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诛仙》 女娃陆雪琪wоо⒙νiρ 万物皆由混沌而生,世人皆寻长生法,上上上上上无上,玄玄玄玄玄又玄,独有证道而问为仙 九玄天,太清境,老君炼化出一气,从天而坠,落入凡尘。 人间万物是为道化,道尊开山立教,数千年至今流传下来的三大教派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首,肇立乾坤。 高山之巅,青云门当峰而立,俯瞰群山,翘首仰望九重霄。 青云门七脉,以首座道玄真人位居的通天峰青云观为主脉。 有一日,道玄禅坐于太清境界虚空,忽然缓缓睁开眼,见天干五行阵显现,一道化气从中而生。 道玄略微诧异,起身拂袖间飞落青云观,寻得在太清境界虚空看见的天干五行阵化气所在的方位,竟是青云门七脉之一的小竹峰。 道玄身形微微掠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风卷卷而过,片片竹叶从山间飘落,小河流水掀起波漾,蜿蜒荡漾的水波之上,忽见一团雪白雪白的小小身影,身姿纤巧轻盈,脚尖凌波踏瀑,从高处摇摇飞来,恍若天外飞仙。 “何人?”声音袅袅简而言之,白衣小女娃目光清冷,面色清幽,衣袖飘堕,倒映在水波中,脚尖落在漪涟之上,漾起一圈圈碎碎的光影。 道玄甚是意外,看着那年岁不过八九岁的白衣小女娃,眉目温和的道来话:“你可是水月门下弟子陆雪琪?” 陆雪琪抬头看向道玄真人,一双清澈明亮的瞳光与道玄一阵对视后,她动了动小嘴道:“弟子陆雪琪拜见青云掌门人。”道来话,身形微微一屈,已是行了参拜之礼。 道玄略感诧异,他已经有数十年未踏出过青云观,青云门下弟子见过他真容的少之又少,而这小竹峰水月门中仅有的数位女弟子中,陆雪琪更是因年幼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水月抱回青云门,入门时并未见过道玄。 道玄并未向陆雪琪问来过中原由,只是觉得今日受那天干五行阵来到小竹峰,见着年幼的陆雪琪,发现她虽然年幼,入门时间甚短,却已通过心法归一,静立与水波之上,实属天赋异禀,百年难遇。 “我去见见你师父水月,你不必跟来。”道玄对她道话,转身飞向望月台。 陆雪琪看着那墨绿道袍转瞬而去,鹤骨仙风般的身姿尽收眼底,眼眸微动,一丝疑惑,很快在眼中闪过。 阅┊读┊无┊错┊小┊说:woo18νip﹝woo18.νip﹞ 引剑,天琊神剑 夕阳落尽,秋夜霜天,一轮明月隐隐从水中流淌出盈盈波光,一丝夜风微微卷着寒意扑面而来。 陆雪琪一头乌黑似水的长发轻轻挽着,夜空下白衣袖翩翩飞舞,与月色光影交错间显出整张清冷的小脸,似玉般雪白的脖颈微微仰起,清冷晶莹透澈的一双黑眸静静地望着远处某个地方。 她静默了片刻,脚尖轻点水波,一袭月白轻纱长衣裙划过水面,溅起一串似点点星光般的水珠,她刹那间飞向夜空,纤细灵动的身姿在月色下刹那般似光芒绽放。 小竹峰后山峰,水月从殿内出来,蓦然看向静静立在殿外的徒儿陆雪琪,水月那张看不出一丝神情,淡漠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缓缓的笑容,随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琪儿,到为师身边来。”水月缓缓地道来话。 陆雪琪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淡淡的望着师父水月,听师父对她道来话,她点点头,走了过去,朴素不染的白月裙,脚步轻盈。 水月看出陆雪琪淡淡的眉目间,神色似隐藏着什么心事,所以她才会过来此处。 水月对陆雪琪这个小徒儿虽未有过多的管束,皆因陆雪琪不似她的师姐文敏那般温婉俏丽,活泼生动,让人如沐春风,陆雪琪虽年幼稚气未脱,性子却极为的寡言冷漠,并不太亲近旁人,对她这位师父也并不曾过多的倚赖,小小人儿心性已是修得安静如水,鞭辟入里。 陆雪琪停在了师父的身前,就那样站着,婷婷袅袅,容色淡淡的开口道来话:“师父,徒儿想借剑一试。” 水月听她这般直言,虽年幼,却并不怯懦,话虽少却必定坦诚,必定是下了决定的。 水月“哦?”了声,回道:“一个月前你可是连出鞘都无法做到,还因此受了些许轻伤。” 水月看着微微低垂的小脑袋,想起一个月前那夜晚,镇门法宝天琊神剑忽然剧烈震动,极为异常,剑身迸出艳丽夺目的流光,咻地自行飞了出去。 水月略感吃惊,飞身掠去欲要收回天琊神剑,在苍穹的夜幕下,月色深沉,月光倾泄而下,笼罩在剑气正中的小小身影却让水月骇然止住了身形,远远的望去,她的小徒儿陆雪琪恍若不染纤尘的身姿静谧地独立在天琊神剑面前,微微抬起的小脸,目光凝视着天琊神剑,眼底闪烁间流露出一丝浅尝辄止的克制。 水月没有想到她这个入门不过一年的小徒儿天姿如此聪慧过人,境界修炼如此之快,竟然已经能引剑,且引来的还是小竹峰历代掌门人手执的法宝天琊神剑。 水月面容沉默地看着,见陆雪琪终究是选择试剑,抬起双手捏出要诀,却久久也没能成功,竟是无法让那天琊神剑为她出鞘,试过几次后,陆雪琪因修行尚浅,定性不稳,忍不住伸手去碰了那天琊神剑,刹那间被震飞了出去。 天琊神剑未认主是不能轻易触碰的,因为会被剑气反噬,水月瞬间接住飞了出去的小小身影,看着怀里的小徒儿,见她小脸略有些泛白,微张着小嘴似有些受惊,却能在被震飞出去的同时迅速念出一串心法口诀,护住了心脉,未曾受到重伤,否则难以想像她日后还能否继续修行。 传承,水月的意愿 陆雪琪若有所思的静了片刻,淡淡的目光,陡然清亮:“徒儿愚钝,想再试一回。” 月色一派寒凉,因那天琊神剑迸发出来的,凌冽、肆意铺洒的剑光。 在师父水月的默许下,陆雪琪再次停在天琊神剑面前,天地万物好似忽然就静止了那般。 一声似那冰湖碎裂开来般的口诀从陆雪琪微张的唇齿间缓缓溢出,透着隐然的从容自若,少了初见天琊时的惊扰不定,多了一份掌控下的深厚底蕴,可见她这一个月的来受那天琊神剑束缚所困,在修行中不断刻苦试炼,从中参透玄机,修为提升彼多。 陆雪琪纹丝不动,天琊神剑却是凌空出鞘,阵阵嘶鸣响彻云霄,气势如虹般万丈光芒!!陆雪琪缓缓的抬起手,剑气在流动,她却是缓缓地握住了剑柄,瞬间,天琊神剑在陆雪琪的手中幻化了新的形态,因陆雪琪的特性呈现出冰雪蓝天般的剑光,漫天流光溢彩,绚丽多姿,美轮美奂! 陆雪琪御剑离去,三日后回到此处来见水月,并向她归还天琊神剑。 水月踱出殿外,一身月白道袍,挽着手立在殿外门前,望着归来的陆雪琪,竟是有片刻失神,她已经很久未曾在心里有过挂念,至那人死去后的无数个日夜星辰,她纵然选择了守护小竹峰,可她也曾有过念想,想离开这人世间去陪那人,可她终究没能做到,那心便如死灰般不曾再有过丝毫波动。 “师父,徒儿借剑三日,特来归来。”陆雪琪躬身行礼,双手奉上天琊神剑,递至师父水月面前。 水月垂下眼睑,默默的看了眼陆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剑,心中竟是有了一丝私心,她缓缓倾身,却未有接过陆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剑,而是凝视着陆雪琪淡漠的面容,开口对她道:“琪儿,为师想把天琊神剑传授予你,你可愿意?” 陆雪琪微微一怔,不禁微微地抬起漆黑沉静的眸子默默地望着师父水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虽天资过人,年岁却尚小,心性又过于淡薄,并不懂师父此番对她寄予的厚望,但她会听从师父的意愿。 水月把天琊神剑传授给了她最小的徒儿陆雪琪,转身走了回殿里,曾经…在那人死去后,她曾经迷茫过,痛苦过,她以为她已经心如死灰,可此时此刻,她似乎在陆雪琪的身上看到了小竹峰的未来。 而那些她想对陆雪琪缓缓道来的话,水月相信终有一天她会说给陆雪琪听,到那时,陆雪琪想必会体谅她的一番私心。 —— 普智与张小凡 秋雨淅淅沥沥,满山四季常青的泪竹似啜了晶莹的泪珠滴滴嗒嗒,陆雪琪从禅定中起身推开竹窗,雾雨山色间,清风掠来,缓缓拂过她淡漠的面容。 身后,封印在天琊神剑里的剑灵早已按捺不住,操纵着剑身围着陆雪琪转圈圈,表示要出去耍!!! 自从与天琊神剑通灵后,一向极爱清静的陆雪琪有了一丝悔意,悔不该听从师父的意愿,收下这天琊神剑。 陆雪琪十分冷淡的道:“雨天,不宜外出。” 天琊剑躯一震,受到了一万吨的伤害:“唉,哥的寂寞,雪崽你不懂啊!” 陆雪琪:“……” 陆雪琪虽会避雨术,但潮湿阴暗的雨天和远处传来的阵阵雷鸣声却让她感到十分的不适,可实在是抵挡不住天琊神剑在她在面前忽然冒出来的一股子黑幽幽的、哀怨的剑气。 天琊神剑被陆雪琪带了出小竹峰,任由陆雪琪把它挂在身后,吸收着来自天地万物的滋润,内心相当的满意。 陆雪琪向望月台飞去,只是途中,天琊神剑忽然把她小小的身子提了起来转了个弯,拖曳着她的后衣襟带着她往青云山峰下的方向飞去。 山峰下方几十里外,有一座小村庄,流经的河流旁,石墩上刻着名字,叫“草庙村”,居住着两百多户以耕种为生的普通老百姓。 自从被师父水月抱回青云门,陆雪琪便未曾下过山,此番被天琊神剑无故带下山,陆雪琪强行止住了身形,蹙眉道:“未经师门允许,我不能擅自下山。” 天琊:“扯淡,旁人怎知你下没下山,雪崽不可固步自封啊。” 陆雪琪:“……” 论说话的道行,陆雪琪自知不及天琊神剑的万分之一,但她是天琊神剑的主人,心知不能被天琊神剑左右了行动与思维。 只是,陆雪琪抬头看向草庙村上空笼罩的滚滚乌云和雷霆,已是看出了一些异常,她想了想,终是抬手捏出一串法术,幻化出一只飞鹤送去前方一探究竟。 天琊不太满意,想亲自飞去看热闹,但它又不能扔下陆雪琪,皆因陆雪琪如今与它灵识相通,它若离她太远便会丧失灵识,不能自我控制。 而飞鹤的能力也随操控它的主人的法力大少而变化,主人法力越强飞鹤便能持续的更久一些。 陆雪琪盘坐一旁,闭上眼睛心神合一,便能随同飞鹤看到前方正在发生的事物,当陆雪琪看到自称来至天音寺,法名普智的僧人救下两名少年,并在重伤后自愿把一身佛家神功传授给了其中一名少年,陆雪琪缓缓地回过神来,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 大竹峰,七师弟 雨停了,陆雪琪找到了那叫张小凡的少年,见他只是昏睡不醒并无受伤,陆雪琪便想要捏出一串清心诀点上张小凡的额头让他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只是,天琊在一旁阻止了她的行为,嚷嚷道这小子要是醒来见着她,她的身份就会暴露咯。 陆雪琪纤细的指尖微微停在张小凡的额前未有再落下,欲要收回手时,天琊又对她道:“这小子身上藏了颗噬血珠,雪崽快快把它找出来给我罢。” 陆雪琪蹙眉:“如何找?” 天琊摆了摆剑尾指向平躺在一边的张小凡:“肯定就在他怀里,雪崽摸摸看。” 陆雪琪:“……” 陆雪琪站了身,天琊没明白过来他的小雪崽咋忽然就变得冷冰冰了呢,它已经被陆雪琪强行御剑离去了。 天琊目的没达到,深感惋惜:“雪崽有所不知,我若与噬血珠合二为一,我就是天下最帅最厉害的剑哦!” 陆雪琪不为所动,并冷冰冰地道:“原来如此。” 天琊委屈地哼了哼,老实的把陆雪琪带了回青云门小竹峰。 然而,就在天琊与陆雪琪离去后,草庙村遭到了袭击。 一弯残月浅浅映照,草庙村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夜色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普智孑然一身,姿势诡异地看着遍地尸体,眼瞳空洞。 过了一日,陆雪琪在竹林丛中手执天琊修炼剑法,忽然远处传来一把清甜的声音,她转身望去,便见天边一条朱红玉绫载着田灵儿向她飞来。 田灵儿是师父水月同门师妹苏茹与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女儿,因苏茹经常带着田灵儿回来小竹峰探望水月,故而陆雪琪见了田灵儿,便会叫她一声田师姐。 田灵儿第一次听陆雪琪唤她师姐时,开心的不得了,皆因田灵儿在大竹峰各位弟子排名中最后,也一直被当做最小的照顾,师兄们做什么都由着她让着她,让她觉得很无趣。 但陆雪琪就不一样了,俩人都是小女孩,而且陆雪琪比田灵儿还要小几岁,性子更是与田灵儿完全不一样,田灵儿只要随苏茹来小竹峰,必定要找陆雪琪说说话。 田灵儿迫不及待一脸开心地告诉陆雪琪,他爹爹新收了一位入门弟子叫张小凡,她终于不是师门里最小的弟子了,而且还有了新师弟。 陆雪琪从田灵儿口中听到张小凡的名字,她心下已是微微一怔,有所诧异,但是,让陆雪琪无法想像的是,那夜,草庙村里所有的村民竟惨遭杀害,张小凡因此失去了双亲,成了身世凄惨、孤苦伶仃的孤儿而被收入青云门大竹峰,成了田灵儿的七师弟。 —— 砍竹子,变身术 竹林深处,瀑布下,陆雪琪笼罩在一片明媚的日光之中白衣飞舞,手中的天琊剑在瞬间凝聚在了一股剑气,却在刹那时,忽然消散! 陆雪琪眉心轻皱,身形不稳的收回了天琊剑,淡漠的面容,显出几分恍然。 “只差稍许…” 她淡淡地道,一双漆黑似深夜的眸子似有波光粼粼漾出,她在凝神回想刚才刹那芳华的玄机,她若能及时修正,便能突破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六层,参悟更多,可如今她再次被打了回第五层,便又要再第五层停留数月了。 天琊入鞘后,剑灵跑了出来与陆雪琪对话:“修炼境界之事,你心智高,假以时日必能突破,切忌勉强,以免前功尽弃。” 陆雪琪点点头,缓缓平复下来,便要转身离去,天琊却是一副蠢蠢欲动:“雪崽,去这边。” “不去。” 陆雪琪微微看向天琊指去的方向,眸光一冷,漠然道话,一跃而起。 大竹峰,层峦耸翠,烟波浩渺,山谷林间,石峰下生长一大片黑节竹。 话说不去,却任凭天琊直接把她带来此地的陆雪琪,身形在空中灵动的轻轻一转,缓缓落下,脚尖轻轻的踩在一根黑节竹上,裙角随一阵阵山风翩翩飞舞。 陆雪琪默默地看着不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少年拿着一把柴刀站在一根黑节竹砍了半天,也未能把根黑节竹完全砍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小凡蹲下了身子,累得半死,面前的黑节竹却依然□□。 “哎呀,这小子莫非是个大、白、痴!”天琊就没见过这么笨这么蠢的。 陆雪琪:“……” 陆雪琪在一旁静静地看了良久,她当然也看出来了,张小凡自身资质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庸,这也让她有些困惑,为什么天音寺的普智会选择张小凡继承大梵般若。 那日,陆雪琪也记下了那千字口诀,她本是无意听到,无心参悟,可她心智甚高,竟是明白此为道佛双修,只是她现在一心只想突破玉清境第六层,便不愿放下玉清的修行却补那佛修。 陆雪琪虽无意也无心,但终究学了不属于她的佛法,对张小凡便无法做到无视,任其放任不顾。 因此,陆雪琪看出张小凡修炼要比旁人更为困难艰苦,自身资质不足,只能后天想办法去补救,于是,陆雪琪从空中飞下竹林,十指纤纤,带着点点星光,捏出一串法术: 世间万物,天地之成,道之所生,生生相息、生生相克,无形生之于有形,皆可为我变幻身形! 一袭红衣裙,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张小凡面前的那根黑节竹上,裙角飞舞,像是水面上一圈圈涟漪惊艳了时光! 张小凡呆呆的看着那张明媚动人的小脸,愣愣的张了张嘴,半响道:“师姐……” 陆雪琪用变身术幻化成田灵儿的模样,听张小凡唤了她一声师姐,她眉眼之间淡漠的神情微微一怔,冲他点点头,对他说道: “把手伸出来。” —— 初心,指导功课 黄昏将近,身前的夕阳落霞似染了艳丽的色彩映着陆雪琪恍若不食烟火的冷眸那般熠熠生辉。 张小凡望着那双动人的眼睛,迟疑的抬起左手缓缓地伸至师姐面前。 陆雪琪冷眸微抬:“右手。” 张小凡:“……” 张小凡又愣了下,因为他的右手正紧拿着柴刀,他犹豫了一下,只觉得师姐一直在看着他,看得他有些心虚,心囗怦怦直跳。 张小凡每日清晨都与师姐一道上山砍竹,可他砍的慢,师姐等了他几次后失去了耐心,砍完竹子会先行离去,张小凡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更加勤奋努力早日在师姐面前完成功课,但是,很无奈的是这三个月以来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把一根黑竹节砍下来。 “师姐,我并没有偷懒…”张小凡把拿着柴刀的右手缓缓的伸向师姐。 只见师姐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腕,那雪白似玉、柔若无骨的小手握着他的手腕微微一用力,便握着他的手连同手中拿着的柴刀朝着那黑竹节砍落。 就那么微微一下,轻轻一刀劈落,那让他砍了三个月的黑竹节,整根完整的被砍断了! 张小凡一脸的惊叹不己,咧开小嘴一笑,无比崇拜和喜悦地道:“师姐,你好厉害啊……” 张小凡可是见过师姐砍竹子的气势,只觉得师姐又变得更厉害了,这次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把黑竹节砍落的动简直可以用轻盈飘逸与柔美灵动来形容,他从来不知,原来拿着柴刀砍竹子也能如此美丽动人! —— 传人,道佛双修 陆雪琪目光轻浅的看了一眼张小凡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她对他单凭感觉夸赞她好厉害,而并不是出于真的看懂了她砍竹子的手法才说出来的话并不在意。 张小凡出身农户人家,憨厚朴实加上年岁小,若不是草庙村惨遭被屠,他还会在爹娘的身边嬉闹顽皮,定不会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在这山林中砍竹子。 “师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太笨了,让你也失望了…” 张小凡的心中一直愧疚难当,他想起那日师父田不易对他流露出来的失望之意,对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来便拂袖离去的身影,直到现在还让张小凡感到无地自容,至此暗自越发刻苦努力,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不是。” 陆雪琪却道来两字,她不擅言辞,也不喜与旁人亲近,除了师父水月,她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更不会轻易去做一些事情,可是她握着张小凡的手腕,一直没有放开,便让张小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陆雪琪悄悄将一股真气传入张小凡体内,从中探得他的小周天竟如一汪死潭,难以运行,她明白到这是导致他毫无学成的根本所在。 然而,陆雪琪却对张小凡另有一番感触,只因当初普智收张小凡为徒,传其佛道心法被她无意中识得,更让她意外地参悟出道佛双修的境界,陆雪琪从而心有所想,想去完成普智的遗愿,想要隐藏身份暗自从旁教导张小凡达成道佛双修的最高境界。 因为,张小凡才是普智选为大梵般若的最后传人。 —— 抚平心中创伤 陆雪琪微微低头,放下张小凡手中握着的柴刀,摊开他的手掌,掌心早己磨破了一层皮,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帕丝缓缓地给他包扎了一下。 “多谢师姐…” “不必谢…” 暮色深处,两抹小小的身影沉浸在一片山色中,墨染似的竹子,俊秀挺拔,夜,渐渐降临。 “师弟,修行在于厚积薄发,你莫要灰心,只须顺其自然,天地万物皆是自然,论道法自然,一切本自然,无为何需禅,无争、无为、无欲,无论身何道,自在清净中,自然,不去而自去,不来而自来,不道而得道,不过是周而复始,顺其自然。 ” 黄昏的最后一抹落日消失了…… 忽然就笼罩在一片苍穹寒凉山色里的张小凡,猛的全身一震,孤寂苦涩的心,被那轻灵安静好似一片淡薄的羽毛悄悄似划过水面漾起微澜的声音,缓缓地抚平。 春去秋来,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张小凡风雨无阻每日上山砍黑竹,在大竹峰修行半年后终于砍掉了第一根黑竹子。 只是,同门中各位师兄都对他不再抱有期待,连指导他的大师兄宋大仁也对他慢的不能再慢的进境失去了信心,不像最初那般对他的修行一日三问。 少了师父师兄们对他的那份期盼,张小凡反倒轻松了许多,也不再时常为此感到自责。 有时候,夜里,张小凡一个人静下心来时,会忍不住在心底默默想起师姐的音容,想起师姐在山中与他说的那番话语,张小凡心中不禁一暖,对于普智让他每日修炼的大梵般若和青云门的太极玄清玉清境同时修行中面对的一切困境,即便再艰难,他也能慢慢地坚持了下来,并最终用了三年的时间,达成了玉清境第一层。 —— 焚香祭祀,闭关 青云山之巅,小竹峰,翠竹环绕,雾如烟雨似海。 陆雪琪坐于望月台上,淡漠的面容,思绪飘渺…… 幽幽春雨笼罩着一片天空,雨水从檐瓦台一串一串滴落,又轻轻溅起一朵朵水花,无休无止,只是,忽然间,陆雪琪抬起了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淡淡的瞥向远处。 远处,一只素白的手撑着一把素伞,伞下避水的白月道袍,裙角飘飘而起,身姿似谪仙一般缓缓而来。 水月已有数月未见过陆雪琪,皆因每年寒冬她都会闭殿不出,皆因那人离去时正好是刺骨般冰冷寒夜,而她仅仅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人一身白衣在白茫茫雪茫茫天地间消失不见,从此天人永隔,她的心也在那时随他堕入深渊,冰封三尺,再无生趣,只有每年的焚香祭祀能让她勾起对他的思念,让她甘愿再次沉醉。 春雪初融,雨水敲打着殿檐,低沉清脆,缥缈回荡,水月听着那似吟似鸣的雨声,终是走了出殿门。 陆雪琪起身而立,静立在望月台上,默默地望着那抹白月袍无声般寂静婉转地走入眼底,她轻启唇齿,道来了话:“徒儿见过师父。” 水月一头青丝发只系了根长长的白纱带,几缕发丝滑落清瘦透着淡淡苍白的脸庞,一对柳叶眉,唇色浅浅,微微张开,缓缓地道:“今日,我已让你师姐文敏入殿闭关修行,不见你来,便过来寻你。” 陆雪琪心中微怔,交握的指尖,骨节纤细皎洁,黑眸微动,若有若无,师父的话,她一向都是听从的,只是,她如今有一事隐藏,便显得有些身不由已地轻道:“师父,为何?” 水月微微抿着唇,眸子浅浅的看着陆雪琪神色中流露出的点点无意,她的小徒儿无意入殿闭关,也无意与她说来缘由,她不禁心生疑惑,却未有追问,只是道来她要道来的话: “琪儿,你入门不久,为师还未与你说来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七脉会武”,如今“七脉会武”将至,你和你师姐文敏须勤加修炼,方可为小竹峰取得好的名次,这也是为师对你寄予的希望。” 陆雪琪听来师父的话,夜色似在她身上染了一层的墨漆,遮挡了玉雕似的脸庞,眉宇间缓缓流露的一抹淡漠的思虑。 一缕夜风掠过,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回道:“徒儿明白,徒儿能否恳请师父许徒儿明日再入殿。” 水月爱惜她的小徒儿陆雪琪,她极淡的唇色有了丝微意,如水一样柔软,声音极轻的应许:“好。 —— 灵猴小灰灰来也 水月离去后,陆雪琪在望月台闭目冥思禅坐了一夜,这两年,她已经突破玉清境第八层,就要达成上清境,可她心中却有了一丝困惑,时常冥思禅坐一夜又一夜也无法摒弃心中那一丝杂念,好似只有那一丝杂念,才能够让她有所动容,有所悟,有所得,也有所不舍。 陆雪琪微微起身,婉婉拂袖,手腕轻抬,露出纤细白皙的纤纤手指,抚上额前,凝望深空,拂晓悄悄划过天际,晨曦的第一道阳光从云层透出来,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朵朵祥云飘落在天地间,望月台的上空片,刹那间,霞满天,晨光辉映。 “天都亮了啊,这觉睡得真实沉啊。”天琊睡醒了,煞风景般地扯开粗犷沙哑的嗓音念唠。 一夜未眠的陆雪琪瞥向漂亮地翻了个剑身的天琊,眼神漠然:“……” “走了走了,去大竹峰看凡仔啦。”天琊用剑柄戳陆雪琪的腰窝,那是她的弱穴,一戳就动。 陆雪琪反手握住天琊,她境界越高,天琊对她的感应便越强,即便她什么也不说也不做,天琊也能感应得到。 天琊剑气流动,带着陆雪琪一个旋转,瞬间离去。 穿云破雾,高耸的竹峰河流涧,陆雪琪身姿轻盈如微飞徐徐掠过,却听身后传来吱吱地叫声,陆雪琪回头望去,河流间一块大石头上,一只灰茸茸的毛团趴在上面,张开两只爪子拍打着水花,吱吱的叫。 “唔?”陆雪琪眸光微转,掠了回去,脚尖微微落在了毛团身前的河流水面之上。 陆雪琪与毛团一阵对视,只见它猛地歪了一颗灰茸茸的小脑袋,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盯着她瞅,忽然它又张开两只爪子冲着她,拍了拍水面。 陆雪琪微微低头望入水底,只见一团罕见的带刺的青草紧紧地缠住了它的一条小细腿,并且越缠越多。 陆雪琪瞬间明了,默默地捏出一记法术,手指尖一团红色火焰引向那团青草,便见那青草咻地四处散开,纷纷潜了回水底深处。 毛团看在眼里,惊呆了般咧开小嘴呼呼的地欢快大叫,伸出爪子扯住了陆雪琪的裙角。 “小灰灰,把你脏兮兮的爪子拿开。”天琊冒泡,哼道。 毛团愕然一愣,看向从陆雪琪身后冒出的天琊,忽然像炸了毛般,猛地扑了过去。 “哎呀,死开,莫要一见到老子就这般腻歪好不。”天琊闪躲不及,被毛团扑了个满怀。 陆雪琪:“……” —— 开窍,噬魂珠觉醒 清晨蒙蒙的白雾撩绕在一大片黑竹林间,一抹削瘦修长的身影显现,身着蓝衣布衫的少年张小凡,略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竹,一头黑发长短不齐的披在肩膀上,额前几缕发丝落在眉目间,清澈的眼睛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他眯了眯眼,选中一根大黑节竹,抬起手中握着的柴刀碰了碰那黑节竹,找了个下刀的位置。 这是师姐教他的,张小凡觉得很受用,师姐对他说若想要把竹子砍好,不如先把竹子最脆弱的节点找出来,这样砍起来才不会太费力气,虽然他总是找不准最弱的节点,但来来回回几下竹子就会裂开来,他再一鼓作气便能砍下那根黑竹。 此时,不远处,陆雪琪带着一把剑一只灵猴,正在看着张小凡用她教的方法砍黑竹,她见张小凡虽然还是没能做到一气呵成,一刀砍断,但砍竹的手法利落熟练,落刀收刀的动作漂亮干净,没有看到一片竹屑飞起。 陆雪琪冷眸潋滟,看着长身而立,不偏不倚认真砍黑竹的张小凡,她抬起了右手,纤纤指尖微微捏着一颗松果,唇齿微微念出一串口诀:道法三千,人与道合,形神俱妙,先天一气自虚无玄关一窍而来——她的左手瞬间施出一道咒语印在那松果上,刹那间击了出去。 “啊” 一声闷响从张小凡微张的双唇传来,张小凡猛地抬起手捂住额头,只觉得一阵疼痛双眼泛黑,隐隐有什么钻入脑海撕裂开来,胸口的珠子颤动不已,他身形不稳的晃动了几下,直到那不适感消失后,他低垂着头,看清脚下多了一颗松果。 张小凡呆呆地看了一会,紧抿着的双唇,唇角竟是缓缓显出一抹笑意,他抬头向竹林深处望去,大声地唤道:“师姐,是你么?” 陆雪琪:“……” —— 不打不相识,结缘 师姐,是你么—— 少年清爽纯净地声音在竹林间悠扬地久久回荡。 陆雪琪听了那声似有灵犀的呼唤,她的心忽然莫名地跳动了一下,手指尖间捏着另一颗松果被她轻轻地攥进了掌心里,她漠然地收回了视线,清冷的黑眸沉沉垂下。 半响,听不见回应的张小凡又低下头去看那脚下下的松果,漆黑柔软的几缕碎发从他光洁白皙的脖颈分散开来,便见一条红绳串着一颗红色的珠子系在脖子上,透着盈盈地光。 “小灰灰,上!”天琊剑气流动,感应到缓缓觉醒的噬魂珠传来的微弱的共鸣。 灵猴咧开小嘴吱吱应道,从身旁陆雪琪手中抢过几枚松果,小身子活蹦乱跳地向前一跃,跳到前方的一根黑竹上,朝着不远处的张小凡准狠快地扔出一颗松果,而后一脸兴高采烈地跳到另一根黑竹上换个方向,再次把一颗松果扔向张小凡,咧着小嘴调皮地大笑。 “走了走了,让小灰灰与凡仔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天琊剑气流动,流里流气地道。 陆雪琪:“……” 陆雪琪心知天琊是想让她安心离去,她也知天琊口中的小灰灰是一只三眼灵猴,而她也已成功施法为张小凡打开了灵窍,想来他很快就能有所突破。 陆雪琪明白她如今能做的仅仅只有这些,她沉默地转身飞向明媚蔚蓝的天空,身后却传来张小凡的怒喝声:“有种你就下来!” 陆雪琪身形一歪险些从空中掉下来,她回眸望去,浩瀚竹林间,倔强的少年与一只顽皮的灵猴开始结缘,展开了一场生动的相识相伴。 —— 报师恩,擅自出塔 “雪儿师妹,师父一直在等你,快随我来。” 长青殿之上,师姐文敏一袭青色长裙显出窈窕的身段,姿容秀丽无比,眉目间隐然有一抹温婉的灵气,明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陆雪琪点点头,便被师姐文敏牵了手,牵着她往长青殿九重塔御风飞去。 九重塔乃小竹峰修炼禁地,水月一袭卷云暗纹的道袍,静静伫立的身姿,冰清玉洁。 “文敏,这些年你一直在第七重塔修炼,为师今日将法门玉心诀传授予你,助你去到第八重。”水月双眸微抬,朝着她兰质蕙心的大徒儿文敏招了招手,陪在水月身边最长久的文敏,也是水月最贴心的弟子。 “多谢师父,弟子决不辜负师父所望。”文敏自知师父水月会根据身边弟子的姿质天赋指点她们进塔修炼,而能去到第九重的弟子至今还没有,文敏又怎会不懂师父水月对她的期许。 陆雪琪随师姐文敏从长青殿飞上来,默默地站立在一旁看着师父把玉心诀心法凝聚成一团灵火印入文敏师姐的眉心,随后师姐便飞向了九重塔第八重法门。 陆雪琪是第一次随师姐文敏飞上这九重塔,见师姐进入到第八重塔修炼,陆雪琪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背对着她,身向九重塔的师父水月。 水月察觉到那双淡漠的目光似乎第一次在她身后闪现出火花,水月心中一动,心想也许这一次,她的小徒弟陆雪琪能去到第九重。 “琪儿,你从第一重塔开始修炼,为师曾经在塔里留下一件信物,你取回来给为师好吗。”水月依旧背对着陆雪琪,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缓缓地传来,竟透着一股苍凉。 “好。”陆雪琪俯首作揖,应道。 “去吧。”水月抬手,那抹白衣从指尖掠过,刹那间绽放出万千流光,落在九重塔第一重法门前。 陆雪琪进入到第一重塔门,如入无人之境直入第二重,第三重,第四重,第五重…… 水月静静伫立九重塔下,一连数日,纹丝不动,只见那万千流光终于停在了第九重塔门前,然而,那流光却在慢慢消散开来,只剩一抹白衣飞落九重塔,悄然离去。 陆雪琪最终没有选择进入第九重塔门去取回师父水月留下的信物,因为天琊剧烈颤动似要带她御剑离去,而她同时感应到张小凡出事了。 陆雪琪第一次违背了师父水月的意愿,在天琊的指引下,最终于深谷找到了昏迷的张小凡。 —— 噬魂棒出世 深谷,幽静,静得让人难以想象刚才发生的一切。 天琊想不到灵猴小灰灰竟然带着凡仔找到了上古时期因戾气而成的魔物摄魂棍,还把噬魂珠给吸走了,更因两物魔性相吸,自形合为一体,进化成了新的形态。 天琊原本是打想让噬魂珠觉醒,再用剑气净化噬魂珠与之嵌入剑柄,不想却被一根黑不溜啾的摄魂棍抢占了先机,天琊实在是难以表达内心的波涛汹涌,不禁郁闷不已,故而立在一旁闷不吭声。 陆雪琪却想毁掉吸走张小凡大半精血的噬魂珠,可那噬魂珠如今牢牢的嵌在一根黑棒上,竟是取不下来,而她刚使出一招斩怒诀击中那黑棒,昏迷不醒的张小凡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师弟…” 陆雪琪不禁收回手诀,低头看向毫无生气平躺在一旁的张小凡,他那张脸惨白得无一丝血色,让她心中有了顾虑。 “我不会医术,如何是好。”陆雪琪平生第一次叹气,唇间溢出一丝叹息,她扶起了张小凡。 张小凡的身体毫无知觉地倒靠在了陆雪琪的怀里,唇角渗落的血丝滴在她纤尘不染的白衣裳上,鲜红的血色晕染开来,似在她胸前开出了朵艳丽的曼珠沙华。 陆雪琪抬起一只手捏出一团真火,没入了张小凡的身体里,再把一股真气传入他体内,让其自行运行固本培元。 “雪琪,凡仔并无大碍,就是虚了点。”天琊蹭了过来,戳了一下陆雪琪的后腰窝,示意她离开:“田灵儿就要醒了,别让她发现你。” 陆雪琪眉心微皱,把张小凡放回一边躺好,起身准备离去时,想了想,冷声道:“噬魂珠该如处置?” “罢了罢了,珠妹既然找了根棍子当载体又吸了凡仔的精血,那就先等凡仔醒来,再找个机会让凡仔慢慢把这根噬魂棒收为已用吧。”天琊心里还是不想让陆雪琪毁掉噬魂珠的,毕竟也是老相识。 陆雪琪听了,没有再道来话语,默许般地御风离去。 —— 幡动,心动,终是辜负 “你去哪了?” 孤崖悬空,水月孤身静坐在望月台之上,袅袅凉风动,凄凄霜花落,白日幽晦,天寒夜长,风气萧索,雾结烟愁。 “师父…” 山风飒飒,拂过陆雪琪淡漠的面容,她望向师父,一双眸子似漆黑的夜隐含着一抹思绪如墨般浓绸化不开来。 水月对于陆雪琪忽然擅自离开九重塔的举动是诧异的,甚至是感到一丝难以置信的失意。 陆雪琪缓缓地走到了师父水月的身前,轻轻地跪在了师父的面前,她从袖子里取了她刚从九重塔取回的信物,双手轻抬,递至师父眼前。 “你…” 水月微微吃惊,未曾想过陆雪琪又回了九重塔,取来了信物给她,而那信物是当年她赠予心悦之人的水绣幡,后来,水绣幡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悲痛致极,把水绣幡尘封于九重塔内,不愿再去回首。 水月手指尖难以克制的轻轻颤抖着,她始终不愿再去触碰那水绣幡,她之所以让陆雪琪为她取回,不过是要赠予陆雪琪,只因水绣幡蕴藏着一门道法绝学,若能参悟,毕定能学成各中奥秒,在境界上所向披靡,可她当年有心想让那人成为青云门首座,故而赠予他,却不想世事难料,他竟背负了弑师之名,被青云门判死。 前尘事,已成定局,于事无补,若说那人辜负了她,而她何尝不是… 水月轻抬陆雪琪的手腕,把她扶了起身,与她一同望向云山之颠那抹清冷孤傲的月色。 “琪儿,为师将这水绣幡赠予你,望你能参悟幡内道法,不受束缚,身由心动。” —— 齐昊初见陆雪琪 陆雪琪入塔闭关一年,听闻张小凡做了厨子,厨艺深受大竹峰众人所爱,看着天琊不知从哪里叉来的一只烧鸡,陆雪琪一脸漠然:“你一把剑还能吃烧鸡?” “哼,我一把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凡仔手艺真是不错,我可是特地叉来让你尝尝的!” 陆雪琪:“……” 一年后,出塔之日,陆雪琪从九重塔飞下长青殿,见着几位师姐都在殿外站着,轻笑间小声私语。 “雪儿师妹,你这是出塔了吗,真是太好了,快过来。”几位师姐发现了她,连忙向她招了招手。 长青殿一向清静如丝,很少这般嬉戏热闹,陆雪琪不解,移步向前,师姐们亲昵的挽着她的肩头,指着殿外廊下站着两道身影,顾盼间含笑道:“雪儿师妹,你入门尚不久,定是不知道那位身穿白衣的师兄可是龙首峰苍松真人座下弟子齐昊,可是青云门七脉门中弟子里的翘楚!而且…还长得好看。” 话落,不知是因为欢喜还是心中羞涩,一串串清脆悦耳如莺玲般的笑声传出。 听见那笑声,齐昊转身把脸朝向了这边。 “哇噢,齐昊师兄好帅…” “齐昊师兄旁边的那位也很俊呀…” 又是一串咯咯咯的笑声不约而同响起,陆雪琪身在其中,脸上却没有笑容,与众师姐相比便显得格外冷漠,只是,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齐昊身旁的另名少年身上,她记得他,因为当时普智传授大梵般若给张小凡时,他正昏睡在一旁。 陆雪琪事隔三年见到林惊羽,心中略有些诧异,因为她很明显的看出来这三年里,林惊羽在龙首峰苍松真人座下被教导的很好,境界修行成长远远胜过张小凡,想到张小凡在大竹峰烧饭的身影,陆雪琪的面容又冷了几分。 “不知齐师兄今日为何而来?”嬉闹归嬉闹,却也知今日不过是师父水月未在,不然她们也不好这般当众嬉笑,便走上前问了话。 一身白衣裳俊雅出尘的齐昊面向小竹峰的几位俏丽可爱的师妹们拱手拘礼道:“今日过来,是因家师苍松真人受掌门道玄真人所托,着手打理两年后‘七脉会武’大试诸般事宜。因为有少许变动,故特命我与林师弟一同前来向水月大师通报。” “齐师兄你来得不是时候,不如让师妹代为传达家师可行?” “即可,事情是这样的,往年‘七脉会武’,青云门下诸脉各出四人,此外长门通天峰再多出四人,共成三十二之数,抽签对决,胜者进阶,如此五轮,最后胜者即为青云门年轻一代之翘楚,能得各位师长悉心栽培。” “知道了,齐师兄请回吧。” “好,就此别过。” “齐师兄,两年后的‘七脉会武’若想拿第一,可不能小看我们小竹峰喔。” “岂敢。” 齐昊离去时又听身后传来话,脚步微停留,潇洒回身俊朗谦逊的笑道,只是,忽然,那先前被挡在身后的淡漠的陆雪琪因师姐们纷纷散开去,便与齐昊有了一番对视。 —— 夜探,赤子之心 年岁十二的陆雪琪在齐昊眼中不过还是个不懂人情世故初入青云门修行的小女娃,见她漠然地与他缓缓相视,齐昊也未放在心上,带着林惊羽离开小竹峰后,便去了大竹峰。 在大竹峰,林惊羽与张小凡久别重逢别提多开心,不想张小凡却因他挨了田不易的一掌,林惊羽气不过险些惹怒田不易,幸得齐昊及时出手解围,未铸成大错,只是张小凡平白无故受了那一掌,有些苦不堪言,夜里独自一人静静地躺在木床上默默地忍受伤痛。 暮色深重,寂静漫长,月色隐进了云层中,凉风瑟瑟,点点雨丝飘落,青云山峰瀑布涧有一处峭壁,壁上有一座“静书斋”,青云门弟子平日里除了修行,都可以自由出入这里阅读书本,“静书斋”摆放着数千本古今中外和不少稀罕的书本。 只是,这般凉夜,“静书斋”竟还有人在翻看着书册,烛火葳蕤,一抹雪白的纤纤身影从摆放了一排医书架子的梁柱上飞了下来。 陆雪琪已在梁柱上撑着半边小脸把架子上所有的医书用法术同时全部纷纷翻转开来,一目千行,全数看了个遍。 走出“静书斋”从万丈峭壁瀑布飞落,陆雪琪在无边无际苍穹夜空中捏出一记灵符,漫天雨丝忽然凝固成滴滴雨珠,静止般挂在夜空。 一向极不喜欢雨天出行的陆雪琪还是去了趟大竹峰探一探张小凡的状况,一年未见,少年又长高了不少,只是那眉目间流露出来的孤寂却越发的深陷。 “他这是怎么了?” 陆雪琪轻轻落在屋檐上一块青砖上,看向站在雨夜里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的张小凡,问向方才钻进屋子里与灵猴小灰玩耍的天琊。 “凡仔今日被他那胖师父打了一掌,怕还在伤心吧。”天琊刚才进屋找小灰要好吃的,发现竟然没有吃的,凡仔今晚竟然没有下厨做饭,天琊显然也受到了打击,无精打采的道。 陆雪琪眨了眨眼睛,眸子沈静无波,只是微微拂袖变幻出田灵儿的模样,飞落屋檐。 “…师姐…你…不是…离去了么…怎…又回来了…” 张小凡愕然,慌忙的垂下头去掩藏眼中的苦涩。 “我若不回来,怎知你心情低落?” 陆雪琪以为他是为了田不易的那一掌感到伤心难以释怀,便对着他把话说来,只是,她见他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雨夜中,她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迳自向屋内走去。 雪白不染纤尘的裙角停在屋门槛前那一刻,陆雪琪又转了回身看向张小凡,目光浅浅,却似深潭一般摄人心。 “师弟,过来。” 张小凡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站在门槛前的纤纤身影,他竟有些分不清那人的模样,可他的一颗心此时却无比的清楚,这人正是另到他如梦如痴如狂如醉的心尖人。 —— 心事深埋于心 雨夜又清又冷,屋子里,很安静,烛火微亮,却熠熠生辉,使人心醉。 张小凡坐在床边,黑发散落下来遮挡着脸庞,他修长的双手平放在双膝盖上,十根手指,骨节纤长,放在膝盖上竟是不敢动一下。 陆雪琪立在他身旁,拿了块干布轻轻擦拭他头发上的水珠,直至发丝完全干净清爽,而后她指尖挑起那一头黑发给他挽到脑后系了根带子,只是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耳根时,发现那秀气的耳朵早已像是煮熟的河虾,一片晕红。 “你耳朵为何这么烫?可是生病了?”陆雪琪困惑的轻声问道。 “不是,就是…不知怎么了.....”他终于抬起来头来与她相望,忽然咳嗽了几声,又把头垂了下来。 陆雪琪越觉困惑了:“师弟,我会一些医术,你躺床上去,我给你看看。” “看....看什么.....”张小凡显然又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她,一双黑黑的沉沉的眼睛闪烁着不安。 “看看你的伤势。” “哦。”恍若松了口气,张小凡连忙冲她摇了摇头,回道:“我刚才吃过师娘赐的‘大黄丹’,伤都全好了。” 陆雪琪明显更困惑了,好了?那为何脖子也红了?还一副欲言又止纠结不安的神情?这话她说在心里,未有道出口,因为她察觉到张小凡有心事,并且是不想让她知道的心事。 既然他有心事却不想让她问出来,那她不问便是,她自幼性子冷,对周围发生的事情甚是冷漠并不关注,但是张小凡不同,就像师父水月对她那般,她也想像师父那般对张小凡,望他在青云门下突破自我,达成所成。 “你躺下,你若不听我的话,我会…”陆雪琪不擅言语,话说了一半她停了下来,需要想一想。 “会什么?…”张小凡一脸憨笨老实的问道,他心里一直非常在意师姐,就算让他为师姐去死,也是决不迟疑的。 “会担心。” 张小凡似乎有片刻怔愣,然后他嘴角弯弯勾出了一道弧度,他忽然笑了,像个几岁的孩子般笑得很是满足。 —— 执手,绕床弄青梅 不知他为何笑了,陆雪琪面容一沉,一向人狠话不多的她抬手直接把张小凡推倒在床榻上。 “师姐,我自己来。”张小凡吓了一跳。 “不必。” 陆雪琪脱掉张小凡脚下的靴子,看了看他露出的脚,踝骨细瘦,足掌微弯,趾头根根洁白,她反手握住了他想缩进被子里的足腕,另一只手运气,指腹按向他的足底,打通他足下穴位,缓缓运功为他疏通经络,让身体的经脉由此及彼流转至丹田以达到精气神一体。 张小凡满脸通红,吃力地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抓住了师姐的小手,坚决不让她再继续把他弄得难以克制,他执了她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师姐,我真的好了。” 陆雪琪被抓住了手,她淡淡地瞥了眼张小凡,只见他一双眼睛亮的似一团烈焰,那般璀璨夺目,好看的让她有些讶异。 “知道了。” 陆雪琪见他一直看着她,却不再与她说话,便缓缓地扬起娇俏的下巴示意他把他身侧掉落在床头前的那张白纸拿给她。 “师姐,你给我的这第三层法诀,我若真偷偷炼了,定会让你背负骂名,你还是拿回去吧。”张小凡抓过床头的白纸递至师姐眼前,道来话让她收回去。 陆雪琪不答,抬起另一只手,两指捏着白纸,一团火花咻地窜出来把白纸燃烧了开来,余一缕白烟缭绕于指尖,她凑近他,轻轻一弹,那缕白烟吹便钻入他的眼底。 张小凡愕然地一怔,眼睛里竟是出现了那份法诀,他大吃一惊,猛地闭上眼睛,那法诀却似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再难忘记,他忽然便明白了师姐的用心,一阵暖意涌上心头,眼眶竟是有丝湿意,他闭着眼睛,久久不敢睁开。 陆雪琪见他不愿睁开眼睛,以为他是累了,直接一记安神诀点上他的眉心,让他睡了过去。 给张小凡盖好被子,陆雪琪起身离去,经过一旁的木桌,她淡淡地扫了眼桌子上折叠好的衣服,她抬起手拿起来看了看,从袖子里取出一包绣花针,给他缝补了几处地方。 山雨潇潇,天地肃然,有谁望见夜色里那一抹白色,走进雨中,飞向苍穹,瞬间消失不见,好似从未曾来过这里般…… —— 七脉会武,谁与争锋 时光荏苒,七脉会武转瞬即至,青云门下诸脉弟子都在暗暗刻苦提升修行做最佳的准备,只有张小凡被田不易排除在外,不需要受到约束闭关修习。 “挺好的。” 知道张小凡被差别对待后,陆雪琪显然更放心,觉得张小凡受些漠视也未必不好,至少这么一来,更能锻炼张小凡的韧性,在他独自修炼道佛双修时,更不易被旁人发现异常。 两年间,陆雪琪未有再去大竹峰探望张小凡,因为她终于达成了上清境,心智又变得有所不同,而且她若想知道张小凡的状况,她只须幻化出一只飞鹤即可,而这两年里另她对张小凡放心的主要原因是,张小凡终于可以使用烧火棍了。 七脉会武的日子终是真正的到来了,这一日,陆雪琪飞上长青殿与师父水月众师姐们会面,文敏师姐也出塔了,法宝碧蓝水袖在一双玉肩上无风飘动,楚楚明媚。 陆雪琪向师父行过礼后,自行走到了文敏师姐的身边,倾刻间便被亲昵的挽了手臂。 “雪琪师妹,三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想想你初来小竹峰,小小的身子都不及我腰高,可如今到好,你这身姿,这容貌恍若九天仙女下凡尘呢。”文敏双眸明媚的看着陆雪琪,唇边满是甜甜的笑意。 “不过是皮相。”陆雪琪看了眼文敏师姐的法宝碧蓝水袖,轻轻抬手拔动了一下,真心的道:“师姐这法宝很好。” 修真者一向看重的是境界,功法,宝器,文敏不想她这小师妹陆雪琪竟可以如此心无杂念,可她心中却始终记得某人的身影,盼他也能时常记起她的容貌,便有些感叹,不知这世间是否还有人能入得了她这小师妹的心眼。 “走罢。”水月长眉凤目淡唇轻启,一身月白长衫道袍,神态有几分不容近身的漠然,仿若幽兰,傲绝空谷,施法召出法器“月光”刹那随一道银光飞入万丈云霄,离了去。 “雪琪师妹,你不是说我这法宝碧蓝水袖很好吗,我来施展你看看罢。” 文敏拉着陆雪琪等众师妹先行跟着师父离去后,她含笑着说道,见陆雪琪点点头,文敏轻灵一动,碧蓝水袖刹那绽放,掀起数丈波光粼粼,把文敏与陆雪琪卷入光圈中飘舞而去。 —— 火烧棍骚动,灵尊暴起 七脉会武之地,广场宽阔壮观,景象雄伟浩瀚,广场之上人流如潮,看去皆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门脉年轻弟子们三人结伴,五人成群相互一起,说说笑笑,在广场上回荡着一阵阵欢声笑语。 文敏把陆雪琪带回师父水月身边,心中略显期盼的向四周看去,看了一会,她已有些按奈不住想四处走走。 水月见身边几位弟子守在她身旁也不敢随意嬉闹,便发了话让其不必拘束在她身边,可随意走动。 几位师妹悄悄推了文敏几下,文敏便展颜一笑,带着几位师妹向别处走了去。 陆雪琪沉默地留在师父水月身边,水月知她性子冷,也未有打算让她与师姐们一同向别脉弟子互动一番。 陆雪琪与师父水月站在高处,她看见了张小凡的身影,只见他与林惊羽谈笑着,忽然整个人像似掉了进冰窟窿里,脸色白的不见血色。 陆雪琪心中问向天琊:他怎么了? 被陆雪琪强行老老实实地挂在肩膀后面的天琊,身心得不到自由的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陆雪琪:“……” 而此时,不远处,张小凡正把目光落在气宇轩昂,潇洒从容,风度翩翩与田灵儿说着话的齐昊身上。 不一会,广场上空缓缓飞下来一名通天峰长门道士,身姿飘逸地站立在一把仙剑之上,而那仙剑迸出光彩眩丽的光影,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诸位师兄,掌门真人与各位首座有令,请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各位师兄上玉清殿说话。”通天峰长门道士面向广场上的各脉弟子,通传道。 一阵雀跃声同时响起,众人衣袖迎风飞扬,脚步齐齐踏上了那通向玉清殿的前方。 张小凡颀长清瘦的身影在人群中缓缓前行,他与林惊羽一同走上了烟波浩渺,云雾缭绕,宛若置身于仙境内的七色虹桥。 “小凡,你知道吗…”林惊羽忽然道:“我们曾来过这里一次,却不知这里看似如仙境,却设有我们青云门极厉害的禁制,名叫‘诛仙剑阵’,任何人若擅自御空飞到通天峰上空,必然要受到‘诛仙剑阵’的诛杀。” 张小凡正想着心事,听林惊羽这么一说,恍然的道:“难怪不见你们御剑…只是,那个‘诛仙剑阵’很厉害吗?” 林惊羽一双清瞳目光灼灼地望向通天峰那触不可及的尖尖锋芒,道:“我也不曾见识过,但必定是极厉害的。听说‘诛仙剑阵’千年前从青云祖师传至现今,威力震天动地,从没有听说过有人胆敢来青云山挑战的。” 张小凡心头一震,抬头仰望那座雄伟壮丽直入云顶的山峰,不由感叹道:“好厉害啊!” 俩人走下七色虹桥,便又见到了年幼时曾见到过的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趴在一旁晒太阳睡大觉。 陆雪琪正要走进玉清殿,蓦然间,她缓缓地停下了脚步,肩头上天琊隐隐迸出剑气似乎想要制止住那股猝不及防冒出的寒气。 陆雪琪感应到了什么,蓦然地回身,身后,碧水潭,上古异兽“灵尊”轰然掀起巨大波澜,暴躁地转动庞大的身躯,獠牙面露凶光,凌厉地伸出尾巴甩向台阶,霸气地拦下了站在台阶上的青云门众弟子,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被喷了一身的青云门众弟子:“……” —— 暗藏风波,抽签 被青云门奉为“灵尊”的上古异兽忽然暴起,凶神恶煞地冲向青云门众弟子,眼看它抬起脚似要把拦下的青云门众弟子一脚踏平,抑或是想踏成肉饼,忽然半空中传出疾来的制止声:“灵尊息怒!” 刹时,在水麒麟与青云弟子中间现出一道墨绿身影,竟是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 水麒麟:“……” 水麒麟竟是一脚踏空,却又瞬间怒吼般轰轰轰掀起涛天巨型水柱,咆哮如雷般击向道玄真人与青云门众弟子。 眼看就要遭灭顶之灾,道玄真人不得不出手制止忽然暴怒的水麒麟,口中诵了一声:“无量天尊!” 风起云涌,道玄真人一身墨绿道袍磅礴而起,太极阵横空而出,咻咻旋转,吞没了汹涌击来的水柱。 站在台阶上的青云弟子惊涛骇浪般面无颜色,未有任何人察觉到一道剑光穿过,落在了张小凡的肩上,张小凡只觉得身形不稳,双手撑地,跌坐在一旁,没有了张小凡掌心的真气运行,火烧棍顿时钻了回张小凡的怀里没有了动静。 空中,道玄真人身后又“刷、刷、刷”出现了十几条人影,为首的是苍松真人,其余的是六脉首座以及各脉的长老,个个身形如虹,面色严肃。 道玄真人与水麒麟对恃着,担心它会再次怒不可遏掀起新一轮攻击,却见水麒麟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满满的凶光渐渐散去了,竟是缓缓地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似是大惑不解的把尾巴抽回,把鼻子往前探了探,左右嗅了嗅,似乎并无嗅出半丝异味。 水麒麟歪着脑袋当着一众青云门道行高深的掌门首座长老的环视下,霸道地来来回回嗅了几次,这才把头扭开,轰然转身,一摇三摆地走到另一块空地上,躺下,眼睛半眯,过不多久,居然又有了鼾声响起。 青云门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起因水麒麟引起的突发状况未免过于惊心动魄,但一众弟子还是有惊无险地走进了雄伟宽敞的玉清殿。 随后,道玄真人与众位青云门各长老也一同出现在了玉清殿。 道玄真人走回座位上受了众青云门弟子的参拜,微微含笑,开口道话:“我青云一脉从建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传承的七脉会武也已是整整二十届了,你们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故此特将大试人数增为六十四人,以免有沧海遗珠之憾。” 说罢,道玄真人看向了下首的苍松道人,苍松道人微微颔首把话接道:““此次大试,抽签数共有六十三粒蜡丸,以一号对六十四,二对六十三,三对六十二如此类推,其后第二轮,则以一号与六十四胜者对二号与六十三的胜者,如此类推,一直到最后决战。诸位明白了么?” 殿堂下沉默了一会,忽有声音道:“请问苍松师叔,明明有六十四人,怎会只有六十三粒蜡丸?” 苍松道人干咳一声,道:“青云门七脉中各出九人,长门多一人,却因有一脉同门总共只派出了八位弟子,所以便少了一人,故只有六十三人。” 殿堂下又沉默了一会,所有人都默默地把目光都落到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脸上,田不易面无表情,眼中却掠过一阵怒意,只端坐于位,丝毫不动。 苍松真人再次正色道:“在那六十三粒蜡丸中,只要有哪位弟子抽中了一号,他首轮便是轮空了罢。” 此言一出,青云门弟子终于一阵哗然,但并无人反对。 苍松真人语毕,道玄真人站了起身,环顾四周,轻轻拂袖摆手道:“既如此,开始抽签吧。” —— 轮空,惊鸿一瞥 抽签开始了,长门一脉先抽,未轮到的各脉青云门弟子看着那飘浮在殿堂上的红木箱子,心中早已按捺不住。 陆雪琪站在师父水月身后,默默地看了看各脉首座,长门通天峰七代首座道玄真人,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风回峰首座曾叔常,朝阳峰首座商正梁,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大竹峰首座田不易。 陆雪琪这是第一次见到青云门七代首座聚首共坐一堂,谁也猜想不到此时陆雪琪心中想的会是七脉会武为何不是向各脉首座赐教,这般抽签一轮一轮的比试,实在不是她所想,不过,陆雪琪忽然目光清冷的回眸瞥向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正在看着她出神的张小凡。 她想和他打一场,陆雪琪心中有念想,带着这念想她冷冷地一瞥,眼中的冷意,意味深长。 张小凡直觉那双极黑极美的眸子,目光隔着那么远,似隔了万水千山,万丈尘埃落在他身上竟是又冰又冷,另到他心口莫名感到一阵刺痛,而那刹那间跳动不止的悸动,让他吓了一跳,面上不禁一阵泛红。 张小凡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看她,可他明明是初见她模样,身体却本能的有种剧烈的无法平复的似要把他淹没的山崩地裂的震荡,脑海里震荡的是这张恍若天地绝色似雪似霜似动人心魄的脸庞。 “小凡,你发什么呆啊,到我们去抽签了。”身旁田灵儿的声音适时响起。 脑海里的震荡终于缓缓消散开来,张小凡连忙回道:“是。”转身跟在田灵儿身后,抬脚慢慢地向那红木箱子走去。 以宋大仁为首的大竹峰众人依次走到箱子旁,抽出了蜡丸,随之,张小凡也走了上前,伸手进那箱子里抽出了属于他的蜡丸,当他把蜡丸放在掌心中,往回走时,他还不知道,那个想与他有一场比试的白衣少女,即将带给他翻天覆地的人生。 —— 惊艳四座,六合镜 大竹峰众人抽完签便轮到小竹峰开始抽签,文敏领着几位师妹而去,途中与擦肩而过的宋大仁默默的相视了一眼。 七脉弟子全数抽签完毕,苍松道人起身看了看红木箱,发现还有一颗蜡丸,不禁皱了皱眉,咳嗽两声,朗声道:“是谁还没抽到蜡丸?” “雪琪…”水月回头看了眼一直站在身后的小徒儿陆雪琪,轻声唤道,有时候她也并不能看懂小徒儿心中的想法。 陆雪琪走了出去,向殿堂正中走去,她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却不知为何,明明还十分热闹纷纷相互透露手中蜡丸数字的青云众弟子忽然都止了声音,顿时,大殿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地落在了陆雪琪身上,那张小脸如此绝美却又如此淡漠,竟让人觉得这场另到所有人重视向往,满腔热血沸腾的七脉会武在她面前也变得轻如鸿毛。 陆雪琪抽走了最后一颗蜡丸,站在箱子旁边的苍松道人看着那只小手伸过来取走最后一颗蜡丸取出了里面的字条,他瞟了眼字条的数字,主动打破了寂静,咳嗽两声,朗声道:“是谁抽到了一号签的?” 他声音洪亮,众人回过神来,又开始有了一丝动静,便听见一把清澈的声音带着一点惊讶与小心,似乎是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语气,道:“回、回禀苍松师伯,在、在我这里。” 张小凡成功的把众人的目光从陆雪琪身上吸引了去,陆雪琪也随众人一同望了望张小凡,只见张小凡站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一张字条,呆立原地,眼光却瞄向田不易,脸上神情略显怯生。 大竹峰众人笑容满面,都向张小凡围了过去,殿堂上又有了喧闹声,陆雪琪走了回师父水月身边. 这时,苍松道人又朗声道来话:“好,抽签已经完成,诸弟子等一下到我这里按签号报上名号,稍后即用红榜贴出,你们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现在请掌门师兄说话。” 原本有些喧闹的弟子们又都安静了下来。 道玄真人从座位上起身,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向众弟子扫了一眼,随即道:“诸位,你们都是我青云门中年轻一代的精英,资质才华,都是出类拔萃的。我青云一门,从青云子祖师建派开始,一直是名门正道,如今更已是世间修真道上的正道领袖。方今天下,正道兴盛,邪魔退避,世人安享太平。但魔道余孽,奸险狠毒,其心不死,这些年来又似有蠢蠢欲动之势,当此之时,更需我等正道中人持道锄奸,所以诸位务必专心修道,坚定心志,只要我们坚强自立,则邪魔外道便无隙可乘也!” 众弟子大声道:“谨遵掌门教诲!” 道玄真人点点头,颌首微笑,道:“好。为了鼓励青云门弟子努力向道,励志修行,我与诸位首座长老商量后,决定从这次七脉会武开始,每次在七脉会武大试之后,给予最后的胜者一个小小的奖励。” “啊!!”青云弟子中一阵骚动。 道玄真人看着这些年轻的弟子,微笑道:“这次的奖品,就是‘六合镜’了。” 六合镜!!听说过此法宝的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不知道的显然还有些茫然,当然也有漠然的,比如陆雪琪。 “雪琪,六合镜是本门第十代祖师无方子真人传下的法宝,本门奇珍之一,威力极大,更有一番奇妙处,可使施用者立于不败之地。”水月只好给小徒儿陆雪琪现场直播补功课。 陆雪琪便道:“我已有师傅传授的天琊和赐予的水绣幡,不需要六合镜。” 水月神色闪过一丝讶异,却含了一丝笑意未有再道话。 然而,其他几位首座也还在一旁坐着,正好听见陆雪琪说不要六合镜,不禁:“……” 这小女娃口气好大呀,七脉会武哪门弟子最终取胜夺得第一还是个未知数呢,你却说不要??这第一难不成是你家的啦?哼哼,真是年幼无知呐!! —— 切磋,琥珀朱绫 抽过签,看了红榜贴,明日一早,七脉会武就开始进行第一轮比试,青云门众弟子都安排在通天峰夜宿。 小竹峰因全是女弟子便依然回了小竹峰,只是都相聚在长青殿里。 田灵儿来小竹峰借宿,与文敏等几位师姐坐在床头聊天,各自把今天所见所遇所感都说了出来。 “虽然今着见了青云门各脉弟子的各种风范,但是我觉得我宋大师兄也是十分出色的,是不是呀文敏师姐。”田灵儿可爱而不失调皮的说道。 文敏嗔了眼田灵儿,只见她明艳的脸颊一片晕红,越发的娇艳动人的笑道:“宋师兄再出色也是比不过龙首峰的齐昊师兄的。” “哎呀,那就各自都出色吧。”一旁众师姐们嬉笑道。 “也是。”田灵儿点点头嫣然一笑,四处望了望问道:“怎么不见雪琪师妹。” “雪琪师妹喜欢独处,怕是今夜也不会来这里睡了。”文敏回道。 正说着,却见一抹纤尘不染的袅袅白衣走了进来,正是莫得感情,不懂什么是情窦初开,两情相悦是何物的陆雪琪。 陆雪琪:“……” 见众师姐笑眯眯齐唰唰地盯着她,陆雪琪向靠窗的床榻走去。 “雪琪师妹,过来这边坐。”田灵儿连忙招手叫唤。 陆雪琪冷眸微抬:“天色已不早,还不睡?” 田灵儿明眸皓齿:“哎呀,再说一会话嘛,明天我第一轮就要上去比试,现在根本睡不着觉呢。” 闻此言,陆雪琪问道:“为何?” 田灵儿嘴角微微莞尔:“说不紧张肯定还是有些紧张的。” 陆雪琪看了眼田灵儿腰中的琥珀朱绫,淡淡地道:“来,使出来让我看看。” 田灵儿瞬间有了兴致,点点头,霞光闪动,腰间的琥珀朱绫祭起,飞向陆雪琪。 文敏与几位师妹在一旁全程看着,惊叹琥珀朱绫的风姿飒爽,目中流露赞叹之色,但是,仅仅三回合,琥珀朱绫已落在了陆雪琪的手上。 