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的图书馆》 第194章 你不是夜世界的亲儿子,它才是你亲 第194章 你不是夜世界的亲儿子,它才是你亲儿子(二合一) 夜色降临,一点点由虚幻凝为实质,将拉斯特笼罩入其中。 薄纱般的夜幕外,无论是那道漆黑的纪元石碑,亦或是秘仪塔的大厅,一切风景都在淡化、远去。 便要将拉斯特与现世所分割,带着他前往历史残响之中。 而被一同分割的,自然也包括拉斯特手中所拎着的某只雪貂院长。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黑夜旅者在进入夜世界时能够保留最基本的衣物道具,但却绝无法携带其他生灵一同进入,若非如此的话,那纪元残响无法组队进入的限制自然也就不可能成立。 只是,当夜色真正触及拉斯特的身体之时,那凝结为实质的夜幕却忽然溃散了。 变得虚幻而缥缈,再无法影响拉斯特分毫。 【命运原点:你是一切命运的源头,流淌的光阴与岁月在你的面前分流,化为两道互不相关的直线;你既是故事的缔造者,也是故事的落幕者;万千的世界线因你而生,亦将因你而终结。】 【作为命运的原点,你独立于时间之外,你对时光系技能的抗性大幅度提升】 这是在与格蕾建立起羁绊之后,拉斯特通过愚人的图书馆所获得的,来自于命运序列的固有技能。 这个固有技能的原典,被永久性固化在了拉斯特身上,无法被关闭,更无法更换。 而这个技能的效果,也可谓是一柄彻头彻尾的双刃剑。 作为双刃剑的负面效果,便是每一次历史残响通关后,那来自于夜世界的「回溯」,都无法对拉斯特生效。 别的黑夜旅者无论在夜世界里搞得再伤痕累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那在通关后就都能被夜世界回溯得完好如初,伤势痊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但拉斯特则享受不到那种用回溯治疗的效果,所以他每次在夜世界里搞出个什么大新闻之后,便都得在校医院里躺尸好久。 校医院那张靠窗的vip病床,他都快住得比自己的学生宿舍还要更熟悉了。 但此刻,「命运原点」这柄双刃剑的另一面却体现了出来。 其他黑夜旅者进入夜世界时,那必然会遭受的检测与分离,却在拉斯特的身上完全失去了效用。 下一个刹那,那抹浓郁的夜色便在秘仪塔大厅内一闪而没。 而原本纪元墓碑旁那一人一貂的身影,也已经不复存在。 “银院长,你要的茶来了。” 数分钟后,巴尔巴罗萨教授推开了门扉,拿着一壶红茶走进了纪元大厅内。 但是他环顾四周,却始终未曾发现那只雪貂的身影。 “前面还说要和我一起喝茶,等拉斯特那小家伙出来呢,怎么一转眼貂就没了?” 巴尔巴罗萨教授伸出那毛茸茸的手掌挠了挠头,倒也没太过在意。 以那只雪貂朝三暮四,做什么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八成是临时又觉得和自己喝茶太无聊,跑回自己家里继续当宅貂去了。 他将手中的那壶红茶放下,取出了一个其中泡着枸杞,为自己特别定制的巨大保温杯,一边小口地喝着,一边向大厅外走去。 没办法,在秘仪塔当保安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朴实无华。 直接少走了五十年的人生弯路。 …… 或许是因为随着拉斯特自身实力的增强,「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也被愈发解封的缘故。 这一次进入纪元残响时,拉斯特倒是没有以前那样天旋地转、意识从昏迷中复苏的感受。 当他眼前那如薄纱般的夜色缓缓消散时,映入眼帘的已然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自己似乎正身处一个相当现代化的房间内,灯光洁白而明亮,柔软的大床、巨大的投影荧幕…… 透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能够看到窗外那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城市。 有那么一瞬间,拉斯特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那没有剑与魔法,更没有夜世界和超凡者——纯粹由科技所打造的现代都市。 不过很快,他便重新回过了神来。 房间的电脑桌上所摆放着的,带着浓郁科幻风格的虚拟现实头环。 以及窗外的高楼大厦间,时不时在半空中掠过的载人飞行器…… 这一切都在暗示着,自己所来到的并非是前世的现代都市,而是一个个真真切切的科幻世界,或者说近未来。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我去!” “这什么情况,我居然真的被你给带进来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 银院长挣脱了拉斯特的魔爪,跳到了他的肩头,正满脸惊异地看着窗外那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科技都市。 它本以为这只是拉斯特一次突发奇想的尝试,只是单纯的想要折磨一下自己而已,压根就没想过成功。 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被这家伙给带进了夜世界之中,这可是银院长之前努力尝试了几百年都从未成功过的事项。 “你还说你不是夜世界的亲儿子!” 它看着拉斯特,目光愈发的狐疑:“不,这都已经不是一般的亲儿子那么简单了。” “我觉得你压根就是夜世界的爹,没有你的话就没有夜世界!” “不过,既然我被成功地带进了夜世界之中……” “是不是也就说明,我也能够被认定为黑夜旅者,能够顺理成章地获得夜世界的经验值和纹章礼装奖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银院长顿时也顾不上去纠结拉斯特这家伙和夜世界之间的血缘关系,到底是亲儿子还是亲爹了,径直查看起了自己的精神。 作为繁星大学的院长,见证过不知道多少学生如彗星般崛起的老古董,银院长可是早已经对夜世界的一切垂涎许久了。 夜世界之中固然有着危险,一旦死亡便万劫不复,但是夜世界和历史残响中却同样潜藏着无穷的机遇——只要能够经受住考验,那么便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远远甩开其他超凡者一大截。 若非如此,那些刚入学繁星大学时普遍才不过一二阶的新生,又怎么可能在繁星大学这短短的四个年级之内,达到五阶甚至是六阶的高度,直接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 而倘若没有夜世界的机遇的话,那么寻常的超凡者们便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积累、锻炼、扮演……参考那些旧纪元前文明的强者们,哪怕仅仅只是抵达六阶巅峰都往往需要近百年的苦修,就更别提是突破传奇了。 第二纪巫师文明的那些传奇巫师、第四纪虚界文明的那些传奇通灵者……哪个不是靠着好几百年的日积月累与水磨工夫方才成就的传奇。 不少巫师在突破传奇,建立起自己的法师塔时都已经垂垂老矣,临近寿命极限,没过多久就嗝屁了。 和现世这些开了挂的黑夜旅者们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银院长之所以需要不断地寻找sr和ssr饭票,在拉斯特和希尔缇娜等人面前恶意卖萌,便也是因为它进入不了夜世界,走不了人类黑夜旅者的捷径,所以才只能用找饭票这种最朴实无华的办法。 现在进入了夜世界,能够获得夜世界的任务奖励,那一切可就截然不同了。 “夜世界!” “系统!光幕!” “主神!大光球!” “林肯死大头!” “深蓝,加点!” 银院长站在拉斯特的肩头,摇晃着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神神叨叨地念着各式各样的咒语,想要以此来激活自己作为黑夜旅者的面板。 但不论银院长怎么念诵,它这些神棍般的尝试都未能成功。 “银院长,你是我用自己的能力,绕开夜世界的检测强行带进来的,或者说是偷渡。” “因为是偷渡进来的,所以在夜世界中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户,自然不可能有黑夜旅者的身份证明。” 拉斯特开口,打断了银院长那继续念诵各种咒语的尝试。 对方现在已经念到「芝麻开门」了,他感觉再念下去的话怕是连「福生玄黄天尊」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都要被念出来了。 听到拉斯特的话语,银院长这才停下了自己继续尝试新咒语的冲动。 它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有些无精打采地垂落了下来,不过很快又重新欢快地摇晃了起来,让拉斯特不由有些怀疑这位的真实种族到底是雪貂还是狗。 “算了,黑户就黑户吧,得不到奖励也无所谓,反正本来就是意外之喜。” 银院长重新恢复了神采。 作为一只雪貂,它向来是拥有相当灵活的期待阈值,最擅长的便是自娱自乐和精神胜利。 “不论如何,能够亲身进入夜世界,看看这些另一个时代的历史残响,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消遣娱乐手段,总比宅在家里睡大觉要香。” “比如,之前其他人情报里提到的,那个「风靡全大陆的完全潜行虚拟现实游戏」。” 重新振奋起精神的银院长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了被整齐摆放在桌子上的两个虚拟现实头环。 不过,就当银院长眼神蠢蠢欲动,便想要直接去尝试一下这种未来时代的娱乐之时,它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狐疑。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带我进入夜世界的,这不能只是你临时起意的突发奇想吧?” “单纯想要报答一下你的院长,让我来夜世界旅下游,领略一下其他历史时代的风土人情?” 银院长望着一旁不动声色的拉斯特,眼神变得愈发狐疑。 作为跟在拉斯特身旁最久的人……貂……银院长或许是现世里最了解拉斯特的存在。 它很清楚这小子的性情和行事风格,抛开那伪装过后的人格面具,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节能主义者,如同冷冰冰的机械,一切都以效率至上。 为了达成目的,他什么事情都能做,不会有任何道德或是律法上的顾忌。 而反之,倘若是与达成拉斯特自己目的无关的事情,那么他一件也不会做。 这家伙的好处可不是白拿的,即便是看似临时起意的无心之举,其背后也必然有所图谋。 “没想到银院长居然这么敏锐,真不愧是「月亮」序列长阶的持有者。” 拉斯特不动声色地赞美了一句。 “其实我这次带银院长来,是想让您来给我当保镖的……” “毕竟按照我们先前收集的情报,这个第六纪的近未来科幻时代拥有着「人造天使计划」这样的背景事件……很可能涉及第八阶强者、从神、天使这个层级的巅峰战力。” “如果我到时候在这处历史残响中一不小心惹出什么祸事,被天使追杀的话,我希望银院长必要时能够带着我跑路。” “另外——” 拉斯特的话语平静依旧:“我最近察觉到了自己序列长阶的提升似乎陷入了停滞状态,所以我想在这个夜世界中,请银院长帮我找到我的传奇之路——” “那突破传奇,乃至抵达天使领域的方向。” “停停停停!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银院长愣愣地张大了嘴巴。 “在第八阶的天使面前给你当保镖,帮你完善自己的传奇之路?” “为什么你会对一只雪貂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一只貂而已……月亮这条序列也是非战斗系的,那种事你得去找老校长啊!” 它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可怜巴巴地望着拉斯特。 弱小,可怜,又无助。 “是么——” “可我总觉得,银院长您平时是在故意卖萌藏拙,就比如您要是真不想让我发现,那我的「窥秘之眼」根本就找不到您。” “您的序列长阶或许确实不擅长战斗,但带着我从天使手中跑路,我觉得应该是问题不大。” 拉斯特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毕竟我要是真死了的话,那银院长您这个偷渡客的黑户也就没法脱离夜世界,回归现实了。” (本章完) 第198章 你的好友不吃香菜已下线,不吃牛肉 第198章 你的好友「不吃香菜」已下线,「不吃牛肉」已上线(二合一) 【急了急了,有人急了。】 【可惜了兄弟,要是你那真金白银的段位也能够像你的嘴那样硬就好了。】 在银院长直接发出了直播间的链接之后,对方的回复接踵而至。 毕竟这年头在网上冲浪对线的人,谁不是在追求一个赢字。 眼看着这场网络撕逼自己马上就要大获全胜,这个「小貂软」的id却依然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那自然是不肯轻易罢休。 【等待活动结算的这段时间正好没什么事干,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的「马上第一」到底是个什么事。】 【希望你在我直播间几万人面前被铁十字追得屁滚尿流的时候,还能够继续保持这份嘴硬自信的样子。】 而不只是这位正在与银院长激情对线的主播,一人一貂在游戏论坛上的撕逼,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吸引到了大量的吃瓜围观群众。 没办法,毕竟从古至今,人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吃瓜看戏。 而银院长的这副说辞,又实在是像极了网络上那些红温破防的云玩家,经典的嘴强王者、c语言大佬。 段位是一点拿不出手的,但嘴是比谁都硬的。 还有银院长的那句「没第一是我不想打,只要我自己想打分分钟就能登顶」,更简直就是云玩家的经典语录。 它爆的这句典直接就被制作成了梗表情包,在论坛和各种玩家群聊中传播了开来。 于是一时之间,来自大陆各地的网友们,都纷纷进入了银院长所开启的直播间,加入了吃瓜大军的群众队伍。 要是在通常的情况下,还真没有那么多人会闲得没事,围观一个一看就是嘴硬小子的直播间。 奈何银院长这次开启直播间的时机确实恰到好处,为期数个月的深蓝港限时挑战活动即将结束,剩下的那不到一天时间已经不够进行一次完整的挑战。 除了极少数游戏活动结束前最后一天才开始肝活动的死线战士以外,该冲榜的玩家们都已经冲榜完毕,该肝活动的也已经把活动毕业,不少玩家已经提前进入了长草期。 在这种每个人都在养生的长草期里,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大瓜,那自然是高低得过去瞅瞅是个什么事。 于是一时之间,银院长所开启的那个直播间观众人数,顿时从一开始的0人,在短短不到半小时内便上涨到了数万人的地步,而且还在络绎不绝地增长。 而当吃瓜群众们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点进直播间后,立刻就纷纷开始吐槽了起来。 【我去,这位的id居然还真叫作「小貂软」,笑不活了。】 【这种id只有那种菜鸡女玩家才会取吧,我上次排位的时候就碰到了个「不吃香菜」,差点给我坑哭了。】 【楼上的,排位能够匹配到这样的选手,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吗?】 【有一说一,你们是真不懂啊,你们难道就没在半夜遇到过顶着这种id,一句话不说大杀四方的存在吗?你的好友「不吃香菜」已下线,「不吃牛肉」已上线。】 【但是别管这个号到底是「小貂软」还是「大貂硬」,就算真是号主找了通天代,我也不信他能在最后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打到深蓝港速通挑战的排行榜第一。】 【这次的限时活动与以往不同,第一名可是能够被受邀进入机械研究院参与「人造天使计划」,不知道多少《守岸人之诗》的职业选手和技术主播连着肝了好几个月才打到了如今的定榜排名,这一天的时间连规划一次完整通关的流程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打得到第一名?】 【楼上的兄弟,你怎么还真认真分析上了,大伙不都是点进来看个乐子的吗?难道你真觉得这位嘴硬小子能打到排行榜第一?】 【我都专门去查过小貂软这个id的战绩了,刚刚创建两小时的新号,这人就是纯纯的云玩家,在网上和人撕逼被戳穿了非要嘴硬到底,所以才开了这个账号和直播间。】 【话说回来,你们都没有发现吗?「小貂软」这次好像碰到的是邪教地牢开局,这是这次深蓝港活动中公认最困难的几个初始开局之一。】 【那些冲榜的职业选手和技术主播,碰到邪教地牢开局都是直接remake的,开局限制太多了,根本冲不了高名次。】 直播间的弹幕里一阵吵吵闹闹。 绝大部分的弹幕都是在那里疯狂吐槽「小貂软」这个id以及银院长刚才在论坛上撕逼所爆出的经典名梗。 不过这么多观众之中,却也有些更关注于游戏内容的玩家,通过直播间内那阴暗潮湿的地牢环境,迅速判断出了这次主播所随机到的初始身份。 《守岸人之诗》的限时挑战活动开启了三个月,目前已经临近活动尾声。 玩家们爆肝了三个月的活动,对于这个「回到深蓝港」的挑战,也已经探索到了相当的程度,各式各样的活动攻略和技巧也早已经被玩家们利用反复的尝试和论坛上的经验交流总结而出。 虽然名义上是让玩家们回到铁十字瘟疫爆发前夕的深蓝港,经历守岸人英雄拉斯特所经历过的一切——但实际上为了照顾游戏性的缘故,玩家们在深蓝港中的初始开局身份都是有所限制的。 共计有几十种开局身份,每一次玩家尝试挑战这一活动,都会从这几十种初始开局中随机抽取。 玩家们所公认的最好初始身份是「马车夫」和「落魄贵族」,在开局便能够拥有极高的自由度和一定量的初始资源。 譬如马车夫开局的各项身体属性都要比其他开局更高,还自带「骑乘」与「马术」这两项技能,在铁十字瘟疫爆发后,拥有了「骑乘」与「马术」技能,只要能够搞到一头马匹,便能够在机动性上取得极大的优势。 至于「落魄贵族」初始,虽然玩家的属性面板要低于其他初始身份的平均值,但是这个初始身份却能让玩家在开局便获得一柄左轮手枪,相比于其他身份战斗力获得了质的飞跃。 另外贵族这一身份,能够令玩家在与深蓝港中的其他角色交涉时拥有更高的话语主动权。 而相比于这两个公认的初始好身份,「邪教地牢」无疑是玩家们所公认最困难的开局之一。 玩家在游戏开局的时候自由会受到限制,许多铁十字瘟疫爆发前能够比较轻松获得的道具都无法去获得不说,因为距离那件邪教团所供奉的邪神污染物较近的缘故,更是无时无刻都在遭受着污染,许多玩家没过几个小时就因为精神状态失常到了临界值,而被游戏头环的保护机制强制登出。 当然,为了考虑到游戏平衡性的缘故,「邪教地牢囚徒」的开局自然也会给出各种补正,就譬如在这一开局下只需要存活四小时,便能够获得比其他开局下存活十小时还要更高的评分。 但是连《守岸人之诗》的职业选手和技术主播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开局,玩家们自然也都是敬谢不敏,真遇到了宁肯直接强制退出,等一天的冷却也不愿意受苦。 可是此刻「小貂软」显然是不可能选择remake了,毕竟他要是强制退出的话,那等到一天的冷却期走完活动都已经结束了。 而事实上直播间的主视角中,拉斯特也确实没有选择remake。 他只是静静地从地牢中站起了身子,望向了地牢的门口,那位全身包裹在漆黑的教袍中,正借着火光扫视着地牢之内囚徒的邪教徒。 “艾泽。” 他的声音很平静,道出了一个人名,让直播间的弹幕们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很快,在地牢的出口处,那个邪教徒便有了反应。 他手举着火把,走进了地牢之中,透过满是锈迹的铁栏杆注视着囚笼中的拉斯特,沙哑淡漠的话语中多出了几分困惑的意味:“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艾泽是这个看守地牢的邪教徒的名字?】 【等等,这个小貂软不是纯新号吗?不应该是纯纯的萌新吗?他为什么会知道看守地牢的邪教徒真名?】 【请的代练呗,虽然《守岸人之诗》的虹膜验证很严苛,但如今的科技这么发达,未必没有绕过虹膜验证的办法,刚开服的时候不就有个主播开挂被抓了?被抓之前还嘴硬说是背包和弹夹连在一起没有看清。】 【至于这个邪教徒的名字……邪教团掌握着铁十字瘟疫幕后邪神的污染物,也算是个中期boss了。】 【我记得之前就有大佬汇总了这些邪教团成员的身份信息,这其中包括了这个地牢看守的名字应该也不奇怪。】 直播间内,弹幕开始了一阵疯狂刷屏。 不过即便是后面进行解释的弹幕,其实心中底气也开始有些不足了。 毕竟正常的玩家,谁会去记这个游戏里一位不起眼的敌对npc的名字啊。 这个小貂软,似乎是有备而来。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拉斯特透过钢铁的囚笼,注视着窗外那个面露困惑的邪教徒,声音依旧平静:“非但如此,我还知道你出身于贫民区中,自幼便流浪街头。” “在你九岁那年,一位西城区的药剂师收留了你,让你留在药铺中担任学徒。” “那位药剂师来自于邻省一处叫做艾泽的小村落,旅居至此,因为自己没有妻儿的缘故……所以将你当成了亲生孩子那般照料。” “两年前那位药剂师因病去世,你为了纪念这位自己如父亲般的恩人,而将自己的名字也一同改为了艾泽——” “甚至,你会加入这里,也是因为听闻了那尊主的雕像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想尝试着能否利用那枚雕塑的神效、将那位药剂师,自己的恩人复活。” “你……” 那个身穿黑袍的邪教徒瞳孔地震。 对方能够知晓自己的名字并不算稀奇,也许是这个早已经被选定作为不久后祭祀材料的祭品,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其他同伴呼喊自己的名字。 但是,对方居然将自己名字的由来,包括与那位被自己视为恩人的药剂师的过往都讲述了出来…… 这些事情是艾泽心底最大的秘密,别说是其他圣教的同伴了,就连首领自己都从未对其倾诉过。 他一个被圣教选定用来进行祭祀的祭品材料,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楼上的,你确定这些信息也在那什么大佬的攻略汇总贴里有?】 【那话又说回来了……】 【别听他扯了,这小貂软应该是真有点东西的】 【我之前看别的职业选手和主播尝试「邪教地牢」这一开局,都是等待开局后的第三个小时,给囚徒们送饭的混乱时机直接靠武力尝试突围的,虽然最终也难免被这些拥有枪械的邪教徒们围攻力竭而亡,但是只要在突破的过程中多杀死几位邪教徒,那么最终的综合评分便不会太低。】 【看着吧,他用这些自己独家收集到的信息吸引了邪教徒守卫的注意,大概率便是准备骗对方打开牢门之后动手。】 【邪教地牢开局虽然难度很高,但是评分的加成补正也高,你别说,虽然第一是扯淡,但这个小貂软还真有可能刷个高分出来。】 一条条弹幕在直播间内飞速滚动。 而银院长蹲在电脑桌旁,得意洋洋地看了眼直播间,又瞥了眼拉斯特。 骗邪教徒守卫打开牢门,然后直接夺下枪一路开无双……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通关思路,以拉斯特对整个邪教的熟悉程度和战斗技巧,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 银院长用小爪子戳爆了一袋薯片,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以它对拉斯特的了解,银院长总觉得这家伙的行事作风不会这么的循规蹈矩。 “你怎么会知道……” 那个名叫艾泽的邪教徒,声音骤然间拔高了几分,但是很快便强行中断了自己的话语,显然是担心被其他同伴听见。 他打开牢门,压低了声音:“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小貂软终于要动手了吗,就是现在,在这里?】 然而,在弹幕的众目睽睽之下,拉斯特却始终未曾如他们所预想的那样直接动手。 “其实你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拉斯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邪教徒,声音依旧沉寂: “除了至高无上的主,又有谁能够知晓你心中那些从未对外人诉说过的秘密?” (本章完) 第200章 无限迭盒子大师拉斯特(二合一) 第200章 无限迭盒子大师——拉斯特(二合一) 邪教首领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末路。 或是在仪式进行时,被那个觊觎主之信物,名叫塔利斯的贵族议员所发觉,与他麾下那些警察狗腿子拼死战斗,最终力竭而亡。 或是在成功完成了血祭的仪式之后,作为主降临人世的躯壳而光荣地献身…… 但无论是哪种结局,自己都必然是死在践行主之意志的道路上,为了让主的威光重临世间这个无比崇高的目标而死。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沟槽的情况? “你们说我这个首领其实是假的……是一个窃取了主的圣物,为了达成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假借主的名义坑蒙拐骗的骗子和小偷?” 邪教首领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气笑了。 他伸手指着不远处,那被众多教徒簇拥着的拉斯特:“而这个家伙,一个被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抓来,关在地牢里准备充当血祭祭品的耗材,才是主真正的眷者?” “就这种货色,也有资格得到主的神启?” “放肆,你一个窃夺了主的信物,打着主的名号招摇撞骗的骗子,怎么对眷者大人说话的!” 那个叫做艾泽的邪教徒粗暴地打断了首领的话语,扬了扬自己手中打开了保险的喷子,就连其他教徒们也纷纷面色不善地将手抚向了宽大的长袍下,握住了枪柄。 显然邪教首领要是再对眷者大人不敬,他们就准备用自己的真理来给对方脑洞大开一下了。 “要不是眷者大人担心在枪战中损伤到主的信物,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付诸武力,你这个骗子早就被打成马蜂窝了,哪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稍安勿躁。” 拉斯特排众而出,拍了拍那个叫做艾泽的邪教徒肩膀。 “神爱世人,不愿见到同为自己信徒的子民们,被一个骗子的谗言所蛊惑,付诸刀戈,自相残杀。” “而且真理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怕争论,而只会越辩越清。” 他走到泾渭分明的两派教徒的交界线处,看着面前神色戒备,与几位贴身护卫的教众一起握住了枪柄的邪教首领。 虽然利用那三百年轮回所积累的情报优势,拉斯特用嘴炮忽悠了一大票邪教徒,让他们对自己邪神眷者的身份信以为真。 但毕竟对方也是一方邪教的首领,总会有那么几个死忠分子。 要是给拉斯特足够的时间,即便是顽固不化的死忠他也有办法突破……可此刻「深蓝港速通挑战」的活动时限已经只剩下了不到24小时,时间有限,拉斯特不可能将时间都浪费在策反之上。 所以这一次,拉斯特准备用更简单粗暴一些的方式,去完成速通。 一个当初在真正的历史残响里只停留于假设之中,但此刻却被拉斯特所真正付诸实践的想法。 “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你与我一样,同为主的眷者,对吗?” 拉斯特俯视着眼前的邪教徒首领,目光中透着悲悯。 “当然,我曾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以捕鱼为生的渔民而已——” “若非是某次出海捕捞时偶然得到了主之圣物,因而蒙受了主的神启,成为了主的神眷,又怎么可能会有如今的我。” “在我所得到的神启中,可并没有你这样一位同僚的存在!” 邪教首领看着面前的拉斯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明明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主之眷者,但眼前这个黑发青年看自己的神情,就仿佛教会的忏悔室里,那些面带悲悯听着信徒们忏悔的牧师一般。 “从始至终,你都从未得到过主的启示,又怎么可能会知晓我的存在?”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不过这些事情可以稍后再说。” “既然你也自称为主的眷者,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 “主在你的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听闻着拉斯特的话语,邪教首领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面色一肃。 身为邪教头头,这本就是他的专业对口领域:“主是黄昏的化身,也是夜空中那轮皎洁银月的象征。” “凡是被月光所沐浴的大地,皆是受到了主之恩泽的神国。” “唯有信仰吾主虔诚者,方才能够在死后进入永恒安详的银月之国。” …… 夜世界,第六纪的现代都市。 砰! 银院长将喝到一半的易拉罐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你说这个邪教首领咋就这么坏呢!” 它看着电脑屏幕之中,正实时显示的直播间画面,忍不住地哈气。 “神tm「月亮的化身」,按这老毕登的说法,老娘的「月亮」序列,是不是也成为了这什么沟槽邪神的走狗了?” “我咋不知道自己头上还有这么个顶头上司?” “小拉斯特,上,干掉他!” 它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因为愤怒而竖起,原本慵懒怠惰的姿态消失不见,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开始为拉斯特加起油来。 直播的画面中。 那个邪教首领鼓吹了许久方才停下。 他看着身后,那些随着自己一番煽动而面露狂热的死忠,又看了看拉斯特身后那些稍稍流露出动摇之色的邪教徒们,不由面露得色。 然而,面对邪教首领那一番天乱坠的鼓吹,拉斯特却只是微笑了一下。 “这就说完了?” “我原本以为创建一方教派的首领,即便是靠着坑蒙拐骗上位的骗子,但也总应当有几分眼界。” “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他原本悲悯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隐隐的怒意:“或许在你眼里,刚才这些言辞是对于吾主的赞美。” “可是实际上,这分明就是一种污蔑,是对吾主威仪的亵渎。” 拉斯特缓缓开口:“夜空上的银月看似皎洁,但其实,那只不过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由岩石和砂砾所聚合在一起的巨大石块而已,其大小不过我们所处星球的四分之一。” “况且,月亮再大,其本身也无法发出光亮——是因为太阳的光辉照耀到了月亮表面并加以折射,所以月亮才会看起来有了光亮。” “而倘若太阳不曾存在,那么所谓的月亮,也不过是一个黯淡的巨大岩石块而已。” “所以,你是想说你的主其实是太阳的主宰,是耀日的化身?”邪教首领出言质问。 “不,并非如此。” 拉斯特摇了摇头:“月亮也好,太阳也罢,都只不过是恒星系内的星体而已。” “看起来煌煌燎然,光辉万丈,但其影响力也仅仅只局限在一个恒星系之中,一旦脱离了这个恒星系的存在,那么其在浩瀚宇宙之中也不过是最平平无奇的存在。” “吾等所熟知的太阳,其组成的恒星系,其实仅位于另一个名为银河系的更大星系的旋臂之内,足足有数十亿颗与太阳相似的恒星,构成了巨大的银河系。” “而如银河系这样蕴含了数十亿颗太阳一般恒星的星系,又需要足足再有包括仙女座星系、大麦哲伦星系、小麦哲伦星系在内的三十多个,方才能够构成本星系群。” “而本星系群又仅仅只不过是室女座超星系团的一部分,有五十多个不同的星系团和星系群,方才构筑成了本超星系团。” “我……” 邪教首领张了张嘴,却未曾说出什么话来。 而拉斯特的陈述却还在继续:“而在本超星系团外,还有一个名为拉尼亚凯亚的更大超星系团,其中蕴含了接近五百个与室女座超星系团类似的超星系团与星群。” “而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也仅仅只不过是可观测宇宙的一部分而已,在可观测宇宙之外,还有着无限浩瀚的宇宙深空——来自于那里的光还未曾到达我们所身处的星球,尚且处于不可观测状态。” “因此,我们无从知晓可观测宇宙之外的任何星系。” “你……”邪教首领张了张嘴:“所以,是你所信仰的主,创造了包括可观测宇宙和不可观测宇宙在内的整个宇宙?” “荒谬!” 拉斯特的神情再次由悲悯转为了愤怒:“吾主又岂是你口中那样目光短浅的存在,会在意这般和蝼蚁无异的事物沉浮?” “我所描述的一切,星系也好,超星系群也罢……即便是整个可观测宇宙,也只不过是一方世界的循环而已。” “即便吾等所身处的宇宙都尽数毁灭了,吾主也并不在乎,因为这只是区区一个小世界。” “如此这般的小世界,也被称为小千世界。” “每三千个小千世界才能构成一个中千世界,而每三千个中千世界方才能构成一个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 邪教首领愣愣地看着身前的黑发青年。 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想要理解对方的逻辑,并从对方的话语中找寻出逻辑漏洞,并抓住破绽进行反击。 毕竟这是对于各自所信仰的主的争论,无论如何,身为圣教首领他都不能输。 然而,邪教首领却发现,自己哪怕仅仅只是跟着拉斯特的叙述节奏,去尝试着理解对方的思维和逻辑,大脑的运转都已经变得颇为缓慢。 这般一层套一层,无限向上堆迭的结构,倘若从一开始自己就从未尝试去理解那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在听天书而已。 可一旦尝试去理解,那每一次向上的结构堆迭和嵌套都会让他的思考速度以指数的形式减缓,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异端的思维。 用人话来讲——就是他的cpu烧了。 “你知道密特罗河吗?” 忽然,拉斯特的声音在邪教首领耳畔响起。 「密特罗河」。 这个词汇仿佛救命稻草,被邪教首领迅速抓住。 不同于「星系」、「超星系」、「星团」、「可观测宇宙」、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这些抽象到只要去思考便会大脑宕机的词汇。 密特罗河是邪教首领所能够理解的名词。 “当然知道,密特罗河是整个西大陆中最宽阔的河流,近乎横穿了西大陆全部的人类领域,直到入海。” 可以说,西大陆的人类文明,便是依附在密特罗河旁逐渐发展起来的,而密特罗河的入海口便在深蓝港附近。 作为曾经的渔民,邪教首领对此再是熟悉不过。 而借助这个亲民的熟悉词汇,邪教首领也终于从各种星系和超星系的迭盒子漩涡中挣脱了出来,重新找回了一点自我。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那么你知道,整条密特罗河当中,究竟沉着多少枚沙粒吗?” 整条密特罗河中,沉着多少枚沙粒? 邪教首领再次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从未去想过,几十万枚、几百万枚……不,似乎远远不止,千万枚,还是上亿枚? “我刚才所说的,那「大千世界」的数量,便多如密特罗河的沙粒数。” “而包含着密特罗河沙数的大千世界的「无量之地」——便是由吾主所创造。” 拉斯特的声音再次变得虔诚:“祂是创造一切的主,亦是全知全能的众神之神,一切伟大的根源。” “祂是一,也是万,是开始,也是结束。” “祂比星空更崇高,比耀日更久远,是刹那,也是永恒。” “祂更是万事万物的起点与终点,世间万灵最终都将回归祂的怀抱。” 他的目光清澈:“我们行走人世,就如同行走在祂的国。” “我所信奉的主,便是如此伟岸的存在。” “像你这般从未沐浴过主之荣光的异端,即便费尽全部心力去幻想——” “可凭你那贫乏的见识与脑力,穷尽心力想出的浮夸吹捧之词,却连吾主真正威仪的万一都无法企及。” “你未曾信仰吾主,所以你见祂如井中蛙观明月。” “而你若信仰吾主,则见祂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拉斯特俯瞰着眼前失魂落魄,目光恍惚的邪教首领,神色庄严,威仪具足。 “像你这般浅薄之徒,又岂敢自称为吾主的眷者!” (本章完) 第1章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1章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你似乎在哪里见过我,还觉得我很特别?” 希尔缇娜晃动着自己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杯壁中打着旋。 她举杯看向自己的身前:“我想想……接下来就该是「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你的眼里藏着星星」,「这个孩子是我留给你的礼物」了吧?” 酒桌对面,少年的侧脸笼罩在昏暗的烛光里,轮廓分明深邃。 即便拿最为严苛的眼光来看待,他的容貌也足以用惊艳来形容。 但也或许是因为这副容颜的缘故,对方的搭讪技巧堪称灾难,想来也是个仗着自己生了副好皮囊便四处沾惹草的海王。 刚在心中将对方打上渣男标签,希尔缇娜便看到这位自称拉斯特的少年抬起下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 “深蓝港约有十一万人定居,其中我能给到八分的异性也有几位。” “不管是歌剧院中舞团的领舞,还是市议会的女议员,我都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她们与你各有各的魅力,只能说在伯仲之间。” “所以,「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这般评价,我暂时还给不了你。” 少年那坦诚的眼神与话语,让希尔缇娜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她动了动唇,便想要开口结束这场在她预期之外的搭讪,但是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希尔缇娜微微一怔。 “不过,相比于她们,你确实很特别。” 拉斯特笑了笑。 “就比如说,倘若你愿意露出原本面目的话,那我或许能给出深蓝港中的第一个八点五分也说不定。” “嗯?” 希尔缇娜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眼中那原本的懒散之意却消散了几分:“妆容本来也是女性外貌的一部分。” “这当然没错,但大部分女性打扮自己都是为了提升自己的魅力,而你则完全相反。” “这似乎是一种相对高明的易容手段,并不会大幅度更改五官细节,却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与给人的初印象,让不知情者完全无法联想到原本的模样。” 拉斯特淡淡地开口。 “另外——” 拉斯特伸手,指了指希尔缇娜的胸口。 那是一枚菱形的吊坠,红宝石上铭刻着栩栩如生的月桂枝。 “据我所知,深蓝港内的所有饰品店,都不具备这样的微雕工艺。” 希尔缇娜抿了口酒,眯起了眸子:“你是雕刻师?” “曾经因为兴趣使然琢磨过一段时间,不过等到深蓝港里再也没有雕刻师比我强后也就失去兴趣了。” “你还懂易容和伪装?” “我当过深蓝港歌剧院的首席造型师,也是兴趣使然……你所使用的这种易容手段很高明,但你本人显然不是专业的演员,伪装存在许多些微的不自然处,对我而言不难看出。” “顺带一提,我也是这样认识的那位颜值八分,芭蕾舞跳的很棒还很喜欢穿黑丝的领舞小姐。” 没人问你这个…… 希尔缇娜揉了揉眉心,看向了面前一脸平静的拉斯特。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以你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年龄,你就已经同时成为了深蓝港最好的雕刻大师,歌剧院的首席造型师,另外还对深蓝港最有魅力的几位异性了如指掌?” “我看起来很好忽悠吗?” 以对方的容貌而言,最后一条或许还有着些微的可能。 但倘若再加上前面那几条陈述,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是在信口雌黄地胡编乱造。 “正常人确实做不到这些,但我不同。” 拉斯特的话语依旧平静。 “我的命运已经无可救药地停在了这一天,只要黄昏时分来临,一切都会从头再来。” “我是一个被时间流放的弃民,明天对我而言永远不会到来……当然换而言之,对于此时此刻深蓝港的其他居民而言,我也拥有了无限次重来的机会。” “雕刻大师也好,首席造型师也好,在短时间内结识高高在上的女人也罢。这些都是只要积累足够的经验,拥有足够多的试错次数便能够成功的事情。” “而对于拥有无限时间的我来说,这种事情只要我想去做,那便一定可以做到。” 拉斯特举起了桌上的酒瓶,将最后的一点酒液倒入了希尔缇娜的空酒杯中。 “所以我才会说你是特殊的那一位。” “我前面所说的那些疑点其实都不值一提……特殊的易容技巧,或者是从深蓝港外带来了更高级的雕刻饰品,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深蓝港内的十一万居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我拥有无限的时间,但我也没兴趣去挨个探索每个人的隐私。” “但是,你不一样。” 拉斯特注视着希尔缇娜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很确信。” “在我曾经历过的数万次今天里,你从未出现在深蓝港过。” “一次也没有。” …… 滴答。 滴答。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余下秒针跳动的声音。 听着拉斯特那不急不缓的话语,希尔缇娜的眼眸微缩,不自觉地将手抚向自己的腰间。 下一刻。 叮铃—— 清脆的铃声在房间中忽然响起。 希尔缇娜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挂钟上的指针清晰地显示了现在的时间—— 午夜十二点整。 “咦,到点了吗?” “正好我们也喝完了。” 拉斯特晃了晃手中精美的空酒瓶,看向了面前的希尔缇娜。 “所以这位美丽的女士,我有荣幸与您再喝一杯吗?” 他脸上原本严肃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让见者如沐春风的笑容。 少年的笑容很淡,宛若清水那般,却又在微薄的月光里折射出无穷色彩,即便是以希尔缇娜的眼界也无法否认他的美好,寻常的女性绝无法拒绝对方的邀请。 “以您的身份,我觉得「业火流砂」与「琥珀之恋」最契合您的气质。” 希尔缇娜沉默。 她看过酒单,业火流砂与琥珀之恋是这间酒吧中最昂贵的酒品。 当然,也是坑钱最多的。 直到此时希尔缇娜方才记起,先前便是拉斯特无比自然地坐到了自己的对面,还很自来熟地替她开了进店时随手点的红酒。 她的心中不由产生了某种联想:“你该不会是……” “从「业火流砂」和「琥珀之恋」里我能拿到的抽成最高。” 拉斯特微笑。 “所以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本章完) 第2章 最绝望的诅咒 第2章 最绝望的诅咒 房间内原本寂静沉凝的空气,在不知不觉间淡化了几分。 希尔缇娜抚向腰间的动作停顿在半空中,她注视着面前的拉斯特,总感觉对方此刻的职业与先前发言的画风有些错乱。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拉斯特面色如常:“既然有服务男性的酒吧,那自然也会有服务女性的地方。” “在几个小时前我见了这家店的老板一面,然后便成为了这里的头牌。” “当然,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希尔缇娜想了想:“所以你先前的那些话,也是为了讨自己客人欢心而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 “博客人一笑确实是我现在的本职工作,不过我所说的也都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牛……陪酒?” 希尔缇娜的教养最终还是让她没能说出这个词汇。 “一定要说理由的话,那大概就是娱乐自己吧。” 拉斯特站起身子,从房间角落的酒柜中娴熟地从中取出了四支颜色各异的酒瓶,以及两只高脚杯。 下一刻,那一枚枚颜色各异的酒瓶便在他的指间翻飞律动了起来,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这个无限重复的深蓝港对我早已经没有了真实感……” “所以当雕刻师也好,做牛郎也罢,于我而言都不存在区别。” “只要能够取悦到我,让我产生新奇感,不至于在这数万次的轮回中精神失常,那么就算是去当乞丐或是囚犯也无所谓。” 拉斯特的手指一停。 啪嗒—— 清脆的声响在桌面上响起。 银色高脚杯中,液体鲜红而澄澈,如有火焰跃动。 “「业火流砂」。” “价格我就不说了,我猜你并没有带这里的货币。” 拉斯特将两只高脚杯放在了桌上,用白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一般情况下我会尊重自己的职业,毕竟角色扮演一旦破坏了规则也就失去了乐趣。” “不过今天是特例。” 希尔缇娜并没有去接那只银色高脚杯,只是沉默地看完了拉斯特的调酒表演。 即便她的内心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拉斯特所说,但是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异常却显然超出了巧合所能解释的范围。 更何况,自己的情况确实也被对方说中了,就譬如希尔缇娜身上是真的连一分深蓝港通行的货币都没有携带。 而从对方所说的逻辑之中,她也发现不了漏洞。 “但是——” 希尔缇娜抬起了头。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你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将无限循环这个自己最大的秘密分享?” “就算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会因为所谓的重置从而失去与你对话的记忆,但是你也说了,我是特别的那个,从未在你先前的轮回里出现过。” “这确实是我最大的秘密——” “可我早就不在乎了。” 见希尔缇娜不愿意喝,拉斯特也不客气,径直取过了自己的那杯。 “我曾经以为,无限重来的时间是上天赐予我的恩赐,成为万人称颂,沐浴鲜,掌声与荣光的英雄……或是践踏律法,十恶不赦的恶人,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念之间。” “但是,这其实并非恩赐,而是最绝望的诅咒。” 拉斯特看着高脚杯中殷红如血的酒液。 “不论在这个世界留下怎样的痕迹,当黄昏降临之时,一切都会被抹去。” “精心雕琢到一半的玉器,第二天便会变成原石的模样。” “相见恨晚的朋友,如胶似漆的恋人,在第二天也会形同陌路。” “即便千百次地锻炼肉体,却依然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就连想当一段时间歌剧院的化妆师,都得每次轮回一遍又一遍地跑到剧团面试,听剧团老板讲那我早已经会背的台词。” “出生,成长,衰老,死亡……经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是人类这种生物所特有的美好,但却与我无关。” “我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看似无所不能,其实却一无所有,除了记忆以外,什么都留不下来。” 拉斯特将那杯「业火流砂」一饮而尽:“所以——” “为了能够杀死这无可救药,永无止境的循环。” “我所能付出的代价,要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多的多……无论这条路上阻拦在我面前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凡俗的律法,善恶观……” “亦或是,某种自诩为神的存在。” 拉斯特的声音很平淡。 可听着他那平静的声音,希尔缇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这个发现让希尔缇娜不由微微一愣,明明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居民并不处在同一维度,而她却因为面前这个土著不明真假的几句话而紧张了起来。 紧接着,希尔缇娜听到了啪嗒一声。 拉斯特的左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左轮手枪。 枪身通体银白,反射着凛冽的金属光泽,宛若铁月。 与此同时,希尔缇娜也猛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并非是突然掏枪的拉斯特那边,而是窗扉旁,遮掩于阴影之中的某个角落。 “该说不愧是皇室培养的精英吗……感知力倒是不错。” 有沙哑的女声在宽敞寂静的包间中响起。 那是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戴着黑铁制成的面具,半边身子则藏匿于阴影之中。 “就是没想到,你在进入夜世界后的第一件事,居然便是来到这种地方找男人。” “当然,要是想发泄欲望的话,夜世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全,私密,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面具女人环顾四周,发出娇笑声。 相比涉世未深的希尔缇娜,她的经验更为丰富,一眼就看出了拉斯特在此地所扮演的角色。 面具女人的视线在拉斯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没想到夜世界里居然会有这样的土著投影,难怪会让繁星大学的大小姐连贵族的矜持都顾不上了。” “倒也不失为任务之外的收获。” 不过下一刻,她的视线便停顿在了拉斯特手中的银白枪铳上。 那原本娇笑的声音微微变冷:“我不喜欢带刺的玩具。”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让那几个玩尸体的炼成一番,应当也有另外的玩法。” “快把枪扔掉!” 希尔缇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急促开口。 但是,她的提示却终究晚了一步。 女人的黑铁面具之中,那原本被阴影所遮掩的眼部位置,玫红色光芒骤然亮起。 有瑰丽的光影在她的眼眸中勾勒,化为了一道朦胧而魅惑的人形虚影。 继而旋转,舞动,扩大。 直至,玫红色的瑰丽光芒,伴随着那美妙曼丽的舞姿一同倒映在了拉斯特的眼中。 “为我献出你的生命。” 柔美的声音自远处而来,却又带着难以抗拒,不容置疑的蛊惑之意。 而仿佛也是被这道命令所蛊惑操控一般。 拉斯特便这样低垂着头,宛若一具提线木偶般,一点点动作僵硬地举起了左手那银白色的枪铳。 然后,缓缓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开新书了,准备了很久,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接下来的更新时间固定为晚上10点,新书期每天更新两章,欢迎大家收藏追读 (本章完) 第3章 自杀吧(无慈悲) 第3章 自杀吧(无慈悲) “阴影序列。” 希尔缇娜紧咬嘴唇。 苍银色的流光在她的腰间汇聚,顷刻之间,光点便汇聚成型化为了一把有着水晶般透明质感的银色细剑。 细剑入手,剑柄处回馈给希尔缇娜可靠的触感,但她的心情却颇为沉重。 她本以为自己的这次夜世界探索完全保密,却没想到在暗中被跟了梢。 而且,还被对方利用情报的不对等偷袭得手,用言灵将拉斯特化为了对其言听计从,随时可以献出性命的傀儡。 即便理智告诉希尔缇娜,拉斯特只不过是夜世界的一具投影,但是刚才两人的那番对话,却让希尔缇娜对少年所说的循环之事颇为在意。 “怎么了,希尔缇娜大小姐?舍不得自己在夜世界里找到的这个投影了?” “没关系的哦,只要你主动解除自己的纹章礼装,我就放过他……甚至改写记忆,把他洗脑成对你百依百顺的奴隶也无所谓。” 面具女人那娇媚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却让希尔缇娜的心绪更沉重了几分。 毫无疑问,对方的力量来源于「阴影」序列长阶,而且从表现来看,应当已经抵达了第三阶层。 阴影序列中,最基础的「低语者」只能做到用言语进行引导与暗示,而像刚才这般,在敌对状态下用一句话便简单粗暴地完成了精神控制,唯有第三阶的「舞者」才能做到。 希尔缇娜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杂念与涟漪在顷刻间平息。 对方显然是针对自己有备而来,舞者的蛊惑能力,就算是希尔缇娜自己,一旦心神失守也很容易中招。 “啧,没劲的小丫头。” 在发现希尔缇娜并未理会自己之后,那位面具女人也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 她依旧注视着希尔缇娜,连看都未曾看拉斯特一眼,只是伸手打了个响指。 “自杀吧。” 面具女人当然没觉得自己真能靠一具夜世界投影便威胁希尔缇娜缴械投降,即便这个夜世界土著长得的确很好看。 但是只要希尔缇娜因为这个投影土著的自杀,而在精神上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那她的目的便达成了。 另一侧。 随着指令的下达,拉斯特的手指也亦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只是,也许是错觉的缘故。 在扣动扳机的刹那。 希尔缇娜的余光,却看到此刻已经完全被舞者的能力催眠,宛若人偶一般的拉斯特—— 那低垂的脸庞之下,分明勾勒出了一抹疯狂的弧度。 …… 下一个瞬间。 咔哒。 扳机扣动。 击锤被释放,弹巢旋转,白光从枪口乍现。 然而,紧随而来的,却并非是希尔缇娜想象中那白与红飞溅,血肉模糊的可怖影像。 那银白色的左轮手枪并未射出子弹。 但是,伴随着那扳机扣动,拉斯特的太阳穴,却仿佛真的被某种事物贯穿了一般。 他的眼眸之中,冰蓝色的光辉骤然亮起。 轰—— 拉斯特的身后,一道模糊的虚影轰然具现而出,遮掩了窗外的天空。 那是一座伫立于孤岛上的高塔,周围则是雨落狂流,巨浪滔天的汪洋大海。 而在背景之中,则是一道身穿漆黑雨衣的虚影。 他站在孤岛的峭壁旁,身后便是风雨与巨浪中模糊不清的高塔,右手提着一只灯笼模样的油灯。 虚影的脸部被遮掩于雨衣的兜帽之中,难以看清,唯独他手中的那盏灯笼愈发明亮。 任凭周遭的风雨如何飘摇,提灯里摇曳的火光都明净如初,从不动摇。 远处传来了面具女人的声音。 不再是先前那般娇媚的笑声,而是痛苦嘶吼的惨叫。 