” 车內一片寂静。 良久,传来裴玄淡淡的声音,“秦风,回宫。” 秦风拉动韁绳,飞速转头,扬了两个老太监一脸灰。 “誒!你......” 伴君如伴虎。 秦风忽然觉得主子活得也並不自在。 等裴玄到的时候,殿內已经围坐了一圈大臣。 秦风留在殿外,看著主子一步步迈入这鸿门宴。 圣上没有赐座,裴玄环顾一圈,自然地走到最前排的位置。 只往那一站,那大臣立刻起身退到一边。 小皇帝皱眉。 说是有要事交谈,然则谈话的內容却是哪个院子里开的更艷,哪个地方的风水人情更有风味... 秦风在殿外急得一头汗,反观主子却稳得像根钉子,牢牢地扎在椅子上。 直到最后,小皇帝都没有和裴玄说上一句话,就连个眼神都没有。 “主子,圣上他...” 秦风將裴玄扶上马车。 裴玄眼神晦暗,“他太閒了...” 王府。 秦风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主子,我去查过了,楚知川从宫中回来后就直奔府里了,没再出过府。” “楚姑娘...” “找不到,就交由官府去找。” 秦风忽然替楚清音感到悲哀。 之前种种,他还以为主子会对她有所不同。 没想到... 秦风退下,默默看了眼旁边的房间,空空荡荡,像是从来没有人居住过。 夜半三更。 忽然春风大作,天空中一阵惊雷落下。 秦风看了眼主子的房间。 窗户被颳得呼呼作响,房间里唯一的光亮也『呼』地灭了。 他走过去將窗户关上时。 窗前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只余书桌上那枚护身符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裴玄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第26章 囚禁 春雷炸响。 叶初雪被雷声惊醒。 她呼唤著丫鬟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只得隨便披了件衣衫打开房门。 呼啸的冷风將她逼仄得后退几步,刚要关上,忽然听见外面激烈的吵闹声。 抬眼。 一玄衣男子头戴斗笠,冒雨而来。 叶父叶母在旁苦苦哀求,却拦不住他的脚步。 她直觉这人是冲自己而来,下意识地快速关门。 只听“咔嚓”一声响,门扇摇晃。 她直直退到桌前,一只湿润的大手锁上喉咙。 “裴...裴王...” 一道闪电轰然而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宛如地狱厉鬼幽幽传来,“人呢?” 叶初雪嚇得浑身打抖,眼泪先一步滑下来,“我...我不知道...” 叶父叶母跑进来,在一旁手足无措。 “裴王,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叶家又什么事得罪了您。” “我家小女什么也没做啊...” 叶父叶母的话还未说完,裴玄忽然发力,掐著叶初雪的脖颈持续后退,直抵到墙边。 桌椅移位,上面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伴隨著雷声,让人心惊肉跳。 “楚清音呢?” 叶初雪瞳孔扩大,青筋暴起,嗓子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真的...不知...道。” 叶母惊慌失措,“裴王,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丫头在哪啊。你...你放了初雪吧。” “所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裴玄调转方向,让她背对著满地的碎片,身体慢慢往后压。 叶初雪拼命挣扎,“你...你怎么...不去找...楚宛瑶...她们俩有仇!” 脖颈间的力道消失,叶初雪被叶父拉著才没有瘫倒在碎片之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一屋子的人,看著裴玄这个行凶者,却都敢怒不敢言。 默默目送著他离开。 大雨夜。 楚家的门被撞开。 两个门侍在半空中划了两道优美的弧线后,瘫倒在地。 一只黑靴踏门而入。 这样大的动静,很难不让人听到。 楚父大怒,“裴玄!你夜闯我楚府,到底想干什么!咳...咳咳...” 因为生病,导致楚父身子大不如前,稍微动怒就要咳上好一阵。 “楚清音在哪。” 楚知川上前一步,將父母拦在身后,“裴王忘了,自从上次你要我们与她断了联繫,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们怎知她在哪。” “裴王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裴玄,“这就是你今日跟她谈话的目的?” 楚知川扭头,“我不知道裴王在说什么。 这里没有你要的人,请离开本府。 否则...” 裴玄冷笑,“怎样?” “否则家兄就要上达天听,將裴王今日的所作所为如实稟报给圣上。” “呵,是么。”裴玄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本王要提醒你们一句。 皇上能见到谁,是本王允许他见到谁。” 眾人滯住,楚父更是踉蹌几步。 没想到,摄政王的权势已经到如此地步。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兴高采烈地进来通报,“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楚父这才舒了一口气。 秦风和王勇这时也到了楚府,两人身穿蓑衣站在裴玄身后,颇像一对座山雕。 秦风不禁为主子捏了把汗。 这短短一夜,怒闯了两个官员府门。 一个是当朝三品,公主亲戚。 一个是塞外归来的御前红人。 事情怎么失控到如此地步。 以主子的手段,明明可以慢慢化解。 偏偏如此性急。 这简直不像他。 片刻。 府外脚步声渐近,楚知珩一身白色锦袍,披著蓑衣,从容不迫地走过来,挡在楚府眾人面前。 他笑不见底,与相对而立的裴玄中间似乎有一道长长的沟壑。 “不知裴王深夜大驾,所为何事?” 明明两人没动刀枪,但就是让人肉眼可见地感觉到剑拔弩张。 眾人屏退。 移步房內。 火炉烧得正旺。 裴玄坐在一旁,衣服还在滴水,地上一滩水渍。 楚知珩不紧不慢地往里面填著炭火。 “最近码头运过来的一些货总是被莫名扣押,府衙上的財库又入不敷出,不知裴王在里面贡献了几分?” 裴玄挑眉,“楚大人这是要跟本王做交易?” 楚知珩笑而不语。 裴玄勾唇,“楚大人是否认为一个玩物有如此价值?” 楚知珩看著地上的大滩水渍,摊摊手。 结果显而易见。 裴玄指尖敲击著椅子,抿嘴,“看来,楚大人跟本王的想法一致。” 楚知珩眼眸渐冷。 “裴王何意?” “楚大人也是蓄谋已久吧?” 两相无言。 久久。 裴玄,“不如我们赌一下,看谁先得之?” 话落,裴玄不再多做停留,起身便往外走。 楚知川瞥了那身影一眼,衝进来,“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窗外的闪电將楚知珩的脸映得更加阴霾。 “瑶瑶可在府中?” 楚知川被他问得一愣,“自然。” “你去看看。 罢了。” 楚知珩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等到了楚宛瑶的房间,楚知珩却是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大哥!” 楚知川惊叫,可进屋一看,楚宛瑶不见了。 “瑶瑶...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楚知珩脸色愈发难看,“你留在府中。” 说罢,转身就走。 秦风看著策马而去的楚知珩,“主子,他出来了。” “跟上。” 秦风得了指令,驾著马车疾驰而去。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裴玄却半点兴奋也无。 楚知珩... 楚知珩!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產生那种心思的。 密室內。 漆黑幽暗。 楚清音茫然地醒来,便看见楚宛瑶坐在轮椅上缓缓过来。 她一手拿著蜡烛,照亮她忽明忽暗的脸,笑容诡异。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这似乎是地下所建。 四周无一丝光亮,漆黑一片,连出口都看不到。 房间里除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剩下的就是身下的床榻。 床榻很乾净,上面还有一床粉色的床褥,像是经常有人在这里住。 楚清音感觉身子绵软无力,她强撑著坐起来,手脚的铁链也隨著晃动『哗啦』作响。 “是你。” “很意外吗?”楚宛瑶嘟嘴,“也是,我该早一点带你来的。” “自从你离开楚家后,就一次也没回来过,当真是绝情啊。” 楚宛瑶自顾自说著。 她今天属实有些反常。 楚清音,“你不想杀我,为什么把我囚禁在这?折磨我?” “怎么是折磨呢?”楚宛瑶摸索著她娇小的脸颊,“我只不过想让你陪著我。 谁也找、不、到。” 楚清音愣住了。 楚宛瑶病得不轻。 楚清音拉著她的衣袖,表情委屈,“这锁链太沉了,能不能卸掉。” “不行,你不乖。卸掉你就要跑。” “那能不能开盏窗户,这里太黑,我害怕。” 楚宛瑶笑得温柔,將蜡烛放到床边,如同哄孩子一般將楚清音搂在胸前,“我们一起睡,你就不会怕了。” 楚清音,“.......” 楚宛瑶简直像得了失心疯,她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难道是受刺激了? “你恨我对吗?” 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楚宛瑶端著她的小脸,“楚清音,为什么你总是不了解我。 我如果真的恨你,就不会配合你演这么多年了。” “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桌边的墙壁忽然传来巨响。 “砰砰”“砰砰”... 楚宛瑶皱眉,手拿蜡烛,推著轮椅缓缓过去。 楚清音这才发现那里有一扇小门。 楚宛瑶拉开门,一道刺眼的白光射进来。 楚清音下意识地用手遮眼。 一道熟悉的男声传入耳边...... 第27章 锁骨之刑 “她人呢。” 是楚知珩的声音。 “大哥怎么找到这的?” 楚宛瑶没有否认,只一双眼睛婉转琉璃,像一只小狐狸。 “楚家什么事我不知道。” 楚宛瑶点头,不置可否。 她还当真是小瞧了她这位大哥。 楚知川自顾自往里走,被一旁的楚宛瑶拦住。 “大哥要怎么处置?” “是把她拱手相让还是偷偷...藏起来?” 见楚知珩不语,她继续道,“大哥,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却不知你那点心思早就被楚家的人看破了。” “你以为娘为什么急切地想把她送到王府去?” “就连二哥...也只有她在的时候才回府中...” “楚宛瑶!” 楚宛瑶:“大哥,这女人心机太深,我们不如就把她永远藏在这里...” 楚知珩抿嘴,冷冷道,“在这里就安全了吗?” 楚宛瑶一怔,看向楚清音,语气明显慌张起来,“大哥,你什么意思...” “让楚家永绝后患。” 本来胜券在握的楚宛瑶此刻却慌了神,她想了无数种结果,却唯独没料到她大哥竟如此果断绝情。 可但凡她多仔细一点就会发现。 楚家虽落败,但却碍不著楚知珩一丝一毫。 摄政王的打压也不过是让楚知珩扩展势力的脚步慢了一些。 他不再是她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他现在是朝堂重臣。 楚家的掌舵人! 两人僵持间,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车轮声。 秦风跳下车,掀帘,“主子,到了。” 眼前是一个山洞入口样式,门口处杂草丛生。 裴玄冷笑,“难得楚宛瑶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石门打开。 裴玄高大的身影逆光而入。 “多谢楚大人带路。” 楚知珩脸色阴沉,未发一语。 这是裴玄为自己设的一场局。 他输了。 输在他放不下,却又拿不起。 他无法公开自己心中那份不可见光的想法。 裴玄转头,便看见在床榻上不发一言的楚清音。 她的手脚都被銬上了厚重的锁链,一双眼睛呆滯而无神。 “打开。” 这话是对楚宛瑶说的。 “裴王確定?” 看著楚清音一动不动的样子,裴玄寒眸乍现,一只手已经扼住了楚宛瑶的喉咙,“你对她做了什么!” 秦风见状,快步到床榻前,想要將锁链砍断。 可刚一扯动锁链,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便席捲全身。 楚清音连叫都叫不出来,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吞了一千根针。 秦风惊讶之下不敢再动,他双眼泛红,“主子,楚姑娘她...受了锁骨之刑。” 锁骨之刑,刑如其名。 是为了防止犯人脱逃,將两条锁鉤从锁骨之处穿插进去。 只要主人牵动锁链,犯人就会剧痛难忍,最后不得不屈服。 而且锁骨位置特殊,容易被穿透,平时不会影响四肢活动,所以这也很受一些牢狱的追捧。 裴玄双手颤抖,手上青筋暴起。 楚宛瑶已经面无血色。 “裴玄!” 楚知珩大声喊道。 裴玄眼中布满血丝,大手一挥,手中之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箏一般撞到了墙上,隨后重重落下。 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瑶瑶!” 裴玄冷冷地瞥了一眼,“楚知珩,好自为之。” 他抱起已经昏迷的楚清音,秦风在后面托起锁链,生怕再將她弄痛。 回去的路很慢很慢。 “裴玄,你身上好冷。” 裴玄皱眉,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楚清音神志不清地摇头,“你冷,我给你捂捂。” 她每动一下,锁链都『哗啦』作响。 裴玄,“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你捨得?” 裴玄,“......” 片刻,裴玄將双手伸过去,任由她热乎乎的小手攥住。 沁人的凉意袭来,楚清音感觉舒適了好多。 裴玄不自禁想笑,他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位置。 到了府中已是深夜。 雷打不动的沈太医再次奉命前来。 他这次的药箱很重。 不过在看到楚清音的情形后,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姑娘到底是跟哪路结了仇,怎么状况一次比一次惨。 “王爷,將锁鉤拔出来会很痛,麻烦一会儿让几个下人按住姑娘。” 裴玄点头,“太医请开始吧。” 沈太医还是不放心地和楚清音交代了声。 儘管已经上了麻沸散,可沈太医还是免不得一阵紧张。 他將靠近锁骨处的锁鉤绞断,紧攥剩下的尖端慢慢拉扯。 楚清音紧咬双唇,面色惨白,身下的床单被她扯得发皱。 “啊——” 鲜血如泉眼般汩汩流出。 裴玄紧压住她的臂腕。 沈太医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止血。 这样的疼痛,她要来上两次。 被褥早已被鲜血染透,楚清音也彻底昏迷过去。 沈太医擦了一把汗,“王爷,今夜要加派人手格外注意姑娘的状况。” “药方我已经开好了,要按时服用才行。” 裴玄的额头也满是细密的汗珠,他舒了一口气,让秦风打点了一番。 秦风,“主子,今夜我会多安排几个丫鬟伺候楚姑娘的。” 裴玄,“你去让人熬药。” 待秦风熬药回来,裴玄依旧呆呆地坐在床边。 “主子,药好了。” 裴玄不语,挥手让他下去。 秦风退下去,看著窗外的明月,感觉一切都要变了。 接下来的日子,楚清音昏迷了几天,裴玄就在房间呆了几天。 直到第四天清晨,楚清音看著床边一脸疲惫的裴玄,“今天不上朝吗?” 裴玄眉毛舒展开,起身离开,“自然是要去的。” “一会儿让丫鬟服侍你把药吃了。” 楚清音点头,人已离去。 门外秦风的声音响起,“王爷,您可算出来了。” “皇上已经连著宣您三天了,您都没出门。 刚刚通报来信,很多官员都在参您抗旨不遵呢!” 裴玄冷笑,“勇气可嘉。” “备马!入宫!” 第28章 不说话?那我就要点名了。 马车一路向皇宫疾驰。 御书房此时可算是热闹,各级官员凑到一起七嘴八舌的样子倒有点像在菜市场。 一两个打前锋,自然有不少乌合之眾在后面附和。 “圣上,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初雪一个弱女子,被他折磨得都不敢出房间了。” “还有楚家嫡女,昨晚被他打得吐血不止,现在连床都下不得。楚大人....您说个话啊。” 叶大人的眼神瞟过来,楚父左右衡量之下还是张口,“圣上,裴王昨夜不由分说,带人私闯我府,打伤我女儿。” “微臣为朝廷效力了一辈子,到老却被人这般践踏,上不能为圣上分忧,下不能护家人周全,微臣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微臣只能以死明志了!来世再为圣上效力。” 楚父说著就朝旁边的柱子撞去,眾臣赶忙拦著。 “圣上,裴王如今独揽大权,行事张扬,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就连您的宣召他都置若罔闻,这是挑衅,挑衅皇权!挑衅天威!” 一时之间,御书房乱成一锅粥。 小皇帝的眉毛皱得比沟壑还要深上几分。 “今日倒是热闹,眾位在说什么,本王也来听听?” 此话一出,书房瞬间鸦雀无言。 只见一只黑靴踏入,那熟悉的玄色锦袍缓缓入眼。 裴玄心情似是不错,他面带笑容地看向在场的每一位同僚。 只是这笑在眾人看来却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剑,瞄向心臟的位置。 没人想到裴王今日竟会过来,瞬间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诸位都站著做什么,请坐。” 裴玄率先坐上了主位的位置。 眾人看向小皇帝,后者未发一言,双唇抿成一条线。 心下一凉... 看来这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 眾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座,唯有叶、楚二人直直而立。 裴玄也不理会,他一个眼神,后边的小太监便倒上一杯热茶。 他抿了一口,掀起眼皮,“刚刚眾位在聊什么,继续。” 此时哪里还有人敢说话。 半晌,见无人动弹,裴玄勾唇,隨手抄起小皇帝书桌上的一本奏摺。 “不说话,那我就要点名了?” 翻开奏摺的空荡,几人已经开始拿著手帕擦汗了。 当时他们写奏摺时候有多激昂,此时就有多恐慌。 生怕眼前这个活阎王会点到自己。 