田灵儿简直不敢相信般瞪大了一双眼,陆雪琪走到田灵儿身前,说道:“太慢了,你还要更快些,咒语念来时先发动琥珀朱绫会更好。” “哦。”田灵儿吐了吐舌头,虚心的点了点头。 “好了,明日就是正式比赛了,大家早点睡吧。”文敏笑道,让几位师妹先行散开了去。 “但愿我明天的对手不会像你这么变态。”田灵儿走到另一边的床榻上坐下,冲着陆雪琪又丢出一句。 陆雪琪:“……” —— 心痛,灵尊牵红线 夜色的飘渺虚幻,伴着朦胧间情不自禁的相拥,伴着微甜的清风缓缓飘散开来,悠远的像一副迷人的画。 张小凡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不让那声痛苦的咆哮从喉咙里溢出来。 他无意间看到田灵儿与齐昊在虹桥上互诉衷情,那么般配那么美好,却让他想痛哭一场。 清冷的月色散落在他的脸庞,那张脸如簿纸般苍白无血色,他像失了魂魄呆呆的望着那相拥的身影终是缓缓的分开,依依不舍的离去。 夜色又幽静了几分,张小凡从遮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茫然地走到了碧水潭边,低头望着水面倒映的皎洁月色,满眼的苦涩。 那落寞孤寂的身影独自徘徊在水潭边,忽然,一声轰然掀起的三丈高浪的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从水潭深处现了身,一双巨大的黑幽幽的眼睛看向了潭边的张小凡。 张小凡惊恐看着对着自己的锋利獠牙,四肢僵硬的缓缓了向左移动了一下想避开那血盆大口,那锋利獠牙便也向左移动了一下,张小凡便又向右移了移,那双锋利獠牙也跟着向右移了移。 张小凡:“……” “他会为何不向后退?” “吓傻了吧。” 眼看水麒麟就要一口把他吞掉,夜色中,有一只小手伸了出来,抓住他身后的衣襟,把他拉了开来。 张小凡没反应过来,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只听“铛”的一声,一件事物掉在地上。 水麒麟:“……” 陆雪琪:“……” 烧火棍从张小凡的怀里掉了出来,滚了几滚,像是挑衅般滚到了水麒麟的爪子前。 张小凡被拽着退后了几步,稳住身子后,他回头望向身后,夜色下,陆雪琪轻轻的坐在一把会飘的迸出蓝色流光溢彩倾泻般燦灿的剑柄上,如雪一般白净的衣袖微微拂动美得不可方物。 “你……”张小凡微张了张嘴。 “嘘……”陆雪琪黑眸闪着冰冷的光。 张小凡不由随陆雪琪的目光望向碧水潭里的水麒麟,只见水麒麟盯着爪子前的烧火棍,瞪着一双圆瞳,上看下看左右看看,一颗巨大的脑袋瓜子灵活地转过来又转过去,片刻之后,它忽然很不爽地把爪子张开,拍了拍那根烧火棍。 张小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灵尊”莫不是活了几千年已然老糊涂了,要不难道是和大竹峰上那只大黄狗一般为老不尊,童心未泯,居然对着一根烧火棍产生了兴趣? 水麒麟巨大的爪子连续快狠准地拍了几下烧火棍,然后瞬间咻地收回爪子,看它的样子似乎觉得棍子是什么凶器,只是烧火棍被拍了几下,竟滚到了张小凡的脚下。 水麒麟眼中凶光一凛,忽然面向张小凡,血盆大口中传来一阵低沉却有力的吼声。 张小凡心中猛地一跳,刹那间绷紧了全身肌肉,连呼吸都停止了。 面这时,陆雪琪从天琊剑上轻轻地跳了下来,跳到了张小凡的身前,弯身拾起了火烧棍,把火烧棍未嵌有噬魂珠的别一头凑到水麒麟的鼻子下。 张小凡一颗心兀自砰砰直跳,愕然地看着前方那只巨兽的皱着鼻头十分嫌弃的嗅了一会,很明显啥也没嗅出来的它抬起头来,与陆雪琪对望了一阵,片刻后,只见水麒麟“噗通”一声把巨大的身躯沉了回水潭,四溅起一大片水花。 张小凡被水花扑天盖地的从头淋到脚,可站在他身前的陆雪琪却是滴水不沾,毫发未湿。 陆雪琪回头看了看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浑身湿透微微有些颤抖的张小凡,拿起火烧棍把他给敲晕了。 张小凡:“……” 张小凡一头栽进了陆雪琪的怀里。 陆雪琪:“……” 陆雪琪下意识的伸手抱紧了张小凡。 ———— 曾书书一眼相中小灰 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月光倾洒而下,落在枝头,辅在檐梁之上,清冷,淡薄,轻柔的掠过窗前,静静地房子里洒下一片流光。 房间里,张小凡躺在一角,抱着火烧棍沉沉得睡着。 至少,今夜,他不必再伤心难过,可以睡个好觉。 竖日,清晨,缓缓醒来的张小凡,一脸迷茫的起床洗脸后,他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难道都是他做的一场梦? 张小凡失神的发了一会呆,大师兄宋大仁走了过来喊他去吃早饭,张小凡应了声,抬步走了出去,却不是往去吃早饭的大堂走去,而是走到了云海广场之上。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走来这里,只是忽然心口又是一痛,他望着白云飘荡的天空,发现他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青云门五年了,五年的时光,他与师姐田灵儿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清楚,他已经不知不觉对师姐有了很深的感情,他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他必需放下对师姐的这份感情,回到最初的原点。 张小凡的心就像被掏空了般,没有方向没有目的走着,只是忽然,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本能想避开,脚步向左移了移,那人却也向左移去,他向右移了移,那人便向右移去。 张小凡觉得这场景怎么似曾发生过,他愕然的抬起头,便见挡了他去路的人,穿着湛青色的道袍,十分年轻,面容俊秀,身姿挺拔,手中还拿着把金光灿灿耀眼的扇子,扇面上一片山河栩栩如生恍若在流动,想必这扇子是一件法宝。 “敢问这三眼灵猴是你的吗?”年轻人合了扇子指了指张小凡身后。 张小凡这才回头看去,发现猴子小灰骑着大黄一直跟在他身后。 张小凡不知道什么是三眼灵猴,但小灰却是他养了两年的猴子,便点了点头。 见他点了点头,年轻人满脸笑容的打开扇子贴近张小凡的耳前,低声道:““这位师弟,我是你师兄曾书书,是风回峰弟子,不知道小师弟叫什么名字?” 哪有自称自己是师兄的,虽然看他确实年长几岁,但张小凡还是第一次见这般自来熟的,便也大大方方的道:“我是大竹峰弟子张小凡,曾书书师兄你呃,‘叔叔’?” 曾书书迷人地一笑,道:“当年我娘本给我取名英雄,你说叫曾英雄那有多气派,偏我爹看我从小爱看书,便心血来潮给我取名书书,乃是书本之书,非父叔之叔,你莫要以为我占你便宜啊。” 张小凡听见他说话诙谐有趣,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爱看书。” 曾书书含笑继续道:“我曾在书上见过你身边的这只三眼灵猴,书中记载三眼灵猴乃通灵奇兽,非但能通晓五行仙术,更能看千里之外事物,据说古语中的‘千里眼’便是说的这三眼灵猴呢,不知张师弟是哪里弄来了这么一只,好让我弄一只回来啊!” 张小凡显有些吃惊,十分老实的道:“我以为它只是普通的猴子,是我以前在竹林里砍竹子遇到了它,被它砸了几次松果,然后它就跟我回来了。” 曾书书听了一脸羡慕:“还有这等奇遇??张师弟你看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来养?” “啊?” 张小凡显然没想到曾书书要打小灰的主意,一时间愣了愣,而骑在大黄身上的小灰似乎听懂了般,十分生气跳上张小凡的肩头,冲着曾书书就是一猴爪挠了过去。 —— 小黄书,没羞没臊的生活 曾书书反应也快,瞬间躲过那只猴爪,向后退了两步,摸了摸他那张小白脸,失笑道:“哈哈,好凶。” 张小凡也被吓了一跳,见曾书书没事,骂了声死猴子,从肩头上把小灰扯了下来,扔了回大黄身上,这才一脸正经的对曾书书:“你也看到了,这死猴子好像不太…喜欢你。” 曾书书却并不死心:“它只是跟我还不熟,待我带它回去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对我不凶了。” 张小凡见他打定了小灰的主意,连忙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别啊,要不这样,我把我最心爱的书跟你换。”说着,曾书书从怀中摸出了一本小黄书,封面金灿灿的和他那扇子相辉映。 张小凡摆了摆手,表示不要:“既然是曾师兄的心爱之物,怎能哪来换。” “若不是心爱之物怎能显出我的诚意,你打开来看看再说不换也迟,否则就是看不起师兄我了啊。”曾书书瞪眼哼道。 “那我就看一眼吧。”张小凡伸手接过小黄书,只是,哪想到他就看了一眼就被里面的整幅春宫图给吓了一大跳,面红耳赤的道:“曾师兄,你、你、你看书就看这种书?” “我看的书多了去呢,这本就送你啦,你回去慢慢看。”曾书书使劲把小黄书往张小凡怀里塞。 “我不要。”张小凡坚持把书还给曾书书。 “送你送你。” “不要不要” 俩人你送我还,你推我挡,来来回回交手了几回,小黄书忽然飞了出去,落在了几米处,而好巧不巧陆雪琪正经过此处。 陆雪琪身穿淡蓝色的玄衣裙衬得皮肤白如雪,瀑布般的长发垂下,两根丝带从鬓边垂落,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发光,她微弯腰拾了小黄书,纤纤手指轻轻的翻开了一页。 张小凡:“……” 曾书书:“……” “啪!”只听一声冷冷的合书声,张小凡与曾书书僵在原处恍若静止般看着陆雪琪拿着小黄书走了过来。 “谁的?”陆雪琪冷冰冰的问道,小黄书递了过去。 曾书书瞬间指向张小凡:“他的!” 张小凡慌乱摇头否认:“不是,曾师兄说要送我,但我……” 曾书书连忙打断道:“对呀,我送你啦,那就是你的啦。” 张小凡连连摇头:“我说了不要的。” 曾书书一口咬定:“反正已经送你啦。” 张小凡满头大汗:“我不要就是不要。” 曾书书脸皮比书还厚:“你不要谁要。” “我要。”陆雪琪见俩人都争着不要,只好把手中的小黄书收走了。 张小凡:“……” 曾书书:“……” 陆雪琪走远后,看了半天热闹的天琊嘿嘿地道:“把小黄书给我瞧瞧。” “你一把剑也看小黄书?”陆雪琪一脸漠然。 原本横在半空的天琊直接竖了起来:“我一把剑为啥不能看小黄书!到是你,一个小姑娘看什么小黄书!” “不过是双修。”陆雪琪一脸淡漠。 天琊十分认同:“是呀,等你长大些想和凡仔过上没羞没臊的双修生活再看也不迟嘛。” 陆雪琪:“……” 陆雪琪抬手把小黄书砸向了天琊。 奸计得逞,天琊一把叉过小黄书十分满意的闪了。 —— 情谊,情怯 七脉会武第一轮赛事正式开始,六十三人比试,八座擂台,分做四轮进行。 陆雪琪在第二轮,当她把飞到一颗苍天古树上晒太阳看小黄书的天琊取了回来,挂在身后,她来到了比试的擂台,擂台周围站满了人。 “哇,快看,陆师妹终于来了!”一声响声的欢呼传来,擂台周围站满的人纷纷转了回头,齐唰唰地看向了陆雪琪。 “陆师妹今日这身蓝衣裙实在好看啊!” “虽说陆师妹总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可我还是觉得她好可爱啊。” “是啊,好羡慕方超师兄能与陆师妹同台比试,输了也无憾啦。” “去去去,小心别让方师兄听见了,回头要与你论剑一周。” 人群里传来放飞自我的喧哗声,陆雪琪虽与他们同为青云弟子,但在七脉会武之前从未曾见过,若说这便是同门之间不受拘束,尽情流露的手足情谊,但她对他们并无什么感情,但也并不厌恶,只因这种毫无节操,奔放无羁的一言一形神剑天琊早已让她见识过了。 陆雪琪走到师父水月的身边行礼,见师父微微点了点头道来:“去吧。”陆雪琪盈盈拂袖间已是脚踩一朵飘云瞬间而去。 擂台之上同时飞落一名年轻弟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肩宽腿长,只是当他望着近在咫尺宛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令人心中爱怜的陆雪琪,不禁举止略显窘迫的开口道:“陆师妹,我是龙首峰门下弟子方超,今日有幸与师妹切磋,真是三生有幸!” “嘘!”台下嘘声四起。 陆雪琪长身而立婷婷袅袅,玉雕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唇齿微启:“方师兄有礼,小竹峰八代弟子陆雪琪,今日向方师兄讨教。” 方超听那清幽的声音唤了他方师兄,整个人竟是再难以自制,只觉心动神驰忍不住要再道来话:“陆师妹,我……” 此刻,台下众人却不想看方超借着比试在台上套近乎,还不等他说来完整的话,便有无数人包括站在张小凡身边的曾书书都大声怒道:“想干嘛,还不开始么?” “不要脸!” “屁话真多,扭扭捏捏的和女人一样!咦,这位小竹峰的师姐,啊,你做什么,不要,我可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啊!” “咚!” 决战的钟鼎被敲响,陆雪琪冷漠地抬手做了个请。 方超“腾”地满脸通红,恍然醒悟这是七脉会武,可他刚才竟然用那种爱慕的眼光一直看着她,在旁人看来这便是一种轻视或是羞辱,若换作别的师姐想必早已恼羞成怒,看不起他了,可他看得很清楚,那张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下却并无轻蔑之色,钟声响起后还大气的让他先发剑。 方超心中一阵惭愧难当,连忙收起了笑容,端正心思,右手法诀一引,一柄银白色的仙剑祭了起来。 ___ 锋芒,断剑 “龙首峰的人有了齐昊做榜样,个个都喜欢修炼这类仙剑了。”台下,曾书书哼了一声。 张小凡眉头一皱,心神一晃,便又陷入悲痛中,曾书书却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喜笑颜开地道:“小凡,快看,开始了。” 张小凡压抑下波动的情绪,抬眼望去,只觉得方超祭起的仙剑,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显得格外寒气袭人,但若与齐昊相比,方超在驱用寒冰仙术上显然还有一段差距。 张小凡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陆雪琪身上,呃,好吧,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未见她有动作,便实在没能看出什么来。 “你可知陆师妹身后那剑就是天琊神剑。”曾书书摇了摇手中的金扇子。 张小凡心想曾书书说的天琊神剑应该就是陆雪琪背后的那把天蓝色剑鞘的仙剑了,而这柄仙剑没有像大多数人修炼的仙剑一样可以与主人合体为一,但从台上的方超到曾书书脱口说出,神情皆无半点轻视之意。 而对于在修真道上,通灵法宝往往可以在主人长期修炼之后,与主人合体为一,在使用时方才祭起,十分方便。但有些奇异法宝,因为自身灵性太强,人体不能负担,便无法做到这一点,只能由主人随身携带。但此类法宝往往都是仙家至宝,威力极大,主人修为越深,所发挥出来的威势越是惊人,青云门镇门至宝——古剑“诛仙”,便是属于此类。 此时,陆雪琪一动不动地看着方超的仙剑寒气飞舞,似乎在等着方超攻击,方超微微皱眉,身形轻轻晃动了一下,终是右手剑诀一指,无数银白剑气骤然从仙剑窜出,刹那间从四面八方向陆雪琪四射而去,方超同时咬牙喊道:“陆师妹,小心了!”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皆因看了方超那副竟是生怕会伤了陆雪琪的忧心忡忡模样,而此时坐在观看台上,身为方超师父的苍松道人脸色颇为难看,不屑地哼了一声。 水月端坐一旁,淡淡地瞥了眼苍松道人:“怎么,苍松师兄似乎有些不满?” 苍松也不转头,轻言道:“水月师妹,你门下弟子果然个个姿色过人啊!” 在这个斗法比试的时候,苍松不去夸奖她门下弟子修行反而称赞众女子美貌,显然便有讥讽之意,水月秋水滟潋的凤眸微微一眯,嗤笑道:“怎么能与苍松师兄门下如此之多的登徒浪子,好色之徒相比呀。” 苍松道人回头怒目而视,正要反驳,坐在他们中间的道玄真人抬手微笑道:“好了,好了,都几百岁的人了,在这么多弟子面前吵架也不怕丢脸。看比试,看比试。” 道玄真人道来话,沧海般深沉的目光忽然一亮,台上,陆雪琪身姿微动,蓝衣飞扬,尽数避开了射来的剑气,但方超的银白仙剑也已经径直向她的眉心刺了过来—— “哇!” 疾速锋芒刺来的银白仙剑却被陆雪琪微微抬起纤纤两指夹住,剑气顿时四散!! 第一回合,方超没能占到半点上风,第二回合,陆雪琪先出手了,身姿灵动,只觉周围的空气似凝聚成颗颗冰霜,如暴雨梨花射向方超。 攻击方成了陆雪琪并且来的十分利落凌厉,方超不敢怠慢,可心中却是隐隐有一股难以置信,因为陆雪琪至始至终都未曾碰过她身后的那把天琊神剑,她莫不是看不起我?方超面色泛白,手中迅速催动仙剑,转眼间在身前凝成了三道冰墙抵挡,周身散发出丝丝寒气。 陆雪琪在空中同时捏出一串法诀,刹那间,漫天霜花绽放,一朵朵璀璨夺目,化作一条湛蓝的冰龙怒吼咆哮般穿破三道冰墙!! 所有人吃惊地看着那三道冰墙倾刻将已尽成粉沫,空气似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翻腾出一片气浪,方超握住仙剑,手掌心却传来仙剑阵阵巨烈地颤动,竟是难以握住,手臂一抖,仙剑脱手而出!! “不会吧!!”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方超的银白仙剑被震飞,凌利旋转间竟落到了陆雪琪的手上!! 霜花在风中飘散,轻柔而缓慢,蓝衣飞扬清冷如冰,陆雪琪一双似墨般沈静的眸子,眸光潋滟,深不可测。 “怎会,怎会是寒冰仙术!!” 正当众人惊愕陆雪琪夺下了方超的银白仙剑,陆雪琪竟使出了寒冰仙术,刹那间驱使银白仙剑射出,气势如虹似破天而出,铮!铮!铮!在半空中幻化出万道金色剑影,光芒笼罩整个云海广场!! “好壮观啊!!” 方超震惊,几百位青云弟子震惊,谁能想象到银白仙剑在陆雪琪的驱使下竟能如此光芒霸气 ,化万道剑影,傲视群雄。 然而就在众人还再惊叹之余,银白仙剑云翻雪卷,剑身上却突然起了一到裂缝,然后迅速扩大,片刻之后,这柄仙剑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咚”地一下断为两截,掉落在方超脚上。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倒吸了口寒气,屏住了呼吸。 修炼许久的仙剑对一个修真之人意味着什么,在这个云海之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清楚的。 “你…” 方超胸前衣襟渐渐染红,脸色从震惊到震怒到悲伤最后心如死灰般垂下头看着脚下断裂的银白仙剑,他“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倒地昏死过去。 —— 无地无霜,无双 龙首峰一脉立刻有数人冲上擂台,扶起方超,看着断成两截的仙剑,个个是满面怒容,瞪着陆雪琪,又是委屈又是憋屈,恨不得想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台下,苍松道人紧握拳头,冷冷道:“水月师妹,你这弟子不得了啊,在台上学了寒冰仙术耀武扬威一番后还不算,还要坏了他人仙剑借此羞辱一番,真是没有心啊!” 水月大师一脸淡漠,冷冷道:“你也说了是在台上学来的寒冰仙术,雪琪修行尚浅,道行不深,无法控制在所难免。” 苍松道人怒气冲天,欲要发作,忽然间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之上,却是道玄真人不知何时站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苍松道人看了看他,强行把怒气压了下去,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走开。 道玄真人望着苍松道人高傲的背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见水月大师居然也走了开去。 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再望去,陆雪琪一言不发地从台上走了下来,来到水月身前,微微施了一礼。 水月凤眸微抬,看了看陆雪琪,问道:“你为何要毁他仙剑,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陆雪琪淡淡地如实回答:“方师兄的仙剑在修炼成形时过于至刚易折。” 水月微微一怔,半响,她笑了笑,轻叹道:“你断他仙剑免他日后恐最终伤其身,可苍松道人却说你没心,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可笑又无知。” 陆雪琪没有答话,她只知仙剑虽断,但方超不会弃了仙剑,待仙剑被重新炼造,才能称得上是一把真正护主的仙剑。 刚极必折,慧极必伤,强极必辱,情深不寿。 陆雪琪随师父水月不染尘埃般缓缓离去,身后,不远处,张小凡看着水月与陆雪琪这一对师徒渐行渐远,忽然发现这两人竟是这般相象,一样的冷若冰霜,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想不到,陆师妹竟是没有用到天琊就轻易胜了。”曾书书本想围观一番天琊出鞘的威力,可惜陆雪琪碰都没碰一下。 “天琊很厉害吗?”张小凡问道。 曾书书拉着张小凡一起离开,再道:“我曾在《异宝十篇》中看过记载,天琊最早出现是在千年前一个散仙枯心上人手中,传说这法宝乃九天异铁落入凡间,枯心上人在北极冰原偶得,修炼而成。当年正魔决战,正道之中以我们青云门青叶祖师为首,但这枯心上人也是大大有名,尤其是他以这天琊神剑,与魔教凶人黑心老人激斗了三日三夜,最后重创黑心老人,为我正道除了一个心腹大患。据说当时只有这天琊神剑可以克制魔教至凶之物噬血珠,从此‘天琊’之名响彻世间,成了修真人士心中梦寐以求的神物法宝。不过听说枯心上人坐化之后,这天琊就不知所踪,想不到居然落到了小竹峰的手里。” 说了这么多,曾书书摇了摇他的那金扇子彼为感慨地道:“小凡师弟,陆师妹虽有了这等神物,可你看她并没显摆出来,而是用我们青云门的仙术胜了这场比试,只怕我们此次大试都没有希望了。” 张小凡点点头,他自知自己的实力,看着曾书书颇为感慨的样子,问道:“咦,曾师兄,你不是对我说你对这次大试也不是很感兴趣的么,怎么看来很失望的样子?” 曾书书一愣失笑:“只要能够站在台上撑到最后,不管胜败那都是很威风的,你不觉得吗?” 张小凡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最终也笑了笑。 ____ 张小凡参赛,心绪大乱 第二日。 张小凡也参加这一甲子一次的青云门七脉会武大试了,他难免有些紧张,但在师娘与众师兄的鼓舞下,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钟鼎齐鸣,比试已正式开始。 田不易与苏茹对望一眼,冲众位弟子道:“你们自己都知道比试的地方了罢,刚才那张红榜上也写清楚了,等一会比试开始之后,我和你们师娘也会到台下看你们比试,可不要让我们丢脸了。” 众人一起应声离去,张小凡站在原地,看着诸位师兄走远,心中忽然一阵说不出的难受,缓缓走到那张红榜前,又仔细看了一遍。 他与那朝阳峰弟子楚誉宏被安排在了最远的“震”位台上比试。 张小凡苦笑了一声,向着前方走去。一路之上,无数青云弟子穿来行去,谈笑风声,张小凡在一旁听了,边听边走,心中也不禁想起了昨日那冰霜美人陆雪琪的模样,正想着,他忽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下,险些向前扑倒,等他稳住身子,回头去看时,一棵青翠茂胜的云树下,陆雪琪一袭白衣轻扬,金色的阳光淡淡笼罩了周身,仿佛与世隔绝,出尘不染,月色般清冷的眉眼,此刻正淡漠地看着他。 陆雪琪挽着手臂,手指微微蜷着向他勾了勾:“过来。” 张小凡:“……” 张小凡向四周看了看,穿行的青云弟子都走远了,只有他被陆雪琪用法术险些绊倒停了下来,他见陆雪琪叫他过去,不知为何他心口莫名剧烈跳动,两只脚不听使唤了走向那棵青翠茂胜的云树。 “大竹峰弟子张小凡,不知陆师姐叫我过来有何事?”张小凡小心翼翼地问道,喉咙乾涩,不知为何他竟又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陆雪琪瞥了眼张小凡额角渗出的冷汗,她轻轻抬袖一拂,拭去了他额前的汗珠,只见他浑然不觉,只觉一阵幽幽清香的轻风拂过他的眉眼,让他低垂的眸毛轻轻颤抖不止。 “师弟,这火烧棍可记得怎么用吗?”陆雪琪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着张小凡藏在怀里的火烧棍。 张小凡全身一震,心头被一片熟悉依恋的温暖淹没,可他看着陆雪琪的眉眼,却无法把她与师姐田灵儿重合在一起,因为俩人是如此的不同!! “为何这样看着我。”陆雪琪拿起火烧棍轻轻的敲了敲张小凡的额头。 张小凡猛地回过神来,捂着半边额头,原来那夜并不是他做的梦,他眼前又浮现起那一个幽静的夜晚,碧水潭边,那一个美丽女子站在水边,与爱人紧紧相拥,张小凡目光微微一黯,喃喃地道:“那夜,陆师姐为何要敲晕我?” “你记错了。” “……” “你只需记住一会比试就用这火烧棍敲晕对手就好。” “……” 陆雪琪飞身离去,而火烧棍不知道怎么就回到了张小凡手上,一丝丝冰凉刺骨传入掌心,他却被一阵思绪纷扰,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张小凡茫然地走到了擂台前,茫然地走上台,他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心境,此刻竟像是六十岁老者的愁苦。 “当!”清脆的钟鼎声响了起来,张小凡呆呆地抬起头,对面站着他今天的比试者,朝阳峰弟子楚誉宏。 楚誉宏脸上似带着自信的笑意,只见他右手一震,“哐啷”一声,一柄散发了淡淡黄光的仙剑祭起。 “剑名‘少阳’,张师弟,请。” 张小凡下意识的伸出手,探到怀中,摸出那根冰凉的烧火棍。 “噗!!” 台下一片哗然,那十几个朝阳峰弟子无不笑得打跌,楚誉宏看着张小凡从怀里摸出来的其丑无比的烧火棍,还以为他怀里藏着什么罕见法宝,不禁神情也愣了一下。 张小凡低下了头,看着他手中的火烧棍,轻轻握紧,缓缓驱动。 楚誉宏手中的少阳仙剑,随着他法诀引处,一声断喝,少阳仙剑如煌煌日光,掠向张小凡。 然而,却被瞬间就飞到了他面前的火烧棍挡住了!! 楚誉宏惊骇之极,他根本没看清楚这火烧棍是怎么就飞到他面前,还无声无息的挡下了他的少阳剑。 楚誉宏还没想明白,烧火棍敲了他一下,他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全身上下恶心欲吐,片刻之后,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咚的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不醒人事。 比试刚开始就结束了,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 友谊更上一层楼 “你胜了。”擂台坐镇的长老挑了挑他的两条白眉,在本子划掉了楚誉宏的名字。 台下一片哗声传来,朝阳峰弟子满脸郁闷疑惑的抬着昏迷不醒的楚誉宏走了下去,其中几个还扭回头来瞪了瞪还在发呆的张小凡。 一只手重重的拍在张小凡肩头上,张小凡霍然回头,面色如霜,冷冷地盯着他。 那一双冰冷但却是黑色的眼眸! 曾书书心里忽地感觉一寒,讶道:“小凡,怎么了?” 张小凡被他一问,身子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登时柔和了下来,眼中那股奇异的冰冷感觉也消失不见,回复了平日里的感觉,似乎还带了些困惑,道:“没,没什么啊,我没事啊,怎么了?” 曾书书瞪眼道:“你还问我怎么了,比试结束了,你已经胜出了,还站在台上发什么呆?” 张小凡吓了一跳,讶道:“什么,我胜了吗,我居然胜了?” 张小凡想不起上台后他都做了什么,只记得陆雪琪对他说的话,就是用火烧棍敲晕对手,于是他暗暗驱动火烧棍照做后,竟然就这样胜了比试?? 曾书书用手中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微微一笑,道:“不敢相信是吧,但你确实胜了,快说说你用的是什么招数。” 张小凡抓了抓头,回道:“你不是在台下看着嘛。” “我眼睛不好使,没看清楚行不行,你个好小子,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啊!”曾书书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张小凡手中的烧火棍,难不成真是他眼睛不好使,他还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张小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烧火棍收到怀里,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碰巧胜了罢,对了,你怎么会跑来看我比试?” “比试还没开始,我没事干就跑过来看你比试了,没想到居然看了一场好戏。” 曾书书笑眯眯地道,张小凡发现这人特别爱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好似有星星,张小凡不禁有了一丝感动,默默地看着这位结识了短短两日的朋友,刚才在那冷清的擂台之下,看不到他的同门长辈,诸位师兄,却只有这个人在满是朝阳峰弟子的台下,独自站在他这一边。 一阵温暖,从心里缓缓泛起。 “曾师兄,多谢你来看我比试。” 曾书书愣了一下,笑眯眯的大眼睛忽然亮晶晶地道:“有啥好谢的,你是真要谢我,不如把那只三眼灵猴小灰送给我吧。” 张小凡白了眼曾书书,笑道:“那还是不谢你了。” 曾书书身子一歪,一把搂过张小凡的脖子,哼道:“走了走了,去看陆师妹比试了。” 因为是去看陆雪琪,俩人忽然心中都莫名多了份说不出来的感觉,竟然像个三岁小孩童般手拉手地拔腿跑向最前面的擂台,却见一群一群青云弟子已经散开来了,擂台上哪里还有陆雪琪白衣飞扬的身影,曾书书手长腿长,手里拉张小张,他连忙伸出长腿拦下一名风回峰弟子。 “连段师兄也败给她了么?那陆雪琪有没有用把天琊神剑?” “没有哦,还是碰都没碰。” 曾书书笑道:“那还比试什么,还有谁是她对手了?” “确实,师父也说陆雪琪一身修行道行,是当真十分了得厉害,她今天在台上用的是通天峰的仙术。” 曾书书一脸诧讶:“我爹?” “是,师父说陆雪琪只怕已把太极玄清道修到了玉清境的八层以上,便是到了第九层也未可知。” 曾书书脸上基本没了笑意,话也没了,张小凡心中奇怪,只觉得这曾书书明明从一见面开始就称自己并不在乎比试结果,但怎么看都十分在意。 这时,远处钟鼎声音传来,风回峰一众人似乎又有人要比试,纷纷往声响处走去,张小凡看曾书书还呆在原地,过去拉了他一下。 曾书书回魂,随即笑道:“彻底没希望了。” 张小凡不解,问道:“什么没希望了,对了,你不是还没比试吗?” 曾书书漫不经心地道:“我还没开始呢,不过也该过去了,你呢,准备去哪?” 张小凡应了一声,“我要过去找师父师娘禀告一声,虽然我是侥幸取胜。” 俩人抬脚走了一段就要分开,就此别过,忽然听见一串吱吱声,不远处一块空地上,一抹清冷白衣正抱着一只小灵猴。 “小灰?” “陆雪琪?” 张小凡与曾书书皆是一脸吃惊,不禁面面相觑又十分默契地抬起腿向空地走了过去。 —— 因为你,所以记得 怦,怦,怦。 张小凡与曾书书走到了陆雪琪站着的空地前,只见曾书暗搓搓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上去打招呼。 张小凡望着眼前面若冰霜,眉眼却极其好看另到天色都有些黯然失色的陆雪琪,抬手指着她怀里抱着的小灰,主动道来话:“陆师姐,你认识小灰啊?” 陆雪琪点点头,微微侧了侧身,看不清她神色,却听她声音似水清澈淡漠地道来话:“随我来。” 张小凡眨眼间,陆雪琪却回过头来,瞥了眼曾书书,幽幽地道:“你莫要跟随。” 曾书书:“……” 这种差别待遇,曾书书平生第一次遭遇,身心受到了毫不留情的重击,晃着手中的金扇子,看看张小凡,再看看自己,然后一脸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地用一双弱小可怜无助地大眼睛直视着陆雪琪。 陆雪琪凉凉地回视,漠然地道:“比试就要开始了,你要弃权吗?” “啊呀!!”曾书书“噔”地脸色一红,明白过来,急忙拉着张小凡吩咐道:“小凡师弟,千万要等我,我马上比试完。”说着,转身拔腿往擂台的方向一支箭飞了去。 张小凡:“……” 陆雪琪直接走了,走了几步,也不回头,声音冷冷地道:“发什么呆。” 张小凡只觉得一股凉风钻入脚底,他望着趴在陆雪琪纤细的肩膀上冲他做鬼脸的小灰,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本能的跟了上去。 跟随陆雪琪身后走了稍许路,张小凡发现云海广场后面竟然有一处深潭,阳光照在清澈透底的水面上,好像一面金光闪耀的明镜,镶嵌在翠绿的植物丛中,而陆雪琪就站在深潭前,长发如乌玉墨缎,肤如白雪,静静绽放着最美得容颜。 “陆师姐,我们为何来这里?” “喜欢吃鱼吗?” 陆雪琪不答反问道,张小凡愣了一下,走上前,陆雪琪把小灰递给了他,他见她轻轻挥了挥衣袖,平静的深潭刹那间掀起一片波澜,只见晶莹的水花漾起,同时,一条一条在阳光下闪耀着星光的大鱼跃了上岸,在潭边的草皮上蹦蹦跳跳。 “够吃吗?”陆雪琪问道。 张小凡不明所以地低头数了数脚下的大鱼,点了点头,然后,然后陆雪琪就这么看着他,他就终于明白过来,找了个地方拿着火烧棍开始生火烤鱼,等鱼烤熟了,大黄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和小灰一起流着口水盯着他手中的鱼。 “陆师姐,可以吃了。”张小凡挑了条肥美的放在一块琉璃石块上,冲离他有点远的陆雪琪道。 陆雪琪慢慢地走了过来,轻轻挥了挥衣袖,灭了那团生火。 张小凡闪过一丝讶异,发现她原来是怕火,才会离得那么远,只是,他又有些不明白了。 “陆师姐,你尝尝好不好吃。”张小凡见她往身旁坐了下来,脸上依然冷冰冰地,可他又觉得好似没那么冷冰冰了。 陆雪琪把盛着烤鱼的琉璃石放在膝盖上,安静的在挑鱼刺。 张小凡总共才烤了三条鱼,他,小灰和陆雪琪每人一条,结果,大黄冒了出来,于是,他没得鱼吃! 只是,陆雪琪挑了半天的鱼刺,张小凡傻傻的看了半天,然后,他忽然就怔住了,因为,陆雪琪把挑完刺的烤鱼放到了他面前。 陆雪琪淡淡地道:“师弟,祝贺你比试胜出,吃了这条鱼,明天继续努力。” 张小凡从未曾想过会…… 以至于很多年很多年过去后…… 他依然清楚的记得她那时的模样,因为他赢了比试,她替他庆祝,为他捉鱼,为他挑鱼刺,为他开心,为他说来鼓励的话语…… —— 深潭深三千尺 曾书书比试完便跑了去找张小凡,而这一日因为张小凡胜了比试,师父田不易多看了他几眼,大竹峰众人显然对最不抱希望却侥幸胜了比试的张小凡一脸的不敢相信。 “小凡,你运气这么好,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田灵儿嗔道,边说边笑嘻嘻地摇了摇头。 当然,该高兴的还是该高兴的,皆因青云门七脉会武比试只有十六人了,而是一向式微的大竹峰居然在其中占了三人,远远胜过了往届。不管内部如何,但田不易对外可是脸上大大有光,这一日脸上都是笑呵呵的,看在众弟子眼里,又忍不住把侥幸胜了比试的张小凡拉出来一阵闹腾。 张小凡被折腾了二三十回就快绝望之际,曾书书来找他了。 “小凡师弟,你和陆师妹丢下我跑哪去了?”曾书书被张小凡带了进厨房。 “就是去了云海广场后面的深潭捉鱼。”张小凡道来话,没想到曾书书听了一脸得吃惊。 “你说你们去了云海广场后面的深潭捉鱼?”曾书书瞪大了眼睛,见张小凡点点了头,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解说道:“你可知那深潭深三千尺,传说乃是青云门开山立教前就存在了几千年,蕴含着天地间无穷的力量,又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天地万物,像我们这些青云弟子,若不使上五成的法力都无法让那潭水掀起一丝波澜,更别说在那深潭里活了几百年全成了精的大鱼了,就算用上法器都不定能捉上一条。” “是吗??” 张小凡目瞪口呆,他可是看着陆雪琪轻轻挥一挥衣袖就掀起了深潭一片波澜同时数条大鱼飞了上岸。 “是呀!!” 曾书书耸了耸肩膀,道:“所以深潭里的大鱼若能吃上一条,不但能增强体魄,还能提升功力,增强自身的修为,可是比什么灵丹妙药还更有效的食材呀,只可惜那深潭深三千尺,怎么捉呀。” 张小凡听得心中一阵惊讶,向厨房里仔细看去,快步走上前从厨房角落的一个罐子背后把小灰给拎了起来,小灰被他拎在半空,“吱吱”尖叫不止,随后从罐子背后跑出大黄,冲着他二人大声吠了起来。 把小灰抱在怀中,张小凡骂了大黄一句:“死狗,别叫了,想让人来抓我们啊?” 大黄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看了缩在他怀中的小灰,狗嘴里“呜呜”轻哼了几声,便没了声音。 张小凡看了周围一眼,见事物大都完好未动,看来这两个小偷还未得手,不由得十分庆幸,把小灰递给伸出手来要抱抱的曾书书,他走到厨房里头最里面的小锅炉前,掀开盖子,把装着一条大鱼的碟子端了出来。 “曾师兄,这是陆师姐捉的鱼,我给你留了半条。”张小凡笑道。 曾书书:“……” 曾书书抱着小灰,看着张小凡端在手里的碟子里的那条金灿灿地烤鱼,惊得下巴险些掉地上。 ———— 少年不知几多愁 过了一会儿,曾书书抹了抹嘴角,唇齿里还散发着淡淡鱼香味的他与张小凡偷偷摸摸出了厨房。 “对了,你知道吗,明日第三轮的比试,陆雪琪的对手是你师姐田灵儿呢。”吃了大鱼,只觉得人生都圆满的曾书书喜滋滋的与张小凡再次说起陆雪琪。 张小凡愣了愣,又点了点头,却没有道来话。 “你怎么不说话啦?” “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陆雪琪一身修为加上天琊神剑,恐怕青云弟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你该不会担心你师姐田灵儿吧?” 曾书书看出点什么,反而再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我看你那个师姐道行比你高得多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明日你的对手是我风回峰的彭昌师兄,绝对不是今天那个楚誉宏可比的,尤其是他修炼的那柄仙剑法宝‘吴钩’,是用千年火铜所铸,厉害着呢。” 张小凡只觉得脑子乱乱的,脑海里第一次同时出现两张脸,一张是师姐田灵儿娇媚的模样,另一张便是冷若冰霜的陆雪琪,不知为何会出现俩人重合的在一起的奇怪错觉,他叹了口气,道:“书书,你说象天琊那般神物,当初也不知是怎么打造出来的,场面一定很壮观吧?” 曾书书奇怪地看了张小凡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传说的神物。不过要说感应啊,以前我从古书中看过,真正与修真之人心意相通的法宝,倒也不是这些所谓的神物奇珍。” 张小凡诧异:“那是什么?” 曾书书想了想,仔细地道:“是一些用主人自身精血炼化造出的法宝,以血为媒,法宝往往带了魔戾之气,但与主人却有血肉相连的感觉,虽然书上说这些都是邪道,炼出的也多是凶煞邪物,正道不为,但这些法宝只能是拥有主人血气的才能驱用,不像我们现在修炼的这些法宝,落到了道行高深的前辈手中便被降服咦!” 张小凡和曾书书并肩走着,听了曾书书的一番话,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猛地想到他怀中的那棍火烧棍。 曾书书回头见他神情好似是满腹心思,一脸沉思默想,曾书书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和彭师兄说过了,明日比试,他不会下重手,会让你败得体面些,让你可以在师父师娘面前交差。” 张小凡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道:“哦,多谢你了。” 俩人又缓缓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小灰吱吱地叫声,曾书书眼睛一亮,却看见小灰“嗖”地窜到一人身上。 张小凡也看了过去,只见那女子笑容如花,站在白云飘渺间,衣衫轻动,腰间红绫,清丽无双,正是田灵儿。 “小凡,你怎么会在这里?”田灵儿也看见了张小凡,冲着他笑道。 张小凡默默地看了眼田灵儿身旁站着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齐昊,他面无表情地低声道:“我和朋友来这里走走。” 站在田灵儿身旁的齐昊看了眼张小凡身边的曾书书一眼,嘴角露出笑容,拱手道:“曾师弟,我们又见面了。” 曾书书不敢怠慢,回礼道:“齐师兄,你好。” 田灵儿看了看他们,有些诧讶地道:“你们认识吗?” 齐昊微笑道:“曾师弟是风回峰曾师叔的爱子,家传渊博,道行高深,这一次七脉会武可是我们的大敌呢!” 曾书书笑了笑,道:“齐师兄你名动青云,青云门下年轻弟子自然以你为尊,我岂敢放肆!” 齐昊大笑,道:“曾师弟太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 田灵儿见张小凡神情有些异样,走了过去,道:“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田灵儿还想再道来话,齐昊却在远处唤了她一声:“田师妹,时候不早了。” 田灵儿连忙地道:“小凡,齐师兄道行高深,人又热心,因为和我有些投缘,特地约我出来指点我一些明日比试要点呢,那我们先走了。”她脉脉含情地看了齐昊一眼,走了回齐昊的身边。 张小凡抬起头看着离去的田灵儿,涩声道:“师姐,明日你比试时我也正好要与风回峰的彭师兄比试,不能为你喝彩了,你自己小心些!” 田灵儿回过头来,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小凡,爹和娘都说过了要去看我的比试,齐师兄也会去看我比试的,以他高深修行,经他指点,我一定不会败的。””道完话,她与齐昊相视一笑,缓缓地走远了。 张小凡一动不动的看着,曾书书站在一旁,两只大眼睛分明看到张小凡神色脸色甚至于整个人都迅速黯淡下去,几乎没有了丝毫生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 心魔,师姐 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气温骤冷,昏暗的天空,今夜无月光,一层层积去重重叠叠的,有些压抑,正如张小凡此时的心情,他独自一人黯自神伤,控制不住一直回想着师姐田灵儿与齐昊站在一起天造地设般甜蜜的画面。 他心里难受,实在是难受的很,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喜欢的师姐,明明是那么的温暖,对他是那么的温暖…… 可现在,张小凡不得不独自一人承受,回想起师姐眼中对齐昊流露出来的那一丝丝的情意,张小凡浑身一抖,感到无比的寒心,感到无比的孤独,可他却无法放手,情难自控,甘之如饴,至死不渝。 张小凡的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棍陪伴着他的火烧棍。 火烧棍传递出冰冷刺骨的寒意似乎能减轻他此刻痛苦,张小凡的脸上,有几分凄然。 是不是应该,永远站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别人幸福,品尝着自己的痛苦! 他那颗心如针扎一般,痛得已近乎麻木,他低垂着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烧火棍,玄青色的表面下,一条条细小的血红色小线清晰可见,如血丝一般,满满分布在棍子全身,连顶端上那颗珠子里也有。 这是不是我的血呢? 张小凡心里又是一阵怅然若失,在听到曾书书说出那段用自身精血炼化造出的法宝的那一番话,他当时便有了想法,想把烧火棍丢掉,然而,随之而来的齐昊、田灵儿,却给了他更大的打击,让他丝毫不在意这所谓的邪物了。 “哼!” 张小凡扯了扯苍白的唇,溢出一声苦笑,“就算是邪物,那也是威力绝伦的法宝,我算什么东西,怎配得上用法宝,和我在一起的,不就是根难看的烧火棍吗?” 张小凡喉咙如硬刺,哽咽不已,他狠狠地咬破了唇,血丝滴落在烧火棍,刹那之间,那冰凉的感觉走遍全身却没有丝毫寒意,四下无声但深心处竟是这般清晰地听到一声狂吼,仿佛九幽之下无数冤魂的嘶喊,带了无尽怨气,腾腾而起。 白骨,鲜血,厉啸,血腥! 张小凡霍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他屏住了呼吸。 死寂般苍凉的夜空,一抹白衣从天而降,悄然无声地落在他的眼前。 一只素冷纤纤的小手,恍如隔世而来,冰清玉洁,空灵绝美,两指透着莹莹华光,贴上了他紧皱地眉眼。 张小凡浑身一震,熟悉的温暖传遍全身!! 师姐… 是你吗… “此物易乱人心神,你莫要受它影响。” 陆雪琪探上张小凡手中的那根黑色的烧火棍,轻轻一握,下一刻,那烧火棍便又恢复一如往日,平平淡淡,难看而安静无常地躺在他手中。 许久,张小凡凝视着陆雪琪,紧抿地双唇,轻轻颤动了几下,终是没有把那声“师姐”冲她喊出来。 —— 本心,田灵儿惜败 噬魂棍一有动静,天琊就会有所反应,陆雪琪发现至从七脉会武开始后,张小凡与噬魂之间的感应就在慢慢增强。 只是,不知为何,陆雪琪察觉到每一次引起共鸣,也不知是因为张小凡的负面情绪触发了噬魂的觉醒,还是因为噬魂的邪性导致了张小凡负面情绪的不可控,从而另到他心智有所失常,间断性暴走。 陆雪琪知道张小凡资质一般,在修行的道路上只能依靠后天补上,所以她默许了噬魂的存在,此法宝戾气虽然霸道又凌厉,但并不是不能完全掌控,只要张小凡意志坚定加以时日便能更好的为其所用,只是,陆雪琪没有想到张小凡心智也如此脆弱,在情感方面如此不堪一击,一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倍受煎熬。 可情爱之事,陆雪琪佷显然并不太懂,所以她并不能化解张小凡的痛苦,但即便如她这般淡薄寡情也能看出来田灵儿与齐昊早己两情相悦,张小凡的痛苦注定是必然的。 然而,陆雪琪由始至终只想帮张小凡心智成熟的去驱使烧火棍,助他努力修炼道法突破境界,到那时,他的心境自然变得坚不可催,不被七情六欲左右,不受尘世纷扰,不痴狂不偏执,四大皆空,方得始终。 只是,心之所向,素履以往,陆雪琪不爱,又怎能去爱,但也许有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她能为之情动,去抚平他心中的忧伤,让他不再孤独,哪怕是拥有她,而那份拥有,正是他年少时就憧憬过的美好爱情。 不过现在,陆雪琪看着平静下来的张小凡,她比较擅长转身离开。 张小凡:“……” —— 竖日,青云门七脉会武进入了第三轮。 十六位青云弟子,八座台,同时比试。 大最显目的“乾”位台上是陆雪琪与田灵儿的擂台,而张小凡依然在最远最小的“坎”位台比试。 陆雪琪与田灵儿这一场比试相比其他擂台简直可以用万众瞩目来形容,虽然青云门近百年来最出色的两位年轻女弟子过早相遇,长辈中或有惋惜之情,但年轻弟子们却无不欢欣雀跃,早早就把乾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田灵儿早早就在苏茹田不易和大竹峰几位弟子的陪同下来到了“乾”擂台。 “咚!” 钟鼎声响起,回荡在通天峰顶之上,田灵儿在大竹峰众人的期许下,飞上了擂台,然后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陆雪琪已经像一尊玉雕般出现在台上,可她飞上来的时候也没见着陆雪琪的身影呀。 “陆师妹,我怎么没看见你上台呀?”田灵儿小声低咕。 “因为你太慢了。”虽然知道张小凡已无任何希望能获得田灵儿的芳心,但内心护崽的陆雪琪还是直接把田灵儿怼了。 又被说慢,田灵儿小嘴撅得老高,扬眉道:“我昨日受齐昊师兄指点,现在可是信心培增,你小心点哦。” “来。”陆雪琪一道寒冰诀凌厉的击出。 “你!”好快!!田灵儿急急避开,继续道:“你干嘛用齐师兄的仙术。” “恩。”陆雪琪毫不废话,一招将田灵儿逼开,紧接着又一招来势凶猛,毫无空隙。 “讨厌。”田灵儿看出来了,陆雪琪这是要借用齐师兄的仙术虐她一顿啊,顿时心中羞怒,琥珀朱绫瞬间祭出,刹那间化做千万霞光掠向陆雪琪上空。 原来这便是齐昊指点田灵儿的招法,陆雪琪觉得不错,田灵儿的琥珀朱绫一惯直来直去,见风就长,迅疾无匹,但就像一面直立的墙,容易露出破绽,此时在空中翻腾之势宛若翾风回雪,恍若飞燕游龙般灵活无比的琥珀朱绫仿佛无懈可击。 但正如长辈中或多或少不经意流露的惋惜,田灵儿还是过早的遇上了陆雪琪,只能是败。 —— 四强,痛也要逞强 张小凡与风回峰弟子彭昌也正在比试,只是台下皆是风回峰弟子的喝彩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根烧火棍…… ……台下,哄笑声渐渐一声一声停了下来,不知道何时,那个拿着一根丑陋黑棍子的少年,脸上虽有痛楚却毫不退缩,眼中纵有畏惧却那般狂热,深心里的火焰,仿佛也在他眼眸燃烧。 一声呼啸,巨大的火龙扑了过来,吞噬尽世间所有。 仿佛一个瞬间,却凝固了一生岁月。 张小凡仰天长啸,烧火棍青光如许,冲入了火焰之中。 巨响厉啸,在熊熊焚烧的火焰之中,震耳欲聋。 “妙!” 掌声雷动,“乾”位台下,竟完全像是处在另一个空间,沸沸扬扬地一众青云弟子无不心潮澎湃,都在欢呼呐喊,推波助澜,完全陶醉在台上那两道魅力无限,风华绝代的身影上,痴迷不已。 只见陆雪琪穿透琥珀朱绫霞光万丈,忽然就停在了一丈之外,婉转之态,身姿缥缈绚丽,衣袖翩翩滚动,犹若遗世独立。 陆雪琪黑眸冷冷沉着,台下,不远处,少年削瘦的身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引起了人群的注目,张小凡缓缓地走了过来,浑身衣衫尽数烧焦,甚至有的地方还在冒着轻烟,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焦黑,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走得很辛苦,仿佛走一步都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但不知为了什么他依然执着地向前走着,走着。 “老七,是哪个家伙竟如此伤你,难道胜了还不够吗?” 田不易看着这平日里自己最忽视的弟子,看着他不知所谓的倔强,心中却忽然涌起一阵无法遏制的愤怒,这怒气是如此之强,以至于他虽然竭力压抑但所有人还是听出了他的愤怒。 张小凡嘴唇的颜色淡淡的无一丝血色,摇摇欲坠地深深往那台上看了一眼,然后他精疲力尽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师父,我胜了。” 说完,他只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刹那间天昏地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带老七回去,你们在这里看着灵儿。”田不易看着倒在脚下的弟子,眼皮跳了一下,然后他伸手抱起张小凡走了出人群。 少年来了,又走了,轻如尘埃。 田灵儿击破了一丈之外的屏障,琥珀朱绫如铁似钢般重重的打在了陆雪琪纤细的肩臂上。 ———— 受伤,责罚,挣扎 “雪琪!!”水月失声而起,她不明白为何陆雪琪为忽然停在半空,是什么另到她分了神。 台下所有人脸上皆是震惊的神情!! 田灵儿也万万没有想到陆雪琪竟然没有避开,她怎么会避不开,她不可能避不开的,田灵儿怔了怔,可下一刻,陆雪琪已毫不犹豫施法瞬间转移,仙术从四周祭出,华光刹时绽放,似雪茫茫一片迅速地遮掩了台上台下所有人的视线。 “不打了。”田灵儿听见身后传来淡淡地缥缈般地声音,她下意识的想回过头去,可是,陆雪琪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哦。”田灵儿自知已无招可施,不禁担忧地道:“你没事吧。” 陆雪琪:“没事。” 田灵儿:“唉,我是不是差点就打到你了?” 陆雪琪:“差得不只一点。” “噗!”田灵儿无奈地笑了笑。 华光散去,众人终于再次看清台上的状况,天琊神剑握在了陆雪琪的手中。 —— 无尽黑暗深渊,无尽冰冷阴森,张小凡身陷九幽之下,眼睁睁地看着整条村庄如山的死尸,白骨狰狞堆砌,汪汪血泊流成河! “不!” 他竭尽全力地呼喊,绷紧了全身肌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他胸口传来,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颤抖,惊醒过来。 屋中,大竹峰众人都围了过来,田不易上前替他把了把脉,点了点头道:“好了,没事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都露出放心的笑容。 只是,张小凡醒来后,田不易便问了话,似看穿了什么般质问他这个小弟子的一身修为是怎么来的! 在田不易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张小凡几乎要冲口而出告诉师父他背地里修炼着一种别派功法,然而,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已不是五年前那个不知世事的无知少年了,平日里同门师兄的谈话中,他早就知道了天音寺的鼎鼎大名,也知道了那个夜晚里,那个名叫普智的枯瘦老和尚的真正身份。这些年来,他独自修行着“大梵般若”功法,但在内心深处,对普智的感激之情从未稍减。 田不易见张小凡跪在地下,一动不动,冷笑两声,怒道:“你可知道背师偷艺乃是我青云门中大忌,轻则面壁数十年,重则废去道行逐出青云,你可知道?” 张小凡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田不易,眼中却是无法道来的几许哀伤。 屋子里像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开口说上一句话。 只剩下了或高或低的焦急的喘息声。 一个人的心,就在这片寂静中,这么静静地、冷冷地寒了下去。 张小凡紧闭了双眼,双肩微微颤抖,仿若极力隐忍着什么。 “弟子不肖,请师父责罚!” “砰!”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张小凡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尘土 飞扬中,落到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变色,以宋大仁为首强撑着跪下,其他众弟子都在田不易面前跪了下来,道:“师父,你饶了小师弟吧!” 在众人哀求声中,田灵儿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倒在墙壁角落痛苦挣扎、血洒衣襟的张小凡,脸色煞白而没有一丝血色。 田不易看着跪在脚下的这些弟子,又盯着还在墙角的张小凡,满脸怒色不退,怒哼一声,一甩袖袍走了出去。 半晌,田灵儿缓缓走了过去,背对着众人,扶起了张小凡。 张小凡嘴边有血沫流出,痛苦地颤抖着,最黑的眼睛里却含着最苍白的笑意。 那一个瞬间,一滴清凉的泪珠,悄悄滴落在他脸上的血泊之中。 夜暮降临,一弯玉钩从云层中露了出来,银光辉映,夜色渐浓。 另一边,小竹峰,蝉竹清音袅袅而绕粱,竹斋处,药香氲漫缭绕,水月在查看陆雪琪肩上的伤处,所幸为伤及筋骨,水月取来多年前用百种稀世药材自制采炼而成的膏丸用仙术化开,用指尖轻轻涂抹在陆雪琪泛红的肩处。 水月面容亦冷亦暖,秋水般的凤眸,眸光似浅似深,她缓缓道来话:“你当时在想什么?” “师父,我什么也没想。” 陆雪琪斜倚在窗边,淡淡的月光折射在清冷如雪的脸上,窗外清风徐来,泪竹正依在窗沿上,新叶嫩绿随风轻摆,正如她当时的心情,只是随那不经意拂过的轻风摇摆了一下。 —— 相遇冷漠 竖日,晴空万里,湛蓝的天色折射出金色的光芒,让人心旷神怡,朝气蓬勃。 广场之上,剩下四座擂台,分做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 张小凡跟随田不易与苏茹走在众人之中,从未受到如此重视的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北方最大的那个擂台之下,人山人海,是陆雪琪今日比试的擂台,田不易往那处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对于打败自己女儿的陆雪琪,他自然没什么好感,当下率着门下弟子向西边擂台走去。 张小凡在前方人群里看到了曾书书跟随在一位模样苍老的老者身前旁,而在他们二人身后,足足有一百来人的风回峰弟子跟在其后。 两方人擦肩而过时,曾书书脸色严峻,看过来的眼光竟也似冰冷的。 张小凡勉强笑了一下,想开口道话,却见带头的苍老老者也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老者的目光虽无什么锋芒,但深邃之极,仿佛一眼之间就看到了自己深心处。 张小凡一时怔愣,便只听师父田不易道:“曾师兄好啊。” 风回峰首座曾叔常回礼道:“田师兄好,听说贵派门下出了位叫做张小凡的奇才,道法奇特,昨日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彭昌比试了一回,便把他打得重伤垂死。” 张小凡脸色一变,失声道:“什么,彭师兄伤得那么重?” 此话一出,风回峰门下弟子登时哗然。 曾叔常目中怒意一闪而过,但对着后生晚辈他却无法发作,只得冷冷一笑,对田不易道:“田师兄,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田不易眉头大皱,觉得张小凡这臭小子太不会说话,但听曾叔常这么一说,倒似有些讥嘲意思,田不易性子本就好强护短,立刻便对曾叔常笑道:“哪里哪里,曾师兄过奖了。小凡,过来见过曾师叔。” 张小凡一呆,曾叔常脸色却是一变,袖袍一挥,冷冷道:“不必了。”说罢拂袖而去。 曾书书淡淡看了张小凡一眼,掉头走了。 —— 意料之外,最终四强 张小凡心里难过,便在这时,他却忽然看到人群之中,高师兄走过身前,却忽然是眨了眨眼。 田不易瞄了风回峰众人一眼,冷冷一笑,手一挥又带着众人向今日比试的西边擂台走去。 二百人来人,人头耸动,除了陆雪琪那一台,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张小凡倒吸了一口凉气,悄悄对身边师兄道:“这么多人,那位常箭师兄很厉害吧?” 众人都笑,只有师兄回道:“我看这些人多半还是来看你的,小师弟!” 张小凡大吃一惊,讶道:“怎、怎么会啊?” “到今日为止,七脉会武只剩下八人,最大的黑马非你莫属,谁不想来看看你到底长了几张嘴还是几只手?” 张小凡哑然。 田不易带着众人走到台下,人群纷纷退避,让出一条路来。田不易看向四周,见周围人群中长门弟子人数不少,但没看几个长门的长老,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也不在这里。 