那盏提灯的火光,不止是映射于天幕之上,同样也直直地映射在面具女人的精神深处。 咔嚓。 破碎的声音响起。 黑铁面具之上,骤然出现了一道开裂的纹路。 而与之相对应的,女人眼中那魅惑的粉红色也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她的目光呆滞,伴随着痛苦的惨叫,殷红的血液顺着黑铁面具从她的五官溢出。 直接操纵他人精神的能力固然诡异强横,但一旦遭遇反噬,便也意味着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重创。 拉斯特身后,那道虚影并未具现太久,稍纵即逝。 但是,面具女人那稍稍减弱的痛苦惨叫声,却突兀地戛然而止。 银白的刺击在空气中一闪而没。 并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 但是当那闪烁的细剑之芒消失之时,面具女人狰狞扭曲的脸庞已经彻底凝固,再无血色。 她的心口处,赫然穿刺出了一个狰狞的空洞。 紧接着。 砰—— 失去了生机的躯体委顿倒地。 希尔缇娜手腕微动,白银细剑优雅地归入了剑鞘之中。 正常情况下,她与阴影序列的同阶敌人交战必然凶险异常,心灵上稍有破绽出现便可能被对方抓住,慢慢被对方用言灵与暗示蚕食精神,沦为任人宰割的傀儡。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当对方因为大意和误判,而遭受如此严重的精神反噬之时,这场战斗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按理来说,调查这位暗中尾随自己进入夜世界的舞者尸体,确认其真实身份和来历,本该是希尔缇娜此时的第一要务。 但是此刻比起已死的敌人,她更在意眼前将这场凶险战局逆转的始作俑者。 希尔缇娜侧过头,死死地盯着拉斯特的眼睛。 那双眼眸初看起来清澈澄净,但是仔细看却如两汪幽潭,吞没了光芒,仅余下极深处的漆黑。 “「高塔」序列?” “你也是黑夜旅者?” …… 不远处,拉斯特也在打量着自己面前满脸严肃的细剑使少女。 片刻后,他将手中的银白枪铳收起,耸了耸肩:“坦白来讲,我不是很懂你的话。” “不过你说是,那大概就是吧。” “比起这些——” 拉斯特看向不远处那具倒在地上,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 “我更在意,你们之前口中的「夜世界」,还有所谓的「历史投影」和「土著」……” “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4章 往日的倒影 第4章 往日的倒影 “夜世界的真相,即便是最博学的贤者也难以知晓。” “不过按照目前的主流认知,夜世界并非是单一的世界,而是万千个虚幻世界的聚合。” “是无数旧日的文明消亡之后,在历史中留下的残痕与余响。”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表现出的茫然不似作假。 犹豫片刻之后,希尔缇娜主动开口解释。 “有学者认为,维系夜世界存续的力量,也许来自于传说中原初的支柱之一……” “执掌永夜权柄,一切文明与过往历史的见证者,记录者——寂静之主。” “因此,一小部分持有特殊凭证,能够自由进出夜世界的人,也称呼自己为「黑夜之中的旅行者」。” “旅者所进入的虚幻世界,便是在永夜降临之时,在刹那间重现的历史回响,宛若泡影般的回忆之破片。” 拉斯特已经猜到了希尔缇娜的下一句话。 “而我们现在所身处的深蓝港,便是夜世界中所聚合的万千历史残响之一。” “在真实的历史里,深蓝港已经覆灭于一场隐秘的神降之中。” …… 听着希尔缇娜的解释。 拉斯特的脑海中,尘封的回忆如潮水般复苏。 他是个穿越者。 更准确一些来说,拉斯特是在大约五万多次重启之前,回想起了自己前世在蓝星的记忆。 拥有了作为穿越者的记忆与眼界……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无疑于上天赋予的外挂。 却唯独对拉斯特无用。 在自己尚且清晰记得的,最初的回忆里,拉斯特便已经被困在了这座深蓝港中。 无论他在这座港口小城里做了什么,当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到来之时,整个世界都会被重新回溯到前一天傍晚七点的状态。 而这样的处境,在拉斯特觉醒了前世记忆之后,也并没有发生分毫的改变。 穿越确实是个很强力的金手指。 穿越者可以靠着文抄前世的文学作品,商品创意轻而易举地发家致富。 乃至于仰赖作为穿越者更高明的眼界,发展整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推动文明进程,成为被万民所敬仰的圣人,也并非难事。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靠当文抄公发家致富也好,推动科技进步,文明发展也罢,这都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即便是蝴蝶效应里,那只在亚马逊雨林扇动翅膀的蝴蝶……要想在海对岸掀起风暴,也需要好几天的过程酝酿。 而拉斯特却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他看似无所不能,却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留不下。 更何况单纯的提高社会地位,成为万人敬仰的圣人,借此收获权势,财富,美人…… 这些事情,拉斯特即便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也一样可以在深蓝港做到。 在数万次循环往复的今日里,他早已经对这一切感到腻味。 不过此时此刻,随着希尔缇娜的出现,一切终于出现了转机。 「夜世界」 这个词语他有些熟悉。 拉斯特思索良久,方才回想起了一些被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前世记忆碎片。 在穿越之前,自己正在作为某个游戏制作组的员工,开发一款名为《雪月纹章》的奇幻游戏。 而夜世界,便是预计随游戏本体首发上线的付费dlc——《往日之影》中的主要内容。 在设计稿中,夜世界是一个类似于副本入口的地方。 让玩家在通关了游戏主线剧情之后可以有事干,闲着没事就在夜世界里面刷刷刷,顺带提高一下游戏时长和日活。 另外,多人联机游玩的功能,也可以通过夜世界实现。 就连联机功能都能单独拆出来卖钱,只能说麒麟弓对策划无效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可惜,记忆中拉斯特还未来得及看到亲手制作的游戏上线,便在通宵爆肝后,于《雪月纹章》第一次封测的前一天转生去异世界了。 因为游戏还没正式上线,再加上拉斯特并非负责剧情与插画的文案与主美,而仅仅只是个苦逼程序开发的缘故。 除了自己直接参与的部分内容外,拉斯特对《雪月纹章》游戏本体的剧情,也只是在当初项目立案的会议上对概念稿有个大致的印象,许多细节部分并不了解。 不过,仅仅只是一些碎片化的印象,再加上希尔缇娜的描述,也已经足够让拉斯特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了。 那些已然逝去的文明,于夜幕降临之时重现的历史残响,回忆碎片。 所谓「往日的倒影」,或者用前世的话语来说——可以无限重启,无限循环往复的游戏副本。 这便是困顿了拉斯特上百年之久的。 深蓝港的真相。 …… 如此的思索只是转瞬即逝。 很快,拉斯特便重新开口。 “所以,你先前所说的序列长阶。” “还有高塔,阴影什么的,就是你们作为可以自由出入夜世界的黑夜旅者,所拥有的特殊能力吗?” 希尔缇娜点了点头:“没错。” “更准确一些来讲,唯有踏上序列长阶,才能拥有进入夜世界的资格。” “目前已知的序列长阶共有十七条,比如她就是「阴影」序列的舞者,并且已经抵达了第三阶层。” “也有一些人将这条长阶称为「心灵恶魔」。” 希尔缇娜蹲下身子,拨开了尸体的脸庞之上,那已经龟裂为两半的黑铁面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从属于现实中一个与我敌对的隐秘势力,利用特殊道具对我进行了追踪,跟随我一同进入了夜世界。” “阴影序列的能力对我很克制,如果不是因为大意而被你精神反噬的话,这必然会是一场苦战。” 希尔缇娜在面具女人的尸体上翻找了片刻,然后方才重新站起了身子。 “你刚才所具现的,那种能够反噬舞者言灵蛊惑的能力,如果我所料不差,应当便是一条极为稀少的序列长阶。” “「高塔」——提灯者。” 希尔缇娜注视着拉斯特:“我原本以为,你是由夜世界所投影而出的历史人物,是残响里的土著。”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我看走眼了。” 夜世界中,存在着暗藏的法则。 外来的黑夜旅者,倘若向历史残响中的投影透露任何有关夜世界的信息,那么不但信息本身会被扭曲,透露者还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惩罚。 但是此刻的希尔缇娜,却未曾遭受任何规则的反噬。 “你并非是夜世界残响中,一道虚无缥缈的往日倒影。” “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本章完) 第5章 将这个无可救药的循环,彻底通关 第5章 将这个无可救药的循环,彻底通关 拉斯特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恢复了先前的神情。 就仿佛不远处那具面容扭曲狰狞,死不瞑目的尸体并不存在一样。 他摊了摊手:“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活生生的人类,不用希尔缇娜小姐再特意强调一遍。” 希尔缇娜,这是拉斯特从那个面具女人口中听到的名字。 希尔缇娜俏脸上的严肃之色分毫没有因为拉斯特的调侃而减轻。 即便确认了拉斯特并非投影,而是人类的身份,但是萦绕在他身上的谜团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夜世界之中凶险异常。 即便是持有凭证,得到了寂静之主眷顾的黑夜旅者,每次也只能在其中停留极短的时间。 而拉斯特对夜世界和凭证一无所知,却能够以人类的身躯,在夜世界中生存了如此之久,这显然并非是单纯误入夜世界能够解释。 更何况,他还使用了疑似高塔序列的能力。 据希尔缇娜所知,这条序列长阶在现世中早已经失传,只在各种史料中有只言片语的记载留存。 “当一个人拥有漫长的,近乎于无限的时间之后,自然会想着去做一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比如开发超能力什么的。” “虽然深蓝港中并没有里胡哨的魔法,或是繁衍到巅峰的斗气……不过还真被我捣鼓出了一些东西。” 拉斯特看着手中的银白色手枪。 “也就是刚才那玩意,用你的话来讲,就是所谓的序列长阶吧。” “使用那种能力对我而言也并不轻松,在最开始的时候,唯有自己真正濒临死亡,处于生死边缘时方才有极小概率触发。” “后来经过许多次改进和练习,才能够以自我催眠的方式主动发动。” 先前拉斯特用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的举动,并非是为了耍帅。 而是因为这个动作,本就是拉斯特为自己所设置的精神暗示。 在扳机被扣动的同时,他的潜意识中,名为拉斯特的自我是真的被杀死了一次。 希尔缇娜依旧沉默。 她虽然也踏足了序列长阶,但那都是在现实中依靠着完整的超凡知识传承,经历长时间的学习与锻炼所掌握的。 不依赖任何知识传承,只靠自己从无到有地研究出了一条全新的序列……这简直闻所未闻。 希尔缇娜不是没有猜想过,拉斯特是不是也和那个阴影序列的舞者一样,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跟踪自己进入了夜世界,而那所谓的时间循环则是诓骗自己的话术。 但希尔缇娜下意识地便否认了这个猜测。 对方对这个世界表现得太熟悉了,不似她和那个舞者一般,属于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而是,仿佛真的在这座港口小城之中生活了悠久的岁月。 …… “比起这些。”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你在进入深蓝港的同时,应该也接受到了来自夜世界的某个要求,或者说是强制任务吧?” “毕竟,创造了夜世界的存在,不论是不是寂静之主,都必然有所目的。” 希尔缇娜微微点头。 “没错。” “这次我所接受的夜世界任务,就是在深蓝港中生存到十月九日的晚上七点。” 希尔缇娜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月九日的凌晨一点。 “相比于我经历过的其他夜世界残响,这次的任务要求极为简单。” “那便说明,除了黑夜旅者间的自相残杀之外,这里必然还潜藏着某种危险,或者说是灾祸……” “想要在深蓝港中存活到今晚七点,绝非易事。” 她正是为了调查潜在的危险,方才选择进入这间酒店收集情报。 却没想到,这家酒店服务的对象有些与众不同。 拉斯特看了希尔缇娜一眼;“你们的世界里,没有关于深蓝港历史的详细记载吗?” “没有。” 希尔缇娜摇了摇头。 “现世的历史记录,在千年之前,存在着一段被称为「苍白断代」的空缺。” “「苍白断代」之前,有关于过去文明,纪元的历史,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雾般,无法追溯。” “现世对于断代前历史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对于夜世界的探索。” “我只知道深蓝港覆灭于一次隐秘的神降。” “且在深蓝港覆灭的数周后,以其为源头,一场名为「铁十字」的瘟疫席卷了大半个大陆。” “至于那场神降和后续瘟疫的具体细节,从夜世界中流传出来的情报里并没有记载。” 她看向拉斯特,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你的意思是……” “看来,夜世界对你们这些所谓寂静之主的眷者并不怎么友好。” 拉斯特摇了摇头。 “很遗憾,你所说的那场神降,便是发生在十月九日的黄昏时分。” “也就是傍晚六点半,距离现在还有十七个小时。” “那也是我过往,每一次循环往复的今日的终点。” “换句话说——” “要想在深蓝港存活到傍晚七点,那你将不得不直面一尊完全复苏的古老邪神。” 希尔缇娜淡褐色的眼眸微缩。 夜世界中记录了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纪元的万千旧日残响,时间跨度极大。 而在不同的夜世界残响中,文明的形态,文化与繁盛的超凡体系都有所差异。 但是,不论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历史纪元,任何一种语言之中—— 神明这个词汇所代表的含义,都是相同的。 希尔缇娜并不认为在一尊复苏的古老邪神面前,自己与那些深蓝港中被神降余波湮灭的投影土著,结局会有任何差异。 她也没想到,这个从某处古老遗迹中发现,尘封许久的夜世界入口之中…… 居然潜藏着这样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的危险。 “看来,我们有了相同的目的,也亦是合作的基础。” “你所说的,能够让持有者成为黑夜旅者,自由进入夜世界的凭证,刚才那个死掉的女人身上应该也有一份吧。” “那么,来做个交易吧。” 拉斯特重新站起了身子,看向了身前的希尔缇娜。 “我会帮你完成夜世界的任务,让你活到今天的晚上七点。” “然后,作为交换。”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需要你来协助我。” “将这个永无止境,无可救药的深蓝港……” “彻底通关。” (本章完) 第6章 我们都已别无选择 第6章 我们都已别无选择 “虽然说是提出一笔交易。” “但倘若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不是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希尔缇娜忽然微笑了一下。 她对深蓝港中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若是不想在神降的余波中被碾为齑粉,那么依靠面前这位少年在数万次循环中所积攒的经验,便是希尔缇娜唯一的机会。 “不止是我,连你也一样。” “倘若这次失败了,那么天知道这个夜世界残响再有黑夜旅者进来,又会是几万次循环之后,在此期间夜世界又是否会发生变故。” “我们都已别无选择。”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向拉斯特扔来。 “与其说是交易,倒不如说你我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一起努力,挣扎着求生吧。” 啪嗒—— 拉斯特伸手接住了希尔缇娜扔来的东西。 这是一条项链,项链的宝石上用极为精细的工艺雕琢出了一道蔷薇纹章,只是瓣的颜色并非朱红,而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青铜。 相比于先前它被佩戴在那个已死的面具女人身上时,那枚金属蔷薇的中央,此刻赫然出现了一道贯穿整个纹章的裂痕。 拉斯特记得希尔缇娜也有一枚类似的吊坠,但其上铭刻的纹章并非蔷薇,而是一株月桂。 “隐秘组织「青铜蔷薇」专有的纹章礼装。” 希尔缇娜说道:“虽然礼装已经破损了,但作为黑夜旅者凭证的功效还在。” 拉斯特拿起吊坠,翻看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青铜蔷薇纹章空洞的另一面上停留了片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这枚吊坠收起。 “我去做些准备。” 拉斯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挂钟的时间,紧接着便套上了房门口挂着的大衣转身出门。 “一个小时后,在店门口等我。” …… 凌晨两点的深蓝港,灯火已经逐渐熄灭。 店门口的街道上也安静非常,完全不似几小时前熙熙攘攘的模样。 希尔缇娜一动不动地站在秋夜的寒风里,纤细的身形被遮掩于一件长及腰部的兜帽斗篷中,宛若一道宁静的雕塑。 滴答,滴答。 她聆听着怀表指针跳动的声响,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直到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秒的时候,有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你自己这件斗篷不错,比我给你准备的合身。” 希尔缇娜向身旁看去,发现同样被兜帽斗篷遮掩住面容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拉斯特将手中拿着的另一件斗篷随手一扔:“也对,既然是要前往不同夜世界执行任务的黑夜旅者,那么这种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必备道具肯定少不了。” 一边说着,他忽然抬起了手,向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招了招。 下一刻,一架马车从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驶来,拐进了拉斯特所在的街道。 然后,不偏不倚地正好停稳在了拉斯特的面前。 “外城区,洛宁街十七号。” 拉斯特登上马车,熟练地向前座的车夫递过去两张纸钞和一盒卷烟。 “麻烦快些,老兄。” “我和我的私家侦探已经盯了我家那个臭娘们两个半月了,这次可算是被我们逮住了马脚。” “等抓到了现行,一定要让那对奸夫淫妇好看。” 他的声线也有所变化,不再如希尔缇娜印象里的那般清澈,而是低沉了不少,多了几分沙哑与粗暴。 仿佛真的是在外辛苦工作养家,却发现自己头上突然多了顶帽子时强压愤怒的中产阶级。 “放心吧,老兄。” 前座的马车夫接过纸钞和卷烟,原本还有些惺忪困倦的双眼顿时变得坚毅有神了起来。 “赌上我的职业生涯,绝不会让那对狗男女逃走的。” 啪—— 一声响亮的皮鞭声。 马匹本来懒散的步伐顿时在疼痛的刺激下加速了起来,笔直朝着夜幕之中冲去。 感受身下这具有些陈旧的马车,正以超越了理论性能的速度在城区内风驰电掣着,就连木板都开始嘎吱作响,希尔缇娜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拉斯特。 这是凌晨时分,绝大部分出租马车都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接客。 她刚才在店门口站了大半个小时,这是唯一一架经过这条街道的出租马车。 但它偏偏就被拉斯特赶上了,分毫不差。 这一路上,两人在马车内都没怎么对话,只有拉斯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车夫聊着。 毕竟希尔缇娜此刻的身份是拉斯特聘请来协助抓奸的私家侦探,而她的嗓音显然与私家侦探的身份不符,希尔缇娜也不会拉斯特那样的伪音。 窗外那漆黑的夜景不断变幻着。 很快,便由原本两人所处城区整洁宽敞的大道,变为了低矮平房之间的小巷。 马车又转过一个拐口,前方隐约浮现出一条街道的轮廓。 “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拉斯特开口说道,而那马车夫也顿时浮现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将马车在路边停下。 “我懂,既然是要捉奸,那就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不然被那对奸夫淫妇逃走可就不好了。” 他回头冲着拉斯特挑了挑眉:“要我帮忙吗兄弟,你的这位私家侦探看起来挺瘦弱的样子,万一那对狗男女翻脸准备动粗的话,可未必能帮得上你。” “不是老兄我吹,年轻的时候我也在港口帮派里混过,帮你镇镇场子还是没问题的。” “要不是因为家里那婆娘给我生了对双胞胎,需要更稳当一些的工作,我也不会来当这车夫……” 车夫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是想起了拉斯特如今头顶青青草原的人设,略显尴尬地解释:“抱歉,我不是有意在你面前炫耀……” “没事。” 拉斯特摆了摆手,婉拒了对方帮忙的提议:“我们俩能搞定的,你先回去吧。” “过几天结束了这档子烂事,我请老兄你去金鹿酒店喝一顿。” 拉斯特翻身下车,和一言不发的希尔缇娜一同向着洛宁街走去。 “不愧是内城区来的客人啊,听说金鹿酒店一顿饭的价钱,都赶得上我一个月的酬劳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那马车夫忽然回过了神来,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我也没给他留住址啊,准备怎么请我去喝酒?” (本章完) 第7章 故事的开头大多相似 第7章 故事的开头大多相似 “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了吧。” “你的计划。” 两人并肩而行在深夜里,希尔缇娜开口问道。 “其实你应该也猜到了。” “虽然即将在黄昏时分神降的,确实是一尊邪神无疑……但是在当前的时间节点,存在于深蓝港的却并非是那尊古老神祇完整的姿态。” “那不过是一缕神性,一道残缺的意志。” “亦或者,干脆便是随意间留下的一道气息而已。” 听到拉斯特的回答,希尔缇娜眼中若有所思。 这确实也是她的猜想。 倘若此刻存在于深蓝港之中的,真的是一尊完整的神祇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以两人如今的序列位阶,面对一尊全盛状态的古神,无异于蚂蚁面对巨龙,那不是靠着经验,靠着技巧,靠着反复的试错便能够逾越的差距。 在绝对的位格差距面前,别说是尝试数万次了。 即便是尝试上十万次,百万次,结局也绝不会有分毫的改变。 “根据现世对夜世界历史碎片的探索,神祇的踪迹,几乎贯穿了全部的人类文明史。” “但是,除了极少数诸神行走大地的特殊时期……绝大部分情况下,不论是正神亦或是邪神,对于现世的干涉都有着极大的限制。” 希尔缇娜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 “帝都有研究夜世界历史的学者猜想,也许那些神明与现世存在于不同的维度,亦或者是相隔着某种难以打破的障壁。” “唯有通过某些特定的方式,譬如献祭仪式,传教与凡俗的信仰……才能够短暂地在现世降临力量。” “没错。” 拉斯特轻声开口:“深蓝港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其实也一样。” “一位普通的渔民,在一次出海捕鱼时无意间捞上来了一件古老的雕塑。” “这件雕塑颇为奇异,它能够实现主人的许多愿望,不但能治愈疾病,还能带来好运,乃至于延年益寿,永葆青春……近乎于无所不能。” “靠着雕塑的神异,那位渔民很快便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还用雕塑帮助了许多其他被病痛折磨的平民,而那些得到雕塑帮助的平民们自然颇为感激,自愿成为了他的同伴。” “相比于雕塑那般神奇的效用,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再后来的事情,应该便不用我去说了。” 希尔缇娜点了点头。 这样的历程她并不陌生,不论是在现世还是在夜世界里,希尔缇娜都已经听说过太多次。 那些隐秘势力和邪教团的起源,大多皆是如此—— 某位幸运儿意外得到了某件沾染了神祇气息的物件……进而一步步地被蛊惑,堕落。 直到坠入深渊,亲手打开了令邪神降临的地狱之门。 “如果那件雕塑来自正神的话,那个渔夫也许会成为未来某个教会的先贤和开辟者,以神启者的身份被后世所传颂吧。”希尔缇娜轻声说道 故事的开头大多相似,最终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结局。 “实际上,即便是如今,这个教团里的许多成员也依然认为自己是在利用雕塑的力量去拯救这个破旧的城市,腐朽的国度……至于那件雕塑所索取的代价,只不过是改变世界过程里必要的牺牲而已。”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拉斯特的话语中无波无澜。 “我们到了。” 他的脚步停顿,微微抬头,注视着夜幕中模糊的房屋轮廓。 “这里便是我所说地下教团的据点之一。” “同时,也是此时此刻,那件沾染了邪神气息的雕塑所在。” …… 洛宁街17号是一间占地不小的庄园,有着独立的院落,与周遭的房屋都相隔颇远。 拉斯特和希尔缇娜只是刚一来到庄园附近,门口便有两位与他们穿着相似黑袍的人影警觉地看来。 “口……” “中央公园的红橡木树。” 还未等门口的守卫将“口令”这个词语说完,拉斯特便立刻开口道。 一边说着,他还快步向着两人走去,那低沉暗哑的话语中带着急促之意。 “洛里,达维,我们在东街的据点被巡察局的那群人盯上了,我得立刻去汇报首领。” 在听到来人将暗语准确无误地说出,还直接道出了自己两人的名字后,门口的两人眼里的警惕明显散去了几分。 但是看着快步走到自己身前的拉斯特,其中一人还是面色一肃,伸手阻拦:“不行,首领说他今天不见任何……” 噗嗤—— 这是匕首入体的声响。 “你……” 噗嗤—— 还未等另一人反应过来,第二声刀刃入肉的声响也亦传来。 两具尸体无声地倾倒,却被拉斯特在半空中扶住。 “帮把手。” 说完了这句话后,拉斯特便拎起了其中的一具尸体,向着庄园内走去,将其藏在了一处隐蔽的角落之中。 希尔缇娜没有询问,仅仅只是拖起了另一具尸体,跟在了拉斯特的身后。 庄园外侧的院落中漆黑一片,寂静异常。 但是中央的建筑却灯火通明,通过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人影闪动。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洛里,而我则是达维了。” 拉斯特将尸体在角落里藏好,看向了灯火通明的主宅。 “主宅内部的光线充足,很容易被看清楚容貌,你又不会伪声,没法像在黑夜里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所以你就先在外面的庄园里等着吧,等我在通风管道和食物里使用的药物发作之后再进来。” 希尔缇娜看了拉斯特一眼,他的手中正在掂量着两包药粉:“大概要等多久?” “三四个小时,庄园里面的邪教徒都是些青壮年,而且有不少都因为沾染了那件雕塑上的气息而发生了血肉污染,拥有一定的抗药性。” “深蓝港的治安也向来不错,至少是表面上的不错,即便是黑市里也没有效力太强的迷药,现在深更半夜的我也没条件临时制备。” 拉斯特耸了耸肩。 他的这一次循环,原本是准备当成牛郎模拟器来玩的,不论是在工作的酒店中邂逅希尔缇娜,还是临时起意决定在这一次循环里通关深蓝港,都是偶然为之的巧合。 这两袋药粉,已经是他在短时间内能找到效力最强的麻醉药了。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希尔缇娜想了想。 “我们还有更省力一些的办法。” (本章完) 第8章 少女与战车 第8章 少女与战车 “你之前那种「提灯者」的能力,还能够再使用一次吗?” 希尔缇娜道:“要能够覆盖主宅里全部邪教徒的那种。” “可以是可以。” 拉斯特的目光,在希尔缇娜那被斗篷所遮掩的纤细肩膀上微微停顿。 “不过你确定?” “发动那种能力对我的负荷很大,尤其是将目标从单一个体扩展到数十人……在这种精神衰竭的虚弱状态下我无法为你提供任何支援。” “庄园的主宅里共有三十六人,其中半数以上持有枪械……而且绝大部分邪教徒都因为血肉污染的缘故,可以在受伤的情况下无视疼痛继续行动。” 对于希尔缇娜的能力,拉斯特也有所猜测。 与自己的「高塔」更侧重于精神不同,希尔缇娜的序列长阶,应该与战斗相关。 可是即便如此,对方所提出的计划也显得凶险异常,希尔缇娜可没有拉斯特这样无限重来的机会。 “再怎么能够无视疼痛,但只要依然是由血肉构筑而成的躯体,那一旦心脏或是头颅被贯穿,自然也就无法行动了。” 希尔缇娜开口:“况且,既然你在此前数万次的循环里,都未曾改变过深蓝港在黄昏时分被神降所覆灭的结局……” “那也就说明,我们所要面对的东西,远不止眼前的这些。” 以拉斯特展现出来的手段,希尔缇娜并不觉得庄园里的这些邪教徒能够阻碍他的脚步。 能够让拉斯特被困顿在这个永无止境的循环之中,历经上百年的轮回都难以挣脱的,必然是某些更可怕的事物。 “既定的历史,已经烙印于古籍之上的结局……” “所谓命运,又岂是不冒些风险,不竭尽全力去挣扎,便可以轻易被打破的东西。” 希尔缇娜平静地看向拉斯特:“我不想就这样无人知晓地死在夜世界里。” “既然你说了,我是你在数万次循环里所邂逅的唯一变量。” “那么,不如试着信任我一下。” 看着那双不带分毫阴霾的褐色眸子,拉斯特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希尔缇娜撩起额角垂落的一缕发丝,微笑了起来:“说起来,明明马上就要并肩作战了,但我之前还没向你介绍过我自己。” “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我和之前那个阴影长阶的舞者一样,也达到了第三阶层。” “至于我的序列长阶,其名为——” 她的话语顿了一下,嘴角勾勒出弧度。 “「战车」” …… 庄园的主宅之内,灯火通明。 有男有女,推杯换盏,空酒瓶杂乱地堆积在地面上,看起来就如一场普通的宴会。 只是倘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主宅之中的人们不论男女,其眼眸之中都藏着某种狂热的期盼。 似乎他们聚集于此,仅仅只是为了等待某件事情发生。 啪嗒—— 仓促的脚步声忽然从主宅门外传来。 由远及近,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两道身披黑袍的身影最终停顿在了宅邸的大门口,领头的一人半只脚踩在门内,俯身大口地喘息着。 “副教宗……西街那边传来的秘密情报要向首领汇报。” “达维?怎么回事?” 人群中,被称为副教宗的中年男人站起了身子,皱眉看向门外那道气喘吁吁的人影。 虽然因为对方站在门外的黑夜里,再加上兜帽长袍的遮掩难以看清其面容,但是副教宗还是通过声音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是被自己派出在外围警戒的两名守卫。 他的表情中带上了几分不悦:“我不是说过吗?今天首领不见任何人。” 对方俯身站了一会,似乎是喘过了气来:“但是这个情报非同小可,是关于塔利斯议员的。” “为了传递出这个情报,西街的据点已经被巡察局的人端掉了。” 副教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如同缠绕虬结的树根。 塔利斯议员副教宗并不陌生,可以说是他们如今在深蓝港最大的敌人。 当然,塔利斯议员的目的自然不可能单纯是为了铲除邪教,维护城市秩序那么简单。 对方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发现了首领打捞上来那件雕塑的神异之处,并对此觊觎已久。 治愈疾病,永葆青春……可想而知这对一位老迈的贵族议员而言,究竟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只是如今他们在深蓝港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加上塔利斯议员也担心那件雕塑的超凡之处被其他权贵所察觉,因此一直以来双方都处于僵持阶段,未曾发生过大规模的冲突。 如今对方用议员的身份施压,指使巡察局的人覆灭了他们的一个据点,这是准备向其他贵族摊牌,彻底决裂了吗? “说吧,塔利斯那边到底怎么了。” 副教宗沉声问道。 在场的其余教徒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来人,面色沉重。 明明只要度过了今天,等到首领完成了仪式……一切都将不足为虑。 可为什么塔利斯那老东西偏偏选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动手,是收到什么风声,还是组织里出现了背叛者? 在各怀心思的视线注视之下,门外的黑袍人也终于缓缓挺直了身子。 “这是西街据点最后一位幸存者的口述,无法确定真伪,但是消息的准确率很高。” 他左手从长袖中抬起,仿佛是在述说极大的秘密一般,一字一句地开口:“情报就是……” “塔利斯议员——” “他在市议院上窜过稀。” ? 过于超纲的发言,让所有聚精会神准备倾听重要情报的教徒们皆恍惚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的愣神,但对拉斯特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银白色的枪铳从袖口滑落,落入他的手中。 拉斯特毫不犹豫地将手枪对准了自己太阳穴。 然后,在所有目光汇聚的焦点。 砰—— 枪口迸发出轰鸣声。 硝烟中并未有子弹射出,但是拉斯特的头部却仿佛真的被枪弹贯穿一般,向着一侧歪斜而去,眼眸中的冰蓝骤然亮起。 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看到了拉斯特身后那座狂风暴雨中的高塔。 以及高塔之下,那道提灯者虚影手中,灯笼里闪耀的明净火光。 明亮的火光映照入眼眸,主宅内的所有教众都如在黑暗的环境里突然看见强光一般,陷入了片刻的失神。 「提灯者」的精神震慑并不长久。 纵然拉斯特的使用时机很是出其不意,但毕竟是以数十人为目标,正常情况下最多十几秒钟便会失效。 此时,之前一直跟随在拉斯特身后,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希尔缇娜忽然踏前一步,与他并驾齐驱。 像是觉得会影响战斗的缘故,希尔缇娜一把扯下了此前一直笼罩于身的兜帽斗篷,流露出了斗篷之下,那身纯白与鲜红相映的骑士服。 鲜艳的栗色长发披散而下,在深夜的炬火中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辉,连黯淡的夜幕都因此明亮了几分,将庄园内的黑暗一扫而空。 短短几个呼吸之内,疾驰的细剑使所带起的红白暴风便席卷了整个宅邸。 (本章完) 第9章 闪烁晨星 第9章 闪烁晨星 无愧于「战车」之名。 明明身形颇为纤细,使用的也是细剑这样的武器。 但是此刻身穿红白骑士服的希尔缇娜,却真的如同传说中神威的天车一般,将阻挡在身前的一切事物都碾为了齑粉。 “该死的叛徒!” “塔利斯他究竟允诺了你们什么,居然能让你们背弃对主的信仰。” 怒吼声响起。 有主宅内的教众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强行从精神震慑的状态中挣脱而出,举起了手边的枪支,咆哮着开火。 纵然只是普通的杠杆式猎枪,但真落在血肉之躯上,也足以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势。 叮—— 白银色的闪光一闪而逝。 两瓣澄黄色的弹丸碎片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弹丸碎片的切口处光滑如新。 开枪的邪教徒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 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声,便被水晶般的细剑贯穿了咽喉。 …… 当苍银的剑刃之风平息之时,在场的三十六位教众包括副教宗已经尽数倒地,鲜血顺着他们左胸与咽喉处的血洞汩汩流出。 在此过程之中,也有邪教徒明明已经被贯穿了咽喉和心脏,但是倒地的身体却还是异样地扭曲了起来。 不过很快,这些异常者便被希尔缇娜毫不留情地补上了几剑。 头颅破碎,连带着四肢的肌腱一同被切断。 即便是以血肉污染后的生命力,也绝不可能再有分毫行动能力。 直到确认了这座主宅里只剩下了拉斯特和自己两个活人,希尔缇娜方才将那柄细剑收入了剑鞘之中。 下一刻,这柄骑士细剑便如水晶般悄无声息地破碎,化为了万千道晶莹的光点。 “礼装「闪烁晨星」。” “简单来讲,纹章礼装是唯一能被带入夜世界的超凡装备。” 察觉到了拉斯特的视线,希尔缇娜一边注视着手中化为流光消散的细剑,一边开口解释道。 “对了。”她重新穿上了漆黑兜帽斗篷,遮掩住了那身鲜红与纯白交错的骑士服:“之前你忽悠邪教徒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哪句话?在市议会上窜稀的塔利斯议员吗?” 拉斯特跟着希尔缇娜一同走进了宅邸内,跨过了尸横遍野的大厅。 他想了想:“既然是那位八分的女议员小姐偷偷告诉我的,那应该是真的吧,好歹也是同事。” “仔细想想,塔利斯议员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偶尔失禁也在情理之中,倒也难怪他会对那件能够延寿和永葆青春的污染物如此渴望。” “我不是问这个。” 希尔缇娜不由揉了揉眉心:“我是说既然那个议员知道邪教组织的存在,甚至还能够指使巡察局行动,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和对方合作?” “根据我过往夜世界的经验,如果能够引动这座城市的官方力量介入,那我们的行动无疑会轻松许多。” 但是从始至终,拉斯特宁愿两个人独闯邪教团的据点,也不愿意寻求其他外人的助力。 “我试过,很多次。” 拉斯特笑了笑。 “别说是和塔利斯议员一人合作了……” “向这个国家的首都发送举报电报;收集巡察局长的丑闻,令警备力量为我卖命;乃至于绑架市长的宝贝情妇,威胁他出动驻守深蓝港的海军剿灭邪教据点。” “我遍历了所有向外界求助的选项,但最后却发现,这一切都只会为我添倒忙。” 他蹲下身子,从一具尸体的口袋里熟练地翻找出了几盒手枪子弹。 “你刚才也见过那些被污染的邪教徒了吧。” “此前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是因为虽然他们已经被那具雕塑的气息所污染,但目前还处于受压制的潜伏期,直到死亡后才会有些许异变。” “但是——” 拉斯特的脚步停顿在了庄园大厅的深处,一方宽大的油画旁。 “倘若那些受污染者不再被压制,蛰伏。” “而是,主动被激发呢?” 一边说着,拉斯特抬手将那副油画搬开,画幅后面是一方不起眼的挂钟。 他打开挂钟的后盖,伸出手指,在挂钟的调节齿轮上操作了起来。 挂钟的分针与时针被拨动,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响。 看着拉斯特不紧不慢地调节齿轮,希尔缇娜的眉头微蹙:“以这处据点的情况来看,这个邪教团的人数应该并不算多,最多不过数百人规模。” “就算所有邪教徒的污染都被激发失控,但相比于整座深蓝港的警备力量而言,数百人还算在可控范……”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希尔缇娜忽然想起了拉斯特先前所说的信息: 距离那件受邪神污染的雕塑被渔民带到深蓝港,已经过去了数个月的时间。 纵然这个邪教团一直隐秘行事,但是天知道在这几个月里,那件作为污染源头的雕塑究竟被携带着接触过多少人,抵达过多少地方。 警局,市议厅,医院,歌剧院,海军驻地…… 无需身体接触,更无需多么虔诚的信仰。 当普通人在不经意间看见那件雕塑之时,污染的种子便已经被种下。 倘若他们真去寻求深蓝港官方的助力,那届时污染爆发,原本的盟友,协助者,都可能在顷刻之间变成敌人。 希尔缇娜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自己曾在夜世界情报册上看到过的,那两行简短的历史记录。 【深蓝港毁灭后数周,一场瘟疫以港口废墟为源头,席卷东大陆】 【根据感染者的特征,人们将其命名为——「铁十字瘟疫」】 “你先前说……后世将其称呼为「铁十字」,对吧?” 拉斯特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听在希尔缇娜的耳中,却有种莫名的沉重。 后世的史书古籍中,宛若微尘般不起眼的两行文字,落在这个时代的每个人之上却是一座山。 “你之前有一点说的很对。” “历史的走向,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易便能被打破的东西。” “那位捞到污染物雕塑的渔民,以为自己是天选的幸运儿。” “但实际上不论那天他是否出海捕鱼……深蓝港那名为命运的轨迹,都早已经被暗中注定。” 拉斯特的动作微微一顿。 挂钟的表盘上,被转动到某个特定节点的时针与分针定格,发出了机关被触动的清脆声响。 “不过,倒也不用太过悲观。” “作为数万次循环里唯一出现的变量,你的能力大大超出我的预期,让我对一命通关的把握提高了不少。” 拉斯特从挂钟的调节齿轮上收回了手:“毕竟我们也不是真的要去弑神,而仅仅只是改变既定的历史轨迹中,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已。” “这应该是自我进入夜世界以来,从你口中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希尔缇娜微笑了起来,撩起一缕额前垂落的栗色发丝:“可以请问一下吗,你现在一命通关的把握有多少?” 随着挂钟上的机关被触发,其内部传来了一连串齿轮转动,机括牵引的咔哒声。 几秒钟后,那方挂钟在齿轮的作用下缓缓移开,流露出了后方藏匿的暗门。 “怎么说呢……”拉斯特想了想:“之前大概是百分之一。” 他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暗门,走入了其中。 “不过如今确认了你的能力之后,应该有百分之五的把握了。” “居然提升了足足四倍,没想到我的作用还挺大的。”希尔缇娜笑了笑,跟随拉斯特一同进入了暗门之中。 (本章完) 第10章 单动速射大师 第10章 单动速射大师 进入暗门,走过一段下行的台阶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昏暗的走廊。 走廊中空空如也,并没有希尔缇娜预想之中保护密室的守卫。 其实仔细想想这倒也合理,毕竟这只是一个建立不过半年的小型邪教团。 能像模像样地搞出暗门机关,派出岗哨在庄园外巡视便已经是极限了……真要想像电影里的秘密基地那样弄得戒备森严,需要连着验证七八道关卡才能进入,那未免有些太难为这些白手起家的邪教徒了。 拉斯特与希尔缇娜两人走过漆黑的走道,身侧墙壁上的昏黄灯光时明时灭。 “对了,你们战车只要抵达三阶,就都能有刚才那样的战斗力?” 拉斯特开口询问。 他之前所说的并非假话,希尔缇娜刚才那一战表现出来的杀伤力确实有些超出了拉斯特的预料。 虽然战车这个序列长阶光听名字就知道很能打,而且希尔缇娜也比自己高出两阶。 但是光剑劈子弹什么的……放在这个只有左轮手枪和栓动步枪的夜世界残响,属实是有点超模了。 与其相比,自己那只能放放精神威慑的高塔长阶,简直就像是被夜世界和寂静之主捡来的孩子。 这是哪个沟槽的做的职业平衡? 拉斯特不由回忆起了前世游戏公司里,那位平日里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对着屏幕露出邪恶笑容的数值策划。 “战车只是我所属的序列长阶,不是我的名字。” 希尔缇娜头顶的呆毛跳动了一下。 “而且没你想象的那么夸张,我算是三阶的特例……最多再经历一次夜世界残响,我便有把握跨越台阶,更进一步。” “另外,为了避免意外,刚才除了战车序列的能力之外,我还发动了自己的「夜刃」。” “夜刃?” “嗯,夜刃——「夜世界赐予眷者的锋刃」,我是如此理解这个名字的。” 希尔缇娜想了想,开口解释道:“如果说将不同的序列长阶比作不同的职业,哪怕不进入夜世界,也可以通过知识传承,扮演与锻炼成为职业者。” “那么夜刃,就是由夜世界赐予眷者的祝福与加护,也是每一位黑夜旅者独一无二的异能。”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出现过完全相同的夜刃。”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等你脱离这处历史残响,成为了黑夜旅者,到时候应该也能获得自己独有的夜刃。” “据说,「夜刃」是每一位黑夜旅者心象风景的具现。说实话还挺让人好奇的,以你的内心世界,究竟会映射为怎样的夜刃。”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们这次真的能活着从深蓝港出去。 这句话希尔缇娜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透过门缝,可以隐约看到门后的光亮。 拉斯特走到门前,掏出那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对准了门栓。 砰—— 门栓被打断,大门应声而开。 “不许动,西城区巡查局。” “奉塔利斯议员之命,搜查这处犯罪窝点。” 木门之后是一方石质祭坛,而在诸多仪式器具,祭品的中央,则是一具黑铁的雕塑。 一位渔民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祭坛前布置着仪式用品,他看见破门而入的两人,眼中不由流露出了憎恨之色。 “又是塔利斯那老东西!”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觊觎主的圣物。” “就算仪式失败,我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一边说着,中年渔民中断了仪式布置,伸手抓起了一旁的霰弹枪,并未瞄准拉斯特与希尔缇娜,而是径直指向了祭坛中心的那尊雕塑。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续六道短促的枪声。 并非是那名渔民打扮的邪教首领,而是拉斯特先开枪了。 前三枚子弹分别击穿了中年男人的左右手腕,以及侧身的脊椎,令其手握的枪支坠落,躯干与面容都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紧接着,他那痛苦的表情也凝固了。 两枪胸口,一枪头部。 莫桑比克射击法。 剩余的三枚子弹不偏不倚地命中要害,炸出血将男人的生命剥离。 “好准。”希尔缇娜褐色的眼眸微缩。 单纯的枪法好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依靠战车序列带给自己的身体素质加成,希尔缇娜在繁星大学的每一次实弹射击考核都是满分。 可拉斯特用的是单动式左轮手枪,而刚才两秒清空弹巢的六枪已经超越了这种老式左轮的理论射速上限。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使用了名为「单动速射」的射击技巧,希尔缇娜的射击教官曾经提起过这种技巧,原理是在手指扳动击锤与扣动扳机间形成连贯的射击节奏,以此大幅减少射击间隔。 但单动速射在对熟练度要求极高的同时,本质上也只是一种用射速取代准度,用于火力压制的泼水技巧而已,射出去六发能上靶一两发就算成功。 偏偏,拉斯特却用这种泼水打法,打出了瞄准射击的精度。 毫无疑问,相比于他先前所展示的调酒,雕刻之类的技艺……这才是拉斯特于深蓝港永无止境的循环里被万千次锤炼,雕琢,真正铭刻入骨子里的才能。 “没办法,毕竟说到自娱自乐,又有什么事情能比和全城的警察,皇家海军对狙更刺激?” 他旋转枪身侧面的弹巢,从里面一颗颗退出弹壳:“打的多了,再是描边的枪法也能练成枪王。” 拉斯特觉得要不是自己一直孜孜不倦地研究深蓝港的新玩法,新样……从rpg到fps,从荒野大镖客到罪恶都市,再从扮演蝙蝠侠到cos小丑,那他多半早就在这无可救药的循环里发疯了。 “所以,刚才的恶趣味也是你自娱自乐的一部分?连一个死人都要骗。”希尔缇娜看了倒地的邪教徒首领一眼。 这个倒霉蛋直到死,都以为自己的教团覆灭,全是那位希尔缇娜素未谋面的塔利斯议员的锅。 “这倒不是。” 拉斯特摇了摇头:“他好歹也是这个邪教团的首领,换句话说就是邪神的眷者……” “虽然概率不大,但万一什么时候邪神把祂的眷者给死者苏生了也说不准。” “现在我们这样一忽悠,就算到时候他真复活了,第一时间也不会来找我们,而是去找塔利斯议员算账。” “听起来好像更恶趣味了。” (本章完) 第11章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第11章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这就是那件被邪神气息所污染的雕塑,也是后世铁十字瘟疫的源头?” 希尔缇娜的目光,锁定在了祭坛中央的那件雕塑之上。 雕塑通体由灰黑色的金属铸成,看不分明细节,只能看清一个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人形轮廓。 她想要拿起这件雕塑仔细研究一下,但是刚一伸手,却被拉斯特抢先了一步。 拉斯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墨色的方形小盒子,然后将那件十字雕塑放入了盒子之中,小心翼翼地密封完成。 “铅盒。”拉斯特扬了扬手中的小盒子:“做不到完全隔绝,理论上只有秘银容器能做到对污染物的完美收容。” “不过这次时间紧张,我也没法再去挑三拣四了。” 希尔缇娜环抱双手,目睹拉斯特将那个容纳邪神雕塑的铅盒收好:“所以,我们这样就算是结束了?” 解决这个邪教据点的过程,远比希尔缇娜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 如今邪教徒的降临仪式被破坏,据点被铲除,就连作为污染源头的邪神雕塑也已经到手,就算这个邪教团还在其他据点有一些小鱼小虾留存,但显然已经构不成太大威胁。 按理来说,拉斯特和希尔缇娜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地方将雕塑处理掉,比如挖个坑埋起来或是重新沉海……之后他们就可以在深蓝港中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任务时间结束了。 “很遗憾。” “真要这么简单就万事大吉的话,那我早就一个人通关了。” 拉斯特将铅盒贴身收好,笑了笑。 “我先前说过,当深蓝港内的居民,在某个不经意间偶然看到了那件雕塑之时,污染的种子便已经被种下,即便对方甚至压根不记得这件事情。” “同样,神明的规则,又岂是那么轻而易举便能够被揣测的东西。” 他看了眼周围仪式布置被打破,狼藉一地的祭坛:“利用祭品,仪式,以及信徒虔诚的信仰作为媒介——” “这确实是损耗最小,最为简单便捷的神降途径。但是,却并不是唯一的途径。”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每一位曾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件雕塑模样,乃至于偶然听闻过其存在的人……皆可以成为祂的信徒,血肉。与降临仪式唯一的差别,仅仅在于损耗,以及所需求的数量而已。” “我不知道这一天黄昏时分的深蓝港,是否在神秘学上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是,十月九日傍晚六点三十分的神降,是我所经历的数万次循环里,唯一既定不变的事实。” “倘若降临仪式能成功完成自然不必多说,而倘若仪式失败,原本的信徒被清剿……那么深蓝港中那万千潜在的受污染者,便是祂降临的媒介。” 拉斯特注视着密室内摇曳不定的烛光,轻声笑了笑:“神明所标定的命运轨迹,又岂会因为几个凡人的小动作而改变。” “就好像你不会因为有虫子在书包上咬了个洞,就放弃第二天预定的春游计划一般。” 密室之内重归寂静,仅余下桌上白蜡烛燃烧的啪嚓声。 希尔缇娜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以及被夜色所笼罩的深蓝港,只感觉压抑得令人窒息。 无需接触,无需信仰,而仅仅只是需要不经意间看到,甚至只是听闻了雕塑的存在本身就可以传播污染……天知道此刻这座古老的港口之城中,究竟蛰伏着多少潜在的受污染媒介,载体。 甚至受污染者,也许还要比正常的人类更多。 而这种污染早在数个月,乃至半年之前便已经发生,早到希尔缇娜和拉斯特根本无力干涉。 她本以为这是英雄的剧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打败敌人,破坏反派组织的邪恶阴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拯救世界,改变深蓝港这座城市的结局。 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话剧里的英雄,而仅仅只是洪水中抱团求生的蚁群…… 在滚滚而来的命运面前,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 “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甘愿坐以待毙的人,拉斯特。” 良久的沉默之后,密室中的寂静方才再次被希尔缇娜打破。 “要是你真的已经认输了,那么你现在就该继续沉沦在那间酒店里玩角色扮演,而不是带着我来到这里。” 她紧盯着拉斯特那双如深潭般吞没了光芒的眼眸:“你已经有了计划,对吗?” “当然。” 拉斯特转动左轮手枪的空弹巢,一枚枚往其中填入新的弹药:“若非如此,那之前你问我成功概率的时候,我的回答就不该是百分之一,而是零。” 希尔缇娜看着拉斯特手中换弹的动作,不由蹙眉。 相比此前他所使用的普通短子弹,这次拉斯特填装的弹头,在铅芯之外还包裹着一层铜制金属外壳。 