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第1章 我恨你! “娘娘啊,喝下一杯毒酒,算是陛下送您的最后一程。下去后,您可得记得陛下的好呀。” “姐姐,陛下我会帮你照顾。还有你那刚出生的小太子,啊,我怎么忘了,昨夜奶娘睡著了,太子不小心滑进了火盆了呢。” “我的好姐姐,下辈子,可別再和人斗了!” “哈哈哈哈!” …… 那一夜的宫墙走水,足足將冷宫烧了三天三夜,烧死了皇后姬氏,也湮灭了一切。 姬皇后一死,姬家人全府一百零八口,连同三岁孩童,全数问斩! 新帝手腕铁血,最后连灵柩都不愿设,把冷宫中的残灰,连同那些城楼下的断肢尸骸,尽数归入山坳,任由狼食。 六月飘雪而至,將这占领了东周朝堂三代的姬家,如城门前未乾的血一般,彻底的抹灭於人间! 多狠的人心吶… 裴宴! 我恨你! “恨你……”寂静的宫室中,响起了女子沙哑的低吟,字句震颤,仿若来自隔世。 “娘娘,您怎么起来了,徐太医说您身子弱,头三月最为重要,可切要稳住啊。” 漆黑的床幔下,蜷缩成一团的宫装素衣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掛满了恨意和泪痕的苍白小脸,震惊地看著眼前侍婢,“暖冬?” 那夜冷宫走水,暖冬为了护她,第一个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此刻居然还活生生地在她面前? 暖冬看著姬楚云憔悴的样子,嘆了口气,“娘娘这副样子,还在为三公子的事儿担忧吧,三公子也真是的,平时在府中胡闹就罢,怎么能在马场打了柔妃娘娘的堂弟呢。” 柔妃可是陛下疼在心尖儿上的人啊… 三公子?马场! 姬楚云的身子猛地僵住,脑海中顿时划过了大火前的所有记忆碎片。然后猛地抚去了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即使还未显怀,姬楚云却能感觉到里面小生命的存在! 她!回到了冷宫大火的八月前,回到了东周庆德十三年初! 这时新帝裴宴刚刚上位,她封號中宫,父兄尤在,姬家也未被含冤灭族! 东周皇后姬楚云,她回来了! 暖冬被姬楚云浑身颤抖的样子嚇坏了。她们娘娘是去为三公子求情的事,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从而惹了皇上不悦,后来便晕厥倒地。 不过,都这会儿了皇上也未曾差人来看看,娘娘伤心也是应该的。 暖冬的宽慰话语还未说出,便听得姬楚云突然哑著嗓子道了句,“三弟他在哪儿?” 这声音中的掷地有声,更是令暖冬怔住,待反应过来后,暖冬低下了头,那眼神躲闪唇边紧咬的样子,明显是不敢说。 “娘娘,这……” 姬楚云冷笑,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柔妃一进宫就朝著他们姬家人对付来了。 尤记得那时候,三弟被陷害伤了人,还收押到了顺天府,他年少气盛,自是心有不甘,一气之下衝出府衙,將柔妃堂弟直接给一刀斩杀了! 此事惹得裴宴更为气怒,连夜下令,把三弟充监流放西北,连在皇城留守的兄长也被调派出了长安。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姬家在朝三代无人撼动的地位开始岌岌可危,从而引发了后来的『通敌叛国』之事! 现下看来,这些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况且三弟平日性子是暴躁,却不是莽夫,能逼得他出手在马场伤人,一定也另有隱情! “更衣,本宫要出去。”姬楚云看了眼天色,眯了眯泪跡犹在的美目,赶紧掀开被子下床。 “什么?娘娘!您身子还弱著呢,再说陛下还在气头上呢,娘娘?娘娘!” 再不去,就迟了! 暖冬担心姬楚云会出事,一路相拦,“娘娘,陛下已经很生气了,若知道您擅自离开这,铁定会更加动怒的。” “算是奴婢求求您了,先回去歇著,等陛下火气消了,定会原谅三公子的。” 原谅?呵。 姬楚云讥讽地看去这偌大且冰冷的皇城殿宇,以前她也是这般天真,以为自己谨守本分,礼善他人,乃至为了他刻意藏拙,那个男人总会有人该有的感情吧! 岂知这都是她的妄想! 裴宴和她相识十多年,就討厌了她十多年!自打记事起,姬楚云就知道自己是未来的后宫之主,身为镇国侯唯一的女儿,她是前朝和后宫的踏板,天家需要姬家,姬家也需要这个后位。 所以她別无选择,从一开始就认了命,只想著以后进宫成为国母,成为那个人的贤內助。 可惜了,裴宴最厌约束,也恨透了逼死他母妃的先帝,更因为先帝当初的强硬指婚,连她也记恨上了。 尤记得大婚那一夜,醉醒后的裴宴站在宫灯阴影下,清贵俊脸阴沉,盯著床上乾净的白帕,讥嘲自己时的冰冷神情,“姬楚云,朕竟不知我那被人称道的好皇后,竟早已在他人的身下承欢过?呵!” 可裴宴又怎知,那就是她的第一夜啊! 一切的回忆来到那场湮灭一切的冷宫大火,再到耳边响起的柔妃冷笑,姬楚云闭了闭眼,动作无比轻柔地摸著自己的小腹。 “暖冬,你知道吗?此生本宫都在为旁人而活,从现在开始,也该为自己活了。” 为了她,为姬家! 为肚子里,可以名正言顺登基为帝的太子而活! 不知道为什么,暖冬总觉得娘娘看起来似和以前不一样了,莫名的她双目一热,竟心疼得要哭了。 人家说涅槃才能重生,娘娘这次定是伤透了心吶。 “谁在那儿!”这时,不远处的漆黑宫道上传来了一阵兵械声响,竟是一群巡逻到此的禁卫军发现了私下出殿的她们! 第2章 皇后这是去哪儿了? 暖冬神色微变,连忙护在姬楚云身前。 殊不知她身后女子此刻神色平静至极,没有一丝慌乱。 禁卫军等人近了,方才看清来人是姬楚云,见到她后也没有该有的行礼,只隨意抱了抱拳,冷不丁道,“原来是皇后娘娘啊,这大晚上的不在凤阳殿歇息,怎么出来了,天黑露重还是快些回去吧。” 姬楚云本就不受宠,平日里的脾气又向来温和,是以,即使她身居高位,也不见得多么受人待见。 更別说如今宫里还有个新任宠妃! 姬楚云可没工夫和这些人閒扯,她抬步而出,谁也没看,径直就朝著那个领头人去了。 此人叫高冲,是新上任的禁卫军副统帅。 见姬楚云不回去,反而还朝自己走来,高冲皱起剑眉,“娘娘,你这是听不懂末將的话?”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在高冲脸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暖冬也嚇得捂住了嘴。 姬家这个娘娘一向和气,从进宫起就未曾苛责过宫人一句,在大家眼中她就是一个空有高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是今夜所见,那月色下朝著高冲逼近的素裙女子,仿佛是一个披著人身的美人厉鬼。 那眼神如刀刃,仅仅看著都让人发寒发怵! 高冲捂住脸,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姬楚云扯动苍白红唇,笑意森冷,“本宫不过是夜里睡不著出来转转,身为一国之母,仅仅是出来逛个御园,禁卫军还要拦著?真是好大的狗胆!” 女子话语如刺,瞬间让高冲脸色一变,他下意识握紧腰间刀柄! “你!” 留意到他的动作,姬楚云低眸瞥了一眼,不屑一顾,“怎么,高副统帅还想杀本宫?可笑,饶是本宫再不受宠,也是国母之尊,那隨意斩杀皇家人的名头,你区区一介四品武將,吃罪得起吗!” 最后一个字落地,高冲脸色已经刷白!皇后什么时候气势如此强了? 姬楚云怒然一甩衣摆,声音高亢,“让开!” 那国母的气势一出,谁还敢阻拦?纷纷灰溜溜地退开。直到姬楚云带著奴婢消失,高冲才反应过来站直身子。 呸!好你个姬皇后,真把自己当成根葱了! “副统帅,不对啊。”有个禁卫军低呼。 高冲问,“什么不对?” “皇后娘娘方才去的那个方向,好像不是御园吧,倒像是出、出宫的路?” 高冲转头看去,突然冷笑起来,“哈哈哈,还等著做什么,赶紧去给陛下稟报啊!” 深夜时分,长安城街道。 不知是因为今日马场上斗殴的事,还是过两月便是年关的缘故,不仅仅是宫中守卫森严,城中街道上也出现夜巡队伍。 待最近的铁甲声消失,一处巷口角落里,缓缓出现一个人。 他的一双冷眸正注视著前方,確切地说,是注视著前方那匿在暮色中的府宅大院。 夜风吹过,月光倾洒而来,隱隱可见那府宅门前的元字。正好,如今宫中的柔妃也姓元。 “元启,老子今晚非揍不死你!”骂语落罢,那人攥紧手中剑柄,似就要衝进去。 关键时刻,有人突然从身后捂住嘴將他拉回巷中。 姬言黎脸色一变,正要动手,却听到一道女子严厉骂语,“胡闹!” 这声音? 姬言黎惊喜回头,看清来人后,一骨碌抱住她,“阿姐!” 不过是两个字,姬楚云居然听出了哭腔。 “阿姐,我好想你,可是大哥和父亲说不能隨意进宫探望,真不知这是哪个傢伙定的规矩。惹急了,老子真想一把火將那皇宫给烧了去!” 他们兄妹几人关係一向极好,特別是三弟,这傢伙打小就喜欢黏著她。 看著他眼角被人暴揍后留下的淤青,以及那破烂衣衫下行刑后的鞭伤,姬楚云原本的苛责言辞,全部化作为了眼中泪水。 她推开他,眼神犀利,字句却带著颤音。 “蠢!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趟真去了,那才是中了別人的计,明白吗!” 姬言黎却是不服气极了,鼻青脸肿的脸上写满嘲弄,“哼,我没做错,谁让那元启在马场上胡乱编排阿姐,竟说你肚子里的骨肉並非皇嗣!” 原来是这样? “还有,当时我压根就没挨著他,他自己骑术不精从马背上摔下来,最后反而是赖我,还找人做偽证把我关去了顺天府,反正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阿姐你放心,我就进去教训教训他,不会闹出人命的!” “回来。你刚刚说什么,人证?什么人证?”姬楚云可记得,上一世无人提及过马场上的什么人证。 姬言黎答,“就是李家那瘸腿公子呀,他腿脚不便没上场,一直在旁边看著呢。哼,本以为只是个瘸子,没想到眼睛也瞎了,竟说胡话。” 李家公子……暗夜下姬楚云眸子眯了眯,没有说话。 原来柔妃母家早就和李府有了勾结吗? “对了阿姐,大晚上的你怎么出宫了?是不是裴宴又欺负你了!”说完,再注意到她一身的婢子衣裳,姬言黎心中已有了数。 姬楚云神色一正,弹了他个脑瓜崩,“什么裴宴,你要叫陛下。至於马场上的事我知道了,此事我来处理,你什么也不用做。” “可是……” “没有可是,马上给我回顺天府。”姬楚云冷眸扫来,姬言黎当即闭了嘴。 他的阿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姬言黎突然又呵呵笑了起来,“阿姐,这样的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以前是父亲的门客,年龄和咱们差不多,虽也是武將,却整天咬文嚼字深藏不露的,好像叫什么姚苏白,你还记得吗?” 姬楚云身子微颤,脑海中驀地浮现出宫墙角落里,那一道浑身是血,中箭倒地的男人身影! 以及那一句。 『阿云,快走!』 『快走!』 …… 长安城夜时冷风加剧,姬楚云身子不禁晃了晃。 “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冻著了。” “没,没什么。时间不早,我不能在外待太久,先回宫了。” 姬言黎俊脸顿时垮了下来,撇著嘴道。 “阿姐,我捨不得你…” 姬楚云温柔地轻抚他的脸,“傻瓜,又不是见不到了,放心,咱们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 皇宫,凤阳殿。 出去耽搁了一会儿,姬楚云回来时已经一个时辰后了,和暖冬商量好的,让她在侧殿小门等自己,可回来时却无人。 看到空荡荡的宫廊,以及微敞的殿门,姬楚云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来了! 她还没有继续动作,脖子倏地被人给狠狠掐住! 紧接著,那高贵且熟悉如魔咒般的男人腔调,轰然响彻在她耳畔。 “皇后,这是去哪儿了?” 第3章 裴宴,你够了! 话音刚落,只听砰——! 姬楚云已经被裴宴甩去了殿墙角落,宫灯摇曳,照亮了殿中站著的一堆宫人,却没有一个敢抬头吭声。 仿佛这一幕,他们早已经见过无数遍。 前方,一身明黄色常服的裴宴站在琉璃灯下,那张酷似先太后的阴柔俊脸镀上冰霜,高大的身影几乎遮盖了姬楚云面前所有的光。 犹如一座她倾尽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山雪岭! 封了她的前路,又冷了她寥寥一生! 裴宴面无表情地一步步靠近她,捏住她脖子,丝毫不顾及她那因为疼而皱起的眉,直接將她整个人抵在冰凉角落。 “姬楚云,你好大的胆子,敢背著朕出宫了?” 这时暖冬从內殿跑了出来,哭喊著跪在地上,“陛下!不要啊,娘娘怀了身孕呢!您不要……” 身孕? 裴宴听著这两个字就觉得噁心,將暖冬无情踹去一旁,冷冽的绝艷凤眸中划过冷嘲,俯身凑到姬楚云面前,“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你心里没数?” 新婚之夜的那杯烈酒,是裴宴此生的污点! 也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儿! 可饶是此刻姬楚云疼得呼吸都要停滯,她却犹是一副淡漠样子,咳嗽著轻笑。 “陛下误会了,臣妾出宫不过是回府看望生病的祖母。至於乔装,陛下忘了吗,您不让臣妾隨意出宫,哪怕是回府见父亲也不可,但祖母生病事关重大,为了不惊扰陛下休息,臣妾只能出此下策。” 这话竟是在嘲讽他的无情圣令吗? 裴宴冷冽凤眸又暗了几分,心中更是困惑眼前这淡漠的女子,真的是姬楚云?虽然她以往的性子也是如此温和平静,可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好似在这静中,还隱藏著一根棱刺! 倔强又不服输! 让他的心驀地一痛。 可笑,他怎会为她心痛?裴宴压下那抹不合时宜的错觉,冷笑道,“祖母?呵,现在把祖母都拿出来当由头了是吗?” 这时,有个宫人一跑著从外而来,跪在殿外稟报。 “陛下,镇国侯府的人进宫了!” 裴宴如峰长眉一皱,有些不耐烦,“朕没空,让他们滚。” “那人是来还皇后娘娘簪子的,说刚刚东西落到了镇国侯府。”宫人递出送来的金簪,上面的凤尾映著苍白月色,晃著人眼。 裴宴眸子紧了紧。 “如何,陛下还不信臣妾吗?”姬楚云淡笑的眼眸中充满挑衅,这种感觉让裴宴十分不悦,渐渐那抹不悦转换成了对她的恨意! 那宫人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陛下,还有,那个侯府的人送了簪子后,就去见太后娘娘了。” 这位西太后並非裴宴生母,但裴宴打小养在西太后身边,两人关係一向很好。当然,这仅仅是表面而言,且因著西太后喜欢姬楚云的关係,近两年这对皇家母子之间关係逐渐有些微妙。 裴宴听到这,已经明白了一切。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姬楚云故意让禁卫军知道她出宫,届时西太后知晓他们因此事闹开,定会苛责他禁止姬楚云回府的事! 好,好啊! “有趣,朕那被人称颂的好皇后,居然也有屡屡反抗朕的一天?” “陛下又误会了,我只是回去看望了一下祖母,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府中来人也和我无关。”姬楚云低垂著头轻语。 又是这副清纯如水的模样!他可真是恨透了她这般! 心头怒起,裴宴反而是笑了,孤冷又绝艷的容顏上闪过嗜血光芒,捏著姬楚云的手却逐渐收紧,“你这般会算计,不就是为了恩宠吗?好,朕给你!” 姬楚云眉心一皱,正准备说什么,就已经被裴宴扯进去了內殿! 暖冬嚇坏了不停大哭,却被人拦住只能嘶哑声音吶喊,“陛下,娘娘怀了龙嗣啊!陛下!不可以的,陛下——!” 旁边宫人们对视一眼,纷纷要识趣儿退下。 却听这时內殿里传出一道男人怒吼,“不许走,所有人都给朕留下!” 他要让这些人都好好听一听,他们眼中的主子,他们眼中的国母,究竟是如何在男人身下寻欢作乐的! 而裴宴这番明目张胆的侮辱,姬楚云又怎会不知? 內殿中,咚! 她已经被大力甩去床榻上,一边护住肚子,一边看去眼前满脸厌恶的帝王,“裴宴,你够了!” 裴宴已经俯身压在她身上,眼神冰冷,话语薄情,“住口,叫朕的名字,只会让朕更噁心你!” 感觉到他的动作,姬楚云慌了,浑身的力气都用来反抗著他此刻的『暴行』!却没有半分作用! “姬楚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是你们姬家想要的吗!” 呲啦一声,她的衣服被扯开,肌肤半露! 一股凉意袭来,姬楚云眸色骤寒,对著男人那健硕的肩头就一口咬下! 裴宴身子一震,突然不动了。 不是因为这痛感。 什么场面没见过的他,对於这点疼痛而言,不过是蚊虫叮咬,令他微惊的是身下女子猩红的眼。 那眼中带著恨,带著陌生的决绝,带著一股坚韧的劲儿! 莫名的,裴宴的心又痛了。 似乎是没了要继续的兴头,他大力甩开她,袭衣站起身,背对著姬楚云冷言讽刺道,“这副冰清玉洁的做作模样是想做给谁看,秦书吗?” 姬楚云倏地捏紧被角,当即反驳,“陛下,臣妾和秦大人没有任何关係!” “呵,但愿如此吧。”轻扯薄唇,裴宴已经大步离去。 “起驾——!” 第4章 她就是个笑话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暖冬飞奔著跑来內殿,將散落满地的衣服给姬楚云披上,眼中泪水簌簌而落。 陛下实在是太狠心了。 然而无论暖冬怎么掩盖,姬楚云周身的红痕都在无情述说著方才男人的残暴! 可姬楚云反应却十分的平静,眼如深潭,望著帝驾离去的方向,“暖冬,我没事。” 现在不会有事,以后更不会。 夜里的宫中极静,即便此刻帝驾逐渐远去,那道突如其来的稟报话语,姬楚云也听得十分清楚,清楚到深入骨髓! “陛下,柔妃那边身子突然不適,正传太医去了。” “怎么不早点给朕说?摆驾淑德殿。” “喏!” 风儿隨著远去的人声消散,姬楚云手指缓缓嵌入掌心,唇边笑了笑,真是讽刺,原来失望到了极致,心竟不会痛了。 她缓缓合上眼,“差人去给祖母知会儿一声,就说…我今夜很好,一切皆安。” 暖冬唇瓣轻颤道,“可是娘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去。” “是…” 次日,夜时冷风渐退,暖阳东升,映照在了东周宫墙每个角落。 姬楚云基本一夜未眠,今日亦是起了个大早。 她站在窗欞前,望著外面欢飞的鸟儿,伸手触去树影斑驳洒下的清晨日光,脸上终於有了回来后第一抹由心的笑。 “以前怎不觉得这日头如此绚烂。” 活著,可真好啊。 暖冬掀开帘子,“娘娘,嬪妃们到了。” 说著她不禁皱起眉头,抿了抿唇还是道了出来。 “娘娘,平日里的没见那些个妃嬪一大早来请安的,今日这般铁定是故意来看笑话。您这两天不舒服,不然还是不见人了吧?” 是啊,帝王宠幸了一半就去了其他宠妃宫里,且还是作陪了一整夜。 她这个东周皇后,可不就是个笑话! 姬楚云指尖轻蘸清晨珠露,点了些在窗台盆景上,淡然一笑,“去,怎么不去?暖冬,更衣。” “是,娘娘。” 凤阳殿,正殿。 静默的宫殿中,唯一响起的便是妃子们轻叩茶杯的动静。听著这敲杯的频率加快,便知在场诸位都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噠! 似是等不住了,其中一个穿浅荷色宫装的妃嬪放下茶杯,不悦地撇嘴,“真是让人好等,早知道咱们皇后架子这般大,我就不来了。” 裴宴刚登基不久,为了稳固前朝,他身边的妃嬪大多都是长安城里的正经权贵之女,或是像柔妃这等由臣子送的美人。 而眼前说话的这人,便是如今二品文官赵太师的女儿,因著赵太师是裴宴当初的老师,这些文人骨子向来傲,所以赵妃总自视高人一等,也素来和姬楚云不登对。 有妃嬪连声点头,“赵姐姐说得对,这殿里阴森森的,一点阳气儿都没有,倒是某些人当个宝,嘖,白送给我住我都不来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一眾妃子也忍不住掩唇偷笑,纷纷附和著赵妃的话。 倒是角落里,那一个穿著简单的蓝衣嬪妃一直低头不语。 珠帘后,暖冬忍不住道,“娘娘,她们这也太过分了!”娘娘好歹是国母,这些可都是些权贵之女,怎也如此的没有礼数! 姬楚云面色平和,抬手示意她先退下,然后昂首缓步从帘后步出。 终於见到了她的人,妃嬪们皆是不屑扯唇,原本还是打算起身行礼做做样子的。 不想赵妃却是冷笑了声,阻止住了眾人,更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哟,皇后终於出来了啊,果真是怀了龙嗣,高贵得不行呢。” 这话中的酸味都快溢出殿门了。 裴宴登基后,对外宣称过先帝逝世三年內不行房事,当初也是因为姬楚云的那杯烈酒,让他破了戒言,因此更惹了裴宴憎恶於她。 但那酒当真是姬楚云弄来的吗? 再回想起昨夜的突然侍寢,姬楚云心中不禁更是冷笑,自打新婚之夜后裴宴便不再碰过她,昨夜那般除了是践踏和侮辱她外,也是故意要给她树敌。 可真是她的好夫君… “皇后娘娘不说话,是昨夜伺候陛下累著了吗?”赵妃说著,似才想起什么来,故意捂了捂嘴巴,“哎呀,我怎么忘了,陛下半途去了柔妃那儿,都是臣妾记性不好,让皇后记起了伤心事。” 旁边的妃嬪听著,又开始嘲讽地笑了。 这时,却听高位上一直平和微笑的女子,突然扬唇道了句,“既然赵妃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那就受罚吧。” 此言一出,殿中驀地一静!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地看去姬楚云,以为是听错了,皇后居然要罚赵妃?赵妃虽没柔妃受宠,但赵太师可是陛下的老师,她怎么敢! 姬楚云是真的敢。 她甚至没有起身,更没有抬头,只一边端著冒著热气儿的茶水,脸上笑意依旧的冷声下令,“来人,赵妃目无本宫,口无遮拦,拖出去仗打八十大板。” 赵妃登时站起身怒斥! “谁敢动我!”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讥讽过姬楚云,可这女人天生是个好拿捏的,为了后宫和睦前朝稳固,从未动了火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本宫敢。”姬楚云嗒了一声放下茶杯,幽潭冷眸一扫外面的宫人,宫人们身子如被寒风掠过,齐齐一抖。 姬楚云是皇后,就算不被裴宴待见,但处置他们这些奴才还是顺手拈来,为了小命谁敢不听?纷纷进来押人了! 赵妃顿时有些慌了,指著她的方向,“姬楚云,你没资格动我!” 姬楚云似觉得吵,微微蹙眉,“哦?看来赵妃还不思悔改,那便先把她舌头割了吧。” 这轻飘话语落地,原本还想求情的其他妃嬪纷纷住了口!今日皇后是怎么了,居然如此的可怕! “姬楚云,你是不怕我太师府,但你不怕陛下吗!待陛下回来后定不会轻饶你的!” 今日一大早裴宴就和臣子出宫狩猎了,是以赵妃咬定姬楚云是因为陛下不在,所以才这般胆大! 姬楚云眉目低垂,温和话语冷得刺骨,“拖出去,別脏了本宫的地方。” “姬楚云……你!啊!你们这些狗奴才不许动我!滚开,啊!唔唔……!” 不多时,一块儿带血的『肉糊糊』被奴才丟去殿门前,惊得里面的一眾妃子不住失声尖叫,有的甚至还噁心地乾呕了起来。 本以为姬楚云是假意恐嚇,未曾想是来真的! 外面的动静未歇,几十大板照打不误,可怜的赵妃舌头没了,只能发出唔唔如同鬼吟的腔调,衬著这冷森森的凤阳殿更像极了人间地狱! 那一阵阵扯破喉咙的女人嘶嚎,听得殿中眾人头髮发麻,惊恐万分。 而姬楚云一直都默然微笑,垂眸聆听著这一切又一切。 终於,八十大板落完,宫人连滚带爬著进来,“皇后娘娘,赵妃的身子怕是不中用了……” 寻常人就是挨个三四十板都能去掉半条命,赵妃细皮嫩肉的,就算捡回了一条命,这双腿也废了,更別说侍寢,这辈子怕是连床都下不了。 “很好,差人送回去吧。哦对了,不是说昨夜太后睡不安稳吗?把徐太医派去给太后看看,哪怕是在旁候著也好。” 徐太医是太医院里最得力的老太医,若没了他在,赵妃这趟回去后来不及医治,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宫人颤抖地应声退下,殿內余下的妃嬪们纷纷嚇得噤声。 姬皇后,可真是狠! 这样的狠,甚至是让她们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姬楚云终於抬头,而这仅仅是一个眼神,也惊得人心发颤。看著不敢看自己的这些妃嬪,她笑了笑,很满意,“后宫里最不容忍的就是乱嚼舌根之辈,本宫不喜,陛下也不会喜欢,你们可懂?” “是是是,臣妾明白了。那个,皇后娘娘,臣、臣妾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臣妾也是。” 一群人乌泱泱的离开,全然没了之前的凌然之气。 姬楚云再次端起茶杯,一边吹著气,一边缓缓叫住了其中的一个人,“瑶妃,你留下。” 一直未曾说话的这个蓝衣妃嬪不是別人,正是李家三女,李馥! 与其说姬楚云今日杀鸡儆猴是为了树立威信和震慑眾妃嬪,不如说她从始至终为的就是李馥一人。 见李馥身子一抖。 姬楚云笑问,“你家里那有腿疾的二哥,最近、还好吗?” 第5章 成为本宫的人 二、二哥! 李馥脸色又是一白,面上却做出一副不明的样子转身道,“回娘娘,臣妾许久未回府,对二哥的事不、不是太清楚。” 高位上姬楚云笑盯著她。 “你二哥腿脚向来不好,像马场这样的地方还是少去些。” 轰—— 李馥脑子一片空白,她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娘娘,马场那日姬三公子的事儿,臣妾什么也不知道啊。” “本宫有说马场之事吗?”姬楚云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起身从高位上下来,居高临下地来到李馥跟前,声音骤冷,“哼,李家好大的胆子,敢和元家一起谋害镇国侯府!” 咚! 李馥倒去地上,方才赵妃被罚的一幕还縈绕在脑海,她害怕得不行,哭著摇头道,“娘娘!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儿!” 別说突然转性的姬楚云她招惹不起,手握兵权的镇国侯府她更不敢沾染啊! “还不肯说?”姬楚云微微眯起眼,她容顏本就生得清冷,这样眼一眯嚇得李馥冷汗更是腾腾冒出。 “娘娘,是真的!二哥和元家人商议了什么,臣妾和家人並不知情,但可以肯定的是,李家绝对没有和元家人勾结!” 瑶妃的样子不像撒谎,姬楚云颇为可惜地嘆了口气,轻笑道,“那若是本宫让你们去合谋呢?” 李馥惊讶抬头! “娘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明白。” 姬楚云低头微笑盯著她,一字一句,“成为我的人,包括李家。” 李馥震惊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姬楚云知道瑶妃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宫中懂得隱忍这么久。 她此刻的安静,是在衡量。 “臣妾可以问为什么吗?”李馥著实不明白,曾经不问事世的皇后娘娘,怎会突然关心起了前朝,且还认准了他们李家。 “城南铁匠铺后,有一片废弃的宅子,世人只知道里面是块废地,却不知那暗藏著长安城中最大的兵器私造坊。” 姬楚云声音不急不缓,却是让李馥听得背脊直发凉! 李家私造兵器贩卖他人的事儿,还是她前不久进宫时父亲才告诉她的! 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镇国侯府呢,是不是也知道了! “娘娘,求您庇佑臣妾!”李馥抓住姬楚云裙摆,娇美小脸早已嚇得苍白。 姬楚云看了眼她触碰自己的手,眼眸一冷,却没有推开她,反而是俯身將李馥搀扶起来,“都是自家姐妹,庇佑是自然。” 李馥很聪明,李家自然也没有蠢人,她相信他们会明白的。 “说起来本宫的父亲和李大人还曾是故交,这许久没有问候过李大人,瑶妃妹妹替本宫传封信回去,可好?” 知道自己无路可走,李馥咬牙点头。 “好…” 送走瑶妃,姬楚云来到內殿里的水盆前净手,似乎是想洗透在那些人身上沾染的噁心气儿。 看著盆中隨水波涟漪荡漾的自己,姬楚云眉心一皱。 这前朝涟漪,她终究还是避不开了。 没有退路,就只有破釜沉舟! “娘娘!娘娘!”暖冬从殿外小跑进来,小脸上都是汗水,看起来像是出事了。 姬楚云的反应倒是平静,一边擦拭玉指,一边轻声问,“怎么了?” “娘娘,不好了,猎场那边出了事!狩猎时陛下和臣子一起落入了野兽陷阱里,这会儿禁卫军已经將人抬回来了!听说伤得极重呢!” 姬楚云顿时正色了起来,不是她担心裴宴生死,而是觉得事有蹊蹺。 裴宴年年都会去猎场,哪怕是不去狩猎,也是会隔三岔五地去一个人纵马。就说前世的这段时间亦是如此,却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儿! “先去看看。”沉吟一瞬,姬楚云朝著殿门迈去。 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突然问,“对了,和陛下一起落入陷阱的伤重大臣是谁?” 暖冬有些不敢看姬楚云的眼,低垂著眸子道。 “是、是秦大人。” 此言一出,殿门处的姬楚云步伐猛顿!身子激得一个震颤,仿若被外面的冷风侵袭,指尖透凉! 姬楚云闭了闭眼,袖中双手紧攥。 “裴宴!”是你! 他还是这样的冷血无情!容不下的人,就永远都不会放过是吗! “娘娘……” “走!” 第6章 你逾越了 东周新帝在猎场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皇宫內外,后宫里更是惊起千层浪! 各方大臣齐齐进宫,嬪妃们也纷纷赶往乾寧殿。 听说连昨夜身子不適的柔妃也去了。 今日的帝王寢殿,可以说是除了裴宴登基那日后,最热闹的时候。 “娘娘,陛下的殿前好多人啊,咱们还去吗?”宫廊上,暖冬望著人山人海的乾寧殿,眉宇中带著愁容。 姬楚云却是看也不看那儿,也没有说话,径直就朝著太医院步去。 暖冬回头看了眼,心里嘀咕娘娘来不是看望陛下的吗? “娘娘,等等奴婢。” 同此刻『热闹』的乾寧殿相比,太医院便显得冷清许多,裴宴出事,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全部去了,只剩下了个捣药的小药童在这。 药童端著一碟纱布和药瓶,小跑著来到太医院的內室,用稚嫩的声音对著小榻上侧躺著的年轻男子道。 “秦大人,太医们都去陛下那儿了,您是再等等,还是我来给您上药?” 虽然伤得很重,连俊脸上都破了皮,但那一身暗紫官袍的年轻男子还是尽显风雅之態,听了药童的话后,他艰难地侧身,话语温和地道,“不必等了,今夜太医们估计是都不会再回来的了。” 说著秦书微敛了敛眸,笑意微收。 药童年龄小,似也没听懂秦书话中深意,哦了声上前,“那就我来吧……” “没事,將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 秦书是新晋的內阁学士,不同朝中权贵的是他乃清贫寒门出身,虽如今的官职不低,却没朝中人的那种娇气。不过,他能从一介寒门学子,到如今的地位,也可见其城府了。 药童退下后,秦书便自己拿起纱布作势要包扎起来。 估计以往也曾经常处理过伤口,所以他的动作十分嫻熟,其他的外伤倒也罢,就是背心处那道最重的,够了半晌也没碰著。 “我来吧。” 忽听一道女子声音响起,秦书还在微愣的档口,姬楚云已经从身后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瓶。 “娘娘!”秦书十分惊讶,忙不迭就要下榻见礼,却被姬楚云按了回去。 “娘娘,使不得,还是臣自己来吧,若是陛下那边知道……”秦书又道,看得出他很是谨慎,也不想给姬楚云招惹是非。 姬楚云面色平和,“放心,他不会来的,此刻更没空搭理旁人。况且,你受伤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理应帮你。” 秦书湛黑眸中划过异色,“娘娘…知道了?” 姬楚云扯了扯唇,没说话。 她不说话,秦书也不吭声了,但是这样由著旁的女子给自己上药,他还是微微红了耳。 从秦书的伤来看,姬楚云便知道当时的场景是多么的凶险,特別是他背上的那一道,看起来是落下陷阱的划伤,但里面却还隱藏著箭的影子。 也就是说,当时有人將秦书当成靶子来射。 是谁呢? 姬楚云知道,秦书更知道。 感觉到身后女子的情绪变化,秦书还是开了口,“娘娘若是害怕,就別看了,这样的伤看多了是会做噩梦的,更別说您如今还有身子,切勿要小心。” 务必要小心… 尤记得当初他们初识於长安灯会之后,他也对她说了这一句。那时候的她尚未及笄,更未进宫,瞒著父亲兄长,乔装成男子带著三弟和闺中蜜友一块儿去逛诗会。为了一首藏头诗,和对面的年轻公子哥斗得面红耳赤。 后来才知晓,这个才情匪浅的公子,名叫秦书,从江南而来,是当年最炙手可热的当朝进士。 一晃眼,他已经身居高位,而她,亦是被『埋匿』进了那深深宫闈。 对於他们相识此事,裴宴一直都是不知情的,哪怕是到了如今的地位,他们两人亦是恪守礼仪,至少对於姬楚云而言,秦书是挚友,现在是,以后也是。 裴宴之所以恨秦书,都源自上次帝后大婚之夜,秦书醉酒后无意间唤得她的小字! “娘娘,你没事吧?” 秦书声落,姬楚云方才回神。 “我没事。” 欲拿纱布给他包扎,秦书却突然制止了她的动作,他转头看来,而这也是两人身份悬殊后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相会。 秦书紧紧盯著她,“我只问你一句,在这宫中,你真正的快乐吗?” 姬楚云低头看去腹部。 “嗯。” 秦书冷不丁扯唇,“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撒谎之时不敢看別人的眼睛。娘娘,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为了他,寧愿藏拙,寧愿藏匿在这深宫楼闕,將自己偽装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蠢人!这,当真值得吗?” 姬楚云的才情,比起整个內阁的人来都是不遑多让的,更別说她出身武將世家,自小通读兵书!对兵法方面更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而在这宫中,每每听到有人提及当今的姬皇后多么蠢和无才时,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说到最后时,秦书还有些激动。 姬楚云眉头微皱,起身后退两步,声音微冷道,“秦大人,你逾越了。” 第7章 裴宴的爱宠 秦书眼中为她的不甘渐凝,看著女子那退后的步伐,仅仅是隔了两步距离,却让他觉得那是一条自己企及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眸色微暗了几分,却转瞬即使,神色倏地恭敬。 “是,臣错了。” 另一边,乾寧殿。 “呲…”殿中,闭眸坐在龙榻前,正由著宫人上药的裴宴,似被碰疼了,清冷如画长眉一皱,不悦地嗤了声。 宫人嚇得忙不迭跪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別看新帝生得漂亮,眉目如画,俊美的长相可谓是自古以来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可那周身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却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今日裴宴伤的其实不算多重,除了手臂上有几处擦伤外,並没有伤及根本。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传来了所有太医,可见用意如何了。 他未理会那奴才,湛黑冷眸一抬,看向了殿门外,因为他天生不喜人多,方才来的臣子和妃嬪都被遣退,此刻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 静若寒潭,是那么的空寂。 呵!那女人就这么稳得住吗?连他受伤了也未曾过来看看! 裴宴莫名来了通火气,直直將那还在跪地求饶的宫人踹开,“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拖出去,乱棍打死。” “陛下!陛下!” 宫人哭喊著被人推拽出去的下一刻,另一道娇柔无骨的女子话语从外殿传来,“陛下何故生那么大的气?” 裴宴凤眸微抬,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听出了他话中不悦,柔妃咬住娇艷欲滴的红唇,略微伤心地道,“陛下这是不想见臣妾吗?” 裴宴此刻正在气头上,又天生性冷,对谁都没有好脾气,哪怕是如今最受宠的柔妃在这,也亦是如此。 不过再说话时,他的语气还是放平了些。 “朕不是这个意思,你身子一向不好,昨夜又闹了不適,还是回去吧。” “臣妾无事,倒是陛下身边没有人伺候怎么行,那些宫人笨手笨脚的,臣妾怎么也不放心吶。”柔妃娇嗔著低吟道。 果真人如其名,这软绵绵的一字一句,似都柔到了骨子里。 可榻前的男人却態度冰冷依旧,仿佛再暖的春风,也打不开他那被万丈冰雪封住的心。 至於裴宴当初为何会一眼在一群舞女里相中柔妃,又对她这个出身不高,仅仅是个朝臣元家远亲的乡野女子百般宠爱,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只不过,对於这些所谓的受宠原因,柔妃並不在意。 无论裴宴真的宠幸她与否,私下的態度又是如何,只要外界的人知晓,她元柔才是帝王心尖儿上的人便好。 特別是要中宫那位知道! “还是臣妾来给陛下上药吧。”柔妃莲步轻移来到裴宴近前,执意拿起了药瓶。 裴宴睨了眼她,若是旁人这般擅作主张,早就被他给处置了,虽然现下他的神色依旧极淡,却到底不再阻拦了。 柔妃心中冷笑,饶是那姬皇后家族鼎盛又如何,她才是被陛下宠在手心里的宝儿,且事事都由著她!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微急的脚步声,是回来稟报事情的小宫人。 他望了眼里面的场景,踌躇著要不要进去。 裴宴已经听到了动静,冷眸轻瞥去一眼,“回来了,她人呢。” “回陛、陛下,皇后娘娘並不在凤阳殿。”言罢,宫人害怕得都要把脑袋埋进衣服里了,陛下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在?”裴宴倏地坐直身子,凤眸狠厉如刀。 既不在殿中,也不像其他妃子一样过来看他,这姬楚云能去哪儿? 裴宴这般並非是多么在意那个女人,而是作为男人的骄傲,且还是一国天子的骄傲!是无法容忍一个女人脱离自己的掌控! 且还是个被他记恨了多年的女人!绝对不行! 旁边伺候著的柔妃媚眼一勾,状若无意地道了句,“哎呀,方才臣妾过来时,似是看到皇后姐姐去了太医院呢……” 第8章 皇后知错了吗 柔妃话落,裴宴本就不算多好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太医院吗?呵!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姬楚云口口声声昨夜所说的和秦书没有关係? 可真是好一个没有关係啊! “来人,去把那女人给朕带过来!” 此时的姬楚云已经从太医院离开,正走在回凤阳殿的宫廊上,看得出来,她自始至终都未想过去看望那个男人。 有必要去吗,左不过他的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著,也不见得少她一个。 况且姬楚云知道,他不想见她。 那正好,她也是如此。 “娘娘,原来您在这啊,真是让奴才好找。” 说话间一群宫人已经拦住了姬楚云的去路,见著领头人居然是裴宴身边的领事宫人蔡公公,姬楚云眸子微凝,心中已有了计较。 半刻后,姬楚云被罚跪在了乾寧殿外。 冷风瀟瀟,白雪四舞。 这是天子命令,谁也无法反驳。 即便姬楚云身居皇后,怀有身孕,裴宴也没有一丝的疼惜和给她面子,更没有问她去了何处,以及讲明罚跪的理由,就这样让她跪在了冷风大雪中。 “陛下,瞧著这雪风愈来愈大了,皇后姐姐这样跪著,身子会不会有损啊?” 殿內,柔妃关心般的声音娇媚传出。外面风雪里的姬楚云不过是眸子微抬,神色平静,继续默然不语地跪在那儿。 她的態度冷然,背脊笔直,那样子似比外面的冬雪还要冷。 这种冷漠的態度,令殿中一直紧紧盯著她的帝王心中十分不悦,裴宴对著蔡公公做了个手势,“將炭盆搬去外面。” 本以为裴宴这是担心姬楚云冻著,谁知晓下一瞬他薄唇轻勾又道,“今年的冬雪比往年早些,这么好的雪景,不和爱妃一同赏赏,倒还是真可惜。” 裴宴不爱笑,即便是此刻,那薄唇处扬起的弧度也未达眼底。 柔妃望了眼外面姬楚云孤独单薄的身影,红唇轻勾,顿时明白了裴宴的意思。她拿起绢帕掩唇偷笑,娇滴滴地应答,“陛下说得不错,美景就是应当好好赏呢。” 知道裴宴这是为了嘲弄自己,姬楚云表现得依旧平静。 “陛下,来,吃口今日御膳房新做的扬州糕点,臣妾餵您。” 殿门处的檀木长椅上,裴宴伸手一揽,直接將柔妃拥入了自己怀中,动作突然,微微惊了柔妃一跳。 “啊,陛下!”柔妃害羞极了。 “天冷,爱妃別冻著。”他的话语无论是比之寻常,还是比之他和柔妃单独相处时,都要温和不少。 然而,若你仔细看,便能发现裴宴的冷眼,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姬楚云的方向。 可这个女子,却连眸子都没有抬过一瞬! 裴宴眼眸一冷,突然就没了要寻欢作乐的兴头,驀地推开柔妃站起身。 “陛下,您……” 裴宴谁人也没有理会,迈著他清冷又尊贵的步伐,朝著姬楚云大步而去。踩著积雪来到她面前,裴宴背著双手,居高临下盯著她,“皇后知错了吗?” 雪风吹得姬楚云身子晃了晃,却很快稳住。 “臣妾不知自己何错之有。”她声音平和地道。 裴宴眸色又沉了些,抬手捏起她的下頜,双眼中的烈焰火光几欲將她整个人吞噬。 她毫不畏惧地对视他的眼,男子的那眼深邃如深渊,永远冰冷无情,是那个她拼了命都想逃离的深渊。 裴宴睨著她,眯眼问,“以为你有了脾气,不似以前逆来顺受,朕就会对你另眼相待?呵,不怕朕直接杀了你,杀了姬家。” 姬楚云轻垂眼眸,淡淡莞尔一笑,“陛下是天子,若是想杀谁,自然都是可以的。” 她话语平静,却和之前一样带著她的挑衅和不屈。 裴宴俯下身,微敞的衣襟里散发著淡淡伤药味,伴隨他身上独有的禁慾气息,凑到她耳畔似笑非笑,“嘴这么硬,那就看看这一次,皇后能跪到什么时候了。” “关殿门!” 沉重的合门声响起,被裴宴重重甩去雪地上的姬楚云身子止不住微颤。 这么大的雪风下,她本就弱的身子骨怎能受得住呢,现在这般不过是在强忍,因为她知道,再忍忍就行了。 可为何双眼逐渐变得迷糊? 咚! “陛下,娘娘好像晕倒了!” 正步入殿中的裴宴步伐微顿,薄情的脸上闪过异色,不过他並没有要回身的意思,嘴角嘲讽一扯,“又是做戏给谁看呢,不必管她。” 这时,寂静若死的殿外响起了一道急声唱报声。 “太后驾到——!” 第9章 刺杀 太后来了?裴宴冷漠面色终於变了,看向了旁侧的蔡公公,冰冷的眼神中带著质问。 蔡公公也是一脸不明,“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太后怎么会突然过来的。” 裴宴再看去外面雪地的身影,凤眸一紧,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母后一向不喜柔儿,先护送她回去。”他道。 四周奴才们对视,心道陛下还是最在意柔妃娘娘,应下后忙不迭下去了。 “都愣著做什么,快把皇后娘娘带走啊!”外面传来了西太后的怒斥,看起来这位主子今日是动大火气了,“倘若皇后和龙嗣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 殿外,被呵斥了的奴才们不敢违令,原是打算动作的。 却听殿中裴宴的声音响起,“朕看谁敢去。” 西太后不悦地看向前方,那个从殿中大步而出的男子眼神凌厉,即便容顏过於阴柔清冷,却也遮挡不住天潢贵胄的王者霸气。 这就是她养大的儿子,如今怎好似越发脱离掌控了呢? “皇帝,你这是故意和哀家作对?”西太后微微苍老的眸子眯起,似是要动怒了。 裴宴冷冷地道,“朕没有要和母后作对,只是想让皇后认错罢了。母后还不知道吧,今日皇后心狠手辣,居然割了赵妃舌头,还赏了她八十大板,赵妃是赵太师的女儿,朕若不做点样子,怎能宽慰群臣。可惜机会已经给了皇后,是她不愿意认错,朕也没有办法。” 说话间他一个正眼都没有给那个倒在雪地的女子,完全没有人该有的情愫。 不,还是有的。 那便是报復了她后的快感。 雪地里,理智尚存的姬楚云唇边噙著苦涩的笑,赵妃不过是由头,他处罚自己的真正原因,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姬楚云强撑著,用微弱的声音道,“母后,儿、儿臣无事。”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西太后便更是怒起! “皇帝,赵太师你要安抚,那镇国侯府呢?你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哀家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皇后,但如今哪怕是为了龙嗣,你也不可这般无情。” 西太后和新帝之间的关係虽不如以往,但却从未像今日这样,当著眾人针锋相对的时候。 而今日,西太后既然已经亲自出马,那姬楚云她定是要带走的,是以也不管裴宴的脸色多么难看,西太后直接对她的人下令,“祝嬤嬤,还不快把皇后搀扶起来送回凤阳殿。” “是,太后。” 见西太后心意已决,旁边的蔡公公看了眼裴宴的脸色,正想说些什么,“陛下……” 裴宴抬手一挡,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轻勾薄唇,“母后既然非要带走皇后,朕自然也不敢阻拦。” 裴宴虽已为帝,但才登基不久,根基並未稳固。而西太后就不一样了,在前朝中基本有大半的臣子都是她的人,也因此,身为西太后养子的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如今的东周新帝。 作为帝王,且还是个皇位没彻底坐稳的年轻帝王,是最懂得审时度势,也不会为了个女人和西太后去多加爭论。 但应承不过是裴宴的表面,在他此刻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所藏著的会是什么,这谁又知道呢? “朕还有事,就不恭送母后了,母后请便。” 西太后最终还是將姬楚云带走了。 裴宴说是有事,却一直站在雪地里,由著那风雪飘落在他肩头,目光渐渐从方才的似笑非笑,逐渐转成冰霜般的冷寒。 已经远去的姬楚云,感觉到了那股可怕的视线,身子微微一颤,她咬了咬唇,强忍住了。 今日自己设计裴宴让他和西太后差点撕破脸,裴宴的心里定是更恨极了她。 但又如何? 只要裴宴和西太后关係一日不如一日,他就无暇分身去顾及镇国侯府。而这个时候,她便可以做许多前世未做之事,护前世未护之人! 至於那道狠戾的眼神,姬楚云不想管,也无力去管。 前世镇国侯府的谋逆事件,不仅来得突然,其中所有的证据还都指向镇国侯。 而父亲居然也当真认了罪! 也正因为他的认罪,镇国侯府才覆灭得那么迅速,且天家也没有被天下人詬病! 但是姬楚云却知道,父亲是不会这样做的,绝对不会! 此生,她必定要查清楚一切,再也不会让母家重蹈覆辙。还要让上一世害她辱她的人,彻底的从高位沦落至泥潭! 回了凤阳殿,西太后差了好些个太医前来,直到太医以性命保证姬楚云和腹中胎儿无事,西太后才安下心。 之后也在姬楚云的榻边,陪了她好久,又说了好些话。 “楚云,哀家知道你心思细腻,也最是听哀家的话,不过宫里不比外面,身为皇后必须更懂得谦让,也不要和皇帝置气,明白吗?” “至於赵妃的事儿,哀家会处理好,不会让赵太师得来由头找你和姬家麻烦。” 姬楚云一直在旁静静聆听著,没有说话。 西太后看出她心情不好,也很疲惫,待宫人伺候了姬楚云喝完药,她便离开了凤阳殿。 西太后一走,姬楚云当即唤来了人,“暖冬。” “娘娘,奴婢在。” “本宫离开乾寧殿后,有没有什么旨意传出。”姬楚云神色严肃地问。 暖冬沉吟了瞬,还是乖乖答了,“回娘娘,有。” “是传去给太医院的,是不是。”姬楚云这般问,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数。 暖冬將头埋得更低了。 “传去的是陛下的口諭,说是秦大人受了伤,最近需要静养,便让他回去休息几天再来上朝。” 冷笑了声,姬楚云闭上眼,“知道了。” 果真是他的风格,不把人逼到绝境誓不罢休。 主僕两人说话间,殿门处闪过一道身影,姬楚云注意到了。 暖冬也看了过去,神色严谨了些,“娘娘,是夏芙。” 夏芙不像暖冬是姬楚云的陪嫁丫鬟,而是进宫后伺候在她身侧的人,她一直不喜热闹,除了出巡时,身边基本就这几人。 “娘娘,有句话奴婢不得不说,这个夏芙寻常的行径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古怪。” 夏芙的事,上一世暖冬就曾在她耳边说道了数次,当初的姬楚云为了后宫和睦,家族安寧,不想过多的惹是生非,即便知道这个夏芙是谁的人,也没有多做理会,但这一世…… 姬楚云勾唇笑了笑,声音微扬了些。 “是夏芙在外面吗?来,到本宫跟前来。” 夏芙一惊,以为自己这是被皇后发觉她行踪鬼祟,所以进来得十分忐忑。 “奴婢见过娘娘。” 看著姬楚云满脸和善的样子,暖冬几番想说话,却还是止住了。 “本宫进宫后,不喜人多,基本就你和暖冬在身边伺候,倒是辛苦你们了。” 夏芙满脸惶恐,连忙跪在地上。 “娘娘折煞奴婢了!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无上荣光!” 姬楚云笑了笑,让她先起来,而后继续道,“五日后,是本宫祖母的七十大寿,最近凤阳殿事不多,你到时候和暖冬一起陪本宫回侯府吧。” 暖冬瞪大了眼睛,“娘娘,这!” 姬楚云打断暖冬的话,看似含笑的眼眸只盯著受宠若惊的夏芙,“如何?” 夏芙激动得都快哭了,不停地对姬楚云叩头拜伏,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谢娘娘赏识!谢娘娘赏识!奴婢定会好好跟著暖冬姐姐,定不会给娘娘丟脸了去!” 姬楚云十分满意地点头。 “嗯,如是最好。” 姬家老夫人寿宴在即,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因为姬家三公子的事儿,姬家受挫不小,寿宴並没有大办。 那时候的姬楚云也回去了,但多是被人嘲讽。 今年,虽也是少不了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刻薄之人,但局势明显不一样了。 不出意外,待瑶妃的家书送回去后,三弟就会从顺天府出来,至於大哥也可继续留在长安。 就在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之时,姬家寿宴的前一天夜里,宫中又发生了一件事。 裴宴,被刺杀了。 第10章 中宫干政 此事来得突然,裴宴自己也未曾预料,和之前在猎场受伤之事不一样,此事一出很快就被有意压下了,除了西太后和姬楚云知晓,宫內並未传开。 由此也可见裴宴此番受伤不轻。 虽然姬楚云实在不想去,但不得不给西太后脸面,况且这件事非同小可,连刺客都未来得及抓住。 更重要的是,遇刺之事上一世並没有发生过,可见她重生后,並不是所有的事儿都原封不动的进行! 当姬楚云赶到时,西太后正在里面陪著裴宴,祝嬤嬤和徐太医说著话从殿中步出。 看到姬楚云,两人纷纷行礼。 “平身吧,陛下如何了?”姬楚云一来便眉心微凝问。 她这番不是多么在意裴宴生死,而是因为盯著这把龙椅的人太多,她不想太子还未出生,裴宴便没了命。 徐太医上前拂袖拱手道,“回娘娘,陛下的伤情严重,恐怕最近几日都不能上早朝和处理政务了。” 姬楚云有些意外,竟这么严重的吗? 她皱眉往內殿方向望了眼,对著徐太医轻嗯了声,“好,本宫知道了。” 送走了太医,姬楚云抿紧双唇,正踌躇著自己要不要进去探望一二,余光就瞥到了站在殿廊外正来回踱步的人影。 姬楚云侧头看去,那是蔡公公的徒儿,叫小川子。 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他急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蔡公公从內殿出来,忙不迭跑上前侧耳稟报。 蔡公公一听,脸色变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出什么事儿了。”姬楚云主动走过来问询。 她本就不想进內殿看到裴宴,这会儿能有事儿支开正好不过。 蔡公公连忙躬身行礼,不过神色间却似有难言之隱。 姬楚云觉出了什么,抬眸淡淡道,“是朝政上的事吧。” 没想到这个向来寡言少语的娘娘竟然一猜就中,蔡公公有些微的诧异,而后点点头,“是,不过陛下受了重伤还在昏迷,太医说了需要静养,这可如何是好。” “很重要的朝政?”姬楚云未等蔡公公回应,索性便道,“罢了,把奏摺给本宫看看。” 还是那句话,太子未出生,裴宴不能有事,朝廷也不能有事。 蔡公公一听姬楚云的话,脸色又是一变。 虽然她是国母,但哪里有后宫女子处理前朝之事的? “娘娘,这怕是不妥吧……”蔡公公有些迟疑。 “哪里不妥?陛下出事无法处理政务,这又是要紧之事,倘若因此耽搁了大事,江山社稷就妥了?陛下的天子声誉又能妥了?”姬楚云眉目平和,但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却登时让周遭的宫人变了神色。 连蔡公公也呆愣住了。 中宫这个娘娘,何时如此能说会道了,还句句將他们堵得是哑口无言。 姬楚云没工夫閒扯,再次道,“本宫问最后一句,奏摺在哪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在、在御书房。”小川子道。 底下的人没有说谎,奏摺是被镶了金边的,可见真的是急上加急。 姬楚云来后未曾迟疑,拿起奏摺便翻阅了起来,蔡公公伺候在御前不好离开,是以是由旁边的小川子为她讲解著最近长安城发生的事。 “娘娘,此事还得从之前海运出事说起。” “上个月的货船因故接连沉船后,最近送往长安的货物十分吃紧,哪怕是有银子都买不到。商户百姓疯抢不断,那边驻守的官员士兵没有办法,只能强行阻拦,不想和商户们发生了衝突,死伤无数。” “虽然那些死的人大多都是气焰囂张,自己往士兵刀口上撞的傢伙,但舆论处处相传,越传越玄乎。再过不了多久八方使臣就要来我们东周朝贺新帝登基,倘若此事那时候还未平息,天家声誉必会有影响,各国也定拿我们当笑话看。” “还有的就是,因为舆论未被压制,现下已经有长安城的百姓要拿著此事开始游街大闹了。” 还真是件大事。 东周虽地大物博,但多是农业和畜牧业,其他產业只能说是一般。且长安城靠著北面,很多生活上的东西都得从南边运来或者是从外番购入。 这番无疑是走水路最为顺畅和节省开支。 谁曾想遇到了这样的事。 姬楚云神色平静,听完小川子的话后,她微微眯眼,抬起指尖轻扣著桌面,整个御书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主子不说话,奴才也不敢多言,只能在心里干著急。 直到这时,姬楚云突然问了句,“下一批货物何时到?” 小川子回道,“之前陛下就已经就著此事处理过了,还勒令让后面的货船加急送达,所以下一批货物正好就是明日。” 说著他抿了抿唇,接著又道。 “可是眼下码头那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这新一批货物怕是不能上码头了。” 姬楚云却笑了笑,將奏摺合上丟去了桌前,“不,上,必须上。而且明日不许安排官兵到场,由著商户和百姓们去。” 小川子一听十分讶异。 “娘娘,这怕是会让事情越闹越大吧!” 他只觉得姬楚云是疯了,本以为中宫娘娘真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姬楚云轻轻喝了口茶,淡定的样子就像在和身边婢女话家常,“没事,按本宫说的去安排即可,出了事本宫来担,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待陛下伤好了再处理,此事只会更加复杂,况且陛下遇刺的事还未传出,也不能传出,若今夜不对这事马上做出抉择,只会更引前朝和外界怀疑。” 许是被姬楚云的沉稳模样折服,小川子几番思量之下,只能无奈应了。但事后他也是越想觉得不安心,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在传令后的第二日,他还是將这件事告诉给了蔡公公。 “什么?是中宫娘娘安排的?”听到消息后,蔡公公眼睛都瞪大了,“哎呀,这不是胡闹吗!” 小川子跪在地上,嚇得瑟瑟发抖! “可是师父,娘娘的命令已经传出去了,现在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啊。” 瞪了眼成事不足的徒儿,蔡公公急忙挥退他,然后趁著此刻的乾寧殿中已无他人,偷偷来到了內殿。 明黄色的床幔下,里面的男人並不似外界传言的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裴宴正弓膝半坐在床前,双眸微闭,即使有纱帘作挡,也隱隱能看到他充斥著男人气息的健硕胸膛。 肩头处的伤已经被上药包扎,虽然刀口有些大,但不至於像之前说的连早朝都上不了。 看来此事另有乾坤。 “陛下。” “朕不是说,这两日別来找朕的吗?”裴宴眉心微蹙,不悦极了。 昨夜的刺客来得突然,他如此故弄玄乎,是想將计就计,若他拿著之前猎场受伤的由头不见人和不上朝多日,无论是藏得多深的鱼,也定会露出马脚。 所以为了演得真些,他连西太后都瞒著,更勒令身边的人除了送药和膳食外都不许入內殿。 “是皇后娘娘,她……” 听著是那女人的事,裴宴凤眸陡睁,冷眼一扫而来,“闭嘴,朕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她的事,就算她是死在了外面,朕也不想管。” “可是陛下……” “出去。” 陛下脾气向来怪,说是暴君都不为过,自己若再多说两个字,估计能被当场拖出去斩了! 不得已被叫退出了內殿,蔡公公內心不安极了,但此事颇大,许真的对陛下说了实情,让裴宴知道是姬楚云在乱来,那怒火上来后,许当真能把中宫娘娘给杀了! 这也怪他,以为姬楚云昨夜不过是去御书房看看,不会惹出事来。 可千算万算,算不到姬楚云会来这一出! 哎! 蔡公公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抬头对著外面的宫人斥问,“对了,皇后娘娘呢,此刻在何处?” “公公,您忘了吗,今日可是镇国侯府老太君的生辰宴,娘娘得了太后的恩准,此刻已经出宫去了。” 什么?出宫了! 这岂不是丟下了一堆烂摊子给他们,然后她自己先跑了?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11章 这个皇后可真窝囊 宫中乱如一锅粥时,长安街上,姬楚云正安静地坐在天家马车里闭眸养神。 皇家的车驾自是和寻常人的不一般,无论是禁卫军亲自开道,还是那宛若雕樑画栋般的华贵马车,包括跟在后方,那些垂头端著各种宝物玉器跟隨行的宫人们,都能惊得百姓们纷纷退散。 “好大的阵仗,这是哪家娘娘出宫?”街道旁,百姓不敢造次,不过一个个的眼神还是在往前方声势浩大的队伍里瞅。 姬楚云出宫的事是临时决定的,宫里的人都不一定全部知道,更別说外面的百姓。 有人低声猜测著,“誒~不是说如今最受宠的是柔妃娘娘吗,估计是这位主子了吧。” “说来也是,听说如今柔妃娘娘在宫里被新帝宠爱备至,连中宫那位娘娘都得给她三分薄面呢!” “当真?” “那是自然!我家有亲戚在宫里当差,可是他亲口给我说的!” 百姓的话语不高不低,正好能隨风传入车帘內。 隨行在车旁的暖冬眸色微变,担心自家娘娘听进去这些閒言碎语,忍不住看去车窗內姬楚云的面色。 却见她神色如常,双眸微合,依旧端然坐在里面。 暖冬便也不敢吱声。 另一边,镇国侯府,府內外红绸高掛,张灯结彩,一片和乐之景。 姬家在东周地位不用多说,只需看今日前来赴姬家门前,给老太君贺寿的达官贵族有多少,便知这坐立长安多年的世家大族是如何底蕴。 前厅,一群权贵夫人小姐,正在这陪著姬家老太君说著话。 大傢伙互相谈笑著,看起来倒是和气。 但像这样的场合里,怎会缺少那种见不得他人好的针眼户。这不,有位夫人望了眼府门方向,笑了声道,“咦,说起来怎么还不见中宫娘娘的身影呢。” 旁边有其他夫人掩唇附和,“是啊,都要午时了,中宫娘娘她不会是不来了吧。” 正笑著的姬老太君神色一变,明显是不悦了起来,不过这份不悦不是对还未出现的姬楚云,是对这些尖酸虚偽的权贵夫人们。 老太君旁边的一位美貌妇人,当即为姬楚云说话,“我家娘娘向来是最体贴老太君的,今日的寿宴一定会来。” “哟,姬二夫人,你这么肯定?”阴阳怪气说这话的人,正是兰平候最近新娶的正室夫人穆蓝烟。 別看她年纪轻轻,那地位可不低,还是上一届亲王外孙的出身。 加上娇美年轻,在府中又被兰平候宠著,说话自然是没个把门的,她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我怎么听说前两天陛下才罚了中宫娘娘,娘娘怀了孕,身子骨弱,估计今日是不会来了吧。” “嘖嘖,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亲祖母的寿宴都不出现,即便是国母,这也实在太不懂事了些。” 姬家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正是如今远在边塞的镇国侯、姬楚云的父亲。二子没有入仕,一直在经商,眼前陪著老太君的这位姬二夫人茹氏便是二房家的。 因著姬楚云的亲生母亲早逝,基本府中的一切都是茹氏打理。 不过看茹氏此刻听闻別人说起姬楚云时,她眼中同样生出的轻蔑神情,便知这两房之间不登对。 耳边的言辞实在难听,碍於在场的人都是达官显贵,姬老太君到底没有动怒。 不过大家见她老人家的脸色著实不太好,还是各自停下了话头。但姬楚云在宫里过得如何,谁心里不是跟个明镜似的? 中宫娘娘隔三岔五地惹陛下不痛快,不是被罚这儿就是被罚那儿。 哼,这皇后当的,可是真窝囊! “老太君,老太君!娘娘回府了!”外院管家欣喜地跑过来稟报。 姬老太君一听,双眼倏地亮了,站起身道,“当真吗!好好好!走,去迎娘娘贵驾!” 此刻除了老太君真心为姬楚云归府高兴,连同茹氏在场的其他人,都是神色微变,似有些惊讶,不过大多还是嗤之以鼻,甚为不屑。 穆蓝烟摇曳著身姿起身,和四周夫人们对眼,“皇后到了,咱们也该去看看,走吧。” 姬楚云回来的消息刚传入镇国府后院,她的鑾驾已到了府门。 “娘娘,您慢点。” “阿姐!阿姐!” 刚刚被暖冬搀扶著下马车,一身緋红色锦袍的姬言黎,就已从府门中飞窜出,如同小时候一般直接扑进姬楚云怀中,然后对著陆续从府內出来的人,叉著腰一脸傲娇地道。 “哼!我就知道阿姐一定会回来!我家阿姐才不会忘了今日是祖母的七十大寿呢!” 姬楚云却是皱眉,只觉得三弟才从顺天府出来,就如此招摇实在不妥,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苛责。 另一道带著颤音的老者话音便从府门內传出,“娘娘…臣妇见过娘娘!” “祖母!” 即使前几天才见过老太君,但当时为了赶回宫太过匆忙,都未曾好好说过话,直到现在……姬楚云双目含泪,望著那从高大门楣下步出的老妇,心中生出一股只有她懂的酸楚。她完全没有皇后的架子,上前制止住姬老太君行礼的动作,反而是给她老人家见了个礼。 “孙女见过祖母,祖母的身子可安康?” 后面跟出来的人看到这一幕,更是觉得这个皇后无能。但看著姬楚云那周身耀眼的国母华袍和头上的九尾凤簪,心里还是嫉妒极了。 不过人家是皇后,都得行礼做做样子。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使不得,快快起来!”搀扶起她,姬老太君握紧姬楚云的手,眼眸微红,“老身一切都好,倒是牵掛著宫里的你吶。” “娘娘有所不知,老太君从天明就开始念叨你了,现下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呢。”茹氏在旁边笑著附和,“可惜大公子今日在当值,此刻还没来得及回来呢。” 姬楚云淡淡抬眼看了眼茹氏,“嗯,辛苦二婶了。” 明明是正常的对话,可茹氏脸色却微微一变。 大房家的二丫头,怎么看著有点不一样了?她眼神依旧温和,但里面却跟藏著刀刃似的,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头髮怵。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穆蓝烟,突然在这时偷笑著出声,“娘娘今日回府,不知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咱们老太君呢,可得拿出来给大傢伙开开眼界啊。” 这话一出,当即有不少人在心里嗤笑。 姬楚云又不是受宠的柔妃,天天能有贵重宝物往殿中送,听说她如今的凤阳殿里,连件拿得出手的玉器都没呢。 如此她还能拿出什么礼来? 估计今日出宫都未曾得陛下的首肯,拿礼?拿笑话吧! 第12章 心上人 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姬楚云怎会不知。 不仅仅是她明白,旁边的姬言黎也看出了这些人的不怀好意。 他最是护姐,少年稚气未脱的俊脸板起,当即就不高兴了!还不等姬楚云去阻拦他,府门前一眾人的后方,忽地响起一道骏马嘶鸣声。 紧接著便是少女爽朗的扬声大笑,“咱们中宫娘娘的好礼,那自然是最宝贵的!怎能隨意给尔等无庸之辈看?不过你们想要见识见识,也未尝不可。” 听闻这声音,姬楚云心中一动,有些意外地回身看去,果真看到了那正勒马前来的妙龄女子! “安鈺?”姬楚云十分意外。 冉安鈺吐掉嘴里的树叶,利索翻身下马,她虽为女子,却天生自带长安城贵女中少有的瀟洒姿態。更是姬楚云从小到大,身边唯一的朋友。 她朝著稍显诧异的姬楚云俏皮地挤了挤眼,然后捧起一个看起来就十分贵重的礼盒,甩动裙摆,朝著姬老太君大步而来。 对於冉安鈺的出现,姬楚云的確很惊讶,安鈺是父亲部將的女儿,从小就在长安郊外的军营里和一群糙汉子们长大,所以才养成了这样不拘小节的习性。 前世姬家满门被屠,作为亲信子女的安鈺下场亦是极惨,裴宴是多么狠心的人啊,又怎会放过姬家的旁支?听说,安鈺被裴宴命人送去了塞外军营,成了那里男人们的帐中欢。最后受不了屈辱,她提著那把陪了自己半辈子的长剑,自刎在了边城乌江河岸。 只是,姬楚云可记得那时候的祖母大寿,安鈺跟著她父亲在外,並未回来。 这一世怎么…… 意识到此生很多事情都在转变,姬楚云眼眸微深。 “姬祖母,这是娘娘准备给您的寿礼,请您老人家过目!” 冉安鈺和姬楚云关係好,对於这个皮性子的丫头,姬老太君也是喜欢的,笑了笑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不过娘娘的礼实在贵重,还是拿进去再说吧。” 老太君到底是过来人,如今新帝登位,根基未稳,最近因为东周各处都不安寧,受苦受罪的百姓不计其数,裴宴更是勒令整个宫內外都要缩减衣食。若这当真是什么贵重的宝物,现场这么多人在,许会被传出皇后挥霍无度的名声。 倘若是个简单的玩意儿,又会被那些夫人笑话。 姬楚云深知这点,所以来前已经准备好了,不想安鈺会出现,她正准备说话,那边冉安鈺再次开口,“不嘛不嘛!姬祖母,这是娘娘的心意,就在这打开嘛!” 穆蓝烟瞥了眼那东西,心中不屑,面上带笑,“是啊老太君,诸位宾客都在这,就打开看看吧。” 大家都这样说了,姬老太君看了姬楚云,见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微笑,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也应了,“嗯,打开看看。” “是。”陈嬤嬤上前去了。 眾人好奇地看去,待看到礼盒中装著的是什么时,脸色微微变了。 穆蓝烟第一个发出困惑声,“这、这长得跟个木头似的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其他夫人们也面露不解,心道这姬楚云就算在宫里过得再穷酸,也犯不著送个粗树根来当贺礼吧? 倒是经商大半辈子茹氏认出了此物,她有些意外和震惊,“娘娘,这可是灵山血灵芝吗?” “灵芝?”穆蓝烟撇了撇嘴,“这雪莲灵芝的本夫人见过无数,唯独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该不会是乱编的名儿吧?” 茹氏笑了笑,“兰平侯夫人误会了,的確有此物,这东西生长在沙漠绿洲,那等地方也被世人称为沙漠灵山,这才有了这名字。且此物世间极少,医药价值甚高,別说一朵了,就是一小块儿也是万金难求。” 她又看去姬楚云。 “娘娘得来这一整朵送给老太君,当真是有心了。” 茹氏看起来是在为姬楚云解释,话语也在笑,心里却早就恨得牙痒痒了!虽然贵重,却为药材,饶是言官在这,也不敢多说姬楚云一句。 这个二丫头,还真有她的! 姬家人解释得这么清楚,其他人不信也得信。 姬老太君一双慈祥带笑的老眸掠过眾人隱藏的嫉妒神色,满意点头,“这么贵重的礼,让娘娘费心了。” 姬楚云也在笑,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神一直在盯著在旁边抱胸扬下巴的冉安鈺,直到大家都隨著姬老太君先行进去,她才將冉安鈺带去了府中一个角落,上前质问。 “说吧,这东西是谁让你送来的。” 姬楚云神色十分严肃,板著个脸个样子倒真像那么回事。 冉安鈺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姬楚云!她生怕被姬楚云揍,赶紧捂住自己脑袋,笑嘻嘻地道,“可別骂我,我只是受人之託,办人之事!” “是秦书吧。”她道。 冉安鈺依旧是笑,却不说话了。 姬楚云心下瞭然,无奈嘆了口气,能想得如此周到,除了他也没有旁人了,难不成,还能是宫里的那个人吗? 嘲讽地笑了笑,姬楚云想起秦书又是嘆息。 哎,他这是何必呢,自己上次在猎场上受的伤都还未好,又来关心旁人。 “哎呀,人家秦大人也是想敬自己的一份孝心嘛。反正东西我是给你送到了,你有啥话就找他去,我可不管!”冉安鈺说完抱胸撇嘴。 姬楚云摇了摇头。 “好啦,知道你辛苦,今日寿宴定不会亏待你。” 府中今日盯著她的人只多不少,姬楚云不好继续在外多待,况且她回来这一趟,可不仅仅是为了和那些夫人碎嘴皮子的。 自有正事。 姬楚云不再多言,转身带著暖冬朝著正院去了。 冉安鈺也打算跟过去,不想这时,有个脑袋从她身后冒出,“喂,男人婆,这东西是你的吧?” 冉安鈺回头看去,待对上姬言黎那张放大版的俊脸,直接翻个白眼,“小白脸,你再说本姑娘是男人婆,今夜就把你捆著送窑子去!” 正骂骂咧咧呢,冉安鈺眼神落在姬言黎手中的东西上,神色微变,还有些著急了起来,伸手就要將之夺回。 “姬言黎,快把东西还我!” 姬言黎对著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不给不给!我说,你一个男人婆,身上带个白帕子干嘛?娘们唧唧的!” “关你屁事!”冉安鈺急了,猛踹姬言黎一脚,又揪住他耳朵,直到姬言黎疼得直抽抽,他才將帕子还给她。 冉安鈺接过,赶紧抚平上面的褶皱,一副心疼的样子。 姬言黎揉著自己耳朵,轻哼著凑过来,“就是一张破帕子,你至於吗?跟要吃人似的。” 冉安鈺一惊,似还有些心慌,下意识抬手挡住帕子,也不再搭理他,冷哼声就去追姬楚云了。 彼时冷风料峭,吹起小跑远去的少女手中绢帕一角,只见那上面绣著的並非什么女儿家惯喜欢的草草,只有寥寥一字。 『秦…』 第13章 骂名 因著姬楚云登上后位,镇国侯手握重兵的缘由,又加上西太后也差人送来了贺礼,若老太君的寿宴若是再风光大办,恐怕更会树大招风。 按她老人家的意思,一切从简。 但简而不陋,该有的都有,既保住了姬家脸面,又未免太过招摇。 宴席过后,姬老太君为各家夫人们准备的黄梅戏,也便开场了,一眾权贵们隨著她老人家纷纷去向了侯府后院的赏月亭。 途中姬楚云並未陪同,声称她身子不適先去歇息。 一直陪同著姬老太君的茹氏,听著陈嬤嬤稟报来的这个信儿,眼眸轻闪,微不可察笑了。 “嗯,娘娘怀有身子,到底是龙嗣重要,都別去叨扰她。”姬老太君道。 “是。” 坐在亭中另一侧的穆蓝烟小嘴一撇,看了眼自己懨懨的小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话哼道,“不就是有了肚子,得意什么?” 是不是陛下的种,还不知道呢! 除了穆蓝烟外,四周的其他夫人的面上同样各有异色。將眾人的反应收入眼底,茹氏也嘲讽笑了笑。 就在大傢伙开始看黄梅戏时,有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来到茹氏身侧,低语道,“二夫人,有个叫夏芙的丫鬟说要见您,说是正在落霞阁里等著您呢。” 茹氏眼睛一亮,强压下了內心的激动,淡定点头,“好,本夫人待会儿就去。” 隨意找了个藉口离开,待到了无人的府中小道上时,茹氏一改在老太君面前的端庄,脸上生出冷意,哼了一声,傲娇地抚了抚头上珠釵,朝著落霞阁去了。 落霞阁和赏月亭相隔不远,茹氏很快就到了,到了门口时,她还刻意看了眼四周,见无人方才推门而入。 “这么久没有给本夫人传信,你个小贱蹄子……”话还未说完,茹氏直接愣在当场,眼中的厉色被震惊替代,“娘、娘娘!你怎么在这!” 落霞阁的飘窗边,凤袍宫装的姬楚云玉指轻点头,侧倚在美人榻上,清冷眼眸半合,窈窕摇曳,宛若一幅画。 暖冬低垂著头,正在旁边给她扇扇子。 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然而,在另一边……夏芙却被捆在椅子上,嘴里像是才被硬塞了滚烫红碳,整张脸都被烫得快变了形! 看到茹氏的出现,她痛苦地发出唔唔声。 即便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但茹氏却知她这是在向自己『求救』! 茹氏脸色青白交错,想也没想,道了句“真是对不住,走错地儿惊扰娘娘小憩”后,赶紧转身欲走。 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门板被出现的冉安鈺给踹得关上,她抱胸挑眉哼道,“二夫人,这来都来了,不坐会儿再走?” “安鈺,你先出去吧。”姬楚云不想冉安鈺沾染这些噁心事儿。 冉安鈺吹了吹额前刘海,“行!我去外面帮你盯著”说著又瞪了眼茹氏,她这才离开。 落霞阁內很快便安静下来,静得只剩下夏芙可怜又惊恐的低唔,以及那旁边碳盆內剩下红碳的呲呲声。这些细微动静听得茹氏头皮发麻,头髮丝都在颤抖! 姬楚云终於抬眼,眸色平淡如水,转头看向小脸肿胀嘴巴覆满血泡,几乎快疼晕过去的夏芙,轻轻笑了,“本宫閒来无事处罚不听话的婢子,不想让二婶看到了,不过二婶既然来了,那就陪本宫说会儿话吧。” 茹氏身子一抖,心中不安极了! 她和夏芙的事不会真的被姬楚云发现了吧?可是过去这么久,不都一直安然无事吗! “瞧二婶脸都白了,是不是外面风儿喧囂,冻著二婶了?”姬楚云对著暖冬递了个眼神,“去把本宫的安神汤拿来,让二婶喝一碗吧,也好暖暖身子。” 不说安神汤还好,一提起这三个字,茹氏的脸色更是青白交错,眼珠儿乱转,双手紧张地拧著绢帕! 暖冬:“二夫人,来吧,这可是娘娘的赏赐。” 看著被奉至眼前,还冒著热气儿的药汤,茹氏嘴唇紧抿,面上却还是在努力保持著微笑,“娘娘,这可是老太君为您备的,知道您进了宫后便一直睡不好,特意找的名医给您调了方子,如此金贵,臣妇怎能喝呢?” 姬楚云揉著眉心,朝著暖冬抬了抬玉指。 暖冬瞭然,眼神一冷,强迫性的就要將汤药餵进茹氏的嘴里! 茹氏尖叫了声,跟有人要来索命一般,双手乱挥,直接把暖冬手中的汤碗给打翻去了地上。虽然没有喝进嘴里,但因为方才的挣脱,茹氏髮髻衣裙已然全部散乱开,狼狈至极。 但即便是这样了,茹氏还是一副不明的样子,拿起绢帕擦起了眼角,声音哽咽,“娘娘不悦臣妇直说便是,何必这样侮辱人呢?” 这话她倒是还委屈了? 姬楚云冷哼了一声,豁然坐起身,外面刺目的午后霞光洒在她周身凤袍之上,有那么一刻看不清她眼底的晦暗光芒,但旁人却知道,此刻她盯著茹氏的眼神定是极冷! “不仅私自在本宫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还借著老太君的手,在凤阳殿进补的安神汤里下降智药。二婶啊,你就这么容不下本宫吗?” 姬楚云话语冷静,但茹氏早已起了一身的冷汗。 “臣、臣妇不知娘娘在说什么!这个宫婢臣妇也不认识!”看茹氏这样子,是打算嘴硬到底了。 姬楚云不急,反而是淡淡一笑,“你是不是以为,给本宫下降智药,待本宫变傻发疯的那一天,你就可以让你的女儿姬月璃进宫,成为姬家的新后?” 茹氏心中一震。 她的確是这样想的,凭什么姬楚云能坐上后位?她家月璃也算是嫡出,容顏才情更是不比姬楚云差! 不说別的,若是月璃登为东周皇后,单单是名声这点,也会比姬楚云好上百倍! 至少不会像如今的姬楚云一样,落得世人口中那『无能蠢后』的骂名! 第14章 皇后大祸临头了… 但这些话只能埋葬在心里,茹氏面上依旧是委屈地擦眼泪,跌坐在地上抽噎著没有说话。 “二婶,你把皇宫想得太简单了,也把咱们这位天子想得过於愚蠢。那把凤椅,从来都没大家所见著的那般风光。” 姬楚云望著那座无数人想进,又有无数人想逃走的富丽宫室,笑得格外讽刺。 “今日是祖母的寿宴,本宫不想將事情闹大扰了她老人家的安寧,这件事处置了个宫女,就当是过去了。无论二婶有没有將话听进去,本宫还是想说最后一句,机会只有一次,若有下回,那就別怪本宫不念亲、情!” 说完她闭上双眼,但那最后一个字,却激得茹氏身子猛震。 最后的最后,茹氏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终究还是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落霞阁。 对此暖冬很是不解,“娘娘,那二夫人在府中私下横行霸道,多年来不知瓜分了多少將军的赏赐和俸禄,如今竟还胆大妄为给您下毒,怎能如此就放过她?” 姬楚云端起旁边的杯子浅抿了口,淡淡道。 “自知她不会悔改,哪怕是骂了罚了也无用。祖母向来心善,为了镇国侯府的名声和府內安寧,更是会选择息事寧人,而对茹氏从轻发落。” 暖冬蹙紧眉头,“那…”此事便算了吗? 姬楚云放下杯子,葱白指尖浅浅擦去杯沿水渍,轻笑莞尔,“有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等吧。” 前世姬家灭族的原因定不简单,府中的人也不见得多么清白,总之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更会一揪到此! 姬楚云怀有身子,在外不好多待,且按规矩,怀孕的宫妃是不能隨意出宫的,今日这一趟还是西太后的首肯,却也只放任她半日。 是以,未多作停留,她便要启程回宫了。 离开时姬老太君对著她的鑾驾红了眼,姬言黎也是满脸不舍,看他那样子是恨不得隨著她一块儿进宫了去。 姬楚云看著心头亦是发紧。 不过令她困惑的是,大哥姬如风这时都还未回府,大哥一向稳重,可不是这样没规矩的人。今日这事…难不成,是近来长安城內的设防另有风波? “娘娘,您可安妥,要启驾了。”马车外的暖冬声音传来。 “嗯,走吧。” 又想起什么,姬楚云再次叫住暖冬。 “对了,差人准备点滋养身子的补药,送去秦大人的府中吧,记住,让信得住的人去。” 这算是就著今日贺礼之事,她对他的回礼了。 暖冬脆生生的应下,笑眯眯道,“是,说起来,还是秦大人懂娘娘,今日可得谢……” 话未说完,姬楚云眼神瞪来,暖冬神色一变,自知是自己话多了,赶紧捂住了嘴。 差点忘了,这样的话,可万万是说不得的啊! 陛下就是因为当初秦大人酒后唤了句娘娘的小字,才记恨了他这么久,若是知晓娘娘和秦大人是旧识,不仅认识了多年,还关係匪浅,那岂不是……! “知道错了以后就闭紧嘴巴,回吧。” “是…” 小半个时辰后,秦府。 看著被府中小廝捧著送至自己跟前的精致木匣,床榻前,正坐著通阅古籍的秦书笑了笑,笑声中多是无奈。 这哪里是她的回礼,分明就是一道將他再次推远隔开的无形轻纱。 看不到,摸不著,亦戳不穿。 “大人,送礼的是镇国侯府的人,也没有说谁送来的,还是走的后门。”小廝道。 秦书轻笑,嗯,谨慎小心,是她的作风。 不过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比起以前只知道一味隱忍和顾全大局来,她好像哪里变了。也是,这样的世道,谁不会变。 “嗯嗯,知道了。对了,今日宫中可传什么消息出来没有?”秦书换了个话题,看似平静的隨意一问。 小廝摇了摇头,“大人,好像只说陛下是因上次在猎场受的伤还未好全,需要静养几天,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秦书低垂的眼底泛出幽芒,唇边弧度微不可查加深,他似累了,摆手道。 “嗯,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是。” 乾寧殿中,也有人坐於病榻前。 却非秦宅那般从容安寧了。 啪! 今日的裴宴莫名的甚为心烦,送过来的奏摺,被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一个字入了他的眼。 据他的人去调查,昨夜行刺的人不仅没被抓到,还一点踪影也无。这样的事居然发生在堂堂天朝,还是在他登基不久,实在可笑。 他在意的不是此人身份,而是目的。 裴宴眼神冰冷地落去自己的伤势上,那伤的位置正好在肩胛骨,稍微往下一点便是心口,旁人看著这伤,只会心惊胆战。 但只有他知道,那人是故意伤的他肩头。 似並非要他的命,反而像是试探。试探他这个皇帝,是不是如同传闻中的一样,只懂诗词文墨,而不懂舞刀弄剑。 当然,这不过是其一。 其二,那个人行刺时盯著他的眼神中,还带著一抹警告。 裴宴眼神愈发的幽深,身手如此好,躲得过他的亲卫以及外面的禁卫军,还熟悉皇宫布局的人,在这个长安城只多不少。 “哼,有点意思。” 为了掩盖裴宴装病的事,外面的宫人基本都被调派走了。 此刻的大殿內外,静得如同死地一般,连四周的金碧辉煌也变得无比刺目! 这样静,让裴宴心中的不悦感不减陡增,他也逐渐没了去看奏摺的兴头,索性將奏摺全数丟去了地上。 也正因为这一掷,让他余光注意到了那被摔开的奏摺之上,所写著的『长安城码头货物』几个字。 裴宴湛黑瞳孔渐渐微缩。 半晌后,一道怒吼声从乾寧殿中响起。 “来人!来人!” 裴宴的怒声传来,守在外殿的蔡公公赶紧小跑著而来,“奴才在。” 他穿著单薄半坐在龙榻前,明黄色纱帘遮挡了他身形,但那双摄来的冷眼,却带著野性和令人畏惧的怒光。 令蔡公公不敢去看眼前那高贵的男人,身子略微瑟瑟发抖道,“陛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刷——! 裴宴把奏摺砸去蔡公公的头上,“这么重要的事儿,为何不早点稟报给朕?” 蔡公公低头一瞧,见陛下说的是城中码头的乱事,心头越发的紧张。 “陛、陛下,奏摺是昨夜您被行刺的时候传进宫的,那时乾寧殿內外都是太医,还有西太后也在,奴才不敢在那个时候惊扰您,所以……” “所以,你愣是到了现下也没有將此事告知朕是不是!”裴宴眼神如刀,蔡公公又惊惧了几分。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码头处出大事了!” 是外面小太监的声音,裴宴眸色一沉,睨了眼蔡公公,他明白裴宴这是不想见旁人,当即起身出去应付。 “谁在这喧譁!不知道陛下还在里面静养身子吗?”蔡公公步出殿门,对著来人呵斥。 跑来的正是小川子,他整个人战战兢兢,宛若是要大祸临头! “师父,当真出事了,今日按照指令撤离了码头处的官员和士兵后,货物一到,就被早已在那儿留守的商户和百姓瓜分得一乾二净。” “那些个商户,估计上头有人,提前收了信的,早早安排好了打手在场,和百姓起了极大衝突,好……好像还出了不少的人命!” 后面的话,脸色惨白的小川子已经不敢再说了,这事虽说是姬楚云安排,他就是个传信的,但真要牵连下来,自己能得了好?估计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这个做奴才的了! “师父,你一定要救救我,我都是按主子的命令办事,此事和我无关啊!”小川子嚇得开始求饶。 蔡公公也是满脸震惊。 他猜到会出事,却没有猜到事情会这么大,平日里斗殴死人的事,长安城里也不是没有,但这次事关朝廷,之后还有外使前来! 嘆了口气,蔡公公想起最近几日心情一直不畅的裴宴,无奈至极,“徒儿啊,这次师父怕也是保不住你了。” 不仅仅是小川子保不住,连中宫娘娘怕是也难逃其咎! 直到这时,內殿中一道清冷沉重的男人声音,倏地响起,“出了什么事。” 小川子背脊一凉,骇然地看向蔡公公,“师父,是陛、陛下!” “嘘!”蔡公公让他赶紧住嘴,隨后看了眼四周,知道这件事註定是瞒不住陛下了,嘆息道,“小川子,自求多福吧。” 进了內殿,將今日码头上的事原原本本地稟报给了裴宴后,两人齐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等待著裴宴的震怒。 只不过,內殿里静默了许久,也没听到那熟悉的怒声响起。 蔡公公十分讶异地抬头,“陛、陛下……” 裴宴正站在殿中的高窗边,望著外面冬日的寒梅,清贵冷眸一眯,“你们是说,底下的人撤离了码头的官员士兵,任由著商户百姓对货物疯抢。” “是、是的。”蔡公公颤巍巍地回道,小川子也將头埋得极低。 两人此刻都在等待著裴宴的审判,谁曾想他素来薄凉的唇一勾,居然笑了。 当今陛下真的很少笑,更別说是这样夹带惊异和欣赏的笑意,“尝尽了苦头,才知道甜头多么的得来不易。” 若他猜测的没错,这一招,叫先抑后扬。 让百姓商户自己去爭夺,要么是百姓吃瘪,要么是商户,总归有一方受委屈。只有这样,方才能让这些人想起之前官兵在场控制局势的好。受挫的那一方甚至还会主动请书进朝,让朝堂多派遣人员前往,且比以前更加听从朝堂管束,乃至信服於朝堂。 仅仅是一招,除了一开始带来的暴乱外,后面所得的益处,却是无止境的。 妙,很妙。 这件让朝堂官员头疼许久的事儿,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可解决,有趣。 高大身形半落阴影中的裴宴转身看来,晦暗遮挡他的一切,看不清他的容顏,只知他心情十分轻快,仿佛身处寂寥高处的他,终於遇到了让他对味且欣赏的人才和知己。 他少有地笑问,“这个法子,是谁想的?” 第15章 奴婢叫紫鳶 於此时,宫门口。 “娘娘,宫门到了。” 出宫的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外,不能横跨皇宫,这是祖宗规矩,即便是皇帝在这,也不能违背。 姬楚云轻嗯了声下来,耳边又传来暖冬的问讯,“还得一会儿才到凤阳殿呢,娘娘,要不安排个鑾轿?” 望著此刻临近黄昏时的天边日光,姬楚云微笑道,“这样好的霞光可不多见,走一走也是好的。” “是。” 漫天落霞散落在宫墙下的长长甬道上,將路过的人和树影相融,耳边风声亦是极轻,这样的寧和,让这威严肃穆的皇宫楼闕,多了不少人间气儿。 也让姬楚云没那么的噁心和恨。 噁心这冰凉宫室。 恨那个男人。 但宫中的寧静总是十分短暂,很快就被一道呵斥声打破。 “你们这两个贱妮子,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胆,居然敢偷柔妃娘娘的东西!找打!” 御园旁一个偏僻的小道上,传来了呵斥话语。 声音不小,还十分尖厉,姬楚云一听便知是柔妃身边人松姑姑的。 暖冬不悦蹙眉,“娘娘,是柔妃的人在偷著处置宫女呢。” 姬楚云侧头看去,那边的小道树影下,两个可怜的小宫女正跪在地上,一个嚇得胆怯颤抖。另一人低垂著头,看不太清她的面色,但她的背影却十分笔直,让姬楚云感觉到了她的不服输。 姬楚云微微眯了眯眼。 “还不承认是吧,看来不给你们点顏色看看,你们是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那已经嚇得不行的圆脸宫女,开始苦苦哀求,“松姑姑,奴婢们没有啊,柔妃娘娘的东西我们怎么敢拿?” “废话少说,上夹棍吧!” 旁边的奴才们拿著夹棍上前了,圆脸宫女差点眼一翻,直接就过去了。 倒是旁侧跪得笔直的宫女,声音突兀地道,“没有就没有拿,你们这样,是想屈打成招吗?” 四周的人都惊著了,这小丫头一直没有求过饶就算了,突然开口居然还是这样不中听的话! 松姑姑上前就是一耳巴子。 却被她抬手拦住了,“我们没有做错事,你们不能污衊,更不能隨意打人!” 圆脸宫女劝道,“紫鳶,你在说什么呢,快赶紧谢罪啊!” 紫鳶和她是一起进宫的,两人关係一向很好,最近还被提拔到了柔妃娘娘身边伺候,月初时紫鳶不小心落入水中,醒来后不仅性格变了,还时常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措辞。 