田不易皱了皱眉,沉吟一下,走到台下正中,只有一位白胡子老头坐在那里,看到田不易等人到来,那老者也站了起来。 白胡子老头目光往张小凡身上飘了一眼,随即向田不易道:“田师兄,想不到你门下今年倒是出了个人才了。” 田不易呵呵一笑,道:“范师兄过奖了,请坐请坐。” 这时,台后钟鼎声响起,田不易回头对张小凡道:“老七,你上台吧。” 场内几百道目光登时刷刷地扫了过来,落在了张小凡的身上。 张小凡这辈子从没有被如此多的人盯着,脸上一阵发热,应了一声:“是。” 没走几步,却被苏茹拉住,张小凡有些讶异,道:“师娘,怎么了?” 苏茹微微一笑,道:“你身子上的伤还疼么?昨日你师父那一掌是故意震动你的胸口经脉,好让淤积在你胸口的淤血逼出体外,待会不需要逞强,若不行了认输就是,千万不要再冒险受伤,知道了吗?” 张小凡脑袋中一声大响,心中一阵泛暖,却没有点头,只呐呐说了一句:“若输了比试,师父会生气。” 苏茹微笑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傻孩子,你放心去吧,你师父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张小凡立刻转头向田不易看去,却见田不易一眼也没向这里看来。 张小凡走上擂台,一个人站在台上,脑中有点混乱,从入门青云开始,田不易在他心目之中,简直便与神人无异,虽然田不易待他一直不好,但能得到师父的赞许却一直是少年张小凡的最大心愿。 过了好一会儿,他在台上想了半晌,台下却是议论纷纷,就在此时,跑来一个长门弟子冲到那个白胡子老头身旁,急促地说了几句话。 “当真?” 白胡子老头刹那间面如死灰,一脸沮丧,跌坐在椅子之上。 田不易看在眼里,大是奇怪,道:“范师兄,出了什么事?” 白胡子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长门弟子常箭,因昨日比试受伤太重,无法起身,放弃今日比试。”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片刻,人群一片哗然! 田不易与苏茹缓缓站起,看着仍怔在台上的小徒弟,苏茹微微一笑,低声对田不易道:“我早就说了,你这个小徒弟的运气,当真不是一般的好!” 田不易为之哑然,苦笑不已。 这一日,张小凡都是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渡过的,几乎每一个走过他身边的青云弟子都要多看他几眼,倒像他是只奇珍异兽一般。 与此同时,一日下来,比试的结果也出来了,张小凡“有幸”与齐昊、陆雪琪、曾书书三人并列四强。 —— 和好如初,对手陆雪琪 擂台之上,四人并排而立,掌门道玄真人与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站在前头。 道玄真人道袍随风而起,墨绿色云纹隐隐流动,只见英挺眉目敛于眉心,抿紧的薄唇,嘴角含着微笑,轮廓深邃如谪仙一般无二,根本看不出他对这次大试中长门弟子意外的全军覆没有何不满。 台下,近千的青云门人围在一起,前排坐着的都是各脉的首座长老。苏茹看着台上,低声对田不易道:“小凡看去有些紧张啊!” 田不易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台上道玄真人对着台下所有人道:“诸位,到今日为止,七脉会武已决出了前四位弟子,他们天资过人,道法精妙,俱是我青云门中精英,肩担着日后光大我青云一门的重任”他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台下不知何处传出了“噗嗤”一声笑声,片刻之后,青云弟子人群中爆发一片哄笑声。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斜眼瞄了一下身后四人中格格不入的张小凡,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场下笑声不断,原本庄严的场面变得有些滑稽,站在一旁的苍松道人寒下了脸,踏上一步,目光如刀,向着台下扫了过去。 人群中的笑声顿时小了下来,苍松道人目光所到之处,笑声顿灭,不消一会,场面中又恢复了平静。苍松执掌青云门刑罚多年,在众弟子中威势之重,还要胜过了掌门道玄真人。 待场面完全平静下来,苍松道人才退后,对道玄真人道:“掌门师兄,请。” 道玄真人含笑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苍松师弟,你来吧。”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转向台下,朗声道:“明日比试,由龙首峰齐昊对风回峰曾书书,小竹峰陆雪琪对大竹峰张小凡” 苍松还在继续说着,台下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台上四人身上。 台上四人,齐昊青丝玉冠,剑眉朗目,道不尽的俊逸潇洒,在他身旁的陆雪琪,一袭袅袅白衣如霜,清冷出尘,绝美的容颜,脸上没什么表情,衬得一旁含笑而立的曾书书唇红齿白,面容清秀俊逸,一派清风优雅,只是手中的折扇来回摇着,把站在原地被扇得心凉的张小凡终是忍不住默默地抬起眼来看了看他,一双眸子漆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曾书书也忍无可忍,低声道:“笨蛋,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难不成他一直扇一直扇是为了给张小凡散热。 张小凡目光黯暗,自从昨日他意外胜了彭昌之后,曾书书在人前对他都是冷冰冰的,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虽然才认识不过三日,但张小凡却已把他当做自己好朋友之一。 曾书书继续嘴唇微动,道:“你害得我被我老爹骂了半死还不够啊!” 张小凡终是忍不住愧歉的回话:““对不住了,我当时,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半是彭师兄谦让于我,我又一时头脑发热就…” “我问过彭师兄了,他虽然败了,但对你却颇多赞言,并说当时他全力施法,并无容让,你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那你说的被你爹责骂的事” “哼,还不是高师兄那群笨蛋多嘴,把我当初为你向彭师兄求情的话都说了出来,虽然彭师兄为我说话,但还是被老爹骂了一顿,不然我也不会在人前对你做出那副样子了。” “书书,真是对不住了。”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反正我从小也给他骂惯了,倒是你小子的运气真是,下一场与陆雪琪比试也不知道说你运气好三生有幸还是,反正总之别惹怒陆雪琪,不然小心一剑就被‘天琊’给斩了!” 张小凡“啊”了声:“那要是和你比试就好了”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与曾书书两人同时感到了一阵透心凉,忍不住向身边看去,只见站在一旁的陆雪琪一双冷眸,目光似千年寒冰般落在他二人身上。 张小凡登时噤若寒蝉,曾书书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二人不敢再说,都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架势,听着苍松道人在台上的训话。 好不容易苍松道人说完,众人散去。张小凡与曾书书下了台来,背后依然感觉凉丝丝的,心中不禁咋舌,这陆雪琪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极北冰来的,看人一眼就让人寒到了心里。 他正想与曾书书道别,转过头去看了曾书书一眼,却见曾书书忽然板起了脸,眼中满是蔑视地望着他,然后大大不屑地“哼”了一声,头一台,骄傲地离开,不远处,在一群风回峰弟子的簇拥下,他父亲正站在那里看向他们。 张小凡苦笑一声,转身走回大竹峰众人所在,田不易看了他一眼,道:“回去吧。”说着又看了田灵儿一眼,道:“灵儿,你跟我过来一下,我和你娘有话对你说。” 田灵儿应了一声,临走时还对张小凡笑了一下。 张小凡不禁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人都走光了,而他也正要离去时,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 陆雪琪冷冷地道。 —— 心死,山盟海誓 不敢动,不敢动,张小凡听着那悄然若天外之音,直入心底的话语,他静止般地站着,微垂着头,眼睑半敛,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间,眸光落在了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天琊神剑。 只见剑鞘掠过他的衣襟,轻轻一挑,衣裳敞了开来,怀里的火烧棍震动不已,张小凡大吃一惊,却见那剑鞘瞬间抽离开去。 陆雪琪瞥了眼张小凡胸前的那道掌印,见那内伤痊愈的甚快,并不会影响到他明日与她的比试,于是,她漠然地收回了天琊神剑,转身离去。 张小凡:“……” 到夜深人静,月色微凉,似抹上了几分淡淡的忧愁。 张小凡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陆雪琪的身影,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为何会一直想着她的音容。 月光静静地从窗外照了进来,洒在地上,如霜似雪一般清冷,就好像陆雪琪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他时,几许淡漠却似深潭般摄人心。 张小凡悄悄爬起,回廊清清,悄无人声。 他暗自苦笑,从到了通天峰之后,他几乎就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过,想到明日就要与陆雪琪的比试,他心里又有了说不出的紧张和莫名的期许。 黑暗中,仿佛有一道身影闪过。 张小凡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田灵儿站在黑夜月光之中,似是哭泣,脸上的泪迹凄清,带着楚楚动人的哀愁。 张小凡从未见到师姐如此伤心,脑海中一阵恍惚,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低低叫了一声:“师姐,你怎么了。” 田灵儿猛地用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这才转过身看向张小凡,可她心中此刻满是悲伤,终是向张小凡带着哭声缓缓地与他说来:“从来没有过的…小凡,从来没有过的…爹和娘从来没有这么骂过我的…我只是对他们说了,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齐昊师兄…但是爹却大声骂我,说我不懂事,就连一向疼我的娘也变了脸色,站在爹那一边。怎么会这样,小凡?” 田灵儿眼眶一颤,泪水再次滑落脸庞,带着几分伤心几分愤怒乃至几分决然地再道:“他们竟为了那门派之见,只因为齐昊师兄是龙首峰苍松师叔的得意弟子,只知道若是我与齐昊师兄好了他们就会在青云门中抬不起头来,便要我与齐师兄断绝来往,难道那些面子和我的幸福比起来更重要吗?” 张小凡脸色刷地白了,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看着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师姐。 “师姐…” “我要和他在一起!” 田灵儿决然断然地说道,与其她是对张小凡说的,还不如说她是对着自己内心、对着不在此处的田不易夫妇说的,“我一定要和齐昊师兄在一起,我们山盟海誓过了,就算爹娘再怎么反对,就算等到海枯石烂,我们也会在一起的!” 她仰望夜空,对着那轮明月这般发誓,清冷月光静静洒在她的身上,她美丽的像是一朵带着哀伤在夜晚盛放的百合,让人眩目于她的美丽而忘却了在她身旁,那道萧索而心死的影子。 ___ 永恒,此情可待 云海之上,剩下了两个大擂台,张小凡置身在明媚的阳光下,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周围沸腾的喧哗也好似与他无关紧要,他一夜未眠,黑眼圈衬得他那张有些苍白、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十分憔悴。 他木然的站在擂台上,就像站桩的木头,从走上擂台后就没有动过。 擂台下,包括掌门道玄真人、田不易、水月等众位首座和长老们大多数人都坐在了这个擂台之下。 当众人看到陆雪琪登上擂台之后,人群中响起的欢呼声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陆雪琪飞落在擂台中央,阳光淡淡的铺洒在她的秀发上双肩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出耀眼而炫丽的光晕,那般的美,美得让那般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都无法夺走她的一丝光彩。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而台上的少年,这一次也毫不躲避地抬起了头来。 一双黑沉沉空洞的眼睛,似隔了一生一世,一千年,一万年,最后,与她那对冷冰冰淡漠的眸子,轻轻的撞在了一起。 “咚!” 钟鼎齐鸣,回荡在通天峰上,少年的心,似颤动了一下,陆雪琪面容如霜,眸子里,却似隐隐带着浅浅的期许。 “小竹峰弟子陆雪琪,请赐教。”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对他,一字一句说出她的名字,即便他早已知道她的名字,可是,陆雪琪,这三个字,从她淡薄的唇间缓缓道来,却是那样的不一样。 张小凡如从梦中惊醒!!那悸动的感觉,那如此熟悉的感觉,明明是对师姐的感觉,让他第一个反应却不是回礼,而是怀着万分之意的期望向着台下看去,那里,人头耸动,万众瞩目,却没有自己想见的人的身影。 少年失神的模样,无心,无意,无视,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让陆雪琪眼眸的冷意渐渐结成了冰。 可她依旧看着他,直至他面色如死灰般地对她道来话:“我是大竹峰张小凡,请师姐千万莫要手下留情。” 陆雪琪冷冷地看着他,淡漠地唇角蓦地含着一抹清寒的冷嗤,为她不懂他,不懂他为何要把那抓不住的情意看的比命还重,没了那情就要去死吗,也为他不懂她,不懂她为何要站在这里,面对眼里心里都不在这里的他。 可是,下一刻,张小凡感应到了什么,他怀里的火烧棍在震动,陆雪琪竟然直接驱动了“天琊”,那一直挂在她身后,从未被她使用过的“天琊”,竟然缓缓地升了起来。 张小凡看着陆雪琪身后的光芒如那头顶地蓝天般越来越深,越来越大,照着自己的身躯都带了蓝色,他似乎还感应到了什么,他看着陆雪琪,那颗死沉沉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看着陆雪琪,忽然间再也找不到一点失落的感觉,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他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什么让他期待着。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看着陆雪琪…… 眼里,心里,都是她的他…… 拿出了那根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 —— 不渝,至死方休 台下一片哗然,张小凡一个人,一根烧火棍,再次成了众人的笑话。 可是张小凡,却没有意思深想下去,他望着那在蓝色光辉之中的美丽女子,忽然间发现,她好象师姐,可是“师姐”却带着冰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擂台之上,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张小凡与陆雪琪两个人,竟然没有动手,只是互相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场下一阵阵议论声纷纷传至台上。 陆雪琪不为所动,脚下素白的裙角微微飘曳,刹那间!!天琊冲天而起,只见一道凌厉的 蓝光如电疾般飞掠而去!! 下一刻,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天琊已抵在了张小凡胸前,若不是天琊未出鞘,此刻怕是刺穿了张小凡的胸膛。 而张小凡也已如受重创,不堪一击的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手中的烧火棍脱离而去,黑忽忽的在空中一个急转,自行飞向了天琊。 玄青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与那万丈蓝光撞到一起!! 天琊!! 火烧棍!! 飞旋在半空之中,蓝光闪烁,青光灿烂,在空中飞来纵横,所到之处,擂台之上原本坚硬之极的巨木都如纸屑一般四散飘飞,声声巨响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围观的近千青云门人无不变色,大试开始以来,没有一场比试像今天一般,一开始就如此激烈,场面更无今日宏伟,只片刻之间,偌大一个擂台竟被这两件威力绝伦的法宝给拆了七七八八。 台下原本围观的人们向后退了一段距离,而此时,陆雪琪、张小凡几乎同时收回了天琊与火烧棍。 陆雪琪淡漠从容,身姿轻盈,脚下素白裙角掀起一圈圈强劲的寒气,反观张小凡,却似乎有些古怪,烧火棍威力虽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大,但他却并没有像陆雪琪那般能自如的操控法器,反而是被手中紧握着的火烧棍带上了半空,手舞足蹈,不亦乐乎般打转。 张小凡心里有苦说不出,天琊威力之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烧火棍也变得越来激烈,似乎要与天琊斗个翻天覆地,张小凡叫苦不迭,而且似乎隐隐还有一种吸嘬之力,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自己体内灵力精血,若不是根基坚固,只怕首先压不□□内翻腾的热血了。 陆雪琪抬头瞥了眼半空中打转的张小凡,漆黑如墨的冷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尔后,她竟没有操控天琊,而是双手捏出一串法诀,飞身掠向张小凡!! 台下众人不明其意,陆雪琪胜算在握,却忽然近身飞向张小凡,这!!这太奇怪了!! 天琊在陆雪琪身后蓝光万丈,满天绽放,众人的视线再次被光芒遮挡,只有笼罩在光芒中的张小凡全身大震,瞪大了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陆雪琪疾探右手,握住了火烧棍。 在她玉一般的手掌与火烧棍相触的那一刻,张小凡脑袋轰地一声!!空白一片!! 天地无声!! 天地变色!! —— 伤痛,不死不灭 白茫茫一片… 蒙蒙云雾缓缓散去… 雪峰倒映,翠云环绕,是冰川之巅——天山!! 然后是…碧水似镜,如烟似海,如画似仙的天池殿。 为何… 陆雪琪恍若置身其中,心中一片惊惶! 可是,忽然,天旋动转,她还来不及冲破烧火棍的反噬,便又被坠入一片火海中,脚下, 火光流淌,鲜血燃烧,一片猩红!! 霎时间,陆雪琪风过无痕般的脸庞有了一丝裂缝,毫无征兆地瞬间破碎,一片片尘封的记忆似碎裂的玉块,在她的脸上缓缓地裂开,燃烧不尽的灰烬就要吞没掉她的身影!! 而忽然,一声低沉似透天而来,以雷霆万钧之力“滔天拂音排空来,翻江倒海山可摧”之势,婉转奔腾、白虹缥缈、熄灭了那一片地狱之火。 “吾愿以性命为盟,弃一身血肉之躯,魂归于九宵,护我儿出山。” “爹爹!” “雪儿,莫要回头,莫要回头。” 不!! 身体被重重震飞!! “雪琪,你被反噬了!!” 陆雪琪被天琊唤醒,随之被蓝光护住,冷冷地看着三丈之外的张小凡,烧火棍依然紧握在少年的手中,而一股黑色的煞气正笼罩在他身上。 少年在半空之中,昂天长啸。 黑色青光,直上天际,狂风大做,云气沸腾! 陆雪琪眼中含着难以言欲的怒意,忽地,蓝光一闪,一声尖啸从远及近,从悄不可闻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聋,让人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万道蓝光,此刻竟都合为一体,成一巨大光柱当头击下,看这气势几乎欲将青云山脉斩为两半。 与此同时,张小凡面孔扭曲,五官七窍在这片刻间突然全都流出血来,但看他神色之间,竟无丝毫畏惧之意,目光炯炯,手中烧火棍,瞬间内漫天青光黑气如握在他手中一般,直直迎向向下冲来的蓝色光柱。 外围,年轻的青云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再无一人对张小凡有任何轻蔑之意,而老一辈的长老首座之中,也纷纷变了脸色。 这一场比试,竟已是生死之争。 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轰”,如天际惊雷,炸响人世,仿佛整座通天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蓝光倒折而回,陆雪琪现身天际,紧握天琊,但嘴边却缓缓流出了一道鲜血。 她受儿时伤痛影响,心中思绪已乱,怒意让她再被火烧棍反噬,可她已有了决定! 台下,水月霍然站起。 半空之中,张小凡耳边只剩下了狂风呼啸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殷红的鲜血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如果他听得到外界的呼喊的话,就会听见在他下方,大竹峰众人的惊呼之声。 苏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看着半空中那几乎已成了一个血人的小徒弟,急促而低声地向田不易道:“不易,让小凡认输罢,快让他认输罢。” 田不易身子抖了一下,死死盯着半空之中,慢慢摇了摇头。 感觉不到痛楚了,张小凡在那瞬息万变的空中,心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甚至忽然想到,我死了之后,师姐她会不会来看我呢,许多年后,她过着幸福日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把我忘了呢? 他伸手擦去了眼角的血,和,水! 陆雪琪只觉得心中的伤痛越来越剧烈,体内气血在剧烈震动的经脉中到处冲突,仿佛要破体而出,欢呼着冲向前方那恐怖的青光黑气之中的狰狞恶魔。 这已是生死时刻! 这已是永恒瞬间! 陆雪琪在狂风中傲然伫立,任凭风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她昂首,望天。 风,突然停了,凝固在半空之中。 天地,突然静了,停在了这个时刻。 “轰隆!”低沉的呼啸仿佛从天边传来,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陆雪琪反手,拔出了“天琊神剑”。 —— 一念之间,刻骨铭心 通天峰上,一片寂静! 传说千年的天琊终于出鞘! 陆雪琪一张小脸隐隐透着冷冷寒气,身似冰雪白玉,衣袖翻动,裙角飘荡,手执天琊捏出一道符,开出脚下七星阵,悬空踏出阵诀,指尖长剑霍然刺天,刹那间,剑光下,玉颜的脸似雪苍白,眉心之间迸出白光,唇齿在一瞬间微动,默念出咒诀: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片刻之间,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来,天际突然出现的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驰骋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 张小凡微微张开了口,这个情景,仿佛在久远之前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一次。 地面之上,上至道玄真人下至各脉首座长老,个个脸上都是惊骇莫名齐齐站了起来,又转而看向小竹峰的水月。 半晌,田不易涩声道:“你教出的好徒弟啊!” 水月微蹙的眉心全然不理众人,一向淡漠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担忧,望着在天空中的那两个人。 “神剑御雷真诀!”道玄真人缓缓收回了目光,心中大为震动,想不到青云门下,年轻一辈之中,竟有了如此了不起的人才。 张小凡分明感觉到,自从天琊出鞘的那一刻起,手中烧火棍上顿时腾起了一股充沛无比的力量,就像是这与自己血肉相连的法宝从内心深处深深呐喊一般。 仿佛是它等待这一刻,已有千年! 天空更黑,乌云压顶,厚厚云层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见底的巨大漩涡倒挂在天际,如九幽妖魔张开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间一切,狂风凛冽,风卷残云,雷声隆隆,电芒窜动。 张小凡欺身飞进,烧火棍玄青光芒闪动,在漫天黑云之下显得引人注目。 陆雪琪望着张小凡裹在青光中冲来的身影,苍白的唇色似含了抹决绝,眼中潋滟涌动。 “雪琪,不可啊…”天琊轰鸣。 “神剑御雷真诀”是道家仙法中的无上奇术,以凡人之身引发天地至威,可见陆雪琪身体此刻所承受的压力之巨,而“天琊”乃千古神器,本来正是用来施展“神剑御雷真诀”的好兵刃,但天琊却有所抗拒。 一声“轰!”雷,从通天峰当头天空炸响,狂怒嘶吼,一时间人人变色! “雪琪,不可啊!噬魂戾气虽重,但若毁之未免唏嘘,虽因前任主人邪心所致,但如今已落在凡仔的手上,日后若能慢慢净化,定能护凡仔一片天地啊。” 天琊剑身不断地吸走汹涌澎湃怒涛般汇聚而来的无限巨力,陆雪琪凌空而立,望着距离她只有两丈之外却前进不得的张小凡,“神剑御雷真诀”是青云门镇山奇术之一,何等神妙,在施法时通过神兵自然而然在施法者身边布下一层无形护罩。 张小凡在刹那间面如死灰,任谁都知道一旦她施法完成,只怕他便要灰飞湮灭。 但就在这绝望一刻—— 眼看天空中那巨大漩涡旋转更急,雷电大做,天琊神剑光芒越来越亮,这绝世仙法就要施展完成的时刻!! 陆雪琪却忽然听从了天琊的安排。 沉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苍白的唇渗出一丝血色,陆雪琪身子一震,平静了下来,望向前方那道疾驰而来的青光。 那一刻仿佛永恒! 张小凡望见了她,和她的眼神! 风雨呼啸,凄凉天地,她与他静静相望。 那是谁的眼神,那般深刻,深深入了骨髓,深深入了魂魄。 深深!深深! 是你么,师姐? 张小凡忽然笑了笑,他看见她再次伸出了手,握住了他手中的烧火棍。 “怎么,你也想用这根烧火棍敲晕我吗?” 凉凉的幽幽的淡薄的声音对他道来,张小凡却从心底深处不由地轻轻一笑,他松开了手中的烧火棍,放肆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张小凡被光芒吞没了。 许久!许久!许久! 天空乌云散去,光芒消失。 人们怔怔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一个少年,直直掉了下来。 他没有掉到地上,田不易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下,接住了他。 只见田不易脸色凝重,出手如风,立刻撬开已毫无知觉的张小凡的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也不管多少,把倒出黄色的药丸直接倒到了张小凡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田不易一声不吭,腾身而起,一道赤芒立刻升起,载着他风驰电掣而去,竟是不再向场上看上一眼,看那方向,是回大竹峰去了。 苏茹等大竹峰一脉众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这时,脸色苍白的陆雪琪也落了下来,立刻被小竹峰的师姐妹们围住,在一片关切的注目下,她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天空中渐渐远去而消失的那道赤芒,没有言语。 —— 困龙,法宝水绣幡 云海广场,万里无云,深邃湛蓝晴空下,陆雪琪与齐昊站在唯一的大擂台之上,经过了众多场激烈精彩的比试,最后一场巅峰对决,会是谁,最终夺得第二十届七脉会武第一名? 青云门七脉首座与众位长老齐坐台下,心中似乎都有着自己的一些想法,而此时此刻谁夺下第一,似乎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这届七脉会武,他们看到了数位了不起的青云门弟子在擂台之上发光发热,尤其是昨日陆雪琪与张小凡的那一场斗法,数百来也未曾有过的震撼仍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以至于这最后一场,众人脸上的神情显然都过于平静,也许这第一名早已在他们心中有了定夺。 而经过昨日那场因张小凡不要命疯狂斗法的比试,陆雪琪被烧火棍反噬元气大伤,众人见她竟然没有把天琊带在身上,不约而同感到一丝吃惊之余也是看出来她想必这会是连天琊剑都无法驱动了。 再反观齐昊,虽与曾书书那场斗法也是斗得十分出彩,但自身并没有受到巨大的创伤,再论道法修行也比刚入门不久的陆雪琪更加心智成熟,这最后一场比试,齐昊毫无疑问是众望所归的第一名。 只是,不管众人心里是怎么地一番评论与态度,陆雪琪还是让青云七脉首座和在场所有人再一次感到无比的震叹。 如果与张小凡那一场是震撼人心的永恒对决,那与齐昊这一场便是无以伦比的谢幕。 “小竹峰弟子陆雪琪,请赐教。” 上空阳光耀眼夺目,可那响起的声音却是如此冷冰冰,一路追随看了陆雪琪众多场比试的青云弟子们都习惯她的冰冷,已然是一副小迷弟的神情只觉得那冰冷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只是,齐昊这应该是第一次正式与陆雪琪正面接触,看着那张空灵绝美却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小脸,齐昊唇边含着微笑,心下却仿佛触动了一下,对着这般绝世无双的容颜,又有几人能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龙首峰苍松真人座下弟子齐昊,请陆师妹赐教。” 陆雪琪直视着齐昊:“谁先道话,谁先出招。” 齐昊一愣,忽然觉得那张小脸很美很冷也很…可爱,唔,他点点头,微微一笑:“好,陆师妹请出招。” 陆雪琪捏出一串仙术,尖尖玉指,一缕缕银白色光芒绽开,随即,在她身后祭出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花伞。 玉洁冰清,闪闪莹光缓缓升起,冰莲花伞在半空中撑开,一刹那哗然,伞下垂落五条五行幡布,金木水火土破空而出各据一幡,滚滚飘动!美轮美奂!! 台下七脉首座神色各异,第一次见此种法器,不知威力何在,便都把目光聚在了那把冰伞上。 只有水月隐隐发现了什么,虽然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此法器的形态,但她看着那滚滚飘动的幡布,心中霍然明了,这正是她赐予陆雪琪的水绣幡,而陆雪琪竟能从中参悟后,修炼出一把五行幡伞!! 台上,齐昊长身而立等待着陆雪琪出招,唇边那浅浅笑意还没有散去,只是,下一刻,风起,幡动,他的神情瞬间变了! 所有人吃了一惊,那明明一直在视线里的冰莲花伞,握在了陆雪琪手中,可那五行幡布却瞬息万变间已经落在了齐昊四周,把他给困在了一个五行圆阵中!! —— —— 认输,坦坦荡荡 五行相生相克,这困住齐昊的五行圆阵,攻守同步,竟是无解,被困在阵中不管自身修炼的是何种属性都会被五行幡的相克属性化解,根本没办法找到破绽破阵而出!! 台下七脉首座万万没有想到世间还有此种法器,此等无害,甚至毫无任何杀伤力,但若被困阵中,却是永生永世也无法逃脱它的禁锢!! 除非,施法之人把手中的冰莲花伞收起,五行幡布自行回到伞下,阵法自然而然不复存在,否则,这将是一场没有任何火花的对决,开场就是死局的对决。 齐昊的一身修为仙术在阵中毫无用处,可他并没有因此就被激怒,也没一丝的不悦,他不相信陆雪琪会一直困住他,他不出阵,比试要如何继续进行?可是,他还是有些低估了陆雪琪的想法。 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台上毫无动静,台下却是一阵阵议论声越来越大,青云七脉首座各自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龙首峰苍松真人终是扭转头对着水月哼道:“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一旁的田不易觉得这话和他昨天冲水月说的一毛一样,不禁捏了捏下巴一脸事不关己,昨日他七徒弟险些因陆雪琪丢了性命弄得浑身是伤那个惨不忍睹啊,今日轮到苍松真人怕也要颜面扫地输也输得毫无光彩,田不易心中偷偷乐呵,觉得很公平啊,不禁对陆雪琪有了些改观。 水月没有向往常一般针锋相对,眉眼都不抬,显然都不想搭理苍松真人。 苍松真人直接被无视,这简直比指着他鼻子反唇相讥还让他来气,本来眼睁睁看着自己门下大弟子被困在阵中一个时辰早已憋了一肚子气,这会终于忍无可忍地看向掌门道玄真人,怒容满面地道: “师兄你来评评理,这算哪门子比试?” 道玄真人看了看几位首脉长老们的神情,悠悠地说道:“再等等如何。” “师兄,等什么?”苍松真人一头雾水十分不满:“有什么好等的,都一个时辰了。” 道玄真人见他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安抚道:“你要是坐不住,就去上个厕所再回来?” 苍松真人:“……” 田不易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另几位首座只好掩饰般地纷纷挪了挪屁股。 而此时,陆雪琪撑着冰伞,如那天上之月,风华绝代般地走向被困的齐昊。 “齐师兄,你什么时候认输?” 淡淡地声音问来,却如那巨石砸落,齐昊全身一震,原来她困住他,是想他最后认输!! 台下众人心中一阵动荡,有愤怒的也有喝彩的,道玄真人等来了结果,只是他还没发话,苍松已是重重的哼道:“奸诈!” 水月回视,不屑般冷笑:“各凭本事。” 苍松怒笑:“本事?就凭你弟子陆雪琪用那法器暗自设下困阵?就要逼我大弟子齐昊认输?莫不是天大的笑话?” 水月挑眉:“你那大弟子能被雪琪困住出不来,难道不是他没本事。” 苍松火冒三丈:“你弟子手上的法器从何而来?怕不是你作弊私传给她!七脉会武什么时候成了谁的法器能困住人还要逼人认输来取得比试第一?” 苍松的话未免太难听,水月面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一旁的道玄真人不得不发来话:“好了,都少说两句吧,也不怕身后这么多门下弟子听见,再说啦,比试的毕竟是陆雪琪与齐昊,大家都无法干涉,不防再看看二人如何决断吧。” 道玄发话让台上二人决断,苍松虽然很不满但也只能听从,于是,众人便又翘首以待地看向了台上的陆雪琪与齐昊。 而此时,台上的陆雪琪与齐昊在对视中都已在心中有了决断。 “我不会认输。” 齐昊脸上没有了那云淡风轻的笑容,可他神情坚定,潇洒从容地抬起手伸向陆雪琪的方向,可他的手无法伸出阵法之外,可他依然在手中施出仙术试图破阵。 陆雪琪眸子黑黑,盯着那只青葱手指,指骨分明,微微地颤抖着已是有些力竭,她漠然地转身离去,轻叹了一声:“这场比试,陆雪琪甘拜下风,我认输。” 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想到她会在转身的一刹那,道来认输的话,这样的奇女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颠覆她在众人心中的评价。 —— 质问,相聚通天峰 七脉比武结束后,一连数日,陆雪琪独自一人在小竹峰后山小竹苑里禅坐修养心息,师姐们听从水月的嘱咐也未有过来打扰她,到是水月来过一次,见她躺在窗榻床,微蜷着身子沉睡着,面容略显苍白之外,气息平和,已是在缓缓恢复当中,便未有叫醒她。 又过了一日,陆雪琪从禅坐中睁开眼睛,屋外传来敲门声,她起身走了出去,推开门,看见了师姐文敏。 “雪琪,师父让我过来与你说一声,让你午时去一趟通天峰。”文敏眉目明媚,含笑说道,牵过陆雪琪的小手,细细的打量她一番:“你身体可好些,师姐们都很担心你,想过来看看你又担心扰了你清静,今日看你,好像又瘦了些又多几分清冷。” 听了,陆雪琪便与文敏一起先回了趟长青殿见过几位师姐,这才去了通天峰。 白云深处,仙气漫长悠然,流水音袅袅而绕粱,通天峰,玉清殿,青云门七脉首座尽在此处,陆雪琪踏进来时,众人这才发现她,不禁心里微微掠过一丝诧异,这小女娃几日不见,修为又增长了不少了,这无声前行的身法已是出神入化。 陆雪琪的步子缓缓地停了下来,站在了跪在堂下的少年身旁,抬手向众七脉首座躬身行礼。 七脉首座:“……” 道玄真人随即道:“小凡,你先起来罢。” 张小凡身子一震,抬头看了看诸位师长,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他又缓缓地把脸转身了陆雪琪,目光慢慢变地清澈清亮。 陆雪琪抬手做势就要打他,张小凡连忙头一偏,把脸转开了去。 七脉首座:“……” 看来经过七脉比武那一场永恒般的生死对决,这两位青云门当下出色的弟子有了惺惺相惜的情谊。 道玄真人多看了二人两眼,看着两人并肩站在堂下,那稚气未脱的脸庞却让人有种欢喜,心生向往,道玄真人心中有些感慨,然后对着其他首座说道:“诸位,其实我也以为张小凡不似魔教中人。这黑棒虽有凶煞之气但内敛其中,并不似过往中我等见过的魔教凶物一般,杀气腾腾,凶相毕露。” 苍松道人听着不对,忍不住叫了一声:“掌门师兄,魔教妖人凶险恶毒,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道玄真人脸色一变,看了他一眼,喝道:“苍松师弟,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苍松自知失言,低头不语。 道玄真人脸色严肃,但声调转为低沉,缓缓道:“苍松师弟,你执掌我门中刑罚二百余年,公正严明,为兄是十分敬佩的。但我看你这十几年来,戾气渐重,杀性愈盛,为兄心中十分担忧,你可知道?” 苍松道人低声道:“是,师兄。” 道玄真人凛然道:“宁杀错不放过,乃是魔道中人所为,我青云门自居正道,一向光明正大,若遇事便当宁可放过,也不杀错,否则我们与魔道中人有何区别?苍松师弟,你道行虽深,但仍需潜修道义,参悟道法才是。” 苍松道人单掌竖起,道:“多谢师兄指点,苍松受教了。” 道玄真人面色一松,道:“你知道就好了。”说着转向众人看了一眼,众人都道:“掌门师兄做主就是。”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对张小凡道:“小凡,你都听见了?” 张小凡心中感动,连忙道:“是,多谢、多谢诸位师伯师叔,”说着又转向田不易,声音中带了一些哽咽,道:“多谢师父。” 田不易摆了摆了手,却没有说话。 道玄真人拿起放在手边茶几上的那根黑色短棒,抛给张小凡,微笑道:“这东西非你不可驱用,你收回去吧。” 张小凡伸手接住,入手后立刻感觉到那熟悉而冰凉的气息一下子腾了起来,走遍全身,仿佛通灵性般的有说不出的欢喜。他深深向道玄真人行礼,道:“多谢掌门师伯。” 道玄真人微笑一下,拍了下手掌,堂后立刻有道童走了过来,道玄真人吩咐几句,道童点头应了一声,走了出去,过不多时便引了二人进来。 张小凡看了过去,却都是认识之人:齐昊与曾书书! 曾书书趁着他老爹曾叔常不注意,还偷偷向张小凡做了个鬼脸。 这下,堂上站着的正好便是这次青云门七脉会武的前四名弟子。 —— ※※※※※※※※※※※※※※※※※※※※ 七脉会武正式结束了,后续更新是下山历练的过程,会尽量加入凡雪的感情线,因为如果按照原著剧情来写太慢热太坎坷曲折了,不是我的初衷,码字不容易,尤其还要按照原著剧情来写真的写的脑核疼,所以我其实是佷想只写虐恋情深,相亲相爱的甜文的,但又担心老是写情啊爱的未免太矫情落入俗套,我好难啊,所以要谢谢一直支持这篇同人文的大家,后面的更新请继续支持我啊!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的动力! 下山,吃鱼引绿衣 道玄真人看着堂下四名出色的青云弟子,微笑道:“今日让你们四人前来,是有一事,要让你们下山去历练一番,此事关系重大,你们四人乃是我门下精英,所以才会派遣你们去查探一番。但魔教妖人奸险毒辣,你们都要小心从事。” 四人微微吃惊,神色动容,齐声道:“是。” 四人齐声道:“是。” 道玄真人最后目光落到齐昊身上,招手道:“齐昊,你过来。” 齐昊怔了一下,走上前去,道玄真人微笑着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齐昊,道:“收下罢。” 齐昊接过一看,却是一面小镜,形状古拙,青铜镂边,上刻龙,下刻虎,镜上刻着八卦方位,中间镜片处却非一般铜镜,黄蒙蒙的看不清楚。 齐昊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苍松真人已然喜形于色,喝道:“傻小子,还怔着做什么,快跪下谢恩。” 齐昊立刻醒悟,知道手中这不起眼的东西多半便是法宝“六合镜”,连忙跪下,道:“多谢掌门师伯。” 道玄真人微笑着道:“不必了不必了,起来吧。”说着向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知道他要传授齐昊六合镜的秘诀,便一起退了出来。 走到殿外,张小凡被田不易叫了过去,陆雪琪转身走向了师父水月身边。 水月一身月白道袍,如月般皎洁清冷,眼眸微微掠过陆雪琪的小脸,见她似乎又有了些变化,不禁唇边带着几分笑,从袖子里取出个金丝刺绣的银色布袋递给她,道:“我给你备了东西,下山后你照顾好自己,莫要让为师担心。” 陆雪琪接过布袋,点头道:“多谢师父,弟子会照顾好自己。” 水月再看了看她,却未有再多言,脚下一道白光祭出,先行离开了通天峰。 陆雪琪转身看向另一边的张小凡,只见曾书书搂着他的肩膀,俩人脸上带着笑说着什么有趣的话语,陆雪琪站着未动。 过了一会,齐昊从大殿中走了出来,向着他们三人打了个招呼。 就此,四人同行,下山前往第一个地方,河阳城。 从青云门到河阳城,这一路之上,青云门最“出色”的四位弟子御剑前行,别人都是轻松自如,但张小凡却不免有些生疏,他看着其他人祭起仙剑,齐昊是白色的“寒冰”仙剑,陆雪琪是蓝色“天琊”仙剑,曾书书则是一柄微带紫气的仙剑——“轩辕”。 张小凡心中紧张,强撑着祭起“烧火棍”,但在感觉上却似乎差了一些,没有七脉会武那日得心应手的感觉。 穿云越山,这一路在天上,张小凡几次掌握不住烧火棍,全身上下都已湿透,面色苍白,看这情形似乎比当日比试时还要辛苦。 陆雪琪几次见他险些就要从高空摔下粉身碎骨而死,小手从袖中探出,指尖悄悄一弹施法稳住了他的身形。 齐昊也看出了张小凡有些不对,决定在城外停下,步行进城,虽有避嫌之意,但也有生怕万一在城中闹市,众目睽睽之下,张小凡一个不好栽了下去,青云门两千年来在这里辛辛苦苦建立的崇高威信便要毁于一旦,呜呼哀哉! 稍事休息,待张小凡缓过气来,四人便在夕阳中,向那座高大的河阳城里走去。 齐昊与陆雪琪走在前面,张小凡走在最后,曾书书依旧笑呵呵的与张小凡走在一起,口中滔滔不绝。 听着他们二人在后边嘀嘀咕咕,齐昊微微一笑,向身旁的陆雪琪道:“陆师妹,天色已晚,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日再赶路吧。” 陆雪琪点点头,没有言语。 进到城内,他们为了避免麻烦,一早便把青云门弟子服饰给换过了,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只是陆雪琪虽一身素衣,但天人般的清尘脱俗绝美容颜,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惹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 张小凡与曾书书在一旁望了陆雪琪一眼,只觉得她这一路过来,未曾说过一句话,神情宁谧沉静,自带着几分不容近身的冷漠。 齐昊带着他们住进一家名叫“山海苑”的客栈之后,陆雪琪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家山海苑规模颇大,后园□□有四个别苑,他们四人住在西苑,每人一间房子,回去休息了一下,齐昊便叫上众人,到前头酒楼吃饭。 陆雪琪托着半边脸颊,目光淡淡的投向窗外。 过了一会,店小二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尤其一盘新鲜炖鱼,鱼身光滑娇美,呈银灰色,尾鳍与背鳍粗长壮观,肉质厚实、肥嫩,刺少,鲜美,香气四溢。 张小凡觉得这鱼有点像陆雪琪在深潭里捉的其中一条,虽然身形足足小了两三倍,但放在眼前的这条也占了一大盘,而且比起他上次烧烤的看起来更鲜美,他忍不住便向店小二道:“小二哥,这鱼叫做什么鱼,又是如何煮食的?” 店小二笑道:“客官有眼光,这道‘清炖寐鱼’,乃是我们山海苑的招牌菜,百里之内,大大有名。” 店小二话落,忽听隔壁一张大桌旁有个女子声音道:“寐鱼乃是南方诸钩山的特产,离此千里之遥,如何运来,店家岂不是骗人?” 那一张大桌之上,坐了八个人,六个男子,两个女子,说话的女子,看去只有十六、七岁,一身水绿衣衫,相貌秀美,细眉雪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极是灵动,令人眼前一亮。 ——- 少年心结,行有所止 众人听声看去,那女子说了这一番话后,眼光忽然一瞬间落到了恍若听耳不闻毫无表情的陆雪琪身上,似是也为陆雪琪容貌所惊,只是,陆雪琪看也没看她一眼。 张小凡看着店小二,见他赔笑道:“这位客官说的是,不过您有所不知,在百年前这寐鱼的确是南方诸钩山独有,但后来青云门道玄真人路过诸钩山,特地将这寐鱼移了回来,就放在青云山阴的洪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渐渐繁盛。我们都是托了青云山上道玄仙人的福,才能有此口福的啊!”他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崇敬之极的神色来。 听了,张小凡与齐昊曾书书,三人唇角边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但那少女听了,回头与那面蒙轻纱的女子对望一眼,坐了回去,嘴里却是哼了一声,只是,忽然一把清冷的声音传来,又让少女诧异地扭转了头看去。 “还是师弟烤的鱼好吃。” 陆雪琪淡漠地托着脸颊,伸出另一只小手拿起竹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里缓缓吃了起来,张小凡的目光莫名落在了她柔软粉嫩的小嘴上,只觉心口倏地似被什么揉搓了一番,有种的柔酥的麻痹感。 齐昊与曾书书却是齐唰唰把目光落在“师弟”张小凡身上!! 张小凡此时方才注意到身边众人的样子,脸上一红,窘迫地“啊”了一声,慌忙地道:“师姐要是喜欢吃,我下次再烤给你吃!” 那声师姐脱口而出,张小凡下一刻便整个人都怔住了,却见陆雪琪似听了那声“师姐”脸上的淡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竟让张小凡有一种再熟悉不过的亲近感,他听见她说了个字:“好。” 张小凡笑了。 少年那张平凡普通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明亮得让旁边大桌上坐着的绿衣少女再次不屑地哼了声。 吃完可口的晚饭,张小凡等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住处,齐昊在西苑门口对众人道:“今晚诸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前往空桑山。” 张小凡与曾书书应了一声,陆雪琪直接走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曾书书忍不住对张小凡笑道:“我发现陆师妹真地很不爱说话啊,一般说话的时候都是因为你?难道是我的错觉?” “怎,怎么会因为我。”张小凡看见在夕阳之下,齐昊神采竟是丝毫不逊于往日,反而还有了几分出尘之意,忽然间心灰意懒,提不起精神,勉强和曾书书打个招呼,也不理齐昊,自顾自走回房间。 曾书书又是呵呵一笑,与齐昊说笑了两句,二人便也分别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夜,陆雪琪依然如在小竹峰时,静静地禅坐在床头修习心法,身旁的天琊忽然戳了戳她的小手。 陆雪琪自从那次七脉会武与张小凡那场比试结束后就一直没有理睬天琊,天琊想了几天终于想清楚,是因为它在当时阻止了雪琪毁去噬魂,于是,天琊想试着与雪琪修补关系,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天琊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雪琪都只会把它当成一把法器来驱使,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流,天琊剑身的蓝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雪崽,吾很难爱,你若不理吾,吾宁可自毁灵识!”天琊悲痛的道,剑身一阵震颤,似乎就要自毁。 那在身旁一动不动的小手,蓦然握住了天琊。 天琊奸计再次得逞,泪流满面的呜咽了一声。 “天琊,凌驾于主人之上的法器不是一件好法器,即使我的决定是错的,你也不能控制我的意念,噬魂只是其一,不仅仅是因为它会反噬人心。” 天琊恢复了深沉,半响唔了声,然后蹦出一句:“吾对天发誓吾对雪崽是蒸心的!“ 陆雪琪:“……” —— 一夜袭击,相偎相依 次日,齐昊聚集四人,前往空桑山,足足三千里路程,四人御空而行十天,终于到达空桑山,只见方圆百里之内,不见人烟,一片荒凉。 黄昏夕照在空桑山上,带了几分萧索,几分可怖。 齐昊看了看天色,叫住众人,从怀中拿出一面小铜镜,正是青云门至宝“六合镜”,带着淡黄的光晕照亮了他们四人周围六尺左右的一个圆地,把他们护在中央。 齐昊道:“空桑山在八百年前,乃是魔教妖人集聚之地,我观此山荒凉诡异,只怕多有山精魅怪。六合镜能护主,我们也好防范于未然。” 话刚落下,远处便传来一声巨响,随之是“劈啪劈啪”的声响,巨大杂音回响在这荒山野岭,在这黑暗中更增诡异。 片刻之后,一声刺耳呼啸,刹那间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般。 众人只觉得一股腥臭味转眼充斥了四周,齐昊疾道:“不用乱动,千万莫要离开六合镜光圈范围。” 片刻,映着六合镜的光芒,众人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赫然竟是无数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密密麻麻,张着大口,在一身黑色之中,口里猩红一片,狰狞恐怖,撞击挤压,却被六合镜所散发出来的淡黄光芒光圈隔在之外,与淡黄光芒相触的蝙蝠,黑色的身子发出“滋滋”的声音,掉到地上,挣扎死去。 只是,无数蝙蝠前赴后继,冲上前来,四人被围在中央,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极的血盆大口,腥臭之味几欲令人作呕,不消一会,光圈周围的蝙蝠尸体便越堆越高。 “刷!” 忽然,只见满天黑云,无数的蝙蝠飞到高处,遽然转身,如冰雹般冲了下来,打在六合镜的光圈之上,却再次被六合镜光圈反震回去,腾起一团血雾,在淡黄光芒之下,粉身碎骨地落到地上。 撞击不停,污血横流,血腥扑面,光圈外蝙蝠尸体几乎堆到有一人来高,而六合宝镜,散发出来的光圈依然闪烁在黑夜之中,屹立不倒。 漫天黑云,围着这个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竟仍是不肯离去。 就这样持续到了黎明。 当天边第一缕的阳光照过来时,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呼唤一般,所有的蝙蝠忽然飞起,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都往昨晚飞出的那处地方飞了回去,不消片刻,无数只的蝙蝠都已消失不见。 又过许久,齐昊直到完全确定那些蝙蝠不会再出来的时候,才撤去了六合镜。 光圈消散。 一声闷响,四人周围如小山一般的蝙蝠尸体,忽然间从四面八方向中间倒了进来,把四人淹没在这恶心可怖的河流中。 张小凡在那一刻,心脏里猛地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停止了呼吸,而在这同时,他更是听到身边人传来一声尖叫,一只小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用力之大,隔着衣服,指甲都陷入了他的肉里。 这痛楚钻进了他的心头,他回过头,看着那张淡漠的小脸露出了他从没见过的惊惶,苍白的双唇被她紧紧咬着,眼中微弱的光让他的心头莫名的一痛。 忽然,他心中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不见,纵然还有些紧张,但他的注意力都被陆雪琪吸引了过去,就像是在她面前,他是决不能畏缩的感觉。 他走上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陆雪琪的喘息声缓缓平静了下来,她微微抬头,嘴唇轻动,深深看了一眼张小凡的脸庞,幽幽地道:“谢谢。” “不必谢。” 俩人轻轻地靠在一起,时光似乎在一点点倒流,恍惚回到那片黑竹林,她曾站在他的身前,听他道来一声谢谢,她也曾回他一声不必谢。 而如今,他站在了她的身前。 —— 天音寺与焚香谷 清晨的山风阵阵吹过,遍处恶臭另人作呕,四人狼狈之极,身上沾满了污秽暗色的鲜血。 平素一向干净的四人此刻都只想离那堆恶心的蝙蝠尸体越远越好。 来到一块岩石上,四人拍打衣衫,整理多时,只拂到了一些杂物,但那些蝠血痕迹,恶臭腥味,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三个男人还好一些,陆雪琪平日就冰冷的脸更是如霜似雪,似极力隐忍着什么,两只纤纤小手,指尖抵在胸前捏出一串仙术,团团真火窜出,掠上衣裳的血污,燃烧成一片艳红的光芒,只留下一片墨迹般的印记。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便见陆雪琪抬起脸来冷冷地盯着他们,似乎同样难已忍受他们身上的血污,三个男人只觉得寒气逼人,就算是最老练的齐昊神情也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别动。” 陆雪琪对着张小凡道,把指尖的真火引去,把三个男人衣裳上粘稠恶心的污垢也烧了个遍。 张小凡:“……” 曾书书:“……” 齐昊:“……” 三个男人站着不敢动,默然不语地任由陆雪琪用真火烧他们的衣裳,好一会后,天空中忽然传来几声呼啸,天际闪现二黄一白一青四道光芒落下在他们前方,现出了四道身影。 左侧两个和尚,右侧两个年轻男女,这四人走来,其中一名年轻白净的和尚首先喧了句佛号,道:“阿弥佗佛,请问四位施主可是青云门下?” 齐昊回礼道:“正是,在下齐昊,请问诸位是……” 年轻和尚微微一笑,道:“小僧是天音寺法相,这位是师弟法善。旁边这两位乃是焚香谷的杰出弟子李洵,燕虹。” 法相一旁身材高大的法善瓮声瓮气地问候了一声,焚香谷的李洵、燕虹却都是神情倨傲,微微点头,就算见过礼了。 齐昊眉头一皱,当下便不理焚香谷两人,向法相道:“久仰天音寺法相师兄大名,被正道修真誉为千年罕见的人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过人!” 法相微微一笑,道:“齐师兄实在谬誉了,小僧资质鲁钝,唯恩师普泓不弃,授我真法,以期为天下苍生做些善事,却不敢与青云门诸位师兄相提并论的。” 齐昊大笑道:“法相师兄谦虚了,我为诸位引见一下我的几位师弟师妹。” 陆雪琪微微察觉到那法相看向张小凡时的目光似乎有什么思绪在眼中一闪而过,她不禁想到天音寺的普智,不知这法相与普智是什么关系。 而此时,被晾在一旁的焚香谷李洵冷声道:“齐师兄,你们青云门一向自居正道领袖,道家真法独步天下,怎么今日一见,却个个是如此狼狈?” 刚被介绍完的青云门四人脸色都是一变,张小凡看着他一副眼高于顶的架势更是反感,齐昊呵呵一笑,道:“不瞒诸位,在下与同门三人昨夜到此,本欲查找那万蝠古窟,不料却碰上了无数蝙蝠……” 法相四人听到此处,人高马大的法善瞪大了眼,粗声粗气地道:“唔,那就是在万蝠古窟里的无数畜生,凶蛮残忍,难对付的很。” 一听之下,便知面前这四人多半是早来几日,也碰上了这些令人头疼不已的家伙。 见状,曾书书一声长笑,走上前来,向那法善微笑道:“法善师兄,如此说来,你们也曾与这些吸血蝙蝠遇上了?” 法善点了点头,看来是个直性子,道:“是,那些蝙蝠数目太多,我们只好退走了。” 曾书书“啊”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不瞒各位,我们昨晚也是遇到了,本想为民除害,不料从早杀到晚,只是始终杀不胜杀,最后只能是把这些凶物逐回洞窟,却也落得是一身污秽,唉,惭愧,惭愧!” 曾书书回头看向齐昊,二人相视一笑,齐声道:“惭愧啊!惭愧!” 众人脸色都变了变,焚香谷的李洵却哼了一声,脸上仍有不屑之意,身旁美貌女子燕虹倒似有些腼腆,但脸上也清楚现出了不信的样子,而天音寺的法相微笑不语,法善脸上却起了佩服之情。 片刻后,法相微笑道:“此次空桑山一事,我们三派长老本就要我们年轻一辈受些历练,如今人数已经到齐,不过青云门诸位师兄远来辛苦,不如我们先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再进万蝠古窟查探如何?” 这时站在旁边的李洵冷哼一声,道:“法相师兄说得有理,不然进去之后,又有人要找些借口了。” 除了张小凡,出自名门青云的齐昊、曾书书与陆雪琪哪一个不是在各自一脉中受尽师长宠爱,哪一个骨子里没有一些傲气,当下齐昊冷哼一声,道:“李洵师兄说得有理,否则以我现在疲累之身,到时还要救你,那可无能为力了!” 