这种弹头被称为全金属被甲弹,是以牺牲子弹初速和对人杀伤为代价,极端侧重于穿透性能的弹种,一般只适用于战场上对装甲单位的作战。 可是深蓝港中哪来的装甲单位,难不成拉斯特准备用一把左轮手枪去挑战皇家海军的钢铁舰队? “你准备怎么做?”希尔缇娜揉了揉眉心:“深蓝港内的污染已经被传播,这是我们无法阻止,无法干预的既定事实。” “而我因为夜世界规则的限制,也无法离开深蓝港的范围……我想在你身上应该也有类似的束缚,不然你早就尝试逃离这里了。” 现在的深蓝港已经被安上了名为受污染者的定时炸弹,而他们既无法拆弹,也没法逃跑……看起来除了等死以外别无二路。 “不过硬要说的话,我们也有唯一的优势——” “根据夜世界流传出来的情报,也许是因为相隔不同维度的缘故,神祇对于现世的干涉,不论是降临力量亦或者是探知情报,都有着极大的限制。” “所以,纵然以污染物雕塑的方式干涉了现世,但那尊邪神的本体也绝无法实时了解深蓝港的情况,而仅仅只能通过寄宿在那件雕塑上的一缕神性,遵循着某种预设的规则行动。” 希尔缇娜看了拉斯特一眼:“你是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 “很精彩的推理。”拉斯特鼓掌。“看来希尔缇娜小姐不只是一位优秀的剑士,也有成为侦探的潜力。” “你所猜的大体没错……不过在以虫豸的身份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发起挑战前,我们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希尔缇娜蹙眉。 啪—— “吃饭。”拉斯特屈指弹起一枚子弹,打了个哈欠:“还有睡觉。” (本章完) 第12章 至少此刻,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第12章 至少此刻,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啪嗒。 黄澄澄的子弹从半空中坠落,被拉斯特一把接住。 希尔缇娜长久地注视着拉斯特,而对方则一边把玩着子弹,一边向她回以清澈无辜的眼神。 希尔缇娜本以为这又是拉斯特恶趣味的玩笑,毕竟现在怎么看都不是吃饭和睡觉的时候,这个染血的庄园更不是什么合适的饭店或是旅馆。 直到,她看到少年离开了密室,真的在庄园的厨房里挑选起了食材。 “我不知道你们战车达到了一定的位格之后,能不能做到无需进食这种事情……但因为重置的缘故,我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我不知道你饿没饿,反正我是已经饿了。况且先前两次释放「提灯者」的能力也对我的精神力消耗很大,只有完整的睡眠才能够恢复。” 拉斯特从厨房里找到了一些冷饭,半颗松茸,牛奶和鸡蛋。 他敲了敲鸡蛋,从中拣出了一枚坏蛋:“依靠意志力确实能够克服很多东西,但是人的身体终归是有极限的。” “使用「夜刃」,也同样会消耗你的精神力吧,无论你自己是否承认,但你现在都绝非是最佳的状态。” “我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可就不是邪教徒那样的货色了。“ “以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过去……” “会死的。” 拉斯特的声音不像是劝说,反倒更像是断言。 “五个小时。” “因为你的参与,相比过往循环,我们在庄园这一环节省下了五个小时的时间。” “在这五小时内,吃饱喝足,就算睡不着只是闭目养神也无所谓……将自己的一切,精神,身体的状态皆调整至最佳。” “唯有如此,我们方才有资格去争取那绝无仅有的胜机。” 希尔缇娜长出了一口气,找了张沙发坐下。 拉斯特所说的并没有错,此刻的她确实并非最佳状态,不论是「战车」序列长阶还是夜刃,在提供战斗力的同时,也会消耗大量体力与精神作为代价。 “你的口才很不错。” “谢谢夸奖,也是练出来的,有时候我会在议院大门口客串贫穷但富有理想的演说家,这是结识那位议员小姐的最速路线。” 厨房内,拉斯特将生鸡蛋打入了碗中,加了些盐和葱,用勺子打散。 他又从柜子里找到了胡萝卜,火腿片和香菇,用清水冲洗后切丁备用。 以希尔缇娜之前对拉斯特的了解,她还以为对方又会像先前调酒那样拿出令人眼缭乱的烹饪技巧,就算媲美现实中的宫廷御厨她也并不会意外。 但是此刻呈现在希尔缇娜面前的备菜,却只能用朴实和家常来形容。 “其实我并没有研究过厨艺,食欲作为最容易被满足的欲望,也是最先让我感到腻味的东西。”拉斯特挽起袖子,点燃了灶台:“我只会做蛋炒饭,小艾教过我做蛋炒饭。” “本来我是不想学的,但小艾说男生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得学会自己做饭,否则会饿着自己,最后硬逼着我把每个步骤都记了下来。” 希尔缇娜的眼眸微动了一下。 这是拉斯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主动提起外人,一个叫小艾的名字。 这是谁?深蓝港中的某位土著投影?但先前不论是谈到那位舞团领舞还是女议员之时,拉斯特都未曾表现出此刻的态度。 还是说,是拉斯特更早之前,还没有进入夜世界,没有被困于深蓝港的历史残响中时所认识的人? 但既然拉斯特没有展开细说,希尔缇娜也就没有去问。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炒饭便已经被呈在两个托盘里端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颗粒分明的炒饭。 希尔缇娜看了眼手中的压缩能量棒,最终还是没能把“谢谢,但我自己准备了吃的”这句话说出口。 她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种处境下你居然还有烹饪的心思。” “不烹饪的话我们吃什么,你自己带的压缩饼干吗?”拉斯特在餐桌的对面坐下,为两人各盛上了一杯热牛奶。 “虽然以营养价值来讲也许相差无几,但从用餐体验和提供的精神价值来看却是天壤之别。” 拉斯特说道:“在深蓝港里,始终维持完整饱满的精神状态,可远比食物所提供的能量重要许多。” “看起来,你似乎对离开深蓝港并不怎么渴望?”希尔缇娜问道:“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恐怕只想赶紧通关这个夜世界,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不,我很渴望,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渴望。” 拉斯特将一勺炒饭送进口中:“在最开始的循环里,我也曾经像你所说的那样,无比急躁地寻找着出路。“ “然后随着不断的失败,从希望到绝望,直到变得歇斯底里,自暴自弃,甚至产生了自我毁灭的倾向……” “那段时间我一次又一次地从高楼上跳下,或是一遍遍地跳入钢铁厂的熔炉中,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被滚烫的铁水焚烧为灰烬。” “直到有人和我说了一段话,阻止了我。” “什么话?”希尔缇娜下意识开口询问。 “倘若再这样自我毁灭下去,那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结束了深蓝港这绝望的循环,也绝无法在人类社会中正常生活了。” 拉斯特微微笑了笑。 “在那之后,我开始试着作为这座城市的居民,去融入进这座港口小城之中,即便这段简单的人生只有短短一天不到,但短小也有短小的好处,可以让我变着样体验不同人的生活。” “这样尝试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而不再如先前那般,只是一具被囚禁于在深蓝港里无法解脱,日夜徘徊的孤魂野鬼。” 他看着窗外那微微泛白的天空。 “不论外面的世界如何,这座港口小城又将迎来怎样的结局。” “但至少此时此刻,我们就生活在深蓝港。” “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本章完) 第13章 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第13章 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听着拉斯特的陈述,希尔缇娜用勺子盛起一口蛋炒饭,送入了嘴中。 紧接着,她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微微睁大。 炒饭的火候恰到好处,每一粒米饭都被金黄色的蛋液均匀包裹,混杂着黑松茸的香味。 只是这样倒不至于让希尔缇娜动容,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相比真正宫廷厨师的菜品,这道炒饭在食材和技巧上都存在太多瑕疵。 可不知为何,相比于之前那个游戏人生,神秘而难以揣摩,用无比华丽的技巧完美调酒的拉斯特……此刻烹饪出这道蛋炒饭的他,却让希尔缇娜感到更为亲切。 不再带着那种淡淡的隔阂与疏离,而是多了几分作为人的实感。 就在此刻太阳升起,照亮了灰蒙蒙的天,光线透过窗扉映照入冷清的庄园之中,将黑暗和阴影一同驱逐。 湿润的海风从窗外而来,吹拂在希尔缇娜的脸上,与阳光交织在一起,带着淡淡的暖意。 仔细倾听的话,还能从风里听到更远处那若隐若现的海潮声。 希尔缇娜忽然感觉这座城市的空气没那么压抑到令人窒息了,这是个不错的季节,夏末秋初,气候宜人,而深蓝港其实也是座很美丽的海滨城市,碧海蓝天,鱼获肥美。 倘若这里不是夜世界,名为邪神的污染也没有如定时炸弹般在城中悄然孕育的话,那她也许能在海边的沙滩上度过一段美好的假期。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对话,只是快速地用着餐。 十五分钟后,希尔缇娜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她在沙发上坐下,心里一直绷紧的弦逐渐放松了下来。 “看起来你的精神状态调整的不错。” 拉斯特同样也解决了这顿早餐,正在慢慢地喝着热牛奶:“这是个不错的消息,我可不想之后战斗的时候,身旁的队友忽然精神槽掉光,然后反过来给我一刀。” “其实我有个问题。” 希尔缇娜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感受着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你既然有空去琢磨调酒,雕刻之类的技艺,那为什么不去研究更专业的学术领域……” “既然有足够的,近乎于无限的时间,那你所掌握的学识,应该能够超越一切的先贤与智者吧?” 拉斯特懒洋洋地躺在另一张沙发上:“我确实想过你所说的方案,连着好几十年时间,每次轮回便全心全意地钻研于学术的研究之上。” “毕竟所谓知识就是力量嘛,倘若我真能成为看穿一切的大贤者,洞悉了宇宙万物的真理,那也许就能借此破解深蓝港这无限循环的真相。” “但是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拉斯特笑了笑。 “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超越我当前所处的时代。” “我只是拥有很多时间去学习那些别人研究出来的东西而已,重复前人的路很容易,只需要足够刻苦便行。但是要想推动某个领域最前沿的研究前进,那么便唯有在这一领域登峰造极的最优秀者能够做到。” “超越时代,突破知识传承的局限,这是独属于天才的特权。” 拉斯特将自己手中喝空的牛奶杯放下,闭上了眼睛:“就好像以深蓝港中所存储的菜谱和厨艺知识,不论我再怎么拼命,也做不出那种闪闪发光,吃了就能让人爆衣的绝世料理。” 庄园之中重归寂静,仅余下海风吹拂窗帘的声音。 时代,以及才能的局限性吗…… 希尔缇娜思索了一番拉斯特的话语,刚要继续开口询问。 但随即她便听到身旁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拉斯特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与希尔缇娜平时的印象不同,拉斯特的睡姿异常老实,安静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乖巧地就像一只缩在自己窝里熟睡的猫。 直到此时,希尔缇娜才发现自己也许高估了拉斯特的身体年龄。 清醒状态的拉斯特给人一种飘忽不定,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感觉,以至于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外貌。 但是睡着时少年的容颜却要稚嫩了许多,脸庞线条并不凌厉分明,反而带着几分柔和,甚至可以用天真无邪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看起来至多也不过是和希尔缇娜相仿的年龄。 也就是说—— 他是在十七八岁,也许还没有成年的年纪,就因为某场意外进入了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之中,被困顿在深蓝港那永无止境的循环之中长达数百年之久。 希尔缇娜看着拉斯特安静沉睡的侧脸,感觉笼罩在他身上的迷雾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更浓重了几分。 近十万次的循环,数百年的时间…… 如此漫长的岁月,足以冲刷掉所有心潮澎湃的记忆,丧失掉一切身为人的情感,化为麻木虚无,宛若行尸走肉般空无一物的躯壳。 这绝不是单纯拉斯特口中,仅仅依靠着角色扮演之类的自娱自乐便可以克服的东西。 无限重复,永远无法前进的同一天,这对人类而言,无异于地狱……而能够从地狱中归来的,恐怕也唯有为了某个执念而活的恶鬼了。 在他的灵魂深处,一定有某种更深层次的事物——就如蒸汽机燃烧的炉心那般,支撑着那具早已随时间磨损变得破败不堪,名为拉斯特的身躯不断前进,直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历经数百年未曾熄灭,即便化为灰烬也依旧带着余热的火种……究竟会是什么呢? 会和那个叫小艾的人有关吗? 可纵使心中再是好奇,但既然拉斯特不愿意说,那就不会有人知道。 困意这种东西似乎真的会传染。 看着拉斯特熟睡时安逸的模样,感受湿润温暖的海风拂面,那种暖洋洋的困顿感顿时如潮水般朝着希尔缇娜涌来,轻柔地将她包裹。 …… 当希尔缇娜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天光大亮,应该已经过了正午时分。 在意识清醒的瞬间她便下意识地弹起了身子,看向庄园大门的方向。 另一侧的拉斯特似乎醒的更早,正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与希尔缇娜相同的方向,并没有说话。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直到,那从庄园入口处传来的脚步声愈发接近,越发清晰,最终在大门外停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本章完) 第14章 铁十字 第14章 铁十字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不断地传来。 开始还相对克制,但到后面敲击力度越发增大,听起来已经和砸门无异。 希尔缇娜沉默地握住了「闪烁晨星」的剑柄,注视着那因为剧烈撞击而颤抖震动的大门,做好了战斗准备,她之前使用夜刃的消耗已经在刚才的睡眠中完全恢复了。 她并不清楚门外敲门的究竟是谁,但是战车序列赋予的「超直感」,此刻却在疯狂地向她示警。 毫无疑问,站在门外的,是某种超越希尔缇娜过往认知,处于人类常识范畴之外的事物……甚至是不是还能被称呼为人都难以确定。 希尔缇娜对它唯一的了解,仅仅只来自于拉斯特的只言片语,以及夜世界记录中那个简短的词汇—— “铁十字瘟疫” 门外的撞击声忽然停止了。 但是几秒之后。 刺啦,刺啦。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用自己的指甲不断摩擦着门框,发出了尖锐刺耳,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刺耳的噪音里,希尔缇娜还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和笑声……就如同有人想要控制不住地大笑,却因为某种原因而在强行忍耐压抑一般。 尖锐的摩擦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希尔缇娜忽然听到拉斯特叹了口气。 轰—— 紧接着木质门栓便发出了一声脆响,吱呀地被折断,大门猛然敞开。 在这一刻希尔缇娜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人面色灰白,染血的大衣之下左臂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白森森的断骨从中穿出,骨茬的尖端还残留着擦破木质的痕迹……他刚才就是用自己碎裂的臂骨硬生生磨断了门栓。 他的右手则抓着一条沾着碎肉的脊柱,看起来就像是肉铺里悬挂的排骨,但是这条脊骨显然并不来自于牲畜,它显得更加纤细脆弱,其上随处可见被啃食的痕迹。 而最为引人注意的则是男人面部,一道巨大的铁灰色十字烙印贯穿了他的整张脸。 他看着庄园大门内的两人,铁色十字之下的嘴角缓缓勾勒起了一个癫狂的,正常人绝无法实现的狰狞弧度。 “我就知道……哈……你们还在这里。” 明明身处如此诡异的氛围,但是那人却在狂笑,笑的歇斯底里。 “这是那个私家侦探,还是你那出轨的妻子?……哈……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男人握着那条沾满碎肉的脊柱指向希尔缇娜:“把她的脊椎抽出来当马鞭的话,一定会比现在这个小畜生的用起来更顺手吧。” 在听清对方话语的瞬间,希尔缇娜心底猛地升起了一股恶寒……这是之前那个送他们来这里的马车夫?而他手中那条纤细脊柱的来源,则是马车夫自己还未成年的孩子? 十字状的疤痕之下,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中残忍之意更浓厚了几分,他的身形微动,便要向着希尔缇娜冲来。 嘭—— 比男人动作更快的是拉斯特的枪。 子弹疾旋着射出,贯穿了男人的左胸口。 但是紧随而来的却是一阵闷响,以穿甲性能著称的全金属被甲弹居然连穿透血肉之躯都未能做到,就如同射入钢板一般停滞了下来。 透过大衣被撕裂的孔隙,可以看到男人左胸口的肌肉隔膜如同钢铁般虬结,那枚穿甲弹死死地嵌在了隔膜之中,只有几道裂痕浮现,却未曾真正命中心脏的要害。 嘭—— 又是五枚子弹射来。 明明是速射,但是余下的五枚子弹却不偏不倚地沿着完全相同的轨迹,又一次精准命中了马车夫那已经出现伤势的左胸。 咔嚓。 这一次,纵然是那如钢铁般的隔膜也再也难以支撑,彻底破碎而开,隔膜内的心脏瞬间爆散为血雾。 但是马车夫却依然未曾彻底死去。 他捂着胸口,看向刚刚清空一个弹巢还未换弹的拉斯特,嘴角咧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银色的穿刺一闪而没。 车夫的喉咙处飞溅出金属碰撞的火星,但这般金铁交戈的景象并未持续太久,一刹那间便由银白的细剑占据了上风,那道至死也依然带着狂热笑容的头颅高高飞起。 骑士细剑微微颤抖,伴随着剑身一道银芒掠过,那沾染的血迹在顷刻间清除,未曾留下分毫的痕迹。 希尔缇娜将闪烁晨星收入鞘中,眉头微蹙。 纵然拉斯特已经打爆了对方的心脏,让其丧失了大半的力量,但是自己刺穿对方咽喉的那一剑,却依然使用了七成的力量,方才贯穿了那如钢铁般坚硬的隔膜。 倘若没有拉斯特协助,而是自己单人作战的话,那么仅仅只需要一个刚才这样的污染者便足以让希尔缇娜费上不少力气。 若是想要速战速决的话,便唯有发动夜刃。 可是,希尔缇娜的夜刃能连续使用几次?而整个深蓝港中,这样的污染者又还存在着多少? 不过,比起单纯的难以应对,最让希尔缇娜感到恶寒的,还是这位马车夫所流露出的,那毫不掩饰的恶意。 明明尚且保留有理智,甚至还能够对话……但是对方却已经完全不能被冠以人类之名,而更像是某种披着人类外表的野兽。 她看着男人那已经失去了动静的躯体,回忆起了此前在来时马车上的对话,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位热心肠的车夫,和眼前这个亲手将自己孩子脊柱扯出来当马鞭的暴徒联系到一起。 希尔缇娜轻声问道:“他在家里,和自己的孩子关系很恶劣吗?” “不,在之前的循环里,我曾经请过他们一家人在金鹿饭店吃饭。”拉斯特的话语很平静:“那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妻子贤惠持家,时常会做些手工活补贴家用,经济条件谈不上多么富裕,但也足够温饱。” “他的两个孩子也很乖巧懂事,哥哥在报社上班,弟弟则学习成绩优异,不久前刚收到了内陆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们一家人正在为此筹备学费。” “饭桌上喝醉后,那个马车夫曾经拍着肩膀对我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自己这对宝贝儿子。” “所以他哪怕砸锅卖铁,半夜跑出租马车也要供儿子去内陆大城市里出人头地,而如果有人敢对他宝贝儿子图谋不轨的话,就算是议员他也要用酒瓶敲爆对方的脑袋。” 拉斯特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我知道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可是,那在邪神的意志面前一文不值。” “将普通人心中所有美好,真挚的感情……尽数转化为最为纯粹的破坏欲与施虐倾向,沦落为拥有智慧的野兽。” “这就是所谓的「铁十字」。” (本章完) 第15章 就是艺术 第15章 □□就是艺术 “你应该知道致幻剂成瘾的原理吧,这种污染也是同理。” “他们的精神已经被侵蚀,失去了正常人的喜怒哀乐,而被改造的只能从对其他人的施虐中获得刺激性快感,除此之外,凡俗的一切事情都无法再让他们感到快乐。” “所以,为了追求那种刺激性的快感,受污染者们会不择手段地去对他人施加暴力与蹂躏。” “爱情,友情,亲情……越是此前被珍视,誓死都要守护的美好情感,在铁十字的反转之后,所滋生出的施虐与破坏欲便越是强烈。” “而污染所带来的血肉畸变,在赋予了这些受污染者数倍于常人身体素质的同时,还会在咽喉,心脏等要害生长出钢铁般坚硬的隔膜。” “普通的手枪弹和冷兵器根本无法击穿隔膜,只有全威力的长枪弹或是穿甲弹才能勉强破防,当然,像你那柄细剑这样的超凡武装也可以。” 拉斯特平静的声音在希尔缇娜的耳畔响起。 “这些受污染者最大的特征,就是体表会浮现出一道无比显眼的十字疤痕,烙印的色泽呈现为铁灰色。” “我将这些受污染者称为「铁十字」。” “后世所谓的「铁十字瘟疫」,应该也是由此得名。” 拉斯特看着马车夫的尸体,轻声道:“其实按照此前循环的经历,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只不过因为你的到来,原有的轨迹发生了改变,他在庄园附近等待了我们很久,在此期间受到了污染物的影响,被悄无声息地种下了污染的种子,在回家之后种子萌芽。” 希尔缇娜思索了一番,很快便明白了拉斯特所说的含义。 在此前拉斯特的循环之中,并没有自己的存在,因此拉斯特也就不需要使用那个“带着私家侦探抓奸”的理由。 而那位马车夫也就不会因为担心拉斯特两人抓奸吃亏,在庄园附近等待了许久,以至于在无声无息间遭到了污染。 “听起来有些像是丧尸。”希尔缇娜想起了最近在繁星大学颇为流行的丧尸片。 “要真是丧尸的话,那我们反倒省事了。” 拉斯特笑了笑,重新给自己的左轮手枪装弹:“那些电影里的丧尸,充其量只不过是拥有人类外形的野兽而已,移动缓慢,智力低下,满脑子只想着咬人。抛开丧尸病毒可以传染这一点,狩猎时的狼群都要比它们强上许多……” “但是铁十字却依然拥有智慧,被破坏与施虐欲望所支配的智慧。” “使用工具,驾驶载具,伪装,布置陷阱,诱杀……所有人类能做到的事情,铁十字们也都能做到。” “包括使用枪械?”希尔缇娜问道。 “没错。”拉斯特点了点头:“而且因为感知力被强化的缘故,每一个铁十字都是神枪手。” 如果说在瘟疫爆发前,拉斯特与警察军队的枪战是在玩侠盗飞车。 那么在铁十字瘟疫爆发之后,便一下子从侠盗猎车手变成了大逃杀,而且面对的还是自带锁头挂,一露头就被爆的末日人机。 拉斯特看了眼自己的怀表:“差不多到时候了。” 到什么时候了? 如此的话语还没来得及从希尔缇娜口中问出。 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那应该是港口区的方向,足足与庄园相隔大半个深蓝港。 紧接着的,漆黑的烟雾也在港口区的方向升腾而起,伴随着隐约的火光。 “那边发生了什么?”希尔缇娜抬头望去,这般浓厚的烟雾,即便相隔半个城市也依然清晰可见。 “那是一艘预计下午两点抵达深蓝港的大型货船。”拉斯特将怀表收起。 “我在码头上亲眼目睹过这一切,那个被污染成铁十字的船长就这样狂笑着把着舵,操控货轮全速撞上了码头,任凭自己被大火和扭曲的钢铁吞没也不肯松手。” “同时,这也是铁十字瘟疫彻底在深蓝港爆发的节点。”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仿佛是为了印证拉斯特的话一般,港口区的轰鸣声仅仅过去不到一分钟,庄园之外的街道上,那无数骚乱嘈杂的声响也亦随之传来。 更准确来讲,骚乱的不止是这条街区,而是整个城市。 尖叫声,绝望的哭泣与哀嚎声,追喊声,治安官的呵斥声络绎不绝地响起…… 时不时还有几声枪响传来,但随即便重归平静。 无从知晓究竟那是警察用枪制伏了铁十字,还是反过来被铁十字杀死,亦或者是其也被感染为了铁十字的一员。 但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希尔缇娜曾经从马车夫口中听到过的,那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大笑声变得越来越多。 起初还只是少数,但是很快那种狂笑便愈演愈烈,从四面八方传来,成为了混乱噪声中的主流。 仅仅几分钟之内。 这座原本平静的港口小城,便化为了罪恶与混乱横行的炼狱。 希尔缇娜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拉斯特:“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控制感染源,然后想办法阻止铁十字瘟疫传播吗?” “最开始我也这样想过,但那是不可能的。” 拉斯特摇了摇头:“铁十字瘟疫通过体液传播,血液,唾液,飞沫都可以成为传播途径。” “而对于那些已经遭受了污染的铁十字们而言,为了更好地宣泄自己的施虐欲和暴力,他们很乐意主动将其他人也转化为和自己一样的疯子。” 希尔缇娜眉头微皱:“比如他们会在刀具和子弹上涂抹唾液?只要人类被武器擦伤就会感染。” “那只是最粗糙的手段而已。”拉斯特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存放着邪神雕塑的铅盒:“那些铁十字甚至还会将自己的血液掺杂进城市的供水系统,以及水井与河流之中,一旦使用水源便会遭受污染。” “想要用寻常的防疫手段来应对铁十字瘟疫,无异于天方夜谭。”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 他从沙发边上拎起了一个手提箱,这个箱子之前希尔缇娜并没有看到,应该是拉斯特在她睡觉时准备的。 拉斯特站直了身子,视线缓缓扫向窗外,那秩序已然崩溃,被混乱所支配的街区:“如果此刻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个布满了地雷的雷区,你会怎么做?” 希尔缇娜有些不解地看了拉斯特一眼,想了想:“当然是先排雷再通过……按照我们大学所教授的内容,可以使用金属探测器,或是扫雷犬。” 拉斯特点了点头:“没错……但是倘若这片雷区的地雷布置极为复杂,环环相扣,而你的时间又极为紧迫,根本来不及使用金属探测器和扫雷犬去一个个排雷呢?” 希尔缇娜微怔了一下,而拉斯特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径直开口:“在你所说的这些方法之外,还有另一条路。” “那就是,用一场爆破——”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拎着手提箱走出了主宅的侧门。 “将整个雷区,连带着其中的所有地雷一起夷为平地。” (本章完) 第16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 第16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 希尔缇娜紧跟着拉斯特走出了侧门。 主宅的侧门连接着一处不大的马厩,凌晨时分的大战以及此刻外界的骚乱并没有影响到其中饲养的马匹,马儿们还在马厩中悠闲地吃着草料。 “你是想将深蓝港里所有的铁十字感染者都聚集起来,然后一起毁灭?”希尔缇娜开口问道。 拉斯特点了点头:“没错,即便邪神可以通过沾染了自己气息的铁十字作为媒介降临,但是对铁十字的数量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零星的几个铁十字,根本承载不了神降的伟力。” 拉斯特的脚步在最高大的马匹前停下,它有着亮红色的马鬃:“所以,倘若我们能将这座城市中的绝大部分铁十字歼灭,那么便可以破坏神降的前提条件。” 这显然是一匹烈马,在拉斯特伸手抚摸的瞬间便扬起了前蹄,但拉斯特却仿佛提前知道它的动作一般,在侧身躲过的同时翻身上马。 红马暴怒地蹬跳着,但是拉斯特的身形却在马背上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希尔缇娜看向正轻车熟路驯服烈马的拉斯特:“歼灭全城的铁十字?具体要怎么做?” “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深蓝港兼具着军事用途,所以这里才会常驻着一支皇家海军。”。 拉斯特轻轻抚摸着枣红色的毛发,这匹桀骜的烈马在几个呼吸间便肉眼可见地温顺了下来:“先前那条直接撞上码头的货轮,其实是一艘伪装成商船的军火运输船,满载着超过四千吨火药、炮弹与硝酸甘油。” “此刻,这些易爆物正随着船只失事散落在港口当中,与深蓝港原本的军火仓库,蒸汽锅炉厂混杂在一起。只要在合适的地点布置炸弹,再以恰当的顺序起爆,数千吨火药与蒸汽锅炉的连锁爆炸,足以摧毁港口区内的一切生命。” “爆炸中心只包括了港口区?那其他城区的铁十字怎么办?”希尔缇娜问。 在刚才的短兵相接中,她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铁十字那近乎恐怖的生命力,即便心脏被打爆都不会立刻死去,倘若只是被爆炸余波波及根本不足以杀死这些狰狞可怖的生物。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了,拉仇恨,聚怪,将全城的铁十字都引到港口区中,手动设置定时炸弹,然后把它们炸上天。” 拉斯特一手握住缰绳,一手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封存着邪神污染物的铅盒,将铅盒打开,展露出了其中被缚人形的金属雕塑。 他的右脚一紧,胯下的大红马便心领神会地走出了围栏,来到了希尔缇娜的身旁,马厩的大门前。 “邪神雕塑对这些铁十字有一定的吸引力,但还不足以让它们放弃蹂躏眼前的鲜活生命,所以还得再加点料。” “可以把你的剑借我下吗?” 希尔缇娜看了拉斯特一眼,将闪烁晨星扔了过来。 拉斯特已经挽起了袖子,在猛地一把推开大门的同时,他用白银细剑的剑锋割破了自己的静脉。 血在风中破碎,溅落在了那被缚人形的黑铁雕塑之上。 滋滋滋—— 鲜血滴落,升腾起白烟,而那雕塑的表面也浮现出了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血色纹路。 几乎与此同时,门外的街道上,那所有嘈杂的噪音与狂笑声都随之一寂,安静到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在那死一般的寂静里,铁十字们无视了眼前正在被追赶或是蹂躏施虐的猎物,转动身躯,注视向了庄园的正门口,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是骑着红马的拉斯特所在的方向。 拉斯特胯下的马匹缓慢地踱步走出庄园,这些铁十字们便整齐划一地转动头部,仿佛向日葵随着太阳转动,但那些向日葵的盘是一张张灰白破碎的人脸,嘴角咧出狰狞弧度,瞳孔中燃烧着血色火焰。 “拉斯特,它们似乎觉得你很美味……”被无数双丧失了人性,只余下纯粹暴虐与饥渴的眼眸注视,即便是以希尔缇娜的见识,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股恶寒。 这种感觉让她回忆起了小时候在夜晚的荒野迷路,黑暗中亮起一双双绿油油狼瞳时的景象,如果不是及时被大人发现驱赶走了狼群,那希尔缇娜也许早已经葬身于饿狼的腹中。 “嗯,铁十字们将我的鲜血视为珍馐,但我并不清楚具体的缘由,根据我的尝试,其他人类的血液并没有类似的效果。”拉斯特咬断了绷带,缠紧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上来。” “什么?” “上马,趁着它们被刺激得彻底发疯之前。”拉斯特一手抓着缰绳,一边向希尔缇娜伸出了手。 “我知道你的速度比最优秀的赛马更快,但是为了聚集全城的铁十字,我们的路线需要完整地经过深蓝港的全部五个城区,尽最大可能节省体力是必要的事项。” 希尔缇娜抓住了拉斯特的手,这只手并不强壮有力但指节分明,她借力跃起,轻巧地落在了马背之上,拉斯特的身后。 “现在的我们在那些铁十字感染者的眼中,就和顶着五颗警星的通缉招摇过市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先前那种可以光剑劈子弹的「夜刃」需要全程开启,不要吝啬……这座城市的任何方位都随时可能朝我们射来子弹,在我先前的循环里,有一大半都是死在了这一关。” “抓紧了。” 在说完这句话,感受到自己肩膀被抓紧的同时,拉斯特用力一踢马腹。 身下的大红马发出了一声嘶鸣,很显然拉斯特从马厩中选中它作为坐骑并非巧合,此刻面对这般被无数铁十字注视的可怖景象也毫不畏惧。 它猛地跳起,跃过了低矮的围栏,向远方的街道尽头疾驰而去,迎着正午的阳光。 身后,如梦初醒的铁十字们踩踏着彼此的身躯,不顾一切地追赶而来,仿佛落日时追逐光芒的漆黑海浪。 (本章完) 第17章 希尔缇娜,你像个可口的红豆沙面包 第17章 希尔缇娜,你像个可口的红豆沙面包 内城区与港口区的交界处,希尔缇娜从一名铁十字的心脏里拔出了细剑,面前灰白的躯体轰然倒下,带起了一串如墨的黑血。 密集的枪声在希尔缇娜的身后炸响,那是某种在这个时代还处于试作阶段,未曾被真正普及的弹鼓型自动步枪。 铁十字身体素质得到强化后的枪法很准,而且开枪的时机也极其刁钻,正好卡在希尔缇娜侧身应对正面扑来的铁十字,对身旁无暇他顾的当口,以常理而言必死无疑。 但希尔缇娜还是反应了过来,她的眼中亮起了一抹璀璨的银辉,手中的细剑也笼罩上了一层银白光芒。 眼前所有铁十字感染者的动作,子弹飞行的轨迹,疾风的流淌,喧闹的噪声……希尔缇娜的周遭环境都变成了慢动作,唯一不变的是她手中的银剑。 这是她开启夜刃后的效果,希尔缇娜的夜刃可以对任何事物赋予“武器”这一概念,并将其完全掌握支配,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手握树枝,也能做到像熟练的士兵挥舞长剑那般的杀伤力。 而希尔缇娜本就是千锤百炼的剑士,这柄名为闪烁晨星的细剑已经伴随着她度过了无数个夜世界的战斗……因此当她发动夜刃之后,千百次挥剑的经验升华至了全新的领域。 她进入了特殊的心流状态,十数道枪弹的交叉轨迹,敌人动作的破绽,铁十字们所形成包围圈的薄弱点……一切都化作繁杂的信息流涌入希尔缇娜的精神中,在刹那间加以解析,判断,进而变得清晰而有迹可循。 用拉斯特前世武侠小说里的话来讲,就是所谓的“剑心通明,人剑合一”。 叮叮叮叮,一连串清脆的声响,迅疾的刺击在电光火石间闪烁,将射来的全部子弹拦截。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拉斯特也开枪了,全金属被甲弹疾旋着射出。 子弹的落点并不是枪手铁十字的胸口或是脑袋,护住要害的钢铁隔膜令它们无法被一击毙命,而用一把单动左轮与自动步枪对射也毫无意义,拉斯特瞄准的是那个铁十字持枪的手腕。 闪耀的枪火中,那把纠缠了两人许久的自动步枪脱手落下,随后便被后方踩踏而来的铁十字淹没。 拉斯特朝着两侧连续开枪,子弹精准命中了街道两侧的煤气管道,飞溅的火星将泄露的瓦斯引燃,炙热的火幕横扫了整条街道,短暂地阻碍了铁十字们的步伐。 但是他们还是不能停下,因为除了来时的方向,四面八方都有铁十字在拉斯特鲜血和邪神雕塑的诱惑下逼迫而来。 倘若切换成俯瞰的视角,那么此刻深蓝港中的铁十字群体就宛若滔天的浪潮,而拉斯特和希尔缇娜则是来不及在涨潮前回到岸边,只能不断被潮水追赶的将死之人。 两人朝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港口区奔去,这是最后的一段路程,但是他们只能步行。 先前那匹大红马也已经不在了,它在跳跃躲避地面被铁十字埋设的捕兽夹时,在半空中被流弹击中了左腿,拉斯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大红马被铁十字淹没前对它的头部开了一枪。 “所有人都会死。” 这是当时拉斯特的喃喃自语,希尔缇娜不知道这其中包不包括他们自己。 …… 十分钟后,拉斯特和希尔缇娜带着满身的血污出现在了港口区中。 不同于住宅和民房居多,人口密度极高的居民区,港口区中的人员便要稀少了许多,一座座军火仓库与蒸汽工厂分布其中。 拉斯特看了眼表,停下了脚步:“休息一下吧。” 轰隆—— 拉斯特的话音刚落,一声雷鸣。 希尔缇娜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不久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却已经阴云密布。 几秒钟后暴雨倾盆,将沿海地区反复无常的气候诠释到了极致。 拉斯特俯下身子,在雨中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铁十字主要靠嗅觉追踪,但暴雨会冲刷掉鲜血的痕迹,短时间内它们找不到我们。” 希尔缇娜的眼眸中,那苍银色的光辉一闪而没,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淡褐色瞳孔。 这些能够使用枪械,甚至还会提前布设陷阱的铁十字远比电影里的丧尸要来的难以对付。 这一路逃亡在体能上的消耗还是其次,为了格挡枪弹,希尔缇娜不得不全程开启夜刃,进入被拉斯特称为“剑圣模式”的状态。 这种状态极其消耗精神力,连续使用之下她的精神已经濒临枯竭,此刻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疲惫与困倦之意顿时如潮水般袭来。 但是,也就是这一瞬的恍惚和松懈,希尔缇娜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极端的暴虐冲动。 她看着身前的拉斯特,只感觉对方就像一个整洁干净的布偶娃娃,不禁让人想要将其撕扯的七零八落。 在她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拉斯特这个玩偶的肢体四分五裂,作为填充物的布条和机关齿轮散落一地……只剩下一个俊秀脑袋挂在残破的躯体之上,被自己用手拧着头逆时针旋转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的美丽景象。 希尔缇娜悚然一惊,夜刃和战车序列长阶被自动激发,眼瞳中燃起了苍银色的光焰,怀中的一枚枚吊坠绽放出夺目的光华,瑰丽的纹章显现。 许久之后,希尔缇娜方才勉强压抑住了心底那种莫名的暴虐冲动,眼瞳中的银火缓缓熄灭。 在她的右臂上,一道漆黑的十字纹路在暴雨的冲刷下逐渐变淡,最终从那白皙的皮肤上褪去。 希尔缇娜强行将视线从对自己有莫大吸引力的拉斯特身上移开,生怕再多看几眼,之前将他脑袋拧下来的冲动便会化为行动。 “拉斯特,我现在感觉你就像个漂亮的布娃娃,而我则是恨不得把玩具扯烂的熊孩子。” “正常现象。”拉斯特没有抬头:“虽然没有伤口感染,但是铅盒无法完全封锁那件雕塑,还是有少许污染外溢,让你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影响。” “不过看样子你的序列长阶位格够高,精神也足够强韧,在没有直接伤口暴露的情况下,铁十字瘟疫的发作可以被暂时压制。” 他的声音在雨中依旧平静:“顺便一提,现在希尔缇娜小姐你在我眼中就像一个可口诱人的红豆沙面包……” “让人忍不住想要啃碎洁白的外皮,感受香甜的红豆沙内馅在自己口中爆开的美妙滋味。” (本章完) 第18章 这是最后一关了 第18章 这是最后一关了 听着拉斯特的回答,希尔缇娜忽然沉默地踏出一步,一把扯下了拉斯特的袖子。 黑铁的十字。 不是一道,而是数十道,数不清的铁纹十字被深深地烙印在了拉斯特的手背,布满了他整条手臂的全部皮肤,那漆黑如墨的色泽远比希尔缇娜此前所见过的铁十字更为深邃。 这是理所当然,却在之前被希尔缇娜下意识忽略的事实——仅仅只是无意看见便能污染普通人,不过是铅盒外溢的些许气息便能悄无声息地让自己中招…… 那此前阻止自己接触邪神雕塑,以一己之力保管和携带污染物的拉斯特,他所遭到的污染,又究竟会有多少? 外城区那些铁十字所遭受的污染加起来,可能都没有拉斯特承受的多……他可没有希尔缇娜那样的纹章礼装和超凡道具,夜刃傍身,序列长阶的等级更是相差甚远。 “你……”希尔缇娜下意识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翠绿色的水晶,刚想要做些什么,却被拉斯特抬手阻止了。 希尔缇娜这才看清了拉斯特此刻的模样。 扩张扭曲的静脉已经爬上了拉斯特原本俊秀的脸庞,如同漆黑的蜘蛛网一样狰狞丑陋,或粗或细的血管像黑蛇般在皮肤下跳动。 但不知为何,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却清澈依旧,仿佛湖底沉着明净的星辰,与两人邂逅时一般无二。 “别浪费这种看起来就很珍贵的一次性道具了,我不用这个,等会留给你自己。” 拉斯特的声音有些沙哑粗糙,铁十字污染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咽喉和声带,但语调仍然不急不缓:“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能够压制住原始的本能与冲动,这是人类与野兽最大的差别。” “就好像间谍可以依靠反复的训练找到反制吐真剂的手段那般,铁十字的污染也并非无法被控制——所需要做的唯有克制欲望,极度的克制。” “你没有痛感吗?”希尔缇娜注视着拉斯特那布满血丝的眼角。 她很清楚此刻的拉斯特正在经受什么,在刚才希尔缇娜短暂地体验了铁十字瘟疫的滋味—— 那种感觉和毒瘾发作有些相似,但是却要胜过人类的药物百倍千倍,一旦选择放纵那份施虐欲便能享受极乐,反之选择节制欲望则如同万蚁噬心。 普通人就连一秒都无法忍受,便会立刻堕落为施虐的野兽。 若不是希尔缇娜的护身道具被及时触发,净化掉了污染,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那种侵蚀下坚持多久,也许几十秒,也许几分钟…… 但跨越深蓝港的路程却足有几个小时,在此期间拉斯特未曾表现出分毫的异样。 “还好。”拉斯特笑了笑:“倘若你反复体验过许多次在钢铁厂被铁水一点点焚烧身躯的滋味,那其余的痛苦,自然也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他重新站起了身子,拎起了那个手提箱向着港区深处走去:“走吧,我们距离通关不远了。” 希尔缇娜跟在拉斯特的身后,看着身前那道没事人般的单薄背影。 每个人生来都是娇嫩怕痛的,只是吃过苦的人更能忍耐……哭疼喊痛的本质上是为了寻求他人帮助,但是拉斯特在深蓝港没有盟友,每个活着的生物都可能以铁十字的身份成为他的敌人,求助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所以他早已经习惯了忍耐痛苦,不对外界表达。 在那过往数万次的循环里,拉斯特就这样忍受着铁十字侵蚀时万蚁噬心的痛楚,一遍遍孤身走在港口区的暗巷里。 他其实早该放弃的,却还是坚持了下来,因为某个希尔缇娜并不知晓的理由。 …… 相比于人满为患的居民区,到处都是仓库和蒸汽锅炉的港口区中,铁十字的数量明显也要减少了许多。 但是港口区同样也是皇家海军的驻地,几乎每一个铁十字都持有枪械,数量减少的同时危险性却大幅度提升。 拉斯特和希尔缇娜不得不费了更多的时间,方才在雨幕的掩护下避开了这些铁十字。 直到最终,他们的脚步停顿在了港区的深处。 这是一座大型蒸汽工厂,位于港区最核心的方位。 但是工厂外也徘徊着不少铁十字,与外城区的同类不同,这些身穿军服的铁十字们有些反常。 譬如,它们会主动分组外出,将附近的人类捕捉回来囚禁,一部分被喂食血液转化为新的铁十字,另一部分则用来虐待取乐。 希尔缇娜站在距离工厂数百米远的一处栈桥上,俯瞰着蒸汽工厂周遭发生的一切,眉头微蹙:“这里的铁十字似乎形成了某种秩序。”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铁十字也是一样,生前是拳击冠军与生前饿到瘦骨嶙峋的铁十字战斗力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拉斯特没有去看,只是放下了自己的手提箱:“港口区里的铁十字大多都是由海军转化的,其中的变异种也最多,由于军人服从性的缘故,这里也是最先出现铁十字分工的地方。” “才半天时间,就已经出现了变异种,甚至出现了铁十字社会的雏形……” 希尔缇娜的眉头更紧锁了几分:“它们的发展速度也太快了。” “当然,若非如此铁十字瘟疫又怎么会成为后来席卷大陆的灾难,倘若真的只是电影里那种无脑追逐血肉的丧尸的话,那要不了几个月,寒冷,腐烂,食物匮乏与微生物就能让它们自我灭绝。”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铁十字就是人类的进化形态,如果抛开邪神的掌控,还有它们容易被暴虐支配理性这些缺点的话。” 拉斯特将手提箱在金属栈桥上打开,上方的台架如屋檐般遮挡住了雨水,让手提箱内的东西不至于被暴雨浸湿。 手提箱的泡沫内衬中整齐地摆放着枪械的零部件,一根黑色的棱形军刺,还有几枚用简易起爆装置做成的定时炸药束。 他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张折迭的图纸,铺平后连带着那些定时炸药束一同递给了希尔缇娜:“看看这个。”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关了。” 希尔缇娜小心地接过炸药束,查看起了拉斯特递来的图纸。 这是一张建筑设计蓝图,所描绘的工厂应该便是两人眼前这座,其中绘制着整座蒸汽工厂的平面结构。 示意图上的工厂内部,那座作为核心的巨型蒸汽锅炉周围,被拉斯特用红色圆圈标注出了几个间隔相等的地点,地点间以简洁的线条勾连,旁边则用铅笔书写的数字标注出了先后顺序。 希尔缇娜迅速理解了这张图纸中所包含的信息:“这是我们设置定时炸弹的路线图?” “嗯。”拉斯特点了点头:“我给每个炸药束都预设了不同的起爆时间,在工厂内不同位置布设炸弹时,需要按我标注好的顺序间隔两分钟放置,以便它们最终在同一时刻起爆。” “而这座工厂内拥有整个深蓝港最大的蒸汽锅炉,炸药束的多点定时爆破将会引发锅炉失控,蒸汽内爆,继而波及周围的军火仓库以及失事船只散落的火药。” “上万吨火药的连锁爆炸和超高温蒸汽,将会杀死港口区内的一切铁十字。” “我不是爆破专家,深蓝港的图书馆里没有收藏爆破工程相关的专业书籍,这条安置炸弹的路线图是我用最愚蠢的穷举法,将自己炸死几百次后优化出来的最优解。”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拉斯特的话语微顿,指了指希尔缇娜手中的图纸。 “那不是我们的路线图,而是你自己的路线图。” (本章完) 第19章 诀别之时不能流一滴眼泪 第19章 诀别之时不能流一滴眼泪 我自己的路线图? 希尔缇娜微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在蒸汽工厂里根据路线图安置定时炸弹,并将其引爆的工作得由你自己一个人完成,因为接下来我们必须得分头行动。” 在回答的同时拉斯特的双手也并未停下,手提箱中的枪械零部件被他逐一取出,然后以极其熟练的动作拼接,组装,调试。 那居然是一柄长镜狙击枪,连备弹都是狙击专用的尖头弹,光学瞄准镜长而纤细,在暴雨中反射出冷冽的光。 “铁十字并不是无脑的僵尸,它们拥有完整的人类智慧,定时炸弹对这些军队出身的铁十字们而言并不难以理解,一旦被它们发现便会将炸弹拆除,届时我们的计划也将彻底失败。” “而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将整座工厂的铁十字一一清理……仅剩的解决方案便是由一人将蒸汽工厂里的铁十字引出,阻拦它们拖延时间,另一人借此机会在其中设置炸弹。” “这个人选只能是我……我的血液对铁十字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且我跟不上你的速度,一起行动只会成为累赘拖慢你的脚步。” 拉斯特从手提箱中取出了一根玻璃试管,试管中是某种琥珀色的液体。 “以你的速度,在图纸上的所有指定地点完成炸弹部署需要多久时间?” 希尔缇娜的目光扫过那张巨型工厂的结构图,在心中计算了片刻:“算上布置炸弹本身的时间,不考虑消耗的话,在我极限爆发的速度下,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你会有二十五分钟。”拉斯特砸碎了玻璃试管的封口,用注射器抽取出了其中琥珀色的药液。 他又取出了另一根试管,这其中是拉斯特在沿途收集的铁十字血液,琥珀色液体和漆黑如墨的血液在注射器中融合,发生着剧烈但无声的化学反应。 “这是什么?” “兽用兴奋剂,原本是给斗牛场里的公牛准备的。”拉斯特看着注射器中的反应,融合后的液体呈现为深褐色,沉淀在针管的最下层。 “阻拦与逃亡不同,免不了正面作战,这种混合后的血清可以最大程度弥补我与铁十字在身体素质上的差距,当然副作用也很明显。” “我在器官衰竭而亡了十几次后才摸清楚了自己身体耐药性的极限,这个剂量刚好能让我在注射后存活两到三小时。” 等待针管中的液体反应结束后,拉斯特用注射器将混合血清缓慢推入了自己的静脉。 在这个过程里拉斯特面无表情,但他体表的铁十字烙印却更进一步扩展,已经密密麻麻地爬上了拉斯特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像是遭受了诅咒一般,这些漆黑十字便是咒印与咒文。 拉斯特活动了一下身体,看向身旁的希尔缇娜:“休息好了的话,我们也差不多可以开始了,攻略这最后的关底boss。”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至于之后撤离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蒸汽工厂里有一条直接通往港口区外的通风管道,我估算过你的速度,爆炸时你应该正好可以离开港区,处于爆炸的核心区域之外。” 狂风将希尔缇娜手中的图纸翻折,在建筑蓝图的背面便是拉斯特手绘的港口区简易地图,其中用一条绿线清晰地标注了从工厂到港区外的逃生路线。 以她的实力,只要避开爆心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希尔缇娜还是没有动。 她注视着拉斯特:“那你呢?你自己的撤离路线呢?” “我并没有准备那种东西,不过无所谓。” 拉斯特开口回答,声音很平淡:“反正我不会真正死去,死亡后无非是进入下一次循环罢了。” “这一次循环从发现你,再到做出决定,一切都太仓促了,根本来不及做好万全的准备……以我们现有的条件,并不存在两人都成功生还的可能性,哪怕是万分之一都没有。” “所以从最开始起,我在深蓝港中所进行的一切行动与计划,其目的都是让你一人幸存。” “如果你觉得亏欠于我,那便在离开历史残响后提升自己的力量,寻求外界援助,准备克制铁十字和邪神的道具……等有万全把握之后再回夜世界救我。” “我不确定你重返夜世界的具体时间,所以在此期间的每一次循环,我都会提前做好准备。” 希尔缇娜紧盯着拉斯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夜世界残响的时间流速和真实世界并不统一,也许在现实世界的十几天后我再回到这里,夜世界内又经历了数十上百年的重启。” “我知道,但无所谓。” 拉斯特的声音冷淡的可怕:“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数百年,并不在乎再等待上几百年。” 希尔缇娜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始终未曾回应。 “奇怪,根据之前的观察,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 “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类生离死别的桥段。”拉斯特抬起了左轮手枪:“每次在书上看到都会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作者庸俗,有这心思在这里恋恋不舍,不如把精力投入在之后的行动上,这样才算不辜负对方的牺牲。” 砰—— 一声枪响。 两人所处栈桥的金属格栅板连接处被穿甲弹击碎,带起了刺眼的火,紧随而来的便是栈桥结构被破坏后所发出的,摇摇欲坠的吱呀声。 “对了,如果你能成功离开夜世界的话,可以顺便帮我查下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叫做迦南的边境小镇,远处能看到起伏的雪山群,小镇旁有一座巨大的白色水车,当地人似乎很擅长吹奏风笛。” “这个地方可能有关我的过往,在我来到深蓝港,进入夜世界之前的过往……” 轰—— 坠落的轰鸣声响起。 拉斯特的话语还未说完,他便连带着自己脚踏的金属栈桥一起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噪音与烟尘,将希尔缇娜与拉斯特彻底分隔在了两个不同的空间。 (本章完) 第20章 他开了通透世界 第20章 他开了通透世界 金属栈桥破裂坠落,带起了飞溅的尘土。 这声音哪怕是狂风暴雨也无法完全遮掩,周遭的所有铁十字都不由自主调转了视线,有部分径直走了过来,想要查看这边的情况。 在用眼角的余光,确认到有一抹红白身影已经借动静掩护进入厂区后,拉斯特轻出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扫过整片厂区,此刻已经有数十个铁十字被动静所吸引,正在向拉斯特所在的方位靠近。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的目标是牵制住整个港区所有的铁十字,将定时炸弹被破坏的风险降至最低。 而且先前那些被他聚集到港区周围的铁十字们,此刻也已经丧失了追击目标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很可能不久后便会远离港区,拉斯特必须确保在炸弹爆炸时,所有的铁十字都处于爆炸的核心范围之内。 他将狙击枪的脚架支好,借助栈桥残骸在高点布置了简易的狙击阵地。 