可事情都做了,点到与否,都是早晚的事。 裴玄颇有兴致地翘著二郎腿审视著上面的內容。 “把持朝政...独断专行...结党营私...枉杀官员...” 裴玄合上奏摺,“倒是条理清晰,不过...怎么没有署名?” 无一应答。 裴玄勾唇,“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范大人的笔跡吧...” 范礼上前一步,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是下官所奏。” 裴玄,“那范大人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本王呢?” 范礼挺胸,“大逆者,谓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闕。株连三族。” “枉法者,十五匹绞。” “官吏受財,计赃科断。” “数罪併罚,以绞刑计!” “说得好。”裴玄起身拍手,“那就请范大人將本王押入大牢吧。” 范礼一愣,转身看向小皇帝,颇具信心,“王爷既已认罪,此事当该圣上定夺。” “圣上?” 小皇帝瞟了裴玄一眼,淡淡道,“裴王乃朕十哥,从来情谊坚韧,必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事。 范爱卿,日后无证无据之事休要再报,退下吧。” “慢!”裴玄抬手,目光凌厉,“范大人熟通律法,可知诬告该当如何论处?” 裴玄:“诸诬告人者,各反坐。” 范礼大惊,“圣上明鑑,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並无诬告!” 裴玄微笑,不紧不慢,“天子所言,不容置疑。拖下去!” 话落,范礼已被禁卫军的人拖了出去。 “裴玄,你不得好死!” 叫骂声响彻朝堂,不绝於耳... 几分钟后便彻底消失了。 “看来诸位对本王议论颇深啊。” 裴玄一本一本看下去,书房立刻跪倒了一大片,求饶声此起彼伏。 “楚大人,您呢?” “臣...” “听闻令千金久病不愈,本王倒知道有一神医,在洛北,虽偏远了些,可治好病才是要紧事...” 楚大人脸色一变,任谁不知道洛北是极寒之地,地处偏远,那是只有流放犯才会去的地方。 “臣...” “楚少卿没几日就要出塞了吧,外面不比京都,路远且长,一路荆棘载途,可要注意安全啊。” 楚大人心痛难忍,却又不能表露半分,嘴里好似被人硬餵了一口大粪。 他躬身,“多谢裴王提醒,那就一切依照裴王所言。” 裴玄晃了晃茶杯,勾唇,“不谢。” 一场激烈的御书房之战就这样结束了。 小皇帝坐在龙榻之上。 这万人爭夺的位置,他此刻却如坐针毡。 短短几个时辰,他却如过了十年有余。 “时间过得真快啊,朕记忆中的十哥还是如我现在这般年纪,同我上学堂,与我讲书。” “是啊,圣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一国之尊了。” 小皇帝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苦涩。 一国之尊,不过是一尊傀儡而已。 他秉退了书房內所有伺候的下人。 將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外面是一层黄布。 “这帝位朕已经觉得无聊至极,如今交与皇兄之手,朕也安心了。” 裴玄瞟了一眼。 那是世间之人无一不想要的开国玉璽。 他起身,语重心长道,“圣上应当將心思多放在朝堂之上,知难而退,岂是一国之尊所为?” 小皇帝脸上的悲伤之情迅速凝固,“裴王究竟想如何?” 抬眼,裴玄早已出了大殿,只留四个字在殿中迴旋。 “辅佐明君。” * 王府。 裴玄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楚清音睡得正沉。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泛著泪珠。 又做噩梦了吗? 裴玄走过去,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连带著狂跳的心臟,如触电一般。 他今日... 不是今日...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行为就像脱了韁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 这种情况不容乐观。 也许...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云...洲...” 裴玄顿住脚步,转身折返而来,“你说什么?” “別丟下...別丟下我...” 楚清音朦朧中揪住他的衣角,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裴玄看著她熟睡的样子,內心从未如此挣扎过。 就算在梦中,她也如此依赖自己吗? “你...爱我...吗?” 『爱』这个字一出口,裴玄自己都嚇了一跳。 儘管他可能已经知晓了答案,可他偏偏还是想要去问。 “爱...我爱你。” 楚清音的回答是如此坚定。 让他揪著的心却愈加疼痛。 裴玄俯身吻在那薄唇上,贪婪地汲取。 直至吻到伤处,楚清音迷糊中闷哼一声。 裴玄才依依不捨地放开她孱弱的臂膀。 楚清音就像一颗不起眼的石子一般,却將他平静如水的生活溅起层层波澜。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了。 第29章 在下想討一个人 楚清音再次醒来的时候,枕边蜷缩著一张纸团。 “赵三已死,望心安。” 陌生而又潦草的笔跡,但楚清音却清楚地知道来人是谁。 她將纸条毁尸灭跡,却始终惴惴不安。 王府戒备森严,那个老头子又是如何將纸条人不知鬼不觉地放到她床边的? 赵三已经解决了,但她却隱隱后怕。 他们可以是仇敌,也可以是合作关係,但唯独不可能是现在这种牵连。 如果没有他,莫云洲也不会死。 楚清音开门出去。 庭院如往常般寂静,只有几只蝉在树上『吱吱』地叫,燥得人心慌。 已是盛夏,太阳大得刺眼。 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楚清音就感觉额头沁满了汗。 转身,刚要回房。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府门传来。 “王爷在书房等您。” 秦风在前面引路,身后跟著一个个子不高,身穿青色锦袍的男人。 楚清音想走,脚却没动。 似是冥冥註定,男人的目光也在此时看了过来。 他眉眼含笑,一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样。 可楚清音却隱约探查到那双眸子发射出来的得意和试探。 待到身影消失不见,楚清音还愣在原地。 她仔细在脑海中寻找关於男人的信息。 很熟悉的感觉。 她应该是认识的,或者说是见过的。 忽然,她瞳孔紧缩,心头一紧。 这人她在赵三的宅子里见到过,当时赵三管他叫... “姐夫?” !!! 他怎么会到这来。 是偶然还是有意而为? 想到刚刚那个莫名的笑。 楚清音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当年她被爹娘卖给赵三,却在大婚夜捅瞎了赵三的一只眼,仓皇而逃。 父母被杀,她在莫云洲的帮助下才没被抓到。 后来莫云洲被他师傅强行带到京城,她也拿著莫云洲给她的盘缠一路找寻过来... 赵家一家在当地很有权势,是出了名的地头蛇。 谁知短短几年,发展竟然如此之快,触手竟然伸到了摄政王府。 楚清音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她將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箱子里,上锁,想出去找辆马车,脚步却又停滯下来。 她能跑去哪? 柳之初都能找到摄政王府,她又该如何逃。 现在的情况,一定要静下心来,绝对不能慌。 楚清音看著铜镜,镜中的女子眉如弯月,肌如白雪...倒是有些憔悴。 她静静地坐到镜前,在唇上涂上一抹艷丽的红。 * 柳之初一脚踏进裴玄书房的时候本以为会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是大吃一惊。 没有传闻中富丽堂皇的装饰。 只有简单的一方案桌,和他家柴房无异。 微风吹拂,案桌上画纸微动,连带著那张护身符滚落到地上。 柳之初毫不客气,抢先裴玄一步捡起来。 在看到那两个同样的『祥云』题字后,轻笑出声。 “王爷当真是...好雅致啊。” 裴玄斜眼看他,“请坐。” 秦风很快將茶端上来。 柳之初撩拨茶盖,吹了吹,小抿一口,“京城的天气还真是炎热啊,不像我们兗州...” 裴玄瞥了眼旁边的香烛,“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面对裴玄的冷淡,柳之初也並不介意。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从衣襟里拿出一沓纸张。 秦风接过,递到裴玄桌上。 裴玄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而后神情有些凝重。 他掀起眼皮看过去,柳之初那张玩味的眼神也看了过来。 “裴王可还满意?” 他晃晃茶杯,“在下早就说过,这次不远千里前来京城,可是带著满满的诚意。” “裴王不是早就看楚知珩不顺眼了?” “如今有柳家助力,塞外那条线路还不是尽收囊中?” “楚家势单力薄,只要我柳家插手,王爷,您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纸张被隨手扔到桌面上。 裴玄:“你想要什么?” 柳之初搓搓手心,“我们是商人,银子有了。在京城行走,自然要一个身份。” 他伸出四根手指,“怎么样?” 裴玄轻嗤一声,“六品。” “才六品啊,比楚知珩还小一级...” 看著对方一副无赖模样,裴玄大手一挥便要送客。 柳之初见好就收,嬉皮笑脸,“六品也行,六品也行。” 裴玄紧抿双唇,“那就请柳大人回去吧,后续任职书会送到府上。” “別著急嘛,王爷。 在下还有一个条件。” 裴玄被这人弄得有些烦躁了,不过还是强压著怒气,“说。” “在下想向王爷討一个人。” 柳之初起身,缓缓走过来,双手压在书桌上,俯视著裴玄的眼睛。 口中缓缓吐出三个清晰的字节, “楚清音。” 话落。 一片寂静。 风忽然渐大。 案桌上的纸张隨风而起,在两人间迴旋了几个圈后,散落一地。 一声清脆的铃鐺响。 这次不由柳之初躬身,裴玄率先將其捡起。 指肚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又摆回到桌面上。 再看向柳之初时,眼底毫无波澜,笑得意味不明,“你不远千里跑到京城来,拿著一份不赚钱的买卖,就是为了她?” “在下曾有幸见过楚姑娘一面。 或许对於位高权重的您来说,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但对於在下来说,却感觉是上天命定之人。” 他的表情带著情真意切。 裴玄看著他,犀利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別著急,王爷慢慢考虑。 毕竟已经等了五年,在下不在乎再多等几日。” 日復一日。 盛夏炎热。 楚清音却没在房里呆著。 她將裴玄送她的金银首饰都拿到当铺换成了散碎银子。 又將木箱里面的东西打包,交给了一个小廝。 只留下那捲《九星绕月图》掛在房间。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躲也躲不掉。 楚清音掀起帘子往外看,人影攒动。 穿过一条闹市,马车稳稳地停在了酒馆门前。 她今日穿了一件翠绿色琉璃锦袍,在这样燥热的空气中显得尤为扎眼。 她提著裙摆,缓缓走上二楼。 推门而入,坐在主位的是裴玄那张漠视脸,还有一眾年轻男子。 楚清音看著面熟,像是常常来府中找裴玄谈事的那帮人, 他们关係...似乎...不错。 只一个女子坐在裴玄左侧。 她认得。 公主怀安。 第30章 白日寻欢 气氛一时有些尷尬。 这是外室来抓正宫的奸来了? 眾人只道怀安公主和裴王的事是天子所定。 而楚清音这个外室虽然被传得沸沸扬扬,却没几个人见过其样貌。 就连他们在座的几人也只是偶尔去府上之时潦草见过一眼。 那时只看个大概轮廓,只觉娇小可人。 今日一见,却如天仙下凡。 怪不得裴王有了怀安公主之后也不愿撒手。 男人何须做选择? 两个都要,才是上上之选。 更何况是裴玄这样根本不缺女人的男人。 有心思活络的人立马反应过来。 坐在裴玄右侧的紫衣男子率先让出座位来,“来坐这。” 裴玄不语。 楚清音走过去,对著男子道谢。 “不客气,在下蒋轩,我们见过。” 楚清音礼貌地点点头。 印象不大。 由於多了一个人,位子又串了串。 几人互相对视,像在无言地说著什么。 一时之间,变得尷尬至极。 “我们来行个酒令吧。” 一旁的蒋轩挑眉,眾人赶忙附和。 “这个行,来这个!阿玄,怎么样,来不来。” 对面一个像瘦猴一样的男子起鬨。 裴玄面无表情,“隨你们便。” 蒋轩对著瘦猴道,“王岩,你还美呢,次次都你挨罚。” 王岩,“只要某人不出猫腻,我不带输的。” 蒋轩拿出酒筹,“你別冤枉人啊,谁耍赖谁孙子。” 楚清音没玩过这种游戏,有些好奇。 他手拿竹筒,筒子里面是竹籤,很像在寺庙求籤的那种。 “哪位先来?” “我来!” “先来又不是受罚,我来。” “......” 几人爭先恐后,只听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怀安:“自然是迟者先来。” 蒋轩一怔,目光依次在怀安、楚清音和裴玄脸上略过。 楚清音虽不会玩,但她听得懂怀安的话外之音。 她微微一笑,宛如绽开的桃,“那清音就不客气了。” 她从竹筒里隨意拿出来一个。 “然后要怎样?” 楚清音的眼神茫然而清纯。 蒋轩有些看入迷了。 他接过竹籤,耐心解释道,“解签。” “这签子正反两面都有字。 正面是诗词,背面是玩法。 签子要谁喝,谁就要喝。” 楚清音看著眾人面前的酒壶,喃喃道,“原来是要喝酒啊。” “你一女子,可以不喝的。” 蒋轩下意识的出口,却遭来旁边一眾唏嘘。 “蒋轩,你干嘛呢,阿玄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怜香惜玉了。” “阿玄,这小子覬覦你女人。” 蒋轩皱眉,轻声呵斥,“你小子口无遮拦,找死啊...” 王岩立刻噤声,瞥了眼面前的三尊大佛,天知道他有多后悔替怀安攒这个局。 王岩尬笑,“我是说,可以让阿玄替你喝。” 说完,又瞥见一旁怀安那想刀人的目光。 王岩,“我还是不说话了...” 楚清音俏皮一笑,“谜底还未揭晓,怎么就知道我输了?” 蒋轩点头。 这倒也是。 是他们几个太紧张了。 “有朋自远方来。” 蒋轩翻到背面,“不亦乐乎,远来者饮。” “在座的,谁家住得最远?喝!” 王岩苦著个脸,“冲我来的啊。” 刚要一饮而尽,一旁的怀安缓缓道,“我记得,楚姑娘是来自兗州的吧...” 王岩看了一眼默不出声的裴玄,心中骂娘。 “这老娘们,別作妖了行不,俺愿意喝。” “公主好记性。” 楚清音毫不囉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岩时刻注意著裴玄的表情,刚刚楚清音喝酒的时候,他明显皱眉了。 他訕訕地坐下,只感觉凳子上沾满了钉子。 “有意思,”楚清音擦了擦嘴,“签子两面具有关联性,倒像是谜面和谜底。” 楚清音的豪爽让眾人刮目相看,本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没想到这么玩得起。 “阿玄,你从哪找到这么一个宝贝。” 裴玄不顾他们的打趣,也是隨意一抽。 怀安將签子抢过去,“劝君更尽一杯酒,抽中者须自饮一杯。” 她看了眼裴玄,道,“阿玄不擅饮酒,我替他来。” 眾人愕然... 手还没碰到酒杯,便被一只大手夺过。 裴玄依旧一饮而尽。 眾人鼓掌。 怀安有些尷尬,却依旧面不改色地抽籤。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迟来者饮。” 怀安放下竹籤,一脸笑意地看向楚清音,“楚姑娘,得罪了?” 楚清音不语,再饮。 接下来是王岩,他精挑细选地拿了一个。 蒋轩一把抢过去,“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顏色。” “最美者饮。” 话落,眾人皆举杯。 王岩:“我饮。” 蒋轩:“我饮。” “我饮。” “这杯我来。” “都別抢!我来!” 一声怒吼,裴玄红著脸,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十分熟练地一饮而下。 喝完,竟还要端著酒壶喝。 蒋轩给楚清音一个眼神,“阿玄醉了。” 眾人识趣地离场。 “你还好吗?” 裴玄高大的身子倾斜在楚清音小小的肩膀上,“秦风在外面等著呢,我们回府......” 话还没说完,一张湿润的唇贴过来。 裴玄步伐紊乱,手上却很稳。 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强硬扣住,浓浓的酒味沁入口鼻。 转瞬间,她已经坐到了桌子上。 而身上的男人却愈加肆无忌惮,没了平时的收敛,带著一股强势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桌上的茶碗杯碟“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走到门口的眾人回头,便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我的天啊——” “阿...阿玄他...这么猛的吗?”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摄政王吗?” “这是我...能看的吗?” “......” “都赶紧走!”蒋轩將愣在原地的怀安一把拉出来。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礼仪了。 若放她在里面,只会更难过。 门被关上。 楚清音面色潮红。 面对裴玄那失去理智的吻,她毫无反抗之力。 门外,怀安僵硬地站在原地,听著里面的缠绵繾倦。 “裴玄...別...” 楚清音被一把捞起,整个人都跨在了对方的身上。 两只大手拖著她的腿根处。 “有人...” 裴玄瞥了眼门口,抄起桌子上的酒壶砸了过去。 “砰”一声。 门上出现了个大大的窟窿。 地上碎片四溅。 “都滚!” 怀安一行清泪流下,转身离开。 喘息声愈来愈浓。 裴玄眼神迷离,胸膛不住起伏,呼吸急促又灼热。 身下的人儿娇喘不断,哭得人心燥热。 楚清音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张梦中出现无数遍的侧脸,“別离开我,好吗?” 楚清音勾著他的脖颈,刻意咬著字音,声音更稠更嘶哑,似笑似诱哄,“说,说你爱我。说!” “云...