李洵显然没想到青云门也是如此傲气,他出身于焚香谷,自幼师长看重,修真道法,在同辈之中,除了少数几人,无一不远胜过其他平辈同门,由此养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大个性,如何受得了这份气,当下脸色一变,盯着齐昊道:“如此说来,齐师兄修行远胜于我了,在下倒想讨教一番。” 事关师门脸面,齐昊便要出手,忽见陆雪琪拂袖而出,冷冷道:“齐师兄,我不想呆在这,莫浪费时间,走罢。” 李洵忽地一呆,只见陆雪琪虽然一身素衣墨迹斑驳,一张冰冷的小脸却被映得似玉似雪,空灵纯美,自有睥睨众生飘逸出尘的清丽,他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一时间竟是呆住。 —— 无邪,师弟师姐 离空桑山三十里之远的小山丘上有一湾清泉,因泉水的滋养,四周一片花草遍地芳香,众人在水边梳洗,陆雪琪是女儿之身,她独自向不远处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老树走去,潺潺流水声从老树后缓缓流淌。 陆雪琪轻轻掂起小脚,脱去一双白底绣云靴,赤足走入水中。 青云三人早已换洗干净,走出来与法相等人见面,等了许久不见陆雪琪过来,齐昊也不知如何是好,到是曾书书把张小凡推了出去,对他道:“小凡,你是师弟,你去看看陆师妹,唤她一声,若她应了你,你再回来和我们说一声,这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什么凶兽出没。” 张小凡听曾书书道来担心的话,便点点头抬脚向不远处走去。 “陆师姐…” 清泉深处云雾缭绕,张小凡穿过一片花草,没有听到回应声,他继续往深处走入,来到了老树下,见到那挂在枝头上的素衣随风轻轻飘然。 张小凡望着那素衣上的墨迹,想起那张难以忍受的苍白小脸,他伸手把枝头的素衣取了下来,走了回不远处的泉水边细细的洗净后再走了回来,悄悄地挂回原来的枝头上。 静静地,缓缓流淌着泉水传来一声“哗啦”,张小凡愣在原地,看着树后微微露出来的小脸,水珠从她如霜似雪的眉眼间缓缓滴落,裸露的锁骨肌肤如玉似雪,三千青丝倾泄散于一边,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张小凡张了张嘴,想说他过来找她是因为大家都有点担心她,只是,她那双含着雾气水蒙蒙淡淡幽幽清冷的眸子与他一阵对望时,他似乎又忘了要说的话,似乎一出声就会有什么碎掉,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地看着她。 他看着她在水中轻轻旋转,身子如轻风般掠上那枝头,轻轻地坐在了枝杆上,如绸缎般丝滑轻纱般飘逸的一身月白衣,裙角垂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抬手轻提裙角,一双粉嫩透白娇小玲珑的玉足微微沉在水中,足尖一下一下的划过流动的水波,神情举止竟是那般地灵动柔美。 张小凡只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恍若惊天动地地美好。 “师弟……” 陆雪琪侧着身子看着挂在枝头上被洗净的素衣,她微微转过脸来看向张小凡时,她对他道:“是你帮我洗的么?” 张小凡脸上一红,忙道来话:“恩,陆师姐,水里凉,你快把鞋子穿上,我们一起回去找书书他们。” “鞋子也脏了。”她轻声道。 那声似撒娇般的轻语让张小凡心口蓦然发酸,他往前走了几步,拾起那双小白靴,蹲到水边细细擦拭,然后他提着干净的小白靴走到她身前,笑道:“好了,我洗干净了,快穿上。” 陆雪琪也不说话,眸子深深地望了眼张小凡,轻轻抬起足尖,便要从他手中穿上那白净的靴子。 “不对。” 张小凡忽然轻轻一握,动作自然却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脚腕,用袖子抹去足上的水珠,这才给她把靴子套进她的小足里。 清风微微拂过两人稚气的眉梢,此时此景,天真而无邪。 —— 万蝠古窟,反杀 竖日天刚亮,八人已来到空桑山上万蝠古窟的洞口。 巨大的半山洞穴,漆黑一片,阴风吹出,拂过脸上,阴冷入骨。 齐昊看向那洞穴,开口道:“如此,我们就进去罢。” 法相点头道:“此洞内危险难测,各位最好备好仙器,以防万一。” 众人随即法宝拿在手,当李洵、燕虹与天音寺二僧看到张小凡拿出一根黑呼呼的烧火棍时,都是呆了一呆,神情错愕。 张小凡颇感尴尬,陆雪琪却直接从他们身前走过,众人便默默不语地抬步跟上。 跨进洞穴没走几步,张小凡脚下一软,借着仙器祭起散发出的道道霞光向脚下看去,脸色登时苦了下来,原来脚下踩着的竟是极厚的蝙蝠粪便,脚陷在里面,恶臭难受。 张小凡见其他人也是一般神情,只有陆雪琪坐在天琊神剑上淡漠地飞在半空,一双小云靴从裙角微微露出来,洁白干净。 他的脸色又不苦了,随之又向里面走去,这般走了不久,最前头的齐昊忽然低声道:“慢!” 众人登时屏住了呼吸,极大的洞穴,洞穴顶端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黑色的蝙蝠!! 法相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刹那间金光大盛,四面八方涌去,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都被映做了淡淡金色,纵有几分紧张之意,也在瞬间平伏了下来。 一向眼高于顶的李洵几分惊异道:“轮回珠!” 法相看了他一眼:“李师兄好眼力。” 李洵突然多了几分客气:“不敢,法相师兄你才是道行高深。” 法相看了看周围,沉声道:“此处古怪甚多,诸位切要小心。” 齐昊为了以防万一,也把六合镜祭了起来。两样宝物交相辉映,这般又走了一会,齐昊再次停了下来。 前方洞穴,霍然开了两条岔路,幽幽深深,漆黑一片的道路中间,两条岔路中竖着一块足足有六人之高的巨大石碑,上面雕刻着四个血红大字:天道在我! 可见魔教妖人多半在此,眼下洞穴中危机四伏,眼前就有一个难题,两条岔路,该走哪一条? 齐昊微一沉吟,对法相等人道:“不如兵分两路,我青云门四人往左边岔路查看,法相、法善师兄与焚香谷两位往右边岔路查探,若遇上魔教妖人,便以长啸示警,如何?” 法相默然,遂道:“那就依齐师兄所言,诸位千万小心。” 齐昊点了点头,向法相等人一抱拳,便带着张小凡等三人走进了左边岔路,这一走,又是许久,便在此时,异变突生!! “小心脚下——!!” 一声巨响,漫天呼啸,刹那间山摇地动,地面炸裂开来,四人不由自主的各自飞开,陆雪琪回头看了一眼张小凡,见他惊而不乱握着烧火棍往胸口一挡,御空而上,在半空中与冲来的黄色飞剑野兽獠牙对撞,一声巨响,再次飞开。 陆雪琪反身一只手握住天琊,一只手虚空一划,迎向黑暗中的寒光! 远处,阴恻恻的狂笑传来:“青云门的臭小子,自寻死路,乖乖地把精血给我吧!” 张小凡顿时只觉得他身上的血液不停流出,被那妖人吸食而去,如困兽之斗一般,张小凡把闪烁着青光的烧火棍用力向身后那妖人插去。 烧火棍平钝无锋,但此刻竟视那血肉之躯为豆腐一般,势如破竹地插了进去。 那妖人身子一颤,停止了吸血,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张小凡,张小凡同时看到了他,下一刻,那个妖人原本皱纹横生但依然饱满的脸上,在片刻间干瘪下去,血肉化为枯皮,附在骨头之上。 “野狗,我没看错吧,姜老三吸人血,怎么好象反被人给吸干了?” 黑暗中另一人粗声粗气道:“见鬼了,青云门居然也有人会炼这‘吸血大法’,这家伙难道是我们仙教门下弟子不成?” 原先说话那人“呸”了一声,恼道:“不行,这家伙来历古怪,一定要问个清楚!” 两团光芒在张小凡面前亮了起来,逐渐现出两个身影,张小凡回过神来,吓了一跳,连忙抛开杂念,凝神对敌。 野狗问道:“你可是吸血老……老前辈的门下?” 张小凡一愣,道:“什么吸血老前辈?” 野狗不耐:“呔!宁杀错不放过!” 就在此时,黑暗中,一道灿烂夺目的蓝色光芒霍然亮起,耀眼辉煌,蓝色光芒之中,陆雪琪风姿绝世凌空而立,全身衣衫猎猎而动,随风飘舞。 手中天琊神剑蓝光势不可挡!!幻化出巨大蓝色光剑,所到之处刹时一片灰飞烟灭!! 野狗惊骇:“不妙!跑!” 魔教徒众听声四散,向洞穴深处逃逸而去。 齐昊当机立断,喝道:“追那两人。” 陆雪琪却回头看向张小凡血流如注的肩头。 张小凡御着闪烁玄青光芒的烧火棍腾空而起,向前飞去时与陆雪琪对望了一眼,见她眉头微皱却跟在了他身后,张小凡心中忽然一阵安定。 洞穴里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山洞黑暗中六道光芒,前后追逐,如离弦之箭,黑暗中陡然绽放的妖异之花,照亮了人们眼前。 张小凡随着众人跃入光明,站定,放眼看去,只见前方不远一块奇异发光巨石上以古篆龙飞凤舞刻着三个大字: 死灵渊! —— 心生不悦,斩妖 刻着死灵渊三个大字的巨石下站着几人,只见几个妖人说了一会话,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看向青云门众人,直言:“拿下这几个青云小辈,到时侯交给吸血前辈,也就是了。” 被轻视的青云门小辈面无表情听来对面装|逼的话,齐昊忽然就笑了:“看来这些人就是魔教在此的主脑人物,此行没白来。” 曾书书与张小凡应了一声,陆雪琪却没看一眼那巨石下站着几人,她从袖子里取出师父水月给她的布袋,在小小的袋子里翻找了一会,取出一个小瓶子,把瓶子里的金枝玉露直接倒在了张小凡受伤的肩膀上。 “啊…”张小凡叫了声,转过头看向简单粗暴的陆雪琪。 陆雪琪扬眉:“很疼?” 张小凡受宠若惊般地摇了摇头。 曾书书凑过脸来瞟了一眼,认出陆雪琪手中的小瓶的药材,肉疼的道:“陆师妹,这…这可是金枝玉露啊,需集一年四季天地精华凝成一滴,这一小瓶至少百来年,极其珍贵,小凡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的,你别浪费了啊。” 看见他肩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了,陆雪琪便把金枝玉露收了回袖子里,而这时,对面再传来嚣张的话语。 “我劝你们几人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等会我们出手,你们就要碎骨断筋,再受皮肉之苦!” 陆雪琪因张小凡受伤已心生不悦,此番再听这话,眉目一抬,冷冷道:“妖魔小丑,还敢猖狂,今日便是你等死期。” 齐昊与曾书书同时击掌,道:“陆师妹说得好,正是如此!” 张小凡挠了挠头,也道:“陆师姐说得对!” 那大汉脸色一变,面如寒霜,冷然道:“这是你们自己找死!” 大汉把眼往四人处瞪去,本来正常的双眼中,右眼突然变大了一倍,转为赤红之色,巨眼中竟射出一道红芒,疾射而至。 齐昊立刻祭起寒冰仙剑,“咔咔”两声,在身前结了两道冰墙。 不料那红芒含了凶煞之力,纯白的剑身受到了邪物侵害,染上了淡淡暗红之色,齐昊眉头紧皱看着心痛无比,其实修真之人,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法宝看得极重。 远处,大汉赤红巨目中如发箭一般,不断射出红芒,速度极快,转眼即至,齐昊一一挡下,但眼看着那暗红之色越来越多,寒冰仙剑的白光也逐渐黯淡。 曾书书御起他的法宝仙剑“轩辕”,正欲从旁冲上,不料大汉把头微微一转,赤红巨目中又射出一道红芒向他而来,曾书书躲闪不及,只得把轩辕仙剑凌空祭起,挡住这古怪红芒。 半空之中,轩辕仙剑泛起淡紫光辉,立刻把那红芒消了去,但剑身之上,却也一样如附骨之锥般出现了一道红痕。 “哇,太恶心了。”曾书书心疼“轩辕”中招,同样皱起了眉头。 张小凡也冲了上去,一道红芒射出,这次是向张小凡冲了过来。 张小凡祭起烧火棍,迎上,半空之中,红芒与散发着淡淡玄青光芒的烧火棍碰到一起,转眼消散。 “咦”大汉迟疑了一声,巨目中又是一道红芒射来。 烧火棍再迎上,青红两道光芒在空中相撞,片刻之后,红光消散,烧火棍抖了一下,但依旧安然无事。 “年老大,怎么地,你的赤魔眼也对付不了几个青云小辈了吗。” 大汉脸色一变,怒道:“林锋道友不若你也上来试试?” 林锋斜斜向青云门众人看了一眼,看到陆雪琪时还特意多看了一眼,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诡异笑容,道:“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手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描金扇子,说话间随手一抛,就把手中那把描金扇子抛到空中,整把扇子在空中发出淡淡金光,刷地一声,打了开来。 描金扇面之上,以工笔画法,画着一山、一河、一大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山河扇!这是碣石山风月老祖的看门法宝,怎么会落在这人手上?”曾书书愕然道。 片刻之后,扇中画里的大山竟生生移了出来,见风就长,轰隆声中竟长做百丈之高的山丘,几乎将这庞大空间都塞得满了,然后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压了下来。 张小凡大惊失色,但见这巨物当头压下,根本无力相抗,而就在此时,一抹蓝影身旁掠过,陆雪琪出现在张小凡身前,长发在狂风中飘起飞舞,恍如九天仙子,手中天琊清啸一声,龙吟出鞘,直冲穹顶,万道蓝光瞬间照亮整个巨大洞穴,如怒龙跃天,冲天而起,在空中合而为一,一剑向那大山斩去! “铮!” 沙飞石走,狂风呼啸,整座大山倾刻间崩塌,化为乌有!! 林锋看向重新回了手中的山河扇,眉头登时皱起,画面之上原本气势雄伟的一座大山此刻生生多出了一条大裂缝出来,如破了相一般,变得生硬丑陋。 “臭女人,坏我法宝,纵死十次也不足偿命!”话说之间,满身邪气腾空而起,疾冲而来。 “哼!”陆雪琪冷若冰霜,睥睨着向她冲来的妖人,刹那间身形瞬移!! 林锋扑了空,愕然间,绷紧的空气瞬间就爆裂开来,一道蓝光从他身后电闪般落下!! “啊!!” 凌厉无比的剑光瞬间斩落了他一条手臂,古窟之内,惨叫声回荡,血腥味扑鼻而来。 —— 山河动,生死相抱 林锋痛呼啊啊大叫,面色狰狞地扑身去拾他被斩断的手臂。 远处,年老大面色肃然,道:“竟然是天琊!” 那少妇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如此神物,竟落到了这小辈手中!” “天琊神剑乃是九天神兵,当年我炼血堂祖师黑心老人便是败在此剑之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此神剑夺来!” 那少妇点了点头,凝神向陆雪琪看去,抬手一挥,一条黑色绳索咻地冒出来,迅疾无比地掠向陆雪琪,把她握剑的手紧紧缠缚住,使她一时间竟是无法再驱剑。 陆雪琪冰冷的黑眸瞥向美貌少妇,只听她“咯咯”笑道:“小妹妹,你长得这般美丽,真是我见犹怜,这一条‘缚仙索’就是姐姐专门为你们这些正道仙家准备的哦!” 张小凡看见了陆雪琪眉心间泛起一片薄薄的冰霜,而对面的年老大已是当头扑下,伸手去夺陆雪琪的“天琊”神剑。 张小凡心中大惊,“烧火棍”腾空而起,直扑年老大。 年老大一见又是那古怪之极的黑色短棒,心中不由得有些忌惮,身子一歪,生生停了下来,落在地上与张小凡一阵对峙。 齐昊、曾书书同时飞向陆雪琪,却被野狗刘镐两人冲出来挡下! 在缚仙索之下,陆雪琪似乎挣扎不得,少妇得意微笑,便要亲自飞去取走天琊,只是,她还未近得陆雪琪身前,便听一声清啸,握在陆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剑霍然自行飞出,蓝光掠过天际,向她削来!! 少妇慌忙侧身闪避,却仍被削却一缕发丝,而她心中已是惊骇连连,再看缚仙索竟被陆雪琪用仙术开出一串串真火烧得“滋滋”做响,不禁慌忙念出一串口诀,收回缚仙索。 就在此刻,一声暴走般的怒吼传来,林锋拾回断掉的手臂,嘶哑的怒吼道:“都给我去死吧!” “轰隆”,响彻这个巨大山洞的每一个地方! 年老大张口大呼:“林兄,不可…” 他话未说完,脚下已是山摇地动,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平地上龟裂开来,刹那之间从地底深处喷射出巨大水柱,这力量如此巨大,偌大的石块竟也被冲到半空之中,只有前方那块刻着“死灵渊”三字的巨石纹丝不动。 青云门四人被巨大之力向四周冲去,陆雪琪在半空中深深望去,张小凡满是血痕的身子,轻飘飘地向外飘去,前方,就是那个神秘黑暗的深渊! 一块巨石当头砸下,陆雪琪寒着脸,在巨石上一借力,向张小凡飞去。 乱石如雨,水龙狰狞,只是这一切仿佛都在天边,“天琊”神剑发出了淡淡蓝光,追随着主人而去。 避开了几道乱石,陆雪琪追上了张小凡,抓住了他的手,正欲将他往回拉去,却被一股凶猛无穷的巨力狠狠拍中后心,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陆师姐…” 张小凡伸手抱住了陆雪琪滑落的身子,下一刻,俩人一起落入仿佛永恒黑暗的无底深渊。 陆雪琪仿佛失去了知觉,闭着眼睛,身子倒在张小凡怀里,苍白的脸庞轻轻地靠在张小凡的心口。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永恒。 无边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 险境,妖兽猖狂 冷,好冷,如针扎般刺痛,如刀割般冷入骨髓,冷入心头。 无尽而无边的黑暗里,一阵水声响起,悄悄亮起了一抹光芒,张小凡抱着陆雪琪从水底深处浮出水面,他全身僵硬,十指早已弯曲抽搐,可他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紧咬着发颤的牙床哆哆嗦嗦瑟瑟发抖的从冰凉透骨水中坚难的走了上岸。 走上岸后,张小凡一阵大口地喘气,抱着陆雪琪的身子忍不住虚弱地摇晃了一下,似乎就要倒下,可他硬是撑住了虚软的双腿,直直的站稳了身躯。 “师姐…陆师姐…”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怀里那张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的小脸,那双冰冷淡漠却总是能另到他心安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闭着。 张小凡全身手脚冷得早已麻木没有一丝感觉,可他的心却隐隐间阵阵刺痛,难受不已,若不是她飞身过来,去拉他的手,她又怎么会被身后之人偷袭受此重伤,昏迷不醒。 张小凡甚至还隐约记得,她向他伸出手时,明明察觉到身后有人偷袭,可她却不愿避开,只因那时她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张小凡从没有想过她会这般不顾性命的保护他,仿佛是血肉相连,本该如此与命相惜,可他明明是在七脉会武上第一次见到她,可甚至在他感到失落感到孤独感动痛苦的时候不经意间出现在他身边却也是她,仿佛那些年心疼他、温暖他、让他情难自控的人儿正是她… 张小凡只觉得气血翻涌,越想心口越痛,嘴唇动了动,竟是咳出了一口血。 他缓缓地,缓缓地抱着陆雪琪向那水边相反的方向,向那无尽的黑暗深处走去。 黑暗深处,仿佛同时有无数的声音得意地狂笑着,怒吼着,无数的阴灵如贪婪的野兽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把张小凡吞没。 “铮”! 黑暗中一声脆响,蓝光顿起,纯净而灿烂的光柱,映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天琊出鞘! 刹那间所有阴灵的幽光被天琊消灭,畏惧的向四面八方散去。 张小凡呆了一下,连忙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 张小凡喜形于色,喜道:“你醒来了,陆师姐!” 陆雪琪看着他嘴角的血迹,道:“你伤得重不重。” 张小凡心口发热,眼眶发湿,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依然是对他的关心,他不禁苦涩不已,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可他话刚落,异变陡生,脚下踩着的本是一块坚硬地面,却裂开了一个大洞,下一刻,身子掉下去时,张小凡瞬间把陆雪琪推了出去。 陆雪琪身子向旁边翻去,再回头,只见那洞中漆黑一片,竟看不清楚有多深浅,只有在那深处,有一双巨大而恐怖的血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没有任何的犹豫,天琊神剑散发的光圈消散了,就在漫天阴灵呼啸声中,陆雪琪伸手拔起天琊,往那幽深黑洞之中,投身而下! 片刻之後,半空中所有的阴灵,也跟随而入,刺耳呼啸,响彻洞间。 沉闷地撞击声在洞中响起,片刻之後,在阴灵鼓荡的呼啸声中,猝然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长吼。 “嗷┅┅” 叫声痛苦,听去倒有几分像野猪受伤时的狂怒怒吼,片刻之後,一道巨大的身影首先从那洞中跃出,随後是无数阴灵窜出,满天飞舞。 陆雪琪在那阵阵幽光之中,找到了已是昏了过去的张小凡,左手搀扶著他跃出地面。 张小凡依靠着陆雪琪才能站著,但他的眼睛睁开了,烧火棍亮了起来,虽然微弱,却依然散发出玄青色的光芒。 在这险象环生黑暗世界之中,俩人彼此搀扶,彼此依靠着。 随后,俩人的目光落到了前方巨大的阴影身上,衬着阴灵散发出的白光,他们在闻到一股强烈之极的腐臭味道後,看见了妖兽的模样。 猪头狗身,獠牙长而尖利,全身赤黑,棕毛如钢针般根根直立,一双巨目在黑暗中呈现血红色,倒有几分像是魔教妖人年老大的赤魔眼。 陆雪琪发觉张小凡浑身冰冷,脸色惨白,强撑着不肯再昏过去,她便不愿理会那妖兽,扶着张小凡向后退去。 而那头妖兽居然也跟了上来,却似乎也有些忌惮,就这般跟着走走停停,陆雪琪本来身上就受了伤,见那妖兽苦苦相逼,虎视耽耽,生死关头便决定驱动天琊斩除此妖兽,而就在陆雪琪握剑之际,身旁,张小凡却忽然觉得喉咙一痛,脖子被身后一条绳索状的事物缠住,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拧了起来。 陆雪琪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失声道∶“树妖!” 身后空地上孤零零地生长著的一棵大树,树枝竟都如人的手臂一般动了起来,而缠住张小凡的就是其中的一条粗大的树枝,黑暗中,这树妖忽忽舞动的身姿,恍如九幽恶魔。 张小凡只觉得脖子上的树条越勒越紧,渐渐喘不过气来,陆雪琪瞬间挥剑斩向那树妖,而那猪头妖兽却同一时间一跃而上,巨大的爪子闪著幽幽绿光,当头打下。 看着她再次不顾生死去救他,左肩被猪头妖兽一爪子挠下,殷红的血珠“噗”地迸出,张小凡惊吼出声—— “啊啊啊!!” —— 滴血洞,伤心花 张小凡奋力扬手,握着烧火棍,向树妖大口旁边插去,烧火棍前端那颗圆珠之上,泛起了幽幽青光,竟然如神兵利刃,砍瓜切菜般地径直插入树妖坚硬之极的树干之中。漫天舞动的树妖枝条在那个瞬间,突然都凝固住了不动了。 张小凡脱身落回地面,手中那根烧火棍,只见在玄青色的光芒轻轻转动中,彷佛吃饱了的人一般,烧火棍散发出心满意足的光辉,尤其是在棍身之上,原本不甚明显的血丝,此刻却如同吸饱了鲜血一样,亮了起来,红了起来,带著一分狰狞。 张小凡看向受伤后被天琊蓝光罩着的陆雪琪,一声大吼,烧火棍霍然离手,如离弦之箭,向那猪头妖兽冲去。 “嗷”! 猪头妖兽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胸口心脏处,竟出现了一个小洞,他整个身躯,竟是被烧火棍贯穿而过,巨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如推山倒柱一般,重重地落到地上,不动了。 张小凡回身抱起陆雪琪,低头一看,只见她左肩伤口处肌肤竟已成了黑色,显然中了剧毒。 张小凡心急如焚,心痛剧烈,却见陆雪琪微微抬起手,纤纤手指抚上他的眼角,冷声道:“你怎么哭了。” “以后…不要…不要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张小凡再也控制不住的闭上眼,任泪水淌过脸庞。 “是吗…”陆雪琪虚弱的身子微微一震,眸子深沉:“我怎会连命都不要,你太小看我了。” 张小凡睁开眼睛瞪着陆雪琪,那张冷漠的小脸惊人的苍白,可那双与他对视,深邃沉静的眸子却让他心安,他缓缓地把陆雪琪放下,一言不发地开始给她包扎伤口。 陆雪琪盘坐在地上,也不管他为何要撕碎了她的衣袖,却听他叹了口气,喃喃说:“衣上沾了剧毒不能穿了。” 陆雪琪“唔”了声,任由他给她包扎伤口,她低头取出师父水月给她的“神仙袋”,从小小的袋口取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颗金丹,她吃了一颗,另一颗直接塞进了张小凡嘴里。 张小凡对她简单粗暴的行为已是看淡,见她的小脸有了一丝气色,这才松了口气。 陆雪琪又从小小的袋口取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之前张小凡给她洗净的素衣。 张小凡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素衣,静静地转过身背向了她。 烧火棍散发出幽幽青光,笼罩著他们。 四周寂静! 静! 连虫鸣声,竟也没有,这死灵渊下,彷佛除了阴灵妖兽,竟真的再没有一个活物。 可是,就在此时,张小凡却忽然听见,有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 张小凡霍然转向那脚步声响处看去,同时握紧了烧火棍。 远处,黑暗里,有一点光亮,移了过来,然後,在光亮处出现了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衣裳,竟是下山时,在河阳城山海苑中碰到的那个绿衣女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黑暗中,绿衣女子走了过来。 张小凡挡在了陆雪琪的身前,毕竟,到这阴灵妖兽出没的死灵渊下的,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绿衣女子走近,再道:“这不是青云山的张小凡张少侠吗?怎么你会跑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来了?这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张小凡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青云门下?” 女子笑了不答。 张小凡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女子大不简单,正寻思处,却听那女子轻笑道∶“请问张少侠,到这里有多久了,可找到『滴血洞』了吗?” 张小凡呆了一下,道∶“什么滴血洞?” “张少侠好会装糊涂,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若不是为了滴血洞中的东西,又怎会到这黑暗肮脏的地方来?” 张小凡隐约已明白这里有个滴血洞,洞里只怕有些要紧之物,但下山前从未听师父还有掌门师伯他们说过,但他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些,便沉声道∶“你说我们正道虚伪,那你又是何人?” “我,可不就是你们深恶痛绝的魔教妖女吗?”她巧笑嫣然。 张小凡随即哼了一声,便听身后陆雪琪道∶“小心。” 张小凡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周围忽然异香扑鼻,白光闪处,一朵白色鲜花出现在了眼前,那花朵无风自动,顷刻之间,一朵花儿四分五裂,花瓣朵朵洁白可爱,边缘处却闪起了幽幽绿光,向他飞来。 就算是不知道那少女魔教身分,单看这异花也知道不对,张小凡陡然间被袭,手忙脚乱之时,身后一道蓝光掠出,刹那间,那些疾射而来的花瓣瞬间灰飞烟灭。 “这位姐姐心真狠啊。”绿衣女子身形一动,却是向陆雪琪飞了过去。 “谁是你姐姐,我不是你姐姐。”陆雪琪拂袖而起,冷漠地道。 绿衣少女恬然微笑间脸色变了变,右手在半空中一迎,刹那间所有的花瓣都如闪电一般击向陆雪琪。 张小凡再次挡在了陆雪琪身前,将烧火棍祭起。 —— 失散,孤身入洞 散发著淡淡白光的小花迎了上去,白色的微光与烧火棍玄青色的光芒甫一接触,两相抵在半空,僵持片刻,似是不分胜负,各自飞了回去。 “无耻妖人,只会偷袭!”张小凡恨恨地道。 绿衣女子脸上显出薄怒之色,哼了一声,道∶“好,等一会我就让你看看妖人的厉害!” 黑暗中,又亮起了一点光,光芒中,一道人影走了出来,停在了绿衣少女身旁,一身黑衣,面上还蒙著面纱,正是那日在山海苑里与这少女同行的同伴。 随後,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线,大概又出现了五个人,身著黄衣,正是那日在山海苑中的随从,此刻居然也全部到了此处。 “碧瑶,小心些,”那蒙面女子看著前方那两个人,目光最後落到了张小凡手中的烧火棍上,低声道∶“那根黑棒有些古怪。” 碧瑶,也就是绿衣女子,哼道∶“幽姨,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多厉害!” 蒙面女子再道∶“擒下来就是了,带回去给你父亲看看,宗主智通天地,必然知晓此物!” 碧瑶想了想,道∶“也好。” “师弟。”陆雪琪唤了一声,张小凡听到了,肩头也动了一下,似乎正要回过头来,但不知怎么,却终于没有回头看她。 “师姐!”张小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保护她! “你让开。”陆雪琪冷声道。 “我不!”张小凡第一次对她这般道。 “让开。” “不让!” 张小凡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向后退去,退回了先前的一湾水边。 紧逼而来的碧瑶看着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手一挥,准备动手。 陆雪琪的一只小手却依旧紧紧地被张小凡抓着,竟是抽不出来,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少年身体绷得很紧,她并不知少年是因为她才会有所畏惧,他想护着她,护她安全,可她本想手握天琊逼退这些人,可他那么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而她先前受伤的左臂还无法使力。 水面吹来了冰冷的寒风,沉默着的陆雪琪忽然转过头看去,水面的波涛,似乎突然汹涌了起来。 便在这时,突然间,一个巨浪高高打起,海涛之声震耳欲聋,眼看过去竟有数丈之高,狂风扑面,岸边之人无不变色,几乎都站不稳脚步。 一声疾呼道来∶“碧瑶,快退!这里是无情海,是那畜生来了!” “畜生?幽姨,这是什麽东西?” “黑水玄蛇,这畜生是上古魔兽,凶悍无匹,非其天敌黄鸟不能除它,我们快退。” 俩人对话间,陆雪琪与张小凡站在水边看得清清楚楚,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色巨蛇,缓缓浮现在他们面前,上半身和蛇头,竟也已离地数十丈之高,散发著幽幽绿芒的蛇眼,此刻正从上方望下,对上了陆雪琪冰冷的目光。 无情海上的波涛,渐渐平息了下来,这庞然大物的蛇头微摆,似乎被陆雪琪的目光吸引,一时倒没有什么动作。 张小凡回过神来便要把陆雪琪拉开,俩人刚退开两个步,便听一声惊呼:“不要动——” 转眼之间,黑水玄蛇巨目中绿芒暴起,似是被什麽惊动一般,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刹那间掀起一排数丈之高,宽达数十丈的水墙,铺天盖地而来。 张小凡右手一抱陆雪琪,祭起烧火棍全力向後飞去。 但那水墙竟是如风驰一般,快过任何动作,张小凡还未飞出一丈,便被这水墙追上。 “轰隆”! 他与陆雪琪瞬间被巨浪生生击散,张小凡大惊失色,正欲挣扎着过去拉住陆雪琪,但这巨浪是何等威力,只在瞬间二人竟已隔了数丈之远。 眼看着滔天巨浪轰隆狂涌,刚才还在身边的陆雪琪转眼就消失在汹涌的黑暗之中,张小凡全身发抖,脑海中一片混乱,整个人瞬间被这巨浪卷入浪底。 陆雪琪沉入了海底深渊,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天琊如电疾般带着她冲破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呼啸般穿过一个石洞,跃出了水面。 陆雪琪睁开眼睛,倒靠在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上,一阵虚弱地咳嗽。 “不知小凡有没有脱险。”缓过气来,陆雪琪轻颤道。 “有烧火棍在,凡仔定能脱险的。”天琊“蹭”地迸出炙热的蓝火给陆雪琪取暖。 陆雪琪捂着冰冷僵硬的双臂,身体缓缓恢复了一丝知觉后,她站了起身,道:“要尽快找到小凡。” 天琊“蹭”地蓝光爆涨,让陆雪琪坐上来,带着她向洞里飞去,穿过一条长廊,水声渐渐大了起来,前方通道尽头,从洞顶直挂下一幕水帘,水花四溅,晶莹美丽,最後落到通道尽头一个小水潭中。 在这绝地之中,陆雪琪孤身一人却并没有一丝慌张,哪怕前面已经没有去路,哪怕最后要一个死在这里。 陆雪琪默默地坐在天琊剑上,沉静的看着周围,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洞顶之上,洞顶石壁上镶着七块红色石头,殷红如血,水流淌过这些红石,像鲜血一般滴落下来。 “滴血洞…”她淡漠地念出这三个字。 —— 身世,第一卷天书 “八百年前黑心老人在正魔大战之后,死在“万蝠古窟”地下一个叫“滴血洞”的洞里。”天琊哼道。 “你之前已经和我说过无数遍了。”陆雪琪打断天琊准备开启滔滔不绝的前传,看着洞顶滴落的水珠在水潭之上荡漾出七颗红色石子的倒影。 陆雪琪轻轻一跃,落在水面之上,水潭很浅,沙石之下,七块镶在地底的小石头,隐隐泛着红光,她抬手握住飞来的天琊,七道剑光从她手施出,同时打在了小石头上,小石头凹了下去,“喀喀”声在这山洞中沉重地响了起来。 只见在水帘背后,坚硬之极的石壁,竟是整块的向后退了进去,露出了一个新的洞口。 陆雪琪踏过水面,走入水帘后的洞口,幽深的隧道,曲折深长,慢慢向上,尽头,是一个大的石室。 陆雪琪踏入石室,两尊雕像出现在眼前,陆雪琪看了一眼,便向更深处走去,又是一个山洞,洞口处立著一大块巨碑,上边龙飞凤舞地刻著十个大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陆雪琪停下来看了看那十个大字,绕过石碑,洞底石壁,两侧各有一条隧道,但在这石壁之下,一块青石上面有一具骷髅,成端坐形状,安静地坐在那里。 陆雪琪漠然地转身走入了石室,石室一侧摆著许多架子,陆雪琪缓缓看去,空空的架子独独放着一个小铁盒子。 陆雪琪抬手施出一记仙术,盒子轻轻颤了颤,打了开来,里只放着一样东西:一个金黄色泽,完好如祈的小铃铛。 “合欢玲。”天琊彼有些诧异。 “是什么?”陆雪琪回道。 “黑心老人那情人金铃夫人的法宝,是否要取回去再作打算。”天琊问道。 陆雪琪看了看那铃铛,摇了摇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取之有道,这不是我想要的。”说罢,施法关上了盒子,走出了石室。 陆雪琪向左边的隧道走入另一间石室,然后,她站在石室之中,骤然抬头,石壁之上,坚硬的石壁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石刻文字。 陆雪琪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看着刻在墙上的文字,静静地看着,恍若字字如刀,直刺入了她的心底,而后,一滴晶莹如霜的泪珠从她的眼底滑落。 “爹爹,我找到第一卷天书了。”她嘴角噙着泪水,幽幽地溢出一声月色霜华般悲凉的呓语。 四周静寂无声,陆雪琪仅用了片段时间,便参悟了石刻上的文字,全记在了心中,只是那心中得伤痛却也越来越剧烈,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第一卷天书威力就这么大,快让我毁了这块石壁。”天琊周身蓝光迸出。 “不可,我爹爹说过天山创下五卷天书让天脉五位弟子带出山开道传教,几千年下来教派已分正魔,可这天书是不分彼此的,而我只想找回五卷天书重回天山救我爹爹。” 陆雪琪缓缓地抬起手往脸颊抹去,她一下,一下的想要抹去脸上滑落的苍白泪珠,可那泪珠却像疯了般不停的从她那双悲痛的眼中一颗一颗的滴落,她便不再去擦那满脸的泪水,握紧了天琊,带着那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深深地伤痛,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 看相,周一仙与小环 陆雪琪在石室里找回第一卷天书,因她自身天资绝佳,更因她是天族血脉传人,很快就把第一卷天书融会贯通,神识在境界又更上一层,脚下裙摆滚滚翻动,乾坤阴阳八卦极阵在脚下印证而出,万道金光绽放,吞没了她的身影。 陆雪琪离开了滴血洞,而此时,她并不能得知张小凡趴在洞口水边刚从昏沉中缓缓醒来,而后,张小凡也来到了石室,并看到了石壁上的天书,只是他境界还在玉清境第四层,故他竟被困在石室里十几日之久。 而这十几日里陆雪琪已是遇回了齐昊曾书书与法相等人,只是她一直在死灵渊下寻找张小凡的踪迹,却一无所获,法相等人不得不先行告辞离去,如此又过了几日,齐昊与曾书书也快支持不住了,最终青云门三人选择一同离开。 只是,当他们刚走出空桑山,却听得“轰隆”巨响,身后,半山腹万斤巨石滚落,尘土飞扬。 齐昊与曾书书脸色各有所不同,所幸出来的及时,却对依然生死未卜的张小凡又多了一分沉默。 陆雪琪这十几日因有伤在身又因不停歇的找寻张小凡,整个人清瘦了许多,可就在刚才,山崩塌后,她先前用仙术捏的纸鹤在悬崖下面看到张小凡与那名绿衣女子一同扑出了地面。 陆雪琪:“……” 看来这十几日他都和那名绿衣女子在一起。 淡淡地想来,陆雪琪漠然地御剑飞走了,齐昊与曾书书回过神来追去,哪里还有陆雪琪的身影。 飞落空桑山下小镇,陆雪琪这才想起齐昊与曾书书没跟来,陆雪琪默默地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决定在小镇住上一晚等齐昊与曾书书。 只是,第二日天亮,陆雪琪在小镇上寻问了几人,很显然齐昊与曾书书都没来小镇,陆雪琪只好御剑离开了小镇,心想莫不是那俩人遇上了什么事?也正如她想的这般,齐昊与曾书书原本昨日已经来过小镇,只是还未等他们寻问路人见没见到陆雪琪,天空忽然飞来一封千里传信。 陆雪琪御空飞行了半日,乌云笼罩了前方一片天空,怕是有雷雨,她便飞落下方的古道,走了些路便见前方立着一块石碑,上边刻着“小池镇”。 老天就要有降雨,小镇道路两旁摆摊的小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避雨,陆雪琪刚踏入一小茶楼,雨滴便从天空上掉落了下来,先是几滴,然后一串接一串,淅淅沥沥打在地面上。 “哇,姐姐你长得好美啊,我从未见过像姐姐这般好看的。” 一把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陆雪琪站在檐下,挽手而立,月白素裙,青丝如墨,静静地看着从外面跑来,站在了她身前的小女孩,只见小女孩抬起一张圆圆的小脸,小嘴粉嘟嘟张开着。 陆雪琪微微一怔,伸手把她从雨水中拉近自已身侧。 小女孩便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低头细细的看了一会,咦了声。 “姐姐你的手也好美呀。”小女孩抬起头甜甜一笑。 陆雪琪不语,见茶楼有买冰糖葫芦的,给小女孩买了一串,看着小女孩欢喜的吃了一颗,她缓缓地道:“你爷爷在等你。” 小女孩一双大扑闪的大眼睛诧异的眨了眨,吐吐舌头笑道:“谢谢姐姐的冰糖葫芦,我回去找爷爷了,姐姐再见。” 小女孩跑了出雨中,钻进了在对面的小雨棚。 “小环,怎么没把客人叫过来看相呀。” “爷爷,那位姐姐的手相我看了,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没法骗她。” “这样啊,看来今天又没银子得了。” 小环的爷爷微微从雨棚下望了眼陆雪琪,心中莫名有什么被触动了般,他不禁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但在小环眼中看来却是因为骗不到银子而感到惋惜。 —— 满月井,玄火鉴 雨停后,天色也暗了下来,陆雪琪却不想住下,她缓缓地走进了古道深处的小树林,林中雾气弥漫,一片幽凉寂静,一丝清风拂来,陆雪琪静立,面容淡漠,冷眼望去。 林子深处,一道月光,如黑暗中明亮的一束灯火,一道霜华,轻轻照下,映着那里的雾气,婉转飘荡,黑暗深处,缓缓走出了一个白衣女子,站到了那光亮之中,望向了陆雪琪。 “你是谁,为何会来这里?”她幽幽地问。 陆雪琪不语,裙角轻摆,却是向她走了过去。 夜色深沉,她背后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陆雪琪从她身旁走过,抬袖轻轻一挥,灌木移开,却是露出了一口井来。 “这是三千年的古井,传说,只要在月圆之夜,以虔诚心愿,俯首看它,必定能够得尝所愿。” 陆雪琪未有再走近那口井,听着她自言自语般的声音里,仿佛有几分凄迷。 “可是,从到了这里,看了三次了,为什么,他的病仍旧没有起色?”她看向了陆雪琪,似乎在问陆雪琪为什么,神情是有几分哀怨。 陆雪琪冷冷地注视着她,她微微低下了头,缓缓抽泣出声,一声一声淒清悲凉。 陆雪琪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对她道:“他在哪里?” 白衣女子怔怔抬起头来,轻颤道:“你,你能治好他的病吗?” 陆雪琪又不说话了,白衣女子怔怔地看着陆雪琪那张绝美、冷若冰霜的脸庞,却不知为何第一眼从黑暗中望见陆雪琪走过来时,她就在心中燃起了一丝火花,因为她似乎依稀在那井里看见过这张如霜绝美的容颜,她猛地全身一震,似乎恐怕陆雪琪反悔般,猛地用力抓住了陆雪琪的手腕,慌忙地道:“你,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白衣女子带着陆雪琪来到黑石洞,黑暗之中,岩壁坚如铁石,脚下却是断崖,陆雪琪看一眼深不见底的断崖,便听白衣女子急急地道来话:“你别怕,我,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他。” 白衣女子拿出这一件法宝,缓缓举起,摆到面前,法宝的中心,火焰图腾从原来的暗红颜色,一瞬间就转化为鲜艳的、几乎带些透明的赤红颜色,就像是一转眼间,那个火焰图腾已被九天神火焚烧至炽热。 而那个火焰图腾竟是从法宝中心飞了出来,白衣女子拉陆雪琪轻轻跃上图腾阵上,呼呼飞落断崖。 眼前,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地底岩洞,岩洞下方炽热通红的岩浆迸发出红色热焰,把巨大的岩洞照成了艳丽的红色。 岩浆湖上方一个平台上,尽头,炽热岩浆的地方,一个椭圆形状的石窝上面静静地趴着一只白色的狐狸。 白色的,大狐狸! 它的眼睛闭着,仿佛在安然入睡,身子蜷缩,很是安静,安静地卷着它的尾巴,六只尾巴。 陆雪琪没有想到她口中的他是它。 “你能医治他的病吗。”白衣女子再道来话,神情竟似有一丝惶急不安。 “我不救妖魔。”陆雪琪淡漠地道。 她话落,她所说的妖魔,那只六尾狐狸,彷彿突然从深深的睡眠中醒来一般,尾巴微微晃动,头颅轻摆。 随后,他张开了眼睛。 黑色而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身前处,冷若冰霜的绝美女子。 陆雪琪与他一阵对视,却听白衣女子淒声道:“就因为我们是狐妖一族,你就要反悔吗?你们人族不是最讲口齿的吗?” “莫要求她,她既然是人族,不杀了我便是仁慈了。”六尾白狐看着陆雪琪,目光闪烁,没有发怒,也没有讥笑,只是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半晌,他才移开了眼光,平静地道。 三尾妖狐的泪水刹那间落掉,悲泣地道:“不,大哥,只要她能治好你的病,我要求她,就算求上千次万次我也要求她,就算她要杀了我,我也要求她。” 白狐缓缓摇头,低声道:“我将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在这三百年中,都已经被这九寒凝冰刺的□□一点一滴地坏了。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经是不成了。” 三尾妖狐身子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白狐抬头,彷彿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你有玄火鉴在身,等我死后,你另寻一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 “不!”三尾妖狐缓缓地把手伸到怀中,拿出了一个两端有红色丝穗的法宝,正是玄火鉴。 “三百年了,大哥。”她低低的、哀哀的道:“整整三百年了,从我修道小成那日,在”狐歧山“遇见了你,从那以后,我就跟你走了。天涯海角,六合蛮荒,从此暗无天日,从此日夜担忧,被人追杀。 “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 三尾妖狐眼中已满是晶莹泪水:“如果你死了,我也决不苟活!” 白狐低下了头,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的缘故,开始缓缓地颤抖起来。 “大哥!” 三尾妖狐,忽然大叫了一声,这声音竟是如此淒厉,白狐迅速抬头。 那个形状古拙的玄火鉴,被她轻轻放在胸口,贴着她温柔起伏的胸膛,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白狐全身都抖了起来,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硬撑起了上半身,嘶声喊道:“不……” “砰!” 一声闷响,三尾妖狐被打飞了出去,手中的玄火鉴掉落在地面上,她无力地倒下,倒在白狐的身前。 陆雪琪收回挥出的手掌,冷冷地道:“我会医治他,你和他,都不需要死。” —— 赴死,妖魔之情 三日后,张小凡也来到了“小池镇”,被周一仙小环拉去看相,花了四两银子后一脸惘然的走在街道上,遇到了斩妖除魔的壮士石头,随之与他一同前往黑石洞为民除害。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两人到达了一片小树林的外头,遇见了追杀财周一仙小环爷孙俩的绿衣女子碧瑶。 张小凡出手一番阻拦后,碧瑶随即作罢,默默地跟在张小凡身后,进入了树林。 三尾妖狐从黑石洞出来是想着今夜圆月,想再去那口千年井中看上一眼,不料遇上了来杀她的张小凡与石头,无奈之下不得不出手纠缠了一番。 只是,她手中虽有玄火鉴却也难抵搞张小凡石头等三人。 “妖孽,受死!”石头腾空而起,破煞法杖轰然破空而至。 “轰”! 巨响声中,三尾妖狐手中那玄火鉴上的火焰图腾,猛然喷射出一道火龙,张牙舞爪,声势惊天,浑身上下燃烧着熊熊火焰,竟把大半个林子照得亮如白昼。 只见火龙飞舞在天,嘶吼不停,霍地一张大口,赫然喷出一股粗大火柱,直冲向石头。 张小凡猝不及防,眼看着那火焰如山,排山倒海一般冲了过来,避无可避,只得咬紧牙关,催持法力,烧火棍泛起青光,迎上前去,抵住了那道火柱。 一声清叱,碧瑶飞身而起,右手如玉一般的手指曲伸,伤心花化作无数花瓣,满天飞舞,直向三尾妖狐背后袭去。 火龙依然在半空中扬威耀武,但三尾妖狐却在碧瑶冲过去之后,没有半分的犹豫,伸手一招,玄火鉴飞回到她的手里,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树林里的黑暗深处。 张小凡等三人不由得都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却是向那方向继续追去。 黑石洞,断崖深渊之下,地底岩洞,六尾白狐依然趴在青石窝中,只是当那双冷玉般清寒的小手掠过他的蜷缩的身子,他紧闭着的眉眼,眉头轻轻皱着,彷彿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你为何要救我?”他依然闭着眼睛,却彷彿想要分散身上的痛苦,打破了沉默,低沉,彷彿还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从他口里发出。 陆雪琪脸上没什么表情,听见声音,看了眼那轻轻颤抖的狐身,淡漠地道:“…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狐狸…” “哦?”六尾白狐睁开了眼睛,向她看去,发现她也在看着他,只是她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思绪间,深得不见底。 “是我一岁时老君送给我爹爹的,说是一只通天狐,可以帮爹爹带孩子,不过爹爹收下后要斩了那通天狐,是我任着性子把它留在了身边。” 陆雪琪指尖轻轻点上白狐的眉心,在它额前烙下一个封印,白狐眨了眨眼,没有抗拒。 陆雪琪没有继续说下去,白狐也没有问来那通天狐是不是还活着,就在俩人默默不语之时,洞口飘下了一道白色身影。 三尾妖狐飞落了下来,脸上不知怎么,带着几分惶急,身上原本整洁的衣服,此刻竟也有几处撕破污秽的地方,看来刚才在外面的斗法,她竟是吃了一些亏。 “大哥,我不小心引来了斩妖之人,连焚香谷也来了两人。” 白狐身子彷彿也抖了一下,转头向她看去,道:“是上官那个老傢伙吗?” 三尾妖狐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是两个年轻一辈的弟子,但他们道行颇深,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陆雪琪漠然道:“他们为何追杀你?” 三尾妖狐沉默了下,道:“我本想掠只牛羊给大哥补身子,不想失手杀了两个人。” 六尾白狐怔了一下,陆雪琪已拂袖而起,似要走向三尾妖狐,六尾白狐突然低声道:“怎么,难道我们就该被杀,不能反抗?不能杀人?” 陆雪琪冷眼回头:“她杀的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三尾妖狐身子一颤,看着陆雪琪向她走来,她以为陆雪琪要出手杀了她,可是陆雪琪只是从她身边走过,她恍然明白了什么,淒厉般嘶叫出声:“你别走,大哥的病你不能不治,人是我杀的,不关大哥的事!我还他们便是——” “你做什么…” 白狐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只见三尾妖狐眼含泪水,向他飞来,温柔地起抬手,彷彿想要抚摸他,但伸到一半终是收了回去,刹那间,投身飞落下面的岩浆。 白狐扑身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抹衣角,陆雪琪掠来,把他拉了开来。 “你……”白狐全身开始剧烈发抖,口中涌出血来,接着一口一口的黑血吐了出来。 陆雪琪什么话也没话,只是轻轻施法让他昏睡了过去。 变故来的太快,她未曾想过三尾妖狐会为了让她继续医治白狐,宁愿投浆自尽。 明明是……心性凶残的妖魔……为何…… 陆雪琪失神般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看着那火焰腾腾的熔浆,冰冷的眸子被映得丝丝泛红。 “是谁……” 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忽然传来,张小凡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看着缓缓地转过来的身影,惊心动魄般地失声道:“师…陆师姐…” —— 井中倒映,相爱之人 陆雪琪转了身,却未有看一眼张小凡,她俯身把六尾白狐收进袖子里,默默地,抬步向洞外走去。 白衣裳从身旁掠过,淡淡的,如轻风般难以触摸,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似受到重重的一击,打在了张小凡的心上,他站在那里,生生地看着陆雪琪冷漠清瘦纤细的背影,天琊在她身后透着深沉的蓝色光芒。 周围的世界,所有的声音,在那瞬间,突然都变得这般遥远了… 所有的思绪,心中的惊讶,都慢慢的退去了。 张小凡的眼中,那抹如霜似雪,毫不停留的白,在他眼中缓缓地走远,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他怔在当地,千百万个念头在脑海中激荡着,可是,却依然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可是,他忽然冲了过去。 他冲了过去,那一刻,他似乎忘却了所有。 他小心翼翼地冲到了她身后,默默地退后一步,紧紧地跟随着她的身影。 远处的甬道之中,传来了呼啸之声,随后一声巨响,几条身影迎了过来。 碧瑶走上前去,大声叫道:“小凡……” 可是那个少年,如若不闻,只是低着头跟在陆雪琪身后。 此刻,李洵和燕虹包括石头目光皆感到诧异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洞里的陆雪琪。 李洵看向冷若冰霜的陆雪琪,又看向她身后的张小凡,然后对着张小凡首先道来了话:“原张师弟竟然得脱大难,从那死灵渊下逃了出来,真是可喜可贺。” 张小凡勉强一笑,点了点头,回礼道:“多谢李师兄。” 这时燕虹也走了过来,微笑道:“张师兄,你福缘深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到这里,她忽地一笑:“说起来当初在死灵渊下的时候,因为找不到你,你的师兄们可真是急得不成样子,特别是你身边的陆师姐啊……” 张小凡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向燕虹看去,却见她脸上似笑非笑,向旁边的李洵看了一眼。 李洵感觉到燕虹看来的眼光,难得的笑了笑,不过眼神深处却隐隐有道光芒闪过,缓缓点头道:“看来陆师妹还是找到了你。” 张小凡心头一跳,窒了一下,没有说话地把目光落在陆雪琪身上。 李洵的目光也同时落回陆雪琪身上,缓缓道:“陆师妹在我们来之前日已在这火龙洞里,不知陆师妹在洞中,可曾见到一个玉环,中间有火焰图腾,两端有红色丝穗的法宝吗?” 陆雪琪一脸漠然,道:“见过。” 李洵和燕虹同时面露喜色,李洵沉吟点头再向陆雪琪道来话:“陆师妹,那玄火鉴乃我师门重宝,关系甚大,请问你可曾知它在哪?” 众人目光睽睽,一时都注视着陆雪琪,却见她依然道来两字:“不知。” 李洵一怔,欲言又止。 这时,旁边的石头道来了话:“先前小凡与我和三尾妖狐斗法的时候,到是看到她用了那个法宝。” 燕虹一向细心,眼光在张小凡身上转了转,道:“那刚才,张师兄进到洞里与‘三尾妖狐’还有那‘六尾魔狐’斗法的时候,他们居然没有用玄火鉴吗?” 张小凡直接摇了摇头:“我和陆师姐在洞里未有见到那‘三尾妖狐’与那‘六尾魔狐’。” 燕虹与李洵脸上立刻都有了失望神色。燕虹转过头,向李洵看去,李洵淡淡道:“从火龙洞出来之前,我已经仔细找过那附近地方,都没有玄火鉴的踪影,只怕是他们已经逃走了。” 燕虹叹息一声,随即道:“李师兄,这里找不到我们便去别去再找找。” 李洵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陆雪琪等几人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与师妹二人就先走一步了,另外,最近魔教又蠢蠢欲动,青云门会合其余正道之士,在东海流波山相聚,不知陆师妹与张师弟是否会前往此地?” 张小凡吃了一惊,却不答话只是看着陆雪琪,陆雪琪心想齐昊与曾书书想必已经前往此地,便对告知她的李洵回道:“会。” 李洵脸上瞬间有了笑容,点头道:“那就好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也会去,陆师妹有缘再见!” 说罢,李洵对燕虹道:“师妹,我们走吧!” 出了洞口,俩人离去后,陆雪琪也迳自向那片来时树林走入。 张小凡连忙又跟上,他身后,碧瑶皱起眉头,心中有气,却也跟了上去。 陆雪琪再次轻过那夜与三尾狐妖遇见的那口满月井,这一次,她走到了满月井前,一双极黑的眸子缓缓低垂,向那古井上看了下去,深深地井里,水面幽静无波,似一面澄澈的镜子,慢慢地,清澈地倒映出少年平平淡淡的面容。 陆雪琪微微一怔,不知何时,张小凡站在了她身旁,随着她的目光望着身下那口井,他看着自已在水面的身影旁倒映着那冷冷清清的绝美容颜,他心里头一阵迷茫:“陆师姐是不是一直在找我…其实我…” 话未说完,陆雪琪却已冷冰冰地转身离去,张小凡咬紧了唇,站在井旁,井中如霜的面容未曾散去,可旁边已没有了他的倒影。 —— 雨夜,默默相望 “小凡!”一声恼怒,从背后传来。 张小凡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满脸怒容的碧瑶,从井旁走了开来,碧瑶见他宁愿看着一口井发呆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她便也看了看那口井,只是她从那古井上看了下去,见水面倒映着自己面容,十分美丽,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便又心生怨气的向张小凡走去。 远处,树林的黑暗里,蹑手蹑脚的周一仙与小环悄悄躲在高大的树木背后,阴影之中,小环不由得也有些紧张,道:“爷爷,你想干什么?” “我倒要看一看,这井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周一仙走到那古井边,抬头向四周望了望,见无异样,便要向下看去。 小环走上前来,低声道:“爷爷,你看见了什么?” 周一仙皱眉道:“我看见了像山一般多的黄金。” 小环:“……” 周一仙自言自语道:“这井水中倒影出来的,竟不是人的影子,奇怪啊……” “啊!”忽地,身边小环传来一声轻呼,周一仙吃了一惊,连忙向她看去,却见小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趴在井边向下望去,此刻正抬起头来。 周一仙呆了一下,道:“你看见了什么?” 小环耸了耸肩膀,道:“像山一般多的冰糖葫芦。” 周一仙跌倒在地。 稍后,爷孙二人离去的时候,周一仙悄声对小环道:“我想来想去,这口古井只怕就是古老传说中的‘满月之井’,就是在满月时分,人若望下,便会看见自己最心爱的人或事物……” 小环看了他一眼,道:“那现在我们去哪,你说来看看那个玄火鉴,也没看到。” 周一仙耸了耸肩膀道:“多半便是被焚香谷的那两个弟子收回去了,算了,唉!本来还想进去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的,没想到……” 小环“噗”的一声,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爷爷?” 周一仙微一沉吟,道:“我听说最近正魔二道的人物,纷纷都往东海而去,不知道有什么缘故。而且看刚才那三人去的方向,正是东方,不如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小环呵呵一笑,道:“那我们走吧!