但是这平日里也就罢了,到这要紧关头,可不能再嘴硬了! “紫鳶,快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天子脚下,王法当道,我没有做错事,凭什么挨揍?”紫鳶不服气极了,眼中还是对眼前这些古人的轻蔑和不屑。 她本是一个风华正茂,准备就业的女大学生,一天下雨跑步,被雷电劈中,醒来后就到这来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穿越成个苦逼宫女的事实,但她却不愿自己被这些古人欺负! 她才是穿越来的女主,那就是这个朝代的王者,凭什么要让眼前这些坟头草比自己还深的古板人类,来教她个新时代女性做事!可笑! 然而很快,紫鳶就知道什么叫可笑了。 她挡住了松姑姑的第一个巴掌,可挡不住所有,反而还因此彻底惹怒了松姑姑。 “贱人!竟敢还手,打!把她往死里打!今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做王法!”松姑姑一声令下,四周的宫人们纷纷上前,开始对著紫鳶拳打脚踢。 她就是个普通女孩子,当初学的也是金融和法律,既没有武功,又不会什么毒术医术,哪里受得住这些? 当即就被一眾人打得鼻青脸肿。 “住手。”直到这时,一道冷沉的女子声音驀地响起,惊了小道上的眾人一跳。 松姑姑回身,看到姬楚云出现后她眼神微变,领著人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赵妃的事还没过去呢,即便是心中没把中宫这位放在眼里,但谁也不敢再怠慢了。 姬楚云眼神清冷地在紫鳶二人身上扫过,“她们做错了什么,要你们如此的去惩罚。” 松姑姑如实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两个宫婢手脚不乾净,偷吃了柔妃娘娘的补品……” 话还未说完,已经被打得快去了半条命的紫鳶,突然道,“奴婢没有吃!” 她算是个有眼色的,且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天,自是知道宫里上得了台面的妃子,除了独宠的柔妃外,就是这位背景雄厚的姬皇后呢,怎么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紫鳶撑著身子跪上前,身形笔直地道,“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吃!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搜查奴婢的宫室!今早奴婢一直都在外面做事,从未进入过內殿,根本没机会碰到补品。” 姬楚云顺势看了眼她,很快收回了眼,淡淡道。 “不过是个补品而已,既没有证据,还是別乱罚人了,放了她们吧。” “另外,柔妃妹妹身子不好,暖冬,以本宫的名讳,去內务府拿些滋养身子的药膳,再送去淑德殿吧。” 既得了人心,又给了柔妃甜头,这件事被姬楚云处理的算是两方得益。 但松姑姑的脸色却不是太好。 姬皇后,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为何看不懂呢? 姬楚云低垂眼眸轻笑,奴才不懂,她们的主子自会懂。 她转身道,“本宫累了,暖冬,回去。” 另一边,幽静的凤阳殿內,裴宴冷漠的声音响起,“皇后何时回来。” 第16章 你想玩,朕陪你 “回陛下,奴才也不知呢,要不…差人去看看?”蔡公公战战兢兢侯在旁侧,小心地打量著裴宴的脸色。 跟了新帝许久的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天子了。 今日裴宴得知那个计策是姬楚云所出后,在乾寧宫中静默了许久,出乎意料的,他並未动怒或者派人马上將姬楚云抓回来,而是私下亲自来到了凤阳殿。 在这窗边一站,就站了半个时辰。 即便裴宴的反应有些古怪,让他们琢磨不透,可他此刻看著眼前寂静宫室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厉,寒厉得让人心惊。 没有听到裴宴的回答,蔡公公心里也十分没底,正打算再次开口。 凤阳殿窗外的宫道迴廊上,忽地出现了一道女子人影,缓缓吸引去了他的视线。 “陛下,似是娘娘回来了…” 裴宴这辈子都没有认真看过姬楚云,即便姬家二女的容顏在长安城数一数二。 今日,还是他的第一次细看。 的確是美人如斯。 怀胎不足三月的她行走在斑驳树影下,笑意温和,如同春风,带著几许悄然划入人心的暖意。但她那护著肚子的动作有些惹眼,这令裴宴眸色微紧,唇边的凉薄也渐深。 宫廊处,有人小跑著唤来,“娘娘,娘娘。” 尚且不知自己的举动,正在那窗边男人的注目下,姬楚云顿住步子,侧头看去才知道居然是紫鳶跑来了。 她脸上都是伤,破了的衣服也没有换,一看就是才追过来的。 扑通一声跪在姬楚云近前,“方才的事,谢过娘娘了。” 姬楚云轻笑道,“嗯,是个懂规矩的,今年多大了?” 一听她主动问询,紫鳶眼前一亮,心道自己还没有开口,皇后娘娘就要收她了吗? 紫鳶是个聪明人,知道柔妃私下对婢子歹毒,更不许她们这些容貌出眾的宫人近身陛下,哪怕是伺候奉茶也不行。 为了谋取出路,她只能另外投靠主子!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五了。”紫鳶激动地答道。 本以为姬楚云的下一句话就是收自己为身边的宫女,谁曾想她不过是又笑了笑,“柔妃妹妹还在等著你伺候,赶紧回去吧。” 紫鳶脸上笑意僵住,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姬楚云言罢已经转身离去,只剩下了那黄昏霞光下稍微刺目的凤釵,晃著她的眼。 暖冬回头,看了眼被宫人拦在原地看不清脸的紫鳶,低声问,“娘娘,您为何不收她?” 这个紫鳶看著是个懂事的丫头,即便是不收到自己宫中,能將她放在柔妃身边当个內应也是好的。 姬楚云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她是很好,不仅有眼色,还十分懂得为自己的前途爭取。但性格过傲,且好高騖远,罢了吧。” 再说,紫鳶还是柔妃的婢子,凤阳殿就算再缺宫女,也不会去抢她的人。 “本宫有些累,回去后都退下吧,我要先歇息了。” “是,娘娘。” 今日的凤阳殿和平时一样的静,但才迈进去一步的姬楚云,还是觉察出了殿內的不同寻常。 有人在这! 谁?仇人埋伏的杀手,还是… 因为已经差奴才们退下,此刻站在殿门內的,就只有姬楚云一人,她眼神凌厉,正打算做什么。 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皇后这般狠戾的眼神,朕还是第一次见呢。” 是他! 他不是被行刺后受了重伤,正在静养吗? 知道是裴宴来了,姬楚云没有鬆口气,凤袍下的双手微微攥成拳,十分警惕。 不过今日裴宴到来,並没有像之前那般大闹开,反而是有些静。 静得十分不自然,甚至是古怪。 “怎么,如今皇后架子大了,不仅出宫都不给朕打招呼,连见到朕都不行礼了是不是?”说话间,裴宴倏地到了她近前,伸手摁住她下顎。 他的眼神冷如寒霜,就这样眯眼瞧著她因为疼而微蹙的眉。 “难受?朕的皇后再这副模样,有些人怕又要心疼了。” 姬楚云知道他说的是秦书,正想再次解释清楚自己和秦书的关係,却听裴宴忽地收起眼底笑意,甩了她又道。 “这次解决码头之事的办法,是他教你的,对吧。” 姬楚云的无才无能,宫內谁都是知道的,包括裴宴也认定她是个绣枕头。即便她去是寻人帮忙,可姬家人都是武將,谁会想出好法子?那么除了秦书,还能是谁呢! 她眸光一闪,原来他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 裴宴本以为她还要据理力爭一番,没想到反应如此平平,他眯眼,“皇后默认了?” “陛下既已经有了自己的定论,臣妾再如何解释您也是不会信的。”她的答覆虽然平静,但裴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嘲弄。 嘲弄他? 裴宴出奇地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在他看来,姬楚云这般稳得住,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证据。 “姬楚云,你私下做什么噁心事,又和谁牵扯不清,朕不想管,也没空去搭理。但別让朕逮著,不然…你,和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最后的眼神中,笑意竟有些偏狂和变態。 就好像在说『皇后,你想玩,朕陪你,咱们一起玩儿个够』 大步迈出殿门,裴宴似想起什么,眯起眼侧头又道,“柔儿的身子弱,少和她的人挨近些,她若出了事,朕定拿你是问。” 这话便是指方才宫廊上,紫鳶追过来的那一幕了。 裴宴凌然转身,姬楚云心口堵著的那口气方才松下来,虽然重活一遭,但那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比起当初来,只多不少! 让她窒息。 回想起他离开时的那一句话,姬楚云更是不住冷笑,连柔妃身边一个不打眼的婢子,都记得那么清。 咱们这位君主,真是將柔妃放在心尖儿上呢。 想到这她眉心微微一蹙,心口微痛,却很快消逝。 “娘娘。”这时,暖冬从外而来,將內务府把药膳送去淑德殿的事给她稟报了,说完后她还忍不住提了嘴,“柔妃是后宫宠妃,身边什么都不缺,估计也看不上凤阳殿送的,娘娘这又是何必劳心费神呢?” 姬楚云看了眼淑德殿,想著这会儿柔妃应该快收到东西,温和笑笑,“都是自家姐妹,关心是自然的。” 淑德殿,內殿。 “你说什么,那姬皇后居然插手本宫的人处置宫女?”听得松姑姑的稟报,柔妃从牡丹雕长椅上端坐起身,美艷的脸蛋上写满不悦。 松姑姑添油加醋,又將姬楚云之前帮紫鳶的事说了一通。 “娘娘啊,虽说中宫皇后掌管六宫事宜,但咱们淑德殿可和其他殿宇不一样,由得她姬皇后多管閒事吗?” 松姑姑不服气极了,眼神中没有半分尊敬。 柔妃却明白姬楚云这不仅是多管閒事,而且是故意在她面前摆正地位,让她知道后宫的主人是她姬楚云。 “那两个贱丫头呢?”柔妃冷声问。 “回娘娘,正在外面罚跪呢,不过奴婢觉得,其中那个叫紫鳶的宫女,嘴皮子能说会道的,实在是不能留了。”松姑姑眼神中带著了几许阴狠。 柔妃把玩著头上的精致珠釵,对於紫鳶她倒是不在意。之前她也注意到了,裴宴每每前来之时,这个紫鳶总会细心打扮一番,但淑德殿里说话算数的人是她,只要她不想让紫鳶见到裴宴,这贱人就永远没有资格。 区区婢子,还不足以让她多费心思,倒是…… 柔妃转头看去桌上,那些內务府才送过来的补品药膳,冷哼,“就她好心?拿开!把那些东西都拿走,我看著烦!” 知道柔妃私下的脾气不好,松姑姑不敢怠慢,正要去呢。 盯著那些个补品,忽而想起什么的柔妃,驀地叫住了松姑姑。 “等等!” 第17章 婉贵人之死 近来初春临近,入夜的后宫的凉风没那么刺骨,这样的时候最適合晚膳消食。 暖冬提著橙色宫灯,隨著姬楚云行走在宫道上。 “娘娘,奴婢今日听了一件稀奇事儿,说是长安城码头的乱子,居然平息了!” “竟不知是谁献的计策,如今陛下正抱恙,这般算解了燃眉之急,待陛下大好,估计会好好奖赏此人了呢。” 姬楚云停在丛前,伸手摺了一截枝丫,轻嗅浅笑。 “前朝的事儿,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对了,本宫让你安排送去其他宫室的赏赐,都送到了吗?” 今日除了给柔妃送补品,其他宫室也没有落下。 提起这事儿暖冬便甜甜笑了,“娘娘放心,凡是妃位的都送了呢,还有西太后那儿也派人去了。还是我家娘娘心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雨露均沾。” 姬楚云盯著手中的嫣红束,笑而不语 主僕两人在这说著笑,突然小跑来了个陌生面孔的小宫女,她像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扑通一声跪在了姬楚云面前。 “哪里来的婢子,也不怕衝撞了娘娘!”暖冬护上前呵斥。 宫女趴在地上,颤巍巍指著一个方向,双眼中带著惊恐,“皇后娘娘,那、那边,出事了!” 姬楚云正色看去,那个地方,正是柔妃的淑德殿! 她双眸一深,“去看看。” 本以为是柔妃出了意外,没想到去了后才知道,出事的是婉贵人。 婉贵人是住在淑德殿旁侧宫室的新晋妃嬪,月初才进宫的,运气好,被分到了淑德殿附近的储秀宫,有得机会多多瞻仰帝王。 因为羡慕和妒忌,后宫里的妃子,不知在背后嚼了婉贵人多少舌根。 可谁又会想到,就是这好运气的宫妃新贵,今夜居然死在了自己宫室里! 姬楚云匆匆赶过来时,储秀宫已经围了不少人,不过大多都是储秀宫和淑德殿里的宫婢和嬤嬤。 作为这片区域的领头妃嬪,柔妃这会儿已经先来了,还提前进去看过一眼。估计是因为里面的场景太过骇人,受了惊嚇的柔妃,现下正坐在储秀宫外殿中,身子颤抖,小脸苍白。 以至於,连姬楚云出现,她都没有来得及行礼。 松姑姑忙不迭上前,“奴婢见过皇后娘娘,柔妃娘娘惊嚇过度,还没有缓过神,一时未行礼,还请娘娘恕罪。” 姬楚云懒得看这对主僕二人做作又令人噁心的一幕,上前就问向了旁侧婉贵人的宫奴,“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叫宫女叫翠竹,被姬楚云点中后,忙不迭上前將今日的事说了。 “回、回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方才吃了晚膳,我们贵人正打算出去转转,可还未出储秀宫,就突然倒地吐了一大口血!然、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许是惊魂未定,说到这翠竹还忍不住打哆嗦,后面的话语也愈发磕磕绊绊。 姬楚云递给暖冬一个眼神,暖冬应下后赶紧进入內殿看了,不多时神色严肃地小跑出来,“娘娘…里面的场景的確有些嚇人,婉贵人整个都倒在了自己吐的血泊中。” 顿了顿,暖冬嘆了口气,又道。 “里面的太医说,婉贵人怕是不中用了。” 姬楚云眼神微深,“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吐血身亡,可有彻查?” 这边翠竹还未答话,那边的柔妃突然掩著帕子痛哭出声,“皇后娘娘,这件事一定要查明,给婉贵人一个交代,如若不然,咱们后宫里的姐妹不都人心惶惶,著实不安吶!” 柔妃说得情真意切,一双勾魂美目中掛著晶莹泪珠,看起来著实让人心疼不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和婉贵人关係多好呢。 储秀宫中闹得乌泱泱的,外面,忽有两道身影闪过。 “紫鳶,这种大场合你还是別去了,我们才被罚了跪,不能再招惹主子们了。”圆脸宫女红灵拉著她。 紫鳶却一点也不听劝,反而是觉得红灵这般畏首畏尾的,这辈子註定是个打杂的奴才,难成大器。但她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古代,她也得活出自我。 乃至是不惜任何手段! 紫鳶一把推开她,有些不耐烦道,“红灵,你腿跪疼了就先回去,我去看看便回来。” “紫鳶?紫鳶!” 第18章 儿臣有罪 紫鳶是个聪明人,到了地方后没有直接就当真进去了,而是偷偷藏在外面的柱子后观察里面的情况。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姬楚云和柔妃。 这就是如今后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后妃,一个是家族显赫,一个是独得圣宠。 也不知是被那耀眼的宫灯迷了眼,紫鳶的双眸愈加迷离。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唱报声忽而响起,“太后驾到!” 西太后寻常不怎么出坤寧殿的殿门,但前些天裴宴才遇刺,今夜又是死了一个宫妃,就算已经很晚了,她也必须亲自来一趟。 姬楚云领著妃嬪和眾多宫人上前对西太后见礼。 西太后眼神直落於內殿,然后看向姬楚云,对著她摆了摆手,“你怀有皇嗣,这些礼节便免了,起来吧,婉贵人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西太后一来就只对姬楚云说话,硬生生將柔妃忽略了个彻底。 柔妃自是心中不爽,但她善於偽装,並未表现出来。 姬楚云正要答西太后的话,忽听这时一道惊呼声响起,“毒!是毒!” 这声音居然是李太医的! 眾人抬头看去,只见李太医著急地步出,跪在西太后和姬楚云面前,“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微臣发现婉贵人今夜所食用的膳汤中,居然有剧毒!” 宫里的人,特別是后宫中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听到这个“毒”字。 西太后眼神陡然一厉,如针尖般瞪向李太医,“胡说八道,嬪妃的膳汤里怎会有毒,你可看清楚了!” 李太医跪在地上,“太后,微臣不敢撒谎,那膳汤是滋阴补阳的好东西不假,但里面有个药材却是和菜餚中的荷叶鸡相悖,若是两者一同服用,的確是会產生毒素,量足够的话,毒死一个人绰绰有余!” 荷叶鸡? 听到这话,要数柔妃反应最大,她捂唇惊呼,“什么!太医你说的可是真的,本宫今夜吃的也是这道菜!” 李太医安抚道,“柔妃娘娘放心,这种毒是在服用了相悖的药膳后才会出现,您今夜若没服用膳汤,是不会出事的。” 柔妃长呼一口气,双目微红望著西太后,“太后娘娘,或许,这是一场误会。” 姬楚云看了眼娇柔做作的柔妃,垂眸冷笑没说话。 这时,松姑姑冷不丁搭了句腔,“不对啊,今日好像没有送膳汤到婉贵人这呀?”储秀宫能得好东西,基本都是沾柔妃的光,若柔妃没有格外赏赐,婉贵人这边铁定是没有的。 似想到了什么,松姑姑又低呼,“啊…难道,婉贵人就是偷咱们淑德殿补品的贼人?”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西太后听得眉心直皱,不悦地睨了眼松姑姑。 “嘀嘀咕咕地在那儿说什么呢!” 松姑姑连忙上前,“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最近这段时日里,咱们淑德殿的补品和药膳总是不翼而飞,之前以为是宫女贪嘴偷吃了,现在看来,或许另有其人。” “行了。”西太后打断,“哀家不想听这些无实猜测。李太医,去把那药膳渣子拿过来,和今日內务府的记录做个对比,不就一清二楚了。” “微臣遵旨。” 李太医和底下的人忙不迭去了。 姬楚云站在旁边,一直很安静。 她是安静了,但四周的其他人却时不时朝著她这边瞅。在场谁人都不是傻子,几乎都知晓今日柔妃的补品,是中宫下令送来的。 若真查出婉贵人偷吃了柔妃的补品,那岂不是代表……! 心中猜测如此,可谁也不敢吱声,只静静等待著太医回话。 终於,李太医颤巍巍回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拿著那药膳渣子的手都在颤抖,眼神些微惊恐地看了眼姬楚云,这才对西太后道。 “太、太后娘娘,微臣去核实了內务府的记录,这里面的药膳残渣,的確和今日送到淑德殿的补品无二!” 柔妃震惊地看向姬楚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连西太后此刻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皇后今日送补品到各个妃嬪处的事,她自是知道的,包括她这边也有。现在即便是西太后想维护,想去为姬楚云辩解,也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姬楚云的位置摆在这,即便柔妃和她的人有万千话语想说,此刻也没有开口。 不过淑德殿眾人看姬楚云的复杂神情,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娘娘…”暖冬看著现场情况不对,十分著急地看著姬楚云,出事的虽然是婉贵人,但若是对著柔妃去的,即便自家娘娘是被人冤枉,陛下那边估计也不会听,哪怕他是受了伤大病著,都不会坐视不管! 姬楚云掸了掸凤袍上的褶皱,莞尔轻笑,“今日本宫不仅仅送了补品到淑德殿,也送去了其他宫室,药材都是一样的,若淑德殿的人因此来指证是本宫害人,实属可笑。” 隨便哪个宫室里都有的东西,凭什么说婉贵人这的是柔妃宫室的? 西太后听著也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再看姬楚云的眸光也变了。 皇后…似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遇到这样的事,估计会乱了方寸,今日倒是沉稳。 松姑姑站出来,跪在地上点头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看来这件事或许是有…” 这时,咚了一声。 另有一人跪下,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候在旁边的婉贵人身边宫婢翠竹。 翠竹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跪在西太后面前,言辞恳切,“太后娘娘,奴婢身为婉贵人的婢子,可以作证,婉贵人的確是从柔妃娘娘的小厨房里偷的药膳。” 这话一出,殿中的整个风向再次扭转! “不仅仅是这一次,婉贵人时常都这样做,若太后娘娘不信,可以去审问其他储秀宫的人,奴婢断然没有撒谎。奴婢知道自己知情不报,过错不小,只想將事实说出来,让太后娘娘开恩,饶恕了奴婢这条贱命!” 柔妃再次捂嘴,恐慌又伤心地看著姬楚云,“皇后娘娘,您就这么容不下臣妾吗?臣妾知道,因为臣妾的深受皇恩,宫里不喜臣妾的人比比皆是,但……” 说著她便哭了起来。 松姑姑也跪在地上附和,“皇后娘娘啊,若是看不惯我们娘娘,您对付老奴就好,娘娘不过是被陛下喜欢,何错之有?” 西太后都还未发话,这主僕两人却你一言我一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却是句句將姬楚云的罪抵死! 姬楚云缓缓抬头,看著眼前感人至深的一幕,心中只剩下的冷笑。 柔妃好手段。 既处置了碍她眼,顺她好运气的婉贵人,又陷害了自己。 一箭双鵰。 西太后的脸色很难看,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还是不得不道,“皇后,此事你怎么说?” 姬楚云漫步到眾人面前,將整个殿中所有人的脸色都收入眼底,最后看向西太后,“母后,儿臣以为,婉贵人已死,一个宫人的话做不得数,还是先让人將储秀宫和淑德殿都搜寻一通再说吧。” 搜查?柔妃对此嗤之以鼻,只觉得这是姬楚云的垂死挣扎,別瞧她表面淡然,心中定早已急得不行了吧! 西太后是站在姬楚云这边的,自然点头应允,当即就命身边祝嬤嬤去了,为了公平起见,在场每位妃嬪的身边人都派了个跟去。 “谢母后恩允。”言罢后姬楚云便退去了旁侧,静静等候著。 柔妃也在另一边等著,一切看起来十分安静。 外面柱子下藏著的紫鳶,將里面的这一幕看在眼中,眼神十分幽深。 很快,祝嬤嬤带著人回来了。 “太后娘娘!找到了,找到了!柔妃娘娘的补品,在淑德殿中好好的,没有被人动过!” 还伤心至极的柔妃眉心一跳,一脸不敢信地抬头看向一块儿回来的松姑姑,用眼神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松姑姑一样的不明所以! 补品不是在婉贵人这吗,怎么还在淑德殿? 暖冬则是大鬆一口气地跑回姬楚云身边,侧耳小声道,“娘娘,东西是祝嬤嬤当著松姑姑的面在小厨房里找出来的,绝不作假。” 哼,看这下淑德殿的人怎么说! 姬楚云眼底划过的金芒,似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她轻轻嗯了声,上前一步。 然后当著眾人的面,扑通一声跪在西太后的面前。 “母后,儿臣有罪。” 第19章 哀家喜欢你的懂事 西太后微微一惊,旁边神色不停转换的柔妃,此刻也是有些惊讶。 姬楚云这是做什么? “皇后,有话好好说,你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长跪,快快起来。”西太后道。 姬楚云没有动作,背脊挺得笔直,“这次的事,虽不是儿臣有心为之,但婉贵人出事,的確和儿臣相送的补品有密不可分的关係。儿臣身为后宫之主,今后务必杜绝这样的意外发生,以免更多无辜人因此丧命。” 原本柔妃那边,还想拿捏著是姬楚云送的补品的这个缘由来继续搞事,但现在人家都这样说了,谁还能再说一个不字。 西太后心疼地道,“哎,都说了此事和你无关,若非是婉贵人心贪,去偷了其他妃嬪的补药自己服用,也不会吃错东西而丧命。” 说话间,西太后的苍老眸子瞪去了早已经瑟瑟发抖的翠竹,眼神冷得可怕。 “太后、太后奴婢……” “祝嬤嬤。” “奴婢在。” 西太后闭上了眼,“去,把这个胡乱嚼舌根的贱婢,拖出去,赏一丈红。再將尸体丟去皇家猎场,让那边的皇家野兽们好好享用。” 一丈红就罢了,居然还要尸骨无存! 果真是天家人,一个比一个心狠! “太后娘娘,是奴婢记错了,太后娘娘饶恕了奴婢吧——!” 最后,翠竹还是被强拖拽了出去,因为太吵,在出了殿门后,就被禁卫军们给一刀將她的下半张脸,连带著舌头都砍成了两半。 鲜血在黑夜里四溅,噁心又腥臭的滚烫热血,就这样洒到了柱子后的紫鳶身上。 她一个现代的大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真实的场景?仿佛是能感受到翠竹脸上的疼痛般,紫鳶也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子颤抖,胃里不断翻江倒海。 可怕,太可怕了… 储秀宫正殿中,满室的宫灯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只剩下了阴森静謐,没有人敢吭声! 刚吩咐完的西太后,又將冷眼摄去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柔妃! 到底是上一届后宫的贏家,还培养出了裴宴这样优秀的新帝,西太后什么场面没见过,今日这等事,怎会瞒得过她的眼? 区区一个婉贵人身边的宫女,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兴风作浪去陷害当今皇后! 啪! 西太后猛拍椅子扶手站起身,这动作惊了柔妃一跳,心中也是越发的没有底!坏了,陛下还在乾寧殿中休养不见人,怎么办? 终於,西太后又发话了,毫不意外,针对的是柔妃,“皇后如今怀了身孕,无心顾及后宫所有。而柔妃作为这片区域的嬪妃之主,没有帮皇后分忧,反而是任由著婉贵人偷盗贵物,不上报也不加以阻止,该罚。” 柔妃身子娇弱无骨地跪去地上,哭得是梨带雨,我见犹怜,“太后娘娘说的是,都是臣妾的过错。” “你当然有错,方才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便和你的奴才隨意说道皇后的不是,看来柔妃的嘴也不见得多严实啊。”西太后一直看柔妃不顺眼,今日逮著机会怎会放过,“即日起,柔妃禁足淑德殿,没有哀家的懿旨,不准擅自离开,违令者,杀无赦。” 裴宴何时出来谁都也不知,此刻西太后这样说,意思便是,陛下伤情大好之前,柔妃只能被关在淑德殿里。 这可是后宫,內务府和御膳房那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眼色,知道这次柔妃犯了错得罪了西太后,还会给淑德殿好果子吃吗? 柔妃小脸苍白,身子微抖,不甘至极,却只能咬唇应下。 其他的也就罢了,那个出现在淑德殿小厨房里的新补品,又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这时,柔妃注意到了从自己身侧缓缓飘过的凤袍尾端,恍惚间,一个令她震惊的想法,从心中油然而生。 是,姬楚云! 这都是她提前一步设下的局吗?从今日下午送礼前来时起,难道就被她挖好了坑?等著自己去陷害,然后自食恶果! 不,不可能。 姬楚云一个蠢人,一定没有这么厉害。 她的身后,定有一个谋臣,是谁呢?柔妃媚眼微眯,当即想到了一个人——秦书! 柔妃是裴宴的宠妃,身边的眼线不少,怎会不知秦书和姬楚云关係匪浅,没错了,一定是他。 哼,早就有传闻说,姬皇后肚子里的不是皇嗣,指不定当真和这前朝臣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係! 姬楚云,先容你得意吧! 今夜到底是死了个妃嬪,就算婉贵人的家底不显赫,也得给个说法。为了將这些事,和中宫那边撇清关係,西太后对外只是说,是婉贵人自己吃错了东西不治身亡。 然后处死了隨身伺候的无能婢女,以及对內务府和御膳房敲打,让他们更加严谨。 事情也便罢了。 当西太后处理完毕离开储秀宫时,特意看了眼姬楚云,那眼神十分幽深。 “今夜惊扰母后了。”姬楚云微微低垂著头,姿態端庄。 西太后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了句,“楚云,知道吗,哀家还是最喜欢你这般乖巧懂事的样子。” 姬楚云眸光微闪。 太后这话的意思,竟像是在不悦今夜她的出手?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崛起』,碍著了这位后宫里曾经的女主人? “不过后宫里明刀暗枪的不少,的確该防,也不怪你。知道吗,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女人。嗯,这段时间来,是委屈你了,快回去歇息吧。”又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西太后在祝嬤嬤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虽然西太后让人捉摸不清,但那句告诫之言,姬楚云却听懂了。 太后,不喜欢她聪明。 上一世,在她面前的西太后总是和蔼和关怀,即便是心狠,也绝不是对於她。为什么这一世西太后给她的感觉,有些古怪呢。 又或许,西太后以前对她的好,都源自於她的『懂事』。 “娘娘。”暖冬走了过来,將披风给她披上,“夜已深,这地方才死了人,阴气森森的,奴婢还是护送您回去吧。” 敛下眼底异色,姬楚云点头,“嗯,走吧。” 离开储秀宫,没了那晃人宫灯的照耀,四周的昏暗和静,縈绕著不那么刺骨的冷风拂来,居然有种让人心安寧之感。 姬楚云走的很慢,似是想將这短暂的安寧时间多留些给自己。 “娘娘,您说那婉贵人真的偷吃了宫妃的药膳了吗?”暖冬嘆气,似乎是有些心有余悸,又似对这个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殞的宫嬪嘆息。 姬楚云看去这埋葬了不知多少人的红墙绿瓦,笑意有些苍白无力,“在这里的人,谁又能由得自己呢。” 夜风徐徐间,正路过御园碧湖假山,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第20章 让爷好好疼你… 姬楚云和暖冬一直走在前面有说有笑,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变故。 直到这时,冷风颼颼。 吹动了前方的树影,洒来些许月光,也將那道鬼祟身影映去了宫墙之上… 姬楚云脚下步子微顿,余光从那堵侧墙收回,眼底陡然泛出冷芒。暖冬也觉察到了异样,得了姬楚云的眼神正准备做些什么! 突然,一道身影飞扑到了姬楚云的脚边,乖巧跪下。 还有些眼熟。 “皇后娘娘,是奴婢。” 暖冬一眼认出了此人,“怎么是你。” 是那个叫紫鳶的宫女。 对於她,暖冬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討厌。但是在这大晚上,后宫才死了个妃嬪,她便偷偷摸摸跟过来,实在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况且,紫鳶还是柔妃的人。 姬楚云眯了眯眼,因为紫鳶的越矩,她语气不如上次的好,“你来这做什么?” 方才见识了这后宫了残酷无道的刑法,紫鳶现在还有些没缓过神,但也让她知道,在这个地方,不单单是空有志气,就能成功的,还必须得有傍身的人。 所以,即便紫鳶知道姬楚云不欢迎自己,她还是又来了。 “娘娘,奴婢是来给您报信的。”紫鳶眼神恳切,许是因为跑来得有些急,她一双眼微红,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正等待主人安抚的小鹿。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姬楚云才仔细地看了看她。 此刻的天色已经很暗了,月光下紫鳶脸上的青紫痕跡还在,整个人都颇显疲惫之態,但双眼炯炯,亮得有些…渗人。 以至於那里面暗藏著的野心,渐渐被姬楚云捕捉和尽收眼底。 对於这个柔妃身边的宫女,上一世姬楚云没什么印象,柔妃生性傲娇喜欢嘚瑟,时常折磨身边人,所以她身边时不时就会有宫女暴毙。 或许,上一世紫鳶早就成了那些被丟去山坳的枯骨一具,至於今生她为何还活著,且粘上了自己,大抵也是因为命数吧。 毕竟这一世很多事都变了。 “报信?你是柔妃的人,既非是本宫的宫女,又何谈给我报信一说。”姬楚云在笑,但眼神颇具杀伤力。 紫鳶脸色变了变,双手扣著冰冷的地面,继续道,“娘娘,其实今日婉贵人的事,都是柔妃一手策划,在入夜前,奴婢被罚跪在淑德殿外时,不小心看到了婉贵人从侧殿小门偷偷来了淑德殿。” 姬楚云笑了,“你这话有点意思。婉贵人或许是去找柔妃小聚,你怎就確定是在商议今夜的事呢?” “再说,婉贵人什么未得,还豁出去了一条性命,那她这次的合谋岂非太蠢了。” 紫鳶知道自己的三言两语姬楚云不肯信,但她今夜偷偷跑来,不达目的又会罢休,连忙又道。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想法太单纯了。不瞒娘娘,奴婢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全家上下只盼著奴婢一人,柔妃娘娘性子不好,经常处罚身边人……若非不得已,奴婢也不想次次惊扰娘娘凤驾。” “若是娘娘愿意收了奴婢,奴婢和全家都对您感恩戴德呢!此生必定会当牛做马地伺候您!” 说著紫鳶便磕起了头,一个比一个响。 这真诚的样子,看得旁边暖冬心疼了起来,都是奴才,她自然理解紫鳶,要不是在柔妃那边受委屈,还时常有性命之忧,紫鳶也不会跑来找她们娘娘的。 暖冬红著眼看向姬楚云,“娘娘,您看这…” 姬楚云的神色隱藏在月色下,让人看不清,更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她开口了,“你的意思本宫明白,本宫也很喜欢你的聪明,只不过本宫素来喜静,身边不喜有太多人。” 紫鳶连忙道,“奴婢知道,娘娘放心,奴婢会懂规矩,不去隨意惊扰娘娘的!” 姬楚云又笑了,拿出绢帕亲自为紫鳶擦拭掉眼底的泪水,声音温婉平和,“你若是想另寻新主,宫中还有其他的妃嬪,本宫记得瑞祥宫的盈贵人,身边没几个服侍的人,你去那也一样。” 紫鳶的身子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姬楚云居然拒绝了自己两次!为什么? 她不仅仅报了信以表忠心,还卖了惨,也说自己愿意当牛做马。可是眼前这个温婉笑著的后宫之主,看似人暖,但那心却是磐石还硬,比冬雪还冷! “皇后娘娘…”紫鳶泪水簌簌而掉,委屈又虔诚地道,“可是奴婢只想伺候娘娘您一人。” 姬楚云脸上笑意微收,缓缓站直身子,將衣袖从紫鳶的手上一点点扯了回去。她再次抬眸,神情已经恢復冰冷。 “暖冬,我们走。” “是…是。” 直到姬楚云离开,紫鳶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 她不过是想要个靠山。 姬楚云堂堂一个国母,就如此小气吗!哼,这些古代人可真自视甚高! 虽然气馁,心里也很不爽,但紫鳶还是不打算放弃。 “我就不信了,明著来不行,那就来暗的,让你不得不收了我!” 阴狠地说完这句,紫鳶忍著膝盖上的疼痛,呸了句“今天真倒霉”,然后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此处。 这个地方算御园里最隱蔽的地方,平时很少有嬪妃来,连宫人也不见得会出现,只有姬楚云这喜欢安静的性子才会走这边的小道。 所以紫鳶转身时,四周黑漆漆,阴森无比。 她正路过一处拐角处的假山,忽有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从假山中袭来,圈住紫鳶就往假山里拽! 紫鳶害怕极了,双目惊恐,“谁!是谁!我可是柔妃娘娘的人,谁敢动我!” 漆黑的假山里,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只知道这是个穿侍卫服的男人。 竟是一个猥琐的禁卫军! 那男人古怪笑著,不断撕扯紫鳶的衣服,“管你是谁的人,谁让你今夜走这边,就得听老子的!” 宫里的侍卫,本就没什么资格出宫,平时也是伺候主子,动不动还要被挨骂。心里压抑久了,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但紫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会被她遇到。 “你放开我!放开我!” 啪! 侍卫扇了她一巴掌,將她狠狠压在地上,“闭嘴!我告诉你,这地方根本没人来,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管你的。” “乖,让爷好好疼你……” 第21章 私下出宫 另一边,已经回到了凤阳殿的姬楚云,眉心微微一跳,驀地停下了迈门槛的动作。 “娘娘,怎么了?”暖冬问。 “没什么,应该是今日太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著,姬楚云回头看了眼之前那御园一角,眉头微微一蹙,似感觉到了什么,不过最后她到底还是收回了眸光。 夜,愈来愈深。 轰—— 冬日里少有的惊雷,劈响了整片天际。 乾寧殿。 “柔妃可有事?”龙榻前的明黄色帘子下,裴宴的声音传出,似比外面的闪电光芒还要冷。 蔡公公跪在外面,规矩地答道。 “回、回陛下,柔妃娘娘暂且无事,不过因为婉贵人之死,西太后认为此事也有柔妃的过错,所以將她禁足了。” 雷声滚动,闪电划破长空,將男人纱帘后的剪影更是衬得如冰山般冷寒无情。 裴宴突然低低地笑了。 蔡公公却是將身子埋得更低,心中更是为中宫娘娘捏了把汗,以陛下对柔妃的在意,即便这次不是姬楚云的过错,也会將一切都归咎在她的身上。 可怜的娘娘,还怀了身孕吶… 本以为裴宴会动怒,甚至是会像以往一般衝去凤阳殿,却没想到今日他却是沉静了下来。 但了解裴宴的都知道,他越是这样的静,就代表之后的暴风雨会更为猛烈! “前来东周的第一个外境使臣,快到了吧。”裴宴猛地出声发问。 蔡公公微怔,隨后点头道,“是的陛下,听说还是西辽的人,那边的人性子最是蛮横不讲理。您如今对外还是在伤病当中,这次迎接使臣的事,怕是要交给……” 裴宴打断,直接下令道。 “去,到镇国侯府传一道旨意。” 镇国侯府? 蔡公公神色一变,不敢多言了。 次日,有关镇国侯府长公子姬如风,奉旨出城前往迎接西辽使臣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朝堂內外。 后宫里自然也有了信。 清晨,凤阳殿。 听闻稟报,姬楚云放下筷子,“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暖冬低声回道,“是今早的消息,听说这会儿大公子已经出了城,正在迎使的路上了。” 姬楚云却摇了摇头,不是今早,是昨夜。 大哥身为长安城的巡城军领头,被调遣是合乎常理的事,但是在这个档口发生,不难让人觉得是裴宴的故意为之。 可是他如此,又是为了什么? 很快姬楚云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原来,这次事先前来的那个使臣,是西辽国的人! 如今的沧海天下分为四大国,东周为首,其次便是西辽、北魏、南昭。在这三国中,就要数这个西辽的人最不好伺候。 西辽是当初契丹胡人后裔,身上的血液里天生带著股野蛮劲儿,加上那边地大物博,草原辽阔,所以辽人向来自视甚高,蛮不讲理。 这次裴宴派大哥去,若是大哥办得好,也就罢了。倘若办不好,定会趁著这次的事,找个由头降罪姬家! 別忘了,裴宴是天子,他要得到什么结果,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届时还能连带著昨夜柔妃受委屈的事,一起找她算帐! 但即便是到了如今,姬楚云还是没想明白,裴宴对於她的恨,她理解,但为何对於姬家也是如此的憎恶呢? “算起来,现在大哥应该才出城不远,去追的话,或许能追上。” 姬楚云的话,让暖冬惊了一跳,“娘娘,您的意思是,您现在就要赶过去?这、这可使不得啊!” 之前为了三公子连夜出宫也便罢了,现下別说风平浪静的,什么事也没有,就算即將出事,娘娘一个有身孕的女子去追上迎接使臣的队伍,又能做些什么? “娘娘,您若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告诉给大公子,奴婢去或许派人去就好,犯不著亲自……” 姬楚云不由她说,已经进到了內殿,取下头上的凤簪珠釵,换起了一身宫女衣服。 “暖冬,你不必跟隨,在凤阳殿守著,本宫自己去就好。” 她知道出宫有一条隱藏小道,不必经过皇宫正门即可出去,还更为迅速。这也是她小时候发现的。 隱隱记得,那一年她才三岁,隨著父亲进宫,因为贪玩自己误跑来了这,那里宫墙残败,四周都是可怕的蔓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皇宫该有的样子。 那时候,她嚇坏了。 却倔强地没有哭,准备自己寻找回去的路。 途中,遇到了一个和她相差不大的小男孩,时间过去这么久,那男孩的脸她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大挫折,蹲在墙角,抱著瘦小的自己无声哭泣。 小小的她上前,伸出自己软糯糯的手,为男孩擦拭泪水,“小哥哥別哭,你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吗,我也是,要不我陪你一块吧。” 后来发生了什么,姬楚云不太清楚了,好像是那男孩怯生,丟下她自己先跑了。 总归那一个隱藏在破败宫墙下的出宫小道,姬楚云印象最深。 只不过多年未去,也不知小道出口还在否… 冬日的清晨阳光不算烈,但从上方洒在空寂了多年的宫道上,还是略显有些刺眼。 姬楚云拨开那些拦路的枯枝干叶,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一直往前,忐忑了一路,再看到那犹在的宫道出口时,她悬著一口气总算落地。 当年幼时她身量小,只觉得这『出口』很大很大,现在一看,不过是个容纳一半人的狭窄宫墙裂缝。 姬楚云回头看了眼来路,眯了眯眼,“奇怪,这地方既非冷宫,也不是什么禁地,为何多年来都从未有人踏足,亦没人敢进来打理。” 好似,连西太后也未曾对此处提及。 但如今她想快点出去,赶上大哥,只有抄近道了。 四周的气味很难闻,姬楚云在孕期,对气味更为敏感,猛憋一口气,护住腹部,伏低身子准备从墙缝中钻出去。 “孩子,让你跟著母后受苦了。” 宫墙外就是外宫道,绕出这外面的拐角,再往前走便可以看到长安城街景,正好不远处就有个马厩,是镇国侯府人的地盘,到了地方,骑上马她就可以出城了。 偏偏天不遂人愿。 姬楚云才钻出半个身子,一辆华贵马车徐徐行来,正好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气息猛滯! 有人! 第23章 面见西辽人 这些人都在长安城外做事,哪里见过国母,再说姬楚云的这一身打扮,不认识更正常不过。 说话间,他们就要来推搡姬楚云。 姬楚云眼神一冷,正欲说话,身后马车上的裴炤著急地道,“住手!” “炤王殿下!今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认出了马车里的人,几个驛站奴才笑意纷纷变得諂媚,但很快又皱起眉头,无奈地道,“可是殿下,今日驛站里事不小,里面的使臣正在乱发脾气呢,当真不能进啊。” 姬楚云朝著裴炤递了一个谢过的眼神,隨后对几人道,“我是奉命出宫,前来给姬少將传信的,事关重大,误了正事,你们可受得住?” 原来是传信。 虽然將信將疑的,可是人家裴炤亲自相送,驛站里的人也便信了,不再阻拦,將姬楚云迎了进去。 望著姬楚云进入驛站的身影,裴炤呼了口气。 倒是瑞祥瞎嘀咕了句,“王爷,您说咱们皇后平日里去见其他人,是不是也从那个隱蔽小道走的吗?”他说得已经很委婉了,但是个东周天家的人都能明白其中意思。 早就有传言,姬皇后不贞,大婚之夜还因此惹得了裴宴大怒,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並非天家皇嗣。 裴炤脸色一沉,不悦地轻斥,“皇嫂的閒话你也说,不要命了。” 瑞祥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了。 话是这样说,但裴炤看著姬楚云进入驛站背影时的眼神,还是深了深。 另一边,姬如风正打算推门而入,后方传来的一道带著喘息且些微急促的女子声音。 “大哥…” 姬如风以为听错了,转身看去,双眼瞪大! “二妹?你怎么从宫……!” 想著那边还有官员,姬如风赶紧拉著姬楚云,去到了旁侧的楼梯拐角,神情十分严肃,“你来这做什么?还是一身宫女的打扮,外面雪风那么大,也不怕冻著。” 虽是苛责之言,却带著亲人的温暖。 让她一阵酸楚。 看著眼前的风度翩翩的大哥,想著他前世让裴宴算计成了战俘,被敌军带走折磨至死的结局,姬楚云不由感触颇深。 “大哥放心,我没事。”姬楚云看去那间屋子,笑了笑,“那个西辽使臣此刻就在里面吧。” 姬如风正色点头,“嗯,此人是个怪脾气,以前就有所耳闻,听说生性野蛮,还喜欢折磨身边人。二妹,大哥这还有正事要办,你有话等会儿再说。” “大哥,等等。” 姬如风满脸困惑,回头却是对上了姬楚云的满脸笑顏。 半晌后,驛站房间。 一身异族服饰的耶律培,正坐在圆桌前,他长著满脸的络腮鬍,头髮编成无数髮辫,上面还繫著各色的彩绳和铃鐺。这样的打扮,根本看不出他的真正五官和年龄。 但即使如此,还是能感觉出他此刻的腾腾怒火! “哼,不是说那个叫姬如风的已经到了?为何还不上来!”耶律培怒站起身,接近两米的身高,和那如硬石般的结实身材,整个人立在这宛若是一座山丘。 “难不成,还想要本王去见他?” 可笑! 这姬如风到底是什么来头,架子这么大,待去了长安城,他可得好好在东周新帝面前参这人一本! 这时,屋门咯吱一声被人打开。 耶律培和旁边的西辽隨从齐齐转身,只见进来的是个年轻俊逸的长安儿郎。 他眯眼,“你就是巡城军少將姬如风?” 姬如风双手抱拳,“今日来迟,是末將的不是,还请贵使见谅。” 见谅? 耶律培扯唇冷笑,得罪了他的人,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永远的闭嘴。 他正准备继续冷嘲这东周人两句,不想姬如风的身后,又跟进来了一个人,竟还是个蒙著面纱的女子! 这一下。 西辽人面面相覷,耶律培的脸色更是直接暗沉如锅底! 他连最后的面子也不想给了,拔出弯刀,直指面前的东周人,“你们什么意思!人来迟了不说,还带来了个上不了台面的娘们迎接本王,当本王什么人!” 在西辽,男女分阶十分明確,女人的地位可以说和当地的牲畜一样低,哪怕是皇族的女子,也不见得高贵到哪里去。 是以,耶律培看到姬楚云的第一眼,就觉得东周在侮辱自己! 姬如风脸色也变了,他知道耶律培脾气不好,没想到这么难伺候。 他想说什么,姬楚云已经站出来事先发话,“贵使,西辽喀查尔戎城的乱子,目前还没有平復吧。” 耶律培一愣,眯起眼打量著这个东周女人。 “你刚刚说什么?” 姬楚云对著姬如风递了个安心的眼神,抬步上前,轻笑继续,“西辽在北上称王数百年,上至祖辈,下至平民,个个驍勇善战,盛世时期的辽国地界甚至远至阿尔泰雪山,安岭一带。若非没有西辽这个盟友,在我们东周的上头坐镇,那些眼红东周疆土的人,早就举兵来犯。” 姬如风呆住。 二妹什么时候这么懂西辽和东周的格局了? 先不说別的,这样一顿夸讚,將眼前的耶律培等人,那夸得叫一个心怒放,即使未曾表现出现,也明显没有方才针锋相对了。 耶律培扯唇冷笑,“你这个娘们倒是有点意思。”话语中还是带著些讽刺,在他看来,这些话再好听也是为了巴结他们西辽罢了。 果真是一群羸弱又狡猾的中原人。 姬楚云轻笑垂眸,手指轻点桌面,话锋突然一转,“可是呢,西辽君主过於体恤低阶臣民,大事小事都安排给他们,倒是將一些贵族晾在了一旁。” 此话一出,耶律培眼中的嘲讽笑意骤消。 “贵族们心中的怨恨常年累积,直到年初之时,在戎城彻底爆发,贵族占城为王,和西辽王针锋相对,明刀暗枪。虽说戎城城池小,却是通往外番的重要枢纽,若真没了这个地方,西辽的贸易会直接大为受损。”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快说!”耶律培横举弯刀,直指姬楚云。 他可不信什么中原人学识渊博的传言,这件事是他们西辽的內部事,从未传出去,但这个女子一说一个准,只让他怀疑西辽的內部出了奸细! 姬如风看到弯刀,当即护在姬楚云面前,“贵使別激动。” 姬楚云则是轻笑淡然,抬头直视他。 “这件事,应该是西辽王如今最棘手的事了。西辽一共有十来个王子,如今要数贵使呼声最高,但其他的竞爭者也不可小覷。” “倘若是贵使这趟出使东周,不仅仅让两国关係更好,还带回了一个戎城的解决之道,贵使猜猜,关於下一任西辽王是谁的决策,会不会更有了定数呢?” 第24章 碰了个正著 声落,不算太大的驛站房间,也骤然安静下来。 西辽人不知所措。 耶律培面色变化不断,他很好奇,这个女人看起来平平,但在她听起来温婉的声音中,却又带著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 这个所谓的平定戎城內乱的法子,西辽不是没有想过,却从未有用。 但从这个东周女子的话语中说出,解决之道似格外简单。 耶律培不顾姬如风的冷眼,走到姬楚云面前,看著眼前身量只够自己胸前的小女子,他眯起浅褐色双目,“娘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姬楚云笑迎他的视线,“贵使不信,大可以试试。” “试?”耶律培嗤笑转身。国家大事怎有试试的道理!一步错步步错! “贵使放心,这段时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再去攻戎城,那边的叛军自会兵败如山倒。”姬楚云说得仿佛她早已去过戎城,且洞察了一切。 等! 耶律培侧头猛地回头看向她,眯起的阴鷙双眸明显是不信的。 可笑! 哪朝哪代的江山是靠等得来的! 姬楚云知道他在讥讽,也不急,只低垂眸子,话语里也带了些微嘲,“除此之外,贵使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吗?” 耶律培被她这一句堵得噎住! “与其现在想破了脑袋,还不如趁著这段时间操练士兵,等著后面的攻城之事。”姬楚云看了眼西辽方向,用手指在桌前茶杯里蘸了些水渍,然后在桌上写下了一个確切的时间,“到一个月后的这一天,贵使大可以隨意派兵前去,不出意外,三天必会將戎城拿下。” 耶律培低头看去,他是瞧不起姬楚云,她的话语也没那么让自己喜欢。 但的確如她所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仅仅是他,为了不將事情闹大,整个西辽都不敢声张,以免被有心人盯上,造成內忧外患的境地。 而且让他惊异的是,姬楚云不仅仅写到了攻城时的地点,还有確切的时间,竟连几时几刻,冷风往哪方吹,风力几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小娘们,难不成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姬楚云不是神棍,也没有什么异术,这般確定,只因她知晓一月过后戎城会出现百年一次的大雪灾。 那个时候攻城,一攻即破! 而她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这个西辽十四子,攻城太早,未曾成功,给了其他皇室族人由头,被害贬去了西辽北部。 臥薪尝胆一年,他捲土重来,杀了陷害自己的弟兄,亲手斩下了他父王的头颅,成为了西辽的新君! 这样勇猛的战士,能得他的一丝人情,那可不容易。 耶律培瞪著那桌上水渍,直至上面的字跡彻底乾涸,他才收回眸光,抬头看向姬楚云,终於问出了那一句,“你,是谁。” 姬如风眸光微闪,將姬楚云往自己身侧拉去,“不过是个嘴巴厉害的奴婢,上不得台面,贵使不必在意。” 耶律培扯了扯唇,没说话了。 姬如风鬆了口气,侧过头对姬楚云轻语,“二妹,等下我会派人送你快些回去,切勿不要让宫里的人发现。” 姬楚云低垂眸子轻嗯了声。 戎城之事事关重大,她不担心耶律培会把今日她前来的事传扬出去,至於信否,她橄欖枝拋出去了,信不信全在他。 便如此,驛站房间中沉默了良久。 外面的驛站官员们急得不行,上方静了那么久,难道姬少將被耶律培一掌打死了! “要不要传信去宫里给陛下啊。” “你忘了吗,陛下还在伤病期间,谁也见不到。” “完了,这事……” 官员们还在来回踱步,忧心忡忡。却听二楼房间的门已经咯吱一声开了,耶律培和姬如风一前一后大步而出,两人齐齐大笑。 “今日是末將来迟,他日到了宴会上,定亲自到贵使跟前来自罚三杯。” “三杯?”耶律培不屑,但话语明显没之前咄咄逼人了,“我们西辽游牧民族,打出生起就在酒罈子里过活,你小子才罚三杯,也太看不起本王了!” “贵使说的是,届时全听贵使安排。” 官员们傻眼了,姬少將居然把这位出了名难伺候暴脾气的爷给安抚住了!神了,神了! “若贵使休憩妥当,咱们便准备去往长安城了。”楼梯口,姬如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耶律培扬唇,“少將带路便是。” 姬如风这边先行下去,耶律培並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回头递给了自己的西辽隨从一个眼色。 『找到那个女人…』 姬楚云办完了事,便坐上了姬如风安排的马车,匆匆忙忙朝宫里赶。原本是还想对裴炤道个谢,但出去时他已经回城,时间紧迫,再去炤王府给他道谢已是来不及。 只能看下次,找个时间亲自送礼以表感激。 姬楚云回宫的同时。 皇宫,依旧是那处无人在意的破败宫道,今日除了姬楚云的出现,还来了一个人。 他站在海棠树下,听著自己的亲卫军领头,有关今日驛站里『平安无事』的稟报,略显伤病苍白的如画清冷容顏上,写满了阴霾。 “陛下,看来姬家人最近是真的得了贤才,竟连耶律培都安抚住了。”琉玉跪地。 今日的裴宴,没有穿著明黄色龙袍,而是一身简单风雅的浅蓝贵公子装束,若不看他的脸,仅仅是身形,儼然就是个世族家的年轻公子。 他眼眸渐深,沉声对著自己人摆了摆手,“下去吧。” 琉玉知道,每年到了先太后冥诞的这几日,陛下都会换装,独身到这处的宫道海棠树下久站,一站,长了便是一整夜。 他识趣儿地退下。 冷风幽幽,只剩下了静。 裴宴望著冬末时节,只剩枯枝的海棠树,“母妃,您放心,那些害了您的人,儿臣定会將他们一步步摧毁。”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响动。 裴宴顿时警觉,压低声音呵斥,“谁!” 因为他也是私下来的,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裴宴故意將说话的声音压低改了些腔调。 但那话语里自带的威严霸气,还是让正在钻墙缝回来的姬楚云愣在当场。 居然有人? 谁会来这地方! 姬楚云眼眸落在自己周身的宫女服侍上,赶紧从墙缝中步出,低垂著头,规矩上前对来人行礼。 “奴婢是附近宫室的婢子,路过这边,不想惊动了贵人,还请恕罪。” 第25章 逆天改命 她亦是改了声调。 此时天色已晚,裴宴站在暮色和黄昏霞光交叠的海棠树下,姬楚云的余光只注意到他周身的王孙锦袍。 心里默默鬆了口气。 原来是个权贵公子,那就好。 “附近宫室?”裴宴皱起长眉,不屑冷笑道,“这附近人烟稀少,乃宫里最无人之处,能有什么宫室?” 还真碰上硬茬了。 姬楚云倒是平静,歪头挑眉道,“看来公子对皇宫不熟呀。” “你说朕……我不熟?”裴宴顿时来了脾气,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他还能不熟! 姬楚云偷偷笑了笑,话语继续,“这地方是没什么人,但往东走不到半刻,就是新嬪妃雪昭仪的纤云阁了。” 裴宴猛的一噎,一股吃了死苍蝇的感觉在心底里油然而生,脸上的嘲讽之色也骤然消失。 他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是进宫了一个新妃嬪,不过他无心这些,自然没掛在心上。 没想到被个小宫女给懟得哑口无言,裴宴有些气紧,不自然地甩袖,十分地彆扭,“那、那又如何?” 他发誓,这是他登上皇位后,最侷促的一次。 偏偏对方还是个位卑的宫女。 姬楚云觉察到了他的不自在,心道这样面浅的世家公子真是少见,让她想起了自家那个调皮的三弟,不由多了点逗弄的兴趣,“奉劝公子一句,这地方还是少来。” 裴宴凉唇轻扯,“为何?” “因为啊……这个地方,闹鬼。”说完,姬楚云还扮了个十分难看的鬼脸,故意嚇唬了他一下,转身便小跑离开。 “……”裴宴破天荒地被人戏耍了一通,也不顾及什么帝王形象,大步追了过去,“喂,你站住!” 然而那宫女早就从小道偷偷离开,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该死!” “陛下。”这时,琉玉飞身而出,“要不要臣去查纤云阁查查,方才那个胆大妄为的宫女到底是谁。” “如此胆大,敢戏耍陛下您,抓出来后必定要將之处死……” 琉玉的话未说完,听到这的裴宴眉心已经不自觉地蹙起。 处死吗? 好像方才他即便是气怒,也未曾动过要杀了那宫女的念头,反而是有种异样的感觉。 似乎,在那女子的面前,他就是裴宴自己,没了身份芥蒂,没了深仇大恨,这样的他,竟是从未有过的自在和快活。 “一个宫女而已,既不知朕的身份,又何必迁怒於她,走吧。”裴宴说完,也没了继续留在此处的意思,转身朝著另一个方向去了。 琉玉却是挠头了。 他们陛下的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处置起人来也是手段铁血,何时这般仁心了? 真是奇怪。 因为这次姬如风迎接贵使,还安抚住了耶律培,功劳不小,就连耶律培被接到了皇宫后也是对姬家讚赏有加。 即便是裴宴想找机会搞他们,一时间也是没有办法。 不能搞,那就赏。 是以,接下来的这几天,一道又一道的奖赏,被送去了镇国侯府。 这样的消息姬楚云听著,並没有高兴到哪里去。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捧杀罢了。 她不高兴,宫里的另一人,就更不高兴了。 淑德殿。 “滚,都滚出去!” 柔妃已经被禁足很久,其实在这些天里,她也时不时派奴才去过乾寧殿转悠,心想陛下就算身子不適不宜见人,但理应是清醒的。 只要是知道了她受委屈,定会想法子將她弄出去。 没想到,陛下那边没反应不说,今日还收到了姬家长子姬如风被嘉奖的信儿! “娘娘,这可是最近几日里,剩余的最后一点点红碳了……”宫女跪在地上,看著被柔妃一脚踹翻了的炭盆,无奈劝道。 內务府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估计又得了西太后的吩咐,所以最近对淑德殿的东西管控得十分严格。 就是这些碳,都是她们在內务府等了两日才得来了的。 “不过是红碳而已,待陛下大好,还能少了本宫的吗!怎么,你们这话是瞧不起如今的淑德殿,想出去另谋主子了?” “娘娘息怒,奴婢不是这意思啊。” “滚出去!都出去!” 淑德殿外,看著又被主子赶出来的一群宫女,红灵嘆了口气,心道在陛下出殿的这段时间,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是有得受了。 她避开四周的人,悄悄来到了淑德殿后面不起眼的一个小宫室。 这里是宫人的住所。 不过现在是白日,宫女们都出去干活了,所以小宫室四周很安静。 红灵避开眾人来到这,小心翼翼推开了宫室角落杂物房的小门,然后將怀中的小药包拿出来,一边对著通红的双手哈气,一边往里面走,“紫鳶,我来看你了。” 她话语一落,墙角里蜷缩在被子里的人影,不禁抖了抖。 红灵也不知紫鳶这是怎么了,自打那一夜她伤痕累累地偷跑回来后,便一直这样把自己藏在被褥里,无论松姑姑如何打骂她都不出来。 松姑姑动了火气,一声令下把紫鳶关在了杂物房,不准给吃的,也不准谁探望。 她今日也是趁著松姑姑不在,才敢偷偷进来。 “紫鳶,我是来给你送点药的,这药是太医院小药童偷偷给我的药渣,说是可以治风寒,紫鳶,你……”红灵伸手去拉扯那蒙住她的破被子。 紫鳶却是伸手將她一推,“別碰我!” 力道有些大,就像推仇人似的,红灵驀地倒在了地上。不过也因为这一拉扯,让她终於看到了被子下紫鳶的惨样。 蓬头垢面,身上的青紫痕跡也没消,嘴角处还有被人暴打后的血跡。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红灵捂嘴惊呼,“紫鳶,你怎么成这样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看到外面的刺眼日光,紫鳶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夜的噩梦。 她害怕极了,浑身颤抖。 “別碰我,別碰我!” 红灵心疼极了,双目泛红,“哎,真是可怜,不过紫鳶你在杂物房里,算是能躲过这一劫,这两日因为姬皇后母家被褒奖和得势的原因,我们柔妃娘娘发了好大一通火。你在这,起码能少了一些苛责。” 红灵在这边自顾自说著话,没有注意到,角落紫鳶暗淡无神的双眼中,陡然绽放出的异色。 “红灵,你说我们娘娘心情不好?”紫鳶缓缓探出头。 见紫鳶终於愿意和自己说话,红灵有些激动,隨后又是嘆气,“可不是吗,你听听主殿那边砸东西的声音,就知道娘娘的火气有多大。” 紫鳶低下头,看著狼狈的自己,眼中都是恨意。 命运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除了她自己能逆天改命,求人是求不来的。 “红灵,劳烦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帮忙?”红灵因为老家也有个和紫鳶年龄差不多的妹妹,一直將她当作自己的姐妹对待,所以答应得很是爽快,“好,你说就是。” “帮我拿一身乾净的衣服,然后……” 第26章 献计 一个时辰后,淑德殿主殿外。 重新换洗了一番的紫鳶,被红灵从杂物房中偷偷带了出来,本以为紫鳶是想出去找吃的或者是其他,没想到直接就往主殿这衝来。 红灵嚇傻了,连忙拉住她,“紫鳶,你来这做什么?別去,娘娘正在休憩呢。” 紫鳶拉开红灵的手,“红灵,谢谢你帮我,不过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必须这么做。” 紫鳶今日是打定了主意,所以根本不管红灵如何阻拦,愣是一个劲儿地往里冲。 红灵看著她朝著主殿跑去,似乎已经看到了紫鳶被柔妃处死的结局,著急地跺脚,“紫鳶,紫鳶……” 主殿內。 发了一通火气的柔妃,此刻有些倦了,躺在长椅上揉著自己不適的眉心。 姬楚云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有个镇国侯府作为倚靠吗? 虽她不是长安城元家的直系子嗣,当初也是作为舞女被裴宴看中的,但拋却这些身份,她自詡哪里比不上姬楚云了! 心中正恼火呢,殿门口躥进来了个身影。 “谁?”柔妃媚眼一横,瞪得紫鳶身子颤了颤。见是个宫女,她不耐烦道,“不知道本宫说都滚出去的吗,听不懂?” 紫鳶硬著头皮跑进来,匍匐在地上,“娘娘,奴婢斗胆,有话想同您……” 话还未说完,外面的松姑姑正好回来了,一眼看到跪在柔妃跟前的紫鳶,对这个贱丫头,松姑姑现在的印象可是颇深! 入宫当职多年,这是她头一次见这么嘴硬和臭脾气的贱人。 “谁让你进来的!”松姑姑连忙上前,先对柔妃行了一礼,然后一指紫鳶,“娘娘,这个贱婢上次晚归不说,白日里还藏在屋子里偷懒不出来做事,奴婢便將她关在了杂物房中,没想到居然给偷跑出来了。” 这样的吗? 柔妃本就算不上太好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她本就心情不爽,是个有眼色的都知道躲著她远远的,倒是这贱人居然跑来凑热闹,那柔妃怎能不隨了她的心愿。 “看来,你是觉得松姑姑对你的处罚太轻了是吧。”柔妃眼神一冷,眼底多出几抹狠辣,娇艷欲滴的红唇边却是噙著笑,“来人啊,將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带出去,除以篦刑!” 篦刑! 那就是一种用纯铁片打造成的密梳,再用碳烧红后,一点点梳在受刑人的头皮之上!连皮带肉的刮下来,那滋味,简直比直接一刀杀了还难受百倍! 紫鳶不懂这是个什么东西,但看著松姑姑和旁边宫女们或嘲讽或苍白的脸色,便知定不简单,她开始挣扎,“娘娘!娘娘!” 松姑姑一巴掌扇在紫鳶脸上,“得罪了娘娘,还想有好果子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拖走!” 宫女们上前拖拽了。 柔妃烦闷地皱眉,只觉得这叫喊声实在是扰人的紧,正寻思著要不要先让这贱人住嘴。 却听即將被带走的紫鳶,突然扬声大叫了句,“娘娘,奴婢有办法让您提前解了禁足令,还能扳回一局!” 柔妃媚眼陡然一睁,眉宇间的疲惫骤消,缓缓坐直身子,“慢。” 宫人们放开了紫鳶,倒是松姑姑的眉心一直紧皱,不知道为什么,紫鳶这丫头她看著就十分心有不安。 要知道,宫女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缺的,是聪明的女人。 松姑姑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丫头有野心,也很聪慧,若是有朝一日……总之,不提前处置了紫鳶,她连觉都睡不好。 是以,见柔妃居然亲自走到了內殿门口,松姑姑连忙上前道,“娘娘,別听这丫头胡说八道,那日她晚归回来,不知道是到外面干了什么破事,指不定还和中宫有联繫呢。” 紫鳶心中恨死了这个松姑姑,暗暗发誓她得势的那一天,第一个处死的就是这老女人! 不过现在表面上,紫鳶却是一副对柔妃诚惶诚恐的样子,“娘娘,奴婢那夜的確出去了,不过是故意跟著中宫娘娘去的。” 柔妃听出了些什么来,眯起媚眼,“哦?你跟著去,是想做什么?” 紫鳶继续回道。 “奴婢觉得中宫娘娘那日怕是和西太后合谋,故意陷害娘娘您,所以便想偷偷跟去,看看会不会听到什么来,只可惜,中宫娘娘和西太后谨慎得很,什么也没有听到。奴婢只好訕訕回来,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若是再机灵些,娘娘也不会被禁足了。” 柔妃听乐了,笑道,“倒是个嘴巴利索的,抬起头来。” 紫鳶缓缓抬头,露出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脸。 仔细看了看紫鳶的脸,柔妃嘴角轻蔑一撇,虽然容顏不错,但却比不上她的娇媚,心中放下心来,柔妃问,“所以,你方才那一句有办法,是什么个办法。” 紫鳶咬著唇看向四周的人,包括松姑姑,那眼神已经不用多说,柔妃便明白了。 她挥手道,“都出去吧。” 松姑姑心有不安,还想说什么,柔妃媚眼一瞪,“出去!” “是…” 內殿中只剩她们两人,柔妃身若无骨地躺回去了长椅上,“说吧,本宫倒是想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来,若是个好法子也就罢了,若是纯属戏弄本宫,本宫不介意今日的淑德殿里,多出一具无头女尸。” 紫鳶脸色微白,身子匍匐地更低了些,“娘、娘娘,奴婢是觉得,您备受陛下恩宠,出淑德殿不过是迟早的事,现如今最大的隔阂,便是西太后了。” 柔妃眼眸半合,点点头,“有点意思,继续。” “中宫那边,能在宫中屹立不倒,除了姬家地位高,还有一个原因是仰仗的太后娘娘,若是娘娘您也能受了太后的看重,再加上陛下这边,还怕今后没有前景吗?”紫鳶战战兢兢地说著。 柔妃听完却冷哼,对紫鳶的说辞十分不屑。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这点?前些时日,本宫什么好东西没朝坤寧宫送去,那西太后却从未看在眼中。” “那咱们就让她不得不將娘娘您看重。”紫鳶突然就笑了。 “你的意思是……” 第27章 朕看著噁心 紫鳶是第一次主动献计,没想到柔妃真的听进去了,她內心既是惊惶又激动,继续颤颤巍巍道。 “奴婢听说,最近陛下登位后,一直都在声张节俭用度,但效果平平,眼前各国使臣也陆陆续续前来东周了,届时必定会设立个宴会,开支更是不小。” “倘若这个时候,娘娘您……” 外殿中,松姑姑看著一点点安静下来的內殿,心中却久久不能平復。 旁边的两个宫女正在碎嘴,“这个紫鳶若是得了娘娘的喜欢,这次怕是能一举成为大宫女了呢。” “是啊,其他不说,她胆子是真的大,我就没这么好运气和胆识了。” “闭嘴!”松姑姑冷声呵斥,“什么大宫女,这贱人能不能活过今夜都还不知道,少给她脸上贴金!” 这时,內殿的门一开,紫鳶出来了。 她不仅仅是完好无恙,看起来还有些意气风发,唇边带笑,几乎是用鼻子看人。 几个宫女连忙围了过来,“紫鳶,怎么样,娘娘有没有生气?” “生气?你们想多了,娘娘夸我都来不及呢。”紫鳶趾高气扬道。 “啊?真的吗!” 紫鳶理了理衣服,笑笑点头道,“是啊,娘娘还说,我前两天受了伤,这几日里就不用去干粗活,可以好好歇一下了。” 这话,更是引得宫女们纷纷对紫鳶投来艷羡的眸光。 松姑姑咳嗽了声,冷著脸走过来,她打量了一番小人得志的紫鳶,“有多大脚就穿多大的鞋,別到时候什么都未得,便被自己给撑死了。” “松姑姑,快进来!”內殿中传出柔妃的声音,虽然著急,但却带著掩饰不住的喜悦。 松姑姑神色微微一变,皱起眉心,心道这贱人当真把娘娘说动了? 紫鳶含笑地对她福身,“娘娘那边正找姑姑呢,姑姑慢走。” 松姑姑冷哼一声,睨了她一眼赶紧去了。 御书房。 “陛下,您身子未大好,还是不著急处理政务吧。”明黄色帘子下,蔡公公垂著拂尘立在这,眉目间都是担忧。 裴宴对外的说辞还在静养,今日也没多少閒工夫处理这些琐事,但不来看看,终究是心有不安。 外面的人,送来了今日的例行补汤。 “陛下,该喝药膳了。” 裴宴身子不好,自打幼时起,便有些孱弱,现如今虽然已经好上许多,但这些养身子的药却一直时不时进补著。 虽不知道此事真假,但並不是个秘密,宫里的妃嬪,也经常就著此事,轮流著给裴宴送各种汤药来,算是后宫嬪妃之间的惯例。 “今日是谁送的?”裴宴站在书桌前,头也没抬地问。 小太监动了动唇不敢说。 蔡公公神色微动,“陛下,估摸著是…凤阳殿吧。” 啪! 凤阳殿三个字才落,裴宴手中的笔,就应声折断,眼中的厌恶和狠戾交叠四起,不带一丝感情。 “倒了餵狗,朕看著噁心。” 蔡公公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怕是不好吧,若是被太后…” 裴宴凉薄的眼一扫而来,“太后?你是觉得这个东周是西太后的,而非是朕说了算?” 自知话语惹恼了裴宴,蔡公公赶紧扑通跪地。 “奴才知错!” 陛下本就还在因为柔妃被禁足的事,同太后置气,他方才那样说,不是自找死路! 裴宴到现在是彻底没了心情,也不等奴才將凤阳殿按例送来的膳汤拿走,甩袖直接往御书房外步去。 蔡公公赶紧起身跟上,“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其实他是想说,您如今对外还是抱恙静养,这般直接出去,岂不是会给人落下话柄。 但方才话语才得罪了裴宴,蔡公公这会儿也不敢多言了。 “朕的皇宫,朕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还用得著和谁稟报?”裴宴冷冷丟下一句,朝著御园后的偏僻方位就大步去了。 蔡公公瞅著那边,眉心微蹙,“那个偏僻的方向,怎么有点像纤云阁?” 奇了奇了,素来对男女之事不上心的陛下,居然主动要找嬪妃。 而且还是雪昭仪!? 御园一角。 “娘娘,您瞧啊,这御园的梅开得真好。”暖冬望著几个拿著梅枝打闹著的小宫女,眼中都是笑。 站在凉亭中的姬楚云抱著汤婆子,也在扬唇轻笑,但那笑却未达眼底。 她问,“今日陛下又送东西去了侯府?” 暖冬点点头,“娘娘,好像是的。” 姬楚云眉心微凝,但这件事她目前阻止不了,只能再另想法子。 见娘娘不高兴,暖冬连忙道,“娘娘別担心,陛下送礼也是在意侯府的缘故,奴婢还听说,今日大公子要进宫呢,指不定还能遇到。” 后宫女人,是不能隨便见外男的,即便是自己的父兄,也得经过陛下和太后的点头允许。 所以,即便是姬楚云今日想家人,也是见不到的。 暖冬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宽慰她。 姬楚云笑笑,没说话。 “中原人的地方,就是格局小,瞧这楼台层叠的御园,美则美矣,又哪里有我们西辽的地界广阔自在。”御园另一边,几个人正出现在这。 几人身材高大,领头之人长得更是高大伟岸。 加上他们的异族服饰,一看便知晓这是西辽人。 耶律培已经来皇宫多日,一直住在使臣行宫,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东周臣子前来见他,缠得他心烦。今日得空,第一次到这东周皇宫里转悠,但是很明显,这些景致並未入他的眼。 领著他前来的海公公,脸色有些不好,但人家是贵使,也只能听著这些言辞。 “贵使若是不喜欢这边的美景,那不如去马场吧,咱们皇宫后方还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地供人玩乐呢。”海公公笑著道。 耶律培听完后,更为嗤之以鼻,“马场?能有我们西辽草原辽阔吗?” 海公公脸上的笑有些尷尬。 “真没意思,回去吧。”耶律培一副扫兴的样子,转身便要离开。 转身之时,他余光却瞥到了御园另一边,湖心凉亭里的一道女子侧影,浓眉下的褐眸微眯。 第28章 她就是东周皇后 那个女子的身形,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耶律培准备上去看看。 海公公心道不好,赶紧阻拦,陪笑道,“贵使,贵使,別去啊。” 耶律培那张满是大鬍子的脸骤然一沉,大手一挥,“不是你说带著本王出来转转,现在又不许人去了,你们东周人都是这样言而无信的吗!” 海公公擦著额前嚇出的冷汗。 “不是的,贵使,那位是我们东周的皇……” 话语未落,御园碧湖边上,忽地响起了一道激动女声。 “娘娘!娘娘!” 和暖冬说著话的姬楚云侧头看来,眸中带著惊异,“安鈺?” 冉安鈺飞快跃来,三两下就蹦到了姬楚云面前。 “娘娘,我可想死你了!” “安鈺你怎么进宫了,难道是和…”姬楚云猜测著道。 “正是呢,我是和姬大哥一同进宫给陛下復命的,不过陛下伤重未好不见人,怕是见不到了。”冉安鈺无所谓地耸肩,隨后又挽住姬楚云的手腕,“快猜猜,今日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姬楚云瞥去她胸口衣襟处露出的信封一角,无奈摇头,“是大哥的信吧。” 大哥应该也是觉察到了裴宴的『捧杀』,所以借这次进宫,让安鈺给她传些消息。 以往这种事,大哥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这般也是上次她在西辽人面前初露锋芒的缘故。 冉安鈺惊讶地啊了一声,嘴巴撅得老高,“居然被你猜到了,没意思……” 姬楚云笑笑,安鈺能来再好不过,她方才刚想到了个解救的法子,正好能让她带回去给侯府。 暖冬知道冉小姐和自家娘娘一定有体己话要讲,和四周的宫女笑著对视一眼,赶紧下去了。 这边凉亭的一幕,自然被耶律培看了个正著,他盯著姬楚云那著一身凤袍的窈窕背影,眉心皱得死紧。 “她就是东周皇后?”耶律培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海公公赶紧应是,訕訕笑道,“是啊贵使,皇后娘娘虽为国母,地位崇高,但也是个后宫女子。未有陛下的旨意,贵使这边还是……” 耶律培嘴角一撇,传闻东周新帝的皇后,是一个愚昧无知的臣子之女,再想起那日站在自己面前,对两国內政长篇大论,字字珠璣的小宫女。 两人再一对比,他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好啦,本王不去就是,回吧!” 海公公如释重负,擦擦冷汗,赶紧跟上,“好嘞好嘞,贵使慢点。” 哎哟,这西辽的人,还真是难伺候~ 雪昭仪住在最远最偏僻的纤云阁,因为离御书房和乾寧殿太远了,在私下,宫里的人都將之称为『死殿』,基本上住在这的妃子,得见帝王的机会寥寥为无。 因著太空閒了,纤云阁的宫人们,已经无聊到台阶上坐著嗑瓜子。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哎,真是倒霉,居然跟了个这样的主子。” “谁说不是呢,咱们那昭仪既没有皇后那样显赫的出身,也没有柔妃的恩宠,还想出头?做梦吧!” 宫女们在这边碎嘴埋怨,余光却隱隱见著前方的宫道上,突然来了个人,抬头一看时,还以为眼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 “陛、陛下!” 两个宫女惊在了当场,差点忘了呼吸,她们没看错吧,是陛下亲自过来了! “咦,陛下不是伤重吗?怎么……” “管那么多做什么,陛下既然主动来了我们纤云阁,那就是好事,我得赶紧去稟报昭仪!” 半晌后,纤云阁主室。 仔细换装打扮过的雪昭仪,即便她已经將自己偷偷掐了好几把,也还是不敢相信,此刻坐在她面前,那容顏如画,气质冷厉清贵的男人,就是她梦寐已久的帝王之尊! 以前只听著宫里的人说,新帝多么的眉目如画,阴柔惑人。 现下近距离看过,才知道世间还有这等美男子! 雪昭仪心跳加速,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端了杯茶递给裴宴,声音柔媚道,“陛下,请…请喝茶。” 看著雪昭仪那极力克制,却还是颤抖不停的手,裴宴眉心蹙起。 其实在他踏进纤云阁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 他生性冷漠,並不是个喜欢去找后妃的帝王,这样的事,还是头一糟,哪怕是柔妃那边,他也不曾如此主动。 “放在那儿吧。”裴宴话语漠然地道。 雪昭仪不敢怠慢,当即应是。 裴宴没有再开口了,雪昭仪亦是不敢说话,奴才们皆是屏声敛气,整个纤云阁里都静了下来。 直到这时,送糕点的小宫女弯腰步来。 裴宴抬眸看了眼那宫女的身影,冷眸微垂,突然道了句,“这的宫女,就眼前这几个吗。” 雪昭仪没想到裴宴来这是询问宫女的事,有些愣神,很快反应过来后,笑著道,“回陛下,臣妾位分不高,身边就四个近身婢子,这里有三个,还有一个被派出去做事了。” 还有一个? 裴宴眼眸如寒霜,淡淡哦了一声,没有品茶,也没有吃点心。 眼前男人持续的冷淡態度,让雪昭仪心中愈加没有底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陛下来了后不怎么说话,也不喝茶吃她备的点心,更没有正眼看过她。 难道,是自己伺候不周到? 就在雪昭仪內心惶惶不安,惊恐万分之时,裴宴再次开口了。 “纤云阁太远,明日搬去离御园近的双雪楼吧。” 雪昭仪彻底傻住! 待她反应过来大喜时,裴宴已经起身,在蔡公公的陪同下远去了。 “双雪楼,我没有听错吧?”因为实在是不敢置信,雪昭仪差点脚底一滑没站稳。 四周的宫人们纷纷上前,將雪昭仪仔细地搀扶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喜色,激动万分! “昭仪,这可是大喜事啊!除了凤阳殿和淑德殿,要数离御园近的也就双雪楼,况且这还是陛下亲口说的。” “是啊昭仪,陛下一定赏识了您,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29章 雪昭仪 关於纤云阁的雪昭仪迁居到双雪楼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不脛而走,因为裴宴去纤云阁是私下的,也刻意让人没有张扬。 所以现在宫里的人,並不知晓裴宴亲自去过了,只以为是他突然想起了雪昭仪,想给这个新晋美人一份恩宠。 “纤云阁,雪昭仪?”姬楚云在御园里阔別了冉安鈺后,回去便得了这个消息。 她眉心微蹙,只觉得这几个字如此的耳熟。 那一日她匆忙回宫,为了应付半路撞上的权贵公子,没有办法只能隨便找个宫室的名字糊弄,当时脑海中,唯一想到的就是离得最近的纤云阁。 也没有细想,更没有放在心上。 以至於现在的姬楚云,只觉得哪里古怪,却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是的娘娘,现在合宫里的人,都说雪昭仪来了好气运,居然搬去了双雪楼,估计之后离晋升位份也是不远了呢。”暖冬將外面的议论话语,当成坊间笑谈说给姬楚云听。 听完后,姬楚云浅抿了一口莲子羹汤,浅笑著问,“暖冬,如今有新人上位,你怎么看?” 暖冬被问得愣住,挠了挠头,“这个……奴婢就是一介宫女,只想將娘娘您伺候好,其他的没有想过。” “不过,咱们凤阳殿是没动静,但其他宫室里的人,估计气得很呢。” 姬楚云笑而不语。 宫中新人上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她是没什么,但其他人,例如柔妃之类的,怎会心安呢? “如今有新姐妹了,本宫身为一宫之主,不得有偏颇。”姬楚云取下了手腕间的翡翠玉鐲,“再备些新进贡来的丝绸缎子,和这个鐲子一同送去双雪楼吧。” “是,娘娘。” 內务府的人也是懂眼色的,见中宫都送了好物件去,他们自然最审时度势,隔三岔五的便送去好东西。 好巧不巧,从內务府到双雪楼,偏偏就要经过柔妃的淑德殿。 淑德殿的人,瞅著那些个端著好物件的太监们,正从自家门口过,再注意到跟著太监同行,高昂下巴的双雪楼宫女,气得鼻子都歪了,將手中的水朝著外面一泼,“哼,显摆什么呢!” 紫鳶缓缓从旁走出来。 如今柔妃虽然没有明说抬身份,紫鳶依旧是杂役小宫女,但大家都知道她地位不一样了,基本等同於大宫女。 所以她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伺候在柔妃旁边即可。 “你在这嘀咕什么呢?”紫鳶道。 “紫鳶姐姐,是双雪楼的人和內务府的太监们。” 紫鳶抬头看去,扯了扯唇,“不过是换了个地儿住,还没晋位呢,至於这般气焰囂张吗?” 翻了个白眼,紫鳶进了淑德殿內殿。 如今的柔妃还没被解除禁足令,说起来,柔妃是最了解裴宴的,若不是裴宴见过了雪昭仪,住那么偏僻地方的妃嬪,怎会突然受宠。 也就是说,裴宴其实伤势已经逐步恢復了,且知道了她受委屈的事。 若是以往,柔妃定会因为裴宴没及时偏帮自己而不悦,但经过上次紫鳶出了主意后,柔妃愈发的淡定,即便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是从容至极。 她侧躺在软榻上,眼皮一抬,“事情办得如何了?” 紫鳶福了福身,笑著道,“娘娘放心,一切都在咱们的计划中。” 柔妃唇边勾起一抹笑,缓缓坐直身子,“不出殿门也好,懒得去看外面那些贱人的噁心嘴脸。对了,中宫那边呢?” 提及中宫时紫鳶眼底划过一抹恨,回道,“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不过之前有派人去过东西到双雪楼。” “哼,就那姬楚云惯爱做好人。”柔妃嗤之以鼻,“说起来,最近的外使已经陆陆续续到了长安,想来陛下会置办一场盛大的宴会相迎各国使臣。” 那个时候她再出场艷压群芳,是最合適不过的。至於现在得意的雪昭仪等人,不过是一些跳樑小丑罢了! 柔妃在这边想著自己的事,殊不知旁边紫鳶眼底同样扬起的冷芒… 有关这次盛宴受邀前去的妃嬪名单,很快就传了下来。 不出意外,中宫在隨行首列,但让人惊讶的是,这次受邀的人中,居然没有柔妃,而是新添了雪昭仪! 虽然就著最近雪昭仪迁居的势头,此事也是在预料中,但真发生了,且还是顶替了柔妃原本的名额,怎么看都有些让人不解和困惑。 雪昭仪到底是怎么得了裴宴的看重,屡屡破格? 这样的事落入柔妃耳中,自然是惹得她不痛快,但柔妃很快又稳了下来,並未因此大做文章。倒是后宫里的其他妃嬪,纷纷因此事不安。 是夜,凤阳殿。 “娘娘,您已经在这写了许久,蜡烛都要燃尽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暖冬心疼地看著案前的姬楚云。 姬楚云写的东西她看不懂,只知道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堆陌生名讳和文字,多看两眼都让人觉得头晕。 “安鈺那边来信了吗?”姬楚云问,將案前的那些名单仔细著收好。 暖冬点点头,“回娘娘,冉小姐传了消息来,说是她已经去侯府找过大公子了。” 姬楚云清冷灵眸中泛著寒芒。 “好。” 府中的事有大哥和安鈺在,短时间內应该是不会有乱子的。 “暖冬,今夜本宫没什么睡意,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 其实现下並不算是多晚,御园中的琉璃宫灯下,来来往往的还都是宫人身影,为了避免人多,姬楚云走的是御园旁侧小道。 来到了碧湖边,吹著初春前的晚间微风,仿佛连心也静了。 “哎呀,娘娘,您的凤簪怎么丟了?”暖冬看著姬楚云空荡荡的髮髻,顿时著急了起来,“这东西可不能丟,是祖宗传下来的。” 姬楚云也皱起眉头,“许是掉在路上了吧。” “娘娘,您在这赏景,奴婢这就回去看看路上有没有。” 说著暖冬小跑著去了。 姬楚云本是想出来静静的,暖冬临时离开,她索性便去了就近的亭子里坐著等,一个人更是舒心,在这吹著风浅合眼,仿佛能忘却此生许多忧愁。 就在这时,一道爭执声从亭子后的假山外传来。 “见到我们雪昭仪,还不快下跪!” “雪昭仪算什么?我们娘娘可是……” 话还未说完,那顶嘴的宫女就被人给扇了一巴掌! 啪! 声音十分清脆,可见力道不小。 “哼,我管你是什么宫室的,合宫里谁不知道如今最得宠的是我们昭仪了!” 这样的爭执打闹,在宫內十分寻常,姬楚云不意外,反应也很是平静,不过那被打的宫女声音,似是有些耳熟。 像是,瑶妃的人。 “没眼色的奴才,就有没眼色的主子。怎么,主子不行礼,你这个当奴才的还不能跪下见礼?” “快跪下!” 第30章 落水 “你…!” “绿儿,退下。” 李馥呵斥了宫女一句,笑著上前,对著雪昭仪轻笑点头。 “我是玉芙宫的瑶妃,不经常出来,雪昭仪不认识也是自然。” 其实瑶妃已经十分好脾气了,还自己再次言明身份,若雪昭仪是个识趣儿的,道句妹妹眼拙,这件事也就罢了。 只不过最近的各种恩赏,以及过几天的使臣盛宴名单,让雪昭仪迷了眼,心气儿也高了些。 “瑶妃?”她一副做作模样,问向身侧的宫女,“彩蝶,宫里有瑶妃吗,我怎么听说过?” 彩蝶尖酸的样子完全隨了主子,眼神一挑,“昭仪,奴婢也没听过呢,不会是有些人自纂的吧?” 李馥脸色不是很好,但她性格一向与世无爭,咬了咬唇便算了,“昭仪妹妹不认识我也无妨,天黑了,绿儿,我们回去吧。” “站住!”彩蝶抬步一挡,指著雪昭仪的金丝绣鞋,“我们昭仪这鞋子可是內务府前两天才送来的,金贵著呢,你们弄脏了就要走人?” “擦了才准走,瑶妃娘娘,您请吧!” 看得出来,今日雪昭仪不把架子立足,是不肯走人了。 李馥神色愈来愈难看。 绿儿不服气道,“笑话,哪里有妃位的娘娘,给个昭仪擦鞋子的!” “瞧你这话说的,內务府办事都是听陛下的,既然是陛下的东西,那就代表陛下。你们娘娘不肯,是想对陛下不尊吗?” 对方趾高气扬,李馥气得浑身颤抖。 雪昭仪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她紧咬双唇,正想说话。 “把陛下当成鞋子踩在脚底,雪昭仪对当今帝王可真是好敬重。”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道女子清冷语调响起,瞬间吸引去了几人注意。 “谁!谁在说话!”彩蝶不悦抬头看去打岔的人。 倒是李馥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身份,眼底划过一丝喜色,但她並未想声张,而是带著宫女退到一旁,静静看著接下来的好戏。 雪昭仪和彩蝶一样没听出来人身份,毕竟她才进宫没多久,地位又不高,宫中就只有贵人以上的品阶才能去给姬楚云请安。 所以,她压根就没见过中宫。 