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之我的媳妇超旺夫》 第1章 人生重来 京城第一医院,尊贵病房。 余天孤独死去,终年65岁。 死讯传出,震惊京城。 一代富商因病离世,属於他的时代终落帷幕。 “我的一生结束了...” 余天的虚影缓缓飘浮,目光锁定在仪器的冰冷直线上。 “你还有遗憾吗?” 另一个虚空般的声音传来。 遗憾? 我余天享尽荣华富贵,还有什么遗憾? 一路坎坷看尽世態炎凉。 白手起家终成商业巨贾。 万人敬仰。 但。 遗憾... 终归是有的... 它只是一直隱藏在心的最深处。 只有刨开血淋淋的心臟,才能看见那份永世难忘的悔过和痛苦。 “我一生无愧天地...却唯独对不起她们母子...” 四十年前。 余天亲眼见过妻儿的尸体。 那日清早。 赌了一夜,输个精光的他,被狐朋好友拉去电视塔下看热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挤进人群。 地上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正是自己的至亲。 而一切的导火索。 都只因他嗜赌成性,在前夜打伤妻子,抢走了儿子唯一的救命钱,才逼得她们饮恨自尽,跳塔自杀... 想起前夜,高烧四十度的豆豆,被暴力嚇到抽搐,口吐白沫。 妻子李婉柔,更是缩在昏黄油灯下的墙角,满脸伤痕,眼中儘是绝望。 但自己依然不顾至亲死活,抢钱去赌,丧尽天良! 而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为了在狐朋好友面前爭个面子,听他们叫一声所谓的『天哥』罢了。 可恨! 可悲!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余天的心,又一次被利刃穿过。 四十年前的这一课,太过残忍。 妻子用死亡,换来了他的醒悟和成长。 虽然四十年间,他痛改前非,戒掉一切恶习,终成商业梟雄。 但斯人已逝。 得到的再多,也远不足以弥补这天大的遗憾。 “我早该死...若有来生...我一定会拼了命好好待你们...” 余天愤恨地骂著自己。 可真的有来生吗? 余天的眼角,流淌出两道虚无般的眼泪,浑浊不清。 下一瞬。 出现在眼前的幕幕场景,逐渐变亮。 一团光,將他身体包裹住,捲入时光的涡流中。 “到尽头了吧...” ........ “天哥,出门前我算过了,今晚咱肯定能回本!” “老三说得没错,上次是咱们运气不好,你钱拿来没?” 余天一阵恍惚。 耳旁的对话,觉得熟悉,但又遥远,模糊不清。 他有些发愣。 我这是... 我不是死了吗? 院长宣告死亡的声音,和变成直线的仪器,还在记忆中。 可为什么手掌有些发痛? 声音越来越清晰。 两个男人的声音,充满贪婪和怂恿。 “天哥,愣著干啥?赶紧进去啊,嫂子肯定还有钱!” “没钱的话,拿些粮票出来也行,快点儿,我们等你。” 睁开眼。 熟悉的面容出现。 孙老二和孙老三,这两个曾经的狐朋狗友,他已经四十年没见过了。 自打妻儿死后。 余天就离开村子,背井离乡,去了深城打拼。 这是梦吗? 他们可恶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妻儿死时,他们还劝自己讹诈电视台,甚至提出卖器官。 难道这是上天的惩罚,让自己再次面对痛苦吗? 啪。 啪。 余天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手上的痛,更加强烈。 “天哥,你,你干啥呢?不是给自己壮胆吧?今天咱们喝的够多了,快去要钱吧!”孙老二瞪著眼睛。 “別让我们瞧不起你,你不是最狠的天哥吗?赶紧的呀!”孙老三继续怂恿。 余天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雨后深夜,泥土芬芳。 土路两旁向远处延伸的土砖房,和路尽头那棵高大的柳树,一切都如此熟悉。 柳树村。 自己曾在这儿蹉跎了二十五年的光景。 身后自家院门口的黑色铁门上,还有两道浅坑。 这是前两天和妻子发脾气时,用拳头砸出来的,手上的痛感,正来自於此。 打量自己一番。 老態龙钟早已不见。 现在的余天二十五岁,充满活力。 身上这满是补丁的黑色布衫和脚下的破布鞋,也正是年轻时,他最常穿的衣著。 “嘶...” 头部的痛很快消散。 思维越来越清晰。 他无比確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而现在,正是妻儿死去的前一天晚上。 他记得清楚,这一晚,他狠狠地打了李婉柔一顿,抢走家里最后的两块钱。 而这两块救命钱,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李婉柔希望彻底破灭,携子自尽。 万种情绪匯入脑海。 他猛地推开兄弟俩,匆匆走进院子。 重活一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他要改变这一切! “婉柔...豆豆...” 余天声音颤抖,推门进院,留下兄弟俩茫然不知所措。 “天哥今晚是想打感情牌...” “咱不管,反正输了咱也不亏,分的都是他的钱!” 兄弟俩互视一眼,去一旁阴影处等待。 而正在院中用凉水投毛巾,准备给豆豆降温的李婉柔,也听见了余天的喊声。 她心中一惊。 忙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跑回砖房,锁上房门。 破烂木门上的门锁,形同虚设。 早在两月前,就被余天撒泼踹烂了。 李婉柔跑回房间时,眼中闪过的寒凉和恐惧,让余天心里,愧疚更甚。 这都是自己造的孽,曾经的自己,带给了她们多少痛苦啊! “婉柔...” 余天拉开破门,走进低矮的房间。 “余天...我求你了,你要是还有一丁点儿人性的话,就放过我们娘俩吧...最后这点积蓄,是给豆豆买药的钱...你真的愿意眼睁睁看著我们娘俩死在你面前吗...求你,別再赌了...” 昏黄油灯下,李婉柔一手抱著豆豆,一手紧攥著几张毛票,缩在墙角,满眼恐惧。 长期营养不良,她白净的胳膊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骨头轮廓清晰可见。 “哇...爸爸,豆豆错了,豆豆冷...” 豆豆更是嚇得大哭,浑身发抖,嘴唇煞白。 瘦小的他,自打出生起,更是没感受过来自余天的父爱,哪怕一点点。 虽然余天还没说话。 但这母子二人,完全猜得出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破屋中,早没有一件儿像样的家具。 前几日打碎的盆,土还留存在窗缝中。 床上,桌子上,哪儿哪儿都有刀砍的痕跡。 唯一能用作威胁的,就是他上次发火时,说的烧房子了吧。 眼看至亲被自己嚇得瑟瑟发抖。 余天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还是那个让人痛恨的混蛋。 深吸一口气,泪水夺眶而出。 千言万语在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噗通。 他一下跪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后世和前生,他从来没跪过。 但这一次。 他要无比郑重地给妻儿道歉。 “婉柔,我错了...豆豆,来,让爸爸抱抱...” 余天伸出手,多想抱抱日思夜念的至亲骨肉。 “你...你在做什么啊。” 李婉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是余天吗? 他怎么可能流泪! 不对! 这是鱷鱼的眼泪! 他一定是想把孩子骗走,卖掉... “余天,你要是敢卖掉豆豆,我就和你同归於尽!” 李婉柔死命咬著嘴唇,护住豆豆。 豆豆更是嚇得大哭,嘴唇更白,剧烈颤抖。 “婉柔...” 余天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一下站起。 高大的身躯,嚇得李婉柔又是一哆嗦。 他转身去了厨房,拿起菜刀。 李婉柔嚇得心都提在嗓子眼,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余天拎著刀,却径直出了房门。 “婉柔,你等我,十分钟,我拿钱回来,咱们先送豆豆去医院。” 话落,余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第2章 狐朋狗友 “呼...” 余天出门,李婉柔这才鬆了口气。 她紧紧抱住豆豆,悲声不止。 “妈妈...爸爸今天没砍东西...” 豆豆咳嗽两声,瘦弱惨白的脸蛋上,有些疑惑,对刚才余天的表现,充满了陌生。 “乖...” 李婉柔擦掉豆豆额头上的汗水,看向窗外。 她也恍惚觉得。 今日的余天,確实和之前不大一样。 那种愧疚的眼神儿,她从来没见过。 余天跪在地上流下眼泪,那一幕看起来至真至诚。 但这一切。 兴许只是错觉吧... ..... 余天没去別的地方。 出门后,他直接去找孙氏兄弟。 许多事都是后知后觉。 前世的他,在妻儿死去之后,方才幡然醒悟,明白了孙氏兄弟为什么老怂恿著自己赌博。 这两个混蛋。 就是和庄家坐扣,骗自己的钱。 他清楚记得,孙老二还曾多次攛掇自己,商量把豆豆卖掉。 见余天拎著把菜刀出来,兄弟俩笑呵呵的站起身迎上来。 “天哥,钱要出来了?咋没听见动静呢!今天没揍嫂子?” “不会没钱了吧?前两次我和你说过,邻村老王家想要个孩子过继,这事儿你还记得不?钱好商量,人家就想要男孩,不行的话...” “...” 余天深吸一口气,瞪眼打量两人。 “先不说这些,算算帐吧,这段时间,我输得不少,你俩也没少分钱吧!” 余天的表情逐渐凶狠,眼中甚至有了杀意。 