反正我们去哪里都是一样。” 来过的人又走了,只有那传说的‘满月之井’依然存在于这天地间,岁月中,如沧海一粟。 张小凡记得陆雪琪对李洵说过会去东海流波山,所以他便决定离开小池镇后,向东而行。 石头想了想,道:“那我也去吧!反正师父叫我出来游历天下,修道积善。这一次正好听说魔教余孽又要兴风作浪,我也去出一把力好了。” “哼!”忽地,旁边传来一声冷笑,却是碧瑶哼了一声,冷冷道:“好志气,好正派,可不要到时候你降妖伏魔不成,反被那些魔教余孽给降了伏了才是。” 石头一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向张小凡看去。 张小凡看了石头一眼,见他怔在原地出神,一言不发,心中便有点过意不去。他转过头来,看着碧瑶,见她依然冷着脸,叹了口气,道:“你准备去哪里?” 碧瑶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要你管!” “那最好了,就此别过。”张小凡淡淡地道,与石头直接走了。 如此走了两日,一路向东而行,来到一个大城,名唤“昌合城”。 走到城里,张小凡打听到昌合城已经是离东海最近的一个大城。离此往东再行四百里,便是东海之滨,张小凡不禁心中想到陆雪琪应该也来到这里了,只是他一路上四处观望也并未有见到她的身影。 张小凡只好打算先找个小客栈,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前往流波山。 夜渐深沉,从傍晚开始下起的雨,到了这万籁俱静的时候,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张小凡翻来覆去,睡不着,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披上衣服,在黑暗里坐了一会,便走了出去。 他没有什么目的走在长长廊庭上,彷佛无边无尽,走不到尽头,可他依然走着,茫然而不知。 黑夜之中,彷彿深深不可见底的庭院,一扇窗缓缓推了开来,微微烛光,带来隐约的光亮,让他看见庭院深处,偎依在窗前的清冷倩影。 他停了下来,站住了。 深深呼吸。 清凉还带着一丝冰冷潮湿的空气涌进他的胸膛,他站在走廊处,外边的风,却把细细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夜正深,风呼啸,雨深沉。 屋簷瓦间,雨水汇聚成流,细细缕缕,轻轻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 又彷彿,曾几何时,少年记忆之中,曾也有过的这样的── 夜晚! 他站在雨中,以为她走了,可她又折了回来,对他道了一句:“过来。” 风吹过,“呜”的一声,漫天的雨势,也那么斜了一斜。 张小凡的衣襟湿了几处,他却全然不曾在意,只是默默地向那窗前望去。 夜色深深,苍穹沉默,风雨沉默,陆雪琪静静地靠在窗边,看向了少年那孤寂的,倔强的眼神。 张小凡全身一震…… 整个世界,万丈红尘,天上人间,都在那么一刹那间仿佛不复存在,只有那双如霜的黑眸似穿过黑暗,似深深地,悄悄地,似覆盖了他的双眼,让他再也看不到四周的任何事物与那雨中伞下的一抹绿影…… _____ 本无,何来惹尘埃 夜色深浓,风雨潇潇,庭院黑暗处,少年与眼中最美的女子,默默相望,雨水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衫,从他的发间,慢慢凝成了小小而晶莹的水珠,流过他的黑发,轻轻滴落,从他的脸庞滑下。 而他,似乎在等那句:过来。 可前一刻还如月色霜华般的目光,在下一刻,却换成如雪般玉白的小手轻抬间,把那扇窗关上了。 少年的目光瞬间黯暗淡了下来。 屋子里,陆雪琪如墨瀑的发丝披垂在双肩,她离开了窗前,走到了床前,六尾白狐趴在床头,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雪琪为何不理凡仔呀。”天琊十分困惑。 陆雪琪站在床头,冷道:“我为何要理他?” 天琊愣了一下,飞到床角挂着,想了半响,又道:“凡仔与那魔教之女好像一直在一起,雪琪可是为了这个原因?” 陆雪琪瞥了眼天琊,眸子似浅似深,末了,开口道来却是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他可以选择和谁在一起,结识不同的朋友。” 天琊继而沉吟道:“恩,凡仔长大了,我看他此番下山使用噬魂已是彼有方法,在洞中困了十几日也能安然脱身,心境怕是不同了,如此说来,雪琪是要离开他了么?” 陆雪琪缓缓坐在床头,三千青丝轻轻垂落,淡淡地道:“我与他本无关系又何来离开,即使我曾牵挂过他,担心过他的生死,但他若能找到待他好之人,我便也能一心修炼境界。” “如此,也好。”天琊回应道,心知他的雪崽身世太苦,可他也知凡仔的性情,只怕要受儿女之情拖累,又怎能与雪琪并肩前行。 窗外,天地间,风雨依然吹打着少年,他看着那紧闭上的窗户,缓缓的,转身走入了风雨之中。 不知道哪里来的落叶,在风雨中轻轻飘荡,随风掠过。 青绿色的油布伞下,她的衣裳轻轻拂动,有几缕黑发,贴在她雪白的腮边。 “你怎么还没有去睡?”张小凡慢慢地道。 碧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明眸如水,倒映着他的影子。 “你呢?”她反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张小凡沉默了。 她便伸出手来,拉住了张小凡的手,张小凡却是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开了一步。 她怔了怔,伞下,是她轻轻的呼吸声。 碧瑶不说话了,只默默地注视着他。 张小凡便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她,只是说道:“我先回去了。” 碧瑶没有回答,张小凡便离开了她的身边,向回走去。 可是就在他走了一半的时候,身后,雨中,忽然传来她的声音。 “小凡!” 张小凡怔住了,这是碧瑶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他。 他缓缓转过身子,风雨横在他们之间,彷彿又大了些,于是碧瑶的面容,也显得有些模糊了,但她的声音,却是这般清晰地传了过来。 “刚才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想着,其实若是我们两个人就死在滴血洞中,逃不出来,那也不错。” 张小凡身子一震,随即强笑一声,道:“可是我会后悔。”说着,快步走了开去。 —— 白狐报恩,分别 清晨,张小凡与石头一同离开了客栈,经过昨夜的长廊,他看见那扇打开着,可是屋子里已没有任何身影。 张小凡心里又是一阵惘然的与石头来到掌柜前,结果石头在掌柜那得到了一封信,看完信便要与张小凡道别。 张小凡送石头到了客栈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子消失在人群之中,站在原地怔了一会,便转过头去,独自向东而去。 东海流波山,入海七千里,是世间极东之处,更远处便是茫茫大海,茫无边际。 这里偏僻之极,渺无人烟,不料魔教人士忽然从各地冒出,数日间便有数十个修真门派被魔教所灭,一时天下震动,魔教八百年后重新崛起,声势大盛。 正道中以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为首的诸大门派,便在这时,得来消息,魔教中大批人物将在东海流波山这荒僻之处聚集,所谓道义当头,势不两立,便以三大门派为主,派出门下精英弟子,以修行高深的长老带领,浩浩荡荡前往东海流波山。一路之上,更有许多正派之士加入,意图扫清妖人,为天下苍生造福。 这一路上,陆雪琪御空飞行,却在东海另一座名山“蓬莱仙山”停了下来。 岛处海水清澈湛蓝,如晶莹剔透的蓝玉一般。 陆雪琪往岛里深处走入,树林密佈,看不到有道路,只怕是千百年来,都未有人到过这里。 一棵千年菩提树下,陆雪琪抬袖轻轻一挥,六尾白狐飞落地面,大病初愈,却化了真身,六尾张扬般地仰天抬起,一身雪花般轻柔的狐毛如冰霜般纯净皎洁,美丽出尘! 六尾白狐仰着美丽的脖颈,轻柔而缓慢低垂下眸子,看着菩提树下的陆雪琪。 一阵海风拂过,满树菩提花纷纷飞落,雪白的花瓣轻轻飘落在她如墨的青丝与衣肩之间。 六尾白狐静静地微着垂头颅,眼睑半敛的看着那张清冷如雪的脸庞。 陆雪琪道来了话:“这里偏僻之极,渺无人烟,你便留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吧。” 六尾白狐瞳光如墨玉清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陆雪琪淡漠的面容,苍白虚弱的身躯一动,蜷起狐尾盘坐了她的身前。 “我要如何报答你?” “不必。” 六尾白狐望着陆雪琪。 很美。 很冷。 也很深沉……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陆雪琪。” 六尾白狐歪着头,靠近陆雪琪,抬起爪子,摊开,将玄火鉴赠予她。 它极轻极微地叹息一声,笑道:“这是我们狐族用无数性命换来的无上神物,送给你当纪念吧!” 陆雪琪似乎从他的瞳孔里看到深深的忧伤与一丝如水缓缓流过的释怀,她默默地抬手接过玄火鉴,转身缓缓离去。 —— 落水,终于重逢 天色黑了下来,夜色渐浓,一轮明月从云层中露了脸,满天星光相辉映。 陆雪琪想尽快赶到东海流波山,便未有停歇,只是一片静谧的夜空,笼罩在无边月色中的前方天际,忽然一道凌厉地光芒从空中划过,而在它之后,竟然还有几道光芒闪现。 陆雪琪微微一止身形,衣袖摇曳,她看了看,并不打算插手,便挽了手臂静等空中几人离去,只是,一道青光毫无征兆的从地面腾空而起,发出“呜……”地声音,疾冲而至。 “喔,噬魂棍,那不是凡仔么。”天琊剑光咻咻迸出。 陆雪琪:“……” 陆雪琪面无表情地看着天上几人几乎立马掉转了身形,一声叱喊,前头白光回转,后头红光、黄光、白光转向,竟然都向张小凡打来。 前头逃跑之人以为这是对方埋伏,后头追兵却也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对头设下的圈套,反应极快,要对这个不速之客痛下杀手。 张小凡大吃一惊,心中叫苦,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但这些法宝来势何等之快,哪容得了他解释,当下硬生生在半空中顿住身子,紧咬牙关,见那四道光芒如电闪雷鸣一般呼啸而至,他大叫一声,烧火棍玄青色光芒大盛,横在身前,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轰隆”一声大响,在平静的海面上远远传了出去,四道光芒反震回去,张小凡却与烧火棍一道,重重地从天上被砸落下来,落到水里,“扑通”声中,水花溅起了老高。 陆雪琪:“……” 看着张小凡在她眼前被硬生生打落海底,陆雪琪顿时衣袖不安地如风舞动,身上散发出来阵阵彻骨冷意,身影刹那间移动,巨大的蓝光从苍穹顶空雷电般击落,天上的四人,哪里想到会被雷劈,惊骇间竟是躲避不及,直接被劈得头顶冒烟,四散开来。 陆雪琪御剑直入海底,去捞砸落海水里的张小凡。 身子沉入冰冷的海底,张小凡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空桑山死灵渊下的无情海中,还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只是,为何会有如此耀眼的蓝光向自己掠来,而在那耀眼的蓝光中,他窒息间似乎看到一只如玉雪白的小手向他伸来…… “师姐…” 张小凡抽搐一下,抓住了那只熟悉的小手! 陆雪琪瞬间把张小凡从海底带了出水面,张小凡头颈无力,脑袋向后垂靠在陆雪琪的肩上,似晕了过去。 陆雪琪只好施法把自己与张小凡送了上一块空地上,张小凡仰躺着,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陆雪琪的小手,陆雪琪甩了甩,没能挣脱开,便不去在意的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张小凡冰凉的脸颊。 张小凡咳出了几口水,缓缓地清醒过来,待看清身旁坐着的人儿是陆雪琪,心口竟怦怦直跳。 他坐了起身,头发微湿,沾在颊上,泛白的唇微微闭着,这数日来只想着快点赶到流波山,竟是比困在死灵渊时还消瘦了一些。 海风轻拂,一股寒意渗入他的身体四肢,心里头那莫名的不安顿时如春蚕吐丝一般一丝丝蔓延至全身。 陆雪琪见少年醒了过来,却是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看不出神情地默默坐在她身旁,双肩似在微微颤抖,她便抬手揉揉他的发,湿冷的发丝掠过她的指尖,水珠竟是瞬间蒸发了去。 不一会,他的头发便都干了,张小凡抬起头来凝视那双彷彿天地一般深邃的冷眸,终是鼓起勇气对她道来话时,远处沙滩上飞落四人,一边是个绿衣女子,另一边是一女二男,看那服饰,竟是青云门下。 张小凡顿时愣住,向那一女二男看去。只见那两个男子眉目熟悉,居然是大师兄宋大仁和六师兄杜必书。那女的眉目如画,一身红衣,正是师姐田灵儿。 “小凡!”田灵儿传来一声明媚之极的叫唤。 —— 吐血,情不知所起 张小凡刹那间脑海中嗡嗡作响,竟是一时间忘了应答。 田灵儿已是来到张小凡身前,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噗地一笑,明媚轻快地再道来话:“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终是再次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张小凡却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忽觉一阵心酸,眼眶里缓缓地聚起泪水,泛白的双唇却是绽放出了无以复加,开心致极的笑容,终于见到大家了,他终于回到大家身边了,真好,感觉真好,张小凡深吸一口气,正想大声道来话,却再次被打断。 一声带着嗔怒的喝声响起:“张小凡,你这个死家伙,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张小凡吓了一跳,不止是他,看样子,田灵儿那边三人也被吓了一跳。张小凡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清清冷冷地照在这海外孤岛沙滩之上,那一个水绿衣女子,脸有薄怒,正恨恨地盯着张小凡,不是碧瑶又是何人? 张小凡对着她,脸上有一丝不解,呐呐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碧瑶恨恨地盯着他,却不答话,眼光随即瞄到张小凡手中紧握着的那一只雪白如霜的小手,心中更是不知哪里冒起了一团火来。 张小凡看看碧瑶,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又转头看向田灵儿与两位师兄,见都睁大了眼睛,面上都有困惑之意。 他夹在中间,有心对师兄师姐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就在这时,陆雪琪挣开了他一直不自觉间握着她的手,一脸漠然地转身离去。 张小凡一看陆雪琪离去的背影,顿时觉得心中像被匕首狠狠刺了一刀一样痛苦,胸口一闷,竟是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出来。 “啊!”田灵儿与碧瑶同时叫了出来。 陆雪琪听声回转头来时,张小凡已被田灵儿等人围住,而对面那魔教少女居然也是一脸焦急,跑了过来。 宋大仁与杜必书看了,却是以为这魔教妖女要趁着小师弟受伤,趁人之危。一声大喊,宋大仁的“十虎”仙剑迎风变大,向着碧瑶当头劈下。 碧瑶当下往张小凡处远远看了一眼,心中恨恨骂了一句:“臭小子!”一个障眼法击去,万千花朵中,只见碧瑶绿色身影冲天而起,疾驰去了。 宋大仁刚要去追,便听杜必书与田灵儿同时叫道:“大师兄,不要追了。” 宋大仁随即回过意来,连忙收起仙剑,回到了张小凡身边。 张小凡失神的看着陆雪琪离去的方向,在田灵儿与宋大仁的带领下,来到了流波山的所在,见到了师父田不易与师娘苏茹。 —— 变化,林惊羽 田不易乍见到张小凡,神色一愣,虽有些喜色,但还能把持的住,苏茹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满面笑容,把张小凡拉到一边问个不停。 张小凡把困在山腹之中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众人听着,纷纷感叹,真是个死里逃生。 田灵儿笑嘻嘻地道:“刚才见你和陆师妹在一起,好像没看出来她有多高兴,可你不知道,那时在死灵渊下,她见找不到你,不知有多么焦急呢!” 张小凡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陆雪琪冷漠如霜的面容,心中不禁又一痛,说不出来酸楚,只是转头对田灵儿道:“灵儿师姐,那时你又不在,怎么会知道陆师姐焦急了?” 田灵儿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我听齐昊师兄说的。” 张小凡怔住了! 不知为何,忽然之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直到现在,他看着田灵儿巧笑嫣然的容颜,心中除了再见面以来的高兴之外, 心中,竟然很平静…… 一连数日,因魔教崛起,势头极猛,流波山上青云门为首的正道与魔教妖徒纷争不断,斗法不止。 这一日,张小凡出现在山坡后边看去,发现魔教阵营前方竟是当日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中那个容貌怪异的野狗道人。此刻他正站在一脸怒容、口沫横飞地对着正道一位天音寺僧人戟指大骂,而年老大、林锋、刘镐和那个美貌少妇,此刻也都站在魔教人中。 “阿弥陀佛,张师弟好啊!” 忽听得身后有人对他道来话,张小凡回头看去,竟也是熟人,天音寺的法相与法善二人。 张小凡连忙行礼道:“两位师兄好。” 法相仔细看了看他,长出了一口气,面浮微笑,道:“古人道:‘吉人自有天祐’,如今信矣。张师弟大难不死,可喜可贺,必有后福。” 法善站在后边,也瓮声瓮气地道:“张师弟福气啊!” 张小凡心中感激,道:“多谢二位师兄挂念。” 法相微笑点头,随即看了看场中,道:“有空我们再聊。” 张小凡连忙应道:“是。” 法相走出两步,忽又回头,对着张小凡微笑道:“张师弟,你有空可要去看一看贵派的陆雪琪陆施主了,她对你可是担心的很呢!”说着面上微带神秘,与法善相视而笑,一道去了。 张小凡再次呆住,所有人都说陆雪琪担心他,可他在黑石洞中见回她,她却是一脸的冷漠,不曾对他道来几字片语,似乎他是生还是死都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可是,张小凡又摇了摇头,虽然她表面上是那般的冷若冰霜,但他依然能强烈感觉并不是这样子的,可他又说不出来是哪样子,心中不禁又是一阵苦涩,他忍不住向一旁的青云门小竹峰处看去。 这一次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未来,各女弟子以大师姐文敏为首,听从苍松道人与田不易的调遣。陆雪琪此刻就正站在她们中间。 从这里看去,张小凡仍会心口怦怦直跳,有种难以形容的惊艳感觉,肤如白雪,长发如乌玉墨缎倾泄至纤腰,天生的艳丽,绝世的容颜。 只觉得仿佛只要对这女子看上一眼,便再也无法忘记,不知何时就像是生长在血肉里,扎根在心里,痛入骨髓里。 小竹峰门下女弟子,大都是容貌美丽的女子,吸引了周围无数目光除了天音寺那些目不斜视的老和尚,青云门和焚香谷等男弟子都有意无意地向这里看来,目光最终都停在了陆雪琪身上不愿再移开。只不过这时的她,一如的漠然冷傲,目光无意间扫过张小凡时,也只淡淡停留了一下,便移了开去,没有什么其他表情。 张小凡的心脏在一霎间收紧,仿佛从没有过的失落。 不知过了多时,周遭的事物都好似与他无关般,只是,肩膀却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张小凡回头一看,一下子愣住了。 “小凡!”林惊羽一开口,竟有些哽咽起来,抓着他肩膀的手更是用力不止,几乎让张小凡都疼了起来。 但张小凡看到了林惊羽之后,仿佛自己这些日子来在生死边缘所经历的恐惧绝望与失落痛楚,都只有这个兄弟才能明白一般。 林惊羽紧紧地抓着他,低声地道:“小凡,我、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我也是。”张小凡同样的看着他,未几,二人忽地相视一笑,长长呼出了口气。 “回来就好,我们以后还要一起扫荡魔教,一起报仇呢!”林惊羽抓着张小凡的肩头,微笑着道。 “对。”张小凡重重点头。 林惊羽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脸色也平静许多,看着张小凡如今略显有些风尘的脸,忽然眉目间有一丝黯然,道:“听说到你下山之后,我又是替你高兴,又是恨我自己。想不到这些年来枉费师父对我厚望,成就反而不如你。” 张小凡吃了一惊,摇头道:“惊羽,你可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你资质胜我十倍。上次大试要是碰到了你,那是一定要输的。我只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而已。” 林惊羽吐出一口气,开怀一笑,道:“说的也是,日后我再努力修行,不信就胜不过你了,不过你可也不能放松才是。” 张小凡大笑,用力点头。 —— 杀意,醒悟 张小凡与林惊羽说了一会,看了看师门那里,一把抓住林惊羽的手,道:“来,我向你引见一下我师父师兄。” 不想林惊羽哼了一声,低声道:“就你那个矮冬瓜师父,算了吧!” 张小凡瞪了他一眼,道:“不许胡说。”说着硬把他拉了过来。 林惊羽一脸无奈,只得随他。走到近处,张小凡正要说话,忽然间看到旁边田灵儿忽然笑着跑了开去,那个方向是小竹峰,他迟疑地望去,竟是看见玉树临风,潇洒英俊的齐昊不知何时站在了陆雪琪身前。 齐昊正与陆雪琪说着话,不知说了什么,陆雪琪竟是伸出了手。 张小凡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觉得站在陆雪琪身边的齐昊似乎同时把他最后的一点念想都给催毁了。 而就这时,田灵儿跑到了齐昊身前,笑颜如花般忽然在众人面前,一把挽住齐昊的手臂,冲着陆雪琪也说了几句话。 三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如此那般的耀眼夺目,好像天生就高人一等,高不可攀,让人望尘莫及,而他,似乎永远是那个浅尝辄止,卑微到尘埃里的弱者。 没有人会真正喜欢他,田灵儿不会,陆雪琪也不会,哪怕她们都给予过他一丝一缕的温暖与关怀,但也决不会喜欢他的。 林惊羽突然怪异地看着身边的张小凡。 此刻的张小凡,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只觉得在深心处突地冒起一股狂怒之火,几乎要把自己的身子都焚烧干净了。 他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所有的奢望不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而前方,那个男子身旁,站着的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 藏在腰间的烧火棍,腾起了熟悉的冰凉感觉,游遍他的全身,但对那狂热之火非但没有降温作用,倒好似火上浇油一般,一股凶杀戾气,一丝噬血狂热,就这般,扭曲了张小凡的脸庞。 这个场面之中,所有的人突然都怔住了。 流波山上的蓝天,仿佛暗了下来。 宋大仁首先站了出来,挡在张小凡的面前,立刻便感到这个从小他看着长大的小师弟身上,此刻却连一点熟悉的影子也没有了。 感觉到有人挡在面前,张小凡缓缓地抬起头来,瞪着宋大仁,宋大仁看着他此刻突然满是血丝的眼睛,竟是一阵心寒,强笑道:“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嘶哑地道:“让开。” 他的语调拖的很长很低,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说了出来,但听在众人耳中,却都有悚然之意。 田不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众人也是一片愕然。 随之而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小凡见宋大仁依然挡在身前,右手便握紧了那根烧火棍,登时一片清冷的玄青色光芒从那棍身上发了出来,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意。 宋大仁这一下可是当真吓到了,这个从小敬他爱他的小师弟,此刻看来是当真有杀他之意。 他看了出来,田不易自然也是看在眼里,阴沉了脸往前踏了一步。 就在这时,田灵儿一脸讶然地跑了过来,挡在了张小凡与宋大仁的面前,对着这个她从小最喜爱的小师弟,愕然道:“小凡,你到底怎么了?” 小凡… 小凡… 小凡… 张小凡突然呆了,整个人呆住了,体内的戾气如潮水般退去,可是,可是,他竟感觉到撕裂一般的疼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田灵儿,有种想要痛哭的感觉! “啪”,重重的一声脆响,张小凡被突然出的田不易打了一记耳光,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张小凡倒在地上,殷红鲜血,从他嘴角流下,他却感到了无比羞愧。 “师父,小师弟他、他并没有不敬的意思,他只是、只是……” “住口!”田不易一声断喝,宋大仁不敢再说下去。 张小凡脸上露出了一丝畏惧,这,毕竟是他从小最害怕的师父,他甚至不敢想像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张小凡的面前。 林惊羽面如寒霜,剑眉紧皱,但面对着这一个名动天下的青云门大竹峰首座,他竟依然如同少年时一般,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白衣如雪,站在那里,恍如钉子钉在地上一般,没有再移动一分,便是前头有惊涛骇浪,仿佛也不能动他分毫。 “匡啷”,龙吟声中,斩龙剑霍然出鞘,碧绿的光芒笼罩了他与张小凡──他带着凛然之气,决然道:“你要敢再碰小凡一下,便先杀了我再说!”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林惊羽的肩膀。 林惊羽一惊,回头看去,却见是张小凡站到了他的身后,对他哽咽道:“惊羽,你、你的心意我领了。” 田不易脸色难看之极,张小凡默默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把头俯在他面前的地上,一动不动。 田不易冷笑一声:“啊!我可不敢当,这是谁啊!道行那么高,杀气那么大,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张小凡身子一抖,只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头也不抬起,依然俯在地上。 田不易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怒哼一声,冷冷道:“想不到我这些年来,竟是教出了一个忤逆之徒!”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人无奈,只得跟了去,场中只剩下一个张小凡,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 执念,雨中相跪 天色黑了下来,张小凡跟着众人回来,他不敢进洞,便一直跪在洞外岩石之上,从下午到现在天黑,整整跪了四个多时辰,田不易却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爹,你做什么?小凡在外边已经跪了快五个时辰了,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是伤了大师兄还是杀了他,他都已经认错了,你还不让他进来……” “轰”一声大响,石块横飞,想是田不易余怒难息,一掌打在坚硬的石头之上,把岩块打得粉碎。田灵儿却似乎还欲再说,听得师娘苏茹低声说了几句,把她拉过去,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黑沉沉的夜色,看不到月亮与星星,夜空中没有一丝的光亮。 张小凡跪在洞口,已经快六个时辰了,宋大仁走了出来。 张小凡抬起头,看着大师兄。宋大仁脸上大有不忍之意,但终究还是狠心道:“小师弟,师父说你跪在这里惹他心烦,叫你要跪就跪得远些去。” 张小凡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却忽然感觉一凉,冷冰冰的。这个黑漆漆的夜晚,下起了雨来。 他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爬起身,走到远处,在密林边缘,古树之下,跪了下来。 陆雪琪:“……” 一直默默坐在古树之上的陆雪琪,面无表情的折了根树枝,对准张小凡低垂的脑袋,砸下。 张小凡:“……” “轰隆”一声大响,天际传来轰然雷鸣,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苍穹,彷彿是漆黑的夜空最亮的一道光照在了张小凡的脸上,他面容苍白,目光却深深地望着不知在古树上坐了多久的陆雪琪,他心下微绞,而那双如霜的冷眸似那云山雾海般幽远,如此的不真实。 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转眼天地之间,一片迷濛,张小凡全身片刻间已经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说不出的冰凉,天地之间,彷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受着苦。 可他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场大雨,却彷彿也是上天也惩罚他一般,竟是下个不停,雨势丝毫不退,电闪雷鸣,在他身上猖狂呼啸! 雨水从他湿淋淋的发间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脸庞滑下,张小凡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但他依然吃力的眨着眼睛看着,望着。 天空中电光闪过,巨雷轰鸣,一道微光落在他身前,陆雪琪站在他的身前。 陆雪琪浑身上下一样湿透了,在暴雨狂风之夜,她在他的面前轻轻蹲了下来。 “师弟…” 那一声师弟,让张小凡的身子忽然一阵狂颤,“轰隆!”雷声彷彿震裂了夜空,震碎了心魄。 夜色黑沉,苍穹无语! 可他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是你…” “是不是你…” “一直都是你…” “…是不是?” 张小凡心头恍惚,如梦似幻地回想着那些年,记忆里的那抹身影,在风雨中,低声自语,对着陆雪琪,又彷彿是对着自己深心,轻轻,轻轻道。 一只雪白的小手,带着微微地颤抖,温柔地,深沉地,缓缓抚过张小凡执著的眉梢。 张小凡咬紧牙关,内心深处似有惶恐,恐她继续欺瞒,恐她道来不是,更恐她什么也不对他说来。 “就在那时,我控制不住之时,田师姐喊了我…”张小凡的目光变得极清极澈,唇角,弯出淡淡弧度:“我猛然惊醒过来,她,灵儿师姐她,从来都是叫我小凡的…” 少年笑了笑,笑得苦涩,笑得孤独,笑得落漠:“而你,是你,只有你,会喊我一声师弟!” 道完话,少年猛地抬手捂住脸,放声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而泪水,悄然从指缝间,缓缓渗出。 陆雪琪看着这样的张小凡,不知为何,心下一绞,竟是痛得厉害。 “师弟,对不起,害你受苦了。” 她的声音似倾尽了所有的温柔,小手轻轻贴着他的手背,温暖着他冰冷的手指。 张小凡反手把她拉近眼前,与她十指紧扣,抵着她额头,视死如归般地对她道:“他给了你什么?” 陆雪琪凝眉道:“什么?” “你伸出了手,他给了你什么?”张小凡执拗地问道。 陆雪琪疑惑地哦了声,回道:“是那日在死灵渊下找你,我给了齐师兄一道召唤符,让他若先找到你,就用这符召唤我过去,今日见到他,我便让他还我。”似乎怕他不信,陆雪琪还从袖中取出了那召唤符递予张小凡。 张小凡把灵符拿在手中,眼神竟有些改变,慢慢地对她道:“日后,这灵符不可以再给别人,只有我可以召唤你。” 陆雪琪:“……” 风雨萧萧,天地肃杀,苍茫夜雨中,彷彿整个世间,都只剩下了这一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 陆雪琪端详着他,心中讶异,是什么让少年一瞬间成长了,刹那间改变了? 陆雪琪不得而知,只有张小凡知道这个被他握在手心里的女子,他不想再放开她的手。 —— 倾心,师父田不易 风声、雨声,呼啸而过,陆雪琪蓦然抬首。 田不易动了动两道粗眉,双手抱胸,不着痕迹地打量跪在雨夜中的少年。 “师弟,我要走了。”陆雪琪轻语。 张小凡倏然偏过头,强忍着不舍。 陆雪琪见他不答话,叹息般贴近他的耳旁,低语:“你师父过来了,他还是心疼你的。” 张小凡全身一震,因为陆雪琪的话,更因为她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耳畔,带着暖意轻抚而过,让他紧绷的身子慢慢松弛了下来,让他心安。 陆雪琪心知不能陪在张小凡身边了,不然田不易这么要面子的人只怕是不好开口让张小凡起来。 陆雪琪起身离去后,田不易脸上带着几许尴尬,心想还是让这臭小子再跪一会吧,便迳自走回了洞里。 风雨肆虐许久,方才稍稍收敛,张小凡全身冰凉,但却觉得心口阵阵发暖,一时间接有些讶异的从怀里取出那玄火鉴,竟是刚才未注意时陆雪琪塞进他怀里给他取暖的,玄火鉴若有若无地传来淡淡的温暖,缓缓在他体内游走着,抵去了不少寒气。 他冻的泛白嘴唇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甩了甩头,水珠四溅。却在这时,分明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傻小子!” 张小凡一怔,连忙回头,几乎一声“陆师姐”便叫了出来。但只见密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手中一把伞遮挡风雨,笑盈盈地看着他,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魔教少女碧瑶。 这时,夜幕之中,降落的雨水忽然停了,竟是陆雪琪离去后独自飞上夜空做法,耗去大量法力吹散了那片雷雨。 碧瑶疑惑的望了眼天空,把手中撑着那一把青绿色的油布伞随即扔了,走到张小凡跟前。 “你这人倒是当真古怪,刚才这么大的雨,偏偏要跪在这里,莫非这也是你们青云门中的修行法门吗?” 张小凡抬着头,不去看她,出神地望着那片夜空,那一片在夜空中绽放的深蓝光芒。 碧瑶皱了皱眉,人向前靠了些。张小凡忽然发觉,被她看的奇怪,讶道:“怎么了?” 碧瑶似乎怔了一下,看着张小凡,继续往他身边靠去,登时便和他紧紧并排蹲在一起了。 正在沉默想着什么的张小凡突然意识到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里周围都是我们正道中人,不要说还有天音寺和焚香谷的那些前辈,就是我们青云门里随便出来一个长老,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还是快走吧。” 碧瑶却彷彿无动于衷,只是微笑地看着张小凡,忽地叹息一声,道:“你这臭小子,倒也算是有几分良心!” 张小凡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碧瑶悄声道:“你不是以正道自居吗?你不是正邪不两立吗?怎么不喊人来抓我?” 张小凡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有些苦恼,不要说自己还是被师父责罚的戴罪之身,便是此刻被同门中人发现,竟然与这一个魔教少女在一起,只怕自己满身是嘴也分辨不清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张小凡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张小凡低下了头,轻声道:“我也猜到你父亲一定是个大人物,想必你平日里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必为了我一个小小的青云弟子,冒这么大的险,来这里受苦?” 碧瑶彷彿感觉到些微寒冷,又向张小凡处靠紧了些,这动作既亲切又熟悉,一如当日在滴血洞中,他们两人在生死关头的情景。 她的声音,此刻也带了几分飘忽:“不是的,我没有受苦。你不知道,这世上真正苦的,都是在人的心里……”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边的话渐不可闻,张小凡却猝然发觉,她悄悄把头倚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张小凡僵在那里,动了动嘴,想叫喊出声让人来抓她,却终究没能,发不出来,只是沉默地等着她自行离去。 清晨,云开日出,阳光明媚。 田不易再次独自一人走出山洞,远远的只见自己的那个小徒弟,居然还是跪在远处密林边缘,一动不动。 他皱了皱眉,走了过去,经过张小凡身边的时候,淡淡道:“你随我来吧!” 张小凡咬着牙,站了起来,跟在田不易的身后,在林中缓缓而行。清晨的微光从树顶透下,洒在林间的灌木之上。 “你跪了一个晚上,身子没问题吧?” “弟子罪有应得,没关系的。”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你嘴上说的轻松,我问你,你昨日为何突然对你大师兄那般?” 张小凡心中一紧,怔了片刻。 田不易等了半天,见张小凡说不出话来,忽地冷笑一声:“我本以为你是因为看到了灵儿与齐昊在一起,所以心生不满,可是昨夜陆雪琪陪你跪着的事怎么解释?” 张小凡大惊失色,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大响,整个人呆在原地。 田不易却有点不耐烦,见他一直都不言语,再道:“我跟你说,陆雪琪那师父水月大师可是比你师父我更可恨的人,她要是知道你打她爱徒的主意,怕是会一剑要了你这条小命,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张小凡从未想过自己最敬畏的师父会对他冷冷说来这番话,只是望着田不易,张大了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噩梦,相思不减 森林里透下的光线,穿过繁茂的枝叶,洒在田不易与张小凡师徒两人的身上。 张小凡站在田不易的面前,神情挣扎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若违抗师父的意愿说不,可对师父的那份敬畏又让他感到茫然惊惶,半晌才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田不易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过了好一会,田不易才缓缓道音:“老七你入我门下,也快五年了吧?” 张小凡低声道:“是。” 田不易淡淡道:“当日我收你入门时,其实并未看好你的资质,你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得这么快,实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张小凡身子一动,但深心处,却不知怎么,隐隐有微微的喜悦。 田不易继续道:“只是让我更意外的是像小竹峰陆雪琪这般天资出尘的师姐能看得上你……” 张小凡心里一急,道:“师父,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田不易却瞪了他一眼,道:“我说你错了吗?” 张小凡一下子张大了嘴,这一下真的被田不易吓到了。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你年纪正当少年,又不是天音寺那些和尚,能不动心?你当你师父这些年是白活的吗?你与陆雪琪,我看得出来她对你还不错,你喜欢她,又有什么奇怪了?” 张小凡低下头来,忽然间眼眶一热。这世间所有温暖的话语加起来,在他心中,只怕也比不上田不易冷言冷语的这几句话。 只是田不易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事情暂时只能作罢,我反对,倒不是因为陆雪琪本人,而是因为你……”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眉头皱起,便转过了话题:“说实在话,虽然你在道法上的进境比我料想的要快,但在小竹峰水月大师眼里却是不够看的。” 田不易深深看了张小凡一眼,缓缓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小凡心中一痛,紧紧咬着唇,半晌才道:“是,我明白的,师父,我会努力提升修为,直到配得起她。” 田不易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先这样吧。” 张小凡感觉到师父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心头一热,重重点头。 田不易看了他一会,道:“那我们回去吧!” 说完,他向着来路走回去。 张小凡抬起头来,向着头顶上方,深深呼吸,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手。 只是,那一张淡漠清冷的音容,已成了他的心头无法割舍的牵挂。 他苦笑一声,振作精神,也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张小凡便日夜和分别许久的师兄们在一起。 如此过了三日,张小凡在这流波山上,没有见到让他日夜牵挂的陆雪琪,却见到了另外几个熟人,焚香谷的李洵、燕虹,稍后,还天音寺僧人和石头。 石头见到张小凡兴奋地转身向那位正和法相说话的老者道:“师父,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起的那位青云门的张兄弟了。” 张小凡连忙行礼道:“老前辈,弟子张小凡,久仰大名。” 那老者哼了一声,淡淡道:“罢了。”说着又回过头去,与那法相道:“有你前来,那也够了。不过我来之前,本以为你师父普泓还有普空二位神僧虽然不会前来,但你四师叔普方向来痛恨魔教,定会前来,怎么却……” 法相微叹,道:“前辈有所不知,自从五年前三师叔普智神僧突然逝世……” 张小凡心头猛的一跳。 也就在这个时候,法相的目光竟不知道是有意或无意地向他这里看了一眼,随即又移了开去。 等到法相与大力尊者进去后,石头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佛门中人若是功德圆满,善终的话,便当称为”圆寂“。他刚才却乱说什么逝世的,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倒好似普智神僧他是……咦,张兄弟,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张小凡心乱如麻,强笑着对石头点了点头,便走回青云门所在之地去了,弄得石头站在原地,搞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似乎就是从那日听到法相谈到普智开始,张小凡突然又开始梦到儿时那个噩梦,那一场深深铭刻在心间的屠村景象,漫天盖地的向他涌来,仿佛要把他吞没一般。 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在黑暗中,在无人看的到的地方,悄悄地蜷缩起身子。 他伸出手,轻轻握着烧火棍,拿到自己的胸口,紧紧依偎,仿佛只有它,才能与自己相伴,不离不弃。 恍惚中,他又想到了陆雪琪,至那雨夜后,他便一直没有见到过她的身影,不知她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是否已沉睡。 他在黑夜里,静静地想着她。 —— 小周,七星剑 日出东方,晴空万里,碧海无波,正道各门派弟子纷纷三五成群,四处飞飙,各色光芒急缓相间,闪烁而过,极是好看。 大竹峰门下数人,离开了居住的石洞,御起法宝,向着流波山深处飞行而去。 张小凡御着烧火棍忍不住向旁边看去,相隔了数十丈远,右手边是清一色的女子,自然便是小竹峰弟子,陆雪琪也飞在她们之间,衣裳飘动,秀发拂肩,配着她清冷美丽的容颜,飘飘之态竟似出尘谪仙一般。 张小凡心口震动,不敢多看,转过头去,深深呼吸,露出了多日以来因恶梦缠身消愁以来难得的笑容。 天高云淡,蔚蓝无限,江山如画,美不胜收,头上青天,脚下青山,远处更有茫无边际的蔚蓝海洋,极目远眺,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却怎比得上,深心处里那一个心爱女子的──就在自已看得见的方向,那如霜的身影,那般真实,让他如痴,如醉,如此心安。 陆雪琪似有所觉,远处,少年的看过来的目光曜石一般的明亮,待她想与他对视时,他却把目光转开了。 陆雪琪便也未再把目光停留在少年身上,默默地跟随在师姐的身边,不缓不慢的御剑飞行着。 只是,神剑天琊又开始不老实了,只因那夜她耗大去大量法力硬是吹散了片雷雨,后来几日她都独自呆在洞中禅坐恢复,喜欢四处逍遥地天琊怕是早就想溜出来耍了。 天琊直接带着陆雪琪疾空而下,掉转了方向,穿过繁密的森林,淌过蜿蜒的小溪,掠过山涧岩壁,一个极大的洞穴,看着足足有十丈来高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陆雪琪反手收起了天琊剑,身上的蓝光淡去后,她踏了进洞中。 只是,她往洞中深处走去后,发现张小凡与田灵儿不知几时已经躲在暗处观望着前方的魔教中人。 而这时,整个巨大的山洞,忽然间好似震动了一下。 只听得洞穴外头风声呼啸,如雷震耳,一个雄厚的声音透过这长长洞穴,传了进来∶“魔教贼子,快快出来受死!” 魔教中人面面相觑,张小凡与田灵儿却是脸有喜色,认出那是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的声音。 “碧瑶小姐,此间正是危难关头,诸位道友听得鬼王宗所召来这流波山上,却不料遇此大险,这究竟如何是好?” 此刻洞穴外头破空锐响不绝於耳,只怕是正道之士得到消息,纷纷往这里赶过来了,碧瑶脸色阴沉,踏前一步,道:“诸位道友,我身为鬼王的唯一女儿,也陷在此处,与诸位同处险境,大伙何不同心协力,共抗强敌?我等合力,杀了出去,也未必便输於外边那些正道的伪君子!” 当下各魔教众人蜂拥而出,陆雪琪却朝张小凡身处走去,忽然又听见阴影中的一把男子的声音传出。 “你不是我圣教门下之人,究竟是何身分?” “这位是谁,怎可如此胡说?我乃是圣教炼血堂一系弟子名叫小周。”那叫小周的男子,身子却也是震了一震,目光向那阴影处望去。 那人似乎笑了笑,道∶“刚才那苍松老道以太极玄清道逼音入石,震动山脉,意在立威,道行稍差者便心魄震动,立足不稳,年老大尚且不免,你却恍若无事,以你的资质修行,年老大尚不如你,又怎能收你做普通弟子?” 小周脸上变色,向那阴影中人看了半晌,道∶“想不到魔教之中,果然藏龙卧虎。阁下究竟是谁?” 碧瑶一声轻叱,人飞起半空,怒道∶“受死吧!” 小周不敢怠慢,後退一步,伸手凌空一抓,只听著嘶嘶声不绝於耳,他竟是从凭空处,生生抓了一把明亮晃眼的仙剑出来,那亮如秋水的剑身之上,赫然有七颗亮星,雕琢其上。 “咦?”那阴影中的男子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七星剑!” 刹那间,七星剑倒转而上,光芒大盛,伫立於太极图正中,铮铮铮铮震动飞驰电掣而出,剑刃周围,更有太极光轮闪动流转,威力赫赫,竟是势不可挡。 “妖孽受死!” 碧瑶亦不稍退,右手玉指一挑,向外弹去,合欢铃便迎上前去,叮的一声,与七星剑在半空撞到一起。 小周身子一震,只觉得那魔音如穿耳蚀骨一般,竟由那七星剑上凌空而至,片刻间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小周大喝一声,七星剑光芒复盛,竟是反攻回去。 碧瑶脸色苍白之极,目光竟也有些呆滞,彷佛突然丧了心神,似乎无力阻挡,眼看就要死在七星剑下。 张小凡心头一震,片刻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不管许多,跳了出来,失声道∶“不要——” 陆雪琪:“……” 陆雪琪蓦地停了下来,未再向张小凡走去,他话声未落,半空中却有阴影掠过,紫气寒芒一闪而收。 砰!的一声,小周整个人竟是被打了回来,轰然倒地,嘴角立刻流出殷红的鲜血,而七星剑更是倒飞而出,「铮」的一声,被巨力生生插入了坚硬的岩壁之中。 陆雪琪身影一转,白衣刹那间飞扬,身影如霜似雪般掠去,衣袖翻动间滑出的雪白手臂,手腕柔若无骨,轻轻一握,竟是握住了那插入了坚硬的岩壁之中七星剑。 金色光芒大盛,围绕在她身前锋芒流转,陆雪琪哼地一声将七星剑拔出,“轰”地击向那道阴影!! —— 故友,鬼王 一剑镇山河!!! 地面震动中裂开一条一丈宽的深渊。 一个中年男子凌空退去,扶著碧瑶一起落到了后方,看向了被蓝光包围着陆雪琪,只见她身后猛地迸出满天晶莹霜花,沧海一刹,惊冷耀眼的向他袭来。 一声巨大的声响绝起,满天的霜花被打散。 试探了一番,陆雪琪缓缓收剑,走向了小周,此时的小周已被张小凡与田灵儿扶起。 三人似乎都怔住了,陆雪琪把七星剑递还给小周,小周伸手接过,擦去嘴边的鲜血,道了句多谢。 张小凡缓过神来看着陆雪琪,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而他刚才看着前方那个中年文士,认出竟就是当日在空桑山山下,茶摊之内告诉他烧火棍秘密者──万人往,脑海中早已是一片混乱。 “想不到除了张小凡,看这几位青云门门下年轻弟子一辈竟也是资质上等,不错不错。” 中年男子单独叫了张小凡名字,张小凡当场吓了一跳,只觉师姐田灵儿与那小周的眼光都瞄了过来,再看陆雪琪,虽从刚才到现在就没看他一眼,但他心情当真复杂。 小周皱起眉头,道:“张师弟,难道你与他们父女都认识吗?” 张小凡沉默半晌,低声道:“是。” 这时,田灵儿忽然叫了一声,道:“啊!我认出来了,你就是那天晚上偷偷跑过来的魔教妖女,后来被我们追到外面的小岛上,说是要找小凡的那个人……”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就收口了,悄悄看了眼陆雪琪,然后瞪向了张小凡。 碧瑶脸色阴沉,冷冷哼了一声,忽地开口道:“张小凡,这位可就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位师姐田灵儿吧?” 张小凡顿时心乱如麻,那时与碧瑶困在滴血泂他还没能把陆雪琪与田灵儿分清,其实一直以来,他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场面,如今果然出现了,他却依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应付过去。 中年男子站在那里,看见张小凡神色复杂,他却仍是微笑道:“张小兄,当日在空桑山下一别,这些日子以来可好?” 张小凡心烦意乱,不去理他。 小周此刻却沉声道∶“莫非你就是当今魔教四大宗主之一的鬼王吗?” 鬼王微微一笑,看了看碧瑶,又转过头看了看张小凡,微笑道:“张小兄,当日在空桑山死灵渊下,你对瑶儿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同历生死……” 他话才说了一半,张小凡面色已然变了,急道:“你胡说……” 便在这时,张小凡望到碧瑶看来的眼光,但见她明眸之中,隐隐竟有几分哀怨。 而鬼王的话,却依然在继续着:“而且当日你更开解瑶儿,化解了我们父女这十几年来的一段心结,可以说是有恩于我。”他笑了笑,道:“今日就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放过你们四人。只是如此一来,将来你回归青云,必定要受那些不辨是非的老家伙责难,何不就此入我圣教,我必定好好器重于你,你也好与瑶儿双宿双栖,岂不……” “住口!”一声断喝,却是张小凡再也忍耐不住,手指着鬼王,大声道:“你来杀我吧!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入你魔教!” 田灵儿拍手道:“说的好,小凡。” 旁边的小周淡淡地看了张小凡一眼,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 陆雪琪谁也没看,一脸漠然。 鬼王微笑摇头,道:“罢了,那也随你。反正来日方长,你再慢慢考虑吧!” 说完,他一拉碧瑶,再不停留,两人向洞外飞去,陆雪琪身形微动,就要追去,手臂却被张小凡拉住了。 碧瑶在半空之中,忽然回头,望向张小凡,看着张小凡紧张地拉着陆雪琪,恨恨地扭了回头去。 鬼王父女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山洞里,此刻也是安静了下来,田灵儿看着小周面色苍白,有些关切地道:“周师兄,你身体不要紧吧!呃,不知道你是哪位师伯的门下?” 小周轻轻叹息一声,露出了微笑,道:“你不要叫我周师兄了,这是我混入魔教之内的假名,我不姓周。” 田灵儿“啊”了一声,道:“那你是……” 小周笑了笑,同时眉头一跳,似是什么地方痛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道:“我是青云门通天峰,道玄恩师座下弟子,姓萧,名逸才。” “什么,你是萧逸才萧师兄?” 小周,也就是萧逸才含笑点头。 田灵儿瞪大一双灵动的眼睛,这个名字,对青云门弟子来说,可真是久仰大名了。 张小凡也看向久仰大名的萧逸才,却很快又把目光落回了陆雪琪身上。 “人都走了,还不放手。”陆雪琪凉凉地道。 张小凡脸色一黯,却是不肯放手,微微低头,惘然地道:“我,我不是想放他们走,我是……” 陆雪琪面无表情的拂袖一甩,理都不理张小凡,蓝光祭出,御剑离了去。 张小凡连忙取出烧火棍,青光阵阵迸出,追着陆雪琪而去。 田灵儿:“……” 萧逸才:“……” —— 隐患,陪伴 萧逸才的出现,在青云门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因为身体有伤,他躺在一张临时搭起的石床之上,背靠石壁,周围只有苍松道人和田不易两人,其他的弟子都被暂时遣开了。苍松道人与田不易都是又惊又喜,缓缓从萧逸才的口中得知了魔教似乎是想寻找在这流波山上出现的奇兽“夔牛”,并意外地知道了此次连魔教四大宗主之一的鬼王,竟也来到了此处。 另一边,陆雪琪回到洞中,便独自盘坐神思默想,田灵儿随后也回来了,跟文敏师姐打了声招后笑嘻嘻地溜到陆雪琪身边,拉着她的手替张小凡跟她解释。 “陆师妹,你别误会小凡,也别生小凡的气,他见你不理他在洞外的空地上站着呢。” 陆雪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淡淡道来话:“我知道了,我一会出去见他。” “那我就放心啦。”田灵儿莞尔一笑,起身便去给张小凡捎话。 陆雪琪性子冷,不擅多言,在旁人看来到是误解她的比较多,其实,张小凡与魔教之女有感情纠纷,在意那魔教之女的安危,在陆雪琪看来不过是张小凡的性情所致,她此番想的更多的是与之交过手的鬼王。 静默了片刻,陆雪琪抬手抚过天琊,思绪地道:“你觉得我可杀得了那鬼王。” 天琊翻转了一下剑身,让陆雪琪给他挠后背,他舒服地哼道:“雪琪有第一卷天书助力,有神剑我助功,还有大梵般若护体,另外上古五行幡阵所向披靡,要杀他有何难,只是他身边魔教中人众多,想单独取他性命就很困难,再来即便杀得他,你也难免要受伤,灵力损耗巨大,若不是非杀他不可,先不急。” 陆雪琪皱了皱眉,在她看来,鬼王故意在萧师兄田师姐与她的面前当众说出他与女儿跟小凡的关系非浅,要把女儿许配给小凡,让小凡从此效力于他和魔教,此等意图是想将小凡在青云门下无立足之地,更是公然藐视青云门与她,她想萧师兄若见到田不易怕是已经把事情转述了一番,她想到之前在通天峰众首座对张小凡与烧火棍的质疑,苍松真人那句“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始终让她有所芥蒂,若此番再让青云门另外几位首座一同得知鬼王亲口承认与小凡有瓜葛来往,恐怕此事是会再次要了小凡的命! 所以,在陆雪琪看来,鬼王与他女儿终究会给小凡带来杀身之祸,只是,小凡对魔教之女有情谊,陆雪琪便不想让小凡感到为难,但是,若能除去鬼王,对小凡对青云甚至是对魔教各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数十个修真门派被魔教所灭,鬼王足够以死谢罪,杀他己成必然结果,不过是时机未到。 陆雪琪明了她现在的境界还差了许多,确实急不得,单凭她一人之力,实在是微不足道,她只能寄希望于张小凡,望他坚定信念不受控制,莫要动摇。 可她终究还是隐隐有些担忧,故而刚才没有理会张小凡,是想先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张小凡想不通,他更多想到的是陆雪琪的反应和态度,陆雪琪不得不走出洞中,去看看惘然的少年。 夜色沉如水,月光洒下一片银光拂动夜色里的树梢枝头。 树林里头,很是安静。 少年消瘦修长的身影在月色中,若隐若现,有些孤单。 陆雪琪足尖轻轻一点,轻盈跃起,身姿在夜空中灵动的一转,飞落在张小凡身前。 张小凡猛地抬头,那抹清冷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月光之中,从天而降,长袖飞舞,恍若九天玄女下凡,风华绝代。 张小凡深深呼吸,看着缓缓落下的陆雪琪,肤如脂雪,容颜绝丽,一双如墨的黑眸,流转间,潋滟,温柔,动人。 张小凡却变得沉默不语,心中忐忑不安。 在这凄清夜里,寂静林中,陆雪琪微微歪着小脸望着默然的张小凡,似有一丝不解。 片刻后,张小凡低声道∶“大师兄刚才过来找我,说师父要见我,不知是何事。”虽说不知是何事,但他不知是不是萧逸才把鬼王与碧瑶的事对师父讲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等会师父问起,他可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哦。”陆雪琪淡淡的应道:“我陪你去见见你师父罢。“ “你要陪我去见师父吗?”张小凡有些吃惊。 陆雪琪点点头。 