洲...” 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补充道。 “我不爱你。” 嘶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不带一丝思索。 楚清音笑著落泪,“骗骗我不行么。” “就一次。” “就好。” “我不爱你。” “不爱你。” 裴玄仿佛疯了一般,重复著这句话。 他的喘息愈加剧烈,似乎要窒息一般。 如同狂风暴雨。 最后他喘著粗气埋在楚清音棱骨分明的颈窝之中,如认命般,几不可闻。 “我爱你......” 第31章 不知廉耻 “我爱你......” 楚清音,“......” 半晌,裴玄掀起眼皮看著她,轻嗤地笑出声,“真信了?” 楚清音笑中带泪,点点头,一脸认真,“从未。” 裴玄沉默,看她良久,冷冷道,“回去吧。” 秦风还在外面等候,看著楚清音將主子搀扶出来,立刻上前,小声询问,“喝多了?” 楚清音点点头。 裴玄却一把甩开两人,“谁说本王喝多了?本王没醉!” 只见他踉踉蹌蹌地走到街道对面,蹲下,拍著对方后背,颇为大声地问道,“老兄,你说本王醉了么?” 那位『老兄』一身漆黑的毛髮,缓缓转头,歪著头看著他。 裴玄大叫一声,站起身来,“谁!谁家放狗隨地大小便!” 四周静悄悄,每个人都直直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楚清音和秦风遮著脸,將他一把拉回到马车里。 一路顛簸。 裴玄几次乾呕,脸憋得通红。 看著躲到一边的楚清音,眼神中的怒气和委屈藏也藏不住。 “你做什么离本王这样远?” “坐过来。” 楚清音一点一点挪过去。 裴玄轻笑,转头看向窗外。 那张熟悉的侧脸再次具象化地出现了。 像。 简直一模一样。 她心跳如雷,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 裴玄转头,却又被她一把扭开。 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就这样。” “让我看看你。” ....... 回到王府。 秦风搀扶著扭了脖子的主子回房。 “本王要去那里!” 裴王指著楚清音的房间。 秦风无奈,想起刚刚自家主子与狗称兄道弟的样子,赶紧叫楚清音过来帮忙。 “楚姑娘,交给你了。” 楚清音嘆气,將他扔到床上。 裴玄一阵吃痛,坐起来,手指著楚清音,“大胆!竟敢如此对本王!” 好吧,这次是真的醉得彻底。 楚清音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杯凉茶,泼过去。 茶水顺著他那张好看的脸颊缓缓流下。 裴玄扑闪著长长的睫毛,眼神迷离,“你家好大。” 楚清音:“......” 东西都搬走了,可不大么。 “现在清醒点了?” 楚清音一手揪著他的衣领,半俯著身子看他。 裴玄眼睛通红,仰头,意识迷离道,“骗、子。” 隨即一口咬在楚清音粉嫩的薄唇上。 “嘶——” 一阵吃痛。 楚清音皱眉,狠狠一推。 裴玄踉蹌的身子向后倒去。 他醉得厉害,没有一丝反应。 楚清音上前,跨坐在他的身上,一手掐住他修长的脖颈。 她的眼神凶狠,像在盯著一只到手的猎物,“自私、凉薄、无情、你如此不好把控,真是好费我一番功夫。” “验收成果的时间马上就到了。” 她在侧脸轻轻一吻,“帮我。” 日復一日。 最近的天气变幻无常,早晚冷得人发抖,到了晌午,却又热得人口乾舌燥。 秋风萧瑟,吹落一地枯叶。 下人们忙著在府中打扫。 楚清音走在小巷间。 这么多年过去,她似乎已经渐渐適应了京城的繁华。 柳之初和裴玄的合作还在继续。 结局似乎在一步步逼近。 裴玄最近对她的態度总是若即若离,让她吃不准。 这不是好徵兆。 正想著,一辆马车忽然从身侧停下。 “上来。” 楚知珩的脸颊从窗帘处探出来。 楚清音一时惊愕。 自从离开楚家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这位大哥了。 但看他风光满面的样子,似乎过得不错。 想到裴玄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的样子,想来这里面少不了楚知珩的作用。 看来有她这个大哥在,裴玄想独霸塞外这条贸易路还是困难得多。 “有事吗?楚侍郎?” 没错,楚知珩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连跳两级,从大理寺少卿一路升到户部侍郎。 在朝堂之上,势头不可抵挡。 “没事就不能找你?” 楚清音垂眸,转身就走。 手臂却被一只马鞭缠住。 马夫牵著麻绳,身后是楚知珩那张处变不惊的脸。 “我说,上来。” 楚清音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上了马车。 楚清音:“楚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找我聊天?” 楚知珩不语,低头看向她泛红的手腕,面色不悦。 “又被烫到了?” 楚清音烟波琉璃,將衣袖撩得更往上了些,“是啊,疼得厉害呢~” 楚知珩目光一紧,“不知廉耻。” 这是他知道楚清音攀上裴玄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隨后他就自请命去了遥远的塞外。 楚清音却不生气,白皙的手抚上他蜷缩的手指上,“喜欢上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感觉怎么样?” 楚知珩手指动了一下,却又反手將她的手握住。 目光灼灼,如手掌的温度一样,烫得惊人,“我从来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楚清音勾唇,“我知道。” 手心一紧,楚清音已经整个人被扯到怀里。 挣扎间,头上的声音缓缓传来,“乖一点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马车缓缓行进。 “瑶瑶被发配到洛北,满意了?” “她蠢,咎由自取。” 楚知珩的下巴抵在她的额间,轻笑,“確实是,咎由自取。” “她蠢...还是裴玄更蠢呢?” 楚清音身子一僵,“什么意思?” 楚知珩將她放开,勾著她尖尖的下巴,一双鹰般的眼神盯著她,“为什么非他不可?” 楚清音扭头,却丝毫动弹不得。 隨即,不服输道,“我爱他。” “哦?”楚知珩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將那张小型弓弩从衣袖中缓缓掏出。 盯著上面的“祥云”图案好久,咧嘴笑道,“我有点好奇,妹妹口中说的『他』,究竟是哪一位?” 楚清音身子僵住,“怎么在你这?” 她明明记得,已经將这些东西打包送走。 “楚家的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说到底,还真是天意。我有幸见到那幅画卷。 那上面的男子...还真是眼熟极了。” 他顿了顿,脸颊贴近,歪头看向楚清音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我真的想知道,午夜梦回间,你有没有將他两个搞混过?” 第32章 你要我做你的地下情人? 楚清音垂眸,喉咙滚动,睫毛颤慄,像一只隨时破碎的蝴蝶翅膀。 僵持许久。 她將弓弩接过,不停地摩挲著那朵“祥云”图案。 胸口不住起伏,连带著手指也颤抖起来。 “我好想他。” “好想...” “好想...” 她的感情如此炙热,整个人都像被拥抱在了阳光里。 楚知珩此刻却像和她隔著一个世界。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儘管肌肤相触,却根本抓不到她漂泊的灵魂。 她轻飘飘的,隨时都要消失一般。 “住口!” “我爱他...” “云洲,我爱你。” 宛如魔咒在耳边盘旋不息。 楚知珩青筋暴起,一把將她抵在车壁上,抢过手中的弓弩,从窗户中狠狠丟出去。 外面“劈拉”一声。 似是心碎的声音。 楚清音斜斜地瞥了一眼窗外,看不出情绪。 转头过来,已经回復如常,“大哥,何须如此动怒?” “如果我把这件事散播出去,动怒的应该不只是我一人吧。” 楚清音仰头,“你捨得?” “试试?” 两人对视良久。 楚知珩忽然身子一僵。 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他的手腕,指尖在虎口摩挲,“大哥~你真的捨得吗?” “你知道裴玄的脾气,若是知道我骗了他,一定让我死无全尸。” “你喜欢的是我,不是我冷冰冰、毫无生气的尸体吧。” 楚知珩不语,甩开她的手,却又被一把攥住。 “我知大哥是在气我。” 楚清音慢悠悠地蹭过来,一把坐在他的腿上,“你要的,我都知道...” 触电般的感觉从唇角处往下蔓延,楚知珩喉结滚动,可那只不安分的手却还在上下游走。 刚刚还一脸悲痛地说爱別人的她,此时却又能魅惑引诱地勾引自己。 楚知珩气恼,自己怎么就偏她不可。 他握住那只小手,放在心口,耐心道,“离开摄政王府,离开裴玄。” “不能。”楚清音回答得果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如果大哥要告发我,就去吧。” 起身... 转身... 挪到一旁... 一股重力忽然扑到她身上。 楚知珩猩红著双眼,眸中慾火难藏,“你寧愿死在他手上,也不愿离开他?” 不待楚清音回答,那暴风雨般的吻骤然落下。 这个吻他已经忍了好久... 自从楚清音被裴玄从楚家夺走后,他便一直隱忍著不去想,不去见。 他以为这份感情终会隨著时间慢慢沉溺。 却不想,只是比五年前来得更汹涌些而已。 这些日子,裴玄联合柳家对他步步紧逼,在朝堂举步维艰的他却有了意外收穫。 暗中调查良久之后,他终於找寻到了线索。 並顺著小细节查出了背后的真相。 原来,楚清音爱得死去活来,高高在上、不可一物的裴王竟然只是一个悲惨的替身。 得知这个消息的他简直夜不能寐。 第二日便来王府门口等她。 或许不会有人发现兢兢业业、正人君子般的楚知珩也会有这样张狂失態的一面。 他一直隱藏得很好,唯独在面对她的时候... 毫无理性可言。 楚清音看著眼前那张沉迷其中的面孔,努力寻找著蛛丝马跡。 可没有... 至少裴玄还是有三分像的... 可这人连半分也无。 跟不像他的人接吻,简直噁心。 想著,楚清音狠狠一咬,对方吃痛地『嘶』了声。 “这是引诱吗?” 楚知珩双手捧著她的脸颊,下一秒,愈加狂野。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楚知珩才恋恋不捨地鬆开她。 “离开裴玄好吗?清音。” “他死了,你没必要守著一个替身过一辈子。” “假的终归是假的。” 楚清音推开他,手背抹了一下泛红的嘴唇,“假的也比没有强。” “楚知珩,我希望你明白,就算是离开,也只能是你。” 楚知珩皱眉,“你让我一直保持这样的关係?让我在地下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楚清音眼神冰冷地斜视著他,“没人逼你,是你逼我,才有了这层身份。” 楚知珩咬紧下唇,却不发一言。 * 裴玄今日早早下了朝。 柳之初这个无赖搅得他头疼。 每每不在有意无意地提到楚清音。 裴玄恨不得一把火將他家烧个精光。 厨房备的膳食,也丝毫没有胃口。 还好最近楚知珩不知被何事绊住了脚,在塞外上的事到底让他们钻了些空子。 “她怎么不来吃?” 秦风小心翼翼,“楚姑娘...出去了。” “什么时候?” “晨起就出去了...” 裴玄不语,转身回到书房,脱掉外衣,隨便扔到一边。 案桌上的摺子已经摞了一人高。 他大口將茶水饮个乾净。 等全部批完,窗外天色已经昏沉。 推门出去。 那间小屋还是漆黑一片。 脚步比脑子先一步行事。 里面乾净整洁。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同。 房间里感觉格外宽敞,似乎少了些什么。 墙壁上那幅《九星绕月图》安静地掛在那里。 削长的指尖触碰,裴玄忽然想起那些秦风说的,那些难以辨认的画作。 不由轻笑出声。 本应是嘲弄的心情此刻却变得怪异。 裴玄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內心的变化。 他的手指从画上弹开,隨即转身出去。 “砰”的一声门响,来回摇晃。 楚清音不在,可她留下的討厌的物品,乃至空气里瀰漫的她的味道都无时无刻不在扰乱著他的心绪。 “该死!” 裴玄阴沉著脸回到书房,下一秒却拿著一把剑走了出来。 对著园里的草就是一顿乱砍。 秦风听到动静跑出来,结果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王爷...府里有匠...” “滚!” 裴玄怒吼一声又接著砍起来。 秦风不敢走远。 主子不会武功,他怕主子会受伤,又怕他会误伤了自己。 於是躲到柱子后面。 直到碎满地,整个庭院破败不堪,裴玄才喘著粗气停了下来。 可秦风犹豫著到底要不要出去、 正在这时,救星来了。 楚清音如神仙下凡一般,在秦风眼里,她此刻浑身散发著令人尊崇的佛光款款走来。 第33章 玩物而已,何谈真心? 秦风临走时拉住楚清音,“主子今日心情不好,小心一点。” 楚清音点头。 对於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她已经渐渐习惯了。 只是因为现在多了一个楚知珩这样的人物关係插进来,她有些头疼。 静静地站在旁边看了会儿。 刺眼的红顺著那双好看的手滴落下来。 朦朧的夜色中,那张侧脸让她心头一窒。 脚步不自觉地靠近... “不会,逞什么能?” 看著那血肉外翻的伤口,楚清音皱眉,眼中是掩饰不了的心疼。 楚清音把伤口用手帕包裹住,可鲜红的血还是立刻浸了出来。 “还是叫沈太医吧...创面有些大,不及时处理会...” 裴玄听著她的碎碎念。 她就蹲在旁边,小小的一只。 微风拂动她的碎发,飘来一阵清香。 裴玄忽然眸子一冷,倏然起身,挥剑指著楚清音,“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楚清音茫然。 呆呆地站了好久。 黑暗中,她那双流动的双眸似星光点点,最终,没有只字片语。 擦身而过。 所以,是自己伤了她吧。 直至房间的门被关上。 那只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 裴玄坐在台阶上,看著沾满血跡的手帕,满脑子都是她刚刚心疼的神情。 他已经被影响太多了。 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仰头,长舒一口气。 风吹过,裹挟著那只红色手帕渐渐远去... * 房內。 楚清音坐在铜镜前,摸著那张有些肿胀的红唇。 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被裴玄看出来。 应该没有吧...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被朝堂上的事搅得很烦躁。 楚清音躺在床榻上,想大叫,却又被院中的裴玄听到。 可她真的很崩溃。 本来为柳之初的事就很烦了,没想到现在又杀出来个楚知珩。 她一边庆幸著裴玄没有看出她的异常,可对於他的不在意,她却更加焦躁。 她现在需要他的庇护。 到底要怎么办! 怎么办! 她闭上眼,一滴清泪顺著脸颊缓缓落下。 她好像去死。 可她没有勇气。 她可以坚强地活在水深火热的牢笼,却没有一了百了结束这一切的勇气。 想来真是可笑。 那只受伤的手还在楚清音的脑海中迴旋。 若不是因为自己,那双手或许早可以带他去往更高的位置。 想想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有勇气用一只木剑去和对方拼命。 比起她毫无退路的殊死一搏,莫云洲却是拋却了一切帮了她。 他快准狠地捅瞎了赵三的一只眼睛。 却也付出了代价。 他的手废了,再也做不出复杂的机关巧物。 那只木鳶是他十岁时候最得意之作,原本以为那只是他的起点,没想到却是他的巔峰。 从小没有父母关爱的楚清音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会有一个男子为她如此奋不顾身。 就算在梦里都没有梦到过。 如果那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 裴玄这几日又不想见她。 这架势比之前更盛。 楚清音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他。 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若是以前,她只远远地看著他就好了。 可现在... 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楚清音专门煮了一碗梨羹,端到裴玄书房。 可还没等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楚清音本想转身就走,可却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的耳力一向很好,很轻鬆地就听出来,那是蒋轩的声音。 “阿玄,你当真捨得?” 楚清音身子一僵,手上的托盘险些掉落。 她压住气息,凑到门口。 裴玄那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幽幽飘出,“有什么捨不得?” 蒋轩:“可是她陪了你五年啊,而且我看得出,她很爱你。” “一个女子,无名无分地跟在你身边...嘖嘖嘖,想想就感动。” “你居然无动於衷?” “你不会真的没有心吧,来,让我摸摸。” 蒋轩说著就要上手,却被裴玄一把躲开,“滚。” 王岩,“不是吧,阿玄,连我也有点同情那个小女子了。 再说了,柳家那傢伙看著就不是善茬,商人商人,利益至上。” “可他居然拿一个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去换楚清音,只为了那一句狗屁不通的『天选之人』?” “他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知道。”裴玄眯著眼,抿了一口热茶,“但这与我无关。” “.......” 两人面面相覷。 终於,还是蒋轩忍不住道,“阿玄,我现在特別想问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但你必须要说实话。” 见裴玄不吱声。 蒋轩看了他一眼,小心问道,“这五年来,你有没有对楚清音动过真心?” 热气繚绕,让他的面颊也变得模糊起来。 “从未。” 回答得乾脆利落。 蒋轩甚至都没来得及观察他每个细微的表情,就被他一口否决了。 他確认这么多年,他还是了解裴玄的。 如果真的一丝真情没有,他是不会容忍这个女子在身边这么多年的。 “我不信。” 蒋轩继续追问,“你真的对她一点感情也没?” 