这让孙家兄弟立刻警惕起来。 “天哥,你可別胡说!咱们三个的钱,都放在一起,输的时候,可是一起输的。” “没错,你不是想和我俩耍无赖吧?你喝多了?怎么连好哥们儿都不信了。” 两个小子不是善茬。 偷鸡摸狗,啥坏事都干,自然不能承认。 但余天比他们更狠。 现在是紧要关头,豆豆著急治病。 虽说八十年代是个野蛮生长的时代,商机无限。 但现在,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內,拿到给豆豆的治病钱。 无论如何。 也不能让至亲骨肉,再忍受痛苦。 “这段时间,我最少被你俩骗走六十多块!我知道你俩兜里有钱,我也不多要,还我五块,能够我儿子治病钱就行。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路,两不相欠。” 余天拿起菜刀,紧皱眉头。 六十多块,在八十年代,几乎是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余天!你说啥呢!你不是想抢吧,这可犯法。” 孙老二摸摸兜,昨天分红的钱还在,八块多,都是毛票。 “凡事讲证据!余天,你他妈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我俩非把你送进去!不信你就试试!” 孙老三反应也挺快,没有证据,他谅余天也不敢做出什么来。 “不还是吧?” 余天晃晃手中的菜刀。 “不还给我的话,我今天就和你们同归於尽,看看是你俩狠,还是我余天狠。” 话落,余天忽然猛地举起菜刀。 这刀白天才磨过,刀刃锋利。 孙家兄弟嚇了一跳,后退两步。 他们本以为余天要拿刀伤人。 哪知道,刀锋落下,这一刀,却是砍在了余天自己的胳膊上,当即片下一块肉来。 “你...你他妈疯了你,跟我俩耍狠!” 鲜血崩出,孙老三嚇得一哆嗦。 “余天!你他妈啥意思,別以为你自残我俩就怕你!” 孙老二被溅了一脸血,心直突突。 他俩虽然浑,但也知道余天疯起来啥事都敢干。 看余天现在的架势,明显是在玩命。 五块钱,还不至於。 兄弟俩对视一眼。 孙老三掏出一把毛票,甩在地上,转身就跑。 孙老二也撒丫子跑开,嘴里还不乾不净。 “余天,你这个王八羔子,等著吧,这事儿没完!” 两人惧怕,但心有不甘。 他们跑后,余天弯腰捡起地上的毛票,揣回兜里。 三两个邻居在旁边看得清楚。 纷纷露出鄙夷之色,嘆息一口,回了自家。 爭吵声。 也惹得李婉柔出门查看。 余天回头时。 李婉柔正牵著豆豆,一脸惊诧。 血还在流。 半拉巴掌大的肉,就在地上。 但余天的嘴上却带著笑容。 他把这份疼痛,当成了赎罪路上的第一步。 也用这份疼痛,断绝和狐朋狗友的联繫。 “婉柔...钱你拿著,我现在去借车,咱们带著豆豆去看病。” 余天把带血的毛票塞进李婉柔手里。 这番举动。 让李婉柔的脑中,闪过短暂空白。 他不应该拿著钱去赌博吗? 结婚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正眼看过豆豆一次。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啊? “婉柔...別愣著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是以前的余天了。我发誓,会对你们俩好一辈子,让你们过上最好的生活。去吧,给豆豆穿衣服。” 话落,余天转身去借板车。 李婉柔的脑袋更懵了。 换做往常,钱到他手里,不是喝光,就是输光。 余天这次真的...要带豆豆看病? “妈妈...” 豆豆伸出小手,抬起头,轻拉李婉柔的布衬衫,小声说,“妈妈...爸爸真的要带我去看病吗?那我就不会冷了...” 他的小脸瘦的发黄。 眼里还闪著微弱的光芒。 李婉柔什么话也没说。 抱起豆豆,轻咬嘴唇,心里第一次產生动摇。 兴许。 这个余天,真是浪子回头了吧... 咕嚕嚕。 板车撵过土路上的碎石子。 余天在前,双手抓住铁桿,回到自家门口。 他放下车的时候。 李婉柔也给豆豆穿好了衣服。 她的手里,还拿著一条毛巾,和几根丝绳。 “绑上点,血流多了,会出事的...” 她给余天递过毛巾。 想了想,她又拿回毛巾,帮他包扎,將绳子繫上。 “婉柔...” 余天嘴巴动动,欲言又止。 “先给豆豆看病,然后再说,你慢点,別顛著孩子...” 李婉柔將豆豆放在车后,自己也坐上去。 板车太硬,她又太瘦,坐在上面很不舒服。 但是这股不舒服的劲头,很快就不见了。 她听见余天在前面说著话,心思也隨之飘出很远。 “豆豆。”余天拉著板车,目视前方星辰,“你想要什么呀?” “我想要个好爸爸。” 豆豆缩在李婉柔的怀里,奶声奶气说著。 “嗯,那今天开始我就是个好爸爸了,一会儿打完针,爸爸给你买烧饼吃。” 余天脚步加快,手也竭力控制著车的平衡,免得顛簸。 “烧饼,烧饼是啥?豆豆天天都想吃,豆豆很久没吃过了...” 豆豆根本没尝过烧饼的滋味。 平时除了吃红薯,就是土豆。 他记忆中,最好吃的东西,还是过年时,李婉柔给他的一小撮白。 白。 这个在后世被称为健康杀手的东西,在这个年代,竟成了一个孩子最大的渴望。 “好!就吃,明天爸爸就给你买各种各样的块回来,不但有,还有肉吃,爸爸也让妈妈多吃些肉,长得胖胖的,好不好?” 说著说著,余天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他哽咽著,继续拉著板车。 李婉柔的眼眶也湿润了。 星光灿烂,夜色恍惚,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 这一家三口甜美的一幕,曾经只在梦中出现过... 豆豆的高烧治疗的很及时。 医生说,要是再晚两小时的话,孩子很有可能烧坏,变成傻子。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 豆豆沉沉睡去,格外香甜。 而余天和李婉柔,则是分床而眠。 两人好像都有千言万语,但最终谁都没说。 余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著心事。 治病把钱光了,明天开始要努力赚钱。 烧饼也收摊了,答应豆豆明天买回来,一定要做到。 想著,他闭上眼睛。 稀里糊涂中,他忽然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声响,窸窸窣窣。 第3章 自有办法 柳树村今年刚刚落实分田到户政策。 这意味著村民们可以自给自足种植粮食。 家家户户凡是能动弹的,都每日勤劳耕耘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干劲十足。 下海经商的人倒是鲜有。 甚至很多人,对下海两个字,还感到陌生。 余天翻来覆去睡不著。 在这遍地都是黄金的年代。 他凭藉记忆中的信息,足以改变一切,让妻儿过上最好的生活。 但万事开头难。 积累第一桶金,是首要目的。 稍稍想了想,余天决定,就从村中的河里,挖出第一桶金。 村中有条大河,贯穿南北。 骤雨刚过。 大鱼应该都在浅水区。 凭藉前世閒暇时光积累的钓鱼经验。 他有信心,能在今晚钓出不少鱼来。 钓上一夜,新鲜的鱼,带到城里的煤矿家属院门口去卖,不愁销路。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说干就干。 正想起身,院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下了床。 李婉柔不在自己床上,只有豆豆还在酣睡。 推门出去。 院子中,月光倾斜,一片银白。 水流声传进耳畔,循声看去,李婉柔正在院中洗澡。 院中有一处茅棚。 棚下是自家唯一还算保存完好的大水缸。 李婉柔很爱乾净。 几乎每天都会洗洗身子。 这对於一个农人来说,不太寻常。 但她的身份,本也不是农人。 五六年前,她下乡到了柳树村。 余天喜好她的美色。 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灌醉了她,两人稀里糊涂发生了关係。 怀孕后,她才渐渐知道余天的为人。 为了孩子。 她忍气吞声留在村里,也想感化余天,让他变好。 可事与愿违。 时光荏苒,余天还是那个余天,甚至变本加厉。 李婉柔失望至极。 自打生下豆豆后,就再也没让余天碰过一次。 水又刚刚泼下。 黑髮披散,滴滴水珠顺著肩膀,凝落在李婉柔光滑雪白的后背上。 她是个绝对的美人儿,骨子里透著大家闺秀独有的矜持秀气。 巴掌大的小脸蛋儿弯眉杏眼,不输任何城里姑娘。 余天不敢多看,生怕惹来误会。 偷瞄两眼,准备去房头拿鱼竿。 可女人天生有第六感。 余天还想再多欣赏一眼时,李婉柔也正侧目过来,灵动的眼睛,瞬间怔住。 “你看什么...流氓...” 李婉柔一缩身子,藏进水缸,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两只扒著缸沿的小手。 “我睡不著...出去一趟...” 余天尷尬訕笑一声。 “去哪儿?” 李婉柔一惊,以为余天又要去閒混,心一下凉了。 “钓鱼去,今晚不回来了。” 余天不再多看,拿了鱼竿,找了个大盆,装上板车,就要出门。 回来得晚了些,板车也没归还,正好用得上。 “这么晚了,明天再钓吧。” 李婉柔穿好衣服,出了水缸,走到余天身边。 “婉柔...听话,回去看著豆豆,我说了要改变的。现在我心好似火烧,真的一刻也不想让你们受苦...”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能吃。 肉蛋奶更是不敢想像。 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一整天的粮食,还是红薯和土豆。 妻儿营养不良,都很瘦弱,平日连点油水都不沾。 