张小凡心中一阵温暖,正想再对她说来话,却听她盈盈轻语:“有我在,他不好打你。” 张小凡窒了一下,失笑地摇了摇头,吐出了胸中一口闷气,情不自禁的伸过手去拉她的小手。 她悄悄的,也握紧了他的手。 —— 魔头,吸血老妖 幽暗深邃的森林中,少年不再是独自前行,他看了看陪伴在身旁的陆雪琪,脸上含着柔柔的,浅浅的笑意。 陆雪琪回望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又黑又亮又温柔的眼睛,似冰雪融化了水一样的温柔,仿佛一点点渗透到她骨子里去。 张小凡的思绪,忽然飘荡开去,在这个幽深的森林、寂静的夜色中,他突然回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往事∶昏黄的灯下,还是孩童的他,依偎在娘亲的怀抱,对著外边的夜色,瞪大了眼睛,有淡淡的恐惧┅┅ 原来,不经意间,那一段过往的岁月,已经离了这麽远了。 而如今,他的身边有了心爱的女子,陪着他一路负重前行。 满天星光,俩人轻缓而慢慢地走在黑暗深处。 突然,身後,鬼嚎之声霍然而作,直逼入耳。 张小凡立刻挡在陆雪琪面前转过身子,只见在那鬼哭声中,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了一颗闪烁著暗红光芒的骷髅头,飞到半空,旋转不已。 陆雪琪被张小凡护在身后,她靠着他的后背,微微露出一张小脸。 张小凡定睛一看,忍不住吃了一惊,口中“咦”了一声。 红色骷髅头的光芒中,缓缓升起两个身影,一个高瘦老者,面目狰狞,容貌乾槁,几乎是皮包骨头,看去倒似乎与那红色骷髅头相差不远,一双眼恶狠狠盯著张小凡,大是愤恨的样子。 而另外一人,看起来却颇是狼狈,个头虽然也颇为高大,却被那老者如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动弹不得,满脸无奈沮丧之意,竟是见过几回的野狗道人。 “啊!就是他,就是他!” 只见野狗道人指着张小凡叫个不停,那老者狠狠瞪去,发出了刺耳而沙哑的声音,对野狗道人道∶“就是这个青云门的小崽子?” 野狗点头连声道∶“对,对,就是他,吸血前辈,就是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害了您的唯一传人,吸血鬼姜老三。” 这个面目狰狞的老者本是魔教中一个隐世多年的老魔头,自号吸血老祖,正道中人,包括魔教的许多人,私下却称他做吸血老妖。 吸血老妖门下唯一的一个弟子吸血鬼姜老三,因为和野狗道人、刘镐等人臭味相投,被他们拉去助拳,不料却在万蝠古窟下,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 吸血老妖知道之後,震怒之极。这姜老三乃是他在十数年前好不容易才看中的一个弟子,性子还正好对了他的古怪脾气,所以在心里很是喜爱。不料这一次死得不明不白,叫他如何不暴跳如雷? “就是他,没错,化成灰我也认得他!”野狗继续呱呱大叫。 吸血老妖冷哼一声,手上轻轻一抛,登时把野狗像扔什麽杂物一般丢了好远出去。 张小凡:“……” 吸血老妖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这个青云门的小辈弟子,却没有立刻出手,他东看看、西瞧瞧,眉头大皱,再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仍然觉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云门弟子,一点出众的地方也没有,更无半分吸血妖法那种残忍暴戾之气。 张小凡站在原地,被这一个鬼气森森的老家伙看得有些发毛,只是身后的陆雪琪一直靠着他,当即又让他心安不少。 “青云门的小崽子,就是你杀我徒儿姜老三的吗?”吸血老妖的声音冷冷传了过来。 张小凡一怔,奇道∶“谁是姜老三?” 吸血老妖:“……” 吸血老妖心中大怒,换了往日,早就一个法术过去,先吸乾这家伙的血再说。只是一想到这青云门的弟子身上竟会有道行不低的吸血术法,这个无论如何都要先搞清楚。 他当下强压住怒火,但声音听起来,却已经像是鬼哭狼嚎∶“就是你在空桑山万蝠古窟里,用吸血大法杀了的那个!” 张小凡心头一震,再一听吸血二字,立刻便想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可怖情景,忍不住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向腰间那根烧火棍摸去,却摸到了陆雪琪的小手,不禁捏了捏那柔柔的暖暖的让他心安的小手。 陆雪琪:“……” 吸血老妖见他半晌不言语,倒似当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到了极点,比起当年追杀自己的那些青云门高手还要嚣张十倍。 他性子一向暴戾,若不是心中仍有些许疑问,哪里会忍了这麽许久,这一气非同小可,大吼一声∶“青云门的小子,还我徒儿命来!” 张小凡悚然一惊,拉着陆雪琪向后退了一步。 周围鬼哭之声大作,阴风凛冽,半空中的红色骷髅头,张开了阴森森的嘴,竟是抖抖嗦嗦站了起来,竟是五个狰狞的鬼怪,血盆大口,獠牙利齿,腥臭污秽之气,扑鼻而来。 连吸血老妖冷笑一声,双手十指忽紧,嘶的一声,牢牢勒住了红色骷髅头上,五个巨大鬼物的眼睛里,突然全部红亮了起来,发出深深凶戾的目光,同时仰首,向天嚎叫。 那鬼哭之声更是如穿耳之锥,张小凡身子剧震,神志几为所夺,只觉得周围鬼影闪烁,痛楚不堪。 陆雪琪指尖光芒绽放,猛地捂住了张小凡的双耳。 —— 指导,张小凡斗法 只觉得身心被轻轻地呵护在一片晶莹柔和的光芒中,张小凡神智清醒过来,把烧火棍紧握在手中,对捂着他双耳的陆雪琪道:“我没事了,你退后一些。” 陆雪琪听话的先后退了三步,十指纤纤,光芒闪耀中捏出一串法诀,脚下一踏,足尖轻轻一划,显出一圈燃烧的赤蓝火阵,掠向了张小凡的脚下。 张小凡脚踩赤蓝火阵,扑面而来的无数白色幽魂阴灵竟是近不得身,便团团围住阵外直到看不见身影的张小凡,突然,重重白影鬼眸中,一道幽幽玄青之光,穿过无数阴灵,照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撕裂了什麽一般,长啸。 烧火棍赫然剧亮,那原本黑幽幽的棒身,瞬间,迸出冰凉而暴戾的气息,从张小凡的身上传了开去,无数的阴灵竟是惊骇飞起,惊惶飞舞。 远处,吸血老妖眉头紧皱,讶道∶“好重的煞气!”说着操纵五只巨大的命鬼,落在张小凡周围,将他包围在中间。 烧火棍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被驱赶的无数的阴灵继而返身而下,凄厉鬼啸,破空而出,向着攻小凡再次扑了上去。 张小凡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前後左右尽是白色鬼影,纷至沓来,直是应接不暇。 “师弟,收回烧火棍,把玄火鉴拿出来。” 张小凡也不回头,只听那一声轻语,心下已是顿时稍安,一手召回烧火棍,一手取出了玄火鉴。 而就这时,张小凡脚下的赤蓝火阵“轰”地爆发出团团玄火,如火龙般从他脚下窜出,钻进玄火鉴玉环中。 满天鬼影,如厚厚幽云一般压了下来,就在那一刻,张小凡把玄火鉴向前罩去,一瞬间,“呼”地一声尖啸,熊熊燃烧的烈火如九天神火把半空中无数阴灵焚烧的一干二净。 吸血老妖大吃一惊!! 张小凡收回玄火鉴,再次拿出烧火棍,右手结法诀在身前疾划,烧火棍腾空而起,穿过了那鬼爪,“扑”地从中间破开了五鬼御灵法阵中的一只命鬼。 吸血老妖顿时回神,哼了一声,心里却暗想著∶这少年别的没什麽,道法也只一般,手中的法宝却是一件比一件厉害,等一会吸乾了他的血,我倒要将这两样法宝都带回去! 想着,手掌翻动,只见红色骷髅赫然张口,竟如恶鬼一般向张小凡咬去。 张小凡惊骇之中,御起烧火棍挡在身前。 却只见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口中竟伸出一只乾枯手来,霍然长了三尺,五指成爪,重重地向他他胸口之上抓在—— 一道蓝光赫然劈落,斩掉了那只枯手! 吸血老妖忽然尖啸一声,那枯手与吸血老妖血肉相连,被生生斩断,跌落地面忽地跃开。 张小凡把陆雪琪拉开,那斩断的枯手竟然还会动,腾空跃起,向着张小凡的头顶,直直插下。 “妖孽!” 一声断喝,满含怒意,炽热的热浪破空而至,如巨涛排空,席卷了整个森林周围十丈之内,所有的树木瞬间枯萎,只有一道灿烂火光,从天边降下,将这满天乌云,尽皆扯碎。 吸血老妖面色大变,来人道行之高,大非寻常,哪里还顾得上伤害张小凡,脚下疾退,红色骷髅血光大盛,在身前腾起一道红如鲜血的光墙。 轰!! 如雷声落地轰鸣,火光砸在血墙之上,吸血老妖面色一白,大叫一声,法诀变化,十指连动,瞬间红色骷髅双目中射出两道血光,透过血墙,打在那赤剑之上。 炽烈热浪一闪而收,火光闪过处,田不易缓缓现身。身後另有一个身影闪过,正是苏茹。 张小凡拉着陆雪琪回头一看是师父师娘赶来,心中一暖。 苏茹面有担忧之色,低声道∶“小凡,你和雪琪没事吧?” 张小凡摇头笑道∶“师娘,我和雪琪都没事。” 田不易脸上却有怒气一闪而过:“吸血老妖,你也是成名数百年的人物,居然用这般残劣手段,对付两个小辈,算什麽东西?” “呸!”吸血老妖方才根本还没来得及占到本点便宜,这会却死要面子地狠狠道∶“你徒弟的命是命,我徒儿的命便不是命吗?” 田不易冷冷道∶“关你鬼徒弟什麽事?” 吸血老妖目光一凝,道∶“他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下杀了我徒弟,我便来杀他,那又怎样?” “好!”田不易忽然喝了一声∶“杀得好!居然还懂得为民除害!” 吸血老妖一怔,差点吐血。 吸血老妖这一气非同小可,怒道∶“好,好,你们这般狗娘养的,百年前落井下石,追杀於我,今日正好让我再会一会你的赤焰剑!” 田不易深深呼吸,右手凌空划过,刹那间赤焰仙剑如听到主人心思,彷佛也一般激动地微微震动。 “百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今日就让我再看一看,你这个胆敢欺负我徒弟的吸血大法,究竟到了什麽地步?” “当年你们这些正道之人,不过就仗著人多势众,难道我还当真怕了你吗?”吸血老妖哼了一声,双手一振,身前那个闪烁著红光的骷髅头呜的一声划过半空,围绕著他的身子急速飞舞,而他的眼睛里,亦开始渐渐发红。 ----- 避嫌,回忆 黑暗的苍穹之下,低沉的黑云之间,炽热而闪耀的光,映亮了半个天际,连乌云的边缘,也彷佛镶上了光边。 田不易如上古的火神,傲立在云端,将那赤焰幻化燃烧的火焰,化做满天飞舞的火龙,撕开乌云,冲上九天。 吸血老妖,冲天而起,巨大骷髅,嘶吼狂啸,风云变化,幽厉血光,与那火龙厮斗不止。 满天黑云,此刻都已沸腾不止,翻滚咆哮,从地上望去,那两人有如九天神魔,愤怒决杀。 张小凡只看得心动神驰,对师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站在他身旁的陆雪琪忽然转过头向后看去。 森林中脚步阵阵,不过片刻,从各个角落竟是走出了百馀人来,都是正道中人。天音寺的法相、法善,焚香谷的李洵、燕虹都在其中,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苍松道人。 苏茹转身相迎,笑了笑道∶“苍松师兄,你们也来了。” 苍松微微点头,淡淡道∶“田师弟在这里大展神威,惊天动地,我们也不是瞎子聋子,就过来看一看了。” 苏茹眉头微皱,觉得他话中隐隐有刺,却见陆雪琪不动声色地从旁走了开来,几道身影呼拥而至。 田灵儿跑了上来,宋大仁、杜必书、何大智脸上也有焦急之色,跟在她的後面,不料竟是有个身影比他们更快地冲了上去,仔细一看,却是林惊羽。 “小凡,你没事吧?”林惊羽白光一闪,已经来到了张小凡眼前。 张小凡感觉到他眼里的担忧,心中一暖,点头微笑道∶“我没事了,无妨。” 林惊羽上下看了看他,这才放了心,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田灵儿等人也来到张小凡的身边,问长问短。 张小凡一一回答,望见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外离他有点远的陆雪琪,心中微微一怔。 这时天空中激斗正酣,林惊羽站在张小凡身边,抬头看了一会,忽然道∶“小凡,想不到你师父平时看起来不怎样,但道法居然如此之高!” 田灵儿一听,心中有气,自从当年她在家门口败给了林惊羽,心里便看这小子很不顺眼,当下哼了一声,道∶“我爹道法精深,哪里是你这个龙首峰的小子能看得出来的?” 林惊羽眉头一皱,转头看来,却见田灵儿目光逼视,毫不示弱,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後忽然一笑,道∶“田师妹,你说的是。” 田灵儿反而没料到这个当年趾高气扬的少年,如今修养突然变得好了,但看林惊羽面带微笑,却是往另一处看去。她顺着林惊羽的目光,却见他正和站在远处苍松道人身旁的齐昊相望,相视微笑。 站在一旁的苏茹眉头轻皱,刚才这几个小辈的话她都听在耳中了,说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在看独自站在一旁安静从容,淡然处之的陆雪琪,不禁觉得差距真大,片刻之後,她悄悄向苍松道人看去,只见苍松道人仰首观望,面无表情,但眼神炯炯,目光闪烁,一直盯著田不易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陆雪琪也有所觉,随之漠然地把目光落在苍松道人身上,这时,狂风呼啸,火焰四射,血光冲天,显然那二人斗法已到了最要紧的时刻,苍松道人忽地冷冷道∶“想不到这吸血老妖居然如此胆大,敢来此处挑衅。齐昊!” 齐昊就站在他的身边,踏上一步,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苍松道人向天空中望了一眼,道∶“你田师伯胜算已定,那老魔头撑不了多久了,你带人在四周布置一下,这一次绝不能让这妖孽跑了。” 齐昊应了一声,伸手招了招,把林惊羽也叫了回来,然后转身知会其他几大门派如法相、李洵等人,正自商量。 苏茹缓缓走到苍松道人身边,微笑道∶“苍松师兄,你怎么看出不易要胜了?” 苍松道人看了苏茹一眼,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苏师妹,你又要开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兄玩笑了吗?” 苏茹摇头笑道∶“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您头上开玩笑了,我可是诚心请教的!” 苍松道人淡淡一笑,仰首眺望,眼中深处彷佛有一道寒芒闪过,但声音还是依然平和,道“苏师妹奶向来聪慧,资质远胜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兄,何必太谦。田师弟自从百年前一举突破太极玄清道『上清』境界,这些年来,看来道法上又是突飞猛进吧!以青云法诀驾驭赤焰神剑,竟已可化出『赤火真龙』,血骷髅红光虽盛,但与赤火真龙一触即退,已非其敌。” 苏茹心头一震,微笑道∶“苍松师兄你太过奖了,不易他哪有掌门师兄和你的大才。” 苍松道人缓缓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百年前我们正道一举击溃魔教,我和田师弟、风回峰的曾师弟、朝阳峰的商师弟,以及长门的万……” 苏茹忽然低声喊了一声∶“苍松师兄。” 苍松道人一震,似是想到了什麽,点了点头,又道∶“……那个人曾对我们说道,田师弟看似驽钝,但内里聪慧,尤其心志坚毅不拔,更是难得,将来於道法修行之上,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苏师妹,那个人,你也是认识的,他所说的话,他的目光见识,想必你也不会有疑问吧!” 苏茹淡淡一笑,却没有言语,只转过头去,仰望天空。 ----- 百年前,万剑一 空中火龙嘶吼,张牙舞爪,吸血老妖化身的巨大骷髅,渐渐光色黯淡,反观这火焰炽热,几乎把整个夜空都染做了赤色。 吸血老妖人在半空,厉啸连连,模样凶狠之极,心里却是越来越凉。 突然间,前头火龙狂啸,声若惊雷,吸血老妖抬头看去,骇然变色。 田不易面如严霜,神色肃然,赤焰横在胸前,左手握住法诀,脚踏七星,在半空中连行七步,赤焰仙剑霍然刺天,口中诵诀∶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刹那间,天动地摇! 整个流波山彷佛也震动不已,一道彷佛来自远古的电光,在天际一闪,忽地而起,刺破黑云,撕裂长空,如骄傲不可一世的神明,落入凡间,停在那燃烧的剑尖。 惊雷再响!轰然声中,天地变色,那一道巨大无匹的光柱,激射而出,洞穿了所有黑云,亮过了夏日赤阳,一往无回、势不可挡地冲向吸血老妖。 片刻之後,吸血老妖被一片光芒盖过了,就连血骷髅的红光,也在瞬间全部消失。 张小凡突然想到什麽,转头看去,果然看见陆雪琪正默默仰望天空。 同样的一式神剑御雷真诀,但在田不易手中,威力却比陆雪琪大了何止十倍? 吸血老妖在半空中,身子剧颤,赫然喷了一口鲜血出来,瞬间面如死灰。 眼看著齐昊等人就要生擒活捉吸血老妖,忽然只听著苏茹突然失声叫道∶“小心!” 齐昊、林惊羽等人心中一惊,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片刻间紫芒、黑气闪过,数股大力从黑暗处突袭而来,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一般涌了过来,齐昊大呼∶“快退!” 手中的寒冰仙剑一闪再闪,瞬间在身前连布七道冰墙,但还等不到其他人退回几步,这些大力已撞上冰墙,狂猛如破竹之势,摧枯拉朽般冲垮冰墙,直冲过来。 齐昊首当其冲,片刻间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却见绿芒闪过,竟是林惊羽见大师兄情势危急,不顾一切驭起斩龙剑冲了过来。 齐昊失声道∶“林师弟,你快走!” 只是这些力道如排山倒海一般,何等之快,转眼间就冲到面前。 “妖孽!” 风声骤起,齐昊与林惊羽二人被人拉住衣领,直向后跃出了数丈,拣回一条命。 救了齐昊的是苍松道人,把林惊羽拉回来的是苏茹,而此刻,站在最前头的,还有几位都是其他门派,诸如大力尊者等前辈,也包括了不知何时从云端落下的田不易。 远处,紫芒黑气闪动,一阵晃动,现出几个人来,在他们身後响起无数脚步声,黑暗中阴影重重。 最前头的魔教中人几人,除了鬼王,他身边还赫然站着三人,一个是光头秃顶老头,一个样貌凶悍身材矮小的侏儒,至于还有一个,却是个白面书生,潇洒出众,面上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一丝邪气。 “苍松狗道,还记得你家爷爷吗?”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苍松冷笑一声,道∶“百毒子,还记得当年那一剑吗?” 模样凶悍,身似侏儒的百毒子,脸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恶狠狠道∶“这一剑,我自然要还在你身上。” 苍松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视线转到了一直站在一边,神色从容的那两个人身上。 突然,一个秃顶老头向正道这里扫了一眼,忽地尖声道∶“万剑一呢!万剑一那狗贼怎么没来?” 田不易、苍松道人、苏茹等人霍然变色。 田不易冷冷道∶“万师兄道行精深,上通天道,早已经羽化登仙了,只有像你这般妖魔小丑,兀自在此狂吠!” 魔教几人都是一怔,一起失声道∶“死了?” 站在一边的鬼王与白面书生,身子亦似微微一震。 秃顶老头脸上神色复杂,忽然,一个阵狂笑∶“嘿嘿,想不到这狗贼居然也会死,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苍松道人盯著他,冷道∶”你笑什么?他虽不在,但青云门下,对付你这等妖魔小丑,多的是降妖伏魔之人。” “呸!”百毒子不屑地恶狠狠道∶“我们不能亲手杀了这厮,实难解心头大恨,迟早有一日我们要杀上青云,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 吸血老妖在后面怪叫道∶“不错,正要如此,不然难消我这百年深仇!” 这时,一直紧皱著眉头沉默不语的大力尊者,突然开了口道∶“百毒子,端木老妖,当初你们侥幸得脱,就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今日居然还敢出来作怪,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呸!”几人同时一起咒骂,粗言秽语,不绝於耳。 大力尊者微微变色,忽见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白面书生走上一步,微笑道∶“这位多半便是金刚门的大力尊者了吧?” 大力尊者看了看他,道∶“不错,你又是谁?” 那白面书生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自顾自地道∶“若是当年的万剑一站在这里,说了你刚才的那番话,我们这些你们眼中的妖魔小丑,还会有点顾忌。不过若是凭你金刚门那些三脚猫的道行法术,还是躲到青云门那些人的背後去吧!” 魔教众人大笑,甚至连他们背後,那片黑暗的树林中,也隐隐传出了嘲笑声。 —— 青龙,乾坤清光戒 “混帐!” 石头腾身而起,不甘师父被辱,破煞法杖金光大盛,向著那白面书生急冲而去。 却只见白面书生并无慌乱神色,只抬起右手,掌心隐有青光一闪,正对著冲过来的破煞法杖。 “年轻人,回去再好好修炼一百年吧!” 一道青光闪过,石头如受重击,整个人向後飞去,大力尊者腾身而起,将受伤而回的石头接住,身子一转,就要出手。 苍松道人却是拉住了他,冲那白面书生冷声道∶“阁下究竟是谁,这枚失踪千年的『乾坤清光戒』,怎麽会在你的手上?” 在场之人,包括魔教那边,十人中倒有八人耸然动容,张小凡心中好奇,却忍不住望了眼陆雪琪,只见她好似与旁人隔绝了般,一脸漠然地看着,听着,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表情。 张小凡心下当真是对她这副冷漠的性子又爱又酸。 这时,那白面书生对着苍松道人微笑道∶“在下乃是无名小辈,如今在鬼王宗主麾下,做一马前卒耳。” 鬼王微笑摇头,道∶“龙兄,你自谦太过了。” 百毒子转头对鬼王道∶“鬼王宗主,这位兄台我们也从未见过,倒不知道鬼王宗何时出了如此高人?” 鬼王笑了笑,道∶“百毒道兄,我们鬼王宗乃是圣教小派,自然是比不上你们万毒门的。” 如今的魔教以四大派系为首,万毒门、合欢派和长生堂都是八百年前黑心老人去世之後,炼血堂败落时方才兴起的大派,历史悠久,根深蒂固。唯独这鬼王宗一脉,却是三百年前突然兴起,门下高手如雨後春笋一般纷纷冒头,两百年间就已经与另三派共分魔教天下,令人称奇。 这些年来,魔教界中,暗地里都在流传著一个传言,那就是传说中魔教无上的圣典经卷「天书」,已然落在了鬼王宗的手里。 百毒子哼了一声:“宗主说笑了,如今谁不知道鬼王宗如日中天,不过这位龙兄我们的确不曾见过,很想认识一下。” 鬼王深深看了百毒子一眼,眼中精光闪动,忽地一笑,道∶“道兄说的也是,反正日後也要相见。你应该知道三百年前,在上一代鬼王麾下,我们鬼王宗里有四大圣使吧?” 百毒子神色一变,端木老祖却已失声道∶“什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个人,居然还活著?” 白面书生与鬼王微笑著对看一眼,向着众人微笑道∶“诸位好,我是青龙。” 青龙自报身份,正道那边,反应一般,无什么表情的陆雪琪也只是缓缓地看了一眼青龙,指尖蓝光轻闪而过。 青龙猛地向着自己右手看去,乾坤清光戒微微鸣颤,彷佛还有些隐约的凄凉,他心中竟是波涛汹涌,没有人知道,他右手的乾坤清光戒有一道禁锢着他的封印,而这道封印足可取他性命,他面上忽然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鬼王道∶“毕竟还是老了,你看对面那些正道的年轻人中,个个面有疑惑之色,多半是没听过我的名字。” 鬼王笑道∶“龙兄何必多虑,後进晚辈,少见多怪,只要假以时日,龙兄之名,必定重新威震天下。” 鬼王与青龙站在那里,神态从容,青龙似乎低声说了些什麽,鬼王微笑著摇了摇头,却彷佛不经意间,向张小凡处望了一眼。 陆雪琪眉头一挑,有了表情,眸光微动,凉凉地在鬼王与青龙身上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夜渐深沉,海风呼啸,那如深渊般渗透后背的冰凉,带着寒意,带着杀意,让鬼王与青龙缓慢地对望了一眼。 远方,茫茫大海之中,深夜里那阵阵莫名的长啸之声,彷佛也越来越近,渐渐清晰。 忽地,传来了一声惨叫。 只见数个站在后边的正道年轻弟子,身负重创,踉踉跄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身皆是鲜血,嘶声大呼∶“后面有魔教的人!” 魔教中人诡计多端,猝起发难,只在这一瞬间,正道中人登时便处於下风,后方有包抄,前方有百毒子、端木老祖一起都扑了上来。 局面一片混乱,彷佛深夜里、阴影中,到处都是魔教中人,正道中人陷入苦战,闷哼惨叫声不绝於耳。 张小凡手持烧火棍,却见陆雪琪站在原地,一声轻啸,如凤鸣九天,清音悦耳,回荡开去。 一道绚烂蓝光,霍然腾起,天琊神剑光芒大放,竟是照亮了左右方圆。 黑暗,竟似不能靠近她的容颜身影! 而她的身后,空气瞬间结出一颗一颗冰霜,带着耀眼夺目的冷光,洒下满天星光,照进了古老森林里的黑暗之中,照亮了整片森林,惊呼声不绝於耳,场中众人的压力顿时一轻。 远处的鬼王与青龙看在眼里,终是皱了皱眉。 “这女子,如此年轻,怕是比瑶儿还小,方才那杀气确定是从她身上而来?” 鬼王点了点头,目光向远处望去,忽然道∶“她那法宝,你可看清了?” 青龙淡淡道∶“莫不是天琊?” 鬼王转过头来,向他看去。 青龙笑了笑,缓缓地、又似乎是轻声低语道∶“天琊神剑、天琊神剑啊!” —— ※※※※※※※※※※※※※※※※※※※※ 这几章走剧情,所以连更啦!! 控场,人狠话不多 夜空,蔚蓝如天,满天霜花散发着晶莹清澈的光圈,轻轻地飘落这片凡俗的世间。 深夜的森林中,处处是撕杀声,凛冽的厉光飞过,带着鲜红的血色,喷洒在微微颤抖的树木之上。 凝成血珠,无声滴落。 张小凡几次想去到陆雪琪身边,忽听前方田灵儿失声惊呼,身形一窒,似是被什麽绊了一下,片刻间便有三、四道法宝奇光冲了过来。 张小凡未有多想便冲了上去,只见白影一闪,一个身影挡在田灵儿身前,双手挥动,登时把那两道法宝打飞了回去,远远的黑暗处,立刻便传来几声怒喝,几声惊叫。 苏茹急回头,向田灵儿上下打量一番,道∶“灵儿,你没事吧?” 田灵儿惊魂未定,点头道∶“我没事,娘。” 苏茹眉头紧皱,这时周围魔教徒众又逼了过来,苏茹扫荡一波后,急道∶“你们快走,此地不可久留!等下冲出去之後,你们离开此岛,我们在东海昌合城里见面。” 陆雪琪听声忽然回了头,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未曾开口道来话的她,终是道:“稍等,师伯娘,先让大家都到这儿来。” 说着,她袍袖疾风般滚动,身后五行幡伞祭出,金木水土火五幡如同从九重天而来,轰隆巨响,天地震荡,腾起的光束,刺目惊心,五道威猛神圣般地金光红光青光白光蓝光赫然如顶天柱般直插地面,五条幡布在光芒之上滚滚翻动,所向披靡。 苏茹心中大震,虽曾在七脉会武之上见过这五行幡,却不想此幡与那时相比,威力已变大了数十位倍。 苏茹心中震惊,面上却从容地冲击解围,让正道中普通弟子分别走进了五行幡阵,再看袭击而来的魔教徒众却在五行幡阵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斩杀。 而那无形的力量的由来怕就是那站在幡外,撑着一把似在冰雪里绽放的莲花伞,美丽得不可侵犯,傲视众生的陆雪琪。 而接下来,让正魔两道真正屏息的事情即将降临,陆雪琪拔出了天琊神剑,速度之快——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半空中与魔教的百毒子与端木老祖斗法的苍松道人与田不易猛地止住了身形。 就在前方,从头到尾,一直站在那里微笑看戏的鬼王与青龙,神情再起微澜。 天边悄无声息地被撕裂开来一般,巨大的裂口显出来,崩塌般震耳欲聋,千万吨雷霆聚拢,毁天灭地嘶吼而出! 震怒般的天琊神剑,蓝光如闪电,剑身巨变,瞬息万变间一如一座大山般占据整片森林上空,剑身托着万吨雷霆,轰隆!轰隆!轰隆!如盘古开天辟地般辟落,剑尖恍若直入九幽冥泉。 “走吧!” 鬼王面色泛冷,转身行去,不再看那即将落下的雷霆。 青龙向远处瞄了一眼,但见远处正道弟子已纷纷走入护着他们和幡阵中,而那已被上空雷霆震慑住的魔教众徒怕是再劫难逃,他看向渐渐行远,不见身影的鬼王,不由得又隐隐触动心思,叹息一声,便转过身跟著鬼王离去了。 本来还一片混乱的场面,在天琊神剑辟落的一瞬间。 刹那,静止。 道行高深的,能挡的都挡了,挡不住的都躺了!! 遍地都是横七竖八,抽搐登腿,吐血不止,倒毙身亡的躯体!! 这个夜,显得特别的凄厉! 下一刻,陆雪琪召回了天琊,收起了幡伞,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时,不发一言地转身向那鬼王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一道青光紧接着闪过,张小凡追随着陆雪琪的身影而去,紧接着大竹峰等人也追了出去,然后是更多的青云门弟子。 没能逃走而留了下来撕杀的魔教众徒几乎被扫荡一清,青云弟子大快人心,心情振奋的欲要再显身手。 前方,黑暗如无边无际的网,漫漫而不见边缘。 张小凡追随陆雪琪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夜色中,张小凡看不清陆雪琪的身影,彷佛只有前方黑暗深处,那个离他越来越近的海面上,那神秘凄厉的长啸之声,越发清晰,越发靠近了。 宋大仁等几人都是出身于青云门下,此刻驾驭起法宝迅速飞行,速度何等之快,不过一会,就追上了张小凡。 众人心中都是一喜,突然,就在这个时候,黑暗处无声地射出一道暗色红光,迅疾无匹地打在了飞在中间的何大智身上。 何大智片刻之间额头上已经是冷汗遍布,嘶哑著声音道∶“小心,这人妖法好生厉。“ 黑暗处走出了数人,正是以年老大为首的炼血堂一众人等。 张小凡与这些人见过多次,一眼便认了出来,特别是那个野狗道人。 野狗此刻一见张小凡,也立刻就想若不是这个臭小子,自己哪里会受这般苦楚,当下怒上心头,哇哇大叫两声,把那獠牙法宝祭了起来,向张小凡打了过去。 年老大眉头紧皱,万一被人看见炼血堂现在连几个青云小辈都收拾不了,只怕以后就再也没脸见人了。当下转头向旁边的美貌妇人和刘镐使了个眼色。 那二人会意,身形一动,立刻向场中奔去,但几乎就在同时,宋大仁与田灵儿也迎了过来。 —— 意识,火花 远处,刘镐却冲到了野狗身边,与野狗一道对付张小凡了。 张小凡毕竟不是那个已经修炼多年的年老大,过不多时,立刻便感到了压力,本来他自从在黑石洞中领悟了天书的部分含义,道行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中更进一步,只是一来他领悟时日太短,修行不够;二来他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用出佛门的大梵般若。 前头野狗道人和刘镐的法宝同时打来,张小凡反应不及,勉强把烧火棍往身前一挡,轰的一声大响,野狗与刘镐身子大震,但张小凡本人却也被打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野狗道人大笑一声,与刘镐一起飞起,手中獠牙与刘镐法宝临空打下,眼看便要取了张小凡的性命。 突然,森林中一道蓝光闪过,如水波一般湛蓝的光圈霍然荡漾开来,转眼间照亮了这个地方。 陆雪琪驭剑而来,面冷如霜,眸光淡淡地扫向野狗道人和刘镐。 野狗道人和刘镐顿时觉得脚底发凉,他二人收回法宝,一起向陆雪琪袭去。 漫天落叶震起,纷纷飞散开去,野狗与刘镐直接被震地向后飞了出去,直落在年老大的身後。 张小凡向陆雪琪看去,却见在这夜色之中,她的容颜是那般的惊艳美丽,在黑暗深处杀伐决断,冰冷深沉,绝世无双,但他却隐隐望到,有一丝隐约的温柔。 “没事吧?”陆雪琪见他一直望着她,不禁问来一句。 张小凡忽然甩头,不敢再看陆雪琪一眼,抓著烧火棍向正与年老大交手的大师兄那里冲去。 陆雪琪:“……” 陆雪琪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跟了上去。 张小凡觉得自已实在是差太多了,那么多次,都要她出手相救,他心里沉甸甸的,便驭著烧火棍挡下了几道红光,脸色变都不变。 年老大怒叫连连,但任他如何加力催动赤魔眼,张小凡只是在挡著红光力道时有些吃力,但绝无分毫受邪煞之气影响。 只片刻工夫后,年老大撑不住地大叫一声∶“走!” 找了个空隙,转身就走,而远处的炼血堂数人,也纷纷向后而去。 满天冰霜花如箭弦般掠了上去,跑在最後头的野狗道人只觉得后头冷风飕飕,背上连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得怪叫一声∶救命啊! 年老大等人大惊,急忙回头,但就在这时,炼血堂众人的身後,黑暗的森林深处,忽然有一道白色光芒闪过,飘出了一朵白花出来。 那白色奇花在空中一闪再闪,刹那间白光掠处,彷佛幻化出无数白色花瓣,化作满天花雨,如一面幽清花海,向陆雪琪冲了过来。 陆雪琪拂袖一挥! 时光,彷佛在那一刻,停驻了一分的光阴。 满天花雨被冻在半空。 陆雪琪再拂袖一挥! 冻在半空的花雨如一面崩塌的冰墙向后倒去。 黑暗中,碧瑶静静的、静静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道青光瞬间向她射来。 碧瑶抵挡间,被撞地退开了几步,待稳住身形,她满脸怒容,满眼怒意的深深望着张小凡。 张小凡来到陆雪琪身前才认出黑暗中偷袭陆雪琪的人是碧瑶,突然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们走吧,这个岛上的魔教人实在是阴险狡诈的太多。” 所有的怒意都转变为了满腔的恨意,碧瑶一声冷哼不屑而出。 张小凡也不看她,转身拉着陆雪琪离去。 远方,在张小凡等人离去的大海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长啸,这一次的声音,却远非这晚之前的啸声可以相比,如龙吟一般,直上九天,声动四野。 更有隐隐雷声,隆隆传来,但那声音,竟彷佛是来自大海深处。 彷佛突然而来一般,从黑沉沉的夜空中飘落下漫天的雨丝,而在远方大海的深处,一阵阵的猛烈大风,也如冲破牢笼的野兽,咆哮著吹向这个无边海洋中的孤僻小岛。 风挟雨势,铺天盖地地拥了过来,转眼之间,这些人落入了风雨之中。 陆雪琪祭出五行幡伞,幻化出五把美丽的小□□,颜色各异的幡伞飘在张小凡等五人的头顶上,挡下了所有的风雨。 陆雪琪独自撑着主伞走在前方。 前方,在风雨中波涛翻涌的大海,在这个夜晚,彷佛也像是从沉眠中醒来的巨兽,开始咆哮! 无边的黑暗夜色中,越来越高的波浪一浪接著一浪打来。 一浪,又是一浪! 就像是什麽凶恶的巨兽,踩著汹涌的波涛,向著他们缓缓走来! 苍穹静默,除了黑云之中,那不绝於耳的沉闷雷声。 田灵儿吃惊地向宋大仁道∶“大师兄,怎么办?这是什么东西?” 站在後边的张小凡,吃惊之余,却因为当初曾在死灵渊下的无情海边,见过了黑水玄蛇的威力,一念及此,张小凡心中忽然一动,下意识地向前方的陆雪琪看去,却见她缓缓地停止了脚步,玉雕般雪白如霜的小脸,面向着前方那片深海黑暗处,漠然地看着。 “咦?你们看前边,好像有人!”杜必书忽然叫了一声。 几人都是吃了一惊,放眼望去,数十丈远的海滩之上,突然从黑暗中冒出了数十个人影,皆是一身黑衣,在夜色之中,竟是难以分辨出来。 田灵儿紧皱眉头,道∶“你们看清楚了么?这些人是谁?” 杜必书与宋大仁同时摇头,陆雪琪忽然道∶“这些人都是魔教中人。” —— 困兽,夔牛 漫天风雨铺天盖地而来,夜色又重,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 杜必书与宋大仁同时摇头,陆雪琪忽然道∶“都是些魔教中人。” 众人的眼光都落到了陆雪琪的身上。 陆雪琪:“……” “陆师妹,我们都是跟着你追出来的,你说现在怎么办?”田灵儿心中有些担忧,毕竟她们这边就几人,可对面却有数十人之多。 田灵儿话刚落,便只听得一声龙吟般的长啸,从深海中隆隆传来。 一道撕裂长空的闪电,划过天际,伴随著头顶一声炸雷的巨响,一个硕大的身影赫然从大海深处跃出,在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之後,重重地落了下来。 一只极巨大的奇兽,全身形状看去如牛,青苍色的身子,头上却并未有角,巨大身躯之下,竟然只有一只粗壮无比的脚,长在它的肚子正中。看了过去,那凶悍无比的外表下,竟还有一丝丝的滑稽与可爱。 此刻,海滩上那些黑衣人,立刻每隔数丈之远,就倒插著一件奇怪事物,泛起淡淡红光,在这只奇兽的正前方,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而一条粗壮无比的腿,生生的踏入了流波山的海滩之上,在那一片红色的光点中,踩下了一个深深的足印。 夜色里,黑暗中,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响起了神秘的颂念咒文的声音。 奇兽,忽然昂起头,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嘶吼! 半空中有个身影,缓缓出现。 鬼王,傲然站立在漂浮在高空中的一只通体泛红的古鼎之上,低声颂念著那神秘的咒文。 奇兽在红色光圈的包围之中,愤怒跃起,直直地撞向光墙。 半空中,鬼王的脸色彷佛也顿时白了几分! 犴嗷—— 犴嗷—— 犴嗷—— 被激怒的巨兽几乎陷入了疯狂,通体泛起了青光,一次又一次地撞向了这片困著它的巨大光墙。 天地间风雨狂啸,彷佛九天之上,也有雷神愤怒嘶吼! 那阵阵轰鸣的巨雷,每一下都彷佛震动了流波山,震动了整片大海! 终于,奇兽在最後一次的撞击无用之後,喘著气低低的嘶吼一声,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回过神来的青云门诸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陆雪琪望着前方被困在那片红色光墙之中的奇兽,只见它此刻低头垂首,彷佛已经认命一般,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这时满天乌云,也渐渐有散开的模样,它刚刚出海之时那种天地为之风云变色的威势,竟然是再也看不到了。 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悲伤孩子,心死了一般的站在那里! 几许凄凉,几分寂寞—— 呛啷! 蓝色的光芒,如黑夜中霍然出现的流星,照亮了周围黑暗。 天琊神剑决然出鞘,清澈的蓝光闪去,倒映在它秀美绝世的主人脸上,有淡淡的冷漠,有静静的目光。 陆雪琪缓缓望着张小凡,面色凉如清水,淡淡对他道∶“这只奇兽看来关系甚大,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陆雪琪转眼间就冲近了魔教光圈所在的沙滩之上,惊叫声顿时四起。 鬼王依然漂浮在半空之中,向下一望,眉头一皱,口中低低念了一句∶“天琊神剑?” 忽然,一道清光从半路横了出来,硬生生将陆雪琪挡了下来。 青龙,却彷佛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陆雪琪的身前,而同时他那只戴著乾坤清光戒的右手,又回到了衣袖之中。 “这位姑娘──”青龙微笑著似乎根本没把陆雪琪当作敌人,道∶“这只夔牛乃是我们费了大力气才困住的,而且对贵派并无妨害,我们何必起纷争?” 陆雪琪看都没看他,只是把目光落到了那只奇兽夔牛身上,却见夔牛也正向此处望来,目光炯炯,口中还发出低声咆哮,又似乎在对着她呜咽。 陆雪琪心中微动,天琊神剑蓝光耀眼,直指青龙:“让开!” 青龙一怔,当下皱起了眉头。 蓝光清光顿时碰撞在一起,但陆雪琪毕竟在先前已消耗掉不少法力,清光渐渐把蓝光压了下去。 张小凡看在眼中,心中万分焦急,瞬间驭起烧火棍飞向陆雪琪。 田灵儿紧随着腾身而起,飞到半空,目光一转,她天资聪慧,立刻就有了其他主意,调转方向,向著那巨大光幕的另一侧悄悄飞去。 田灵儿目光急扫,玉指一挥,琥珀朱绫立刻飞出,直扫向倒插在沙滩上的那些东西。 砰!一声大响,琥珀朱绫硬生生地打在了一支被红色光幕笼罩的铁锥上。 半空之中,鬼王脸色登时大变,一跺脚怒道∶“小丫头不知死活,坏我大事!” 只见他身影一闪再闪,迅猛无匹地扑了下来,但也就在这个时,远方尖锐啸声此起彼伏,刹那间无数光芒亮起,竟是正道众人与魔教的大队人马都到了此处,杀杀停停,最激烈的便是苍松道人对百毒子、田不易对端木老祖,而苏茹此刻却以一敌二,挡住了受伤的吸血老妖和当日死灵渊下的那个年轻高手林锋。 至于其他的人,诸如天音寺的僧人和焚香谷门下,包括了大力尊者师徒,也都来到了这里。 —— 暴怒,横生变故 红色光幕之内,奇兽夔牛一声长啸,声动四野,冲了出来。 田灵儿面带欢喜,刚要招回法宝琥珀朱绫,猛然抬头,赫然见那只巨大的奇兽已然冲到面前,轰隆一声巨响,那庞大的身躯重重撞在光幕之上。 田灵儿一时吓得呆了,竟是一动不动。 张小凡掉转身形,咬牙冲去,烧火棍青光闪闪,打向夔牛头部。 远处,青龙正好看见那烧火棍向夔牛冲去,忽然间身子一震,几乎失神,竟是失声叫了出来∶“这——” 轰地一声,烧火棍倒飞了回来,张小凡身子大震,只觉得一股大力几乎是铺天盖地一般涌了过来,登登登连退了几步。 远处众人一阵惊叫,面色苍白的苏茹与齐昊一起冲出,最先的田不易更是如电飞驰,无奈相隔太远,眼看就差了数丈之远,难以施救。 田灵儿脸色煞白,双膝一软,生生被巨力压的坐到了地上,尘土飞扬,这时她眼角却望见张小凡已到跟前,急道∶“小凡,你快走!” 可是,张小凡却是握紧了烧火棍,咬紧了牙关,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陆雪琪脸色泛白,反手收回了天琊神剑,从青龙身旁疾风般冲向张小凡。 两道身影,就这么一前一后冲了出去,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轰隆—— 天际,有惊雷响过,震动苍穹! 张小凡双膝一软,七窍都流出了殷红的血来,悄悄滑落,滴在烧火棍上。 惊呆的田灵儿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向後飞去,而一道身影从她身旁掠过,扑到了张小凡的身前。 田不易将田灵儿拉出,猛地回头,赫然只见,陆雪琪硬生生的挡住在张小凡身前,挡下如巨山般压来的夔牛。 师姐—— 血,溅在了脸上。 彷佛深心处里,有什麽东西澎湃而激动! 那从小熟悉的身影容颜,过往岁月中镂刻心间的时光,在那一刻翻涌不息。 是什么让你痴狂,是什么让你痛楚? 他深深呼吸,深深喘气。 天地世间,一片安静。 张小凡重重喘息着,他慢慢抬头,看着挡在他在身前的陆雪琪,那张绝丽的容颜,总是一副漠然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此时时刻,却惊人的苍白,雪白,唇间不断涌出的鲜血,同时刺得他双目震颤。 心口剧痛,彷佛就要碎裂一般。 夔牛向天嘶吼一声,他也在大声吼叫! 夔牛巨大身躯腾空而起,他也震怒般地站直了身躯。 当! 不知道,是谁失手掉落了手中的兵器? 又是谁,在黑暗中绝望惊呼? 一道金色的、庄严的光芒,悄悄迸发,伴随著一道青色的光芒。 握在少年手中的烧火棍上,无数细微的血脉一般的红色血丝,突然一起发亮,阴影之下,彷佛燃烧生命一般的鲜血流淌著! 金青交织的光芒,赫然从烧火棍绽放,映亮了他的脸庞,缓缓在他身前,就在烧火棍顶端那颗青色的噬血珠上,现出了一个佛家真言。 随即,彷佛就像与这个真言共生一般,在「」字的底盘,隐约又出现了一个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那狂怒的巨兽,已然势不可挡地踩下,少年却伸出双手,向上抵挡。 时光,彷佛停了片刻。 天地萧萧,黑云又复沉沉。 有冷风,轻吹过。 有落叶,纷纷落。 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急扑下来,迅如闪电,正是鬼王。只见他转眼冲到地上,抢过被田灵儿逼出了红色铁锥,立刻向沙滩中插下,同时右手立刻伸出,在左手手腕生生一划,立刻有鲜血激射而出,喷射在铁锥之上。 瞬间,红芒闪动,暗红色的神秘铁锥之上,红光四射,困龙阙法阵重新催动。 半空之中,伏龙鼎光芒大盛,照亮了半个天际。 轰隆! 巨响声中,夔牛撞到了红色光幕之上,鬼王身体大震,退後了数步,但夔牛却也被红色光幕反震了回去,登时狂怒不已地再次冲来,但在阵阵巨响声中,终于再也无力脱出。 鬼王缓缓的松了口气,慢慢放松了身子,转过身来,只见身后那个少年跪了下来,伸开双臂,把陆雪琪抱进了怀里。 鬼王凝视着,场中,忽然一片安静。 大梵般若!这是大梵般若! 忽然,背後远处,天音寺僧人纷纷越众而出,包括法善在内的众僧人无不惊骇莫名,指著张小凡喝问∶“你怎么会修炼我们天音寺的大梵般若真法?” 只有那个法相,默默地站在激动的众人背後,一言不发地凝望著前方张小凡处,眼中彷佛有道光芒闪动。 张小凡静静的、静静的抱着陆雪琪,彷佛这一抱,已让他费尽了全身力气,再无力气去面对身后的质疑。 直到那声微弱的声音,轻轻的从他胸口处传来:“师弟,不要紧的,我都知道,我会与你一起面对。” —— 众疑,局势 大梵般若!这是大梵般若! 不对,就是噬血珠,不会错的! 他手中法宝的顶端那颗圆形之珠,血丝绕体,刚才对夔牛又有吸噬之能,一定就是八百年前黑心老人的噬血珠! 不断有声音传来,大声吵闹着,喝问着,个个面带惊骇神色。 田不易面色铁青,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握著赤焰仙剑的手上青筋暴起,所有的青云门弟子,都彷佛第一次看到怪物一般惊愕地望着。 那一片冷冷的夜色啊!黑暗而漫无边际,彷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小凡,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听不到,他低着头看着怀里的陆雪琪,轻轻的与她靠在一起。 然后,他缓缓地笑了,无声的笑了笑,忽然,眼前,一片漆黑,彷佛那片无尽的黑暗夜空,无边无际地向他压来! 然后,他昏过去了。 陆雪琪微微轻颤了一下,抓着他双臂的小手紧了些,她搂着昏过去的少年,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被困在困龙阙法阵中的奇兽夔牛,团团乱转,但最终还是认命一般,站立不动,向天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夜空,分外的凄凉。 她最终,看向了周围的人。 “你们想问什么?问我就是!”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论是魔教中人还是正道,尽皆变色。 “天音寺问吧,只是有些话说了,就再也不能挽回。” 天音寺哗然!!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地站在众人背后的法相终于抬脚踏了出来。 “陆师妹,此事关系重大,关乎青云门与天音寺,还是等当事人张师弟醒来后再问吧,我们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法相回头便去说服天音寺众人稍安勿躁,一切从长计议。 陆雪琪把目光望向了田不易,田不易脸色难看,却走了上前,弯腰看了一眼张小凡。 陆雪琪低声对他道:“田师伯有劳你先带小凡离开,正道各门各派若想追究此事,您、您就让他们上青云山来。” 田不易心中一震,看着那张苍白凄清的小脸,似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终是什么也没有问来,伸手把张小凡抱走了。 田不易抱着张小凡走了,苏茹忧心忡忡的拉着田灵儿叫上青云门下各弟子一同离去,而其他正道各门各派皆面面相觑,半响喝道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紧随着离去。 “陆师妹…”留在最后面的小竹峰的各位师姐,文敏走上前,想起师父叮嘱让她出山后若见回陆雪琪便照看好她这最小的师妹,可如今这局面对她来说太难了,她不禁泪水盈眶的看着陆雪琪,悲从心来。 各位小师姐见大师姐文敏哭了,不禁被触动了般,围着陆雪琪齐声哭了出来。 陆雪琪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幽幽地回转身看向呆呆站在困龙阙法阵中的奇兽夔牛,轻叹了一声,牵过文敏师姐的手与众小师姐缓缓离去。 后方,夜色中,鬼王眉头一跳,深怕她还要救那只奇兽夔牛,见她与几位师姐离去了,不禁心里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而站在一旁的青龙目光却有些复杂,默默地目送那抹清冷的白衣消失在一片黑夜中。 —— 此事,难全 三日后。 张小凡醒了。 房间里,很是安静。 面色苍白的少年斜倚在床头,黑发散了开来,默默无言。 “小凡,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张小凡的肩头彷佛抖了一下,抬眼望去,白衣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此刻深深望著自己,可是那种眼神竟是那么陌生。 他还是沉默着,林惊羽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小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 “惊羽!”张小凡忽然大声叫了一声,打断了林惊羽的问话。 林惊羽怔了一下,望著他。 张小凡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也不看林惊羽的表情眼色,只垂著头低低地道∶“别问了,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林惊羽咬了咬牙,终是转过身向外走了出去。 数日后,张小凡被带了回青云山。 那依然巍峨高耸、直入云端的山峰,依旧仙气缥缈、庄严神圣,但是张小凡的处境,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在田不易与苍松道人以及萧逸才商量之后,张小凡暂时被田不易带回了大竹峰,由苍松道人和萧逸才回去向掌门道玄真人详细禀报,再做决定。 而张小凡因为失去了烧火棍,这一路上无法御空而行,所以一直都是由大师兄宋大仁带著他飞回。 大竹峰高耸入云,四面都是悬崖,失去了烧火棍的张小凡,此刻看来仿佛像是被软禁了一般。 张小凡面无表情地,沉默地站在一边,田不易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面色难看之极,直接就走回了“守静堂”。 苏茹微微叹息,田灵儿转头看看张小凡,却也是一言不发。 “小师弟,既然我们已经回来了,你就回房休息去吧!不过,你……你最好不要乱走。” 张小凡缓缓点头,独自一人向著大竹峰弟子住处走去。 忽然大竹峰上响起两声欢快的吠叫,张小凡心中一动,抬头向前望去,不禁呆了一下。 许久不见的猴子小灰裂著嘴骑在大狗大黄的背上,双手紧抓著大黄光亮的皮毛,而大黄吐出半截舌头,一路大声兴奋地吠叫著冲了过来。 张小凡忽然觉得眼眶中热了一下,连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 另一片小竹林,远处的泪竹随风轻摆间,师父水月踏了进竹林小屋。 陆雪琪至回了青云小竹峰,便跪在长青殿拜见水月,水月却未有出来相见,而是让文敏直接传话,让陆雪琪禁闭思过去。 陆雪琪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听从,回了住处禁闭不出。 三日后,水月过了来小竹斋见她。 陆雪琪立在竹门前未敢再踏出半步,当她见到了数月未见的师父水月,她心中忽然一阵难受。 她在师父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责怪,师父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她,清丽的面容没有一丝怒意,只是平静地,隐隐有些担忧与怜惜的看着她。 “师父……”陆雪琪轻唤,那双清冷的眼眸似染上了水光。 听了那一声师父,水月怔了怔,不禁想起了许多过往,她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子,至她把她带回小竹峰,让她拜入了青云门,她好像就从没有依仗过她,可当她从别处得知她这位小弟子最后却要去求田不易,再紧要关头还知道要回来青云山寻求庇护,而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一个叫张小凡的少年,她感到很震惊。 她把小竹峰的脸都丢光了,水月觉得自己不配让她叫一声师父,可是,这数月以来,和这数日以来,她最牵挂的却仍是她这个小弟子。 水月无法对她说来一句指责的话,就连生她的气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雪琪……” 良久,水月终究是舍不得,她缓缓地道来话:“明日一早,掌门道玄真人要在通天峰玉清殿上见你和…张小凡。” 陆雪琪心知回到青云门,就必须面对这一天的到来,她更知师父在掌门道玄真人和各脉首座面前一定很难做,而她想必已让师父在各脉首座面前颜面扫地。 她心中有愧的答道:“明日,弟子自会向掌门人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水月深深,深深地看着陆雪琪,缓缓地道:“你做了什么要解释?为了那个拿着魔教噬魂珠和不知从哪里偷习得大梵般若的叛徒,你竟然要当着各门各派替他解释?宁肯让所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轻你?” 陆雪琪脸色泛白,第一次那般无助而脆弱地摇了摇头,第一次那般伤心的对水月道:“师父,他不是叛徒,他不是,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水月痛心不已:“好,很好,你说他不是,为师信你,可还有谁会信你?你可知张小凡直到现在仍然一句话也没有对他师父田不易说来?他没有一句解释,你却要为他解释?你是想让小竹峰让你师父和你众位师姐从此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吗?” 陆雪琪全身一震,脸上显出一片泫然欲泣的苍凉,怔在那里,久久,再无一句言语。 —— 表心意,情难控 青云山的天空,那湛蓝天总是更蓝。 大竹峰通往后山的那条山道,张小凡已经许久没有走过了,一路之上,但见路旁绿意盈然,鸟鸣阵阵,不时从远处传来。 走着,走着,渐渐前方,那一片渐渐清晰的,翠绿的竹林。 有多少的回忆,凝固在这里! 他在竹林前头,停住脚步。 山风吹来,无数的黑节竹迎风舞动,哗哗作响。 往事如潮,涌上心头。 他怔怔地看著周围的一切,仿佛有些痴了。 “张小凡!” 突然,一声呼唤,从竹林的深处响了起来。 张小凡立刻转过身,向声音处望去,却见在一片竹影之中,碧瑶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几许柔情,几许痴迷地望著自己。 不是他想见的人,张小凡站在原处未动,呐呐地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碧瑶慢慢走了过来,连眼波都是温柔的笑意,柔声道:“我是来看你的啊!” 张小凡心中一动,半晌才道:“万一被人发现,你就危险了。” 碧瑶摇头道:“我不管,我只想看看你。” 张小凡愕然,头一次听到碧瑶把心意说的这般直接。 碧瑶脸上一红,随即又道:“你们青云门这一百多年来都安稳如山,早就放松戒备了,我偷偷上山,也不见有人发觉。” 张小凡默默点了点头,但随即想到,如今正道中人无不知道碧瑶乃是魔教鬼王宗宗主的女儿,若是此刻被人发现自己居然又和她在一起说话,那后果不问可知。 碧瑶何等聪明,一眼看出张小凡脸上有犹豫神色,原本的笑意也渐渐被黯然之色代替,轻声道:“如果你担心什么,那我走好了。” 张小凡向她看去,突然之间,他心头一热,脱口而道:“我还能担心什么,难道我还能更糟吗?” 碧瑶一怔,看了他一眼,张小凡微微苦笑,道:“没关系的,现在不会有人来,你陪我说说话吧!” 碧瑶笑颜逐开,点头道:“好。” 可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彼此注视,却居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隐隐有些尴尬。 半晌,碧瑶嗔道:“呆子,你说话啊!” 张小凡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见不远处地面倒著一根粗大的黑节竹,多半年月太久腐朽而落,便走了过去,仆下身子,用袖子在黑节竹上用力擦了擦,擦出一片干净的地方,然后起身,也不看碧瑶,低著头道:“你过来坐吧。” 碧瑶收起了笑容,嘴角动了动,一双明眸只望著张小凡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凝视著张小凡,慢慢地道来话:“小凡,在滴血洞中的那段日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张小凡沉默着,静静地听她道,她的声音,此刻听来,仿佛也有些幽远:“原来在黑暗里,就算在快死的时候,我也可以找到个人依靠的。” 张小凡心中感动,却不知该说怎么才好。 一只如玉般的手伸了过来,碧瑶轻轻拉住了他的手,从她柔软的肌肤上,传来淡淡的温柔。 她从怀里拿出一片手帕,轻轻擦拭著刚才张小凡为她擦竹子时,袖口上留下的污渍。 “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讨好我,送了多少奇珍异宝,可是……”她抬起头,凝视著张小凡的眼睛,轻轻道,“就算全天下的珍宝都放在我的眼前,也比不上你为我擦拭竹子的这只袖子。” 这一刻,全世界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 多少年前,也曾有一个恍若世间最美好的人,牵过他的手,用一块雪白的雪帕为他包扎手心的伤口。 恍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他还记得,就像深深镂刻在心间、不死不弃的誓言! 竹影婆娑,点点碎阳照了下来,落在竹林中的空地上。 张小凡望着远处竹林,仿佛那片轻轻摇摆的竹林,下一刻,她便会白衣飞扬的出现在他眼前。 “小凡,又发什么呆。”碧瑶靠向他的身边,忽然道:“那个时候,我看到你冲向夔牛面前,我的心都跳出来了,如果是我碰到了危险,你会不会这样来救我啊?” 张小凡尴尬一笑,抓了抓头,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道,”但顿了一下之后,又仔细想了想,道:“应该会吧!” 