先前逃亡时拉斯特和希尔缇娜必须随时保持移动,这种笨重的武器远比不上手枪灵活方便,但是现在他要做的不是逃亡,而是拦截阻击,恰恰是狙击枪最佳的发挥场合。 拉斯特将怀表设置成了计时模式,取出了那枚邪神雕塑。 唰—— 棱形军刺一闪而没,拉斯特用军刺再次切开了自己的静脉,黑红色的鲜血在半空中泼洒,溅落在被缚人形的雕塑上。 他将邪神雕塑用力扔出,然后抬起了手枪瞄准。 污染物在高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当它位于最高点时拉斯特的子弹恰好击中了它,染血的雕塑顿时在半空中剧震了起来,爆发出了一阵嗡鸣声。 一圈圈无形的生物波动以雕塑为源点,在半空中激发而出,向着整个港区,乃至于深蓝港辐射而去。 正常人和其他生物察觉不到这种波动,但是这种波动却如命令一般,在深蓝港中的每一个铁十字脑海中下达。 接收到波动的每一个铁十字皆停下了此刻的动作,然后向着港区的深处狂奔而来,那般齐整的动作甚至引发了地面的震荡,仿佛万马奔腾。 啪嗒。 在开枪的同时,拉斯特按下了手中怀表的按钮,秒针开始了缓慢的跳动。 25分钟的倒计时开启。 …… 雨下的更大了,雨声中混杂着越来越近的奔跑声,以及铁十字们所特有的狂笑声。 拉斯特一动不动地蹲坐在狙击枪前,身边放着沾染自己鲜血的棱形军刺,他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用绷带包扎,但是手腕上静脉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止血,愈合。 先前注射的混合血清赋予了拉斯特接近铁十字的自愈能力,代价则是两小时后他就会因器官衰竭而亡,体循环和代谢加速导致拉斯特的体温升高,雨滴落在他炽热的身体上,蒸发之后变成白雾随风散去。 瞄准镜中映射出雨落狂流的世界,在这般暴雨和水雾之下,三十米外的人便只剩下模糊的一团影子,就连目视射击都变得极为困难,就更别提用光学瞄准镜在上百米的距离索敌了。 但拉斯特却依然在不断地瞄准,测算,微调枪口。 他把一颗尖头弹装填入狙击枪的枪膛。 这把枪采用单发的后膛装填设计,每次射击后都需要打开枪膛退出弹壳再重新插入新的子弹,但完全牺牲连发性能换来的是巨大的单发威力,每一枪都能放倒一头成年野牛。 也只有这样的狙击枪才能配合尖头弹,在百米的距离击穿铁十字保护要害的钢铁隔膜。 在枪弹上膛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拉斯特也完全缄默了。 与不断升高的体温成正比,他双瞳中光消影霁,周遭的世界仿佛锵的一下凝结成冰,雨声戛然而止。 平息了思想的涟漪,不仅是声音,连情感也被一同封闭。 仅仅数秒之内,拉斯特的精神便与周围的环境完全同调,融合,最终化为一体。 这是与此前希尔缇娜相同的心流状态,只是希尔缇娜进入那种完全支配状态靠的是自己的夜刃,而拉斯特依赖的则是纯粹的经验,无人能及的熟练度—— 他与这把狙击步枪搭档了两百多年,人类文明最早的狙击枪诞生至今可能都没有两百年之久。 因为重启的原因,拉斯特无法通过锻炼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他所能做的唯有不断磨炼自己的技巧和精神,在几百年的时间里拉斯特将许多技艺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进入心流状态对普通人而言可遇不可求,但对拉斯特而言却只需要一个精神暗示,枪弹上膛的声音便是他为自己设置的开关。 雨声消失,世界寂静,时间变慢。 拉斯特的「温度」支配了这把狙击枪,周遭的地形,还有瞄准镜视野中的整个世界。 扳机扣动,子弹离膛,枪火乍现。 现实世界中没有枪战游戏那样的命中反馈,但是拉斯特知道百米外的雨幕中有一个同样使用狙击步枪的铁十字被打穿了心脏,雨声中隐约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拉斯特缓缓转动枪口,后膛装弹,然后再次开火…… 这般机械化的流程拉斯特连续重复了六遍,每一枪都有一个狙击手铁十字被击毙,惨叫声以近乎均等的间隔陆续响起。 在开完第六枪后拉斯特忽然侧身倾倒,下一瞬一枚钢芯弹击穿了他身后的钢板。 在侧身的半空中拉斯特再次瞄准,开枪,结束了第七位铁十字狙击手的生命。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对狙,狂暴的雨幕遮挡了狙击镜的视野,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位铁十字狙击手都与瞎子无疑,刚才第七人的反击还是依靠前面六个铁十字的牺牲,方才凭枪声大致判断出了拉斯特的方位。 可拉斯特知道一分钟后雨势便会减小,届时这几把狙击枪将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所以他选择了提前解决这些隐患。 倘若是拉斯特前世的fps游戏,那么他这几枪毫无信息,根本看不见敌人的盲狙将会迅速被冠以“挂狗”,“通透世界”之名然后火速封号,但拉斯特能够做到这种事情靠的却并不是透视。 在过去的循环里,拉斯特有八千多次顺利抵达了港区,然后他也死掉了八千多次,如此海量的经验让他完成了近乎不可能的背板—— 港区内每一个铁十字所携带的武器枪械,行动模式,运动轨迹……乃至于不同时间点大雨和狂风会对狙击弹道产生的干扰。 即便拉斯特的视野中空无一物,但港区内的一切细节却都已经被他巨细无遗地了然于心,进而一击毙命。 拉斯特没有透视眼,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比透视更可怕,因为透视也计算不了弹道下坠和风向偏移。 (本章完) 第21章 漆黑之潮 第21章 漆黑之潮 开完那几枪后拉斯特没再做什么,而是在暴雨中等待着,宛若一尊安静的石雕。 几十秒后雨势果然变小了,由原本狂流的水瀑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但先前被暴雨所遮掩的脚步声也更近了。 雨幕中亮起了一道道血红的幽光,失去了水雾的遮掩,第一批铁十字已经发现了拉斯特的所在。 一道道狂热的目光锁定了拉斯特的身形,仿佛他是某种稀世的珍馐,吃了他的肉就能长生不老。 嘭—— 贴身战在顷刻间爆发,拉斯特闪躲过一个铁十字挥向自己的钢剑,然后利用踢在它身上的反作用力高高跃起。 下一刻,一瞬之前他所处的空间被密集的弹幕割裂。 弹幕也亦覆盖了几个近身的铁十字,在邪神雕塑和鲜血的刺激下铁十字们都已经接近疯狂,可不会顾忌伤到自己的同伴,那几个倒霉蛋的身体在顷刻间便被枪弹打成了筛子,如同破麻袋一般软趴趴地倒下。 拉斯特在空中借力几个折跃,然后灵巧地藏匿于钢铁的骨架之后,落空的子弹射在金属支架上,溅起了点点火星。 在空中闪躲的过程中也有几枪拉斯特没法完全闪避,在这样的弹幕密度下再是老道的经验也会被物理学所局限,但是他用军刺抵挡了绝大部分,极少数子弹命中了非要害部位,在血肉上撕开一道道缺口。 虽然伤势并不严重,在拉斯特服用血清后的生命力加持下连血都没流便迅速开始了自愈,但这种自愈能力也并非毫无代价,每一次愈合都会大量抽取他的体力,倘若这种密度的火力压制一直持续,那拉斯特也唯有等死一条路。 好在深蓝港所处的时代还不存在完善的自动枪械,仅有的自动步枪原型机还处于试做阶段,这些铁十字们所持有的枪械弹容量并不算大,在一轮密集的齐射后便偃旗息鼓,纷纷开始换弹。 而拉斯特所等待的,也正是这短暂的换弹间隔。 他在身后的金属支柱上猛地一蹬,反过来如闪电般冲向铁十字们,在人群中急速地闪转腾挪,如同一枚离膛的弹丸。 金属碰撞的刺耳摩擦声宛若鼓点一般响起,而每一次碰撞便意味着拉斯特手中的军刺被刺出,再从对方的心脏或是咽喉处抽离,带起了一道弧形的血线。 黑色军刺在雨中闪灭,宛若漆黑的雷霆横亘天空,穿刺,闪灭,再闪灭…… 直到拉斯特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那刺破天幕的黑色闪电方才止歇。 他止步在自己的狙击阵地旁,军刺下垂,墨色的血液顺着三棱柱的顶端滴落。 在拉斯特的身前,最后的几个铁十字身形凝滞,然后扑倒在暴雨所产生的积水之中,溅起了小小的水。 这些铁十字不是没有试图反击,他们被感染前都是服役多年的精英海军,在枪法之外军用格斗术也同样老练,这份战斗经验在转化为铁十字后也依然保留了下来,贴身白刃战并非是它们的弱点。 但拉斯特比它们更老练,再精锐的海军也不过训练十几二十年,而拉斯特的格斗技却磨炼了足足两百多年。 当铁十字血清将拉斯特身体素质这一最后的短板弥补之后,他和这些军队铁十字们的战斗无异于成年人蹂躏孩童。 短暂的胜利并未让拉斯特放松,因为新的脚步声已经重新响起,港区更外围的铁十字们又到了。 …… 倘若此时站在港区的高处,便能看到颇为震撼的画面。 外围的铁十字如同墨色的潮水,层层迭迭地奔涌而来,而拉斯特和他的狙击阵地便如同潮水面前的一粒小小砂砾。 砂砾本该被潮水冲刷地无影无踪,但是拉斯特却如一块顽石般屹立不倒,击碎了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的浪潮。 到最后,反倒是围剿顽石的浪潮停滞了。 铁十字们聚集在外围,注视着其中的拉斯特,枪火络绎不绝地响起,却不再敢上前。 拉斯特的周围,铁十字的尸体密密麻麻地堆迭了一层,而他的身上也亦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枪伤也有刀剑所造成的伤势,这些都是他击退了多波铁十字所付出的代价。 任谁都看得出拉斯特处在强弩之末,不论是体能还是自愈能力都达到了极限伤势,可偏偏却没有一个铁十字敢去补上最后一刀。 它们竟然被一个人类杀怕了。 趋利避害是铭刻入每一个生物骨髓里的基因,哪怕是铁十字也不例外,此时此刻面对拉斯特,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过了铁十字们对鲜血和施虐欲的渴望,没有人想被拉斯特在最后时刻拖下水,为其他同类做了嫁衣。 这种时候铁十字们反倒不如那些无脑的丧尸了,换成是丧尸的话拉斯特现在大约早就被尸潮淹没,然后如同吃唐僧肉一样被大快朵颐了。 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僵持,按照这样的形势继续下去,拉斯特拖延时间的目标很快便能达成。 但也就在这时拉斯特忽然动了,他猛地一蹬地面弹射而出,即便他的身旁看起来空无一物。 下一刻,一道利刃划破了拉斯特脖颈处的皮肤,带起了一道血痕,距离斩断他的咽喉不过毫厘之差。 左轮手枪的枪口迸射出火光,单动速射将弹仓内的所有全金属被甲弹在一秒钟内尽数倾泻而出。 在接连不断的铁十字攻势面前拉斯特根本没时间换弹,所以他先前一直在用军刺近身作战,当前弹仓里的弹药便是他这次战斗中最后的备弹,但此刻却被拉斯特一股脑挥霍给了身侧的空气。 这甚至还并不是结束,在单动速射结束的瞬间拉斯特直接将左轮手枪砸了出去,紧接着他一脚踢起了旁边稳定支架上的狙击步枪。 修长的狙击步枪在半空中旋转,然后被拉斯特牢牢握住,他在空中瞄准,扣动扳机,这是近乎脸贴脸的狙击。 钢芯弹在火光中旋转着射出。 然后,伴随着子弹破体的声响,那枚尖头弹突兀地定格在了空无一物的半空。 (本章完) 第22章 八千次回档的含金量 第22章 八千次回档的含金量 “你居然知道我的存在?” 沙哑的声音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 伴随着水波荡漾般的涟漪,一道铁十字的身影在拉斯特身前原本空无一物的方位悄然浮现。 这是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性,额头上那道铁纹十字远比拉斯特所见过的任何铁十字都要更为深邃。 那枚被大狙射出的子弹此刻便嵌在他左胸口的肌肉群里,他的皮肤泛着金刚石般的色泽。 这枚足以贯穿钢板,在先前百米距离打爆了好几个铁十字心脏的尖头弹,此刻在近乎为零的距离命中,却连这个铁十字的血肉都无法穿透。 下一刻他的肌肉起伏翻涌,尖头弹被从青灰的皮肤中挤压而出,扭曲变形成一团澄黄色废铁的子弹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伤口迅速愈合。 拉斯特很熟悉眼前的人影,不论是在他被感染为铁十字前还是感染后都很熟悉。 还是人类时他是深蓝港皇家海军陆战队的队长,拉斯特的侠盗飞车,罪恶都市之旅有一大半都是被他率领的海军陆战队终结。 被铁十字瘟疫感染后,他则是港区铁十字的首领,最强的变异种。 铁十字中会出现极少数进化出特殊能力的变异个体,不过在此之前拉斯特和希尔缇娜一个变异种也没有遇见……这不是因为他们运气好,而是因为整个港区内所有出现的变异种都被眼前的铁十字吃掉了。 铁十字首领的变异能力是吞噬,可以获得其吞噬掉所有变异种的特殊能力,不管是他先前偷袭拉斯特时所使用的「隐身」,还是可以硬接下一发尖头弹大狙的「硬化皮肤」,皆是其吞噬后的产物。 如果将深蓝港比作一场闯关游戏,那么抛开降临后的邪神那种纯粹的背景板,铁十字首领便是深蓝港的关底boss。 在过去的循环里,拉斯特八千多次抵达了这最后一关,然后也失败了八千多次,几乎每一次死亡都与眼前的铁十字首领有关。 “我从你的血液里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但你显然不是普通的感染者。” 铁十字首领的身形在拉斯特周围的空气里时隐时现,缓慢地围绕着拉斯特转动,他其实早就到了,但之前一直隐身在一旁观察潜伏,直到时机成熟才选择显形。 “你之前那古怪的枪法,而且还看穿了我的隐身能力,我想你应该也是特殊的变异种。” “而且与其他变异种不同,你的变异和特殊体现在精神层面上,这让你能够压制那种欲望与冲动,而不会被施虐欲支配理性……” “另外,你似乎能对未来进行某种程度的预知。” 很难想象在拉斯特鲜血以及邪神雕塑的双重刺激下,这个铁十字还能保持着如此程度的理性分析。假以时日瘟疫席卷大陆,铁十字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种族,那他也许能够成为铁十字族群的王。 “精神层面的变异,压制那种施虐欲,这对我们很重要。” “一个欲望与兽性凌驾于理性之上的种群是无法长久存续的,更无法构筑起完整的秩序与社会。” “倘若你的能力能够解决这份弊端,那铁十字便是人类的上位进化形态,我们也许能够携手建立一个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全新文明,而你便是我们族群的先知。” 铁十字首领的口中说着甜言蜜语,却始终在寻找拉斯特露出破绽的刹那,他并不需要什么族群先知,只要吞噬掉了拉斯特他自己就是先知。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够吞噬掉拉斯特,正如他不费吹灰之力吞噬掉其他变异体一样,铁十字首领靠吞噬获得了某种感知异能,因此他可以清晰地洞察到拉斯特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 血清的药效已经开始消退,随之而来的便是后遗症与反噬,拉斯特的五脏六腑都在发出脆弱的呻吟,这是器官衰竭罢工的前兆。 只是铁十字首领有些忌惮先前拉斯特那种仿佛能够未卜先知,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他还是决定等待拉斯特露出疲态再动手,反正以对方的身体状态也坚持不了太久。 事实上他也很快等到了这个机会,拉斯特的脚下一软,再也无法维持手握军刺的戒备姿态,向着身旁无力地倾倒。 与此同时铁十字首领也动了,刀锋朝着拉斯特的腹部刺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少年被开膛破肚,肠子混杂着鲜血泼洒一地的美妙景象,这是他作为铁十字的本性,在之前被压抑了许久,此刻再也无法忍受。 白刃贯穿了拉斯特柔软的腹部,那对他充满诱惑力的鲜血飞溅而起,铁十字首领凝视着拉斯特的脸庞,想要从中看到猎物濒死之时的惶恐与绝望。 但在血雨之中,拉斯特那苍白的脸上却分明勾勒出了一抹弧度。 他在笑什么? 如此的念头只是刚一升起,下一刻,铁十字首领便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了金属断裂的吱呀声。 是之前拉斯特单动速射出的那六发手枪弹,当时铁十字首领很轻松便将其躲了过去,但现在看来那六枚全金属被甲弹压根就不是射向他的。 就连使用尖头弹的大狙,也不过是短暂地阻碍了铁十字首领的行动,对他造成了轻伤而已……拉斯特又怎么可能将最后的手枪备弹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射击之上。 两人的头顶上方便是数十吨重的金属平台,而拉斯特从始至终瞄准的都是金属结构的连接薄弱处。 破坏建筑结构的计划早在拉斯特于希尔缇娜面前开出第一枪时便已经开始,平台早已摇摇欲坠,而这六发子弹命中的便是最后六处断点。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拉斯特将金属断裂的时间,乃至于铁十字首领的心理活动都纳入了考虑之中。 拉斯特确实在这一关失败了几千次,但那是因为之前的循环里他都是孤身一人,拉斯特必须给自己保留下后续安装炸弹,以及撤离港口区的体能与状态,不然就算击败了眼前的关底boss也毫无意义。 而这一次循环拉斯特却不再有这些束缚和枷锁,因为他有了希尔缇娜这个队友。 所以,他可以尽情地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使用此前无法使用的狂暴战法。 轰—— 伴随着最后一根金属支撑杆断裂,钢结构从高空坍塌坠落,与之一起倾倒的还有平台上摆放的数十吨钢筋和燃料罐。 (本章完) 第23章 真名解放 第23章 真名解放 巨大的阴影将拉斯特与铁十字首领笼罩。 再也顾不上眼前腹部被洞穿,再无还手之力的拉斯特,铁十字首领猛地抽刀,便要逃离那如山岳崩塌般的阴影范围。 在一两秒内逃离数十米的距离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以他吞噬了这么多变异种后的身体素质未必不能做到。 可这时,铁十字首领看到身前的少年忽然举起了左轮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他想要做什么? 自杀? 但他的手枪分明已经打空了子弹,连自杀都无法做到。 少年的面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微笑:“朗格莱队长,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转瞬即逝,拉斯特扣动了扳机。 在提灯明净闪耀的光辉里,暴虐的欲望与疯狂被压制,额头上的铁纹十字黯淡了几分,属于海军陆战队队长朗格莱的意识短暂地复苏。 朗格莱茫然地停下动作,环顾四周,回忆起了自己此前所做的一切——身为海军陆战队队长,本该保家卫国,统率军队的他,却为了获得力量将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吞噬。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下一刻,数十吨坠落的钢筋将一切吞没。 …… 剧烈的轰鸣声响起,哪怕是大半个城区之外都清晰可闻。 之前断裂的仅仅只是一截金属栈桥,而这次坠落的却是数十吨的钢筋与燃料罐。 钢铁碰撞的火星将破碎的燃料罐点燃,炽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碎片横扫而过。 不知过去了多久,雨水方才将钢铁废墟之上的大火和烟尘平息。 拉斯特匍匐在钢铁的废墟里,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在刚才数十吨钢筋坠落,燃料罐爆炸的刹那,朗格莱挡在了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拉斯特承受了绝大部分伤害。 他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赎罪,也或许是因为身为军人保护平民的责任心……只是不清楚如果朗格莱知道拉斯特曾许多次头上顶着五颗警星通缉,在深蓝港里和海军陆战队对狙的话,他会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但实际上,此刻的拉斯特没死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不远处,铁十字们所特有的大笑声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对鲜血和力量的渴望战胜了对火焰的恐惧,成百上千的铁十字们翻过燃烧的钢铁废墟向着拉斯特而来。 这里对它们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除了拉斯特的鲜血以及邪神雕塑,现在还多出了铁十字首领朗格莱的尸体—— 吃掉这具尸体的铁十字也许便能成为新的铁十字首领,乃至于未来族群的新王。 拉斯特没有动,或者说他也动弹不了。 此前的血战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体能,而朗格莱也没能护住他的全身,破裂的金属碎片深入他的各处脏器,几根锋利的钢筋则切断了他手脚的骨骼与肌腱,就连精神力也在最后唤醒朗格莱的那一枪中被榨干。 拉斯特的五感开始钝化,甚至痛觉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外表就是一团难以分辨人形的模糊血肉,之所以没有立刻死去,仅仅是因为铁十字血清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褪去,那种超常规的自愈能力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而已。 拉斯特用最后的力气摸索到了那块怀表,破碎的表盘中,25分钟的倒计时已经走到了尽头。 任务完成了,他以一己之力阻挡了全城的铁十字25分钟。 一切顺利的话,现在的希尔缇娜应该已经布置好了工厂内的所有定时炸弹,正在从通风管道的逃生路线撤离港区。 狂笑声逐渐移动到了拉斯特的近前,脚步声远比此前更加密集,至少有上千只铁十字聚集在了拉斯特的周围,是原本港口区外的那些铁十字们到了。 被这般数量的铁十字潮所围困,就算是拉斯特还处于全盛状态,背靠一整个军火库也绝不可能成功突围,更何况此刻的拉斯特已经打干了最后一枚子弹,就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 他闭上眼睛,沉默地等待着死亡降临,全新的循环开启。 这倒并不是因为拉斯特怕疼,被铁十字们分食血肉而亡,这不过是拉斯特过往循环诸多死亡方式中最平平无奇的一种。 他只是在思索希尔缇娜,以及新循环开启之后的事情—— 以短短一天的相处经历来看,拉斯特判断希尔缇娜还算可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在成功脱离夜世界后应该会想办法营救自己。 但是希尔缇娜究竟能否顺利地布置定时炸弹,并且在爆炸前从港区逃离?他不知道。 用爆炸杀死所有铁十字后邪神的神降便能被阻止吗?这只是拉斯特的推测,他对自己的推演过程有信心,却并没有真正成功实施过,所以他不确定。 就算希尔缇娜真的脱出了夜世界,她便能顺利地积累力量然后回夜世界残响救自己吗?在此期间希尔缇娜会不会出现意外?夜世界会不会出现新的变故?拉斯特也不知道。 他从不相信人,数百年来拉斯特都是孤身一人,但这次他选择将赌注下在那位结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名为希尔缇娜的细剑使少女上。 因为这是拉斯特数万次循环里唯一出现的变量,他别无选择,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抓住。 脚步声停顿了。 有一个铁十字停在了他的身前,拉斯特已经听到了利刃的破空声。 这时,忽然吹起一阵风,带着红白两色的疾风。 那柄劈向拉斯特的刀在疾风中湮灭,随后刀的主人也消失在了遥远的地方。 “真名,解放。” 清澈的声音在整片钢铁废墟之上回荡,那是一个女孩在说话,她用金属的声音说着古老的语言。 拉斯特从未听闻过这种语言,但此刻却理解了那个词汇的含义,那是「星辰」的意思。 下一个刹那。 晨星的光辉照亮了他的眼眸。 (本章完) 第24章 你们战车都会放光炮的吗? 第24章 你们战车都会放光炮的吗? 拉斯特的视野渐渐黑暗下去,寒冷从全身袭来,那是死神的阴影笼罩了他。 但在逐渐黯淡的视野里,拉斯特依然看到了那束光……那道贯穿了雨幕,照彻了天穹,激烈而清澈的星光。 声音消失了。 紧随其后消失的是色彩。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仅剩下那喷涌而出的炙热星芒。 奔流的光辉激荡起无数个旋涡,将废墟前那由铁十字构筑成的漆黑浪潮吞没。 铁十字们的躯体在光芒里顷刻湮灭,只余下瞬间熔化的大地,还有血肉被烧灼殆尽后残留的白色灰烬。 有着浅褐色眼眸的细剑使少女落在了拉斯特的面前,在黑暗的视野里她披散的栗色长发是那么耀眼夺目,全身萦绕着苍银色的光焰。 希尔缇娜取出了三枚翠绿色的水晶,放置在拉斯特的胸口处,与此同时她再次念诵出一个古老的音节: “治愈。” 水晶瞬间粉碎,化为了万千翠绿色的晶莹破片,落在了拉斯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恍惚中拉斯特看到了水波的涟漪,他沐浴在温暖的泉水里,视野中的黑暗被光明驱散,寒冷被温暖祛除。 拉斯特生命力的流逝停滞了,宛若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不再飘摇,伤口也开始了缓慢的愈合。 做完这一切后希尔缇娜在拉斯特的身旁蹲下,将他扶在了自己的肩上。 “定时炸弹已经全部安装完毕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她的声音宛若天籁:“还是走之前的那条通风管道吗?” “不行,现在再走通风管道来不及了,我们没法在爆炸发生前离开港区。”拉斯特努力让自己停滞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适应并且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 “按照原本规划你现在应该已经逃生通道走到一半了,而不是出现在这个地方。” 希尔缇娜的声音里不带阴霾:“所以我们现在去哪里?” “其实我倒是还有个备用的方案,就是不能保证安全性。” “说。” “不走通风管道,我们去港区的瞭望塔,往前左拐进工厂就有一条捷径。” 希尔缇娜一把抓住了拉斯特的胳膊,骑士靴猛地一踩大地,随后高高跃起。 在半空中拉斯特看到了那道贯穿了大地的熔岩之径,熔浆的通路硬生生将包围住拉斯特的铁十字浪潮撕扯为了两半,沿途的砂石皆在高温中蒸发为白色的结晶体。 在那道光柱中幸存的铁十字们看着半空中希尔缇娜的身姿,甚至忘记了开枪。 几秒后,希尔缇娜便拎着拉斯特出现在了工厂的上一层平台中,随后便开始了疾驰。 明明她的身形是那么纤细,但是固定拉斯特的手却分外有力,在这一过程中拉斯特感觉自己就仿佛一架风筝,而希尔缇娜则是牵着风筝疯跑的小女孩。 “一千六百柯尔。”希尔缇娜说。 “什么?” “一千六百枚金柯尔,柯尔金币是我们世界的通行货币。” 希尔缇娜头也没回:“刚才为了救你,我发动了自己夜刃的二级能力,解放了「闪烁晨星」的真名,代价便是我的武器在解放真名后直接半毁。” “一千六百柯尔就是修理我的细剑,再加上三枚连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瞬间治愈水晶的总价格……等我们离开了夜世界,记得还给我。” 拉斯特看到了希尔缇娜腰间的剑鞘,剑鞘里那柄水晶般的白银细剑已然支离破碎,先前那种撕裂大地的力量并非毫无代价。 他沉默了一下:“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有你们世界的钱币。” “那就打工还我,调酒师,雕刻家,造型师,兽医,或者去那什么店里面当那啥……你不是很喜欢干这些吗?” 拉斯特继续沉默。 角色扮演游戏,和因为欠债而被迫去打工还钱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就好像玩沙威玛传奇玩的不亦乐乎的玩家们,并不会真的去土耳其烤肉店打工卷卷饼一样。 不过他并没有再说话,拉斯特知道,这是这位骄傲的女骑士在对自己先前自作主张,一个人留下断后的事情表达不满。 似乎是因为拉斯特的服软,希尔缇娜也并未继续在欠债的话题上过多纠结。 拉斯特便这样被希尔缇娜抓着在工厂内狂奔,每次纵跃都是数十米的距离被跨越,身边钢铁和蒸汽锅炉的景色极速变幻着。 他看着身上那逐渐褪去的铁十字烙印:“你就不怕我把铁十字瘟疫带出去,在你们的世界也掀起灾难吗?” “没关系,历史残响通关时夜世界会净化掉一切污染。”希尔缇娜的脚步没有停顿:“只要那时候你还有一口气在,就都能恢复地完好如初。” “你不该来管我的。”拉斯特说:“按照原本的计划你已经成功撤离了,但是现在我们两个很可能都会死在港区里。” “你的性命只有一条,而届时我也得重新堕入那漫长而看不到希望的循环重启之中,这是盲目且不理性的选择。” “我知道。” “但正如你是因为某种坚持,方才支撑自己经历数万次失败依旧没有放弃一般……我也有自己的坚持,不容让步的坚持。” 希尔缇娜的声音很清澈,让拉斯特联想到了午夜风铃的鸣响:“「巡林者」家族的家训——” “身为贵族,无论如何都得守护自己的领民,即使为此付出生命;身为骑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能让同伴死在自己面前。” 拉斯特叹了口气:“听起来是个相当死板,老套,不懂变通的愚蠢规矩。”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吐槽的人,我的父亲和妹妹都说过差不多的话。” 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所以我希望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拉斯特和希尔缇娜的身旁,钢铁和蒸汽锅炉的单调景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单向的道路,道路尽头是一座高耸的瞭望塔。 在冲出钢铁工厂的瞬间,两人便听到了惊涛拍岸的海浪声。 大海与他们之间仅仅相隔着那座瞭望塔,潮声像是在天与地之间回荡。 (本章完) 第25章 我先跳,你再跳 第25章 我先跳,你再跳 希尔缇娜的身形停顿在了那座高耸的瞭望塔前,明明身处港口城市,但自从进入夜世界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与大海如此接近。 但与此同时,希尔缇娜也听见了那混杂在海潮声里,隐约传来的狂笑声。 铁十字们又追过来了,之前那道贯穿大地的星光只能震慑住它们一时,却无法长久维持。 那些铁十字拥有智慧,在从震慑中回过神来后,很快便判断出了那种毁灭一切的星光必然也对希尔缇娜消耗极大,现在的她只是强弩之末。 事实上希尔缇娜也确实没法再使用一次「真名解放」的夜刃了,她的银剑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仅仅只是挥砍都随时有可能碎裂。 希尔缇娜聆听着大地的震动声,她知道几十秒后那些狂热的铁十字们便会化作漆黑的浪潮,像之前包围拉斯特那样再度将他们围困。 但希尔缇娜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可以继续逃生的其他路径。 她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拉斯特指了指不远处那座笔直耸立的瞭望塔:“上去。” …… 嘭嘭嘭—— 希尔缇娜带着拉斯特冲进了瞭望塔中,沿着环形盘旋的台阶迅速向上。 这座瞭望塔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使用,螺旋阶梯上布满了铁锈和苔藓,随着两人踩过,沉积的灰尘簌簌而落。 “我其实挺意外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认可为是你的同伴。” 拉斯特笑了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年纪,在学院里娇生惯养的贵族大小姐,在看到我先前为了阻止邪神降临,而不惜将半座城市炸上天的手段之后,多半会对我下意识地排斥乃至于反感才对。” “放在常人眼里,这样屠城的行径与种族灭绝没什么区别吧,说不定还会有人说上两句铁十字的命也是命……” “你就不担心自己从夜世界里释放出去了一个不可控的疯子吗?” “看来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呢。” 希尔缇娜看着上方不断缩短的台阶,声音在密闭的塔身里回荡:“先不提这里只是夜世界的历史残响,而并非真实的都市。” “即便深蓝港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你所做的事情同样也是繁星大学必定会采取的措施——不择一切手段,不顾一切代价与牺牲,也要将灾厄灭杀于摇篮里。” 拉斯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极端一些。”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然我也觉醒不了夜刃,更成为不了黑夜旅者。” “不止是你一个人。” 希尔缇娜的脚步在螺旋楼梯的尽头停顿,然后伸手推开了顶端的铁门。 “每个舍弃了外界光鲜亮丽的身份,行走于不存在律法与道德的夜世界,与历史的残响,疯狂与污染为伴的黑夜旅者……” “都是旁人眼中彻头彻尾的异类,偏执狂和疯子。” …… 铁门敞开,希尔缇娜步入高塔顶端的瞭望台。 大雨已经停了,只余下空气中迷蒙的雨丝。 夕阳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视线,在更远的地方,巨大的日轮已然触及海面。 高塔下便是陡峭的绝壁,数千万吨的海水在悬崖之下翻涌着,浪涛时而拍打在黑色山石上,碎成白色的浪。 希尔缇娜走到了瞭望台的边缘,注视着下方被夕阳余晖染成苍红色的大海,风吹扬起骑士服的裙摆,在高空中猎猎作响。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拉斯特所说的备选方案究竟是什么。 两人身后的螺旋楼梯再次震动了起来,是那些追赶者们到了,它们远看起来也像海,由万千铁十字所汇聚而成的漆黑海洋,而拉斯特和希尔缇娜所坐在的瞭望塔便是汪洋中的孤岛。 此刻,那些施虐的生物们正在沿着高塔的螺旋台阶循阶而上,几分钟后它们便会出现在瞭望台上,而拉斯特和希尔缇娜却无处可逃。 这是真正的无天无地之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悬崖下那怒浪轰鸣的大海。 “你说的备选方案就是跳海?” 希尔缇娜的视线扫过嶙峋的峭壁,估算着瞭望塔的高度,还有悬崖与海平面的落差,高度至少有60米以上,很可能超过了70米。 “你应该清楚吧,从这个高度的高空落水,比起直接砸在水泥地上也好不了多少。” “我知道,但你不是战车吗?这点高度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那你呢,你怎么办?” 希尔缇娜微微侧过身子,注视着拉斯特,浅褐色眸子中映射着夕阳血色的余晖。 此刻血清的药效已经消失,那狰狞可怖的漆黑十字正在不断从拉斯特的身上褪去,露出了原本的苍白肤色。很显然铁十字那种强大的身体素质与自愈力已经从拉斯特的身上消失,他重新变成了那个与普通人无异的少年。 “别告诉我你又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断后。” 拉斯特不带血色的苍白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既然之前欠下了希尔缇娜小姐1600柯尔,那么在还清欠债之前我还不准备那么轻易去死。” “所以你还练过高空跳水?” “那倒没有,不过我的跑酷水平倒是大师级别的,这是我在无数次大逃杀里磨练出来的,最为擅长的技巧之一,和我的枪法差不多。”拉斯特轻轻地说:“高楼跑酷里的卸力技巧与高空跳水有通用之处。” 希尔缇娜便这样死死地凝视着拉斯特的眼睛,在确认了拉斯特的话语不似作伪后方才作罢:“既然如此的话,我先跳,在下面接应你,然后你再跟着跳。” “没问题吧?” 在看到拉斯特点头的刹那,她便纵身一跃,翻越了瞭望台的护栏,消失在了灯塔下方的惊涛骇浪之中。 “总感觉,我们跳海的顺序好像和电影剧本里写的有点不太一样。”拉斯特苦笑了一下。 他聆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同样踏出了一步。 十几秒后铁十字们破门而出,茫然地在瞭望台上搜寻,但回应它们的却只剩下了陡峭的悬崖与轰鸣的怒浪,再难以寻觅到拉斯特和希尔缇娜的半点身影。 (本章完) 第26章 扣掉05分是怕你太骄傲 第26章 扣掉0.5分是怕你太骄傲 失重感伴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疾驰而至。 拉斯特在半空中调整好了自己的姿势,紧接着,海水那冰冷的感触便将他所迅速吞没。 在接触水面的刹那,拉斯特感觉自己的手与脚同时失去了知觉。 他在过往的循环里练过游泳,虽然谈不上像枪法那般精通,但也至少可以称得上熟练……可是傍晚时分的大海风浪滔天,即便是最精通水性的渔民也绝不敢在这种天气下水,而拉斯特的身体状况又属实不算太好。 从数十米高空入水的冲击力摧毁了他的掌骨与趾骨,而血清的药效过去之后,服用兽药的后遗症与副作用也随之显现。 虚弱感沿着他的四肢百骸席卷而来,五脏六腑都在剧痛,若不是先前希尔缇娜对他使用的治愈水晶续了下命,拉斯特现在也许早已经因服药的后遗症器官衰竭而亡。 他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身体不断下沉,如同坠落深渊。 视野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已经遥不可见,仅仅只有些许的微光穿透了漆黑的海水,照亮了这片寂静的世界。 深秋的海水很冰冷,冷彻骨髓。 拉斯特的所有感知都在迅速地消退,然后归于虚无。 在过去的循环里拉斯特死过很多次,不过相比起被炼钢厂的铁水烧灼殆尽,被铁十字们分食,服用了过量的兽药爆体而亡……溺死在海中这样相对平静的死法倒是不怎么多见。 但也就在这时,拉斯特感觉到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带着他向海面上浮。 几秒钟后,拉斯特再次听到了海面浪潮的鸣响,看到了那被落日染成赤红色的天穹。 “现在几分?” 有人在他的耳畔说。 “什么?”拉斯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时你对我说的话吗,八分的舞蹈团黑丝领舞和美女议员什么的。” “当时你说我卸妆前的容貌和她们在伯仲之间,那么现在呢。” 希尔缇娜的声音在海潮声中回荡:“现在几分?” 拉斯特眨了眨眼睛,迷蒙的水雾褪去,直到此刻他才看清了身前的少女。 海水洗去了她用来隐瞒身份的乔装,流露出了原本的容颜,精心编织的公主辫也被冲散,栗色的发丝紧贴着她的脸颊滴落水珠。 直到此刻,拉斯特才想起了自己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希尔缇娜就觉得莫名眼熟……他在《雪月纹章》游戏设计稿的扉页上见过这位美丽的少女。 那份设计稿上没有标注她的姓名,仅仅只有一个未来的称号—— 「白银剑圣」 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轰鸣,是希尔缇娜设置的定时炸弹被引爆了,在爆炸中最先破裂的是蒸汽锅炉,泄露的高温蒸汽继而点燃了港区内散落的上万吨火药,煤炭与硝酸甘油。 数十米高的火风冲天而起,席卷整片港区,对港区内的铁十字们而言那是来自地狱的业炎,可从远处看那又像是黄昏中交替升起的日轮,日轮里便是燃烧的深蓝港。 希尔缇娜就站在日出般的火光中,身旁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明艳而不可方物。 城市映在她的眼瞳里,仿佛昏黄色的星海。 “九点五分。”拉斯特轻轻地说,他的声音被吞没在爆炸的轰鸣声中。 扣掉了零点五分是怕你太骄傲。 几秒钟后港区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抵达了大海,在海面上掀起了近十米高的巨浪。 希尔缇娜握住了拉斯特的胳膊,带着他在惊涛骇浪中起落,任凭浪涛如何翻涌都未曾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奔涌的浪潮方才缓缓平息,海面重新恢复了宁静。 希尔缇娜在海面上找到了一块浮木,让身体的半数骨骼都粉碎性骨折,已经在冰冷海水中失温的拉斯特躺在了上面,她自己则在水中维持着浮木的平衡。 拉斯特的面色一僵:“我就觉得男女主角的剧本有点不对劲。” “要是想按电影剧本走的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我可没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脆弱,不会就这样失去力气松手沉入大海之中。” 她眺望着远方依旧燃烧着的深蓝港:“所以我们这是成功了吗……” “我们成功地改写了一次世界线,阻止了邪神在深蓝港降临的结局。” 拉斯特微微摇了摇头:“历史的大势,可没这么容易改变。” “那名渔民恰好在捕鱼时捞到了邪神的雕塑,这一切可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而是早已被暗中划定好的命运轨迹。” “我们的所作所为,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将那条早已被大人物们所裁定的世界线,做出了一些微小的偏移而已。” “即便如此,也已经是不得了的事迹了。” 希尔缇娜笑了笑:“在我进入过的夜世界残响中,这还是第一次有历史走向被改写。” 两人就这样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流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携带的钟表都在逃亡时损坏遗失了,因此没人知道他们还要在海上漂流多久。 远方的日轮渐渐沉入了海面之下,半轮太阳和倒影形成了完整的圆,最后的余晖把天空中的云都烧成了火焰的颜色。 当最后一缕夕阳从希尔缇娜的眼眸中褪去之时,夜幕降临。 薄纱般的夜色,便这样像夜空一样,将拉斯特与整个破碎的世界一起,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和逐渐淡化远去的意识里,拉斯特看到了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在脑海中掠过。 【夜世界任务——「深蓝港的余响」已通关】 【当前任务评分等级为:ex】 【检测到新的夜世界适格者,正在生成新的信息面板与旅者身份。】 【你的阿卡那序列长阶为:「高塔」】 【你的位格等级为:19(第一阶层)】 【正在根据你的灵魂本源与心象风景,为新晋旅者匹配「夜刃」】 【检测到旅者心象世界中已绑定有夜刃,匹配进程中断,转为重塑旧有夜刃】 【夜刃重塑完成】 【你的夜刃为:「愚人的图书馆」】 【任务奖励已发放】 【由于你的等级达到了当前阶层的极限,序列经验已存储】 【你获得了固有技能:「炼铁之心」】 【你获得了纹章礼装:「铁纹之月」,「七重视域」】 (本章完) 第27章 深蓝港,通关 第27章 深蓝港,通关 夜色轻柔地将拉斯特笼罩。 明明那层夜幕是那么淡,却又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无论是原本深蓝港世界里的声音,光线,亦或者是色彩都再也难以察觉。 拉斯特便这样沉沦于这片寂静的夜里。 他的身体被夜色遮掩,那粉碎性骨折的手脚逐渐恢复了知觉,遍布全身的伤口尽数消失不见,原本干涸的精神力也重新被盈满。 就连那原本扎根于拉斯特灵魂深处,无时无刻都在用暴虐的欲望侵扰着他精神的铁十字,在遇见那缕夜色的刹那也如冰雪般消融殆尽,很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种感觉很独特,比起拉斯特先前曾经历过的治愈,净化,这个过程更接近于“回溯”。 并非是治疗伤口,而是在夜色触及拉斯特的刹那,他身体所经历的那段“受伤、骨折、遭受铁十字瘟疫污染”的时间被抹去,重新恢复了原初的状态。 回溯时间,这般描述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但考虑到先前希尔缇娜向他透露的情报……作为夜世界的造主,见证文明兴衰的寂静之主,以及整个深蓝港也不过是夜世界所记录的,一段曾经发生过的历史残响。 回溯一小段时间,对夜世界而言似乎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本混沌的思绪伴随着回溯逐渐清醒,拉斯特开始查看了脑海中那道湛蓝色光幕上浮现的信息。 大部分的信息对拉斯特而言都不难理解,在前世记忆中自己在游戏公司里便是负责开发夜世界这一模块。 在从希尔缇娜口中知晓了深蓝港的真相之后,拉斯特很轻易便掌握了光幕之中的大部分内容。 正如希尔缇娜所推测的那般,在获得了凭证,并且顺利地完成了当前历史残响的任务之后,他作为适格者也同样被夜世界所选中,成为了「黑夜旅者」。 他的序列长阶是高塔,据希尔缇娜所说这条序列在现实世界已经失传,只在史书里还留有些许的记载。 位格等级也很好理解,按照希尔缇娜的说法,19的等级代表着他现在距离第二阶层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而他之所以能在没有任何超凡知识传承,不懂扮演,锻炼的前提下,还能达到如此高的等级,拉斯特猜测这应该是来源于自己在深蓝港中的那数百年循环。 相比于希尔缇娜的「战车」,「高塔」这条序列长阶明显更侧重于精神和灵魂侧,在那数万次的重启中拉斯特的肉体得不到分毫的锻炼,但是精神上的历练却能够被保留下来。 还有,我这次通关深蓝港残响所获得的任务奖励——固有技能与纹章礼装。 拉斯特的念头微动。 下一刻,他脑海中那道湛蓝色的光幕便随之一变。 【炼铁之心】 【类别:固有技能】 【永无止境的同一日,循环往复的时间,这对人类而言并非恩赐,而是最绝望的诅咒。再是真挚的感情,炽热的理想,在漫长的光阴面前也终会腐朽,劣化,最终化为虚无的尘埃。】 【所以,这颗支撑着破败不堪的躯壳前进,纵使邪神的污染,铁十字的反转也无法动摇的心灵,其中又究竟藏着什么呢……】 【技能效果:你的灵魂抗性提升50%,以你为目标的污染,腐化,蛊惑,精神操控,催眠,读心类能力效果将大幅衰减,并对使用者造成反噬】 …… 【铁纹之月】 【类别:纹章礼装】 【这把重击型左轮手枪曾与你并肩作战过漫长的岁月,从贫民窟的小巷到市议院的尖顶,它见证着你从黑铁的潮汐中杀出,直到再度看到那轮皎洁的皓月。】 …… 【七重视域】 【类别:纹章礼装】 【这是一场雨中的猎杀,七根直线贯穿了眼睛,瞄具与心灵,只有最好的狙击手才能驾驭这把后装膛式的单发狙击步枪,而它的传说还在继续。】 …… 星光在黑夜中闪烁,尽皆落在拉斯特的手心,化为了两枚闪耀的纹章,一点点淡化入他的身体之中。 但拉斯特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将这两枚纹章召唤出来,而左轮手枪与狙击步枪便安静地躺在纹章的空间里,只要拉斯特心意一动枪械便会落入他的手中。 按照希尔缇娜的说法,每次进入夜世界的通关奖励,都会依据整体的任务评价,以及通关流程生成,大概率会与本次历史残响之中的经历有所关联。 也许是因为这次经历的缘故,这两把陪伴了拉斯特漫长岁月的枪械也如希尔缇娜的细剑「闪烁晨星」那般,升华为了纹章礼装。 而在查看了任务奖励之后。 光幕之中仅剩的信息,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拉斯特将注意力落在了那两行正在不断闪烁的湛蓝文字之上。 【检测到旅者心象世界中已绑定有夜刃,匹配进程中断】 【你的夜刃为:「愚人的图书馆」】 按照希尔缇娜的说法,每一位黑夜旅者在被夜世界选中后,都会根据自己的灵魂本源与心象风景,得到名为「夜刃」的赐福。 但是,自己的夜刃生成却被中断了。 因为—— 「愚人的图书馆」 他轻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按照描述,这便是他自己的夜刃,并非是来自于夜世界,而是原本就与自己灵魂绑定的夜刃。 下一刻,拉斯特的眼前,一道崭新的世界延展而开。 那似乎是一座漆黑的塔,拉斯特就站在塔底的中心处,面前是无尽的漆黑,唯有极远处有隐约的星芒闪耀。 在幽深的黑暗里有二十一条苍白色的长阶,以拉斯特脚下的大地为原点,向上延伸,直通向塔的最高处,那遥远深空的尽头。 拉斯特环顾四周,一一扫视这二十一条苍白长阶。 其中的绝大部分长阶,在最底层的踏足处都有一道虚幻的门扉,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在门扉的周遭交叉,似乎是被施加了某种枷锁,难以解除。 唯有两条阶梯前,并没有那种金色链条和虚幻门扉的封印。 当拉斯特将自己的视线落在这两条长阶上时,萤萤的光点悄然在阶梯上凝聚,化为了两张虚幻的卡片。 卡片背面的图案分别是一座被雷电击中的高塔,以及一辆由黑白两色雄狮所拉的王者战车。 而在卡片的正面则绘制着人物的立绘。 一张是身穿红白色骑士服,细剑收入白银色的剑鞘之中,栗色长发披散的少女。 另一张则是身穿黑色兜帽斗篷,腰间挂着左轮手枪的修长身影。 这两张卡面的立绘拉斯特都很眼熟,因为第一张立绘便是希尔缇娜,而另一张居然就是他自己。 (本章完) 第28章 你的夜刃很棒,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第28章 你的夜刃很棒,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拉斯特的意识化为了触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张绘制着自己立绘的卡片。 紧接着,水波一般的光幕便在他的眼前显现。 【『高塔』·拉斯特】 【羁绊等级:max】 【序列能力:1.闪耀提灯】 【高塔·闪耀提灯(已解锁):高塔序列的第一阶层能力,能够以精神暗示的方式,在身后召唤提灯者的虚影。提灯的火光将会震慑周围目标的精神,基于双方位阶,精神力差距造成控制效果。 对陷入催眠、污染、腐化等状态的目标使用时有一定概率净化其精神的异常状态。】 …… 【夜刃:愚人的图书馆】 【愚人的图书馆(已解锁):据说世上的每一种敌人,每一处险境,每一道难题,都有相应的知识,以及由知识衍生出的技能、道具加以对抗。但是,每个人穷其一生所能记忆的知识,掌握的技艺,储备的道具却是有限的。 这是一位愚钝的人类,为了以拙劣之身对抗巨龙,精灵,血族等天生强大的种族,所编织而出的夜刃。他将毕生所见识过的所有武技、序列长阶、夜刃、超凡技能完全解析为知识,并以原典的形式收藏在了图书馆中,只要取出便可以直接复刻使用。 后来那位无名的人类老死了,但是他的图书馆,以及收藏的上万册原典却流传了下来,伴随着文明史的进程,于一代代继任者手中加以完善,补全,填充,直到将世间万象都囊括入其中。 作为这间图书馆的新主人,只要找到对应的钥匙,你便能使用其中收藏的古老原典。】 【当前解锁序列长阶:2】 【剩余可用原典位:3/3】 …… 当看清楚夜刃「愚人的图书馆」的描述后,拉斯特的眼瞳也不由微微收缩。 他在深蓝港中历经了数百年的时光,习得了超乎常人想象数量的技能。 可正因为如此,拉斯特方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学习掌握的诸多知识与技艺,相比于整个人类文明而言,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而已。 就比如他所掌握的大部分技艺都只能称得上「熟练」,而真正可以说达到大师级的,也仅仅只有枪法、格斗技、跑酷技巧等寥寥几个,每一项都付出了他近百年的时光。 但是,「愚人的图书馆」的描述,却是将整个人类文明史中所出现过一切知识,发明,武技,道具的原典都囊括入了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那些涉及超凡的部分。 只要将对应的原典取出,便可以直接复刻,加以使用。 “不过,我要想使用其中的部分原典,还需要先找到对应的钥匙。” 拉斯特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座黑暗的塔身,看着那幽暗之中的二十一条苍白阶梯。 他还记得希尔缇娜之前提起过,当前已知的序列长阶只有十七条。 但按照「愚人的图书馆」的显示,却足足有二十一条,应该便是对应前世记忆里的,除去了零号牌后的二十一张命运塔罗,只是其中似乎有部分卡牌进行了变种。 很显然,「愚人的图书馆」中所储备的知识,要远远超过希尔缇娜所在的现实世界文明。 至于所谓的钥匙—— 拉斯特看着不远处,那唯二两道未曾被金色链条封印的长阶,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他的心念化为触手,再次触碰了一下那张绘制着希尔缇娜立绘的卡片。 水波般的光芒在拉斯特的眼前荡漾。 …… 【『战车』·希尔缇娜】 【羁绊等级:2】 【序列能力:1.直感,2.疾风步伐,3.燃血】 【战车·直感(已解锁):战车序列的第一阶层能力,能够在战斗过程中不依赖思考,而直接以第六感作出最优解的行动。能通过风声和直觉预测弹道,回避流矢与枪械的攻击,在特定场合甚至能达到“预知未来”的效果。】 【战车·疾风步伐(未解锁):在目标角色羁绊达到一定级别后,开放原典使用】 【战车·燃血(未解锁):在目标角色羁绊达到一定级别后,开放原典使用】 …… 【夜刃:无限之剑】 【固有技·无穷的武炼(已解锁):你的武技之路永无止境,每一次挥动武器都将永久性提升你的武技威力,直到时代的顶点,技法的尽头】 【一级·万物皆武(未解锁):赋予任何事物“武器”的概念,并将其完全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倘若本身便是良品级别的武器则大幅度提升熟练度。这个技能来自于某位无名骑士使用树枝战胜强敌的传说。(在目标角色羁绊达到一定级别后,开放原典使用)】 【二级·真名解放(未解锁):在目标角色羁绊达到一定级别后,开放原典使用】 【三级……】 …… 不愧是未来的「白银剑圣」。 当亲眼目睹了希尔缇娜这般华丽的夜刃面板后,拉斯特也只能在心中发出如此的感慨。 「无限之剑」这种犯规级别的夜刃,也就只可能出现在希尔缇娜这种世界意志的亲女儿身上了,普通玩家不开风灵月影,想要通过正常途径获得那是天方夜谭。 不过拉斯特并不羡慕希尔缇娜,因为按照光幕里给出的信息,他似乎可以用「愚人的图书馆」白嫖希尔缇娜的能力。 《你的夜刃很棒,但是下一秒就是我的了.jpg》 查看完了希尔缇娜的卡面,拉斯特也彻底理解了自己夜刃描述里,那用来解封原典的“钥匙”究竟是什么。 与其他黑夜旅者的羁绊。 或者说,所谓的「缘」。 自己目前只与希尔缇娜一人建立了羁绊。 因此那二十一条苍白长阶中,只有自己的「高塔」与希尔缇娜的「战车」属于解封状态,其他十九条都被金色的枷锁封印。 而倘若自己之后能够与其他序列的黑夜旅者建立起足够的羁绊,那么与之对应的苍白长阶应该也会被开启。 另外,目前自己能从希尔缇娜身上复刻的能力仅仅只有「战车·直感」与「固有技·无穷的武炼」,其余的技能都处于未解锁状态。 不过,随着自己与希尔缇娜的羁绊等级逐渐加深,这些未解锁的技能应该也会逐一解锁。 (本章完) 第29章 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第29章 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按照描述,只要是已经解锁的技能,我便能够以图书馆中原典的形式,将其复刻使用出来。” 