裴玄垂眸,没看两人一眼,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一个女人,玩物而已,何谈真心?” “难道我要为了一个玩物,將柳家双手奉上的大好机会弃如敝履?” “那简直愚蠢至极。” 两人默不作声。 冷若冰霜的话语就像一把把利箭穿插在楚清音的心臟上。 她身子僵硬,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她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楚姑娘,王爷在里面,怎么不进去?” 秦风迎面走来。 楚清音不知自己是怎么下的台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食盘交到秦风手上的。 她只是麻木地朝门外走。 身后“咯吱”一声,门开了。 蒋轩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內,看著主位的裴玄,“阿玄,她...都听到了?” “不用管...”裴玄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风似地走出府门,“你们先坐,我去处理点公务。” 第34章 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楚清音独自走在喧囂的闹市。 那辆马车就静静跟在身后。 不超过也不上前。 秦风牵著马韁,大概猜到了几分。 他看著楚清音在小巷子里兜兜转转,最后进到了一家裁缝铺。 这是京城最大的裁缝铺,里面样式新奇,深受富家子弟和千金的喜欢。 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楚清音就是其中一员,此刻手里正摸著一件艷丽的大红锦袍端详。 秦风,“主子,楚姑娘没什么异常,正在挑布料。” 窗帘挑开了一个角,一张好看的侧顏露了出来。 在看到那张明媚的笑脸后,才缓缓落下。 秦风,“主子,咱们要不要等等楚姑娘?” “本王很閒吗?” 秦风,“......” “軲轆軲轆”一串声响。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马车掉了个头,渐行渐远。 楚清音放下布料,转头和掌柜的交谈了几句,走出门来。 望著消失了踪影的马车,勾唇一笑。 她往前又走了一个街口,便看见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树下。 走上前,挑帘。 楚知珩斜眼看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楚清音挑眉看他。 楚知珩,“平时我的车呆在这里,你看都不看一眼,今日怎么捨得上来?” “怎么,裴玄不要你了?” “比那还惨。”楚清音转头,一把將他抱住,珍珠般的碎泪一滴滴滚落下来,流进他衣襟內的脖颈中,烫烫的。 楚知珩將她一把推开,上下打量,“他怎么你了?” 楚清音眼含水雾,“他要把我送给別人,呜呜呜...” “送给別人?”楚知珩喃喃自语,隨后眼神冷淡,“你不是死都要跟著他?” “与其在这里泪眼婆娑地找我,怎么不去求他可怜可怜你?” “说不定裴王一心软,就把你留下了?” 楚清音泪声顿住,怔怔地看著他,隨即抹了下脸上的泪痕,“是我自以为是了。” “好,我去求他。” 转身撩起裙摆就要出去。 一瞬间,身后的那只手果然拽住了她。 一个重力。 楚清音顺势坐了回去。 楚知珩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清音扭头,“是柳之初,他跟裴玄要我。” “柳家?”楚知珩歪头,“你怎么会和他扯上联繫?” 隨后,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楚清音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放心,他跟你不一样,我还没有那么多精力。” 楚知珩:“......” 楚清音:“都是之前在兗州的事了。” “之前我得罪了柳家,他现在来到京城,和裴玄做了交易。” “塞外贸易的交换条件就是我。” 说著,她自嘲式地笑起来,“他答应了。” 听到这里,楚知珩却有些想不通。 儘管塞外这条线路很诱人,但以柳家的实力,能帮得上的忙也有限而已。 而且他自小和裴玄一起长大,知道他的脾气。 他这个人囂张傲慢,最討厌的就是背叛和妥协。 怎么会因为小小的柳家,就让自己受制於人? 这说不通。 可现在他无心探查其中原因。 他眼露精光,“我可以帮你,但要做个交易。” 楚清音现在听到“交易”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可现在她只能硬著头皮去问,“什么?” “离开裴玄,跟了我。” “......” 如时间定格般... 良久。 楚清音眼尾泛红地掐住楚知珩的脖颈,冷冷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楚知珩喉咙收紧,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发起狠来也让人喘不上气来。 他舌尖顶塞,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楚清音,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话落,他“蹭”地起身,反手將楚清音的手臂扣过身后,另一只手钳制住她的脖颈。 高大的身躯將她强压在车上,淡淡的清香入鼻,红了他怒气的眼。 他一脸怒容,声音却在颤抖,“楚清音,爱我一点你会死吗?” 晶莹的泪滴落在锁骨上,宛如一只妖嬈的冰。 “给我一次机会......” 不似之前粗暴,这次的吻轻盈而又温柔。 唇齿相碰间,楚清音狠狠咬下。 楚知珩惊愕地抬眼,看著她娇嫩的双唇一张一合,“我永远不会爱你。”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失声了。 直至楚清音下车,走远。 楚知珩才缓过劲来。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车壁上。 “追上她!” 直到马车赶上前面的身影,两人並排而行。 “难道不是因为裴玄放弃了你,你才找的我?”楚知珩撩起帘子,“楚清音,我不是非你不可。 你考虑清楚。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楚清音挺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满脸笑意地看著他。 楚知珩强忍住內心的窃喜,正襟危坐,“你上来,我们谈谈。” 楚清音,“楚大人公务繁忙,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至於刚刚我们的谈话,此刻已经全部作废。” “您年少有为,清音高攀不上,以后我们就一別两宽。” “好,很好。”楚知珩蜷缩著拳头,“楚清音,你有骨气。” 帘子被狠狠拽下,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倒想看看是你的骨气硬还是裴王的心硬。” “楚清音,你会哭著来求我的。” 马车疾驰而去,徒留楚清音独自站在那里。 楚知珩篤定楚清音一定会再来找他。 裴玄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天子降旨也无法改变其心意。 而楚清音如今孤零零一个,身后无援。 他就是她最后的退路。 秋风萧瑟。 楚清音看著忙碌收摊回家的路人,心中悲凉。 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她一个落脚之地。 她望著蓝天,想起莫云洲第一次带她欣赏他伟大作品的时候。 星光闪烁,万里无云。 两人就站在漆黑的夜里久久。 头顶是飞著的木鳶,身边是爱著的人。 他说他好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楚清音话中带著乞求,央求著带自己一起走。 他拒绝了,他说他爱的人一定还在等他,看到他带著別的女子会伤心的。 楚清音不懂,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莫云洲笑著摸摸她的头,“傻孩子,你还小。” “不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贵。” 楚清音倔强道,“我懂。” 莫云洲却还是在笑。 那时的她多么想对他说。 她不是小孩子。 她懂。 她想要跟莫云洲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要他永远陪在他身边。 那晚,莫云洲许了个愿望,“希望九星连珠快点实现,將他送回现实世界。” 她也在旁边偷偷许愿,“希望九星连珠永远不要出现。” 楚清音倚在树旁,看著一望无际的天空,星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她轻柔开口,想將疑问带给星星,让它们说给他听。 “所以,是你知道了我的许愿,才来惩罚我的贪念吗?” 第35章 你敢耍我 有了摄政王府这座靠山,柳家在京城也算混出了头。 更是豪掷千金,在京城买了处府邸。 並广发请帖,邀请京城的名门望府前来赴宴。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裴王。 楚清音坐在铜镜前,早早地就梳妆完毕。 她鲜少打扮得如此艷丽。 一袭红衣似火,大而亮丽的杏眼清澈,翘鼻挺立,朱唇红顏,一张脸美艷绝伦。 仰头如瀑布般情丝若绸缎般动人。 薄纱裙紧贴玲瓏浮凸的身子,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了出来。 她从房间出来,秦风瞠目结舌,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楚...楚姑娘,主子...在前厅...等您。” 楚清音点头,摇曳生姿地走在前面。 前厅里,裴玄正在喝茶,那只右手还能看到明显的疤痕。 似是阴影笼罩,他逆著光亮,抬眼看过来。 楚清音转了个圈,一阵芳香扑鼻而来,“我今日美吗?” 裴玄放下茶杯,扯了扯领口,站到她面前。 他的身形高大,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似是无意间瞥了对方胸前那抹白,紧皱的眉头中夹杂著焦躁和嫌弃,“不冷?” 楚清音:“还好。” 裴玄的眉头舒展,偏头轻咳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府。 楚清音也小步跟上,上了马车。 柳家的府邸不近,虽是在郊外,但是地处开阔,依山傍水,风景很是雅致。 府门前张灯结彩,门厅停了几排大大小小的豪华马车。 楚清音不禁感嘆,柳之初的能力还是不容小覷,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便拉拢了京城一大半的名门望族。 马车停到门外。 裴玄利落地下了马车,丝毫没有理会穿著锦袍,行动不便的楚清音。 院內正在与人热络交谈的柳之初听著身边下人的匯报,转头十分歉意道,“不好意思,在下这里有些事情处理,诸位隨意。” 转头,面色一变,“你说裴王来了?” “是的。”下人补充道,“身边还带著一位姑娘。” “哼。”柳之初冷笑,整理了下头髮,“我就说,傻子才会拒绝这笔买卖。” “走!” 柳之初走到府门的时候,迎面正碰上两人。 裴玄的到来自然是全场瞩目。 那可是可望不可即的摄政王。 而他身后的楚清音踏进门后,眾人的焦点便换了目標。 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尤其是红裙下那若隱若现的玉腿,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柳之初諂媚地迎上来,“裴王驾到,真是让寒舍蓬蓽生辉,快请。” 柳之初邀著裴玄进门,眼神却一丝不落地落在楚清音的身上。 那眼神宛如毒蛇吐信,带著细微的不可察觉的探视,让人心底发毛。 楚清音走在后面,可那股邪恶的眼神让她神经紧绷,完全做不到视若无睹。 忽然,一只手从前面伸过来,她下意识地躲开,抬眼,便看见裴玄那双略带怒气的双眸。 他不容分说地將她拉到身侧。 那道阴毒的眼神才慢慢收回,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楚姑娘当真是芳姿卓约、貌若天下啊。” 手上的力度一紧,楚清音抬眸,行礼,“柳大人谬讚了。” 柳之初又道,“恕在下唐突,总感觉我们是不是之前认识?” 话里藏著满满的试探。 和之前信誓旦旦说楚清音就是他的『命定之人、上天之选、完全不同。 裴玄抿嘴,转头看向楚清音,“他说,你们认识。” 楚清音笑著摇头,“是柳大人赏识了。清音不过是一平民女子,怎会高攀得上柳大人?” 高攀不上六品的柳大人,却攀得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这句话一下来,两个当局者都有点不得劲。 “大概是楚姑娘贵人多忘事。”柳之初笑容缓和多了,“可否借一步说话?在下相信楚姑娘一定会想起来的。” 话落,柳之初瞥了身旁的裴玄一眼。 如此明晃晃的细节,她怎会捕捉不到? 不容他开口,楚清音道,“当然。” 柳之初喜笑顏开,“请。” 楚清音深深地吸了口气,缓步走到柳之初身边。 艷丽的红裙隨风摆动,碰上柳之初青色的锦袍。 裴玄眉头微蹙,身边空空如也。 “这边。”柳之初带著楚清音往前走,回头笑意涔涔,“多谢裴王成全。” 裴玄站在原地,冷漠的脸颊毫无波澜。 猎物到手,柳之初也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一只手渐渐抚上楚清音纤细的腰肢。 “等一下!” 一声怒喝。 柳之初脚步顿住,那只悬空的手不上不下,颇为尷尬。 隨即,脚步声逼近,楚清音的腰肢被环住,熟悉的味道涌入口鼻。 楚清音脚步不稳,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心跳如雷鼓,裴玄力道大得惊人,让她丝毫挣脱不得。 柳之初转身。 在眾人睽睽之下被夺爱,让他怒不可言,更何况,对面还是摄政王,有火都发不出来。 绽放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裴王这是何意?” 裴玄眼底含霜,“为了一个女子,放著满院宾客不顾,柳大人可是有些失礼了。” 柳之初敛起笑容,“不过几句话而已,裴王是捨不得吗?” “本王也有几句话要交代。” 裴玄居高临下地看著他,撂下这句话,便携著楚清音转身去了客房。 丝毫没把东道主柳之初放在眼里。 一旁的下人走到身边,看著一脸阴沉的柳之初,“主子,怎么办?”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柳之初一声冷笑,“无碍。” “他既然今日將她带来,便一切在我掌控。” “不过是放不下高贵的头颅而已,就算妥协求全却还要虚张声势一番。” “呵,摄政王?” 下人不语,只小心翼翼將衣襟中的纸张掏出来,“主子,这是刚刚秦风让下的交给主子的,还嘱咐小的,让您务必亲自查看。” 柳之初冷眼瞄了一眼,嘴角咧开,“我就说嘛,虚张声势。” 他接过纸张,漫不经心地翻著,直到最后一页,题字的地方空空如也。 柳之初咬得后牙齿“咯吱”作响。 “好啊,裴玄,你敢耍我!” 第36章 就是去送死啊 厢房的门被裴玄一脚狠狠踹开,紧接著將楚清音整个人都抵在门上。 双手被禁錮在头顶,让她丝毫动弹不得,整个人被困在对方宽阔的怀间。 仰头,楚清音漠然,“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裴玄垂眸,看她那妖艷的红唇,和一脸傲娇的表情。 他的呼吸渐沉,捏住她的下巴,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將她碾碎。 下一瞬,他的吻重重落下,声音嘶哑,伴隨著含糊不清的话,“耍他的...” 他心跳沉重的厉害,黑眸映光,吻住她要吐露伤人之言的嘴唇。 凶凶的醋意和丝丝的埋怨一齐从这个吻宣泄而出。 强势地让她鬆口,他得以侵入牙关后,重重扣著她的后脑,目光专注而霸道。 什么时候,裴玄也会有这样的眼神。 自己不是他的玩物吗? 他不是毫不犹豫地要把自己送出去吗? 为何还要如此这般? 可那张侧顏却又让她清醒的意识逐渐沉沦。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裴玄轻鬆地將她一把捞起,转身丟到床榻之上。 他粗暴地脱掉外衫,欺身到楚清音小小的身躯上。 一只大手在上下不停游离。 就在衣襟要被扯破之时,楚清音將他一把按住,怒吼道,“这是柳家。” “厅外全是名门望族,你疯了!在这里做!” 裴玄一脸无畏表情,“柳家又如何?別说这一方府邸,我隨时可以让他滚回兗州。”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楚清音眼波流离,“可你撕坏了,我还要怎么出去见人。” “那就不去。” “......” 四目相对。 良久。 楚清音瞥了一眼窗外。 她嫣然一笑,突然伸手勾进裴玄的衣襟。 一点点向下蔓延... 宽阔的胸怀急促起伏,气息不稳。 望著那嫣红的双唇和勾人的眼神,裴玄的眼神逐渐迷离。 楚清音魅语柔言,“那就让他滚回兗州...” 这句话无疑点燃了裴玄最后一丝理智。 他稳住她纤长的脖颈,“都听你的...” 一个时辰以后。 楚清音勉强支撑著身体起来。 她感觉身体都要晃散架了。 衣裙被撕扯得凌乱不堪。 她四处张望,终於在床角处找到了那柄小巧匕首。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裴玄还躺在床榻之上,毫无意识。 楚清音穿好红裙,稍作改动,又將裴玄的外衫穿在身上。 隨即將剩下的迷药装进衣袖之中。 临出门前,又折返回来。 躬身看著熟睡的裴玄,在床榻边轻声呼唤,“裴玄?醒醒?” 毫无回应。 沉稳的呼吸。 楚清音转身,“再见,裴玄。” 门被关上。 五年的时光也宛如囚笼之徒被永远囚禁在这黑暗之中。 楚清音穿梭在走廊之中,寻找著柳之初的身影。 庭院外人影攒动,她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一阵重力將她拉扯过去,旁边是一处树荫茂密的废院,难保此人动机。 楚清音双脚被拖著,一只手在腰间寻找著匕首... 匕首刚要出鞘,捂住嘴的大手消失,转头,是楚知川那张跳跃的脸。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清音,最后落在她那件男人的外衫上。 “楚大小姐可真是忙啊,都这种时候了,还有閒心和男人私会。” 楚清音瞥了一眼,不慌不忙道,“大哥的邀请,清音不敢不从啊。” “少骗我了,楚清音。”