更別说此刻假山树下有些暗,只看到出现的姬楚云是一个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竟连个隨行的宫女也没? 雪昭仪更放肆了,冷哼了声,只当姬楚云是和瑶妃一样不受宠的嬪妃,“本宫都还未发话,轮得到其他人说一道二?” “彩蝶,去!给那个擅自插嘴的人掌嘴!” 彩蝶得了令,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是!贱人,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得罪了陛下的宠妃,到底是个什么……!” 啪啪! 彩蝶还没有碰到姬楚云,就被人给赏了两巴掌,而动手之人居然是方才一副柔弱模样的瑶妃。 李馥眼神一冷,“放肆!” 雪昭仪看到自己人被打了,登时就不悦了,大步上前,就要动怒。 却又见李馥扑通一声跪下,对著暗处之人伏身跪拜。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皇后?! 原本怒不可遏的雪昭仪,脸上表情当场僵住,彩蝶也嚇傻了。 只有李馥一人,还在恭敬跪拜,“不知皇后娘娘也在这附近游走,惊扰了娘娘大驾,真是臣妾的不是。” 姬楚云从树下阴影中缓缓步出,凤袍衣摆沾染了些许湖边水渍,色泽暗了些,可上面的祥瑞金凤图,依旧是晃著人眼! 她几分漠然的眼神对著雪昭仪一扫,唇边却带著未到眼底的笑,“方才,是谁要教导本宫?” 雪昭仪嚇破了胆,双腿早就僵硬得不听使唤,若非旁侧的彩蝶提醒,她都忘了行礼。 “昭仪,快!快见礼啊!” 扑通一声! 拉扯之下,雪昭仪忙不迭跪下,额前冷汗已经冒出了好几层,“臣…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是臣妾眼拙,竟没有认出娘娘大驾!” 她当然知道姬楚云不得圣心,但人家家世显赫,还有孕在身,自己即便被裴宴看中,哪里比得上人家! 姬楚云是出来散心的,並不想管这后宫琐事,不过瑶妃是她的人,雪昭仪如此目中无人,那她正好教教她什么是宫中规矩。 “瑶妃先起来吧。” 李馥恭敬道,“是,谢过皇后娘娘。” 见姬楚云这是要为瑶妃做主的意思了,雪昭仪赶紧继续解释,“皇后娘娘,您…您误会了,方才臣妾是认错了人,以为来的是个没眼色的妃嬪,所以才……” 姬楚云冷眸看来。 “没眼色的嬪妃?据本宫所知,宫中姐妹几乎都比雪昭仪位份大,即便要处置,哪里有你一个昭仪教导的份。” “若非,你是当本宫这个皇后不存在?” 雪昭仪满脸惊慌,连忙磕头道,“没有,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姬楚云微合眼,懒得看她。 “再者,你身为昭仪,对著个比自己位分高的妃嬪自称本宫,言语莽撞,著实没有规矩。” “既然你那么喜欢掌別人的嘴,那就自己受著吧,来人。” 绿儿正打算上前。 姬楚云却是抬手一指雪昭仪身侧颤抖不停的彩蝶,“不,让她来。” 彩蝶瘫在地上,雪昭仪也傻了。 原来,传闻中谦和性弱的中宫皇后,居然这么狠? “还不快去。”姬楚云声音微沉,彩蝶不敢怠慢,咬著唇跪上前对著自己的主子掌起了嘴。 一道道的啪啪声,衬著这黑夜,只觉得无比刺耳尖锐! 让人头皮发麻! “瑶妃,走吧,陪本宫散散心。” “是。” 回头看了眼脸已经被扇出血丝了的雪昭仪,李馥唇边划过一道讥讽,连忙跟著姬楚云去了。 今夜有皇后为自己撑腰,李馥出了好大一口气,心中正快活呢。 不想刚离开这边,就听著姬楚云的冷语响起,“忌骄忌躁,方得永久,瑶妃可懂?” 这一席话,宛若一盆凉水將心头火热的李馥一头浇下,凉到了她的指尖。 她抬头看了眼身前面色平和的女子,不敢说话了。 一行人离去,雪昭仪还在掌嘴。 姬楚云离开时没有说明处罚的时间,意思就是,没有她的指令,就不可以停。 后宫妃嬪,谁不是身娇肉贵,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处罚? 別说雪昭仪的脸都要被打得不见人形,就说彩蝶的手都快断了! 咚! 终於撑不住了,雪昭仪跌去地上。 “昭仪!昭仪!” 彩蝶用自己的手肘去努力搀扶起她,看著自家主子此刻小脸几乎皮开肉绽的惨样,委屈极了,“都怪瑶妃!还有那个姬皇后,仗著自己是后宫主位,便这么欺负人!陛下若是知道了,定心疼死昭仪了。” “咳咳…別说了,快走吧。” 雪昭仪是个识趣儿的,並不想过多招惹是非,即便要记恨和报復,也不急在此时。 “好,昭仪慢点起来。” 主僕两人这边互相搀扶著离开,快要走出前方的碧湖拐角。 不知打哪儿飞窜出了一道人影,那人影上前,一把將身子颤颤巍巍,连步子都走不利索了的雪昭仪给推去了湖中! “是谁?”彩蝶回头看去,只注意到了此人的穿著,並未看到那人的脸,想追去时,那人已经跑了个没影。 紧接著就是雪昭仪落下湖水的声音。 “啊!救命,救命啊!” 彩蝶连忙开始呼救,“昭仪!来人,快来人啊!” 第31章 裴宴的庇护 御书房。 琉璃宫灯和镶金烛台的交相辉映下,琉玉半跪在地,正在將今日镇国侯府发生的一应事件告知给了裴宴。 因为之前姬如风迎使有功,裴宴褒奖了不少好礼去。 这的確是一计捧杀。 虽不指望能伤及镇国侯府根本,但能搓搓他们的锐气,让姬家人知道,別明里暗里地动歪脑筋就行。 谁曾想,这姬家人果真是山人自有妙计,竟將他送去的东西,全部变现成了银子,到城外派发救济粮食给穷苦的百姓和乞丐。 还是打著天子的名號,就算裴宴不悦,还能和天下百姓置气? 啪。 將奏摺丟去桌案,裴宴轻嗤,“有趣。” 琉玉眉心轻皱,“陛下,臣觉得,是时候该对姬家人彻查一番了,或许能將他们身后的才能之辈揪出来。” 裴宴眼神漠然,直接摇头,“打草惊蛇,不可。” 想起什么,裴宴抬头睨了眼琉玉,又问。 “秦书那边呢?” 琉玉拱手回,“秦大人最近一段时间都抱恙在府,没有和谁接触过,臣的人在秦府蹲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裴宴面色如常,眼神却愈发的冷凝,没有说话。 直到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道急促脚步声。 裴宴眯眼看去,对著琉玉挥手,他设有亲卫的事,是个秘密,谁也不知,更不能被人所知。 “陛下,出事了!雪昭仪掉进御园碧湖了!”是蔡公公的声音,十分著急。 雪昭仪? 裴宴原本漠然的神情微动,放下金笔,抬步来到御书房门口,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如今裴宴的伤病逐渐『恢復』,渐渐也出现在了人前。 “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呢,听说是出了意外。”蔡公公满头大汗,雪昭仪是最近得裴宴喜欢的新妃,虽不知裴宴喜欢这个昭仪哪里,但帝王在意的人出了岔子,倒霉的只有奴才! 意外?后宫里四周都是禁卫军,怎会出意外! 裴宴绝美侧顏写满酷寒,“雪昭仪和身边人,无事吧?” 身、身边人? 蔡公公虽觉得陛下的这句问话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但还是如实道,“奴才得了信就过来给陛下稟报,还不知道確切情况。” 裴宴薄凉的唇紧抿,“去看看。” “喏!” 姬楚云和瑶妃行了一路,也觉得倦了,没有等来暖冬,她便自己回了凤阳殿。 今夜有些冷,叫人准备了好几个炭盆。 即便如此,她的手脚依旧冻得冰寒,这种寒,仿若延伸到了姬楚云的心尖,让她眉心微蹙,十分不適。 “娘娘,见您脸色不好,快抱著这个汤婆子吧。” 凤榻上,姬楚云抬眸,看到的却是个眼生的小宫女,眼底写满了困惑。 以为姬楚云这是不高兴了,香菱连忙跪在地上,“奴婢是外面的打扫宫女,见娘娘一个人在这呆坐神色不好,似冻著了,便学著暖冬姐姐平日,给娘娘拿来了汤婆子,娘娘別生气,奴婢这就出去。” 记忆里,这个宫女一直谨小慎微,没出什么大错处,倒是后来被柔妃相中,向裴宴討了过去。 最后似是被柔妃折磨死了。 是个可怜人。 前世的记忆缓缓归拢,姬楚云看著惶恐的她,勾唇道,“本宫又没有说什么,別怕,起来吧。” 她望了眼殿门。 “我只是疑心,暖冬怎还未回来。” 暖冬不过是去找簪子,为何这么久都没动静,姬楚云心里好不安啊。 香菱歪著脑袋,“娘娘担心,那奴婢出去找找?” 姬楚云摇头,正要说话。 殿外,突然跑来了一个凤阳殿的小宫女,连滚带爬地趴在殿门处,“娘娘,暖冬姐姐出大事了!” 姬楚云平和眼底浮现出厉色,陡然抬眸。 “什么?” “雪、雪昭仪在御园出了事,怀疑是暖冬姐姐做的,此刻连陛下都去了!” “走!” 前往御园碧湖的路上,姬楚云从宫女那儿將整件事再次细听了一遍。 “被人推下了湖?”姬楚云眉心皱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啊娘娘,据说还有人证呢。” 姬楚云微抿双唇,没有说话,脚下步子缓缓加快。 她这边得信的时间和御书房那边差不离,所以裴宴前脚赶到不久,姬楚云也跟著来了。 裴宴先行到场时,雪昭仪已经被路过的宫人合力从水里救了出来,因为之前被掌了嘴,现在泡了水后,更是狼狈。 衣裙沾满了血,脸颊肿胀,髮髻披散,妆容也了。 一眼看去,就像是刚刚被打捞上来的水鬼! 偏偏都成了这样子,雪昭仪还拖著奄奄一息的身子,朝著裴宴靠近,满脸委屈地道,“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彩蝶也在旁边不停为自家主子鸣不平,“是啊陛下,我家昭仪当真是受尽了欺辱。” 裴宴看著雪昭仪伸过来扯自己衣袖的手,眉宇凝起,眼底都是嫌恶,他微不可察朝旁侧避了一步,然后一眼扫去雪昭仪身侧的奴才。 见只有彩蝶一人,且並未出事。 他竟下意识鬆了口气,这种感觉让裴宴陌生和不明,却又无法克制。他抑制內心情绪,转身厉声质问四周的人,“后宫嬪妃怎会掉入湖中!” 周遭的宫人们和禁卫军齐刷刷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彩蝶哭著道,“陛下,是有人推了我家昭仪的,奴婢亲眼看到那人的穿著。是穿著浅粉色的宫女装束,腰间还有个金色令牌!” 后宫奴才的衣著,都是按主子的品阶来的,普通妃嬪的人,基本都是清一色的碧色衣裙,要说这浅粉色,腰间有资格掛金色令牌的奴才,恐怕就只有那一个了! 裴宴本就森冷的眼底更是覆上了寒芒,在来的路上,他便听了蔡公公说起了今夜姬楚云责罚雪昭仪的事。 现在看来,那女人除了表面责罚,还想要灭口? 他素来无心儿女之事,这次仅仅是让雪昭仪迁居到了双雪楼,再命人赏赐了些物件,姬楚云贵为皇后,连这也容忍不了吗。 真不愧是她,让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 就是噁心。 裴宴扯唇,“来人,把那个婢子给朕带来!” 暖冬本就在四周寻找簪子,还没回去,所以很快就让带了来,她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现场一堆人,其中还有出事的雪昭仪。 彩蝶一眼就认出暖冬的衣服,抬手对著不明所以的她一指,“陛下,就是她!奴婢没有看错!” 先不说別的,暖冬一向都在姬楚云身边伺候,今夜却是一人在四週游走,便已经很可疑了。 更別说今夜姬楚云才责罚过了雪昭仪。 若是她觉得责罚不痛快,再起了杀心,也不是不可以! 裴宴冷漠抬手,“去。” 一个字,却是让蔡公公起了浑身的冷汗。 他知道,陛下要对暖冬下手了,他们陛下一般不会轻易对付宫人,可一旦出手,此人绝对没有活路! “喏…喏。”蔡公公转身要去了。 却见这时,急忙赶来的姬楚云扬手道,“慢!” 第32章 推手 裴宴態度和往日一般冰冷,寧愿看远处天际也不看她。倒是他此刻长身立在月色和宫灯下,犹如高山雪岭的背影,有些晃著人眼。 姬楚云如被棱芒刺了,眼睛微疼,呼吸都紧了紧。 这是他『大病初癒』后,两人第一次相见。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雪昭仪的哭喊声,將姬楚云拉回到了现实,“娘娘,臣妾是如何污了您的眼,竟让您如此对臣妾下死手!” 暖冬已经看明白了整件事情,连忙摇头否认,“陛下,奴婢没有做!” 彩蝶哼了一声,“你当然不会承认了,那我问你,你为何一个人出现在这四周?” “奴婢是来给我们娘娘找掉了的凤簪!”暖冬据理力爭。 “早不掉晚不掉,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掉?”彩蝶再次跪在裴宴面前,泫然欲泣,好不委屈,“求陛下给我们昭仪做主!” 裴宴神色冷凝,对姬楚云道,“皇后怎么说。” 姬楚云扫视了一眼哭哭啼啼的雪昭仪两人,下巴轻昂,抬步到了正中位置,看起来十分从容不迫,没有慌乱。 既不是她做的,她慌乱什么。 “陛下怕是还不知,臣妾今日处罚雪昭仪的缘由吧,雪昭仪只道自己委屈,何不將自己对瑶妃不敬的事先说说?”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雪昭仪哭声戛然而止,眼神中也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委屈地擦起了泪水,“今夜在御园中没认出娘娘和瑶妃,是臣妾的不是,但娘娘既罚了臣妾,又为何狠心要臣妾的性命呢?” “陛下,娘娘不会的!娘娘不会这样的狠心!一定是有奸人陷害!”暖冬还在向裴宴奋力证明。 姬楚云苦笑。 他是恨不得她马上死,即便她是被冤枉的,也勾不出他的一丝怜悯,只会有可惜,没有將她碾碎丟去万劫不復深渊的可惜! 笑意略收,姬楚云面色一冷,看去了以为倚仗著裴宴,就可以报復她的雪昭仪主僕。 “本宫问你们,那个暗手,是在碧湖边推的人吗?” 彩蝶当即点头,“自然是的,那人还穿著和娘娘宫婢一样的衣服,奴婢不会看错!” 的確是她亲眼看著的,所以才这么篤定。 姬楚云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想著后面的推手,眼眸幽深了瞬,转头笑看神色冰冷的裴宴,“陛下,看来,这果真是个误会。” 裴宴蹙眉,“皇后黑白顛倒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见他故意当著眾宫人的面冷嘲自己,姬楚云心中几分酸楚,却也只是笑笑,抬手一指雪昭仪和彩蝶的鞋子。 “雪昭仪两人在碧湖边路过,所以鞋底才有湖水边才有的青苔,可是暖冬的並没有。” 蔡公公转头看去,果真见暖冬的鞋子乾乾净净的,连忙看向裴宴,“陛下,您瞧……” 暖冬挣脱开宫人的钳制,跪到裴宴面前,竖起三根手指。 “陛下,奴婢敢发誓,奴婢没有对雪昭仪下手,我们娘娘更没有这等心思,如若不然,奴婢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这般毒辣的誓言,连雪昭仪的脸色都变了。 难不成害她之人当真的不是姬楚云? 彩蝶却皱眉道,“可是奴婢看著那人,的確是和暖冬一样的衣服,连腰间令牌都有呢!” 姬楚云笑了笑,笑意极冷。 “天黑露重,能看清什么,你既未看清人脸,怎能万般確定?” 彩蝶顿时咂舌。 “况且,这后宫內穿粉色衣服,腰戴玉佩之人,可不仅仅有奴才,还有妃子。”姬楚云又道。 这话中的暗有所指,更是惊得雪昭仪面色苍白。 裴宴不是瞎子,也不是蠢人,心中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估摸著是有人想藉此机会陷害姬楚云。 “陛下,臣妾怎么记得,你前段时间才赏赐了一匹粉色缎子给柔妃妹妹,对吧?”姬楚云话语一转,直接点名到了柔妃的名上。 柔妃是裴宴的逆鳞,此话一出,裴宴怒然转身,也不管四周还有妃嬪和宫人在,直接掐住了姬楚云的脖子。 他独有的禁慾气息压来,让姬楚云只觉得喘不过气。 “柔儿还在禁足,皇后忘了吗?那可是你的好手段。” 姬楚云咳嗽著,笑看去旁处,“陛下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你会懂的。”裴宴讥嘲极了,“皇后能被人陷害,理应去好好反省一番,自己是不是平时不做人,而非在这肆意攀咬。” 说完將姬楚云大力甩开,裴宴挥手。 “雪昭仪受了委屈,朕今夜去她那儿。” 说到这最后一句,裴宴还回头睨了眼靠著树干喘息的姬楚云,眉目尽显薄情,唇边冷笑挑衅意味十足。 “摆架双雪楼!” “喏。” 暖冬上前搀扶住姬楚云,“娘娘,您没事吧!” 姬楚云很快恢復,根本不在意裴宴今夜去谁那儿,也不在乎得意的雪昭仪,眉心一沉,直接冷声吩咐。 “去把內务府主管给本宫找来,记住,不许声张。” 宫中奴才等阶制度分明,那粉色衣服可不会平白跑去別人的身上。 她必须得查清楚。 “奴婢遵命。”暖冬想到什么,一副自责的样子,“今夜是奴婢不好,没有找到凤簪,还给娘娘惹了麻烦。” 凤簪没找到? 姬楚云皱起眉头,“罢了,丟了就丟了,先派人去给內务府报备一番,以免日后被人大做文章。” “是。” 姬楚云离去,远去的圣驾这边,裴宴下意识转头看去,却见那女人跟个没事人似的离开,脚步飞快,就好像是在故意逃离自己。 这种感觉,让裴宴莫名的心烦意乱。 “陛下,您怎么了?” 雪昭仪知道自己此刻仪態丑陋,却也在克制,让她儘量表现出女人的嫵媚。 但裴宴压根一眼也没有看过来,甚至连挨都没有挨过她一下,有些时候,雪昭仪甚至觉得,裴宴给自己周围宫婢的眼神,都比她多。 这一点虽然有些荒唐,但却是真的,且让雪昭仪甚为困惑和不安。 “朕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处理,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吧。” 啊? 雪昭仪脚下一个踉蹌。 “陛下,陛下!” 见裴宴当真就这样抬步离去了,雪昭仪急得跺脚。 “昭仪別急。” 雪昭仪瞪了眼彩蝶,再看著她精致的打扮,更是来气,“今后不许这般枝招展地出现在陛下面前,回去!” 一群人乌泱泱地散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有人影路过,悄悄捡起了那一支,被遗落在角落里的七尾凤簪… 第33章 新宠 夜,內务府主管陈公公,立在凤阳殿正中,“娘娘,最近半年来各宫衣食用度的记册,都在这了,您请过目。” 陈公公是內务府的老人,走过了东周两代。 也是亲眼看著裴宴登上了帝位。 他在宫中的分量,那自然不可多说,哪怕是裴宴身边的蔡公公,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是以,他对姬楚云的態度看似恭敬,但眉眼中却透露著傲娇劲儿,接著又开口道,“不过现在已经半夜了,娘娘又是刚从御园回来,即便是想整理后宫琐事,也得多注意身子。” 看起来是在关心姬楚云,但却刻意提及御园的事。 雪昭仪的事一出,谁人不知道今夜姬楚云和裴宴又爭执了? 这陈公公,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就是不爽姬楚云半夜找他过来,在这故意刺激人呢! 果真是个老油条,损人都不带脏字,够奸滑。 姬楚云懒得理他,眸光只盯著手中册子上,但她翻阅了几本,都没有找到想要的,倒是这时,她注意到那最后一本的册子上,明显被人扯掉的几页。 “陈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姬楚云凝眸问。 陈公公探头看来,淡淡道,“估计是被哪个不懂事的奴才给撕了吧。” “原是这样。”似没听出他话中敷衍,姬楚云合上册子,“天色已晚,这些本宫明日再看,公公先回去吧,审阅完本宫会让人送回去的。” “谢过娘娘。” 內务府的人一走,暖冬再也忍不住了,“娘娘,这陈全完全不把您放在眼中呀!” 香菱小心翼翼扯了扯暖冬的衣角,“暖冬姐姐,內务府的人向来都是眼高於顶,以皇宠待人的,今夜陛下误会了娘娘欺负了雪昭仪,他们自然不会恭敬对待,你別生气了。” “倒是我们娘娘心宽,铁定不会和他一个阉人计较。” 这小丫头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但这一说,倒是说到了要点上。 姬楚云转头笑看著她。 香菱本是隨口一劝,见主子看来,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姬楚云是生气了,忙不迭跪下。 “娘娘,是奴婢多嘴了。” “你的话说得不错,也比后宫里很多人都看得通透,懂得分寸,本宫很喜欢,今后就在本宫身侧伺候吧。” 香菱惊喜至极,感激得不行,“谢娘娘厚爱!” 真感动和假攀附,这一点姬楚云还是看得出来的,对比那个紫鳶,香菱的確更適合待在自己身侧。 姬楚云眸光忽而转冷,看去了那堆內务府册子。 今夜她连夜找来了不少册子,除了是想看看布料的归属,也是想看看最近宫中动向。上次夏芙给她下降智药,明著是家里茹氏的阴招,但后来姬楚云又私下找来了徐太医,帮自己看过那药渣。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里面,居然还有另外的毒! 且以徐太医的资歷,竟也认不出此毒为何物! 总归就是说,茹氏借老太君的手害自己,有人也在借茹氏的手!更可能,那根本就是茹氏真正的身后人! 此人,还或许是前世害得她全府出事的关键! 但无论送来哪宫的东西,都要经过內务府的手。 只可惜,册子被人提前动了手脚。 会是谁? 暖冬还在噘嘴,“娘娘,您真是太好心了,陈全这般,代表的可不是他一人,而是整个內务府和后宫里的奴才们,是他们不把我们凤阳殿放在眼中。” 之前姬楚云处置妃嬪,的確震慑了不少人,但仅仅是对於后妃而言,那些內务府的奴才们看人办事,可不管这些。 说句难听的,若非不是西太后坐镇,自家娘娘在那些人面前,完全就是个空架子! 姬楚云淡然笑笑,端起清茶吹了口,“一个阉人而已,他陈全能坐上这个位置,其他人也可以。” 此话一出,暖冬和香菱对视,明白了什么,谁也不敢说话了。 深夜,淑德殿偏殿。 “啊!是谁?”宫女所住的小宫室里,一身中衣的红灵举著蜡烛,十分警惕地看著那溜进来的人影。 “红灵,是我。” “紫鳶?”红灵揉了揉惺忪睡眼,再看去旁侧大通铺上已经睡著了的其他宫女,躡手躡脚上前询问,“咦,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居然不知道,对了,你干嘛去了?” 紫鳶將身后包著的东西朝床褥下塞了塞,面上笑笑道,“没干嘛啊,就是今夜闹肚子,出去如了个厕。” “是吗?那你出去方便一下,也穿得如此整齐?还有,你背后藏著的是什么啊。”红灵打量著她不解道。 紫鳶心中一惊,又挡了挡,“没什么啊,今夜外面风凉,我闹肚子蹲得久,顺带的一件外衣,天色不早赶紧睡吧,明日还得伺候主子。” 红灵是个单纯的丫头,也没怀疑什么,只叮嘱紫鳶宫里复杂別乱跑,便打著哈欠去睡下了。 见她离开,紫鳶长呼一口气,回头看去被褥里那一套粉色的宫女衣服,眼底闪过几许金芒…… 这一夜,雪昭仪虽然没有真的侍寢,但裴宴为了她和皇后起爭执,还当著宫人的面掐皇后的脖子的事,这却是实打实的。 不知陛下是否真是为雪昭仪如此,但在外人的眼中,事实便是如此。 只道这深深宫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也不知明日受宠的人是谁。 后宫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次前来东周的各国使臣,也逐步到来。 迎接使臣的宴会,开始在主办当中。 如上次裴宴旨意那般,除却禁足的柔妃,西太后、中宫,以及新受宠的雪昭仪,都在此次的受邀行列。 因为前来的使臣都是年轻人,东周新帝也是才刚二十,所以並没有置办在殿宇中,而是將宴会置办於宽阔的马场之上。 据说当日还有蹴鞠、骑射等比赛。 “说来也是奇怪,这次赴宴的后妃中,居然没有柔妃?” 这日晌午,初春风儿料峭,御园小道上,几个端著托盘的宫女,行走在宫道上,正在互相窃窃私语。 “你就不懂了吧,见一个爱一个,那是男人的天性,天子也一样。只是咱们陛下那么举世无双,换做哪个女子不会有青睞之心呢?” “哟,瞧你这羞涩的样子,不会是有什么心思吧?” 被打趣的宫女顿时红了脸,四周的人都在偷笑。 无人注意到,那树影后早已经黑沉了脸的嫣红宫装女子。 雪昭仪差点把手中绢帕拧碎,从树影里走了出来,怒声呵斥,“放肆,一群做奴才的,也学会编排起了主子,陛下身份高贵,是你们能肖想的吗?” 上次得罪了姬楚云,又被裴宴放了鸽子,雪昭仪心里越发的乱。 外人道她是有陛下庇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陛下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宫女们嚇得跪了一地,“雪昭仪恕罪,是奴婢嘴贱!” 看著方才面露羞怯的宫女,雪昭仪就莫名来气,眯起冷目,“你是哪个宫的?” 宫女趴在地上,惴惴不安,“奴、奴婢是御膳房的人。” “哼,那今日就滚去浣衣局吧!” 浣衣局离御书房最远,差事也最苦,无人帮衬,去了后基本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宫女嚇白了脸,不断求救,却还是被雪昭仪的人给带了下去! 雪昭仪解了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宫道另一边,看到这一幕的李馥直皱眉头。 隨行的绿儿道,“娘娘,本以为上次吃了瘪,这个雪昭仪该知错了,没想到还是一样的囂张。” “宫里可不是谁囂张谁就是真正的主子了,走吧,还要去看皇后娘娘,別让娘娘久等。” 第34章 她的陛下,用心良苦 李馥来凤阳殿时,姬楚云才刚刚午睡起来。 “不是说了吗,最近本宫时常困顿,不用每日来给本宫三省请安。”姬楚云对著李馥摆手,脸上覆著轻笑。 李馥把送过来的糕点,仔细地放在桌前,“臣妾听闻娘娘最近孕吐,什么也吃不下,特意亲自做了些扬州点心,都是解腻的,还望娘娘喜欢。” 看了眼那些糕点,姬楚云眸中笑意加深,拿起了一块儿轻嗅,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反而笑问,“听说,方才雪昭仪又在御园罚人了?” 李馥微惊,抬头看向眼前摆弄糕点的女子,心中有些惶恐。 果真是皇后,宫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同时李馥也知,这是姬楚云对她的鞭策。 皇后想让自己明白,別背著她偷著摸著做什么事,瞒不住的。 李馥点头,“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娘娘別放在心上,眼瞧著盛宴要近了,雪昭仪气焰盛一些也正常。” 她话语微顿,故意压低了些,又道。 “其实,她越是聒噪不安,盯著她的人越多。” 姬楚云轻挑眉,笑意加深,“说起来,柔妃这次禁足,还真是有些久呢。” 李馥蹙眉接过话茬,“是啊,臣妾也觉得奇怪,陛下那么心疼柔妃,怎会这么快就另……” 突觉话语不对劲,她赶紧看向姬楚云脸色,心知娘娘才和陛下当著眾人面爭执,提及柔妃之前受宠,娘娘肯定心有不悦。 “是臣妾多嘴。”李馥紧张地就要跪下。 姬楚云神色十分平和,“无妨,起来吧。” 裴宴的心思別人不懂,她懂。 表面开始宠爱別的嬪妃,虽也可能有其他因素,但更多的原因,都是为了转移眾人的注意力。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最疼在心尖儿的人儿。 她的陛下,用心良苦。 所为的,却是另一个女子,呵。 早就知道他从未真心待过自己,可现下仔细想想,姬楚云的心中怎么还是有一阵酸涩。 “对了娘娘,上次您让臣妾拖父亲调查的人,已经开始查了。”李馥说起了正事。 说来有些奇怪,娘娘的母家那么厉害,想查谁不行,这次竟是让他们李家动手。 姬楚云瞭然,“嗯,本宫知道了。这次宴会隨行,即便陛下那边不说,本宫也会提点你一块去的。” 李馥心中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是!谢过娘娘!” “娘娘好好休息,臣妾就不打扰您了。” 望著瑶妃远去,暖冬端著润喉的血燕银耳汤走了过来,一边恭敬递给姬楚云,一边道。 “娘娘,这瑶妃当真值得信任吗?会不会……”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姬楚云已经懂了。 她接过汤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用。” “不过,这扬州点心看起来倒是不错,本宫却没什么胃口,你分点下去让凤阳殿的奴才们都尝尝吧,也好让他们伺候得更尽心些。” 暖冬和香菱对视一眼,应了声是,连忙喜滋滋的下去了。 最近临近春日,姬楚云开始犯春困,才坐会儿便又来了睡意。准备再去小睡会儿,可惜了,住在这深宫中就没有一天的安寧日子,一觉还未睡下,凤阳殿外便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小福子,小福子?你怎么了!” 被外面的声音惊动,姬楚云睡意消失大半,连忙步出內殿,“出什么事了?” 侧殿旁的小坛处,素来在外殿干杂物的小太监福子,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嘴角处还有一道白沫。 暖冬也被嚇著了,上前对姬楚云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都还有说有笑的,不知小福子怎么就倒地不起了!” 香菱看出了什么,对著旁边的宫人道。 “来,先把他扶起来!” 姬楚云眸光动了动,没有阻止,宫人们也顺著香菱的话去办了。 待將人扶起,香菱银牙一咬,闷头上前就朝著小福子的肚子撞了过去! “呕~!”这一撞的力道不小,猛地一下將小福子肚子里的脏东西给撞出,吐了一地秽物。 虽然吐得翻江倒海,但小福子的命好歹是保住了,这会儿已经睁开了眼,懵懵的样子明显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暖冬惊讶地看向香菱,“香菱,你居然还会救人?” 香菱擦著额前汗渍,先是傻笑,隨后忙声对姬楚云解释道,“娘娘,奴婢就是个村里长大的野丫头,哪里会治病救人,方才见小福子的症状像极了小时候家里牲畜吃错东西的样子,便学著村里的人给他撞出来,说来也是凑巧。” 姬楚云满意点头,性子不骄不躁,也不主动邀功,甚合她意。 “娘娘,您看!”暖冬指去小福子吐出来秽物里的东西,捂住嘴满脸震惊,“那、那不是瑶妃娘娘方才送来的糕点吗?” 难道,里面有毒! 第35章 阴谋 “可是,这糕点不是瑶妃送过来的吗,怎么会……” 姬楚云眸色一沉,打断暖冬的话,对著四周的凤阳殿奴才严声呵斥道,“先把小福子带下去,找个医徒过来给他看看。记住,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声张。” “暖冬,香菱,跟本宫进来。” “是!” 回了殿中,两个丫头识趣地关上了殿门,姬楚云看著桌前静静放著的糕点盒,眼中写满幽深之色。 “娘娘,瑶妃好大胆子,居然敢拿脏东西来害您!她难道不知,倘若没有娘娘为她做后盾,她早就被那雪昭仪欺负成什么样了!” 暖冬愤愤不平,香菱却是微微蹙眉,“可是我觉得瑶妃没必要这样做呀。” 姬楚云转头看向她,“香菱,你这话怎么说?” “回娘娘,奴婢是认为,瑶妃是个聪明人,目前又是要倚靠娘娘的,犯不著自断后路。”香菱顿了顿,观察了一番姬楚云的神色,小心翼翼继续,“奴、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她想害人,也不会这么蠢,既是出自己的手,又是用这样明显的毒药。” 姬楚云笑了,“倒是个聪颖的丫头。” 被主子夸讚,香菱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是连忙磕头,“娘娘不怪罪奴婢多嘴就好。” “嗯,起来吧。”姬楚云看向殿外,如香菱方才说的那般,瑶妃没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糕点在途中被人动过。 有人想借著瑶妃的手,对自己下手。借刀杀人。 但有一点姬楚云还不是很理解,方才吃了糕点的不止小福子,且那毒发得还如此之快,她总觉得其中还另有隱情。 只不过,无论是哪宫的东西,都离不开那三个字——內务府。 姬楚云手指轻点在那缺了几页的內务府册子上,眼神愈发的冷。 “娘娘,要不要去找徐太医过来?”暖冬问。 姬楚云摇了摇头,“不,不能惊动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暂时用不得,外面的大夫医术不放心,岂不是只有……看去长安城秦府的方向,姬楚云无奈极了。 秦书不仅学识渊博,通晓古今。 还有一件事,旁人不见得知道,那就是他医术了得,特別是对於毒方面,更有自己的见解。当初还因著此事,秦书在她面前自我打趣说,若他没进宫成为朝臣,估计如今已经是一介乡野大夫,自由自在,纵乐一生。 那时候的她,看得出来,说这话时的秦书,看起来似在说笑,但眼中的落寞和畅怀却是有的。 或许,成为內阁重臣,並非他心中所愿之事。 就是不知为何,他会放弃自己的理想,从而进朝为官了。 姬楚云的信送到秦府时,已是入夜,秦书最近没上朝,但也未曾閒著,刚刚才出去同其他的臣子应酬归来。 此刻身上带著些酒气,正坐在书房里,揉著眉心。 “大人,是宫里的信,说是凤阳殿……” 僕人的话都还未说完,秦书今日的倦色一扫而光,眼底却多了些严肃之色,“快拿来。” 他知道这妮子一直在避著自己,如今主动送信,只可能是因为遇到了棘手的事。 信纸上没有字句,只画了一朵曇。 秦书眸光闪烁,笑了,笑意深深,一边將纸条揉著丟进炭盆,一边对僕人嘱咐,“我出去一趟,不要声张。” 曇是一般是深夜辰时开放,姬楚云这意思便是,想那个时候见他。 既不是她出宫来,那就是让自己去找她了。 果不其然,秦书私下来到皇宫时,偏门处早已经有凤阳殿的宫人等著了。 暖冬瞅著翻身下马的俊秀风雅男子,长呼了一口气,“秦大人,可把您盼来了,放心吧,这个时候守卫正在换班,不会有人发现的。” 说著给他递上一个包袱,拉开一看,里面正是太监的衣服。 暖冬一副不好意思地道,“委屈大人了。” 秦书扬眉一笑。 “看来你家娘娘这次遇到的事,是个不小的麻烦呀。” 片刻后,凤阳殿。 乔装的秦书来了后,姬楚云不敢寒暄,直接就將那些糕点命人拿了上来。 看著递到自己近前的糕点,秦书唇角微勾,“娘娘真见外,知道换装进宫不容易,特意给微臣准备了点心。” 他拿起一块儿就要塞去嘴里。 姬楚云素来淡定的面上,少有的覆上了紧张之色,惊呼,“秦书,你別…!” 却见秦书眼底划过一道狡黠,转而將点心放在了另一只手上。 知道自己是被他戏弄了,姬楚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都不是当初少年了,怎还如此的欢脱。” 她都不禁怀疑,自家三弟那泼猴儿性子,是不是以前跟著秦书瞎玩多了的缘故。 旁边的暖冬和香菱见此偷笑。 原来,她们平日所见端庄的娘娘,也有如此小女儿家的一幕。但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秦书面色顿时变得肃穆,声音冷沉地道了句,“娘娘,这是谁给你的?” 姬楚云就知道此毒不简单,递给了暖冬二人一个眼色,待宫人都退出內殿守在外面,她压低声音道,“是一个妃子送来的。” 秦书对此並不意外,但脸上的严肃之色也未减,“嗯,快丟了吧,越远越好。” “你是看出什么了?”姬楚云眯起眼。 “这东西叫红刺藤,生在酷寒之地,旁人一般是认不出的,本身也没有什么大的毒性和药效,但唯独两种人不能用。” 姬楚云眼眸加深,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其一,便是本就得了伤风的人,其二,那就是孕妇。”秦书紧紧盯著她道。 “若服用了会如何?”姬楚云面色沉稳,但袖中的手已经攥紧。 “伤风者身子弱,误食后反应会很快,倒地晕厥、口吐白沫等症状皆有可能。至於后者,因为体质不同,药性发展也会不同。但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孕者服下並不会有明显的伤害,因为……” 姬楚云接上了他的话,“因为,毒性都朝著腹中胎儿所去了,是吗。” 秦书嘆了一口气,无奈点头。 姬楚云闭上眼,浑身都在颤抖。 好恨的心啊,所对付的,不仅仅是她,竟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到底是谁? 裴宴?能这么狠心的人,她只能想到他! 知道姬楚云的沉静仅仅是表面,她一直不是个喜欢將情绪直露而出的人,此刻的內心,应该已经开始震颤。 秦书眉心间浮现出几许担忧,话语关怀,“娘娘彆气著了身子。” 姬楚云呼了口气,又拿出了另一个东西给他瞧,“你再看看这个。” 那是之前夏芙汤膳里的药渣,虽已经给徐太医看过了,但她总归还是不放心,又给秦书看了道。 秦书仔细查看,幽深眼底冷芒再起,“是一样的药,不过是加了些其他的东西,旁人不好分辨。” 啪。 姬楚云袖中的玉鐲,被她直接捏碎。 “一样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是。” 也就是说,那个人很久就开始动手了,早到上一世! 而她的太子生出来,之所以还是健康的,源自於她一直没有真正服用过茹氏的药膳。今生,那个人之所以换了个招,是因为夏芙被她提前处置,汤膳也中断了,所以才另谋他路。 更可能的是,连徐太医也未曾对她说过真心话! 想著自己竟被一团极大的阴谋包围,姬楚云只觉得窒息。 “娘娘,你可怀疑陛下?”秦书凝眸问。 第36章 夜传 他吗? 姬楚云神色暗了暗,低垂眼眸,轻摇头道,“除了他外,宫中的很多人都有可能。” 东周位高权重的不止裴宴一人,还有其他。 乃至是她看不到的地方。 秦书见她说话时,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目光,眼神不由暗淡了下来。 她对他,到底是还有旧情吗? “秦大人,今夜的事麻烦你了,后续我自己知道处理。天色不早,我马上差人將你护送出宫,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秦书微微一笑,转而又调侃道,“不过下次,若是不准备些可口的点心和茶水,我可就不来了。” 姬楚云眉心一蹙,想说什么,他那边已经拱手退后,不给她一丝一毫,再说些什么有关阻隔他们两人关係的言辞,“娘娘仔细保护身子,別动了胎气,臣先告退了。” 望著他离开的背影,姬楚云只剩下了无奈。 隨后她眸光一转,落在那点心和药渣之上,眼底缓缓涌出暗芒… 秦书並未让姬楚云的人相送,而是自行朝著宫门去,他对宫里的路似很熟,几番周转,就避开了夜巡中的禁卫军。 待到了个无人的宫中角落,他站定在月色下,对著黑暗的一处做了个手势。 很快,出现了一个宫人。 那宫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低眉顺目,但从走路的步伐来看,却像是个高手。 “大人。” “去查。” “是。” “必要的时候,保护好她。” “遵命。” 离开了皇宫,秦书换装准备回去,不想在半路时,却收到了一道帝王口諭。 裴宴,传他进宫! 同样的消息,也传去了凤阳殿。 “什么,这么突然的吗?”姬楚云得知了很多事,心绪烦乱,正无心入睡,不想又听著了这个消息。 “娘娘,您说陛下是不是已经知晓了秦大人进宫的事啊,所以才…”暖冬担心地猜测,毕竟这也太巧了。 姬楚云却不这样想,裴宴早就有了疑心,若是得了证据,以他的暴戾无情的性子怎会这般冷静,“先不管,当作不知道,只私下派人去盯著御书房的动向就好。”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秦书来到御书房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昏黄的宫灯暗影下,裴宴穿著明黄色私服,站在桌案前,看起来是在欣赏画作,但那湛黑眸子却十分阴冷。 清贵之姿,高山雪峰。 盛顏如画,杀人如麻。 看似面若謫仙,实则偏执冷酷、无情至极。这就是他们东周的新帝,也是他作为臣子要效忠的人。 “微臣见过陛下。”秦书敛下眼中光影,拱手见礼。 裴宴没有要让他起来的意思,抬起细长凤眸瞥了眼他,薄唇轻扯,“本以为入夜传唤,爱卿该会再迟些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看起来在笑,微冷话语中却另有所指。 秦书温和的眉目间闪过异色,转瞬即逝,“陛下的圣令,臣自不敢怠慢。” “是吗?”裴宴正想说什么,余光无意间瞥到秦书露出的里衣袖边。 那里衣袖边本没什么稀奇,令裴宴侧目的是上面沾染的一点珠光粉黛。 他眸子缓缓眯起。 其实仅仅是这一丝异样,並不会轻易被人所觉,因为顏色和衣服原本的色泽相近,哪怕秦书站在裴宴跟前,他估计都不会注意到。 但在此刻琉璃宫灯的映照下,那点珠光色泽,却格外耀眼! 裴宴记得,自己才登基那时,番邦几个小国,进贡来了不少稀奇物件,其中就有一盒珍珠粉,是用南海夜明珠特製而成,色泽亮丽,还带著异香。 这东西过於珍贵,合宫里就只有两盒。 一盒给了坤寧宫。 至於另一盒…… 咔嚓! 桌案前摆放在裴宴近前的白玉墨碟,不知怎了,突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森冷气息,瞬间充斥在了整个御书房中,连外面候著的宫人,都被嚇得是瑟瑟发抖。 秦书神色微顿,低头看去自己的衣著,待注意到了露出来的里衣袖上的粉黛,他眸色一冷。这定是之前在凤阳殿时,不小心沾上的。 居然被裴宴发现了? 虽让裴宴觉察了异样,但秦书的反应十分淡定,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还笑著抬头问,“陛下可有伤著?” 两人含笑的眼眸在宫灯暗影下相撞,那周遭的气息,竟比方才玉碟落地还让四周的人胆怯和惊惧! 裴宴冷笑,“瞧朕怎如此不小心,把这么好的白玉墨碟给弄碎了。” 蔡公公要来收拾,却被他阻止住。 裴宴一手背在身后,俯身亲自捡起一块儿碎瓷片,於手中摆弄,“朕之前听说过,爱卿最喜欢收集文房四宝,不如朕將这个白玉墨碟赏赐给你吧。” 说著他话语又是一转。 “可惜了,是朕用过的,还碎了。碎了就是废物,这样的东西朕最是厌恶,不如丟了吧。” 秦书就像没听懂裴宴的话中深意,依旧是恭敬地站在那儿,保持著方才的见礼姿势。 “陛下喜欢就好。” 夜,悄然过去。 本就因为担忧,而辗转难眠一夜的姬楚云,次日清晨又得了个信。 “娘娘!不好了,派去的小太监刚回来说,秦大人进了御书房后,整整一夜都没出来!” 第37章 多恨点,这不够 啪。 姬楚云手中的汤勺,忽地掉进碗中! 虽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是不淡定了。 “传信来的是奴婢亲自安排的人,消息定不会有误。”暖冬眼中都是担忧,“娘娘,您说陛下这次是什么意思?” 直接斩杀人是不可能的,但陛下那个人心思深沉,谁也看不明他的內心。 姬楚云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早膳,“暖冬。” “奴婢在。” “给本宫梳洗更衣。” 秦书是她请来的,若出了事,姬楚云会恨死自己。即便知道,这或许是裴宴故意的,她也必须去看看! 至少,能亲自在现场洞悉全部,她也更有把握。 半晌后,御书房。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蔡公公进来稟报。 裴宴微合眼眸一睁,笑了。 “是吗?难为皇后还记掛著朕,让她进来吧。” 忐忑又紧张了一路,终於得见秦书无恙地站在御书房中,姬楚云悬在心口的那颗石头总算落地。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旁边小榻桌上的棋盘。 原来,秦书一夜未回,仅仅是这和裴宴对弈了一整夜。 此刻秦书已经立在了旁侧,眼眸轻垂,姿態谦和。 见她进来了,恭敬地行了一礼,在裴宴看不到的角度还对著她眨了眨眼,意思是说他很好,让她別担心。 可是得知秦书无事后,姬楚云眉宇却未曾舒展,心中反而更是不安。 “臣妾见过陛下。” 裴宴正站在御书桌前,听到声音,抬头看来,居然少有地对姬楚云笑了,“皇后,来,给朕研磨。” 研磨? 素日里裴宴看她一眼都不愿,今日居然主动让她研磨? 再看去旁侧未走的秦书,姬楚云双唇紧抿,心中已是瞭然。帝王之命不可违,她上前拿起墨条,一手提起衣袖,开始为裴宴研起了墨。 一人研磨,一人提笔。 若是忽略此刻御书房中的低气压,这一幕还真是有些琴瑟和鸣。 “对了爱卿,方才你和朕说到哪里了?”裴宴突然问。 秦书垂眸道,“回陛下,咱们相谈到了先帝开张圣听之事……” “皇后的衣袖上怎么粘了墨点?”裴宴打断他的话,放下笔將姬楚云的衣袖提了过来,长眉一皱,看似苛责,实则两人的动作却曖昧至极,“这么大的人了,怎还和幼时一般。” 裴宴从未这样温和地和她说过话,姬楚云脸色微变,十分不习惯,下意识就要將自己的手从他大掌中抽离。 “臣妾不会研磨,污了陛下的眼,还是让蔡公公来吧。” 觉察到了她的避,裴宴含笑中的冷芒再也掩藏不住,直接钳制住她的手腕,將她大力扯到了自己身前。 然后他俯身往下,旁人看著,只觉得他是在轻嗅姬楚云的肩窝。 但只有姬楚云知晓,此刻裴宴盯著她的眼神有多狠,唇齿间溢出的字句又有多薄情! “不想你的秦书出事,就给朕乖乖的。” 姬楚云瞪去他的冷眼,“裴宴,你……” “嘘。”裴宴薄唇轻勾,圈住姬楚云腰肢,另一手捧著她的脸,细致地观察她的清冷眉目,“朕就喜欢你这样倔强又恨的样子,多恨点,这还不够。” 两人在这你儂我儂,恩爱不已。 秦书依旧是恭敬站著,脸上带著温和的笑,但低垂的眼底深处,早已覆上了暗黑色泽。 呲啦。 裴宴毫不避讳,倏地拉开姬楚云肩头衣襟,惊了她一跳! 他,当真就要这样的侮辱人吗! 正准备进行下一步,这时的裴宴忽而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秦书,“对了,朕突然想起来,秦爱卿如今还是孤寡一人吧?” 姬楚云心底沉了沉,难道裴宴这是要…… “身为朕的忠贞之臣,在朝忧心的事多,回去后没有美人相伴可不行。爱卿喜欢什么样的,不如朕给你物色?” 秦书站了出来,脸上的笑有多么谦卑,说出的话语就有多么果决,“有劳陛下为微臣忧心了。只不过微臣如今还年轻,陛下的江山也未定,前朝诸事过多,实在无閒心其他。” 裴宴眯眼,盯著拿朝堂之事来拒绝自己的秦书,冷笑越发的浓。 “如此为朕的江山打算,可真是朕的贤臣。”说著他话锋一转,转头看去姬楚云,伸出玉指轻勾起她的下巴,如同將她当个玩耍之物般调戏捉弄,“可是呢,你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朕到底不安心。不如这样吧,给秦爱卿物色佳妻的事,就交给皇后了,皇后的眼光朕素来放心。” 秦书眸光一凝,正要说话。 姬楚云先一步开口,“是,陛下。” 她悄无声息地朝著秦书摇了摇头,秦书双唇紧抿,这才没有动作,但他袖中的拳头已攥得极紧。 “陛下,既然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秦爱卿陪了朕一夜,想来很累了,也下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从御书房中出来,待到了无人的迴廊拐角,秦书终於忍不住了,“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对你了吗,將你当成玩物?摆设?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他是皇帝。”姬楚云眉目平和,一句话就將秦书接下来的言辞给堵在了他的喉间。 皇帝,呵。 秦书冷不丁扯唇,头一次在姬楚云面前露出一种可以说是轻蔑和掠夺的眼神,“这样的皇帝,不要也罢。” 姬楚云似被惊著了,看了眼四下,眼神警惕地道,“秦大人,话不可乱说。” 这时秦书的面色已经恢復,“是臣妄言了。” 他谦卑的模样依旧,但姬楚云却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秦书又道,“至於指婚之事,臣有办法回绝,娘娘不必將这当回事。初春临近,娘娘也得多备著厚衣服,臣瞧著娘娘的手都冻白了。” “嗯,微臣先告退。” “秦书!”看著他甩袖远去的背影,姬楚云手心不觉微凉。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他了。 就像方才提及裴宴为君主时,他唇边的冷笑,里面居然带著一丝让姬楚云震惊的野心! 是她看错了吗? 御书房。 “陛下,娘娘和秦大人已经离开了,两人虽都是走的南宫道,但跟去的人说,没瞧见他们说话。”蔡公公稟报导。 裴宴负手站在窗前,神色漠然。 “知道了。” 思索良久,蔡公公还是又开了口,“陛下,其实奴才觉得,就最近的观察,中宫娘娘和秦大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別的关係,或许…是您想多了。” “多嘴。”裴宴冷眼扫来。 蔡公公身子一颤,不敢说话了。 当真没有关係,秦书的身上会沾上凤阳殿里才有的珍珠粉,可笑。 今日这番,不过是给秦书一个敲打。 至於她、 裴宴回想起方才自己触碰她时,她那下意识的反抗,和眼底的恨意,心就经不住的抽痛,连呼吸都微紧。 这种感觉让他烦躁,却又阻止不了。 但是很快,裴宴的眼神就又恢復成了往日一般的冷漠无情。 姬楚云,咱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朕会让你知道,背叛了朕,是什么后果…… “蔡溢。” 蔡公公上前,“奴才在。” 裴宴望著外面的春日光芒,声音连带著也平和了几分,“派人私下去一趟淑德殿,送些柔儿喜欢的东西。別让坤寧宫的人知道。” 蔡公公看著裴宴的眸光中,带著困惑。 陛下对柔妃宠爱之事,满朝文武,乃至整个东周都知道,但他却觉得,陛下对待柔妃並非是寻常的男女之情。 在宫中多年,他看过了两代人,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当真是疼在心上的人,即便先帝去世三年孝期未满,但到了私下,会连碰都不曾碰过的吗? 可是,若不是男女之情,陛下疼爱柔妃,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38章 报信 但这是帝王的心中事,哪里是他一个奴才多心的份儿,“喏,奴才这就去差人办。” 裴宴又叫住了他,阴冷漠然的狭长眸子微垂,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再派內务府去双雪楼,送些东西吧。最好是丝绸缎子,也能让雪昭仪的身边人穿得体面些。” 蔡公公再次讶异,欲言又止,不过看了眼裴宴后,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连忙恭敬地应下便缓缓下去了。 凤阳殿。 暖冬一行人翘首以盼,终於將姬楚云盼了回来,得见自家娘娘完好无恙,几个丫头都鬆了口气。 “娘娘您无事就好,秦大人呢?”暖冬担心地问。 “嗯,他很好。” “那便好那便好。对了娘娘,方才就在您去御书房后没多久,有人送来了个东西。”平日里往凤阳殿送来的东西不少,也不见暖冬这般提及。 现在这样说,定是有异。 姬楚云脚下步伐微顿,“何物?” 暖冬递给香菱一个眼神,香菱连忙跑去关上內殿的门,然后这才將那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个小匣子。 看起来简单普通,没什么特別。 “谁送来的?”姬楚云眯起眼。 “不瞒娘娘,这点才是最奇怪的,咱们凤阳殿里的人虽不算多,但里里外外的都是眼睛,可谁也没注意到送东西的人是谁。” 香菱接过话茬,点头附和,“是啊娘娘,暖冬姐姐一进来,就看到了此物被放在桌前,但询问了一圈,里外的人谁也没看著送东西的人是谁。” 姬楚云盯著那匣子,眼底浮现出幽芒,“先打开看看。” 暖冬有些担心,“娘娘,会不会是什么伤人的东西?就像是…暗器?” 姬楚云笑了笑,“放心吧。” 即便是最想她死的裴宴,都不会这样直接要了她的命,其他人更不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打开吧。” “是。” 暖冬到底是担心的,倒是香菱打小在乡野长大,一身蛮劲,胆子也大,擼起袖子上前来道,“奴婢来吧。” 好在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那匣子里並未设有暗器或其他。 但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香菱却是眸色陡变,抬头看向姬楚云,“娘娘,是……是!” 姬楚云起身上前,低头看去。 她脸色也变了。 “凤簪?” 將里面的那块儿小金饰拿起来,姬楚云甚为惊讶。 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她还是认出,这就是自己上次入夜时,在御园里掉落的七尾凤簪! 这么久了没动静,以为是真丟了。 没想到还能出现! “看看匣子里还有什么。”姬楚云严肃地道。 两个丫头齐齐应了声,赶紧去翻找,但无论怎么找,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姬楚云坐回椅子上,看著那只有一部分的凤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东西被故意拆分送来,还刻意隱藏了行踪。 看来这只是第一次,还有下次。 乃至下下次。 那么,目的呢? 且能在后宫里如此自由出入的,一时间她竟想不出到底是谁…… “欸~你是哪个宫的人,怎么跑来了我们凤阳殿?”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快走快走。” 姬楚云回了神,递给了香菱一个眼色,香菱赶紧去看了。不多时她小跑回来,神情有些古怪,“娘娘,这、您还是亲自去吧。” 看出这件事似乎不简单,姬楚云命暖冬將凤簪碎片拿下去,然后起身来到了殿外。 传来动静的不是正门,而是旁侧的一个小偏门。 身子刚好一点的小福子,正在推搡那个宫女,眉头紧锁,“我们娘娘不会见你的,赶紧走吧。” “小公公,別啊,奴婢真的有要紧事见皇后娘娘。” “娘娘,怎么是她。”暖冬一眼认出了紫鳶,皱起眉头,“奴婢这就去把她赶走。” “等等。” 姬楚云挥退了四周的人,亲自上前来到小偏门处。 “娘娘,您怎么……”见到姬楚云,小福子有些微惊。 紫鳶更是惊讶,隨后大喜,跪在地上,“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上次,本宫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吗,嗯?”姬楚云眼神很冷,比之前,还多了些无情的调调。 紫鳶隱藏住眼中异色,抬头时人已经战战兢兢,她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道。 “娘娘,奴婢知道自己没资格伺候您,也不求能待在您身边,今日前来,是特意给您通风报信的。” “又是报信?”姬楚云眯起眼,那眼神似乎想將眼前之人看穿。 紫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的娘娘!” 她刻意观察了一番四周,见外面的宫道上没有外人,这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从柔妃那儿得知,在这次的宴会上,她欲要对娘娘您出手。” “胡说八道!”后面的暖冬听不下去,上前指著紫鳶的鼻子骂,“你家柔妃娘娘还在禁足,更没有要参加这次的宴会,你一个婢子,哪里来的这些说辞?” “娘娘,可別听她的!”暖冬著急地看著姬楚云。 紫鳶紧咬下唇,看起来十分委屈,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落下。她低垂著头,像一只脆弱的小兽,因为不想伤心出动静,一直强克制著。 別的不说,就她的这副模样还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奴婢不敢撒谎,娘娘不信也罢,奴婢一心只想娘娘安好。”紫鳶说得情真意切。 姬楚云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就这样盯著紫鳶看了许久,直到这时,她才开口,“今后凤阳殿,別来了,回去吧。” 言罢她转身回殿。 再次受姬楚云冷落,紫鳶仿佛早已经习惯,擦了擦委屈的眼角泪水,恭敬地福身离开,“谢过娘娘。” 待离开后,紫鳶的可怜模样不见,眼底都是狠辣,回头轻哼了声,抚了抚髮髻抬步离去。 凤阳殿窗边,姬楚云看著紫鳶远去的身影,眉目平和,“派去调查这宫女背景的人,有信了吗?” 暖冬小心作答,“回娘娘,已经在查了,不过这婢子的老家离长安城极远,调查恐会再多些时日。” 顿了顿,暖冬又道。 “不过娘娘,您之前不是安排了瑶妃帮你查人吗,为何不让瑶妃一起帮著办了,也不用耗费自己的人力。” 姬楚云唇角漾笑,伸手拨了拨窗台枝叶上的水露,“暖冬,记住,这个宫里,谁都可以结识,谁也不能轻信。” 紫鳶离开了凤阳殿,刚躡手躡脚的回了淑德殿,就被人拦住。 “紫鳶,我什么都看到了。” 第39章 她的心早黑了 一进偏殿门,就听到这一句,紫鳶惊了一跳,待抬头看到昏暗殿中的红灵身影,她方才鬆了口气。 “红灵,原来是你啊。” 红灵今日正从外面回来,便见得紫鳶鬼鬼祟祟地离开。 两人相处这么久,对於紫鳶近来的转变,和她如今不安定的性子,红灵都是看在眼中的,生怕她一时心急做什么蠢事,红灵便偷偷跟了去。 没想到,正巧看到紫鳶去了凤阳殿。 “你去皇后娘娘的宫室做什么?”红灵看著她的眼神十分陌生,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当初天真单纯的紫鳶。 紫鳶本还想偽装和隱瞒,但见红灵已目睹了,便直接道,“嗯,我是去过。” “什么?紫鳶,你疯了吗,我们是柔妃的人,你怎么……” 紫鳶打断她的话,“红灵,你放心吧,这件事正是柔妃娘娘安排的。” 红灵愣怔,“是柔妃让你这样做的?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她生性善良,也没有坏心,是以根本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紫鳶低垂眼眸,一半身子在暗影下,一半露在日光里,看不清她真正的脸,只听她轻声道,“娘娘的命令,我作为奴婢的只有照办的份,红灵,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们只是奴才,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知道自己是误会她了,红灵顿时展露笑顏,“那就好,这次是我小心眼了,还以为你背叛了娘娘呢。我什么也不担心,就担心你误入歧途,宫里的老嬤嬤说了,这宫闈楼闕看起来光彩夺目,但芯子里却是黑的。” “哎,我人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一点,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可有违本心。行啦,我们快去干活吧。” 她笑著先行进去了,暗影中的紫鳶缓缓抬头。 红灵的脚步声还在耳边,她却是缓缓伸手,轻触著那偏殿里精致奢华的镶金门框,眼底浮现出一种可以说是扭曲和骇人的色泽。 “有违本心吗?想多了吧,我的本心,从来都只有那一个。” 从幼时起,她父亲酗酒进监,母亲改嫁,她遭受了许多的苦楚,几岁起就赚钱养自己,最后考进了大学。以前她能成功,现在也可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 换了一群人。 而且还是些愚昧无知,蠢得可以的古人。 在她看来,这些人无非就是有个好的出身,运气好又在尊卑有別的帝国王朝,若没了这些,那些女人给她提鞋都不配! 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紫鳶就浑身颤慄,基本那夜过后,她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每每闭上眼,都是那可怕的场景。 她的心中,是埋怨的。 倘若姬皇后一早收下自己,她又何必几次三番的跑去,最后还付出了那么重的代价? 不过还好。 一切都是她的计划中,再过不久的迎使大会后,她必定会显露光芒,再一步步被帝王看中。 从此平步青云,將这些人全部都踩在自己的脚底! 特別是她! 第40章 归来 轰—— 迎使宴会临近,入春的第一场大雨,也在这一个深夜淅淅沥沥而来,朦朦朧朧,如染了一层墨,更觉那些金碧辉煌的殿宇幽静和窒息。 “怎么还没来?” 凤阳殿外,暖冬正在这往外张望,神色间写满著急。 终於,一身蓑衣的小福子从外提著衣摆小跑回来,脸上带著喜色,“娘娘,回了回了!侯爷回了!” 姬楚云缓步而出,紧张和急切地看著小福子,“是不是侯府传的信?” 这次是东周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盛宴,周围几个大国都派了人来,连一些小国也在受邀行列。镇国侯侯姬禄山,作为东周武將首列,他自然也不能缺席。 所以早在半月前,还远在关外的姬禄山快开始回程,正好今夜到长安。 得了消息,姬楚云很是激动,奈何宴会在即,宫中守卫严苛不少,她不好隨意出宫,便早早地便安排人去打听了。 小福子跪在地上,“是啊娘娘,是姬大公子亲自派人来的,说镇国侯已经入城了,估计这会儿快到府门了吧。” 姬楚云望著大雨滂沱下的长安城,眼眸比深夜还黑得透亮,呼吸微深,缓缓攥紧了衣袖。 另一边乾寧宫中。 未眠的裴宴,一人站立在大雨下的窗台边,同样看著长安城。 薄唇边的勾起的笑,刺骨又无情,透著无尽的阴戾。 “回来了吗?” 同样的深夜,镇国侯府。 “回了,回了!你们看,大哥接到父亲回来了!”姬言黎高兴地直跳脚。 即便是入夜,还大雨淅沥,此刻的侯府门前亦十分热闹,全府上下,包括二房的人,此刻都候在了府门。 就连一直在外经商的老二姬蘅都回来了。 姬言黎最是蹦躂,已经跑了出去。 姬老太君老远就看到了冒雨归来的马车,老眼中都是激动。 “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姬禄山生得高大威猛,姬如风的长相便像极他这个父亲。此刻看到老母杵著拐杖迎来,他连忙掀帘下车,將姬老太君的手紧紧握住。 “母亲,是儿子不孝,您身子不好还让您在夜里等著儿子回来。” “说那些做什么,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眼前母子久別重逢的一幕,让人心生感嘆,姬如风和姬言黎都微红了眼,但这样的场景不是谁人都会感同其受的。 就好比此刻,被所有人忽略的姬家二房。 茹氏站在丈夫身边,嘴角暗暗一撇,她就知道,在老太君的眼底,就只有长子,无论这些人他们二房的在她跟前多孝顺,也不会多看一眼。 当真偏心。 姬蘅是个生意人,自是精明,眼底微微划过异色,却转瞬即逝。他隨后笑著上前,“大哥,好久不见,看到你安然归来,全府上下也就放心了。” 茹氏也带著儿女们跟上前。 姬禄山看著二弟一家,眼底浮现出些许的泪光,上前重重地一拍他肩头。 “二弟,这些年来,多亏有你在府中把持家事,替我照顾三个孩子,为兄才能如此放心在外,你辛苦了。” 姬蘅看了眼姬禄山搭过来的手,也笑了,两兄弟如同以前一样,大笑著朝府中走,一切看起来似都如曾经一样。 姬如风也搀扶著老太君,带上三弟一块儿跟去。 倒是茹氏后面,二房家的几个儿女,此刻神色古怪。 二房长子姬宣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对著远去的大房一家就冷哼了声,“真是风光,大伯这次回来后,祖母的眼睛,估计瞅都不会瞅咱们家了。” 二子姬南和他是双生子,模样生得极像,不过姬南的眉目间比起姬宣,多了些父母的精明干练。 他上前拍了拍姬宣,安抚道,“行了,早知如此。人家大房如今既出了巡城军首领,又有个一国皇后,咱们啊,就只有靠边站的份。” 对於这两个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只会惹是生非的兄长,姬月璃一向都是懒得搭理的。 不过此刻听著他们话中的尖酸味,不由顿住步子,杏眼轻抬,娇俏红唇勾起。 “你们两个,有空在这多费口舌,还不如赶紧去把怡红楼里的破事儿弄乾净,免得被大伯发现,又得使家法了。” “妹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这次是大房家的得势,咱们就得同仇敌愾。”姬宣不悦道。 姬月璃小嘴轻撇,“你也知道是大房得势,人家又是少將又是镇国侯,姬楚云还是一国之母,又是如今唯一怀了皇嗣的后妃,咱们拿什么和別人比?” 真要比,也不是比这些。 不想和他俩继续废话,姬月璃理了理裙摆,抬步就走。 “不就是个皇后,有多了不得。”姬宣不服气极了,但他向来心直口快,但说了也就说了,並不会真的去做什么。 但心思縝密的姬南那就不一样了,听到兄妹的这些话,他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后位、皇嗣… 第41章 那纵马的女子是谁? 姬禄山回来后,先是与姬蘅一起陪老太君说了不少的话,而后他们两兄弟又对饮寒暄了许久。 待最后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很晚了。 不过姬如风没有睡,此刻站在他的屋门口等著,看那样子,似已等了姬禄山许久。 见父亲走来,他连忙站直了身子,恭顺有礼地抱拳,“父亲,您来了。” “这么晚还不睡,明日怎么有空去巡防?”姬禄山看到他便皱起浓眉,很是不悦。他是个武將,不善言辞,更別说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说话一向直接。 姬如风拿出一个料子精致,一看就十分贵重的包袱。 “父亲,儿子是为了將这个给您。此物是妹妹特意差人从宫里送来的,她知道您归来,但无法出宫,便只有由我相帮將东西送来。” 姬楚云是姬禄山最宠爱的女儿,至少在外人面前,便是如此。 所以听到是她送来的,姬禄山一向肃穆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顏,赶紧接过包袱。 包袱有些重,不用看就知里面的东西定不少。 “云儿有心了,可惜身份有別,不能直接相见,哎。”姬禄山眼眸低垂,话语中都是落寞。 姬如风也跟著嘆息,“是啊,不过父亲別担心,过两日的迎使盛宴上,您和妹妹便可相见了。” “对了,父亲不知道,妹妹进宫后比以前性子沉稳了不少,人也没有以前那般愚钝了,说起来,上次西辽人在城外驛站大闹的事,还是妹妹出面帮我摆平的呢。” 说起这件事,姬如风就十分激动。 以前姬楚云在府中,总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即便是说话也说不到点子上。外面的人都说,姬家大女空有其表,却是个蠢的。只有二房家的女儿品貌端正,脑袋灵光。 后来她成为皇后,要久居深宫。 因为怕她去了宫內会被人欺负,姬如风还担心了好久,不过现在倒是安心多了。 已经准备进屋的姬禄山听到这话,豁然转身看来,有那么一瞬,他漆黑的双眼在这个雨夜里,竟亮得有些渗人! “你说什么?”姬禄山的声音十分高亢,听得出其中的震惊。 但这震惊,怎么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怪? 姬如风觉得有异,但並没多想,只当父亲是惊讶於妹妹的变化,毕竟妹妹从小到大就不太聪慧,学什么都比別人晚。 他笑著解释道,“是呢父亲,当日……” 待听完姬如风对那日之事的敘述,姬禄山沉默了。 黑夜遮挡了他的一切面部变化,姬如风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这样的静有些莫名,父亲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如此安静呢。 姬如风唤了句,“父亲?” 姬禄山回过神,捏紧了手中包袱,对著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此事事关重大,切勿被人知晓。” “是,儿子明白!”这点姬如风自然知道,除了姬禄山外,他未曾和任何人说过。 “嗯,夜深了,你也下去吧。” “父亲早些休息。” 进了屋子,关上门窗,姬禄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桌前,盯著桌上摆放著的精致包袱。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为父者收到女儿之物的欣喜和激动,仿若换了个人,反而是紧皱眉心,眼底满满的猜忌。 “是我想多了吗?云儿,怎么会不一样了呢……” 二月中旬便是这一次的迎使盛宴,如之前相传的一样,此次的盛宴分为白日的赛马会和晚宴。 前来东周的都是年轻使臣,一直坐在殿中喝酒吃肉的也闷,所以便安排在白日里於皇家马场上,举行各类蹴鞠比试以及骑射马术等。 为了能在这次的盛宴上大放异彩,东周的各家公子小姐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宫外都这样了,更別说是宫內。 双雪楼那边老早就准备好了赛马骑装,听说还是雪昭仪了大手笔,找了最好的绣娘熬了五六个通夜赶製。 为了討裴宴的欢心,还特意选的他最爱的淡紫色。 只等著在今日压全宫的女人一头! 雪昭仪那边『热闹』极了,中宫这边却是一如往常,安静宜人。 姬楚云穿戴简单,头髮隨意挽了个流云髻,正拿著水瓢给殿外绽放绿枝的丛浇水。 她眉目平和,就像两个时辰后,根本未有一国盛宴的大事要发生。 “娘娘哎,您怎么还在这?”暖冬正从外回来,今日合宫的人为了出眾,连宫女都在簪,怎么到了自家娘娘这,竟这般安静。 姬楚云笑著抬眸,“急什么,时间还早,走吧,现在更衣也不迟。” 更衣? 暖冬又愣住了,回过神赶紧追过来,“娘娘,您不打算穿骑装吗?” 姬楚云话语淡淡,“不用那么麻烦。” “可是……”暖冬皱起眉头。按规矩去马场,都必须得换上戎装的,待到了晚宴才换回正装,这也是宫中大事的传统。 香菱笑道,“娘娘身怀六甲,穿骑装多不舒服,况且到时候那些公子小姐们都爭著抢著绽放风采,哪里用得著我们娘娘亲自上场?” 这时,正路过凤阳殿外的一群宫人听到香菱的话,纷纷低头偷笑。 谁不知中宫皇后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不精,坊间里都传言,那镇国侯姬禄山养女儿,倒是把女儿养废了。 这身怀六甲不上场,不过是不想去丟人的幌子罢了! 姬楚云侧头望了外面的过路宫人们一眼,眼波流转间神色如常,“更衣吧。” “是。” 皇家马场建立在东周开国初期,如今已是翻修后的第三个年头了,经过几日入春后大雨的洗礼,在此刻艷阳的映照下,更显此处辽阔肆意。 “哈哈哈,不愧是大国啊,这个一望无际的马场,居然修缮在皇宫里,厉害,厉害!” 一道道的大笑声,响在了马场的鼓楼城墙上。 只见穿著异族服饰的几国使臣,正在几个东周大臣的带领下,沿路欣赏著风景大跨步而来。 方才说话的是北魏的大皇子萧怀奕,年岁看起来不大,面上也一直带著和善的笑,但他眼底藏著的锐利金芒却无法让人忽视。 旁边,南昭左公使大臣转头看向了走在最前面的耶律培,“西辽十四王,估计这马场再辽阔,也是入不了你的贵眼吧。” 萧怀奕点头附和。 “是啊,西辽地界广阔,这样的马场估计隨处可见呢。” 耶律培轻扯唇角,没有说话。 他是狂傲脾气大,但不代表他人蠢,这些话寻常说说也就罢了,眼下的这等场合,即便裴宴还未来,不用太拘束,但別人这般挖坑,他又怎会真的跳进去?可笑! 见他不理人往前走,其他几国的人对视一眼,知道自討没趣,也跟著先行到了鼓楼观景台。 此时马场上其实已经来了许多人了,照东周新帝的话就是,白日的马场聚会,不过是为了活络诸国感情,上至使臣,下至寻常的女子家眷,都可隨意上场骑马纵乐。 这时,鼓楼过道上,有小国的使臣突然惊呼了句。 “咦,快看啊,那个在场上纵马的人是谁,马术竟如此的精湛!看衣著,倒是像是东周女子?” 第42章 惹怒他 鼓楼上的诸人纷纷看去场上。 连刚刚同西太后一块儿下了鑾轿的裴宴,也被吸引,微微眯眼抬头瞧了去。 马场实在是太大了,这样一眼望去,只隱隱能看到那人的浅紫骑装,並非能看清她的脸。 姬楚云也是跟隨圣驾一起来的,只不过她的轿子在后面,此刻才刚掀开帘子。 “娘娘,您看啊,那女子风採好生卓越,完全不输男儿呢!”暖冬正夸得起劲儿,忽地认出了那人身份,小脸微变。 居然是、是雪昭仪? 她连忙对姬楚云跪下,“娘娘,方才是奴婢多嘴!” 马场上,正在纵马的雪昭仪看到圣驾的出现,更是激动,她家世虽然没有中宫高,但从小到大,父亲都是对她多加培养,这些马术对她而言,简直是信手拈来。 “昭仪,陛下好像朝咱们这边看了!”场外的彩蝶欣喜道。 今日裴宴穿著一身玄黑长袍,肩头披著狐裘披风,腰间的明黄色穗带隨风飘扬,这样带著禁慾气息,又气势极强的他,即便是在身材高大的西辽人面前,那也是不失霸气。 看得雪昭仪小脸微红,心怒放。 马背上的她一扯马韁绳,又讽刺地看了眼圣驾后面跟著的姬楚云。 早就知道皇后什么也不会,雪昭仪更是傲娇地扬起下巴,“知道了,驾!” 姬楚云淡淡一笑,对身侧暖冬道,“起来吧,你说的本就不假,雪昭仪的马上风姿的確是夺目,不仅仅是將陛下吸引瞧了去,还將鼓楼上的诸人都引去了呢。” 说话间,她看去鼓楼方向,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一抹轻蔑。 雪昭仪如此张扬,是想吸引裴宴的瞩目,但法子那么多,却选了最愚蠢的一个。 裴宴看了一眼后就冷漠地將眼神收回,宛若什么也没瞧见一般,对著蔡公公道,“走吧。” 蔡公公嘆气,他们陛下最不喜欢招摇,特別还是当著外使的面。 人家西辽人还在呢,马场上的贵宾也没到齐,不知道的,还以为雪昭仪的出现是东周故意安排了人给外使的下马威。 陛下能高兴就怪了! 这个雪昭仪,还真是福薄。 “谁让她这时候上场的?”前面的西太后脸色十分难看,“真是没有体统!” 原本也对雪昭仪此举不悦的裴宴,却在这时突然开口,“朕之前说过今日马场上不必拘著,怪不得她。” 听这话,倒像是在维护? 蔡公公有些惊讶。 后面的姬楚云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裴宴都这样说了,西太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冷著脸道,“有使臣在,哀家就不多言其他了,不过待到了晚宴必须收敛。” “楚云,走吧,陪著哀家一起上观景台。” 鼓楼下。 雪昭仪趁著裴宴上楼时,满心欢喜地下马迎过来,“陛下!” 却不知为何,居然被他忽视了。 望著被簇拥著上鼓楼的裴宴背影,雪昭仪蹙起秀眉,纳闷极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方才没有吸引住陛下吗?不是吧,她在场上绕的那几圈,几乎是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连屁股都给顛痛了,若非这么多人在场,她早就一瘸一拐的了。 “昭仪,许是陛下没瞧见您呢,看四周都是人,没注意到也是正常的。”彩蝶安抚道。 雪昭仪撇撇嘴。 也罢,这才刚刚开始呢,反正无论如何,今日这个头筹必须是她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其他妃嬪比她大放异彩! 就算是中宫的风头,也得给抢过来! 东周的皇家人陆陆续续到场,今日的马场聚会也便开始了。 姬禄山是和东周朝臣在同一个观景席位,虽和正中的天家高位隔了有些距离,但能大致看到父亲依旧安康,姬楚云总算能安下心来。 “皇后娘娘。” 忽听这时身后有人唤了句,正欲落座的姬楚云回头看去。 原来是隨行来的瑶妃。 她不受宠,品阶也不算高,本是没机会跟来的,能隨驾也是有幸得了姬楚云的首肯。 “怎么了?”姬楚云轻笑著道。 李馥回头看了眼才上鼓楼的雪昭仪,眉头紧锁,“方才臣妾听著她嘀嘀咕咕,不知是在念什么,著实有些不放心。” 要说看到雪昭仪之前骑马大放异彩,除了姬楚云是真的无所谓外,其他的妃嬪又怎会心中舒坦?哪怕是平日里最稳得住的瑶妃,此刻也心烦意乱了起来。 只担心那雪昭仪,当真能继续被裴宴看重,从此一跃而上! 姬楚云掸了掸凤袍上的褶皱,语气平和地道,“担心什么,这是马场,她一个昭仪能搞什么乱子。” 况且,她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姬楚云说著缓缓抬眸,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正好就落在那丟掷手中酒杯的耶律培方向。 咚! 耶律培人本就高大如同山丘,那力道更是不可小覷,仅仅是这样轻轻丟掷,席上的平桌竟都被他砸出了裂缝。 主位上,裴宴停下喝酒的动作,没有转头,只盯著杯中晃动的酒水,阴柔面庞上看不出喜怒,唇角轻勾,“西辽贵使这是怎么了?” 耶律培冷傲地扬起下巴,满是大鬍子的脸上写满蔑视。 “不怎么,只是觉得东周陛下一来就让个妃嬪表演马术给我等,或许是为了解闷子吧,但这旁国也罢,可是在我西辽人面前班门弄斧,是否太瞧不起我西辽了?” 果然如姬楚云的猜测,雪昭仪的愚蠢,让西辽人不悦了。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如死。 原本还乐在其中的雪昭仪面色变了,微微苍白。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方才她的出风头,无意间竟惹恼了贵使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小脸越发煞白,拿著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周遭的东周臣子们面色齐变,只觉得这耶律培实在是猖狂,但人家西辽地广人强,的確有强硬的资本,还是他们北上的一大助力,更得罪不得。 所以大家心中再不悦,都只等著裴宴发话。 裴宴嘴角噙起一个怪异的冷笑,並未动怒,阴鷙眼神轻抬,“贵使多虑了。” 耶律培忽地站了起来,“其实吧,这就是个小事情,本王没那么小人之气。只不过方才看到东周人在马场上的英姿,不由让本王多了些思乡之情。” 听到著,裴宴眸子微眯。 旁侧的姬楚云淡定的神色隨之一变。 西太后更是坐直了身子! 只听耶律培继续道,“本王瞧,不如趁著大家都已到场,今日咱们就来举行一个几国一起的骑射大赛,如何?” 什么! 谁不知道西辽人骑术了得,仅仅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孩,都能在马背上绕几圈的。 更別说还有西辽最勇猛的汉子耶律培在场! 这般比试,不是欺负人吗? 况且,谁贏?东周若没贏,会被人看扁,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让人得了头筹,实在窝囊。但西辽输了,更加会觉得是东周不给他们面子。 这根本就是个坑,明晃晃给东周挖的大坑啊! 第43章 皇后有些不一样了 “好!”一阵安静中,萧怀奕站起来鼓掌大笑,“本皇子觉得这个比试甚好!” 他就算装得再无辜,但谁不知道这北魏的人是搁这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这样的人不止萧怀奕,还有四周的南昭等诸国,此刻也都在笑著附和,只道这个比试极好。 这时,有个小国来使问了,“可是这么多使臣在,又怎么分配队伍?” 现场的大国小国加在一块儿,多多少少都十来个了,总不能每国自为一队,这不是成了一锅浆糊吗? 萧怀奕对著裴宴的方向抱拳,“既然在东周的地盘上,那分队之事,就请东周陛下亲自来决断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未等人家东周答应,就事先將这事给定下了,这下无论如何,东周也无法再拒绝。 裴宴捏著酒杯的手微紧,眼底的笑却愈来愈深。 有趣,有趣…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有人突然替他答,“北魏皇子说得极是。” 是女子的声音,几分平和,几分悦耳。 眾人循声看去,见说话的人居然是一直都未怎么言语过的东周皇后。 今日姬楚云的打扮並没有多么张扬,就是寻常的国母风范。 四周女眷中枝招展的女子不在少数,但她一出声,那端庄大气的姿態,加上眉目间少有的清冷,还是不自觉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姬楚云勾唇继续,“不过使臣们都是高贵出身,自不能隨意上场的,不如就让各国底下的年轻公子们代替咱们去吧。” “至於赛场上如何分配队伍,为了公平起见,便直接打乱人数,按抓鬮来分为三队。贏了的人,自也有相对应的彩头。陛下、贵使们,意下如何?” 她在笑。 但就是这样的含笑话语,却轻飘飘的便將比试中他国能占的空子都给抵了。 不是骑术精绝的耶律培亲自出马,各国的人都可以参加,还是临时按抓鬮来的分队,到时候就算谁想搞小动作,都得另做心思了。 裴宴脸上笑意忽地一收,看去了他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的那个女子,盯著她莞尔轻笑的样子,他眼神十分复杂,很快又將眸子收回,转头看向了另一边席位的秦书,眸色愈发的深。 耶律培也看向了姬楚云,缓缓眯起眼。 其中神色微变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姬禄山,他看向姬楚云的眼神,甚至比裴宴的还要古怪。 “镇国侯,以前不觉得,原来皇后娘娘如此的聪慧吗?” “是啊,不愧是侯爷,藏得还真深!” 面对四周人的打趣,姬禄山笑了笑没说话。 “皇后的提议,朕觉得不错,那不如第一个代替者就让秦爱卿来吧。” 裴宴轻笑开口,姬楚云神色顿变。 他做什么? 秦书是文臣,哪里能上场比试骑射的? 那边一直坐著未说过话的秦书轻挑眉,笑了。 裴宴余光掠过姬楚云的方位,见她神色如常,但杯中的清水喝尽了都还捏在手中,便知这番的淡定不过是她的偽装,眼底阴冷之色递增。 西太后笑著道,“皇帝,你糊涂了,文臣哪能披甲上阵呢?” “母后这么一说,朕才想起来秦爱卿是文臣呢,是啊,这在其位谋其政,上场还是得武將来。”裴宴的话语意味深长,接著又道,“方才是朕疏忽,那不如就让镇国侯来安排上阵人手吧,如何?” 话是对姬禄山说的,但裴宴的眼神却无意睨著姬楚云。 姬楚云袖口下的拳头轻拧。 他,是故意的! 姬禄山站起身,“是,臣领旨。” 各方开始下场安排年轻人了,这时耶律培突然又道,“等等!” 他一说话,东周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道这位爷搞出这么个比试不够,这下还想作甚?! 耶律培眸光一扫眾人,嘴角撇了撇,“都是男人上场,那有什么乐趣?本王看还有这么多穿著骑装的女眷,不如再找个女子参加。” 说话间,他扬手对著裴宴身侧的嬪妃席位一指。 有人顺著耶律培的视线看去,低呼道,“啊?那是……皇后娘娘吗!” 姬楚云眉心一蹙。 鼓楼另一角,臣子家眷观景席位里的冉安鈺,已经坐不住了,“这西辽蛮子想干嘛?” 若那耶律培当真让她家楚云上场,她直接能杀过去! 而就在耶律培的手,即將落在皇后的位置上时,他眼底流转异彩,手指的方向忽而一转,指去了角落处,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雪昭仪。 “方才见这位妃嬪骑术不错,本王斗胆,想让她也来参加比试,陛下觉得怎样?就这个小小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雪昭仪身子一僵,满脸错愕。 什么? 让她参加! 她就是会些普通的骑术,基本都是拳绣腿,方才为了勾引裴宴,把能使的都使了,现下屁股疼都还未恢復呢,哪里又敢去动真格的! 她著急地看向裴宴,眼神十分惹人怜惜,“陛下,臣妾……” 本以为裴宴会帮她说话,没想到他连眼皮都未抬,只淡定道,“嗯,你是会骑术的,贵使让你去,就去吧。” 雪昭仪做作的哀求神情僵在脸上,有些不敢相信,陛下居然没保她? 为什么? 她不是陛下的新宠吗! 姬楚云摇头冷笑。 区区一个女子,怎比得上江山社稷,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雪昭仪在宫中这么久,竟还不懂呢。 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雪昭仪即便心有不愿,却还是不得不去。 她咬唇站起身,对著裴宴福了福,“是,臣妾这就去。”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之前说什么她也不去爭风头了,都怪彩蝶出的鬼主意,害死她了! 不过既然要上场,那她就好好比,儘自己的最大的本事去,万一別人见她是个女子故意让著,最后有幸拔得头筹,也一样能得裴宴的高看。 想到这,雪昭仪心中舒坦多了。 殊不知她下了鼓楼后,高位上西太后盯著她的森冷眸光。 “祝嬤嬤。” 祝嬤嬤连忙步来,“太后,奴婢在。” 西太后对她耳语了两句,苍老的唇边笑意极冷,“待会儿到后面的马厩里,给……嗯,就这样,去吧。” 祝嬤嬤应下,然后看向雪昭仪的方向,摇了摇头。 除了雪昭仪先去准备,其他比试的人也在紧锣密鼓地选拔中,除却观景台上这些各国高位之人的明爭暗斗外,其实另外两侧的看台席位里都十分和乐。 特別是听著要年轻人代替各国上场后,那些世家公子们,都想参与其中。 这是得陛下赏识的大好机会,可不得逮著? 不过人数有限,西辽北魏等国也会安排人手出来,所以为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姬禄山直接点人头。 “你、你,还有你,” “父亲,我也要去!”正在偷摸著啃鸡腿的姬言黎,嘴角都还没擦乾净呢,就朝著姬禄山举手。 他其实並不想去衝风头,但是若得了彩头就可以有奖励,或许还能得见见阿姐呢! 看著自家这臭小子,姬禄山便觉得头大。 坐在姬言黎旁边的姬宣姬南两兄弟对视一眼,他们今日是借著大伯家的光,才能前来宫里参加这样重大的盛宴,见有机会表现自己,自然也想去。 可是…… 姬南对著眉头紧锁,不知如何开口的姬宣道,“大哥,看我的。” 说著他站起身,搭上旁侧蹦躂中的姬言黎肩头,话语安抚,“言黎,別闹了,这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 姬言黎打定主意要上场,怎能罢了,这下连最爱的鸡腿也不啃了,上前拉住姬禄山的衣袖,“父亲,父亲,让我去嘛,去嘛!” 现场这么多人,姬禄山实在怕丟脸,又狠不下心去拒绝,再看了眼就差在地上打滚的姬言黎,最终还是点头,“罢了,你去吧,但是你一人去我不放心,南儿,你们两兄弟也跟著一块儿。” 两人激动对视。 “二弟,真有你的。” “走吧大哥,今日谁都想拔得头筹,可有好戏看了呢……” 第44章 我是紫鳶 “娘娘,您瞧,三公子上场了呢。” 听闻暖冬的话,姬楚云缓缓抬头看去,果真见到姬言黎扛著长弓,已经上场,见她望来,臭小子还偷偷朝著她这边眨了眨眼睛。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 『阿姐,看我的!』 “咦,好像二房家的两位公子也跟著去了。”暖冬皱起眉头,心中只觉得有些不妥。 別说是暖冬了,姬楚云此刻心里也同样不安。 二房看不顺眼他们大房很久了,別看这两兄弟平日只会天酒地,但在私底下,那些武艺骑射的,茹氏都有在偷偷安排他们去学。 “无妨,有父亲在下面盯著呢,应该不会出大事。” “娘娘说的是。” 话是这样说,但她的不安感却尤在。 旁边,有同样看到场上场景的臣子,突然道,“姬家一下子就去了三人吗?嘖嘖嘖,不愧是陛下爱戴的武將重臣。” 说话的正是赵太师,他心里可还记恨著之前赵妃的事,想著自己好端端的女儿,此刻成了一个废人,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冰凉的宫室床榻,永不得圣宠,他就恨。 赵太师这般一提,四周有和姬家不对盘的人,都开始出言讽刺。 “是啊,这才称得上武將世家,是咱们的东周之福,你我可就没这么好的福分了。” “听外面的百姓说,有镇国侯在外镇守,咱们的东周才能安康无忧,现在看来,镇国侯当真是后继有人了呢。” 这些言辞夹枪带棒,姬楚云怎会听不出。 连暖冬都按捺不住了。 她却不打算开口。 西太后却出声了,她带著苍老之色的眸子掠过那几个说话的臣子,声音微冷,“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派最稳妥的去,若不派镇国侯府的人,难不成派赵太师?还是派你们几个只会咬文嚼字的老傢伙?” 太后亲自发声,这几个臣子哪里还敢阴阳怪气地造次,咳嗽了声,道了臣等不敢,再也不多言了。 裴宴没说话,一直都在盯著场上,笑著喝酒。 这时,各方举荐的年轻人到场后,便开始抓鬮,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姬家的几个公子都抽到了一队。 姬楚云知道,这一定是父亲的安排。 