拉斯特略微尝试了一下,将心念锁定在了那个已经解锁的技能「战车·直感」之上。 下一刻,他便看到那张有着希尔缇娜立绘的虚幻卡片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周围环绕着淡金色的光点。 一本湛蓝色的书册便这样在半空中浮现,然后一点点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你已装备卡牌——『战车』·希尔缇娜】 【你使用了原典——「战车·直感」】 【剩余可用原典位:2/3】 紧接着,拉斯特便感觉自己对周遭环境的感知敏锐了许多,冥冥中似乎有道第六感笼罩了他,帮助他无需思考便能第一时间做出最优选择。 只不过现在拉斯特不需要战斗,所以直感技能描述里那躲避弹道流矢,乃至于预知未来的功能暂时没法体验。 而在开启直感的过程中,拉斯特也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有任何消耗。 “也就是说,作为战车序列的被动技能,直感这种状态我也是可以长时间,乃至于永久维持的。” “而我为了维持这种直感状态,所需要付出的唯一代价,便是会被长期占据一个原典位。” “不过我现在一共也就两个可用的技能,三个原典位已经绰绰有余,被占据了倒是也影响不大……之后等新的技能解锁了,需要的时候再更换原典位就行。” 拉斯特想了想,又将「固有技·无穷的武炼」也发动了原典使用。 又一本湛蓝色的原典融入他的体内,拉斯特的剩余原典位也随之变成了1/3。 按照光幕描述,无穷的武炼这个技能属于可成长性的技能,每挥一次剑都会永久提高自身剑技的威力,那自然是越早装备越好。 当然,拉斯特所擅长使用的武器并非是剑,而是枪。 不过既然这个技能的名称是「无穷的武炼」而不是「无穷的挥剑」,那便代表着枪技应该也被包括在可提升的范畴之中。 谁说枪技就不是武技,枪法就不是法了? 拉斯特很期待自己把这个迭层技能迭到极限,然后一枪秒杀邪神的那一天到来。 做完了这一切后,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眼前那座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黑塔世界,便仿佛梦幻泡影般消散而去,周围的世界再次被夜色所笼罩。 他能够感受到,周围那流淌的夜色逐渐稀释,变得淡薄。 按照希尔缇娜之前对拉斯特的说法,等到萦绕周身的夜色彻底消失之时,他便会从历史残响和夜世界中脱出,出现在现实的夜世界入口处。 不过,在此之前,拉斯特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首先,便是自己夜刃的问题。 「愚人的图书馆」,并非来自于夜世界的恩赐,而是早在此前便已经绑定在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那么,有极大的可能性,便是这个号称包罗了世间万象,一切人类文明发明和技艺原典的夜刃,与自己的过往有关。 自己历经数百年循环之前,未曾进入深蓝港时的过往。 而关于那段可能存在的过往,拉斯特只知晓唯一的一个线索。 另外,在离开夜世界,前往那个希尔缇娜口中,全新的现实世界之前…… 他也确实想再回一次那个地方。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下一刹那,他胸口佩戴的一枚纹章,便顿时化为了一道苍银色的流光,落入了拉斯特的右手。 枪身通体银白,反射着凛冽的金属光泽,宛若铁月。 铁纹之月。 陪伴了拉斯特上百年的时间,在通关了深蓝港残响后,升华为纹章礼装的左轮手枪。 拉斯特将铁纹之月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缓缓扣动了扳机。 轰—— …… 当拉斯特的意识再次复苏之时,映入眼帘的是翠绿色的山坡。 柔软的绿草沿着山坡绵延,山坡下是如银镜般的湖泊,湖泊旁坐落着恬静的小镇,更远处则可以看到层峦起伏的群山,群山的峰顶一片白雪皑皑。 风吹拂过山坡,头顶的树梢沙沙作响,小镇旁的白色风车正在缓缓旋转着,风车的叶片在湖面上投落巨大的阴影。 耳畔传来了婉转悦耳的奏鸣声。 手握风笛的少女就坐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光线穿过树林落在她素白的脸颊上,淡金色的长发微微反光。 当发现拉斯特苏醒之后少女惊喜地放下了手中的风笛,午后的阳光里她的肌肤仿佛透明。 “拉斯特,你醒了。” “嗯,小艾,我睡了多久?” 拉斯特揉了揉眼睛,眼前这般边境小镇的风景,悠扬得就像是一个昔日的梦一样。 事实上拉斯特也确实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他只知道这座边境小镇叫做迦南。 而眼前的金发少女名为艾弥丝,与他一样都是这座边境小镇迦南的居民,出生于此,生长于此,在这片翠绿的山坡上度过了无数个朴素却又宁静的日常。 艾弥丝在拉斯特身旁的绿荫上坐下,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大概一个小时?” 她用那双天蓝色的眸子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忽然问道:“拉斯特,你又做那个梦了?进入了那个叫做深蓝港的地方?” “嗯。”拉斯特点了点头。 “那你这次没有在梦里干那些蠢事吧?”艾弥丝的眼眸里闪动着严肃的光。 “没有跳进钢铁厂熔化的铁水里自杀,没有为了追求刺激去吸食那些会成瘾的致幻剂,也没有……”她的声音顿了顿,轻轻咳嗽了一下:“没有再去找那个穿黑丝的舞蹈团领舞小姐。” “没有。”拉斯特摇了摇头。 “那就好。” 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般,艾弥丝从自己羊毛靴旁的提篮中取出了两大包用纸包起来的东西。 她将其中的一包递了过来:“今天的下午茶是三明治。” 接过三明治,在打开包装的瞬间,浓郁的香气便四溢了开来。 拉斯特咬了一口三明治,感受着薄切圆面包的酥脆混杂着烤肉的汁水在自己的口中荡漾而开。 这便是他在深蓝港中从来都不去研习厨艺,到现在也只会做一个蛋炒饭的原因。 拉斯特想了想,轻声开口:“不过,我这次在深蓝港的经历有些特殊。” “嗯,发生什么了?”艾弥丝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又从小篮子里取出了冰茶,递到了拉斯特的手中。 拉斯特接过冰茶,喝了一口:“我遇到了一个此前从未在深蓝港见过的女孩。” “她很特别……” (本章完) 第30章 希尔缇娜小姐真是个好人啊 第30章 希尔缇娜小姐真是个好人啊 “很特别的女孩?” 金发少女握着杯子的手停顿在了半空。 “那个女孩很漂亮吗?她叫什么名字?” “嗯,她叫希尔缇娜,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真名,不过按希尔缇娜的性格,应该不怎么喜欢用化名才对。” 艾弥丝的手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冰茶差点便要晃了出来。 “可以和我讲讲你与她的故事吗?” 拉斯特点了点头:“我和她最初邂逅于我工作的酒店,当时她乔装了自己的身份,但我对酒店那个时间段来访的每一位客人都了如指掌,所以还是发现了异样。” “于是,我便以陪酒为借口对她进行了试探……” …… 吹过山坡的风很和煦。 午后斜斜的阳光穿过树梢的叶片,洒落下斑驳的碎影。 拉斯特躺在草地上述说着,而金发的少女便坐在一旁听。 她委实是个很好的听众,当拉斯特开口后她便会认真地摆出听讲的架势,时不时便会乖巧地点点头提出问题,从不敷衍。 充满黄金色彩的静谧时光,就这样悄然流逝。 “再然后,希尔缇娜就把我一把从冰冷的海水里拉了上来。” “她拉着我在大海中飘荡着,躲过了连环爆炸之后的冲击波,直到一切结束都没有松手。” 拉斯特笑了笑:“说实话最开始希尔缇娜过来救我的时候,我还是挺不满的,因为这打乱了我的计划……” “在此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深蓝港内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节点我都巨细无遗地了然于胸,绝不会脱出我的掌控。” “但在那之后,一切便超出了我的控制,向着谁也无法预测的方向一路狂奔。” “幸好,最终的结局还算不错。” “是啊……幸好。”艾弥丝眨了眨眼睛,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还残存着些许的后怕之意。 就仿佛她自己也身临其境,被铁十字的潮汐围堵在瞭望塔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般。 “不过……希尔缇娜小姐,还真是个好人啊。” “哦?”拉斯特抬起了头:“为什么?” 明明先前刚听到希尔缇娜名字的时候,艾弥丝还对其怀有着某种莫名的敌意。 但是随着拉斯特将自己与希尔缇娜的故事讲完,金发少女眼眸里的那种警惕与戒备却消散了许多。 “这样说或许会显得有些自私……不过,我是真的很感谢希尔缇娜小姐。” “若非是她的话,那拉斯特你就又要被留在深蓝港,被困于那漫长的时间循环里了吧。” 金发少女天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光彩。 “虽然在我看来只是梦境而已,但是你也说过,那个深蓝港中的一切对你而言都与真实的世界无异。” “甚至你实际上在那边所经历的时间,要比在迦南更长。” 艾弥丝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拉斯特:“拉斯特你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从来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可是你去往的另一个世界,我却无法跟随你一起去……没法陪在你身边,看住你不让你乱来,乱糟蹋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还好,拉斯特你遇到了希尔缇娜小姐。” “听你的故事,希尔缇娜小姐似乎是相当可靠,值得信赖的性格……” “有她在的话,就算是在那个我不在的世界里,拉斯特你也不会没有人照顾了。” 拉斯特不由苦笑了一下。 艾弥丝的话听起来,就好像他是个必须得有人照顾的拖油瓶一样。 “可惜没法和希尔缇娜小姐见面。不然的话,我一定要带上亲手做的苹果派作为见面礼,让她在往后多多关照你一些。” “啊,已经这个点了吗?” 一边说着,艾弥丝似乎是注意到了那渐近黄昏的天空,急忙站起了身子。 “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还有我提前炖的粥……” …… 两人便这样踩着落叶与杂草,沿着被夕阳染红的山坡向下走去。 下山的路时而被小小的溪流阻隔,艾弥丝便提起自己素白的裙摆,牵着拉斯特的手,踩着溪流间圆润的鹅软石过河。 很快,那座坐落于群山脚下,有着一架白色风车的边境小镇便已经遥遥在望。 拉斯特和艾弥丝行走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看着远方小镇中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感觉自己的内心逐渐宁静了下来,从先前深蓝港那种紧绷的状态里脱出。 港区的血与火、邪神、污染、铁十字的围追堵截…… 不久前在深蓝港经历的一切都仿佛变得无限遥远,不再重要。 他们很快便进了小镇,一路上偶尔会有镇上的居民停下手中的活向两人打招呼,而艾弥丝便牵着拉斯特的手一一礼貌地回应。 拉斯特看着小镇中的风景,还有一位位面容平和的镇民,只感觉颇为亲切熟悉,仔细想时却又有些记不清细节。 两人的脚步停顿在了一间木屋前。 木屋内的装饰很朴素,但是被打扫的很干净,透着一股别样的温馨。 厨房里,一口铜锅里,被煮过头的粥正在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啊,幸好赶上了。” 艾弥丝急忙过去将粥端起,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腌肉、豆子派、布丁、瘦肉粥、夹着起司的黑面包……各式各样的料理陆续出现在了拉斯特面前的餐桌上。 看着眼前在厨房里忙碌的金发少女,以及房间那些简朴但是被摆放地井井有条的家具,拉斯特脑海里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错乱感瞬间又加重了几分。 他的记忆一直是有所缺失的。 用拉斯特前世某本著名侦探小说里的话来说,人的记忆就像一间小小的阁楼,而当阁楼被盈满时,一旦再有新的东西进来,便会取代掉那些旧的东西。 当然,大部分人穷其一生,其所学习的事物和记下的东西也填不满那座小阁楼,但是拉斯特却是例外。 他已经在深蓝港中经历了数万次的循环,数百年的时光,这样的时间已经是普通人的好几个一辈子。 如此之多的繁杂记忆,阅历,足以将他思想的阁楼撑满,让记忆变得残破不堪,甚至连精神的正常运转都再难以维系,走上人格崩毁的结局。 拉斯特现在之所以还能维持着常人的思考,是因为他在深蓝港的循环中学会了精神暗示与自我催眠。 他用自我暗示的方式,强制自己遗忘掉了循环里的绝大部分无用记忆,而仅仅保留下了那些有效的信息。 但是,在他学会精神暗示,能够井井有条地整理自己思想阁楼里的记忆碎片之前……却也有些回忆,已经被他所忘却了。 或者说也不是完全的遗忘,它们只是被遗失在了记忆阁楼深处的角落里,再也难以翻找,仅仅只能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察觉到些微的熟悉感。 就譬如自己在进入深蓝港之前的经历。 再比如这座名叫迦南的边境小镇,以及眼前这位名叫艾弥丝的金发少女。 (本章完) 第31章 与世隔绝的理想乡 第31章 与世隔绝的理想乡 在拉斯特尚且还留有印象的记忆里,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座边境小镇,已经是自己进入深蓝港,被困于时间循环之后的事情。 当时的他精神状态极差,想要阻止邪神的降临,打破那无可救药的循环,尝试了各种办法,却都反反复复的失败…… 最终,堕入了绝望的深渊。 那段时间拉斯特开始自暴自弃,用自残的方式来放弃自我。 他曾经整天整夜地躺在床上,麻木地感受着太阳东升西落,直到邪教团的降临仪式完成,邪神神降的威光陨灭一切。 他也曾尝试过各种死法,就譬如从高楼上跳下,被铁十字分食,再譬如坠入炼钢厂的熔炉之中……等到死亡带来重启之后便循环往复地继续,在生与死之间重复上百次,千次。 深蓝港的循环重启机制令拉斯特无法真正死去,最多也只能处在死亡前一刻的状态,但作为人的拉斯特却又像是已经死了,只等待漫长的时间将他的灵魂风化腐朽,直到彻底湮灭,只留下一具有呼吸有心跳的躯壳。 也就是在那时候,在深蓝港两次时间循环的间隙里,拉斯特来到了迦南,见到了艾弥丝。 是眼前的这位金发少女陪伴在当时如植物人一般的他身边,在迦南这座平静的边境小镇里,一点点帮拉斯特找回了作为人类的实感。 也是艾弥丝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叮嘱与督促……监督着拉斯特不再自残自杀。 不去随意地找异性宣泄欲望。 不去尝试致幻剂这些一旦成瘾便可能再也无法回头的东西。 让他慢慢地,从原本茫然麻木的孤魂野鬼,重新变成了人。 那之后,拉斯特也尝试过研究眼前这个世界的存在原理和出现机制。 他发现,这处名叫迦南的边境小镇,有些类似于前世玩的恋爱游戏里,在多次打出badend之后会出现的提示小剧场。 唯有在自己于深蓝港中死亡……处于前一次循环的终末,下一次循环还未曾开启的间隔之时才能进入。 而且,迦南的出现也并不固定,只有自己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产生自我毁灭的倾向,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时才会出现。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名为迦南的世界就好像是自己的抑制器一般,确保他的精神不彻底崩溃…… 这只是拉斯特自己的猜想,并没有方法去验证。 不过也正是利用这个猜想,拉斯特找到了主动进入迦南的方法—— 他为自己设置了催眠暗示,只要暗示发动,自己便可以直接模拟出那种精神濒临崩溃的状态,然后在两次夜世界重启的间隙中来到迦南。 在那之后,拉斯特便会定时回到迦南,而他也再没有像先前那样绝望迷茫,做过噩梦了。 因为不论他在深蓝港中遭受何等的风浪,遇到多么绝望的坎坷,拉斯特都有了与世隔绝的理想乡,心灵的避风港…… 而名为艾弥丝的金发少女,便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他。 “……拉斯特……拉斯特?” 少女的呼唤声,将拉斯特从回忆之中拉回。 他看见晚餐的料理已经在餐桌上摆好,而那双天蓝色眸子的主人俏脸上正带着担忧之色,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抱歉,小艾,刚才有点走神了。” 拉斯特笑了笑,对着面前餐桌上的菜品大快朵颐了起来。 相比他在深蓝港的高级饭店里所吃过的一些高档大餐,面前餐桌上的这些料理只能用家常和朴实来形容。 但是,比起享用那些看起来华美而精致的菜肴之时,眼前的这一切方才更让拉斯特有生活的实感。 不再只是为了身体提供养料而进食,而是以一位居民的身份,真正地生活在这座小镇里。 “味道如何?”艾弥丝轻声问道。 拉斯特点了点头:“很不错。” “那就好。”艾弥丝轻舒了一口气。 “拉斯特,你刚才是不是想起来些什么了?” 艾弥丝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拉斯特一眼,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我们下午去的那座后山,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去那里玩。” “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山上迷路了,全镇的人都被喊来寻找也没有找到……” “最后,还是拉斯特你冒着大雨在山洞里找到的我。” 一边说着,她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嘴角勾勒起些许的弧度:“不过,那时候大雨引发了山洪,把上山的路给截断了,我们被困在山洞里下不去,大人们也同样上不来。” “最后,我们在山洞里熬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等到了上山寻找我们的大人们。” 拉斯特用手扶住额头。 暴雨,泥泞的山路,幽暗而寒冷的山洞…… 还有蜷缩在山洞阴暗的角落里,目光中充满着惊恐与警惕,如炸毛的小猫一般的小女孩……直到两人的视线相遇,小女孩眼神中的警惕方才缓缓消散,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一般,认清了现实里的人。 以及那个大雨交加的寒冷夜晚,他将仅有的一件大衣包裹住了两人,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度过了那个难熬的夜。 那确实便是他自己的经历,他真的去过那个幽暗的山洞,在角落里和眼前的少女依偎着温暖彼此。 但当拉斯特想要更深层次地回忆,寻觅那段过往全貌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却在支离破碎,化为了模糊的色彩不断远去,脑海中随之传来阵阵刺痛。 “对不起,拉斯特。” “我明知道你遗忘了部分记忆,就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艾弥丝有些焦急地开口,她看着捂住额头的拉斯特,想要伸手触摸,却又怕反而影响到拉斯特,最终那只素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天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后悔之色。 拉斯特摇了摇头,将那些破碎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除:“抱歉,我有些模糊的印象,但是记不太清楚了。” 他将手中的一块黑面包送入口中:“不过,我确实很想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拉斯特并不清楚眼前的迦南究竟是什么,真实的世界?夜世界的残响?亦或者是梦境,回忆,幻觉? 但是,若是想要探寻自己的过往,进入深蓝港,被困于那无限循环之前的过往……迦南便是拉斯特唯一的线索。 按照艾弥丝的说法,以及拉斯特对迦南种种莫名的熟悉感,这里便是他生长的故乡。 但是,这其中不知道出现了怎么样的变故,他才会出现在了深蓝港之中,而迦南也变成了一个相当遥远,仿佛和幻境一般的世界。 他想了想,轻声开口问道:“小艾。” “你听说过……「愚人的图书馆」这个词汇吗?” (本章完) 第32章 代我去看看,那另一个世界的万水千山 第32章 代我去看看,那另一个世界的万水千山 “愚人的图书馆?” 艾弥丝微怔了一下,正要将叉子上的布丁往嘴里送的动作停顿在了半空中。 她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仔细思索了起来,眼眸中闪过回忆的色彩:“似乎……这个词汇是有一些耳熟来着。” “啊,想起来了。” 许久之后,艾弥丝轻轻拍了下手:“我记得,守岸人姐姐好像曾经说起来过。” “守岸人?” 拉斯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感觉莫名的熟悉。 他看了眼面前金发少女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微笑了一下:“我没事的,小艾,你直接说吧。” “有些事情,有些谜团总归是要弄清楚的……哪怕,最终的真相没那么如我所愿也无所谓。” “嗯。”艾弥丝轻轻点了点头。 她将餐桌上剩余的餐具收拾好,然后拉开了不远处的窗帘。 窗外,皓月当空。 整个迦南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夜色里,偶尔有煤油灯的光芒亮起,仿佛汪洋大海上寂寥的灯塔。 “我知道,拉斯特你在那个叫做深蓝港的世界里经历了很长很长的岁月,以至于忘记了很多东西。” “所以……你应该也不记得了吧,十年前迦南的那场大火。” 艾弥丝便站在窗边,看着夜色中的小镇,桌上的烛火灼灼,照亮了她的眼眸。 “时间太久远,具体的缘由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但那是一场很大很大的火,听镇里的老人们说,也许是迦南有史以来遭遇的最大一场灾难,几乎将整个迦南都烧灭为了废墟。” “也就是在那时候,守岸人姐姐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称呼自己为守岸人。” “守岸人姐姐在那场大火里救下了很多人,还在灾后帮助我们重建了整个迦南小镇。” “说来也奇怪,明明那场大火烧的那么严重,但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迦南的重建便完成了,和那场大火前一般无二,简直就像是故事书里所说的魔法一样。” 艾弥丝用悦耳的声音叙述着,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忽然微动了一下:“对了,那时拉斯特你将我先推出了火场,自己则被大火中坍塌的房屋所掩埋了。” “我当时跪在燃烧的废墟上,想要挖开那些砖块和碎石,却根本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守岸人姐姐将你从废墟里救了起来。” 她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微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那件事情,导致拉斯特你当时对守岸人姐姐非常崇拜,好像还说出过什么长大后也要成为守岸人这样的话来。” “愚人的图书馆,我记得就是守岸人姐姐在和我们闲聊的时候提起过。” “不过,守岸人姐姐并没有在迦南停留太久,在小镇重建完成之后她就离开了。” 艾弥丝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对了,好像也是自从守岸人姐姐离开之后,拉斯特你开始经常出现嗜睡的情况……” “包括那个叫做深蓝港的梦出现,应该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脑海之中,那种针刺般的疼痛感更强烈了。 崩塌的墙壁,坠落的楼板,带着烟尘的热风,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还有被浓烟与大火烧灼成黑红色的天空。 以及,那位在燃烧的废墟里发现了尚且存活的自己后,流露出由衷笑容的女性。 残缺的回忆里,那位女性的面容已然模糊,但是拉斯特却依然记得那个笑容—— 那也许是他今生见过最美丽的笑容。 只是,依然与之前一样。 当拉斯特想要将记忆往更深处探寻之时,那一幕幕画面便又重新支离破碎,然后坠入虚无的黑暗。 “抱歉,小艾。让你说了这么多,但我还是有些想不起来。” “没关系的,拉斯特不用道歉。” 艾弥丝轻轻摇了摇头,她用那双天蓝色的眸子注视着窗外飘摇的灯火:“即便拉斯特你一直回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如果往昔再也无法追溯的话……” “那么,只需要让我们一起创造全新的回忆,用崭新的色彩去填补那份空白就可以了。” “好了,不说那些烦心事了,来说些开心的事情吧。” 仿佛是为了转移拉斯特的注意力一般,金发少女轻轻一拍手。 “按照那位希尔缇娜小姐的说法,拉斯特你先前被困的深蓝港,其实是夜世界里的一个不断循环重启的历史残响?” “而你们这次,成功地将深蓝港的历史残响给通关了。” “这是不是说,拉斯特你已经从深蓝港中被解放了?再之后,你就可以去到希尔缇娜小姐所在的现实世界?”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按照希尔缇娜的说法,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过我对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全部的了解也仅限于希尔缇娜口中的只言片语,我也不知道那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吗?” 艾弥丝歪了歪头:“既然这样子的话,那我希望那个世界里有一片金黄色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嗯?为什么?”拉斯特问。 “因为不管是在迦南还是在深蓝港,拉斯特你都没有机会看见那样的风景啊……海港的风景再美,对拉斯特你而言看上百遍千遍也是会腻的吧。” “我也是从镇长爷爷家借来的游记图册上看到的,那本游记上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一辈子必须得去一次的地方。” “比如草有人那么高,被风吹过时才能看见牛羊的黄金草原;比如漂浮在天空上的岛屿;再比如所有建筑都在水中,就连出门都得划小船的水上都市……” 艾弥丝提起自己的裙摆,轻快地转了个圈:“所以,拉斯特,可以答应我吗?” “如果另一个世界里有那些风景的话,请一定要去那些地方看看。” “然后,将那个世界的万水千山,浮空岛,水都,还有黄金色的草原……都讲给我听。” 看着面前眼瞳里带着希冀的少女,拉斯特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我答应你。” 相比于那些彻夜灯火通明的大城市,边境小镇的夜晚来临的很早。 夜幕降临没多久,拉斯特和艾弥丝便互道了晚安,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拉斯特躺在床铺上,注视着窗外黑暗的天空。 这一次他没有用精神暗示的方式强迫自己入睡,而是便这样静静地闭上了眼,等待着睡意一点点涌上心头。 …… 当拉斯特的意识再次复苏之时,眼前已经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风景。 他的身侧便是一道漆黑的虚幻门扉,被夜色所萦绕的门扉中不断荡漾出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 伴随着拉斯特出现,那道虚幻的门扉缓缓在夜色中消散。 紧接着,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看到周围出现了一道道身穿制服的身影,制服的领口处皆佩戴着统一的校徽。 校徽之上,铭刻着点点闪烁的繁星。 (本章完) 第33章 要不是希尔缇娜,我现在还在当牛郎呢 第33章 要不是希尔缇娜,我现在还在当牛郎呢 “姓名。” “拉斯特。” “年龄。” “记不清了,估摸着得有个两三百岁吧,当然你给我写十七岁的话我也不介意。” “性别。” “应该不是武装直升机?” 单向镜后,伊丝妲询问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佩戴着繁星徽章的学院制服勾勒出一条紧绷的弧线,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透过单向镜,注视着问询室内一脸人畜无害模样的拉斯特,深吸了一口气,从桌边的罐子里掏出了一大把小熊饼干塞进嘴里,那起落的弧线方才稳定了下来。 伊丝妲看了眼手中纸张上拉斯特的名字:“拉斯特……这是你的真名吗?没有姓氏?” “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一个人在夜世界里浑浑噩噩地流浪了上百年,还能记得自己几百年前的真实名字是什么?” “不过既然有人这样喊我,那它就是我的名字了。” “嗯?” 伊丝妲头顶的呆毛动了动:“喊你这个名字的人是谁?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梦里。” “……”伊丝妲沉默,又伸手从铁罐里抓起了一把小熊饼干。 “话说回来,我现在应该不是在以嫌疑犯的身份接受审讯吧?我看你们也没给我带手铐。” 拉斯特调整了下坐在椅子上的坐姿,让自己尽可能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虽然我在夜世界里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就算被枪毙一百次都不过分,临走前还顺手炸了半座城市,但那都是迫不得已的。” “而且希尔缇娜也干了,你们要是想以这事给我定罪的话,那她是主谋,我只是从犯。” “如果不是当初遇到了希尔缇娜,那我现在也许还在夜世界的酒店里当牛郎呢……当然了,这当牛郎也没什么不好,但成为黑夜旅者对于我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你和希尔缇娜副会长当然不是什么嫌疑犯。”伊丝妲打断了拉斯特的絮叨:“这只是例行的询问和登记而已。” “你应该知道的,因为持有序列能力以及夜刃的缘故,每一位黑夜旅者都拥有极其强大的破坏力。” “又因为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之中,那种无比压抑,令人窒息的氛围,所以长时间出入夜世界的黑夜旅者多多少少都在精神上有些偏激,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再加上夜世界对平民的保密条款,所以按照格兰威尔国度的律法,每一位处于国境内的黑夜旅者都要进行登记,追踪去向,并定期观察精神状态。” 她从桌上拿出了一个类似于平板电脑的东西,轻轻拨动。 下一刻,虚幻的光幕便出现在了伊丝妲的眼前,随着她手指的轻拨,平板中的内容也亦不断变幻着。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伊丝妲。” ”繁星大学的三年级生,方尖碑排名第七十八位,第三阶层的隐士,目前在繁星学生会中担任心理测量员一职。” 伊丝妲咬了一口饼干,小熊饼干上的小熊顿时便掉了脑袋:“接下来我会以侧写的方式对你进行心灵测量,评估你的精神状态与稳定系数。” “用你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就好,请尽可能地放松身体和精神,配合我的测量。” “嗯。”拉斯特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调整了下坐姿,伸了个懒腰。 在伸懒腰的过程中,拉斯特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比作了枪的模样,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咔哒。 …… 狭窄的问询室内,一场简短的心理测量正在进行着。 伊丝妲提问,拉斯特回答,时而这位戴着耳麦的心理测量员会停下问询,在自己的平板上记录一些什么。 看起来和拉斯特前世去看心理医生的桥段一般无二。 但实际上这只是伊丝妲的伪装。 用常规的测试题与各类测试量表确实可以衡量大部分普通人的心理状态,但是要想将其运用在黑夜旅者的身上却并没有容易。 序列能力,夜刃……他们有太多可能扰乱到心理测量的结果。 也正因如此,能在繁星大学担任心理测量员,专门对黑夜旅者进行心理评估的伊丝妲,其所依赖的自然也不只是这些心理医生的测量表与问答话术,而是她的夜刃。 在一边用普通的问询与记录让拉斯特逐渐放松身心的同时,伊丝妲悄然地发动了自己的夜刃。 她的精神顿时升到了更高处,不再是用物质世界的视角,而是以灵性的感知来观测眼前的世界。 夜刃「窥秘之眼」。 能够开启灵界视野,以直接观测对方灵性的方式,观察到目标精神具象化之后的象征物,乃至于在某种程度上读取目标的记忆碎片。 当然,窥秘之眼要想达到读心,读取记忆的效果,有着诸多限制条件……因此这个夜刃在实战时的效果并不算突出,除非双方存在着位阶差距,不然一般没法在战斗中对敌人使用。 伊丝妲感觉自己的眉心洞开了第三只眼睛,那是她的灵性之眼。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黑夜旅者们精神具现化后的象征物五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比如有人明明表面上看起来是位风流倜傥的贵族少爷,但精神具现物却是只透明的鼻涕虫,也有人外表是性格豪爽的肌肉壮汉,内心的具现物却是一根柔弱的小菊。 而某些精神状态不佳,较为偏激的黑夜旅者,其精神象征物更是只能用不可名状来形容,什么样的奇行种都有。 然而,当伊丝妲用自己的灵性之眼,看向拉斯特的精神象征物之时,她却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只漆黑的小猫,柔顺的毛发像是丝绸般细腻,一双眸子如海水般蔚蓝。 它晃了晃那条纤细而优雅的尾巴,打了个哈欠,看了伊丝妲一眼,随后发出了一声娇弱的“喵”声。 好可爱! 伊丝妲感觉自己的心化了。 那因为观测其他黑夜旅者们那些不可名状的具现物而伤痕累累的内心,在一刹那间得到了治愈。 看多了那些妖魔鬼怪,没想到黑夜旅者的精神具现物中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存在。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让自己的灵性分身凑了上去,想要抚摸一下这只小猫。 紧接着,伊丝妲便看到面前那只可爱的黑色小猫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其中伸出无数条漆黑的触手,径直将她灵性分身的脑袋和上半身都吞了下去。 伊丝妲顿时变成了「伊)(丝妲」,步了那块小熊饼干的后尘。 (本章完) 第34章 人这一生总是得被曝光些黑历史的 第34章 人这一生总是得被曝光些黑历史的 “嗯哼唔啊啊啊~” 伊丝妲忍不住发出了惨叫声。 作为第三阶层的隐士,她发动分身消耗的灵性并不算多,刚才整个灵性分身溃散也不过是损耗了部分精神力而已,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是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作为掺杂了自己灵性的化身,那具分身就和伊丝妲本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能实时感受到分身所感受的一切。 也正因如此,刚才那具分身被触手丸吞的全过程,她本人都巨细无遗地全部体验了一遍。 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甚至还有点小爽。 以至于伊丝妲原本的惨叫声,到了后面更是干脆带上了呻吟。 也就幸好问询室两侧以及单向镜的隔音效果够好,再加上刚才发动夜刃时伊丝妲机智地关闭了问话用的麦克风,不然她现在大约已经在拉斯特面前社会性死亡了。 伊丝妲面颊红润,发丝凌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良久才缓了过来。 她用手指抓住桌角,死死盯着单向镜另一侧,正因为心理测量员的忽然沉默而有些无所事事的拉斯特, “很好。”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伊丝妲那白皙脸庞上的酡红更浓重了几分,就连大腿都不自觉地兴奋抖动了起来。 “作为吸引我注意的奖赏……我会把你内心中最为阴暗,最为龌龊而见不得光的秘密统统挖出来——” “然后,让你感受到自以为最深藏不露的隐秘被曝光于阳光之下,而自己却只能无能狂怒的无助感。” 正如此前希尔缇娜所说的那般——每个与疯狂与污染为伴的黑夜旅者,都是外人眼中的偏执狂和异类,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扭曲。 这一点,哪怕是作为繁星大学排名靠前的三阶,担任心理测量员一职的伊丝妲也不例外。 她最大的癖好,便是偷窥。 当然,不是那种尾行痴汉式的,对于他人肉体的偷窥……作为尤利安伯爵家的独女,伊丝妲打心底里厌恶那种变态的流氓行为。 伊丝妲所追求的,是心灵层面的窥探。 扒出他人的黑料,掌握最为致命的秘密,让其纵然徒有一身武力与权势却无处施展,只能乖乖对自己言听计从……那般无与伦比,令人陶醉的掌控感。 夜刃「窥秘之眼」,恰恰便是伊丝妲这般扭曲心象的具现。 而她之所以会选择担任心理测量员这个吃力不讨好还容易得罪人的职位,也是为了让自己能以学院官方的身份,去公然满足自己窥探秘密的爱好。 当然,在伊丝妲的「窥秘之眼」面前,常人的那些小心思只要随意一扫便能洞穿。 例如王都内一位帅气多金的单身子爵,每晚都会一个人偷偷溜进那位壮硕的军部教官宿舍里。 再比如在繁星日报第九十七期“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中排行第九,每天都收到无数封情书的女学生,私底下则是个渴望与女孩子一起翻滚喘息的姬。 还有格兰威尔国度的某某官员与敌国私通、某家贵族的少爷与自己年轻貌美的继母搞在了一起、某位外表儒雅斯文的牧师每天半夜都要蒙着面上街裸奔…… 这些寻常的黑料在伊丝妲看来都太过于低级,得到的太过于轻易,即使就那样毫无遮掩地摆在她的面前都懒得理会。 唯有那些真正的强者,拥有无懈可击的强韧心灵,即便是窥秘之眼也无法轻易看穿之人……其内心的黑料与秘密才最值得被窥伺。 她先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窥秘之眼被阻碍,无法看穿的情况,但那大都是因为与对方的位格存在差距,遭受了等级压制的缘故。 在一位等阶明显比自己更低的新人面前吃瘪,甚至还被丸吞掉了一整个灵性化身,这还是伊丝妲第一次遭受到如此的耻辱。 伊丝妲的大腿不自觉地夹紧,脸庞带上了不自然的潮红。 根据她过往的经验,窥探的过程中遭遇到阻扰和困难越大,便说明其心中秘密的价值越高……那般隐秘之于伊丝妲,就宛若宝石和金币之于巨龙一般,对她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几乎连一秒都没有等待,在感知到自己先前消耗灵性恢复的瞬间,伊丝妲便立刻再次发动了「窥秘之眼」。 她的灵性化身顿时再次凝聚,置身于由集体潜意识构筑而成的灵性海洋之中。 这一次,伊丝妲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旁,没有再去招惹那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还有些可爱的黑色小猫,而是直接使用了窥秘之眼的第二层效果—— 「记忆读取」 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被极速消耗,在顷刻之间便临近衰竭。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无数支离破碎的光影,一幕幕画面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伊丝妲看到了血与火,看到了枪林弹雨,看到了狰狞的狂笑,看到了黑夜之下无数阴暗龌龊的罪行…… 无数碎片般的画面不断交替,却始终难以真正看清。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心底深处,一定藏着某种见不得光的,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伊丝妲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朱唇,俏脸上的红晕宛若喝醉了酒般荡漾而开,就连呼吸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来吧,让我看看吧!” “在你的心灵深处,那段你拼尽全力也要隐藏的记忆,究竟会是何等丑陋,何等阴暗的罪恶行径!”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了那副画面。 面前这位此刻强装镇定的少年,在听到了自己那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被揭穿后,那张俊秀的面庞上逐渐浮现出惊惧,惶恐,畏缩,绝望的神情。 最后,畏畏缩缩地匍匐在自己裙下,浑身颤抖着想要求饶,却被自己一脚踹开。 那般滋味,只是想想便让伊丝妲心痒难耐。 她猛地一咬舌尖,催动着最后残存的精神力,投入了窥秘之眼中。 下一刻,那层层迭迭的记忆碎片尽数消失不见,仅余下了一道稳定的画面。 …… 那是一座夜幕笼罩之下的废弃工厂。 身披漆黑长袍,头戴蝙蝠面具的少年,缓缓地从数具通缉犯的尸体旁站起了身子。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牵着警犬,提着灯笼,不断搜寻而来的警察们,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地爬上了自己的试做型摩托。 然后,全然不顾后方那些鸣枪示警的警官与狺狺狂吠的猎犬们,启动了摩托,由黑暗的废弃工厂,向着光明的城市之中驶去。 只留下最后的几句话语,在黑暗中缓缓消散。 “要么作为英雄死去,要么活的足够长,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恶棍。” “我即是复仇,我即是黑夜,我即是……” “蝙蝠侠。” (本章完) 第35章 我怕伊丝妲同学留下心理阴影 第35章 我怕伊丝妲同学留下心理阴影 咔嚓。 伊丝妲手中的小熊饼干被她无意识地掰成了两半。 蝙……蝙蝠侠? 每个人的灵性象征中都存储着海量的回忆,而能够被窥秘之眼观察到的,往往都是对方脑海中最为阴暗,最为不堪回首的记忆片段。 因此,这也是最能反映一个人本心的事物。 作为专业的心理测量员,伊丝妲使用窥秘之眼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有小时候被仇家灭尽满门,而自己只能躲在床底下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去,立下血誓要复仇的。 有年少天才却一朝陨落,被指腹为婚的女方登门退婚,定下三年之约的。 有被未婚妻背刺陷害,锒铛入狱,却在监狱中发现了暗道、藏宝图以及寄宿着强者灵魂戒指的。 还有开局被诬陷流放边境的;被逐出勇者小队的;被富家千金当作出国留学白月光的替身用,发誓要让她追悔莫及的;身为七十岁保洁阿姨却被霸道公爵看上的…… 这些年来,几乎什么样的画面伊丝妲都见过,足以称得上见多识广。 然而—— 她这一次在拉斯特的身上,透过「窥秘之眼」所看到的记忆片段,却属实有些超出了伊丝妲的预料。 作为窥秘之眼的主人,她能够以上帝视角浏览记忆碎片,很迅速地便掌握了这段拉斯特记忆碎片的全貌。 行走于黑暗,却心向光明。 游离于法律之外,却用自己的方式在维护着那座城市的秩序。 面对罪犯以身入局的阴谋,他宁愿牺牲自己的名誉,也要维系居民对正义的信仰。 他是沉默的守护者,是警惕的保护者。 也是黑暗的骑士。 伊丝妲沉默了。 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英雄。 「正义的朋友」什么的,应该是只存在于童话和空想里,由作家们杜撰出来的虚构之物。 哪怕是那些外表看起来正直无比的神职人员,其内心深处也必然藏着某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所以,她才会那么乐此不疲地去窥秘。 戳破那些虚伪之人光鲜亮丽的外表,让其丑陋肮脏的内心暴露于阳光之下……这正是伊丝妲窥秘的乐趣所在。 但是,此时此刻。 在那般纵然深陷黑夜却依然守望光明的正义面前,她的信念却动摇了。 那般蝙蝠侠的理念虽然看起来有些粗糙,有些幼稚,有些中二。 可也正是那般稚嫩而清澈的正义,将伊丝妲的偷窥行径照耀的那般相形见绌。 与问询室内的少年相比,自己才是那个虚伪而丑陋,用阴暗思想去揣测他人的小丑。 她的精神力在先前发动窥秘之眼时便已经枯竭,而此刻就连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意志都产生了动摇,一时之间陷入了些许的恍惚。 而也就是在伊丝妲意识恍惚的刹那。 她惊恐地发现灵性视野里,那只作为拉斯特精神象征物的漆黑小猫忽然朝自己看了过来。 然后,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 “咕噜咕噜咕噜……” 伊丝妲灵性分身的悲鸣声被无数条触手吞没。 …… “银院长,没想到您已经到了。” “您来了也不提前通知夜世界据点一声吗?如果不是我的直感在附近感知到了异样的空间波动痕迹,连我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希尔缇娜推开了房门。 她双手轻扶裙摆,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贵族礼。 “那道空间痕迹就是特意留给你看的,不过你发现的比我想象中更快,看来这次进入夜世界对你而言收获不小。” 优雅而慵懒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然而这道声音的主人,被希尔缇娜称呼为银院长的存在却并非人类。 这是一只雪白色的生物,乍一眼看去有些像是狐狸又有些像是大猫,银白色的毛皮让人不由联想到极北之地的雪山。 此刻的它正慵懒地斜靠在房间内的沙发上,沙发的扶手上放着一大包小鱼干,身前则摆着一台平板电脑。 有些非同寻常的是,明明它就这样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什么动作也没有做,但是那平板电脑上的画面却在自行变化着,时不时还会有一条小鱼干从包装袋里凭空悬浮了起来,然后慢悠悠地落入了它的口中。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虚空中操作着这一切一般。 察觉到希尔缇娜推门而入后,银院长也依然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弹,只是抬了抬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小缇娜,快四阶了?” “嗯。”希尔缇娜在沙发对面以优雅的姿势坐下:“都是银院长教导有方的功劳。” “行了,要是你能把这份尊师重教懂礼仪的乖巧劲,分一半在你自己那犟脾气以及对你父亲的态度上,我平时也就不用这么劳心了。” 银院长有些无奈地抬了抬尾巴:“算了,不说那些了。” “我这次找你,是为了你先前说的那个,迷失在历史残响里的黑夜旅者。” 希尔缇娜的眼眸微微一动:“拉斯特他从夜世界通道里出来了?” “嗯,比你晚了几个小时,正好在你之前冥想修炼的时候。” “依据你以圆桌十二席之一的身份提出的要求,校方并没有走原本的三十日隔离-检测-监视的标准流程,而是派遣了心理测量员伊丝妲.尤利安前来,直接对拉斯特进行风险性评估。” 希尔缇娜的眉头微皱了一下:“那个夜刃是「窥秘之眼」的伊丝妲?” “学院那么多心理测量员,为什么偏偏派了她来?” 很显然,同为繁星大学的同学,希尔缇娜也对伊丝妲的怪癖有所耳闻。 “这事和我无关,是学院那边自行决定的。”银院长将一条小鱼干塞入了口中。 它瞅了一眼希尔缇娜:“怎么?小缇娜?担心他吃亏?” “但按照流程,风险性评估程序一旦启动便无法停止,你也只能希望那个叫做拉斯特的家伙心里没鬼,可以经受住「窥秘之眼」的考验了。” “伊丝妲这个小家伙虽然癖好怪异了点,但还从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 一边说着,银院长用小爪子抓起了桌上的平板电脑,平板电脑屏幕上正实时显示着心理测量的监控影像。 但是紧接着,银院长的动作便愣在了原地。 只看见屏幕的影像上,问询室内的拉斯特一脸悠然,无所事事地坐在原地。 而在单向镜的另一侧。 风险性评估的主考官,曾经让无数繁星大学学员闻风丧胆的伊丝妲.尤利安正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座椅上。 她目光涣散地看着天板,双马尾无精打采地从肩膀垂落,眼神茫然而空洞,仿佛丢了魂一般。 那张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脸上,此刻露出了阿黑颜般的表情。 “银院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希尔缇娜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我担心的不是拉斯特,而是伊丝妲同学的安危。” “我怕她被拉斯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以后再也使用不了夜刃,那样的话学院也会因此少了一位优秀的心理测量员。” (本章完) 第36章 自己亲口许下的约定,便要用生命去遵 第36章 自己亲口许下的约定,便要用生命去遵守 银院长毛茸茸的小爪子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片刻之后,它才故作自然地又抓起了一条小鱼干送入口中,打开了平板电脑上的麦克风。 “伊丝妲,注意形象。” 监控中,伊丝妲的眼神虚无,表情恍惚依旧,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耳麦中银院长的声音。 银院长的额角浮现出了黑线。 它那红宝石般的兽瞳中,一道银月的虚影悄然显现。 “伊丝妲.尤利安。” 这声呼唤并不响亮,却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令问询室中的伊丝妲猛地一震,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眼眸中重新恢复了神采。 她急忙擦了擦嘴角:“银院长,我……” “不用解释了,我都通过监控画面看到了。” 银院长打断了伊丝妲的狡辩。 “别说那些没用的。” “现在,将你先前通过「窥秘之眼」看到的东西,完完整整,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 “是。” 伊丝妲控制了一下表情,在平板电脑上输入了起来。 …… 片刻之后,银院长看着平板电脑上新上传的文字,又将一条小鱼干塞入了口中。 “行走于深蓝港的黑夜里,用自己的方式打击邪恶,惩击罪犯,守护市民安居乐业的无名英雄,黑暗骑士——” “蝙蝠侠。” “作为在场唯一和拉斯特接触过的人,这符合你对他的印象吗?小缇娜。” 希尔缇娜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字,陷入了沉默,怎么都无法把脑海中那个面不改色就制定出将半座城市炸上天计划的拉斯特,与平板上那维护深蓝港秩序的蝙蝠侠划上等号。 不过,她又想起了自己与拉斯特在酒店中的初见。 那位游戏人生的完美牛郎,也与后面那个注射兽用兴奋剂时依然面不改色的身影有着天壤之别。 名为拉斯特的少年,就仿佛带着一道道面具一般,揭下一层还有另一层。 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选择好此时最为恰当的人格面具,以最合适,对自己最有利的形象盛装出演。 以至于无人知晓那层层迭迭的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容。 “我分不清。”希尔缇娜说。 “我猜也是。” 银院长甩了甩尾巴:“倘若拉斯特向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在那个夜世界残响中轮回了数百年的话,那他几乎是不可能被看穿的。” “在这数百年里,他见识过了太多的人,太多事,这样的长度足以比拟许多个普通人的一生……” “寻常人的大脑中被灌输入如此漫长时间的阅历和记忆,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被这无数繁杂的记忆冲垮自我意志,沦落为痴痴傻傻的疯子。” “而拉斯特既然还能够表现出常人的姿态,就说明他拥有着超乎想象的自我约束与掌控能力。” 银院长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将一块小鱼干丢入嘴中:“拉斯特邂逅过,结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因此他可以根据外界环境,需求,对话者的不同自如地调节自己的人格面具,向外界展现出不同的人格。” “他可以是完美无缺的牛郎,贫穷但富有理想的演说家,守护正义的蝙蝠侠;也可以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疯狂的野心家……这一切都只取决哪种状态更契合他此刻的利益需求。”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伊丝妲那小家伙的「窥秘之眼」也起不了作用。灵性视野确实能看到他的真实人格与一部分记忆片段,但那仅仅只是拉斯特的一个侧面而已。” “他的每一副人格面具,每一个侧面都是真实的……却又都无法代表名为拉斯特之人的全貌,更无法看穿他的人格面具之下,那真正的心象风景。” 银院长停下了吃小鱼干的动作,抬起了头,看向了身旁的希尔缇娜。 “所以,小缇娜,你应该明白了吧。” “如果只是无法进行心理测量也就罢了……但他的来历也神秘莫测,当前的世界地图上并不存在一处名叫「迦南」的地名,我们根本无处考证他的出身与履历。” “在这种情况下,按照校方的规章,繁星大学是不可能接纳拉斯特成为我们的一员的。” “他的危险性和不可控性太高了,谁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和某个隐秘组织有所关联,譬如追踪你进入夜世界的「青铜蔷薇」,也许那个死掉的舞者就是青铜蔷薇专门设计好的苦肉计。” “甚至或许他自己并不知情,但是却早已被隐秘组织种下了某种后手,只等某个时机便会爆发。” “之前不是没有过先例,当时的格兰威尔国度付出了四座城市被血祭的代价。” 银院长的眼中,少了几分原先的慵懒,多出了几分严肃。 “由政府出资,为拉斯特在一座气候宜人的无人小岛上提供优渥的住处,建立一座疗养院,让他可以尽情地享受蓝天阳光和沙滩,学院再定期监测回访……” “倘若将拉斯特的情况上报的话,这大概率便会是校董会做出的决议。” “小缇娜你应该清楚,在涉及超凡者失控的决策上,即便是以你圆桌十二席之一的身份,也没法干涉太多。” “我明白,银院长。” 希尔缇娜轻轻点了点头,她注视着平板电脑中那正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但是拉斯特他沉沦了数百年时光,历经了千难万险,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才逃离了那个名为深蓝港的地狱。” “而此刻的我们却要将他送往另一个监牢,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蓝天阳光和沙滩对他而言并非享受,而是早已经历过无数遍的酷刑。” “而且,我相信拉斯特。” 希尔缇娜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就连邪神的污染都无法将他的意志腐化,又怎么会有隐秘组织能够在他的身上动手脚。” “只有你一个人相信他没用……” 银院长注视着希尔缇娜,但随后它便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没错,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毫无意义。” “但倘若连银院长也相信的话,即便是学院也要慎重考虑吧。” 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银院长的说辞一般,希尔缇娜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归根结底,学院所想要得出的结论,无非就是两点而已——” “拉斯特的精神状态稳定且可以自控,以及他对繁星大学并不抱有恶意。” 她的话语优雅而不失礼仪:“而据我所知,哪怕伊丝妲同学的夜刃与心理测量失效,银院长也有能力以另外的手段证明这两点。” 银院长吃小鱼干的动作愣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它那雪白的毛发顿时便炸了起来:“好啊!我就说你这小丫头怎么没事献殷勤,还专门向我发了封邀请函,没有邀请其他教授而是邀请我来参与评定,原来是已经算计好了。” “合着你早就计划好拿我当苦力了是吧!” “请原谅我的一点小心思,但这确实是学生对老师的请求。” 希尔缇娜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很认真:“我答应过拉斯特,要将他从深蓝港那无限循环的地狱中救出去,那自然不能再亲手将他送进另一个监牢。” “「巡林者」亲口许下的约定,便要用生命去遵守。” 她再次站起身子,一丝不苟地向沙发上的雪白生物行了一个贵族礼。 “银院长,拜托了。” (本章完) 第37章 我答应了她,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 第37章 我答应了她,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 银院长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盯着希尔缇娜看了许久。 直到确认她那诚恳的神色不似作伪后,最终方才有些无奈地晃了晃尾巴。 “行了,我知道了。” “不过小缇娜我可先说好啊,我可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这个拉斯特本身就是很有潜力的黑夜旅者,我作为学院导师,出于爱才的缘故才帮他一把的,你可不要误会。” “当然。”希尔缇娜微笑:“不止是作为朋友,银院长作为老师的一面也是无可挑剔的。” 银院长哼了哼,重新懒散地趴在了沙发上。 随后,它伸出小爪子在平板电脑上拨弄了两下。 “伊丝妲,我接下来会给你发送一份表格。” “你不要再发动夜刃,只需要按照表格上的问题向拉斯特提问。” …… 心理问询室内。 伊丝妲看着平板电脑上被发送过来的表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从先前那般恍惚的状态中缓过了神来。 银院长先前唤醒她的那句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让她原本枯竭的精神力都重新变得充盈了起来。 不过,即便精神力恢复,但伊丝妲也是绝对不敢再使用「窥秘之眼」了。 她强压下了内心的悸动,透过单向镜注视着问询室内的拉斯特,仿佛要将对方的容颜牢牢地刻印在自己灵魂深处一般。 单向镜的另一侧,拉斯特同样微怔了一下。 【你已缔结了崭新的「缘」,愚人的图书馆·隐者长阶已解封】 【你解锁了全新的卡牌——『隐士』·伊丝妲】 ?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拉斯特早就猜到了自己会遭受现实世界官方势力的试探,毕竟任谁家地盘上出现一位来历不明,不知底细的可疑人士,都必然会进行调查。 而作为持有超凡力量的黑夜旅者,其调查与试探的手段自然不会局限于做做心理测量表那么简单。 因此,当伊丝妲表明身份的同时,他便不动声色地用精神暗示,将自己在深蓝港中为非作歹,玩侠盗飞车罪恶都市的记忆尽数切割屏蔽。 只留下了那些自己扮演蝙蝠侠打击犯罪,扶老奶奶过马路,充当三好市民时候的伟光正记忆。 再配合自己的固有技能「炼铁之心」,即便他此刻只有一阶,但拉斯特也并不认为寻常的读心技能可以对自己奏效。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刚才感受到自己的精神遭到了某种外力的试探,但是却只触及到了自己记忆阁楼专门伪装出来的表层,而且似乎还触发了「炼铁之心」的反噬。 可是他也没想到,只不过是这样一番精神上的试探,明明自己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这位自称伊丝妲的心理测量员小姐居然和自己建立起「羁绊」了。 好容易搞定的女人。 要是每一位黑夜旅者都像伊丝妲这么容易对付,那拉斯特觉得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将「愚人的图书馆」剩下的十九条长阶全部解锁了。 “拉斯特,接下来我将问你几个问题,这些问题也许会直接决定你最终的评估结果。” 就在这时,拉斯特听到伊丝妲清了清嗓子,用强装严肃的声线开口。 “在夜世界里,你是否有过精神失控,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时候?” “以前有过,失落、绝望、歇斯底里什么的。” 拉斯特想了想:“但现在不会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了……” 另一处房间内,银院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那只宛若血钻般的左眼中,一道月轮般的虚影缓缓亮起。 它的眼眸中映射出了皎洁的月光,化为了银月,缓缓地旋转,收束。 片刻之后,银院长眼眸中的月光方才逐渐黯淡了下来。 “此为真言。”银院长说。 说完这句话后它似乎消耗了不小的精力,用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又卷起不少小鱼干,一股脑地送入了嘴中。 “之前有,但是现在却能够完全自控……看来在夜世界循环的几十年前,在拉斯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让他的精神状态彻底稳定了下来。” 听到了银院长得出的结论,希尔缇娜若有所思。 她不由联想到了深蓝港庄园里的那一顿蛋炒饭。 虽然不论是食材还是技巧都很普通,可是烹饪那顿蛋炒饭时的拉斯特,却是希尔缇娜感觉自己距离人格面具之下,那个真实的他最近的时刻。 在那时候他提到了“小艾”这个名字,这便是拉斯特能够在漫长的时间循环里依然维持本心的缘由吗? “下一个问题。” 屏幕上的实时影像里,伊丝妲得到了指示,开始继续着自己的提问。 “你应该大致对我们学院有所了解吧?” “如果我说,倘若你顺利通过心理测量的话,繁星大学会邀请你加入,成为我们的一员,你会接受吗?” “当然。” 出乎伊丝妲的意料,拉斯特很直接了当地点了点头。 伊丝妲有些意外,眨了眨眼睛:“不论使用了怎么样的托辞,但我们都还是约束了你的自由,对你进行心理测量,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对此感到反感的吧。” “怎么说呢……” 拉斯特想了想:“正常的反感当然会有,但是换位思考一下的话其实也能理解。” “坦白来讲,藏在我身上的谜团多到连我自己都有些害怕。如果换做我是你们的话,面对这样一位来历不明的危险分子,多半会直接武装押运到用电网围起来的监狱里面关着才能放心吧。” “这样看来,我仅仅只是被请到这里进行心理测试,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拉斯特笑了笑。 他的目光悠远,明明面前便坐着伊丝妲,却又仿佛落到了某个更加遥远的地方。 “另外,我答应过一个人。” “即便离开了深蓝港,离开了历史残响,来到了全新的世界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代替她去看那些没有机会去看的万水千山。” “既然如此,我在这个世界里举目无亲,除了加入你口中的繁星大学,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了。” “而且——”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我对贵学院的观感其实还算不错,因为你口中那位希尔缇娜副会长的缘故。” “既然是希尔缇娜所就读的学院,那我相信繁星大学不会令我失望。” (本章完) 第38章 这是谎言的味道 第38章 这是…谎言的味道 看着平板上拉斯特的回答,银院长不由意味深长地瞥了身旁的希尔缇娜一眼。 它的眼眸中再次映射出了月光:“这次也是真话。” 银院长甩了甩尾巴:“行吧,我这一关他算是过了。” 闻言,希尔缇娜不由松了口气。 她并不担心拉斯特会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毕竟希尔缇娜曾亲眼见过对方硬抗铁十字瘟疫。 但是,拉斯特究竟会如何看待繁星大学,还有学院所属的格兰威尔国度,这点哪怕是希尔缇娜的心中也没有定数。 银院长拥有某种能够判断谎言与真言的能力,既然它的这一关过了,那学院和校董会那边也就不成问题了。 换句话说,拉斯特应该是不用被送到无人小岛上的疗养院,而是能够顺利进入繁星大学就读了。 叮铃—— 就在这时清脆的铃声响起,将希尔缇娜唤回了现实。 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件类似于手机的事物,屏幕自动解锁。 而在看清了屏幕上面被新发送而来的信息后,希尔缇娜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凝。 “银院长,我需要立刻去一趟赤霜领。” “那里的夜世界通道出现了新的「灾厄残响」,限制最高三阶的黑夜旅者入内。” 希尔缇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另外,那个新出现灾厄残响的相性似乎与战车相关,我准备在那个夜世界里晋升四阶。” “你这家伙。” 银院长那懒散的眼神顿时消失不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的任务份额应该早就已经超额完成了吧。” “晋升四阶,可远非前三阶那么容易了,那是一道极大的分水岭,按照格兰威尔国度的统计,第四阶层的夜世界晋升任务……死亡率超过了60%” “你应该知道,做好万全的准备,将所有状态都提升到最佳,以最完备的状态进入,方才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听着银院长的警告,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 “我知道,银院长。” “但是最近学院内还能出动,并且满足三阶限制的圆桌十二席,也就只有我一个了。” “王都中虽然还有着不少超凡者……但是除非灾厄残响的灾祸真正蔓延到了王都周围,影响到了那些贵族们的切身利益,不然他们是绝对不会派人支援的。” 希尔缇娜轻声说:“我不想让我家乡的悲剧,再次在其他地方上演。“ 银院长眯起眼睛审视着希尔缇娜,而希尔缇娜也同样与其对视,未曾退让。 良久之后,银院长方才终于放弃一般甩了甩尾巴。 “算了,我知道了,大学那边我会替你解释的。” 它重新恢复了先前那般懒散的模样:“反正就算我不代表繁星大学批准,你也一定会自己偷偷过去的吧。” 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那就麻烦银院长了,等回来我请你吃烤鱼蛋糕。”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要是能别给我添乱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银院长重新趴了下来,爱答不理地继续吃起了自己的小鱼干:“记得全头全尾地回来。” “当然。”希尔缇娜微笑着回答。 她站起了身子,轻声开口:“对了,银院长,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银院长趴在沙发上没有动弹:“事先申明,我吃了两袋小鱼干才积攒起来的力量已经在刚才发动「真言之月」的时候被榨干了,再有什么需要发动能力的事情我可帮不了你。” “在我离开学院,前往夜世界解决灾厄残响的这段时间,拉斯特他可以拜托银院长你照顾一下吗?” 希尔缇娜看着平板电脑中的画面:“他被困在了夜世界的历史残响里很久,那里的文明水平还停留在一百多年前……” “拉斯特对现世的时代很陌生,我有些担心他可能融入不了当前的社会。” “哦?” 听到希尔缇娜的话,银院长不由眯起眼睛,重新提起了兴趣:“先是用圆桌十二席的特权帮他申请特别流程,再是不惜消耗人情也要让我关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小缇娜你第一次对一位学生如此在意吧。” “这个拉斯特,他很特别吗?” “嗯。”希尔缇娜坦然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拉斯特的话,那我根本没法活着离开深蓝港。” 银院长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怀疑。 “连你这种骄傲到狂妄的小丫头都觉得自己没法活着出来……” “我明白了,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会替你关照一下他的。” 它甩了甩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 “但你也知道的,神奇动物的耐心向来都不是太好,所以一定要记得赶紧回来替我接班。” “我知道了,银院长。” “那么,请允许我告辞。” 希尔缇娜站起身子,将右手放在左胸前,向银院长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这次她行的不再是贵族礼,而是骑士礼。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也不知道我当时昏了什么头,居然被校长老头用管吃管住的条件就忽悠来了繁星大学。” 银院长嘟嘟囔囔了几句,重新看向了平板上的心理测量室现场,它打开了麦克风:“已经考察清楚了,把下一个问题问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另一边的心理测量室内,伊丝妲同样重重地点了点头。 作为隐士序列的心理测量师,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在心理问询中占据主导地位,掌控全局。 但是不知为何,面对拉斯特,伊丝妲却感觉自己像个刚入学的新生蛋子那般局促。 不过看着表格,她还是准备将手头上的最后一个问题问完。 “你应该知道夜世界很危险吧,为什么还会想加入繁星大学,继续以黑夜旅者的身份进入夜世界?” “很简单,既然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生活下去,那么我便需要一个身份,还有金钱。” 拉斯特回答:“不过我也清楚,没有付出便没有回报。” “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我想夜世界既然这么危险,那么贵国政府应该不会吝啬于提供薪酬和待遇吧。” 伊丝妲点了点头,这确实便是相当一部分人选择加入繁星大学,成为黑夜旅者的理由。 但按照流程,她还是惯例性地问了一句:“只是这样?” “当然,不然还能如何?” 拉斯特摊手笑了笑。 “总不能是因为我梦想成为正义的伙伴,想要借助夜世界的力量变强,去实现我的理想吧。” …… 另一处房间内,银院长那用尾巴卷起一条小鱼干的动作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它看着屏幕之中,拉斯特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的监控影像,表情中带上了一丝狐疑。 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里,还未曾消散的「真言之月」余晖一闪而没。 (本章完) 第39章 金发双马尾与傲娇果然是经典拍档 第39章 金发双马尾与傲娇果然是经典拍档 在银院长点头之后,问询很快便告一段落。 伊丝妲迅速地记下笔录,然后便收拾起了材料准备离开问询室。 她想要快速逃离这个给她留下了许多不好回忆的是非之地,还有那位屡次让她翻车,差点令自己道心破碎的新生。 下次再也不接这种来历不明家伙的心理测量了……伊丝妲在心中暗暗发誓。 虽然按照上头领导的意思,这个叫做拉斯特的新人应当也会加入繁星大学,乃至于在日后成为她的同学。 但是繁星大学作为整个格兰威尔国度规模最大的高等学府,哪怕放眼整个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在拥有数百位超凡者的同时,还未踏足序列长阶,没有成为黑夜旅者的普通学生更是有上万之多。 繁星大学很大,大到两人这一次分别后,便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伊丝妲便感觉有人跟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下意识地回头,紧接着,那原本耷拉下来的双马尾顿时应激般地弹了起来。 “拉斯特?” “嗯?” 她身后,那位黑发的少年也同样微愣了一下。 先前的心理问询一直是隔着单向镜进行的,因此拉斯特自己也并不知道,对面那个一直向自己提问的女性长什么样子。 不过此刻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他顿时便分辨出来了眼前这位金发双马尾少女的身份,应当便是那位名叫「伊丝妲.尤利安」的心理测量员小姐。 只是—— “拉斯特同学,心理测量已经结束了。”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你能别跟着我了吗?” 伊丝妲双手抱胸,正满脸戒备地盯着拉斯特,她的身体裹在米色的风衣里,胸口的丰盈呼之欲出。 不知为何,当两人目光接触的刹那,拉斯特看到伊丝妲那包裹在风衣里的娇躯分明颤抖了一下,一抹酡红顺着她的耳根蔓延到了脖颈处。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一般。 这是谁家的下头女? 从心理测量室出来向外走一共就只有这一条路,我不跟着你跟谁? 饶是以拉斯特的见识,此刻也不由感到有些无语。 还有对方这迷之脸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一般。 虽然因为自己固有技能「炼铁之心」的缘故,在伊丝妲使用某种精神念刃试探自己精神的时候,拉斯特便不自觉地做出了回击。 但以他自己的体验而言,无非也就是操控自己的精神,吞噬掉了对方入侵进来的一缕灵性而已,用得着这么大的应激反应吗? 当然,最让拉斯特沉默的,还是自己脑海中的「愚人的图书馆」。 伴随着伊丝妲的话语,他清晰地看到,那张「『隐士』·伊丝妲」的金色卡牌,分明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那【羁绊等级:1】的进度条,就这样缓缓向上涨了一小截。 好家伙,果然金发双马尾搭配傲娇是永不过时的经典组合。 与此同时,拉斯特也看到了那张『隐士』牌的信息。 【『隐士』·伊丝妲】 【羁绊等级:1】 【序列能力:1.隐秘之径,2.聆听者……】 【隐士·隐秘之径(已解锁):隐士序列的第一阶层能力,隐士追求孤独与内省,发动后将大幅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够无声地穿行于人群中,减少被注意的可能性。 发动「隐秘之径」后,将基于双方位阶与精神力,免疫或削弱部分探测、侦查、预言类能力。】 【隐士·聆听者(未解锁):在目标角色羁绊达到一定级别后,开放原典使用】 …… 【夜刃:窥秘之眼】 【一级·灵界视野(未解锁):消耗精神力,在自己的眉心开启一道灵性之眼,能够通过灵界观测周围的集体潜意识海洋,并查看目标的精神象征物(在目标角色羁绊达到一定级别后,开放原典使用)】 【二级·窥秘(未解锁):窥探人心,洞悉目标灵魂深处最根源的隐秘,窥秘效果随双方精神力与位阶等级差距改变。(在目标角色羁绊达到一定级别后,开放原典使用)】 …… “我说,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在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发呆很不礼貌吗?” 伊丝妲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努力想要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冷冽。 事实上她其实根本无需伪装,只需要本色出演便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窥秘者」伊丝妲的凶名在繁星大学中早已广为流传,不知道多少学生因为不经意间参与了一次她的心理测量,而在大学里直接社会性死亡。 所以,即便伊丝妲的颜值也相当出众,瞳孔苍蓝,面容精致,更是有着尤利安伯爵独女这样的背景,但几乎所有学生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伊丝妲那锐利的目光盯上。 那张繁星日报的“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排行榜上,伊丝妲更是连名次都没有。 但是随后,她便看到身前,那原本正在发呆的少年微微转身,看向了自己。 走道旁的窗户是打开的,晨光斜斜地照进走廊里。 拉斯特便站在薄薄的阳光里,侧脸的轮廓并不刚硬而棱角分明,反倒显得颇为柔和。 在听到了伊丝妲的斥责后,他脸庞上浮现出歉意的表情。 “很抱歉为伊丝妲小姐带来困扰。” “不过,我的父母确实没有教过我这些。” 拉斯特沐浴在阳光里,淡淡地笑了笑:“在我未曾记事时,他们便已经离世了。” “我自幼便是孤儿,在一个偏远的边境小镇里长大,那里的人际关系都很简陋,毕竟大家都只是些没文化的乡下人。” “所以,伊丝妲小姐所说的贵族礼仪什么的,我的确不太清楚……如果冒犯到了你的话,我真的很抱歉。” 伊丝妲怔怔地看着面前那露出歉意笑容的少年。 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的脸庞霎时变得苍白,愧疚感扑面而来。 (本章完) 第40章 如何让她在愧疚中辗转反侧 第40章 如何让她在愧疚中辗转反侧 “对,对不起。” 伊丝妲的脸色苍白:“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没事的,伊丝妲小姐不用道歉,毕竟不懂礼节冒犯到你的人确实是我,而且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拉斯特深深鞠躬,脸庞上依然带着歉意的微笑。 他的笑容沐浴在斜斜的阳光里,明明如清水那么淡,却又折射出无穷的光彩。 “至于我父母的陈年往事,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也早已经不在意了。” “我……” 伊丝妲嗫嚅了一下,却听到拉斯特已经再次开口:“还有伊丝妲小姐所说的,我一直跟在你后面,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人,也就仅仅只有希尔缇娜以及伊丝妲小姐你了。” “如果不跟着你的话,我连接下来要去哪里,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方向。” “当然,要是伊丝妲小姐不愿意被我跟着的话,那将我转交给这里的警卫,或者告诉我希尔缇娜现在的位置也行。”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伊丝妲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加苍白了几分,心中的愧疚与负罪感变得更强烈了。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拉斯特话语中蕴含的讯息。 “你说你在这里举目无亲,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嗯。”拉斯特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我的家乡,还有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都在距离这里非常遥远的地方,这里对我来说就是陌生的新世界。” 伊丝妲沉默,她想起了当时心理问询时拉斯特那些不着边际的发言。 在希尔缇娜的要求下,有关于拉斯特和「夜之残响·深蓝港」的情报全部被列入了机密档案,整个繁星大学之中也仅有希尔缇娜和银院长一人一兽知晓全貌。 即便是作为心理测量员的伊丝妲,也仅仅知道自己即将进行风险性评估的对象是一位可能要入学繁星大学的新生,新晋的黑夜旅者,其他的细节一概不知道。 因此,最开始听到拉斯特口中那些不着边际的“记不清自己年龄”,“被梦里的人告知姓名”时,伊丝妲还以为单纯是拉斯特在抗拒审讯,信口开河。 毕竟以她心理测量员的职业,见过太多胡言乱语的精神病患者,而且一个个还都说的煞有介事,逻辑自洽,一个不留神还真容易被他们绕进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句话也别信。 但是现在想来,拥有着那样清澈的记忆碎片,纵使身处黑夜却依然追逐光明,能够经受住窥秘之眼考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信口开河地胡诌呢。 虽然伊丝妲依旧不觉得拉斯特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活了几百年,毕竟拉斯特的年龄看起来就和繁星大学刚入学的新生无异。 但他所说的其他话——孤身一人,在格兰威尔国度举目无亲也好,记忆残缺到就连真实姓名都已经被遗忘也好……或许都是真的。 而那所谓的感觉自己活了几百年,也许便是拉斯特记忆缺失所产生的后遗症。 伊丝妲轻声开口:“虽然先前问询的时候就听你提起过了……不过你居然还认识希尔缇娜副会长吗?” “副会长?” “嗯,希尔缇娜作为圆桌十二席的一员,按照惯例会在繁星学生会中担任职务,她所担任的便是学生会副会长。” 伊丝妲想了想:“理论上她现在应该在狮心院的学生会总部,不过这也仅仅只是理论而已。” “希尔缇娜副会长作为「攻略之鬼」,行踪是出了名的飘忽不定。” “人们都说,如果想找她的话,比起繁星大学的校园,那还是去夜世界的历史残响里遇到她的概率更大。” “攻略之鬼?” 拉斯特注意到了这个词汇。 “嗯,夜世界的危险性极高,一不小心便会殒命。” “所以几乎所有繁星大学的黑夜旅者,都会选择拖延到冷却时间的极限……将自己的能力,消耗品道具与装备,以及情报收集做到万无一失之后,才会选择进入夜世界。” 因为知晓了拉斯特对于繁星大学,乃至于这个世界似乎真的一无所知的缘故,伊丝妲主动开口解释了起来。 “但希尔缇娜不同,她的夜世界攻略进度,从来都是超额完成的。” “甚至,她时常才刚从一处夜世界残响里出现,便立刻奔赴下一处夜世界入口……就仿佛对攻略夜世界有某种难以想象的执着。”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执着,希尔缇娜副会长才会成为繁星大学历史上最年轻的三阶,以及最年轻的「圆桌十二席」吧。” 伊丝妲道出了轻声的感慨:“也许要不了多久,她便能打破大学最年轻四阶的记录也说不定。” “既然夜世界残响这么危险,那希尔缇娜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拉斯特问道。 听到这里,他不由回忆起此前在深蓝港跳海前的最后一刻,希尔缇娜对自己所道出的话语—— “每个舍弃了外界光鲜亮丽的身份,行走于不存在律法与道德的夜世界,与历史的残响,疯狂与污染为伴的黑夜旅者……” “都是旁人眼中彻头彻尾的异类,偏执狂和疯子。” …… “我不清楚,繁星大学里也没人真正知晓。” 伊丝妲摇了摇头。 “听说希尔缇娜副会长成为「攻略之鬼」的真正原因,甚至都已经登上了繁星日报「校园十大未解之谜」的榜单。” “不过,有些人猜测,那和她的过往有关。” “据说,希尔缇娜副会长的故乡,便是因为一场黄昏灾祸而覆灭的,而她的母亲也死在了那场灾祸里。” “黄昏灾祸?”拉斯特继续开口提问。 “咦?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伊丝妲有些意外:“既然你能够获得超凡知识的传承,踏足序列长阶成为黑夜旅者,那这些应该是最基本的常识才对。” “我之前居住的地方科技很落后,信息渠道也很闭塞。”拉斯特轻轻地说:“不但没有汽车,手机,网络,空调,冰箱这些东西……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每月定期来访的信差与旅行商人。” “我会踏足序列长阶,成为超凡者和黑夜旅者也是因为一次意外,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那些所谓的「常识」。” 闻言,伊丝妲的目光顿时更柔和了几分,甚至多出了几分怜惜。 (本章完) 第41章 希尔缇娜的迦南 第41章 希尔缇娜的「迦南」 “原来是这样——” “你能够从那种偏僻的地方依靠自学成才走出大山,来到王都,确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听完拉斯特的解释后,伊丝妲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分同情。 身为尤利安家族的独女,她自幼便生活在格兰威尔帝国的王城——「夏之都」普罗斯中。 而「夏之都」作为整个格兰威尔帝国最为繁荣的城市……空调、汽车、智能手机、电力网络这些,对她而言不过是最基本的日常。 她完全无法想象拉斯特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究竟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不过,也唯有从那种淳朴地方出来的人,才能不沾染大城市贵族的腐臭风气,拥有一颗即便是「窥秘之眼」也无计可施的纯净心灵吧。 伊丝妲在心中感慨了一声,随后便出声向拉斯特解释了起来。 “「黄昏灾祸」是一种不定时在世界各地出现的灾害,并且出现时完全没有征兆,也没有缘由,就仿佛凭空降临一般。” “而且,黄昏灾祸的类别也不尽相同,海啸、地震、火山爆发、洪水、瘟疫、兽灾……看起来毫无关联。” “但这仅仅是对普通人而言……” 伊丝妲的话语微微一沉,眼神也褪去了先前的柔和,更严肃了几分。 “按照格兰威尔帝国的律法,向不知情者透露黄昏灾祸的相关情报需要承担隐秘外泄的责任。” “不过你本身就是黑夜旅者,且已经通过了校方的初步审核,估计马上就能完成繁星大学的新生注册,我现在说也不算违反保密条例。” 伊丝妲顿了顿,然后方才再次开口:“实际上,经过繁星大学的验证——” “「黄昏灾祸」的诞生,与夜世界有着直接的关联。” “与「黄昏灾祸」毫无征兆的出现相似,联通夜世界的入口通道也会不定期在大陆各地出现。” “而不同的夜世界入口,以及其中的夜之残响,便分别对应着一段「苍白断代」前,未曾被现代史书记载的失落历史。” “既然已经是黑夜旅者,那么你应该也进过历史残响了吧……” 伊丝妲看了一眼拉斯特:“你有没有发现,每一处夜世界残响的历史背景,其实都存在着相似的共性?” “共性?” 虽然实际上只经历过「深蓝港」这一处夜之残响,不过依靠前世蓝星的记忆,拉斯特还是迅速找到了答案。 “你是说,每一段夜之残响的历史背景……都会包括某种巨大的危机,冲突,或者说是灾难?” 这是顺理成章的推理。 在《雪月纹章》的《往日之影》dlc设计文档里,夜世界就是用来供玩家们一起联机下副本,拉高游戏时长的地方。 而既然是下副本,那自然会需要一个通关的目标,或者说是被玩家们打倒的最终boss。 再换个说法来讲,倘若黑夜旅者所进入的夜世界残响,其历史背景全都是繁荣和平,人们安居乐业的盛世—— 那夜世界也就不会成为希尔缇娜口中死亡率极高,只有疯子与偏执狂才会进入的禁地,而应该是一个遍地黄金,流淌着奶和蜜的新大陆。 “没错。” 伊丝妲点了点头。 “根据繁星大学内,专门负责收集和解析夜世界情报的「遗迹院」最新得出的结论——” “当一处夜世界入口开启后,伴随着黑夜旅者们进入这处夜之残响,并对这段失落历史展开调查,探索,反反复复地通关残响……” “这处入口,以及这段历史残响的力量便会逐渐减弱……直到历史残响被彻底探索完全,现世的夜世界通道也会随之消失,这代表我们完全攻略了一处夜世界。” “而倘若黑夜旅者对于这处夜世界的探索不足,在抵达了某个时限后,探索进度仍未能满足攻略的条件。” “那么,这处夜世界通道便会演化为「灾厄残响」。” 说到这里,伊丝妲的眼眸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心悸。 “「灾厄残响」的出现,便意味着倒计时的开启。” “相比于常态的历史残响,「灾厄残响」的通关难度将会大幅度飙升,当然与之相对应的,一些常态的限制也会被解除。” “而倘若倒计时彻底归零之时,「灾厄残响」依然没有被攻略。” 拉斯特已经猜到了伊丝妲将要说出的话。 “夜世界里,那段失落历史所遭遇的灾祸——” “将会,真正地降临现实。” “也即是所谓的「黄昏灾祸」。” …… 心理测量室外,那条长长的走廊已经走到了尽头。 伊丝妲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明媚的阳光顿时映入了他们的眼眸。 这似乎是一处城郊的地界,周围是许多用钢筋搭建起来的临时营地与工事,随处可见佩戴着繁星校徽,来来往往的人群。 此刻应当是上午时分。 天空澄澈而透亮,万里无云,时而有微风拂面。 拉斯特在门口顿足,静静地看着眼前自己第一次踏足的新世界。 这无疑是个美丽而平和的世界,与深蓝港那般压抑到令人窒息的空气截然不同。 清新的空气与拂面而来的晨风,让拉斯特不由想到了迦南。 自己正是因为有着那如同理想乡一般的「迦南」,方才从深蓝港那令人绝望的循环中坚持了下来—— 而对于希尔缇娜而言,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 正因为拥有一处心灵的避风港,希尔缇娜才能一次次地行走于夜世界的旧日残响之中,与疯狂,绝望与污染为伍,却依旧那般坚强而耀眼。 而倘若深蓝港的铁十字瘟疫,以「黄昏灾祸」的形式降临现实,将迦南,将现实世界半个大陆的人类都变成施虐的野兽…… 那般光景,只是想想便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希尔缇娜即便不知多少次面对十死无生的绝境,一次次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未曾动摇,未曾放弃…… 因为在希尔缇娜的身后,便是属于她的「迦南」。 (本章完) 第42章 新的仓管已经出现 第42章 新的仓管已经出现 两人走出了心理测量室,穿行于由钢铁铸就的据点之间。 伊丝妲走在前面,拉斯特则跟在后面,看着那对金色双马尾随着她腰肢的摇晃上下起伏。 一路上,拉斯特见到了不少同样佩戴着繁星校徽的人影,但这些人在看见了伊丝妲后,皆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敬畏的神色,选择绕路避行。 这令拉斯特不由多看了伊丝妲几眼,阳光落在她素白精致的俏脸上,米白色风衣的衣摆随风飘荡,俨然还真有几分审讯官的风范。 看来伊丝妲这位心理测量员在繁星大学还有着不小的威望。 当然那也可能不是威望,而是恶名。 拉斯特注意到,那些来往的人群里,有不少都在搬运着大大小小的货物,像极了自己前世记忆里的拆迁队。 伊丝妲注意到了拉斯特的视线:“他们是在准备撤离了。” “撤离?” “嗯。”伊丝妲点了点头:“每当国境内有新的夜世界入口开启,灰烬院的人便会在圆桌十二席之一的带领下赶赴现场。” “后者将会对未知的夜之残响进行开荒,而灰烬院的人则会在入口通道周围建立攻略据点。” “毕竟每一个新的夜世界入口出现,都意味着一段失落的历史重见天日……” 似乎是与拉斯特熟络起来之后令她放下了先前的警惕心,伊丝妲从怀里取出了一袋小熊饼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从初期死亡率极高的开荒阶段,再到中期的大规模探索阶段。” “乃至于「灾厄残响」出现后,学院召集圆桌十二席举行攻略组会议,商讨攻略方案。” “每一个夜世界残响的完整攻略流程,都是一场漫长而持久的拉锯战……快则几个月,慢则延续上数年数十年都有可能。” “因此,在通道周围建立前线据点是必要的准备,而希尔缇娜副会长便是这次负责开荒的圆桌十二席。” 一边说着,她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困惑:“不过,这次的夜世界残响倒是有些怪异。” “在希尔缇娜副会长离开残响不久后,那个夜世界入口居然就这样关闭了,完全跳过了以往探索,攻略的全流程。” “在我加入繁星大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攻略速度如此之快的夜世界残响……” “而夜世界通道都消失了,灰烬院的家伙自然只能拆了自己建到一半的据点打道回府了。” 伊丝妲噗嗤一笑:“你是没看到灰烬院的人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脸居然可以黑成那样。” 她将小熊饼干的袋子向着拉斯特挥了挥,在看到拉斯特摆手拒绝后,方才心安理得地继续吃了起来:“我猜测,在希尔缇娜进入的那次历史残响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惜以我的权限等级,也无法从「秘仪塔」里查看相关的资料档案……” “可能也就只有副院长级别的教授,以及圆桌十二席才有资格调取这个保密等级的档案了吧。” 伊丝妲向拉斯特摆了摆手:“当然,这种事情和你这个才刚刚入学,只有一阶的新生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你就当是听个乐子吧。” 拉斯特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可确实太没有关系了。 要不是自己的话,你们的希尔缇娜副会长多半早已经葬身于神降的威光之下,更别提直接将夜世界残响通关了。 当然,作为一位在深蓝港好评率达到百分之百的资深牛郎,拉斯特自然很清楚面对伊丝妲这样典型性格的贵族大小姐,需要使用怎样的人格面具方才最为合适。 自己先前「炼铁之心」触发的精神反噬,似乎已经给对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乃至于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戒备与敌意。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再一味地展现自己强势的一面,只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彻底将原先的矛盾激化。 而此时自己所要做的,便是刚柔并济。 适当展现出自己柔弱的那一面,这样恰恰最能软化对方的内心。 与此同时,拉斯特也在以引导发言和旁敲侧击的方式,不断收集着现实世界的诸多情报。 他的前世毕竟只是苦逼的程序开发,《雪月纹章》游戏的剧情文案和美术部分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因此,他对于夜世界之外,此刻所属的现实世界,也仅仅只有一些设计概念稿上的模糊印象而已,具体的细节并不清楚。 伴随着与伊丝妲交谈的深入,拉斯特对于世界观的认知也在迅速地被补全。 …… 【你与伊丝妲.尤利安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隐士』·伊丝妲的当前羁绊等级由1提升至了2】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 【夜刃「窥秘之眼」——灵界视野已解锁】 【是否要将当前装备的卡牌由「『战车』·希尔缇娜」更换为「『隐士』·伊丝妲」?】 拉斯特的脑海之中,那张铭刻着金发双马尾少女的卡牌散发出了莹莹的光点,正在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相处,拉斯特便将伊丝妲的羁绊等级由1提升至了2。 相比于此前在深蓝港中,拉斯特与希尔缇娜在铁十字潮汐的围追堵截之下,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同生共死,方才将羁绊提升到了二级,其难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以拉斯特的外形条件,还有他在深蓝港内无数次模拟牛郎的经验而言,这才是符合拉斯特正常水准的进度。 而如希尔缇娜那般,方才是极为罕见的特例。 所以,看着脑海中那最后一条不断闪烁的更换提示,拉斯特果断选择了“否”。 众所周知,卡牌的强度,往往是和获取难度以及稀有度直接挂钩的。 相比于希尔缇娜的「无限之剑」,伊丝妲同学自然只能喜提仓管位了。 谁让他向来都是个虔诚的强度党。 (本章完) 第43章 你的道就是“将军走此小道”的道? 第43章 你的道就是“将军走此小道”的道? “繁星大学虽然名义上是一所高等学府,隶属于格兰威尔国度的教育部……但实际上,这所大学更像是军部那样的暴力机关。” “一个,仅针对夜世界与黄昏灾祸而存在的暴力机关。” “而繁星大学与格兰威尔国度,其实也更类似于公司与投资方的关系。” “虽然政府、皇室与少数大贵族在校董会内占有部分名额,但是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繁星大学都保持着相当高的独立性与自主权,并不依附于某个国家存在,即便是大陆各国间的战争也与繁星大学无关。” “从某种程度来讲,你将繁星大学理解成一个独立的军事组织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伊丝妲的怀中传来了悦耳的提示铃声。 她取出一枚手机模样的事物,熟练用指纹解锁荧幕,查看起了手机上被发送而来的信息。 紧接着,拉斯特看见那对金色双马尾明显地晃了晃。 “拉斯特,你的入学审批手续已经通过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便是大学的同学了。” 伊丝妲拨动着屏幕,确认着具体的时间:“正好半小时后就有一趟回学院的高速列车,按照学院的安排,我们就乘这趟高速列车回去。” “哦,对了,差点忘了向你介绍了。”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拉斯特那颇为特殊的出身,她向拉斯特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这东西叫做智能终端,嗯……你可以将其理解为缩小化的,能够随身携带的电报机。”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超乎想象,但这样一台小小的智能终端,却可以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例如跨越千里与人实时影像通话,乃至于查看情报、娱乐游戏等等。” “繁星大学的许多权限功能,也都要通过智能终端来使用。”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智能终端上手起来很简单,而且还有专门供应给老年人的简化款式……” 这姑娘是真把自己当成了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乡下人啊。 不过,抛开那有些怪异的性格不谈,这姑娘的本性倒是不坏。 拉斯特跟在伊丝妲的身后,向着据点外走去。 很快,那些钢铁的建筑以及周围忙碌的拆迁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古老而茂盛的红松林。 寂静的月台便坐落在红松林里,月台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松叶。 拉斯特坐在月台的长椅上,向车站周围望去,却发现那藏匿在密林里的铁轨早已经年久失修,随处可见斑驳的深红色锈迹。 枕木开裂,甚至有不少接缝处的铁轨已经扭曲变形,产生了轨距偏差。 “我姑且确认一下,你确定这铁轨的状态真的还能通车吗?”拉斯特指了指布满铁锈的轨道:“而且还是高速列车?” “这条铁路已经废弃很久了,原本在这里出现夜世界通道之后,发条院的人是计划对这条铁路翻新,方便后勤对夜世界据点进行支援补给的……不过现在夜世界通道消失,铁路翻新的计划自然也就被取消了。” 伊丝妲瞥了一眼那腐朽溃烂的铁轨,似乎并不意外。 她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佩戴着繁星徽章的学院制服顿时被绷紧:“你不用担心,学院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很快你就会发现,选择加入繁星大学将会是你最正确的决……” “到了。”拉斯特开口,打断了伊丝妲的话语。 “什么到了?”伊丝妲眨了眨眼睛。 “车到了。”拉斯特抬眼看向了人迹罕至的密林尽头。 呼啸的疾风忽然席卷月台,将月台上的那层红松叶吹得四处飞扬。 几秒钟后,伴随着汽笛的鸣响,一辆银色的列车驶入了站台。 拉斯特注意到,在这辆列车行驶的时候,列车与那生锈破败的废弃铁轨之间,分明浮现出了一层符文的光影,宛若是由符文与光芒构筑而成的道路。 直到列车在月台停稳,那条由符文构筑的虚幻道路方才缓缓消散。 带着软礼帽的列车员滑开了车门:“欢迎乘坐由繁星大学发条院出品的「银色齿轮」号列车。” “拉斯特同学,还有……” 列车员看向拉斯特身旁的伊丝妲,略微后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窥秘者。” 伊丝妲显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她打量着除了自己和拉斯特两人之外空无一物的月台:“这次来接我的居然是专列?是我的方尖碑排名又提高了吗?” “不,这是希尔缇娜副会长以圆桌十二席身份提出的申请,这辆专列是来接拉斯特同学的,窥秘者你只是被顺带而已。” 那位戴软帽的列车员显然和伊丝妲有些不对付,并没有给伊丝妲留什么面子。 他向拉斯特伸出了手:“能够被派出专列接送的新生可不多见,也许要不了几年你也能步入圆桌十二席之列。” “认识一下吧,罗德里,发条院的三年级生,夜刃是「万路通途」。” 紧接着这位名叫罗德里的列车员微微一怔,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让人如沐春风的阳光笑容。 “「万路通途」?”拉斯特与罗德里握了握手。 这个夜刃的名字,让他不由想起了刚才银色齿轮号列车行驶在早已经失修的破败铁轨之上,却如履平地的景象。 “嗯,这个夜刃名似乎来自一个叫做「条条大路通罗马」的古老典故,大意便是说到达一个城邦的道路有很多条,不用拘泥于其中一条。” “这个夜刃能够让我将周身的事物定义为「无害的道路」,不论是陡峭的悬崖还是吞噬一切的沼泽地都能安全通行。” “银色齿轮号之所以能够在这里通行,也是因为我发动夜刃将废弃铁轨定义为道路的缘故。” 拉斯特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罗德里。 既然可以将悬崖与沼泽地都定义为「无害的道路」,那么……敌人挥砍而来的武器呢?向自己射来的子弹呢? 「万路通途」这个夜刃,只是听介绍便有着极深的开发潜力。 而且,所谓夜刃是一位黑夜旅者内心世界的具现。 那么,拥有这样夜刃的罗德里,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同样拥有一颗百折不挠,不论经历多少次失败,变换多少次方向和道路都一定要抵达目的地的强大心灵? “你可别被这家伙给唬住了,拉斯特。” 伊丝妲在他的耳畔幽幽地开口:“你知道罗德里这家伙,为什么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只提自己的学院和年级,却对繁星大学学生最看重的方尖碑排名只字不提吗?” “这家伙是繁星大学绝无仅有的,明明位格已经达到了三阶,但方尖碑排名却还排在倒数的存在……和刚入学的新生没什么差别。” “他虽然也因为冷却时间耗尽而强制进入过几次夜世界,但是每次拿到的都是最低等级的评分,对大学攻略夜世界残响毫无贡献。” “因为他每次夜世界都是靠东躲西藏,四处跑路,最后耗到残响持续时间结束才通关的……而那个能够定义道路的夜刃,在罗德里这家伙手里唯一的作用,就是帮他更好地跑路。” “不然你以为罗德里这家伙为什么坐拥潜力如此强大的夜刃,却还在负责后勤的发条院里当列车员?” 好家伙。 拉斯特看向罗德里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感情你夜刃的定义道路,定义的是“将军走此小道”的道啊。 (本章完) 第44章 神奇动物研究院 第44章 神奇动物研究院 繁星大学的成员,看来都比自己预想的更有个性。 不过,自己倒是大概知道伊丝妲那么遭人敬畏忌惮的原因了。 拉斯特不由瞥了眼身旁正在把玩着自己金色头发的伊丝妲。 正如「万路通途」是列车员罗德里,那满脑子找机会跑路的心象之具现,伊丝妲的窥秘之眼,其映射的心象是什么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而这样一位随时随地都能轻而易举揭你老底的少女,被其他学生畏之如虎狼也就不足为奇了。 “每个黑夜旅者都是外人眼中的疯子”,希尔缇娜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升高。 两人与满脸残念的罗德里分开,走进了银色齿轮号的车厢之中。 “能让学院派来专列接你,看来你真的和希尔缇娜副会长关系匪浅。” 伊丝妲继续了先前被罗德里打断的话题。 “不过……”她看了一眼拉斯特,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和希尔缇娜接触得太近,可绝非是什么好事。” “这并非是我个人对她的偏见,而是整个繁星大学公认的事实。” “哦?为什么?” 拉斯特的动作微顿了一下。 “「攻略之鬼」……希尔缇娜副会长的这个称号,可绝非是什么褒义词。” 伊丝妲犹豫了一下:“以夜世界残响的危险程度,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应该清楚,相比于单人进入,组队通关方才是最佳的选择。” “夜世界中的危险与变数太多了,若是始终单人行动,早晚会遇到无法应对的意外事故……最简单的例子,便是在危险的环境下,组队者能够轮流守夜,而独行者则必须时刻保持戒备,连一刻的安稳觉都不能有。” “而倘若不同序列长阶,持有不同夜刃的黑夜旅者组队攻略残响,那么彼此能力之间的互补,也将大大提高他们在残响当中的容错率与生还可能。” “但是,希尔缇娜却一直都是罕有的独行者。” 伊丝妲轻声说:“其实,她以前也是加入过团队的——” “只是,即便是同年级最强的团队,也完全难以适应希尔缇娜攻略夜世界残响的强度,以及她的那份偏执。” “在一次极为严重,甚至惊动了校董会的伤亡事故之后,那个团队便彻底分崩离析。” “自那次以后,希尔缇娜副会长便一直都是独行者。” “人们都说,希尔缇娜对于攻略夜世界残响的执念,已经偏执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夜世界里……而与她同行之人,也只会成为她那份病态执念的殉葬品。” 嗡—— 银色齿轮号列车发出了汽笛的嗡鸣声。 紧接着,伴随着车厢轻微的震动,车窗外的景色也开始加速流淌了起来。 拉斯特的眼眸微动了一下:“繁星大学的宗旨,不就是攻略夜世界残响,阻止黄昏灾祸降临现实吗?” “既然如此,希尔缇娜的那般执着,不应该成为你们的榜样才对?” “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是实际上,每一位黑夜旅者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那样。” 伊丝妲带着拉斯特穿行在银色齿轮号的车厢之中:“学生们之所以会加入繁星大学,有些是为了通过夜世界变强,有些是为了出人头地,获得更高的地位与财富……” “而即便是那些真的心存理想,想要阻止黄昏灾祸降临现实的学生……倘若黄昏灾祸降临地点是自己的家乡也就罢了,但倘若是其他贵族,其他国家的地域,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视死如归,不惜一切代价地去阻止灾祸的发生。” “王都里的大贵族们,也在暗中培养了许多高等级的超凡者,但是除非黄昏灾祸真正降临他们的领地,侵害了他们切身的利益,不然又有几人会愿意将自己培养的势力投入到夜世界之中。” “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如希尔缇娜副会长那样的,终归只是少数而已。” 伊丝妲看着列车车窗外急速变幻的景色:“即便是我自己,也自认做不到像希尔缇娜副会长那样。” “对了,既然你马上就要入学了,那还是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繁星大学内部的情况吧。”