余天恨不得现在就让她们胖呼起来,健健康康的。 他认认真真地看了李婉柔一眼,坚决出了门。 院门关上,徒留李婉柔愣在原地。 一刻也不想再让我们受苦? 他真的变了? 她心中泛起波澜,马上追了出去。 可追上之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天笑笑,放下板车,忽地一把將她抱住。 李婉柔一愣,身体瞬间僵硬,仿若石化一般,轻轻又抖了起来。 “婉柔,相信我,明天中午我就回来!我保证让你和豆豆天天都能吃上烧饼和猪肉!我保证!” 余天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再多言,坚决离去。 黑夜中,他看不见的是,李婉柔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柔嫩的耳垂,好似能滴出血来。 李婉柔现在有些乱。 余天还是那副模样,只是说不清哪儿变了。 她並没有抱著太多的幻象。 对一个人的刻板印象,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去。 想钓鱼就由他去吧。 一切 等明天再说... ....... 余天走出一里地,到了河边。 雨水刚过,土地有些湿软。 他先在泥土里,挖出十几条肥大的蚯蚓。 找了个好地方,將它们掛在勾上,甩下鱼竿。 出乎意料的是。 大鱼並没多少,可能是村民们有渔网捕捞。 但小鱼也值得一钓。 以数取胜,不愁卖不出钱。 一整夜的时间,余天都在河边专心钓鱼。 光是蚯蚓,就用了上百条。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红色的大盆中,已经放满了活蹦乱跳的小鯽鱼,这也得益於他的钓鱼经验。 小鯽鱼各个鲜活,正是城里人喜欢的好货。 无论是油炸还是熬汤,都是上品。 粗略估计,大概有三四十斤。 打了个哈欠,余天很困。 他到河边洗了把脸,精神精神。 隨即收拾好东西,拉车赶往县城。 双阳县城,距柳树村二十里路。 他拉著车,用了两个小时的光景,到了煤矿家属院楼下。 正好七点多,买菜逛摊的时间。 余天找了个好位置,把大盆搬下来,坐在马路牙子上,准备兜售。 来来往往有不少主妇。 很快有眼尖的看见了,上来询问价格。 “呦,小鯽鱼?怎么卖的呀?” 一个中年女人拎著塑胶袋过来问。 “四毛钱一斤,童叟无欺,这都是上好的新鲜小鯽鱼,不鲜不要钱。” 余天擦了擦汗水,笑脸回应。 是很新鲜。 盆边还有不少泥土印子,小鱼个个活碰乱跳,一看就是刚捞上来的。 “新鲜不假,但这也太贵了吧?四毛钱?市场里的大鱼才卖三毛。” 中年女人寻思一阵,觉得太贵。 八十年代,小鯽鱼的价格也就在两毛钱左右。 鱼乾的价格还能贵点,能卖上五六毛钱。 不过余天有自己的办法。 他前世可是商业大亨。 这点小问题要是处理不了的话,也不用经商了。 “大妹子,你听我给你说...” 第4章 猪肉烧饼 前世的余天,常年在县城混,对这儿的环境很熟悉。 他知道哪里的有钱人多,消费能力强。 毕竟小鯽鱼想要卖出高价,只能选定有钱人这个人群。 而煤矿家属院,就是他心中的『高端住宅』。 煤矿厂隶属於国营產业,员工的工资,每月都在六十块左右,属於高薪。 宽敞的家属院大门口,配套设施很全面。 卖店,药铺,猪肉摊应有尽有。 大门五百米外,还有一所中学。 好几家文具店和书店,开在旁边,不少学生们正在光顾。 来来往往,人群交错,朝阳之下,一片繁荣景象。 余天刚坐在马路牙子上摆好摊。 还没等接上旁边卖菜大姐的话茬,就有一个眼尖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询问价格。 小鯽鱼很新鲜,活蹦乱跳。 可四毛钱一斤,確实有些小贵。 但余天自有办法。 “大妹子,实不相瞒,我这种小鯽鱼,专门针对的,就是你这样的人群。你別看市场里的大鯽鱼卖价便宜,三四毛钱。但是那肉吃起来也柴!最主要的是...” 余天唾沫横飞,还没说完,就被中年妇女打断了。 “妈呀,你管谁叫大妹子呢?我都三十六了,你这小伙子,啥眼神儿啊?” 中年妇女捂著嘴偷笑。夸讚的话,每个女人都喜欢听。 “是吗?真没看出来!我以为你也就二十五六呢,保养得真好!那巧了,这鱼呀,还真不能卖给你!你去別处看看吧。” 余天顺著话茬往下夸,又来了个以退为进。 “为啥不卖给我?” 中年女人觉得奇怪,眉头皱起,不太高兴。 “你想想!我这小鱼,营养丰富,蛋白质含量特高,各种微量元素充足,吃了以后能让女人的皮肤变得更好,脸上更有弹性!你都保养得这么好了,就別买了,给別的女人留点儿竞爭空间嘛。” 一顿反转彩虹屁,把中年妇女拍得转怒为喜,咯咯直乐。 快乐无价,中年妇女喜笑顏开,假意嗔怪地白了余天一眼,掏出几张毛票来。 “岁数不大,小嘴儿还挺能白话。看你是从农村来的,姐就照顾照顾你生意,称上两斤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小钱钱到手,余天还特地多称了半斤。 “姐,这半斤是额外送你的,你这么漂亮,我也不能白看不是?你这么美,人缘肯定也好,帮老弟多宣传宣传!” 又是两句恭维话,中年妇女乐呵呵地走了。 这顿小操作,把旁边卖菜的大姐,看得一愣愣的。 八十年代的人,思想还很保守,不像后世,有什么社交牛逼症。 卖菜的一般就是卖菜,来人说价,不买拉倒,很少有像余天这种。 抽空和卖菜大姐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市场行情。 期间,又来了不少想买鱼的人。 无一例外,余天充分发挥自己的销售本领。 “大哥,浓缩的都是精华!咱这小鱼,熬上汤,给孩子喝了能补脑!你听老弟的,加两个核桃放进汤里,今年你家孩子,指定能考上高中!” 领孩子来的,余天就从孩子的学业入手。 “叔啊,咱这鱼都是野生的,营养丰富,补钙效果特別好!您老腿脚不太好吧?正適合吃这个,回家煎上两条,配上二两白酒,保管你明早就返老还童!” 老头过来问,余天就从身体切入。 贩卖焦虑很管用。 见啥人说啥话,一顿忽悠,一大盆小鯽鱼,没出一个半小时,便卖了个精光。 “誒呀!誒呀呀!” 旁边卖菜的大姐直摇头,连声称讚,“小伙子,你这嘴儿可真好,真能说!你帮大姐也卖卖唄,不白帮忙,我这儿有几个野鸭蛋,你要是能卖出高价,我这几个就送你了。” 余天本来想走。 但看到野鸭蛋以后,他心里一动。 这可是个好东西,城里还没人售卖,多是农村孩子没事儿去芦苇塘掏上几个,自家吃了。 钓鱼並不是长久之计。 短暂想了想,余天一口答应下来。 半小时后,大姐的一大筐青菜,全都在余天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下,卖了出去。 临走时,余天也没要鸭蛋。 只是含糊地问了问大姐家的村子在哪儿,便各自分开。 把大盆放上板车,余天点了点手里的毛票。 三十多斤小鯽鱼,总共卖出十三块零八毛。 他看著向初升的太阳,满意地笑了笑,如释重负。 但这只是开始。 他攥紧拳头,暗自发誓,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让自己的妻儿,过上最好的日子。 收拾一阵,拉著板车,前往一里外供销社。 ....... 八十年代的供销社,相当於二十一世纪的超市。 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要啥有啥。 但是想买一些特殊的东西,必须要用粮票。 比如说细粮,猪肉。 没有粮票的话,价格会高出许多。 农村人一般吃不起细粮。 红薯土豆这种粗粮,才是农民最大的日常消耗品。 搭眼看去。 凡是拎著细粮走出供销社的人,几乎都是城里的职工,只有吃公家饭的,才有资格享受得起细粮。 余天把板车放在门口。 推门进去,先打量了一眼掛在墙上的价目表。 米麵的价格,都在一毛二三一斤。 当然,这是有粮票的情况下。 如果直接拿钱买的话,还要再各自加上五六分钱才行。 摸摸兜,这次走得急,没带粮票。 家里倒是存了不少,以后用也来得及,而且肯定不够用。 余天走到米麵窗口前,攥著毛票。 “五斤大米,五斤白面,谢了!” 客气说了一句,算了帐,一共销一块二。 货物称好,余天这才发现,自己没带袋子。 这个年代,买菜得自带篮子,买油条自带筷子,吃豆腐脑得自带碗碟。 没办法。 他又了三毛,租了个两个口袋,这才算有了装米麵的东西。 “还要点儿其他的吗?” 售货员对余天这个穿著破衣买精细粮的农村人,觉得好奇,隨口又问了一句。 “再来三斤酸三色,一袋盐,再来个...那个铁皮青蛙。” 余天指著柜檯,又选了几种。 酸三色是一种水果,用透明的玻璃纸包裹著,吃的时候都是在嘴里含著,不用嚼。 用不了多久,嘴里就会有一种麻麻的感觉,並带有浓郁的水果香气。 在八十年代,这是很多孩子心中,难得的美味。 绿色的铁皮青蛙,也是经典小玩具,许多城里的小孩都喜欢玩。 一上劲,小青蛙自己就能往前蹦躂。 这种在后世无人问津的玩具,自家的豆豆,还从来没见过,今天要让他好好开开心。 “你確定吗?” 售货员没动弹,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加在一起的话,还要三块多。” 酸三色一分钱一个,三斤將近一百多个。 铁皮青蛙的售价更高一些,要一块三。 “確定,麻烦你了!” 余天递过去一张大团结。 东西装好,余天在售货员惊奇的目光下,拎著『战利品』出门。 这一趟供销社之旅,他总共去將近五块,几乎相当於普通工人好几天的工资。 东西放在板车上,他又匆匆赶往肉联厂,买了三斤瘦肉,和一斤肥肉,又去两块八毛,算下来,他还剩下五块多。 妻儿急需补充营养,少了肉肯定不行。 他又寻摸了一圈牛奶,豆豆很瘦小,有牛奶的话,会更好一些。 但来得晚了,牛奶卖光,只能明天早些过来。 ...... 两个小时后,赶在十二点之前,余天拉著板车回到家门口。 