但三弟和二房家的两兄弟一队,当真就可避免不好的事发生吗? 她眉心缓缓凝起。 此次分为了三队,虽没有言明,但谁人都知,说是几国之间的比试,实则是东周和西辽两国的明爭暗斗。西辽人在的队伍代表西辽,东周武將子弟在的便是代表东周,至於另一个,就不知是中立还是想从中分一杯羹了。 总之,今日马场上的比试,定精彩纷呈便是! 雪昭仪却不知这些暗藏著的几国之事,她看著手中的抓鬮纸条,眼睛一亮。 她居然抽到和西辽人一块儿?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她一定是稳贏!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心中料定自己是最后贏家,原本还忐忑著的雪昭仪鬆了一大口气,趾气高扬地接过旁边小太监递过来的马韁绳,淬了一句,“慢吞吞的,没吃饭吗?行了,马给我吧,赶紧让开!” 小太监被雪昭仪的马儿一撞,差点倒在了地上。 再看著她骑马上场的背影,小太监眼神中多了几分毒辣,冷哼暗道,“就是个小妃嬪,得意什么呢,人家中宫娘娘也没你这么的不把奴才当人看。” 再说了,和西辽人一队,那叫运气好吗?那叫倒霉吧! 输了是你自己受伤或吃亏,但贏了却是东周这边吃瘪,你也得不了好。总之这就是死局,也只有雪昭仪才把这烂摊子当块儿宝。 哼! 有你好受的! 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小太监赶紧下了场,刚刚来到马厩,他面前就冒出来了一张陌生的女子笑脸。 “这位就是马场里的德子小公公吧。” 小德子看著眼前陌生的宫女,皱起眉头,“是我啊,你又是谁?” “我叫紫鳶,是在淑德殿干事的。” “淑德殿?”小德子说著,又上下打量了眼这叫紫鳶的丫头,“柔妃娘娘並未隨行前来马场,难不成你想让我去帮著见陛下?” 他连忙摆手,“免了免了,我可没那本事!” 紫鳶脸上都是笑,趁著马厩后方四周都无人,连忙將小德子拉到了旁侧,先递给他一块儿金灿灿的金锭子,然后道,“德子公公误会了,我来不是想让你帮忙见陛下,而是有另一件事,请你去做。” 紫鳶姿態谦卑,一口一个德子公公,话语也很是讲理。 小德子刚刚才受了雪昭仪的气,现在听著她的这些话,只觉得顺耳至极,再加上那诱人的金锭子,便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第45章 本王向陛下討个人 紫鳶见他鬆口,眼神顿时晶亮,她其实老早就在观察这个小太监了,他眼神毒辣,里面还蕴藏著和她一样的野心。 十分对她的味。 “德子公公別急,且听我说……”紫鳶开始娓娓道来。 马厩后方发生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並无人知晓,此刻鼓楼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场上即將举行的骑射比试上。 骑射比试,比的就是射。 只不过普通的固定靶子,实在无趣,为了增加比试的紧张感,在这些年轻人们上场前,耶律培便说了这次採用活靶。 活靶的意思,就是让奴才拿著箭靶满场跑,然后比试的人於场中来回骑马射箭! 不愧是西辽人,玩的就是猛。场上的各方人员本就在骑马乱奔,刀剑无眼,这不仅仅是不顾及那些世家子弟的死活,更是完全不把奴才当人看。 听说这还是轻的,在西辽那边,类似的比试基本是家常便饭,且还有更残忍的! 总之,对於耶律培的意见,裴宴表面並未反对,不过低垂喝酒的眸子里,却在泛出阴冷寒芒。 姬楚云望著姬言黎的方向,袖下双手微微捏紧,看似平和的眼底深处藏著担忧,“三弟,小心吶……” 一切准备就绪。 所有的世家子弟和他国之人等,都勒马停在出发线前,马场周围彩旗飘扬,各个年轻人们英姿勃发,唇边洋溢著微笑。 看起来一片和乐景象。 “言黎,今日可得看你了。”姬言黎身侧,姬南笑著道。 说实话,姬言黎和二房家的人不太熟,他也就在阿姐、父兄的面前才会使性子,平时对其他人都很冷的。 况且在府中都不怎么搭理他们,更別说是在这样的场合,不过他们现在是一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还是轻嗯了声点了点头。 可惜他这番习惯性的態度,落入姬南眼中,只让他觉得姬言黎是在瞧不起人。 鼓楼上號角声齐响,比试终於开始。 姬南盯著姬言黎事先飞奔出去的背影,眼底划过幽芒。 “二弟,还不快跟上。”姬宣性子就要直率多了,即便和大房不登对,他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嗯,走吧。” 比试一开始,毫不意外,首当其衝的是西辽人。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那两个西辽年轻人是耶律培的部署,纵起马来,游刃有余,先不说实力,仅仅看著也十分的赏心悦目。 只听,嗖! 眨眼间,第一箭已被西辽人捷足先登,彰显著他们队的箭羽,直直射中了红心箭靶! 至於其他人,还被他们甩在后面,根本无从下手! 场外的西辽人当即鼓掌欢呼。 “好!射得好!” 比试规定,一炷香內哪队的人射得多,贏家便是谁。 不过看现在这样,估计都不用等比试落幕,贏家的身份基本都有数了。 看著自己的部署在东周人的场上大放光彩,耶律培满意极了,兴味十足地拿起杯盏,朝裴宴的方向敬了敬,“东周陛下,承让了。” 裴宴也在笑,冷风吹拂在他周身的暗色狐裘上,更显他容顏冷清高贵,可以说他今日自打出现鼓楼后,脸上的微笑就从未停过。 不过越是如此,就越让人看不穿他。 別的不说,就东周新帝这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样,都著实让人不敢轻视,只觉心里发怵。 “陛下,不如咱们还是说说彩头吧,若是我方贏了,本王只是说如果,不知到时候可否向东周陛下您討一个人呢?”耶律培仰躺在位置上,眼神幽幽。 这话倒是引起了旁边北魏大皇子的兴趣,萧怀奕放下酒杯,扬眉道,“哦?能得十四王开口,不知是个什么人物?” 耶律培也不扭捏,昂下巴直言道,“一个东周女子。” 东周女子…… 闻言后裴宴阴冷眸子微眯,看著比试场,似笑非笑道,“据朕所知,十四王是第一次来东周吧,居然就认识了我东周女子?” 这话是在暗讽耶律培,你初来乍到,竟就认识人了,难不成之前暗自来过? 正在观察场上情况的姬楚云,听到这边的对话,突然变了神色。 东周女子? 忽而忆起那日的驛站一见,她驀地就有了个猜测。 但她那日分明是扮成宫女的,还遮挡了容顏,耶律培怎认出她?许是她想多了…… 谁知,耶律培的下一句便是。 “哈哈哈!瞧东周陛下这是急了吗,也是,陛下后宫里美人眾多,瞧陛下的身侧,尽数都被美佳人环绕呢,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说著他话锋一转,笑意更深了,“不过陛下放心,我耶律培不是什么夺人所爱之辈,本王要的,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宫女?!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两个字一出。 不仅仅是神色本就有异的姬楚云身子微僵,连一直微笑喝酒的裴宴,脸上的淡定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宫女吗?不知为什么,裴宴的心中突然就有了种不悦感,这种感觉是莫名的,他也说不清楚。 可耶律培分明什么也没多说,只说要一个宫女,更没说要哪个宫的,具体身份又是什么。 但裴宴,他就是不高兴了。 咚地声放下酒杯,裴宴今日第一次收了脸上笑意,淡淡看了眼耶律培的方向,薄唇一扯,“比试结果未定,十四王说这话,未免太早了。” 话语刚落,鼓楼的臣子那边,突然响起了一声高呼,“瞧,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一下子就衝到了西辽人的身侧?” 一群凑热闹的人纷纷来到鼓楼边,望去场上! “好像是…姬家三公子!” 三弟? 姬楚云抬头看去,果真看到姬言黎衝出西辽人的设防,躋身到了三个队伍的最前端。 他身上属於东周的绿色旗帜隨风高扬,尽显少年风气。 姬言黎侧头,悄咪眯地对著姬楚云的方向眨眼,然后抬弓拉弦! 嗖! 姬言黎的这一箭,气势如虹,对准绿色箭靶,直接命中靶心! “好!姬家果真出好儿郎啊!” “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姬家三公子的骑射一向不俗,在长安城的世家子弟里,那可是能排得上前几的呢。” 姬言黎平时只是很少出手而已,熟悉他的那些公子哥都知道,他的六艺骑射打小就名列前茅,所以今日能越过西辽人,並不令其他人惊讶。 唯独,后面跟著的姬南,眼底划过了嫉恨的冷芒。 永远都是这样。 只要有大房的人在,他们二房便是被人忽略的存在! 姬言黎,你等著。 “二弟,你想做什么?”姬宣感觉出了姬南眼神中的异色,心中有些不安,他虽也一样不喜大房的人,但是在这场上搞小动作,怕是不好吧。 况且他们代表的可是东周! 姬南没有理会自家大哥,勒紧马韁绳,趁著无人注意衝到前面的一个位置,然后摸出腰间早已准备好的银色暗器,眯眼盯著前方正在和西辽人爭夺的姬言黎,指尖迅猛一弹! 而他对付的人,並不是姬言黎。 是此刻,姬言黎身侧西辽人的马匹! 石子飞弹去的速度之快,加上马场上本就寒风凛冽,即便有人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下一刻也被忽略了。 所以接下来便有了这样一幕! “啊!” 第46章 你別欺人太甚! 尖叫的不是场中比试的人,而是从场外传来。 “啊!你们快看啊,西辽人的马匹似乎发疯了!”鼓楼上的人一指。 只见那马匹也不知怎了,嘶鸣了声后,突然一跃而起,紧接著就开始乱撞! “娘娘,您看,果真是呢!” 姬楚云起身看去场上境况,捏紧手中绢帕,“糟了,要出事。” 马匹发疯也就罢了。 此刻离西辽人最近的,便是姬言黎,两方这么一撞,纷纷连人带马直接倒地,姬言黎还因此翻了个滚! 不过都是年轻人,並没有受什么伤。 但姬言黎可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西辽人的马儿惊了他的马匹,致使他落马浪费比试时间,此事怎能这样算了? 姬言黎爬起身,什么也不管,直接衝上前,攥起那西辽人的衣襟便吼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號称西辽人最擅骑术,怎么连自己的马儿也控不好!” “我看你们分明是故意的!” 西辽人自知是他们的问题,但他们脾气爆也不好惹,冷著个脸道,“我在西辽纵马二十多年从未出事,今日到了你们东周的地盘上便翻了马,哼,我倒是想问问,是不是你们东周的地不平,还是有人故意动手脚!” “你!”姬言黎气紧,也懒得多言,对著西辽人便要挥拳头。 看到这一幕,鼓楼上耶律培缓缓眯起,盯著姬言黎身影的眸光宛若淬了毒。 好在姬家二房两兄弟匆匆赶来,这才及时阻止了两方接下来的斗殴。 “言黎,別!陛下还在上面看著呢,还有西辽十四王也在,你可別衝动。”姬南苦口婆心地劝道,儼然是个事外人的样子。 说著他又对著西辽人拱了拱手,抱歉道,“几位辽爷,方才或许是个误会,香已经燃了一半,还是继续比试吧。” “哼,还算你东周有懂事的人。”西辽人哼了声,回去重新命人牵了一匹马儿,准备继续比试。 “言黎,走吧,我们也去……” 姬言黎估计还在生气呢,在他看来,分明就是那些西辽人的马匹惹事,怎么还得他忍?甩开了姬南的手,姬言黎根本不理他,转身就走。 姬南盯著他离去,眼底划过一丝算计冷芒,也跟了过去。 殊不知,鼓楼上的姬楚云,在看到姬南出现解围时,那眼底划过的一丝猜忌和幽芒。 一段小插曲后,比试继续。 可是有了方才的爭执,接下来的比试怎会继续顺利地进行呢? 只见西辽人射出的第一箭,就被姬言黎这边的冷箭拦了下来。看著自己落地的碎箭,这可把西辽人气得很了! 可恶!这臭小子分明就是看著他们双方的中箭靶数差不多,所以故意如此! 有了第一波,两方人又开始明爭暗斗了起来。 那些箭根本不朝著箭靶去,而是对著人!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马场上乱作一团时,有那么一道隱藏的暗箭,在这个时候蓄势待发,对准姬言黎的背心直接射来! 此刻场上本就箭雨乱飞,根本无人会注意此箭。 所以待这暗箭射至姬言黎后背,被他觉察时,已经迟了! “姬言黎,去死吧。” “呃……!”姬言黎已经及时避了,但那箭的威力太大,速度也过快,他即便避开了关键位置,箭还是刺进了他的肩胛骨! 被箭势一带,姬言黎再次栽去了草地上,血染当场! “三弟!” “言黎!” 姬楚云顾不了其他,看向西太后,著急的眼神已经无声说出了她的想法。 西太后眉头紧皱,也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没有阻拦,直接对著她摆手,“快去看看吧,可別出了大事。” 裴宴垂眸喝著酒,没说话,仿佛姬家人的死活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姬楚云根本不指望他会开口,或许在他的眼中,姬家人今日能死一个,正合他意! 旁边的耶律培也一样稳坐如山,笑意深深。 倒是臣子那边席位中,秦书微皱起眉头,冉安鈺更是急得不行,恨不得跟著姬楚云一块儿下鼓楼。 马场上。 “哈哈哈!”几个西辽人骑马停在了受伤的姬言黎面前,不屑大笑,“我当多厉害呢,居然敢和我西辽人叫板?看来这东周的年轻人,也不过如此嘛!” 说著,他还刻意做了一个口型。 即便浑身疼痛蔓延,致使姬言黎的双眼有些模糊不清,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两个字。 『废物!』 姬言黎捂住肩头,想站起身將这西辽蛮子暴打一顿,奈何才动作身子就猛地一个晃荡。 “瞧,都快残了还想来揍人呢?臭小子,就你这小岁数,比不了便还是快回去找你娘亲要奶喝吧!” “哈哈哈哈哈!” 西辽人的讽刺话语难听至极,连场上的他国之人都要看不下去了,而身为东周人的雪昭仪,此刻看到这场景,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姬言黎被人欺负,孤立无援,咬著牙正准备再次起身,“咳咳……你別欺人太甚……!” 后方,有人冲了过来,“三弟,住手。” 阿姐?! 姬言黎忍著肩头疼痛侧身看去,果真见姬楚云居然下了鼓楼到了马场上。 冷风颼颼中,姬楚云即便穿著凤袍也略显身量单薄,但眼神却冷的骇人,原本还围著的一行比试人员,纷纷不自觉给她让道。 姬言黎先是一愣,隨后便著急了起来,也不顾自己的重伤,颤著地上前要拦住她,“阿姐!你快回去,这里风儿极大,又刀剑无眼的,小心伤著!” 第47章 把皇后送给西辽可好? 看著他肩头不住往外冒的血跡,姬楚云紧抿双唇。 都伤成这样了,还关心她,这小子可真是……! “哟,这是自己不行,找娘家人来了?嘖嘖嘖,你说你找个男人就算了,竟隨意找个女子?” 明知姬楚云的身份,这些人还是这般胡言,便知他们的態度便是西辽的態度。再说对於西辽而言,女人的地位本就低,即便是西辽王的女人,稍微伺候不周到,都能丟给底下人隨意玩弄。 所以姬楚云也不指望他们对自己有好脸色。 “喂,你胡说什么呢!”倒是姬言黎先急了,他最见不得別人说自己阿姐! 那西辽人看乐了,眼神在他和姬楚云身上打量,意味深长,“你们真是亲姐弟吗?我怎么瞅著这关係有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呢?” 旁边的西辽同伴也开始怪笑。 他们这话,居然是在说姬楚云和姬言黎二人有私?! 荒谬! 这姬言黎可不能忍了,不过在动怒前,他眼中微不可查地划过一丝异色,又转瞬不见,隨后气得当场猛烈咳嗽,“咳咳……你、你再说我阿姐一句试试!” 好在这时,姬禄山带著人出现,阻止了现场的闹局。 “言黎,退下。”姬禄山虽是呵斥,但看到姬言黎並没有伤到根本,还是鬆了一口气,转头对著姬楚云抱拳见礼,“娘娘,这边微臣知道处理,您还是先回鼓楼吧。” 意思是让她先带著姬言黎下去诊治。 有父亲在,姬楚云总是安心的,若以往她定会点头应允马上离开,但是今日…… 她眸光在姬言黎肩头上的箭伤一扫,眼底划过森冷色泽,西辽人再囂张也不会真的动手,况且耶律培没那么蠢。 所以,就只有场上的其他人了。 若是用正当的法子来爭夺,即便最后三弟输了她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却用这种见不得的法子,那就別怪她了。 就这么想脱颖而出吗?做梦吧…… “东周你们可別浪费时间,一炷香马上就要完了,比试才进行了一半,这到底还继不继续了?”西辽人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姬禄山有些不悦,但此刻闹开对谁都不好,需得以大局为重,他沉声道,“嗯,我们会马上重新安排人员替补上来。” “重新安排?什么意思,万一你们故意找个高手见缝插针,或者经验老道的武將,我们岂不是吃大亏了!” “就是,这不公平!”连其他阵营的人也在附和。 姬禄山眉心皱起,欲再开口。 这时的姬楚云却出声笑道,“既然三弟受了伤,那就本宫来吧。” 她说得很平和,很轻柔,但话语还是隨风飘去了鼓楼上! 特別是那个穿著狐裘大氅的清贵男人,闻言后眼底阴冷一滯,身子微震。 裴宴凝眸看去场中的女子。 她?姬楚云? 一句惊起千层浪。 不仅仅是裴宴面露异色,其他人的反应也不小。 西太后第一个不赞同地蹙眉。 旁边一直仰躺在位子上的耶律培,还因此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去场上那不怕死的东周女人,“哼,找死……” “什么?皇后娘娘亲自上场,这怕是不好吧?” “对啊,娘娘不是还怀著身孕吗,怎么能去纵马,即便是为了要给咱们东周爭一口气,也犯不著亲自去啊。” 这些东周臣子们虽是关心的样子,但话里话外却都是嫌弃。 好似姬楚云这一出,只会给他们东周丟人现眼! 也是,据眾人所知,姬楚云从小被父兄宠著长大,虽然学过一些琴棋书画,但因为人笨,怎么都学不精通。反倒是镇国侯二房家的姬月璃,据说是才情斐然。 总之,別说是骑射了,压根就没听过姬楚云会这些六艺! 场上的姬禄山也同样皱眉,压低声音对姬楚云道,“云儿,我知道你这是心疼你三弟,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怀了孕怎能隨意纵马,快些下去吧。” 他是父亲,话自然不能和其他人一样说的太难听,但是他也知道,纵马这事,姬楚云的確是不会的。 姬楚云轻笑,正要开口。 旁边的西辽人们对视一眼,突然道,“好啊,人家总说东周女儿不一般,今日就让我们看看,什么才叫真巾幗。” 找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女人来顶替,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姬禄山脸色又是一沉,还要再说话,姬楚云又道,“镇国侯,你先带著姬三公子下去吧,这里有本宫在,不会有事的。” 既搬出了身份,那就代表了姬楚云的决心。 姬禄山看著近在眼前的女子,总觉得的陌生,为什么对於这个女儿,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呢?除此之外,更多的不安感也从他內心溢出。 鼓楼上,西太后严肃地看向裴宴,话语中带了些命令,“皇帝,快些让皇后回来,到底是皇嗣重要。” 裴宴眼眸不含半点人该有的温度,薄唇微扬,却是充斥著危险的气息。 他没说话,看起来像是直接忽略了西太后。 西太后心中自然恼怒,但四周都是他国之人,她即便是要和裴宴动怒,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所以只能先忍。但若你仔细看,还是能从西太后望著姬楚云的担心眼眸中,觉出担忧之外的其他色泽。 耶律培突然开口了,满脸的大鬍子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只知他似笑非笑,“东周陛下这么不顾惜皇后的安危吗?” 裴宴也不打算理会他,直到听到了他后面的一句。 “哎,看著这么个大美人孤零零上场,本王怎么都有点不忍心呢?” 裴宴喝酒的眼神微冷,却很快消失,笑著道,“十四王喜欢,那朕把皇后让给你如何?” 这话语一出,本就古怪的现场,气氛又变了! 眾人皆不可置信的看向东周新帝! 陛下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秦书喝酒的动作一滯,眼底陡然泛出冷芒。 刚喝了口佳酿的耶律培噗嗤一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这是在说笑吧。” 裴宴目视著场中,唇边都是笑意。 “朕是天子,怎会说笑。” 耶律培神色一正,这裴宴居然玩真的? “既然方才十四王已经说过,若你方获胜,便要朕这的一个宫女,但宫中女子那么多,朕也懒得去挑了,您说是吧?” 这话的意思,是在他的眼中,姬楚云这么个皇后,竟还比不上区区宫女?!臣子们面色再次变了,要不是被秦书瞪了眼,冉安鈺估计已经站起身骂人了! 这男人太没良心了吧,楚云还在马场上为东周奔波,他倒是好,一句话就要把楚云送人了! 是的,送人。 对於所有人而言,向来愚钝的皇后怎会贏得了西辽人,送人的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皇帝!你!”西太后只觉得裴宴疯了。 裴宴权当没听到,还对著耶律培的方向微笑地敬了敬酒。 命运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这才叫好玩,才叫游戏。 不是吗?他的皇后。 耶律培愣住,隨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有点意思,好啊好啊!接下来的比试,本王觉得越来越有看头了呢!” 第48章 输了? 此刻的场上,姬楚云並不知鼓楼上的一切,她也没必要知道。 她对著父亲和三弟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转身时眼神已覆上了冷色,甩动裙摆,一个翻身利落上马! 那如燕般轻盈的身手,即便还是穿著一身累赘的凤袍,也依旧行云流水! 原本已经在唱衰的东周眾人,突然因为这一幕愣住,这边准备下场的姬禄山也同样愣在原地。 还有场上准备看好戏的雪昭仪,也傻住了! 方才姬楚云的架势,没有个十年功力,根本不可能做得到这般肆意洒脱。 姬禄山突然就觉得,对於自己的这个女儿,连作为亲生父亲的他都知之甚少! 唯独裴宴一点也不意外,轻笑扯唇,眼神却更冷若寒冰了。 早知她是姬家送到自己身边的女子,她又怎会是个无用『废人』,如此才正常呢,不是吗? “原来那日,她突然命人找我要的安胎药,是为了今日?”席位中秦书无奈摇头笑了笑,只不过她会骑射这件事,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 这个丫头啊,到底还隱瞒了他们多少事? “驾!” 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场上的姬楚云已经一马当先,朝著前方冲了去。 一直没有涉足爭端,如同个隱形人似的雪昭仪,倒是这个时候出来了,她骑马来到姬楚云身侧,“皇后娘娘,您还是回去吧,伤了身子多不好?” 雪昭仪脑子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姬楚云上场是为了和她爭宠,她可不管,今日能在陛下面前卖弄的只能是她。 姬楚云却不搭理她,继续骑马往前。 “娘娘?娘娘!”咬了咬唇,雪昭仪眼底浮现几许暗色。好,既然你自己来了,那待会儿出了事可別怪旁人。 姬家二房两兄弟相视一眼,也跟了过来。 西辽人自是不甘落后,甩起马鞭三两下就衝到眾人之前。 “哈哈哈,东周皇后,你还是省省吧,看你是女人,我们西辽不和你一般计较,现在叫声爷我错了,今日或许能让你射中一两箭。” 冷风吹起姬楚云耳边青丝,只觉她此刻的眼神格外凌厉。 仿佛,平日里的端庄温和,不过是表面,而此刻纵马疾驰,英气十足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她!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嗖! 姬楚云没有回应这些人,嘴角轻扯,直接拉弓射箭,瞬间命中箭靶! “皇后娘娘居然射中了!”东周臣子们更是沸腾,眼睛都亮了! “好,娘娘射得好!”冉安鈺蹦躂起来,不住鼓掌欢呼。 西辽人愣住,很是错愕。 这女人不简单啊,行,那就来玩真的! 嗖嗖! 又是几箭,只不过这几箭都是西辽人射出的,他们知道姬楚云会些门道,但同时他们也看出,身后跟著姬楚云的姬家两兄弟此刻打算丟弃姬楚云『无心』应战,所以他们打算交叉前行。 利用她孤立无援,直接拦住了姬楚云的去路! 姬南当然也想从中落井下石一番,但姬楚云的速度居然比姬言黎还要来得快,躲闪的也异常迅猛,他即便是想在这个时候再出暗手,也钻不了空子! “姬楚云何时这么厉害了?”姬南暗道,眼底晦色四涌。 嗖嗖嗖! 又是西辽的好几箭中了红色的箭靶。 香已经快燃尽,姬楚云这边还落下了对方三支箭,可照著现在这个情形下去,她就算骑射上成,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完了完了,我家楚云要输了!”已经跑到鼓楼看台边的冉安鈺急得跺脚。 今日不会真的要把楚云输给西辽人做礼物吧! 早知就她上了! “东周皇后,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哈哈哈!”西辽人已经开始大笑了,两人再次一个交叉接替挡住姬楚云的下一步,继而胜券在握地拿起箭。 他们都知道,这一箭射去,香也几乎快燃尽,那么接下来他们西辽註定是贏家无疑! 早知姬家二房靠不住,也明西辽人的心思,可姬楚云此刻却一点也不急,她就这样看著西辽人抽出这最后一箭。 看著他们拉弓、再看著他们射出…… 就在那箭脱离弓弦之际,姬楚云眼神变了,凌厉得如同暗夜利刃,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一箭,拉动弓弦,放! 这一次,她对准的不是箭靶,而是西辽人所射出的那最后一击! 鼓楼上方,耶律培看出她要做什么,身子陡然坐直。 她难道是想……! 咔嚓! 西辽的箭在半空中被姬楚云拦腰阻截,当场碎成了两半! 果不其然,姬楚云要的是拦住对方的最后一击。 那拦住之后呢? 此刻时间已经仅剩无几,即便是拦住了,她能趁著对方呆愣之时射出第二箭,但是差了人家三箭,哪里又是能补上的? 姬楚云又笑了,背脊笔直,笑意绝艷,在现场所有人呆愣中,缓缓拿出了四支箭。 眾人再次呆住。 什么? 她这是要四箭齐射吗! 这一刻,就连一直垂眸的裴宴,也被这场景吸引去了。 他本不想看的。 似乎这样的她,能勾起他许多回忆,而那些幼时记忆,却是最令他厌恶,令他作呕,如同糟糠! 但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欢呼声中,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抬了眸。 马场上,那高骑大马的女子凤袍隨风飘舞,如同烈焰火光,和他周身於鼓楼上摇曳的狐裘长袍交相辉映,狠狠地刺著裴宴的眼。 嗖——! 四箭齐射,稳稳落在属於东周的绿色靶心上! 箭尾颤动的同一时刻,场外香炉里的最后一点香,也隨风飘落。 鼓楼上的號角齐响,宫人唱报声激动地响起,“香、香落,赛止!” 他们东周。 贏了! 而且还是东周那个最无能的皇后,射下了最后几箭! 输了的西辽方此刻脸色难看至极,不过耶律培却没有一点不悦,反而是兴味十足地侧头对裴宴笑道,“陛下,皇后娘娘如此英姿,你怕是不捨得送给本王了吧?” 裴宴没理他。 因为他的目光在不远处的秦书方向,坐在一堆臣子中,即便是穿著一身紫色官袍,秦书也十分惹眼。 秦书看著场內姬楚云的方向,眼中笑意十分柔和,甚至还带著宠溺,但却唯独没有讶异,仿佛她无论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样的一幕,无疑告诉裴宴一个最让他憎恶的事实。 她和他,是真的很熟! 熟到两人形如一人! 不知怎了,裴宴的心突然就有了种莫名的窒息感,眼神愈加阴寒,捏著杯子的手也骤然收紧,力道过大以至於杯口都有了裂缝。 这时,冉安鈺已经激动地跑下鼓楼迎接,“楚云!楚云!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嘘。”姬楚云对著她嘘了声。 关於她会骑射的事,就连父亲都不知,也只有冉安鈺一人知晓。因为如此,方才见姬楚云上了场冉安鈺才没那么紧张,不过这个过程真是让人觉得虚惊一场呢。 眼瞧著在周遭的一阵阵欢呼声中,姬楚云要下马了。 后方跟过来的雪昭仪,眼底都是不甘,阴狠地盯著她的肚子,眸中划过了算计…… 第49章 朕陪你 “姬楚云,今日本该属於我的风头,竟全都让你一人夺去…” 可恶,实在是可恶! 此刻的雪昭仪已经被脑海中的不甘给冲昏了头脑,丝毫忘了她还在万人瞩目的马场上,她拽紧马韁绳,就想咬牙朝著姬楚云的那边衝过去。 那眼神,似是想將姬楚云,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撞个稀碎! 正对著雪昭仪方向的冉安鈺,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不测,抬头猛地看向姬楚云后方,果真见到雪昭仪突然提速。 冉安鈺眼神微冷,连忙护住姬楚云,“楚云,小心!” “啊——!” 下一刻便响起了一道女子的尖叫,不是冉安鈺更不是姬楚云,而是…… 雪昭仪原本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佯装成马儿发疯,然后无意间撞了姬楚云的假象,但才开始疾驰,身下的马儿当真就不听使唤了。 开始发疯了一般的疯跑,连同她的身子也不停晃荡。 雪昭仪的马术本就是个绣枕头,怎能经得住这般折腾?况且这马儿双目猩红,一看就是真的癲狂了! “不,不要!”雪昭仪害怕极了,开始对著四周呼救,“救命啊!” 但是谁也不想搭理她,即便是有人想上前,也不敢去和疯马对抗。更別说,才不到一瞬,她就已经被身下马儿给残忍的疯甩去了老远! 咚的一声! 直接滚落在了地上,因为衝击力实在是不小,又是上半身先著地的,雪昭仪的侧脸都划破了,几个翻滚之后,咕嚕嚕地滚去了角落。 “出事了!雪昭仪好像落马了!”鼓楼上的臣子惊呼道。 比试都结束了,居然还有人落马,的確是有些令人惊讶。 但唯独西太后眼底划过金芒,对此並不意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稳坐如山的裴宴,突然站起了身,这一幕让西太后微惊,连她脸上的古怪笑意也停滯了,皱眉道,“皇帝,你去哪儿?” 裴宴谁也未曾理会,径直就下了鼓楼,路过姬楚云身边时,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她,更没有注意到她手上因为勒马韁绳被磨出的血痕。 他彻底忽视了她的存在,只目视前方,一个大跨步来到雪昭仪的面前,脱下自己的狐裘披风给她盖上,然后冷声对四下呵斥。 “人呢!太医呢!” 这一幕,无论是谁看著都不禁觉得心底透凉。 “裴宴他什么意思?楚云你也受伤了啊,还为东周爭了一口气,他怎么不来关心你和腹中孩儿,居然只在意那个小小妃嬪?”冉安鈺有些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地为姬楚云鸣不平。 姬楚云收回眸光,睫羽微垂,掩盖住眼中一晃而过的暗色,再次抬头时神情已经恢復平日的平静,“安鈺,我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你的手心都破了。”冉安鈺心疼极了。 而裴宴那边,还在严声呵斥著四周奴才。 “陛下別急,太医来了!” 徐太医带著宫人前来,將摔成重伤的雪昭仪抬到了担架上。 半昏半醒之时,雪昭仪还故意当著姬楚云的面,娇弱弱地扯了扯裴宴的衣袖,“陛下,臣妾怕……” “嗯,朕陪你去。” 蔡公公有些惊讶,“陛下,使臣们还在呢,您怎么能……” “走。”裴宴不由旁人多说,阴冷的眸子一抬,亲自领著雪昭仪离开了马场。最后只留给了眾人那清贵孤傲的远去身影。 “楚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是啊,怎么这么凉。 早知他是那个样子,心中也亦是有数,可是这一幕落入她眼中时,为何还是这般的刺眼,让她难受呢。 “楚云……” “安鈺,我没事,走吧。” 裴宴虽然离开的突然,但好在还有西太后主持后局,原本姬楚云还想留下作陪,但西太后知道她的手因为纵马受了伤,所以说什么也不让她在鼓楼多留,连忙吩咐人护送她去往就近的殿宇休憩。 不过临走前,西太后看著姬楚云的眼神却有些说不出的怪。 临走时,还有另一道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就是耶律培。姬楚云权当没看到,同冉安鈺一块儿离开了此处。 “哎呀,怎么还没有太医过来?” 马场附近的芝兰阁中,冉安鈺来回踱步,时不时望著外面,著急得不行。 不仅仅是太医没来,除了暖冬伺候在旁,外面就连个能使唤的宫女太监的都没有! 早知裴宴对楚云不好,却没想到这么过分。 对於太医来迟之事,姬楚云早已见怪不怪,都是裴宴的老路子罢了,她笑著对殿宇门口的冉安鈺道,“安鈺,无妨的,这点伤我自己包扎就好。” “什么?”冉安鈺一听,更不乐意了,上前就抢过了暖冬手中的纱布,“即便没伺候的人,也不能让你自己动手。我来!” 冉安鈺大手一挥,便要开始给她的手心包扎。 她从小在军营里和一堆糙汉子们长大,平时的动作习惯也向来糙得不行,好好的纱布,被她缠了几圈,愣是被缠成了一包『杂草』。 暖冬看著,几次欲言又止。 “冉小姐,还是在下来吧。”一道声音从芝兰阁外响起,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冉安鈺,因为心忽地一个猛跳,她手中动作微微使力,差点就把姬楚云给弄疼了。 “秦、秦大人?”冉安鈺看到秦书,平时骂起人来利索的小嘴此刻倒是打了结,半天才蹦出了几个字。 姬楚云却是皱眉,“你怎么来了?”说著她当即谨慎地看去外面。 秦书笑了笑,先对著冉安鈺点点头表示见礼,然后同姬楚云道,“放心吧,使臣已经被太后带去游玩了,至於其他人,更不会来这。” 这个其他人指的是谁,不用秦书多说,姬楚云心中已然明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又道,“可是……” 秦书打断她的话,打趣道,“上次你帮我,这次算是还你个人情,我秦书可是最不想欠別人的。” 他不由分说,已经坐了下来。 “这纱布,当是冉小姐包的吧?”秦书挑眉道。 冉安鈺吐了吐舌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我再去外面给你拿点!” “秦书,下次不要这样了。”姬楚云神色归正,趁著安鈺离开,打算把话给秦书说清楚。 秦书眼中笑意不减,仿若没听懂她的意思,“不要怎么?天地良心,我秦书可什么都没对你做过,你可不能学著裴宴那般胡乱冤枉人。” 姬楚云当即瞪他一眼,“贫嘴,都是因为你这活络性子,还把言黎给带偏了。” “行行行,都怪我成不?” “来了来了!纱布来……”刚从外殿跑回来,冉安鈺却是愣在了內殿的纱帘处,只因里面男女相视笑著的样子,竟有一瞬的刺目。 其实姬楚云和秦书距离保持得很好,即便是包扎伤口,秦书也十分的谨守规矩。 可是,两人这旁若无人的旧友打趣话语,她却怎么听著都不对味。 以及秦书拆开纱布时,那十分细微,生怕將姬楚云弄疼了的小动作,看得冉安鈺更是忍不住眉心紧蹙。 秦书待人一向都很温和,自打当初相识,在她的记忆里,秦书就是个风雅男子。 但是此刻他盯著姬楚云的眼神中,却多了些让冉安鈺看不懂的东西。 总之,她居然有几分难受。 “冉小姐,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暖冬看到帘子处突然呆住的冉安鈺,上前关怀了句。 第50章 古怪的镇国侯 闻声,冉安鈺当即收了眼底异色,瞬间又恢復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样子,“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话是这样说,但她盯著里面两人的眼神还是有些古怪。 应该是她想多了。 他们三个认识多年,友情深厚,怎会是她所想那样呢。况且,楚云已经嫁入了天家,还怀上了裴宴的骨肉。 是了,一定是她多想。 可是为什么,她袖口下的拳头,还是越攥越紧呢? 於此时,皇宫淑德殿。 咯吱一声,偏殿小门被人偷偷打开,正是刚刚从马场回来的紫鳶。 “小贱蹄子,你去哪里了?”殿门刚合上,身后就冒出了松姑姑尖厉的声音。 松姑姑可看不顺眼这丫头许久,就等著去逮她的错处呢。 紫鳶惊了惊,定神后赶紧道,“我、我是奉柔妃娘娘的命令去办差的,你们……” “呸!少拿娘娘来压我,今日娘娘还未起来,何时给你下命令了?”松姑姑眼神阴狠,上前直接给了紫鳶一耳巴子。 紫鳶今日的確是借著柔妃的命令做掩护,自己偷摸跑去的马场,本以为会无事,没想到这松姑姑根本就是个硬茬。 “我就知道你这妮子心著呢,来人啊,把她给我捆起来!” 松姑姑一声令下,四周的宫女纷纷而来。 紫鳶慌了神,“松姑姑,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能哪样?我只是把你捆著,又没有如何,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是觉得这般还不够,那也成,反正柔妃娘娘现下还在休息,你啊,就跟我走吧。” 松姑姑眼神一狠,对著周遭的宫女扬手,“带走!” 她可记得,內务府的陈全公公,最近可是念叨了新美人许久呢。 正好把人送过去,让陈公公好好调教调教这妮子,教教她在宫里做事的道理! 紫鳶明白了,松姑姑压根就是趁著柔妃未起,故意在这堵她,想整自己。 “柔妃娘娘!娘娘!”她开始朝著內殿喊了起来。 松姑姑眸色一厉,“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是,姑姑!” 紫鳶一个人哪里抵得住一群人,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她並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仅仅是看著眼前这些宫女的眼神,她就已经料到了自己即將面对的结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不!不要! 內殿中,柔妃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起身不悦呵斥,“干什么吃的,吵得本宫睡都睡不好。” 想著今日盛宴上,各方妃嬪出风头,她却只能一个人在这孤寂宫室里,被吵醒的柔妃就更是不高兴了。 松姑姑连忙来到內殿,“娘娘,没什么,外面路过了几个宫人而已。” 柔妃往外面看了眼,將信將疑,“是吗?” 她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观察了一下四周,又问。 “紫鳶呢,怎么本宫没看到她的人。” 松姑姑眸光闪了闪,笑著道,“娘娘,奴婢也不知呢,您也晓得,这丫头得您赏识后心气儿也高了,平时基本不做事,奴婢想管也管不住,这会儿不知道去何处了呢。” 柔妃听出了松姑姑话语中的深意,媚眼微闪,紫鳶就是个才来的小丫头,松姑姑可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孰轻孰重她自然明白。 再说她如今只独独赏识一个小丫头,底下的人心中怎会不埋怨。 看了眼松姑姑,柔妃道,“嗯,松姑姑,本宫明白,你放心吧,本宫养她只是看中了她的用处,若是没了作用,那就是废棋。” 废棋,就是死棋。 既没了作用,结局便只有一个。 松姑姑和柔妃眼神对视,恭敬一笑,“娘娘英明。” “去吧,给本宫找身金贵的衣服来,今晚,可是有一场大好戏呢。” “是。” 离开了內殿,外面的小宫女朝著松姑姑跑了来,“姑姑,娘娘没有疑心什么吧?” 松姑姑冷哼了声。 “怕什么?紫鳶又不是淑德殿的主子,不见就不见了唄。” 宫女瑟缩了下脑子,“可是,今晚上娘娘的大事,还得让紫鳶来张罗呢,若是她在內务府那边出了事,娘娘这边岂不是……” 松姑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就更不怕了。那妮子是为了自己才给娘娘出主意的,除非是她不想继续往上爬,不然肯定不会出事的。” “等著吧,到了时间,她铁定就乖乖回来了。” 宫女不说话了,但心中却是默默嘆气。 內务府陈公公私下的那些对食宫女,遭遇如何悽惨,她们都是有过耳闻的,即便紫鳶按时回来,估计也不成人形了……哎,真是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若平日紫鳶没有那么张扬,或许松姑姑也不会针对於她。 都是命啊。 此时时间还早,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一小半日,裴宴还陪在摔落马儿的雪昭仪身侧,其他的使臣那边有西太后在,至於其他进宫的臣子女眷,没了那些大人物们在场,便开始自由活动。 纵马的纵马,逛御园的逛御园,似乎都没有被早上马场发生的那些事影响。 这时,马场后方通往御园的一个不起眼小道上,安妥好受伤的姬言黎后,姬禄山正独自出现在此。 他看著眼前的红色宫墙,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头,脸色无比阴暗。 绿荫下方,有个小宫人著急地跑了过来,到了地方,他赶紧给姬禄山见礼,“奴才见过侯爷!” 姬禄山扬手,“行了,不用多说了。派你去办的事,如何了?” 宫人看了眼无人的四周,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道,“奴才去过凤阳殿了,那里的小宫女都说,娘娘进宫后的习性和在府中一样,基本无事都不出门的,別说如今还怀了皇嗣,更是鲜少出去了。” 一样? 怎么可能! 她今日在马场上的风姿,连姬禄山都看呆了,这样的她,绝对不是他养了十多年的女儿! 宫人看著姬禄山沉重的面色,心道好生奇怪。 以前外人说中宫娘娘为人愚钝,不善言辞,是整个东周天家的耻辱。按理说,现如今娘娘变聪明了,身为镇国侯府人的姬禄山,理应高兴才是,可看他此刻的面色,却像是有些不舒坦呢? 以前姬禄山让他多盯著凤阳殿,宫人本以为是姬禄山不放心女儿独居在宫罢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不过宫人就是个传话办事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即便心中怀疑也不敢多言,只將头垂得更低。 姬禄山眸色越发的冷,“继续去查查,我要知道娘娘在宫內的一切事,特別是平日见过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都必须知道得一清二楚!” 刚冷声吩咐完,小道后方,忽地响起女子温和又欣喜的声音,“父亲?” 第51章 离心? 姬禄山面色一变,连忙递给那宫人一个眼神。 宫人心领神会,速速离开。 而这时,姬楚云正好走到了树阴下,她望著那宫人远去的背影,皱起眉头,“这个宫人,看起来有些面生,父亲何时认识的?” 姬禄山此刻脸上已经布满了笑顏,转身对她道,“哈哈哈,就是个在太医院办差的小太监,方才正和我说你三弟的伤势。” 没有外人在,两人也恢復了平日里的称呼。 姬楚云正是为了姬言黎而来,闻言当即紧张地问,“父亲,三弟如何了,可有大碍?” “放心吧,太医已经处理好了,倒是你,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会骑马的,方才在场上可嚇死为父了!”说到这时,姬禄山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捋著鬍鬚,还有些不悦。 姬楚云藏拙之事,不仅仅外人不知,连府中的人也被她相瞒。 自小她就知道,出彩和招摇並不见得是件好事,但曾经的收敛並未给家人带来好结果。所以到了这一世,註定不一样了。 不过对於这些,姬楚云並不打算给姬禄山说,多说了只会让父亲掛心,她笑道,“嗯,以前和安鈺一块的时候,她有教过我。” 是吗? 姬禄山眼底深处藏著些许的怀疑,他是武將,一眼便看出姬楚云的精绝马术,可不是冉安鈺那个小丫头片子能得教出来的。 定还有原因! 他没多说什么,只假装不悦地哼了声,“罢了,看到你在宫里安好,为父也就放心了。” “女儿亦是。” - “你们要把紫鳶送去哪里?”御园的另一个小道上,红灵追著前面的几个宫人,脸色都是急色。 方才她回来,便见紫鳶被人装进了麻布口袋里,然后从淑德殿的偏房带走。 红灵一路追赶过来,可那些宫人一句话不说,还將她推倒。 “这不是你一个小奴才该管的事,滚开!” “再闹腾,小心把你也弄去!” 被推去地上,红灵的手都让石子给划破了,但她还是艰难地朝前爬行,似想抓住麻布口袋上面的绳索,绳索从她手心划过,生生给扑了个空。 “紫鳶,紫鳶……”目送著那些人消失没了踪影,红灵双目微红,心中不安极了。 她听宫里的老嬤嬤说过,宫女被鸳鸯被卷著带走,是福气。若是被人捆著、或塞进麻布口袋里偷偷带离,那便是晦气!若是运气不好,还会出人命。 “怎么办,怎么办?”红灵著急地四下张望,待看到了前方小道上出现的人影,她眼前一亮。 “娘娘!娘娘!” 刚和姬禄山分別,姬楚云正由暖冬作陪,想先回凤阳殿好好休憩一番,准备著晚宴,却听到这声呼唤。 暖冬蹙眉回头看去,低声稟报导,“娘娘,是个小丫头,看脸面好似是柔妃身边的人。” 这时红灵已经追到了姬楚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事先就对著她磕了好几个响头,那力道可没有收敛,但她就跟不知道痛一般,也不管那磕出来的血糊糊,哭著哀求道。 “皇后娘娘,合宫里都知道您最菩萨心肠,求求您了,救救奴婢的同伴吧!” 红灵还记得,上次她和紫鳶被松姑姑苛责,也是这位中宫娘娘出现搭救,想来这次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姬楚云眉心微凝,这个丫头她有点印象,是个实心肠的。 看那哀求的眼神也不坏。 但救人吗? 於此时,另一边的宫道迴廊拐角,还有一对主僕也在这边前行,正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绿儿,走快些,皇后娘娘今日手受了伤,咱们於情於理都得去看看。”李馥在迴廊中前行。 旁边的绿儿忽地出声,“咦,那不是皇后娘娘吗?地上怎么还跪了一个人。” 看到这场景,主僕二人不由顿住脚步。 李馥抬起眼眸在红灵的侧脸上过了一道,浅浅蹙眉,“那丫头,不是柔妃身边的人吗?” 皇后和柔妃不合,怎会和她的婢子有牵扯? “娘娘,那宫女像是在求救。”绿儿猜测著道。 离得太远,她们听不太清,只大致知道红灵正在不断哀求著姬楚云,像是要去帮忙救谁。 从她们的角度来看,姬楚云並没有先直接拒绝,反而是轻笑著问,“你想让本宫去救谁?” 红灵听她问了,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赶紧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双眼亮晶晶道,“是奴婢的同伴。” “叫什么名字。” “她叫紫鳶!上次娘娘您也是见过的!” 暖冬当即看向了姬楚云,低声道,“娘娘,又是她!这个丫头看来还真不让人省心,总是惹是生非。娘娘,可別理会啊。” 姬楚云清冷眸子微眯,眼底微划过异色,转而又笑了,她拿出绢帕,擦了擦红灵额头上的血珠,“是谁让你来的,她吗?” 红灵摇了摇头,乖巧地答,“是奴婢自己来的。” 姬楚云笑意加深,“见你本心不坏,本宫提醒你一句,在这个宫中,莫要去为他人的事担忧,或许你的好心旁人並不在意。宫闈深深,只护好自己便可,懂吗?” 迴廊这边,李馥主僕並听不到两人的小声对话,但是此刻姬楚云为红灵擦血珠的动作,以及她俯身轻笑说话的样子,却无疑是在告诉著她们。 皇后,这是答应了! 柔妃几乎是后宫所有女子敌对的对象,若非最近蹦出了个招人烦的雪昭仪,再加上柔妃还在禁足,她的风波这才平息了些。 对於李馥而言,自然也是不喜柔妃的。 但皇后却心疼柔妃的身侧宫女,什么意思,是想安插其他的人吗?还是…… “娘娘,皇后和柔妃宫人交好的事,怎么没有对您说起过呢,难道她並没有把您当成自己阵营的人吗?”绿儿突然就有点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倒是她们娘娘,得知皇后受了伤,赶紧著就回去,还拿来了李家私下送进宫,千金难求的药膏,准备著去看望。 她们瑶妃真心相付,皇后却另有心思,怎么看,自家娘娘都有点委屈呢。 李馥听完,当下瞪去绿儿一眼,冷冷呵斥了她一句,“闭嘴,皇后的事也是您个婢女能胡诌的吗,她无论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行了,娘娘现在有事,咱们不好打扰,走吧。” 绿儿不敢多说,赶紧应是。 不过两人转身后,李馥还是悄悄往后方再看了眼,微抿唇瓣,眼底深处,一道古怪的异色渐涌…… 第52章 紫鳶出事了 殊不知她们刚走,姬楚云这边就收了帕子,她將之丟给暖冬,然后站直身子,神色冷凝,声音亦是沉了几分,“所以,你回去吧。” 红灵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姬楚云这是拒绝了自己。 “皇后娘娘,求求您了,紫鳶好像是被带去了內务府,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才过来惊扰您了!” 內务府? 姬楚云眸光微闪,不过转身的动作依旧未停,她不再多言,抬步就走。 红灵还想追过来,却被暖冬冷著眼拦住了,“听不懂我们娘娘的话吗?还有,你和紫鳶都是淑德殿的人,虽说我们娘娘掌管六宫,但之前陛下就说过,淑德殿的事不许任何人过问。” “你想救人,还是去找自己的主子吧!” “皇后娘娘!娘娘!” 望著姬楚云远去,红灵无助地瘫坐在地,不过单纯善良如她,並不会像紫鳶那样,只因为姬楚云的拒绝便记恨了別人。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能救人的法子,“怎么办,紫鳶怎么办……” 这边的內务府,用麻布口袋装著的紫鳶,正在被人送去內务府里的小暗室。 “唔唔……”一路上她都在不断发出求救般的声响,但谁也没有理会她。 送她进来的內务府宫人们,纷纷低垂著头,一语不发的往里走。 暗室,陈全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著个烟枪桿,正由著旁侧的小顺子伺候著。 “公公,听说今日淑德殿给你送了个小美人来,估计已经快到了。” 陈全是內务府总管,平时在外面都作威作福,更不用说在自己的地盘上了,他递给了眼神给小顺子。 小顺子明白过来,赶紧识趣儿地伸出手,接住了那烫人的菸灰。 见这小子脸上依旧笑嘻嘻的,似没感觉到疼,陈全满意极了,坐直身子道,“行了,知道你懂事。放心,今后內务府的事儿,咱家会多交代给你去办的。” 小顺子心中大喜,连忙跪下,“谢公公抬举!” 別人不知道,他在內务府里待了多年,可晓得得很!在陈全的身后,可是有宫里贵主相护,不然就陈全那心气儿极高,又见风使舵的性子,早就被人杀了无数次。 暗室外传来脚步声,陈全知道,定是送来的美人到了。 他眼中划过一抹变態光芒,诡譎地冷笑,“小顺子,一个人玩有些寂寥,不如今日你就陪本公公一同享用那美人,如何?” 小顺子当即明白了陈全的意思,和他一起古怪笑著,“是,小的明白了。” 挥退了所有的閒杂人等,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暗室隔间,小小的房间中间,放著一个不停蠕动著的麻布口袋。 看著那蠕动著的女人身段,小顺子已经开始咽口水了。 他是个阉人,虽没了『那』本事,但心中却还是有想法的,此刻见到美人在前,心里怎会没反应? 陈全却早已经见怪不怪,对小顺子使了个眼色,“打开吧。” 小顺子应了声,上前將麻布口袋打开,只见露出的女子虽面露惊恐,但小脸十分娇俏,若仔细打扮一番,还真是个小佳人。 他咽了口唾沫,回身对陈全道,“公公,是、是个妙人。” 看著小顺子那著急的双腿都在打颤,一副想將紫鳶吃掉的样子,陈全哼道,“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丫头,那咱家啊就把她直接赏你了吧。” 小顺子一听,更是欣喜若狂! “谢过公公,谢过公公!” 陈全是个聪明人,只要待身边人好,別人才能乖乖地被你利用。上次內务府册子的事,已经被中宫那边疑心了,姬皇后最近性情大变,指不定会暗地里细查,他不得先给自己安排个替死鬼? 想到这,陈全看著小顺子眼神里的笑更深了,“行了,去吧,咱家还有事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一个人了。” 陈全离去,小顺子当即回头,像极了一个恶鬼般靠近紫鳶。 紫鳶早就嚇傻了,此刻才回过神来,看著眼前噁心的阉人,她奋力爭执,不断发出唔唔声! 『你走开!走开!』 小顺子脸上早已没了笑,扯掉自己的裤腰带,又取出紫鳶嘴里塞的抹布,不由她挣扎,按住她的脖子,就朝自己的身下摁去! “好好伺候本公公,若是舒坦了,就把你好好的送回去,若是不舒坦,你今日就只有死在这!” 一股剧烈的噁心感和阉人的恶臭气息迎面而来,紫鳶被那股屎尿味给熏得差点晕厥,她闭紧嘴巴,就是不肯就范,眼中都是不甘。 凭什么是她,凭什么?她才是穿越来的女主,才是这里的女王! 为什么屡屡都是自己受尽这非人折磨! 为什么不是那个姬楚云! 为什么不是她! “不肯?”小顺子看出了她的反抗,毫不怜香惜玉地揪住她头髮,將她整个人都往墙上猛撞,“让你伺候本公公,是你的福气,你居然不肯!” 要说这宫里头的阉人,心理就没几个正常的。 小顺子便是其中之一,他年纪轻轻,本应在家娶妻生子,却因为家里太穷,被卖进了皇宫。 再未碰过女人,也没了生儿育女的本事。 心理早已扭曲! 所以他不由分说,抓住紫鳶的头一个劲儿的猛撞,一下比一下用力! “啊!救命!救命啊!” 紫鳶的连声惨叫,却是更激发出了小顺子的那种变態心理,他低低冷笑著,拿出一把匕首横在了紫鳶后颈,刮过来刮过去,眼神幽幽。 “现在还愿不愿意伺候本公公了,嗯?” 紫鳶知道,这些个阉人比士兵更变態,也不敢再硬来,只能咬牙点头,“我愿、愿意……” “你是奴。” “是是是,奴愿意。”紫鳶此刻满脸的血,头髮也乱了,姿態十分楚楚可怜,娇滴滴的眼神看起来更像是认了命。 看著低眉顺目,明显乖巧不少的她,小顺子满意点头,总算停下了撞她头的动作。他丟开匕首,拍了拍手上灰土,转过身一边走一边道,“那就好,来吧,先自己乖乖的衣服脱了,再从那边爬过来,给本公公仔细看看……呃!” 话还未说完,小顺子脸上笑意僵住,他瞪大双眼,震惊地盯著插入自己的胸前匕首。 “你!” 紫鳶也呆了,看著那把被她捡起来,正刺进小顺子心口的匕首,她甚至已分不清布满自己脸的噁心鲜红,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方才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害她的人,都得死!全部都死! 却没想到,自己真的这样做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紫鳶丟开匕首,害怕地浑身颤抖。 小顺子捂住自己心口,指著她,一步一步地往门口退,“贱人!我可是陈公公的人,陈公公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来、来人啊!” 什么?紫鳶著急地望著暗室门口,不要! 第53章 保你九族富贵! 担心真的被小顺子叫来了人,紫鳶顾不了那么多了,再次捡起地上沾满血的匕首,继续对著小顺子的心里猛地刺去! “不许叫,不许不许!” 她越来越疯狂,眼神也越发的狠,直至將小顺子的胸口给刺成了血浆糊,都还不停! “闭嘴,不许叫人来,不许!” 小顺子的瞳孔逐步涣散,渐渐没了生息,即便是死的最后一刻,他的双眼都是瞪得极大,不甘於自己居然死在了一个丫头片子的手中! 终於,紫鳶没劲了,终於停下了手中动作。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两辈子了,第一次做到手上沾满人血,要说不惊慌,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的最后,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神木楞,不断地重复著那一句,“我杀人了……” 直到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著急呼喊。 “紫鳶?紫鳶你在这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紫鳶回了神,同时也让她更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她居然杀了內务府主管的人! 完了完了! 待会儿陈全回来了,看到这里的一幕,自己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她还对柔妃有用,但柔妃当真愿意为了护住自己区区婢子,而和內务府敌对吗? 外面的呼唤还在继续,“紫鳶,紫鳶?” 红灵是偷偷过来的,她找不到相帮的人,但还是狠不下心对紫鳶不管不顾,所以便自己来了。 她走的是內务府后墙小路,现下正在这个暗室小窗外的杂草地上来回踱步,对著內务府里不断呼喊。內务府这么大,她也只能盼著老天爷保佑,能让她碰了巧。 “红灵,我在这。” 终於听到窗內传出紫鳶的声音,虽有些疲惫,可总归是活著的,红灵忍不住哭了,“紫鳶!” 她衝到窗边,“紫鳶你还好吗?” 窗户实在是太小了,里面又是黑漆漆的,所以只能看到紫鳶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身影,但这已经足够让红灵大惊失色。 她惊恐地捂住嘴,“你身上怎么……!” “红灵,帮我一件事可以吗?”此刻的紫鳶已经恢復了冷静,听著那淡然的话语,似还对接下来的事有了自己的计划。 红灵一抹脸上泪水,点点头,“你说就是。” “帮我去找个人来。” “找谁?”其实红灵是想说,合宫里的人她们二人都不熟,再说她们身份低微,谁又会来帮忙呢。 紫鳶低垂著眼眸,声音低低道,“马场里的小德子,你让他现在速速到这来,就说紫鳶找他,他知道是我一定会来的。” 红灵还来不及多想紫鳶怎么和马场的人结识了,又听著她道。 “记住,一定要快!不然等內务府来人了,我今日恐怕就真的只有死在这了。” 什么?死!这么严重的吗! 红灵不敢多问了,连忙应下,“好好好,我这就去!” 不得不说,红灵是真的本心善良,为了自己的小姐妹,也豁出去了,从內务府到马场,她几乎是横跨了小半个皇宫。 今日宫中又有大事操办,人多眼杂。 为了掩人耳目,红灵还是走的小道,因为太急,鞋子跑丟了她也不顾,最后总算气喘吁吁到了马场后的马厩里。 “敢、敢问德子公公在吗?”红灵疲惫地靠在马厩门口,朝著里面著急张望。 正在餵马的小德子走了来,“我是,你有何事啊?” 红灵见到人,赶紧將自己的来意说了。 听到是紫鳶有急事要见自己,还是在內务府等著他,小德子沉吟了瞬,先看了眼后方其他的宫人,再细细思忖了番,最终还是点头,“好,你先带我去见她。” “谢过德子公公!”红灵大喜,连忙领著他去了。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一来一回倒是没多少时间。 內务府后墙处,红灵再次对著里面唤了声,“紫鳶,你还在吗,德子公公我带来了。” 小德子看了眼四周环境,心觉不妙,但想著他之前和紫鳶的计划,到底是没走。 里面等候了许久的紫鳶明显有点激动,“好!红灵你在外面守著,先让德子公公走那边的侧门进来。” “啊?进內务府吗?”红灵有些惊讶,他们这些奴才,可是没资格隨意进出內务府的,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紫鳶却道,“放心,我方才去看过了,这边侧门没人。” 估计陈全是知道,小顺子搞出的动静会有些大,所以提前將四周的人调开了,加上这暗室本就是私下建的,来的人更少了。 也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小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了。 来到暗房,他直接愣在了原地,“这怎么有一具尸体!” 说著就要离开,他才不想牵扯到其他的事情里! 紫鳶一把抓住他的手,故意將血抹在他身上,“德子公公,我不是当真想將你拉入这些是非里的,你放心,只要你今日帮了我,他日我定会让你九族富贵!” 口气这么大? 小德子自然不信的,正想甩开她,可余光看到了旁边地上,那沾满血跡的匕首,突然就觉得脖子一凉。 “你如果现在走了,回头陈全回来,我就说人是我们俩杀的。但如果你答应帮我,对你的承诺我定说到做到!”紫鳶眼神炯炯,许是才杀了人,浑身还散发著骇人的气息。 小德子看了眼暗室,眯了眯眼,突然问,“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找个刚死的宫女过来。”进宫这么久,有些事紫鳶还是知道的,宫里隔三岔五的就会死几个奴才,所以找尸体並不难,紧接著她又道,“再帮著我把这具尸体运出去,然后处理掉。” “帮你这么多,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要切实的,而不是虚的。”小德子倒是打起了商量,仿若他们的身侧並没有一具胸口成血浆糊的尸体。 又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和紫鳶都是同一种人。 心狠,利已。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暗房里静了瞬,隨后见那浑身脏污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一抹惊悚的笑。 “若我说,我保你坐上內务府主管的位置呢?” 第54章 把这贱人送出宫! 午后,凤阳殿。 没了早间时分的寒风淋漓,此刻日光正盛,倒是给这冷清宫室多了些许的暖意。 却听这时,一道破碎声响,打破了这份少有的寧静。 咔嚓! 听到动静,暖冬忙慌著从外面跑来,“娘娘,出什么事了?” 內殿中,姬楚云站在破碎落地的药膳前,看起来身影立得笔直,面色波澜不惊,但眼底却涌出了几许晦色。 “原来是碗碎了,娘娘,您先歇著,晚上还得参加宴会,奴婢来收拾就好。” 不等暖冬上前,姬楚云便微微俯下身,拾起其中一块儿碎片。 最近她总是会心神不寧,就好像对於未知危险的某种预兆,时不时就会出现,脑海中还会闪过一丝光影,很细微。 但姬楚云知道,那是上天对自己的提醒。 “娘娘,您放著別碰!小心碎片把您的手指割到。” 姬楚云眼神却是微凝,“暖冬,你看这瓷片,有没有什么古怪?”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暖冬低头看去,却是摇头了。 “娘娘,奴婢太笨,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香菱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的意思是,这碗……太乾净了?” 乾净?暖冬继续挠头,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姬楚云笑了,拿起其中一块儿对著日光映照,唇边弧度极冷,“那个药的毒性不小,这碗上怎会没有残留,可见是被人日日换过的。” 暖冬心中一动,低呼道,“娘娘,负责这些的是內务府里的小太监,或许咱们可以从那人身上查起?” 姬楚云丟开瓷片,拍了拍手。 “嗯,记住別太声张,特別是不要让陈全发现。” “是,奴婢明白。” 香菱和暖冬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但姬楚云的眼神依旧深邃,忽地又问,“对了,瑶妃今日似又送了东西来,是吧。” “是呢娘娘,有糕点也有药膏。”暖冬笑著道,“这瑶妃心肠不错,时时记掛著娘娘,人也喜静,是个好相与的。” 好相与吗?宫內的人都是因利益而生,但愿她是个好姑娘吧。 “暖冬,你们二人把那些糕点拿著,多分成几份放在准备的食盒中,晚宴时一块儿带去吧。”姬楚云面色沉静,但说出的话语,却惊了两个丫头一跳。 香菱脑子转得快,当即就明白了什么,赶在暖冬发问之前扯了扯她,连忙应下,“是,娘娘。” “可是……” “嘘,暖冬姐姐,你没瞧见娘娘月份越大,眉宇间都是疲色了吗,咱们將东西收拾好就赶紧出去吧,別惊扰了娘娘休息。” 晚宴前的一个时辰,淑德殿。 “姑姑,姑姑!”几个宫女从偏门外跑进来,不住擦著额前汗水。 “如何?有信了吗?”松姑姑眼底也浮现出了著急之色,她本以为紫鳶自己在那边完了事后,自己就知道事情轻重乖乖回来的,毕竟她想在柔妃面前表现,怎能不抓住这次的机会。 再不济,她再去接人便是。 也因此,松姑姑才敢背著柔妃私下对付紫鳶,还將她送去內务府吃罪。 谁曾想这都快开宴了,还是不见紫鳶的人影!自己派去的人也是无果而归。 “回姑姑,內务府的小太监说,陈公公这会儿有事还未回来,他也不知道情况呢。”宫女满脸担忧,“姑姑,怎么办啊,若是到了时间还不见紫鳶,柔妃娘娘怪罪起来,咱们……” “乌鸦嘴!”松姑姑瞪去她一眼,“还愣著做什么,再派人到內务府看看,我先去瞅瞅娘娘,可別让娘娘发现了端倪。” “是是是!” 目送著宫女再次离去,松姑姑捏著绢帕,开始在殿中来回踱步,“这小妮子,敢给我惹事,回来后我定不会放过她。” 冷哼了声,松姑姑整理了一番仪容,又清了清嗓子,確定不会让柔妃瞧出什么异样来,她这才朝著主殿去。 刚到主殿门口,她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身后!好像有一双可怕的眼睛,正在盯著她似的,让她背脊发凉! 松姑姑回头看去,没想到果真对上了一双阴森森,似还泛著血红之色的瞳孔,“啊,你是谁!” 因为有些骇人,松姑姑还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那人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令松姑姑大惊失色的是,她居然是…… “紫鳶?!你怎么在这!”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和內务府怎么都没消息? 紫鳶自然是自己偷偷跑回来的,不仅仅顺利离开,还清理了现场,陈全即便是回来,也永远都不会知道小顺子在何处了。至於往后,便只会得到淑德殿提前將自己接走的消息。 紫鳶轻笑,“松姑姑这话真有意思,我是柔妃娘娘身侧的婢子,不在娘娘跟前伺候,还能在哪儿?” 她此刻已经换了身衣服,头髮也重新梳理过了,但无论她如何洗净,脸上的青紫和血痕却都是洗不掉的,特別是额头上那片被砸出来的血糊糊,看得松姑姑眉心直跳。 松姑姑一怔。 这个贱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势?就好像去了一遭內务府,让她整个人都改头换面了似的! 定了定神,松姑姑强装镇定,冷哼道,“知道你是柔妃娘娘身边的人,就乖乖做事,少些其他心思,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紫鳶没了之前的囂张,倒是十分恭敬地对著松姑姑行了一礼,“松姑姑教训的是呢,你的教导,紫鳶定是谨记於心,一日都不敢忘怀。” 不知道为什么,松姑姑总觉得她这是话中有话。 但又如何,她可是柔妃身边的人,更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能怕这才进宫不久的小妮子吗? “知道就好,行了,赶紧下去做事吧。”松姑姑说完就走,心中却是愈加不安。 这个紫鳶,她已经快把控不住了,她总有一种预感,这个贱人今后或许真的会一跃而起,成为人上人! 这个想法太过可怕,松姑姑已经不敢去深思。 看来,为了抑制她成长,自己必须得另做打算,最好是可以將这个贱人送出宫去,越远越好! 第55章 有陛下宠著,任性是应该的 白日里的喧囂过去,受人期待和瞩目的皇宫夜宴,终於在月儿爬上树梢的同时,和歌舞昇平一起开始。 夜宴的地点在离马场不远的钟闕楼,那可是观赏月色的绝佳位置。 宴会才开场不久,西太后和使臣等一行人已经先行到场,倒是还没见著裴宴和西辽十四王的身影,据说两人是去下棋了,稍后才到。 钟闕楼二楼,姬楚云站在此处,裹著白狐裘,双手微拢,吹著夜间冷风,看著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的弦月,双眸沉静,波澜不惊。 “还不赶紧把垫子上的灰给我擦乾净,脏了本宫的衣服,拿你们是问!”这时的身后殿宇內,传来了雪昭仪的不悦斥责。 暖冬往后看了眼,见著落座的雪昭仪正在呵斥身侧的宫人,眉心微凝,低声对姬楚云道,“娘娘,雪昭仪居然也来了,她不是今日才摔下来马受了伤吗?还有,太后娘娘都在场呢,她怎么如此的……” 姬楚云轻笑,那双如古潭般幽深平静的眼,倒映著那人间繁华,也倒映著那孤寂弦月。 “陛下一整日都陪在她身边,她任性,是应该的。” 暖冬瞧了瞧她平静的面色,抿唇不说话了。 只听这时,不远处的宫道上传来了男子的嘹亮大笑,“哈哈哈哈!早闻东周人棋艺精湛,今日和陛下下的这几局,可真是让本王酣畅淋漓啊。” “娘娘,是陛下和西辽十四王来了。” 暖冬都发现了,她怎么会没看到。 可即便知道他出现了,姬楚云也没有要转眸的意思,就那样静静看著皎洁月色,似只在欣赏美景。 其实这边楼台上的人不少,就说姬楚云的后方,便有几个小姐正在含笑低语。 但她的存在,还是吸引了那边前行的几名男子。 月色和夜幕交叠中的她,安静的像极了一幅画卷,美得让人窒息。 裴宴却没有看,就像姬楚云不曾瞧他一样。 耶律培倒是来了点兴趣,微微驻足,眯起褐眸抬头看去,眼底玩味之色尽显,“东周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裴宴看了眼耶律培眼中的兴味,喉头动了动,眼眸泛出了点异色,却没说话,只是前行的动作却突然加快。 耶律培笑看著裴宴抬步,见著他那加快的背影,笑著自语,“外人总说东周新帝不在意皇后,本王看不见得吧。” 夜间冷风吹起裴宴的暗黑狐裘,只觉这样的他,更是像极了夜时的一只鹰。孤寂,又冷傲。 苍穹月色下,他在他的暗黑处。 她站在她的曙光里。 一切都像是曾经,一切又似都变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和她之间的那层无形隔膜,是深仇,是血恨。 “陛下驾到——!” “西辽十四王到!” 宫人的唱报声响起,预示著晚宴的开始。 姬楚云收回眸光,转身看向那金碧辉煌的偌大宫室,神色恢復以往的清冷,“走吧,赴、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没了白日马场上的风儿和喧囂,夜时的宴会多了些沉静之感。 歌舞昇平,一片和乐。 “咦,怎么只是些瓜果,没有上糕点呢?”雪昭仪看著稍显空寂的桌台,眉宇间写满不悦,话语也多了些埋怨。 按照东周的宫宴规定,宴会开始前,宾客大多都在谈笑,所以菜餚方面先上的是瓜果点心,之后才是山珍。 可是现在桌上空荡荡的,是想闹哪般? 雪昭仪冷不丁瞧了眼姬楚云的方向,青紫尚存的脸上红唇轻扯,另有所指道,“陛下,臣妾在宴会上饿著肚子倒是无所谓,但可不能委屈了咱们的使臣呀。” 这些琐碎之事,理应是姬楚云安排的,若出了岔子,那就是她的事! 李馥在这时抬了抬眸,看似隨意地搭了句腔,“皇后娘娘怀了龙嗣,后宫琐事基本都交给了內务府,雪昭仪位分低,不晓得这些也正常。” 被瑶妃给堵了一嘴,雪昭仪气得不行,朝著裴宴不断挤眉弄眼,“陛下,您瞧,瑶妃姐姐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竟当著这么多人的面笑话臣妾呢!” 裴宴在和使臣说这话,压根没理会她,但雪昭仪还是不断朝姬楚云和李馥使眼色,眼中尽显嘚瑟。 姬楚云吹了吹杯中清水,冷嘲一笑。 跳樑小丑、 她对著暖冬递了个眼神,“去吧。” 暖冬脆生生应了应,连忙点头,赶紧著站了出来,对著外面的宫人拍了拍手。 “进来吧。” 很快,几个宫人提著食盒,规矩地到了每个高位上的贵人们跟前。 西太后扬了扬眉,笑问向姬楚云,“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呀?” 姬楚云站起身,温和地道,“母后,陛下才登基不久,又逢淮北水患,西北乾旱,受灾的百姓民不聊生,宫中近来一直都主张节俭用度。今日是迎使盛宴,为了不委屈了各位使臣,儿臣便亲自做了些糕点,想给诸位品尝一番。” 西太后闻言,眼前一亮,“是吗?赶紧摆上来给哀家尝尝。” 看著一碟接一碟的精致糕点,被宫人们放置在了各位使臣和贵人们的桌前,雪昭仪望了两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甘地把即將出口的话咽回去。 人家早有准备,她还能说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雪昭仪也不住在心中冷哼。姬皇后你贤惠又如何?如今受陛下宠爱的还不是只有我! 今日姬楚云带来的糕点的確精致,看起来小巧可爱,还有桃、梅等形状的,一看就知道耗费了姬楚云不少功夫。 但是你仔细观察,还是能觉察到那糕点里的不同寻常。 不过这『异常』很细微,旁人不会轻易觉察出。 倒是这边席位上的李馥,抬眸望了望那些贵人桌前两眼,似发现了这点异样。不仅仅是她,连她旁侧的绿儿也发现了。 绿儿捂住嘴巴,忍不住低呼了句,“娘娘,皇后奉给陛下和西太后他们的糕点里,怎么有您今日送去凤阳殿的呢?” 李馥也皱起眉头,她送糕点给凤阳殿是常有之事,上次她还听姬楚云夸过自己手艺好,以为她定是喜欢的,怎么…… “娘娘不是那样的人,许是凤阳殿里面的宫女將今日带来的糕点弄混了。”李馥说著淡淡垂下眸子,让人看不到她眼底真实的色泽。 绿儿紧咬唇瓣,若是没有今日碰到姬楚云和红灵那档子事,她们或许会觉得这是真的弄错了。 但现在就怕这是中宫那位,故意搞的借献佛! “娘娘……”绿儿努起嘴,还想著为自家娘娘打抱不平。 李馥放著酒杯,声音严厉了些,“別说了,宴会人多眼杂,小心你的话被人听去割了舌头。” 绿儿心中一惊,再也不敢多言了。 是的,绿儿没有说错,凤阳殿糕点里夹杂著的,的確是李馥的糕点,但姬楚云所为的却不是什么借献佛,而是为了试探! 瑶妃的糕点一共被她分为了好几份,无论是裴宴还是一些权贵重臣,连那些外使的跟前都一一送去了,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连同西太后也送了碟。 下毒之人,肯定认识瑶妃的糕点,不会去吃那一块。即便今夜不能直接找出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的缩小范围,不是吗? 至於瑶妃那边,姬楚云没有多说,一是觉得她人聪明,有些话不用说自己便懂,况且事关下毒,没查清之前怎能乱传。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等,等著那个人自己露出马脚。 殿內依旧歌舞昇平,看似和乐。 暗地里却早已风波四涌。 就在姬楚云垂眸的下一刻,席位中,有那么一个人,同样的垂眸瞬间,似是认出了碟子里瑶妃的点心,身形微僵。 估计是因为震惊,连此人手中的酒杯都落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声音突兀又十分刺耳! 瞬间吸引了姬楚云的注意,她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冷笑,这就露出原形了吗? 姬楚云缓缓抬起似笑非笑的冷眼,看去传来声音的方向…… 第56章 姬楚云的好运道 谁知,看到发出动静之人是谁时,姬楚云神色却是微变,很是意外,“怎么是她?” “雪昭仪,您的杯中酒水怎么洒了,没事吧?”伺候在旁边的宫人,看到雪昭仪突然姿態尽失,脸上也露出惊慌之色,不禁有些奇怪。 而更觉得奇怪的,当属姬楚云了,她眉心紧皱,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雪昭仪才进宫不久,脑子也不算太聪明,更没有机会插手甚至掌控整个內务府,且还从暗中搞事。 给自己下毒之人,根本不可能是她。 不过她的紧张反应,看起来也的確是因为这个糕点。 雪昭仪的紧张確实是真的,也是源於糕点,只因上次,李馥衝撞了自己,还找来了姬楚云做靠山。这件事一直都是雪昭仪心里的疙瘩。 她一直都知道李馥时不时就会给姬楚云送各种糕点,便起了贼心,有一次故意在半路上,偷偷在糕点里搞了些东西。 当然,她胆子没那么大,只是弄了些吃坏肚子的巴豆,想让中宫伤了身子不能出殿,届时李馥没了依靠,自己便可以趁著这段时间好好对付瑶妃。 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姬楚云发觉糕点有异之后,所以之后的点心,她基本没有碰过,这才暂时未发现雪昭仪插了一脚。 不然就雪昭仪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住她? 单单现在雪昭仪的反应,便足够让她疑心了。 只不过,姬楚云虽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但依旧淡定,眸光轻抬,看似无意地扫了眼其他的人。 对於她的东西,裴宴一向都是视若无睹,他没有当著这些贵宾的面,直接將糕点丟出去餵狗,就已经很给她脸面了。 所以,姬楚云也不指望能从他这边发现异样。 可是这样扫视了一圈下来,拿到糕点的宫中权贵和朝中大臣,乃至外使,都十分平静,有几个人还直接拿起来吃了。 姬楚云眸色愈加幽深。 难道,是她想多了?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是谁,她没有注意到的吗? 姬楚云又看了眼周遭的人,裴宴冷冷地喝酒,耶律培和北魏皇子说著笑,四下的臣子也都在谈笑风生。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如常。 不,不定有个人,是被她忽略的! 忽地想到了什么,姬楚云心中一动,侧头看向了裴宴的右侧!那里,正是西太后的位置。 西太后一向待她极好,自打进宫后,不受裴宴宠爱的她,多亏西太后的照拂才不至於过得拮据。就说前世,姬家倒台,全府人落狱,她住在冷宫里的那些日子,便只有西太后私下给她送来了各种吃食和衣服。 但那只是前世,这一世的西太后,时时就会让姬楚云看不懂。 她攥了攥手心,还是看去了西太后的桌前碗碟,待她注意到,那属於瑶妃的梅糕点上,有被西太后咬过一半的跡象后,心中堵著的那口气这才放下。 原来,不是母后。 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的,却又是不想要的,连姬楚云自己都说不清她內心的复杂情绪,总之她眉目间浮现出几许纠结和猜忌后,还是缓缓收回了眸光。 然而,在姬楚云看不到的角度。 此刻正和命妇们相谈,脸上覆著慈祥笑意的西太后,在她那无人注意的桌下绣帕里。 正有一个,被她捏碎成渣的半块糕、点! 璀璨的琉璃宫灯下,西太后笑看著现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笑眼缓缓落在了姬楚云的方向,不知为什么,她此刻苍老容顏上的慈祥笑意更深了,声音温和地关怀道,“楚云,怎么不吃?是糕点不合你自己的胃口?” 姬楚云垂眸回道,“嗯,肚子月份大了,近来胃口不是太好。” “是吗,若是如此,那哀家给你的小厨房里,再重新安排个扬州来的新御厨可好?”西太后盯著姬楚云的眼神透露著长辈般的关切。 然,殿宇中宫灯摇曳,谁也看不清她含笑眼底深处,真正蕴含著的是什么。 姬楚云依旧恭敬,“谢过母后好意,只是近来全宫都要缩短用度,儿臣身为皇后,理应以身作则。” “嗯,算是有心了。” 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的说著话,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主母和儿媳,愣是將现场的其他妃嬪晾在了一边。 李馥一直低垂眸光。 倒是雪昭仪不停在心中冷哼,扯著手中绢帕,暗自骂著『哼,空有个皇后的位子罢了,嘚瑟什么啊!没有陛下的宠爱,你在宫里什么也不是!』 她可真想快点来一道惊雷,好將这姬楚云的好运道,给直接劈裂! 殊不知,雪昭仪心中所期待的那道惊雷,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就是不晓得,是否能劈裂? 第57章 帝后之间的默契 於此时,钟闕楼中的宴会犹在继续。 姬皇后的糕点上了后,接下来便是今日的主菜了。 按理说,主菜是在糕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应被宫人们端上来,但此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蔡公公有些不悦地看向殿外的方向,对著身侧小川子道。 “怎么还没影子,快去看看。” “是,师父。” 小川子忙不迭去了,到了外头,正好看到了御膳房的宫人,他们正端著各类托盘,井然有序地朝钟闕楼这边赶来。见此的小川子,总算鬆了一口气。 总算是来了,不然东周这次得被外族之辈笑掉大牙了。 可是却见那领头的御膳房吴公公,脸色不是太好,小川子问,“吴公公,怎么了,是膳食出了什么事吗?” 吴公公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些托盘,摇了摇头,“小川子,告诉你师父,这都是內务府的安排,咱家也只是按规矩办事,等会儿出了事,可別怪我。” 小川子听了这话,心中登时就一咯噔。 什么意思? 他还不明所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抬眸时注意到了那些菜餚,脸色登时就变了! “吴公公,这、这这这!”小川子惊得话都说不流利了。 吴公公嘆气,“行了,赶紧去给你师父回话吧。” 哎! 摊上这档子事,可真是…! 菜餚很快就送到了殿中各位贵人的面前,原本还言笑晏晏的东周眾人,在看到那些佳肴后,神色纷纷一变。倒是那些外族人齐齐扬眉,很是惊异。 不,是震惊! 不是说最近东周国运不佳,水患旱灾频发,新帝登基后主张削减用度吗?怎么这端上来的都是些山珍海味,有些菜餚甚至连他们都没见过,可见珍贵! 北魏皇子萧怀奕眸光微闪,和其他使臣对视,忽地出声道,“东周果真是大国,即便是宫中削减用度,这些菜餚也是不简单,能得陛下如此招待,当真是本皇子的福气呀。” 话是这样说,但外使的心中,只会觉得东周是打算用珍贵菜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不过这次是他们想多了,因为连裴宴都有些意外,他阴冷墨瞳微眯,从那些菜餚上过了一道,睨了眼蔡公公。 即便什么都没说,蔡公公也觉得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小川子赶紧上前低声道,“陛、陛下,今晚的佳肴是內务府安排的,奴才等也不知情。” 咚! 裴宴酒杯被他丟掷去桌前,洒出来的酒水溅到了他邻座的姬楚云身上,不痛,却有些冷,凉寒刺骨。 姬楚云看了眼菜餚方向,眯了眯眼,又看了眼未曾说过话的裴宴,心里同样觉得奇怪。 即便是要给人下马威,裴宴也犯不著用这样蠢的法子。 此番虽更加树立了东周大国,地大物博的名声,但传入那些受苦受灾的百姓们耳中,只会觉得新帝昏庸无道。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裴宴的確称得上是暴君,一上位就斩杀了好些个前朝和他不对付的元老大臣,连府中幼子也没放过。手段狠辣,让人畏惧。 但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实在不值当。 难道另有內情? 耶律培是个直爽性子,没萧怀奕那般夹枪带棒,仰躺在席位上,轻哼了声,“不是说东周因为灾情,国库十分吃紧吗,怎么陛下还有閒心备这么多的山珍海味?果真是圣君啊!” 裴宴阴柔眼底划过一抹冷色。 西辽的人果真性子狂傲不怕死,在他的地盘上也敢叫囂的这么厉害。 若是以往他肯定早就將內务府的人押到钟闕楼来问话,但这样只会让外族看笑话! 这时,姬楚云突然笑了,她端著自己的清水朝著耶律培的方向敬了敬,“倒是没想到十四王这般关心我东周的国情,还记掛著东周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不瞒贵使,我东周今年是苦,比不上西辽,不过本宫听说西辽王室向来都心存善慈,兼顾天下,若是受苦受难的东周百姓知道,西辽十四王送了不少了氂牛布匹给他们,那些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百姓们定会高兴至极。” 噗——! 席位中,听到这的秦书差点一口酒水给喷了出来。 这丫头…可真有她的。 裴宴阴柔眉目间的晦色也陡然一滯,唇边漾出一抹笑意。 琉璃宫灯的映照下,基本未在姬楚云面前笑过的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笑了,果真稀奇。 更稀奇的还在后面。 只见裴宴抬起湛黑眸子,薄唇边弧度加大,“十四王,这区区氂牛布匹的对於你来说,当不是什么难事吧。” 谁也没想到,裴宴居然帮姬楚云搭腔! 这还是他们大婚后,第一次站在同一阵营上! 百年难遇啊。 连蔡公公都擦了擦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耶律培当即横眉冷竖,不悦至极地坐直了身子,“胡说八道!谁说本王要给东周送氂牛布匹了?” 裴宴唇边冷笑愈发怪异,挑起如画长眉,“哦?难不成,今年西辽的国运也和我东周一样,甚至更为艰难,竟连这些小物件都缺了?” “怎么可能!”耶律培直接拍桌反驳。 笑话!他们西辽地界那么宽广,別说氂牛了,什么牛马羊群的,在草原上遍地都是,隨便拉几万头来都能將东周皇宫填满! 姬楚云垂眸吹著杯中清水,笑顏如,“既如此,这点对於十四王来说便更不是难事了,那本宫和陛下,就等著十四王相送来的贺礼罢。” 裴宴和姬楚云两人这般一唱一和,愣是从耶律培的手中坑了一笔。 到了此刻,耶律培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早就听闻东周人狡猾,没想到果真如此! 他內心愤懣,十分动怒,但为了面子却又不得不只能咬牙强忍著。 看到耶律培吃了个哑巴亏的样子,高位上的帝后二人下意识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但那笑只是一瞬。 因为在他们对视的下一刻,两人都怔住了。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他们二人之间,居然还能有一种叫“默契”的东西存在! 姬楚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当裴宴意识到身侧的人是她后,那笑意一点点消失在脸上,再次被冰冷和漠然替代的整个过程。 他转过身,再次执起了酒杯。 宫灯光影映在他绝美的面庞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剩陌生人般的寒意。 “娘娘,您没事吧?”觉察到两位主子之间的复杂氛围,暖冬低声问了句。 姬楚云轻笑著收回眸光,“没事。” 从回来的那一夜,她便说过,自己不会再有事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况且今日针对耶律培也不是为了裴宴,而是为了东周。 於此时,灯火通明的钟闕楼外,树影下却是闪过了两道身影。 “准备好了吗?”是一道柔媚无骨的女声。 “放心吧娘娘,一切都安排妥了呢,您就等著吧。” “那就好。” 好啊,好得很! 第58章 柔妃的反击 耶律培栽了跟头,钟闕楼中其他想借题发挥的外使们,还不赶紧见好就收,若真的今夜被东周坑出血,他们回去怎么好交差? 又不是谁都如西辽財大气粗! 他们是收敛了,但裴宴却不会就此打住,不过要对付的人,並不是外使,而是內务府。 裴宴看似在喝酒,却暗自对蔡公公冷呵了一句,“把陈全给朕带来。” 