碧瑶微笑,嗔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向远处看去,静静地道:“如果是你遇到了危险,就算拿我的命去换你,我也心甘情愿!所以,你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前,那样无所顾忌地抱着我吗?” 张小凡全身一震,心中最大的牵挂让他原本宁死不说的决心,忽然间,有了动摇。 师弟,没事的,我都知道,我会与你一起面对。 张小凡心口翻涌,无数次陪伴在他身旁的清冷容颜在他眼前脑中纷乱涌来,如巨浪波涛,如云翻雪卷,直直刺入心尖。 张小凡猛地,不由自主地,脚下不受控制地就要抬步离去,就要去见陆雪琪。 “小凡——”碧瑶从身后伸开双臂抱住了他。 “小凡,你跟我走吧!” —— 笑靥,三派会审 竹影婆娑,竹涛阵阵,仿佛也簇拥著他。 张小凡被碧瑶从身后抱着,皱了皱眉,道:“去哪里?” 碧瑶道:“随便,天下之大,我们随便去哪里都行。你不愿入我们圣教与师门为敌,那我们就不入,一起走遍天涯海角,不然你若是留在青云门里,以那些老古董的脾气,只怕你凶多吉少了。” 张小凡沉默地摇了摇头,转身退开了几步,面向她看了去,碧瑶刚要再说些什么,却看见张小凡缓缓地道: “不行,我不会离开青云的,碧瑶。” 碧瑶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难道你要在这里等死吗?” 张小凡沉默了片刻,道:“碧瑶,你不知道的,青云就是我的家,我是师父、师娘抚养长大的,我不能背弃他们。” 碧瑶怒道:“你那个师父整日罚你骂你,你还说他们好?” 张小凡淡淡一笑,道:“碧瑶,也许我在别人眼里会有些笨,但这些事,我还是看的出来的。我师父虽然一向严峻,但对我却是真好,我知道的,他是真心待我。”他低声地道:“现在这些事,其实都是我的不是,是我瞒骗了他,所以我受什么责罚,也是应当的,但我绝不能背叛师门。” 碧瑶怔了半晌,忽地叹息一声,走到他的身边,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也不能勉强你走,不过你现在身怀我们圣教异宝,又和天音寺有瓜葛,真的非常危险。你想好了怎么做了吗?” 张小凡抬头看看天色,道:“你来这里很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我们以后有缘的话……再见吧!” 碧瑶身子抖了抖,张小凡心中不觉也有些苦涩,明日通天峰之行,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果,他心中实在是没有把握。 当下他转过身子,慢慢向竹林外头走去。 就在他走出了数丈之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碧瑶的声音:“小凡,我问你一件事。” 张小凡转过身来,讶道:“什么?” 碧瑶仿佛也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道:“当初在小池镇外那个树林里,你曾经在满月之夜看过一口古井,我想知道,你在古井里面,看到了什么?” 张小凡一呆,笑道:“我看见陆师姐站在我的身边。” 碧瑶脸色一变,答不上话来。 张小凡皱眉道:“那口古井究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碧瑶整个人都似冷了般,冷冷地站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最后强忍着什么露出微笑,道:“没什么奇怪的,你忘了吧,不要再和别人提及。” 张小凡呵呵一笑,伸出手向碧瑶挥了挥,转过身走出了竹林。 没走多远,猴子小灰不知道从哪棵大竹顶上跳了下来,落到张小凡的肩头,还回头看了看碧瑶。 竹林深处,碧瑶怔怔望著渐渐远去的那个背影,一动不动。 —— 隔日,清晨。 通天峰,高耸入云,巍峨屹立,仙气缥缈,玉清殿上,传来一声悠远的钟鸣,飘荡在山峰之间…… 大殿前方,点燃的香烛沉默的燃烧著,飘起一缕缕的轻烟。 大殿正中,主位之上,德高望重、鹤骨仙风的道玄真人坐在那里。 在他的右手边一排,是青云门各脉的首座,包括田不易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坐在那里。而青云门其余各脉的长老弟子,或坐或站,都在他们身后。 道玄真人左手边的,其中天音寺法相、法善都恭谨的站在一位坐在最上首的老和尚身后,相貌慈祥的老僧正是天音寺的神僧。 张小凡此刻就站在青云门中庄严肃穆最神圣的地方,但他在刚才跨过门槛,走进殿前,他最先看见了陆雪琪默默地站在水月大师的身后。 他看见了她那双清冷的黑眸,眼波轻抬,与他静静相望,然后,他看见了,看见了她浅浅的对他笑了笑。 淡淡的,轻轻的,却那般温柔之至,让他心口一窒,不由发酸,霍然觉得即将到来的事情都无法与她那抹清柔似水,不染尘埃,如云雾缭绕,宛转嫣然,极美极柔的笑容相比,他为此沉醉,不再感到彷惶,感到孤单。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地向下望去,只见在两边人群之间,一个少年孤零零站在那里,神情却很平静,没有紧张和畏惧。 这个当真便是当年草庙村里那个资质平凡的遗孤吗? 他在深心处,叹息了一声。 “张小凡。”道玄真人缓缓地叫了一声。 “弟子在。” 张小凡身子一震,慢慢跪了下来,低声道。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著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远处,安静地躺在道玄真人旁边茶几上的烧火棍,仿佛也感应到主人心思一般,轻轻地有青光淡淡闪过。 “张小凡,”道玄真人缓缓地道:“现在我问你几件事情,你要老实作答。” 张小凡低声道:“是。” “此次东海流波山之行,有天音寺道友指认你在和奇兽夔牛交手之时所用的道法,竟是天音寺从不外传的‘大梵般若’真法,可有此事?” 所有的人都沉默地盯着张小凡。 半晌,张小凡的声音慢慢地道:“是。”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 少年的承诺 大殿之上,道玄真人皱了皱眉,目光微微向天音寺普泓神僧处扫了一眼,却只见在众门人的激动神色中,普泓上人却缓缓合上了眼睛,摆明了暂时不会开口。 道玄真人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对着张小凡,缓缓再问道:“此外,还有人说,你手中的这根烧火棍,上有魔教的邪物噬血珠,可是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张小凡低低的道:“是。” 这一次,众人却意外地保持了沉默。噬血珠,这个充满血腥邪恶的字眼,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青云门弟子的身上! 道玄真人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道:“这噬血珠是怎么来的?” 张小凡心沉了下,跪在那里,低垂着头,看不神情如何的慢慢地道:“从小时候被猴子小灰戏耍,到后来与田灵儿一起追到后山幽谷,噬血珠与黑色怪棒突然两相争斗,最后竟变作这种形状……” 大殿之上,众人面面相觑。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随后再道:“好,我姑且信你这意外熔炼之说,但在这之前,噬血珠却已然在你身上,这等邪物?你是从何得来?” 张小凡的心又沉了几许,如果说出普智,自然也就等于说出了一切,可是,明明当初那个慈和的老和尚,和自己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个晚上的缘分,自己不过是在他油尽灯枯的时候,叫了他唯一的一声“师父”,可是这许多年来,他无论如何竟是忘不了那个人。 刹那间,仿佛周围的人的目光、声音,都变得那么遥远,眼前的景色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面对著那个老和尚,小小少年倔强而坚定地对他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死也不说……死也不说…… “说!” 一声大喝,声震四下。 张小凡的脸越来越白,紧抿的双唇却紧紧闭着,竟是一声不吭。 田不易霍然踏上一步,心中又惊又怒,尤其是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都在此处,青云门便是有心维护,也无计可施,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做什么,一直沉默无言的天音寺主持普泓神僧,突然睁眼道:“田施主,有事我们慢慢商量,不要动粗罢。” 田不易一怔,没想到普泓上人会突然开口为张小凡说话,但普泓神僧德高望重,便是连他这般青云门一脉首座,也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当下只得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道玄真人淡淡看了普泓一眼,眉头微皱,似有所想,随即向张小凡道:“还有,你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此言一出,隐约牵动了当今正道两大派系私底的暗流,这个答案,必定乃是石破天惊! 可是张小凡,依然沉默地跪在那里,一个字也未开口道来。 道玄真人瞳孔收缩,冷冷道:“你还不从实说来?” 张小凡慢慢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始终还是没有说话。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吧? “砰!” 一声大响,众人吃了一惊,张小凡也抬头看去,却见是道玄真人重重把烧火棍往茶几上一拍,霍然站起,眉头紧皱,显然动了真怒,喝道:“孽障!你莫要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 张小凡身子一颤,脸上神色复杂之极,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道玄更怒,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这个孽障,今日我就让你……” “掌门息怒!” 一把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顿时青云门中一片耸动,众人失色。 道玄真人坐镇青云垂百年之久,威势向来无人敢当,不料今日竟有人胆敢拦阻于他,此时张小凡却是猛地抬起了头来。 在一片哗然声中,陆雪琪从师父水月的身后踏了出来,水月未有阻挡,脸上虽有一丝难掩的神色一掠而过,却并未有阻拦。 道玄真人看了过去,在这个庄严而肃穆的大殿之上,玉清殿外的山风,不知什么时候吹了进来,掠起了她的雪白的衣裳,拂过她额前几丝秀发,轻轻飘动。 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她整个人如白云悠悠,出尘般清冷的身姿,裙摆露出来的足莲,步子轻缓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之上,站在张小凡身边,在众人的面前,跪在张小凡的身边。 张小凡凝望着来到了身边的陆雪琪,双目漆黑如墨,深邃深不见底。 陆雪琪却未有看一眼张小凡,美丽的容颜,沈静而悠远,静静地道:“掌门师伯,小竹峰弟子陆雪琪,有话要说。” —— 外人,排除异心 道玄真人端坐于玉清殿之上,向周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其他门派的道友目光纷纷看来,神情却似乎并没有斥责的意思,声音竟然还有些温和的道:“好,你说罢。” 陆雪琪点头道:“多谢掌门。掌门师伯,诸位师伯师叔,我与张师弟、齐昊师兄、曾师兄一同下山,在空桑山万蝠古窟和东海流波山上,亲眼见到张师弟与魔教余孽殊死争斗,他绝非是魔教内奸。此刻外人在场,张师弟或有难言之隐,请掌门师伯三思而行,千万不要……” “等等!”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陆雪琪的话。 众人看去,却是坐在天音寺两位神僧下首,焚香谷那位复姓上官的老人。 “这位姑娘说的外人,多半便是指我,还有普泓道兄、普空道兄以及众位同道吧?嘿嘿,青云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亏你们还自居天下正宗,难道连个交代也不要让我们看到吗?” 陆雪琪眸光微冷,凉凉地道:“你过来,我给你一个交代。” 上官策:“……” 有人默默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等简单粗暴的潜台词,让道玄真人与其他各脉首座长老顿时难看的脸色转瞬间憋出了一股爽气。 上官策满脸愤然,青云门这边只有苍松道人连忙急急道:“上官策道兄,莫要与小辈一般见识,别忘了今日之事…我们掌门既然决定了要在诸位面前公审此人,就是为了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上官策看的出陆雪琪天资不俗,怕她莫不是故意激怒他,另有打算,想来嘿嘿冷笑了两声,阴声道:“苍松道长,你们青云门这些小辈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那个叫张小凡的弟子身上,隐情实在太多,除了身怀魔教邪物,居然还会天音寺的不传真法,而且多半还与我们焚香谷的无上神器玄火鉴脱不了关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道玄真人,道:“我话先摆在前头,玄火鉴乃我焚香谷至宝,我们可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田不易鄙夷地冷笑一声,道:“上官道兄,既然这宝物如此重要,你们焚香谷怎么也不看好,随便乱丢,居然会与我这徒弟搭上关系了?这么说来,你们看守宝物的人,只怕也是废物吧?” 上官策大怒,霍地站起,田不易毫不示弱,刷的也站了起来,场中气氛突然紧张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道玄连忙冲田不易招招手不缓不急的道:“田师弟,你做什么?快坐下!”转头又对上官策道:“上官道兄,我们自然会给你个交代,你放心就是。” 上官策冷笑一声,独自一脸傲慢地闭上了嘴,心中却是一虚,心想青云门这怼人的方式是真传的吧,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他还是少说为妙,以防露出马脚。 陆雪琪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人再插嘴,便看向了道玄,咬字清晰,从容淡然地道:“掌门师伯,无论张师弟犯了什么错,恳请掌门师伯仔细查问,但他绝对不是潜入我青云门下的内奸!” 她望著前方,一双极黑的眸子,光华流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尽收她眼底,她庄重的道:“弟子陆雪琪,愿以性命担保!” 众人一时都被震住! “弟子林惊羽,也愿以性命为张小凡担保!” 几乎就在陆雪琪说完此话的同时,林惊羽再也忍耐不住,毅然冲了出来,跪在大殿之上,也不看师父苍松道人顿时变成猪肝般的脸色,豁出去了一般,大声道:“张师弟为了青云出生入死,绝对不会是外派内奸,弟子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更知绝无此事,请掌门师伯三思啊!” 与此同时,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青云弟子中突然一阵骚动,片刻之间,风回峰门下弟子、龙首峰门下弟子以及大竹峰门下弟子,同时有人跑了出来,一起跪下,大声道:“弟子也愿以性命为张师弟担保!” 众人失色,放眼看去,这三人却是曾书书、齐昊和田灵儿,此刻除了田不易夫妇,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风回峰首座曾叔常,同时都站了起来,惊愕之极。 此刻,大殿之上,情况一片混乱。 道玄真人脸上怒容显现,心中到显得轻松了许多,他也不瞎,张小凡一副宁死不说的神情必然是真有隐情,而且陆雪琪适时打断了他的话,让他能有个台阶下,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因为不是他存有私心要偏袒自家青云门弟子,而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一代弟子要用性命担保张小凡,此等重情重义,维护自家师弟排除外人想要借此让青云门名誉受损的险恶意图,真是让他甚是欣慰啊。 道玄真人用余光瞟了眼他的大弟子萧逸才,只见萧逸才相当有默契地走了出来,冲着众人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师父,你是不是回去休息一下,等一会再来处置?” 道玄真人重重哼了一声,砰地一拍桌子,顿时一片混乱的青云弟子安静了下来,目光都向这里看来。 道玄真人一声不吭,大步向内殿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萧逸才微笑著站了出来,对著众人道:“嗯,后山刚才有件急事,急待我恩师处理,请诸位稍候片刻。” 某些众人:“……” —— 暗算,七尾蜈蚣 上官策面有讥讽之意,道:“萧师侄,早就听说你们青云门的规矩大,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啊!” 萧逸才懒得理会他,皮笑肉不笑丢出一句:“前辈真会说笑。”说着直接转过身来与各脉首座低声道:“还请诸位师叔让他们先起来?” 曾叔常等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唤回弟子,拉到一边狠狠训斥不已。田灵儿被苏茹拉了回来,却没有挨骂,反是她满腹委屈,眼中有隐隐泪花,叫道:“娘……” 苏茹长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田灵儿向田不易看去,却见田不易面色铁青,眉头紧锁,一个字也不说,闷声坐在椅子之上。 陆雪琪被师姐文敏强拉著走出了玉清殿,周围人的目光中满是奇怪的眼色,直到她们走到了玉清殿外的一个僻静角落消失在众人眼中。 过了片刻,水月大师缓缓走了出去。 水月走到了陆雪琪身边,凝视着,这个她最得意也最美丽的弟子,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突然叹息了一声,声音颇为无奈,仿佛还带著些淡淡凄苦。 文敏和陆雪琪同时吃了一惊。 水月从陆雪琪身上移开目光,走到玉清殿外的栏杆处,向外眺望,但见山峰入天,白云飘缈,一派仙气凛然。 “雪琪,你为何要这么做?” 陆雪琪神情微微一怔。 水月淡淡地回了过头来,眼中似有一丝化不开的忧愁:“为师不让你替他解释,你便要以自己性命为他担保吗?” 陆雪琪脸色微微泛白。 水月望了她半晌,摇头低叹:“值得吗?他若真的背弃了青云门……” 陆雪琪终是低声道:“师父,他、他不会的……” 水月微微苦笑,目光再一次向远方望去,仿佛她也陷入了一场久远的回忆:“好多年了,一转眼就快过了百年了吧!当年,也有个人像他一样的,犯了大错,但是我、我们不顾一切为他求情,却终究无法让他……” 水月终究还是无法从口中说出他已经死了,好像这百年来,只要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便能依然活在她心里,活在某个地方,哪怕今生今世都见不到他,她也想,多想他还活在这世上。 水月眼含痛楚地望着陆雪琪,生平第一次在她的弟子面前,露出了深深地悲伤。 —— 大殿之上,道玄真人缓缓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回到了座位之上,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苍松道人走了过来,手中拿著张小凡的那根烧火棍,真接替给了道玄真人。 道玄眉头微皱,向他看去,眼中微有疑惑之意。 苍松道人低声道:“师兄,张小凡既然不肯说出大梵般若的事,你看不如先当着众人的面先把烧火棍处理了?” 道玄怔了下,想了想,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烧火棍,道:“师弟有心了。” 苍松道人随即迅速地退了下去,道玄真人轻握着烧火棍,看向至始至终跪着的张小凡身上,内心深处,忽然有一段冰封多年的记忆被点燃,熊熊燃烧而起。 仿佛百年之前,那个白色身影,也像这般跪在玉清殿上,在三清神像面前,在众位师长长老面前,甚至是在众位同门苦苦为之求情之中,却依然那般桀骜,那般的不可一世,睥睨世间。 而他,道玄真人他自己却始终做不到,做不到像那人那时一样,像此时张小凡一样…… “砰!” 一声大响,众人震骇! 道玄真人面色如冰如霜,霍然站起:“张小凡,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那人选择了死,他又会怎样选择? 张小凡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众人失色,青云弟子,乱成一团。 道玄欲要再道来话,忽然,手臂剧颤,猛地把手中的烧火棍扔了出来!! 那烧火棍在空中划过一道黑影,掉在地上,当当当反弹几下,竟是滚到了张小凡的身前。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看到烧火棍上,飞起了一道黑影,片刻之后停顿在半空之中,发出吱吱怪声。 那是手掌一般大小的异种蜈蚣,色彩绚丽,尾部竟有七条分岔。此刻震动飞起,摇头摆尾,模样骄横之极。 张小凡呆住了,整个身体突然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瞪著在半空中的那只怪物,那只深深烙印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七尾蜈蚣!” 时光刹那间如倒流而上奔腾咆哮的巨流,将他带到了多年前那个黑色的夜晚,那个普智与神秘黑衣人决斗,而他同时失去了自己所有一切的血腥之夜! 他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深心处泛起的无边血腥气息,将他团团包围。他伸出手,一把将烧火棍紧紧抓在了手中! 但这个时候,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张小凡的异样,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道玄真人身上。 青云门众位首座长老,其见识阅历岂是常人可比,眨眼间即将道玄真人围了起来,特别是与那只七尾蜈蚣隔开,待众人向道玄真人看去,不由得尽皆失色。 —— 苍松,叛变 道玄真人显然被七尾蜈蚣咬伤,只见在这片刻间,流出来的血已然是黑色的。 七尾蜈蚣以天下绝毒著称,便是道玄真人这般得道高人,竟也为之所困。 “张小凡,你个孽障,竟然胆敢暗害掌门!” 众人簇拥着道玄真人,忽听苍松道人大声喝道,不禁大惊失色,却见张小凡失声道:“不,不是我……” 道玄真人强自定住心神,但七尾蜈蚣何等剧毒,便是在他脸上,也隐隐望见黑气,薄而不散,不过尽管如此,他神志却还清楚,深深呼吸之后,忽见来到他身前的苍松道人在他眼前的那张脸,突然从焦急神态,变得狰狞无比。也几乎就在同时,道玄真人腹心一凉,瞬间剧痛传来,身子大震。 “啊!” 道玄真人一声大吼,左手倒切下来,苍松道人左手立刻迎上,两相撞击,苍松道人身子大震,倒飞出去,落到玉清殿门前。 片刻之后,苍松道人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痕,但神色间却在冷笑。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人群,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如死一般的寂静。 道玄真人墨绿色的道袍,腹部之处转眼间已然变做了深色,他整个人的脸色也顿时苍白之极,只是,他此刻脸上的惊愕之色,却远远胜过了身体上的痛楚。 “你,你做什么?”他嘶哑着声音,向著站在大殿门口处的苍松道人,问道。 “苍松道人却仿佛突然变做了另外一个人般,猖狂地大笑。 齐昊大叫道:“师父,你、你疯了吗?” 苍松道人猛地止了笑声,看向齐昊与他身旁的林惊羽,还有更多的龙首峰弟子,甚至于其他青云门各脉的弟子,都用一种看待疯子般不能置信的眼光望著他。 “哈哈哈,疯了?是啊!我早就疯了!” 苍松道人再次仰天大笑,神态仿佛也带著一丝疯狂:“早在一百年前,也是在这个玉清殿上,当我看到万剑一万师兄的下场之后,我就已经疯了!” “师父!”龙首峰的齐昊和林惊羽此刻的声音都已经带著哭腔,但在他们身后,围绕在道玄真人周围的青云门众位首座长老,身体却突然僵硬! 万剑一,这个仿佛带著梦魇般的名字,带著浓浓的阴影,压在青云门的上空。 他指著道玄真人,又指了指在人群背后,那在阴影中的三清神像,大声地道:“你,你们,”他向著田不易、水月、曾叔常、商正梁等青云首座指了过去,“你们都给我凭良心的说,这个掌门之位,到底是该谁来坐?是当年的万师兄,还是他?” 没有人回答,年轻弟子是不知所措,但田不易等人却铁青著脸色,一声不吭。 大殿之上,只有苍松道人如同疯狂的声音回荡著:“怎么,你们不说话了吗?是不是心里有愧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其实谁心里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可是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又是谁?” 水月脸色苍白,却是冷冷地道:“苍松师兄,这都不是你暗算掌门师兄的理由!” “呸!”苍松道人此刻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分,狠狠地呸了一声,面有不屑之色,他手指一个一个点了过去,连指了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赫然一指水月,怒道:“你说我没理由?百多年?当年青云门下,蛮荒之行,你、你、你!你们这百年来,当首座当的舒服了,可还记得当年万师兄不顾一切地救我们性命?可还记得当年是谁毫无吝啬地将修道心得与我们分享,让我们道行大进?还有水月你!嘿嘿,嘿嘿,当年谁不知道你私下苦恋万师兄,而他后来救你爱你,想不到当日竟见死不救,今日却指责我的不是?!” 水月面色恍若瞬间褪尽了血色,似那一身素白道袍,不染半点人气。 陆雪琪在身后悄悄伸出手扶住了师父。 苍松道人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各脉首座,最后目光瞪向受伤喘息的道玄真人,眼中透出无尽的仇恨:“道:“当年万师兄对我如兄如父,一手栽培我,在蛮荒中更是不顾性命救我,我这条命,早就给了他了!可恨百年前,我竭尽全力竟也不能救他,从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报仇!” 青云门掌门真人,百年来天下正道中至高无上的领袖,道玄真人在伤口还流著血,却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的气势,刹那间掩盖了所有的人,那墨绿的道袍无风飞扬,他望著前方,挺直身躯,面对著苍松道人,更仿佛面对著那一个无形的白色身影,大声而笑:“凭你也配?” 苍松道人跟着大笑起来,道:“是,你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有人会收拾你的。” 苍松道人笑声不绝,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玉清殿外的遥远处,传来了浑厚的声音:“道玄老友,百年不见,看你风采如昔,可喜可贺!” 这声音如雷鸣一般,隆隆传来,片刻之间,通天峰外突地喊杀声四起,山前乱成一片,慌乱声中,远远的竟似有人大喊:“魔教妖人杀上山来了!” 道玄真人几乎不可置信地道:“你,你竟敢背叛师门,勾结魔教!” —— 背腹受敌 青云门人尽皆失色!! 苍松道人狂笑道:“不错,我就是勾结魔教,那又怎样!” 张小凡两只眼睛隐隐泛红,死死地盯著苍松道人的身影,口中仿佛还微微念叨著什么:“是他,是他,一定就是他……” 陆雪琪未曾离开水月身边半步,见田不易在混乱中没有忘记把张小凡带在身边,心中稍微淡定下来,看向了玉清殿门出现的四道人影。 魔教的四大宗主,玉阳子和毒神站在中间,鬼王和三妙仙子站於两侧,四人向这大殿里望上一眼,缓步走了进来。 陆雪琪目光向那四个人一一看了过去,与此同时,喊杀声越来越响,不时听到绝望嘶吼,往日如人间仙境一般的青云山,此刻彷佛被血腥笼罩,恍如地狱。 这时,一声佛号传来,普泓大师不知什麽时候站在道玄真人身边,淡淡微笑道∶“道玄师兄,自古邪不胜正,我天音寺一脉,从来与青云门并抗妖魔邪道,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道玄真人深深呼吸,冲普泓大师点了点头。 而鬼王却道来无比猖狂的话:“今日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我们伏诛,还是你们受死!” 道玄真人冷笑一声,身边普泓低声颂道∶“阿弥陀佛,善哉,善——” 突然十数道光芒在正道人群之中泛起,两道锐芒,直直打在普泓毫无防备的背上! 轰! 两股大力硬生生砸在後背,一股如山崩海啸般巨力迸裂,普泓大师噗地喷出一片血雾。 出手偷袭的赫然正是焚香谷上官策,而袭击其他人的,也全都是焚香谷的人。 正派中的人,包括被偷袭的普泓、普空等天音寺的人,都惊的呆住了。 道玄真人半晌才竭力定住心神,指著上官策道∶“难道焚香谷也投靠魔教了吗?” 上官策站在魔教四大宗主和苍松道人身边,与他们同时对望,突然哈哈大笑出来,意态猖狂之极,充满了得意之色。 鬼王大笑着向道玄真人道∶“谁告诉你他们是焚香谷的人了?” 苍松道人嘿嘿冷笑一声,满脸得色,笑道∶“这还不是多亏鬼王宗主足智多谋!” 道玄真人身子摇晃了一下,转眼看去,只见这一下被魔教突袭,大致目标都集中在天音寺僧人之中,十人中竟有九人受到重创。尤其是掌门普泓大师,面如白纸,此刻竟然已经站立不住,在弟子法相的扶持之下,缓缓坐了下去,在他的背後,赫然一片血肉模糊。至於其他的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连青云门中,竟也被伤到了五、六个长老。 道玄真人心中一阵翻腾,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鬼王继续与苍松道人互吹,大笑道∶“不是我足智多谋,是苍松你这一招引狼入室安排的甚好。” 玉清殿上,瞬间陷入沉默,正道中人面面相觑,此刻任谁也看的出来,魔教一边实已占了大大的优势,最重要的,向来并称为天下正道泰山北斗的两大高人──道玄真人和普泓大师,竟然同时被重创,此刻眼看著普泓大师面如白纸,而道玄真人虽然好些,但怎麽看也像是强弩之末。 难道天下正道,真的气数已尽了吗? 相反的,魔教中人无不兴高采烈,吐气扬眉,意气风发地冲着道玄真人嚣张笑道∶“道玄老贼,快快将你们镇派之宝[诛仙古剑]交出,然後投入我圣教麾下,我便饶了你等不死!哈哈哈——” 道玄真人嗤之以鼻,冷道∶“我青云门就算今日断送在你们手上,也休想让我们屈膝投降。” 田不易、商正梁等首座长老登时都围了过来,道玄真人吩咐道∶“眼下祸在眉睫,田师弟、商师弟、曾师弟,天云师弟,你们在这里先支持一阵;水月师妹,你领几个二代弟子,先将天音寺道友送走,他们为助我青云而受伤,我们不可让他们再受损害。” 田不易跟着道∶“掌门师兄,这里有我们挡著,你身受重伤,也快走,留得青山在,他日再——” 他突然住口不说,但话里的意思谁都知道,曾叔常等几位首座同时点头,但道玄真人惨笑一声,道∶“祖师基业,难道你们竟叫我弃之不顾?我道玄宁死也不做千古罪人!” 田不易等人默然,道玄看了此刻已经蠢蠢欲动的魔教之人一眼,忽然像是下了什麽决心一般,低声道∶“事到如今,只有违背祖师戒律,用那最后杀着了!” 道玄深吸一口气,道∶“时间无多,我去请出诛仙古剑,你们——”他环顾周围,忽地低声道∶“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的,但事到如今,你们一切小心!” 田不易等人动容,忽听得狂笑风起,法宝异光闪动,魔教中人终于动手了。 刹那间,原先庄严肃穆的玉清殿堂,法宝飞舞,异光纵横,轰隆巨响不绝於耳。 水月领着年轻弟子将天音寺受重伤的众位大师扶进了后堂,道玄真人亦向后走去。 水月看向走在后面的陆雪琪,终是对她道来话:“你去吧,一切小心。” 陆雪琪点点头,随即去寻张小凡。 “小凡,你也跟着你大师兄和灵儿师姐前去。” 张小凡怔了一下,但在这位自小爱护自己的师娘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随即向后堂跑去,竟是与陆雪琪在混乱的人群中就此错开。 —— 护青云,诛魔教 在隆隆巨响、各种法宝剧烈撞击的声音中,陆雪琪回到大殿上,不见张小凡的身影,她心中微怔,却见苏茹向她望了过来,对她道:“我让小凡到后堂去了,你快跟上去,这里由我们挡着。” 陆雪琪再次点点头,转身便又向后堂退去,只是她刚踏了回后堂,便听得背後玉清殿上轰隆之声如雷,几道如山柱一般的毫光冲天而起,竟是将玉清殿的殿顶冲破,直冲上天,更夹杂著几声惨呼,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没了性命? 此刻在玉清殿上的激烈决战何等残酷,陆雪琪深深望了一眼崩裂的玉清殿的殿顶,忽地拂袖一挥,掠了回玉清殿,身后五行幡祭出,金木水火土滚滚翻转,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化作顶天巨柱,带着一股似从远古开天辟地而来之力,横扫一片。 陆雪琪扫退冲来的数位魔教徒,手掌一翻,一道金幡光芒绽放,飞向朝阳峰首座商正梁身后,为他震开了致命的一击。 玉阳子一招暗算未得逞,立马使用法宝阴阳镜要取商正梁性命,却不料那道金幡稳如泰山般竖在商正梁身前,任他如何使出大招皆尽数被化解。 商正梁肩膀一振,在金幡的护阵下,一掌把玉阳子打飞数丈远。 陆雪琪随即掠向另一边,木幡去到了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身后,水幡火幡土幡也在危急时刻护住了多位长老的性命。 “多谢陆师侄。”几人面上动容,纷纷道来话。 陆雪琪却道:“大家不可用性命相拼,只需撑到掌门人过来。”说着,她竟直冲殿门,立在门下,白衣飞扬,睥睨着殿内的魔教众人,冷声道;“今日便让你们有进无出!”身后天琊刹那间咻地出鞘,气势如虹,万丈光芒迸出,瞬间大杀四方。 魔教四大宗主都是微微变色,不曾想过青云门年轻弟子里竟然有如此高深狠绝之人,那假扮的上官策竟是惨死在天琊神剑之下。 “杀了她——” 瞬时间,魔教中人无数千奇百怪的法宝都尽数用了出来,玉清殿这被仙家道法所加固建筑的殿堂,终于也是禁不住无数飞来飞去、驰骋纵横的法宝的撞击,巨大的屋顶轰然塌下,尘土弥漫。 众人纷纷飞起,从地面直斗到天空,地方大了,反而更好施展。 但见满天光芒闪耀,数十个战团闪烁天空,锐芒闪闪,不时如流星锐啸而过!青云山头,仿佛都淹没在无数灿烂的法宝光芒之中。 只是,脚下普通青云弟子处,情势却岌岌可危。魔教此次大举来袭,事先实已做了周密安排,青云门高手必然齐聚玉清殿。所以在对付青云弟子的时候,埋伏高手,突起发难,青云弟子乱成一团,死伤无数。 只不过鬼王却没有料想到一件事,那便是青云门的护山灵兽──水麒麟。 水麒麟身为镇山灵兽,自然的盛怒出手。 玉清殿上的魔教四大宗主被陆雪琪等正道所困,竟是突围不出去,最后三妙仙子和毒神不得不一同攻向陆雪琪。 三妙仙子与毒神都是四大宗派的一派之主,身分非同小可,道行自然也是远远胜过其他魔教高手。 三妙仙子使一柔白奇丝,目难可见,只见她细细舞动,仿佛织就一张无形之网,天琊神剑竟却被这柔弱难见的无形之网给挡了下来,削于无形。 “呵呵。”三妙仙子笑得妖媚。 毒神从旁协助,从怀里拿出一柄半尺来长、清光流转的小刀,握在右手,左手则拿着一只玉瓶,拔开塞子,催动念力,那柄小刀赫然光芒大盛,向前吞吐锐芒,毒神轻轻一挥,一些在空中看去蓝色的粉末散向陆雪琪。 她衣袂飘飞,幡伞撑开,同时,天琊神剑破空而出! 无形之网竟被陆雪琪脚下窜出的真火团团焚烧,天琊神剑一剑震碎毒神手中的小刀,把毒神震地面如土色。 毒神怒喝一声,冲着陆雪琪当头罩下。 陆雪琪竟是不躲,飞身跃起,跃至空中,心法归一,身后光芒如锋,冰霜如利箭射出,竟是把毒神使出的七尾蜈蚣如切豆腐般生生切成数断。 毒神心中大惊,连忙袖袍一挥,把他被切成数断的七尾蜈蚣一一拾回袖中。 就在毒神分神却拾他的宝贝七尾蜈蚣,三妙仙子忽然一笑,眼中妖光流淌,妩媚妖娆,竟是使出妖媚之术想让陆雪琪失去神智。 不料,陆雪琪瞬间瞬移,身法之快,刹那间掠至三妙仙子的身前,连三妙仙子都没有反应过来,陆雪琪抬手拂袖,扼住了三妙仙子的咽喉。 “什么!” 三妙仙子瞬间抽搐,两眼暴凸,面如死灰。 高处,玉阳子和鬼王并肩向下注视,见局势惨不忍睹,玉阳子神情骇然,道:“两位宗主合力,竟也打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青云门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可怕的人?” 鬼王面色难看至极,冷冷一笑:“如此,为免夜长梦多,不如我们一起出手,将她除去……” “好,我就与你一道出手!” —— 杀戮,诛仙剑 但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天际忽地传来一声低沉的异啸。 突然,整座青云山脉,屹立千万年的通天巨峰,仿佛微微颤抖! 通天峰高耸入云,千百年来一直晴朗的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 只有那一道天际璀璨的光芒,如奔放的热电,挣脱了禁锢,翱翔在九天之上,飞驰而来。 瞬间爆发! “诛仙!” 苍天之上,有灵兽嘶吼,回荡不绝。 道玄整个人隐没在光芒之中,缓缓落在了灵兽水麒麟的头顶。 苍穹中,盛放的光芒里,突然响起了回荡的奇异的吟咒声,如满天神佛低唱,如九幽恶魔狞笑。无名的震慑感,淹没了青云山头的所有人。 天地变色,轰然雷响! 狂风雄烈,人群中无不变色。 苍松道人身子微微颤抖着,低低□□地道:“诛仙剑阵,诛仙剑阵……” 七道奇光在放射着璀璨光芒的诛仙古剑上方,阵法主剑,此刻已然变得硕大无比,横亘在苍穹之中,就连巨兽水麒麟看去也远不如它。至于满天的单色气剑,更是密密麻麻,如云雾一般,望之心惊。 道玄真人在水麒麟上,身子隐约摇晃了一下,同时念动法咒,右手诛仙古剑挥动,左手法诀并指如剑,向着下方划去! “嘶……” 诛仙古剑上,一阵的光芒闪烁,片刻之后,无数凌驾在半空之中的气剑,夹带着无比凌厉之势,冲了下来,直向魔教之人冲去。 剑落如雨,天地肃杀! 无数的魔教徒众,鲜血飞溅,鬼哭狼嚎,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断肢碎肉飞溅,血肉横飞、腥风血雨,有如地狱一般。 魔教四大宗主脸色大变,转眼间几乎个个带伤。眼看着这个诛仙剑阵剑若雨下,几乎要把整个通天峰头包围起来! 鬼王挥手挡开一支射下的气剑,只觉得身体大震,这气剑之中所蕴含的煞气灵力,竟似无穷无尽一般,吸收了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地灵气,实非人力所能抵挡,若是那柄可怕的七彩主剑攻下,只怕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四大宗主之中,鬼王向来足智多谋,当此危难之际,鬼王念头急转,突地发现天空中道玄真人身体不停摇晃,显然极为吃力,急喝道:“诸位,道玄老贼重伤,无力完全操控此阵,我等立刻合力攻向一处!” 一路之上,惨呼不绝,天空中如恶魔狞笑一般夺人性命的气剑,在苍穹间荡起一朵朵可怖而鲜丽的血花。青云门和天音寺的人都看的呆了,竟忘了去阻挡魔教之人,不过就是他们想起,只怕也力不能及,这满天落剑如雨,他们若是乱动,只怕自己先伤在了这剑雨之中。 终于,在丢下了将近百具的尸体之后,数十个魔教高手从最东边冲了出去,四大宗主包括苍松道人在内,个个身上带伤,但终究还是逃了出去。 漫天剑雨,终于缓缓减弱,慢慢停下。 无数散落的血花,悄悄落下,化做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将通天峰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天空里的气剑渐渐消失,道玄真人随着水麒麟缓缓落下。 此刻的玉清殿里,也早就是残破不堪,原本雄伟的建筑此刻坍塌了一半以上,到处都是碎石断木。 田不易等人让年轻弟子迅速整理出一块空地,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让道玄真人坐下。 周围的长老弟子都围了过来。 道玄真人当下强笑了一声,道:“我还撑的住,不妨事,刚才我走之后,这里、这里伤亡如何?” 这一战,魔教围攻早已有备而战,而青云门虽被成功偷袭,但除了一些年轻的普通弟子不幸被杀,数十位长老受伤,却并无什么大碍,反倒是魔教众徒伤亡惨重! 道玄真人心中松了口气,长叹一声。 众人一时间也是无比感叹,默然无语。 这时,旁边废墟之上,一块木头突然扑通一声掉了下来,从废墟角落里探出了个脑袋,众人吓了一跳,定睛看去,不由得都是一怔,此人竟是那个已经疯了多年的王二叔。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小凡和林惊羽同时走了过去,毕竟他们与王二叔关系匪浅。 张小凡此刻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仿佛体内的那股凶猛戾气,随着刚才与魔教的一场厮杀,而渐渐平静下去。 这时,刚才被水月大师领人护送到安全地方的普泓大师等人,也被水月送了回来。 道玄真人向着普泓大师微微点头,苦笑一声,道:“大师伤势如何?” 普泓大师摇了摇头,道:“老衲还死不了,倒是掌门真人要多多保重才是!” 道玄真人摇头叹息,眼光向远处望去,忽地落到站在外面的张小凡处,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田不易道:“田师弟,你叫你那个徒弟张小凡过来一下。” 田不易脸色一变,但不敢违命,只得转身,道:“老七,你过来,掌门真人有话对你说。” 一时众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大竹峰门下弟子。张小凡更是心头一震,但师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众人散开一片空地,张小凡孤零零站在道玄真人面前,低声道:“掌门。” _------ 绝望的真相 陆雪琪踏出了步子,水月却身后把她拉了回来,微微摇头,对她轻声道:“不可,你此番再出去只会让掌门真人对张小凡更不满。” 陆雪琪淡唇微抿,默默地看着张小凡。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张小凡,你入我青云门下之后,我们青云门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张小凡立刻摇头,道:“掌门真人,没有,没有那回事。师父师娘对我极好……”他话说到这里,田不易身子明显的震了一下,脸上神色复杂之极。 “可是,”张小凡脸上神色痛苦之极,脑海中两番念头不停交战,道:“可是,弟子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我不能……” “说!” 忽地一声大吼,声动全场,直如雷鸣一般,将众人都吓了一跳。张小凡不由自主竟是退了一步,向那人看去,顿时一阵惊心。 竟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空。普空在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中,排行最低,但性子最是激烈,年轻时降妖伏魔,凭藉手中的佛门奇宝“浮屠金钵”不知杀死了多少妖孽。后来年岁渐大,领悟佛意渐深,这才逐渐隐居天音寺内。 今日青云血战,普空大开杀戒,以一身神鬼不测的佛门道行血战魔教,此刻一身僧袍上下,到处都是血污,看去哪里还像佛门高僧,简直如地狱恶鬼一般,也难怪张小凡等人吓了一跳。 张小凡被他巨雷般的声音一喝,呆了片刻,还没回过意来,后面与林惊羽站在一起,一直傻笑着看着水麒麟的王二叔却被惊动,转过头向这里看来。 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和尚,满身血渍,怒气冲冲地盯着张小凡,好像要吃人一般的恶鬼! 玉清殿上,瞬间一片沉寂。 “啊──”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在这个残破的玉清殿上惊叫而起。 王二叔面无血色,整张脸惨白一片,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颤巍巍指着普空,尖叫道:“鬼!鬼!鬼!鬼啊……” 王二叔仿佛中了邪一般,整个人拚命发抖,显然惊吓之极,口中只不停地道:“鬼!鬼!是他杀了人──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阵阴霾无声地笼罩了这个地方,张小凡与林惊羽的身子同时僵硬,特别是张小凡,他的眼睛深处,仿佛又有红光隐隐泛起。 普空被众人注视,气急败坏,怒道:“我根本不认得此人,你们看什么看?” “那他、为、什、么、说、是、你?”林惊羽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地问道。他的脸色与张小凡同样可怕,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满是憎恨之意的同时,还留着一分清醒。 普空大怒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不过是个疯子!” 张小凡与林惊羽同时变色,青云门中的人也多半侧目皱眉。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的一声佛号,坐在普空背后的普泓大师突然开口,声调惨痛,低声道:“阿弥陀佛,种下恶孽,便得恶果。罪过,罪过!” 此言一出,刹那间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普空身子更是如木头一般,半晌才缓缓转身对着普泓大师,涩声道:“师兄,你说什么?” 普泓大师面色苍白,也不知是身体的伤,还是心中愧疚,只见他闭目垂眉,半晌低声道:“法相。” 法相身子震了震,脸色难看而惨白的道:“弟子在。” 普泓大师缓缓道:“不必隐瞒了,你说给他们听吧!当年师弟做了错事,今日绝不能再次冤枉这位张施主了。” 张小凡脑海中轰然一阵作响,隐隐有个声音在呼啸着,抓扯着他的心一般。 法相慢慢走上前来,道来““当年,杀害青云山脚下草庙村全村村民的,的确是我们天音寺的人所为!” “什么!” 片刻之间,无数惊骇、震惊、不信、愤怒的声音如爆裂一般,在青云山玉清殿上爆发出来。 只有张小凡的一颗心,忽地就这么悠悠沉了下去,那么的深,那么的沉,然后,泛起的是久远的熟悉的冰凉的感觉,深深的血腥戾气,笼罩了他! “那个凶手,是我的三师叔,位列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大师。” 张小凡的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整个的天空,都塌了下来,而自己,不过是个很可笑很可悲的人啊…… 那深深镂刻在魂魄深处的悲伤,此刻仿佛化做了恶鬼,将他的心狠狠啃噬! 悲哀之后,你还剩下什么? 烧火棍上,渐渐亮了起来,从来不曾这般强烈的戾气,仿佛千万年来集注在噬血珠和摄魂之内的血腥气息,伴随那无数怨灵亡魂一起愤怒嘶吼的绝望,同时涌进了他的胸膛! “当年普智师叔来到青云,面见道玄掌门,劝说将佛道两家真法一起修习,或有可能参破长生之谜,不料被掌门真人婉言拒绝。” 道玄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当日普智师叔失望下山,信步走到了草庙村中,见天色已晚,就夜宿在村中破庙之内。也就是在那一晚……” 法相的声音忽然停顿,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只听到张小凡越来越是粗重的喘息声音。 ——- 第 103 章 法相理了理情绪,镇定心神,但眼光一直看著张小凡,终于缓缓道来了关于张小凡与普智的相遇,身受剧毒的普智选中,将天音寺至高无上的大梵般若真法传于张小凡,寄予小小年纪的张小凡能拜入青云学习青云道法,如此从不相通的佛道两家真法,就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修习,了却他毕生心愿。 道玄真人冷笑一声,道:“普智道兄果然厉害,深谋远虑,但不知为何他不传于资质更好的林惊羽,反而选了这个张小凡?” 法相顿了顿,道:“普智师叔以为,林师弟资质太好,若拜入青云门下,必定倍受师门长辈关注,只怕很容易便被看穿,所以……” 青云门中众人面面相觑,田不易摇头道:“厉害,厉害……” 法相又道:“普智师叔也因为真心喜欢张师弟心地质朴,才将千年来从不外传的大梵般若私下传了给张师弟,又遂将噬血珠交于张师弟,让他找个无人知道的悬崖丢弃,只不过,”说到这里,法相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不想张师弟多半因为念著旧情,竟将这邪珠一直带在了身上。” 大殿之上,众人这才解开了一个谜团,原来噬血珠的来历竟是这般,而张小凡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也是这般而来的。 此刻,法相脸上出现了痛心神色,缓缓道:“普智师叔他原是本著悲天悯人之心,不料这天长日久,噬血珠的邪力竟暗中渗入普智师叔魂魄深处,平日时普智师叔有佛法护体,浑然不觉,但当日他油尽灯枯,忽地想起,纵然自己传了佛门真法给张师弟,但他却未必能够顺利拜入青云!” 法相神色惨痛,连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道:“此刻普智师叔佛力大减,被邪力所侵,如鬼魅附身一般,竟然想出了,想出了将草庙村全村村民杀光,则青云门看在孤儿分上,必定将这两个孩子收录门下,于是,于是……” “啊!” 林惊羽狂吼一声,“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斩龙剑向着法相砍去,道玄急道:“快,快拦下!” 天音寺以普泓、普空为首,众僧人尽数低头,面有愧色,低声颂佛号不止。 道玄沉默半晌,忽然向法相道:“刚才你说普智油尽灯枯,那这个事情真相,你们怎么知道的?” 法相沉默了片刻,道:“普智师叔曾经结交一个异人,得到一枚奇药‘三日必死丸’。服食此药,任三日之内也能保住性命,但三日之后,纵然伤势复原,也一样必死无疑。普智师叔便是服了这枚奇药,终于在三日之内赶回了天音寺,将这前因后果与我恩师普泓大师细细说明。普智师叔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痛悔当日种下滔天恶孽,万死不得以偿万一,终于痛哭坐化!” 法相深深注视著张小凡,缓缓地道:“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们天音寺普智师叔的错,与张小凡张师弟并无关系,请各位青云门师叔,千万莫要责怪于他!” 道玄真人微微叹息,长出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忽地安静的大殿之上,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惨笑声。 “责怪?是谁要责怪我?” 这笑声陌生而冰凉,带著无尽的恨意,一直低著头喘著粗气的张小凡,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来。 那一双完全赤红、如血一般带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盯著法相。 法相紧紧皱眉,低声道:“张师弟,你……” “你!去!死!” 忽地,张小凡从牙缝之中,生生吐出了这三个字,众人无不失色,只见此刻的张小凡完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杀气腾腾,面目肌肉扭曲,狰狞无比。 法相失声道:“张师弟,快快丢了那个邪棒,你已经被邪力所侵……” “哈哈哈哈哈哈……” 张小凡仰天惨笑,声音凄厉:“什么正道?什么正义?你们从来都是骗我。我一生苦苦支撑,纵然受死也为他保守秘密,可是,我算什么……” 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我算什么啊──” 这惨厉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陆雪琪感到心痛,痛彻心扉,她脚步微颤,觉得脚步有千重山万重山般沉重,她向那陷入痛苦陷入愤怒陷入疯狂的少年走去,只是想,想去抱紧他。 场中之人,无不变色,法相飞身而上,急道:“张师弟,快放弃此物,否则你就要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张小凡昂首望天,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法相冲来,众人一时屏息,眼看法相要抓到这个烧火棍,不料半空之中一声娇喝,一道白光从横里袭来,法相猝不及防,半空中闷哼一声,倒飞了回去。 只见绿影一闪,碧瑶赫然现身在张小凡身前。 她眼眶微微泛红,显然为了张小凡而来,转身抓住张小凡的手,急道:“小凡,你跟我走,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全部都在害你!” 张小凡混混沌沌应了一声,不由自主抓紧了那只温柔的手,跟着她走! 少年从身边擦身而过,他的手正紧握手着另一只小手,陆雪琪呆在了那里,淡淡望去,没有阻止。 —-/ 劫数再生 但满殿正道高手,如何能容的下他们放肆,尤其是片刻之后,许多人认出了碧瑶乃是魔教鬼王宗宗主的独生女儿,顿时炸开了锅。 今日青云门死伤无数,尽拜魔教所赐,与魔教实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片刻间已有人将去路挡住,更有人喝问出来,开始怀疑张小凡是否真的与魔教有关系? 张小凡瞪著血红双目,身子微微颤抖,惨笑不停,只觉得脑海之中翻来覆去都是惨烈血腥景象,却又似乎根本是一片空白,这平生的信仰、信念,竟在今日完全被摧毁了。 碧瑶却比他冷静的多,此刻紧紧握著张小凡的手,与他站在一起,低声道:“小凡,别怕,就算是死,我也和你在一起!” 张小凡耸然一惊,脑海中仿佛清醒了片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大喝传了过来:“谁敢害我女儿?” 刷的一声,鬼王身影出现在这个玉清殿上,众人目瞪口呆,瞬间哗然。 片刻之后,青龙、幽姬等鬼王宗门人纷纷现身,将张小凡和碧瑶围在中间。 鬼王向周围看了一眼,转头对碧瑶微笑道:“瑶儿,你带着小凡先走。” 碧瑶点了点头,正要举步,但这般将正道众人视若无睹的行径,如何能够得逞,而且张小凡此刻身分大是特殊,青云门、天音寺这两大门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人走了。 道玄真人怒道:“拦下了!” 他这一喝而出,早就忍耐不住的正道高手登时围了上去,瞬间这个残破的玉清殿上又是打成一团。 陆雪琪只是漠然站在那里,站在那里看着张小凡,他真的会背弃青云门吗?会吗?他会吗? 她的眼中冷意越来越冷,周身寒气迸出,形成一圈圈冰蓝的锋利的光芒,竟是让想偷袭她的魔教教徒直接震飞倒毙。 在这个时候,玉清殿外突然锐啸响起,异芒乱闪,片刻间惨呼声不绝于耳。 片刻后赫然只见人影飞舞,正是毒神、玉阳子和三妙仙子率领其余魔教三大派系赶来支援。 毒神看着鬼王,笑道:“老弟,算你狠!” 鬼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为我圣教不顾一切,甘冒奇险,他日必然名传千古,为后世圣教弟子传颂。” 毒神苦笑一声,瞪了他一眼,低骂道:“放屁!” 魔教大队人马赶到,青云门本来已经元气大伤,田不易等人虽然勉力支撑,但无奈寡不敌众,顿时被压了回来,形势渐渐危急。 道玄真人目视全场,双目如要喷火一般。一日之内,往昔神圣不可侵犯的青云山被这些魔教中人杀来杀去,真是青云门建派以来的奇耻大辱。 在这个片刻间,他又下了什么决心,抬起了手臂。 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直趴在玉清殿外的灵兽水麒麟,忽的一声咆哮巨吼,冲了进来,势头极猛,巨口一张,吐出一物,道玄真人伸手接过。 魔教众人大惊,放眼望去,只见那果然是一柄长剑,但此刻全无光彩,似为某种奇异石头所铸,剑身剑柄都为一体,看去竟是一把平凡无奇的石剑,而且隐隐望到那剑身之上,纹路横生,仿佛还有些破旧,更有淡淡裂痕横在剑身之上。 原来这诛仙古剑竟是这般模样,而藏在水麒麟口中,更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片刻之后,当这诛仙古剑落到了道玄真人手中,异变陡生,刹那间从那古剑剑身之上,泛起了不可思议的炽热白光,只片刻工夫竟然就将偌大的玉清殿完全笼罩起来,众人一时震骇,都纷纷停手。 原本破了一半的玉清殿,此刻连残存的颓墙断壁也轰然倒塌,瞬间尘土飞扬。鬼王等人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四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这诛仙古剑威力之大,实在不可思议。 但饶是如此,道玄真人在诛仙古剑光芒笼罩之中,却是噗的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不过他竟是不顾一切,强撑著飘上水麒麟的身上。水麒麟大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向天空飞去。 