一天没吃东西,他早已飢肠轆轆。 来回拉著板车走了四个小时,脚底也生疼。 擦了把汗,推开铁门。 李婉柔正在院子里刷锅,豆豆蹲在地上,拿小棍扣著泥土。 听见门响,妻儿一同看来。 “爸爸!” 豆豆满脸惊喜,扔下小棍,撒丫子扑进余天的怀里。 “豆豆...誒呦!我的好儿子!” 余天一把將豆豆举过头顶,看著儿子天真的笑容,一瞬间,他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 “爸爸,妈妈说要吃肉肉,是真的吗?” 豆豆说起肉来,嘴角的哈喇子都淌出来了。 “真的!”余天紧紧抱住他,亲了好几口,“爸这就给你烙猪肉馅烧饼去!对了,这儿还有个小青蛙,你拿去先玩。” “哇!” 第一次看见小青蛙的豆豆,眼睛瞪得老大,两只小手紧紧抓著。 余天教他如何给青蛙上劲儿。 铁皮青蛙在地上一蹦一蹦往前蹦躂。 豆豆跟在后面,拍著巴掌笑个不停。 “婉柔,锅我来刷,饿了吧?今天我下厨,给你们娘俩做顿好吃的!” 余天买来的东西拿到李婉柔身边。 李婉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转瞬即逝,一抹愁云飘上眉梢,两滴清泪落在脸庞。 “婉柔,你哭什么?” 余天放下东西,轻轻將她揽在怀里。 “三哥刚才来了...他...” 李婉柔推开余天,看向门口的板车。 三哥? 余天一下明白过来。 昨晚借的板车,到现在还没还,肯定是人家来要了! 不难理解。 现在的自己,在邻居亲朋的眼中,还是个不成器的混蛋。 三哥肯定是没说什么好话,兴许,还骂了李婉柔一通。 “婉柔,別急,我现在就去还车!” 第5章 俏皮话儿 三哥名叫余成文,比余天长两岁,是他的叔家表亲,同住柳树村。 余成文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日子过得一般,平时俩家素有往来。 余天在家行三。 上面还有一哥一姐。 姐姐余秀,三十六岁,远嫁外乡。丈夫是国营工厂职工,吃的公家饭。 哥哥余爽,刚过三十,是个光棍。 余爽本也住在柳树村,只因余天不学无术,整日閒混。一气之下,他便带著父母去了县城,彻底和余天断去联繫,不知这两年以何为生。 余天剥开一颗酸三色,放在豆豆嘴里。 小傢伙还是第一次品尝这种美味。 一入口,他小眼睛倍亮,露出天真的笑容。 “爸爸,这是什么?豆豆喜欢吃。” 豆豆手舞足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酸酸甜甜的感觉。 “这叫酸三色,豆豆爱吃的话,爸爸每天让你吃...三颗!怎么样?” 三斤酸三色,约有一百多颗。 余天有能力让豆豆吃个够,但为了保护他的健康,只允许吃三个。 “爸爸,我还想吃烧饼,肉馅的烧饼,我不记得肉的味道了!” 豆豆吧嗒吧嗒嘴儿,小眼珠又贪婪地盯著李婉柔手里的猪肉。 “嗯,豆豆乖,等爸爸一会儿,还完车,爸就给你烙饼吃。” 余天把酸三色分成两堆,小堆儿留给豆豆,大堆儿另作別用,又安慰李婉柔几句,出门拉起板车,去找三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三哥家离自家不远,只隔三户人家。 车到门口时,院里正传出对话声。 “其实我也不敢借他,可昨晚,他著急忙慌过来,说孩子病了!你说这亲戚里道的,我也抹不开不借,唉...” 三哥的声音中,带著些许后悔和懊恼。 “你就是心软!还看在表亲的份儿上呢吧?他那个混球,哪儿有一点正事?三岁看到老,这辈子没出息!他亲哥亲姐都不回来看他,你说你热乎个什么劲儿?板车別想了,多半是卖了!” 幸灾乐祸的女人是王春霞,余天的隔壁邻居。 王春霞不简单,她丈夫赵铁柱是生產队的大队长,官宦人家。 赵铁柱特权在手,很少劳作,工分全满。 有时还能偷偷捞些油水,往家里夹带点儿私货,小日子还算过得去。 两人谈著的功夫,余天也推门拉车走了进来。 “三哥,不好意思,车给你送来了。” 余天放下车,给三哥道了歉,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春霞。 “老三吶,我刚才就说,余天不可能不还你车!你瞧瞧,这不给送回来了吗?你可別胡乱琢磨了!” 王春霞毫无痕跡地变了脸。 她为人虽然泼妇,但不太敢得罪余天。 昨晚余天用刀伤自己的时候,她也在暗处看得清楚,知道这小子浑,不好惹。 “婶子,你们聊吧。”余天放下车,转身出门,临走时又说了句,“三哥,车不白借,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到我家吃口。” 余天不想解释太多,行动代表一切。 “吃饭就算了...我刚吃完。” 三哥訕笑一声摆摆手,板车能回来已经是大幸。 他不太敢去赴『鸿门宴』,生怕余天再有別的事相求。 余天也不强求。 既然三哥不愿意去,那一会儿给他送来两张烧饼也就是了。 回到家里,李婉柔的锅已刷好,就等著余天打下手,准备做饭。 余天的脸色不太好,状態有些萎靡,但笑容不减。 “昨晚...很累吧。” 李婉柔偷偷瞟了一眼,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样。 从柳树村,到双阳县城,来回四十里路。 余天一定是走著去的。 一夜辛劳,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吃没吃东西。 不对... 他肯定吃了! 按照他往常的性格,只顾自己,兴许一早上就在县城吃了个满嘴流油。 可看他疲倦的样子,又不像吃饱的样子。 复杂的情绪,在李婉柔脑海中不停翻转,停不下来。 但不管怎样。 自打余天昨晚带著豆豆去看病以后,她对他的看法,正逐渐发生转变。 只是她不清楚,余天这看似慢慢好转的变化,真的会持久吗? 要是能永远这样下去,这个家,一定会很好吧... “累啊!累坏了!”余天找了个小盆,倒进白面,加了些水,一边和面,一边笑著说,“但再累也值得!我余天三生有幸,能娶上你这么一个如似玉的老婆,又给我生下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就算累死,我也心甘情愿!” “你胡说什么呢...把肉切了,我先炸猪油...” 李婉柔的脸红了,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结婚以后,她还从没听过余天说过这样俏皮的暖心话儿。 又想想余天身上破衣的汗水印儿。 她的心就好像被人揪了一把一样。 “得嘞!” 余天活好了面,放在一边醒著。 又拿起菜刀,將肥肉切成肉丁,装在盘中,递给李婉柔。 肥肉下锅,滋滋冒烟。 “嘶...疼...” 锅里的水没烧乾净,一滴滚烫的水珠,崩在李婉柔的手指上。 “我来!” 余天赶紧放下刀,急忙过去,一把抓住李婉柔被烫的手指,含在嘴里。 “...” 李婉柔浑身一抖,手指被余天含著,温润的感觉,让她当场怔在原地。 但余天只是轻轻吹了吹,揉搓几下,便接过铁锅,拿铲子开始翻炒肥肉。 熬製猪油,加水不加水都可以。 八十年代的肉,基本没有注水的,干炒也能炒出油来。 这个年代,荤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香味四溢,飘出厨房,惹得豆豆急忙跑了过来。 他翘著脚,毛茸茸的小脑瓜向上探望,想看锅里的情况又看不见。 李婉柔轻轻將她抱起,母子俩一起看著余天熬猪油。 “妈妈,这是什么?好香呀。” 豆豆的口水止不住地流,咕嘟咕嘟,咽了好几口。 余天喜欢的不得了,“豆豆,別急,这是猪油渣,马上就好了。等出了锅,加点儿盐,味道美得很!保管你吃了,一辈子忘不了!” 滋啦啦的声音不断。 猪油很快熬好。 余天找来一个瓷碗,將油装好,又在里面撒了点盐,这样的油,不会有哈喇味。 “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李婉柔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啊...”余天也是一愣,连忙解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小菜一碟!我以后也会常做饭的,让你们娘俩好好品尝品尝我的手艺。” 前世的余天,虽是超级富豪,但也经常自己下厨,只是为了做一些李婉柔曾给自己做过的菜。 每一道菜餚,他都记在心里。 只是做出来的,总不是那个滋味。 余天捞出猪油渣,放在碗里,撒了些盐,抖了均匀。 轻吹几口气,捏起上面不烫的几粒,放在豆豆小手里。 “哇哦!” 豆豆急不可耐一口吃进嘴儿。 一瞬间,微咸的油香味在他口中四溢开来。 豆豆贪婪地舔了舔手指,抓住余天的衣服,目光依依不捨的看著案板上装著油渣的碗。 余天又拿起几粒,递给他,“豆豆,少吃点儿,一会儿吃烧饼,猪肉烧饼,比这个还要香!” 豆豆馋得不行,一口答应下来。 余天又看向李婉柔,“婉柔,我想求你个事儿...” 第6章 哪来的钱 “什么味儿?谁家熬猪油了?” 王春霞和三哥又聊了一会儿,才准备回家给赵铁柱做中午饭。 晌午头,吃饭的点儿,她肚子也空了。 路过余天家时,一阵猪油味儿飘来。 她四处踅摸一阵,仔细嗅了嗅,目光锁定在余天家大门上。 她们两家,一墙之隔。 砖墙高垒,一人多高。 在自家的院子里,要不是扒墙头,还真看不清对方的情况。 “我肯定想错了!” 又闻了几下,王春霞伸手指放在嘴里,沾了口唾沫,感受一下风向,自言自语,“这味儿应该是老王头儿家传出来的,今早还看见他拎著二两肥肉回来!” 王春霞这个人,大概是见不得別人比自家过得好。 有这种心理的人,並不在少数。 就像后世流传的那句俗话一样。 不怕兄弟苦,就怕兄弟开路虎。 再者说。 余天家的情况,她最熟悉不过。 前两天,她还亲眼看见李婉柔,去三哥家低声下气的借红薯。 饱饭都快吃不上了! 怎么可能熬猪油呢? 自嘲般笑了笑,她回到自家,去给赵铁柱做饭。 ...... “婉柔,我想求你个事儿。” 余天让豆豆出去玩,免得油烟呛到。 “啥事?” 李婉柔心里一惊,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最怕余天有事儿。 每次求她,没有一次是好事。 长久以来的委屈和痛苦,让她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会儿烙完饼,你给我炒盘青菜吧,別放猪油,就按照之前的方式炒。” 余天开始製作肉馅,菜刀频频落在案板上的瘦肉上,切成肉泥。 “炒青菜?” 李婉柔悬著的心放下,有些不解,“我炒的青菜,连点儿油水都没有,糊味很大。再说...咱们今天不是吃烧饼吗?” “烧饼你们吃,我就想吃炒青菜,红薯还有吧,我就吃这些。” 炒青菜的这味道,余天可是想了四十五年了... 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种怀念。 儘管不知道余天是怎么想的。 李婉柔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面醒好了,找了些大葱切碎,和肉馅拌在一起。 调好咸口,一张张烧饼,隨之下锅。 这次烙饼,用掉一斤猪肉。 剩下的两斤,余天用麻绳拴上,掛在自家院里的井口中。 天气炎热,李婉柔担心肉放久了会坏。 但余天不以为然,这些肉,明后天都要消化掉,该吃吃该喝喝,赚钱的法子,他已经有了。 十几张巴掌大的馅饼,热气腾腾出了锅。 余天留出几张,准备一会儿给三哥送去。 豆豆闻到香味,又像个小精灵一样匆匆跑进来。 他的小肚子早就期待满满,不等吹凉,便贪心的一口咬在烧饼上。 “真好吃!爸爸,烧饼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烧饼!爸爸,我明天还能吃上烧饼吗?” 豆豆吃得很急,还担心明天吃不到。 “能,好儿子!每天都能,你想吃什么,爸爸都给你做。” 余天牵著豆豆的小手去了院子,摆上地桌。 青菜很快炒好了。 李婉柔端著盘子出来。 她有拿了两个早上做的红薯,將它们一起放在余天面前。 “就是这个味啊!” 看著眼前一盘绿油油还有些焦糊的青菜,余天的脑中闪过千万画面。 朝李婉柔笑了笑,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了肚。 风捲残云。 一盘青菜在一分钟內一扫而光。 余天再放下筷子的时候,李婉柔母子二人,正用一种略有惊讶的目光看著他。 炒青菜真的这么好吃? 李婉柔暗想。 这可是余天是最不喜欢吃的菜。 每次做出来,他不是摔盘子就是摔碗。 还老骂自己,说自己是个没有用的女人,空有一身知识,却连个赚钱的法子都没有。 怎么今天的他... “看我干什么?你们吃你们...” 余天擦擦眼角,面带笑容。 “嗯,吃...你怎么了?” 李婉柔看得清楚,余天的眼眶有些发红。 “没啥,刚才烙饼的时候熏得,你们娘俩先吃著,我去给三哥送饼。” 过往的事儿,他没法向李婉柔提起。 用油纸包好烧饼,准备前往三哥家。 刚一出门,就碰见了回家吃中饭的赵铁柱。 “赵叔,回来了?” 余天笑著打了个招呼。 赵铁柱四五十岁的年纪,个头不高,满脸痘印,皮肤黝黑。 他出门总是夹著一个小皮包,看起来有些派头。 听著余天主动打招呼,他稍稍一愣。 隨即也回了一句,“啊...余天啊,这不中午了吗,我回家吃口饭,你干嘛去?” 平日里,余天从来不和他打招呼。 他们两家虽然住的近。 但可以说是形同陌路。 赵铁柱是大队长,自觉高人一等,对谁都是一副说教的样子。 王春霞更是泼妇,甚至还曾经和李婉柔提过,想偷偷给她找个下家,让她嫁给自己残疾的弟弟。 当然。 这些话,李婉柔从没和余天说过,怕惹出什么祸事。 王春霞提了几次,见李婉柔態度坚决,也就作罢了。 “我去给三哥送点儿吃的,昨夜借了他家的板车,还的晚了些。” 余天顛顛手里的烧饼。 “哦,是该这么做,去吧,我还忙,先走了。” 赵铁柱答应一声,推开木门,走回自家。 可刚走两步。 他又猛地一怔。 烧饼? 他眨眨眼,再度走出门,看向余天的背影和他手里的油纸,心情复杂。 眼见余天进了三哥家的院子,他才皱著眉头,回到自家。 进门时,王春霞正躺在床上,扇著扇子,一副悠閒姿態。 “饿了!吃饭!饭呢?” 赵铁柱没好气的把包甩在桌上,响声不小。 “抽什么风!”王春霞豁然起身,毫不相让,拿著蒲扇对准赵铁柱的头就是几下,“你又和谁不对付了?回来和我发脾气!饭在锅里,自己拿去!” “我...” 赵铁柱话在嘴边,说不出口。 这么大个大队长,总不能说是看见余天拿著烧饼,心里不舒服吧。 嘆息一口,他一边思索著余天哪儿来的钱,又走到厨房。 “吃吃吃,就知道吃!” 王春霞看著他的背影,嘴里骂骂咧咧,嘀咕著。 可就在下一秒。 厨房內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是铁锅盖被甩在地上的声音。 第7章 四张烧饼 锅里只有三两个凉透的红薯和土豆。 这是早上剩下来的,王春霞懒得热。 本来吃点儿凉的也正常,但赵铁柱今天的心情不太顺。 一上午的时间,他都在处理村民的纠纷。 王家兄弟俩,因为土地划分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赵铁柱忙活一上午,唾沫都说干了,啥结果也没弄出来。 一想到自家还有许多事儿没处理。 他的愁劲儿也上来了。 “摔啥呢?爱吃吃,不吃出去开小灶去!” 王春霞闻声进到厨房,掐著腰,指著赵铁柱的鼻子臭骂。 “我...我是不小心!吃,吃!” 赵铁柱有心没胆,嘆了口气,拿起红薯放在嘴里嚼著。 “咋了?嫌红薯不香?那你倒是多赚钱啊!人家老王头家里那么穷,今天中午还炸猪油呢!你瞅瞅你这个生產大队长,除了顺回点儿韭菜鸡蛋,別的啥事儿也干不成!你要是馋,拿著红薯去院子里,一边闻味儿一边吃去!” 王春霞阴阳怪气,连推带搡。 “別闹!我吃还不行吗?刚才你说啥?老王头家炸猪油?不对吧!” 赵铁柱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直犯嘀咕。 他刚才明明看见是余天拿著烧饼出去的。 再说,回来的时候,他也看见老王头了。 老王头就坐在门口啃土豆,他家也没有香味飘出来。 “有啥不对的?” 王春霞也是一愣。 “这味儿...你仔细闻闻!”赵铁柱站在院中,嗅了嗅鼻子,努努嘴看向余天家,“这不是余天家里传出来的吗?” “啥?”王春霞眨眨眼,也闻了闻,隨即搬了个小凳子,放到墙边,装著收拾墙头的样子,探出半拉脑袋,往余天家院里看去。 这不看还好。 一看之下,王春霞差点儿没仰过去。 余天家的院子里。 李婉柔正在井边收拾著剩下的两斤猪肉。 而豆豆,满嘴是油,一手拿著半张猪肉馅烧饼,另一只手捏著小青蛙,在地上蹦蹦躂躂,咯咯直乐。 那满嘴的油儿的样子,在八十年代,可不多见。 再看地上,还有两三张酸三色的纸。 小风一吹,彩色的纸飘飘忽忽,飞来飞去,像两只小蝴蝶在翩翩起舞。 “小心点?別摔了!看到啥了?” 赵铁柱赶紧扶著王春霞。 “你自己看看吧!” 王春霞下了凳子,深吸一口气,小三角眼直翻白眼,抱著肩膀看向一旁。 赵铁柱连忙上去。 偷看两眼,下了凳子,嘴巴也长得老大。 王春霞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三步两步拽到屋里,把门关好,开始教训。 “看清了吧?嗯?你说说你!你一个生產队的大队长,咱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余天那个混球!你这让我以后出去,还有啥脸面?” 王春霞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是肉吗!那小子指不定又干啥坏事了!和他们比啥?这样吧,下午我也去称半斤猪肉,正巧晚上咱儿子也回来,好好吃一顿,这样总行了吧?” 一提到儿子和吃肉,王春霞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儿子赵小光今年十八岁,上高中三年,即將考上大学,未来一片光明。 在她心中,赵小光和余天对比,有如云泥之別。 她这才露出笑脸,起锅烧水,给赵铁柱热饭去。 反正整个村子里,也只有她儿子学歷最高。 这件事,別人家想比也比不了呢! ..... 余天直接去了三哥家。 进门的时候,三哥正在清洗板车。 拉了一路的鱼,板车上有不少鱼腥味。 三嫂也在一旁忙活著。 她眼尖,见余天进来,她踢了三哥一脚,又对余天訕笑一下,转身回屋去了。 “余天来啦?” 三哥心里一哆嗦。 刚才媳妇说的清楚,这板车,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借给余天了,就怕他卖掉。 “忙著呢三哥,我没事儿来看看。” 余天背著手,烧饼拿在后面。 “啊...啊...那啥!那个,那你先坐,翠儿啊,给兄弟拿两个红薯吃吃。兄弟,我正要出门,你要吃啥,就跟你嫂子说吧。” 三哥找个藉口,也顾不得洗板车了,往裤子上擦了擦手,抓住铁桿就要走。 这板车虽然老旧,顶多值个三五块钱,但也是他家为数不多的『固定资產』之一。 “嫂子!不用给我拿红薯!我给你们带吃的了!” 余天见状,心里偷笑,赶紧一把拦住三哥,又对里面喊了句。 话落。 他一甩手,拿出油纸包裹的四张烧饼。 “这是...” 烧饼亮出来,香味一下衝进三哥的鼻腔。 八十年代,也就逢年过节,家家才能勉强吃上点儿肉。 这四张烧饼,皮薄馅大,满满的油水儿。 他贪婪的嗅了嗅,肚子立刻发出咕咕的叫声,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车弄脏了,也还晚了,就当赔个不是!三哥,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过两天我兴许还得借车,当然了,也不白借!