蔡公公知道裴宴是要直接处理了,可是现在贵宾都在,当真要在这个时候处理此事吗?难道陛下要另做打算? 但这都不是他们奴才该寻思的,蔡公公不敢造次,应了声下去安排。 这边,小川子刚出去寻人,便见一个小公公朝著钟闕楼走来。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穿著一身內务府衣服的小德子恭顺上前,对著小川子见了个礼,然后低声道,“奴才是內务府的人,知道方才吴公公送了菜餚过来,担心陛下会不悦,所以赶紧把帐目册子拿过来给陛下。” 小川子接过,不悦道,“帐目?我是要去见你们的主管,要什么帐目?” 小德子笑道,“公公別担心,陛下看了这册子就会明白的,不信,你先瞧瞧?” 狐疑的低头翻阅了一页,小川子神色微变,抬头看向小德子,“你果真是內务府的人?我怎么看著有点眼生呢。” 他当然不是! 这一切都是柔妃的安排,作为曾经的宠妃,背著陈全在內务府里插个人,晚上再搞点事什么的,还不算难。 不过这些主意嘛,自然是紫鳶出的。 “行吧,我先交给陛下,你在外面等著。” “奴才省的。” 很快帐册就到了裴宴的手上,姬楚云朝著他这边看了眼,没说话。 將帐册仔细翻阅了番,裴宴眉头微皱,阴冷眸子色泽十分复杂,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 今夜这么多超出预算的菜餚,內务府的册子上居然没有大肆费的流水,反而和平日里的几乎一样! 这怎么可能?? “谁把这册子送来的?”裴宴把帐册丟去桌上,声音微沉。 旁侧的小川子道,“陛下,是內务府的小太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小太监? 裴宴眼神变得毒辣。 居然不是陈全自己过来?这老阉人可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了。 顿了顿,小川子又补充了句,“陛下,那个小太监说,他知道陛下看了这个帐册后定会觉得奇怪,所以有话要对您亲自讲。” 裴宴这边的动静不大,看起来就像是和宫人在隨意说话,直到这时西太后望过来了一眼,然后在裴宴桌前的册子上过了道,问,“皇帝,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宴没理会西太后,直接沉声下来,“让他滚进来!” 他的声音並不大,但还是让整个热闹的殿宇瞬间静默下来。 没错,若裴宴在宴会上拿著菜餚说事,的確不是太好,恐会给外使一种吝嗇之感,但他现在说的不是菜餚,而是內务府的流水!这便是另一档子事了! 谁都晓得裴宴性子残暴无情,阴晴不定,眼里更是向来容不下沙子。 所以在这样的宴会上处理这些內务,也不算稀奇。 况且他一声令下,谁敢说不? 但姬楚云的眉头还是微凝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事来得蹊蹺,十分古怪。不过她並未说什么,而是打算先看看再说。 很快,小德子便被带了进来。 宴会虽还在继续,但眾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这边。 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且还是乔装成的內务府人,小德子却没有表现出惊慌,恭敬地对裴宴行了个礼,“奴才见过陛下。” “你是陈全的人?”裴宴问。 小德子眸光微闪,“奴才是內务府顺子公公的人。” 小顺子的尸体早就被他们解决了,此刻连內务府的人都不知他在何处,即便裴宴和陈全派人去查,一时也查不出什么的。 “內务府的人真是越发的厉害,连假帐册都做到了朕的面前。”裴宴平视扫来的眼神波澜不惊,但却带著森冷气息。 小德子身子微微抖了抖,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这册子上面的流水都是真的,並没有任何的作假。” “是吗?”裴宴直接將册子丟去小德子的脸上,声量拔高,“那你自己看看!” 挨了打,小德子却不敢动,继续道,“陛下,这的確是真的,近来內务府的人知道有贵使前来,所以为了不委屈了贵人,特意定製的新支出条例。” “这些多出来的银子,並非出自国库,而是源於平日里內务府的流水出入空隙。” 区区空隙,也能空出这么多银子? 现场谁人都不信。 小德子又道,“陛下不信,您可以再往前面翻翻,便会明了了。” 裴宴未动作,倒是西太后拿过了那个帐册开始翻阅起来,越看眼睛越亮,“果真是如此,这些都是从之前的宫內支出中节省出来的,並未出入国库。” 其实这个法子,並不是很难想。 困难在於如何操作。 毕竟宫中住著的人都是贵人,產生的每一笔帐都和贵人息息相关,稍有不慎,便会全局大崩。 “陛下,看来內务府这次的盛宴,可费了不少的心思呢。”雪昭仪突然掩唇笑著道,眼神似有若无看去了对面姬楚云的方向,含笑的眼底藏著挑衅,“有內务府在陛下分忧,皇后娘娘便可好好养著皇嗣了,今后也不用费心去做什么糕点。”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说姬楚云的糕点对比人家內务府的新条例来实在磕磣。 姬楚云眉目平和,手指在杯沿边轻轻触碰,並未理会招惹是非的雪昭仪,看似平静的眸子却是落在了钟闕楼外。 她直觉,这个內务府宫人只是个诱饵。 大鱼还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当西太后笑著问起,这个处理宫中流水出入的好法子,是谁想出来且命人操办的时,小德子身子陡然匍匐得更低了。 “回陛下,回太后娘娘,是……” “快说啊,这法子是不是陈全想的,若真是如此,那哀家可要好好赏赐於他呢!”看得出,西太后的心情十分不错。 雪昭仪也在连声附和,“是啊快说快说,这样的能人,陛下和太后可都得好生嘉奖呢,以表如此的良好风气!” “太后,是、是柔妃。” 柔妃?! 此话一出,高位上的几人登时愣住。 第59章 裴宴的心偏到了西边 西太后脸上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在脸上。 而雪昭仪更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什么! 居然是柔妃,她为了懟两句中宫,竟连捧带夸了自己的另一个死对头?此时此刻,雪昭仪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唯独姬楚云淡定放下杯盏,冷冷地笑了。 如她所料,柔妃,坐不住了。 “娘娘,柔妃居然又出来蹦躂了,这次的事她定计划了很久,咱们这边……”暖冬眼中露出些许急色,俯身对著姬楚云低语。 姬楚云却异常平静,“急什么,先看看好戏。” 暖冬都快跺脚了,那柔妃能出来一定做好充足准备,瞧著雪昭仪那边的银牙都要咬碎了,连平日最坐得住的瑶妃也变了脸色,就自家娘娘还能这般沉静。哎! “柔妃?”西太后眯起眼,那边还有外使在她不好直接动怒,只沉声道,“柔妃不是还在禁足吗,何时又插手管了內务府的事?竟还不给皇后与哀家报备,实在是荒唐!” 小德子被西太后的怒吼怔住,不过还是硬著头髮道出了他今日『任务』的最后一句,“太后,陛下,柔妃娘娘自知自己隱瞒了此事,此刻已经在外面脱簪跪地谢罪了。” 柔妃不仅插手了內务府的事,还私自跑出淑德殿来到了钟闕楼!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西太后本就不喜柔妃,这下也不管那些使臣还在了,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几欲拍桌起身。 然而她却忘了,身侧还有一个人。 嗒。 裴宴搁下酒杯,微笑著看向小德子,“外面风大,既然来了,那就让她进来吧。” “你说是吧,皇后?”他话语一转,直接將这口大锅丟给了姬楚云。 西太后当即看了过来,素日里的慈爱眼神中带著浓浓警告,好似姬楚云若真的敢忤逆自己,答应裴宴让柔妃进殿,能连著她一块儿处置! “陛下,您是天子,您想做什么都可以,臣妾一介后妃,自是没有本事左右天子的想法。”姬楚云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算是將这口锅给掀了过去。 但很明显西太后对於姬楚云的回答不甚满意,在她看来,就应该直接拒绝! 西太后不满意,那便是裴宴的满意。 只见他又笑了笑,对著外面扬手,“传柔妃!” “喏。” 蔡公公一甩拂尘,对著外面扬声传报。 这天家的伦常闹剧,可是最有趣的,萧怀奕和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都来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倒是耶律培,因为方才被坑了的事,不知何时早已经离席而去。 不多时,只见一道倩影从外缓缓地步来,如小德子方才所说,柔妃果真在外面脱簪谢罪。 多日不见,此刻的她只穿著一身十分朴素的白裙,甚至没有施过粉黛,头髮也只是隨意用木簪子挽起,似是还消瘦了些。 柔妃的容顏偏艷丽魅惑,宛若人间尤物。 但现在消瘦和简单装饰下的她,反倒多了些平时少有的清爽感,像极了一只含苞待放,却被雨水敲击的可怜莲蕊。 让人忍不住呵护採擷。 总之,她一出现,便瞬间吸引了殿中所有男人的注意。 包括裴宴。 觉察到身侧男子看柔妃时的炽热眸光,姬楚云袖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眸光微闪,依旧笑著没说话。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抹笑多么涩。 咚! 到了宴席正中位置,柔妃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怯怯的道,“陛下,太后,臣妾有罪。” “既知有罪,那还不快点回你的淑德殿!”西太后哼道。 裴宴向来维护柔妃,今日也是一样,即便柔妃的禁足令未解,她便私下前来,可到现在也没有苛责过半句,反而在看到柔妃穿著单薄跪下时,他的长眉微凝,对著蔡公公做了个手势。 蔡公公瞭然,连忙下去找了件暖和的披风给柔妃,再请她起身。 但柔妃却是摇头,“陛下,臣妾知道上次因为婉贵人的事,惹了皇后姐姐和太后不快,禁足臣妾是应该的。这次各国贵使前来,宴会盛大,臣妾听说因为此事,陛下和太后劳心劳神,都没怎么睡好过,便也想出一份力。” “內务府的事,是臣妾瞒下来办的,也不知办的好不好。总之,臣妾有罪,请陛下降罪吧!” 说到最后,柔妃的眼圈已经红了,却是微微咬著娇嫩泛白的唇,倔强地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这副娇滴滴的模样,谁看了不心动? 就说那萧怀奕,此刻也被柔妃的做作姿態,给迷的不要不要。 雪昭仪的手指甲早已嵌入了手掌心,气得她浑身颤抖,恨不得衝出去大骂一句贱人! 原来陛下身边最会装的,竟是这个柔妃吗? 可恶! 倒是李馥,此刻看著柔妃的眼神十分幽深。 因为她突然就想到了白日里,姬楚云和柔妃宫女私下会面的那一幕,难不成,柔妃这次能再搞事,是託了中宫的光? 想到这种可能,李馥眉心一蹙,呼吸也不由紧了紧。 “这柔妃娘娘的眼泪水,可真让人心疼,连臣妾看著都不是个滋味呢。”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了新敌人的出现,雪昭仪也开始转移了攻势,站在了姬楚云这边。 况且比起柔妃来,雪昭仪还算是正经的贵女出身,自然看不起舞女的她。 顿了顿,雪昭仪又掩唇低声道,“哎呀,只不过臣妾记得,柔妃娘娘是元家远房的亲戚,当初是以舞女身份进宫的,怎么还会管帐,且还是国帐呢?” 柔妃心中將这个挑自己刺的雪昭仪暗暗记下,表面依旧是一副柔弱姿態。 她没有理会雪昭仪,而是咬著唇看向裴宴,眼波如水,“陛下,臣妾的出身不高,也没什么才能,但臣妾打小就跟著家里人经商,这些门道还是会的。” 对外相传,柔妃的家人早年间的確是商户,但后面生意亏了,她便沦落为了舞女。 之后被长安城里的元家主系人看中,才被带来了长安。 所以这样的说辞,並没什么错处。 但就因为这一切太过完美,反倒是显得柔妃別有用心。 裴宴一直没发话,而是紧紧看著柔妃,他此生最不爽被人欺骗,更不喜被人当傻子一般糊弄,也不知他是觉察出了柔妃的话语有异还是如何。 他盯著柔妃的眼神,居然比平日里冷了几分。 但这一丝冷藏在眼底深处,外人看著只以为裴宴依旧心疼在意柔妃,自打她出现,目光便未从她身上离开。 但只有裴宴知道,早已安排琉玉调查清楚,深知柔妃全部底细的他,內心做了怎样的挣扎。最后,他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自语道,“罢了…” 就在裴宴出声要让柔妃起来,再给她看座时。 姬楚云突然开口,“既然柔妃妹妹这么懂,不如,便现场就著最近凤阳殿的出入,给咱们现试一番,也好让本宫和诸位姐妹学一学你的帐目削减之道。” 裴宴陡然一记寒光瞪去她,“皇后,这是迎使盛宴,不是你的茶后小聚,是想將使臣继续晾在一边吗?” 姬楚云莞尔轻笑,眉目低垂,“陛下哪里话,臣妾不过是好奇呢。” 早就等著的雪昭仪也赶紧附和,“是呢是呢,臣妾也好生好奇,想学的很,陛下和柔妃可都不能吝嗇呀。” 裴宴哪里看不出这是姬楚云的故意为之? 奈何姬楚云就像不知他的怒火,还在挑衅微笑。 柔妃区区舞女,哪里懂这些,看裴宴的样子像是也知道这点,但他並未揭穿,也没有斥责。 竟就这么在意柔妃的吗? 在意到,连他最痛恨之事都能撇去一旁!这个男人的心,可真是偏到了西天去呀! 姬楚云微笑加深,笑意冷冽中又夹杂了一丝苦楚。 好,我的陛下。 那臣妾便偏不让你如意了、 第60章 柔妃丟丑 不过,柔妃今日能过来,便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提出这点。 自然早有准备。 她一点也不急,十分乖巧地对姬楚云点头,“皇后姐姐想看看这收支削减之策,臣妾现场试一试便是。” 说话间,柔妃的小眼神却在偷偷朝著外面看。 捕捉到这一幕的姬楚云眯起眼,轻笑著对暖冬递了个眼色,“去拿吧。” 暖冬抿唇低语,“娘娘,当真要拿我们凤阳殿的册子来吗?” 却听姬楚云淡淡道。 “不必,隨便拿个普通帐册就是,反正就是走走过场而已,放心,用不上的。” 暖冬觉得娘娘这话十分奇怪,虽心有疑虑,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柔妃这边已自己主动答应,裴宴想说什么,也不好再开口,不过离他最近的姬楚云,还是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阵阵寒意。 她不当回事,只垂眸浅抿著清水。 不多时,凤阳殿的册子被人送了过来。 柔妃接过后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对著裴宴的方向道,“陛下,臣妾需要一个婢女来帮衬。” 裴宴轻嗯了声,执著酒杯的玉手对著蔡公公一抬,示意他去安排。 柔妃早就和紫鳶计划好了,自己收买內务府底下的人,让紫鳶安排的太监小德子乔装,然后再让紫鳶假装成外面的宫女,一直蹲守著。 等著蔡公公出去安排人,第一个进来的,只会是她。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所以她只需等,等著紫鳶进来后,帮著自己做出这场戏,到时候別说是解除禁足令了,即便是西太后和姬楚云不愿意,都得心甘情愿地將后宫事宜交给她来管。 中宫有孕不能累著,她一旦接手,即便没晋封,那也是形同副后! 既有裴宴的宠爱,还有副后的地位,这东周后宫还不是她元柔一人说了算! 一切都在柔妃的计划中进行著。 但真的这么顺利吗? 至少在此刻,柔妃的心里便是这样想的,直到她看到外面被蔡公公安排来的人,並不是紫鳶,而是个生脸的小宫女时,她面上的笑意一僵,神色剧变! 怎么是另外的人? 紫鳶呢! 一直观察著柔妃脸色的雪昭仪,像是看出了什么,侧身小声地对著姬楚云掩唇笑道,“皇后娘娘,您瞧柔妃这是怎了,为何脸色突然就变了呢?莫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连向来脑子蠢笨的雪昭仪都觉出了柔妃的异样,姬楚云又怎会不知? 她笑而不语。 这时,蔡公公已经笑著走到了柔妃的面前,“柔妃娘娘,宫人给您领来了。” 都怪柔妃之前过於自信,说了好些大话,还无视裴宴的警告眼神,以至於现在除了天家和使臣们等著看热闹。 连那些东周臣子们,此刻也是望著她的方向,只等著柔妃『大展身手』! 虽然柔妃的心中已慌了神,但为了不被人发现端倪,她还是不得已硬生生挤出一抹笑,“不急不急。”说话间她的眼神却狠厉如刀地看向殿外。 这个小贱人,到底在做什么? 故意逗她的吗! 柔妃以为自己今夜千算万算,只等著成为副后,能將姬楚云践踏在脚底心,却不知她在算计別人的时候,有人也在算计她。 钟闕楼外,大树暗影下,违背了和柔妃的约定,正故意躲藏在这的紫鳶,缓缓地冒出头来。 她看著前面灯火辉煌的皇宫殿宇,眼底写满了得逞后的快意! “哼,真把自己当我的主子了?” 柔妃啊柔妃,知道吗?你只是我的垫脚石! 没了自己帮衬,柔妃哪里懂什么收支平衡,又懂什么帐目流水?这都是她利用现代学的那些知识,在內务府帐册里捡的漏洞,最后才得到了一笔钱財。 她现在就等著柔妃无人帮衬丟丑,然后在事情进行到白热化时,她再进去化解,到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的身上! 什么柔妃,什么皇后,都排边站去! 她才该被人瞩目! 此刻,紫鳶的身侧还站在一个人,那就是才从宫室里退出来的小德子。 “你胆子倒是不小啊,竟敢算计自己的主子。”小德子讥笑著道。 紫鳶抬手抚了抚自己今日特意精致打扮过的髮髻,抬眼间都是暗影流光,“之前的我,只以为有了傍身的人,便可一切无忧,后来才知道,在这吃人的宫里,想要什么,都得自己来谋取。” 两人相视,又是一笑。 小德子靠近了她几步,附耳道,“宫殿里正首的便是陛下了,你进去后不必多看他,陛下不喜欢主动的人,你只需要按自己计划行事。” “还有,西太后和柔妃不合,你待会儿有机会,便多拍拍她的马屁。西太后不喜柔妃,若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掩去柔妃的风头,即便陛下不喜欢你,太后娘娘也会將你抬到帝王身侧的。” 紫鳶眼底闪过亮色,心道自己果真没看错人,这个小德子她之前就注意过了。虽说是个马厩里的小宫人,但没事的时候时常在后宫里跑。 他知道的,肯定比看到的多。 两人在这边说著话,愣是没注意到,另一边闪过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消失得很快,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钟闕楼中姬楚云的身后,“娘娘……” 姬楚云看了眼回来的暖冬,见她果真对自己点点头,且双目炯炯的样子,便已是瞭然。 紧急著暖冬又俯下身,將自己在外面偷看到紫鳶和小德子私下谈话的一幕给她说了,姬楚云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就知道柔妃一个乡野丫头,什么也不懂,连舞技都是被元家人相中后,送到长安城来后学的。柔妃能这番聪明,一定是得了贵人相帮。 只是柔妃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被人算计吧。 “柔妃娘娘,你怎么在愣神呀,大傢伙可都在等著看呢。”雪昭仪偷笑著道,眼神中都是看好戏的神情。 柔妃死死捏著凤阳殿的帐册,盯著雪昭仪可恨的嘴脸,娇柔小脸上的淡然之色都快绷不住了。若是之前,哪里有这等下作的贱人在自己面前蹦躂的份! 可是现在,她连自身都难保。 柔妃又往外瞪了眼。 该死的紫鳶,赶紧进来啊! 可是殿门口安安静静的,就是不见紫鳶的人影。 因为柔妃的拖延时间,此刻不仅仅是西太后甚是不悦,就连裴宴都少有地皱起了阴柔长眉。 终於,西太后发话了,“柔妃,你在等什么?別忘了,这可是使臣盛宴,所有人都在等著你呢。” 雪昭仪拿起绢帕偷笑,跟著道了句。 “嘖~该不是,有人故意打肿脸充胖子,其实根本就不行吧?” 第61章 属於她的机会,没了! “雪昭仪,你!”柔妃差点就绷不住了,不过骂人的话到嘴边,还是被她按捺下。 她著急地看著裴宴,想让裴宴为自己说句话。 但是不知道为何,今夜的裴宴知晓了缩减宫中收支的事,是她所做后,眼神便一直很冷。 虽然平日里裴宴也这样,但柔妃知道,这份冷,和往日不一样! 似乎还带著失望?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雪昭仪在看自己的笑话了,连朝臣看她的目光也带著嘲讽。 柔妃的脸几乎是丟尽了,恨不得將紫鳶那个丫头给捏死! “罢了,看柔妃脸色不是太好,若是身子不舒服,那就先下去吧。”西太后冷冷地道,虽然是在赶人了,但为了东周,在外使面前已经很给柔妃脸面了。 可是,下去吗? 当真这样灰溜溜离开,便是落实了她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实,之后不仅仅被后宫的女人们瞧不起,连前朝的那些老傢伙,也会笑掉大牙! 直到这时,元大人咳了咳突然出声,话语中带著关怀,“太后娘娘说的是,柔妃娘娘的脸色看起来,的確不是太好呢。” 收到了元大人的提醒,柔妃眼底划过一丝锐利光芒。 现在指望紫鳶进来是不可能的了,只有…… “啊,陛下,臣妾的头好晕~”说著,柔妃双眼一黑,娇柔无骨的身子如一片枯叶般,缓缓落地。 不愧是被称为世间妖物的柔妃,连倒地的动作都是计划好的,无不彰显她的娇媚姿態。 连那边的萧怀奕看著都不由喉头微紧。 “呀,柔妃姐姐果真晕了,真是好不凑巧。”雪昭仪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 外面等候了许久的紫鳶,听著雪昭仪这话后,眼底闪过亮色。 她知道,该自己表演的时候到了! 可就在紫鳶整理完了仪容,准备趁著宫人入殿搀扶柔妃之际,一起进去时,却听另一道声音从宫室里响起,“柔妃妹妹身子不好,那先差人送她下去吧。” “陛下,您说呢?” 是姬楚云。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位皇后娘娘开口,紫鳶的心里便生出了一丝不安。 殿里的裴宴没说话。 姬楚云也不指望他回应自己,说完后直接起身,下了高位来到柔妃的身侧,她话说的是让人请柔妃下去,可此刻站的位置却又无意挡住了那些宫人。 这番操作,实属让人看不明白。 总之裴宴盯著他的眼神愈加凛冽,其中还带著警告,示意她別搞事,不然后果自负! 姬楚云无视裴宴的冷眼,微微弯下身,拿起地上散落的几份册子,然后抬头笑看他,“陛下,您不介意,让臣妾也过目一番內务府的册子吧?” 裴宴放下酒杯,睨了眼她的动作,嘴角轻扯,“都捡起来了,皇后才来问,不觉得迟了?况且你是东周的皇后,有什么事又是不可以的。” 这不给面子的一番话,又是惹得在场人一阵唏嘘。 这东周陛下,看来是真的厌恶皇后得很呢。 姬楚云就像没听出他冷语中的嘲讽,轻轻頷首,开始翻阅帐册。 而就在她翻阅的同时,高位上西太后的眉眼中闪过一道幽芒,似是想阻止,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眼底的暗涌亦是转瞬而逝並未被任何人发现。 “嗯,不错。”简单看了眼帐册,看起来姬楚云是在温和地轻笑著,可她的眼神却在留意著最后那几页。 內务府的册子有很多备份,上次陈全给自己的,便是被人撕掉的其一。 而她手中这个,虽一样是备份,但却有很明显的不同,因为这上面的最后几页还在,並未被陈全故意掩盖! 连姬楚云也没想到,她一直想方设法去得到的原页,居然会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落在她的手中。 默默地將最后几页內容,以及提到之人名讳记在心里,姬楚云慢慢地合上帐册,突然摇了摇头,“可惜了。” “皇后,你这话是何意?”西太后问,话中带著故意引导。 虽然最近她越发看不懂皇后了,但若是对付的柔妃,西太后自还是站在姬楚云这边。 外面蹲守的紫鳶,暗骂著姬楚云这杀出来的程咬金的同时,手也微微抖了抖。 这皇后,难不成真的看出了端倪? 殿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萧怀奕也在道,“东周皇后娘娘可別卖关子了,快快说吧!” 姬楚云笑著开口,“这上面的支出帐目被改动后,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减宫內的用度,但本宫方才仔细看过了,这些多出来的银钱,有大部分都是在宫人以及御膳房、浣衣局等用度消费上所节省而出的。” “就比如拿我凤阳殿来说,宫人的吃食用度,一个月按理是百两。但实际上,因为凤阳殿的宫人数不多,消费达不上百两。自然能节省一部分银钱。” 她看了眼还装晕躺在地上的柔妃,扯唇继续道,“之前这样安排也便罢了,但各宫人数一直都在变,不可能永远都低於那个数,长久来看,用这样的办法,去缩短用度节省流水,並不是一个好法子。” “况且,从宫人这边剋扣,会让底下的人心有不適,久而久之,定会心生嫌隙。虽是奴才,但也是陛下的子民,既是东周百姓,便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面前的蝇头小利而轻视了他们。” “陛下,母后,您们说、对吗?” 姬楚云话语落地,整个钟闕楼都静了下来。 纷纷用一种异样且微惊的眼神看著她,看著眼前的这个国母! 装晕的柔妃早已傻眼。 雪昭仪听不懂这些,但她明白一点,姬楚云这番话一出,柔妃之前搞出来的那些门道,便都成了歪门邪道,成了狗屎! 只有裴宴一言不发,就像是个事外人一样看著这个闹剧,但你认真看,便会发现他盯著姬楚云的双眸正在微微眯起,似是想將她看透。 “好!东周皇后说得好!”终於有反应过来的使臣,开始鼓掌欢呼。 东周臣子连连称讚附和。 “瞧见没,这才是一代国母!” “可不是嘛,再说我们东周地大物博,还能去宫人的吃食用度里剋扣银钱吗?这不是闹笑话!” 西太后满意极了,即便她不喜欢姬楚云的聪明,但在这样的事情上,偶尔聪明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殿中一片称颂声。 而外面的紫鳶,脸色早已是变得铁青。 自己的大好机会,她等了这么久,又是在柔妃面前卖弄,又是忍气吞声,没想到居然被姬楚云捷足先登了! 那是她给柔妃出的主意,她当然知道其中的漏洞和对宫人的不公。 但只要她等下进去,將那些点细细分析,然后再拿出更好的应对之策来,陛下和太后便会更为赏识她! 谁能想到啊! 这个机会,没了! 不!还是有的,只要她现在进去,將解决的法子说出,一切还是一样! 紫鳶看著近在眼前的辉煌宫灯,只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將身处於黑暗中的自己牵引著去。 而就在她抬步时。 有人却將她拦住了! 第62章 那夜宫女的身份 “紫鳶,你疯了?” 看著拦住自己的小德子,紫鳶登时怒了,“你做什么?快让开,我现在就要进去!” 小德子生怕紫鳶的动静惊动里面的贵人们,赶紧將她拉去一旁,“蠢啊,现在才进去有用吗?” “为什么没有用!”紫鳶甩开小德子,自信十足。 她的实力和脑子,可不是那些古人能比的。 然而此刻的紫鳶並没有意识到,殿內揭露削减之法不足的姬楚云,正是她所瞧不起的古人! 小德子无奈摇头。 “哎,之前和现在能一样吗,方才进去,你对付的是柔妃,可现下进去,那对付的可是中宫了!” 紫鳶闻言神色微变,眼神也闪烁了起来。 小德子话语继续,“咱们要得的是太后的赏识,可是谁不知道太后最喜欢的就是皇后娘娘了。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聪明人,第二个跟著的,那就是蠢蛋!” 几句话,瞬间將紫鳶给点醒,也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是啊,她差点就犯蠢了! 若真的进去,只会被人视为故意趁机邀功,还去和皇后对著干,太后能赏识她就有鬼了! 小德子睨了她一眼,“看在咱们合作的情分上,今夜本公公再提醒你一句,此刻你想的不是怎么去完成计划,而是弥补。別忘了,还有个柔妃呢。” 最后这几个字,惊得紫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柔妃目睹了整个过程,也知道自己没有及时进去帮衬她,待柔妃回了味,回了淑德殿后,自己哪里有好果子吃? 她得赶紧想对策,將自己的小命保住再说。 再看了眼殿中已经回到了高位上的姬楚云,紫鳶心有不甘地紧咬唇瓣,“后宫里的日子还长,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咱们走著瞧! 钟闕楼的闹剧收场,但为了不让外使看了笑话,最后姬楚云还是亲自命人將『晕倒』的柔妃送了回去,还又夸讚了柔妃几句,说她的学识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待柔妃身子养好再来商议这削减之道等等。 姬楚云这般给柔妃面子。 可有些人却不领情! 咔嚓一声。 裴宴的酒杯直接碎在了姬楚云的脚边,落得突然,飞溅起来的碎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生生擦著她的脖子飞过。 就差那么一厘,就可以让她当场见血! 姬楚云神色微变,却没有动。 “皇帝,你做什么!”西太后看到了这一幕,隱忍著怒火暗暗斥责道,“外使和群臣都还在呢,不许胡闹。” 裴宴甩动长袍,一步步朝姬楚云逼近,垂眸睨著她,姿態像极了掛在苍穹夜顶的冷月,森寒又孤寂,“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 姬楚云皱眉。 难道他以为今夜柔妃的事,是自己陷害? “陛下多想了,臣妾没那么多閒心。”姬楚云眼神淡淡瞥去旁处。 “没有吗?藏拙多年,你总归是忍不住了,对吧。”这些话是裴宴俯下身,压下来对她说的,外人看著他们二人这般,只觉得两人亲密而已。 但只有席位中的秦书,看到了裴宴抚摸姬楚云脖子的手中,藏著的一片酒杯碎渣。 他拳头微紧,眼神也冷了下来! 姬楚云却惊了惊,自己藏拙的事,也只有冉安鈺和秦书知晓一部分而已。 可听裴宴的这语气,他像是並不意外,特別是他此刻看自己的眼神中,还透露了一件事。 他!似早已认识过了自己,认识过了真正的她! 且远到在她相识他之前! 回想起她和裴宴第一次相见,是先帝在世时,她八岁进宫的宫宴上。 难道在那之前,他们便早已见过吗,可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著姬楚云无比困惑的眼神,裴宴只觉得噁心。 还在装吗? 不想再看到她,裴宴大力丟开姬楚云,甩动大氅扔下现场诸位宾客,直接扬长而去。 西太后怒然站起身。 “皇帝,你去哪儿!” 裴宴步伐极快,谁也不理会,连跟来的蔡公公都被他踹去了一旁,然后很快便没入了外面的夜幕,再也不见那高山雪峰般的傲然背影。 “娘娘,您没事吧……啊,您的脖子上怎么出血了?”暖冬心中一惊。 姬楚云抬手一抹,知道这是裴宴的警告,低头轻笑,“没事的,又死不了。” 她看似淡定,可回想起方才裴宴的古怪眼神时,还是轻轻皱了皱眉。 本以为她洞悉了一切,了解前世今生的每一个人,可是到了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好像被蒙蔽得最深之人。 或许,一直都是她自、己。 - 裴宴丟下一眾人气冲冲地离开钟闕楼,还挥退了所有的宫人,看得出是真的动了真怒。 但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气柔妃骗他? 还是气那个人、 “陛下,您没事吧?”琉玉出现在他身后,看著站在御园湖边吹著冷风的男子,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 裴宴没回答,眼神只是冷冷盯著湖水中倒映著的孤月。 琉玉接著又试探地道,“那公主……” 话到嘴边,收到裴宴的冷眼,琉玉赶紧改口,“不,是柔妃那边,陛下是打算如何处理?” 今夜柔妃『打肿脸充胖子』这件事,是確定无疑了。 而裴宴此生最是痛恨骗自己的人! 无一例外。 此时裴宴阴柔面庞极沉,和夜下湖泊一样的凉。 “是该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吃人宫室。” 琉玉明白,其实今夜姬楚云出场时,陛下没有多加阻止和包庇柔妃,也算是对柔妃的惩戒,想让她长长心,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念被人抓到把柄。 毕竟,东周內外不太平,几国看起来关融洽,暗地里却暗波涌动。 陛下是皇帝,有天下子民,还有藏匿著的血海深仇,不可能时时护著她,甚至是护一辈子。 “不过,朕今夜看她,是比往日时瘦了些,还是让人给淑德殿拨些补品去,顺道也把禁足令解了吧。”裴宴接著又道。 琉玉看了眼裴宴,知道对於柔妃,陛下还是心软,“是,臣知道,会让人去安排。” 想到什么,琉玉又道。 “对了陛下,雪昭仪的身边宫人粗略查过了,好像並没有谁於那夜出现在小道上过。或许您偶遇的那个小丫头,並不是雪昭仪的身边人?” 第63章 姬楚云,又是她! 是吗? 裴宴微微蹙眉,心中莫名的空落了几分。 若是之前他许会安排人去再细细查一查,但转念一想那不过是个宫女,即便性格非同一般,还让他流连忘返又如何? 坐在这个高位上,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拥有人间寻常儿女的快意。 加上今夜心情不好,裴宴也懒得管那么多了,毕竟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之前只是安排人隨意查查,万一其中有紕漏也不一定。 裴宴轻嗯了声,“朕知道了,此事日后再提,下去吧。” “臣遵旨。” 这边,宴会进行到了尾声,西太后和几个大臣处理著宴会之后事。 见姬楚云脸色不好,西太后便先让她回去休息。 今夜姬楚云的確累得很,再怎么说也是怀了身子的人,一日里折腾了那么多,和旁人自是比不了。 不过她这边刚回去,就收到了裴宴解除柔妃禁足令的消息。 “娘娘,不仅仅是如此,奴婢听说,陛下还给柔妃送了不少补品,虽然是私下的,但陛下这番做了,就代表还是把柔妃放在了心尖上。”暖冬撇著嘴道。 姬楚云靠在长椅上,揉著微涩的眉心。 既是私下送的,可消息还是传来了她这边,一看就知道是那位天子的杰作。 她苦笑了番,扯唇,“柔妃自打进宫就是他的心上宝,就算做了错事,也依旧被宠著,送东西那些算得了什么,更不是稀奇事。” 此刻更应该蹦躂跳脚的,该是雪昭仪那边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哎呀,娘娘,也只有您才稳得住!” 香菱端著烛台进来,將还在不停跺脚的暖冬叫去了一旁,“暖冬姐姐,娘娘今日很累了,咱们先出去,別叨扰她休息。” 暖冬看了眼姬楚云脸上疲色,终究还是点头。 待二人关上內殿门,来到凤阳殿外的迴廊下,暖冬气鼓鼓地坐在台阶上,双手捧著脸,看著天上弦月,不住嘆气。 “香菱,你不知道,其实在柔妃进宫之前,即便陛下对娘娘不好,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视若仇敌。” 香菱也跟著她坐下,“哎,是啊,只瞧著陛下以往每回送去柔妃那儿的东西,咱们凤阳殿就从未有过。若不是还有太后娘娘在,我们娘娘的日子当真难过。” 暖冬撇了撇嘴,暗自嘟噥道。 “有些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那个柔妃会妖狐之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才把陛下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香菱赶紧捂住她的嘴,“嘘!暖冬姐姐,这话可別乱说!咱们陛下是最不喜那些鬼神之论的,小心被人听去,给娘娘惹事。” 暖冬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两人在这边你一言我一语,殊不知此刻的淑德殿里,早已经乐成了一团。 “呵,本宫就知道,陛下的心里还是有我的。”柔妃走在满桌的补品面前,手指在上面一一划过,脸上都是满足。 松姑姑在旁不停笑著奉承,“可不是嘛,无论陛下赏识多少的妃嬪,那不过都是为了权衡前朝,而走的过场。” “只要咱们柔妃娘娘站出来,陛下的心,还是在您的身上!” 柔妃就喜欢听这些奉承言辞,不过一想到自己今夜的丟丑之事,很快又笑不出来了。 她冷哼一声坐下,厉声道,“紫鳶那个小贱人呢?把人给本宫带来!” 松姑姑早就等著柔妃亲自收拾那贱丫头了,可她现在却是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娘娘有所不知,那贱丫头不见了。” 柔妃妖媚水眸一瞪,气得拍桌。 “什么!居然不见了?” 松姑姑提前就知道了钟闕楼发生的事,准备先一步將人逮住,谁曾想她出手之前,那贱丫头居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柔妃娘娘您放心,奴婢已经安排人在宫內四下寻找,一定能把这贱人给揪出来!” 本以为紫鳶这贱丫头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事,见情形不对,便先跑路了。 即便是抓人,今夜也是很难抓回来的。 岂料,到了后半夜时,紫鳶居然回来了! 柔妃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惊讶,只觉得这妮子是疯了,既然跑了还主动回来受死,但转头一想其中或许另有猫腻。 她连忙就命人更衣,踏著凌晨时的暮色,来到了淑德殿门口。 “那婢子人呢!”人未到语先至,紧接著便见细致打扮过的柔妃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来。 可是她转头四望,却没有看到紫鳶的身影。 “不是说回来了,本宫怎没见著人?”柔妃不悦极了。 松姑姑迎了过来,脸色十分奇怪,还有些欲言又止。 柔妃眉头紧锁,“支支吾吾的,还不快说!” “娘娘,紫鳶回是回来了,可是却……” 另一边,淑德殿的宫人住所里,红灵正在给床上躺著的人拧帕子擦拭。 突听一道踹门声,是柔妃来了。 红灵嚇得手一抖,忙不迭跪下,“见过柔妃娘娘,紫鳶她……” “这里有你和本宫说话的份吗,滚开!”柔妃看也不看红灵,抬脚直接从她趴著的双手上硬生生踩过去,然后走到床上小脸苍白的紫鳶面前,微眯娇眸。 哼,果真如松姑姑说的,这妮子病了! “松姑姑。” “是!”松姑姑得了柔妃的眼神,端起旁边的凉水,对著紫鳶就淋了下去。 紫鳶被冷水一泼,身子抖了抖,悠悠转醒后看到柔妃身影,赶紧掀开被子给柔妃见礼,奈何她身子轻飘飘的,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柔妃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睨著她,娇媚红唇轻扯,“装得挺像啊?呵,为了躲避受罚,你这个小贱人还搞成这般病懨懨的,真以为本宫是吃素的,看不出你的故意为之吗!” “松姑姑,把这妮子架起来,今夜本宫就要让她知道,不听话和玩弄本宫的下场究竟是什么!” 红灵看到这一幕,正想过来求饶,却被人拦住捂住了嘴。 很快四周的宫人,便齐刷刷上前要朝著紫鳶对付去。 紫鳶瘫倒的身子微动,艰难地道,“娘、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当时在钟闕楼外,奴婢一直都在等著的,咳咳……谁曾想,后面来了个宫人,將奴婢硬生生带走,还把奴婢装进麻布口袋,丟去了皇宫湖水里。” 什么?是这样的吗。 柔妃盯著紫鳶的眼神加深。 这时,红灵也大力挣脱了阻拦的人,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柔妃娘娘,是真的,方才紫鳶回来的时候,从头到脚全湿了,身上还有青苔以及石子的划伤,您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说著,红灵就去掀紫鳶的裤腿,果真见到上面的各种划伤,以及青苔的残留! 柔妃眯了眯眼。 松姑姑也怔住了,皱眉道,“娘娘,您看这……” 柔妃自然不信这些片面之词,当即安排人去紫鳶所说的那个湖泊查看,派去的还是松姑姑的人,定不会作假。 不多时,派去的人便回来了。 那宫女看著紫鳶的表情十分复杂,跪在地上对柔妃稟报,“娘、娘娘,奴婢去紫鳶说的湖泊处查看过了,当真发现了湖水里散落的麻布口袋,还有挣扎的跡象,甚至有紫鳶掉落下去的一只鞋。” 宫女还將鞋子呈出来给柔妃看。 紫鳶眼底划过异色,苍白唇角一勾,她知道,这么多证据摆在这,柔妃一定已经信了! 柔妃瞪了眼那宫女,“行了,本宫知道了。” 说著,她又看向紫鳶,声音更沉了些。 “你可看清带走你的人是谁了吗?” 见柔妃果真信了七八分,紫鳶拖著病弱的身子跪好,装作回想的模样,然后缓缓道,“奴婢没看清,只听到其中一个人,似叫什么小福子的…” 小福子? 那不是凤阳殿的人吗! 柔妃脸色一变,气得又是拍桌。 姬楚云,又是她! 第64章 怪事 看著气怒的柔妃,紫鳶便知自己的奸计得惩了。 “咳咳……整件事情便是如此,奴婢最后在水中挣扎了许久,才拖著疲惫的身子回来的。今夜的事没有办妥,都是奴婢的过错,还请娘娘降罪吧。” 紫鳶说得可怜兮兮,病懨懨的样子谁见了不心疼。 而如紫鳶所想,柔妃的確似心软了下来,至少此刻表面上看著是如此。 她命人將紫鳶扶了起来,话语也柔和了几分,“行了,本宫知道你忠心,今夜的事虽没办成,但本宫的禁足令倒是解了,也没有招惹更多的是非。” “至於钟闕楼的事,既然是姬皇后给本宫下的绊子,那也怨不得你,那中宫的手段可多著呢,你一个小小奴才怎么是她的对手。” 说这话时,柔妃又想起了今夜姬楚云在晚宴上,对著帐册高谈阔论的样子,眼眸就不由加深。 姬楚云不是无能蠢后吗,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一看就知道她藏得深! 最后,柔妃又看了看紫鳶几眼,叮嘱她好生休息,然后在松姑姑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总算扛过了这一遭,紫鳶长呼一口气。 她盯著自己身上的伤痕,眼神里都是狠辣。这些伤,都是她自己弄的,包括跳下湖水,感染风寒身子滚烫等等,也是她的一场戏。 有些时候啊,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伤害自己她也无惧。 重要的是结果! 红灵在旁边,看著紫鳶瞬间转暗的冷眸,被嚇得一抖。 紫鳶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紫鳶,你?”红灵忍不住唤了声。 紫鳶抬头看向她时,眼神中的暗色已经消失,以至於红灵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了。”紫鳶问,话语中带著些不耐烦,丝毫忘了每次自己受苦受委屈,都是红灵站在她身边。 红灵紧咬唇瓣,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紫鳶,你確定是皇后娘娘的人把你带走的吗?” 紫鳶眼神躲闪,登时就皱起眉,恼羞成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红灵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她其实是想说,今夜她看到过小福子,当时小福子去了御膳房,她正好也在那儿,便碰了个巧。 可是方才听紫鳶说,是小福子带走她的,这时间算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但不等红灵把话问出口,紫鳶更是激动了,打断她的话道,“红灵,你够了!別人也就罢了,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居然也在为可恶的姬皇后说话!” “紫鳶,我……”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休息。” “紫……” “走啊!” 这还是她们两人一起进宫后,第一次这么大的爭执,红灵几乎是被紫鳶嚇傻了。看著紫鳶生气的模样,红灵委屈极了,终究还是咬唇跑开! 但只有紫鳶才知道,她方才那么的愤怒,全是因为內心的恐慌。 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后的恐慌!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自己今夜和红灵起了爭执,让红灵伤心离去。之后没有人相帮的她,差点丟了这条命……! 这边,离开宫人的住所,回到淑德殿的柔妃,一改脸上的笑意,眼神陡然一冷。 她回身望去紫鳶所在的小屋,哼了声,“真以为本宫会心慈手软?” 松姑姑听出了柔妃的言外之意,扬眉道,“娘娘,您的意思是不相信紫鳶的那些话吗。” 柔妃抬手抚著髮髻,冷不丁嗤笑。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今夜本宫丟了这么大的脸,都是这贱人导致的,总归得找个人出出气。” 松姑姑早就看不顺眼紫鳶了,现在能听到这些,赶紧附和道,“娘娘,您说的是啊,况且宴会结束后,那紫鳶也没多大的用处了,她还晓得咱们这么多的事,怎么也该……”说到这,松姑姑的眼神一狠。 柔妃眼底也散发出了狠色。 “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总归本宫再也不想见到她,但事情也別闹大,不然被淑德殿其他人知道后,又再次传出本宫苛责奴才的事,那本宫可得拿你是问!” 松姑姑早就等著这句话了,將紫鳶送出宫这件事,她不知道已经想过多少次,赶紧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个贱丫头,绝对不留痕跡!” 送了柔妃进去,松姑姑没有停留,赶紧来到了淑德殿外,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对著守夜的宫人吩咐道。 “去,给皇宫偏门的士兵送点银子,再传个信儿,就说明日一早,我们……” 本以为这一夜的喧囂风儿过去后,次日迎来的是艷阳高照,却没想到日头没见著,一早起来就是春雨淅沥。 虽不至於像冬日那般冷,但这雨水打在宫墙上,依旧是一阵冷寒和窒息。 扫洒的宫人们,一大早就开始忙活。 来来回回的人影,让这孤寂冰冷的深深宫室有了些人气儿。 淑德殿,侧殿小屋的大通铺上,昏睡的紫鳶似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缓缓坐起身。 她咳了咳,只觉得头昏脑涨,难受的很,心中暗骂古代人就是废物,身子这般差,一个小小感冒而已,都能咳去她半条命。 紫鳶强撑著身子,往外面望了一眼。 “红、红灵,我的药呢?” 紫鳶的人缘不好,平日里只有红灵愿意和她相处,其他人基本巴不得她早点死。 昨夜又因为她怕漏馅,故意將红灵骂走,此时身边还有人搭理她才怪! “这个红灵,竟如此小气?”紫鳶冷哼了一声,心想还不是因为她没有权势。 若自己得了势,这个鬼丫头片子不得赶紧巴结她,估计打都打不走! 又往外看了一眼,紫鳶皱起眉头,哼,求人不如求己,打算自己掀开被褥去找药。 不想就在这时,紧闭的屋门被撞开。 紫鳶抬起昏沉的脑袋看去,不知是看到什么,她脸色陡然一变! “你、你们…!” 淑德殿外宫道上,刚从御膳房回来的香菱路过这,听到里面似有什么古怪声响,抬头看了眼。 紧接著便见一堆破烂玩意儿,被柔妃的宫人抬了出来。 “柔妃娘娘的人,怎么一大清早就开始清理殿中杂物了,看来最近陛下送来的东西当真不少,都得腾地了。”隨行的小宫女撇嘴低语了句。 香菱瞪了眼多嘴的宫人,“少嚼舌根,別人宫的事儿和咱们没关係,拿了娘娘要的点心,就赶紧回去吧。” “是是是。” 不过临走时,香菱还是又朝著淑德殿看了眼。 她的眸光在那个能装下一个人的大木箱子上略过,眉心皱了皱… 第65章 救命! “娘娘,奴婢回来了。” 香菱一回到凤阳殿,赶紧將东西奉到了內殿。 昨日一天的事儿,姬楚云是真的累著了,直到现下才起来,此刻正在更衣。 闻言后,她侧头看了眼那些点心,眸光微深,隨后轻嗯道,“好,本宫知道了,你们两个留下,让其他奴才都下去吧。” “是,娘娘。” 內殿安静下来,姬楚云对著暖冬递了个眼色。 暖冬赶紧应声,上前把点心拿出来,然后直接掰开。 只见这点心里面,居然藏著一张纸条! 暖冬眸光微亮,赶紧把纸条递给了姬楚云,笑道,“冉小姐的动作就是快,昨夜才传出去的信,这个时候就回了。” 信是昨夜姬楚云入睡前,让底下人安排偷偷传出去的,这样的事儿,也只有交给安鈺来她才放心。 展开纸条,將上面的名讳,以及后面展列出来的详细信息过了一道,姬楚云唇边噙起一抹极冷的笑。 这些人都是昨夜,在柔妃带来的那个內务府册子上发现的蛛丝马跡。 顺著那些货物后面的人物,姬楚云开始抽丝剥茧,找到了中途能沾手药膳补品等物之人,再安排信任的人去著手。 担心幕后黑手觉察,会有下一步。她便连夜让人给安鈺传信,让安鈺帮忙先查一查这些人在长安城的真实身份和住所。 “给你点心的御膳房宫人,还说了什么了吗?”姬楚云將纸条內容铭记於心,然后捻了捻扔去旁侧的炭盆。 香菱走上前,小声地道。 “娘娘,那个宫人说,冉小姐已经在宫外那地方等著您了。” 姬楚云静静看著炭盆里隨火星四舞,瞬间被其覆盖的名讳內容,眼底冷芒更甚,“好,本宫知道了。陛下那边呢?” “陛下今日还有朝政要处理,但是几国使臣还未走,要在咱们东周玩耍几日,想来今日陛下忙完了,还是会去陪使臣的。”暖冬答。 “很好。”姬楚云轻笑抬眸,望去窗外倾洒而来的绵绵春雨,“去准备吧。” 暖冬和香菱对视,两人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娘娘,虽然陛下这边顾不了后宫,但宫內人多眼杂,您这般私下出宫,万一被人盯上……” “是啊娘娘,不如就奴婢去吧。” “不,本宫必须去。” 若不亲眼看看沾手害过自己和腹中孩子的人,她这一世岂不是白活了? 知道姬楚云用意已决,暖冬二人也不再多劝,只隨著姬楚云一起看著窗外灰濛濛的雨幕,心里感嘆著,这昏暗无边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於此时,装著紫鳶的大木箱子,正在宫人的运输下,从侧门送到了宫门口。 淑德殿的小宫女,对著守卫笑笑,又掏出了好些值钱的东西偷偷塞给他,“士兵大哥,咱们娘娘心疼你,这都是给你喝酒吃肉的。” 按理说,每个宫送出去的东西,哪怕是垃圾,都得经过士兵的手一点点检查。 以防通敌卖国之事。 但也有这等浑水摸鱼的,毕竟宫里的人想给外面的谁谁谁,私下送点东西的情况,也时常都有。 守卫掂了掂,感觉手中的东西有些分量,当即就乐了,再看一眼那堆被淑德殿清理出来的东西不过都是些杂物,只以为柔妃这又是处罚死了身边的宫人,安排人送尸体出去,便点点道。 “行了,知道柔妃娘娘最是心疼咱们这些办差的,赶紧送出去吧,不过你们可得快些回来,万一换班了不是我,那可就难办了。” 宫女闻言当即一喜,赶紧命令著人將那些杂物送了出去,“士兵大哥放心,要不了半刻,我便会回来的。” “去吧去吧。” 木箱外,板车的軲轆声缓缓传来,晕过去的紫鳶这才惊醒。 “我这是在哪儿?!”可是睁开眼所见的,却是一片黑暗,紫鳶惊呆了,开始抹黑拍打四周,不停对外叫喊,“外面有人吗!”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淅沥雨声。 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之前在淑德殿中,松姑姑领著一堆人,將自己围住,不住拳打脚踢,將她生生踹晕了的场景。 紫鳶的內心顿时生出浓浓恨意和怒火!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哪里做错了吗!人为財死鸟为食亡,她想在这个封建王朝出人头地,难道就这么难吗!为什么都在针对她一人! 紫鳶满心怨念,却忘了自己做过的一切,她心头怒火翻涌,拍打木箱的力道加大,“救命,救命啊!” 她並不知自己此刻身处哪里,只感觉像是在车辆上,更不晓得要被送去何地。 所以只能这样呼喊! 可是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因为下了雨天冷,清晨的长安城街道上,本就没什么人,哪里又会有人听到她的求救? 即便是听到了,又有几个人想多管閒事。 “救命!咳咳……救命!”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紫鳶伤风后的嗓子被喊得嘶哑,喉咙里都淌出了血丝,车辆这才停下。 紫鳶一怔,脑袋的昏沉感也消失大半,当即清醒了过来。 到了? 紧接著,她便感觉有人將木箱子从板车上抬了下来,然后继续往一个地方走了去。 “哟,三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不是说有好货吗,我能不亲自来看看?” 听到这对话声,紫鳶心里更是不安了。 “三爷您放心吧,这可是从宫里出来的,水灵著呢,不信,您来瞧瞧?”说著,车夫將木箱子揭开。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满嘴黄牙的中年男人俯下身瞅了过来,十分猥琐地在紫鳶身上嗅了嗅,双眼泛著迷离和贪婪,让人噁心。 也是这个时候,紫鳶才意识到她居然被人送出了宫,此刻正在一处街道巷口的后门处! 紫鳶想动,想反抗! 但是伤风后的她,加上方才半路上挣扎了许久,此刻已是浑身无力,连对这个猪头男人吐口水的力气都没了。 叫三爷的男人满意极了,“虽看著是个病秧子,但咱们窑子里的客人们,就是喜欢玩这种。” 窑子?! 紫鳶身子一僵,是她想像中的那种女人进去,就永远逃离不了,也不可能活到天明的脏污之地吗! 不!她可是要压姬楚云一头,成为整个东周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怎能落入这等噁心地方! 即便浑身难受,紫鳶也咬牙,拼了命般的吼道,“我不去!我是柔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我才不去这等地方!” 那男人眼神一狠,先是给了紫鳶一巴掌,然后不知从哪里拿了个东西塞住她的嘴。 “闭嘴吧,听话点还能让你少伺候些客人,不然一天二三十个都得给老子去!” “我是柔妃的人……唔唔!” 於此时,巷口外的街道上,正驶来了一辆马车。 车內,刚刚私下出了宫,此刻正闭眸假寐的姬楚云眉心一凝,缓缓睁开清冷灵眸,掀开帘子看向紫鳶声音传来的地方。 “奇怪…” 方才那道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第66章 让柔妃付出代价! 姬楚云出神间,外面驾车人的声音传了来,“娘娘,咱们快到了!” 接她的人是安鈺的丫鬟,叫弄剑,一听这名就知是安鈺的调调,性格也和她一样欢脱。 马车转入巷口,很快来到一个百姓屋舍门前。 弄剑勒停下马车,给姬楚云搬来了一个脚凳,仔细地將她搀扶下来,“娘娘,我们小姐已经在里面等著了,您进去就好,奴婢在外面守著。” 姬楚云轻笑点头,眼神冷冷瞥了眼四周,隨后抬步进了屋舍。 另一边,对面的地下窑子里。 得了新美人的魏三爷,今日心情十分不错,正躺在长椅上,翘著个二郎腿,拿根金牙籤在那儿掏自个儿的满口黄牙,哼著小调儿,好不乐哉。 只看他那眼神精明的模样,估计已经在盘算今日能赚多少银子了。 “三爷,三爷!” 这声音来得突然,惊得他手中牙籤一抖,差点把自己嘴巴戳了个洞。 魏三爷赶紧坐直身子,不悦呵斥,“什么事儿啊,慌慌张张的!” 奴才赶忙到他面前,压低声道。 “三爷,有位贵客来过明月楼,说是有事想见您,此刻就在咱们对面的百姓屋舍中等著呢。” 魏三爷以为什么呢,不就是贵客,想他开这个地下窑子多年,在长安城里也算是黑白通吃,什么大人物没见过? 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什么人啊,还得老子亲自去见?不去!” 奴才更著急了,著急忙慌地又凑到魏三爷身侧,低声说了一句,“三爷,那位贵客好像是宫里来的,叫什么陈……” 原本还不甚在意的魏三爷,听到这后面的几个字时,脸色一变,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不得了,那可是真的大人物,赶紧扶老子起来!”魏三爷赶紧爬起身,一边拖著肥胖的身躯穿鞋子,一边淬著身侧奴才,“真是的,怎么不早点说!惹了人家贵人不高兴,看老子回来整不死你!” 魏三爷这边著急的出了明月楼,正准备出小巷,可到了半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往宫內和自己传信,都是私底下的,怎么今日大人物自己来了呢? 难道是上次送去的货,贵人不满意? 想到这,魏三爷脸色微微一变,可不敢再耽搁,赶紧加快速度去了。 按方才奴才所说的地点,贵人是在百姓屋舍里等著的,魏三爷对这一带都熟,不多时就到了。看著眼前的木屋,他理了理衣服,又清了清嗓子,諂媚笑著轻轻推门进去。 “陈公公,小的……” 话还未说完,魏三爷被里面的人一踹,直接来了个熊扑在地! “一说陈公公你就来了,看来你果真是那狗阉人养在外面的走狗啊。” 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魏三爷身子颤了颤,赶紧爬起身,迎面就对上冉安鈺抱胸俯身看来的轻蔑眼神。 “你是谁!” 说著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的熟脸,更没有陈公公本人!反而是觉得这屋子静悄悄的,氛围异常古怪,心中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人利用了,赶紧起身就要往外跑。 “想跑?问过你姑奶奶了吗!”冉安鈺上前一手提住他后衣领。 別看魏三爷虎背熊腰,胖得比她大三圈,但冉安鈺手中隨意一个翻转,竟直接將他给提了起来。 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个硬茬,魏三爷赶紧求饶,“姑奶奶,饶命饶命,放了我吧!” 冉安鈺一挑眉,“哦?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她手一松,魏三爷身子生生砸去地上,还来了个滚! 魏三爷摔得是头晕眼,胃里也跟著翻江倒海,连自己姓什么都差点忘了。 就在他眼前冒金星时,一双绣著秋日垂柳的女子绣鞋,缓缓出现在了他面前。魏三爷一怔,顺著绣鞋抬头看去,顿时傻在了当场… 与此同时,明月楼的一处狭窄房间里。 被人带进来的紫鳶,正丟在此处。外面雨声渐停,窗缝外刺目的日光洒进来,紫鳶缓缓睁开眼。 这里冷冰冰,毫无人气,自然比不上宫里的环境,即便是奴才住的小杂屋,也比这地儿好上几倍。 “咳咳……”紫鳶艰难地爬起来,使出自己吃奶的劲儿来到门口,伸手去触了触,却发现门外居然上了锁。 可恶! 柔妃居然这么狠毒,把她搞到了这来,亏自己上次还帮她出主意。等今后,她一定要让这臭女人付出代价!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重要的是如何能出得了这鬼地方。 这时,门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紫鳶怕被发现,赶紧藏去门板后。 紧接著便听明月楼奴才的对话响起。 “今日这个女人,一看身子就病懨懨的,万一陪了客人到一半,就给玩死了,后面如何赚银子?” 旁边的人不屑道,“怕什么,咱们三爷早就想好了,在伺候人前,先给这女人餵些吊著气的药,保住她的命不让她断气,过程隨便怎么就成。” “总之,今日不伺候满十位爷,她可別想有饭吃!” 紫鳶听得满目惊恐,身子开始不住颤抖。 很难想像,这样的事,居然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一看这地方的规格,就不同於正经的烟柳巷,估计还是藏在暗地里,专门做『人-肉』生意,骯脏得不行。 不,她必须赶紧离开这。 必须想办法! 可是怎么走呢? 外面的打杂奴才已经远去,紫鳶开始环顾起了四周。 这个房间很小,估计是专门用来关押她这种女子的,所以並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展目一望,才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 以及上面仅存的烛台。 紫鳶的眸光在那被铁片定住,几乎封死了的窗户上移开,最后落在那烛台上。 蜡烛还在燃著最后的一点光,像极了此刻伤痕累累,只剩下一口气的她。 紫鳶盯著那蜡烛,眼神逐渐变得阴狠,“咳咳……这都是你们逼的,別怪我心狠手辣!” 明月楼对面的百姓屋舍里,魏三爷才从方才的呆愣中回了神。 “你、你是……” 眼前的女子虽然只穿著简单的浅色长裙,脸上也戴著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清冷眼眸。 但那通身气场,可不是谁人都有的! 姬楚云缓缓坐下,笑著端起茶盏,“魏三爷是吧,早就久仰大名,今日终於得见。” 魏三爷眼底划过锐利金芒,见四周也就这两个女人,看起来没多余的帮手在,正打算找个机会偷跑掉。 却听姬楚云又笑道,“別想了,你只要敢靠近门口,下一刻刀就能落在你后颈上,魏三爷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低垂眸子吹著茶水面,水雾氤氳中,尽显女子的端雅之態。 可就是这样的女人,看著居然比旁边那个身手不凡的丫头还要厉害!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咔嚓。 姬楚云將茶杯放下,唇边弧度不减,“魏三爷肯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找你来,又为何要打著陈全的名头。” “不急,你看到这几个人,就知道为什么了。” 说著,她递给冉安鈺一个眼色。 “把人带出来。” 第67章 她好眼熟 冉安鈺收剑入鞘,很快就把旁屋里,那几个捆成粽子一样的男人给拎了过来。 咚咚几声,直接丟去地上! 之前的魏三爷,还在强装镇定,可是看到了这几人后,脸色直接僵硬住了。 这些人他认识!都是陈全在外面的左膀右臂,平时和他也是有过交道的。基本陈全私下想做什么,或者需要些什么东西,都会从他们这边得来! 为了掩人耳目,陈全还给了这几个傢伙不少银钱,又买了铺面,將他们『塑造』成了皇家货物的供应商户。 表面看起来便是所谓的『皇商』,但却不归於户部管辖,也不需要上交税银。 总之,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恶事! “看魏三爷的反应,是已经认出了这几位掌柜吧?”姬楚云的温和笑声让魏三爷回了神。 他人精明,自然不会直接承认,眼神看去旁处,“我、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这个魏三爷最难缠,所以姬楚云才选择最后一个收拾他,她倒是也不急,笑著拿出一个帐目册子,装作在看上面的內容,话语轻飘飘地道。 “这些年,陈全养你们,也不容易吧。居然让你们对他如此忠心,竟什么好东西坏东西的都往宫里送。” “瞧啊,这去年七月初十,便送了好几箱子的货物到內务府。今年年初,又送了两趟。” 什么? 她怎么知道的! 魏三爷眼神突然变了,盯著姬楚云手中帐册的目光,犹如淬了毒! 他阴狠地咬了咬牙,豁然起身,猛地朝著姬楚云这边扑去,看样子是想硬生生把帐目抢过来,“贱人!你闭嘴!” 冉安鈺脸色一变,正要出手! 姬楚云这边眼神一冷,已经先一个侧身避开,她的动作十分迅速,若不是护著肚子,估计还能连带踹一脚! 冉安鈺惊住了。 原来楚云不仅马术比当年精进,即便怀孕了,身手也这么好? 要数最惊讶的还是魏三爷,他人没有扑到,反而是自己迎面撞上了桌角,搞得满头是血,还摔了个后趴。 姬楚云已经稳住身形,嘴角轻扯,將那所谓的册子丟去他跟前,“想要这个?拿去吧。” 啪! 册子落在魏三爷面前,他抬头看去,却是惊呆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哪里是帐目,分明就是一张张的白纸! 笑话,姬楚云怎么会拿出真正的帐目,况且她说的那些,都是陈全上次刻意撕毁的那些页面记录。 此刻加上魏三爷的反应,她更加確信那些毒源,就是他们弄来的! 如今內务府搞事的源头,被她逮著后再死死摁在自己的手心,如此切断了陈全的脉门,还怕內务府翻起大浪?以及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不久后也该露出原形了! 旁边的冉安鈺抱胸走过来,对著魏三爷哼道,“真实的帐目自然还在我们手上!而你们,明晃晃借著皇商的名头,做著鸡鸣狗盗之事,真是找死!” “嘖嘖嘖,倘若我们把那帐目一一彻查再做核实,你来猜猜,內务府的陈全会不会保你们?第一个出事的,又会是谁?” 魏三爷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身子不断颤抖,这两个女人能知道陈全的事,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现下还知道了帐目往来。 她们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特別是那个穿浅色裙子的,直觉还是宫里的大人物! 再看了眼旁边,已经被暴揍得鼻青脸肿的几个掌柜,魏三爷知道,事已至此,再装傻充愣是行不通了。 他咬了咬牙,问,“你们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我做什么?” 姬楚云眸光微抬,缓缓落至他的身上,“我们想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和陈全想做什么,还有你想不想保住自己的这条命。” 轰—— 魏三爷脑海猛地响起一道轰鸣声,陡然对上这女人清冷眼眸。 “你的意思是想…!” 小半个时辰后,魏三爷终於离开了这个地方,没人知道后半段时间里,她们又说了些什么,不过从他此刻惊魂未定的模样,也能猜到其內容定不简单。 魏三爷看著又下起的雨幕,摇著头长长地嘆息了声。 “哎,罢了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长安城的天啊,终究是要变咯~” 说著这一句,魏三爷垂头丧气地准备回明月楼。 就在这时,对面的后巷里,突然传出了惊呼声,“不好了,不好了!明月楼里走水了!” 什么?走水! 魏三爷身子颤了颤,拍著大腿,对老天不住哎哟,“这可真是人倒霉了,什么事都给老子撞上。来人啊,赶紧救火!还有里面的美佳人们,都不准有事!” 百姓屋舍里,暂且办妥事情,准备离开这处的姬楚云,也听到了对面明月楼里的呼喊。 她抬头看去明月楼,眯了眯眼,“大白天的走水?” 还是在下雨天。 姬楚云嘲讽笑笑,看来这魏三爷在私底下,也得罪了不少人啊。 “反正也不干咱们的事,楚云,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地方吧,你不是说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吗?这里四处都泛著噁心味儿,我闻著惯不舒服的,快些走吧。”冉安鈺拢了拢衣服。 姬楚云点头,“好。” 於此时,另一道身影正缓缓地从明月楼的小巷子里跑出来。 浑身脏污,身上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跡。 正是刚刚趁乱逃出来的紫鳶! 她为了逃命,用房间里最后的蜡烛点燃了帘子,然后装晕倒在里面,待进来的人救火时,自己才得以脱身。虽然是出来了,但紫鳶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 明月楼里面的奴才和打手那么多,一定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跑了。 她得赶紧先逃命去! 这时,正在拐角出口处左右四望著的紫鳶,抬头时无意间注意到了街道对面的马车。 好巧不巧的,姬楚云此刻正在弄剑的搀扶下上车,虽然她戴著个面纱,衣服也换了,但紫鳶还是觉出了一抹熟悉感。 紫鳶趴在墙边,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像极了皇宫里的一个人! 第68章 姬楚云的把柄 可是,中宫那位如今怀孕后,不都是一直在凤阳殿待著的吗,平日里也极少出殿门,怎么会出宫的? 还是这样故意乔装了一番!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嗅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紫鳶眼眸缓缓眯起,“哼,这后宫里的女人,可是不能隨意出宫的。” 若此女真是她想的那个人,那此事可就有意思了。 被揭发的话,轻则禁足,重则那就是欺君之罪!连镇国侯府也不能倖免於难! 紫鳶冷笑一声,正准备跟过去一探究竟。 可就在她抬步之时,后方明月楼里的人突然追了出来,一眼就发现了她,正指著她此刻所在的方向,厉呵道。 “贱蹄子,哪里跑!” 紫鳶脸上的冷笑一滯,回头看去,果真见到是那些奴才们追出来了,后面还跟著拿棍子的打手。 “不好!”再看了眼已经行去大街上,即將没有影子的马车,紫鳶跺了跺脚,知道自己是追不过去了,她只能先逃走保住性命再说。 如若真的是姬楚云,她肯定不止出宫了这一次。 后面一定还有机会逮住的! 这边,马车里的姬楚云眉心忽地凝起,抬手掀开车窗帘子,往后方街道上看了一眼。 冉安鈺顺著她眸光看去,“楚云,你怎么了,是在担心那几个掌柜的吗?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人处理妥当,不会有事的。” 姬楚云担心的不是这个。 確切地说,她也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就总觉得心里乱乱的,有些许不安。 但为了不让冉安鈺多心,她並不打算细说,收回眸光后轻轻一笑道,“嗯,有你安排,我自是放心的。” “对了楚云,你说你还要回趟镇国侯府,可回去就回去唄,为何还要借用我的马车,再掩藏身份潜入?”冉安鈺满脸困惑。 这齣宫掩藏身份她理解,可是回娘家,都是自己人,应该没必要吧。 姬楚云低垂眸光。 当然有必要。別忘了,府中还有个二房,对著他们大房虎视眈眈,若被他们抓到了把柄,可不得闹翻天去。再说,她这次回去本就是为了二房。 上次姬南两兄弟在马场上,算计三弟的事,她还没有算帐呢。 怎会便宜了他们?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姬楚云才想著等会儿回府的事,外面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撞了本公子的马车,赔几个铜板就想走了?门都没有!” 冉安鈺最喜欢看热闹,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赶紧弹出脑袋张望,“楚云,楚云!你快瞧,那边围了不少人,有好戏看呢!” 可不就是好戏吗,天还下著雨呢,都能围这么多人,肯定有大事发生。 “咦,那个公子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冉安鈺认出了那人,赶紧回头看向姬楚云,“楚云,那不是你二叔家的儿子吗?” 姬楚云眯眼看去。 人群里,那穿著一身锦袍,正对著个老爷爷发难的,不是姬南又是谁? 估计才从烟柳巷回来,姬南浑身的脂粉味,脖子上还留著女人的吻痕,他冷哼一声,姿態吊儿郎当,十分高傲。 “公子,老头子我就这么多铜板了,真的没了。”老爷爷看起来是个苦命人,应是清早推著板车进城送东西,不小心將姬南的车撞了。 可是就他那破板车,能撞出个什么? 冉安鈺当即就不高兴了,轻嗤道,“这姬南太过分了,居然欺负个老人!” 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姬南见老人说著,就要朝自己爬过来,生怕被他满是泥土的手触碰到了高贵的自己,眼神一狠,抬脚把人踹开! “滚!还敢碰本公子,找死!” “来人,打!” “爷爷,爷爷你没事吧!”这时的人群中突然跑出了个少女,少女扎著两个苞头,约莫也就十三四的样子。 “翠妮啊,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赶紧先走吗,快走啊!”老爷爷神色惊慌,赶紧將自己的小孙女往后推。 但还是迟了。 注意到这少女的姬南,眼底生出几许迷离之色,驀地扬手对著准备去揍人的奴才道,“等等!” 他又上下打量了那少女的身段几眼,突然古怪一笑,“既然这银子你赔不起,那就拿你的乖孙女来抵吧。” “把她带走!” “是!” 很快就有人上前,將爷孙二人分离。 “爷爷!” “翠妮,不要不要啊!” 估计这样的事时常发生,所以四周的百姓已经见怪不怪,更不敢去和姬南硬碰硬,只一个劲儿地嘆气。 哎,可怜的爷孙俩啊。 “居然被姬家二房的人看上,这少女怕是完了。” “岂止是完了,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未知数!” 有人问,“就没人管管吗?天子脚下,强抢民女啊!” 眾人看去问话的人,摇头道。 “你一看就是外地人,不知道那公子的厉害,人家可是镇国侯府的人,背后还有个一国皇后,谁敢去对付?” “皇后也不能这样啊……” “嘘,可別说了,小心给自己惹火上身。” 马车里,冉安鈺听不下去了,感情这些人將姬家二房里做的恶事,都怪罪到了镇国侯府和楚云的身上是吧? “看我不去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舌头拔了!”冉安鈺几欲衝下去。 却被姬楚云拦住了。 “楚云,你干嘛拦我?”冉安鈺回头,满脸不明。 姬楚云看了眼外面,冷声道,“那些不过是被人蒙蔽了的百姓,你和他们较什么真,若真要去了,只会让人以为镇国侯府不仅强抢民女,还滥杀无辜。” 被她这样一说,冉安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不能动手,你也不能隨意出面,那此事怎么办?总不能看著姬南搞臭侯府和你的名声而不管不顾吧!” “怎么会。”姬楚云一笑,盯著姬南的眼神中都是讽刺。 本来她还想著回府收拾人,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人送上门来。 “安鈺,替我再办一件事。” 冉安鈺登时来了兴头,赶紧坐直身子,“是要处理外面的乱子吗?”她瞅著那小姑娘挺可怜的,若真是被姬南带走,估计这辈子就毁了。 姬楚云却是摇了摇头,笑意深深。 “不,不是掩盖这乱事,而是再加一把火,让此事闹得更大……” 第69章 公子,救救奴婢 “什么?你居然想……!”听完了姬楚云后面的话,冉安鈺激动得差点尖叫起来。 好在后面被姬楚云制止,这才没有被姬南那边的人发现。 冉安鈺还是不太懂,皱起眉头,“可是这样,那个小姑娘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她被带走吗?” 姬楚云无奈极了,笑问。 “谁说我要牺牲那姑娘了?” “啊?” “我不过是让眾人以为事情发生了,再说,镇国侯府不仅仅是姬家二房的地盘,想在我们府中搞事,也得看看其他人同不同意。”说到这的姬楚云眼神微微一冷。 冉安鈺这才明白一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真蠢!嘿嘿,楚云,还是你最聪明,我这脑子就是比不上你,还老是钻牛角尖。” “若我身边没有你在,可如何是好?” 姬楚云望著对自己嬉皮笑脸的挚友,也笑了。 放心吧安鈺,我会一直在的,这辈子,谁也不会出事! 外面的闹剧姬楚云也不想再多看,很快就让弄剑驾著马车离去。 姬南这边尚且不知自己即將大祸临头,还在那儿沾沾自喜,沉浸在新得了个小雏美人的兴奋中。 “公子,人已经拖上马车,咱们可以回去了。”奴才上前諂媚地回稟。 姬南笑了笑,收了手中摺扇,横了一眼已经被气晕过去的老人家,“好,记得把那个惹人烦的老头子丟出长安城,本公子乐呵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你们可懂?”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去办。” 姬南上次没有在皇宫马场上得了好,这两日心情正鬱闷呢,不得好好让人伺候伺候? 况且他也不怕被人知道,毕竟他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在如今使臣们还在长安城的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冠著侯府的名头去搞出这些名堂,被百姓和上头怪罪的不就是姬楚云和大伯了吗? 他就是看不惯大房家的嘴脸,恨不得他们赶紧倒台,好让自家顶替上去! 今日这番,不过是略施小计! “行了,走吧。” “是,公子。” 姬南这边准备回去,好好享受一番自己新得的小雏儿。 在外面是张扬,不代表他回去后也会继续如此。 毕竟姬禄山最近回来了,回府的时候还是得收敛。姬南即便是搞出动静,也得先把自己撇清出去,偷偷把人带回去享受完了,便儘快的处理掉。 待府中人回过味儿来,想查也查不到。 所以为了不让府中人过早的知道,他刻意让人將外面的消息暂时封锁住,回去时还特意走的小路。 可就在这时,徐徐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 斜靠在马车里,拿著扇骨轻点膝盖,正计划著后面每一步的姬南,身子被这动静搞得晃了晃,登时不悦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回事?连车都驾不好!”姬南冷著脸对外厉声呵斥道。 车夫颤巍巍地回,“公、公子,这巷子前面,好像有个死人!” 死人? 青天白日的,长安城街道上怎么会有死人! 姬南有些不信,甩开帘子眯眼看去,果真看到前面的巷子里,正横了一个人在地上。 隱隱见著,是个年轻女子。 女子…… 这倒是对了姬南的口味儿,他也不管外面下得越来越大的雨,直接下了马车,撑著一把伞来到那女人面前。 雨水打湿了此女的周身,湿透的头髮全数遮盖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见她衣服破烂,浑身上下都是被打过的痕跡。 像是经常被人虐待。 不过姬南並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怜惜之情,而是用脚抬了抬她的脸。 “模样长得倒是不错,至於身段嘛……”说著姬南的眼神顺势往下,看了眼她周身。 隨后他撇了撇嘴,一副嫌弃样儿,“嘖嘖,只可惜了,不是个雏。” 姬南阅女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是不是清白之身。 他失望地道。 “走吧,回去了。既是个死人,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直接碾过去就好。” 四周的家丁奴才们闻言,纷纷面面相覷,心惊不已! 別人都以为,他们姬家最不听话、最皮的是大房家的那个三公子。可是只有他们二房自己人才知道。 最阴狠毒辣之人,就是他们二公子了! 连他家大公子姬宣,都比不上姬南的狠毒。 就在姬南准备转身之时,从身后地面上伸来的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长靴! 姬南一惊,下意识就踹去了那个人。 “滚!” 谁曾想,在这么大的力道下,那女子不过是闷哼了声,却没有要鬆手的意思。 紫鳶缓缓抬眼,望著雨幕中男人的背影。 她並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晓得自己这是逃到了何处。但她知道,他是自己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绝对不能放。 “咳咳……公子,救救我吧!”紫鳶奄奄一息道。 她若再在这里躺一会儿,根本不用明月楼的人追过来,就直接能被雨水给淋死了!若真死在这样鬼地方,她还怎么报復?怎么成为东周最位高权重的女人! 这半死不活的女人居然说话了? 姬南有些意外,但低头看著她的眼神依旧十分厌恶,踹开她道,“拿走你的脏手,本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滚开!” 紫鳶就是不放开,反而还使出自己最后的力气,朝著姬南爬来。 “公子,救救我吧!公子……” 姬南没耐心了,“快把她拖走!” “公子!咳咳……公子,只要你救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放心,我是宫里的人,我是柔妃娘娘的人……”她只盼著能借著柔妃如今受宠的势头,让这些人救下自己,所以也不再隱瞒身份。 听到这,已经转身去的姬南突然停下了步子,猛地回头,眼神中透露著惊讶! “你说你是谁的人?” 看著姬南的眼神,紫鳶就知道有戏,挣脱开拖拽自己的奴才,继续匍匐在姬南的面前。 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却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幽芒,和对『生』的贪婪之光! “公子,你没有听错,我是柔妃的宫女!” 柔妃? 姬南眯起眼,他可是记得的,姬楚云在宫里的死对头就是柔妃。 没想到自己今日出来一遭,竟挖到了个『宝』! 有点意思! 第70章 紫鳶的死讯 只不过,姬南心中生出的念头不过是一瞬,很快又觉得不对劲,板著脸睨去紫鳶,“不对啊,你既然是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城。” 说著还打量了她狼狈至极的模样一眼,姬南眼中都是讽刺。 “还弄成了这样。呵,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主子,被人追踪,然后偷偷逃出来的吧?” 紫鳶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什么也没说,这么快就被眼前之人看穿了。她咬了咬唇,正在寻思著如何开口,好劝服这个公子救下她。 却忽地听姬南再次开口,“不过,是不是柔妃的人都不打紧,你只需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宫里的丫头。” 紫鳶连忙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我是宫里的丫头!” 说著,紫鳶还指著自己周身衣服道。 “公子不信,可以看看我的穿著,虽然衣服破了还被火烧过,但的確是宫女的穿著!” “对了,还有我的鞋子……!” 紫鳶还在奋力证明自己。 姬南看出了她的求生心切,笑了笑,“行了,既然是宫里的人,那就好办了。本公子正缺个人手,你若是……” 不等他说完,紫鳶已经在狂点头了,“只要公子愿意救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她的確是已经豁出去了,因为不远处明月楼打手的脚步声,已经在朝著她这边靠近。 再迟一点点,她就要被抓回去!必死无疑! “好,那我问你,你想回去吗?”这个回,自然是指回宫。 紫鳶想也不想,“想!”只有进宫,她才能成为人上人! “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公子请说!” 春雨之下,长安巷口,一人撑著雨伞俯身,一人趴在地上倾听,两人的眼中都散发著阴毒和狠辣。 阴谋的气息,缓缓顺著雨幕蔓延开,又被那淅沥雨声掩盖,似从未有过。 末了,待明月楼的打手们追过来时,就只看到了雨幕下缓缓驶去的姬家马车。 “该死,居然被那娘们跑了!” “这回去怎么復命?” 他们都知道魏三爷的手段,若是被他发现,这个烧了明月楼的贱人被他们跟丟了,待回去后,他们几人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几人对视一眼,隨后其中一人咬牙道,“反正那贱人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现在又是这样的大雨倾盆,铁定会死在这长安城。咱们不如去找具尸体,拿出去復命算了!” 打手们一拍即合。 “好,就这么办!” “走,回去!” 很快,在这日的午后,关於紫鳶被送出宫后,死在了明月楼里的消息,由松姑姑传到了柔妃的耳中。 此时清晨时分的大雨纷纷已经停了。 解了禁足令的柔妃,正在松姑姑的搀扶下,悠哉悠哉在御园里散步,陡然间听到紫鳶的死讯,柔妃笑得差点都直不起腰了。 “呵~还以为那个贱丫头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嘛。”柔妃摸了摸头上裴宴刚赐的金簪,嘴角轻勾,“只不过,才不到半日就死在了外面,本宫还是觉著不甚痛快。” 总觉得是便宜这妮子了。 不过,人死了也好,免得日后提心弔胆! 松姑姑也在附和,“娘娘放心,没了那贱人上躥下跳,咱们的日子清净著呢。” 正说著话,柔妃眉心忽地一蹙,“对了,陛下呢?” 平日里若是得空,裴宴要么是会来看自己,要么是来陪她吃早膳,即便两人从未有过男女之事,乾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但这些恩典,却是她柔妃独一无二! 今日,怎么不见人呢? 松姑姑道,“奴婢也不知道呢,不是说使臣们出城游玩了吗,可能陛下也去了吧?” 柔妃却不这样觉得,裴宴身为一国君主,像陪同使臣的这种事,怎么会是他亲自去? 看来陛下和自己,还是有隔阂了。 心情不痛快,柔妃看著谁都来气,这不,正好便遇到了前方同样在御园游玩的雪昭仪。 “是她。”柔妃眯了眯娇媚美目。 这个女人,她可是记恨了她好长时间。 柔妃还听说,自己即便是解了禁足令,裴宴对雪昭仪的赏赐也依旧没变。 “站住!” 雪昭仪此刻的心情也不是多好,忽地听到柔妃的声音,她面色微变,缓缓转过身,果真见到自己的冤家朝著她步来。 “昭仪,是柔妃,怎么办?”彩蝶附耳道。 柔妃眼神一厉,盯著彩蝶,“本宫最不喜欢旁人在面前咬耳朵,来人啊,把这个丫头架起来!” 雪昭仪神色陡变,连忙道。 “柔妃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彩蝶並没有犯错啊!” 柔妃的人可不管雪昭仪的阻止,上前架起彩蝶后,松姑姑拿著个木板就对著她的脸啪啪打了起来。 “目无尊卑!该打!” “昭仪,救我啊!啊……!” 雪昭仪虽十分不愿,但如今的柔妃她的確得罪不得,还是咬牙跪下,“娘娘息怒,若是臣妾污了娘娘的眼,臣妾走就好,还请饶恕臣妾的婢子吧!”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护犊子的。”柔妃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娇媚红唇微勾,笑道,“也罢,本宫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你把鞋子给本宫舔乾净了,今日就饶恕了你们主僕。” 雪昭仪身子一僵。 什么?舔鞋子! 这个柔妃,居然如此的过分吗! 早知道她是个这么难缠的货色,当初柔妃被禁足时,自己针对的就不应该是中宫那位,而是先把她给搞死! “怎么,看雪昭仪的样子,是不肯?”柔妃眼神凌厉了几许,对著松姑姑使了个眼色,“去拿夹板来!” 彩蝶低呼,“昭仪,救救我!昭仪!” 雪昭仪更慌了,也不是说她多么担心彩蝶的生死,毕竟她也没这么善良,而是她知道,柔妃表面处置的是奴才,可针对的却是自己。 今日自己若是不听话顺从,柔妃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雪昭仪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当著眾人的面,颤抖著身子缓缓俯下身,屈辱又不甘地朝著柔妃的鞋子凑去…… 却不想,这边发生的这一幕。 正被不远处出现的另一个人,给看了个正著。 第71章 被裴宴留下 “娘娘,柔妃这是在……” “嘘,別说话。” 尚且不知另一人出现的柔妃,此刻还在这矫揉造作地冷嘲,见雪昭仪当真俯下身凑了过来,十分满意。 