他嗤笑道,“大哥根本没来。” “儘管我天天在外,但也知道,柳家和楚家现在可是水火不容,大哥怎么可能来赴会?” 楚清音:“看来二哥倒不是个十足的草包。” “谁是你二哥?!”楚知川拧眉,“你早就被爹妈赶出去了,楚清音,你不是我妹妹。” “好啊。”楚清音勾唇,“楚家和柳家水火不容,大公子都没来,你怎的来了?”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楚知川:“不是你让我来的?” 楚清音满意地点点头。 对方这才感觉自己被套路了,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楚知川差点跳起来,“什么?!那我穿什么!” 楚清音將外衫脱下来扔给他。 “这可是裴王的衣服,你让我穿他的?” “你到底做不做!” 楚知川:“.......” 他匆匆地找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后面,將衣服脱下来,隨后穿著那件宽大的外衫出来。 幸好此刻是秋天,午间的温度还是暖暖的,不然他此刻指定抖成筛子。 楚清音强忍住笑,发布下一道指令,“后面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利用你的特长,给姓柳的找一些麻烦。” 楚知川目光炯炯,“你们有仇?” “嗯。” 楚知川紧了紧衣襟,“早知道我何必费这么大一番功夫让你离开京城做什么,直接让那姓柳的整死你好了。” 楚清音一脸无所谓,“那恐怕你將是你大哥的首號敌人。” “你什么意思?” “本来这事是要你大哥来做的,可惜啊,他非要让我跟了他...交易没达成。 所以,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你了...” 楚知川此时仿佛五雷轰顶,“不可能!我大哥怎么可能会想要娶你!” 可片刻后,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仿佛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溃。 “你想怎么做?” 楚清音从腰间將那柄匕首掏出来。 “你要我杀人?” 楚知川感觉两人短暂的交谈中,自己似乎已经被对方牢牢掌控。 短短几分钟,就让他震惊了三次。 他十分认真地掂了掂匕首的重量,“就这么小,恐怕流血都不足一斗,你让我拿它去杀人?不如说去送死。” 楚清音不动声色,“就是去送死啊...” 可以说楚知川是个紈絝子弟,但不能说他蠢。 他立刻明白了楚清音的意图。 『让他送死』,不是让他真的刺杀柳之初被捕,而是字面意思上的『让他去送死』。 柳家和楚家如今本就是各司其职,水火不容。 若是楚家公子在柳府上受了伤,那可真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楚家的背后是圣上,儘管柳家有摄政王做靠山,恐怕也要让柳之初忙活上好一阵子,没空理会楚清音这档子事了。 “我是玩马的,不是玩刀的。”楚知川皱眉,“你这计划想得周密,万一我真把自己折里面怎么办?” “我会把你的牌匾供在祠堂,日日烧香的。” 楚知川:“......” 楚知川垂眸,隨后,掀起眼皮看向她,“你就这么恨透了楚家?” “恨么?”楚清音抬头看著遥远的天空,“倒也说不上。” 楚知川將那柄匕首穿进衣袖中,“到时候我回去吸引府人的注意,你趁机离开。” “他真的会在这样的场合大动干戈地对你动手?” 楚清音信誓旦旦,“他一定会!” 如今裴玄的態度摆在那里,而今天的场面对於柳之初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一定会动手! 楚知川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楚清音定定地看著府中的一切,似乎是在对著柳之初那双阴毒的眼睛。 既然你我都清楚。 那就看看,谁更快一点了... 第37章 一视同仁 柳之初的房间守卫森严,楚清音根本进不去。 她在门外徘徊了好久,直到看见柳之初身边的亲信带著一群人在此处找寻,才转身离去。 “人在那!” 一声叫喊,一群人朝著楚清音这边追了过来。 天色渐沉,前院觥筹交错,眾人谈笑声不绝於耳。 亲信带著一眾人寻著楚清音的身影追去。 脚下的落叶『吱吱』作响。 几人不敢太过声张,可小心翼翼的代价就是追丟了人。 “马哥,这娘们长得小,跑得倒挺快。” 马哥摇摇头,“看来她是早有准备,来的时候一袭红裙,现在却已经扮成了男子模样。” “告诉手下人,把住出入口,著重注意男子装扮的人,万不能让她溜走。” “是!” 几人分头去找。 楚知川站在阁楼之上,看著那几个蠢货来回追寻的身影,冷冷一笑,慢悠悠走下楼来。 楚清音早已等在楼下。 “门外小路上会有马车接应你。” 楚清音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忽然胳膊被人拽住,身后那只漆黑的眼睛凝视著她,“记住你的承诺。” “我会盯著你!” 说完,两人便分道扬鑣。 * 柳之初的亲信正在他身边,注视著一切可疑人群,忽然下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他大喜,转头小声向柳之初匯报。 在商场多年的柳之初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於色,他只递去了一个眼神,便继续和面前的人谈笑风生。 亲信得了命令,转身带著下人急匆匆地赶往后门。 跟了柳之初多年,亲信也早就耳濡目染。 后门鲜少有人出入,更何况是那些有身份的达官显贵。 但反观逃犯就不一样了。 越是人少的地方越觉得安全。 果然,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正看见一男子鬼鬼祟祟地往后门走去。 没有马哥的指示,守在门边的那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这下得到了马哥的眼神,一个个便见兔撒鹰一般朝那人奔去。 那人见了眾人,却根本不躲。 一个转身將上前抓住他的那两人一个背摔。 “好一个鸿门宴啊。” 磁性的声音传来。 亲信愣在原地。 隨即看到那人正脸后,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人竟然是楚家二公子--楚知川。 “楚二公子怎么会在这?” 没人想到楚家的人会出现在柳家,毕竟两家的关係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亲信的態度还是十分恭敬,毕竟到任何適合都不能给对家留下把柄,除非...死人。 “你们柳大人眼高於顶,在下只能不请自来嘍。” 楚知川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亲信懒得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却还是不得不笑脸相迎,“楚二公子能来,我家主子自然是欢迎的。” “既无请帖,但报了楚家名讳,自然也是不需这般偷偷摸摸的。” 亲信得意一笑,“楚公子请正席入座。” “我们就不送了,这里还有个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你们可是在找人?” 亲信转头。 楚知川继续补充道,“一个女子?” 亲信大喜,“楚公子可是见到那女子了?” 楚知川轻哼,“嗯。” “可否告知那女子去向,我家主子必定不会亏待了楚公子。” “当然好啊。”楚知川手掏进衣袖之內,“但你要跟我玩个游戏。” “什么?” 亲信错愕间,便见楚知川拿出了一柄把手,“刺我。” 亲信:“?” “刺我。” 亲信:“在下不敢。” “唉...”楚知川深深嘆了口气,“还是得自己动手...” 眾人:“?” 亲信:不是,这楚二公子没听说还有精神病啊。 就在眾人疑惑间,楚知川已经拿著那把刀狠狠刺进身体。 “...!!!” 不到半个时辰,诺达的柳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柳府的一眾下人將楚知川抬进了楚家的马车里,柳府的大夫一路隨行。 紧接著楚知珩一脸怒气地从马车上下来,看著面色惨白的他,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楚知川虚弱地摇摇头,“大哥,这事你还要问柳大人。” 柳之初站在庭院,听著亲信的描述,脸色阴沉得厉害。 院內的散客在旁边看著这一出大戏,津津乐道。 楚知珩不动声色地走进院內,“柳大人,本官希望你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之初虽然才官居六品,在京城刚刚崭露头角,但他后面是摄政王,楚家如今又是政敌,他自然不会客气。 “我想,应该是楚大人给我一个解释。” “今日是柳府的家宴,楚二公子不请自来,还鬼鬼祟祟的,实属可疑。” 话音刚落,楚知川扯著嗓子大喊,“我来恭贺柳大人,却被下人拦在府外,说我偷摸像个盗贼。 还说我楚府落败,不配登你柳家大门。 难道我们京都之人就是被你们兗州的商人如此这般羞辱的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京都贵族的脸色都变了。 一个兗州来的小小商人,此刻竟然凭藉攀附权贵,摇身一变成了京都新宠。 他们身为京都本土贵族,此刻却还要来巴结他,自是心中不快。 楚知川斜眼冷视,“先把楚二公子送回楚府就医。” 转头看向在场眾人,冷若冰霜,“是谁伤了家弟?” 柳之初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亲信。 丝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伤人的不在府中。 我劝楚大人,还是回去问问令弟,到底是何原因。” 可楚知珩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他漆黑的眼神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既然没人承认,那楚某就一视同仁了。” 原本豪华的柳府在楚知珩的一声令下后,闯入一眾精卫。 柳府有试图抵抗者全被羈押起来。 一时之间,热闹非常。 一眾宾客慌乱逃窜。 抢龙压不过地头蛇。 更何况他只不过是一条九头虫。 柳之初慌乱之中想要去找裴玄救命,却被楚知川带来的精卫抓住,五大绑在树上。 一团抹布捂住嘴,连哼唧声都发不出来。 眼见著柳府被砸了个大半,柳之初只能干瞪眼。 躲在黑暗之处的楚清音伺机而动。 她隨著宾客走出府门,找到了门口那辆马车。 “去乌衣巷。”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山间小路上。 楚清音转头,看著身后火光熊熊的柳府,闭目。 她已经安排好了马车,等到了蔚县,就可以远走高飞,谁也找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终於到了地方。 虽然奔波了一天,楚清音却一点疲惫也无。 也许是兴奋,也许是紧张。 到了巷口。 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就停在路边。 楚清音上车,撩帘。 马车很快行驶起来。 直到此时,她才彻底放鬆下来。 一股睏倦感袭来,浓重的睡意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姑娘,要去哪啊?” 楚清音喃喃道,“不说了么,蔚县。” 说完,楚清音忽然脑中轰鸣,她睁开眼,久久不能动弹。 刚刚那声音... 不確定... 可她又不敢去確定。 纠结间,帘子轻佻,裴玄那张熟悉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他的脸上掛著一副阴霾的笑,“姑娘,確定要去蔚县?” 第38章 你需要乖一点说话 楚清音心头一窒,整个人僵在那里。 原本的车夫此刻竟然变成了裴玄。 天边的乌云密布,就像一张张密网覆盖在她的胸口。 她到底是被抓住了。 喉咙乾涩,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听错了。” “是么?”裴玄冷笑,抬起右手,一个胖胖的男人便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要不你和他对一下口供?” 四目相对。 胖男人怯懦地转头,“对不起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真是没有办法啊。” 裴玄似乎很满意,摆摆手,那胖男人就如临大赦一般飞快地跑开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也不找个靠谱点的?” 帘子撂下,裴玄如同鱼一般钻进马车內。 “还是说除了楚家那两个蠢货,你没有靠得住的人了?” 他的目光凌厉,每吐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弯刀在楚清音的身上凌迟。 她闭上眼,又缓缓睁开,“你不是中了药?” 裴玄摊开手,迅速地从她的衣袖之中將剩下的半袋药拿了出来,“你是说这个?” 楚清音眼皮一跳。 “这都是本王小时候玩剩下的,真是不够看啊。” 他不动声色地將迷药揣进自己的衣袖之中。 “用迷药、找房子、找帮手...看来本王还真是小瞧你了。” 楚清音悬著的一颗心终於死了。 她知道欺骗裴玄,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下场。 裴玄那双凌厉的目光下滑,一双湿润的唇后是更加锋利的牙齿。 楚清音身子一僵,“我是迫不得已。” “因为你要把我送给柳之初,我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这样说来...反倒是怨本王了?” 他一只手轻轻抚摸著楚清音的头,像是在摸著一只浑身发抖的小猫。 “所以你不等到最后结论,就早早准备好了逃跑计划?” 楚清音:“......” 最后结论? 哪有什么最后结论。 如若不是她自救,恐怕现在已经在柳之初的地牢里了。 楚清音指尖攥得发白,转头已经眼尾泛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到裴玄的手背上,“我太害怕了...” “对不起,裴玄,我真的不想隱瞒你,可我真的害怕...” “我不想你为了我左右为难...” “你知道的...我有多爱你。” 她袖带抹泪,钻进裴玄那宽阔的胸怀中。 裴玄不语。 两人就这样无端静默著。 * 王府。 漆黑的夜中,摄政王府宛如一座地下宫殿,泛著阴森和恐怖的气息。 冷风瑟瑟。 府门打开。 楚清音心如死灰。 明明白日还信心十足地要离开,晚上就又兜兜转转地回到了这里。 裴玄看著她,不似平日那般大步流星地自顾自往前走,反而是一直盯著她的动作。 “不想进?” 楚清音:“没。”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书房里异常安静。 裴玄把楚清音丟在一边,便开始处理起公务。 不过是耽误了一天的时间,他的书桌上便堆满了奏摺。 楚清音坐在床榻之上,有些坐立难安。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经地相处在一间房里。 “不换件衣服么?” 自从计划失败,她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此时得裴玄提醒,才发现自己一直穿著楚知川的衣服。 “哪里来的男人衣服?” 楚清音脱口而出:“买的...” 裴玄难得地抬头看她一眼,“实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是绝对不能再多一出罪名了。 裴玄总不能到处去查这件衣服的主人吧? “真的。” 裴玄皱了一下眉头。 在楚清音刚要出门的时候,冷冷道,“就在这换。” 楚清音:“....” “可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楚清音说完,对上裴玄那双想杀人的眼神后,才自知说错了话。 自己的房间也早就搬空了。 “要不...就先穿著这个?等明天我去买几件...” 裴玄不语,只奋笔疾书。 不过片刻,忽然重笔一甩,漆黑的墨汁撒了满桌。 他站起身,朝著楚清音一步步走来。 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楚知川若是知道你日夜都在穿著他的衣服,恐怕就算在地下也会笑出声吧。” 楚清音大惊:“你说什么?楚知川死了?” “你很不舍?” 楚清音:“......” “这不都是在你的计划之內么?栽赃的手段很多,你偏偏给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楚知川一把刀。” “但凡不是傻子,也应该知道给自己留条退路。” “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这楚二公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楚知珩更是怒火烧柳府,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兄弟两个情谊多么深厚呢...” 楚清音脑袋完全空白了。 没想到看似完美的计划在裴玄的眼里就像一览无遗的白纸一般。 他心机太深,自己斗不过他。 刚刚还不要命的又撒了个谎。 “有这样两个蠢货如此不要命地为你筹谋,本王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还是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清音:“我...” 裴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本王没有精力再听你的胡言乱语。” “也许...你需要乖一点说话。” 说完,他將手袖內的药袋缓缓掏出。 楚清音嚇得后退,却被一把抓住脚踝。 “怕?”裴玄扼住她的下巴,强硬地將粉末灌了进去,“你当时可不是这般表情啊。” 喉咙似乎被堵住,楚清音剧烈地咳起来。 她的意识渐渐迷离,只看见裴玄那张模糊的脸渐渐逼近。 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无意识地惊醒,可眼神仍是迷濛混乱。 裴玄额间的汗珠一滴滴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她开始在胡言乱语中娇喘。 药效似乎在慢慢消失。 她脸颊緋红,勾著裴玄的脖颈哭个不停。 裴玄似乎很满意她的状態,轻笑,“以后还撒谎吗?” 