中午没吃饭吧?烧饼你们拿去吃,我先回家,得空再过来。” 余天笑笑,把烧饼放在小桌上,和三嫂也作了告別,转身离开。 “妈呀...这咋回事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誒呀我的天吶!” 三嫂的眼睛可尖了。 跑到桌旁时,她手里还攥著两个用来打发余天的红薯。 这么多年。 只有余天到他们家来借东西的时候。 她们还从来没见过余天主动送过来啥。 要说还礼,也是李婉柔偶尔拿些不值钱的青菜和土豆。 这满满肉馅香喷喷的烧饼,还是头一遭。 “这...先吃,吃完了再说!” 三哥有点儿忍受不住诱惑,给三嫂分了张烧饼,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吧嗒吧嗒吃了个满嘴流油。 “你说...他是不是打啥別的注意呢?刚才我听他说,还要借车?” 三嫂擦擦嘴边的油渍,嗦著手指。 “借就借唄,我感觉咱这表兄弟,这两天好像是变好了...” 三哥把剩下的两张烧饼好好保存起来,准备晚上再吃。 他们俩没孩子,好东西也不想一次吃完。 “嗯...不好说,不好说!”三嫂频频摇头,“他鬼主意多得很,你先別急著答应,等他再出门时,我去找婉柔聊聊,探探口风再说。” 她们两人商量著余天的事儿。 余天也回到了家里。 钓鱼不是长久之计。 他得换个別的法子。 “婉柔,我睡会,晚上叫醒我,我去芦苇盪那边转转。” 第8章 芦苇盪里 余天太累了。 一夜辛劳,总算是履行了之前说过的话。 见豆豆玩的开心,李婉柔也在收拾小院,他心满意足,知会一声,进屋躺床便睡。 睏倦,加上幸福的滋味,让他很快入眠。 直到夜里九点多钟,他才被李婉柔轻轻叫醒。 “婉柔,你和孩子睡吧,我再出去一趟,找点儿別的赚钱法子,你不用担心我。” 余天醒来后,豆豆已经睡著了。 他玩了一天,吃的也不少,小肚溜圆,呼嚕声都有了。 “不担心...” 李婉柔口是心非,欲言又止,给余天拿了衣服,又找来些伤药。 余天的胳膊还没好,上面还有丝丝血跡。 李婉柔解开毛巾,敷上药,又重新给他做了包扎。 “药从哪儿来的?” 余天亲了一口豆豆的小脸蛋,隨后问道。 “三嫂送来的,刚才她来问问你的情况。你干嘛去?” 李婉柔也坐到豆豆的床边,她们两人还是分床而睡。 “我去找找商机,今晚回来可能会晚,你先睡吧,门锁好,不用等我了。” 话落,余天推门出去。 之前在卖菜大姐那儿得知,芦苇盪里有不少野鸭蛋。 卖菜大姐的村子,和柳树村不远,两村之间有一大片芦苇盪,野鸭不少。 趁著现在还没人搞这些,余天要抓紧时间,先去探探路子。 李婉柔大概知道余天要去做什么。 白天聊天的时候,余天提过几次找鸭蛋的事儿。 见余天已经出了门,她又追上去,轻声嘱咐一句,“小心点儿,那边的芦苇盪不安全,离山近,怕是有野狼什么的。” 柳树村两面环山。 八十年代,狼还算是常见的物种。 不止是狼,像是野猪,老虎什么,也偶尔有见。 “没事,我跑的比狗快。” 余天开了句玩笑,摸黑出了门儿。 家里穷得很。 唯一一盏油灯,他要留下给李婉柔用,怕豆豆起夜摔倒。 余天离开后,李婉柔又跟到门口,驻足凝望。 直到余天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后,她才心情复杂的回了家。 今晚天气不错。 明月高悬,映照大地。 余天走到芦苇盪的时候,起了一阵小风。 风吹得芦苇来回飘摆,沙沙作响,一片白色。 夜色已深,附近没了人烟。 白天的时候,倒是有不少小孩子来玩。 不过芦苇盪里面荆棘很多,除了一些调皮捣蛋胆子大的孩子外,其他的小孩,很少往里钻。 余天扎紧裤脚,钻进芦苇盪。 鸭蛋还算好找。 他这次来,特地带了个小筐。 半个小时的光景,他已经找到了十四五个。 但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小了,这么大一片芦苇盪,人多的话,会事半功倍。 他乾脆放弃寻找,只是围著芦苇盪转圈,在可能出现野鸭蛋的地方做好记號,准备明早再来。 家里还有不少酸三色。 用这些来诱惑小孩子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不少。 全部探查完以后,又过了两个小时。 余天坐在地上歇了会儿脚,准备回家。 正歇著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 起初,余天还以为是什么野兽。 可仔细听去,却是一男一女两人在低声说著悄悄话。 “你爸让你出来了?咱俩的事儿,他不知道吧?”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余天不大听得出来。 “他们睡了,我爸今天心情不好,晚上又让我妈给骂了一顿,喏,这儿是我给你带的肉渣,晚上你拿回家吃吧。”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仔细分辨,正是邻居赵铁柱家的宝贝儿,赵小光。 余天眉头紧皱。 赵小光他了解。 这小子才十八岁,在县城读高三,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和女人幽会? 不过仔细一想,也难怪。 这时候的人,结婚都早,十八也算是大小伙子了。 他转头看去。 芦苇盪中还有微弱的手电光。 八十年代,一般人家里可不配拥有手电筒,属於珍惜物件儿。 甚至还有一种奇怪的说法,说手电还不能对著天空照,那样的话,费电很快,特別浪费电池。 “你先说呀,別老这么猴急!咱俩的事儿,你告诉你爸你妈没?” 女人的声音中带著些软糯,好似发情的小野猫。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同传来,不用想,也知道这俩人在干啥。 “没告诉...等我考上大学再说...现在他们让我以学业为重,我要是上不了大学的话,我妈得活剐了我!我想死你了,让我亲亲...” 赵小光作为赵家乃至整个柳树村的高材生,父母对他的期望,可是非常高的。 但高材生也有欲望,他现在的呼吸很急促,声音很粗。 “那...到时候你上了大学,不会拋弃我吧?我是个寡妇,又比你大三岁,还带著个孩子...你说,到时候你爸你妈真能同意吗?” 女人的声音继续说著,呼吸也加快起来。 一说带著三岁孩子的寡妇,余天的心里大概有了轮廓。 这女人,应该是住在村尾的张嵐。 余天还记得,前些时间,他在县城高中门口,见过张嵐。 当时他打过招呼,张嵐一脸尷尬,只说在等外村的表哥。 现在看来,她当初等的人哪儿是表哥,分明是小情人儿。 只是这俩人怎么搞一起去了。 哦... 前段时间,村里要评先进,赵铁柱曾经让赵小光趁著休息时间,去帮王寡妇干过活。 一定是那个时候,两人没干好事,凑到一起去了。 余天又听了一会儿,暗暗发笑。 一分钟后,再传来的声响,就有些不堪入耳了。 余天不再偷听,悄么的起身离开。 边走,他还暗自嘲笑自己。 自打豆豆生下来以后,他还从没和李婉柔同床共枕过呢。 夫妻之间的感情,也需要某些方面维持。 想到这儿,他脑中立刻出现李婉柔昨夜洗澡的画面,浑身不由得燥热起来。 “呼...” 轻出一口气,他暗暗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强求的时候,一切还要等李婉柔解开心结才行。 只是这心结何时解除,他也不清楚。 兴许一周,兴许一个月,兴许一年也说不定。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打开门,把装著野鸭蛋的小筐放在厨房。 房间里,李婉柔搂著豆豆沉沉睡著。 月光下的俏脸儿好看极了,像是夜色中的美丽女神,让余天看的痴了。 “当初我是怎么想的呢?” 他站在床头,边欣赏边低声喃喃自语,“这么好的媳妇,这么乖的儿子,我竟然能做出那么多混蛋事儿!我要是看见当初的自己,非打死他不可!” “回来了?” 李婉柔的觉很轻,听见声响,半起身问了句。 “嗯...你睡吧,那两斤酸三色你放哪儿了?明早我要用。” 余天给她盖了盖被子,一个没忍住,轻轻拉住她的手。 “在...在厨房下面的小柜子里...我困了,先睡了。” 李婉柔脸一红,赶紧侧头过去,钻进被窝,不再说话。 只是心跳的厉害。 “好,睡吧。”余天也脱去衣服,回到小床上。 这本是之前给豆豆准备的单人床,睡上去有些逼仄。 他忽的又想起什么,对李婉柔说了句,“婉柔,我明早出门,中午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进趟城,我也带你和豆豆,去县城玩一天。” 说罢,沉沉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余天被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叫醒。 第9章 童子军团 半夜。 一阵剧烈的砸门声,把余天唤醒。 他还以为是孙老二和孙老三过来找麻烦。 让李婉柔保护好豆豆,他拿著棍子推门出去。 打开大门,却不是孙家兄弟,而是邻居赵铁柱,赵大队长。 “药呢?你三哥家那个药,赶紧给叔找来!” 赵铁柱急得满脸都是汗,不等余天谦让,他匆匆闯进门,就想进屋翻找。 “干什么?我媳妇在呢!你回来!” 余天一把拉住赵铁柱,不让他进去。 “哎呀!赶紧的吧,我儿子,你老弟,让狼给咬了!小腿肚子正淌血呢,快点给我找来!” 赵铁柱挣脱不过,紧著说。 “狼咬了?怎么回事?狼进村了?” 看来赵小光是刚才和寡妇幽会的时候,被野狼给打扰到了。 “没,狼不敢进来!誒呀,小光不是要上农大吗,半夜睡不著,非要出去看看农田,你说这该死的狼,早不下来晚不下来,偏赶在我儿子干正事儿的时候下来,真是不长眼!快点儿的吧,急著呢!” 赵铁柱急得不行。 余天侧耳细听,还能听见邻院传来的赵小光的痛叫声,和王春霞的安慰声。 