魔教中人无不失色,毒神狠狠一跺脚,急道:“这阵法威力实在太大,不可力敌,我们先退。” 鬼王虽看著道玄真人摇摇欲坠的模样,怎也搞不清楚这人明明重伤欲死,怎么还能催动这等大耗精元的惊天法阵?只是这阵法既然发动,威力便非同小可,他终究不敢拿魔教弟子性命做赌注,当下长叹一声,飞身而起,示意门下弟子撤退。 碧瑶拉著张小凡便欲飞走,突然面前人影一闪,赫然竟是陆雪琪挡在身前,而她手中那柄天玡神剑,蓝光闪耀。 陆雪琪面无表情,神情漠然地寒声道:“张师弟乃我青云门下,你放了他。” 碧瑶如何肯放,怒道:“我将他留下给你们杀?你们先杀了我好了!” “好。” 陆雪琪冷冰冰地道,剑光如芒,一剑粉碎了凌空击来的伤心花。 —— 召唤,深爱的人啊 此刻诛仙剑阵已然笼罩在通天峰顶,天地渐渐暗了下来,鬼王宗有人看到碧瑶眼看就要死陆雪琪的剑下,立刻扑了过去敌挡。 张小凡心中痛苦不堪,只觉得一股凶戾念头在脑海中呼啸狂喊,一种要将无数人性命屠灭的可怕却诱人的毁灭感觉,充斥在他脑海之中。 烧火棍也仿佛随著主人心意,红、青、金三色光芒轮转流换,但很明显的,那片红光越来越盛。 片刻之后脸色大变,只觉得烧火棍上凶猛戾气如潮水一般涌来,原本老实质朴的张小凡,突然现出了狞笑,如恶鬼一般的狞笑。 “啊!” 张小凡仰天长啸,双目赤红,纵身杀入战团,抢到碧瑶身边。烧火棍红芒大盛,仿佛也狂欢不已,与主人一起狂笑著扑向死亡与鲜血。 陆雪琪那一剑停在了碧瑶眼前,她身形微怔,冷冷地回转身看去,四周众人纷纷退避,无论怎样,他们面对著张小凡还是无法全力出手。但此刻的张小凡却似乎已经完全堕入疯狂,眼中恨意无限,招招都取人性命,片刻间已然逼退众人。 碧瑶大喜,一拉张小凡,道:“我们走!” 二人身子腾空而起,飞向殿外。 而此刻天际之上,满布气剑如山如海,诛仙剑阵已然向魔教等人发动攻击。而这一次,道玄真人仿佛也豁出去了一般,不但满天剑雨凌厉落下,天空中那柄巨大的七彩主剑,竟然也被无形咒力操纵著,带著开天破地之势,隆隆冲下。 道玄在半空之中,已然看到张小凡堕入魔道,出手狠厉无情,且此刻神态疯狂,显然已经完全不可理会。 但此人身上,却怀有青云门和天音寺两大真法,手中更有不世出的邪物,若放虎归山,只怕将来造成的杀孽,远远胜过寻常魔教之人。 道玄在心中低声叹了口气,但心意在这片刻间已然决定。纵然日后自己被天下人议论,也绝不能留下这绝世祸胎。 当下道玄真人拼起最后灵力,刹那间天空中所有彩色气剑一起大放光芒,尤其是阵法的七彩主剑,更是赫然又大了一半,轰然而响,震动天地,如远古天神狂怒一般冲了下来,直向张小凡打来! “啊!”且不说魔教中人失色,便是正道中人,天音寺与青云门中众人无不变色,田不易与苏茹脸色苍白,田灵儿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陆雪琪终是不忍,不忍他死在那诛仙剑下,终是懂得,懂得师父水月眼中深深的悲伤,而她此时的眼中,心中,忽然间也只有那么一个念头了,就那么一个念头了… “小凡,我们死也死在一起。”碧瑶面无血色的道。 可她,可她要他活啊!!!那是陆雪琪唯一的念头…… 就让他背弃青云门吧,就让他随那魔教之女一同离去吧,只要他活着就好啊!! 狂风大震,满天飞雪,纷纷飞向了那诛仙剑阵,陆雪琪白衣如疾风滚滚翻动,手持天琊,凄美而绝响地掠向青天,迎向诛仙剑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啊!!” 张小凡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色,唯独那诛仙奇剑却仿佛是诛灭满天神佛的无情之物一般,依旧毫不容情地向陆雪琪击来,眼看着陆雪琪就要成为剑下亡魂,粉身碎骨。 张小凡疯了一般跃起,手中竟是捏着那道当日从陆雪琪手中取走的召唤符,嘶吼般召唤道: “你回来啊!!——” 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连诛仙剑阵的惊天动地之势也瞬间屏息…… 陆雪琪浑身一震,身形不受控制地在半空中忽然被召唤回张小凡身前!!被张小凡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小凡……”出现在张小凡的身后的碧瑶,幽幽的声音怔怔响起:“小凡,她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 为了心爱的爱人,她也可以的…… 天空响起一串玲铛声,铛铛铛,铛铛铛…… 向着满天剑雨,向著着夺尽天地之威的巨剑。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剧烈的狂风突然转了方向,变成了围绕在碧瑶身边的巨大漩涡,那抹绿衣被狂风吹上半空,迎着那七彩流转的巨剑。 “她……” 张小凡的心沉了下去,血红的双眼中流出了红色的泪,淌过他的脸颊,可他那双手依旧紧紧的抱着身前女子,不能,不能,不能放手—— 诛仙剑斩落,万丈光芒,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谁该死,也没有谁就该粉身碎骨,魂灰魄散,冥冥中早已注定,合欢玲在一刹那间保住了碧瑶一缕魂魄让其身不灭。 诛仙剑收回,万丈光芒散去,碧瑶从空中坠落,一道黑影掠出,带着她充满恨意地停在了张小凡近处,撕心裂肺的道:“张小凡,你这条命是碧瑶救的!!这些自称名门正道口口声说为了苍生正义,却只想至你于死地,你还不肯跟我走吗!” 鬼王的身后,青龙、幽姬等人纷纷将张小凡和陆雪琪围住,以防陆雪琪带着张小凡逃脱。 “魔教众孽统统都去死吧——” 谁都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沒能想到,被碧瑶用痴情咒挡下的诛仙剑阵,竟然,竟然还有余光!! 轰!!—— 诛仙剑阵转动,轰然,震动了整个天际苍穹! - 动情,白衣如血 鬼王首当其中,脸色变了又变,终是眼角抽痛在心中说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杀女之仇,十年再报也不晚,手一挥,扔下张小凡与数人全身而退。 道玄因身受巨毒重伤损害极大,更被愤怒燃烧了最后一点神智,身法渐渐大乱,竟是无法再控制诛仙剑,只见气剑轰隆万变间,竟是排山倒海般直冲而下,恐怕整座青云山都会被削为平地! “师弟……”陆雪琪声音微颤,悲伤的道:“你看,你师父师娘大竹峰的师兄们都在担心的看着你……” 张小凡满脸血泪的瞪着一双痛苦的眼睛往下看…… 小凡,你跟我走,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全部都在害你! 可他怔怔的往下看…… 师姐田灵儿在冲着他哭喊着。 师娘眼中也有泪光,而师父那张平日里严厉的脸此刻也夹杂着难言的关怀,沉重地看着他。 还有大师兄他们,还有……惊羽,书书,石头他们,就连天音寺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看着他…… 无尽的黑暗,笼罩著整个世界,他在黑暗中发抖,不敢动弹,不敢面对,不敢醒来! 可是,他终究还是醒了! 颤抖的手,慢慢的放开,再放开,他慢慢的放开了陆雪琪,仿佛这样,也需要他全部的勇气。 陆雪琪周身光芒瞬间迸出,离开了张小凡身边,蓝光在身后形成屏障,隔绝了张小凡的近身。 五种光芒平地而升,水绣幡祭起,疾速旋转形成一道天衣无缝的结界铺天盖地般冲向气剑。 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有人敢去想像这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只有,陆雪琪知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水绣幡乃是上古女娲补天的幡布,即便诛仙剑斩落,她也要拼尽一身修为去化解那天地间蕴含的煞气灵力。 诛仙剑,无人能挡,便无需挡。 陆雪琪紧握住天琊神剑,天玡剑气震颤,苍凉般地对她传音道:雪崽,保重了。 陆雪琪深深地的眸子微微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有晶莹的光滴落剑柄,她噙着泪水不舍地道:天琊,保重了。 陆雪琪踏出了一步,身法归一,口诀颂出,如轻轻吟唱: 我有一剑,可斩日月星辰。 踏乾坤,折九重,正邪无用。 伏妖魔,杀魍魉,天地不容。 纵我道法三千,正万法归宗。 ——封—— 陆雪琪脚下光芒盛放,万千冰雪袭卷而来,化做巨兽托着上古神幡,地震山摇般冲向诛仙剑。 满天剑雨凝固成霜,砰!!撞碎成满天霜花,晶莹灿烂,爆落。 七彩流转的巨剑轰然冲来,与天琊神剑碰撞在一起,满天的剑光无比的灿烂耀眼,山峰巨震,乱石横飞,天琊神剑的蓝光瞬间消失了,倒飞回陆雪琪手中。 气剑如巨浪冲向苍穹,再倒冲而下,汹涌地冲向陆雪琪。 这时,张小凡竟然突破了屏障,冲到了陆雪琪身前,手中烧火棍红、青、金三色光芒同时迸出,笼罩在张小凡身上,光芒越来越盛。 陆雪琪身形未动,眉心间忽然显出一道白光,上古神幡滚滚而来,掀动整个天际般在张小凡的嘶吼声中,与烧火棍一同冲向巨浪。 瞬间,轰然巨响,震动天地。 巨浪如割裂般化做层层波澜,一圈圈一圈圈翻腾的向四面八方,渐渐,消散开去。 最后的诛仙剑如恢复了平静,如即将沉睡的远古天神,缓缓落下地面。 上古神幡最终化作片片雪花,漫天纷飞。 张小凡收回烧火棍,猛地转回身,骇然全身泛冷。 陆雪琪面容雪白,恍若透明,而那一身白衣却已染成了鲜艳的红衣,血珠从她的肌肤,从她的衣裳缓缓地渗出,一颗一颗艳丽夺目的血珠,飘浮在半空,越来越多。 张小凡怔怔地望著,绝望的泪水无声的滑落。 天地间,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永恒。 人们怔怔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一个少年抱着白衣似血的陆雪琪飞向天际,飞落青云山下。 “师弟,我们去哪里。”陆雪琪哀伤而温柔的轻声道。 良久,少年的声音,隐隐有悲泣之声,轻声哽咽: “回家,我想带你回家。” 少年抱着心中深爱的人儿一步一步地向草庙村走去。 陆雪琪安详地靠在张小凡的怀里,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少年,苍白的双唇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缓缓的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好,我们回家。” —— ----------------------------------第一部青云篇(完) ※※※※※※※※※※※※※※※※※※※※ 第一部完了,第二部会接着第一部继续更新,但会更新的比较慢一点,第二部主要讲十年后的故事,原著剧情走向不变,或多或少我会改动一下。 另外同样会额外增加几对小说人物的情感线,比如万剑一和水月,欢迎大家继续追文,对剧情有什么看法都可以发表评论互动哦,还是那句,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伤重,离别之夜 夜色微凉。 儿时生长的草庙村已然成了萧索的荒村。 夜空下,枝繁叶茂,杂草丛生的一间木屋似笼罩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下,静谧而平和。 陆雪琪坐在木屋门外一口井旁,眸子如水般淡淡地看着张小凡从井中提出一桶井水,默默的撕了一角衣布,湿了水给她擦脸,擦小手。 “师弟,我想到前面的河水里洗干净些。”陆雪琪伤的有多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可她仍想把一身的血气洗去,不想带着这般重的血腥气让张小凡感到不适、不安。 张小凡蹲在她的身前,看着那一张雪白透明的脸庞,一双黑眸刺痛般沉沉地转向木屋外小河的方向,声音暗哑干涩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抱你过去。” “不必了。”陆雪琪摇了摇头,看着张小凡忽然就有些慌乱泛白的脸,低喃柔声的道:“我饿了,你弄些吃的罢,我一会就回来。” “好。”张小凡点点头回道:“我去挖些地瓜回来。”说着便先抬步向外走了出去。 陆雪琪抓起一旁的天琊神剑,手中的天琊毫无光泽,没有任何回应,她已是感应不到一丝灵识相通,天琊神剑与诛仙剑那恍若天崩地裂地对撞,竟是让天琊神剑成了一把普通的剑。 陆雪琪却觉得手中的剑似身后的青云山般沉重,让她感到那般地虚弱不堪,可她仍紧握着手中的剑,脚步缓慢,气息不稳地向村前的小河走去。 夜浓似墨,水声流淌,波光微澜。 陆雪琪半身沉入河水中,河水清凉无比,而她修得又是水属性天生的寒冰体质,只是与诛仙剑一战,她做法封印,把一半的诛仙剑那天地间蕴含的煞气灵力吸进了体内,如今那股煞气灵力似九重的真火又似九幽狱火,无边无尽,无休无止的焚烧着她的身心,想要摧毁她仅存的神智,吞噬掉她。 也许下一刻,她就会暴体而亡。 陆雪琪缓缓地闭上眼,雪白的脸庞,眉心间一道般若印记在一束白光的笼罩下显现出来,周身忽然间热气沸腾,河水漾起一层层浓厚的雾气,不多时,整条河流都沸腾了起来,一串串水泡滚滚翻腾,河里的鱼虾纷纷跃上了岸边。 深沉的夜色中,一阵山风卷着几片树叶飘来,却未能靠近雾气重重的小河。 陆雪琪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璨若星辰。 而就在她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沸腾的河水平静了下来,漫天弥重的雾气消失了开来。 陆雪琪从河水里走了上岸,淡淡的月色笼罩在她的身上,一丝丝、一缕缕的白色月光掠过她莹白的脸庞,从眉眼倾泄而下,她整个人恍若涅火重生,身后三千青丝轻轻飞扬。 陆雪琪低下了头,岸上鱼虾在她裙摆边拼命的蹦哒似要引起她的注意,她抬袖一挥,岸上鱼虾全数飞了回河水里。 陆雪琪未有抬头,再抬袖一挥,身侧不远的树影中,“哧”地一声,飞落一人,而她手中,指尖捏着的一枚美轮美奂的戒子。 正是乾坤清光戒,戒子上嵌着的珠子,如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却折出不同的异彩。 青龙似受到了重击般,身形摇晃的走了过来,停在陆雪琪身处三丈外,单膝跪了下来。 “当年我从那人手中求来这枚乾坤清光戒,那人曾对我说过,有朝一日如有另一个人能取走乾坤清光戒,我便须听从那人的命令,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人竟出自正道青云门。” 陆雪琪心中想青龙说的那人,应该就是她爹爹了,她也不知青龙是怎么向爹爹求得乾坤清光戒,也不知爹爹当时的安排,她如今经历了一些人事,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安排。 陆雪琪走到青龙身前,把乾坤清光戒还给了他,幽幽地道:“你过来时并不知我的情况,你为何而来?” 青龙抬头看向陆雪琪,漫天落叶之间,这女子似黑夜里焚烧的火莲,艳丽夺目,绝色中却也透出几分伤重的苍白。 “鬼王之女虽身死,但仍保有一魂在合欢铃中,鬼王要抓张小凡回去想办法让碧瑶复活。” 陆雪琪身形一怔,冷冷地道:“那你去帮我杀了那些人。” “就算我杀了那些人,张小凡也会走的,碧瑶是为了他而死,你觉得鬼王若告诉了他复活碧瑶的方法,他还会无动于衷吗?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会走的,今夜不走,明日也会走。” 皱了皱眉,陆雪琪没有再道来话,只是从青龙身边走过,缓缓走远。 陆雪琪回到木屋栏外,张小凡在院子空地上生了火,正沉默地蹲在火前烤地瓜,陆雪琪看了看四周,心中微微一沉,那些来抓张小凡的人已经来过了,就在青龙想要拦住她的时候。 可那些人又走了,却并没有带走张小凡,是带不走,还是…张小凡已经答应了今夜不走,明日再走。 陆雪琪不敢问,她站在屋栏外,看着张小凡忽然抬起了头来,向她看来,在与她的目光轻轻碰在一起时,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缓缓地从火堆前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 —— 万水千山,后会有期 夜色重重,山一重水一重,堆火里的火苗叠叠重重燃烧在一起。 火光中,张小凡把烤熟的地瓜从火堆中挖出来往泥地上滚了滚,晾凉了些剥了焦皮替给陆雪琪吃。 陆雪琪伸手接过,看了看手中剥了皮的烤地瓜,只见那烤地瓜金灿灿的很是好看,不禁张开小嘴吃了一小口,入口香甜柔软,她便又吃了一小口。 张小凡见她十分安静,容颜似雪,雪白脸庞被火光映出两抹淡淡的红晕,楚楚动人,小嘴一下一下缓缓动着,吃着地瓜的神态竟是那般安静灵动。 张小凡笑了笑,俩人这般安静的吃过地瓜后,轻轻的彼此偎依着。 夜空繁星闪烁,一闪一闪,明亮又遥远。 张小凡回想着儿时的一幕幕记忆,想起围绕在爹娘身边的那个玩泥巴的孩童,他眉眼间都舒展了开来,可片刻后,他的眉头却沉了下来,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小时候…” 寂静的夜空下,忽然,有温柔心弦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张小凡从纷乱的回忆中猛地清醒过来,他看向陆雪琪,只见她眼波轻抬间,神色似也有一丝悠远的回记。 他静静听她说来。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娘亲和爹爹吵架了,娘亲要带我走,于是爹爹为了哄娘亲回来,便在满月的夜色里为娘亲舞剑,我记得满天的星星都好似在爹爹的身影中一闪一闪,好看极了,后来…爹爹还亲了亲娘亲。” 回忆的画面朦胧而美好,陆雪琪恍然停在了那个画面前,不再言语。 张小凡心驰神荡,不由得问:“那你娘亲还走吗?” 陆雪琪轻轻摇了摇头:“不走了,只是每逢月圆爹爹便要为娘亲舞剑一番。” 陆雪琪缓缓的把头靠在张小凡的肩上,淡淡地问他:“师弟,你会走吗?你会离开青云门吗?” 张小凡肩头微微一颤,仍望着满天星辰下的夜幕,笼罩在黑夜中的青云山却恍若是洗过了一般,说不出的清明,就好像他此时此刻的心境,那般清明,许久,他沉沉地道:“你会跟我走吗?” 凉凉的月色泄了一地,张小凡等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在火光中恍惚不太真实,却有只小手掠过他的眉间,温柔的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他眷恋地闭上了双眼,温暖的指腹贴着他的皮肤轻轻的轻轻的停在了他的双唇上,耳边传来的了陆雪琪淡淡的声音。 “不会,所以,你若要走,我不拦你,因为这一次,你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走,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万水千山,我们总会有再相见的时候。” 张小凡心中疼痛澎湃,他想对她说来道别的话,可双唇被那小手轻柔的捂着,她似乎不想听,他便不想说来那道别的话,只是把她拉近怀里,用尽一生的力气去抱着她。 天边暗云翻滚,满天的星辰被云层遮蔽了,月色也渐渐地淡了下去。 —— 踏雪,师徒 青云山。 小竹峰。 陆雪琪独自一人回了青云门,没有人过来质问她张小凡去了哪里,因为众人心里都明白,掌门道玄真人那劈向张小凡的诛仙剑便足以说明,张小凡与青云门再无任何瓜葛了,张小凡何去何从,青云门已然无从过问。 数月过去后,那一场正魔厮杀所带来的破坏,已被慢慢修缮一新,只不知道,留在深心处的伤口,可也曾愈合了? 寒冬雪纷纷。 水月从长青殿慢慢地走了出来,缓缓走向白雪皑皑的天地。 漫天的雪花,白茫茫的一片,陆雪琪从木屋里踱了出来,蹲在一层层厚厚的雪地上,棒起了一只被冻僵的兔子。 至那日,陆雪琪独自回了青云门,师父水月便让她回了小竹峰养伤,不让旁人见她,也不让她见任何人,可她还是从师姐文敏那儿听了一些,掌门人道玄想问她一些话,都被师父拒绝了,师父护着她,连半点处罚都不曾给她,只是让她什么也别想,安心养伤。 可她终究觉得,她这伤怕是养不好了,身子不但没有一丝好转,反而越来越差,这也是她不愿答应张小凡陪他一起离去的原因,不愿让他看见一天比一天虚弱的她,那样子的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冰天雪地,天和地都是白的,白得那般纯静,整个世界恍若不染半点尘埃,可她的心境已不复当初。 失神间,陆雪琪手中冻僵的兔子蹬了蹬两只小短腿,活了过来跳了开去,陆雪琪抬头看去,忽然愕然的怔住,不知何时,师父水月站在了她的身前,一袭月白袍为她遮挡住了一片寒冷。 寒风飒飒,呼啸不绝,陆雪琪默默地的抓住了师月的一角裙袍,许久,她幽幽地,似埋怨地轻声道:“师父,你总算愿意来见徒儿了。” 水月神情间似有一丝恍然,微微垂下眸子看着她这日渐清瘦的小徒儿,心中的怜惜由然而生。 “起来罢。”水月道来话,从袖袍里缓缓地伸出手,伸向她的小徒儿陆雪琪。 陆雪琪被师父从雪地上拉了起身,发丝上双肩上的雪花也被师父轻轻的拍去。 “通天峰已经修缮好了,随为师去见一见掌门真人吧。” “好。” 只见天地之间雪花纷纷扬扬,一片片,轻轻的,飘落下来,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寒冷,寂寥,师徒二人却从未曾过这般亲近。 —— 探视,水月与道玄 寒冬皎皎,重新修缮后的通天峰,冰雪覆盖青砖黛瓦,庄严寂寂. 水月留陆雪琪在玉清殿堂内守候,她独自进了内殿后观。 玺彩壁墙,黄琉璃砖,屏风后,寝殿内,熏香了了,室内笼罩在一片静谧、恬静中,掌门真人道玄,身姿单薄的侧躺在案前榻上,眸子半闭,睫毛轻垂。 水月静看着那张面容,淡淡看去,只觉那不过只是一位受心魔缠身,黯然神伤的病人,哪里有半点掌门人的真容。 青云门被魔教围攻,伤亡并未有想象的惨重,可留在心中的伤痛,无法磨灭的耻辱,与苍松的叛出,还有诛仙剑阵的反噬等等,一件一件加在一起足以让道玄受到沉重的打击,元气大伤。 “你来啦。”一把素净清淡的嗓音,隐约透着深沉的淡薄。 道玄睁开了眼,坐了起身,一袭墨绿长袍披身,玄色缎带束之腰身,一头黑发垂落披散,面色略微泛白,眉眼清寒深邃,乍一看,那身姿神态,恍若书房中不苟言笑的俊朗少年。 一直以来青云门七脉,长门一脉与第二大脉龙首峰一向从未有过分歧,在各脉眼中足以彰显出深厚的同门情谊,只是,私下,道玄真人与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彼此之间却有一道理不清的界线。 “这数月,师兄数次传话让我过来,我今日带徒儿陆雪琪过来,师兄有何话要交待?” 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草味,这数月,道玄都在养伤,只是毒伤已去,诛仙剑的反噬却不是药膳能治愈的,所以,水月幸许也猜到了些,这才带着徒儿陆雪琪过了来。 水月道明来意,道玄听了,没有吭声。 那日,因他心神大乱,诛仙剑挥落时险些要了陆雪琪的性命,事后,水月什么也没提及,可心中多少是有些隔阂了。 只是,她再不待见他,她也还是过来见他了。 道玄一只手撑着还显病容苍白的半边脸,双眼漆黑如墨的看着水月,忽然道:“师妹,你过来些,到我身边来。” 水月一脸沉吟,凤眸微微瞥了眼道玄,脚下裙摆微动,慢慢地走了过去,停在案前,便见他伸出另一只手,放在案台上,对她道:“师妹,你给打个脉罢。” 水月又瞥了他一眼,默许般地从袖子里轻轻抬起纤细白皙的手,两指间探上,自行对他诊脉了一番。 水月一阵探脉,只觉那手腕十分冰凉,但他神态平和气息平稳,她素冷的脸上隐现出一丝微思绪:“师兄,我想问你几句话。” “你问吧。”道玄忽然一笑,许了话。 —— 决心,陆师妹 玉清殿,长长的廓下,高低错落的楼台,层层白雪覆盖,殿檐上,晶莹的冰雕,折射下出格外的璀璨光芒。 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的迎来了一位白衣少年,清瘦的脸庞似有心事般犹豫了一会,终是踏了进殿前,恍然间抬头,显然没有想到殿内还有人,不禁神情有些怔仲地看向了容颜绝止的小竹峰小师妹陆雪琪。 陆雪琪静静地站在大堂窗檐下,看着他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了进来。 林惊羽不知她何时就在那里站着了,见她默默的看着他,一双眸子清冷而淡漠,却比那殿外那片白雪还要明亮几分。 林惊羽顿了顿,因数月以来,龙首峰首座苍松的叛出让门下所有弟子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林惊羽一直不愿相信,内心一直在挣扎中,最后在痛苦中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番,他过来通天峰求见掌门真人道玄,是下了很多次的决心,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先见到陆雪琪,那位受众多师兄弟们默默崇拜,敢于在大殿前用性命担保张小凡,敢于在魔教孽徒偷袭青云门力挽狂澜,大杀四方,甚至在诛仙剑落下时,毫不畏惧,那般视死如归、风华绝代的平息了那一场杀戮。 在青云门所有人的眼里,心中,那一场正魔厮杀所带来的巨大冲击,深深地让受到重创的青云门,留在深心处的伤口,却因她,有了新的向往。 林惊羽怔了片刻,走了过去,向着她道来了话:“龙首峰弟子林惊羽向陆师妹问好。” 陆雪琪:“……” 如果没有记错,林惊羽与张小凡是一同拜入青云门的。 林惊羽道完话,见陆雪琪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也不回他一句。 林惊羽便转身走到一旁默默地站着,他看出来她在等待,而他也是。 此时,后观寝殿内,水月正在向道玄问来话。 “师兄,你身上的伤可是都痊愈了。”水月不太确定道玄让她诊脉的用意,若是借此让她相信他已无大碍,恢复如初,让她去转述甚至是安抚各脉同门,她便要亲口听他说来的。 道玄欠了欠身子,从她的身侧望着远处的一方,目光渐渐深远,对她道来话时,他不由得多了些感叹,只因,青云历代掌门都知道诛仙剑灵会反噬,而当年,他就曾亲身参与杀掉入魔的师父天成子,想到这里,他的肩膀一震,心猛地抽紧了起来。 可是为了师门,为了天下苍生,他别无他法,不得不使用诛仙剑。 水月见他忽然脸上有痛苦之色,不禁在给他探脉时,将一股真气传入他体内。 道玄回过神来,缓缓地收回了手,袖袍垂落在一旁,叹了声,沉声道:“师妹,若有朝一日我再受诛仙剑反噬,你便杀了我罢。” 水月的心骤然收紧,整个人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道玄,良久,摇了摇头:“师兄,莫要胡说!” 道玄笑了笑,笑得冷酷:“苍松恨我,你不也是吗?” 水月脸色难看,却仍旧摇了摇头:“师兄,我不恨你。” 她不曾恨过谁,她谁也不恨,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放不下,成了永久的执念。 —— 回忆杀,初见 三千繁花,万丈红尘,年复一年,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时光倒转,青云山,天空,白云,山与山之间,水与水之隔,岁月明媚、灿烂。 年少心气傲的水月,第一次见到那人时,他的目光正落在师妹苏茹的身上,眼中那道明亮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她不禁觉得这人,行为举止放荡不羁,放浪形骸,却是一副坦荡的模样。 在一片翠绿的泪竹间,水月手中握着的天琊忽然出鞘,一剑刺去。 他瞬间躲闪开来,却并不还手,而水月,也未曾得手。 “水月师妹,手下留情。”他笑道,只是退去,身姿如风,始终没有回招。 水月看出他无心过招,不禁脸色一沉:“你看不起我?” “不敢,水月师妹的天琊神剑威力无比,我还不想自讨苦吃。”他笑道,忽然转身,脚下步伐停了下来。 水月一愣,天琊划破了万剑一右手臂的袖袍。 他摸了摸被划破的手臂,看向拦了去路一脸冷傲的她,依旧笑道:“不知我哪里惹怒了水月师妹?” 水月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万剑一。”他微微一笑。 水月并不向师妹苏茹那般性子外向,时常会活蹦乱跳的与各脉同门打闹嬉戏,而她虽一直未见过万剑一,但身为长门通天峰七代弟子,天纵奇才,惊才绝艳,睿智无双的万剑一,他的事迹,她又怎会没有听说过。 水月默默地收回了天琊神剑,默默地道:“你就是万剑一?方才你为何一直盯着我师妹苏茹?算了,看来也是个好色之徒罢了。” 万剑一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好色与心仪的区别,却见蓝光一闪,水月御剑而去。 万剑一:“……” —— ※※※※※※※※※※※※※※※※※※※※ 写个回忆篇纠结了好久,写了又改,改了又删,总想写的更好些,希望与原著剧情能够融入,与目前的章节前后呼应,合情合理,所以跑去把前传蛮荒行刷了一遍,拖了许久更,开始决定这么写,后面剧情会顺畅许多,请继续催更我哈。 回忆杀,赐教 “山不封不名”!青云山!八荒六合,九幽魔障,青云众志,锦绣河山。 自天书传入道教之后,青云一门,开山立宗两千余年,已成了道家追求仙境的最佳之地,青云七脉更是名动天下。 湛蓝的天空,一片云霞间,一道蓝光绽放出阵阵靓丽的令人目炫的光芒,光芒中显现出的一张绝美的小脸,飞扬的秀发拂过雪白的额头,一双傲气的眸子异常的美丽。 水月一身轻盈如纱的月白裙灵动的飘动间,手中的天琊神剑飞了出去,追着一道身影从天际掠来! “万师兄加油啊!” 云海广场之上,一群青云弟子在呱呱大叫。 在一片叫声中,一抹白衣,飞落云海广场,正是面容俊俏,唇边含笑,风姿卓绝的万剑一。 紧接着他的身后天琊神剑掠来,再次划破了他的衣袖。 “万师兄,你可不能裁她手上了啊,不然我押你的银子又要没了!”苍松张开大嗓门吼道。 半个月以来不知被划破了多少次衣袖的万剑一已是再无换穿的衣裳了,他不禁苦笑道:“水月师妹,你会缝补衣物吗。” “不会。”水月眸光凉凉。 万剑一身法敏捷,见天琊神剑再次掠来,连忙再次闪避,怒笑道:“你可知这是我最后一件衣裳了。” “不知!” 水月立在半空,操控着天琊神剑,傲气的道:“我只知万师兄仙术剑法十分了得,怎地,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至从水月踏出小竹峰后,经与各脉青云弟子比试一番后,落败的青云弟子们这数月以来已积累了不少愤慨:“万师兄,别怂啊,快上啊,好好收拾收拾她,免得她再奚落我们!” “呵呵!好啊,我到要看看是谁收拾谁。” 水月冷声笑了笑,那笑声虽有不屑之意却格外的清脆悦耳,动听。 万剑一心神一晃,神情中满是无奈:“罢了,便请水月师妹指教一番。” 斩龙剑终是出鞘,剑身有龙形,剑刃清清如秋水,瑞气蒸腾,碧波荡漾,光芒万丈—— “好一把斩龙剑。”水月踏空飞起,衣袖翻动,青丝飘扬,美丽的眼睛变得明媚无比,身后天琊神剑闪耀出强烈的夺目的蓝光。 天琊神剑与斩龙剑瞬间飞来,恍若撕破了整个云海天空,剑光呼啸,如蓝天碧海、蛟龙翻腾,直入云霄。 蓝凤与火龙“砰”地碰撞在一起,火花绽放,霞光满天,艳丽异常! “哇——”众人看的一阵惊艳不已!! 此等光景异彩,很快吸引了更多的青云弟子过来观战,通天峰玉清殿,一抹墨玄衣从后观走了出来。 “道玄师兄,你怎么也出来了。” “是何人在云海上比试?” “是小竹峰的水月师妹与万师兄在比试剑法。” “哦?” 道玄脸上似有一丝诧异,身形微微一动,脚下步子缓缓的踏出了玉清殿。 —— ※※※※※※※※※※※※※※※※※※※※ 回忆杀大概就几章,若想看十年后凡雪篇的还要稍等等了啊。 回忆杀,缘起 一晃之间,颀长身形在晴空万里云海广场之上,墨衣飘飘,清俊面容似含了一抹微笑。 万剑一忽然收回斩龙剑,大声喊道:“师兄,是她先打我的,还划破了我的衣裳。” 水月讶异的看着忽然出现的道玄,只见他唇间含笑,清亮的黑眸微微转向万剑一回了句:“知道了。” 水月听了,手中的天琊剑转了方向。 道玄回头看向了水月,眼睛似乎又亮了几分,蓝光绽放间,那抹明媚的白衣随光飘摇,如瀑的青丝轻柔飞扬,雪白的小手握着九天神剑天琊指向他时,刹那间,竟让他有种难以置信、惊天动地般的惊艳之感… 道玄算是明白师弟万剑一被追着打虽心有不甘却无力还手的心情,不禁问道:“不知水月师妹为何要打我万师弟?他可是做错了什么。” “师兄,我可什么也没做!”身后的万剑一瞬间哭笑不得地回道,心里活动想的是师兄过来帮他的还是来坑他的? 道玄“哦”了声,正想着换个语气再道来话,水月却是冷冷地莞尔一笑,对他道:“正好,我不但要打你的万师弟,我还要打你。” 剑光霎那间而至,道玄哪里还有空隙道来话,瞬间飞身离去。 剑鸣声呼啸追去,道玄袖袍一挥,一道八卦符飞去,他本是有些好奇,想过来看看这小竹峰小师妹水月,此番见她容颜动人、性子冷傲还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出尘仙姿,也算解了心中的疑惑,可若真与她动手打起来,那回头真雩大师怕是饶不过他的。 道玄无意交手,一番回避后,停在了万剑一身侧,默默地眨了眨眼。 水月见俩人同时身形一动,以为俩人要一起向她攻来,不禁就要全力应战,却忽见俩人脚下光芒闪现,一跃而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直接跑了。 水月:“……” 一时间不知追哪个水月怔了怔,回过神来时,轻嗤了一声,默默地收回了天琊。 水月独自飞回了小竹峰,傍晚十分,师妹苏茹却气呼呼地找到她身前。 “师姐,我都听说了!他们真是太过份了!” 八卦一传十,十传百,传到苏茹耳前已是截然不同的一种说法。 水月摇摇头,正想道话,可还是爆脾气的苏茹却是先炸毛了,小嘴撅得老高,哼道:“师姐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肯定受委屈了,不然苍松那个大嘴巴怎么敢那么说你!” “他说我什么了?”水月见苏茹眼睛都气红了,不禁问道。 “他说,他说你…”苏茹气地一跺脚,恼怒地道:“他说你芳心暗许万剑一,才会追着他不放。” “我呸!” —— 回忆杀,遇魔 青云门,后山,深湖,几千年来云雾缭绕,寂静无波,连那诛仙的噬气也因这湖光而日渐消散淡化而去。 夜凉,月圆。 一处密林前,站着两个人,正仰望远处那座直入云霄,在云彩中若隐若现的灵山雄峰。 两人看着那那青云山高耸入云的山峰,默默道来话: “围攻青云门如此大事,宗主他老人家为何却不让我上山,反而令我带人等在这山下林中,只做接应之事?” “此事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是老宗主深知此战凶险,青云门乃是千年大派,门中高手无数,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命陨的下场,故令你在此置身事外;其二么,那就是……” 风起,微澜。 水月悄悄飞了出小竹峰,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找万剑一说个清楚。 只是,此时,万剑一正沉湖水里修炼仙法顺便泡个澡。 水月飞落一片枝头上,看向湖边处,只见万剑一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衣裳沉在湖水里,背部肌肉线条硬朗惹隐若现,胸膛衣襟歪歪斜斜敞开来,说不出的风流无限,俊美出尘。 万剑一似若有所觉,蓦然向她这边回了头。 “谁?” 白光一闪,万剑一竟是跃上了湖边,身上已是松松套着一件道袍, 水月:“……” 算了,还是下次再与他说清楚吧,心中莫名一虚的水月瞬间飞身离去。 只是,万剑一的御剑飞仙之术确实比她强了很多,水月眼看就要被追上,不知是出于羞耻还是下意识,她不想他认出她来,抬手拂袖间竟用一块水绣帕遮挡了脸颊。 追着那抹穿过树影如风摇曳,青丝纷飘,美丽的身影,万剑一忽觉熟悉,淡然沉静的心头,莫名悸动了一下。 水月不得已往山下飞去,猜他定不会因她而出山。 眼看就是青云山麓脚下,万剑一与水月,就在这时,撞见了埋伏在此处,准备大举攻山的魔教从徒。 “鬼先生,怕是我等藏身所在已暴露在这两人眼中,待我让人过去灭口……” “小万,还是我与你去解决了这两人即可,莫要引起太大的惊动。” 两道光影猛地窜出。 水月轻叱一声“起”,施法结出一记仙术同时击去。 万剑一祭出斩龙剑,霎时光芒大盛。 黑夜中,黑纱蒙面的黑衣人淡淡地看了眼万剑一,转过头来对年轻男子皱眉道:“这人怕是不好对付,我跟你换一换。”说罢,转身掠向了水月。 水月:“……” 一身白衣白纱遮脸的水月若不是怕露了身份,此时已让天琊出鞘,又怎会让那黑衣人小看了去,不禁冷哼了一声,仙术从指尖施法而出,变幻莫测,瞬间已转换了无数次方向击出。 仙术变化中,黑衣人的瞳孔忽然微变,一阵刺痛传来,猛地止了身形,发现肩背上方已是一片血肉糊模。 “鬼先生,不可轻敌呀。”年轻男子与万剑一交战间,补了一句。 黑衣人鬼先生没有回话,只是身形再动时,已是使出法宝“血玉骨片”要当场收了水月的生魂。 —— 回忆杀,问情 “这是?鬼道之术?”万剑一大惊,身形一闪,竟已掠至水月的身前,一招“斩鬼神”真法剑诀: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斩鬼神一招,其貌不扬,威力却巨大,鬼先生操控着法宝想将那股浩然剑气连同持剑者一同吸得一干二净,却不料剑气不止,如潮涌一般,越来越大,轰然间,气势万千,鬼先生瞬间力不从心。 万人往连忙过来相助,水月飞身而去,施展出“月光诀”恍若从天而来,一道巨大光柱,霞光柔美而凌厉霸道的刹那间抵挡住了万人往的攻势。 万剑一的一招“斩鬼神”,水月的一诀“月光诀” ,俩人一招一诀,堪称举世无双,竟做到了真正的仙剑归一,一往无前,真乃神招天诀。 两位魔教高人不敢拼上性命,不得不退了回魔教大军中。 “不可追。”万剑一伸手拉住欲要追去的水月,连忙摇了摇头:“只怕山下魔教大军早已埋伏,我需马上飞回通天峰禀报师父。” 水月也不说话,走了回万剑一身边冲他点点头,施法与他一同飞向夜空,飞向那座直入云霄的雄峰之巅。 只是,飞至一半,万剑一忽然身形一晃,竟是直直从空中坠落,水月惊慌失措的连忙飞身而下,接入了他身体,摔下山峰间,滚落在一块壁石前。 “你受伤了?”水月扶起万剑一,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前冷汗渗出,神智已是有些不清醒,并没有回应她。 水月回想方才一战,怕是那叫鬼先生的鬼道之术在不经意伤了万剑一,心中想到若不是万剑一替她挡下,此时受伤的怕就她了。 水月心中从未有过的感到了一丝慌乱,见万剑一垂落的手臂右侧有一道黑印,怕就是那鬼道之术留下的,便要查看他的伤势。 水月扶他靠在壁石前,缓缓地褪去他的衣襟,见他整只手臂乃至半边胸膛都被黑气侵蚀,只怕用不了多时整个人都被会那黑气反噬。 “你别管我了,快回通天峰禀报我师父天成子。”万剑一双眼微微闭着,喃喃道。 水月却是做不到此时把万剑一扔下,而她更担心他会死在这里,心中忽然一阵恐惧,已是无从多想,抬手一挥,面上的白帕滑落,拂上万剑一的双眼,轻轻的遮住了他的视线。 水月低头,双唇微颤,缓缓地贴上那受伤的手臂,竟是,竟是把那黑气源源不断的吸出。 “你……”白帕遮蔽了双眼,看不见她的举动,万剑一却能感受到她在做什么,心中大震,唇齿惊愕间张开,虚弱地道:“不可……” 水月却是直到把所有的黑气吸出才抬了起头来,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喂入他口中,为他整理好衣襟,双手捏出一记法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的飞身离去。 过了片刻,万剑一清醒过来,抬手拿下眼中的白帕,深深地看了一眼,紧紧地拽在手中,缓缓地站起身来,面容严峻的再次御剑飞向通天峰。 —— 回忆杀, 对决 青云山脉通天峰上,原本如仙家胜境之地的云海上空,此刻已经尽数为黑云所笼罩,血腥气息四处弥漫,那些飘渺洁白的云气似乎也变作了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颜色。 魔教四大门派长生堂、万毒门、鬼王宗和合欢派皆以教主仇忘语为首,蜂拥而起,攻上青云山,云海之上,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水月不顾师父的禁令,带伤而来,天琊神剑蓝光绽放,剑气如虹,不断有魔教中人惨死在漫天剑光之中,令青云一方战势再次所向披靡。 魔教片刻之间已伤亡惨重,不得不派出魔教四大派中的其中两位首领应战,再次展开了疯狂的殊死对决。 水月扫清周围一片魔教之徒,飞落一角,面上脸色已是苍白的将近透明,显然已是损耗极大力不从心,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师父真雩大师与掌门真人天成子出现在了漫天如浓墨一般的天际间,联手使出的一招一诀。 一诀“神剑御雷真诀”! 一招“七星剑式”! 云海之上的战局再次被扭转,魔教气势再次被打散,而青云门这一边则是士气大振。 可是很快,那片漆黑如墨深沉似海的浓厚黑云中,突然传来一声长笑,浑厚的男子声音响彻天穹大地,道:“天成老儿,你招数尽出,如今已是黔驴技穷,当非我之敌,还不束手就擒么?” “哼!”一声冷哼,天成子带了几分怒意,从那片七星仙剑闪烁耀眼的光辉背后传了出来,道,“邪魔外道,受死!” 七星剑式的光辉如银色灵光飞驰而来,仇忘语长啸一声,对着奔袭而来的七星剑式直接迎了上去。 而在云海之上,真雩忽然皱了一下眉头,低声不可思议地惊道:“这莫非是……” “是玄阴鬼气!” 一声轰鸣巨响,天际云端之上,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无形气浪从半空中瞬间炸裂冲出,只见瞬间,七星剑式辉煌的星光与玄阴鬼爪的黑气死死地纠缠在一起,随即又疯狂向外爆裂泄去。 “天成老儿,这一下你还有何话说!” 黑气徐徐蒸腾而上,但星光却是黯淡散落。 天成子面色惨白,身上道袍如被黑火焚烧而过,一片焦黑,右臂更是无力垂落,似乎只能是勉强抓住了手中的七星宝剑。 片刻之后,仿佛是带着几分凄凉之意,半空之中的银色星辉终于像是支撑不住,完全消散而去,青云山头,一片沉寂。 仇忘语冷笑一声,眼中冷酷之色一扫而过,喝道:“且让你看看现如今是谁受死!” 话音未落,那黑色的巨爪便再度出现在半空之中,如同恶鬼一般凶恶万状地向天成子扑了下来。 云海之上,瞬间青云门中一片哗然,不知有多少人振衣而起,真雩已是直冲上空。 水月在这场强强对决中喘息间恢复了一丝力气,眼见师父真雩被魔教四大派系中最后的一派鬼王宗宗主了忽然拦下,她瞬间身形一闪,天琊再次出鞘! 云端之上,仇忘语仰天大笑,凶厉无比的玄阴鬼爪已然冲至天成子身前不远处,眼看就要打在这位青云门掌门真人的身上。 一声长啸传来,两道白光冲天而起。 山风吹来,白袍烈烈,白裙飞飒,天琊蓝光绽放,斩龙剑碧波万丈。 龙吟长啸,声动九天,凤鸣清音,直上九天。 两把神剑,光芒万丈,似欲将世间所有黑暗驱除殆尽。 斩龙剑!斩鬼神! 天琊剑!诛妖魔! 黑云翻滚,如雷霆怒吼,万道霞光万丈,竟仿佛在一瞬间令天地都为之失色! 伫立云端的仇忘语也是为之动容,忍不住吐气开声,叫了一句,喝道:“好一对璧人!” 仇忘语面对两把这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仙剑,他竟也没有退让之意,反而是左臂同时伸起,探爪虚抓。刹那间,鬼啸阵阵阴风呼号,竟是又再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玄阴鬼爪,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心!”水月似乎有所觉,却见万剑一身形闪动间掠过她,挡在她的前方。 “轰!”一声巨响,却是气势惊人的碧绿剑芒直接撞上了前方的玄阴鬼爪,光芒崩裂,疯狂流转,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强大无比的黑气终究还是如潮水般淹没了过来,一点点压下了碧绿的光芒。 “啊……”一声痛哼,万剑一已是喷出了一口鲜血,血滴落下洒在他白衣之上,点点滴滴血色斑驳,令人触目惊心,而他的身子也是随即向下掉落了下去。 “万师兄!” 水月惊恐的看着万剑一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从半空中坠落下来,云海上同时响起了数声惊呼,有男有女,几个身影一起冲了过来,想要接住他的身体。 不过就在快要坠地的时候,万剑一的身子忽地在空中一弹,竟是硬生生止住了下降之势,一个翻身再度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一阵桀骜不驯的大笑声,仇忘语挺立云端,目光傲然,看着没有伸出缓手去救爱人而是趁此机会来到了天成子身前的水月,发出了一阵笑声。 “万师兄,你没事吧?”周围许多青云门弟子冲了上来。 “没事了,我万剑一没那么容易死的。”万剑一手抚胸口,却是再度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你有伤在身,刚才还险些,险些就……” 万剑一猛地转头,不由得讶然道:“苏茹师妹,你怎知我有伤在身?” 苏茹心下一怔,但想到师姐水月身上的一些流言皆是因万剑一而起,她便没有再答来话。 万剑一见她不答,似有心隐瞒,便认定昨夜救他的人想来就是苏茹了,叹了口气,道:“好了,我说了没事了啊。不过那魔教教主果然道行通天,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说着他顿了一下,目光却是情不自禁的望向了天空的那抹白衣裙。 —— 回忆杀,古剑 天上地下,倾刻间,已是一片惨淡。 水月挡在了天成子的前方,仇忘语一招击去,却见她身后有亮光掠出,竟是天成子手中七星仙剑,仙剑都被他一招击落,瞬间从半空中直直摔落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间半空中忽有风起,一个青色身影蓦地闪过,转眼出现在那七星剑下。 大风忽起,青衣飞舞,原本黯淡失去光芒的灵剑,突然间再度亮起,雪亮剑刃之上的七颗大星在瞬间点亮,再次施展出七星剑式。 漫天星光瞬间大盛,剑势狂野如洪涛,铺天盖地地向挡了他去路的魔教四大宗挥洒而去。 “掌门真人,是道玄师兄…”水月惊喜地松了口气,她自知已经无力再拖住仇忘语。 一番混乱,剑势飞洒,魔教四大宗主竟是被逼退了丈许,却同时围着道玄狂攻不止,道玄虽然尽力抵挡,但那四人毕竟非同小可,还是慢慢处在了下风。 形势再度险恶,但另一头真雩大师却是成功脱身,随即身若闪电,直冲上天,片刻之间她便已掠至黑云之上。 仇忘语回头看了一眼,哈哈一笑,伸手一抓,头顶瞬间黑云滚滚,随即一面长约一丈色如墨玉的黑幡现身出来,落到他的手上,正是魔教重宝天魔幡。 仇忘语一把抓住天魔幡,直接便向冲来的真雩大师这里当头打下,只听“呼”的一声厉啸,漫天黑云如瞬间沸腾一般,千万云气皆随着这一面黑幡化作一条黑龙,向真雩大师冲来。 饶是师父真雩道行深厚,此刻也是微微变色,一声轻喝施法将那股汹涌而来的黑气挡了下来。 水月便要去助师父,身形掠出时,仇忘语更不迟疑,直接凝出玄阴鬼爪,向天成子打了过去,喝道:“死吧!” 突然!!——青云山通天峰上地动山摇,随即一声直贯天地的怒吼轰然而至,一个巨大的身影飞扑至天成子身前,一把撞开了打下的那只可怖的玄阴鬼爪! “灵尊!” “是灵尊来了!” 只见云端之上,天成子身前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兽,正是传说之中的上古异兽水麒麟,也正是青云门镇山灵兽。 仇忘语看着这只巨兽,眉头皱了起来,却毫无惧色,反而越战越勇,直接飞身上前,大手一劈便向水麒麟打去。 空中黑色鬼气再度蒸腾而起,显然仇忘语实在了得,在他的玄阴鬼气面前,便是水麒麟这等异兽也异常吃力,被逼得处于下风。 不过这时,水月助真雩大师挡开了天魔幡后,来到了天成子身前,天成子脸色苍白,但他的右手却终于是再度伸了出来。 不知何时,不知从何而来,在他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柄剑。 一柄看起来平凡无奇、毫无光泽的长剑,望之,剑质怪异,似石非石,样式古朴,只在剑刃之上,清晰雕刻着两个字——诛仙! 天地之间,似有那片刻,突然安静下来。 风静云止,天地肃杀,便是连仇忘语也是脸色微变,猛地回头看来。 重伤在身的天成子,瞠目咬牙,霍然举剑向天,与此同时,只在片刻之间,他的脸色陡然一片惨白,似乎没有了任何血色。 一道雄浑紫气,忽然从这通天峰万丈雄峰的后山处升起,直冲云霄随即轰然落下,笼罩在天成子身上。 仇忘语竟似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大惊之下,转眼间便大喝一声,玄阴鬼气凝出巨大鬼爪狂烈一击,同时逼开了水麒麟和真雩,向天成子扑来。 天成子斜眼觑他,面上七窍血流不止,望之如恶鬼,忽然大吼一声,喝道:“祖师助我!” 古剑诛仙光芒大盛,在这青云山头,天地之间,突然间像是只剩下了那一柄古老的长剑…… 天地之间,突然间像是只剩下了那一柄古老的长剑,似天地初开,似鸿蒙先分,似剑分阴阳……无数光影滚滚如流,光阴在瞬间竟有错乱。 追溯的时光忽然就这般无声无息的停了下来,往事记忆就这般被拉了回来。 玉清殿,后掌门真人静室之内,只有道玄和水月二人。 道玄眉头紧皱地看着水月,只见她似正在怔怔出神想着些什么,道玄缓缓地把目光从水月身上移开,轻叹了一声。 水月从那声轻叹中,收回了思绪,默默地看了一眼道玄,淡漠的脸上却又露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师兄,我记得当年同样是魔教入侵,那时,掌门真人天成子也是在最后取出了诛仙剑,斩杀了当时的魔教教主仇忘语,并且有数位魔教宗主死在诛仙剑下,最终击退了魔教余孽。” 道玄脸色微变,竟是沉默片刻,心中对水月忽然旧事重提,提的还是当看那场正邪之战,不禁恍然间想到了什么般冷冷地望着水月。 水月见他心中似有不悦,紧绷着一张脸与她一阵对视,水月漠然地垂下眼眸,仍旧把心中所想所知向他缓缓问来。 —— 弑师之罪,吃桃 “我就想问问师兄,为何那场正邪之战过去不久,你的同门师弟万剑一从蛮荒回来便犯下了弑师罪,可是与这诛仙剑有关系?” “住口,此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莫要再提及!”一声低喝伴随着几声低沉的咳嗽声传来,道玄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水月不禁微微皱眉,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为何不能提?你和万剑一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哼!”他不置可否的一阵冷笑,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叹道:“其实,连你也一直疑我?是不是?苍松因为那人宁肯背弃师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我为那人报仇?那你呢?” 水月见他怒意中神情那般痛苦,心中忽然不忍,百余年过去了,她又怎会不知他的性情,可方才明明是他先提及那诛仙剑,向她提出若有一朝一日他被诛仙剑反噬便取他性命,她也不对当年万剑一弑师一事起了疑心,觉得背后是不是真的有不可告人的原由。 “这些年来,你心里可有我,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为何只对众人说是你亲眼所见,说是那人亲手杀了掌门,从那时起,我便不明白,你为何不让我去背负这弑师的罪名…” 水月听他道来这番深藏百年的心底话,见他瞬间变得苍老憔悴了许多,她倾身探向道玄,伸手掠上他的脸庞,拭去他嘴角的污血,对他道:“这事你莫要再问,我也不会再提及了。” 他墨黑的眼睛略显吃惊的闪了闪,却是黯淡了下来,无力点了点头,她与他,终究是不可能的。 俩人都把那人那事再次深深的埋藏在了心里,再道来话,已是另一番景象。 “师兄,雪琪的伤就拜托你了。”水月离去前,把爱徒陆雪琪留在了通天峰。 陆雪琪受诛仙剑所伤,水月用尽了各种仙术与药物都无法让她痊愈,道玄心中有明了,决定让水月把陆雪琪留在通天峰,他会想办法医治她身上的伤势。 水月离去后,通天峰掌门弟子箫逸才把陆雪琪带了进内苑一间静室。 箫逸才不知各中原由,只知是师父道玄吩咐,便照做了,陆雪琪也是听从水月的嘱咐,独自留在了通天峰。 只是,她在通天峰静室呆了三日,也不见道玄叫她过去,到是箫逸才每日过来见她一面,与她说上几句话,还给她带些吃的。 “这是刚从树上新鲜摘下来的桃子,听说这树已有三百来年了,还是掌门师父所种,今日早些时辰我去见师父,是师父亲自让我摘来给你尝尝的。”箫逸才见她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吃那桃子,想了想笑着开了口。 “箫师兄请帮我向掌门真人道声谢。”陆雪琪回话,午后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照得她的脸色,淡淡的透白。 “雪琪师妹不必拘礼,我给你洗桃子吃吧。”箫逸才抬起修长的手,在盘子中仔细地挑了颗圆满粉红的桃子,转身走了出去。 陆雪琪从窗前望去,只见他走了出去,在一排排垂柳,绿影婆娑的水井前停了下来,打了水,把桃子来来回回洗净,神情专注而认真。 陆雪琪默默地收回目光,抬手也挑了桃子,抬步走了出去。 缕缕凉风轻柔吹拂,柳絮从身后纷纷飘荡,陆雪琪与箫逸才坐在井旁吃桃子,没有言语。 只是,当她抬起脸来看向他时,不想他也正看着她,黑黑的眼睛,黑到了极致便深不可测。 所以,当他忽然抬手掠过她雪白的额,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陆雪琪下意识的闪过一丝讶异。 待他收回手,她便站了起身,向前走去,走了回室内。 _______ 信任,面见 黄昏下的青云山,暮色重重,雪花纷纷,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箫逸才静等了片刻,不见声音。 这几日,陆雪琪都未曾出来见他。 黄昏下,门前,他的脸色看起来一派深沉。 是什么,一定,有什么原因,箫逸才又想起了那次,在井旁,陆雪琪吃桃的模样,那时,柳絮随风摇曳,雪白的花絮轻轻飘飞,轻许散落在她的如墨的青丝上,低垂的眉眼在抬起的那一刻,与他相望,美好得让他忘了呼吸。 一念之间,他沉静深深的心里,浅浅地波动了一下。 他并不知道那时、那样地一种感觉是什么,他只是本能的抬起了手。 如今,他想忘记,却又记起。 却不想,那坐在他身旁清冷缱绻的女子,成了他心里深处永不褪色的一副画。 夜色迷茫,大雪纷飞,那扇紧闭的门“吱”声间推了开来。 陆雪琪眼底掠出一道清冷的光,静静地看着站在庭前水井旁,挺的笔直,倔强的身影. 大雪寂静无声地飘落,落在他的发上眉眼上肩上。 “雪琪师妹,师父让我唤你过去。”他缓缓地看了过来。 陆雪琪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室内,再出来,她手中拿着一把竹伞,来到他身前时,她打开了竹伞,轻轻的移到了他的头上方。 “谢谢雪琪师妹关心。”箫逸才笑了笑,深眸处掠出似明月般的柔光,从她的手中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那把竹伞,又轻轻地往她身旁移了移。 也许是,也可能是,在她心中,在这个被独自留下来的地方,她始终觉得孤独陌生的角落,只有他陪着她,天天过来见她,在如此寒冷的雪天也不曾离去,让她在每夜每日的伤痛中、思念中,还能找到信任之人,可以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踏出去。 玉清殿,静室,宽敞的内殿,两抹身影走了进来。 道玄一手撑着半边额头,另一只手的指头轻捏着一只玉瓷瓶,这是他这些时日里耗去不少精力修炼制成的药丸,为的是能治好陆雪琪身上的伤。 “师父,徒儿把雪琪师妹带过来了。”箫逸才带着陆雪琪上前了一步,面向道玄,行了深深一礼。 道玄唔了声,目光看向陆雪琪,看着她那张清冷苍白的小脸,向她招了招手。 陆雪琪微微一怔,缓缓抬步再走了上前,清冷地声音传来:“小竹峰陆雪琪拜见掌门真人。” 道玄目光一闪,眼底是一抹深长的目光,声音温和对她道来了话:“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陆雪琪摇头,回道:“掌门真人言重了,雪琪没有受苦,到是掌门人身上的伤可是痊愈了?”说着,她便盯着他的脸上的气色看了看。 “想不到你这孩子还能这般有我心。”道玄略显欣慰的笑了笑,未见她时,他一直以为她多少都会有些怨恨他,毕竟是他险些让她没了性命,如今带着这一身的伤痛过来见他,她还能把他当掌门人般关怀敬重,让他很是触动。 陆雪琪不知他为何笑了,却见他的气色在那一笑间竟是好了许多。 ----------- 闭关,幻月洞府 “雪琪,你把此药服下,试着运行一个小周天。”道玄缓缓道。 “多谢掌门人赐药,弟子这便照做。”陆雪琪接过玉瓷瓶打开,只见一道白色的仙气升腾而出,她微微张开双唇,把那道仙气引入口中。 仙道之人,修真炼气,以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共天地一息,身同自然,以身御自然造化,化为大威力,只是,陆雪琪却因体内的诛仙剑戾气一直无法运功,以至于身体越来越差。 此时,陆雪琪盘膝面朝道玄而坐,将那道仙气引入体内,闭上眼睛,试着运行小周天去逐渐融合掉体内另一股戾气。 只是,陆雪琪只运行至半周,寒意忽然从脚底凛然而来,体内真气瞬间像凝固了般再难前行,而那股戾气同时不受控制般一点一点地吞噬掉她自身的真气。 陆雪琪心神动荡,正当她极力控制,忽觉眉心一股强大的真气传入。 陆雪琪心神一缓,恍若至身在境界外却听得一把浩然无穷的声音传来,指引她前行。 “雪琪,无需勉强,且随我指引…” 道玄一脸严肃,难以想像他刚才把一股浩然真气传入却瞬间被陆雪琪体内紊乱的强势而霸道巨大戾气侵袭,可他身法深厚,终慢慢将她元气引导回丹田,只是,那股戾气却趁机反噬了他的神智。 陆雪琪睁开眼睛,恍惚看见道玄半阖的眼帘神情似要走火入魔,她心中忽然害怕,像是看见了那时的爹爹为了她,宁愿永世沉眠不得超生。 “爹爹——” 魔障, 陆雪琪周身迸出无穷力量,青丝刹那散开,轰然间,把身边的道玄震了开去。 “师父!!”萧逸才瞬间稳住了道玄,紧紧扶住了他的双臂,惊涛骇浪般望向青丝无风飞扬一身戾气双眼通红的陆雪琪。 “你!!”道玄收回心神,身形微微一晃,深吸一口气,双眼半眯,目光复杂而难以置信的打量着陆雪琪,片刻,低沉的声音却只是吐出一个你字。 陆雪琪面色苍白似雪,一抹殷红烙印在眉心间显现出一滴朱砂泪,她抬手抚上眉间,无力地倒靠在一旁,昏了过去。 “逸才,你在此等候。” “是,师父。” 萧逸才不敢违抗,心中忧重,抬手一拱,目光闪动地望着师父道玄抱起昏迷的陆雪琪向后山走去。 青云山后山之中有两个重要所在,其一就是青云门最重要的圣地「幻月洞府」,千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便是在此闭关悟道,从此青云门冠绝天下,领袖群雄。 而在青叶祖师之後,幻月洞府遂成青云门最神圣之地,千年来只有掌门才能进入此地。 而另一处,便是祖师祠堂。 此时,道玄抱着命在旦夕的陆雪琪走了进幻月洞府。 —— ※※※※※※※※※※※※※※※※※※※※ 闭关出来就是十年后了,期待凡雪正魔不容,相杀相爱,狗粮不断^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