就在雪昭仪要开始跪舔时。 柔妃媚眼一眯,倏地抬脚將她撞开! “哼!真以为你配给本宫舔鞋吗?告诉你,这后宫里除了中宫那位,本宫或许会给点脸面外,其余的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柔妃那踹来的一脚,正对著雪昭仪的下顎,力道也没有收敛,生生將她嘴巴撞出了血。 “啊!”她惨叫一声,当场后仰倒地。 可柔妃却不管这些,硬生生地踩在了她的身上,还对著雪昭仪的身子碾了碾,疼得雪昭仪大气都不敢喘,“行了,知道你污了本宫的眼,就少在外面晃悠,领著你的丫头,赶紧滚吧!” “松姑姑,我们走。” “是!” 柔妃领著人去了。 只剩下这狼狈的一对主僕,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看起来甚为悽惨。 “昭仪,昭仪你没事吧!”彩蝶忍著痛匍匐过来。 雪昭仪没有动,她趴在地上,手指深深扣在地砖缝里,咬著牙的样子,似乎还无法咽下今日柔妃给自己带来的各种屈辱恶气。 “昭仪,昭仪?彆气了,柔妃咱们得罪不起的,哎!” 得罪不起? 哼!这后宫里主子多著呢,又不仅仅只有柔妃一个得势! 就在这时,有个人影缓缓走到雪昭仪面前停下,然后伸出了一只手,声音轻和地问,“昭仪没事吧?来,我扶你。” 看到突然映入眼帘的那双绣著白玉兰的女子绣鞋,雪昭仪一怔,然后抬头,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有些意外,“怎、怎么是你?” - 正午时的春日艷阳,並不是太刺眼。 顺著宫墙边沿缓缓洒来,十分的温和,让人舒適。 但安静的御书房里里,却是传出了男人的冷声呵斥,“荒谬!” 裴宴將摺子丟去地上,眉目间都是凶光。 这西辽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那夜宴会在他们手中栽了个小坑,这就想找补回去了?竟痴心妄想,要和他们东周联姻! 且还是由他们东周的公主,嫁去西辽那么远的地方! 这是联姻吗?这根本就是人质! “哼,西辽的人果真是打得好算盘。”裴宴冷嗤,眼中都是讽刺幽光。 蔡公公颤巍巍地將摺子拿起来,看著面色冷峻的裴宴,小心翼翼地附和,“是啊陛下,西辽人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您刚登基,膝下根本就没公主……” 说著他又嘆了口气,神思间有了些悵惘。 “可西辽既然提了出来,定不会善罢甘休。哎,可惜了,若陛下您的妹妹慕阳公主还在世,或许能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 裴宴一听长眉顿时凝起,瞪去蔡公公,十分不悦,“可笑!朕的慕阳若在世,也不可能嫁去那等地方!” 別说是慕阳了,其他公主也不可以! 只要有把柄在西辽手中,他们东周只会被牵著鼻子走。若是东周心狠点,对嫁过去的公主不管不顾,又会被天下人耻笑,说东周狠辣无情。 总之,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蔡公公脖子一缩,赶紧住了嘴。 有关离世的慕阳公主,在宫里並没有多少人得知。 裴宴母妃早逝,从小被西太后抱养在膝下之事,谁都知道。但大家却不知晓,当年裴宴的母妃,也就是先帝的秦妃,在生了他后两年里,又怀了个小公主。 那时候的秦妃不受宠,身子也不好,所以即便有个皇子在身侧,也不见得在宫里生活得多好。 后来,秦妃病逝,裴宴被西太后收养。 至於那个小公主,据说在胎里就是带病的,在秦妃离世后不久,也跟著一块儿去了,慕阳公主的封號,还是在裴宴登基后才立的。 总之,这位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御书房里静默了许久。 母妃和胞妹的事儿,是裴宴的逆鳞,现在被提了出来,又有西辽人的事儿横插在这,他实在没了继续处理奏摺的心情,“朕出去走走。” “陛下?陛下!”蔡公公有些担心,还想跟过来。 却听外面男子的冷语隨风传来。 “不用人陪!” 这?哎! 裴宴一路往外行,不知不觉来到了御园碧湖边。 午时的碧湖四周並没有什么人,来来往往的也就是一些打杂的宫女太监。 但瞅著裴宴一人在这后,他们也不敢瞎靠近,灰溜溜地赶紧离开了。 是以,这四周除了静,还是静。 直到这时,御膳房的方向,有一排宫人端著托盘从碧湖边的宫道路过。 领头的是吴公公,他老远就瞅著裴宴独身负手於此,到底是个有头有脸的老公公,不像底下的奴才们那么胆小怕死,即便看出这位帝王心情不好,也得顶著头皮到裴宴身边行一个大礼。 “奴才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裴宴缓缓抬起阴柔冷眸,瞥了眼出现的吴公公,以及他身后跟著的那些端著托盘,將头埋得极低极低的宫女们。 他的眸光在落於最后一人身上时,稍有停顿。 只因那站在最后一个的宫女,头比前面的人都要垂得低。 不过也仅仅是那一眼,裴宴很快收回眸光。 宫女末尾处,感觉到那男人的逼人视线从自己身上离开,姬楚云微微呼了口气。 今日她回宫,走的依旧是那处小道,但为了不想像上次那样,在回去的路上撞上不该见的权贵,这才提前安排好回途。 待混入了御膳房的队伍,她再趁著御膳房去各宫送午后茶点的空隙,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回到凤阳殿。 谁曾想,这次半路没有遇到上次的权贵小公子,居然遇到了裴宴! 果真是孽缘。 姬楚云心中无奈至极,眉目却是越垂越低,生怕被裴宴注意。 不过还好,就方才一眼后,裴宴就再也没看过她,只冷沉个脸问吴公公,“你们这是做什么?” 吴公公连忙道,“回陛下,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要奴才这边今日午后送去给各宫的扬州糕点,此刻奴才正准备先到西太后那儿呢……” 听到皇后两个字,裴宴下意识便皱起眉头,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行了,去送吧。” “喏。” 这些糕点的確是姬楚云安排的,为的就是在午后回来时,她能顺利混进来。虽是做戏,但那些糕点御膳房的確做的不错。 仅仅是这样闻著,都能让人食慾大增。 裴宴今日没怎么吃东西,大早起来就开始批阅奏章,到了午时又出了西辽的事,心情不爽,连午膳也没碰。 此刻闻著那点心的香味,他喉头忍不住微动。 但裴宴生性冷漠,也不善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即便是此刻他早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也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沉声道。 “等等。” 吴公公顿住步子,恭敬地转身而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裴宴嫌弃地睨了眼他,“谁叫你这个老傢伙了,朕叫的是她。” 被裴宴驀地盯住的姬楚云,身子陡然一僵! 第72章 伺候朕而已,害怕什么? 笑话,哪怕是饿了想让人將东西留下,裴宴也不会大张旗鼓。 毕竟这份面子还是要的。 况且,那还是姬楚云安排人送来的糕点,按理他往日里瞧都不会多瞧一眼,若非今日担心肚子的叫声太大,让这些奴才都听到,他也不会出声。 吴公公看了眼末尾被裴宴看中的小宫女,眸光微闪,顿时就笑了,一副瞭然的样子道,“是,就让这个奴婢留下来伺候陛下吧。” 说著他走到姬楚云的身侧,眼眸中带著意味深长的笑,压低声音道,“这是你的福气,好好伺候陛下,知道了吗?” 姬楚云却有些急了,压著嗓子道。 “公公,奴婢是被分配好,要去西太后那儿送东西的,这若是……” 吴公公眼神一厉,“蠢!西太后那边本公公自然知道处理,倒是你,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知道把握,真是蠢。” “行了,赶紧去,小心陛下不高兴,让你掉了脑袋!” 知道自己是逃不脱了,再推脱恐怕会更惹人疑心,姬楚云只能僵硬著身子,转身来到裴宴面前,“奴……” 话还未说完,裴宴便打断,他站在碧湖边的修长身影如冰山冷月,眼波流转尽显寒光,幽幽地睥睨著她,“你怕朕?” 方才他就觉察到了,这个小宫女似乎並不想留下来伺候他。 虽说裴宴素日里不怎么管后宫诸事,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后宫女人们,包括一些小宫女,私底下都在变著法地想凑到他跟前来。 倒是这丫头,居然想跑? 感觉到他的注视,姬楚云继续低著头,“陛下是东周历代最年轻貌美的帝王,也是最英明神武的帝王,奴婢一介婢子,自然胆怯和害怕。” 裴宴和其他偏爱听恭维话语的上位者不同,他最不喜欢听这些言辞,甚至可以说是反感和厌恶。 所以,姬楚云故意这样说道,再把握好度,裴宴听著不高兴自然会赶自己离开的。 谁想今日的裴宴和往日似乎不太一样,或许他今日心『慈』,又或许是他心情实在不好,想找陌生人说说话。 闻言后的他不过是眉头皱了皱,並没有赶她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但即便如此,裴宴的阴柔面庞依旧很冷,轻哼道,“巧舌如簧。那姓吴的老傢伙,素日里在御膳房就是这样教你们说话的?真是…!” 训斥还不到一半,却听到一道『咕咕』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裴宴:“……” 姬楚云愣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是他饿了。 裴宴平日里为人冷漠,就像是一朵生在雪岭间的高岭之,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褻瀆。倒不曾想,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且还是在她的面前。 要知道,自打他们二人在姬楚云八岁那年相识的那一天起,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便是冷冰冰不近人情。 从未如此。 如此的有……人间烟火。 姬楚云忍不住唇角一勾,侧头挑眉道,“陛下,您、您这是饿了吗?” 裴宴神情有些不自然,估计是觉得在一个宫女的面前这般,实在有失身份,当即握拳咳嗽了声,又转眸看去旁处,“你听错了。” 姬楚云无奈极了。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般的心口不一。 “笑什么笑!”裴宴眼神阴冷地横了过来,正好注意到她托盘里点心旁的那个茶盏,想也没想,直接拿起来一饮而尽。 姬楚云见此,脸色微变,赶紧出声阻止,“陛下,別!” 话还未说完,裴宴神色微僵,突然噗嗤一声!一口清茶直接给喷了! 该死! 谁能告诉他,这茶怎么是滚烫的! 姬楚云:你也没问啊? 若非今日这一遭,她还真不知道,裴宴平日里居然都是这么『笨』的吗?若没那些伺候他的人,他估计能把自己饿死。 “咳咳咳……”方才喝得太急,呛得他脸都憋得通红。 姬楚云本来不想管的,但看著他咳得太难受,自己又是他身侧唯一的宫女,即便是做做样子也得上前。 是以她还是抬步,给他捶背,“陛下,您没事吧?” “……”捶背就捶背,力道这么大,是想捶死他吗! 这下好了,因为心头的不悦怒火上窜,裴宴的脸更是涨得通红。他正想说什么,侧头却看到身边宫女掩唇偷笑的低垂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登时就有些熟悉! 像极了那夜在宫墙小道,戏弄了他后偷笑跑开的小宫女! 裴宴冷眸微眯,正想抓住她的手,將她扯过来细问。 就在这时,刚刚跟过来的蔡公公,正好看到了裴宴咳嗽的这一幕,当即对著姬楚云怒斥道,“怎么伺候陛下的,还不快跪下!” 姬楚云眼神微冷。 裴宴却突然开口,“行了,是朕自己喝急了,怪不得旁人。”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维护她? 姬楚云眉头微皱,她此生都被他针对和嫌恶,这还是头一次让他维护了回,可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不过,原来裴宴在私底下是这样的吗,连一个小宫女都会去维护,却是恨不得杀了身为妻子的她。 可笑,真是可笑。 “不是说朕不用陪的吗,你们怎么来了。”裴宴已经恢復过来,站直身子冷睨著蔡公公几人。 蔡公公虽然觉得裴宴会去维护一个宫女,实在有些古怪,但他也晓得这位帝王的脾气,不敢再多言,连忙將自己来的缘由说了。 “陛下,是有臣子想见您。” 裴宴眯了眯眼,“朕说了,今日谁也不想见。” “可是陛下,来的是顺天府的韩大人,说是有要紧事!” 顺天府,韩大人? 旁边的姬楚云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笑了。 “要紧事?”裴宴沉默了瞬。 这个韩大人韩尤是他登基后,才被调到顺天府的长安城父母官,之前是在大理寺做事,为人正派,不怎么和旁人同流合污。 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来说有要紧事,那肯定不是小事。 裴宴到底是点头,“嗯,让他过来吧。” 一身深绿朝服的韩大人,很快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碧湖边,对著裴宴参拜,“微臣见过陛下!” 裴宴睨了一眼他,冷冷道,“说吧,什么事。” 韩大人年过三十,长得就刚正不阿,一看便知是个贤忠之臣。他掀袍跪地,双手高拱,“陛下,其实这样的事,实在不应该拿到您面前来,但臣也没办法了,此事牵扯到姬家,臣必须来一趟。” 姬家? 裴宴听到这两个字,眉心就直接凝起,姬楚云还能感觉到,他周身都好似冷了不少。 他正色道,“到底是何事,说!” 第73章 她的借刀杀人 韩大人的头垂得更低了,但身板却是笔直,在说之前,他先侧头看了眼中宫凤阳殿的方向,心里嘆了口气。 其实此事和姬皇后无关,可若被陛下知道了后,估计和皇后的关係又要……哎! 再次嘆息了声,他这才缓缓道来。 “回陛下,是今日午后,有位老者突然来到顺天府大门前鸣冤击鼓,还咬破自己的手臂,当著眾百姓的面在门口的街道上写下了告状书!” 已经在湖边石凳上坐下来的裴宴,听到这眉头紧皱,“都写了什么?” “他、他要状告镇国侯府的人今日强抢幼女,欺压百姓…!” 啪! 才听到一半,裴宴便怒然拍桌,甩袖站起身,“这姬家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外使都还未离开,便给朕搞出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裴宴是真的生气了,连摆在石桌上的点心,都被他给扫去地上。 姬楚云盯著滚落满地的糕点,眸色微深,只有她才知道,裴宴这哪里是在生外人的事,是在不悦她。或许在裴宴的眼中,一切有关姬家给他带来的腌臢事,都源於自己罢。 垂眸自嘲一笑,姬楚云继续偽装成宫女,俯下身收拾满地狼藉,一边竖著耳边听下去。 韩大人的话还在继续,但担心怕说出来后陛下会更为气怒,他的话语比之方才有了些磕磕绊绊,“陛、陛下,还有,那位老者在写了告状血书后,还自刎在了顺天府门口!” 什么? 居然闹成了这样! “查清了吗,那姬家今日是不是真的强抢了一个民女回去?”裴宴突然冷静了下来,低垂眼眸似藏著无尽暗影。但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样的他,其实才是最可怕的。 “回陛下,臣派人去查过了,有目击者的確看到,是姬家公子带了个少女走。”韩大人实话实说道。 “又是那个姬言黎吧?”裴宴淡淡抬眼,在他眼中,就数这个小子平日里欢脱。 却听韩大人摇头道,“不是姬家三公子,是姬家二房的二公子姬南。” 听到这的裴宴有些意外,旁边的蔡公公也挑了挑眉。 只有姬楚云扯唇笑了。 韩大人是她让安鈺那边弄来的,至於那个自刎在顺天府门前的老者,也是一场戏。因为只有將事情闹大,才能惊动韩大人,以至於让他亲自进宫亲自面圣。 在某种程度上,韩尤的確是裴宴的人,也和姬楚云不算多对盘。不过他为人正直,有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会为谁偏颇。 不然今日换做另外的臣子前来,或是单单递份奏摺,裴宴定会將此事怪在镇国侯府大房的身上。 虽说现在裴宴对镇国侯府的厌恶,並没有少到哪里去,但有了韩大人的这句实话,整件事的风向都会微微转变。 而且是朝著姬楚云所想的方向去! 这不,裴宴抬起玉指敲击著石桌,眼底泛出一阵幽光,“姬南?” 蔡公公俯下身凑来道,“陛下,姬南是姬家二房的次子,上回马场盛宴的时候他也隨著镇国侯来了呢,后面还替我们东周上了场,和皇后娘娘是一队的。” 对於这个人裴宴没什么印象,只大概记得是个年轻人,不过对於姬家的人,他一向都不喜欢。 可姬家的人敢在外使都在的档口上,搞出了这些噁心事儿来触东周的霉头,別说平日他都不会任由不管,到这时裴宴更是会手段狠毒,让这姬南去长长记性,而且还会变本加厉地去处置! 再说这不过是个二房的人,根本上不了台面,那就更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裴宴薄唇轻勾起一抹笑,笑意幽深,笑意惑人,“不是说,即便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吗,那既然是皇亲国戚犯了错事,便更该严厉处罚,按规章办事。” “不过,你別忘了还有使臣在。韩尤,朕的话,你可懂?” 被裴宴湛黑幽瞳盯著的韩大人,顿时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其实他今日进宫,就是想要陛下的一个点头,裴宴只要同意自己秉公办理,不给姬家人留言面,那他自然会公事公办,而且办得漂漂亮亮! 绝对不会让外使看了笑话去。 “是,微臣遵旨!” 有了韩大人亲自主理此事,姬南今夜,怕是没有好觉睡咯~ 韩大人领旨后很快离去,经过中途插曲,裴宴此刻心情有所恢復,起身准备回去。 忽而想起什么,转头时却没有见到那个小宫女的身影,眉心皱了皱,肉眼可见他此刻居然有些失落。 跑得这么快?还说不是上次那个丫头。 只不过,她原来是御膳房的人吗? “陛下,您要回了吗?”蔡公公问。 裴宴很快就收回眸光,眼底的落寞也被他掩盖得极好,並没有被任何人觉察,“嗯,走吧。” 宫中的旨意就是快,韩大人才从宫里出来不久,顺天府的人就亲自到了镇国侯府。 韩大人是个雷厉风行的直脾气,二话不说,带著人衝到侯府二房的院子,直接將正准备『享用』美人的姬南给揪了出来。 原本还想给这姬家人一份薄面,可是一来便看到楚楚可怜、衣衫不整的少女被姬南压在床上等著受辱。 韩大人这暴脾气一上来,直接扬手抓人! “姬公子,对不住了!上!” “你们——!” 姬南被带走的时候,茹氏还在后院同姬月璃游玩,因为今日姬南刻意隱瞒了他带女人回来的事,所以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著衣衫乱糟糟的姬南,被顺天府的人从后院五大绑的带了出来,前面还跟著韩尤! “韩大人!这是怎么了?”茹氏见此顿时慌了神,自己的儿子可是她的宝儿,特別是姬南,平日里就他会逗弄自己高兴,又是小儿子,更是在意。 所以此刻,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提著裙子赶紧上前,阻拦住顺天府的一行人。 “韩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把人放了!”茹氏看著姬南被架著的样子,心疼极了。 韩大人板个脸看著茹氏。 见这群姬家二房的人急成这样,就知道她们一定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他也不介意將实情告诉给她们! 第74章 去求姬楚云! “姬二夫人还不知道吧,是你的宝贝儿子犯了错事,如今被人揭露,让陛下知道了。即便是陛下想维护你镇国侯府的脸面,也是不行了。” “所以,还请让开吧!” 什么? 居然还惊动了当今陛下吗! 姬南本以为是外面的百姓嚼舌根,才闹去了顺天府,没想到还有陛下的涉足,难怪这些人直接就来抓自己! 他知道自己这次玩脱了,虽然给镇国侯府泼了脏水,但他也没得了好,当真去了地牢,他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啊! 姬南內心慌乱起来,赶紧望去茹氏,儼然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委屈道,“母亲,母亲!儿子是无辜的,快救救儿子啊!” “儿子什么也没做,是有人陷害的儿子,故意找了个丫头来爬儿子的床!” 韩大人听笑了。 若非是他亲自带人衝过去,看到了姬南的噁心举动,还真就被他这一番委屈的慷慨言论给矇骗了去。 “姬二夫人,本官是按陛下的旨意办事,若非是二公子自己做了错事,本官也不会来这一趟。所以,还请让开吧。” 即便知道是裴宴的意思,但茹氏哪里真的肯让? 韩大人最是铁面无私,上次姬言黎撞了人家元二公子,事情都还没定论呢,便直接抓人走了。 这次南儿当真被他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韩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等我大哥回来了……!”茹氏还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姬禄山的名头来,先將事情压住。 但韩大人怎会被个小小妇人拦下?更不会畏惧那镇国侯的名头!他见茹氏硬赖著不走,也来脾气了,不顾她们的阻拦,態度强硬地直接將人带走! “南儿!南儿!”最后望著姬南被人带走,茹氏瘫倒在地上,满头的珠釵歪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老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的姬月璃想插话,其实她一直都知晓自己两个哥哥的为人,特別是姬南,更是门清。今日这样的事之前比比皆是,不过就今日闹开了而已。 说实在的,对於这两个不成器的兄长,她一向看不起,终究还是忍不住撇嘴低语,“母亲,二哥什么德行您不知道吗?这次就是他自己玩……” 茹氏当即不高兴了,瞪去她道,“胡说什么呢?別人攀咬你二哥,你怎么也能信,况且你二哥说了,是別人设计的他。” 说话间,茹氏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姬月璃的手腕,力道有些大,还把姬月璃给拽疼了。 她目光如炬,“对了,还有老太君!” 姬南是被裴宴下旨带走的,她想要救人,那只有请老太君出面,去宫里找姬楚云帮忙了! 说来也是可笑,平日里就数他们二房最见不得大房好,明著暗著地讽刺姬楚云,现在出了事,倒是第一个想到別人。 “月璃,走走走,我们赶紧去见你的祖母!你祖母最是疼爱几个孙儿,她一定会想办法啊!” 茹氏等一行人离开后,无人注意的侯府高墙处,有人翻身落下,拍了拍周身的褶皱。 “小姐,你没事吧?”跟著落下的弄剑道。 冉安鈺抹了一把鼻子,“这侯府的墙,我从小翻到大,还能出什么事,走,楚云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赶紧著。” “是!” 很快,两主僕来到了姬南方才待的小院落,还不等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一道惨叫呼救。 “救、救命……!” 冉安鈺心道不好,赶紧踹门衝进去,果真见到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正在被几个姬南的奴才用绳索勒住喉咙。 楚云算的果真没错,早知道姬南被人带走后,他的人对这姑娘灭口,便让她守在侯府附近。这么好的一个人证,要是被这群人弄死了,那姬南估计真能翻案。 “住手!”冉安鈺踹起旁边的条凳。 刷的一声! 凳子猛砸过去,瞬间倒了一地人! “弄剑,去。” “是,小姐!” 弄剑收拾那几个奴才的间隙,冉安鈺已经上前,將小姑娘解救下来。 “你叫翠妮是吧?” 翠妮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是、是……” “放心,我是来救你的,跟我走吧。” 翠妮不认识眼前之人,可以说她此刻谁也不敢信了,所以不敢动弹。 冉安鈺笑了笑,双眼眯成月牙,“別怕,救你的那个人,可是这世间最好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子,不会害你的。乖,跟我走吧,还有你爷爷,此刻也在我们那儿呢。” 这次姬楚云为了搞姬南,还利用上了裴宴,即便戏要做全套,也不会真的让那无辜老爷爷惨死,所有此刻,老爷爷本人还在她们这。 “爷爷?我爷爷真的在你们那儿吗!”听到爷爷的消息,小姑娘顿时激动起来。 “那是!骗人是王八。” “好好好,我跟你走!” 镇国侯府,幽兰苑。 此刻的茹氏,已经將自己全数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太君这,所以连乱了的衣服和髮饰都没有来得及整理,便著急忙慌的来了。 谁曾想,她才到幽兰苑,就吃了个闭门羹。 老太君身边的付嬤嬤走了出来,对著茹氏母女嘆了口气,“二夫人啊,今日老太君身子不好,正休息呢,不打算见人。”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太君居然在休息?怎么可能,这一看就是在故意避著他们二房! 茹氏心中的怨气更甚,但为了姬南,还是得咬著牙,跪在珠帘前朝著里面哭喊道,“老太君啊,求求您了,想办法让娘娘去救救南儿吧!” “南儿这次是中了奸诈之人的计谋啊!况且,南儿这事闹大,姬家和整个镇国侯府也顏面无光,老太君,求求您了!” 无论茹氏如何哭喊,幽兰苑中都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最后付嬤嬤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上前提醒道,“二夫人,算是老奴多嘴,这次的事的確闹得很大,还闹到了陛下面前去。即便是老太君想为二公子说情,也是没戏的。” “所以,老太君不会见你,更不会进宫,你还是赶紧走吧。” 这番话,更是將茹氏內心中的最后一道希望,给劈碎成渣,只剩下了绝望。 但在这绝望中,更多的却是怨念! 对老太君的怨念,以及对姬楚云的恨! 在茹氏看来,老太君这么决绝,一定是提前收到了姬楚云那个贱人的信,让她不要插手。 人家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到了他们这,姬楚云丟脸的事就让他们沾著,帮衬的事便躲得远远的? 姬楚云,你这个皇后不会当,那就让出来,別人来当! 因为太过气愤,一时间心口的那口浊气也下去,茹氏直接晕厥在了门口。 “二夫人?二夫人!” “母亲?母亲!” 第75章 她一个皇后,竟比不上宫女 这一次,是茹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姬楚云什么消息也没传回姬家,更没有找人提前给姬老太君通气。 姬老太君平日里是和和气气好说话,但不代表她耳聋眼瞎。 姬南私底下搞的恶事,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过是碍於名声和二房脸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付嬤嬤从外面快步走到了內屋里,站在盘佛珠的姬老太君面前,“老太君,二夫人已经被送了回去,也找了府医跟去瞧了,您放心吧。” 啪。 老太君將佛珠拍去桌上,老眼一瞪,“放心?就是因为二房有这不成器的儿子,老身才不放心!那茹氏也不先去打听打听,关於顺天府门前的事,已经传遍了长安城。况且陛下都亲自下了旨,谁敢再去吹枕头风?” “她啊,只想著自己的儿子,怎么不为楚云想一想,若她真去陛下面前劝说,陛下会高兴吗?指不定还要將火气撒到楚云身上。” “哎……”想到姬楚云,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气,“那丫头在宫里已经是步步维艰了,再过不久还要选秀,再出点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付嬤嬤给老太君顺气,跟著嘆息,“是啊,老太君您没有就著此事治二房的罪,就已经很给他们脸面了。若二夫人聪明点,待风波过去,此事也便罢了,就怕她……” 知道自己话多了,付嬤嬤赶紧住了口。 “行了,老身累了,下去罢。” “是。” 皇宫,凤阳殿。 “回来了!回来了!” 暖冬和香菱在侧殿偏门翘首以盼了大半日,终於將姬楚云盼了回来。 香菱赶紧给她披上披风,又拿来了汤婆子,“娘娘可別冻著了。” “娘娘,不是说午后就回来的吗,怎么您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暖冬担忧地问。 姬楚云回想著方才被裴宴留下的一幕,眉头便是微蹙,又忆起他对著个奴才都比在她的面前自在和脾气好,更是觉得內心一片苦楚。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她这个东周皇后,当的还真是『窝囊』! 但……姬楚云缓缓低下头,看去自己微拢的小腹,唇边少有地浮现出一抹柔和笑意,可眼中的恨意却犹在。 不过,也快了。 太子出生,便是那个人坠入泥潭之时! “没事,路上遇到了点小事,无妨的,进去吧。”姬楚云这边说完便要抬步,却见香菱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了过来。 “娘娘,奴婢知道您现在很累了,不想被人叨扰,但此事或许不小,奴婢还是想给您说说。” 姬楚云顿住步子,侧头看来,“何事?” 香菱道,“就是今早,奴婢路过淑德殿时……”她先將早上的事给姬楚云说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继续,“奴婢看著那个木箱子有些怪,即便是处理东西,可能有什么大杂物,需要个木箱装的?” “而且,奴婢也偷偷去找淑德殿附近的宫人问过,昨夜到今日,陛下的確赏赐了不少东西去,但都是小物件。” 所以,柔妃根本用不著去清理淑德殿。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掩饰什么。 姬楚云听著香菱的话,轻笑道,“你倒是个细心的,只不过嘛……”对於柔妃的事,姬楚云倒是不急,她是裴宴的心尖儿,自己犯不著总是去和她不对付。 和雪昭仪一样,都是跳樑小丑而已,还不如不久之后的选秀值得她去上心。 至於,选秀、 呵,有点意思。 - 自打今日姬南被顺天府的人带走后,整个镇国侯府都仿佛被笼上了一层烟雨薄雾,只觉得冷气森森。 对於这件事,姬禄山自是知道的,但他和老太君一样,都是抱著不管的態度。 不过到底是亲兄弟的儿子,又听说茹氏今日晕厥。顺天府那边他虽然帮不上忙,但一些补品什么的,还是差人送了去。 只可惜,別人不见得会领情。 这不,东西刚送来,就让姬蘅给丟去了地上,在自己的院子里,他也懒得偽装,甩袖冷哼,“这就是兄弟之情,就是一家人?” 他看也不过如此! 姬蘅背著双手在屋中来回踱步,觉得自己儿子这样被带走,的確不是个事,他必须得找人帮忙! 回想起上次,元家人私下送来他铺子许久,却被他故意遗忘的那道帖子,姬蘅缓缓眯起了眼。 自己人帮不上忙,那他就找旁人! 於此时,和姬家二房一样焦躁不安的,还有一个人。 二房院落后方,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屋里,喝了药睡一觉,休息了差不多的紫鳶,正在屋子里来回走著,眼神对著外面不断张望。 奇怪啊,那位公子不是说,今日会来找自己商议之后的事情吗?怎么没动静呢? 紫鳶一下午都在小屋里休息,自然不知姬家发生的大事,此刻还在这盼著姬南赶紧过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过路奴才的对话声。 “哎,这次二公子真是惨了。” “可不是吗?就连皇后娘娘也不帮忙,能不能活著从顺天府回来,都是未知数呢!” 皇后娘娘? 紫鳶听著眉心紧皱,她还不知姬南的身份,直到这时候才觉出了不对劲,赶紧附耳倾听。 “是啊,说来大家都是亲人,皇后娘娘怎么著也得帮著自己的堂弟吧。” 堂、堂弟!? 紫鳶彻底傻住了,原来今日救自己的公子,居然是姬皇后的家人! 那她现在在的这个地方,不就是……那镇国侯府吗! “完了完了!我真是蠢脑子!” 亏她还在想著,这次借著这位公子的势,到时候能够帮自己对付姬楚云,然后实现她的报復心! 可没想到,人家根本是一伙的吗? “不行,我得马上走!”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虽不知那姬南和姬楚云对不对盘,但直觉告诉她,她必须马上走! 紫鳶正想逃离这地方。 却听砰的一声! 她所在木屋屋门,突然在这个时候被外面的人撞开! 正准备收拾东西的紫鳶愣在原地,抬头看去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她直接傻在了当场! 第76章 新靠山 “你!你们是谁!” 紫鳶眼前出现了一群男人,看起来像是府中打手,但都是十分陌生的,至少在此刻的她看来,便是如此。 她开始往后退,人也慌了起来。 “这是公子给我准备的地方,你们都不许进来!” 即便不认识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但紫鳶的內心就是惶惶不安。 “呵,你的地方?少在这胡说八道了,一个外来客,居然把我们姬家的地盘,说成你的地方,要不要点脸?” 说话的是个打手头子,他瞪了一眼紫鳶,连忙对著身后出现的人行礼,神色諂媚,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您请。” 小姐? 谁! 在丫鬟春桃的搀扶下,姬月璃缓缓走了出来,估计是不习惯这屋子里的臭味,她进来后用绢帕掩著自己的鼻子,一副嫌弃样儿。 春桃注意了紫鳶身后的包袱,抬手一指,“小姐,您看啊!这个贱人居然在收拾东西,看来是准备逃命了。” 不仅仅如此,她收拾的还是他们姬家的物件。 果真是贱民,就是贱到了骨子里! 姬月璃小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哼道,“贱蹄子,都是因为你那个爷爷去报官,这才將事情闹大,还把我二哥牵扯进去,如今居然还想偷偷逃跑吗,做梦!” 原来,姬月璃是將紫鳶误会成了翠妮。 毕竟今日冉安鈺她们將人救走的事,是暗自行动的,还处理了现场。再加上正巧今日姬南带回来的人还有紫鳶,所以姬月璃过来隨意一问后,听说被姬南带回来的女人在这,她也没多想,气冲冲地直接就来了。 虽说她看不爽姬南,但到底是自己亲哥哥,姬南出事她的名头也落不得好,自然得出气。 姬月璃的话,紫鳶其实大部分都没怎么听懂,但她却明白了其中一点,那就是,姬南真的出事了! “小姐,奴婢瞅著这贱人上下乱瞟的眼,就知道她心机深沉,这样的人可不能留。”春桃对姬月璃附耳道。 肯定是不能留的,就算不把人搞死,也得將这贱人撕成皮! “来人,把这贱人给本小姐架起来,那姬楚云我整不了,还不能处理个小贱人吗!”姬月璃扬手一挥,“上!” 紫鳶回过神来,想起姬月璃的上一句话。 等等!她的这话是说,她和姬皇后不和吗? 是了是了,在柔妃身边时,紫鳶偶尔听底下的人传过,说是姬家其实有两房,姬皇后是出自大房,二房家还有个女儿。 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只是没想到,素日里听闻的姬家人和睦,居然都是假的,如此那就好办了! “小姐,小姐!您误会了,奴婢不是您要找的人。”紫鳶拦著打手,对著姬月璃道,“不瞒小姐,奴婢是宫里的人,今日被公子带回来,正是要商议事情呢。” 姬月璃眯了眯眼,叫停了那些奴才。 “你说什么,你是宫里的人?”她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紫鳶一眼,质问道,“你不是我二哥今日从街上抢回来的丫头翠妮吗?” 紫鳶长呼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姬月璃是找错了人,赶紧自证身份。 “奴婢是宫里的婢子,之前在柔妃身边伺候,叫紫鳶。小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宫里有个和奴婢交好的丫头叫红灵,小姐去问问便知道了。” 姬月璃开始半信半疑。 旁侧的春桃却是撇嘴道,“小姐,就算她不是那个贱民,那方才为何要偷我们姬家的东西跑路呢?” “嗯,我也觉得古怪。”姬月璃点点头,又开始狐疑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这个紫鳶的一双眼,让她很不舒服,看久了就觉得里面藏著一汪深潭。 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姬楚云。 不过姬楚云的眼中深潭虽深,但看著很清澈。倒是眼前这女子的,却总感觉带著异样的邪气。 春桃又道,“小姐,还是把她撵走吧。” 姬月璃也这样想,但紫鳶说她是和二哥商量事情的,万一此话当真,二哥回来了不见人怎么办? 就在姬月璃纠结之时,深夜的府中小道上,朝著他们这边小跑来了一个人。 “小姐,小姐!不好了,二夫人吐血了!” “什么?”姬月璃顿时急了,哪里还管这些破事,赶紧著转身就朝著茹氏的常寧堂院子去了。 因为姬月璃临走时也没有特意嘱咐,剩下的府中打手也离开了木屋。没有人阻拦,紫鳶偷偷地跟了出来。 她看著姬月璃去的方向,幽深眼眸眯起,纠结半晌还是跟了过去。 既然这二房和姬皇后不对盘,那她留下来的好处,应该不少。 是得去一趟! 常寧堂。 茹氏今日在老太君那儿晕倒后,就一直陷入了昏迷。 方才好不容易醒来,询问了奴才后,得知姬南並没有回来,且连姬禄山也没去搭救,心中的浊气再次上来,吐了口血后再次晕了过去。 “母亲!母亲!”姬月璃提著裙子小跑而来,看著地上还没擦乾净的血跡,以及床上脸色苍白如死人一样的茹氏,眼圈顿时红了。 “府医呢?怎么没来!”她对外怒吼道。 伺候在茹氏身边的奴才,赶紧上前道,“小姐,今日府医来看过,说二夫人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送了药过来后他便离开了,听说这会儿已经出城回乡,明早才过来呢。” 姬月璃眉头皱起,“府医不在,那不知道去找其他人吗?我们姬家好歹是皇亲国戚,就算是去请太医,也是绰绰有余!” 太医……哎。 那奴才又是嘆气,“小姐您有所不知,进宫得有老太君的玉牌,可今日老太君一直不见人。” 姬月璃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祖母当真是狠心啊,不救人也便罢,还不管母亲生死? 而这些內心中的仇恨,姬月璃都加注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姬楚云!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是无济於事,重要的还是茹氏的安康。 姬月璃回头看了眼半昏半醒,口中不停念著『南儿南儿』的茹氏,咬了咬牙,“我亲自出去请大夫!” “小姐,这么晚了,长安城里估计已经没有开著的药铺了。” “总比不去的好,都给本小姐让开!” “小姐?小姐!” 就在这时,外面的树影中,走出来了个人。 正是在这躲藏著,偷看了许久的紫鳶。 紫鳶低著头,眼底晃著幽光,声音缓缓道,“小姐,若是您信得过我的话,由奴婢来吧,奴婢有法子解了您的燃眉之急。” 第77章 被姬言黎发现了 “是你?你怎么来这了?”姬月璃停下脚步,看著擅自跟来的紫鳶,十分不悦。但她也没忘记紫鳶方才的话,她凝眸后又道,“不过,就你?难不成你还会医术?” 紫鳶当然不会医术,若是和其他穿越女一样拥有亮闪闪的各种金手指,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举步维艰。 不过也无妨,没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她有自己的脑子。 办法都是人想的,不是吗? 紫鳶笑了笑,躬身上前继续道,“奴婢不会什么医术,但奴婢有观察到,二夫人房间里的那碗药,似乎並没有被喝过。” 这点姬月璃倒是没注意到,回头看去屋內,见那未被动过的药碗,眸光微闪,瞥了眼紫鳶轻哼,“那又如何?” 紫鳶接著又道,“由此可见,二夫人其实並没有喝药,所以这或许不是府医的药不好,而是夫人心系公子,根本无心用药。” “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即便找来了在世华佗,也不见得有效果。” 春桃见不得这女人嘚瑟,听完后站出来哼唧了句,“光说谁不会啊,你一个宫里的粗使丫头,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姬月璃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看著紫鳶的眼神里都带著不屑。 紫鳶则是一副自信的模样,“奴婢敢站出来,自然是有办法的,还请小姐给个机会。” 她算是看明白了,之前在宫里混的那么惨,是因为她没有好的盟友,不然靠她的聪慧才智,还能拘泥於区区宫女身份? 正好这次,让她误打误撞遇到了姬楚云娘家里的死对头,这可精彩了! 姬月璃皱眉沉思了瞬,似乎有些纠结。 紫鳶却不管那么多了,机会都是自己爭取来的,所以也不等姬月璃点头,她眼珠儿微闪,直接就进了常寧堂。 “喂,你!”春桃正要叫住人。 姬月璃却將她拦住了,紫鳶虽有些邪,但她的胆子倒是有些让自己另眼相看,“別急,本小姐和这么多的侯府人都在场,她难不成还敢当著面害人?先看看再说。” 紫鳶进去后,先是让人热了热汤药,然后坐在床榻边,轻轻对著此刻依旧半昏半醒的茹氏耳语了两句话。 起初茹氏很是反感身侧的这个陌生声音,但听到她说的话后,茹氏不再翻来覆去,身子也没有颤抖了。 她睁开眼,抓住紫鳶的手,“你说什么!” 紫鳶被茹氏抓疼了,眼底划过一抹寒光,但很快恢復,继续微笑著低语。 因为她们的对话声极小,只有里面两人听得到,外面的姬月璃等人,只知道紫鳶不停在对茹氏说著话,而茹氏的表情也从方才的沉鬱,到了现在的激动。 待听完后,茹氏抓紫鳶手的力道更大了,双眼都是亮色,激动地问,“可是真的?” “回夫人,都是真的,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別人不敢传出去,所以连您这边也瞒著呢。为了公子,夫人可得仔细著自己的身子,快快將药喝了。”紫鳶一句接一句的道。 “好好好,我喝,药呢!” 姬月璃愣住了,没想到这妮子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母亲? 她回过神来,赶紧接过婢女刚刚热好的药,端到茹氏跟前,“来,母亲,女儿餵你。” 茹氏喝下了药,总算安静了不少,估计这药里加了不少安神的东西,喝完后她便缓缓睡了过去,看起来十分安详,连睡著的嘴角都带著笑。 姬月璃只觉得震惊,將紫鳶带去外面问,“你到底对我母亲说了些什么?” 紫鳶依旧是一副奴婢的姿態,垂眸道。 “奴婢只是撒了一个小谎。” “什么谎?”姬月璃继续追问。 “奴婢说,二公子被救回来了,不过並不在府,因为事情是私底下办的,所以被府中人安排在了外面住著,只等风波消停便可回来。” 若是往日里,茹氏也不会这么隨意听信旁人,但她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姬南,已经快走火入魔了,所以才这么容易相信了紫鳶。 姬月璃神色一变,怒指著她,“你这个贱婢,居然骗我母亲!你!” “小姐別生气,奴婢这只是不得已的权宜之策。况且若不如此,夫人根本不会喝药,而这正好也能给您拖延时间。” “这话怎么说?”姬月璃虽依旧在质问,但她此刻看紫鳶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紫鳶看似乖巧地解释。 “很简单,若是府医的药没有用,那咱们也可以趁著夫人这会儿安心睡下的时候,再派人去另找其他大夫。” “还有,方才奴婢说公子是住在外面的,风波未停不可隨意回来和见人,所以夫人即便醒了,也不会闹腾去见他的。” 姬月璃深深看著她,过了良久这才道,“哼,算你有些小聪明。今日的事,办的不错,如此,本小姐便也不计较你方才偷东西要偷跑的事了。” 別看紫鳶胸有成竹,但是心中一直都惴惴不安,直到现在姬月璃鬆口她这才长呼一口气,低垂的眼底闪过得逞和暗黑之色。 “既然你是我二哥带回来的人,也算是我们姬家二房的客人,客人哪里有住在小木屋的道理。”姬月璃对著春桃吩咐,“去我院子里收拾出个乾净侧屋,给这姑娘住,至於后面,一切都等二哥回来后再说。” 春桃有些惊讶,可小姐的命令如此她也说不上话,应了声赶紧下去了。 姬月璃也不是好糊弄的,这样做,表面是奖赏紫鳶,实则是將这个聪明的女人放在自己身侧,也好监视。 紫鳶脑子转得快,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但她现在只想活命和要一个棲身之所,至於后面的事,不急,都慢慢来。 俗话说蛇打七寸,她既如今已经在姬楚云的娘家窝著了,即便姬南这次凶多吉少,她也不怕找不到中宫的七寸! 常寧堂这边热闹还未完全散去。 有人在这时,驻足在了后院小道处,他嘴里叼著根野草,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不是刚刚才遛弯回来的姬言黎又是谁? 他看了眼跟著姬月璃离开的紫鳶,眉宇一扬,踹了脚身侧小廝,“姬月璃身边何时换丫头了?” 还有,这个新丫头,说脸生吧,可他又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总觉得在哪儿遇到过。 是在哪儿呢? 第78章 原来,她是棋子 姬言黎挠头沉思之时,旁边的奴才进宝出声道,“公子,今日二房的人捅了好大的篓子,老太君那边说了的,让谁都不许隨意去二房院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也別在这张望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这的確是姬老太君说的,但也不是完全因为偏心,而是这次姬南搞出的事太影响镇国侯府,所以想藉此让二房的人长长记性。 前方紫鳶已经跟著姬月璃远去,逐渐没了身影。 姬言黎收回眸光,撇嘴道,“怪事,当真是想不起来了!” 进宝还在不停劝著他赶紧离去。 姬言黎最討厌人囉嗦,上前又是对著进宝一踹,“要你废话那么多,本公子上次被伤的是手又不是脚,知道走!” 进宝被踹得蹦起,脸上却还是掛著笑,“嘿嘿,公子说得对。”他们主僕二人从小打到大,不过每次姬言黎也没有真使劲儿,所以就是闹著玩的。 见著姬言黎离开,进宝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赶紧跟了过去。 今夜姬言黎心情的確不是太爽,他原本正寻思著啥时候能进宫见见阿姐,再和她好好说会儿话,毕竟上次在马场上相见,都没说上几句。 可是经过姬南这么一闹,他们镇国侯府最近也得消停消停,自己进宫这事就更是没戏了! “那姬南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还拖累侯府和阿姐,真是討厌!”姬言黎踹走了个挡路石头,撇嘴嘟噥。 “就是就是!还是咱们公子好,就算惹事也没有把镇国侯府搭进去!” “……”姬言黎冷冷睨了笑嘻嘻的进宝一眼,“不会说话就別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两主僕此刻正说著话,姬言黎的余光却是无意间瞥到前方道上出现的人,他上前了两步,困惑极了。 “咦,那不是父亲吗?” 姬言黎此刻走的是小道,四周都是树影,几乎掩盖了他和进宝的身影。 但前方正朝著府门去的姬禄山,此刻却是被姬言黎看了个正著。 这大晚上的,父亲去哪儿? 姬言黎扬手就想打招呼的,可一想到本应该养伤的自己,又偷溜出去玩儿了,被父亲发现可没有好果子吃,赶紧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原本他是想著千万不要被父亲发现,马上就走。 可越看著姬禄山著急忙慌的脚步,他便越发的不明,“父亲看起来好像很著急的样子,难不成,父亲要去帮二房吗?” 可是,也不太像啊。 况且这个时候才出手,会不会太迟了。 心觉不对劲,姬言黎忍不住悄悄跟了过去,愣是跟著姬禄山来到了府门口。 “公子,你看啊,原来早已经有马车来接侯爷了,可是……那个马车看起来怎么有些陌生,上面也没有掛谁家的木牌呢?”进宝挠头低语。 姬言黎也注意到了这点,眉头紧锁。 不仅仅如此,姬禄山表现出来的,也十分谨慎小心。特別是府门外安安静静的,连个府兵也没有,就像提前被人刻意清理过了。 能掌控府兵的人,除了大哥姬如风就是姬禄山。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姬禄山安排好的! 府门处,姬禄山对著身侧亲信刘副將递了个眼色。 刘副將赶紧上前低声道,“放心吧侯爷,大公子今夜出城办事了,府中也因为二房的事儿乱糟糟的,不会有人发现您今夜出了府。” 姬禄山转身扫视了一圈四周,冷冷地道,“嗯,老规矩,次日午后我会回来,到时候若老太君问起,別说漏了嘴。” “是,末將明白。” 言罢后,姬禄山也不多做停留,很快就上了那辆奇怪的马车。 剩下的刘副將也不在府门多留,带著手下赶紧离去了,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可是此刻藏在墙角下,將方才一幕尽数收入眼底的姬言黎,他的內心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了。 进宝也没了往日的嬉笑,看了眼眉头皱成一坨的自家公子,小声道,“公子,估计侯爷就是去夜会臣子吧,没什么大事的。” 姬言黎是性子皮也好糊弄,但不代表他傻! 即便是去会见朝臣,父亲瞒的也应该是外人,可是方才的那副场景,分明就是瞒的府中人。 姬言黎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他真的不理解,父亲能瞒自己的家人一些什么事儿? 他觉得,父亲好像不一样了。 “公子,別多想啊,大公子上次说了,朝局十分复杂,不是咱们能懂的,走吧,回去了。”进宝还在劝道。 最后,姬言黎还是收回了眸光,將此事和满心困惑都压在了心里。 “嗯,先回去吧。” 可这个世间里有很多事,就像是一根刺,只要没入了你的身体里,就很难会有被彻底拔去的那一天。 乘车离开镇国侯府的姬禄山,远行了许久,他並没有直接到达目的地,而是行了长安城街道许久。 看起来是在閒逛,其实是为了甩掉后面可能会出现的跟踪之人。 待確定四周无人十分安全,马车这才缓缓驶入一条隱蔽的街道中,隨后停在了一个百姓屋舍的门口。 这地方十分不起眼。 即便是白日里也不会有人多瞧,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地方。 “侯爷,到了,请下车吧。”车夫道。 姬禄山下了马车,此刻的他已经穿上了一身黑斗篷,连头也被黑色帽檐遮住,若不出声,根本看不出是他。 “嗯,知道了。”说完他径直走进了小院里,路线十分熟络,看来是经常来的。 最后,他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前,但並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是在门框上各处敲了六下。 里面静默了一瞬后,屋门咯吱一声这才打开。 外面夜幕如墨,屋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窗户紧闭,蜡烛未点,一眼望去,似比外面还要阴暗。 姬禄山走到了一道帘子前,在屋內正中位置上的太师椅上坐下。 而等著他的那个人正在帘子后,总之什么也看不清。 只知道他出现落座后,里面的那人才出声。 这人应该是戴著什么面具之类的东西,说话声十分的怪,听不出男女和年龄,但话语中却带著怒火。 第一句话就是! “姬楚云就是你送进宫,布下的好棋子?说好的无才无能,容易被你摆弄的呢!废物!” 第79章 慕阳公主没死? 屋外,长安城的夜幕冷风比之前更为肆掠,明明白日里的午后还生出了艷阳,可这到了夜时,竟比之前冬日还要冷上几许。 这样的冷风,不仅仅席捲在长安城。 连此刻皇宫里的凤阳殿,也被那呼啸的风声縈绕其中。 姬楚云陡然一睁眼,缓缓起身朝外唤了句,“暖冬。” 很快,有人进来了,是香菱。 香菱拿著一根蜡烛,轻声道,“娘娘,暖冬姐姐守的是上半夜,这会儿已经去睡了,正好是奴婢换班,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姬楚云一手捂住小腹,眉头紧锁,额前还冒出了几许细密汗液,“去给我倒杯热水。” 香菱看出娘娘这是不舒服,不敢迟疑,赶紧就去了。 “娘娘,热水来了。” 姬楚云接过,浅浅喝了几口,虽然额头上汗珠尤在,但脸色却比方才红润了不少。 香菱担心地问,“娘娘,是不是肚子不適,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这段时间忧心太过,夜里时常都睡不好,如此下来,孕期的她自会有所不適。 “不用了。”不过姬楚云却是直接摇头,“宫里盯著我肚子的人不少,此事被传出去,只会让她们更肆无忌惮。” 沉默了瞬,姬楚云道,“罢了,上次秦大人留了个养胎的方子,你照著上面,私下给抓药回来熬製就好。记住,別让其他人知道。” 香菱瞭然地点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她看了眼夜色,关怀著又道。 “不过此刻天色已晚,娘娘还是休息吧,奴婢就在外面守著。” “嗯。” 与此同时的长安城,姬禄山所在的那个百姓小院里,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谁也不知他们商討了什么,总之从外听著,里面十分的安静。 “嗯,我知道了,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屋內的姬禄山道。 里面的人静默了瞬,隨后开口,“你的手段我自然放心,但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狠下心,我的意思,你可懂?” 姬禄山低垂下了眼,“懂。” “那就好,对了,上个月我得了个信。” “什么信?” 那人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让个奴才从帘子后走了出来,交给了姬禄山一封密信。 其实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可接过那密信的姬禄山,却感觉到了什么,指腹摩挲著密信上的暗纹,有些惊讶,“是有慕阳公主的消息了?” 里面之人冷冷嗯了声,“是。” 东周的人都以为慕阳公主死了,其实根本没死。 至於姬禄山和这人为何要查慕阳公主的消息,以及里面这不男不女之人又是谁,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姬禄山將密信手下,点点头,“我明白,这件事我会亲自著手调查,一定会比宫里的那位更早的找到慕阳公主下落。然后,將她死死拽在我们的手中。” 那人终於笑了,“还是你最懂我,事情交给你去办,我最是放心。” 和里面之人畅谈许久的他,终於走了出来,不过看得出来,姬禄山此刻並不是太高兴。 守在外面的奴才躬身上前,“侯爷,您出来了。” “走吧,先出城。” “是!” 宫外风波四起,这宫內也似没好到哪里去。 除了方才姬楚云的梦中惊醒外,宫內的另一个地方,此刻也是灯火通明。 深夜时分,双雪楼。 “哼,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不过这么久了,你也应该看够了吧?”床榻上,正由奴才伺候著的雪昭仪,冷著个脸看著坐在一旁静静喝茶的李馥。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今日自己被柔妃奚落嘲讽,会是李馥出现安抚她,还亲自將她和彩蝶送了回来。 雪昭仪人是蠢了些,但是她也知道,李馥跟著姬皇后,又和自己有旧仇,怎么会平白无故对她这么好?其中定有猫腻,但她的脑子想不到多深去,只能直接下逐客令。 “我今日很累了,也不想惹事,所以瑶妃请吧。”雪昭仪说完就闭上了眼,满脸都是倦色。 李馥並没有真的离开,她放下茶杯笑著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柔妃,也同样不喜欢我,毕竟我是姬皇后的人。但看著昭仪你今日被柔妃那般欺凌,我实在有些於心不忍。” 雪昭仪冷嗤了句,“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完她直接別过身去,看也不看她。 李馥又嘆了一口气,“哎,听人说,选秀就在下个月了。这次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想来挤破头想进宫的美人该是数不胜数……” 雪昭仪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瞪去她道,“瑶妃,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馥走到床边,拿出绢帕给雪昭仪十分细致地擦了擦脸上还留著的血,一副心疼的样子,继续道,“我只是在为雪昭仪心疼,好不容易被陛下看中,却又遇到了蛮不讲理的柔妃。待今后进了更多的秀女,这后宫里的日子,岂不是更加的难了?” 这话说到了雪昭仪心坎上,她脸色不是太好。 她出身虽比柔妃好,但也不高,在长安城里也没有什么后台,即便现在被裴宴看中,但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多难。 用容貌、身段吗? 呵,宫里从来不缺美人。 见雪昭仪是听进去了,李馥眼底划过一丝异色,然后伸手要去拿旁边的药碗,途中不小心手一滑,药碗砰的声碎在了地上。 “哎呀,瞧我这手,怎么把昭仪的药摔了?” 说著李馥半蹲下来,捡起了其中一块儿碎瓷片,对著那瓷片又是一阵嘆息,“可惜了,这么美的碗,怎么就碎了呢?也是啊,再美的东西都有破碎的一天,更別说是女人了,哎,可惜,真是可惜了啊。” 碎、美…… 雪昭仪没注意李馥说话时的古怪眸光,她只是盯著那碎碗,眼底神色越发的幽深。 她的容貌是不会青春永驻,註定有凋零的那一天。但不代表,她不可以让其他人的凋零提前! 似乎想到了什么,雪昭仪被子下的拳头骤然攥起。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而,此刻的她却不知,旁边李馥唇边勾起的骇人弧度…… 第80章 被皇后知道了怎么办? 李馥离开双雪楼时,天际已经破晓,渐渐生出的鱼肚白和残存的夜幕光影交叠,映照在她素淡的宫装上,一时间竟让人看不出,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绿儿小跑著跟在李馥身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娘娘,咱们背著皇后前来双雪楼,此事万一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不会有人知道的。”李馥步履悠悠,神色平平,丝毫看不出她的侷促。 而事实上也的確如此,她的心里十分冷静,甚至没有多余的担忧。 绿儿却快要急死了,“奴婢是担心,雪昭仪在做了蠢事后,万一將娘娘您牵扯其中呢?” 李馥步伐一停,突然瞪了眼绿儿一眼,“不可能。” 绿儿第一次看到自家娘娘有这种冰冷的眼神,再抬头看去时李馥神情已经恢復,以至於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今日我们只不过是在御园偶遇了雪昭仪,又顺便来看了看她,至於她之后想做什么,又会去做什么,那都是她的事,和我有何关係。” 是啊,李馥今日可什么逾越的话都没多说过,都在於雪昭仪自己心眼深。即便日后出了事,那也和她八竿子打不著。 李馥眼眸微眯,“再者,她估计也活不到说实话的时候了,那这些,自然也不可能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 这句话很轻,但绿儿听著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 “行了,回去吧,再迟些这四周的人会发现的。” “是。” 无情宫墙下的冷风,终究在次日朝霞到来前,缓缓消逝。 一夜过去,后宫里看起来是平静了不少,可今日的前朝早朝上,却是闹开了。 只因一事,上次西辽外使耶律培提及了和亲之事,被裴宴无视后,这次直接挑明了说,要求和他们东周和亲,且希望裴宴能在近日下旨,安排一个公主来,届时一块儿隨著他回西辽。 那姿態,大抵是不下旨,他耶律培便不回去了! 此事闹得最近的朝里朝外是乌泱泱的,偏偏裴宴的態度却是冷淡如旧,似乎是要將耶律培的话给无视到底。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不仅仅如此,连今日在朝上就著此事说道的官员,都让裴宴当著文武百官的面给当眾痛批了一顿。 “许大人这么为朕的社稷著想,还赞成送和亲人选去,不如朕就封你家中女儿为和亲公主,今夜进宫,明日就跟著去西辽吧。”明黄色珠帘后,裴宴似笑非笑地冷嗤。 许大人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长金鑾殿上,满头大汗,“陛下,老臣如今六十有四,家中最小的女儿也快四十了,且已嫁人生子。这、这怎么可以前往西辽和亲吶!” 裴宴嘴角一扯,“四十就不能和亲了吗?人家西辽也没说有年龄要求,朕看著挺合適的。” 许大人惊得老牙巴都要给掉了,“陛下,万万不可呀!” “知道不可,还在那儿废话作甚?行了,朕懒得听你们说道,半天都没个准数,退朝!” 最后此事也没个定论,不了了之后,早早地下了朝。 金鑾殿外的大理石台阶上,眾臣子们三五结群,纷纷嘆气离开。 “你们说,陛下这是打算和西辽硬著来了?” “哎,可不是吗?对了,秦大人,今日你怎么没上前说话?”一个臣子问向独行在一旁的秦书。 秦书见人就笑,性格也十分温和,但偏偏是他这样的人,对待谁都是一样,也不会去特別和谁深交。 “是啊秦大人,往日里你说话总是能说到点子上,这次的事看起来陛下不想多理会,但实则十分棘手,稍微处理不当,还会惹得两国关係紧张。”旁边的另一个老臣子嘆气道。 秦书脸上噙著淡淡的风雅淡笑,“陛下能如此平静,那就代表陛下有自己的决断,咱们自然无需多言。” 四周几人对视,是这样的吗? 的確如此。 即便是耶律培在这,西辽的人如今也不敢真的乱来,毕竟西辽那边也不见得多太平。 东周最该担心的,是另外几个外使。北魏等国的人一样还留在东周,万一有人想在东周西辽关係微妙之时,落井下石一番呢? 但这些便是上头那位主子该思考的事了,和他们文臣无关。 秦书拱手笑道,“各位大人,我那边还有点事,先走了。” 离开后,秦书一个人去往了另一个宫道,看那样子,似是要去太医院。对此,眾人早已是见怪不怪。 秦书这人吧,平日除了忙朝政外,也不像其他朝臣一样,经常会去往什么烟柳巷之类的地方,他一般有空,都是到太医院转转。 太医院的小药童已经和秦书很熟了,大老远看到他,便对著他招手,“秦大人,您来了!” 小药童小跑著上前,对著秦书笑道。 “上次您让我盯著的几味珍贵药材,已经备齐了三份,剩下一份,估计还得要些时间,大人可以再等等。” 秦书会医术这事,外人都不知晓,他也不想让人晓得,所以一般有需要都让小药童来办。 “嗯,你这是拿的什么药?”秦书的眸光落在了小药童手上捧著,还没有弄好的药包上。 吸引他的是里面的几味药材,十分眼熟。 “哦!这个是凤阳殿的宫女要的。”因为关係熟,小药童便都说了,“不过那个宫女姐姐说,让我趁著太医院没什么人的时候送过去。” 果真是她。 秦书眉头皱起,这药方是自己上次特意给她留下的,她安排人偷偷让小药童送药去,难道是肚子不舒服? 真是的,这丫头怎么什么都瞒著他,哎。 “知道了,既然让私下去,就別拿出来晃眼了,赶紧去忙吧。”他道。 “嗯嗯!好勒!” 凤阳殿。 姬楚云正在吃早膳,她也听说了今日朝堂上爭论的事儿。 “娘娘,您说西辽的人会不会强逼著咱们东周嫁个公主去呀?”暖冬俯身嘟噥。 姬楚云放下碗筷,轻笑,“你个小丫头,关心人家的嫁娶之事作甚,难不成,我家暖冬是想嫁人了?” “没有没有!”暖冬连忙噘嘴,“娘娘就喜欢打趣人家。” 姬楚云笑著低垂下眼眸。 耶律培明知东周如今没有现成的公主,却还是提出了这点,就知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西辽自己的乱事还没有消停,耶律培怕也是故意搞出噱头,好让人无视西辽乱事。 当然,这不过是姬楚云的猜测,事实如何,裴宴之后会如何想这件事,又是不是真的要安排人和亲,姬楚云就不知道了。 而她也不需要知道。 “啊——!” 就在这时,凤阳殿外传来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像是发生了大事。 “娘娘,娘娘!不好了!” 第81章 井中弃尸 香菱横在那宫人面前,不悦呵斥,“懂不懂规矩!一身脏兮兮的不说,还跑来凤阳殿衝撞皇后,也不怕掉脑袋?” 宫人扑通一声跪在殿门口,脸上都是惊骇和心有余悸。 “娘娘,是真的出大事了,方才,就在离凤阳殿就近的水井里,有、有……!”后面的话宫人却不敢说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姬楚云走了出来,凝眸问,“水井?可是福玉阁后面的水井?” “娘娘,正是那个!” 宫里的水井不在少数,但离凤阳殿近的也就那一个,还是在福玉阁里。福玉阁是附近的一处赏月楼阁,並没有住人,所以那口水井也就搁置了。 怎么今日出了事? 再看这个宫人被嚇得不轻,姬楚云神色微正道,“嗯,先去看看。” 她正要抬步,却被那个宫人上前拦住,宫人的神色有些古怪,“娘娘,您大著肚子,不好去看,还是先派几个大宫女吧。” 姬楚云眉心一皱,直觉事情不简单。 “不用了,走吧。” 原来这个报信来的宫人,是附近的扫洒奴才,今日正好是她和另外几个人负责福玉阁的事宜。 途中有个宫人的坠子不小心落入了水井,她们便过去看了看,这才发现藏在里面的那个脏东西! 其实这个口井荒废多年,基本无人问津,若非今日被这几个奴才发现端倪,估计到了都无人觉察。 “娘娘,到了,就是那里。”宫人指著前方,然后看去姬楚云的脸色,“娘娘,那东西怪噁心的,您可別去。” 姬楚云眯眼一瞧,水井里的那脏东西还没有被弄出来,旁边正守著几个和报信宫人一样受惊的奴才。 “暖冬,你先去看看。”她道。 暖冬应了声,正要上前,香菱却道,“娘娘,奴婢胆子大,让暖冬姐姐伺候您,奴婢去吧。” “好,去吧。” 香菱的確是个胆大心细的,上前就走到了水井边,低头往下一看。 水井里还有些废水,四周都是青苔,而此刻的青苔绿藻之下,却横著一具……不!是半具尸体! 那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仅存的上半身都给泡涨了! 脸也被蛆虫啃食了大半,露出了不少脸骨。 宫墙下冷风吹来,只让人觉得一阵恶寒。 香菱眸光一变,抑制住自己的噁心感,转身连忙对姬楚云稟报,“娘娘,是半具奴才尸体。看身上残存的衣著像是个太监,不过奴婢还不敢太確定。” “半具?”虽已猜到是个人,但听到还是个残躯时,姬楚云也有些惊讶。 “是的娘娘,奴婢这就去差人將那半具尸体弄上来。” 姬楚云点头,看起来十分严肃,“人死就罢,还被如此残忍对待,是应该查清楚。” 况且最重要的是,这口水井的井头,正对著凤阳殿的方向。偏偏里面藏著半具尸体,怎么看,都像是在针对著她的! 很快,就有宫人前来,合力把那尸体弄了出来。 暖冬方才见著香菱还算淡定的样子,以为尸体不会太可怕,便偷偷往那边瞧了瞧,谁曾想才看了一眼,她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赶紧跑去旁边的圃吐了起来。 姬楚云见此神色微动,暖冬的胆子其实已经不小了,但尸体这种东西,估计没几个小丫头能做到面不改色。 可是香菱,她竟这么淡定吗? 姬楚云下意识看了眼香菱,见她正在指挥著宫人们,眸色缓缓加深。 这时,突听啪嗒! 是有个小太监跌坐在地的动静,不是被尸体给嚇的,而是…… 只见坐在地上的他,身子颤抖著指向那尸体上露出来的令牌,惊得不行,“他、他是內务府的人!” 內务府!? 姬楚云面色又是一变,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那小太监麻溜地跪下。 “皇后娘娘,奴才不敢撒谎,那令牌的確是內务府的。” 內务府人那么多,能有令牌的人,在那儿的地位肯定不低。 果不其然,紧接著便听到旁侧的宫人忍不住惊呼,“啊!对了,上次我才听说,內务府的小顺子不见了,难不成,这尸体是他?” “小顺子?那不是陈公公的得意徒儿吗!这也太可怕了。” 姬楚云没说话,而是盯著那口水井,眼神无比幽深。 小顺子这三个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她想起来了,上次迎使晚宴时,那个进来帮柔妃打头阵的小德子,便称自己是什么內务府顺子公公的人。难道,这个被丟来的尸体,和柔妃有关? 不对,不对。 小德子不是柔妃的人,姬楚云可没有忘记,那夜暖冬中途出去时,偷偷看到的小德子和紫鳶私下交涉的场景。 紫鳶…… 姬楚云笑了,轻轻摆了摆自己的凤袍,“倒是许久没有见这个丫头了。” “娘娘,內务府那么远,他们的人怎么可能死在了咱们附近的水井,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故意的,想让娘娘夜不能寐,被鬼魂牵绊!咱们必须得查清严惩。”暖冬强忍著噁心道。 自然是要查清的。 至於严惩,即便是紫鳶搞出来的,对付她一个区区奴才,算得了什么?撑死就是又死一个人,就算拉上柔妃,以裴宴对柔妃的在意,最后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要对付,就对付远些。 比如,那內务府…… “来人。” “奴才在!” 姬楚云冷声下令,“先把尸体放在福玉阁中。至於今日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知道了吗?” “是,娘娘!” 虽说是要对付內务府,但不代表姬楚云会直接放过真正的幕后之人。 只要证据確凿,那些野心勃勃的奴才,她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本以为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可谁也没看到,不远处的小宫道上,正躲在大石头后瑟瑟发抖的宫女身影。 红灵路过这边,正好就看到了姬楚云等人进入福玉阁里的阵仗,见气氛不太对,她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瞧瞧。虽然没见到里面的可怕场景,但她却听到了那些宫人的对话。 知道他们是在废井里发现了具尸体,且还是小顺子时。 红灵再也忍不住了,连手中的托盘都摔了,捂住嘴在这颤抖。 小顺子! 那就是说,那日是紫鳶和小德子,將小顺子的尸体弄到的福玉阁吗?她当时也在旁边,虽没有涉足后面的事,但此事追究起来,自己会不会也是帮凶? 因为紧张,红灵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瞬间吸引了那边姬楚云的注意。 “谁在那儿!” 第82章 紫鳶还活著吗? 姬楚云的呵斥声响起,此刻福玉阁里的奴才们也都齐齐朝那边看去! 宫道大石头后躲藏著的红灵,更是嚇得瘫倒,她左右看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我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本来这件事和她没多大关係,人不是她杀的,也不是她处理的,但如今紫鳶不见了,自己有嘴也说不明白。 “来人,去看看是谁在那儿!”姬楚云眯起眼。 “是!奴婢这就去!”香菱第一个领命,赶紧著就朝著红灵的方位去了。 知道因为这半具尸体的事,今日皇后娘娘是动了大火气,谁也不敢耽搁,凡是伺候在旁的宫人们,基本都追隨著香菱的步伐,一个接一个追去。 香菱脚步很快,三两下穿越丛,来到了声音传来之处,擼起袖子就要將里面的人给抓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是谁……!” 然而,话未说完,香菱却是愣在了原地。 这? 福玉阁门口,等候在这的姬楚云双手拢在暖袖中,没有见香菱等人当即回来,她素来平和的眉心微皱。 “暖冬,走,过去看看。” “是,娘娘。” 暖冬才搀扶著姬楚云走到小宫道上,那边香菱正好从草丛中钻出来,手里抱著一只通体玄黑的小猫。 “娘娘,原来是这个傢伙。”香菱將小猫拿到姬楚云的面前,但因为有孕的缘故,她识趣儿的没有离得太近。 “竟是只小猫啊,可没见宫里谁养猫呢?”暖冬好奇地道。 姬楚云看了眼小猫沾满青苔和泥土的脚,眼底划过一丝疑云,福玉阁附近並没有湖,这猫儿一看就不是在这四周的。 定是有人故意將猫丟过来,好引起她的注意。 想到这,姬楚云冷冷地笑了,一双深潭般的含笑眼眸,在这宫道附近缓缓掠过,每看一个地方,她唇边的笑都在加深。 而周遭的宫人,以暖冬和香菱为首,此刻都低垂著下了眸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最后,姬楚云收回了眼,看去那只饿得只剩皮包骨,甚为可怜的小猫,“嗯,倒是个可怜的小傢伙,带回去吧,给它一口吃的算是积福。” “是。” 姬楚云这边带著人离去后。 在方才小猫藏著的丛后方拐角里,有人呼了一口气,他鬆开了手,警告地瞪了眼身侧的红灵,“下次再这么莽撞,我便再也不会去救你了!” 红灵此刻还处於懵逼的状態,方才她被嚇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甚至已经听到了香菱那边的脚步声。 可就在她快被发现之时,有人突然出现,將她的嘴捂住直接拖到了这。 直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红灵才抬头看去,看到来人的脸,她有些意外和惊讶,“小德子,是你?” 小德子正在清理自己身上的树枝和枯叶。 他帮红灵不是代表他多么心善,相反他和紫鳶都是同样自私的人。但处理小顺子尸体的事,和他有脱不了的关係,担心红灵被姬楚云抓到后,会屈打成招,然后和盘托出,这才出现救人。 “行了,赶紧走吧,我瞅著那姬皇后方才的眼神,不像是真的信了这里无人。估计事后还会杀来一个回马枪,快走。”小德子冷声催促。 红灵点点头,正要离开,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抓住了小德子的衣袖,“对了德子公公,你知道紫鳶去哪儿了吗?最近我都没有看到过她。” 虽然心里还在生紫鳶的气,但两人都是姐妹,紫鳶失踪这么久,红灵实在有些担忧。 小德子眼眸微闪,“你想知道?” “当然了!”红灵见小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赶紧继续追问,“她到底在哪儿,德子公公你知道吗!” 回想起今日一早,宫外有人差熟人送到他面前的一个纸条。 小德子神色缓缓加深,“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你只需要知道,紫鳶一切很好就行,且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了。” “真的?”红灵心道自己猜的果真没错,紫鳶已经不在宫里了。 小德子低垂眼眸。 回来是回来的,至於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会不会还是宫女。那就不得而知…… “快走吧!” “哦!好。” 凤阳殿。 姬楚云回来后,暖冬就在她耳边念叨,“娘娘,这小猫太可怜了,看起来不仅仅没有被人餵饱过,还受过人的毒打,您瞧,它这身上都是一些伤。” 小猫很乖巧,一直都在香菱的怀中缩著,虽然长得一身黑,但一双眼却晶亮无比。 这时,外面的小福子回来了,他先向姬楚云稟报了尸体存放好之事,然后顿了顿,上前了几步又小声道。 “奴才方才再去那个小宫道看过了,如娘娘想的,人已经及时跑了,不过奴才还是发现了一些脚印。” 姬楚云眸光微敛,心中冷哼,躲得倒是挺快。 “那脚印是朝著哪边去的?”她问。 小福子有些不敢说,只是指了指某个方向。 姬楚云抬头看去,双眸微眯,笑了。 淑德殿?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娘娘,这次尸体的事儿,您准备如何办?”暖冬小心翼翼地俯身问。 那尸体故意被人丟在这,摆明就是为了咒她们娘娘和肚子里的龙嗣,实在恶毒,其心当诛! 即便娘娘想先去针对內务府,也不能轻饶这些人。 姬楚云摆弄著桌上的白玉茶具,茶杯相互碰撞的声音,在这个空寂的殿中,稍显几分刺耳。 “不急,这件事得慢慢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彻底断后! 她笑著继续道,“况且,本宫也不想自己来,而是想让宫里另外位高权重的人,亲自来发號施令。” 暖冬问,“娘娘说的是陛下?” 姬楚云淡淡垂眸,看起来平静至极,“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就看撞上谁了。” 撞……这个字,再配上那半具尸体,听起来怎么如此令人发怵? 四周人都不敢再出声了。 一切都在姬楚云的计划中,可她这边的事儿还没有闹开,这日午后,另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却传了来。 “娘娘,淑德殿那位,好像出事儿了!” 暖冬才从外面听闻这事,脸上的高兴劲儿都快抑制不住了,赶紧著就小跑回来给姬楚云稟报。 姬楚云正在吃午膳,闻言后却是比谁都要淡定,仅仅是抬了抬眸,“柔妃怎么了?” 暖冬满脸喜色,凑到她耳边,“奴婢听说,柔妃她……” “什么?”姬楚云有些惊讶。 第83章 她毁容了 “是真的呀娘娘!听说柔妃今早还好端端的,就午膳前去了一趟御园南边凉亭转悠,回去后便起了浑身烂疙瘩。” 顿了顿,暖冬看了眼殿外,压低声音继续。 “外面的宫人还说,柔妃的那疙瘩长得可快了,不仅仅长在手上身上,连脸上也有,难看不说,有些都还在流脓呢!” 姬楚云眉头一凝,放下了筷子。 柔妃解除禁足后喜欢拋头露面很正常,毕竟她就是这性子,平时也经常逛御园。怎么今日去了趟御园南边,回去身上就爆发了疙瘩疹子? 这事儿,姬楚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陛下知道了吗?”姬楚云问。 暖冬继续道,“应该是不知,听说起初柔妃是想请陛下来的,可是陛下今日被外使们相邀了,就没有去传信。” 姬楚云听著只觉得好笑。 柔妃这哪里是在关心裴宴的国家大事,分明就是怕裴宴去了后,看到她的那张疙瘩丑脸心生厌恶。 裴宴不去,作为后宫之主的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走吧,都是自家姐妹,出了事自然要去看看。” 起身后,姬楚云环顾了一下內殿四周,没有看到香菱的身影,不自觉问了句,“香菱呢,怎么从早上回来后,就未见过她人?” 暖冬看了眼四周,也是一副不明的样子,挠著头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可能是去办其他差事儿了。” 办事?凤阳殿的人办事,姬楚云怎会不知道? 香菱的確忠心,也十分护主,但有些时候的她,却让姬楚云有些看不明白,只觉得以她的那些优点,並不像是个从乡下长大的村里野妞。 罢了,或许是她想多了。 “走吧,先去淑德殿。” “是,娘娘。” 此时的淑德殿。 “出去!都出去!” 帘子后的小榻上,柔妃声音尖厉,看著铜镜里她满脸的烂疙瘩,骤缩的双瞳宛若是见到了鬼! 要知道,柔妃最看重的就是自己这张惑人容顏了,平日里宝贝得很,三天两头就得用空一盒珍珠粉。 如今不仅仅长了疙瘩,那疙瘩还烂得十分迅速。 只瞧著这样烂下去,好不好另说,她就担心好了还会留下痕跡!那自己拿什么去爭宠? 柔妃拽著铜镜的手捏紧,气得她浑身颤抖。 到底是谁!可恶! “娘娘,徐太医来了!”去请人的松姑姑,带著徐太医赶紧就进来了。 柔妃现在正在气头上,是谁也不想见,即便是听著是徐太医来了,也是气得將铜镜丟去地上,砸了个粉碎。 “出去!” 徐太医在宫里当值了几十年,像这样脾气大的宫妃,早已是见怪不怪。 他放下药箱,恭敬地上前道,“看娘娘的情况不太好,若是不赶紧医治,恐怕……”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柔妃的心尖上,她最怕的就是毁容了,当即对帘子外的徐太医道,“快给本宫看看!若是看不好,本宫定不会轻饶你!” 徐太医应了声,赶紧进去了。 柔妃一直在观察著徐太医的神情,见他收了把脉的手,赶紧问,“如何,本宫的脸有没有办法医治!” 徐太医点头,“自然是有的。” 柔妃一听,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又见徐太医嘆了口气接著道。 “哎,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柔妃又紧张起来! 徐太医捋著鬍鬚,“柔妃娘娘,这医治是容易,可是若没有找到病因,再怎么医治,这疙瘩还是会越来越多。” “微臣方才看过了,这些疙瘩红疹子都是属於急性,草药可以暂且抑制,但却除不了根。” 是啊,找不到原因,怎么医治都是徒劳! 柔妃双目眯起,红唇紧抿,她若是知道自己怎么得的这东西,还能等到现在? 徐太医插了句嘴,“依微臣看,娘娘还是多查查过身的东西吧。” 松姑姑道,“怪了,我们娘娘平日里都十分注重过身的东西,就说那珍珠粉,也是几日一换。” 对了,珍珠粉! 其他的东西都在淑德殿里,外人不可能轻易触碰,只有这个珍珠粉,几日就换个新的,最容易被外人动手脚。 “松姑姑,把珍珠粉给本宫拿过来。”柔妃道。 得了令,松姑姑赶紧將珍珠粉拿来递给徐太医,“太医你来过过目,看看是不是这个珍珠粉有问题。” 徐太医接过后,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又用手指捻了些出来细嗅。 “嗯,这个的確有点异样。” 柔妃见发现源头了,气得站直身子,指著那珍珠粉,“到底是谁动过这玩意儿,查!必须把事儿给我查清楚!” “娘娘別急,微臣只是觉得这个被人动过手脚,但导致您身上疙瘩疹子的,並非全是这个原因。珍珠粉只是诱饵,还得有诱因。”徐太医不急不缓道。 “诱因?那是什么?”柔妃皱起眉头,满脸不解。 “今日娘娘是不是去了御园南边?”徐太医问。 旁边的松姑姑回道,“是啊,那边的迎春开得正好,我们娘娘最近都喜欢去那边转转。” “那就是了,珍珠粉里掺杂的毒不深,必须得外界因素配合,才会有大的效果。” “是了是了!”松姑姑看去柔妃,“娘娘,您今日不就是去了御园后,回来身上才开始犯痒的吗?” 柔妃死死盯著那珍珠粉,又回想起御园南边。 她记得,离南边近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松姑姑,去查查內务府的人送珍珠粉之前,先去了何处,或者是路上又遇到了谁!”柔妃急道。 松姑姑领命,很快去查了。 到底是柔妃身边的人,动作就是快,一炷香不到就回来了。 “娘娘,查清楚了,送东西的太监说,他们是先送的咱们淑德殿,但来的路上却碰到了双雪楼的人。” 双雪楼!? 果真是那个贱人! 柔妃气得不行,心道这女人真记仇,才被她当著面在御园侮辱过,便想法子来搞她。 “去!把雪昭仪给本宫押过来!” “是!” 姬楚云来时,正好就看到雪昭仪被松姑姑等人押到淑德殿的场景。 被带来的雪昭仪沿路大喊。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 “我可是陛下的女人,由得你们这些贱婢隨意摆弄吗?” 前方的一幕令姬楚云蹙眉,她缓缓停下了步子。 “娘娘,雪昭仪怎么被柔妃的人押去了呢,难道是雪昭仪给柔妃下的毁容药?”暖冬顿了顿又道,“如此,那咱们还过去吗?” 第84章 姬楚云开始怀疑了 姬楚云没说话,而是眯起眼盯著雪昭仪被押去淑德殿的场景。 待人被松姑姑带入殿內,她垂眸冷笑,神色清冷,“有好戏看怎么不去呢,不过这样的戏,千万別当面看。” 暖冬一副费解的样子,“啊?这是为何?” 姬楚云却是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 淑德殿內,看著被自己人押来的雪昭仪,柔妃是气不打一处来,顶著满脸的烂疙瘩,上前就对著她扇了一巴掌。 “贱人!谁给你的狗胆,居然敢给本宫下毁容药的!” 挨了一巴掌的雪昭仪直接蒙了,心中更是大惊! 原来,柔妃抓自己来是为了这事? 可柔妃怎么知道是她做的! 事情的確是雪昭仪所为,但她又怎会承认呢,当即喊冤,“柔妃娘娘,不是臣妾所为啊。” “不是你还是谁?”柔妃將珍珠粉朝著雪昭仪砸了去,“雪昭仪,你以为这后宫是你的地盘,做的脏污事便不会被人所知晓吗!” “本宫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你的人半路拦截了送东西的內务府宫人,然后再在迎春上动了手脚,让本宫的脸毁个彻底!” 雪昭仪看著落在自己跟前的珍珠粉,彻底傻了。 毁容药是她搞的,也是她安排人放在柔妃的珍珠粉里的,她虽然蠢,但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雪昭仪只是命彩蝶去了趟內务府,然后趁著里面无人时,將毒粉加在她的珍珠粉里。 可是这柔妃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她的人去阻拦內务府,还有迎春,这都和她无关啊! 雪昭仪当即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人摆了一道,但以她的脑子根本想不清楚到底是谁搞的。 而这时,柔妃见她不说话,第二道巴掌已然落下,“怎么?知道事情败露,所以索性装傻了?” 柔妃今日气得很了,再看著雪昭仪娇滴滴的小脸,心中更是来气,直接上前就开始抓扯雪昭仪的脸和髮髻。 疼痛让雪昭仪回过神,她赶紧自证清白,“柔妃娘娘,我是被人陷害的!” “还不承认!” 两人拉扯间,方才被柔妃丟去地上的那盒珍珠粉,不小心被她们踹去了淑德殿外,但此刻殿中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拉扯的两人身上,谁也没注意这盒不见了的珍珠粉。 “柔妃,我说了!此事不是我所为,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无济於事。”在柔妃的大力拉扯之下,即便是衣服破了,脸上也被抓出了红痕,雪昭仪还是不肯认。 松姑姑上前,眼神阴狠,“娘娘,这贱人的嘴如此严实,不然咱们……” 见松姑姑是想直接屈打成招了,柔妃却是摇头,娇媚一哼,“来人,去请皇后娘娘!” 哼,像这样得罪人的事,自然是要姬楚云来当这个冤大头的。 她不是常常自詡是后宫之主,拿身份压人吗?今日就让她这个主位来评评理,看看是维护自己,还是维护雪昭仪! 左不过自己有证据,若姬楚云敢偏袒雪昭仪,她定会將此事告诉裴宴。 相反,若姬楚云严厉处置了雪昭仪,自己不仅仅除了个眼中钉,还能给姬楚云树敌!总之,无论姬楚云帮谁,都落不得好。 松姑姑心道娘娘果真好法子,赶紧就去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柔妃的想法是好,但早早的就被人家预料到了,所以待淑德殿的人去凤阳殿请人时,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真是对不住,我们娘娘今日孕身不適,正在內殿休息,不见人。”早在凤阳殿门口等著的香菱,双目含笑地对松姑姑道。 松姑姑有些意外,似没想到姬楚云居然如此稳得住。 她看了眼殿中,咬了咬唇,声音故意拔高了些,“皇后娘娘,雪昭仪下毒之事不小,若您今日不亲自去处理,万一宫里的人有样学样,以此去对付其他主子,那咱们后宫岂不是都乱套了?” 