楚清音薄唇张开,诱惑地含住他的手指,看著那张明媚的侧脸,说得无比诚恳,“我没撒谎,我真的...爱你。” 第39章 绝对可以,课本上这么教的 竖日清晨,裴玄轻轻掩上房门。 秦风一早便等候在门口,看著自家主子略显疲惫的模样,小声问道,“主子,没休息好?” 裴玄瞪了他一眼,后者自觉闭嘴。 马车照常疾驰在前往皇宫的路上。 “柳之初今日天不亮就来王府找您了,属下找个理由把他打发走了。” “想来是楚大人昨夜火烧柳府,把他气坏了。” “话又说回来,这楚大人一直是个谨言慎行的,昨日行事怎会如此衝动张扬。” 裴玄眯起眼睛。 这楚知珩不是个傻的。 若说是谁能胁迫到他,想来不易。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顺水推舟。 不过这用力却是大了些。 裴玄笑意不达眼底,“他想要推舟,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只不过是浮是沉,就看他造化了。” 秦风:“那主子,楚姑娘的东西,是不是要给她搬回来。” 身后无应答。 半晌,只听见一声长长的嘆息声。 “搬回来吧。” * 严冬来临。 楚清音小小的手泡在冷水里,红得发痒。 打湿了水的衣服很沉,她只能一个角一个角地洗。 院外几声鸟叫,她赶紧直起身,趴在窗户上去看。 那撒著米粒的白雪上,有几只小鸟正在啄食。 爹爹嘱咐过,见到鸟吃食,就赶紧拿网子去抓。 她拿起墙边的网子就躡手躡脚地冲了出去。 可雪下得大,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根本不等到她衝到外面,鸟就扑闪著翅膀飞跑了。 走上前一看,本就少得可怜的米粒,现在更少了。 她很沮丧。 爹爹回来肯定又会骂她废物。 可米粒在这,鸟就一定还会再飞回来,她只要一直在旁边等就好了。 想到这,她挪开了几步,比划著名网子到米的距离,差不多挥手就能扣住的程度。 可来了几轮,却还是一只鸟也没捕到,反倒是自己身上都被雪覆盖了。 “呦,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雪人。” 一声轻笑,楚清音僵硬地转过头去,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少年带著个破烂帽子,穿著一身布衣,像个小乞丐。 “你是谁?为什么爬我家墙头。” 楚清音站起身,一只手紧紧攥著网子,隨时准备开战的样子。 少年不答话,跃下墙头,一屁股跌坐在雪堆上。 楚清音:“......” 他拍拍屁股,径直走上前,“你这个捕法,到八十岁也捕不上一只,除非遇到了耳聋眼瞎的。” 楚清音:“......” 隨即,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到处寻摸著东西。 “喂,你这样我报官了!” “不是...”少年很无语了,“你家破破烂烂的,小偷都得撂点银子才走,我有啥可偷的。” 楚清音:“......” 少年左手拿著簸箕,右手拿著绳子,“想吃肉就听我的。” 楚清音一脸茫然,但她想吃肉。 只好看著少年又捧了半手米,放在地上。 楚清音心疼得厉害,“你要是捕不到鸟,我就报官。” 少年回头,“你怎么老是想著报官报官的,逮不到我赔你米好了吧。” “行。” 少年一顿操作猛如虎,接下来两人就屏息蹲在绳子那边。 “这能行吗?” 少年:“绝对可以,课本上这么教的。” 楚清音惊讶:“你上过学堂?” 少年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著她。 楚清音:“真好...我也想读书...” 少年:“这有什么难的,以后我教你。报酬,一天两只鸟,怎么样?” 楚清音两眼放光,猛点头。 “上鉤了上鉤了,拽绳子!” 少年话落,楚清音下意识地猛拉绳子。 簸箕下,几只鸟在“嘰嘰喳喳”地扑闪著翅膀。 楚清音:“真抓到了,你真厉害。” 少年捋了捋眼前的碎发,“小意思。” 他从里面拿出两只鸟,“报酬。” 楚清音歪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去找你?” “莫云洲。” 他不走大门,偏偏又去翻墙头,“我会来找你的。” 从那以后,楚清音才知道原来莫云洲是她们村子里莫师傅新收的一个小学徒。 他头脑聪颖,又会说话,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做出来的机关巧物让莫师傅都震惊不已。 村子里都去恭贺莫师傅,这年轻后生一定大有所成。 莫师傅大喜,也更加要求莫云洲努力用功。 可谁都不知道,他並不热爱这份工作。 楚清音坐在树上看他,“你怎么不画画了?” 莫云洲目不转睛地看著眼前的那根木头,又开始打磨起来,“画啊,不过没纸墨了。” “我现在要赚工钱。” 他转头看了楚清音一眼,“蹭”地站起来,“你当自己是鸟呢,快下来!” 楚清音:“你接我。” “我可不想当你的肉垫。” 嘴上不满意地抱怨著,却还是快走著到树下张开双臂,“你慢点。” 楚清音“咯咯”笑著,慢吞吞地一点点往下爬,最后离地一米远的时候扑到莫云洲的怀里。 突然的肌肤碰撞,让她一下子红了脸。 反观对方倒是没什么表情。 楚清音从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个东西,用布袋包裹得严严实实。 “给你的。” 莫云洲诧异地打开,竟然是一套笔墨。 “你哪来的钱啊。” “你別管了。”楚清音十分雀跃,“现在你可以画画了。” 莫云洲立刻丟了手中的木头,“你坐那,我给你画。” 楚清音娇羞地捋了捋头髮,乖乖地坐在那里,“画好一点。” 夕阳下,一个小女孩坐在石凳上,单薄的衣让她时不时打个喷嚏。 “对不起...” 楚清音捂著嘴,缩了缩发红的脚踝,那只破洞的鞋更平添了几分窘迫。 “莫云洲!你小子又偷懒,画什么鬼画符!赶紧做工!” 莫师傅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莫云洲赶忙將笔墨塞到楚清音的怀里,“你先走,我明天去找你。” 楚清音慌乱地点头,將东西都揣进怀里。 身后传来皮鞭和喊骂声,唯独没听见莫云洲一句求饶的声音。 楚清音跑回家,就这样搂著笔墨忐忐忑忑地过了一夜。 那半张未完成的画还压在枕下。 她摩挲了良久,想见莫云洲的心隨著一分一秒的流逝更加迫切。 他应该受伤了吧... 不知辗转反侧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楚清音將东西都放到篮子里,又偷偷拿了爹爹屋子里的药瓶,跑了出去。 第40章 生死未知 到了莫师傅家里,楚清音却不敢进去。 她不能再给莫云洲添麻烦了。 冬日的早晨,更加寒冷。 她不住地在原地转圈、跺脚,试图让自己身上暖和起来。 院子里面做工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有些焦急。 莫师傅的要求很严格,学徒们经常一干就是一天,不知道莫云洲要多久才能出来。 正想著,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楚清音揣著篮子站在原地,直到看见那张疲惫的脸。 莫云洲垂著头,盯著一对很严重的黑眼圈,头髮像鸡窝一样。 看见楚清音,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莫云洲,你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 他瞥了一眼篮子,没有接,反而是將手中的一提东西递给了楚清音。 “给你的,拿著。” 楚清音有些疑惑,没有伸手去接。 “拿著。” 莫云洲不由分说地將东西塞到她的篮子里,接著道,“这些你拿回去吧,以后我不会再画画了。” 不会再画画? 什么意思? 他不是喜欢画画吗? 为什么过了一夜,便转变得如此之快? 楚清音肚子里有一堆的问题,可直到大门打开,她却只是急切地问了一句,“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莫云洲转头,清冷的日光洒在他那张清秀的侧脸上,“当然。” 楚清音窃喜,上前將药瓶递到他手上,“昨天莫师傅打你了吧,给你药膏。” 他接过去,淡淡地回了声,“谢谢。” 楚清音心头一紧,一片红晕烧到了耳后根。 回到家就遭到了爹爹的一顿鞭子。 “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私会了?” “我告诉你,你的亲事不由得你做主,我和你娘已经將你许给赵三了,你別打別的歪心思。” “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第一个打死你。” 楚清音蜷缩在一角,怀中仍紧紧抱著篮子。 清音娘將她推到屋子里,沉声道,“听你爹的,准没错,跟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的,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上。” “娘,我不要跟那个赵三!他坏!总是对隔壁张婶动手动脚。” 清音娘像是被挑到了什么神经,一把甩开她的手,將她关在屋子里,“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这么清高就等著饿死吧。” 门被上了锁,楚清音无力地推搡著,最后只能倚在炕头。 篮子里的东西散落。 楚清音拿起来,竟是一套崭新的衣和鞋。 她搂在怀里,嘴角扬起,却在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 再次醒来,楚清音摸著脸颊上的泪痕,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卖给赵三的那一年。 她抹了把脸,穿好衣衫,开门,王勇就站在门边。 “楚姑娘,主子將您的东西给送回来了。” 低头,是那口上锁的大木箱。 上面还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想来是未曾打开过。 “谢谢。” “那小的就给您搬到房间里?” 得到允许后,王勇招了招手,几个下人便抬著箱子进了房间。 几人出去后,楚清音也紧隨其后,却被王勇一把拦住。 “何意?” 王勇脸上带著歉意,“姑娘,王爷吩咐了,要您呆在府中。” 楚清音的神情僵在脸上... “囚禁?” 王勇的窘態一览无遗,他低头,不敢直视楚清音的眼睛,“王爷大概是担心上次的事情会再次发生,为了您的安全,您还是呆在府中为好。” “好。” 楚清音转身,朝著厨房走去。 不出一刻,忽然一股浓烟瀰漫空中。 一下人急匆匆地跑来,“王哥,厨房走水了!” 王勇皱眉,“找人扑灭了就好,大惊小怪什么。” “不是...不是...楚...楚姑娘还在里面!” “什么!!!” 王勇一把將他推开,飞快地跑向厨房的方向。 那里黑烟滚滚,让他忍不住想骂娘。 他一边往那边跑,一边指挥,“召集全府人,赶紧灭火救人!” “找人去宫里找秦风!” 皇宫门口。 秦风正一脸无趣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忽然一人连滚带爬地跑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他立刻原地跳了三米高,抓住那小廝的衣领道,“人现在怎么样?” “生死未知...” 手鬆开,秦风慌乱间跑进宫门。 “王爷府上有急事,麻烦放行。” 秦风將怀里的银子一股脑都给了守卫。 那两个守卫也是知道秦风的,收了银子后便摆摆手让他进去。 秦风一路火带闪电,直奔书房。 一个滑跪在门口,“王爷,王府起火,楚姑娘...被困里面了!” “你说什么呢!” 裴玄手中的热茶“砰”一声摔在地上。 他冷著脸大步走出书房。 另一边。 府中一桶接一桶的水送往厨房。 王勇直接將一桶水从头上浇下去,一个闪身就进了厨房。 “王哥!” 外面火势很大,里面也是滚滚浓烟。 王勇捂住口鼻,眯著眼睛,终於在角落处找到了楚清音。 她正蹲在墙角,一只手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毫无波澜。 “楚姑娘,你没事吧。小的带您出去。” 楚清音摇头,被王勇搀扶著出了厨房。 王勇將她带到房间,又命人端来洗漱的水盆。 看著楚清音一动不动,王勇感嘆,这姑娘怕是被嚇坏了。 他退出去,继续指挥著眾人灭火。 楚清音看著铜镜里的自己。 白皙的小脸被菸灰划得乌七八糟,却留出双眼的空隙,好让那双梨带雨的眼睛哭得更加富有美感,惹人怜爱。 不够... 楚清音撩起袖子,那道血痕细而狭长,是不小心碰到树柴刮的,早知道就应该狠狠心,再补上一下。 她轻轻嘆了口气。 一阵急促的马鸣声在院外响起。 紧接著脚步声愈来愈清晰。 楚清音重新撩起衣袖,牙一咬,將伤口处狠狠地撞向桌子。 “嘶—” 白皙的手腕立马变了色。 撞偏了... 门被撞开。 楚清音皱眉轻“嘶”的神情就这样直直映在裴玄的眼中。 那双破碎感极重的瞳孔瞬间溢满泪水,贝齿轻轻咬著下唇,“好疼...” 第41章 我要娶你 “怎么回事?” 裴玄走上前,看著那条和头髮丝一样细的划痕,皱起的眉毛慢慢舒展开。 楚清音撇嘴,“想给你煲汤来著...” “......” 裴玄攥著她的手腕,“我还以为你要学楚知珩,把王府给点了。” 楚清音耷拉著眉,声音很小,“对不起...府里忽然多了好多精卫,王勇说为了我的安全,不让我出去...” “他说...是你交代的?” 裴玄垂下眼瞼,“谁知道你出去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楚清音:“......” “不是说离不开我,怎么还总想著跑?” 楚清音身子一僵,隨即,泪珠便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正正滴在裴玄的虎口上。 如雨滴般,清脆嘀嗒。 她眼角泛红,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將衣袖拽下来。 崩溃却又倔强地抬头,“我知你气我。” “是我,我利用了楚知川,是我设计烧了柳府,也是我要偷偷离开。” “我知道我毁了你的路,不管你是怀疑我和楚家早有图谋还是其他什么,我都认了。” “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 她扭头看他,泪眼如,“裴玄,我想离开是真的,我真的累了。” “我以为我会很坚定,可时间告诉我,一切坚持都是无望的深渊。” “我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在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出现。” “马上第六年了。你还要把我囚禁起来,继续当你的金丝雀吗?” “这样...我寧愿去死。” 她哭得安静无声,却又震耳欲聋。 那些眼珠像一把把锤子狠狠砸在裴玄的心上,让他深切地体会到楚清音这些年的不甘和倔强。 裴玄半蹲下身,拿起旁边的药瓶,轻柔小心地处理著伤口。 白色药沫將长长的血痕掩盖,那股曾经坚定不移的戒律似乎也在一点点掩埋。 裴玄的手很热。 楚清音如擂鼓跳动的心臟也隨著手的轻颤而渐渐归於平静。 这一次,她又贏了。 裴玄生性多疑,又怎会不知其中缘由。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谎言都显得不堪一击。 那他...又能藏多久呢? 不多日,恐怕那份最初的谎言就会隨著时间慢慢揭开。 现在她还可以自圆其说,可凡事总会有个底。 她要走,就借这一次的机会! 纱布將伤口缓缓包裹。 裴玄擅长攻心,却不是当大夫的料。 若不是衣袖够宽大,恐怕楚清音的手臂都要装不进去了。 裴玄小心翼翼地將衣袖放下来,生怕一个不精心,眼前的人儿又要落泪。 “我不会再將你囚禁在这里。” 他掀起眼皮,“我会让你自由。” 楚清音大喜,差点一个没控制住,高声欢呼起来。 “我会娶你。” “......” 楚清音瞬间瞳孔放大,身子像冻了一百年,发不出一个字来。 裴玄看著她呆愣的表情,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对方有多么爱他。 她渴望这句话太久太久,久到以为自己一辈子永远不会给的承诺。 “我想娶你。” 五年,他终於推翻了自己所有的坚持和底线。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 楚清音这么爱自己,他理所当然地回馈一些也没什么的。 况且看她天天这样哭,实在心乱。 楚清音愣了好久,才不自在地將手收回。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只是想离开啊。 並不想嫁给他。 她摸了摸鼻尖,眼神躲避,“我不是非要你娶我...我知道我们两个身份悬殊...我...我不想逼迫你...” 此刻的她,甚至连“我爱你,所以我不想你为难”这样的谎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不要勉强自己。” “你会遇到更好的。像怀安公主就挺好的...” “提她做什么?”裴玄皱眉。 他像是忽然被夺舍了,开口便惊人,“我爱你,我要娶你。” 楚清音:“......” “你...你说什么...你...爱我?” 裴玄笑得好看,弓起身,一个吻轻轻落在楚清音的额头上,“你没听错。” “我...”楚清音这次是真的懵了,她仔仔细细地看著裴玄的眼睛,又探上手背去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 手刚要收回,却被裴玄一把抓住,放在他那好看的侧脸上。 “很难以置信?” 他笑眼弯弯,“我说,楚清音,我...” 一只软嫩的小手捂住他的嘴。 “我知道。” 千万別再重复了,她很害怕。 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小手上,嚇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以后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你。” “如果你想,只要我下朝,都会陪著你。” “我会陪你去逛庙会,陪你去寺庙祈愿,和你一起画画,陪你放你喜欢的木鳶。” “你可以写在纸上,掛在那幅画的旁边,日日盯著我。”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楚清音感觉浑身冷汗直冒,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本来是想放手一搏,没想到成功后的奖励是这个。 任是擅长偽装的楚清音此刻也不知所措了。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 “別说气话。” “我以后都会陪著你。” “......” 楚清音再不敢说什么了。 他越认真,她越害怕。 