视察农田,不太对劲吧? 寡妇幽会,才是正確答案。 这赵小光还真有一套本事,善用小伎俩,把他爹妈彻底拿捏了。 “等著吧,我这就去。” 余天答应一声,进屋取了药,递给赵铁柱后,就要回去睡觉。 “誒,对了!”赵铁柱临走前问了一句,“天儿啊,这两天,你没上县城东边去吧?” “去了,咋了?” 余天驻足。 煤矿家属院,就在县城东边儿。 “没事...没事,明天再说!你注意点儿,別老乱跑,要不然出了事儿,我也和村长没法交代!都是邻里邻居的,你...注意点儿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赵铁柱含糊不清说了几句,转头走了。 余天觉得哭笑不得。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虽说没错。 但现在自己已经完全学好了,和乱乱糟糟的破事儿,根本没啥粘连。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余天早早起床,给熟睡的娘俩煎了四个野鸭蛋,做了丰盛早饭,隨后到三哥家去借板车。 这次过去,三哥三嫂的態度,明显转变不少。 余天还把剩下的十几个野鸭蛋,也一同给了他们。 “天儿啊,车你拿去用吧,三哥最近也不用,有事儿你就知会一声。” 三哥送到门口。 “嗯,三哥,还真箇有事儿。你也知道,我二哥余爽,很久不联繫我了,我也很久没见过父母了,怪想的。你要是得空,帮我打听打听他们现在住哪儿。” 余天不止是对不起妻儿,也对不起家人。 他打算这段时间,多赚些钱,抽空去见见哥哥和父母。 “行...吧。” 三哥点点头,“前两天,你三嫂进城的时候见过你二哥,我托她给你问问,有信儿的话,一准儿告诉你。” “得嘞。” 余天谢过,把两斤酸三色扔在板车上,起身前往芦苇盪。 路过水田,不少村民已经起床下地干活了。 一大片稻田,再过些日子就能收割。 水田里,不止有农作物。 包括黄鱔,鯽鱼什么的,也不少。 这些后世受人追捧的野生资源,在八二年,只是农村最普通不过的东西。 尤其是水田里的黄鱔,那时的做法还不够精细,人们都嫌弃它腥膻,不愿打捞。 一想到各种各样的生財之道,余天越走越高兴,两眼放光。 不过这些田里的宝贝,还得等等。 等收割之日,他再过来研究。 余天的家里,也有一亩田,之前让三哥种了,他也不打算往回要。 一路想著,很快到了芦苇盪周围。 不少贪玩的孩童,早早就在这附近聚集。 八几年的孩子,没什么可玩的。 不像后世,有王者之类的游戏。 后世许多的孩子,早早就戴了眼镜,眼神儿都不好。 可在八十年代,戴眼镜的人,一般代表著有学问,和网癮少年不掛鉤。 “孩子们!別玩了!来,我这儿有好东西!” 余天放好板车,拿起酸三色,大喊了一句。 閒玩的孩子们,一般都在八九岁左右。 再大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般都跟著父母下地干活去了,算是半个劳动力。 一声大喊,很快吸引了不少小孩儿。 尤其是余天手中的块,更是惹得这群孩子们,爭先恐后的跑了过来。 “天哥,你手里这是啥呀?” “这是酸三色吧?过年的时候,我在奶奶家吃过一次。” “叔,你要给我们发啊?” 小傢伙们一个个的目光,都聚集在余天的手里,眼中闪著童真的渴望。 “没错,发!” 余天见围过来的人差不多了,拆开一个,放在自己嘴里,吧嗒吧嗒嘴儿,甜味一下就传出口腔。 这一下,可把孩子们急坏了,一个个迫不及待,把余天围了个水泄不通。 “,每个人都有!不过不白给!一块,换两个野鸭蛋,只要你们找得到,这,你们准能吃上!” 余天笑笑,心想自己现在倒是成了个小资本家了。 用块忽悠小孩儿,僱佣童工,这可还行? “真的?两个野鸭蛋就能换吗?”小孩们跃跃欲试。 “当然了!告诉你们,这可没多少,先到先得!不过你们注意点儿,必须三人一伙才能进芦苇盪,不然的话,单人我是不会给的!” 芦苇盪里面,容易迷路。 且有一边儿,还靠近河水。 余天虽然『心黑』,但也要顾忌『员工』的安全。 话落,孩子们三两成群,嗷嗷叫著,像一个个英勇的小士兵一样,撒丫子跑进芦苇盪。 十分钟后,第一组小分队,率先回来交了任务。 九个鸭蛋,在余天这儿,果然换到了五块酸三色。 “继续吧,继续努力,你们三个人,五个没法分,再找找,爭取平均一下!” 余天给了他们鼓励。 有他们打样,其他的孩子们更加卖力。 一上午的时间,余天便把所有的酸三色都换了出去。 七八十块,总共换了一百二十多个野鸭蛋。 有些不够数的,余天都直接补全,多给了孩子们几块,算是奖励。 “叔,你明天还来吗?” 孩子们没吃够。 这一上午,玩得痛快,又有吃,他们很高兴。 “明天...得看你们的表现!” 余天卖了个关子,勾引著小孩儿们。 “啥表现啊?” 小孩儿问。 “帮我做件事!今天你们回家,告诉你们的父母,就说我要收鸡蛋!想卖鸡蛋的,从明天开始,就可以送到我家去!只要你们能做到,我明天就还来。” 余天笑著说。 “放心吧!” 小孩儿们答应的很痛快,各自散开。 收拾好鸭蛋,余天坐在板车上,算了算帐。 一百二十多个野鸭蛋,差不多十一二斤的样子。 按照一斤卖价一块五来算,能换將近二十块钱。 一上午的收入,相当於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比卖小鯽鱼要强得多。 但这只是开始。 卖鸭蛋为的就是趟趟路,找个好地方。 收购贩卖鸡蛋才是真正的大头。 国营的鸡蛋,价格虽便宜,但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数量有限。 “余天!” 余天刚拉车往回走了半里地,水田中一个劳作的农民,大声喊住了他。 第10章 不怀好意 余天拉著一筐野鸭蛋准备回家。 路过水田时,三哥喊住了他。 三哥手里拎著个小网兜,挽著都是泥的裤脚,三步两步,到了余天身旁。 “抓了两个小青蛙,拿回去给豆豆玩吧!之前三哥要车的时候,语气是坏了点!但是你別怪三哥,我和你三嫂,不是针对婉柔,我俩其实,就是怕你...那啥...” 三哥不太会表述,把网兜系好,掛在板车的铁桿上。 “三哥,我都懂。你放心吧,我在改变,而且会越来越好的。车我再用两天,还是不白借。” 余天谢过,拉著板车走了。 三嫂和李婉柔平时走得挺近。 两人没事儿的时候,经常会聚在一起閒聊。 三嫂生不出孩子,又特別喜欢小孩。 她平时经常接济余天家,也是不忍心让豆豆挨饿。 她和三哥都是朴实的农人,没什么坏心思。 对余天的態度,只是最基本的防备心。 毕竟余天名声在外,要说不提防他,那是不可能的。 昨天,余天下午睡觉的时候,三嫂特地跑去和李婉柔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对於余天的改变,也颇有感触。 从李婉柔口中得知,余天这两天的变化更多后,三嫂的心里,也有不少触动。 她回家又和三哥说了这些,两人商量一阵,也准备给余天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看看他这个混小子,这次是否能真的彻底改变,真的做个好人。 余天回到家的时候,母子二人已经等待多时了。 “爸爸,爸爸回来了!” 豆豆一上午的时间,在院里院外跑了好几趟,一直盼著余天回来。 进城对小孩子来说,诱惑力极大。 他奶声奶气地扑进余天怀里。 余天紧紧抱著他,亲了两口,又看向李婉柔,“这大裙子,真好看。没记错的话,是咱们结婚前买的对吗?” 李婉柔特地穿了她最喜欢的服装,暗红色的大裙。 这身装束,在21世纪略显老態。 但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没多少女人穿得上。这也是李婉柔的父母,当初结婚前,从省城带过来的。 “累坏了吧?” 李婉柔没正面回答,脸色微红,关心地问了一句。 “不累,上午我僱佣了一帮童子军,我一直在板车上躺著来著!走吧,进城,今天我带你们下馆子,看电影,好好玩一下午!” 余天让李婉柔抱著豆豆上了板车,野鸭蛋也放在上面。 一路上,他给李婉柔讲著上午的趣事儿,又给豆豆讲了好些未来才有的童话故事。 逗的母子二人,一路上欢声不断。 將近一点钟的时候,一家三口才进到县城里。 余天没去別的地方,直奔煤矿厂家属院。 煤矿厂和炼钢厂以及肉联厂,是双阳县城的三大经济支柱。 县城不大,它们三个,呈三足鼎立,各自相隔七八公里。 为了方便工人上下班,工厂的家属院也都选在厂子附近建造。 正因如此,人口眾多,所以很多商业场所,也都围绕著两大工厂,向四周展开。 这次之所以到煤矿厂宿舍,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这里余天上次来过,卖东西的速度还算快。 更重要的是,在一里地外,还有家电影院。 八十年代,多数人家里还买不起电视机。 看电影便成了为数不多的时髦消遣项目。 李婉柔作为半个文艺青年,喜欢看电影。 豆豆从来没看过,正好让他也感受一下这奇妙的感觉。 电影票一毛五一张,还不算贵。 余天先带著母子二人到了影院,在窗口买了两张票,又给她们买了两张烧饼,两瓶精饮料。 “你不陪我们看吗?” 李婉柔把饮料放在地上,抱著豆豆,抬手帮余天擦拭一下汗水。 “我不看了,你们先看,正好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去把鸭蛋卖掉,然后咱们下馆子。” 余天掐了掐豆豆的小脸蛋,感觉豆豆的气色,比昨天和前天,又好了不少。再用不了多久,营养能跟上的话,豆豆很快就会胖乎起来。 “余天...” 李婉柔忽然一把拉住余天,“你这两天对我们太好了,说实话,我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总觉得不现实。” “不现实?” 余天嘿嘿一笑,“不现实的原因是咱们俩的距离还不够近!这样,你亲我一口,就会感觉到现实了。” 