松姑姑说得很大声,想引起四周人的注意。 她都这样说了,姬楚云若继续稳得住,那这些话语被宫人传出去,只会说中宫自私,不在意其余权贵的安康。 香菱一眼看出松姑姑的把戏,眼神一冷,上前一把扣住还在扯嗓子乱嚎的松姑姑,“中宫娘娘的殿门前,也敢胡言乱语,再不闭嘴,我就帮你闭!” 松姑姑闷哼一声,脸都白了。 我去,这丫头的力气好大! “你这个贱……唔唔!”还想开口,松姑姑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话了?不仅仅如此,她脖子往上的部位,好像都有点发麻,就像是被人给点穴了? 这是怎么回事! 香菱悄悄收回手,眼底划过一丝不屑,抱胸冷哼道,“行了,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今日我们娘娘不管宫中琐事,若柔妃不怕事情闹大,大可以等陛下和使臣回来了再议,或者去请太后娘娘亲自处理。” “来人啊,送客!” 松姑姑无功而返的同时,香菱也赶紧避开人朝姬楚云那边去了。 淑德殿斜对面,被几棵大树掩盖的假山凉亭里,姬楚云正侧躺在里面的小榻上,由著暖冬扇风,闭眸假寐。 这个凉亭修缮在假山上方,几乎有三层殿宇高,但周遭都是大树,树影遮挡下外人不太看得到里面的场景,但凉亭里的人,却能將对面淑德殿內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 香菱绕开宫道,爬上假山,恭敬来到姬楚云面前,附耳將方才的事稟报了一番。 姬楚云缓缓睁开眼,笑了。 柔妃想拖自己下水,去当这个出头鸟,真是痴人说梦。 唇边冷笑一收,姬楚云抬头看了眼香菱,温和地道,“让你来回跑两趟,累著了吧。不过不得不说,你的脚程还真快,都快赶上习武之人了。” 香菱低垂眼眸,神色平静,“娘娘谬讚,奴婢就是个乡野丫头,哪里会什么武功。” 姬楚云知道香菱是乡野丫头,上一世她也是一样的说辞,但上一世所见的一切就一定是真的吗? 她在宫里过得是步步维艰,身边需要得力的人帮衬不假,但若是有人违背她的本意,私下送来什么帮手,却不是姬楚云真正所愿之事。 姬楚云收回盯著香菱的眸子,端起旁边的水轻轻吹拂,似无意问,“对了香菱,你老家在哪儿?” “在阜阳衡乡。”香菱回答得很快,似乎並未怎么思考,又似乎这是她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 姬楚云眉目平和,继续道,“这么巧,安鈺的丫头也是那地方的,不知你是衡乡哪个乡落,指不定和那丫头是同乡。” 香菱脸色一变,心中咯噔一声。 娘娘问得这么仔细,难道是怀疑什么了吗? “奴婢是、是……” 就在香菱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 另一道男子笑语忽地从凉亭外传来。 “原来你在这。” 第85章 香菱的主人 “秦大人?” 看到凉亭外突然出现的男子,香菱似比姬楚云还要激动,连忙让开了一个位置,对著姬楚云道。 “娘娘,您和秦大人该是有话要说,奴婢出去给您们守著。” 说完,香菱一溜烟地赶紧下去了。 姬楚云皱眉,眸光在迅速离去的香菱身上停顿,很快又看去了出现的秦书。 秦书一身暗紫官袍,面目含笑朝著她这边走来,见她眸色有些古怪,不由嘆气,“哎,这当个內阁臣子,在外不仅要为天子分忧,私下进个御园转悠,还都得看当家人的面色。” “如此憋屈,我还不如去做个閒散大夫来得自在。”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坐了下来。 姬楚云神色稍缓,瞪了他一眼,“贫嘴,我哪里给你脸色了?” 秦书一副不悦的样子,哼了声。 “你是没有,但是你身子不適,故意瞒著我去找人抓药的事呢?” 姬楚云闻言,顿时垂眸不言语了。 一时间,凉亭里驀地静了下来。 “秦书,你是知道的,我……” “好了,我知道。”秦书打断她的那些话,这些话她说过无数次,即便不说,他心里也明白,但找她是他的事,和她无关,况且他也不惧其他人。 说著他拿出个东西,“我来找你,原本是想来看看你的身子,不过方才在路上却发现了个好东西,想给你也看看。” 姬楚云低头看去,“这不是珍珠粉吗?” 珍珠粉不仅仅是柔妃有,后宫里几个位高的主子都有,姬楚云自然认识。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了眼此刻已是大门紧闭的淑德殿,再回想起方才秦书前来的方向,眯眼问他,“这是柔妃的?” “就知道瞒不住你。”秦书將珍珠粉放在石桌上,“我是私下来的,所以走的小道,方才路过淑德殿外,无意间在丛中发现了此物,看样子,估计是被殿中的人不小心丟出来的。” 姬楚云知道,柔妃脸上的疙瘩都是擦了这里面的东西所导致的,可现在秦书將东西拿来,又是什么意思。 看著她困惑的样子,秦书仰躺在凉亭上,翘起二郎腿,痞子味十足,还故意撇嘴,“想知道?那就看看娘娘的诚意了。” 姬楚云:“……” 旁边的暖冬,瞧自家娘娘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恨不得衝过去將人提起来,却碍著身份不得不克制的样子,早已是憋笑得不行。 “秦书!”姬楚云的话语咬牙切齿,双眼中似要迸射出火光。 “对对对,就是你这个眼神。”秦书却忽地来精神了,赶紧坐了起来,盯著她气鼓鼓的样子,“这样才像你嘛,想当初你可是追著我暴打了四五条街,那出手狠啊,比冉小姐都……” “咳咳,秦书,別说了。”姬楚云看去笑得不行的暖冬,瞪去秦书,赶紧將话题绕了回来,“这珍珠粉到底怎了,难道是里面的毒有问题?” 说到这事,秦书也正色起来,不过眼中笑意犹在。 “嗯,不算是有太大的问题,但联繫著今日柔妃中毒的事,就有点说不通了。” “此话怎讲?”姬楚云皱眉问。 “关於柔妃的事,我也是方才过来时听说的,也知道此事和雪昭仪有关。不过有一点,这里面的毒,雪昭仪不可能搞得来。” 姬楚云还是有些没明白。 秦书继续解惑,“这毒,先不说价格,就说稀缺的程度,也非雪昭仪如今的地位能得来。我若没记错的话,雪昭仪的父亲不过是个芝麻小官,还不是在长安城任职,对吧。” 姬楚云点头。 “那就是了,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面的毒有两种,一种是市面上普通的疹子药,第二种,便是我方才所说的,那稀缺珍贵的毁容药。”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借雪昭仪的手,去对付柔妃?”姬楚云神色渐渐变了。 若真是如此,那此人不仅仅是借刀杀人,且这把刀借得还十分无形!恐怕连雪昭仪都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刀子。手段之高,连姬楚云也不由佩服。 秦书盯著那珍珠粉,轻笑,“事情的真相如何,到底又是谁作祟,这便是娘娘该上心的事了,我多嘴说这么多,只是不想娘娘被人蒙蔽。” “毕竟,这后宫里有野心的人太多了,聪明人也不少。” 若是只知道盯著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忽略掉另外的人物细节,最后被坑的,就只有自己。 姬楚云不说话了,看起来已开始沉思。 柔妃和雪昭仪狗咬狗,无论得胜的人是谁,背后之人都会得利。那么这个人…… 秦书也不再多言,他知道,以她的聪慧,很快就会知道此人是谁了。 是夜。 白日里的喧囂过去,后宫又恢復了往日一般的静。 到了此刻,裴宴都还未回来,所以柔妃那边的动静也识趣儿地没有闹大,虽没有闹大,但並不代表她会放过雪昭仪。 既然中宫甩挑子不管,那她就自己来。 听说,这一日雪昭仪被柔妃带去后,就没有回来,起初淑德殿殿门大敞,外面的人还能看到和听到里面的动静,但到后来,直接就大门紧闭。 如此,直到此时夜里,也没任何动静。 双雪楼的人没有见著自己主子回来,便去问了,是罚是放,总归要给个说法不是?但淑德殿那边却说,雪昭仪早已经走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假话,但谁敢衝进淑德殿找人? 夜越来越深,宫道上夜风也多了几许森凉感。 “娘娘,风好大,咱们回去吧。”绿儿拢了拢自己衣服,有些害怕。 李馥刚刚才从御园南边过来,说是去散步,但谁知道她搞的是什么。听了绿儿的话后她神色平静,继续步履轻缓往前走。 “风大又如何,左不过也吹不死人。” “可是娘娘,奴婢听说,雪昭仪今日被柔妃扣在淑德殿里后,被人鞭打了一整日,路过淑德殿的人都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女人惨叫,可嚇人了。这、这冷风正好是从淑德殿吹来的,会不会雪昭仪真被打死了成了一摊肉泥,然后来找我们……” “闭嘴!”李馥当即呵斥,双目一瞪,“害她的是柔妃,关我什么事,即便要找也是找柔妃去。” “是奴婢错了……” “走,回去。” 才走几步,李馥却是突然被人挡了道。 第86章 送你下黄泉 “谁!”估计因为背著人做了亏心事,所以李馥內心十分紧张,还不知出现的人是谁,就一记冷眼瞪了去。 “瑶妃娘娘,原来是你在这啊,奴婢当是谁呢,怎么大晚上的还出来閒逛。” 对上暖冬笑眯眯的眼,李馥先是一怔,隨后本就惶惶不安的心更是慌乱了起来。 怎么是暖冬? 难道皇后娘娘也在这附近! 李馥当即看去四下,然而四周静悄悄的,並没有姬楚云的身影。 “瑶妃是在找我们娘娘吗?”暖冬继续笑道,“娘娘今日身子不適,一直都在殿中休息,奴婢方才去了趟御膳房,正准备回去呢。” 是了,今日中宫对外称病,连柔妃派人去请姬楚云出面,她都没出来,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李馥长呼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轻笑道,“这样啊,那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吗?”她话语关怀,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別。 “好些了。”暖冬打量了绿儿手中的篮一眼,跟看稀奇似的,“咦,原来瑶妃这么晚出来,是来摘的?” 说著,暖冬忍不住上前,就要去摘篮里的。 绿儿十分紧张地看去李馥。 李馥神色微变,下意识就要阻拦,“別!” 暖冬缩回手,心道自己没看错吧,方才瑶妃阻拦时的眼神好冷啊。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了些,李馥赶紧又换上一副笑顏,“暖冬,这里面的瓣都是我摘来打算做香囊,届时送给皇后娘娘的,这若是提前沾了东西,香囊的味儿就不正了。所以……” 暖冬闻言后似没多想,瞭然地点点头,“哦,这样啊,瑶妃娘娘有心了。” 顿了顿,暖冬似乎想起了什么,环顾了一番四周,然后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对著李馥道。 “瑶妃娘娘,这夜风幽凉是好,不过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馥一副不解的样子,“此话怎讲?” “哎,瑶妃娘娘一直深居简出,怕还不知道,今日雪昭仪得罪了柔妃,被柔妃折磨惨了,下半张脸被打得几乎不见原形。” “这会儿已经被送了回去,听说回去时,雪昭仪沿途含糊不清地喊著,她是被陷害的,陷害的人又是谁谁谁……可惜,她的嘴巴说不清话,也没人留意。” 说到这,暖冬嘆了口气,“总之,今夜宫里冷风幽幽不太平,娘娘赶紧回吧。” 言罢后暖冬拢了拢衣衫,也不多留,赶紧著就离开了。 她人一走,绿儿再也忍不住了,咚的一声瘫坐在李馥面前,满脸惊呼,“娘娘!完了完了,雪昭仪一定回过味来,要將咱们和盘托出了!” 李馥当即冷声呵斥,“胡说,雪昭仪招惹了柔妃,那是她自己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联。”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她的心早已无法平静了。 她缓缓看了眼双雪楼的方向,眼底陡射出一抹幽光! “绿儿,走!” 李馥离开后,另一边无人留意的假山后,暖冬恭敬地站在树影下女子的面前,將方才的事大概都说了一通。 “……娘娘,奴婢方才都仔细看过了,那篮里装的的確是瓣,且大多都是迎春。”暖冬眉飞色舞,激动地道。 姬楚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眉心皱起,“知道了。” “但是仅此一点,也不能认定是她所为吧。”旁边候著的香菱开口。 暖冬哼了一声,“香菱,你是没看到,方才瑶妃那样子可小心了,我看她根本就是做贼心虚!” 哼!这瑶妃居然胆大到背著她们娘娘去搞事,实在是太狂妄了! 香菱转头看向姬楚云,“那娘娘,您打算怎么处理瑶妃?” 姬楚云闭上双眼,话语冷漠,“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小半个时辰后,双雪楼。 雪昭仪的確是刚刚被人送回来的,因为柔妃不想在使臣还在东周时把事情闹大,从而惹了裴宴不快,所以出了气后,送还人这种事,都是私下里进行的。 而雪昭仪的情况,也和之前暖冬说的差不离。 这双雪楼里,基本满是血腥味儿,加上外面的阵阵阴风,吹得殿门窗户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即便不进去,仅仅是站在这外面看著,也觉得里面的场景十分可怖。 “娘娘,您真的要进去吗?”宫道拐角,绿儿在这探头,浑身瑟瑟发抖,看起来似乎都要哭了。 李馥瞪了眼成事不足的绿儿,“胆子这么小,若不是跟在我身边,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好了,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等著就好。” “娘娘?娘娘!”绿儿心有不安,想叫住李馥。 李馥根本不理会她,趁著四下无人时,径直就朝著双雪楼去了。 其实这样的情景,要说李馥心里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比任何人都会偽装和隱忍。 一路而来,她都是紧咬著唇,终於到了双雪楼偏门前,李馥看了眼四下,然后悄悄推门进去。 双雪楼里静悄悄的,像是无人之地。 估计这里的奴才都被柔妃一块儿处决了吧,又或许柔妃想让雪昭仪等死,就故意撤离了伺候她的人。李馥如此猜测著,人已经到了內殿。 越是往里走,那殿中的血腥味儿就越重。 李馥的心也越发的不安。 终於,她停了下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內殿床榻帘子后,躺著的人影。 殿內没有点蜡烛,只有月色的映照,所以那样的女子身形,以及从里面散发出的血腥气息,基本让李馥咬定此人就是雪昭仪! “咳咳……”这时,里面的女子咳嗽了声。 李馥一惊,心道雪昭仪果真没死吗? 她皱起眉头,居然有些埋怨起了柔妃,这女人平时囂张跋扈,这次竟没有对雪昭仪不下死手。 到了最后,还得她亲自来! 李馥眼底划过一抹嫌恶,却还是强忍住了,拿出隨身携带的绢帕,一步一步朝帘子步去。 床上奄奄一息的雪昭仪,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开始含糊不清地低语。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来人……来人!” 李馥眼底光芒一狠,加快了速度,猛地掀开帘子,话语阴狠,“雪昭仪,对不住了。” 说著,她就要拿起绢帕去捂住雪昭仪的嘴! 谁让你技不如人。 此生註定沦为他人的踏板! “唔唔……救……命!” 第87章 背叛 就在雪昭仪快断气之时,漆黑的双雪楼中,突然亮起了蜡烛! 突如其来的亮光,惊得李馥身子一抖,连手中帕子也顺势脱落。 她震惊地看去身后! “是谁?” 待对上光影之下,姬楚云那双冷幽眸子时,李馥直接傻在了当场,身子一晃,差点倒去了地上! “娘娘,您!”李馥瞪大眼睛,震惊极了。 姬楚云怎会在这的,她不是在凤阳殿养身子的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香菱给姬楚云端来一把椅子,待缓缓落座,她又接过暖冬递过来冒著热气的杯盏。 看到暖冬的那一刻,李馥眼珠儿一转,心中驀地有了个猜测。 难道……! “瑶妃,你胆子不小啊。”殿中静了良久,姬楚云终於开口。 她话语平和,连看向李馥的眼神中也带著笑。 可李馥的身子却是一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几乎是要瘫在地上,但她却在强忍著內心震盪,反倒一副不解的样子问,“娘娘,臣妾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咔。 姬楚云手中茶盏丟去桌面,含笑眼神骤然冷的下来,“听不懂?你就是太懂了,懂得利用雪昭仪和柔妃之间的事,让她们狗咬狗,自己好渔翁得利。” 李馥豁然抬头,赶紧跪下,“娘娘,臣妾没有!” 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 姬楚云心中嘆了口气,站起身先看了眼已经昏死过去的雪昭仪,再冷冷盯著李馥。 “雪昭仪下手果断,先让柔妃吃了苦头。而柔妃的手段亦是狠毒,自然不会放过雪昭仪,所以你便这般借刀杀人,让她们两方拉扯,互相攀咬。” “但你觉得这样还不够,知道雪昭仪没死,为了不让她暴露你,又深夜来到双雪楼打算结果了她,本宫说的可对?” 李馥自以为事事瞒得极好,做得也乾净利落,连沾了毒粉的迎春都被她摘了下来。 谁想,还是让姬楚云发现了! 知道是瞒不住了,李馥瘫倒在地上,“娘娘,臣妾错了。臣妾这般,也是想著这两方视娘娘您为敌对,便想著让她们自己狗咬狗……” “所以,你的机关算尽,都是为了本宫好?”姬楚云嘲讽地扯了扯唇,也不知听信了没有,接著又道,“那你为何会瞒著本宫。” 李馥顿时咂舌。 “既没有告诉本宫,那你便知道此事本宫不会同意,还说为本宫好?”姬楚云缓缓抬起李馥满是泪痕的脸,微眯起眼,她眼底的幽光晃著双雪楼的灯烛,竟是那么的让李馥心惊! 姬楚云笑了,“知道吗,李家不止你一个女儿,我需要的也不是你,你父亲能送你进宫,也可以送別人来坐上你的位置。” “瑶妃啊,你是知道的,在本宫眼中,可是最容不下沙子,也最记恨骗我之人,懂吗?” 姬楚云说这番话时,旁边的香菱眸光微微闪了闪。 但很迅速,旁人並未在意。 “娘娘,臣妾明白了,臣妾再也不会犯蠢!求求您了,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李馥开始后悔了! 不过是后悔她对姬楚云的欺瞒,还是后悔今夜来了双雪楼被姬楚云逮著,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她已经在磕头祈求。 姬楚云冷冷盯著她,眼底毫无波澜,“你也知道这是蠢事儿?告诉你,无论是柔妃出事,还是雪昭仪死了,对我们都没大用处。” “是,这两个蹦躂的最厉害的人消停,后宫是暂时安稳了,可是之后呢?进宫的新秀比比皆是,你能来一个就对付一个吗?倒不如就让她们跳脱,之后新人的注意力才会在这些跳樑小丑的身上。” 况且姬楚云今生的目標,从来都不是拘泥於这后宫诸事! 李馥身子颤抖,眼神飘忽。 原来是这样的吗,那她可真是太蠢了! 姬楚云又扯唇冷笑,“再说,你真以为你的这些伎俩,能瞒得过陛下?” “陛下?”李馥猛地抬头看向姬楚云。 是了,她的伎俩连姬楚云都瞒不住,又怎能瞒得住裴宴呢!柔妃出事,陛下定会彻查,那若牵扯出了自己,她哪里还有命活? 这时姬楚云已经坐回了椅子上,轻手扣著茶盏盖,“此事,本宫会帮你处理好,但仅此一次,若有下次……” 李馥赶紧道,“娘娘,不会有下次了!不会的!” 深深看了眼李馥,姬楚云收回眸光,轻嗯了声,“知道就好,有句话本宫早就告诉过你,在这个后宫,稳得住的才能走到最后,若再执迷不悟,今后本宫也保不住你。” 李馥泪眼婆娑,“皇后娘娘……” “我们走吧。”姬楚云对身侧暖冬等人道。 “是,娘娘。” 暖冬搀扶著姬楚云转身的同时,香菱顺势上前挡住了李馥对姬楚云的拉扯,还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们皇后娘娘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瑶妃识趣儿的话,还是儘快回自己的宫室好好反思吧。” 最后,李馥瘫倒在冰冷的双雪楼地砖之上,目送著姬楚云的远去,她双手颤抖地紧扣著地砖,瞳孔中的神色复杂至极…… 离开双雪楼后,暖冬不解地问,“娘娘,为何不就此处置了瑶妃,毕竟奸人不用啊。” 既然有了第一次违背,那保不准就会有下一次。 姬楚云目视前方,“柔妃和雪昭仪才出事,瑶妃这边又出了事,你觉得合宫里最不悦的人会是谁?” 暖冬被问得一怔。 倒是后面跟著的香菱突然道,“娘娘的意思是,担心陛下会盯上咱们凤阳殿吗?” 姬楚云冷笑。 是啊,接连几个妃嬪出事,即便和凤阳殿这边无关,裴宴也会觉得是中宫所为。毕竟其他人栽跟头,看起来最渔翁得利的人就是她了。况且在裴宴眼中,或许她姬楚云就是这样的狠毒之人吧。 所以,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处置瑶妃。 即便处置了,也最多是什么禁足降位之內的,伤不了瑶妃的根本。 若是还有下一次,再一併发作。也好办个彻底! 唇边冷笑微收,姬楚云又看向香菱,“你的脑瓜子倒是转得快,若暖冬有你一半聪明,本宫也便省心了。” 这话说得莫名,似还带著深意。 香菱没怎么听懂,但直觉不是太好,特別是姬楚云此刻的面色,总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难道娘娘当真发现了什么,然后在暗示自己吗? 香菱咬唇不语时,姬楚云这边已经收回眸光,目视著前方宫墙夜幕。 “瞧啊,夜深了。” 她轻轻掸了掸肩头的夜露,瞥了眼內务府的方向,话语平和著继续,“在这深深宫闈中,或许只有到了夜里,才会见识到真正的人心。走吧,回去。” 今夜真正的好戏,这才开始上演呢。 第88章 宫墙飞『尸』 於此时,深夜的內务府。 “公公,公公!” 外面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內务府中,惊得里面的陈全一跳。 陈全才办完差回来,连口茶水都还未来得及喝,就被人给衝撞了,登时来了火,“一惊一乍的,没有一点规矩。真不是平时小顺子是如何教你们的?” 小太监跪在地上,心中犯嘀咕,这顺子公公都不见多日,也就陈公公还坐得住。 陈全的確坐得住,小顺子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奴才而已,哪怕真的死在了外面也没关係,本来小顺子就是他给自己找的替罪羊,只要不给他惹事,死了也就死了。 是啊,宫里的新人数不胜数,谁又会记得之前的谁? 小太监嘀咕归嘀咕,但还是恭敬地稟报了来意,“公公,是宫外明月楼那边……” 一听是明月楼的事,陈全登时坐直身子,神色也严肃起来,“可是魏三爷的信?” “正是!” “快!说来给本公公听听!” “事情是这样的……”將消息原原本本地稟报给了陈全,小太监继续道,“公公,看魏三爷信儿来得如此之急,是得公公你亲自去一趟啊。” 陈全面色沉鬱,“嗯,我知道。” 正好今夜宫里没什么大事,也不需要他盯著,但外面的事若闹大,对自己的影响可不小。是得去一趟! “快去安排马车,本公公马上要出宫!记住,小心著点,可別让旁人知晓。” “是,公公。” 陈全这边著急忙慌的出宫之时,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藏在內务府外大树下,偷偷闪过的一道人影。 入夜后的皇宫很是安静,至少就表面而言,的確如此。 今日,裴宴亲自带著一些东周大臣,陪同那几个外使出去游玩,还在春江湖的皇家画舫上欣赏春日美景,且对月畅饮了一番。 裴宴不胜酒力,又道还有奏摺没有批阅,所以先行回来。 倒是剩下的几个使臣,在几个臣子的陪同下喝得那叫一个尽兴,直到半夜时,这才回了宫。 “哈哈哈,別看东周陛下平日里不苟言笑,连在外赏景喝酒的时候也冷冰冰的,但是这东道主当的真没话说。” “是啊,今夜喝得当真尽兴!” 外使所住行宫的宫道上,醉醺醺的几位贵人,正在各国侍从以及东周宫人们的引领下,往前行著。 耶律培正走在最前面。 他是草原儿郎,向来都是千杯不醉,所以此刻十分清醒,没有半分醉意。倒是对身后那些已经在说话胡的外使们表示鄙夷。 哼,不就是陪著玩耍和喝酒了一番,这些人就被东周牵著鼻子走了吗? “西辽十四王,你怎么一个人走在最前头啊,是今夜喝酒不尽兴,还是心情不好?”萧怀奕上前了几步,他虽也喝了酒,但却把握了分寸,所以现在仅仅是脸有些红,並没有醉意。 “本王又没有三头六臂,走个道自然是一个人,还能凭空给北魏皇子变出个人来吗?”耶律培冷声回懟。 对於西辽人的自大刁蛮,旁国早就心里有数。 萧怀奕也不计较,古怪地笑了笑,又道,“听说西辽想和东周和亲,可惜东周如今並没有適龄的公主,此事怕是……” “这好像不是北魏应该关心的事吧。”耶律培打断他的话,隨后又忽而讽刺笑了起来,“再说了,没有公主,这东周就没其他女人了吗,我看这偌大的后宫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后妃?” 萧怀奕愣住了。 虽说对於西辽来说,女人就如同衣服,在他们王室里,即便是已故先王的遗孀,也能再次成为新任大王的女人继续服侍新王。 但……这东周后妃,成为和亲之人前往西辽? 未免也太膈应了些吧! 耶律培却是无所谓。 这次和亲,除了是为了掩人耳目,把诸国的注意力都落在东周这边外,他也是为了找出上次献计之人。 这么好的一块儿肥肉,怎能飞了呢? 直觉告诉他,那个丫头绝对不是简单宫女,加上上次还有姬如风在,耶律培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猜测。 “北魏皇子,酒喝多了,就赶紧回去睡吧。本王可听说,在这东周皇宫里埋藏了不少鬼魂,小心他们半夜出来,专门找喜欢动歪心思的人索命。”似笑非笑丟下一句,耶律培转身就走。 萧怀奕哪里听不出他的话中带刺,正想回一嘴。 可周遭的夜里冷风的確更肆虐了些,席捲而来时,差点將他吹得睁不开眼。 “你们看啊,方才那树影下,是不是闪过什么人影?难道是鬼魂!”身后醉酒的使臣指著那方向道。 鬼魂? 萧怀奕又想起耶律培的话,神色微变,虽然他心里也有些胆怯,却还是不悦道,“哪里有什么鬼魂,你们看错了吧?这世间就没这个东西!” 说完,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扬起下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往前行去。 就在萧怀奕踏出步子时,那诡异的黑影又出现了! “啊!我看到了看到了!就是鬼魂!” “哪里哪里?” 萧怀奕听著这些乌泱泱的闹声,就觉得脑仁疼,回身正想说他们几句,刚侧过身,不知看到了什么,他身形一僵! 然后瞪大双眼,那震惊的样子宛若见了鬼。 萧怀奕惊诧抬手,指著前方树影上方掛著的『东西』! “那……那!” 眾人只看到萧怀奕渐渐变得惊恐和扭曲的脸,却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就在大家准备顺著他的视线转身看去时。 只听啪的一声,树枝断裂。 一个散发著恶臭的不明物,驀地朝著萧怀奕的头顶砸了过来! “啊,北魏皇子!” 半晌后,御书房。 一个宫人著急忙慌地朝这边赶来,满头大汗,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陛下!陛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蔡公公,见到这一幕赶紧上前两步,急声斥责前来之人。 “大事,什么大事?快把话说清楚!” “公公,是那边通往行宫的宫道上,就在方才,北魏使臣不小心被……哎,还是先请陛下快些过去吧!” 第89章 针对 今夜的確发生了大事。 原本去了春江湖回来的一眾使臣们,畅饮快活后,正在宫人的陪同下,去往行宫歇息。 未曾想,就在半路,大树上突然掉下来了具尸体! 且不偏不倚,直接砸中了北魏皇子! 听说萧怀奕当场就昏迷不醒,就是不知是被砸晕的,还是被嚇的。 总之此事闹得极大,不仅仅是裴宴亲自去了,连已经就寢的西太后也来了。 “太后娘娘,奴才当时也没有怎么看清,就……就知道有一个大傢伙砸了下来,然后北魏皇子便晕过去了。” “当时情况发生的突然,周围的人都嚇傻了,也没有看清四周有没有鬼祟的人影……” “胡闹!就算是尸体,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树上?”西太后怒声道。 裴宴来时,正好就看到西太后训斥宫人的一幕。 隨后他的眸光落去旁边陪同西太后的姬楚云身上,眉心微皱,眼底厌恶不减,却又很快收回,只当没看到她。 “陛下来了!陛下来了!”有宫人道。 “皇帝,你来得正好,此事必须查清楚,切莫让他国找了由头来肆意詆毁我东周!”西太后神色严肃至极。 裴宴轻嗯了声,“儿臣知道,这件事朕会给北魏一个交代。” 这时,禁卫军高冲走了过来,半跪在地,恭敬地对裴宴回稟。 “陛下,那尸体表面有些破碎,是具残躯,身上也开始腐烂,一时间看不出来原貌。不过从他身上的破烂衣物,和佩戴的令牌上看,此人应是內务府的人。” 內务府? 此话一出,现场眾人神色纷纷变了,西太后第一个有了反应,眼底生出不安的异色,却十分细微。 裴宴则是紧皱长眉。 唯独姬楚云,一直都站在西太后身侧,安安静静,没有出声。 “陛下,您看这……” “內务府的人,怎么会来这这边?”裴宴冷哼一声,眯起湛黑眸子,继续又道,“还有,不是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吗?也就代表,那奴才死了好长一段时间。” “朕若没有记错的话,各宫配有令牌的人,只有几个,身份都不算低,怎么內务府的人出事了,陈全竟这般不管不顾,也没有上报?” 四周眾人面面相覷,心中只道不愧是陛下,这就洞悉全部了。 “哼,看来,陈全这內务府主管的位置坐的,是真的太舒坦了!”裴宴的暗色狐裘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都散发出阵阵骇人气息,看得出来,他今夜是动了真怒。 西太后却皱眉道,“皇帝,此事还没有查清楚,怎能隨意定论呢?” 西太后身侧,闻言的姬楚云眸光微闪,母后这话,怎么像是在维护內务府。可平日里,內务府那边並没有和坤寧宫有什么多的接触,奇怪啊。 裴宴薄唇一勾,精致下巴微昂,幽幽地道,“母后说的是,不过事情发生都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陈全出来,倒像是在故意躲著一样,母后,您觉得呢?” “这……”西太后顿时咂舌。 蔡公公是个识趣儿的,听裴宴这样说,赶紧就派人去內务府找人了。 然而,回来的人却是一副神色古怪的模样。 “陛、陛下!陈公公他……” “他怎么了,还不快好生说!”西太后斥责道。 宫人匍匐在地,浑身颤抖,“陈公公他不在內务府!” 不在?! 西太后有些意外。 裴宴却笑了,对於这个陈全,他早就看不顺眼了,一直都在想法子將他给揪出来,毕竟是前朝留下的人,有些时候,还是得自己的人才安心。 “他倒是跑得快。来人,传朕的旨意,全城搜拿陈全,明日之內,必须將他带到朕的面前来!” 说完裴宴转身,路过一直都未曾发过一言的姬楚云身边时,他微微顿住,清贵眸子盯著前方,凉薄话语却是对著她。 “这就是皇后给朕好好管理的后宫?没有一日不是闹哄哄的。若你管不了,那朕就早些安排其他人来,也省得朕心烦。” “摆驾!” 其实今夜的事儿,就表面而言,和姬楚云八竿子打不著,可裴宴就是要针对於她。 哪怕是临走前,也不忘指责两句。 可见他对自己的厌恶有多深。 姬楚云袖口下的双手微攥,许是如今肚子月份越来越大,心绪不稳,她原本不再有波澜的心,现如今又开始剧烈拉扯。 如针般扎得她难受。 “楚云,你还有身子,今夜的乱子就別管了,皇帝他就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主要的是养好龙胎。” “行了,快回去吧。” 西太后依旧是这么的关怀,但姬楚云的心,不知是因为裴宴而凉透了,还是如何,竟感觉不到一丝的暖。 包括西太后那双慈祥的老眼,她看著也十分古怪。 “怎么在盯著哀家看,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西太后问。 姬楚云垂眸道,“没有,儿臣这边先回去吧,母后也早些休息。” “嗯嗯,去吧。” 目送走了姬楚云,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离开,西太后脸上的笑意这才消失,消失的突然,宛若瞬间变了一个人! 她看著那具残躯的方向,眼中尽显阴冷狠辣,眸子眯起,“来人……” 宫外,明月楼。 从皇宫方向前来的马车,缓缓停在明月楼后巷里。 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被通缉的陈全,正著急地下了车,熟门熟路从后门进入明月楼。里面的奴才看到他,都十分意外,隨后赶紧换上一副恭敬的样子上前。 “今个儿什么风,居然把贵人您吹来了?” 陈全直接无视这群人,下巴昂起,姿態摆得极高,看起来就像是他才是明月楼的主人,不,说他这副模样是长安城的主人都信。 “不是你们老板叫咱家来的吗?哼,咱家还有事,让他赶紧滚出来!” “啊?老板叫的吗,我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奴才挠著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这时,及时出现的魏三爷,赶紧制止住了奴才的话,然后諂媚笑著上前对陈全行礼,“公公您可算来了。” 陈全睨了他一眼,“说吧,到底怎么了,还能事关整个明月楼的存亡?难不成是又有人想打我明月楼的主意了?” 哼,真是的,也不打听看看,这明月楼到底是谁的產业! 看著满脸不屑的陈全,魏三爷眼底划过异色,却很细微,並未被觉察。他继续諂媚笑著,对陈全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公,此事不小,咱们进去说。” 陈全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还是去了。 “赶紧著,本公公还得回宫!” “是是是,公公先进去。” 目送著陈全进了屋子,跟在后面的魏三爷,脸上笑意缓缓消失,他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气。 哎,公公啊,你也別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第90章 姬家的小辫子 “人呢?” 先行进入屋子的陈全,见屋子里静悄悄的十分怪哉,眉心便是一蹙,紧接著再见屋门的魏三爷並未及时跟过来,他顿时就更不高兴了! “姓魏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话语落罢,外面依旧没声音。 陈全终於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就要衝出去,可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就关上了! 衝过来的陈全碰在了门板上,被力道一带,直接倒去地上! 紧接著,一道讥誚的少女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哟,这不是堂堂的內务府主管陈公公吗?怎么来了这地方,可真是稀客。” 这声音是! 陈全正想抬头去看来人,一张麻布口袋对著他当头罩下,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今夜的长安城,四处都冷风喧囂,註定是不安稳了。 镇国侯府,后门。 彼时已然是深夜时分,原本静悄悄的小门处,此刻却站著一个人,他来回踱步,看起来十分著急和紧张。 “怎么还没有信,元家不是答应我了吗,难道是骗人?”是姬蘅的声音。 他一边说著话,一边往巷口外张望,恨不得是衝出去。 直到这时,终於跑来了一道身影。 “二爷,二爷!” 姬蘅一听,顿时欣喜看去,果真见自己派去的奴才回来了。 “如何?顺天府那边可有消息了!” 奴才点点头,对著姬蘅附耳稟报,“二爷,您放心吧,元家……” 听了奴才的话,姬蘅心里的那块儿大石头终於落地,他长呼一口气,抬头看去大房的院子方向,眼神一冷,甩袖哼道。 “哼,有些时候啊,亲人是最靠不住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怕是亲兄弟也不会真正地为你著想。所以,最后还得靠自己。” “还好元大人肯帮忙,不然南儿这次真的就完了。” 旁边的奴才自然知道姬蘅这暗有所指的话说的是谁,他不敢多言,只將头垂得更低了些。 姬蘅如今心中有了底,总算能睡个好觉,对著奴才叮嘱两句,便转身回去。 姬蘅刚走没多久,一个人影从柴房边冒出头来。 月色幽幽下,看不太清她的模样,但她那双又亮又邪的眼睛,却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元大人?姬南?”紫鳶將方才偷听来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道,眉心微凝。 她没记错的话,柔妃的后台不就是元家吗?柔妃和中宫这边不对盘,元家人自然也和姬家没啥好关係,可是方才所见,似乎並没有这么简单呢? “小哥,等等!” 见那个奴才关上后门正准备离开,紫鳶咬了咬牙,上前將他叫住。 突然听到声音,那奴才有些微惊,赶紧看去周遭,十分小心翼翼地道,“谁、是谁!” 紫鳶笑著从角落里步出。 “是我。” 紫鳶最近都在姬月璃的院子,不太出来,现在她还是趁著姬月璃睡著,偷偷出来转悠的。她想著姬南还没回来,甚至连回不回来都是未知数,那她也不能浪费时间坐以待毙。 既然来了姬楚云的娘家,就赶紧找出姬家的七寸。 只要有了对方的弱点,她才能精准出击! 倒是没想到,才出来转转,果真让她逮著了……只不过方才姬蘅和奴才的对话,她没怎么听清,为了落实还得继续打探。 “你又是谁?”奴才打量著紫鳶,见她虽穿著府中丫鬟的衣服,但模样十分陌生。 紫鳶笑著道,“小哥,我是三小姐的身边人。” “三小姐?”奴才再看了眼她,撇了撇嘴,似是不太相信,“可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嘿嘿,我是最近才被调到小姐身边的,都在她身侧伺候,小哥不认识也正常。” “哦,那你来找我干嘛?” 紫鳶眸光微闪,笑著问,“是这样的,小姐放心不下二公子,知道二爷这边有信了,所以就差我来问问。” 谁知,紫鳶这话一出,那奴才神色陡变,赶紧看去四下,紧张极了,“你在说什么呢!二爷天天都在忙外面铺子上的事,怎么会有二公子的信?你、你可別胡说。” 奴才不忘之前姬蘅的嘱咐,还在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可见谨慎。 紫鳶见他这般紧张,更是肯定了心中想法,“哎呀,小哥你怎么没懂呢,其实三小姐已经知道二爷去找元家的事了。” “什么?!”奴才差点尖叫出声。 不对啊,二爷不是说谁也没告诉的嘛?还让他不许张扬,怎么会告诉三小姐呢。 紫鳶笑著继续忽悠,“你肯定是不知道,可三小姐才是二爷的亲生女儿,再说主子有啥事怎么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给我们奴才呢。” 这话听起来倒也对。 奴才点点头,以他的蠢脑袋自然是想不到,紫鳶这是故意的。他心道此事的確机密,若非是二爷主动告诉三小姐,那边绝对不晓得。 见奴才被自己忽悠了,紫鳶趁热打铁,赶紧继续道,“所以,三小姐这才安排我来问问,二公子这边的情况如何,你也知道,三小姐和两个公子感情深厚,向来都记掛著对方呢。” 此刻奴才已经基本没什么疑虑了,点了点头道。 “嗯嗯,你回去告诉三小姐让她放心,二爷这边已经和元大人商议好了对策,元大人也答应相帮,估计再等不到多久,二公子就会被送回来的。” 不过……虽然被送回来了,但也仅仅是捡回来了一条命而已,听说这次因为是陛下亲自下旨,二公子在地牢里受了不少苦呢!哎! 紫鳶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雀跃至极,面上却佯装和克製得极好。 她还长呼了一口气,一副对姬南的事关怀备至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这下三小姐可算放心了!” “对了小哥,今夜见过我的事,你可別说哦,不然被人知道了……” “放心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目送著奴才离去,紫鳶眼底生出几许冷意,娇哼了一声。 “今夜真是不虚此行。姬楚云,我这次可算抓到你们姬家的小辫子了,你等著吧!” 第91章 死因 天刚破晓,清晨前的宫道上四处都是珠露,天色看起来也灰濛濛的,似乎又要下雨了。 昨夜行宫那边,北魏皇子被树上的尸体砸中的事,在宫內不脛而走后,合宫的人都在相传著『闹鬼』一说。 以往这个时候,宫道上已经有来往的人影了,今日却静悄悄的。 可见事情影响不小。 “鬼?什么鬼,那砸人的不是內务府的尸体吗,小福子,你可別嚇唬人啊。” “就是,咱们陛下最不喜欢这些鬼神之说了,千万別乱传。” 凤阳殿外,几个小宫女围在一起,正在和小福子偷偷说著话,一个比一个脸色惨白。 小福子嘆了口气,悄声道,“別说是你们不信,我也不信,但这事当真不是空穴来风,是我哥哥亲口说的。” “你哥哥?”宫女们对视一眼,十分不明。 “是的,我哥哥比我年长十多岁,先进宫许多年呢。我还记得我那时候才到宫里时,他就给我叮嘱过了,让我千万別到陛下生母秦妃曾经的殿宇去。说那边怨气重,仔细著闹鬼!” 宫女们惊呆了,“这是为什么?陛下的母妃当初不是病逝的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辞。”小福子躲在屋檐下,越说声音越小,“我哥哥说了,秦妃死的时候他偷偷去瞧过了一眼,说是当时秦妃被蒙上白布前满脸黑紫,身上都是伤,连一块儿完整的肌肤都没了!” “啊!这么可怕……” “嘘,可別说出去,我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 內殿窗台边,暖冬听著外面奴才们的碎嘴之言,眉心微凝,连忙对身侧姬楚云道,“娘娘,奴婢这就让他们闭嘴。” 陛下最在乎的就是生母的事,想当初刚登位,就追封了生母为孝康先太后,还勒令宫中不许乱传先太后之事。 这些奴才的碎嘴言论,若传入陛下耳中,陛下又得记恨在她们娘娘身上了。 眼瞧著暖冬要去呵斥人了,姬楚云却叫住了她,“等等。” 她眯起清冷眼眸,转头看去说话的小福子,眸色渐深。 有关秦妃的事,她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听闻。面色黑紫,浑身是伤?怪了,这听起来怎么像是中毒和被暴打致死的呢,一点也和病逝不掛边。 “暖冬。” “奴婢在。” 姬楚云声音极沉,“去把小福子给我叫进来。” “是。” 很快,小福子就被带进来了,他有些彷徨无措,一进来就对著姬楚云跪了下来,磕磕绊绊道。 “皇、皇后娘娘,是奴才多嘴,奴才再也不隨口胡说了!” 看他都要被嚇哭了的样子,姬楚云笑了笑,上前两步道,“看来你已经猜到本宫找你来的原因了。” 小福子身子匍匐地更低了,浑身都在颤抖。 “知、知道。都怪奴才这张臭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说著他就要对自己的脸扇去。 见此姬楚云笑意加深,“別打了,本宫可没说要罚你。” 小福子一愣,似有些意外。 姬楚云这会儿已经坐在了软榻上,估计是刚起来,还未更衣,身上只是披了件雪色狐裘披风。只道是美人臥榻,安静祥和。 “本宫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哥哥,如今在哪个宫里办差,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一世的许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是一团迷雾。 特別是今日秦妃之事,更是让姬楚云心生古怪,直觉告诉她,此事不简单,背后藏著的阴谋或许更为可怕。 她必须弄清楚。 “啊?奴才的哥哥吗?”小福子皱起眉头,“回娘娘,奴才的哥哥年岁大了,加上腿脚不好,已经在陛下登基时回老家了。” 东周皇家的规矩,新帝登基,会大赦天下。 就好比这些宫里的奴才,若是年龄大了,身体不好的,都会提前让他们出宫回乡,顺便还会给他们一些盘缠当作养老银。 小福子的哥哥,便是在那个时候回乡的。 “是吗,这么巧。”姬楚云垂眸道。 “娘娘若有事想问他,奴才可以送信回去,让哥哥来趟长安的。”小福子道。 姬楚云笑了笑,摇头道,“不必了,本宫就是隨便问问。方才你说的那些,在凤阳殿里说说也就是了,切勿別拿出去传。” 这一点小福子当然清楚,心道还是中宫娘娘心善,若是柔妃那些人,自己早就死了不知几次! 他感恩戴德,连忙磕头应下。 “奴才知道了!” “下去吧。” “是。” 姬楚云目送著小福子恭敬地退出去,眼神愈发幽深。 这个老奴才自然是要找回来问清楚的,但不能隨便安排。小福子虽算是忠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將事情交给自己放心的人去办才行。 姬楚云沉吟间,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暖冬。 “娘娘,冉小姐来了!” 闻声姬楚云眼底扬起一丝亮色,唇边笑意加大,缓缓放下了手中热盏。 好啊,等了一晚上,终於来了。 冉安鈺是私下来的,乔装成了宫女的样子,跟著暖冬进来时,身上还都是外面的小雨珠露。 “赶紧换件衣服,小心受凉。”姬楚云走了出来,看著她这湿漉漉的一身便不由皱眉,话语十分关怀。 冉安鈺抹了一把鼻子,双眼笑成了月牙,丝毫不在意道,“哎呀,楚云,我没事!你知道我习武之人向来身体好,怎么可能因为这……阿秋!” 话还未说完,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姬楚云笑睨著她,挑眉道,“嗯?还逞强吗?” 说大话被当场打脸,冉安鈺十分不好意思,笑著尷尬挠头,“嘿嘿……” “还不快过来。”姬楚云拿著衣服,佯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冉安鈺可不敢再逞强,屁顛屁顛跑过去,“来了来了。” 看著自家娘娘拿著帕子,给冉安鈺擦脸上雨水,又亲自拿衣服给她换的和谐一幕,暖冬不禁感嘆。 哎,虽然娘娘在宫里举步维艰,身边没一个好人,但有冉小姐这样的知己朋友,也是福气。 她只盼著,冉小姐和娘娘一辈子都关係和睦,不会爭执。 但事实真的会如此吗? 新的一世,各种事都变了,谁又敢保证將来呢。 待换了身衣服,冉安鈺这才想起正事,赶紧对著外面招呼,“拿进来吧!” 很快,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麻布口袋,被人抬了进来。 姬楚云的眼神也凌厉了几分,上前几步,冷眸盯著那袋子,沉声问,“是他吗?” 冉安鈺点点头,上前將麻布口袋打开。 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姬楚云笑了。 “公公,好久不见啊。” 第92章 那场火与裴宴无关 陈全浑身被捆成粽子,嘴巴里也不知被谁塞了个臭烘烘的布巾,加上这一路顛簸,几乎都快去了他的半条命。 原本他整个人都懨懨的,不想听到这声音后,陈全一个激灵,差点一个鲤鱼打挺! 姬、姬皇后!? 抓他的人,居然是姬皇后! 之前在明月楼时,陈全虽然听到了冉安鈺的声音,但並未见到她的脸,只觉得耳熟。是以,他也没往这边想。 可谁能想到,竟是姬楚云安排的! 从陈全此刻那双震惊且带著寒意的复杂眸子中,姬楚云看得出他似有很多话要说,笑了笑,对暖冬吩咐,“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吧。” “是,娘娘。” 终於能呼吸新鲜空气,陈全倒在地上,像一只巨大又丑陋的蠕虫一般,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著。 他一边瘫在地上,一边对姬楚云诡异笑道。 “娘娘,原来是您,没想到您居然收买了魏三爷,不过我倒不知娘娘此举是为何?我陈全是在外养了些人,又办了些產业。但我就不信了,长安城里的那些权贵们,哪家手中没有几个私有商铺的。” 陈全的確是在宫里摸爬滚打那么久的人,当真聪明。 他虽不知道姬楚云真实的目的,但她已经查得出魏三爷,还和其串通,便定是会利用城中的那些黑户商铺,在他这边威胁出什么来。 与其被动,还不如直接將事情捅破! 看她还能如何胁迫自己! 况且这產业……呵,先不说其他人,就说姬家,手中都不知有多少呢。所以陈全根本不惧!即便最后,当真將这些私下產业捅出来说事,他也有法子保住性命! 姬楚云坐在旁边,看著陈全这副不怕死的样子,轻轻挑眉,笑道。 “陈公公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样,敢作敢当。不过,公公出宫了一晚上,还不知道昨夜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原本还成竹在胸的陈全,一听她这话,眼眸微微一闪。 不过他的神色变化仅仅是一瞬,很快就冷笑道,“娘娘,你也不必嚇唬人,我陈全当了这么多年的內务府主管,可不是被嚇唬到这位置上的。” 冉安鈺抱胸哼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还被蒙在鼓里。” 说著她来到窗边,推开窗,指著不远处的宫道上,那些正在来来往往巡逻的禁卫军们。 “瞧见没,这些人可都是来抓你的呢。”冉安鈺道。 陈全自然看到了那些出现的禁卫军,平日里宫里的禁卫军也会巡防,但人数可没这么多,再见那些人的阵仗也不小,当真像是在搜人! 见陈全脸色开始变了,冉安鈺讽刺话语继续,“陛下已经下令,除了宫里,如今整个长安城的巡城军,也都在全力搜查陈公公。” “若我没猜错的话,城门口告示栏上,已贴上了陈公公的画像。嘖嘖嘖,好歹也是个內务府主管,怎么混成了这样?” “你胡说!”陈全声音陡然变得尖厉,“咱家什么也没做,陛下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陈全嘶吼之时,余光却突然瞥到了姬楚云唇边的笑! 他浑身一个激灵,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 自己是没做什么,可不代表別人不能做!单单从姬楚云能找到魏三爷这点,就知道她绝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她一定是计划了什么事,这才连陛下都惊动了! “陈公公很好奇,本宫到底做了什么,对吧?”姬楚云来到他身侧,笑著打量他,“还记得小顺子吗?” “小顺子……”陈全眸光闪烁,下意识道,“他不是失踪了吗?” 姬楚云眼神加深,她提及小顺子是想试探陈全,看他对於小顺子死了的事是否知情,又是否和紫鳶等人有什么联繫。 但从陈全的脸色来看,似乎並不知道。 看来,小顺子的死或许真的是紫鳶做的,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敢在宫里杀人,还將人弄进了凤阳殿附近。算她有点本事。 “昨夜有具尸体砸中了外使,正好这尸体便是內务府不见了多日的小顺子,虽是夜里发生的,却还是惊动了陛下和太后。事关外使,陈公公觉得,陛下会简单处之吗?”姬楚云笑睨著他,眼神却极冷! 什么?居然惊扰了外使! 糟了糟了!陛下一定连夜找过自己,可当时他正好偷偷出了宫,这才让裴宴震怒! 而这些,都是眼前女子的计! 陈全惊呆了,本以为中宫娘娘是个蠢人,竟不知她这般会算计,还算计得天衣无缝! 等等、既然姬楚云搞出了这么多,肯定不是想简单谋取什么,也不是为了將他的私下產业捅出来。难道,她知道了!? “陈公公啊,你也算是宫里有头脸的人了,本宫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谋害皇、嗣的!”姬楚云最后一个冷语落地,她原本平和带笑的眼神忽地一愣。 手中端著的茶盏直接摔在了陈全跟前,里面滚烫的水渍和碎渣溅了陈全满身! 连旁边的冉安鈺也惊了一跳。 天,楚云的眼神好冷好嚇人! 陈全更是一个怔忡,待他回过神来,姬楚云已经迅速拿起地上碎瓷片,清冷眸子眯起,对著陈全的脖子横来。 “娘娘,不要!”陈全下意识低呼,整个身子都在紧绷著反抗! 姬楚云似乎本就是想嚇唬他的,动作一停,一边用瓷片刮著他的脖子,一边话语森冷,“原来你是怕死的,可为何这么狠得下心,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却不想,清醒过来的陈全,却驀地开始怪笑了起来。 “呵呵,原来娘娘计划这些,是想追问此事。” 见他没有反驳,姬楚云更加確信,药膳里被投毒之事是经陈全的手! 可越是將事情捅破,陈全却越是淡定,他仰起头看著姬楚云,脸上的笑意越发诡譎,“娘娘放心,咱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就算真的杀了我,我也不会吐露半句。所以,您还是省省心吧!” 冉安鈺登时怒了,上前揪住陈全的衣襟,怒道。 “快说!不说实话,我马上就可以把你带去军营,让你体会一下那里的八大刑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啊,说啊!” 然而,无论冉安鈺如何逼问,陈全就是只字不言,反而是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 他盯著姬楚云的方向,笑声逐渐加大。 “娘娘,您这辈子怕都不会知道是谁在害您了,也永远猜不出那个人是谁!” 猜不出是谁? 姬楚云眸子微眯,袖口里的双手紧紧攥起。 陈全这话似带著深意啊… “娘娘,您啊,还不如紧著这最后的安寧日子,好好在宫里过著,不然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全的笑声愈加诡譎,充斥在整个凤阳殿中,就像是鬼哭狼嚎! 特別是他方才的最后那一句,无疑让姬楚云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她死在冷宫大火的那一夜! 从之前到现在,她一直都以为那场火是裴宴下令放的,毕竟当时裴宴已经开始对姬家动手了,处置了自己这个眼中刺,更能遂他的意。 可不知为什么,此刻看著癲狂中的陈全,再听著他那些夹带深意的言辞。 姬楚云陡然就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那场火,或许和裴宴无关! 第93章 恨她入骨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 连姬楚云也不知是怎么冒出来的,但它就是存在。 她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沉静了许久的心湖,也泛出阵阵波澜。 暖冬觉察到了姬楚云的异样,赶紧过来將她搀扶住,满脸担心地,“娘娘,您没事吧!” 冉安鈺见姬楚云神色有异,以为她是被此刻癲狂的陈全给惊著了,哼了一声,当下上前把陈全踩在了地上! 然后一把抽出腰间软剑,眼神无比阴冷,“陈全,少在这胡言乱语故意嚇唬人,楚云中你的计,本姑娘可不怕!真以为姑奶奶不会真的对你动手吗!” 就在冉安鈺一剑要將陈全刺穿之时。 姬楚云突然道,“安鈺,等等。” 她此刻面色已经恢復,身子也不再颤抖,缓步走了过来,阻止了冉安鈺的动作。 “杀了他也没用,他此番就是想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自乱阵脚。”说著,姬楚云的冷眼落去还在低低笑著的陈全,面色沉了些。 拋开他方才那些未知真假的言论不说,就陈全这不怕死的样子,还真是让姬楚云『另眼相看』。 看来,那个背后之人果真厉害,竟然能让陈全如此守口如瓶,连死都不怕。 既如此,继续这般逼迫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冉安鈺收回剑,盯著姬楚云苍白脸色的眼神有些心疼,噘嘴道,“问也问不出,杀也不能杀,那还能做什么?” 姬楚云冷笑。 做什么?能做的可多了。 她侧头看了眼窗外宫道上,此刻还在巡逻搜查著陈全人影的禁卫军们,唇边笑意加深。 “暖冬,出去传个消息,就说、陈公公找到了。” 陈全笑声骤然一停。 冉安鈺一脸的莫名,十分惊讶道,“什么!楚云,你要把人交出去?这是为什么啊!” 姬楚云低头看著那眼珠儿乱转,估计已经有所猜测的陈全,轻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既然逼问不出什么,那就把眼光放长远些。昨夜的『砸人』事件,可是让裴宴恼怒得很,正寻思把陈全揪出来,好平息北魏那边的火气。 以姬楚云对裴宴的了解,人只要交出去,他根本不屑於亲自面见陈全,直接就会下令让人將陈全关押去天牢。 陈全知道背后之人那么多秘密。 幕后者若知晓他落狱了,会不会出来做些什么?又或者,杀、人、灭口! “姬皇后,你好狠毒的心!” 已经明白过来的陈全,瞪著姬楚云不断低吼。 “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姬楚云神色淡淡,唇边一直都带著笑,看起来儼然是已经彻底从方才的受惊中恢復了过来。 狠毒吗? 或许吧,可比起上一世她遭受的,以及姬家所受的一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暖冬,去吧。”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 很快,陈全就被带离了凤阳殿,即便是要交人,也必须得將她自己给摘清出去。 待暖冬等人出去办事之时,冉安鈺凑了过来,“楚云,你真的没事吗?方才我看你脸色可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她打量著姬楚云,满脸关怀。 姬楚云笑了笑,“放心,我没事的。” 话虽这样说,但她的心还是无法彻底地静下。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那场火除了裴宴外,谁又会放呢? 毕竟,他是那么的恨她,恨她入骨啊。 想到这,姬楚云忍不住苦笑著摇头。 “对了楚云,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嗯?什么事。”姬楚云问。 冉安鈺皱起眉头道,“我昨夜不是在明月楼守株待兔堵陈全吗,在去明月楼之前,路过顺天府时,我瞅著有辆马车停在那儿。” 大半夜的,顺天府门前停了马车? 姬楚云微微凝眸。 “是谁?” 冉安鈺抱胸哼唧,“要我说,楚云你怎么都猜不到!就是——元大人啊!” 元家?姬楚云挑了挑眉,这个答案还真让她有些意外。 近来因著外使还未走,长安城算是安稳,除了那日姬南的事儿外,基本没什么大事发生。 那么,元家深夜私下去往顺天府,恐怕也不会是其他的原因。 可是姬南、元家,这表面看起来八竿子打不著的两家人,怎么会搞在一起的呢……姬楚云指尖轻点桌面,开始沉思。 “嗯,这件事我知道了,先不管,待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就知道元家那夜去往顺天府是做什么了。”姬楚云思忖了半晌道。 冉安鈺点点头,“好,我也就是突然想起了,把这事给你说说,你也不用太掛心。” 宫里抓到了陈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內外,乃至全长安。 据说,陈全是在一处废旧的草地里,被一个扫洒宫人发现的。当时他已经陷入昏迷,身上衣服褶皱不说,还有不少伤痕,总之怪得很, 禁卫军们忙活了一夜,终於抓到了人,可不敢怠慢,赶紧就去传信了。 而如姬楚云猜测的一样,裴宴一点想见陈全的意思都没有,听说抓到人后,直接下旨把人押去天牢,等候之后的处决。 说是等候处决,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处决无疑就是死路一条。 眾人都嘆息,这新帝果真是暴君吶,陈全那样的宫里老人,牵连甚广,竟也能不顾旧情和局势给直接一刀杀了! 看来这东周后宫的天,是真的要变咯。 关於陈全的这些事儿,很快便传出皇宫,藏在镇国侯府里的紫鳶,在这一日的入夜时分,也得知了此事。 “啊?陈公公,你是说內务府的那个公公吗?”姬月璃的院子里,紫鳶看去几个碎嘴的丫头,反应有些大。 旁边的丫鬟点头,“对啊就是他,听说这次是得罪了使臣,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了。” “可不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伺候好了得赏,惹了事那就是小命难保!” 一群二房的丫头们在这碎嘴,无人注意紫鳶此刻逐渐变得阴狠的神色。 內务府主管突然下台,那这位子岂不是空了出来? 好啊,好啊! 可真是老天有眼,这就把好机会送到了她跟前来! 紫鳶不知道,这不过是今日的第一个好消息,还有另一个,也已经在路上了。 “回来了,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第94章 姬南的下场 姬南是在这日的深夜时被人送回来的。 因为这次所有的事,都是姬蘅瞒著姬禄山在私下里进行的,所以即便人回来了也並未声张。姬蘅甚至连姬老太君那边都没有告知,直接將人从后门接了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二爷,您瞧吶,是元大人安排来的马车呢!” 后门处,姬蘅望著驶进小巷中的马车,满眼激动。 嗯,这元家虽然和大哥那边不对盘,但倒是个说话算数的,答应他的事也做到了。虽然不知道那元大人用了什么办法,能从韩尤的手上把人带走,但总归是將人给他送回,也不惜他之前亲自去了一趟,还送了不少贵重东西。 此刻,不仅仅是姬蘅在这等著,连原本还病在床榻上的茹氏,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也连忙收整一番赶了过来。 “儿啊!我的儿呢!” 然而,马车一停,待姬蘅夫妇看到姬南的模样时,却是愣住了! “南儿!你——!” 镇国侯府,后院。 “二哥回来了?”未知元家相帮的姬月璃,此刻很是意外。 春桃点头如捣蒜,“是啊小姐,此刻夫人和二爷已经去了,可是二公子的情况似……”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姬月璃没管这些,直接就匆匆出了门,“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小姐,小姐,奴婢话还未说完……”春桃嘆了口气,心道二公子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小姐这样过去,怕是…哎! 不怪春桃担心,听说当时看到姬南模样的茹氏,一口气没上来,再次当场倒下了。 连见过大场面的姬蘅,也被嚇得够呛! “小姐,小姐,您慢点,可別让老太君和大房那边知道了。” 春桃追去后,另一道身影从外面的柱子后慢慢走了出来,正是紫鳶。 “姬南果真回来了。”她看著姬月璃去的方向,眸光加深,没有多做停留,也跟了过去。 为了瞒过大房和老太君,姬南即便回来了也没有送去他的院子,而是被安排在了姬蘅的住所里。至於再次受惊的茹氏,已经被人送了回去。 此刻,姬蘅正站在门口,和旁边的老府医说著话。 这位刘大夫是姬蘅的人,平日里也是待在二房这边,很值得他信任。 方才刘大夫已经先进去给姬南看过了,此刻他对著姬蘅嘆气,抚著白鬍鬚,无奈道,“二爷啊,二公子这身子……估计是不成了。” 姬蘅面色顿时暗了下来,当即呵斥,“胡说!我南儿身体康健,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重病,怎么可能就不成了?” 刘大夫再次嘆息,“二爷,那可是鼠刑啊。就二公子目前的情况,活是可以,但今后娶妻生子什么的,怕是真的……”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了。 姬蘅双拳紧握,心中愤恨至极! “二哥,二哥!”偏偏这个时候,姬月璃还跑了过来,正好撞在姬蘅的枪口上。 姬蘅看去大摇大摆过来的姬月璃,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怎么来了,滚回去!” “父亲……”姬月璃双眼微红,顿时有些委屈。 平日里,姬蘅是最疼惜姬月璃的,从小到大极少对她发过脾气,今日这般可见是真的火了。 “我只是听说二哥回来了,想……” 姬蘅一听,更是火大,当即瞪了她一眼,“什么二哥,你二哥还在顺天府!” 收到了父亲警告的眼神,姬月璃登时就明白二哥回来的事是私底下的,连忙闭了嘴。 就在这时,外面小跑来了个奴才,“二爷在吗?” 姬蘅一眼认出这奴才是外院管家的人,那可是大房那边的,他脸色微变,赶紧將姬月璃拉去自己的身后,紧接著面上覆满笑意,“嗯,我在,大晚上有什么事吗?” 那奴才望了眼姬蘅的院落,有些奇怪的道,“方才看到这边灯火通明的,奴才还觉得怪,原来是二爷不舒服吗,还请来了府医。” 姬蘅眸光微闪,握拳咳嗽了声,“是,今夜我的確有点不適。” “是这样啊。”奴才点点头,这才说出自己的来意,“方才侯爷出门归来,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在书房面见二爷,若二爷不舒服,那这件事就……” 姬禄山要见他? 姬蘅眉心微皱,自从姬禄山回来后,基本都在外面忙公务,经常入夜后才归来,有时候甚至出去好几天。也因此,他这次才敢瞒著姬禄山和元家人私下相见。 “二爷既不方便去,奴才这就去给管家回话。” “不必了,府医给我看过了,已经没什么大碍。左不过大哥已经在书房里等著了,那就去吧。”姬禄山不可能无缘无故大晚上找自己,万一,大哥是发现了他和元家的勾当……!总之,这一趟他必须去看看! 临走前,姬蘅再次看了姬月璃一眼,眼神中充满警告,让她赶紧回去不许再乱惹事,这才匆匆离去。 目送著父亲离去,姬月璃咬了咬唇,回头看了眼屋门,似乎是在踌躇著要不要进去看看。 刘大夫適时开口,怕隔墙有耳,声音故意压得很低,“三小姐,还是听二爷的,先回去吧。况且,二公子如今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仔细別嚇著您啊。” 不堪入目? 这么严重的吗。 姬月璃皱了皱眉,她过来也是想儘儘当妹妹的本分,並不是说多么在意姬南。 既然父亲多次警告了,她也得识趣儿,“好吧,那就劳烦刘大夫了。” 待院中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去后。 一直藏在暗处的紫鳶,缓缓走了出来。方才刘大夫对姬月璃说的话,她也听到了,紫鳶眯眼,“难不成,姬南还被毁容了吗?” 再回想起,方才姬蘅对姬月璃的警告,紫鳶嗤之以鼻。 姬月璃听姬蘅的话,她可不在意!好不容易等到姬南回来,怎能不赶紧去看看?毕竟她还等著姬南回来,和自己进行后面的计划。 如此想著,紫鳶环顾了一番四周,待刘大夫去了侧屋,她忙慌跑进里屋。 紫鳶自詡自己在宫里见过各种大世面,所以即便知道姬南此刻的情况不好,也不当回事。 然而,当她真的走了进去,看到里面之人模样时,紫鳶却是被嚇得惊恐地捂住嘴,差点惨叫出声! “啊!你怎么——!” 第95章 姬月璃的婚事 紫鳶捂住嘴,满眼惊恐! 此刻的屋子里是燃著灯烛的,所以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床上之人的模样。 只见,床上的姬南双目紧闭,露出来的肌肤无一倖免,都是各种可怕的齿痕咬伤。 这样的咬痕,只会让紫鳶想到一种东西——老鼠! 其实,若只是单看这些痕跡,並不会太可怕,但他浑身上下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看多了只会让人心惊胆战。 特別是姬南下半身那一处……虽已经被上了药,但还是可以从包扎的位置和形状来看,情况十分不妙! “谁…”感觉到了人的靠近,姬南陡然睁眼,伸出手就要对床边之人抓去,奈何浑身没有力气,根本无法动弹。 “啊!公子,是我!”紫鳶低呼了一声,连忙往后退去。 “是你?”借著屋子里的灯烛,姬南看清了紫鳶的脸。他面无表情,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宛若是个提线木偶。 他牵强地扯了扯唇,“没想到,你还在等本公子,呵。” 最后这道嘲笑声,不知是在嘲笑紫鳶,还是在嘲笑他自己。 紫鳶强忍著害怕,点点头,“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等著报答你呢,怎么会走?” 这句话倒是让没什么反应的姬南有了几许动容,但仅仅是那么一点点。 即便他已经逃离了那个可怕的地牢,回到了府中,看著四周熟悉的一切。但闭上眼,他眼前还是那可怕的场景。 被押去顺天府的姬南並不好过,本以为以他的身份,韩尤怎么著也得给点面子,谁曾想,押去地牢的第一夜就受了刑! 回想起自己被套进麻布口袋里,再被人灌进无数老鼠,肆意疯狂啃食的可怕场景。 姬南此刻都忍不住颤抖! 老鼠啃咬其他地方,他忍忍就过去了,可是……! 想到自己的后半生,或许都再也无法生育,甚至连那方面的功能也没了,形若太监,姬南就满是恨意。 “公子,公子?你、你还好吗?”紫鳶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若非在宫里待过,见过大大小小的可怕场面,或许她早已经被姬南充血的双眼给嚇死了。 “我很好。”静默了半晌,姬南突然笑了,低低的笑声,在这个深夜中,显得无比狰狞可怖。 他只是恨。 恨谁? 姬南不敢恨天子,也不想去恨。他现在唯一记恨的人,就是姬楚云。 作为姬家送进宫的一国皇后,明明之前只需她一句话的事儿,就可以將自己从顺天府里带出来,却置之不理,让他怎能不恨! “你叫紫鳶是吧。”姬南转眸看了过来,神色幽深。 紫鳶点头,“是,奴婢是这个名字。” 姬南望著天板,充满仇恨的双眼里,倒映著摇曳烛光,宛若鬼火一般,让紫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继续道,“听说,新一批的选秀要开始了。” 紫鳶豁然抬头。 选、秀? 於此时,另一边,侯府正书房。 “大哥,让你久等了。”姬蘅带著侷促和不安走了进来。 姬禄山已经等了许久,见他过来,笑著上前道,“二弟,几日不见,你看起来像是憔悴了不少,是还在为南儿的事儿担忧吧?” 没想到姬禄山会主动提及这件事,姬蘅心中更没底了,难道大哥真的知道了他和元家的勾当?! 姬蘅只能强装镇定,握拳咳嗽了声,“是啊,南儿还在顺天府,虽说是他自己惹的事,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怎么不忧心。” 姬禄山看了眼姬蘅,知道他心里定是在埋怨自己不帮衬,嘆了口气道,“近来我公务忙碌,回来时南儿已经被带走了。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是吗?姬蘅怎么听著不相信呢。 虽然心中鄙夷,但听大哥这样说了后,姬蘅突然觉得,或许他並不知道元家之事。既不是因为这个,那大哥找自己来又是意欲为何? “二弟,瞧著我们家月璃如今也长大了,出落的是越发水灵。只不过好像还没有许婆家吧?”姬禄山终於进入了正题。 姬蘅愣住了,“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让月璃和楚云一样进宫为妃!” 这点以前茹氏提过,却被姬蘅否决了,一是他认为,进宫成为后妃並不是个好出路,如今新帝登基,三年內不行房事,除非是像柔妃那样独宠的,不然很难母凭子贵。 另外一点,姬家两个女儿都嫁了去,但后位只有一个,月璃要么是成为姬楚云的踏板,要么就是彻底的和大房撕破脸。而这无论是哪一步,都不是姬蘅现如今想要的局面。 就在姬蘅內心骑虎难下,正想著如何拒绝姬禄山时,却听他笑道。 “二弟,你这个急性子何时才改,我可没说要把月璃送进宫。虽说不是进宫,但我找你来也的確是为了月璃的將来,且这门婚事,比进宫还要好。” “哦?大哥说来听听。”姬蘅倒是真来了兴趣。 姬禄山搭上他肩头,意味深长地笑道,“西辽和亲之事,二弟可有所耳闻?” “西辽?和亲?”姬蘅开始陷入了沉思。 之后书房里两人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晓待姬蘅离开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后半夜,茹氏的常寧堂。 “什么?你要把月璃送去西辽和亲!”茹氏才甦醒过来,就听到姬蘅说起了这个让人惊骇的消息,她急得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不行,我不同意!” 西辽那是什么地方?那边的女人身份极低,即便是嫁过去的和亲公主,也落不了好下场! 但姬蘅却似是对这个主意十分看好,“你个妇人懂什么?” “二爷,你怎么糊涂啊。还是说姬禄山给你说了些什么?竟让你同意了!”茹氏瞪大眼睛,只觉得眼前男人陌生至极。 姬蘅冷哼,“无知!” 月璃总归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而展望如今的长安城,谁家都入不了他的眼,姬楚云又已经进了宫,要想占得先机,压大房一头,不就只有和亲了吗。 待月璃成为了和亲公主,不仅仅是他们二房跟著沾光,今后他们的助力,便是西辽大国了! “可是二爷,你有没有想过,姬禄山好端端的,怎么会给咱们提出这件事?”事关女儿终身大事,茹氏还是比平日里冷静多了。 姬蘅眸光微闪,却道,“我知道他別有用心,可那又如何,待月璃去了西辽得了西辽王的宠爱,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二爷……” “行了,此事我已有定数,谁也不许再多废话,更不许將这件事告诉月璃!” 第96章 天牢暗杀 同一个深夜,皇宫凤阳殿。 “什么,陛下鬆口了?” 內殿里,正在点安寧香的姬楚云听到暖冬的话,微微蹙眉。这香是姬楚云近日特意让人备的,她最近晚上睡觉不安稳,有了这香倒是舒坦多了。 不过,看起来姬楚云像是要入睡,但她却还是穿戴整齐,这副模样倒是像马上要出门似的。 暖冬上前低语,“奴婢也是听外面传的,说是咱们陛下和西辽十四王私下商议了什么,然后好像真的要派一个女子前往西辽和亲。” 姬楚云有些不解。 怪了,之前裴宴还咬定不鬆口,怎么突然就变了卦。难不成,这是裴宴的计?还是说耶律培答应了裴宴什么要求? 此事实在古怪,但都不是现下的姬楚云应该想的事。 她沉吟了瞬,转头看去窗外的天色,眯眼道,“都安排好了啊?” 暖冬应道,“回娘娘,都安排妥当了,有冉小姐在天牢那边盯著,不会出错的。待娘娘您出去后,香菱也会一直守在凤阳殿的,娘娘您就放心吧。”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怎么不放心?她就是太放心了,才会这样心有不安。 姬楚云垂下眸子。 看来等这次的事情落罢,她是得找个时间去好好和香菱谈一谈了。 压下心中事,姬楚云理了理衣袖,道,“时间不早,走吧。即便是守株待兔,也得看看这只兔子是个什么来头。” 於此时,皇宫天牢。 这样的深夜时分,除了那些无人的寂静宫道骇人外,更为恐怖的地方便是这阴森森的天牢之地。 陈全是贱民出身,当初也是被先帝赏识了,才有幸坐得內务府主管的位置。 若非如此,他恐怕到死都没资格进这天牢一糟。 当真犯了错,估摸著也就和其他的奴才一样,隨便拉去个小地方斩杀,再卷一张破草蓆丟去山坳餵豺狼虎豹了罢,哪里还能来天牢等死的? 天牢的守卫们都晓得这陈全就是个无能阉人,没了內务府的职位,他就是个废人。所以看守得並不是太严,此刻三三两两的都围在前面的桌前喝著吃肉,好不快活。 关押陈全的牢房在最里面,也是最狭窄破旧的一个。 他一身脏污,正坐在牢房里的草垛上。 虽然最后的圣旨还没下来,但谁都知道陈全这次是死路一条,包括陈全自己也知道。 可是他的反应却十分平平,反而是淡定至极,即便是坐在这牢房里,也像是还在內务府里似的,乱发下的诡异眸子,盯著前方喝酒吃肉的守卫们,笑得阴森又古怪。 这副模样的他,就好像知道自己不会死! 陈全低低冷笑。 呵呵,死? 他当然不会死,一定有人会来救他的。 “你们看啊,那陈全自从被带回来后甦醒,就一直坐在那儿笑,也不知在笑什么,看起来有些怪哉啊。”注意到陈全这边动静的守卫不由低语。 旁边的同伴拿起酒壶,不屑道,“笑就笑唄,估计人到了这濒死之时,便会疯魔,咱们在这天牢里办差多年,什么人没见识过?难不成,你个带把的,还怕个將死的阉人吗?” 此话一出,瞬间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笑声之外的天牢就近宫道上,却是异常安静。 黑暗中,有那么一双晶亮眼睛,正一直盯著天牢入口,双手抱剑,不放过一丝的风吹草动! 直到这时,她的身后传来异响。 乔装成宫人的冉安鈺冷眉一竖,当即转身,“谁!” 姬楚云动作十分嫻熟的扣住了她拔剑的动作,眼睛眨了眨,轻笑道,“安鈺,是我。” 见到是她,冉安鈺这才鬆了口气,隨后又是皱眉,有些不悦地撇嘴,“楚云,你怀了身子就不要出来了,今夜的天牢由我亲自盯著,还能出事不成?” 姬楚云当然相信冉安鈺,但多一双眼盯著,总归是好的。再者,还是那句话,重生一回,怎能不来亲自看看那些害她之人? “无妨,左不过我也睡不著,放心吧,我已经提前喝了秦大人开的保胎药。” 冉安鈺一直都是笑著的,但听到姬楚云话中的秦书时,她眼底笑意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几许,但转变得很快,此刻满心都在天牢入口的姬楚云,並没有发现冉安鈺的那点异样。 “对了安鈺,你在这看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人进过天牢的?” 姬楚云的声音再次传来,冉安鈺这才回了神,此刻她面色已经恢復如初,看起来並未有任何的异样,撇嘴摇了摇头。 “哎!啥也没有,连只苍蝇都没瞅见!” 是吗? 姬楚云眸色渐深,冷笑道,“快了。” 陈全知道那么多,背后之人不可能会简单放过他! 此刻的陈全或许还傻兮兮地等著那人来搭救,但可惜了,幕后之人那样的心狠,只会把事情做绝! 不过,就目前发生的事来看,並不能完全排除裴宴是陈全的主子。 即便这次是裴宴下令处决的陈全,但万一是他想一不做二不休呢?是以,今夜姬楚云亲自来此,也是想搞清楚背后那个人的身份,哪怕是蛛丝马跡也好!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宫道上,忽地走来了道身影。 瞬间吸引了姬楚云的注意。 “楚云,来人了!” “嗯,先看看。” 那人是个小太监的打扮,看起来模样有些生,不曾怎么见过,也不像是裴宴身边的人。 他的手中正提著个食盒,想来是给犯人送饭的。 天牢入口。 “大晚上的谁啊?”看到有人来,守卫呵斥了句。 小太监十分谦卑,躬著身子諂媚笑道,“我是来给犯人送饭的。” 守卫看了眼天色,皱眉道,“这个时辰吗?” 旁边的同伴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还不明白吗?估计是陛下那边已经下了令,明日就准备处决了,所以送的是断头饭。” 小太监笑道,“奴才也不清楚,我只是按命令来办事的。” 几个守卫看了眼他,照例上前给他检查了一番周身,见没有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这才扬手將他放了进去。 “嗯,送了东西赶紧出来。” “是是是!” 牢房里的陈全,自然听到了入口处的动静,他顿时一喜。 救他的人!来了! 然而,此刻无论是那些守卫,还是牢里的陈全,都没有注意到小太监諂媚眼底深处藏著的冷意,以及他袖口下的鋥亮光芒… 半晌后,天牢外的暗处。 在这等了许久,也没见小太监出来,冉安鈺皱眉道,“都过去一盏茶功夫了,那宫人怎么还没出来啊?” 姬楚云也觉得不对劲。 她看了眼牢房入口,又回想起方才那个宫人走路时,后脚跟微抬的细节,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不好,走,快去看看!” 第97章 裴宴的裴 冉安鈺还没反应过来,姬楚云已经冲了出去。 “啊?楚云,等等我呀!” 真不是她说,楚云这速度这身手,哪里像是怀孕四五个月的样子!难怪她今夜是穿的一身便装,而不是凤袍,感情早就料到会追人的吗?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天牢。 果不其然,姬楚云才刚走进来,就嗅到了里面传出的血腥味。 “楚云,你看!”隨后跟过来的冉安鈺,指著倒在桌边的一群天牢守卫,脸色十分难看,“我去,这傢伙杀人手法如此高明的吗,连声儿都没有听到,人就全死了!” 的確高明,这些人都是被一刀封喉,且不会发出丝毫的声响! 能做到这一步,那个杀手的手段一定非同一般。 姬楚云面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清冷眸子扫了眼地上守卫尸体,又转头看去牢房的方向。 还不等她过去,就听到一声惨叫。 “你……啊!”是陈全的声音。 “安鈺,走!快啊!” 看著姬楚云不怕死地往里冲,冉安鈺惊得是魂都要掉了,赶紧追了过去,挡在她面前。 两人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一前一后赶过来时,依旧迟了! 陈全已经被抹了脖子倒去地上,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颈部,双目瞪大,眼底都是震惊! 那抹震惊中,不仅仅带著对杀他之人的惊讶,还带著其他意味儿,像是对来人身份的意料之外,又像是不解。 而四周,並没有其他人! 但姬楚云和冉安鈺都知道,方才她们才从门口过来,並没有遇到人,那个傢伙一定还在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风声从两人身手响起,十分迅速。 早已做好准备的冉安鈺,抽出软剑就回身朝著那闪过的黑影追去,“好傢伙,哪里跑!姑奶奶今夜定要把你抓住!” 姬楚云並没有追去,而是一直盯著牢房中那双目瞪大,正盯著她的方向,在一点点咽气儿的陈全。 他此刻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姬楚云眸子微眯,终究是抬步走了进去。 见到她来了,陈全更是激动,忍不住就想上前抓住姬楚云的裙摆。 姬楚云眼底划过一丝嫌恶,后退一步微微俯身,“你想说什么?” “杀我的人,是……是……”陈全一边说著,一边伸手在地上颤抖著写什么字。 姬楚云神色复杂。 陈全和她是敌对,即便有什么临终遗言,也不该是对她说? 虽然心中觉得这件事十分古怪,但姬楚云还是等著他將后面的话说完。 可惜了,陈全似命已该绝,话没说完,字也没有写清楚,就双目一闭,彻底没了生息! 只不过,即便是死的最后一个,他也保持著让姬楚云看到那血字的姿势,可见,他是多么想让姬楚云知道些什么! 姬楚云轻轻俯下身,剥开地上的乾草,看去地面上写了一半的血字。 即便是只有一半,可她还是一眼能认出,那是什么字! 是『裴』! 裴宴的裴字! 难道,杀陈全的人真的是裴宴?但这有必要吗,裴宴本就將人扣押在这,又何必派人提前灭口。 不对,不对! 万一陈全当真知道些什么秘密,裴宴怕他说出去,所以提前出手? 可是陈全为何不直接写陛下,或者是皇上,而是写这个相比较而言要复杂的字眼? 还有陈全死之前眼中的惊愕,也十分古怪!就像是方才朝著他动手的那个人,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的人物! 总之,这一幕幕以及那些想法,都在此刻衝击著姬楚云紧绷的神智,让她呼吸骤紧,难受至极。 “楚云,楚云你没事吧?”赶回来的冉安鈺,看著身子微微摇晃,似非常不好的姬楚云,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姬楚云拽紧冉安鈺的手,双眸死死盯著地上那半个『裴』字。 裴宴,果真是你吗? 你当真和前世一样,都是这么狠,狠心到害我和孩子! “楚云?你身子怎么还在颤啊?” 姬楚云回了神,“我没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才问道。 “怎么样,追到那个人了吗?” 冉安鈺顿时就耷拉下了脸,“哎,追了一半,虽然半路刺伤了他,但还是让他给跑了!” 撇了撇嘴,她又道。 “我觉得此人身份一定不是个宫人那么简单,不然不会对皇宫的路线如此熟悉,甚至比我还熟得多。” 这番话,无疑是让姬楚云更加肯定了那个人! “我们快离开这吧。”姬楚云咬著唇,再看了眼陈全,“出去后,再分头找一找,既然你伤了他,他带著伤定不会逃去太远。” 冉安鈺点头,她返回来也是因为担心独自在天牢的姬楚云,现下见她没事,也可再继续出去寻觅了。 两人很快出了天牢,在姬楚云的多番要求之下,冉安鈺终究是拗不过她,到底是答应了先分头行动,不过只限一炷香。 待时间到了,必须会合。 “楚云,你一个人注意著点,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先回凤阳殿。” “嗯,我知道的。”阔別了冉安鈺,姬楚云开始在深夜中的宫道暗处追踪。 她相信安鈺的身手,不出手就罢,一出手绝对是狠的!而她也相信此人带伤后不会跑得了太远,毕竟这样血腥味儿,在深夜里十分突兀,那个人定不想被禁卫军发现。 所以,姬楚云的寻找范围就在这附近。 只可惜,她一路向西,几乎已经来到了御园的范围,却还是没有找到人! “藏得这么深吗?”姬楚云环顾著四周夜幕,眉宇十分暗沉。 难不成,真让那傢伙给跑了? 就在姬楚云心中踌躇之时,她的余光,突然注意到旁边草丛中的异样。 彼时月色极好,正好这里没什么树木遮挡,所以月色映照在这一片空草地上,看起来更是將那其中一个叶片上的鲜红血滴,衬得极亮! 是血! 姬楚云眸光一亮,当即看去草地后方,那湖边处的一个御园观景楼阁。 她冷不丁笑了。 原来,藏著这啊… 第98章 遇到活阎王 若是只单单看著眼前映著月色的僻静幽潭,以及旁边雅致的观景楼台,的確让人感嘆这好一处宫中美景,见之舒心。 然而,四周正在隨风逐渐消散的血腥味,却在提醒著姬楚云。 时间不多了。 今夜的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若是真的错过,幕后之人定会更为谨慎,下次再给之下套,便不会这么容易跳进来了! 姬楚云深呼吸一口气,眯了眯眼,轻抚著自己的肚子,终於下定了决心。 她没有再等著冉安鈺回来和自己会合,紧抿双唇朝著那楼阁去了。 这片区域在御园的后方,虽也属於御园境內,但位置有些偏,平日里不太有人来,更別说现在还是深夜,周围更是安静如死。 姬楚云缓步靠近而来,待到了地方,她左右四望,在楼阁外並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也就是说,那个人很可能在里面。 她眸色加深,没有停留,继续往里走,然后咯吱一声,缓缓推开了楼阁大门…… 与此同时,彼时深夜时分的御园中,除了有姬楚云和冉安鈺在这,还有另一人也来了。 冷风瀟瀟,吹起湖边那人的暗黑狐裘,让人不禁觉得,无人之时的他,没了白日里在后妃和群臣面前的高高在上,倒是多了几许人间烟火,有些像个『人』。 “陛下,夜已经很深了,您还不去休息吗?”琉玉从后面的黑暗中步出,看著裴宴的眼神中布满关怀。 旁人眼中的陛下,要么永远是高高地站在云端,要么是狠辣无情的残暴君主。 但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真正的陛下,是孤寂和寂寥。 “知道了,在这待会儿就回去。”裴宴冷声道。 琉玉抿了抿唇,心道既然来了,还是把刚刚查到的消息告诉给裴宴,“陛下,底下人突然发现,近来有另一批人马,不知道为何,突然去往了衡阳一带。行踪诡秘,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人。” 衡阳? 裴宴脸色一变,当即侧头看来,眯起的狭长凤眸泛著幽光,“你確定!” 琉玉神色也十分严肃,拱手应道。 “臣不敢妄言,虽不知他们是不是得到了公主的消息,但总归让人不安。” “可知道是谁的人吗?”裴宴沉声问。 