那张熟悉的侧脸此刻却变得十分陌生。 这五年的时光,不过是她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而创造的一个假象。 其中真真假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但每次看到那张侧脸,她都感到一切所做的都值得。 可也仅仅是那张侧脸。 此刻那张脸带著另一个男子的心跳跑来说。 他爱她,他要娶她。 尤其是这男子是裴玄,冷漠凉薄,翻脸不认人的裴玄。 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她垂眸,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次,她再也不敢去覬覦那张熟悉的侧脸了。 第42章 我猜的 楚府。 楚知川此时没有好到哪里去,全身被包裹得像个粽子。 躺在床榻之上,动也动不了。 楚父在房间里唉声嘆气了一声又一声,楚母嫌他烦躁,將他赶到了书房。 看著满面愁容的儿子一阵心疼。 “你说你,玩玩你的马好了,去柳府掺和个什么劲。” “这些事自有你大哥安排,你看看,被人当成贼,还搞得一身伤回来。” 楚母一边叨叨不休,一边搅拌著粥碗,吹温后送到楚知川的嘴边。 楚知川头一歪,“娘,我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您快回房歇息吧。” “小伤?差点去下面见祖宗,还小伤呢。” 楚知川闭上眼,也不张嘴。 楚母有些不悦,將粥碗轻轻放到桌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也不说,还有你大哥...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不稳重。” 正说著,楚知珩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楚母噤声,看著他,“这孩子从小就听你的。” “你让他把粥喝了,我去看看你爹。” 临走时,楚母回头深深望了两人一眼,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气。 等到楚母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楚知珩才缓缓开口,“能耐了?” 楚知川拧眉,“什么意思?” “背地里和楚清音做交易,还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 楚知川满脸不服气,“大哥不是也和她做交易了?不过是谈崩了而已。” “我的条件可比大哥的...容易得多了。” 话里话外之间不无嘲讽。 “哼。”楚知珩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你以为裴玄会傻傻地什么也不知道?” “连我都能看得出来,他可是个老狐狸。” 楚知川不语,手下的被子被揉搓得发皱。 “你是真的想让她离开?还是想学著小妹那样將她藏起来?” “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將她藏得住吗?” 楚知珩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伤口,惹得对方冷汗直冒。 “现在还在自我感动?”楚知珩冷笑一声,“以为她会回来看你一眼?” “她若是这样心软的人,早就被楚家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楚知川嘴唇抿成一条线,隨即眉毛挺挑,“既然大哥知道她不会来,怎么还过来特地看我一眼?” “你不是连弟弟骨折,都可以装作公务繁忙的样子?” 楚知珩僵僵的站在原地,感受著对方深深的鄙夷。 本是同根生,最知道往对方哪里扎刀子。 “你还是乖乖在床上养病,否则死了,她连纸都不会给你烧。” “砰”! 门被狠狠甩上。 楚知川紧紧闭上眼,拳头狠狠地砸向床铺。 * 裴玄的行动力很快。 不仅亲自写了章程掛在墙上,下了朝后竟然径直奔向她的房间。 楚清音看著那张黑字白纸,简直像催命符一般。 精卫已经撤了。 可整个王府却像被裴玄设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她更不得自由了。 楚清音机械似的將裴玄的外衫脱下来,漫不经心道,“今天可累?” “嗯,还好。” 裴玄一屁股坐到她的身边,“没想到布置房间比处理公务还累。” “布置...房间?” 楚清音错愕地看向他。 “嗯。”裴玄温柔的眼神中发著光,“不是说,我要娶你?” “所以...你是在筹备...我们的...婚房?” “怎么?” 楚清音僵住,怪不得这两日府中下人忙忙碌碌,大包小包地往裴玄的房间里运著什么,原来是在筹备婚房! “我这边请了一些关係比较近的同僚,你呢?” 楚清音眼神飘忽,“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朋友。” 裴玄攥住她冰凉的手,“那温家呢?虽然之前断了关係,但你若是想请他们来,我可以派人去府上通知。” “我...” 楚清音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吞吐道,“裴玄...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快吗?”裴玄思索了下,“现在只是准备,我可不想將你这么草率地娶进门。” “自然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还要向圣上稟告,这样下来,也要几月有余了。” “你真的没有要请的朋友吗?” 裴玄的眼神真挚而诚恳。 “或许在兗州还有玩伴,在京城...你知道...” “也可以把兗州的朋友邀请过来的。” 楚清音摇摇头,“相隔千里,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联繫了。” 裴玄点头。 那...又是谁帮她联繫的住所呢? 楚清音看著裴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紧。 她感觉前面肯定有更大的陷阱在等著她跳进去。 裴玄有把握,有权势。 可她现在什么也没有。 那种极度不安感再次袭来,像是要將她狠狠捲入漩涡深处。 不行!她绝对不能嫁给裴玄! 这里就是狼窝,她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两日我在府里实在无聊,想出去转转。” 楚清音勾著他的脖子撒娇。 裴玄握上她的肩头,“我陪你。” “好啊。” 楚清音一把抱住他,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我还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去。” “以后每天都会如此。” 轻轻一吻在额间。 楚清音撇开头,紧紧地搂著他的脖子。 那样子,仿佛要幸福地飞到天上去。 从王府离开。 楚清音看著窗外飞速而过的树木,一时间失了神。 “想去哪里?” “之前有家裁缝铺。那里的样式我都很喜欢,正好,可以选选嫁衣。” “也给你选选...” 楚清音脸颊一红,紧接著整个人被裴玄一把搂在怀里。 “不准选上次那种了。” 楚清音一怔,隨即乖乖点头,“都听你的...” 马车很快就停留在裁缝铺对面的路边。 楚清音忽闪著大眼睛,一脸单纯,“你怎么知道是这家的?” “我猜的。这是京城最好的铺子。” “確实。” 眼见著裴玄掀帘,楚清音忽然开口道,“呃...” “怎么?” “旁边那家糕点铺,里面的点心也很好吃,要不,我们分头行事,我去买糕点,你先去看布料。” 裴玄沉默了一秒,“你吃什么,我去买,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布料。” “啊?”楚清音思索片刻,笑道,“他家的都很好吃。” 紧接著又补充道,“你买的,我都喜欢。” 裴玄笑笑,转身朝著人群走去。 糕点店声音很好,裴玄高大的身影站在最后面,很快引来周边人的侧目。 楚清音扒著窗户,对上裴玄回头的目光,微微一笑。 放下窗帘,挪到前排,隔著一张长帘对著马夫。 “我要下去!” 马夫:“不行!王爷吩咐我要看好姑娘。” 楚清音:“我是犯人吗?” 马夫:“不是。” “那我是谁?” “楚姑娘。” “还有呢?” 马夫思考了一会儿,“摄政王妃。” “那王妃的吩咐,你確定不听?” “我...” “让开,我要下去找王爷!” 车夫左右为难,犹豫间,楚清音已经越过他,跳下了车,转头笑得明媚如,“谢谢啦。” 第43章 摆好你的位置!最后一次! 楚清音下了马车便看见裴玄的身影。 他正隨著人流涌动。 今日的他穿得不像往日那般稳重,一袭白色锦袍显得他十分清秀。 许多女子拿著蒲扇遮脸,在一边窃窃私语。 反观裴玄拧著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楚清音定睛看了一会儿,转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辰,小巷热闹,人潮拥挤。 楚清音往前走著,却总感觉身边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窥探一般。 她闪身进了一家杂货店,里面物品琳琅满目。 深处的货架上掛著一排排面具。 怪诞的、唯美的... 十分有趣。 她挑了半天,拿了一个大头娃娃的面具戴在脸上比划了下。 “掌柜的,有没有铜镜...” “有...我去给您拿。” 掌柜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著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身,却撞进一个高大的怀里。 楚清音下意识地躲开,却被对方一把抓住肩膀。 抬头。 是楚知珩那张似笑非笑的表情,“金丝雀今日也得到自由了?” “倒是可爱得紧。”他將楚清音脸上的面具揭下。 楚清音转身。 身后一声“劈拉”的破裂声。 那张大头娃娃面具就这样被楚知珩一脚踩个稀碎。 楚清音懒得理会他,反正也是他赔钱。 可身后那人却狠狠地將她拉了回来。 很重力,楚清音身子不稳,差点一头撞到货架上。 楚知珩环著她的腰肢將她抵到后面货架的角落里。 他躬身將她完全环绕在自己的怀中,一双眸子悽厉而冰冷,“你的心当真这么冷?” “楚知川重伤躺在床榻之上,柳府也被烧个精光,楚家整个都在你的计划之內,你满意了?” 楚清音瞄了一眼外面,倔强地看过去,“我並没有要求你做什么!” “別把你的行为搭在我的身上。” “我只跟你弟弟做了交易。” 楚知珩眉头皱得更深,“好。” “看来你已经將他的疑虑解决了。” “所以你打消他的疑虑就是拿楚家为代价?” “楚家现在处在烽火浪尖,裴玄还要火上浇油,其中可是有你的手笔?” “哼。”楚清音冷笑,“他何时能为我撼动?你们从小玩到大,又不是不清楚他的为人。” “不过大哥是这么容易就被他打倒的吗?楚家如此险境还能立於朝堂不倒,不多亏了大哥的功劳?” 楚知珩看著她娓娓道来的表情,感觉內心波涛涌动。 “你真是这么看我的...” 话落,一个吻狠狠落下。 这个吻比之前的都要汹涌。 身后的面具仿佛都在旁边窥视一切。 楚清音听著外面掌柜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楚知珩!够了!” 楚清音狠狠推开他。 对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张緋红的双唇,垂眸,又是狠狠一咬。 楚清音大惊,却是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 直到对方鬆开她,她才从那个温暖的怀里挣脱开来。 “像不像在偷情?” 他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楚清音狠狠抹了一下嘴唇,上面火辣辣的。 蹁蹁楚知珩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她更加愤怒。 “有瓷瓶吗?” “有的,我给你拿!” 掌柜的声音拔高,紧接著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 楚清音狠狠地拽了一下楚知珩的衣袖,两人面对著一排面具,挑选起来。 可两人的眼神却飘忽不定。 楚知珩一脸笑容侧目看著一旁故作镇静的楚清音,不自觉地咧开嘴角。 “这感觉真好。” 楚清音隨手扒拉著眼前的面具,目不斜视。 出口便是冷淡到极致的话,“我劝你以后不要再像个公狗一样,隨时隨地地发情,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將你踢出局。” 楚知珩:“......” “所以我和阿川不过都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楚清音转头,笑得璀璨,“说什么呢,大哥,不过是互相利用么。” 她手指摩挲著他的薄唇,“难道你没得到什么吗?” 手被狠狠甩开。 楚知珩那张冷得像冰一样的脸像要冻死人。 楚清音转身走出门口。 刚要离开,忽然目光一瞥,赶忙退回到屋內。 看到即將要转身出来的楚知珩,一把扑上前,將他连推带搡地退回到刚刚的角落里。 楚知珩低头看著她,那样子像只被猎人追杀的小鹿。 “又打什么主意?” 楚清音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他的唇前,“嘘,別出声。” 过了好久,直到门前那抹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拉开距离。 “刚刚那人像是裴玄。” 楚知珩往外瞥了一眼,又將楚清音的身子往里面拉了拉,看到对方一脸警惕的样子,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你就那么怕他?” 楚清音垂眸。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楚知珩这个人,她还勉勉强强能拿捏住,他有欲望,有弱点,这就比较好把控了。 可裴玄这个人... 她真的拿不准,何况这五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尤其是他现在竟然反常地要娶她。 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到底有什么陷阱。 若是让他知道这五年来只不过是自己处心积虑的欺骗,恐怕以他的脾气和骄傲,会把自己扒皮断骨。 “连当今圣上都怕他,我怎么不怕?” “再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如此相像的仿品,怎么捨得放手。” 良久。 楚知珩那张不带意思表情的脸死死地看著楚清音,“你真的爱他?” “一个贗品而已,你说呢?” “我说的是莫云洲。” 楚知珩一字一句道,“你根本不爱他。” 楚清音怔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的嘴里听到这个答案。 曾经,她也在梦中反覆问过自己很多遍,但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她想应该是爱的。 不然为什么会念念不忘许多年。 “这不用你管...” “你根本不爱她,他只不过是你最悲催生活里的一点阳光,不过是恰逢其时的慰藉而已。” “换句话来说,如果当时出现的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爱上我。” 楚清音眼中含雾,却被她狠狠咽下。 “只有抱著慰藉和希望才能存活下去。” “就算当初没有任何人出现,你也不会溺死。” “你会说服自己幻化出隨便一个影子拯救当时的你。” 楚知珩说得坦白又直接。 但他说得不对。 楚清音感觉心口堵堵的。 她眼尾泛红地抬眼看他。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摆好你的位置!这是最后一次!” 第44章 这一巴掌是不是还不解恨 楚清音从杂货铺里出来,便看见裴玄正黑著脸站在马车前。 车夫则耷拉著脑袋,一脸无奈。 “人呢?” 车夫底气不足,“楚姑娘说去找您了。” 裴玄眸色沉沉,“所以...你就没有我的命令放她走了?” 车夫不明所以,说得理直气壮,“王妃的吩咐,小的不敢不听啊。” 裴玄眨眨眼睛,感觉胸膛一口气喘不上来都要被他气死过去。 他看看手中的糕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扬手就要摔在地上。 车夫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转头就瞥见迎面走来的楚清音。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挥著手把裴玄撞到一边,挥著大手,“楚姑娘!楚姑娘!” “不好意思,买了点东西,耽误了时间。” “没关係,回来就好。” 车夫刚想伸手接过东西,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转头,裴玄那张杀死人不偿命的眼睛正死死看著他。 下一秒,车夫十分顺滑地回到车上。 楚清音笑笑,將一只山神面具递到裴玄手上。 裴玄眼底的冷冽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上就突然多了一个礼物。 “我还以为......”说到一半的话被他强行咽下,“怎么买了个面纱?” 白纱將楚清音的半张脸都遮掩了起来,雾色朦朧的样子,美得縹緲虚无。 楚清音转了个圈,“喜欢。” “好看吗?” 裴玄点点头。 “这是送给你的。” 裴玄看著手中凶神恶煞的山神面具,“为什么给我买这个?” “你不喜欢?” “戴上看看嘛。” 楚清音踮著脚,將面具往他的脸上比划。 却被裴玄一把拨开。 楚清音撇嘴,“你戴上这个凶凶的面具,她们就不会来招惹你了。” 裴玄漠然,伸手將面具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下,“这样可以了?” 楚清音仔细端详了片刻,一把摘下,“还是本人更好看。” 裴玄:“......” “糕点买了?” 楚清音一把拿过糕点盒子,拉著裴玄转身向裁缝铺走去。 眾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子堂而皇之地牵著男子的手过路,立即引来周围人的眼光和议论,却都被裴玄那副杀人的目光懟回去了。 裴玄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到了裁缝铺看个不停。 回头瞥见楚清音正在一旁大快朵颐,转身偷偷咧开嘴角。 “这匹布怎么样?” 裴玄拿著一匹翠绿色的布料。 “这位公子可真是贴心啊,从来只见女子选布,还从未见过男子给女子选的。” 楚清音也不扫兴,將吃剩下的糕点递到裴玄嘴边,“这个好吃的,你尝尝。” 老板娘瞠目结舌。 裴玄瞥了一眼老板娘,不动声色地將半个糕点放进嘴巴。 “就这个吧,你选的我都喜欢。”楚清音挽著他的胳膊,撒娇的样子让一旁的老板娘都打了个激灵。 一拍即合。 裴玄十分爽快地付了定金,还多给了一大锭银子。 “做得细致点。” 老板娘捧著手掌大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一定一定。” “请问贵府在哪里?我们做好后给贵府送去。” 楚清音看了他一眼,后者不带丝毫犹豫道,“摄政王府。” 老板娘震惊得合不拢嘴,目送著两人的身影渐渐离去。 马车上。 裴玄不发一语。 楚清音感觉身旁的目光愈发炙热。 “你...” 还没等对方说话,她忽然主动凑近,隔著一层薄薄的面纱吻上了对方的唇。 很明显,她在裴玄的眼中看出了震惊。 “谢谢你。” 裴玄別过头,什么也没说。 回到王府。 依旧是每天看下人忙忙碌碌地搬动著东西。 偶然看见秦风,对方也是傻笑个不停。 “姑娘终於守得云开,主子也是开窍了。” 楚清音白了他一眼,“你这张嘴,迟早要受你主子的五十大板。” “无碍的!反正要吃到你们的喜了,小的开心。” 秦风將手上的包裹递给楚清音。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件红色锦袍,还有一盒极其精致的珠宝。 “这是...” “主子说三天之后要与姑娘举行订亲宴,特意命人赶工做出来的。” 楚清音手一抖:“订...订亲宴?” “姑娘也不要太过激动了。”秦风不由分说地將包裹放到楚清音手上,“姑娘,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楚清音怔怔地將包裹放到房间的桌子上,这几步路她几乎已经想尽了出路。 还以为自己已经瞒过了他的眼睛,没想到... 原来,他对自己的怀疑从来没有打消过。 自从柳府之事后,他便处处防著她,怕她溜走。 如今更是连出门都寸步不离,哪怕是消失一小会儿,他也要怀疑好久。 原以为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筹划,可订婚就在眼前。 只剩三天了。 她到底要怎么逃走呢? 到了晚上。 楚清音轻轻打开裴玄的房门。 他正埋头写著什么。 “还没忙完吗?” “嗯。”裴玄看了她一眼,“你先去睡吧。” 他瞅了眼自己的床榻,示意楚清音可以睡在他的房间。 楚清音没动,径直坐到他的腿上。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別闹,一会儿陪你。” 楚清音勾著他的脖颈,“你怎么没告诉我三天后就要订亲?” “不是让秦风告诉你了?他没给你送衣服吗?” “送了。” 楚清音垂眸,“我应该回楚家告诉爹娘的...” “毕竟这是终身大事...总是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的。” 裴玄轻哼:“你想去就去。我陪你。” 楚清音埋头钻进他的胸膛,轻轻嘆了口气,“你真好。” 次日,裴玄没有上朝,跟著楚清音回了楚府。 楚父楚母的脸色不好也不差,氛围很是尷尬。 两人紧接著去看了楚知川,他似乎好了一些,看到裴玄和楚清音一起出现的时候,明显怔住了。 良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恭喜。” 毕竟是王府的女婿,又是摄政王,岂能慢待。 楚母钻进了后厨忙活著,外面留楚父一个人在招待。 楚清音以帮楚母为由,也退了出去。 楚母正在熬汤,看著走进来的楚清音,面色阴沉,语气颇为不善,“我还当你一辈子都不会进楚家门了。” 楚清音放下帘子,“女儿是楚家人,受父母养育之恩,又这会不来呢?” 楚母“哐”的一声放下勺子,“你这个狐狸精,把瑶瑶害了不算,现在还来祸害我两个儿子!” “把楚家搅得天翻地覆,当时我就应该狠心让人直接把你绑到地窖给瑶瑶输血,哪还有你今日的兴风作浪!” 楚清音看著楚母的咬牙切齿却不禁想笑,“谁让您非要假慈悲呢?” 楚母气急败坏,却碍於裴玄的面子还是忍住。 楚清音甩下帘子,走出去后直奔后面的狗洞。 不足一炷香,回来时面色如常。 楚母阴狠狠地看著她,“你刚刚乾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用得著跟你匯报吗?” 楚母气急,“是不是又跟哪个野男人私会去了?” 楚清音笑顏如,“要私会,也是跟你儿子啊。” “你、你、你...”楚母气得后退两步,“我、我要去告诉裴王,杀了你这个贱货!” “你儘管去。” 听到楚清音如此无所谓,楚母反倒是停住了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个巴掌甩上去,“你这个贱人!” 楚清音捂著火辣辣的侧脸,笑得诡异,“娘,这一巴掌是不是还不解恨?” “女儿帮您。” 说著,只听“啪嚓”一声脆响,瓷碗碎了两半。 厅堂的裴玄听到动静,猛地起身,朝后厨奔去。 楚清音捂著脸,鲜血从指缝一滴滴落下来。 她仍然在笑,笑得瘮人。 脚步声愈来愈近。 “娘,您应该知道怎么说的。” 第45章 恐怕后悔的另有其人 还没容楚母反应,裴玄已经一只脚踏了进来。 楚清音捂著脸瘫坐在地上,面前是几瓣碎瓷片,仔细看,上面还掛著血痕。 “这...这是怎么了?” 楚父手足无措地看著这一幕。 地上的楚清音此刻已被裴玄一把捞起。 “你伤的?”裴玄抱著楚清音走到楚母面前,一脸怒容毫不遮掩。 “不是我!是...”楚母下意识地指著楚清音,却看到对方警告的眼神。 裴玄低头,怀里的人儿像只小鵪鶉一样往他怀里钻。 “是什么?” 楚清音那双魅惑的眼睛从缝隙处探出来,显得格外惊悚。 楚母似是认命般长长嘆了口气,“是我划的,不过我是不小心的。” 她格外加重了“不小心”三个字,並探手过来,“你知道的清音,娘怎么可能故意伤你。” 果然薑还是老的辣。 楚清音心里想著,身体已经做出来对策。 她惊嚇般地躲开对方的触碰,嘴上却软软糯糯道,“女儿知道,都怪女儿身体太过娇弱,连一只碗都接不好。” 此话一出,楚母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她刚想说点什么,楚父坐不住了,大步走过来,说得毫不客气,“不是早就不用你给瑶瑶输血了么,你还是......” “是女儿的错。” “虽不用给瑶瑶输血了,不过几年的时间还是元气大伤,虽然王爷流水一样的补品往我房间送,可还是怪女儿不爭气,给爹娘添麻烦了。” 楚清音说完这话,楚父楚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们的每一步,她似乎都能预料,並且適时地堵住他们的嘴。 这个女子不好惹。 从前那个娇弱好欺负的角色並不是她的本性。 她只不过是隱藏得太好了,骗过了她们所有的人。 这样的人更不能惹。 楚母不可察觉地吸了口气,隨即脸上带笑,“怎么竟说些见外的话,来,跟娘走,娘去给你上药。” 楚母的话已经说了好久,可裴玄却还是抱著楚清音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还是后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他才问道,“你確定?” “嗯。” “没事的。” 裴玄微微皱眉,“隨你。” 涂了药出来,楚父正拿著请帖发呆。 看那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哪像是拿著请帖,分明像是捧著一个催命符。 厅堂內竟是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真丑。” 裴玄瞥了一眼几乎要包成粽子的楚清音,“回府后还是让沈太医给你重新包。” 楚清音乖巧地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楚清音眼神示意要走,旁边的裴玄却视而不见。 又尷尬地坐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楚知珩一身玄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楚大人下朝了?” 裴玄出乎意料地先打起招呼。 楚知珩任由下人將自己外衫脱下,“裴王事务繁忙,若是我等臣子再不为圣上分忧,岂不是罪该万死。” 裴玄点点头,似是对他的话很认同,“楚大人好大的心啊。楚家都要自顾不暇了,还想著为圣上分忧呢。” 楚知珩:“將小人清除乾净,圣上便顺心了,楚家也就一坦平图了。” 话落。 四目相对。 暗流涌动。 楚父將请帖递到楚知珩面前,算是打断了两人的施法。 “裴王的,说是和你...妹妹的订亲宴。” “订亲宴?”楚知珩发出疑问的时候,眼神却飘向了一旁的楚清音。 话音一变,“你脸怎么了?” 楚清音歪著头,“娘不小心划伤的,无大碍。” 楚母:“.....” 楚知珩面无表情地在两者之间看了个来回,隨即低头看向请帖上的內容。 目光最后落在那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上面。 楚知珩冷笑一声,將请帖隨手扔到桌子上。 “阿川知道吗?” 话是对著裴玄问的,眼睛却一直在看著楚清音。 裴玄:“第一个告诉的就是他。” 楚知珩抿嘴,“圣上知道吗?” “你和怀安公主的事情闹得那么凶,圣上是不会同意你们俩的婚事的。” “圣上...只需上一奏摺即可。” 裴玄幽长的目光在楚知珩的脸上扫过,只这一眼,上次柳府的来龙去脉,他便尽已知晓。 “好歹清音也在楚府带过几年,到时候会给几位上座。” 楚知珩眼眸涌动,竟下意识地抓住楚清音的手腕。 一左一右,都不是好惹的主子。 “大哥...一定要来啊。” 这声“大哥”和楚清音挑衅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楚清音迅速將手从楚知珩的手中抽开。 “你...你真的要娶她入王府?” 楚母问道。 裴玄挑眉,“有问题吗?” “没什么...”楚母尷尬地笑笑,“我只是怕这孩子脾气倔,到时候王府有了王妃会闹脾气...” 楚母看似为楚清音著想,实则却是变相地在说她会无理取闹。 “呵。”裴玄冷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莫不成还要与自己置气?” “.......” 楚父:“你什么意思,难道...” “没错。”裴玄將楚清音一把搂到怀里,居高临下地看著在场所有人,“楚清音会是我裴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摄政王妃。” 这一话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楚知珩。 而裴玄似乎也知道他心中所想,那得意的表情夹杂著数不尽的嘲讽。 像是在说,你敢么? 楚知珩看了眼楚清音,最后对著裴玄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此话一出,裴玄不自觉地抿嘴。 “恐怕后悔的另有其人。” 裴玄勾唇。 这场比试,楚知珩输得透彻。 “请帖已送到,我们就先告辞了。” 裴玄將楚清音一把抱起,惹得后者差点惊呼起来。 楚清音:这人又脑子一抽作什么。 两人走出府外,楚母便听见楚知川的房间传来巨大的声响。 推门而入,便见楚知川正趴在床边,將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我的天爷啊,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楚母想上前,却被楚知川的怒吼声震在原地。 “滚!都给我滚出去!” 第46章 长得真像 王府。 距离定亲宴的日子越来越近。 天气愈发寒冷。 裴玄在案桌上看奏摺,楚清音拿了一件外衫给他披上。 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却被拉住,“后天就是定亲宴了。” 楚清音:“我知道。” 对视良久。 裴玄开口,“你愿意嫁到王府吗?” “为什么这么问。” 裴玄垂眸,“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会想要离开。” 楚清音顿了顿,一如往常地坐到他的腿上,“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怎么会不愿意呢?” “你可愿意?” 裴玄喉咙滚动,將她打横抱起,“你说呢。” * 次日。 裴玄书房又是好一阵喧闹。 蒋轩和王岩收到了摄政王府发出的请帖,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这简直比他们结婚还要兴高采烈。 “什么情况啊,前阵子不还闹得別彆扭扭,怎么才过没多久,就要定亲了?” 王岩一进房间就嚷嚷起来,叉著腿,大马金刀地坐著,一点也没有富家子弟的稳重劲。 蒋轩捅捅他,“你小心声。” “嫂嫂呢?” 裴玄抿了一口茶,“她去街上逛逛。” “不碍地,有守卫隨行。” 蒋轩点头。 王岩沉默了一会儿又控制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怎么回事啊,阿玄,跟我们说说。” “你之前不还说只是玩玩,怎么....现在,你真爱上她了?” “你这叫什么话。”蒋轩白了他一眼,“楚姑娘不拘小节,善良嫻静,乃良配。” 王岩:“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裴玄。 他放下茶杯,“怎么?我就该孤独终老?” “哈哈哈哈。”王岩像是一眼看透了什么,“真是难得,难得啊。” “也是,阿玄你岁数也不小了,平平常常到你这个年纪,人家孩子都满街跑了。” 王岩坏笑,“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蒋轩:“我看孩子还是不要像阿玄的好,沉默寡言的,像楚姑娘好。” 几人正说著,忽然一个下人叩门。 “王爷,门外有个人送来一样东西。” 裴玄挑眉,接过下人手中的东西。 是一幅画卷。 王岩:“是什么?快打开看看。” 蒋轩:“阿玄,这是你买的画?” 裴玄摇头,似乎在思索。 蒋轩:“那就可能是楚姑娘买的,让人送到府上来了。” 王岩:“哎呀,你们可真是墨跡。” “说不定是楚姑娘送给阿玄的定亲信物,打开看看。” 蒋轩:“这不好吧......” 裴玄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也有所期待。 王岩不由分说,將画轴慢慢舒展开。 上面所画的果然是一对璧人。 “这女子看起来並不是楚姑娘啊。” 蒋轩皱眉,怕自己看错,又仔细端详。 可反反覆覆看了好几遍,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图中女子身穿粉色锦袍,一双丹凤眼颇为欢喜。 这样貌和楚姑娘简直相差万里。 蒋轩咂舌。 “阿玄,你这是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吧,偏偏要在你即將定亲前送来这个。” 王岩赶紧將画卷卷上,“要我说,赶紧销毁,別让楚姑娘看了伤心。” “虽然都是之前的事了......” 裴玄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王岩撇嘴,“行,就当我胡言乱语行了吧。” “总之別让楚姑娘知道你找別的女子......” “什么找別的女子?”裴玄放下茶杯。 “你看,这不是你么。”王岩將画卷重新弹开,指了指上面面无表情的男子。 蒋轩闻言凑过去,“誒?还真是....阿玄,真是你啊,看著很年轻啊,像是几年前的...” “不过...好像又有点不像。” 本来漠不关心的裴玄此刻也被勾起了兴趣,他伸手拿过画卷,“我来看。” 图上画得不是很细致,像是仓促之间完成的作品。 周边景物处理得很潦草,但胜在人物神情上,倒很写实。 这张画卷...这张脸... 和之前他看过的如此相像....... 裴玄拿起茶杯,又缓缓放下,盯著画卷的眸子忽明忽暗。 “还真是不太一样,这男子气质和阿玄不太像...旁边是什么?好像是一些木头?”王岩惊喜地叫道,“不过也真是难得啊,天下之大,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阿玄,你是不是也被惊住了?” “我想啊,等回来楚姑娘一看,估计也得被嚇一跳。” “不知道你们两个站在她面前,能不能分得出来。” “真想看看这个人的真实模样...” 王岩还在自顾自说著,就被蒋轩狠狠地拧了一下大腿。 刚想发火,转头看向蒋轩手指的方向,才发现自从刚刚看过这幅画卷,裴玄就一个字也没有说。 傍晚。 裴玄独自坐在案桌前,看著那幅画卷。 窗子紧闭。 他能听到外面楚清音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著,秦风叩门进来。 “主子,楚姑娘已经回来了。” 裴玄点头,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良久,直到月上梢头,他才从房间走出去,拿著之前那把剑走到庭院。 他的双拳紧握,看著渐渐发黄的叶子,和寂静的池塘。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一分为二,明暗交错。 两幅画卷在他的脑海中交替上映。 怀疑一旦被种下种子,便只会愈加疯狂长大。 池塘中那张模糊的脸倒映在池水中,几只小鱼来回游动,將那张本不清晰的脸显得更加具象。 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可为什么他也要长这个样子? 到底他是该感谢还是该怨恨? 他狠狠將剑插入水中那张脸,一阵水激盪,剑尖插著条小鱼拔了上来。 月光一点点变得暗淡... 黑夜在缓缓褪去... 裴玄坐在窗前,听著王勇的稟告。 那些从不在乎或者说被人隱藏的东西几乎袒露无疑。 “主子...今日的定亲宴...” “照常。” 裴玄的视线扫过案桌上那副画卷。 “现在就走。” 裴玄穿上外衫,径直往外走,却丝毫没有叫上楚清音的意思。 王勇很是疑惑,却也不敢多言。 裴玄换上了那件赶工出来的衣袍,身姿挺拔,气质难掩。 任谁看上去都是京城大家出来的公子。 今日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裴玄的定亲宴。 酒楼却很安静。 静得让人心不安。 就算是圣上,也没有做任何动作阻拦。 一切都像是那么顺利。 直到临近晌午,人们陆陆续续到来。 亲皇派的都没有来,来的都是一些和裴玄关係近的官员和商贾。 眾人脸上都带著笑容,纷纷凑到裴玄的身边道喜。 可裴玄却阴著一张脸,只站在窗前,目光炯炯地看著酒楼入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