八十年代,也只有街溜子才会在街上卿卿我我。 李婉柔脸色顿时一红,打了余天一下,转身带著豆豆走进影院。 “三点我来接你们!” 见她们进去,余天说了句,隨即拉著板车,前往煤矿家属院门口。 买菜的时间,一般都是在早上。 中午的人,三三两两,多少有些稀疏。 余天很快到了上次的地方,放好板车,把一筐鸭蛋拿下来。 刚落座,他就发现,身后有个人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大姐,是你呀?” 余天回头,看得清楚,正是上次那个卖菜的大姐。 “小伙子,今天不卖鱼了?” 大姐的眼珠滴溜溜直转,不停打量那筐野鸭蛋。 她旁边的菜篮子里,还有点儿剩下的没卖掉的菜,都被日头晒蔫吧了。 “嗯,鱼不多,不能总钓。这不,弄了点儿鸭蛋卖。” 余天把鸭蛋拿出来,准备吆喝。 “鸭蛋应该也好卖,不过这么多,你可是攒了好些日子才攒起来的吧?” 卖菜的大姐不知道,这是余天僱佣童子军换的,只用了一个上午。 “是是是...” 余天也不解释,又聊了两句之后,开始售卖鸭蛋。 “这是鸡蛋吗?正巧我家粮票没了,咋卖的?” 刚吆喝两句,就有几个遛弯回来的大妈围拢上来。 “不是鸡蛋。”余天有啥说啥,“这是野鸭蛋,营养价值比鸡蛋还要高,正巧下午,我也要收摊了,你们要是买的话,我便宜卖给你们。” “能便宜多少?” 一听说能便宜点,大妈们多少有些心动。 “买五送一,买十送二,买得越多越便宜。” 后世的促销手法很管用,多买多赠,多少有点儿勾人心。 大妈们也都精明著呢,稍稍算了算帐,按照这个价格的话,確实比黑市上的鸡蛋要便宜。 商量一阵,几人掏出钱来,每人买了十个。 陆陆续续,一个小时后,这一百多个鸭蛋,全都卖了个光。 二十几块钱捏在手里,余天的底气又涨了不少。 有了这些启动资金,收鸡蛋的钱也暂时能应付一阵。 一旁的卖菜大姐看得直眼晕。 上次余天的小鱼儿就卖了不少钱,这次鸭蛋更是卖得飞起,这可把她眼馋坏了。 “小伙子,你下次准备卖啥?” 卖菜大姐想打听打听,跟著赚点。 “呃...不清楚,还没想好,可能卖青菜吧,家里的青菜也成熟了。” 商场如战场,余天才不会泄露出自己赚钱的方法。 聊了几句,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拉著板车准备去电影院接母子二人。 只是他没注意到。 在十几米外的墙角,有一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著他。 第11章 触及逆鳞 余天现在手里有三十几块钱。 这些资金,完全可以做起收购鸡蛋的买卖了。 村里几乎家家都有几只母鸡。 一般下的蛋,都是自家吃了,很少有人拿出去售卖。 原因有两点,一是去县城的路途遥远,二是数量太少,三瓜两枣的利润,实在犯不上专程跑一趟。 余天把钱装好,拉著板车,准备去接李婉柔母子,找家国营饭店吃饭。 八十年代初期,许多个体饭店,已经在各大城市兴起。 双阳县城是个小地方,个体还不流行,基本都是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和供销社的经营模式大同小异。 能做的菜品,也就那么几样,明码標价。 但千万不要小看国营饭店的服务员。 在那个年代,能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可是一件让所有人都羡慕的事儿。 饭店里的工作人员,哪个不是趾高气扬? 就算是21世纪,还有不少城市存在著为数不多延续下来的国营饭店。 里面的服务员,有不少都是曾经留下来的老人。 他们干了一辈子,思想甚至还留在曾经辉煌的时刻,不愿走出来。 脾气不但没隨著岁月消磨,反而还涨了不少。 想著一会儿豆豆下馆子的开心样子,余天嘴角也掛著笑容。 他拉著板车,前往电影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还没走出几步,刚到一个胡同口,四五个街溜子,便从他身后窜了过来,將他推推搡搡,推进了胡同里面,堵住去路。 为首的人,正是孙老二。 孙老三也在其后,带著其他三个盲流子,表情不善。 他们是来找茬的,为了找回前两天丟失的面子。 孙家兄弟,一共三人。 孙老大早年因为误伤人命,被关进监狱,还有半年刑期。 孙老二和孙老三,不但不借前车之鑑,反而仗著自己大哥的名声,在县城各处閒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想混出点儿名堂。 上次被余天耍狠要走五块钱的事儿,他们一直怀恨在心。 这两天又听说余天赚了点钱,便想著把面子找回来。 “余天,知道我们找你干啥吧?” 孙老二手里拎著把小匕首,晃了晃,又打量一眼余天还包扎著的胳膊。 “要钱是吗?” 余天拿出五块钱,故意挑衅。 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儿。 眼前这群人要是不好好教训一顿,恐怕以后还真会纠缠个没完。 “五块?” 孙老三一把打在余天的手上,没收钱,似笑非笑地说,“五块太少了点儿吧?我们这五个人,五块钱够干啥的?刚才我们哥儿几个可是看得真切,你那些鸭蛋,卖了不少钱吧?交上来,从此咱们两清!” 这钱,余天是肯定不能交的。 他明白孙老三所说的两清,也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他们在一起混了很久。 他对孙家兄弟的脾气秉性足够了解。 他索性把五块钱揣进兜里,嘴角下沉,眯起眼睛,“哥俩,我只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你们现在就给我滚蛋,远离我的视线!要么,我把你们打服,让你们从胡同口像狗一样狼狈地爬出去!两个结果,你们自己选吧!” 好日子刚刚开始,余天不想徒增变数。 眼前这一伙人,必须好好震慑才行。 若是服软的话,他们肯定会没完没了的骚扰。 为了妻儿,余天寧愿和他们斗一斗,看看谁的骨头硬。 “誒呀!听到没?天哥要打人!要打咱们一群!我说天哥,你还是这暴躁的性格啊?嗯?怎么著,不玩你那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唄?行!要打也行!这样吧,我有个建议!一会儿打完你,你再给我们哥俩磕几个头,把钱都拿出来孝敬孝敬,这事儿今天就到这儿,下次再找你玩!” 孙老二摇头晃脑,很是得意。 在他眼里,自己兄弟眾多,这面子马上就能找回来了。 “没有下次。” 余天深吸一口气,目光冰冷,“这一次就是咱们的终结!” 再和他们发生任何关係都是不可能的。 钱也不能给,这些钱,是明天的希望。 眼见如此,孙家兄弟火冒三丈。 余天的话里话外无不透露著强硬。 想要的面子没要回来。 这般態度,更是大大惹恼了他们。 “余天,你真他妈是犟驴!本性倒是没变,还他妈的和我们耍横是不?” 孙老二拿著小刀在余天面前晃晃悠悠。 “二哥,余天这傢伙横惯了,今天好好揍他一顿,给他个教训!要是他还不服,咱们可以弄他家人!弄到他服气为止!” 孙老三见孙老二上前,也凑上来,擼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言语中,还带著对余天家人的恐嚇。 孙老三的这番话,彻底触及到了余天的逆鳞。 家人是他的唯一,是全部。 更是他努力拼搏的所有动力。 余天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敢伤我家人!我杀了你!” 怒从心头起,余天猛一把夺过孙老二的小匕首。 速度之快,他自己也被划伤了手背。 匕首瞬间架在孙老二的脖子上,稍稍划破皮肤,血一滴滴落下。 孙老二紧贴著墙,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露惊骇之色,不敢相信余天的反应这么大! 当初他们哥俩,可是没少提及过卖孩子的事儿。 当时余天也没有过这么强硬的反应。 怎么今天就简简单单的顺便提了一嘴,余天就炸了? “余天!你...你乱来!出了人命,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眼见余天双眼冒火,孙老三想抢又不敢抢匕首,紧著劝说。 “跪下!” 余天一脚踢翻孙老三,“记住我的话!从此以后,你们再敢打我家人的主意,我杀了你们!” “天哥...” 孙老二额头都是冷汗,一动不敢动,盯著余天满是血丝的眼睛,连声求饶,“天哥...哥儿几个错了,都是误会,你...你千万別激动!” “误会?” 余天抡起拳头,对准孙老二的小腹就是狠狠一拳,“这次算你们哥俩便宜!再有下次,我必不会饶恕你们!” 孙家兄弟嚇坏了。 他们还从没见过余天这么愤怒! 余天眼里全是血丝。 眼神透著冰冷,真的有杀意。 其他几个歪毛淘气,更是不敢声张。 他们本来就是跟著閒混的,纷纷向后退去,可不敢玩命。 “滚!” 余天平復心情,妻儿还在等待自己,他不能闯祸。 又狠狠打了孙家兄弟几拳,收了刀,將他们赶跑。 “你...你他妈给我等著,有机会我一定报復你!” “余天,有能耐你就他妈的继续强硬,早晚让你吃瘪!” 孙家兄弟仓皇逃窜。 临走时,还不忘放下狠话。 余天也没管。 兵来將挡,水来土屯。 索性拉著板车,直接去接李婉柔。 “电影好看吗?” 影院门口,李婉柔正抱著豆豆等著。 “你手怎么了?” 李婉柔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余天手上的血跡。 “没事儿,刚才搬筐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余天一把抱过豆豆,放在板车上,“走吧,吃饭去,咱们下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