琉玉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 他看了眼裴宴的脸色,话语继续。 “不过大抵也就是他们的人罢了,想来他们也得到了公主在衡阳的消息,然后想比咱们先著手。” 裴宴甩袖,扯唇冷嗤了声,“跳樑小丑。” 琉玉点头附和。 “可不是吗?他们还不知道陛下您早已经料到这些,提前將公主接进了宫。那些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一直想找的人,其实就在他们的面前吧……” 接收到裴宴瞪来的眸光,琉玉知道自己话又多了,赶紧住了口。 “行了,深夜冷风渐深,回去吧。”裴宴正和琉玉准备转身。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略微熟悉的人影突然从不远处道上冲了过来,一边冲还一边破口大骂。 “好傢伙,再跑试试!姑奶奶今夜非抓到你不可!” 裴宴:“……” 琉玉眉心一跳,心道这大晚上的,居然有人在此吆喝不休?不要命了? 这时裴宴却已经皱起眉头,这女子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还没有想起此人是谁,那道女子身影就已经衝到了他们面前! 看衣著,竟然还是个宫女? 只不过这拿著剑,大喇喇跑过来的架势,可不像是哪家宫女该有的。 等等、 裴宴忽而眯起眼 此女的脸,好像有点眼熟? 这大晚上黑漆漆的,冉安鈺也没怎么看清,只瞅著这边站著一道人影来著,便想著可能是那个杀手,赶忙就冲了过来。 谁曾想,待衝到了人家面前她才发现,这他娘的哪里是杀手! 根本就是阎王! “裴——!” 剩下的那个字即將冒出,硬生生被冉安鈺给憋了回去,她赶紧低下头,又將剑收回,忙不迭恭敬地道。 “见过陛、陛下!” 冉安鈺表面奉承,心里早已经开始骂娘了,这已经深夜了,裴宴不去睡大觉,又或者去找他的老相好柔妃,没事儿跑来御园吹凉风乾嘛? 难不成他是知道今夜她家楚云有行动,故意在这堵著的吗! 还真像楚云说的那般。 她和裴宴之间,简直是孽缘! “你……”裴宴紧紧盯著她,正准备开口。 冉安鈺赶紧接过话头,“那个陛下,奴婢有梦魘的习惯,方才又是犯病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会来您面前惹您不快了。” “奴婢……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眼瞧著冉安鈺要溜之大吉,得了裴宴眼神的琉玉,当即飞身上前將她拦住。 “站住!陛下有说让你离开吗?” 冉安鈺为了不给姬楚云继续惹事,咬了咬牙,只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赶紧衝出去离开算完! 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眼前的年轻男子,身手居然这么厉害,將自己的攻势三下五除二的直接就挡了回去。 冉安鈺不信邪,索性拔剑出击。 琉玉嘴角一勾,一个侧踢,再横身一探,竟瞬间將冉安鈺手中长剑抢了过来。 他掂了掂手中长剑,笑看对面恨得牙痒痒的冉安鈺,“冉小姐,下次对付我,你可再换个招儿了。” “你——!”冉安鈺正要骂人,隨后一惊,赶紧捂住自己脸,“你……你胡说,谁是冉小姐,我没看到啊?” 这时,裴宴已经从后面背著双手走了出来,他的气场永远都是这么强大,一句话未说,只扫来一眼,都能让人心惊胆战。 哪怕是此刻的冉安鈺,对上他的冷眼后,也瞬间懨了。 好吧,她已经被人发现了。 “冉小姐,你还是认了吧。”琉玉一边奉还她的长剑,一边笑著挑眉。 冉安鈺抢过长剑,瞪著笑嘻嘻的琉玉,气得不行,“看什么看,臭阉人!” 琉玉:“???”他哪里说自己是个太监了? 裴宴已经收回冷眸,沉声道,“行了,说吧,今夜,你和她到底在搞什么。” 她? 知道裴宴说的是姬楚云,冉安鈺眸光闪了闪,正想赶紧找个由头,先把楚云给摘出去。 谁曾想,这该死的裴宴,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已经先一步就开口冷笑道,“別装了,你穿成这样在宫里乱窜,除了是她安排的,还能有谁。” 哼,真是他的好皇后,白日里不安生,入夜后也一样的没个安定! “说吧,姬楚云现在在哪儿!” 第99章 皇嫂,小心! 於此时,尚且不知冉安鈺已经被裴宴抓住的姬楚云,还在楼阁中四下寻觅。 她已经在这里寻找了一圈,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姬楚云皱起眉头。 奇怪,方才外面的確有血跡,以及血腥味儿,怎么一进来,不仅仅是血跡没了,也不见血腥味呢? 就在姬楚云以为,外面的那血跡是这人的调虎离山,或许此人早已经逃之夭夭时。 她的身后! 也就是楼阁后方的凉亭处,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是谁?”姬楚云当即侧身看去,眼眸也顺势冷了下来。 她没有停留,赶紧又追了过去。 只可惜,待姬楚云绕到楼阁后面,还是没有看到那人身影,怪了,方才还在这闪过,怎么一晃眼又不见了? 不对…… 姬楚云的眸光,缓缓落在了此刻的凉亭处。 那里,有人! 因为是一个人前来,姬楚云也不敢隨便乱来,前行得十分谨慎。 她今夜敢亲自来,其实也是知道,幕后之人还不会要自己的性命,不然直接给她下个鹤顶红之类的绝命毒药不就是了,何必搞什么迂迴路线?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小心为上。 就在姬楚云缓缓靠近凉亭之时,她终於捕捉到了那道人影。 她身子微微紧绷,摸出自己腰间早已经备好的隨身短剑,一点一点地朝著那人靠近。 从姬楚云此刻的角度,只能大致看到暮色下那人的身形以及衣著。看起来是个男子,只不过,那衣服……怎么有些怪? 原本之前那个进入天牢中,袭击了陈全的杀手,是穿著一身太监衣服,可是此人的衣著却是这样的浅黄色锦袍。 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呢? 还有,他的腿看起来,也有点不像常人。 直到这时,姬楚云的眸光缓缓上移,落在此人的脸上。 眉目清秀,稚气未脱。 此人竟然是——裴、裴炤?! 姬楚云微微愣住,对此十分意外。怎么会是他? 她盯著眼前之人熟悉的眼,心中无数个想法冒出,似乎是想把他看穿看透。 裴炤虽是亲王,在宫里也有住所,但因为先天腿疾,又不喜欢纷爭,所以一直都住在宫外的亲王府。 平时他是会进宫,但很少在宫內留宿,更別说,在大晚上的,出现於这样的偏僻凉亭中! 还这么巧,让她给撞见! 方才陈全死的场景还在姬楚云脑海中歷歷在目,她盯著裴炤的眼神,也在逐渐变得复杂,眼底的怀疑之色慢慢开始油然而生。 这一世,她从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包括曾经帮过自己的无辜人,她也不敢去轻易相信,更別说是如此的凑巧。那么,今夜的事,果真和裴炤有、关? 就在四周的深夜冷风越发凌厉之时,一道更为呼啸的疾风,突然从姬楚云的身后窜来! 似还带著阵阵杀气! 姬楚云眼神忽地变得凌厉,握紧腰间短剑的右手,对著那风声便横去一刀! 估计对方也未曾想到,素来以温和示人的姬皇后,居然会是个隱藏的练家子,出手还这般果断,是以他顿时一个愣神。 也是因为他愣神之际。 姬楚云瞥去的余光,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居然是和之前那个杀手一样的太监著装,但因为天色太暗,还是没看清他的脸。 也就是说,杀手其实在这! 那裴炤……? 还不等姬楚云去深思,那杀手已经再次出击! 只不过这一次,姬楚云还未来得及动手,另一人已经挡在了她身前。 “皇嫂,小心!” 突然从昏迷中甦醒过来的裴炤,飞扑过来就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对面之人的攻势。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对方的节奏,那人的手中刀刃微微倾斜,却还是割伤了裴炤的手臂! 哗啦一声,瞬间见血。 “呃……!”受伤的裴炤闷哼一声,却还是倔强地挡在姬楚云的面前,一双稚嫩又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坚韧,看得姬楚云內心不禁微微触动。 而这时,那杀手还不打算停手! 杀手冷冷一嗤,声音无比陌生,“哼,原本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没想到遇到了你们,姬皇后,炤王殿下,对不住了!” 姬楚云心道不好,她一个人对付这个高手还能抵抗一二,但现在还有个裴炤。 继续硬碰硬是不可取的,必须想办法! 她的冷眸忽地瞥到不远处,那些出现在宫道上正在巡逻著的一群禁卫军,眼底浮现出幽光,一手抓起地上泥土朝杀手眼睛丟去的同时,另一手拿起腰间玉坠就往湖水里砸去。 哗啦一声!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那些禁卫军的注意。 “什么动静?”领头人停下脚步,回头惊道。 其他人也跟著看去。 有个眼尖的士兵指著那边的楼阁湖水处,“头儿,好像是那边!” “去看看!陛下说了,近来宫里不准再闹事了。” “是!” 一群禁卫军朝著这边赶来,杀手自然不敢再多做停留,咬了咬牙,无奈转身离去,不过离开时,还特意给姬楚云丟下了一句。 “姬皇后,你真以为自己能左右所有吗?” 说完他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姬楚云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復,看起来神色淡淡,似並没有將那人的话听进去。 “皇嫂,那杀手走了,你……”裴炤说著看了眼正朝著这边赶来的禁卫军们,眼神中浮现出急切和担忧,看起来是想让她赶紧也离开,免得被人发现更会惹出事端。 姬楚云却没有走,而是盯著他身上血跡,凝眸道,“不急。” 说著搀扶起他,话语带著关怀。 “炤王殿下,你还可以用另一只脚走吗?” 裴炤的双腿都不太行,但左脚却比右脚好些,还能沾地。 他点点头,“可以。” 说完,裴炤又是一副自责的样子嘆了口气。 “好,给你包扎了再说,走吧,我们先去楼阁里。” 两人消失得很迅速,禁卫军过来时什么人影都没瞅见,只当是哪个奴才不长眼惹出的动静,待又简单搜查了一番后,还是离开了此处。 四周恢復安静。 与此同时,楼阁不远处的小道上,忽而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无奈话语。 “哎呀,我说陛下,我都说了,楚云今夜没有出来,您怎么就不信呢!” “您瞧瞧,这哪里有楚云的人影?” 第100章 我才不是小屁孩 深夜树影下,被琉玉押著的冉安鈺,正好来到这处。 她眼珠儿滴溜溜看了眼四周,没有见到姬楚云的身影,心中长呼一口气,隨后脸上故作出一副无奈样子,摊手对裴宴道。 “陛下哎,您看看,哪里有人啊?” 裴宴负手走到冉安鈺面前,阴柔眉目因为覆盖上了一层冰霜,更显得生人勿近,他冷冷瞥了眼她,嘴角轻扯,“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一路上故意嚷得那么大声,就是为了给那女人通风报信?” “……”得,被发现了。 琉玉看著冉安鈺顿时石化,嘴角还忍不住抽抽的样子,只觉得有趣,忍不住偷笑打趣道,“冉小姐,咱们陛下可不好骗哦,你啊,还是赶紧说实话,或是直接將皇后娘娘请出来吧。陛下深明大义,若你们事出有因,定是不会严惩的。” 冉安鈺横眸瞪来,气呼呼地道,“臭阉人,闭嘴吧你!”不敢招惹裴宴,她只有將火气撒在其他人的身上,毕竟从小到大,冉安鈺就没见过这男人笑过,哪怕是当初几岁的小屁孩,裴宴也比谁都冷。 琉玉:“……”不是,骂人归骂人,非要骂他是太监吗? 裴宴懒得听这两人拌嘴,阴冷麵色再次沉了些,对冉安鈺道,“收起你那些歪心思,识趣儿的话就赶紧把姬楚云找出来,不然待朕派人搜查凤阳殿,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意识到裴宴这话不是在说笑,而是来真的。 冉安鈺神色一变。 心道,糟了,这下可真完犊子了…… 同一时刻,湖边楼阁中。 尚且不知裴宴已经在这附近的姬楚云,刚刚才把裴炤搀扶进来。 “皇嫂,我、我自己撑著墙走就行了。”估计是极少和女子这般亲近,裴炤有些不自在,连稚嫩的俊脸此刻都成了猴屁股。 “无妨,你是为了救我而受伤,加上上次你帮我出城之事,我今日理应帮你。”姬楚云轻笑莞尔,双眸在这黑暗的屋子里弯成月牙,更显那幽潭般的灵眸璀璨,如藏著闪耀星辰。 一时间,裴炤竟有些看呆了,脸更红了不说,连准备再次出口的那些推脱言辞,也瞬间卡在了喉间,支支吾吾尷尬极了。 姬楚云知道他不好意思,笑意十分温和,再次开口,“没关係的,你是裴宴的皇弟,便也是我的弟弟。正好我家里也有个调皮的小弟。他性格顽劣,没有殿下这般安静,但看著殿下,倒真是让我想起了他。”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楼阁窗边,这里没有灯烛,所以只能藉助窗外的月色。 “来,慢点,坐下来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裴炤没有再拒绝了,人家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自己若再扭捏,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还是一直停留在姬楚云的身上,清澈的大眼睛里带著亮色,跟看稀奇一样。 正在撕布巾的姬楚云,觉察到了裴炤的注视,有些微的诧异,“殿下为何盯著我的脸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裴炤的清澈眼眸亮闪闪,眨巴眨巴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皇嫂好像真的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姬楚云一怔,隨后笑了,笑意有些苦涩。 传闻中的她……呵,大抵是传她水性杨,怀了野种罢。 裴炤的话语继续,“没想到,皇嫂竟是这样一个温柔又不失果敢的人,以前都未曾听人说过,现在看,一定是那些人有眼无珠。” “若我以后娶妻,能娶到像皇嫂这样的女子就好了……” 正说著,裴炤眼眸往下,落在了自己双腿上,眼中的亮色顿时消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暗色覆盖。 可惜,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姬楚云的眸光也顺著他的视线,落在裴炤的一双残腿上,眸色微深,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状若无意地问。 “对了,今夜殿下怎么会来到这边的小楼阁呢?也没见伺候你的人。” 她带裴炤进来,除了是想还人情,也是为了进一步试探清楚。毕竟今日裴炤出现的实在蹊蹺,即便是有后来杀手的出现,她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谁知,她这问话一出,裴炤反而比姬楚云还困惑了。 他环顾了一番四周,皱起眉头,以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著她,挠著头问,“皇嫂,这、这里,正是我的楼阁啊。” 姬楚云闻言一怔。 这是裴炤的地方? 裴炤傻笑著继续挠头道,“皇嫂怕是忘了,当初父皇还在的时候,说是这地方偏僻雅致,离后妃的地方也远,適合我这样的人养身子,所以就赐给我了。” 听裴炤这么一提,姬楚云神色变了变,暗道还真有这回事。 只不过,裴炤一向不怎么来皇宫,即便是来了也不会住下,所以外人都几乎忘了这些事。还有这楼阁里,也没有放置换洗衣服和被褥。 裴炤又道,“至於方才,因为我极少来宫里,所以今日留宿,我怎么也睡不著,便让瑞祥带我去亭子里吹吹冷风,半途饿了,他又去御膳房给我拿糕点吃。” “谁知道,瑞祥前脚刚走,凉亭里就出现了个奇怪的宫人,他二话不说將我敲晕。之后的事,我也不太记得了,只知道醒来后便见到了皇嫂……” 粗略將今夜发生的整件事和裴炤的说辞联合在一起想想,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误会解除,但姬楚云的眉心却依旧微凝。 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皇嫂,你、怎么了?”裴炤感觉到姬楚云的不对劲,歪著头皱眉问。 姬楚云抬头看著眼前稚气儿郎,笑了笑。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没事,来,我继续给你上药。”姬楚云拿出自己隨身携带的药膏道。 “啊?我、我自己来吧。” 看著他不好意思的彆扭样子,姬楚云忍不住偷笑,“怕什么,以为我会吃了你吗?在我眼里,你就是和我三弟一样的小屁孩。” 这话一出,裴炤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嘟噥道,“我、我才不是小屁孩,特別是在你面前……” “嗯?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 月色之下,两人就这样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女子笑意嫣然,男子也配合跟著挠头傻笑,一切都是这么的安静祥和,像极了一幅在这深深宫闈中,少有的绝美画卷。 殊不知,此刻的窗外月色下,站著的另一个人。 狐裘加身,俊脸寒冰…… 第101章 裴宴第一次的心疼 许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竟连窗外的夜风都不禁更为喧囂,吹拂而来时,还把姬楚云手中捏著的布巾都给席捲落去了地上。 “啊,我来捡!”裴炤主动弯身,赶紧將布巾捡回,然后笑嘻嘻看去姬楚云,“皇嫂,给你……” 话还未说完,裴炤便是愣住。 只因姬楚云此刻忽地笑意顿收,紧盯著窗外,好似整个人都僵住了,紧接著她的双眸仿佛瞬间被阴霾覆盖,不断泛出幽光。 裴炤心中震惊,暗道到底是谁来了,竟能让皇嫂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他连忙坐稳也跟著看去,待看到外面树影之下的几道人影,以及正中男子那记不带人间情愫的冷眼时,他猛地呆住。 隨后双眼瞪大,十分意外! “皇、皇兄!” 糟了,岂不是说,皇嫂给他包扎的一幕,正巧都被皇兄看到了!? 裴宴的確看到了所有,且比裴炤所以为的还要看得多,看得久! 在逮到冉安鈺时,裴宴就猜到姬楚云今夜绝对没有在凤阳殿,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 他的好皇后,居然在这,和自己的皇弟打闹! 是的!在裴宴看来,方才他们二人之间的那些你来我往,就是打闹无疑。 可……裴宴明明知道,姬楚云就是这样的人,想当初大婚之夜,不见她的处子血,后来又知晓她和自己的臣子牵扯不清。所以今夜她会做出这样有悖伦常的事,根本就不稀奇! 但为何方才看到她对著裴炤莞尔轻笑的样子,他居然会觉得眼前刺痛? 那样温婉柔和的笑,他好似从来没在她的身上看过! 不,也是有的,但那是曾经了,久远到连姬楚云都忘了的他们『初识』! 想起十多年前的宫墙下,那稚气小女孩,穿著一双绣著兔子的可爱长靴,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幕幕,驀地回忆起曾经的裴宴,更觉得呼吸难受。 裴宴在盯著姬楚云看的时候,姬楚云也在看他。 但她的眸光却十分古怪。 因为姬楚云在裴宴的阴冷眸子里,觉出了更深的东西,不是恨,也不是厌恶,那抹『东西』很陌生,又隱隱的熟悉。 不过她可以確定的一点就是,裴宴,不高兴了! “楚云,我……”树影下,正打算站出来的冉安鈺,瞬间被琉玉捂住嘴带了回去。 注意到安鈺的出现,姬楚云便已猜到了一切,唇边紧抿,眼神也渐渐暗了下来。 裴宴冷笑一笑,幽幽地开口,“皇后,你大晚上的不在凤阳殿,怎会来到炤王的处所。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好好地给朕解释解释?” 裴炤看了眼姬楚云,又看去裴宴,赶紧摆手。 “皇兄,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皇嫂深夜出来散步,看到我晕倒在湖边,所以就把我……”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朕有让你说话吗!” 因为裴炤的维护,裴宴心中的无名之火再次燃起,也不管里面的裴炤,大步衝进楼阁中,一把拽著姬楚云就將她从榻前拖了起来! 然后咚的一声,再狠狠地抵在墙角! 那声音之大,外面的冉安鈺听著心头都忍不住发怵。原来在宫里私下,裴宴就是这样对待楚云的吗?这根本不把她当人,完全像是在对待牲畜啊。 “放开我,放开我!”冉安鈺挣扎著琉玉的钳制,几欲要衝进去。 琉玉道,“冉小姐,这是陛下和娘娘的事,与我们无关。” 已经看到裴宴捏住姬楚云的脖子,冉安鈺双目猩红,骂道,“你到底有没有心,楚云还怀著孩子啊!” 琉玉脸色微变,心中嘆气,还是没有放开她。 “楚云!楚云!” 外面冉安鈺的哭腔骂语隨风传来,姬楚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周身全然被眼前之人的骇人气息笼罩彻底。 她抬头凝视著他,扯唇冷笑。 多少次了。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多少次被他当著人的面践踏和捏脖子。 “陛下,臣妾知道说什么您都不会听,但我和炤王殿下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您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清白? 裴宴咬牙,眯眼审视著她,“你不觉得这清白二字被你说出来,反而是被玷污了吗?” 姬楚云眉心一蹙。 “皇兄,臣弟和皇嫂之间真的……”裴炤想解释,甚至想下来阻止裴宴的暴行,可天生废人的他连下地都难如登天,根本阻止不了! “闭嘴!”裴宴对著裴炤冷呵一声,捏著姬楚云脖子的动作加大,“不愧是姬禄山的女儿啊,不仅仅懂得韜光养晦,还会偽装卖弄。平日里看著冰清玉洁,可你怎么就这么脏,这么的令朕噁心!” 说著,他对著那边焦头烂额的裴炤扬手一指! “朕不让你和秦书来往,所以你按捺不住,便找了其他人。哦?原来,皇后最喜欢的,其实是这样的废人?” 早已习惯裴宴的侮辱和践踏,姬楚云一直表现的很沉静,直到听到他的这一句,她猛地抬眸瞪去,“裴宴,你够了!他是你的亲皇弟,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无人知道,此刻窗前阴影下,那突然安静下来的裴炤是何脸色,只知他那垂落的冰冷指尖,却是因著姬楚云的这番言辞微微一颤。 很细微,又瞬间消失。 裴宴阴冷眸子眯起危险弧度,心却因为她维护裴炤而微微刺痛,但这点被他掩饰的极好,只见他驀地笑了,笑意凉薄。 “怎么,心疼了?既然皇后喜欢废人,那不如朕索性將秦书搞废如何?也懒得让皇后再辛苦地去找其他人,玷污我天家门风。” 这难听入耳的话语,是那么的冰冷刺骨,如针般扎著人心! 姬楚云的眼,终於忍不住红了。 这也是此生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的眼红落泪。 “裴宴,原来,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不堪吗?” 她以为,自己的心永远不会再痛了,没想到那抹痛感再次捲土重来时,竟比以前还要让人难受百倍。 姬楚云此刻已是绝望至极,自嘲说完后双目缓缓闭上,眼角的那滴泪水顺著脸颊滴落,正好落在了裴宴钳制著她脖子的手腕间。 她闭眼冷笑。 “你若真的这么恨我,不如现在就收了我的皇后宝印吧。” 那滴泪明明是这么的轻,却似宛若巨石般压来! 令裴宴的呼吸忍不住一紧,连捏著她的手也微微颤动! 为什么,看著她哭,他竟也如此的难受? 因为他的颤动,正等待他回应的姬楚云,顿时有些困惑的抬眸,然而再次对上他冷眼时她却是愣住。 她看错了吗? 他的眼底,居然生出了一抹对自己的心疼! 第102章 废后?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裴宴从初见自己,就带著一股恨,乃至於到如今,那恨意也未曾消减。 既如此他又怎么会心疼她? 姬楚云扯唇苦笑,笑意淒凉,直接转开了眸光,再也不看他。 嗯,定是她眼了罢…… 然而,无论是姬楚云抬眼还是此刻的转眸,裴宴的眼神居然一直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过分毫! 她的淒楚笑意就在眼前,那抹破碎淒离感也是真的。 裴宴的眉头却是缓缓皱起。 像是连他都不清楚,看到她哭,看到她委屈,自己为何会对她流露出心疼,连心也跟著难受。 特別是此刻,他甚至是好想拥她入怀,好好安抚! 这抹情绪来得莫名起来,可就是存在!以至於,那情绪居然顛覆了他原本的认知,操控著他钳制著姬楚云脖子的手,缓缓鬆开! 而后,往下,再往下! 就这样抑制不住的欲去圈住她轻轻颤抖的身子!想將她拥入怀! 可就在这时,旁边一道声音忽而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这微妙又突兀的平静。 “皇兄,您想对皇嫂做什么?” “今日都是臣弟的错,您罚臣弟就好,皇嫂是女子,还怀了龙嗣,身子定会受不住的。皇兄,皇兄!” 窗台边小榻上,裴炤几欲下来,眼圈通红一片,双手紧攥,看起来是真的在为姬楚云担忧。 而因为他这番话,却是让裴宴瞬间从方才的出神中回过味。 回到了属於他和她的现实中! 外面,冷风依旧萧萧,冉安鈺的叫喊声依旧在此起彼伏的传来,从方才对他的尊称陛下,再到现在的直呼其名。 “裴宴!放开我家楚云,听到了吗!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 这番话,更是让裴宴清醒。 他怎么忘了,她是姬禄山的女儿,连身边的挚友都是姬禄山部署的孩子。既是姬家人,擅於偽装和討好,不是应该的吗? 就像当初幼时第一次相见,她欺骗自己一样! 裴宴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比最开始的时候还要冷,一把將姬楚云丟去了地上。 “楚云!”看到这一幕,冉安鈺惊得差点尖叫出声,生怕裴宴伤著了楚云的孩子。 只有姬楚云神色如常,仿若这样將她不当人般的对待,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甚至已经猜到,裴宴接下来会做什么。 楼阁门前长身而立的天下君主,周身隨风摇曳的暗黑狐裘晃著旁边夜色湖水,波光粼粼,更显他眉目幽冷,气质孤傲。 他不看她,只盯著黑夜,冷冷地道。 “姬后无德,从今日起,送去封南山皇家寺庙,好生反省!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去探视!” 什么? 冉安鈺和裴炤都惊呆了! 封南山皇家寺庙常年寒冷,即便是盛夏时分也宛若初冬,更別说如今冬雪刚过不久,那样的地方,怎么能住怀孕的女子? 况且姬楚云是皇后,一国国母啊!即便是换个好听的由头被送去封南山,也会被人乱传的!还有,皇后不在后宫坐镇,这后宫里的女人们该乱成什么样啊。 裴宴虽然不罚她,但这样却比直接处罚来得更狠! “皇兄……”裴炤还想说情。 却听裴宴怒道,“闭嘴!朕意已决,不容任何人置疑。皇后,你就好好的在那儿反省反省吧。” “还有炤王,你身子向来不便,宫里冷清不適合养病,朕会安排人马上送你出宫回府。” 最后,再冷冷睨了眼姬楚云,裴宴转身就走! 待所有人离去,连裴炤也被人带走后,没了人阻拦的冉安鈺跑到了楼阁中,將倒在地上的姬楚云扶了起来,“楚云,楚云,你没事吧!” 姬楚云脸色十分灰暗,整个人都冰凉一片。 冉安鈺这样摸著,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触著一个冰块,凉得她都忍不住打颤。 偏偏这样的姬楚云,此刻还微微笑著,温和地对她道,“安鈺,我没事。”说著她眸光缓缓看去外面裴宴离去的方向,眼底都是暗芒。 在別人看来,这段时间被送出宫或许是条绝路。 但对於她来说,未免不是件好事。 冉安鈺吸了吸鼻子,握拳咬牙道,“原来裴宴对你这么不好!早知道他是个如此没良心的,当初你们大婚,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拦住婚……” 姬楚云神色一变,连忙按住冉安鈺的嘴,制止她接下来的话语! “什么拼不拼命的,有我在,谁也不会有事。” 她说的十分认真,连冉安鈺都有些愣住,她张了张嘴,似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姬楚云那坚定的眼神,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哎,圣旨已下,还有机会吗? 她真的担心,楚云这次一旦出去,怕是、连回宫的机会都没了! 有关姬皇后要被送去封南山皇家寺庙小住的消息,在次日清晨,传遍了整个东周皇宫,连外使所住的行宫这边也听说了。 对此,大家都十分意外,纷纷不知这东周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大部分的使臣对这些事都不甚在意,除非是裴宴『掛了』这种事,估计没什么能引起他们大的反应。 唯独一人。 “此话当真?”耶律培从半躺著的长椅上坐起身,看去旁边的西辽手下,眼睛都似亮了! 手下捂住自己的心口,恭敬应道,“回十四王,此事当真,听说送东周皇后出宫的队伍,已经快到东周皇宫门口了。” 耶律培眼底划过一抹金芒,幽幽地笑了,笑中都是算计。 出宫、有趣,有趣! 如这边西辽人所说,护送姬楚云的队伍,的確已经快到宫门口,可见今日所传中宫要去封南山之事,並非谣传。 金鑾殿外的大理石龙纹台阶前,柔妃的轿子『正好』经过此处。 今日並未上早朝,所以金鑾殿外的楼台上没什么人,稍显清净,也更能看清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娘娘,您瞧啊,果真是皇后的队伍。”松姑姑对著低声柔妃笑道。 柔妃身若无骨地靠在轿子上,媚眼如丝,直勾勾盯著那方长长的队伍,眼底却都是轻蔑,嗤笑道,“姬楚云,你也有这一天。哼!” “娘娘,您说,这次中宫出宫,是好是坏呢?”松姑姑微微蹙眉道。 “当然是好!”柔妃回答的很果断。 对她来说,可不是好事吗? 松姑姑又道,“可…这次说的是,中宫月份慢慢大了,是送去那边养胎的。” 柔妃听完就忍不住冷笑,“养胎?这话不过是骗骗外人,本宫可不信!” 真是养胎,能將人送去那寒冷如冬之地? 况且她还听说,因为这件事,今早西太后和裴宴大吵了一架,若真是为姬楚云好,西太后怎会反驳。 不过嘛,陛下到底还是不在意那个女人。即便是西太后出马,也没有左右他的决定。 哼,她想搞中宫很久了,一直没有得手,没想到这次老天爷送来了这么大的一个礼物,真得让她好生计划计划,如何让姬楚云这趟彻底回不来! 第103章 我们会回来的 想到这些,柔妃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连松姑姑都心觉胆怯,不敢再抬头多看她一眼。 “行了,这般晦气的场景,本宫还是少看的好,免得徒惹一身骚,走吧。”柔妃说罢斜斜躺了下来。 “是,娘娘。” 柔妃等人离去,无人在意,不远处的一道宫墙下,此刻正站著的另一个宫妃人影。 李馥看了眼无比招摇,正缓缓离去的柔妃,又看向姬楚云那边的长长队伍,眉心微微皱起。 “娘娘,原来传闻是真的,中宫娘娘真的出宫了。”跟在李馥身侧的绿儿,正探头张望著。 李馥只觉得奇怪,按理说,姬皇后没这么蠢,即便遇到了事被裴宴罚出宫,也不会不想办法给自己准备退路。 出宫对姬楚云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姬楚云如今真的山穷水尽,没有丝毫的办法了? 绿儿收回眸光,撇嘴对李馥道,“娘娘,若中宫娘娘这次真的回不来,咱们怎么办?”都知道她们瑶妃娘娘和中宫交好,这次没了中宫这个倚靠。柔妃那些人,估计更不会放过她们了! 闻言,李馥眼眸闪烁。 她表面淡定,但內心里也在担心这件事。 姬楚云拍拍屁股走人,什么信儿也没有给她留下,她若是短期內会回来还好,若是短时间不回来,以柔妃的手段,拿捏住整个后宫不是迟早的事吗。 或许,她真的应该给自己之后的路,好好的另做打算了… 於此时,另一边。 坐在马车里的姬楚云,缓缓放下帘子,然后收回看去身后那渐行渐远宫闈的眸光。 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后宫估计已经开始『乱套』了。 特別是柔妃,如今应当最为得意。 “娘娘,您、还好吗?”旁边暖冬担心的话语传来,香菱也是用一种担忧的眼神望著她。 姬楚云轻笑著摆弄衣裙,此刻的她已经换下凤袍,穿著一身常装,没有那些贵重衣服的衬托,倒是更给她添了几许清冷之姿。 “我没事,倒是你们,都先睡吧,去封南山还有一段路途。待进了山林,那里的路更不好行,小心届时路途顛簸不好休息。” 都这个时候了,娘娘还在关心她们。 暖冬红著双眼,咬著唇看姬楚云的样子,似是要哭了,“娘娘,您放心,只要您好好的,奴婢便一切都好,无论娘娘去哪儿,奴婢都跟著。” 说著她扑到了姬楚云面前。 旁边的香菱也点头跟著,眼中的决绝让姬楚云不由有了几许动容。 特別是对於香菱,明知她是別人的人,还这般的忠心。 罢了、 姬楚云握著二人的手,话语虽轻,但里面的字句却极重。 “放心,我们会回来的。” 她一旦离宫,不仅仅是后宫的女人们会开始蹦躂,背后里的牛鬼蛇神也会忍不住动手。届时她更能抓到后面的人,以及彻底的『清理『门户! 今日长安城可热闹了,外面的百姓都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天家皇后的马车,在禁卫军们的护送下,缓缓朝著长安城外驶去。 瞅著这场景,他们纷纷围在街边不停张望。 “你们看,今日这是又有什么大事吗?” “不知道啊!不过看那马车四周跟著的宫女,估计是后妃吧?” 有人好奇,“后妃怎么出宫了,难不成是被赶出来的?” “这就不知道了,但能派禁卫军跟著,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看也是!” 街上的百姓,对著姬楚云的队伍不停指指点点时,巷口处,有两道人影正躲藏在这紧握剑柄,等候著时机。 “小老三,准备好了吗?”冉安鈺看去身后的姬言黎,满脸严肃。 姬言黎点点头,神色认真至极。 “准备好了!” “走!” 就在两人即將衝出去,欲阻拦队伍时,另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及时挡在了他们面前。 看到这出现的人,原本正准备骂人的冉安鈺顿时愣住,“秦、秦大人!” 旁边的姬言黎也呆在原地,然后凑到冉安鈺耳边偷偷地问,“喂,男人婆,你怎么不早说今日的行动还有秦大人呢?” 害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冉安鈺:“……” 这个蠢蛋,看不出她也一样很意外吗。就差点把震惊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好不! 秦书先是看了眼远去的宫中队伍,隨后瞪著二人,脸上素来的温和笑意不见,有的全部都是暗沉。 “胡闹,谁让你们来的?跟我过来!” 被逮了个正著的两人对视一眼,没办法,他俩最怕的就是姬楚云和秦书了! 待乖乖跟著进了小巷,来到无人之处后,秦书终於停了下来,正准备转身。 最怂的姬言黎,已经捏著耳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嘖,真疼! 早知道他就跟以前一样,提前准备好膝盖垫,免得遇到秦书挨揍! “错了错了!秦大人別打我!”姬言黎先发制人,已经开始认错。 冉安鈺捂脸侧头,只觉得没脸见! 秦书见此,无奈嘆了口气,侧头看向冉安鈺,“说吧,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信若没出大事,楚云会被裴宴送出宫。 知道瞒不住了,冉安鈺无奈地將昨夜的计划,以及后面姬楚云遇到裴炤,又让裴宴撞见种种,全部告诉给了他。 听完事情经过后,秦书面色更冷了。 他知道事情定不小,没想到还牵扯到了炤王。 只不过,以那丫头的脾性,该不会这么的逆来顺受,难不成她另有打算? 沉吟了瞬,秦书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不要管,更不可以像方才那样劫人。” 姬言黎和冉安鈺对视一眼,纷纷低下了脑袋。 “知道了……” 东周皇家寺庙,在远离长安城的二十里外的连绵高山里,其中就数这个封南山地势最为险峻和不好行。 而寺庙还是在接近山顶的位置,难怪常年都这么冷了。 待宫中的队伍到了地方,已经是入夜后。听说今日住持有事,所以並没有亲自来接驾,只安排了几个年长的和尚相迎。 不用多想,姬楚云也知道这是皇家寺庙故意的。 这里的僧人,与宫里无二,都是一样的狗眼见人低罢了。 “皇后娘娘,这院子里的禪房就是住持给您安排的住所,请吧。”一个中年和尚领著几人到了住处。 这个院子看著是好,閒庭雅致,可禪房的门刚打开,里面的灰尘就对著她们拂来。 暖冬连忙挡在姬楚云的面前,指责那和尚道,“怎么回事,知道娘娘要来,也不把禪房打扫打扫?” 那中年和尚嘴角一撇,低低嘀咕了句,“哼,还以为自己是宫里的皇后呢……” “你说什么!”暖冬顿时炸毛。 “暖冬,没事,打扫打扫还是可以住的。”姬楚云神色如常道。 中年和尚笑了笑,看起来倒是和气,但怎么瞧都不由心,“还是咱们娘娘明事理,既然如此,那贫僧这边就先下去了。” “你…!”看著僧人离开,暖冬气不打一处来,回身对姬楚云著急地跺脚道,“娘娘,这和尚压根就没把您当回事!” 第104章 谁如此不长眼! 姬楚云的神色依旧淡淡,眉目间看不出一丝波澜。 “没事的,本宫是被陛下罚到这来的,虽然宫里没声张此事,但不代表这寺庙里的人不知道。別忘了,这可是皇家寺庙。” 既是皇家的人,定是和宫里的人通气的。 所以,知道他们是听令办事的,何必和这些底下人置气?倒是徒惹火气。 香菱走了过来,將刚刚弄好的汤婆子递给了姬楚云,然后点头附和道,“娘娘说得对,那些人不过是跳樑小丑,不必计较。” 暖冬看著姬楚云已经微合双眼,像是累著了的样子,张了张嘴,也不好再继续闹腾惹娘娘不快。 “奴婢知道了,香菱,咱们先將这禪房院子收拾一番吧。” “好,这就来。” 这边,离开的中年和尚,在院门口碰到个来送晚膳的小沙弥。 “是慧空师父啊。”小沙弥十分有礼地道。 中年和尚慧空看了眼他托盘里的珍贵佳肴,眼底生出一丝鄙夷,“这是给娘娘送来的?” “正是呢,娘娘千金之体,也不知道咱们这里的粗茶淡饭,她吃不吃得惯。”小沙弥倒是十分面善。 谁知慧空一听这话,顿时不悦了起来,一把夺过小沙弥手中的托盘。 “哼,咱们这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的出家之地,可不是皇宫,还把她当后宫娘娘伺候呢?” “听著,今后的饭菜就按一般规格送来,更不必搞油荤来坏了寺庙规矩!” 小沙弥挠著头,有些愕然,“这?这不合体统吧,那到底是皇后娘娘呀?” 慧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瞪了眼为姬楚云说话的小沙弥。 “你懂什么?怀著身子都被送到这地方来了,还能是什么好下场吗!” 说著慧空回头看了眼亮起烛光的禪房,冷笑。 哼! 皇后?什么皇后!这一趟出来了,再想回皇宫,估计是难咯! “行了,赶紧下去,再让我逮著你给她送好吃好喝坏寺庙规矩,小心我告诉住持,將你寺规处置!” 小沙弥赶紧求饶,而后抬头看了眼禪房的方向,无奈地嘆了口气。 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个苦命人啊。还有,近来这段时间,封南山入夜后便会时不时落雪,山上更是冷颼颼的,也不知这娘娘能不能熬过去。哎! 如小沙弥所想,夜才渐深,冷风侵袭,山林间便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里的雪和长安城的可不一样,顺著冷风颳来,刺骨的凉。 好在姬楚云早有准备,盖了几床被褥,这才不至於冻著。 暖冬和香菱已经在旁边的小榻上睡下,两人也各自裹著个被,但估计是离宫的第一夜,翻来覆去,睡得十分不安。 特別是暖冬,梦里的小丫头还努了努嘴,嘟噥道,“鸡腿……” 姬楚云见此笑了笑,顿时觉得,这寺庙禪房虽冷清了些,却带著皇宫中不一样的暖。 不过就算再冷,她也不惧。 上一世她什么也遇过,就说那最可怕的冷宫她都度过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的落雪山景,笑意微收,眼底暗芒渐涌。既然出了宫,就该好好计划下一步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 於此时,同一片深夜的长安,也有人和姬楚云一样未眠。 皇宫乾寧殿。 裴宴背著双手站在窗边,不知为何他竟一点睡意也没有,望著窗外宫道的琉璃灯影,眉目暗沉且复杂。 这,是没了那女子的宫內第一夜。 明明这就是他所期望的,恨不得她早早的离开自己,再也別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可为何,她真的被自己送走了后,自己並没有想像中的心安,甚至是无法入睡? “陛下,您是不舒服吗?怎么还没有歇著呀。”蔡公公缓步走来,眼中都是关怀。 裴宴淡淡睨了眼他,沉声道,“朕没事。” 蔡公公想了想,又开口,“那、陛下是想去哪位宫妃的寢殿吗?雪昭仪上次得罪了柔妃娘娘后,现在还躺在床上,估计近半年来都无法就寢了。” “不如,奴才先去通知淑德殿?” 谁知,裴宴听到淑德殿后,並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是觉得心烦意乱,他眉心紧蹙道,“行了,朕今夜只想自己待著,谁也不用来作陪,你下去吧。” 蔡公公十分意外,隨后侧头看了眼这窗户对著的殿宇方向,心中微凛。 那不是凤阳殿的方向吗? 难道陛下是在…… “还不走?”裴宴冷呵道。 “喏,奴才这就下去。” 蔡公公离开了內殿,外面的小川子小跑了来。 “师父,凤阳殿那位出宫了,里面的奴才要撤开吗?”小川子小声地问。 按理说姬楚云是被罚去皇家寺庙的,那就是罪妃,凤阳殿的没有了主子,剩余的奴才们自然没必要继续守著个空殿。以往这样的情况,那些奴才都是要被分拨去其他殿宇办差的。 但这次出事的主子是皇后,小川子把握不住,所以才过来问问。 若是之前,蔡公公或许就让底下的人隨便办了,但今日嘛……他转头看了眼还站在窗边没移步的男人背影,摇了摇头。 “哎,这年头啊,怎么连咱家也看不清这后宫走向了呢。” 小川子没听懂,挠著头道,“师父,那到底要不要撤人呀?” “愚蠢!撤什么撤,皇后还是皇后,即便是不住在宫里,那也是一宫之主。传令下去吧,就说最近的凤阳殿一切照旧。” “啊?”小川子更不懂了,不是说姬皇后是被罚去的封南山吗,不过他还是乖巧应下,“哦,徒儿知道了。” 寒凉彻骨的雪夜终將过去,次日的艷阳穿透云层,顺著山林树影,洒到庙宇深处。 暖冬推开门,双眼一亮,“哇,好漂亮的雪景!娘娘,您快来看看啊!” 姬楚云扬眉一看。 清晨时的山林,带著一种別样的舒適感,璀璨霞光顺著延伸而出的屋檐绿瓦,落在地上的积雪里,闪耀著金光,如梦似幻。 美,是真美啊。 香菱眼眸也亮了,“娘娘,这地方除了冷些,东西没有宫里的好,其他还真不错。” 暖冬连忙点头如捣蒜地附和。 “可不是嘛!若是可以的话,奴婢真想一辈子都在这样的地方呆著,才不想回那纷爭不停的皇宫了呢!” “咳咳。”香菱一听这话,赶紧咳嗽著提醒她。 暖冬一怔,当即捂住自己的嘴,看向姬楚云,“娘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陛下一定会接您回宫的……” 姬楚云笑了笑,“你的性子本宫还不知道吗?无心之失,不妨事。” 不过,有句话暖冬说的不错,那样的皇宫,是真的没意思。 若非不得已,她一刻也不想对待。 清晨时禪房里的平静,忽地被人打破。 只听哗啦一声,一盆脏水不知是被外面的谁给直接泼了进来,差点还溅到了姬楚云的脚边! 暖冬当即上前呵斥,“谁啊,如此不长眼!” 第105章 娘娘,这不合规矩吧? 姬楚云也微微皱起眉。 她知道这寺庙里的人不把她当回事,但都是私下里,当著面再怎么也会做做样子,怎么今日却…… 紧接著,只见一个穿著朴素,身形佝僂的老者,正拿著扫帚从外走进来。 老者並没有理会暖冬,而是弓著身子,自顾自地將方才淋湿地方的雪慢慢扫开。 姬楚云眯眼。 原来,这是寺庙里的扫洒老妇。 山林里的积雪若是不浇水的话,的確扫不开,待雪越积越厚,到后来路只会更不好走。但方才那架势,是不是太过了些? 暖冬见那人不回话,气鼓鼓地冲了过来,拽住那人胳膊,“喂,衝撞了娘娘,你居然……!” 话还未说完,那老婆婆豁然抬头,一张布满风霜和岁月褶皱的脸面无表情,加上那黑渗渗的老眼,只让人觉得害怕。 暖冬一时间被惊著了,赶紧后退,因为退得有些急,脚边一滑,差点倒在地上! 姬楚云眸色微急,“暖……” 好在香菱及时赶到,上前扶住了她。 “怎么样,没事吧?” “呼!香菱,谢谢你。” 香菱笑了笑,转身却见到姬楚云幽深的眼落在她的身上,心中顿时一咯噔,方才…… 方才香菱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得连姬楚云都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姬楚云就收回了眸光,相比较香菱的身手而言,她此刻更感兴趣的是这个老者。因为就在方才,她惊奇地发现,在刚刚和暖冬的拉扯之时,此人的手腕上的东西微露了出来。 虽只有一眼,却十分的熟悉! 因为,那是宫里的东西!还十分贵重,绝对不是个简单奴才会有的! “你怎么到这来了?”这时,院门外走来了一个和尚,十分不悦地对那老婆婆呵斥,“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赶紧去其他地方打扫!” 此刻的那老婆婆已经收回了冷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离开了这处。 望著她离去的背影,姬楚云眉心微凝,叫住了那过路的和尚,“等等。” 和尚走了过来,对著姬楚云双手合十。 “娘娘是有什么吩咐吗?” 姬楚云望著方才那老者,问道,“皇家寺庙里,怎么会有妇人呢?” 虽是个老人家,但总归是不合规矩的。最重要的是,此人的身份像是还不简单。 和尚道,“阿弥陀佛,回娘娘,这个老妇一直都在寺庙里,具体为何会在这,小僧也不知道。不过娘娘您放心,她就是个洒扫的人,也不会说话,住持留著她估摸著也只是想给她一口饭吃。” “之后小僧会对她说清楚的,让她別来惊扰娘娘。” 原来是个哑巴,难怪方才没说过一个字。 姬楚云轻嗯了声,状似无意地又问了句,“那她住在哪里,也是这寺庙后院里的禪房吗?” “她不住在庙里,是住在山顶上的小茅屋里。” 这样啊… 姬楚云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院子静了下来,香菱小声地问。 “娘娘,您是不是怀疑什么?” 姬楚云眸子微微眯起,“算是吧。” 听寺庙里的人口吻,这个老妇就是个在这混口饭吃的奴才,可为何身上会有那等贵重之物? 总之,此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那咱们……” “嘘。”姬楚云递给了香菱一个噤声的眼神,示意她小心隔墙有耳,隨后道,“进屋再说。” “是。” 在寺庙里的第一日,除了清早时的那点意外,之后过得还算清净。 而宫里就不一样了。 没了姬楚云坐镇的后宫,这里的女人们,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跳脱。 特別是柔妃,没有姬楚云在上头压著,这后宫儼然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整日都穿著金贵,看谁都斜眼瞅,在后宫中可以说是招摇过市。 “娘娘累不累,要不要到前面凉亭里歇著?”松姑姑对著倚在轿子上的柔妃道。 柔妃玉指撑著额头,轻轻挑动嫵媚长眉,“哼,罢了,这后宫逛来逛去还是无趣,歇会儿吧。” “娘娘慢点。” 到了凉亭,柔妃缓缓落坐,原本该要风得风的她,此刻眉宇间却生出了几许愁容。 “娘娘这是怎了,不舒服吗?”松姑姑问。 柔妃冷哼一声,“舒服?眼瞅著姬楚云是离宫了,可后头不还有选秀,也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来些什么惹人厌的贱蹄子。” 松姑姑赶紧劝道,“哎,娘娘何须著急这些,连姬皇后都是您的对手,还怕那些更不入流的小贱蹄子吗?” 主僕二人正在这边说话,不远处的道上,缓缓出现了另一人。 柔妃看到此人后,坐直了身子,微微眯眼,“那不是瑶妃吗?” 松姑姑抬头看去,点头道。 “回娘娘,正是她。” 说著,她又故意压低声音继续,“娘娘,这瑶妃之前,可没少去凤阳殿走动。” 是吗? 柔妃挑了挑眉,“有趣,去,把她叫过来。” 路过这里的李馥,见到柔妃的人过来堵自己,心中微颤,以为这女人对付完了雪昭仪,如今又来对付自己了。 谁曾想,待她被带到凉亭后,柔妃却是一改往日的刻薄狠辣,而是笑著问,“妹妹这是打哪儿去?” 李馥心中没有底,只能垂头咬唇著回道。 “臣妾是准备去一趟御膳房。” 柔妃笑意加深,“哦?早就听闻瑶妃妹妹手艺不错,寻常也只有皇后姐姐才能吃到你亲手做的东西。不知今后,本宫可否有幸也来尝尝?” 李馥心中猛地一颤,忍不住抬头看去柔妃,神色间都是惊讶之色。 柔妃她,这是在…变相地对自己示好吗? “怎么,瑶妃妹妹是觉得我淑德殿没有凤阳殿宽敞,所以不愿意来了?”柔妃似笑非笑道。 李馥赶紧解释,“没有没有,臣妾怎会不愿意呢,只是,柔妃娘娘的地方金贵,臣妾一个粗鄙之人,怕会污了娘娘的眼。” 柔妃上前,亲自將她搀扶起来,拍著她手的同时,顺势取下了自己手腕间的翡翠鐲子,然后套在李馥手上。 李馥更为惊讶了,“娘娘!这不合规矩吧?” “本宫说合就合,行了,明日午后,本宫在淑德殿里等著妹妹,妹妹到时候可得来哦…” 第106章 西太后的旧识 柔妃走后,李馥並没有直接退下,而是站在原地,盯著手中的翡翠鐲子看了良久…… 这边道上,离开的松姑姑凑上前问柔妃,“娘娘,瑶妃不过就是个倚靠姬皇后的跳樑小丑,您何必在意她呢。” 柔妃一边將手搭在宫人手背上,一边甩著手绢,傲娇轻哼道,“你懂什么,这个李馥若是个简单角色,会被姬楚云看中?” “再说了,过段时间选秀后真进来了其他美人,更多的人都来和本宫爭宠,这段时间不得拉拢点人来。” 柔妃倒是聪明,拉拢便拉拢地藏得最深的。 松姑姑一副恍然模样,諂媚笑著,“还是娘娘您聪明,是奴婢犯蠢了。” “不过娘娘也別太担心,您如今恩宠在握,即便美人来了,也抢不走您的独宠。娘娘啊,如今仔细养身子,待陛下的三年孝期一过,就可以怀龙嗣!” 松姑姑在这边说道著,全然没注意到此刻柔妃忽而变了的脸色。 她低头盯著自己的肚子,嫵媚双眸渐渐暗下。 怀龙嗣吗?她倒是想,可是陛下从未真正碰过她。回想起之前,自己也曾主动对裴宴示好过,可都被裴宴阻拦住了。 他们两人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膜,而这层隔膜,却是她永远都想不明白的存在。 想到此事柔妃就来气,但她自然不敢气陛下,只能把火气撒到那位唯一怀了龙嗣的女人身上! 她一把捏碎旁边的蕊,眼神变得无比狠辣,“哼,即便本宫怀不上,也绝对不会让那女人和她的龙胎再有机会回来!” 说著,柔妃眯眼看去松姑姑,压低声音道。 “对了,本宫记得你说过,你似认识皇家寺庙的什么人?” 松姑姑点头道,“回娘娘,是的,奴婢的確和里面的一个师父认识。” 柔妃笑了,笑意幽深,眼底布满算计,“好,好极了。本宫不仅仅要让姬楚云永远都回不了宫,还要让她彻底的身败名裂!” 让她,和她肚子里令人討厌的龙胎,即便死了也要被人耻笑万年! 是夜。 封南山,皇家寺庙。 这是姬楚云来到这地方的第二个晚上,入夜时北风呼啸,似是比昨日更冷了些。 晚膳后,她披著白狐裘,站在屋檐下,似是在凭栏眺望著远处的夜间雪景,但你若仔细看,会发现姬楚云的眸光一直都在山顶方向。 暖冬从禪房中走来,“娘娘。” 姬楚云收回眼,“嗯。” “都准备好了,您隨时都可以出发,只不过等会儿夜深了怕是会下雪,这雪后的山道可不好行吶。娘娘您…” 姬楚云淡淡一笑,接过了旁边香菱递过来的汤婆子。 “无妨,饭后在山道里走走消消食也是好的。” 暖冬点点头,“娘娘您放心,奴婢会守好这的。” 姬楚云轻嗯一声,转身时脸上从容淡笑已然消失,在香菱的陪同下,满目清冷地踏入后山野林。 虽然寺庙和山顶並没有离得太远,但这样行去,还是耗费了姬楚云不少时辰。 “娘娘,要到了,您仔细著点。”香菱搀扶著姬楚云步上台阶,缓缓到了她们今夜的目的地。 姬楚云抬头看著不远处的山顶茅草屋,眸子眯了眯。 此刻的天色还不算太晚,可茅草屋里却是一片黑暗,似並没有人在。 香菱道,“娘娘,好像无人啊,不然奴婢先去看看。” 正说著话,茅草屋里的蜡烛突然亮了起来! 不仅仅如此,那原本紧闭的屋门还开了! 姬楚云轻轻挑眉,笑了。 看来果真和她猜测的一样,这个人,从今早出现在禪房门口那时起,便是有预谋的。无论是当时老妇的突然出现,还是她露出来的鐲子,都是为了引自己而来。 不然那么贵重的东西,怎能隨意现人? “娘娘,您看!”香菱回头道。 姬楚云拢了拢狐裘披风,精致清冷的小脸上覆上了几许柔光,“別人都等著了,那就进去吧。” 香菱轻点头,正打算搀扶著姬楚云进茅草屋,不想她才动作,一块儿石头就被里面的人丟了出来。 好巧不巧直接打在香菱鞋边,拒绝之意显而易见! 香菱顿时愣住。 姬楚云侧头看来,凝眸道,“看来这位老人家今夜只想见我一人,如此,你就在外面等著吧。” 香菱咬了咬唇,似不太放心,但终究还是点头,“好,那自个儿娘娘小心些,奴婢一直在外面,有什么叫一声就好。” 不多时,姬楚云进到了茅草屋中,这里面倒是比外面看著的要好些,也十分暖和。 见她来了,老妇佝僂著背缓步走出,一句话未说,先给她倒了碗热水,“喝吧。” 姬楚云一怔。 老婆婆她,原来不是哑巴? 见她不动作,老妇扯动脸上褶皱的老皮冷笑,“怎么,怕老婆子给你下毒?还是娘娘嫌弃这外面的东西,没有宫里的金贵?” 姬楚云回过神,轻轻扬唇。 这老妇果真有点意思,看来今夜不虚此行。 她捧起碗,微笑道,“怎么会嫌弃的,我只是好奇和惊诧,寺里的人都说老婆婆是哑人,未想您居然能说话。” 屋中摇曳的光影打在老妇佝僂的背脊上,只知道她此刻低垂著头,看不到她的神情。 老妇道,“话是说给人听的,不是说给牛鬼蛇神。” 这话倒像是另有所指。 姬楚云又是微微挑眉,“那老婆婆故意引我来,是想说什么呢?” 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而是露出手腕上的玉鐲。 玉鐲质地十分的好,即便是在宫里,那也是一等一的东西,但是这都是次要。上面的凤纹,更吸引姬楚云的瞩目和好奇。 这样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即便是后妃,无论是她这个皇后,还是西太后,也不可能隨便拥有。 况且看这个鐲子,还有些像是前朝的物件? 那眼前老妇的身份,莫不是……! 就在姬楚云想再次开口,直接开门见山问个清楚时,那老妇忽地道,“娘娘头上的簪子,有些眼熟啊。” 簪子? 姬楚云抬手抚去髮髻。 她这次出宫,穿著打扮已经换过了,髮髻以及比宫里的简约,现在头上就插著一支白玉簪。 “老婆婆莫非认识这簪子?” 老妇依旧低垂著眸子,答非所问道,“这簪子,是坤寧宫那位送给你的吧。” 姬楚云有些意外,因为她猜中了。但这个老婆婆为何无故提起西太后? “嗯,是母后所赐。”她眉目平和道。 “母后?”谁知听到姬楚云的话后,那老妇豁然抬头,一张褶皱的老脸上,写满了对西太后的嘲讽,“是啊,人家如今早已经是太后之尊……” 姬楚云微微皱起眉。 不知道为何,她居然从这个老妇身上,看到了对西太后的不屑,甚至是敌意! 就好像,老妇和西太后曾经是旧识,且恩怨颇深! 第107章 娘娘,谁也不要相信 只听那老妇话语低嘲著继续。 “你还年轻,怎么会知道西太后的为人。咱们的这位太后娘娘,可没你面前的那么和善,她手中沾著的人命和鲜血,可谓是不计其数,稍不留意,你就会成为她手中的棋子和踏板。” “只要是她想得到的,即便是用尽千百种法子,也在所不惜。” 姬楚云一直都没说话,只是凝眸盯著老妇。 直到听到这,她方才开口,“所以你引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那然后呢?” 说著姬楚云垂眸冷笑。 “告诉我西太后多狠之后,你便想藉此利用我,让我成为你的刀,去帮你、或是你曾经的主子报仇雪恨?” 此刻的姬楚云,已经能猜到,此人大致是前朝的后宫之人。 只不过,她和西太后的恩怨,干自己何事? 不想姬楚云的直接话语,並未让老妇不悦,老妇像是早就料到姬楚云的反应一般,讥讽道,“皇后娘娘,你该真不会以为,当初你和新帝大婚时,喝下的那杯带药的烈酒,是凭空而来的吧?” 老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姬楚云整个人都愣住。 新婚之夜的那杯烈酒之事,除了裴宴外,几乎无人知晓!这个远在封南山的老妇又怎么会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这酒是西太后搞来的?”姬楚云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敢置信的颤音,双手突然攥紧! 她其实一直都在猜测那夜的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和裴宴喝了后,不仅仅是裴宴失去了神智,连她也浑浑噩噩,甚至不见了处子血! 但她从未怀疑到西太后的身上去。 况且,西太后这样做的目的呢?自己和裴宴结仇乃至恩怨加深,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见著姬楚云神色开始变化,老妇的唇边冷笑更深了,她似正准备说出些更让姬楚云震惊的话来……不想就在这时,窗外忽地传来了凌厉风声! 老妇脸色陡然一变,“不好,皇后娘娘,快走!” 姬楚云站起身,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外面的香菱已经跑了进来,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一进来就道,“娘娘,是杀手!” 什么?杀手?! 姬楚云知道,自己出宫到封南山后,幕后的那个人定不会放过自己,更或者说她欣然接受裴宴的处罚出宫,所为的就是直面那些人。 但她却没有想到对方出手竟这般狠辣和迅速? 难道,今夜来的是另一批? 然而此刻已经不由姬楚云去深思这些了! 香菱快步来到她面前,十分著急,“娘娘,那些人马上就要赶到这,咱们快走吧!” 姬楚云看去老妇。 老妇依旧在笑,笑意比之方才要诡譎不少,“娘娘,记住,谁也不要相信。包括……” 后面几个字,老妇没有念出声,但姬楚云还是明白她指的是谁! 姬楚云脸色更沉了,耳边香菱的催促话语还在继续,她知道不能再待了,道了句老人家小心,便迅速从侧门离去! “娘娘,小心点走!”隱蔽的下山小道上,香菱一直在护著姬楚云,前行的步履和身手十分敏捷。 对此,姬楚云眸光微闪,心中已经有了数。 今夜她带香菱而不是暖冬,便是因为这点,结果也的確如她如想,香菱根本不是个普通奴才! “娘娘,坚持一下,咱们快到寺庙后门了!” 本以为她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未曾想身后原本消停的冷风声,再次捲土重来! 那些人堪堪在姬楚云二人即將到达寺庙门口的前一刻,齐齐落下,將她们团团围困在了后山野林中。 看到这群出现的黑衣人,姬楚云面色暗沉,而这时香菱已经首当其衝挡在姬楚云面前。 如今危机在前,她也不想再继续隱瞒自己的身手,抽出身上藏著的长剑,便是一个利索地挥舞! “皇后娘娘在此,谁敢造次!” “香菱,你……”姬楚云看著那长剑,有些意外。 香菱低垂著头,一副不敢看她的样子,“娘娘,对不起,奴婢骗了你那么久,但请您放心,奴婢对您忠心不假,绝无二心。” 那边的黑衣人打断道。 “哼,姬皇后,少在那儿和奴才煽情了,今夜,我等定要让你死在这深山野林!” “兄弟们,上!” “娘娘!” 轰—— 同一时刻,一道轰鸣声炸响天际,惊得乾寧殿中刚睡下不久的男人,从他的龙榻上豁然坐起身! 春日里的惊雷並不多见,特別还是在这样的深夜。 裴宴不知自己怎了,只觉得就在方才,惊雷响彻而来时,连他的心也为之一震!紧接著便是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袭来! 他瞬间掀开被子下榻,而后衝出內殿! 裴宴也不晓得自己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总之他就是忍不住地往外冲! 直到这时,觉察到异样的琉玉,从暗处飞身而出,“陛下,您怎么了?” 也是到了这时,裴宴方才惊醒过来。 他猛地顿住脚步,似乎连他也惊讶於自己的异样,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琉玉看著穿著一身单薄中衣,直愣愣站在內殿门口的男人,眉心微凝,而后抬头看去裴宴欲衝去的方向。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连琉玉都惊住了! 眼前的这个方位,衍生出去,並没有任何的宫中殿宇,真要找出一个地方,那就是长安城外的封南山! 难道,陛下突然这般,是为了皇后娘娘? 琉玉眸光微闪,正欲开口,“陛下,您是不是担心娘娘……” 谁曾想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宴冷声打断。 “行了,方才不过是做了个梦,没什么事儿,你下去吧。” “陛……” 裴宴已经回到了內殿中,仿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目睹整个场景的琉玉,却清楚地记得,刚刚的陛下是多么的急! 想了想,琉玉觉得裴宴只是送皇后娘娘出宫,並没有对凤阳殿如何,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还是在意娘娘的,只不过他自己並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想承认。 罢了,娘娘到底怀著龙胎,即便陛下不肯承认,也没有安排什么,他也应该去派人探探封南山的消息。 打定主意,琉玉退到暗处,召来了自己人。 “来人,马上去封南山!” 第108章 皇后惨遭不测! 又是一个长长的雪夜过去,次日一大早,皇家寺庙內一切如旧。 庙中的小沙弥们,已经开始打扫寺院。 前来烧香拜佛的施主络绎不绝。 看起来一切如常的同时,后院禪房里,在这等候了一夜的暖冬,却是在焦急来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娘娘还没有回来!这可怎么办啊!” 是的,姬楚云昨夜和香菱去了山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暖冬不敢声张,更不敢出去晃荡。 若是让人盯住了,得知她们娘娘彻夜未归,只会出大事!更可能还会影响娘娘的声誉! 原本因为之前的谣传,已经有不少人说娘娘肚子里的是野种,此事再闹大,怕是会更无法想像! 然而,暖冬这边不声张,不代表別人不会主动出击。 巧了不是,她这边焦急万分之时,慧空正好出现在了禪房院门口。 “不知皇后娘娘起了吗?” 闻声的暖冬身形一震,“有人来了!”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赶紧来到禪房门口,装作一副才醒来的样子,將门微微稀开一条缝隙,打著哈欠道,“哦,是慧空师父啊,我们娘娘还没有起来呢,敢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起来?呵,怕是没有回来吧! 慧空心中瞭然冷笑,表面却是平和的样子点点头,单手合十,“阿弥陀佛,是这样的,住持今日得空,想邀请娘娘过去参佛,不知……” 暖冬一听就道,“我们娘娘没空!” 话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果断,瞅著慧空微微愣住,赶紧又缓和了些许。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娘娘昨夜吹了风,今日一直不太舒服,估计是去不成了,还请慧空师父回去谢过住持相邀。” 慧空一副可惜的样子,“竟是如此吗,那娘娘这边,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了不用了,娘娘说她躺躺就好。” 终於將慧空送走,暖冬靠在门板上,长呼了一口气。 可是她很快又將脑袋耷拉下,拧著衣袖,咬唇低语。 “娘娘,您可得快些平安归来啊。” 哎! 这边,离开禪房后的慧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满意至极的笑意。 看来那些黑衣人出手的还真果断嘛,既如此,他也好送消息去宫里给主子交差,顺便进行计划的下一步了…… 皇宫,御书房。 刚下了早朝的裴宴,来到这处理今日的奏摺,这是也他素来的习惯。虽说新帝脾气不好,性格暴戾,但就著勤政方面而言,绝对无人敢说裴宴一句不是。 只不过,今日裴宴似乎有些不对劲。 蔡公公侧头,看著站在御书桌前发愣已久的陛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道,“陛下,陛下?” 裴宴闻声这才回过神来,湛黑长眸微凝。 “何事?” 蔡公公呃了声,指了指他手中的奏摺,“陛下,奏摺您拿反了。” “……”裴宴低头看去,果真见手中的奏摺册子完全是顛倒的,他眉头皱起,心道自己方才居然如此出神了吗? 不仅仅是裴宴心觉古怪,旁边的蔡公公等人也觉得怪哉,他们可从未见过陛下像如今这般。 裴宴將奏摺丟去一旁,索性坐了下来,抬手揉著眉心。 “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身子不適,那就先去歇息吧,朝政固然重要,但都比不上您的身子要紧啊。”蔡公公关怀地道。 裴宴头也没抬,“出去。” “陛……” “出去!” 蔡公公再也不敢多言,赶紧就领著周遭的人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才安静不到半刻,又有人出现。 听到脚步声,正凝眸靠在椅子上的裴宴面色微沉,冷眼一抬,正准备对来人呵斥! 不想他还未发话,出现的琉玉就已经跪在他跟前,神色十分著急。 “陛下,封南山那边出事了!” 裴宴身子陡然僵住,即將出口的呵斥言辞也卡在喉间,心口里那一直憋著的浊气瞬间上窜,又顷刻间在他的脑海中炸裂! 他来不及想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蹭的一下站起身子,“你说什么!” 琉玉半跪在地,双手拱起低垂著头。 “回陛下,臣想著封南山离长安城到底有段距离,且天寒地冻的,担心娘娘怀了龙嗣到那儿后出事,便擅作主张派人去看了看。谁曾想,回来的人稟报说……娘娘她已经失踪了一整夜!” 以往裴宴听到姬楚云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反感和厌弃,可不知为何,经过楼阁那夜后,对於她,他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现在,听闻姬楚云失踪,他心里居然生出了著急和担忧! 但这些情绪都被裴宴掩藏得极好,除了袍袖下紧攥的手外,根本看不出他的丝毫情绪。 裴宴冷哼一声,话语极力隱忍地道,“她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即便是失踪还能真出事不成?什么事都拿来给朕说,朕看你也是活腻了!” 琉玉听裴宴的语气淡淡,心中更是急了,连忙又道。 “陛下,此事绝对不简单!臣派去的人已经发现,在寺庙山林后方,有不少的打斗痕跡,甚至还有血跡!” “那些跡象很新,连血跡也是新的,且从时间上来看,这些都和娘娘失踪的时辰基本吻合!” 也就是说,娘娘很可能已经惨遭不测! 琉玉的话还未说完,裴宴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朝著御书房外大步而去,“来人!” 守在外面的蔡公公还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只见裴宴顶著一张比以往都要暗沉的脸,径直就从御书房里步出。 “陛、陛下,怎么了?” “备车!” 蔡公公又是一怔,“备车?陛下这是要去何处?” “封南山寺庙!”裴宴头也不回,人已经步下了御书房外的石阶。 蔡公公在后面呆愣了好半晌,这才回过神。 陛下这是、要去皇家寺庙里找娘娘了吗?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蔡溢,愣著做什么,还不快去!再傻站著不动,朕明日就让你告老还乡!”裴宴的步履极快,高大身形很快融为冷风中的一记黑点,只剩下暴躁冷语不断吼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蔡公公被嚇得一哆嗦,回神后赶紧跟了过去! 第109章 求救 於此时,皇家寺庙后院。 离姬楚云所住禪房不远的一个角落,慧空正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此。 而角落里面,还有一个小沙弥早早的等候著,见到他的到来,小沙弥赶紧双手合十上前参拜,“慧空师父。” “嗯,准备得怎么样了?”慧空问,神色严肃。 “慧空师父请放心,穆家公子已经在偏房里等著了,只需传消息去,他就可以动作。” 两个人低声说著话,那副双手合十的样子,看起来还以为在参什么佛法。谁曾想,居然是在这搞这些歪门邪道。 再看著不远处的大雄正殿,只觉得这场景好生讽刺。 慧空听完后就笑了,“那就好,你这么认真帮主子办事,主子自会知道,今年的庙会彩头,分下来定不会少了你那份。” 小沙弥一听,眼睛都瞬间亮了。 “谢过慧空师父抬举!” “嗯,回去等消息吧。” “是是!”小沙弥又对著慧空感恩戴德地参拜了许久。 那姿態,就差找块儿风水宝地將面前的人给直接供起来了!最后直到慧空不耐烦,小沙弥这才离去。 寺庙中阴诡之事进行著的同时,后院禪房这边,暖冬依旧没有得到姬楚云回来的任何消息。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些僧人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暖冬看著丝毫没有动静的房门,咬了咬牙,“我要去找人帮忙!” 其实暖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谁,她们才来寺庙几天,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但这个庙里的香火极好,时常就会有长安城里的贵人来这里参拜礼佛。 她若现在去前面的大雄正殿看看,或许真能碰到什么相熟的贵人! 如此想著,暖冬也不迟疑,赶紧就偷摸出了禪房。 不过还不等她去往前面的大雄正殿里碰碰运气,刚出禪房没多久的暖冬,就听到了不远处角落几个小僧人的低语。 “都守好了吗?” “守好了,一旦有风吹草动,咱们这边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的。” 正要出院子的暖冬,听到门口角落的这对话,顿时停了下来,脸色也瞬间变得古怪。 这是什么声音? 守?守哪里?难道是守她们的禪房吗! 再仔细想著那两句话,暖冬心中越发不安。她虽然性格莽撞,但到底是跟了姬楚云那么久,小聪明还是有的。 暖冬赶紧从旁边捡起一颗石子,然后朝外一丟! 石子刚落地,几道年轻僧人的身影豁然从角落里窜出,“什么动静!” 这几人不仅仅年轻,看起来也十分强壮和孔武有力,一看就不是善茬! 躲藏在树后的暖冬捂住嘴巴,满脸惊恐,“这……!” 自家娘娘失踪的这个时候,她们的禪房外多出了这些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暖冬不敢在这里逗留,更不敢从大门去什么大雄正殿了,一个劲儿地跑回屋子。 几番踌躇之下,她另想法子,还是决定从后门出去,避开这些人后再到山前绕回来。 打定主意,暖冬赶紧动身,这次她比之前还要谨慎不少,每次到一个地方,都会先丟出个石头看看附近有没有藏人,待確定后再走。 此番之下,暖冬终於来到了寺庙后门。 她探头往外面的林子里看了看,確保安全后这才伸脚迈出。 “呼,终於出来了。” 不想,暖冬的这口气才呼了一半,就被人给捂住了嘴! 暖冬双目瞪大,不住挣扎,“唔唔……”谁,放开我! 那人的力气很大,看起来十分不好对付,却只是捂住暖冬的嘴,並没有伤到她。 很快暖冬就觉察到了此人对自己或许並没有恶意,她甚至还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丝丝熟悉的草药香。 “暖冬別怕,是我。”男人缓缓鬆开手,富有磁性且十分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听到他声音后的暖冬身子一颤,这下甚至连挣扎也停止了。 暖冬赶紧回头看去,犹如在生命濒临之时,终於见到了救命稻草,眼前陡然一亮,差点就哭了! “秦、秦大人!果真是您,奴婢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人了!” “对了大人,您快去救救我家娘娘吧,她已经一夜未归,现如今也不知去向!” 同一时刻的某处僻静山坳中,忽地传出了女子的轻咳声。 “咳咳……” “娘娘,您还好吗?” 藤蔓和枯枝的遮挡之下,隱隱可见下方藏著的两道女子身影,她们正是一夜未归的姬楚云和香菱。 事情还得从昨夜说起,当时在寺庙后林撞上那些黑衣人杀手后,香菱拼了命地护著姬楚云和她的肚子,总算杀出一条血路。 本以为能顺利地回去,谁曾想,这不过是第一拨人! 后面还有更多的杀手此起彼伏而来。 香菱的武功不弱,单单从她以一己之力,將姬楚云带出重围来看,就知道她身手绝对不在那些杀手之下。但双拳难敌四手,继续对抗只会落至下风。 而就在紧要关头,因为未及时回去喝安胎药,风雪折腾下!姬楚云的肚子还出现了不適! 到了最后,香菱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带著姬楚云先行逃离! 为了躲避那些杀手们的追捕,她不敢回寺庙,连山道也不敢靠近,好在昨夜最寒冷时,香菱发现了这个可以临时避身的山坳。 但即使如此,那些从缝隙中吹来的夜风,还是凉得很。 香菱將自己的衣服都给姬楚云披上了,可受凉的姬楚云並没有什么好转。 本就肚子不適的她,估计逃离之时真的被冷风给冻得狠了,小脸苍白,浑身都在抖,到了最后还没了神智陷入了昏迷。 “咳咳咳!” 看著在昏迷中还不断咳嗽和眉心紧皱的姬楚云,香菱就知道她此刻定难受得很。 怎么办? 这趟出去了,万一外面还有那些杀手可如何是好? “娘娘?娘娘?”香菱又唤了唤她。 难受中的姬楚云艰难睁开眼,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只用护著肚子的动作来告诉香菱,一定不能让孩子有事!一定! 所谓为母则刚,大抵就是如此了。 此刻的香菱已是看红了眼,她再抬头看去山坳外,坚定地咬牙,“为了娘娘和龙胎,我拼了!” 第110章 朕要活口! 又將这四周布置的更为隱秘些,香菱这才离开。 她这趟是来打探情况的,即便是不能回寺庙,但能去四周找一些草药也是好的。 但今日老天爷似是想故意刁难她们,又或是背后之人过於心狠。香菱才离开山坳出现在山林中没多久,一道道熟悉的凌厉风声,忽地从山林四周而来。 那些人估计是早就等好了,一出现就再次將香菱给团团围住! “哈哈哈,缩头乌龟终於敢出来见人了?我们还以为你俩这辈子都不敢再出现了呢!”杀手头子从后面缓缓步出,笑意讽刺至极。 看到这些出现的人,香菱心里骂娘! 该死,看来不是自己想多了,这些人果真一直守在外面呢!不过他们能在自己出现的瞬间就蜂拥而来,要么是本领太大,要么就是他们已经几乎占据了整片林子! 不过让香菱值得庆幸的是,她是一个人出来的,並没有带著娘娘再次落入险境! “兄弟们,上!”黑衣杀手们不再废话,对著香菱就再次对付而来。 香菱没有办法,只能硬著头皮去对抗。 若是之前,她一个人面对这些杀手,或许还真能逃出重围,但经过昨夜的廝杀后,本就受伤不少的香菱,又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姬楚云一整夜,现在再去对抗,贏的可能是微乎其微!更別说是衝出去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那些杀手们,似乎也看出了香菱今日的身手不如之前,且右手很明显受了重创,便纷纷去攻击她的弱点。 不多时,杀手的轮番强攻之下,香菱开始节节败退! 最后的最后,坚持不住的她,再挨了一刀后,终於倒在了野林的冷风中。 可即便是倒下,香菱也是保持著半跪著的姿態,覆满鲜血的手紧紧且颤抖地攥著剑柄!不服输地瞪著眼前这群傢伙! 杀手头子收回大刀,冷笑著步出,“说吧,那姬皇后在哪儿?若是你听话点,將姬皇后的踪跡告诉我们,我们或许能留你一条命。” 香菱直接喷了他一口血唾沫星子! “你做梦!” 杀手头子脸色一沉,抬刀怒指她,“你可真是冥顽不灵!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说著,他举刀便对著香菱砍去! 香菱想再次对抗,可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调转身体! 虽然避开了命门,但大刀却还是砍在了她的肩头。 “呃——!”香菱痛苦极了,身上的鲜血四涌! “还不说,是吧!姬楚云到底在哪儿!说!” “说啊!” 香菱倒在血泊中,即便是要断气了,也咬牙坚持,不愿吐露半分,“我、我不知道!” “嘴巴这么硬?呵,既然你不想说实话,那就把你的舌头割了,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杀手头子一发话,旁边的手下已经上前,一边將香菱架起来,一边捏紧香菱的嘴。 “哼,待对付完了你!咱们再去搜索整个山林,就不信找不出那姬楚云!” “不……不要!”香菱顿时著急起来,眼神有意无意看去自己的右后方,那里,正是姬楚云此刻所在的方位! 香菱这下意识的眼神,却被那杀手头子捕捉到了。 杀手头子顺著她的眼神看去,眯了眯眼,顿时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冷笑,“原来,躲在那儿呢!” “走,去那边!” 香菱见此,心道不好! 糟了,娘娘的位置被发现了! 她顾不了其他,挣脱开钳制著自己的那几个黑衣人手下,飞扑上前,拼儘自己最后的力气,死死拽住那杀手头子的脚。 而她的这番举动,更是让杀手头子確定姬楚云此刻就在那处! “放手!”杀手头子瞪来一脚,直接抬脚朝香菱身上踹去。 那力道十分大,香菱被踹得又吐了口血,却还是死死抱著他不鬆手,“想对付我们娘娘,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放开!让你放开!” 即便是踹得她快咽气了,香菱也不肯收手。 “好,既然你如此想寻死,那就满足你!”杀手头子也不想继续和香菱在这浪费时间,再次抬起大刀,准备送她最后一程! 眼瞧著那把鋥亮的大刀,即將对著香菱狠狠砍下! 一道穿云箭! 嗖的一声,从野林的另一边袭来! 那箭威力极大,气势如虹,似带著射箭之人的震怒,割破层层气流,剎那间射中杀手头子的心口。还不等他眨眼,就已然当场断气! 好强的內力!好狂的气势!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突然。 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即便是杀手头子的尸体倒下,大家都还在不明所以。 直到这时,冷风呼啸而过的林子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他阴柔眉目犹如雪山画卷,穿著一身暗黑狐裘,腰间戴著彰显他身份的明黄色穗带。此刻刚刚收弓的他,那神色冷沉得根本不像人! 昏死前的香菱,只记得裴宴高骑大马出现的这一幕,以及隨之而来的两人对话。 “陛下……” “抓住他们,朕要活口。” 野林中的冷风加大,混和著山林里乍起的刺鼻血腥味,吹来时只让人觉得这是到了人间地狱。 山坳下,浑浑噩噩的姬楚云艰难抬眸。 她並不知道香菱已经离开,还在唤著她的名字,“香菱,香菱……” 除了四周的风声比之前更为萧索外,丝毫没有回应。 姬楚云意识到了不对劲,拖著自己疲倦不適的身子,去撑著身后的石壁缓缓站了起来,然而还不等她移动分毫,身子就一个偏倒! 好在是撑住了。 姬楚云看去四周,確定香菱不见了后,她心中开始著急起来。 风中这么刺鼻的血腥味儿,会不会出事了? 心中料到这个地方或许已经不安全了,姬楚云一手护著肚子,一边准备离开此处。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身子! 未等她再多走几步,脑袋又是一沉,身子直直朝著旁边栽去! “不,孩子……!” 即便是在最后一刻,姬楚云也是在拼尽全力护住她的肚子。 然而,预想中的摔落疼痛並没有传来。 因为在那一刻,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已经將她搂入了自己怀中! 第111章 娘娘见红了 这怀抱,好陌生……好奇怪。 可是,在这僵硬又覆盖寒凉的怀抱中,却带著一股別样的暖。 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姬楚云忍不住想抬头看去,但上空树影缝隙里刺目的日光,让她什么也看不清,只隱隱看到了这人的面部轮廓。 好熟悉,但她却不確定是谁。 “你……” 话未说出,姬楚云很快就再次闭上了双眼。 琉玉从外面飞身而来后的第一眼,就见到山坳下,裴宴神情复杂,紧紧盯著怀中昏迷女子的这一幕。 他先是一怔。 怪了,他跟了陛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对皇后娘娘表现出『厌恶』以外的眼神和情绪,且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连他都有些捉摸不透。 “陛下!”不过回过神来后,琉玉还是迅速来到裴宴的身侧,拱手恭敬地道,“启稟陛下,外面的那些黑衣人已经被臣的人扣下,除却一些当场自杀的,现在仅存的活口还有十二名。” 裴宴闻言,眼底色泽无比幽暗,身上散发出的森寒之气,更是让人不敢逼近半分。 他们都知道,像这样被擒住就挥刀自刎的人,要么是死士,要么就是江湖上的特意培养出的杀手! 而无论是谁出的手,能出动这些人物去对付天家人,先不说手段多么狠辣,就说这人脉和影响,也是触及到了裴宴的逆鳞!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在他的长安城,居然有人如此的胆大妄为? 呵! 裴宴幽眸眯起,强势逼人的骇人气场,足以掩盖整个山林的寒风冰雪。 “查,给朕查,朕要知道所有一切。” 这冷语落地,连琉玉也觉得毛骨悚然! 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怒是因为背后之人触碰到了天家,还是因为皇后。 就在这时,琉玉余光突然瞥到了姬楚云的衣裙一角,隨后他神情陡然一变,“陛下!您看,娘娘见红了!” 裴宴听闻后当即低头看去,果真见到姬楚云的裙摆处溢出了不少鲜红! 琉玉盯著姬楚云愈加苍白的容顏,满心焦急著又道。 “陛下,娘娘的情况不是太妙啊,可是这身处山间野林,哪里来的大夫?即便是调派太医,也不能马上过来,如何是好……” 琉玉还在焦急地不停说道,这边裴宴已经褪下狐裘盖在姬楚云身上,然后一把横抱起她! 见此一幕,琉玉又是大为吃惊! “陛下,您……” 山林冷风中,裴宴脚步微顿,冷冷侧头看来,声线冰寒依旧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却是隱隱带著颤抖,“她的命是朕的,只有朕才能让她死。” 说完他再次转头,人已经迅速地朝著山林深处而去! 虽然琉玉也能猜测到,陛下此举这或许是要带娘娘去救治,但眼下都是深山老林,去哪里找人? 还有,陛下这架势,儼然是在往山林的更深处去啊! 山林深处? 那更是无人之地,陛下去哪儿,说不通呀?! 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待反应过来,琉玉虽然不解,但还是急忙跟了过去。 “陛下,陛下!等等臣!” 山林的寒风凛冽中,原本昏死过去的姬楚云,不知是被琉玉这一声声的呼唤给惊醒,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著她。 总之在这时,於裴宴怀中的她,睫羽轻颤,双眸微微稀开一条缝。 这一次,没了山林刺眼日光的阻碍,她將那个抱著她的男子面容看了个大概,那熟悉的下顎轮廓,那清冷且目空一切的傲然眼神,她此生都忘不掉。 是他? 怎么可能呢,定是自己头晕眼,看错了吧。 冷风一拂。 一股透心凉的感觉袭来,让姬楚云更能感觉到下腹处的异样!她感受到了什么,一手紧张地攥著裙子,一手攥著他的手。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他,都是她此刻唯一能倚靠的人。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他是无辜的……” 姬楚云生来倔强,即便是隱身藏拙的这些年,也没有真正的去求过谁。 而这! 还是裴宴第一次见到她,自愿放下身段,低声地去恳求於旁人。 所为的,是她的孩子。 同时也是他的骨肉。 要说裴宴內心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他只不过是比寻常人擅长於会隱藏自己。 就好比此刻,谁又能从他那冷冰冰的表面模样下,看出他真正的心潮震盪呢? 不过能肯定的是,他此刻的脚步是越来越快! 半刻之后。 远离一切喧囂的封南山后山野林,人都还未到,就听到了这边传出的一阵瀰瀰之音,像是木鱼声。 奇怪,原来在封南山中,除了皇家寺庙,还有另外的庙堂吗? 果真是藏得深,以往都未听人说起过。 不曾想待近了,才知道那响著木鱼声的地方,並不是什么庙堂,而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农家小院。 院子不大,屋舍也没有几间,但这样看著,总觉得会给人一种安逸祥和之感。 很快,抱著姬楚云的裴宴,便出现在了这处。 “来人!来人!” 他一脚踹开了院门,如风般迅速冲了进去,速度快得连琉玉追了好几次都没有跟上。 听闻院中声音,屋舍里走出了一个穿著尼姑布衣的中年女人,看头饰和打扮像是个婢子,见到裴宴后,她很明显惊了惊,十分意外,“陛下来了……” 然而还不等她话语说完,裴宴已经大跨步衝到了屋中。 他周身都已经沾染上了姬楚云的血,但此刻的裴宴全然不顾这些,將怀中之人平放在榻前后,对著旁边的中年女人就命令道,“救活她和孩子,不然,朕拿你是问!” 中年女人再次一愣,虽然许久没见过裴宴了,但今日的陛下,的確让她微微诧异。 不过姬楚云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拖了,中年女人不敢怠慢,当即道,“陛下別急,让奴婢先来看看。” 说著她就上前开始给姬楚云查看身子,刚检查著,她却发现裴宴还站在那儿,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开口道,“陛下,这位姑娘身上的血气儿重,且还怀有身孕,您在这实在不方便……” 裴宴眉心顿时微微一皱。 他一时间著急,居然忘了这点。 再看了眼床榻上即便是昏迷,也在不停皱眉,梦囈著『救孩子』的女子,裴宴眼底神色微深。 最后丟下一句『记住朕的话』,他到底是转身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