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交谈的气氛有些沉重,伊丝妲开始转移起了话题。 “虽然繁星大学是一个仅针对夜世界与黄昏灾祸而存在的暴力机关,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分工。” “「遗迹院」,全名遗迹之钥学院,是一个专注于研究夜世界以及其中的失落历史、文化、语言、风俗的部门。” “他们为黑夜旅者攻略夜世界残响提供了全部的情报支持,有关夜世界的绝大部分机密档案与情报,皆被遗迹院存储在「秘仪塔」中,根据学生们权限等级的不同划分为不同的保密等级。” “「灰烬院」,也被称为锻造院,职责是提供武器与装备支持,譬如纹章礼装的锻造与修复……而倘若黄昏灾祸真的降临现实,他们在据点布置的科技武器便是第一道防线,先前在据点忙碌的就是灰烬院的人。” “「狮心院」,最纯粹的暴力机关,他们的职责也是最简单的——作为攻略组,通关夜世界。” “「发条院」,后勤部门,后勤物资的调度、黑夜旅者出行的安排等等都由他们负责,罗德里这怂包就是其中的一员。” …… 伊丝妲快速地为拉斯特讲解着繁星大学的内部构成。 “当然,除了这四个核心部门以外,也有些重要性没那么高的部门。” “比如负责举办校内活动庆典的文艺部,负责评估黑夜旅者们的精神状态,提供心理辅导的降灵院,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哦对了,还有繁星大学里最边角料,最路边的一个部门……神奇动物研究院。” “神奇动物研究院?” 拉斯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嗯,这个学院建设的初衷似乎是——不止是人类,部分特殊的动植物也能获得序列长阶与夜刃的力量,因此有必要对这些获得超凡力量的神奇动物加以研究。” “不过据我所知,神奇动物研究院至今也没有几位成员。” “要我说,这就是个吃白饭领空饷的地方。” “要是能把神奇动物研究院的经费和资源多划拨一些给降灵院,那我也不用这么辛苦,满大陆的出差进行心理测量……” 伊丝妲的话语突兀地戛然而止,表情僵硬地看着前方。 拉斯特顺着伊丝妲的目光看去。 只看见车厢内,原本应该是两人座位的地方,此刻却趴着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生物,正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注视着伊丝妲。 (本章完) 第45章 人家是雪貂啦! 第45章 人家是雪貂啦! “银……银院长!” 在发现那只雪白生物的刹那,伊丝妲那对优雅的双马尾当场便蔫了下来。 紧接着,拉斯特便察觉到,自己身旁的这位心理测量员小姐,其存在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她的身形仿佛被涂抹为了空气的一部分,融入了列车的车厢之中,与周遭的环境浑然一体。 车厢吊顶的灯光摇曳着,却没有一束光能触及伊丝妲的身影。 明明几秒钟前还在身侧的不远处,与自己面对面地交谈,但转瞬间便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她从未真正存在过一般。 若非拉斯特对于自己的记忆阁楼拥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他可能也会在这阵恍惚之后,下意识地忽略掉伊丝妲的存在。 「隐秘之径」 能力发动后将大幅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够无声无息地穿越喧嚣的人群而不被察觉。 拉斯特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愚人的图书馆」中,这个隐士序列第一阶层的能力。 发动了「隐秘之径」,存在感变得极其微薄的伊丝妲,便这样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向着后方的另一节车厢退去。 然而,就在伊丝妲的身形即将完全消失在这节车厢中时—— 拉斯特看到那只雪白色的,宛如大猫一般的生物,嘴角流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轮银月在它红宝石般的眼眸中浮现。 下一刻,伴随着一道细微的空间波动,伊丝妲的身形便这样突兀地定格,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空旷的车厢之内,只余下一人一兽,还有列车行进的轰鸣声隐隐回荡。 而做完这一切后,那只雪白的生物并没有再去看一眼突兀消失的伊丝妲,眼瞳中的银月虚影一闪而没。 它从座椅上优雅地起身,用那双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拉斯特。 一位三阶的隐士,就这样毫无抵抗能力地人间蒸发了? 拉斯特看着面前这只仪态慵懒,动作优雅非凡的雪白生物,陷入了沉思。 在海蓝港的循环之中,他确实邂逅过无数的人,不同性格,不同年龄与性别的都有…… 以至于无论面对什么类型的人,拉斯特都能戴上最为恰当的面具,用最合适得体的姿态加以应对,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对于眼前这只分不清是狐狸还是猫的生物,他还真有些缺乏经验。 毕竟铁十字瘟疫感染不了除人类之外的其他动物,对于一心追求通关深蓝港的拉斯特而言,并没有什么深入研究的价值。 他在深蓝港中对猫猫狗狗的唯一了解,便是以宠物为话题与爱猫人士或是爱狗人士搭讪。 拉斯特看着面前毛发雪白,眼瞳赤红的不明生物,稍加思索,最后得出了结论—— “喵喵喵?” “喵你个头啊!人家是雪貂,雪貂懂吗!” “还有,你都在深蓝港那鬼地方混了几百年了,还这样用卖萌的语气说话真的不会感觉到羞耻和害臊吗?” 这只雪白生物当场便炸了毛,拉斯特感觉它似乎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确实在深蓝港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不假,但是循环之中,绝大部分无用的回忆都被我删除了。” “为了不让自己自暴自弃,放弃从深蓝港中逃生的希望,我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将自己的心理状态固化,永久锚定在了十七岁——” “这个希望与理想最为炽烈,最是不肯屈服,不愿低头……即便经历万般挫折,痛楚与苦难也不会放弃的节点。”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在那只雪白生物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若非如此,那么我如今就该是个暮气沉沉,整日整夜躺在病榻上,只等待灵魂慢慢腐朽风化的老头子了……而不会与希尔缇娜邂逅,更不会来到现实世界,像现在这般出现在您的面前。” “况且,我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耻与害臊的。” “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别说是用稚童或是垂暮老人的口吻说话了,即便是伪装成楚楚可怜的异性,我也并不在乎。” 他打开了车厢内的冰柜,从中取出几支瓶子,熟练地调出了一杯饮品,将其端到了桌上。 “总之——不论如何,感谢银院长您对我的帮助。” “若是没有您的话,我现在未必能够以自由身坐在这里。” “我在里面加了些猫咪比较偏爱的薄荷口味,希望银院长喜欢。” “你这家伙……” 银院长坐在列车的长椅上,看着那杯被摆在自己面前的饮料,似乎考虑到了动物的体型不方便直接饮用,这家伙居然还贴心地在杯中配了长吸管。 它的心里有一万个槽想吐。 比如都说了自己是雪貂不是猫咪,还有猫咪偏爱薄荷究竟是哪门子偏见?猫薄荷和薄荷压根就不是一种东西等等…… 但看着那杯翠绿诱人,散发着清新味道的饮料,银院长最终还是选择了克制住自己的吐槽欲望。 它伸出小爪子,抓起吸管喝了一口。 味道确实很不错,令它想到了起伏的群山,寂静的森林,还有山脚下坐落的小镇。 银院长用那条毛茸茸的尾巴,默默将玻璃杯揽到了自己这边。 它眯起眼睛,看向身前那正用关爱小动物般目光打量自己的拉斯特:“你从夜世界出来之后我就全程盯着你了,据我观察,伊丝妲并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或者说她自己也没权限了解。”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学院的风险性审核上帮了你忙的?” “就因为刚才伊丝妲喊了我一声银院长?” “那倒不是。” 拉斯特同样为自己调了一杯酒,他端着高脚杯,在银院长的对面坐下。 “伊丝妲的话,充其量只能让我判断出您是神奇动物研究院的院长而已,毕竟她那宛若背后说老师坏话被当场逮住的表情,实在太直白了一些。” 他端起高脚杯,注视着列车窗外那正飞速变幻的风景:“至于其他的事情——” “都是我猜的。” (本章完) 第46章 欢迎来到,繁星大学 第46章 欢迎来到,繁星大学 “猜的?” 银院长用尾巴卷住了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吸着吸管,流露出了颇为惬意的表情。 此刻的银色齿轮号已经远离了据点,正行驶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间。 繁茂高耸的树冠将天空完全遮蔽,整辆列车都被笼罩在了昏暗的阴影之中,阳光穿过树冠后仅余下斑驳的光点,仿佛无数微光的星辰洒落大地。 “嗯。”拉斯特点了点头:“或者说,其实是很简单的推理吧。” “以我对繁星大学的了解,贵校对于夜世界残响还有黄昏灾祸,这些一切可能危害到这个世界安定的因素,都是不留有一丝回旋余地的。” “而我之前在心理测量上使用的那点小伎俩,应付得了伊丝妲,却不可能糊弄过去所有人。” “希尔缇娜她即便在繁星大学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但终归也只是学生而已……” “我很清楚自己的未知性和风险。坦白来讲,其实我已经做好了一出夜世界,就立刻被武装押运到用电网围起来的监狱里,直接囚禁起来的心理准备。”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但最终,我却只是被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重获了自由,这其中一定离不开其他学院高层的帮助。” “而且深蓝港这处历史残响当中所发生的一切,连伊丝妲同学都一无所知……说明这个情报被高度保密,希尔缇娜她应该只会选择最信任的对象透露。” “银院长您此时此刻又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一出现便提及我在深蓝港循环两三百年的经历,这自然不可能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拉斯特看了一眼身前那只自称雪原貂的正体不明生物,微笑了一下。 “我和银院长此前素不相识。” “您之所以肯帮我,应该也是因为希尔缇娜的缘故吧。” 他注视着玻璃杯中那殷红的酒液:“没想到,之前的那一千六百枚金柯尔还没有还清,就又欠下了她新的人情。” 银院长眯起眼睛,看了拉斯特很久。 “我算是明白,伊丝妲那小丫头为什么会被你耍的团团转了。” 它恢复了原本懒散的姿势,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微微摇晃了一下。 拉斯特的桌上,一张白纸黑字的契约文件无声无息地浮现。 “你的录取通知书,签约吧。” 拉斯特接过那张文件,浏览了起来。 文件中的内容,大体上和拉斯特前世国外大学的offer并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差别,便是多了半页有关夜世界的保密协议,禁止主动向平民与不知情者透露有关夜世界,黑夜旅者,黄昏灾祸的任何信息。 当然,考虑到黄昏灾祸的真相一旦对外公布,可能会引发的一系列社会动荡,这份保密协议的用意也不难理解。 在拉斯特签署契约的同时,银院长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作为神奇动物,它的进阶并无法像人类超凡者那般按部就班,而是得另辟蹊径。 在漫长的时间里,银院长发现与人类接触,感受人类身上那份真挚的情感,似乎对自己的成长有促进与刺激作用。 所接触的人类情感越是真挚纯粹,它所获得的提升也就越明显。 这也是银院长会选择接受邀请加入繁星大学,担任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的原因。 因此,拥有「真言之月」的能力,可以轻易辨识谎言的银院长所最讨厌的,便是那些油嘴滑舌,心思并不纯粹的学生。 他们情感中的杂质太多,对它非但产生不了任何帮助,甚至还可能起到反作用。 而银院长与希尔缇娜那非同一般的交情,也正是来源于此……相比于繁星大学中的其他学生,希尔缇娜纯粹的信念,就宛若夜空中的皓月那般明亮。 原本,以银院长对拉斯特的初步判断,它还以为对方也是那种心思繁杂的类型……毕竟他所穿戴的人格面具实在是太多,简直就和人格分裂症患者并没有什么区别,那般情感对银院长而言就和臭水沟一般无用。 银院长完全是出于希尔缇娜的面子,方才答应了照顾拉斯特的差事,原本只是准备暗中分出一缕精神力照看一下,甚至都没准备露面。 只是—— 在心理问询的最后,银院长却在不经意间窥见了拉斯特内心的冰山一角。 “正义的伙伴?” 银院长看着面前正在查看契约的少年,回忆着希尔缇娜向它讲述的,拉斯特在深蓝港中的所作所为,不禁小声咕哝了一句:“感觉不像啊。” 寻常人穿戴面具,是用面具遮掩住自己丑陋阴暗,有所缺陷的部分,将自己包装地尽可能完美无瑕。 可拉斯特,却是在用层层迭迭的人格面具,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有些小贪财,有些小好色,有些利己主义,拥有着七情六欲,诸多缺陷……随处可见,并不引人注目的普通人。 但是,在那惊鸿一瞥中,银院长所窥见的那份情感甚至比希尔缇娜还要更为单调,更为纯粹,纯粹到甚至有些荒谬的地步。 就仿佛,他并非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而是披上了人性的外衣,将自己伪装成了人类,其内核却只是为了某个预设目标而行动的…… 机器。 “话说,我要是不签这个的话会怎么样?”拉斯特忽然扬了扬手中的契约。 “你知道我为了帮你搞定入学审核,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吗!”银院长顿时便炸了毛。 它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凶光:“顺便一提,伊丝妲同学因为在背后诋毁诽谤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在降灵院被扣除20分的同时,她自己还需要被我流放到异空间禁闭两小时,现在还剩一小时十三分钟。” 似乎是被银院长「异空间放逐」的威胁吓到一般,拉斯特的手指轻颤,钢笔从他的指间跌落到了地面上。 他弯腰将钢笔捡了起来,迅速在契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银院长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错觉……吗? 虽然「真言之月」在辨别真伪时绝不会出错,但真话与谎言,有时候本就是相当模糊的概念。 就好像“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这句话,哪怕是由一位十恶不赦的罪犯说出口,倘若他发自内心地相信,那么也会被判别为真言。 也许,自己对拉斯特的判断就是因此而产生了混淆。 在银院长心中升起如此念头的同时,列车忽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鸣笛。 数秒钟后,随着列车前行,密林间的昏暗逐渐褪去。 刺眼的金光从前方森林的裂隙中射入车厢,宛若贯穿了黑暗的帷幕。 树木骤然消失在两侧,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辽阔无垠的平原。 那真的是一片黄金般的原野,风从大地的尽头奔涌而来,在草原吹拂出起伏的波涛,铺洒而来的阳光将整片大地,连同远处的山峦都染成了绚烂的金色。 蜿蜒的铁轨如银线般穿过这片金色海洋,而在银线的尽头—— 绿色的草坪、红色鹅卵石铺就的长径、宛若城堡般的高塔、教堂尖顶上起落的白鸽…… 金色的辉光里,那恢弘的建筑群落已然在望。 “欢迎来到——” “繁星大学。” 银院长的话语落毕,仅余下高速列车的轰鸣声在旷野中回响。 (本章完) 第47章 他们委身黑夜,却又灿若繁星 第47章 他们委身黑夜,却又灿若繁星 那树冠遮天蔽日,看不见阳光的黑暗森林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在轰然的鸣响中,银色齿轮号沿着铁轨行驶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上,头顶便是蔚蓝色的天穹。 拉斯特回忆起了自己在迦南许下的约定—— 彼时他答应了艾弥丝,要在新世界去看看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美平原。 而现在,拉斯特亲眼看见了那黄金色的原野。 高速列车疾驰而过,破空的流风压下了铁道旁的草原……那里居然真的放牧有牛羊,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吃着牧草,它们的身影在被风弯折的草叶间若隐若现。 如果拉斯特并非穿越到了一处全新的世界,而是在游玩那款名叫《雪月纹章》的幻想游戏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大约便是游戏的主题曲悠扬响起,开场动画播放的时机。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一人一兽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窗外那黄金般的平原。 “很美的景色,对吧?” “这就是小缇娜,还有无数位繁星大学的黑夜旅者,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拼死也要将旧日的灾祸灭杀在夜世界中的理由。” 银院长不知何时站上了拉斯特的肩头,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所以,还请不要因为学院对你近乎严苛的查证和试探心怀芥蒂。” “这些流程确实繁琐了一些,甚至已经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赌不起,也输不起。” “夜世界与现世,那毁灭昔日文明的黄昏灾祸与眼前这片美丽世界之间,仅仅相隔着一条通道……即便只是微乎其微的失误,其后果也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我不知道你究竟来自于何方。” “但是你眼前所看到的这片风景,便是我们的全世界……” 雪貂院长的话语随着疾风消散在荒野之上。 …… 一个小时后,银色齿轮号停顿在了轨道的尽头。 拉斯特走出了车厢。 而伊丝妲也终于被关满了两小时禁闭,被银院长从它口中的「流放用异空间」里给放了出来,此刻正满脸幽怨地盯着银院长。 银院长倒是镇定自若,对伊丝妲那幽怨的小眼神完全不加理会,依旧是那副慵懒而优雅的姿态,时不时吃上一条小鱼干。 月台之后便是一条红色鹅卵石铺就的长阶,直通向山顶的建筑群落。 啪嗒—— 啪嗒—— 两人一兽踩过落满枫叶的台阶,拾级而上。 直到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宽阔的广场,广场之后便是如城堡般的学院建筑群,教堂的尖顶上,洁白的信鸽们起起落落。 广场的中央,竖立着一枚巨大的漆黑方尖碑,高耸而巍峨,直冲云天。 方尖碑之上,铭刻着一行用淡金色笔墨书写的古老文字—— 【繁星纵变,智慧永恒】 拉斯特走到方尖碑旁,仰望着那宏伟的方尖碑。 明明他并不认识那被刻印在碑面上的语言,但不知道为何,当拉斯特注视那行淡金色字符时,他却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是用亚兰语书写的文字,虽然夜世界会为旅者在历史残响中提供最基础的语言支持,不至于因为语言不通而无法交流。” “但是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之中,也会存留有那个时代的古籍和古文资料,对于我们而言,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隐秘情报,对考证「苍白断代」之前的失落历史,有着极高的研究价值。” “因此,亚兰语,古精灵语,古巨人语……这些在夜世界残响里广泛使用的古语言,都是你在入学之后的必修课。” 银院长不知何时已经站上了伊丝妲的头顶,看着身旁正在仰望方尖碑的拉斯特。 “不过,方尖碑上面刻的那句校训就不用看了。” “那是校长老登用来装点门面,糊弄糊弄外人还有围观群众的玩意。” “因为夜世界保密条款的缘故,绝大部分外人都将繁星大学当作了一所历史悠久,学术氛围浓厚,在大陆颇负盛名的高等学府。” “而这样的名校里面,自然也该是一群追逐知识与真理,充满书卷气的文雅学士,就如那「繁星纵变,智慧永恒」的校训一般……” “他们可猜不到,这里面其实是一群朝不保夕的偏执狂和暴力分子。” 雪貂院长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嘲弄。 它用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拍了拍身下的伊丝妲。 “伊丝妲,让我们的新同学见识一下,这枚方尖碑的真正含义。” “是。” 伊丝妲收敛起了原本带着玩笑性质的幽怨眼神,严肃地点了点头,一枚小巧精致的纹章便在她的手心浮现。 紧接着,伊丝妲握住那枚纹章,将手抚摸在了宏伟的方尖碑之上。 下一个刹那。 晶莹的星光,同时在纹章与漆黑石碑之上闪烁。 明明此刻是正午时分,但是以方尖碑为原点,虚幻的天幕忽然显现,遮掩了原本澄澈蔚蓝的天空。 一颗颗星辰从方尖碑中跃起,映射在了漆黑的穹顶之上。 天空,大地,山川,平原……四面八方皆是那明净而梦幻的星光,仿佛真正的夜空降临,星耀成海。 拉斯特的目光扫过身旁的星辰,然后在其中一颗上微微停顿。 【英格丽德】 【学院代号:「阴铁」】 【序列长阶:正义】 【873届「圆桌」第二席,六年前于繁星大学狮心院毕业】 【现就任于格兰威尔国土秩序部,担任监察厅厅长。】 …… 每当拉斯特的视线掠过一处星辰,便有一道繁复的信息流,伴随着柔和的星光冲刷入他的大脑。 “看到了吗?” 银院长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方尖碑上烙印的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位黑夜旅者的名字。” “一位黑夜旅者的名字……” 拉斯特想了想:“既然这位英格丽德学姐是六年之前,第873届圆桌的第二席,那么与她同届的其他十一位圆桌呢?”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其他星体,直到遍历了前后两届,却只发现了六道有着对应描述的信息流,与他先前从伊丝妲那里听到的「圆桌十二席」还差了五位。 “因为,他们都已经不在世了。” 银院长的声音里没有了先前的慵懒:“三席死在了毕业前,两席死在了毕业之后。”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消失在了夜世界里未曾回来……还有一位,死在了现世一场隐秘组织策划的暴乱之中。” “属于他们的位置,在那里。” 银院长用尾巴指了指方尖碑的上空,那道漆黑天幕的上方。 以天幕为分界线。 天幕之下,一颗颗星体飘荡于空气中,宛若梦幻的流星,灼热而璀璨,极尽绚烂。 而在天幕之上,星海深处的群星缥缈而遥远,显得黯淡而不可触及。 它们随着夜空的流动而缓慢地闪烁着,宛若真正的星辰大海。 “那片浩瀚群星中的每一颗星体,都是一位逝去者的墓碑。” “一位位旅者战死在旧日的残响中,化为了自远天守望这片大地,无人知晓其名姓的光源与火种。” “他们委身黑夜,却又灿若星辰。” “这就是——” “「繁星」的由来。” (本章完) 第48章 代号守岸人 第48章 代号·守岸人 银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紧接着它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拉斯特的耳边响起。 “我知道,伊丝妲那小鬼对王都里某些贵族的行径很是不满,大概也对你抱怨了不少这个世界超凡者的龌龊行径。” “但是,那些人终归不是全部,格兰威尔帝国的贵族们,更代表不了繁星大学。” “夜世界通道出现了九百年,而繁星大学便也存在了九百年。” “在这九百年来,学院便是夜世界与现世的第一道壁障,也亦是最坚实,最强大的壁障……将所有旧日的黄昏灾祸,以及无数隐秘组织,邪教团的野心都阻挡在了关隘之后。” “如果有必要的话,繁星大学还可以再存续九百年……直到夜世界以及历史残响彻底消亡的那一天。” “真的会有夜世界彻底消逝的那一天吗?”拉斯特问。 “谁知道呢?” 银院长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不过理性思考一下,既然过往的失落历史不可能是无限的,那么夜世界残响的力量也就不可能是无限的。” “按照遗迹院最新的猜想,夜世界通道的总数量也许是七十二条。” “依据繁星大学的记录,九百年来,夜世界已经出现或是被攻略了六十多次,再加上最近夜世界出现的速度正在不断加快……” “也许几十年,乃至几年之内,甚至在你和小缇娜毕业之前,七十二处夜世界便会全部出现。” “到时候,或是整个大陆被旧日的黄昏灾祸覆灭,或是夜世界被彻底通关……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它轻轻摇晃了一下尾巴,那虚幻的漆黑天幕与闪烁的群星便尽皆消失不见。 方尖碑上,仅余下一张足有数百条之多,自上而下的排名列表。 在第十名的位次上,拉斯特看到了希尔缇娜的名字。 她的学院代号是「巡林者」。 「巡林者」希尔缇娜。 “每一位真正成为了黑夜旅者的学员,皆需要在方尖碑注册,刻录下自己的灵魂烙印。” 银院长的眼眸中银芒微闪:“既然你之前说,你将自己的心理状态永久固化在了十七岁,那我就将你注册为二年级好了,和小缇娜一样。” “分院倒是不急,可以之后再说,嗯……你还需要填写下自己的学院内网代号,以及自己的夜刃信息。” “当然,夜刃的信息你随便填就行,只是需要在档案里凑个数。” “在序列长阶的对应能力大多公开的情况下,夜刃便是每一位超凡者最大的底牌……虽然伴随着你之后不断使用早晚会暴露,但总归能藏一会是一会。” 拉斯特看着身前那不断闪烁着提示符,以及凭空浮现出虚幻键盘的漆黑石碑,一时间产生了自己是在创号的错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并不是错觉,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平相比他的前世并不遑多让,而他现在其实便是在繁星大学的校园网内创建账号。 【请输入您的夜刃信息:】 看着石碑上浮现的信息,拉斯特微笑了一下:“其实,我的夜刃很普通,倒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的夜刃叫做「拷贝眼」。” “这个夜刃在大幅度强化我动态视力的同时,还可以让我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模仿,拷贝出他人的动作,序列能力,乃至于特定类型夜刃的效果。” “当然,拷贝的最终效果取决于我与目标的位阶差距,观察与模仿的时间,我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技能相性等等多方面因素。” 一边说着,他将夜刃信息输入完毕,然后点击了「确认提交」的按钮。 “拷贝眼?” 伊丝妲闻言眼神不由一动:“你居然也和我一样,是瞳术类型的夜刃。” “而且,你的这个夜刃可不简单。”她查看着自己的智能终端:“这是极为罕见的复制类夜刃,即便是秘仪塔的数据库中也只有一个类似的先例,那个夜刃名叫「复制」,只需要触摸目标五秒便可以直接复制对方的夜刃。” “或许你会觉得自己的夜刃远逊于「复制」,但其实不然,「复制」的生效范围仅限于位阶低于使用者的目标,而且夜刃的效果会强制降低一档。” “但你的拷贝眼则不同,虽然是模仿来的赝品,在前期可能不如「复制」要简单粗暴,但是既然是学习而非复制,那么便意味着你可以如夜刃的主人那般,通过不断锻炼精进能力。” “有朝一日,未必便没有以赝品之身超越正品的可能性。” 伊丝妲的呆毛动了动。 “况且,「复制」的生效范围仅仅包括对手的夜刃,而你拷贝眼的生效范围却还包括了体术动作,序列能力等等,适用范围也要更广。” “相信我,论及开发潜力,你的这个夜刃绝不比如今那些圆桌十二席的成员要来的差。” 原本已经趴在伊丝妲头顶闭上眼睛,打起瞌睡的银院长也睁开了眼睛,红宝石般的兽瞳中闪过一丝狐疑。 拷贝眼—— 倘若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心象,那可以解释为拉斯特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只需要靠模仿便可以伪装出他人的心象与人格,夜刃与心象倒也还算吻合。 只是。 银院长瞥了一眼身旁的拉斯特。 它总觉得这小子在忽悠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随着拉斯特输入了夜刃信息,方尖碑上顿时浮现出新的文字。 【请输入您的学院代号,该代号仅供繁星大学内部系统使用】 【如代号为空白,则将由方尖碑智能,根据你的夜刃信息自动生成学院内部代号】 看着方尖碑上的提示信息,拉斯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手指微动,在漆黑的方尖碑碑面中输入了新的文字。 【学院内部代号确认后将无法更改,是否确认?】 【确认完毕】 【注册信息已提交,您的方尖碑刻印已登录】 【您的学院内部代号为——】 【守岸人】 (本章完) 第49章 命途如流星般绚烂 第49章 命途如流星般绚烂 银院长趴在伊丝妲的头顶,盯着拉斯特看了好久。 不过最终,银院长还是压下了再使用一次「真言之月」,查查这小子是不是在忽悠它的冲动。 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就动用那种能力未免太浪费了,也不知道得多吃多少袋小鱼干才能补回来。 另一侧,伴随着拉斯特确认了自己的方尖碑档案。 他看到自己的手边,忽然跃出了一颗小小的星辰。 这枚不起眼的星星微微闪烁了一下,便融入了那漆黑的方尖碑中,与其上铭刻的浩瀚群星融为了一体,再难以分辨。 与此同时。 拉斯特看到方尖碑那漆黑碑面上的排名列表,接近底部的位置多出了一行不起眼的文字。 【拉斯特】 【学院代号:「守岸人」】 【序列长阶:高塔】 【二年级生,方尖碑排名605位,未分院】 他的眼眸微动,在第六百名的位置上,看到了那位拥有夜刃「万路通途」的列车员罗德里的名字。 这哥们还真就只比刚入学的新生高出了五名。 “虽然你应该大致猜到了,不过作为新生指引,我还是为你再讲一次。” “繁星方尖碑上的排名,与你的实际位阶,战斗力并没有任何关系……方尖碑排名的唯一衡量标准,是你对攻略夜世界所做出的贡献。” “攻略历史残响,在夜世界完成开荒,乃至于收集到重要情报,总结出夜世界中行之有效的可靠规律,制造出纹章礼装等等……都会被繁星方尖碑记录为贡献的一部分。” 银院长看向拉斯特,开口说道。 “在校学生中,方尖碑排名的前十二席也被称为「圆桌十二席」,对夜世界的攻略方案、学院的未来方针等等拥有极高的决策权。” “甚至在特定情况下,「圆桌十二席」还拥有着弹劾校长,乃至于一票否决校董会提议的权利。” “另外,根据你的方尖碑排名,繁星大学的资源也会不同程度地向你倾斜,高排名者将拥有一定特权,而长期低排名者则将被削减校内福利待遇。” 伊丝妲插嘴道:“比如罗德里那家伙,因为长期零贡献的缘故……方尖碑排名六百名的他,早餐配额已经被缩减到了一罐酸黄瓜。” 拉斯特沉默了几秒:“所以第一席的早餐配额是六百罐酸黄瓜?” “嗯?” 伊丝妲没听懂,只是晃了晃那对优雅的双马尾:“不过我相信以拉斯特同学你那般耀眼的精神,一定不会像罗德里那样丢人,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入前百的行列。” “其实按照小缇娜的描述,以你对攻略「夜之残响.深蓝港」的贡献,就算直接将你提升到前百名乃至于接近圆桌十二席的地步也不为过。” 银院长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并未让一旁的伊丝妲察觉。 “不过小缇娜说,她不希望你的来历被太多人知晓,倘若直接将一位新生的排名提升到那种地步,到时候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可能会暴露你来自深蓝港的事情。” “因此,她把你的这部分贡献进度暂时压了下来,等到之后再分期延迟发放,你应该没啥意见吧。” “没意见。” 拉斯特笑了笑,越过了那座巨大的方尖碑广场,沿着红色的鹅卵石路继续向前。 不远处便是巨大的人工湖,人造湖的绿荫旁,古老的砂岩建筑沐浴在阳光里,宛若置身于中世纪的城堡。 但也并非所有的建筑都是古老厚重的风格,在高耸的尖塔与飞拱的廊道间便是极具现代风格的图书馆,内部随处可见智能终端与影像仪,阳光照耀在图书馆棱形的镜面外墙上,折射出水波般的光影。 此时似乎是什么节日,到处都挂着色彩斑斓的旗帜,年轻的男女们怀抱书卷在砂岩建筑间进进出出,拉斯特甚至还看到了不同社团的迎新横幅。 “差点忘了,这几天是学院九百周年校庆的日子。” 银院长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拉斯特的身边,与他一起眺望着繁星大学的全貌:“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拉斯特注视着眼前的风景,和他前世大学里的景色近乎重迭,并没有什么差异。 如果不是伊丝妲和银院长交代了那么多背景,他真不会将眼前的校园与夜世界,黑夜旅者,灾祸与死亡那样的词汇联系到一起。 “我还以为,作为仅针对夜世界的暴力机关,这里会更接近军营那样的军事化管理。” 他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面色或活泼或平静的年轻男女:“没想到,作为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消逝在夜世界里的黑夜旅者,他们居然还能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最开始的时候,繁星大学还真就是你说的那样,与第二个军部没什么区别。”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里的氛围比军部更压抑……当时对夜世界的探索还处在起步阶段,黑夜旅者的伤亡率远比现在更高,甚至超过了真正上战场厮杀的军队。” “那时候,将这里称为由格兰威尔国度出资组建的敢死队都不为过。” “只不过,后来那个老头出任了校长。” 银院长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明知道作为旅者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葬身于黑夜之中,那更要在活着的时候不断奔跑。” “大声地去笑,大胆地去爱,去拥抱世上一切美好……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就如同天穹之上的流星那般,纵然命途短暂而稍纵即逝,也要在夜空留下最为绚烂的轨迹……这样有朝一日坠落大地,深埋尘埃时才不会后悔。” “这就是那个老头的理念,他为了这个理念坚持了一生。” “完善选修课程,增设降灵院,开办课外社团,将决策权从校董会中收回,设立繁星方尖碑与圆桌十二席……” “他用大半生的时间,一点点将繁星大学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话音刚落,银院长便发现拉斯特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微妙了起来。 “银院长您居然对夜世界出现初期,繁星大学刚刚建立时候的事情都这么了解。” “据我所知,夜世界出现,繁星大学建立都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 银院长愤怒了:“你他喵的!老娘是听来的不行吗?听那老头唠嗑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 “所以,银院长您果然不是雪貂而是猫咪吧。” (本章完) 第50章 银院长:你们夫妻俩就逮着我薅羊毛是 第50章 银院长:你们夫妻俩就逮着我薅羊毛是吧? 以繁星大学的规模,二年级转入了一位新生,方尖碑尾部多出了一行不起眼排名……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无人在意的小事。 而或许是因为老校长的治校理念,繁星大学为每一位黑夜旅者都配备了单人宿舍。 得益于此,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拉斯特开始了自己的校园生活。 当然,既然是无“人”问津,那其中自然并不包含神奇动物。 某位雪貂院长,便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拉斯特的单人宿舍,它似乎掌握了某种开启次级位面的能力,在哪里都能享受生活。 而银院长明面上的理由,自然是“小缇娜怕你融入不了现代社会,拜托我在她回来之前照顾你”。 但实际上,银院长是抱着找一张长期饭票的心思来的。 作为神奇动物,银院长无法获得黑夜旅者的身份,更没法进入夜世界完成晋升。 而作为真实年龄被列入了「繁星十大未解之谜」的存在,冥想、扮演法这些常人的锻炼方式,都已经对银院长失去了效用。 虽然除此之外,也有吸收超凡材料和服用魔药的升级方式,但银院长的序列长阶与拉斯特的「高塔」类似,都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孤例,想获得对应序列的材料和魔药也是难如登天。 所以,与人类接触,接触那份真挚纯粹,闪光的情感,便成为了它的唯一选择。 希尔缇娜那份纯粹而不可动摇的信念固然很闪耀,奈何这小丫头性格太执拗,一年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夜世界中度过的,作为饭票而言一点都不稳定。 而此前的短暂接触,让银院长敏锐地察觉到了拉斯特作为长期饭票的潜质,那份情感的纯粹,甚至还要超越了希尔缇娜。 只是这小子戴的面具太多,藏得太深,在不使用「真言之月」的前提下,就连银院长也分不清这小子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它在拉斯特的宿舍里住下,便是想要考察一段时间,看看这小家伙的本心到底为何,有没有被自己投资的价值。 只是—— 伴随着时间一日日推移,银院长却越发的茫然了。 自从拉斯特入学以来,已有五天的时间过去。 但这五天的时间里,他除了每天清晨便跑去靶场打上四个小时的靶,消耗掉数以千计的弹药之外。 其余的时间,拉斯特居然便一直游荡于繁星大学的院校与各种课外社团之间。 倘若他造访「灰烬院」还能说是为了强化自己的纹章礼装,磨刀不误砍柴工…… 那么,当银院长发现拉斯特的身影混迹在了校内的酒吧,甚至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新闻社时,就彻底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了。 他的表现不像一位身负使命的黑夜旅者,而更像是来享受多姿多彩校园生活,世界的大学新生。 虽然活在当下,享受生活不留遗憾,这确实便是老校长的治校理念没错,但你这入戏的也未免太丝滑了一些吧? 所以—— 「正义的伙伴」什么的,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吗? 真实的拉斯特,其实是一位戴着不同人格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此来满足自己欲望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银院长便闻到不远处传来了诱人的气味。 它脚步轻踩,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单人宿舍的客厅里。 一只巨大的烤鱼蛋糕,已经被拉斯特摆放在餐桌之上。 烤鱼蛋糕周围还带着热腾腾的白气,显然是刚刚出炉没多久,散发着令人……不,是令貂垂涎的芬芳。 银院长出现在了餐桌上,不动声色咬了一大口烤鱼蛋糕,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流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然后,它方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一旁沙发上带着好整以暇笑容的拉斯特。 “夏之都内城区,「白胡桃烘焙坊」定制的烤鱼蛋糕?”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而且连我最喜欢的烘焙店都知道?” 拉斯特笑了笑:“十八年前,银院长偷偷摸摸地动用了一笔神奇动物研究院的研究经费,为自己在「白胡桃烘焙坊」连续订购了一个月的烤鱼蛋糕。” “这件事被当时的新闻社,在繁星日报上曝光了出来,虽然后来在银院长的威逼利诱之下热度被压了下去,但依然在档案库里留有备份。” “十八年过去,当初那些新闻社的成员早已不在学院,我也是专门拜托了如今新闻社的社长,才在往期的繁星日报上查询到了这些内容。” 银院长白了拉斯特一眼,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吃起了烤鱼蛋糕。 神奇动物研究院的研究经费……自己不就是神奇动物吗? 《一只神奇动物连续吃了一个月的烤鱼蛋糕,这是它的心情发生的变化》 多好的研究课题啊。 而拉斯特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银院长吃,它进食的动作很优雅,但是速度却超乎想象的快。 仅仅一分钟,那巨大的烤鱼蛋糕便荡然无存。 在看到烤鱼蛋糕被一扫而空后,仿佛是确认了某个提示并没有出现,拉斯特有些失望般地摇了摇头。 “果然,单纯靠投喂喜欢的食物,并没有办法真正建立羁绊吗。” “你他喵的,当我是那些宠物猫狗或者是虚拟恋爱游戏里的可攻略女角色吗?” 银院长怒视拉斯特:“以为只需要投喂食物或者赠送合适的礼物,我的好感度就会蹭蹭蹭地往上涨?” “算了。” 它用优雅的动作舔了舔爪子:“我知道你和小缇娜一样,无端献殷勤准没好事。” “说吧,这次找我做什么?” “我就知道瞒不过银院长您。”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我想请银院长带我去一趟赤霜领。” “更准确来说,是赤霜领内,已经出现了灾厄残响的六十一号夜世界攻略前线。” 他低头看了眼怀表:“我希望八个小时之内可以赶到那里。” “再晚一些的话,我担心希尔缇娜已经一个人进入了灾厄残响。” (本章完) 第51章 银院长:长期饭票又泡汤了 第51章 银院长:长期饭票又泡汤了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银院长的眸子不由微微眯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论是圆桌十二席的动向,还是灾厄残响的具体情报,都在秘仪塔有着极高的保密等级。” 它冷冷地注视着拉斯特:“以你现在的方尖碑排名,应当无权查看这些资料才对。”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作为攻略夜世界的核心人员,每一位圆桌十二席的调动都是繁星大学的机密,一旦外泄便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就譬如此前「夜之残响·深蓝港」开荒的情报被不知以何种方式泄露,直接导致了希尔缇娜被隐秘组织「青铜蔷薇」的一位舞者跟了梢。 若非是邂逅了拉斯特,那在被序列克制,加上以有心算无心的诸多因素加持下,希尔缇娜未尝没有翻车的风险。 “只是验证我的一些猜测而已。” 拉斯特并没有因为银院长的目光而退却,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铁纹之月」左轮手枪。 这件他通关夜世界所获得的纹章礼装,经由灰烬院的改造,原本如铁月般的枪身上多出了几道细密的血痕。 “我很了解希尔缇娜,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事情便一定会亲力亲为,绝不会随意交由别人代劳。” “但自从我离开了夜世界,加入了繁星大学开始,虽然处处都受了希尔缇娜的关照,却从未见过她本人一面。” “以她的性格,宁愿欠下银院长您人情也不愿现身……唯一的解释,便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换句话说——” “在某处夜世界中,一定发生了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重大变故,令希尔缇娜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便要立刻赶赴现场。” “九成的概率,便是新的「灾厄残响」出现了。” 拉斯特笑了笑:“以我在秘仪塔的权限等级,确实查询不到新出现灾厄残响的地点,但是有时候正向思维行不通,只需要用反向思维做排除法就行了。” “我造访了新闻社和诸多社团,以社团联谊的名义,向那些身处其他夜世界据点的社员们确认了状况……能透露的,自然便不是灾厄残响的所在。” “不算那些早已经被攻略的夜世界遗迹,目前入口依然开启的夜世界一共有十九处,再用上述的方式排除掉十八处后……” “仅剩的,位于赤霜领的六十一号夜世界,自然便是「灾厄残响」出现的地点。” “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银院长淡淡地开口:“灾厄残响的攻略组,最低都是三阶的黑夜旅者。” “我知道你很特别,方尖碑档案上所登记的,也未必便是你夜刃的全貌。” “但是三阶与一阶的差距,却也是真实存在的,有时候仅凭纯粹力量的差距便能解决一切问题。” 它的声音变得冷漠异常:“在高等级的攻略战上,一阶的超凡者只是累赘。” “我有自知之明,银院长。” 拉斯特说道:“倘若这次的灾厄残响是纯粹比拼杀伤力的攻坚战,那我在灾厄残响之中非但不会成为助力,反倒只会成为拖累。” “但是,这次在赤霜领出现的灾厄残响并非这样。” 他的目光微动,望向了宿舍窗外,那繁星方尖碑的方向。 “先派出侦查者进入,收集灾厄残响的情报。” “然后再根据情报开启攻略会议,制定作战策略,一鼓作气地攻略灾厄残响,这是正常通关灾厄残响的流程。” “但是这次的灾厄残响,哪怕仅仅是侦查阶段都举步维艰。” 拉斯特轻声开口:“我观察了方尖碑五天,这五天之内,一共有十七人的姓名从方尖碑排名中被抹去,化为了夜空中浩瀚群星的一员。”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他们的夜刃皆是自保与侦测专精,在攻略组中专门担任侦查员的类型。” 他看着银院长:“即便学院为了保密暂时压下了灾厄残响的事情,但在极短时间内死亡了那么多黑夜旅者,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亲朋好友,根本没法瞒过所有人。” “有人用预言系的夜刃洞察了他们的死因,得到的线索无一例外,皆是相同的词汇——” “「时空错乱」。” 拉斯特平静地看着银院长:“我在深蓝港的过往,除了希尔缇娜之外,这个世界上只有银院长你一人知晓。” “若是论及纯粹的破坏力,我自然无法和希尔缇娜相提并论——” “但若是涉及到了混乱的时空,我想繁星大学中,应该没人比我更适合探索这处灾厄残响。” “新闻社的那些家伙,居然连预言结果这种事情都扒了出来。”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银院长不由恼怒地甩了甩尾巴。 “小缇娜比我更清楚你对混乱时空的适应性,但既然她未曾主动找你,就说明她并不希望将你卷入这趟浑水之中。” 它看着拉斯特,那双血色眸子中流露出烦躁之意:“小缇娜将你托付给了我,让我照看着你,带着你好好适应繁星大学,以及当前时代的生活。” “可你现在又在逼着我把你往火坑里带,到时候你们回到繁星大学,天知道小缇娜要怎么怪我。” “想让希尔缇娜责备您的前提,那也得是先等我们活着从夜世界里出来,不是吗?” 拉斯特的目光悠远,明明注视着窗外,却又仿佛落到了无比遥远的地方。 “坦白来讲,我很讨厌这种欠别人债的感觉。” “只是,还没等我将希尔缇娜那一千六百柯尔金币还清,却又欠下了她不止一份人情……” “若是不想办法尽快偿还的话,我就算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法心安。” 他的话语很轻,仿佛自语:“还请银院长快些给我答复,如果您拒绝的话,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赤霜领了。” “以罗德里的性格,只要用枪指着他脑袋的话,应该就会乖乖替我开车吧……” 银院长的兽瞳中,极为罕见地浮现出了纠结之色。 它的心中五味杂陈,又悲又喜。 喜的是,在拉斯特的身上,自己似乎并没有看走眼。 悲的则是,这家伙似乎比希尔缇娜还不安分,想要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学院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自己想找一张长期稳定饭票的计划,看来是又要泡汤了。 (本章完) 第52章 我有那份荣幸,再次与你同行吗 第52章 我有那份荣幸,再次与你同行吗 赤霜领,距离最近城市数十里远的郊外。 表面上看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苍白沙地。 但实际上,却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悄无声息地将这处地域覆盖。 寻常的旅行者或是商队来到附近,只会将这里当做是普通的荒漠,受潜意识影响而更换方向。 唯有佩戴校徽的特定人群,才能无视结界的干扰,进入结界内部,那被灰烬院打造得密不透风的前线据点之中。 …… “疏散令已经通过格兰威尔政府下达了,但是三十公里外的奥尔芬市是一座拥有近百万人口的中大型城市,完全疏散至少还需要三周时间。”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对灾厄残响的探索进度完全为零,换句话说,我们甚至连灾厄残响倒计时结束之后,将要降临的黄昏灾祸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倘若是瘟疫,地震之类的大范围灾祸,那么仅仅只是疏散一座奥尔芬市根本无用,也许需要疏散整个赤霜领以及周边的省份。” “那根本不现实,先不提疏散赤霜领全境,其中将会牵扯到的贵族利益以及扯皮……即便忽略掉这些,疏散整座行省至少需要一个多月,那时黄昏灾祸也许已经降临现实了。” 夜世界据点之内,一处宽大的会议室。 各种嘈杂的争论声此起彼伏。 “疏散可能的受灾区域终归只是预备方案而已……” “不论如何,当黄昏灾祸降临现世的那一刻,便已经意味着我们的失败,繁星大学的失败。” 清澈的声音在会议桌上回荡。 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这些抵达了三阶,大多在方尖碑排名前百的攻略组成员们,纷纷看向了会议桌的首座,那道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们的目光中,有敬畏,有惧意。 但更多的,则是不动声色的疏远…… 乃至憎恶。 希尔缇娜对周遭那汇聚在自己身上的刺眼视线熟视无睹,淡淡地开口。 “只要还存留有一丝的可能性——” “便要以攻略灾厄残响,将旧日的灾祸灭杀在夜世界里作为我们的第一目标。” 她侧身看向一旁负责情报的参会人员。 “确认过方尖碑上的名单了吗?” “嗯……” 那位佩戴着繁星校徽的女生用低沉的声音开口:“包括方尖碑排名二十七位,拥有夜刃「阴影跳跃」的罗亚学长在内……” “这一批侦查队……” “已经全部牺牲,化为了方尖碑上繁星的一部分。”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又压抑了几分。 虽然根据过往的经验,在这批侦查队进入灾厄残响后,时隔四十八小时却依然无人从夜世界回返时便有所猜测…… 但是当这一噩耗真正得到确认,最后的希望破灭时,却还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作为繁星大学的高年级生,攻略组的成员,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牺牲。 夜世界的探索,灾厄残响的攻略战……这其中必然会伴随着死亡,身为繁星大学的攻略组,方尖碑排名中的佼佼者,他们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但是,如此惨重的伤亡,却还是第一次。 一共十七人,夜刃全部专精于潜藏与遁逃的侦查队,无一人幸免—— 全灭。 倘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最为关键的是,在付出了如此惨痛的牺牲之后,灾厄残响的攻略,情报的收集却毫无进展。 他们甚至连灾厄残响中的失落历史位于哪个时间段,进入灾厄残响之后将要面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而这,却还仅仅只是收集情报的开荒阶段…… 即便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终于完成了情报收集……再之后,又需要再牺牲多少人才能真正完成攻略? 单纯的伤亡惨重并不可怕。 最为可怕的,是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肃静之中,希尔缇娜于短暂沉默后,微抿着嘴唇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微,仿佛呢喃却又斩钉截铁:“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此放弃攻略。” “一旦黄昏灾祸突破夜世界,降临现世,那所波及的范围便会是整座赤霜领,乃至于半个格兰威尔国度的数千万人口……” “希尔缇娜!我恨你!” 刺耳的悲鸣声打破了会议室中的死寂。 那是一位双目通红的短发女生,她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抓住了会议桌的桌角。 “要不是你明知道这次灾厄残响的危险性远超以往,却还是一意孤行地坚持攻略,罗亚他根本就不会死!” “以罗亚他「阴影跳跃」的夜刃,若非在这处灾厄残响中遇到了「时空错乱」,他就算是再进十次,一百次夜世界又怎么可能会出事!” “即便是你这个天煞孤星的疯子死了,罗亚他也绝不会死!” “归根到底,就算放弃了这处夜世界,放弃了赤霜领又能怎么样?这里又不是我们的故乡,反而是王都那些大贵族的领地!黄昏灾祸还有受灾难民什么的让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了,就算真死了数千万人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用不加掩饰的憎恨目光死死盯住了主持会议的希尔缇娜:“可你现在明知道牺牲了那么多人,居然还要坚持攻略。” “我就知道,你表面上与你的父亲,与你身后的家族背景决裂。但其实你骨子里,却还是站在贵族,站在帝国皇……” 这位短发女生的话语并没有说完,便被周遭的学生们强行拉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那会议桌周遭看向希尔缇娜的视线里,疏远之意却也略微浓重了几分。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刚才那位女学生的身份。 她是罗亚的恋人,两人还有半年便要毕业了,甚至已经定好了婚期,开始筹备起了婚礼。 而现在,伴随着方尖碑的夜空上多出了一颗璀璨星辰,一切都化为梦幻泡影。 在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希尔缇娜微微闭上了眼睛。 良久之后,她方才再次睁开了那双浅褐色的美眸:“对于罗亚的事情,我很抱歉。” “此次灾厄残响的危险性和伤亡率确实超出寻常,按照学院条例,允许攻略组成员自行决定是否退出。” “我以圆桌十二席的身份,以及英古利特的姓氏担保,不会有任何人因为退出此次攻略而遭到学院刁难,或是受到降低福利待遇,降低方尖碑排名的处罚。” 希尔缇娜清澈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的涟漪:“但是,赤霜领灾厄残响的攻略还会继续。” “考虑到侦查在当前状况下已经毫无意义,唯一可行的方案,便是放弃侦查以及攻略会议这一环节,直接以完全攻略为目标进入夜世界行动。” 她从会议室首座上站起了身子。 那身红白相间的骑士服,在会议室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格外耀眼。 “此次灾厄残响限制三阶入内,作为学院三阶中方尖碑排名最高者,便由我先单独进入灾厄残响。” “如果我能顺利脱出,那么便继续召开攻略会议,依据我收集的情报继续制定攻略方案。” “倘若我无法回来,那么便由学院派来的下一位圆桌十二席继任,继续领导攻略行动。” 在留下了最后的话语后,希尔缇娜便无视了那无数道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向了会议室外。 会议室内,有些人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但是,在那沉默而压抑的氛围之中,他们最终却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挽留的话语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 希尔缇娜行走在夜世界的据点中。 那栗色的长发披散而下,随风飘扬,起落的骑士裙摆间,细剑的剑鞘若隐若现。 身后那或是敬畏,或是害怕,或是疏远,或是厌恶憎恨的繁杂视线尽数消失不见,归于纯粹的虚无。 直到,那一堵堵由钢筋混凝土铸就的工事也不复存在,只余下一条漫长的钢铁通道。 希尔缇娜知道,这条钢铁通道的尽头,便是赤霜领夜世界的入口。 也亦是吞没了十七人性命的,灾厄残响的起点。 希尔缇娜轻轻摸了摸腰间那白银的剑鞘。 自从当初的团队分崩离析之后,她便一直是独行者。 孤身一人行走在夜世界,行走在旧日的残响中,与污染与疯狂,绝望与灾祸为伴……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这柄名为「闪烁晨星」的细剑。 除了,那唯一的一次例外。 不过现在的他,应该还在繁星大学里,在银院长的照顾下过着悠闲的校园生活吧。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与他再见面的机会。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希尔缇娜的耳畔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话语中并没有她所习以为常的敬畏与戒备,亦或者是疏远和憎恶。 而是,带着些许的调侃。 “所以,这位美丽的女士——” “请问我有那份荣幸,再次与你同行吗?” (本章完) 第53章 在我身边可是很危险的哦 第53章 在我身边可是很危险的哦 希尔缇娜的脚步不由停顿。 耳畔响起的话语,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上一次听见,还是在深蓝港的酒店,那个漫漫无边的不眠夜里。 希尔缇娜微微侧身。 然后,便在钢铁通道的一旁,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单薄身影。 他身披漆黑的风衣,腰间挂着重击左轮手枪的枪套,衣领处别着两枚纹章,一枚刻印着玄铁色的银月,另一枚则是被直线贯穿的眼眸图案。 这般模样,与两人当初在深蓝港中,被铁十字的浪潮追杀逃亡时一般无二。 漆黑的眸子与浅褐色的眼瞳对视。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无需言语,希尔缇娜便明白了拉斯特的来意。 “按规定,一阶黑夜旅者作为受保护阶段的新人,无需承担灾厄残响攻略等高风险任务。” “作为圆桌十二席之一,同时也亦是赤霜领灾厄残响攻略组的总指挥,我完全可以依据学院的条例,取消掉你进入灾厄残响的权限。” 希尔缇娜直视拉斯特的眼睛:“如果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偿还当初我所说的,一千六百枚金柯尔欠债的话,那大可不必。” “那只是我当时随口说出的玩笑话而已。” 她看着拉斯特胸前所佩戴着的繁星校徽:“既然已经入学,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对于繁星大学而言,攻略夜世界究竟有着多大的意义。” “若是没有你的话,那「夜之残响·深蓝港」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便被通关,我们不知道还会在深蓝港的历史残响中牺牲多少人,付出多大的代价……” “仅凭这一点,便是不论付出多少枚柯尔金币都换不回来的。” “你非但没有亏欠于我,反倒是我与学院实打实地亏欠于你才对。” “我拜托银院长照顾你也好,动用圆桌十二席的特权协助你顺利入学也罢,都不过是些许的补偿而已,尚且不足以完全偿还。” …… “我知道。” 听着希尔缇娜严肃的话语,拉斯特点了点头。 “但是,正如当初在深蓝港的港口区,你为了坚持自己心中「巡林者」的准则,不惜破坏掉了我原本制定好的计划,选择回来救我那般。” “我会来到这里,也并非只是因为想要偿还你的人情和欠债那么简单。” “我也有必须借助夜世界变强,乃至于探明夜世界真相的理由——据我所知,相比于常态下的历史副本,灾厄残响虽然危险,却也同样会出现许多常态下不会显露的隐秘。” 拉斯特走到了希尔缇娜的身边。 然后在她的耳畔,用只有希尔缇娜一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声开口:“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同类的味道。” “被已逝之人遗留的理想所束缚,并为了那个在旁人看来虚妄而不切实际的理想,困顿一生,奋斗一生……即便溺死也不愿回头。” “这样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他微笑了一下:“既然是同类,那么更应该同病相怜,彼此扶持,互相依靠着抱团取暖,不是吗?” 希尔缇娜那浅褐色的眼眸微缩,怔怔地注视着身前的少年。 希尔缇娜本以为,在离开了深蓝港后,离开了那个他近乎全知的领域,来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后……拉斯特会逐渐褪去彼时神秘的面纱,变成自己能够看清的模样。 但是现在看来—— 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拉斯特,了解过他的内心。 似乎是不愿与那双宛若幽谭的眸子继续对视一般,希尔缇娜的视线微动。 然后,便发现了某只正小心翼翼将自己身形藏匿于拉斯特脖颈后的雪貂。 “银院长。” 希尔缇娜浅褐色的眸子,笔直地锁定在了拉斯特肩头的雪貂身上。 “别看我,是这家伙胁迫我过来。” “他说要是我不帮忙的话就要拿枪指着罗德里的脑袋,让他偷了高速列车钥匙开来赤霜领了,我也没办法。” 银院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拉斯特的肩头跃了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小缇娜你一个人去灾厄残响的话,确实太鲁莽了一些。” “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这次的灾厄残响中很可能涉及到了时空类的规则,这些无法靠纯粹暴力解决的问题,恰恰是你最不擅长的领域。” 它那血红色的兽瞳中闪过了一丝银月的光辉:“他跟着你去的话,未必是坏事。” 看着那抹淡去的银月光辉,希尔缇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 连接夜世界入口的金属通道足有近千米。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前行,周围单调的金属壁垒不断变换。 直到,通道尽头的空间映入眼帘。 在空间的最中央,是一道拉斯特曾经见过的,被薄纱般的夜色所笼罩,散发出水波光芒的虚幻门扉。 这便是夜世界的入口。 两人一兽在那道水波般的虚幻门扉之前顿足。 “学院那边我会替你们交代的。” “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们现在可都欠我的了。” 银院长哼哼了两声。 它转过身子,原本轻盈的动作略微沉重了几分。 “神奇动物可是很抠门的,投资出去的东西便一定要收回成本,所以……” “活着回来。” 下一刻,银院长的身形便伴随着一道细微的空间波动消失不见,似乎是不愿意留下来面对那离别时的场景。 希尔缇娜清点了一遍自己携带的消耗品道具。 “在我身边可是很危险的哦?” 她没有去看身侧的拉斯特,只是撩起了额角垂落的一缕栗色发丝:“很多人都说,与我组队的人,都将为我的偏执而陪葬。” “要是害怕了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话应该换我对你说才对。”拉斯特微笑了一下 他踏出一步,与希尔缇娜同时步入了那道虚幻的门扉之中。 紧接着。 周围的一切,不论是摇曳的灯光亦或者是流淌的微风,皆在刹那间定格。 只余下那愈发浓郁的夜色—— 将希尔缇娜与拉斯特的身形,轻柔地包裹了起来。 (本章完) 第54章 灾厄残响迷雾的守岸人 第54章 灾厄残响·迷雾的守岸人 拉斯特的意识,便这样沉沦于那愈发浓郁的夜色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的意识再度复苏之时,最先察觉的便是冰冷的金属地面。 拉斯特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四周黑暗一片,仅有的光源是一盏煤油灯。 相比于现世习以为常的电灯,这盏煤油灯的照明能力明显要差上了许多,昏暗的灯光仅能照亮周遭极小的空间。 这似乎是一座沿海地区常见的灯塔,他正身处灯塔内阴暗狭窄的房间中。 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道木梯的轮廓若隐若现,似乎连接着灯塔更高处,用来给船只照明的光学透镜系统。 无论是煤油灯,亦或者是灯塔上,需要人工驻守调整的光学透镜系统…… 这些都是早已经被现世时代淘汰的技术。 换句话说,这次灾厄残响所对应的失落历史……其文明程度并非现代,至多便是一百多年前,如深蓝港所处时代的文明水平。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拉斯特?” 熟悉的呼唤在耳畔响起。 拉斯特回过头去,便看到细剑使少女从灯光未曾照亮的黑暗中走出,她那栗色的长发在灯光的映照下,宛若火焰般闪耀。 她的右手扶着「闪烁晨星」的剑柄,维持着随时都能拔剑的姿态。 在看清了拉斯特的脸庞之后,希尔缇娜俏脸上那肃杀的表情方才微微缓和了几分。 只是,她那握住剑柄的姿势却丝毫未曾松懈。 “拉斯特,先别靠近。虽然概率并不大,但是之前的灾厄残响攻略过程中出现过类似的案例……” “在进入夜世界后,原本以为的同行者便被某种灾厄残响中的污秽生物所取代,伪装扮演成了同伴的模样。” “因为灾厄残响的特殊性,原本禁止向土著透露夜世界存在的规则也会部分失效……而不止是相貌,那个伪装者就连音色都能做到完全一致,因此在整个攻略过程中都未曾暴露,直到攻略到灾厄残响的最终节点方才显露真身。” “最终,直接酿成了一整个攻略队伍团灭的恶果。” 希尔缇娜的声音在寂静空间中回荡:“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第一次在酒吧邂逅的时候,你为我调了哪两种酒?收取了多少的服务费用?” “我当时只为你调了一种酒,就是「业火流砂」,原本我还向你推荐了「琥珀之恋」来着,但是最终并没有调制。” 拉斯特回答:“另外,我并没有收取你的服务费用。” 他笑了笑:“毕竟彼时的希尔缇娜小姐在深蓝港只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听到了拉斯特的回答,希尔缇娜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紧接着,她看到拉斯特举起了那柄铁月般的左轮手枪,对准了自己。 “轮到我提问了。” “希尔缇娜小姐,你一顿饭能吃几个汉堡?十个还是二十个?” 希尔缇娜怔住了,头顶的呆毛肉眼可见地跳动了一下。 “我平时的食谱里根本就没有汉堡……” “而且你不觉得说一位女士一顿饭能吃十个汉堡,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吗?” “那就对了。” 拉斯特想了想,收起了自己的左轮:“这是另一层验证,毕竟除了替代掉同伴身份的伪人之外,还存在着眼前的同伴其实是由某种幻境,根据我的记忆生成而出的可能性。” “在进入夜世界前,我给自己的浅层意识设下了精神暗示,告诉自己希尔缇娜小姐其实是一位一顿饭能够吃十个汉堡二十块炸鸡,还能喝下十杯快乐水的超级饭桶。” “如果你真的是从我幻觉中诞生的人物,那么就该承认自己是个饭桶。” “当然,只是下达精神暗示,却没有完整修改对应记忆细节的话……这个精神暗示很快便会与原有记忆产生矛盾,让我察觉到破绽。” 希尔缇娜:…… 虽然你说的相当合情合理,但我心中这股想打人的冲动又是怎么回事? 而也就是在拉斯特与希尔缇娜耗费了一番工夫,终于证实了彼此身份之时。 拉斯特看到,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在自己的脑海中掠过。 【夜世界任务——「灾厄残响·迷雾的守岸人」已开启】 【时代介绍:自从名为「铁十字瘟疫」的灾难在深蓝港爆发,并席卷整片大陆之后,已经过了近百年的时光。 即便因为未知的原因,铁十字的浪潮在肆意蔓延扩张了十数年,建立起了属于铁十字这一全新种族的文明后便有所遏制。 但是,以铁十字瘟疫为原点,邪神,天灾,污染,腐化,兽潮……或大或小的灾难,络绎不绝地降临于这片曾经繁荣的大陆之上。 原本高速发展的文明进程戛然而止,无数富饶的王国在灾祸中支离破碎,万千平民流离失所。时至今日,相比于百年前,人类的文明水平非但没有进步,反而发生了倒退,人口相比于最鼎盛时期已经十不存一。 仅剩的人类们,只能蜷缩于一个个零星幸存的国度中苟且偷生。 陆地上的交通早已经被铁十字与兽潮所阻断。海上的航道,成为了联通幸存者据点的桥梁,令各个聚居地能够互通有无,使人类的文明尚且存留有基本的骨架,未曾完全溃散。 而那个在海岸线沿岸,守望着最后的航道…… 在异族,邪教团与邪神的窥伺之下,维系着文明星火存续的神秘组织。 其名为—— 「守岸人」 】 【任务介绍:冻水镇,一座不起眼的海滨小镇,因为坐落于昔日的「黄金海岸线」,如今的「破碎海岸」之上,是如今联通人类文明的重要航道节点之一,「守岸人」长期留有成员驻守。 但在一个月前,这座小镇便被浓厚的雾霾所笼罩,而原本驻守于此的「守岸人」成员也就此失联。 身为「守岸人」的一员,你与你的同伴被上级派遣至此,调查这座被迷雾所笼罩的冻水镇内所发生的一切】 (本章完) 第55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第55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当前历史残响为「灾厄残响」,仅限三阶及以下旅者入内】 【任务目标:找到离开冻水镇的方法,或是永远地埋葬于此】 【检测到你的位格处在临界等级,且该残响与你的序列存在相性,开启晋升任务】 【晋升任务「高塔」:探明被迷雾所笼罩的,冻水镇的真相。】 【提示:该残响中无任务通关时限,无法通过时限结束离开夜世界】 【提示:黑夜旅者在历史残响中获得合理身份,精通本世界基础通用语言】 这些是,夜世界给予旅者的提示信息? 拉斯特的精神,逐一审视着脑海中湛蓝色的文字。 根据他这几天在繁星大学中所查阅的夜世界资料,夜世界的残响世界,横跨了「苍白断代」之前的几乎所有失落历史。 这些失落的历史片段,有的彼此存在关联,顺序分明,有的则完全独立,仿佛来自不同的文明纪元。 将诸多旅者从夜世界残响带回的碎片化信息加以整理、归纳、分析…… 最终,在「苍白断代」前重塑出一条完整的历史轨迹,根据文明的兴衰划分纪元,书写一部可靠的编年史。 这便是遗迹院一直以来的目标。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根据夜世界的背景介绍,这一次他们进入的灾厄残响,与之前困顿拉斯特三百年的深蓝港处于同一时代,前后仅相隔百年。 但短短百年,便是天壤之别。 深蓝港虽然尚处蒸汽时代的尾声,但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新型科技的雏形也已经萌芽。 假以时日,很快便能步入电气时代,乃至信息时代。 只是,铁十字瘟疫的爆发,成为了文明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时至今日,文明的星火已然飘摇,只能借助航道,在外敌的窥伺下苟延残喘。 “按照遗迹院的划分,这是第六纪的历史。”拉斯特喃喃自语。 苍白断代之前,已知的最后一个文明纪元,最接近当前时间点的时代。 同时,也是遗迹院和旅者们了解最少,编年史最为残缺的纪元。 思索之间,拉斯特的视线忽然一顿。 紧接着,定格在了那个不起眼的词汇上。 …… “原来是无法在抵达时限后自动返回的灾厄残响,难怪先前的侦察队会在这里全灭。” “另外,这里居然与深蓝港残响同属第六纪。” “遗迹院之前便有猜测,夜世界在现世之中出现的顺序,是根据所属纪元先后排序的。” “这样看来,也许遗迹院那一共七十二处夜世界的猜想可信度不小。前五纪的夜世界已经被攻略了大半,剩下的,便是此前出现次数最少,我们了解也亦甚少的第六纪。” 希尔缇娜的话语响起,很显然,她也看到了夜世界提供的时代信息。 不过随后,她的声音便微顿了一下。 “守岸人?” 希尔缇娜看了拉斯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录入的方尖碑档案,其中填写的学院内部代号,就是「守岸人」吧?” “那还真是荣幸。”拉斯特笑了笑:“没想到希尔缇娜小姐在百忙之中,居然还抽时间关注了我的入学进展。” “不过,应该是巧合吧。”他说:“那只是我在深蓝港无意听到的一个名号,填写方尖碑档案的时候顺手便填了上去。” “是这样吗?” 希尔缇娜的目光在拉斯特平静的脸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般地叹了口气。 伊丝妲已经用血一般的教训证明,想窥探拉斯特的真实内心……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你的说法倒也能解释得通。” 希尔缇娜若有所思:“既然这个名为「守岸人」的组织如此神秘,甚至背负着守望航道,维系文明星火的使命。” “那也许「守岸人」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经存在,只是藏匿于幕后,未曾被世人所察觉……你在深蓝港曾听闻过这个组织的只言片语,也就不难解释。” “不过,现在谈论这些也没有意义。” “我们能活着通关的话,交由遗迹院的那些人研究便是。” 她的目光微动,扫视着四周灯塔内的狭窄空间。 这里的东西不多,除了一盏煤油灯,两处杂乱无章的床铺,一些朴素的家具,还有堆积如山的罐头和破酒瓶外…… 所剩的,便唯有木桌之上两枚银质的徽章,以及一本陈旧的日记本。 银质的徽章上,用粗糙的线条铭刻出了海浪的线条。 线条的不远处,则有一对简洁的银色双翼,将海岸线围绕入其中。 「守望海岸之人」 看着这两枚银质的翼徽,拉斯特瞬间便理解了图案的含义。 他将一枚守岸人翼徽佩戴在了自己的胸前,随后将另一枚交给了希尔缇娜。 另一侧,希尔缇娜已经翻开了那本陈旧的日记本。 煤油灯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了泛黄纸张上,用黑色墨水书写的文字。 【灾变历93年12月15日】 【作为守岸人的一员,这是我来到冻水镇,守望破碎海岸的第一天。】 【当然,说是来到了冻水镇,但我必须时刻驻守于镇外的灯塔之上,观测海面可能出现的异常,并维持导航灯的正常运作。】 【我的日常生活都在灯塔上,食物和消耗品则依赖总部半年一次的定时补给,所以与冻水镇的居民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就是了。】 【听说十年前,破碎海岸沿线的灯塔守望员都是两人一组……后来则缩减至了一人,据说是又一个幸存的人类国度破灭,组织人手严重不足导致的。】 【有时候我也时不时幻想,要是时间倒退二十年,守塔的时候能够多个美貌的异性作伴该有多好,虽然就算真有同伴,大概率也是个抠脚大汉就是了。】 【作为正经人,我向来是不写日记的,只是按照总部规定,守塔员需要定期记录日志。】 【感觉会很麻烦的样子,算了,管他呢,等收日志的时候再补写吧(划掉)。】 (本章完) 第56章 拉斯特:这下专业对口了 第56章 拉斯特:这下专业对口了 第一页的记录之后,便是漫长的空白,仅有日期的标注,即便偶尔出现字符也是潦草的废话。 像极了拉斯特小学班主任要求写日记上交时,他为了敷衍任务而随手编造的乱涂乱画。 希尔缇娜便这样一页页地翻着。 直到,那敷衍了事的文字在某一页戛然而止。 【灾变历94年6月11日】 【冻水镇的这场大雾已经持续两个月了,虽然海边起雾并不少见,但持续这么长时间,而且如此强烈的大雾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这种浓雾下,能见度最多只有百米……灯塔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只需要偶尔使用雾笛,我倒是清闲了许多。】 【反正四天后补给就要到了,我也要换班了,之后的事情交给换班的兄弟操心就好。】 …… 【灾变历94年6月19日】 【大雾还在持续,距离约定的补给日期已经过去四天了,是补给队伍在路途上出现意外了吗?】 【幸亏我的物资留有近一个月的冗余,应该足够支撑到新的补给队到来。】 …… 【灾变历94年7月15日】 【见鬼,距离约定的补给日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就算是再重新出发三批补给也该到了!】 【以破碎海岸对文明航道的重要性,只要「守岸人」还存在一天,就绝不可能放弃海岸沿线的灯塔。】 【是总部也出了变故?不,领袖的位阶已经抵达前所未有的六阶,即便是铁十字的王者,亦或者是那些邪教团的神眷者也未尝不能一战。若非如此,破碎海岸不可能抵御祂们的侵蚀那么久,我是在杞人忧天。】 …… 【灾变历94年7月21日】 【我的食物和淡水已经耗尽,大雾还是没有消散。】 【这段时间不仅是与外界的联系中断了,就连海面上时常会有的船只汽笛声都不见了,灯塔上寂静得可怕。】 【我发动了自己的异能「折纸魔术」,用灯塔上的废弃金属零件,效仿信鸽的模样拼凑出了两只机械信使,并操控它们向着大雾外不同的方向飞去,探查外面的情况。】 【这种用法对精神力消耗很大,但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 读到这里时,拉斯特不由抬头,看向了身旁的希尔缇娜。 “异能?” 繁星大学中,有关第六纪的情报本就相当稀少。 而他的秘仪塔权限不足,无法查询那些第六纪的情报,只能指望身旁这位的大白腿了。 “嗯。” 希尔缇娜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日记本上出现「异能」的描述并不意外。 “既然每个时代都存在着神明、巨龙、精灵这些种族的踪迹。” “那么在失落的历史中,自然也存在能够被人类掌握的超凡力量……这些力量种类繁多,有神秘侧的,甚至也有科技侧的。” “就譬如说,我曾经参加过的一次灾厄残响攻略,地点便是在一处废弃的炼金机械研究所。” “而当时我们讨伐的目标,则是作为战争兵器被制造出来,却不知为何失去了控制,足有十米多高的巨大杀戮炼金机器人,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完成攻略。” “至于第六纪……” 希尔缇娜的目光在日记本上微微停顿。 “或许是因为第六纪本就在时间线上最接近我们的时代,这个纪元的超凡体系,与现世极为相似。” “自从铁十字瘟疫爆发,旧有的秩序被摧毁,灾变历开启后……也许是某种世界法则产生了松动,第六纪也开始大规模出现与我们类同的序列体系。从时间线来说,也许他们才是开辟者。” “只是相比文明高速发展,知识传承稳定的现世,第六纪后期的情况你也清楚,秩序不存,超凡者的发展完全处于挣扎摸索的阶段。”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诞生六阶的强者……这个名为守岸人的隐秘组织相当不简单,或许早在灾变历之前,他们就已经拥有了超凡知识传承也说不定。” 希尔缇娜开口解释: “至于第六纪所谓的「异能」,其实便是我们的「夜刃」。” “虽然旅者获得夜刃皆是来自于夜世界的恩赐……但这本就是我们心象的具现,是来自我们心灵的力量。而夜世界所做的,只不过是将其完全激发,帮助我们快速掌控而已。” “而第六纪不存在夜世界,想要激发心灵深处的力量无疑要困难许多,这些拥有异能的超凡者全都是机缘巧合下才能出现,万中无一的特例。” 一边说着,她伸手翻开下一页日记。 【灾变历94年7月22日】 【大雾,大雾,全都是大雾!】 【我用异能制作出来的机械信使,向着不同的方向飞行了一天一夜,直到我的精神力完全枯竭,在机械信使坠落地面报废之前,所看到的,依然只有无边无际的大雾!】 【我依稀记得,最近的城镇距离冻水镇不过几十里,机械信使飞行一天一夜早该飞到了才对,它们是机器,不会像生物那样失去方向感原地转圈。】 【这大雾有问题!一旦进入其中,便会永远迷失在其中。】 【继续留守在灯塔上毫无意义,我必须采取行动了。】 【今天先休息,恢复一下精神,明天去冻水镇看看情况,顺便讨要一些食物和淡水。】 …… 【没有标注日期】 【疯了!我不知道究竟是我疯了,还是整个冻水镇的人疯了!】 【我沿着小路,刚来到几里外的冻水镇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里面的镇民们自给自足,镇外的大雾似乎并未影响到他们生活。】 【但是,当我向镇长,向镇民,向老农,向屠夫,向裁缝……询问为什么这场大雾会持续这么久时。】 【他们皆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并且说大雾一共才持续了两天。】 【而当我询问他们日期时,他们的回答则无一例外地指向同一个日期——】 【5月11日】 【那是两个月前的日期!】 (本章完) 第57章 你们城里人玩的真花 第57章 你们城里人玩的真 日记本上的文字变得潦草而凌乱。 【5月11日,怎么可能是5月11日?】 【我发了疯般地向整个冻水镇的居民,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日期。】 【但是,我得到的答案却无一例外,皆是两个月前,那场大雾来临第三天的时间节点。】 【或许是因为我表明了自己守岸人的身份,在得知了灯塔上的食物与淡水耗尽之后,镇长热情地邀请我去他们家留宿,但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情。】 【我无视了镇民们诧异的眼神,不顾一切地跑回了灯塔,反复地确认着我在墙壁上用来记录时间的划痕,以及那些破酒瓶,废弃罐头的数量,幸亏我为了应付上面的要求写了日志!】 【不论用何种方式确认,我在灯塔中度过的时间,都确实是7月23号没错。】 …… 【灾变历94年7月24日】 【昨天夜里我喝干了灯塔里的最后一瓶酒,也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写到这里的时候,拉斯特注意到那日记本上原本的潦草文字,重新变得端正了起来。 棱角分明,笔锋凌厉。 【毫无疑问,冻水镇中发生了某种异变,也许与那场大雾有关……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污染物。】 【除了派出自己的眷属直接覆灭城池与国度之外,邪神有时候还会在某些特定的地方垂落自己的视线,制造巧合,令污染悄无声息地降临……据说当初深蓝港的陷落,铁十字瘟疫的爆发便是如此。】 【而现在的冻水镇中也许就发生了某种污染,那场大雾便是祂掩人耳目的手段,我不知道放任冻水镇不管的话究竟会如何,但倘若会引发深蓝港那般的恶果……】 【距离冻水镇数千米远的灯塔应当是安全的,不在那场异变与污染的范围之内。】 【从理论上来讲,也许留在灯塔内,靠着附近的溪水与果实,以及狩猎野生动物生存,等待总部的救援才是最为理性的选择吧。】 【我的异能与序列皆不是战斗专精的类型,不然我现在就该站在抵御黄昏潮汐的最前线,而不是在这里当一位无关紧要的灯塔守望员。】 【但是,即便如此——】 【我也是「守岸人」】 读到这里,拉斯特能感觉到日记本字迹的主人,已经不再如先前那般惶恐而紧张。 而是重新恢复了冷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会重返冻水镇,调查可能发生的污染失控事件,并尽一切努力去阻止事态蔓延。】 【我将日记本留在了灯塔中,尽可能地填补了一些我还记得的细节。】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再次书写这本日记的机会,如果没有的话,希望这本日记能够为后来者提供一些帮助。】 日记本上的字迹到此为止。 翻过这一页之后,一枚夹在日记本中的银质翼徽掉落在了桌面上。 相比于拉斯特与希尔缇娜的徽章,这枚守岸人翼徽明显要陈旧许多,随处可见被海风腐蚀的痕迹。 拉斯特捡起了那枚旧翼徽,在翼徽的背面看到了用小刀划刻上去的字迹。 【63301号,福登】 这是日记本主人的姓名,以及他在守岸人中的编号。 拉斯特收起了那枚陈旧的翼徽,然后转过身子,看向了一旁的希尔缇娜。 她已经看完了日记,此刻正在扫视着灯塔内的旧罐头与碎酒瓶,还有墙壁之上用小刀留下的刻痕,似乎在估算是否与日记本中的内容相符。 片刻之后,希尔缇娜轻轻点了点头:“日记本的内容应当可信。” “看起来,这座冻水镇外的灯塔作为我们在这次灾厄残响的出生点,应该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安全区。” 拉斯特说:“怎么样?我们要在安全区里等待上一段时间,看看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日记本上的内容已经说了吧,冻水镇中或许正在发生某场污染或是异变,继续守在安全区里等待下去的话,也许会让局势进一步恶化。” “我想,之前侦察队的团灭,也许便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 “况且——你觉得因为有危险便止步不前,这符合我的性格吗?” 希尔缇娜从灯塔的旧物堆中翻找出了一条绳索,将其缠绕捆绑在了自己纤细的腰肢上,打了个死结,然后将绳索的另一端递向了拉斯特。 拉斯特看着希尔缇娜递来的绳索,眼神变得有些微妙:“希尔缇娜小姐,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发展到艾斯爱慕这一步。” “嗯?什么意思?” 希尔缇娜微怔了一下:“冻水镇周围的大雾很可能有问题,根据秘仪塔提供的案例,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出现在大雾中走散……甚至出现走散之后再重逢,却发现同伴已经被另一种生物取代的情况。” “因此,用绳索连接彼此是必要的措施。” “其实理论上最保险的连接物是铁链,绳索还存在断裂的风险,不过灯塔里没有,也就只好凑合的用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们城里人玩的比我想象的更。” 拉斯特不动声色地接过那根绳索的另一端,将其缠绕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们出发吧。” 两人走下了灯塔,向着浓雾中的冻水镇走去。 …… 希尔缇娜作为「战车」序列的三阶,身体素质自然不用多说。 而拉斯特自从觉醒了夜刃之后,伴随着他在「愚人的图书馆」中装备了「战车·希尔缇娜」的卡牌,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同样获得了一定提升。 虽然拉斯特本人仅仅只是一阶,这种增幅相比于已经达到了三阶极限,已经有资格晋升四阶的希尔缇娜而谓微乎其微。 但是对于此前身体素质等同于普通人的拉斯特而言,却也已经是相当大的提升了。 沿着被浓雾所笼罩的蜿蜒小道前行。 短短几分钟后,他们便抵达了那迷雾之中的冻水镇。 …… ps:第二更还需要修改一下,晚一点发,大家可以明天再看。 (本章完) 第58章 火光中的沙漏 第58章 火光中的沙漏 正如日记本上所写的那般,冻水镇在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海边小镇。 镇民们以捕鱼,农业与养殖业为生,生活谈不上有多么富饶,但也足够温饱。 “你好,请问可以请问一下今天的日期吗?” 希尔缇娜拦住了一位路过的镇民,开口询问道。 “5月11日。” 那位中年农妇抬起了头,看了希尔缇娜一眼,目光在她那颇为整洁的骑士服,以及纯银制成的守岸人翼徽上停顿了片刻。 “你们应该是内陆那边过来的吧?” “这个徽章,我见镇长提起过,好像叫什么守护者来着……” 她的表情中带上了几分敬畏:“镇长说,如果看到了佩戴着这种徽章的人,要立刻请到他的宅邸中,你们都是很伟大的人,应该以座上宾的方式对待。” “带路就不必了,请告诉我们镇长宅邸的位置。”拉斯特开口道。 “嗯嗯,好。”那中年农妇点了点头,为拉斯特简易地指明了道路。 “谢谢。” 拉斯特道别了那位农妇之后,便朝着她所指引的道路,冻水镇中心的方向走去。 希尔缇娜跟随在拉斯特的身后,没有多问什么。 她的序列长阶是「战车」,这条序列长阶在为她提供了相当强大破坏力的同时,却并不能在神秘与精神领域为她提供多少帮助……不然她与拉斯特当初在深蓝港中遭遇的那位舞者,也不会对希尔缇娜存在那么大的克制关系。 倘若可以的话,希尔缇娜并不介意直接来上一次真名解放,将眼前的整座小镇移为平地…… 不过眼下这个名为冻水镇,笼罩着层层迷雾的灾厄残响,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通关的存在。 根据此前在深蓝港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将指挥权交给拉斯特,无疑才是最佳的选择。 冻水镇并不算太大,两人顺着镇内的道路往内走,很快便来到了镇中心的所在。 这时,希尔缇娜的脚步忽然一顿。 “芙兰!” 她猛地转身,朝着街道旁一道走过去的身影厉喝出声。 然而,那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性在听到了希尔缇娜的话语后却纹丝未动,继续保持着当前的姿势,向着原本的路线走去。 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希尔缇娜的身形绷紧,便要发力向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但是紧接着,她却发现自己被拉斯特拉住了。 “我得追上去问清楚,她就是攻略组……” “芙兰,繁星大学二年级生,方尖碑排名十八位。” 拉斯特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希尔缇娜的话语:“序列长阶为「丰饶」,夜刃为「植物对话」。” “同时,她也是最开始被派往这处灾厄残响,负责前期开荒侦查工作,现已确认全灭的侦查队当中的一员,对吗?” “没错。”希尔缇娜微怔了一下:“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是方尖碑的灵魂烙印出错了……侦察队还并未全灭,而是被困在了这处灾厄残响之中。” “不,繁星方尖碑并没有出错。” 拉斯特摇了摇头,看着街道尽头,那与芙兰一般无二人影消失的方向。 “我们现在追上去,再怎么盘问芙兰也毫无意义。” “因为她已经不认识你这个圆桌十二席了……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讲,她只是拥有着芙兰外表的,一具空洞虚无的躯壳而已。” “在她的躯壳之内,并没有被填充入属于那位繁星大学二年级生的记忆,所以她才会对希尔缇娜你的反应置若罔闻,因为她甚至不知道芙兰这个名字是在喊她。” “不过,我很清楚……” 拉斯特看着沉默不语的希尔缇娜,微微笑了笑:“以你的性格,只是这样几句空泛的推测,恐怕并不足以说服你吧。” “只要还有一线微薄的可能性,「巡林者」便不会放弃自己的同伴。” “若非如此,当初在深蓝港,你也不会在明明规划好了撤离路线的前提下,还选择冒着风险回来救我了。” 他从领口处摘下了一枚纹章。 下一刻,那铭刻着铁纹之月的纹章便化为了一道流淌的银芒,在拉斯特手中汇聚为了重击左轮手枪的形状。 紧接着,他在希尔缇娜的面前,将左轮手枪的枪口缓缓对准了自己。 “看着我的眼睛,放松自己的精神,不要有抵抗心理。” “你想做什么?”希尔缇娜问道。 她见过拉斯特以这种自我爆头的精神暗示,发动「闪耀提灯」震慑敌人的能力。 但是此时此刻,两人的身边并没有需要震慑的敌人。 不过话虽如此,希尔缇娜却还是强迫自己调整好了心态,直视着拉斯特那漆黑如墨的眼眸。 她相信拉斯特不会害自己。 “既然你看过我的方尖碑档案,那你应该知道我的夜刃是「拷贝眼」吧。”拉斯特说。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用拷贝眼复刻了伊丝妲同学的夜刃「窥秘之眼」,这是一种可以直接将精神上升至灵界,以灵性视角俯瞰潜意识海洋的能力。” “但伊丝妲她对于自我精神与意识的认识太过于浅薄,明明拥有着进入灵界的力量,却只是单纯地将其用来满足自己的偷窥癖……” 他不由摇了摇头:“其实,「窥秘之眼」有着远比偷窥更多的用途。” “比如,将你我的灵性相互连接。” “让你也能够以「窥秘之眼」的视角,去看到灵性视野中的一切。” 一边说着,他扣动了左轮手枪的扳机。 轰—— 拉斯特的眼眸中,冰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 在深蓝港中三百年的时光,让拉斯特对于自我精神与意识的掌控,抵达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远超繁星大学那些至多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学生。 也正因如此,其他旅者们对于自身精神系夜刃的拙劣使用,在拉斯特看来完全就是暴殄天物。 注视着那绽放出冰蓝色光芒的眼瞳,希尔缇娜也亦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升高,升入了灵界之中。 身旁的冻水镇景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灵性笔触勾勒而出的世界。 紧接着,她的目光,在原本应该是芙兰所在的方向定格。 那里并没有希尔缇娜预想之中,属于芙兰的精神象征物。 有的,仅仅只有一枚火光中的沙漏。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光在不断减弱,沙漏中的流沙也在不断流逝。 按照这样的速度,在午夜时分,沙漏便会彻底走到尽头。 不,不仅仅是芙兰一人。 希尔缇娜的灵界视野所及之内…… 整个冻水镇中的居民,皆是一枚枚在愈发微薄的火光里,缓缓流逝的沙漏。 (本章完) 第59章 拉斯特哥哥,你说我能成为守岸人吗? 第59章 拉斯特哥哥,你说我能成为守岸人吗?(二合一) “火中的沙漏?” 通过与拉斯特的灵性连接,希尔缇娜注视着眼前由灵性笔触勾勒出的世界。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我不确定那具体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也许是亡魂,也许是幻影,也或许是某种人偶或者傀儡……” “但我很清楚,倘若她还是正常的芙兰,她的精神具现物绝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毫无疑问,芙兰真正的灵魂已经消逝了……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罢了。” 希尔缇娜站在原地,注视着那道象征芙兰的沙漏在火光中逐渐远去,直到在灵性视野中也彻底消失不见。 她轻轻合上了眼睛。 良久之后,当希尔缇娜再次睁眼时。 那双浅褐色美眸中,所有的茫然、不舍、复杂之意尽数褪去,重新复归平静,宛若湖底沉着的明净星辰。 “我明白了。” 透过灵性的连接,拉斯特听到了希尔缇娜的声音,清澈的声音里不带一丝阴霾。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镇中心的镇长宅邸……按照「窥秘之眼」的指引,冻水镇的线索也许便在那里。” …… 当拉斯特与希尔缇娜找到了属于镇长的那栋小楼时,顿时便受到了热烈的接待。 “居然是守岸人阁下!” 这位胡子白的老镇长热情地开门迎接:“两位想必便是冻水镇外灯塔上的守岸人吧,能够接待两位,这是我的荣幸。” “没想到老头子这一生,居然还能再一次见到守岸人阁下。” 再一次见到? 拉斯特捕捉到了老镇长话语中的内涵。 他想到了那位在灯塔上留下日记,名为福登的守岸人前辈。 福登在日记的最后,便说过自己要前往冻水镇,调查潜在的污染事件。 “据我所知,我们组织并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才对……你先前曾经见过佩戴这种徽章的人吗?” 拉斯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翼徽。 “嗯……不会错的,就是这种徽章。” 老镇长扶了扶自己的老镜,仔细盯着翼徽看了许久,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但他说出的话却与拉斯特意料中的大相径庭:“我还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人类幸存国度之间的远洋航线上担任过水手。” “有一次在巨大的风浪中失足落水,便是被几位佩戴着这种徽章的人救起来的,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叫做守岸人,担任着守护「破碎海岸」,维系最后航线的使命。” “镇外建立起灯塔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守岸人驻守,但是担心妨碍你们的任务,所以一直未曾拜访……没想到两位居然会主动来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一边说着,他便热情地拉着希尔缇娜与拉斯特往宅邸内引。 拉斯特与希尔缇娜对视了一眼。 毫无疑问,这位老镇长并没有见过那位日记本的主人福登,或是由旅者扮演的其他守岸人的记忆。 倘若福登日记本上的记录为真,那么眼前的老镇长应该也伴随着某种时空的错乱,失去了部分记忆。 在被老镇长引着走进客厅的刹那,拉斯特感受到了某种被窥探的目光。 他顺着目光看去,只看见一位灰发的小女孩,正从宅邸的后院里怯生生地探出了半颗小脑袋,偷偷地打量着走入宅邸的拉斯特与希尔缇娜。 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是在打量着他与希尔缇娜胸口,佩戴着的那枚守岸人翼徽。 “小灰,别在那傻站着了,快去叫你的朋友们来吃晚饭了。” 老镇长招呼了一声,那个灰发的小女孩便礼貌地行了一礼,退回了后院。 她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后院的方向隐约传来了几声稚嫩的欢呼声。 说完这一切后,老镇长方才带着些许歉意地向拉斯特与希尔缇娜开口解释:“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 “镇长阁下在家里收养了很多孩子吗?”希尔缇娜看了一眼后院传来欢声笑语的方向。 “是的。”老镇长点了点头:“两位也清楚,如今这世道,昨日安全的城镇,天知道第二天会不会便被铁十字侵占,化为灾土,很多孩子才几岁大便没了父母。” “我收养的大多都是镇上的孤儿,也有像小灰那样从镇外来的流浪儿。” “因为年轻时受过守岸人的救命之恩,所以便想着也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下船后回到冻水镇帮助小镇发展,被镇民们推举为镇长、收养孤儿,我都是抱着如此心思去做的。” “当然,我做的这些小事,相比于守岸人阁下所背负的沉重使命,也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老镇长看着后院里嬉闹的孩童们:“说来也惭愧,因为我时常向孩子们讲述当年守岸人的故事,虽然大部分孩子都是当睡前故事听的,唯独小灰却当真了,常常缠着我打听守岸人的事情。” “我也只是在年轻时与贵组织有一面之缘,哪里对守岸人了解那么多……所以也就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再结合一些偶然听到的流言,半蒙半猜地说给她听,小灰每次都听得很认真。” “如果一会小灰她说了些冒昧的话,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 晚餐时间来的很早,老镇长想着为希尔缇娜和拉斯特单开一桌,却被希尔缇娜婉拒了,拉着拉斯特坐到了小孩那桌。 晚餐虽不算丰盛,但氛围十分热闹,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 “希尔缇娜姐姐,拉斯特哥哥。” “你们可以将我带回去,也成为守岸人当中的一员吗?” “我很会吃苦,也很听话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位灰发的小女孩忽然站起了身子,向着希尔缇娜和拉斯特俏生生地开口问道。 希尔缇娜愣了愣,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在不伤害小女孩自尊心的情况下婉拒,拉斯特便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抱歉,我们只是组织里最普通的下级成员,并没有引荐新成员的权限。” “而且据我所知,守岸人的选拔标准相当苛刻,一万人里都未必能有一个被选上。” “是这样吗?”灰发小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遗憾。 但她还是乖巧地起身,向拉斯特和希尔缇娜鞠躬道歉:“很抱歉打扰到拉斯特哥哥,希尔缇娜姐姐了。” 晚饭结束后,希尔缇娜取出了一块银币,将其捏成了小块的碎银,分给了在场的各位孩童。 别的小孩在接到了碎银后,皆欣喜地跑开了。 唯有灰发小女孩在接到了希尔缇娜的碎银后,乖巧地道谢:“谢谢希尔缇娜姐姐,我一定会用这些钱好好读书,学习知识,努力成为像希尔缇娜姐姐这样的人。” “不用说这些。” 希尔缇娜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把这些银子拿去买果,买新衣服,或是请你的其他朋友买玩具,去饭馆吃好吃的,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在这个世界上——” “不论贫穷还是富有,弱小还是强大,每个人都有享受生活的权利。” 昏暗的烛火里,她的眼眸闪烁着光。 希尔缇娜的身旁,拉斯特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眼瞳里冰蓝色的光芒一闪而没。 拉斯特端起酒杯,殷红的液体翻涌间,他将一杯镇长家自酿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 乡镇的夜晚向来降临的很早。 迦南如此,冻水镇也是如此。 刚过九点,小镇中的绝大部分灯光便已经熄灭了。 希尔缇娜与拉斯特并没有选择回到灯塔过夜,即便按照灯塔上那本日记的描述,那里应该是不会被「时空错乱」所影响的安全区。 但是,留在安全区,便也意味着他们永远没有机会探明冻水镇,以及那迷雾的真相。 好在似乎是为了收留孤儿预备,镇长家里有不止一间多余的空房,拉斯特与希尔缇娜收拾了一番,便在相邻的房间睡了下来。 时间在黑夜中流逝的很快。 大约是十一点的当口,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在拉斯特的房间门口停顿。 紧接着,几秒钟之后,这处房间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道瘦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走入房间,看了一眼床铺之上熟睡的拉斯特。 紧接着,那道脚步在木桌边停顿,木桌上放着拉斯特睡前随手脱下的风衣。 她盯着那件风衣看了许久。 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讲,是盯着风衣上所佩戴的,那由纯银制成的守岸人翼徽看了许久。 良久的沉默之后。 就在她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将那枚守岸人的翼徽握入手心之时—— “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会对成为守岸人这么感兴趣。” 寂静的黑暗里,传来了拉斯特那平静的话语。 几乎是在话音响起的同时,她便迅速地将那枚翼徽按回了原处,另一只手作势拿起了整件衣服。 灰发小女孩仿佛被吓到了一般,那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拉斯特哥哥,是镇长爷爷叫我来收拾你和希尔缇娜姐姐的衣服,拿去清洗的。” “本来我应该在你们睡觉之前来拿的,但是我之前一不小心玩过头忘记了,怕镇长爷爷责骂,又担心打扰了你睡觉,这才想着偷偷进来拿走。” 她低垂着眼眸,单薄的身形止不住地轻颤,再配合上那怯生生的声音,完全就是个不小心做错了事,担心长辈责骂的小女孩。 “不用在我面前表演这些,这是单纯的浪费时间。” “我知道你很擅长演戏,也很擅长用虚假的面具来伪装自己。” “你心里清楚,大部分成年人都更偏爱有些时候天真可爱,却又在某些时候乖巧懂事知礼节的孩子,所以你便戴上了面具,将自己伪装成了这般现实中并不存在,却最为讨喜的模样。” “你的演技很不错,不止骗过了你的玩伴和老镇长,就连希尔缇娜也没有看出来。” 拉斯特的声音无波无澜:“但很不幸,你遇到了我。” “没有人比我更懂表演和戴面具。”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十几秒后,似乎是终于确认拉斯特的话语不是在诈自己,灰发的小女孩微微抬起了头。 她瘦小的模样依旧,但那灰色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孩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幼兽般的麻木。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拉斯特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你为什么要偷走守岸人的徽章?” “因为我想要成为守岸人的一员。” 拉斯特皱了皱眉:“你觉得你只要拿到了徽章,自己就能成为守岸人的一员?” “只要拿到了徽章,我就可以说这是父母最后留给我的遗物……到时候即便我没有被选中,但是出于最基本的情面,守岸人总部也一定会收留下我。” 好家伙,你这是直接把我和希尔缇娜预定为你的魂环了吗? 拉斯特的声音不由微顿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加入守岸人?别告诉我你先前用过的那些伪装理由。” “因为,我想要活下去。”她那麻木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采。 “活下去?冻水镇的生活你不喜欢吗?” “我不是冻水镇出生的人,在来到冻水镇之前,我已经流浪过了五个城市,四处村镇……但是那些地方无一例外都覆灭了,有的被海啸淹没,有的变成了那种会吃人的人,有的被野兽们吞噬。” “我在冻水镇里生活了一年半,镇长爷爷和其他人待我都很好,但我知道这里不安全,只有拥有最强大者的地方才足够安全。” 少女抬起了头:“我听镇长爷爷说,守岸人组织很强大,很伟大……而且守岸人的总部里面有人类中最强大的人,一个小镇的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我一定要成为守岸人,因为只有加入守岸人才能安全,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她怀着些许希冀看向拉斯特:“拉斯特哥哥。” “你说,我能成为守岸人吗?” (本章完) 第60章 那就叫你,格蕾吧(二合一) 第60章 那就叫你,格蕾吧(二合一) 看着黑暗中,那幼兽般的小女孩眼眸里闪烁的希冀,拉斯特并没有立刻回答。 于是,她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果然,是这样吗——” “我听镇长爷爷说,只有那种意外觉醒了超能力,比如可以从口中喷出火焰,操控水流的人,才有机会被守岸人选中。” “可是我并没有超能力,不论怎么尝试都用不出来。” “镇长爷爷说,也许守岸人组织里掌握了某种技术,可以帮助人觉醒超能力。” 她的声音中多出了一丝失落。 “但是,每当我向镇长爷爷说起想要觉醒超能力的愿望时……原本和蔼的镇长爷爷,却会流露出相当严肃的神情,然后不由分说地岔开我的话语。” “甚至,就连我想要去镇外的灯塔,想要和拉斯特哥哥你们认识一下的请求,镇长爷爷也都会郑重其事地,用我的年龄还太小,等我长大一些再说这样的理由拒绝。” “真是奇怪啊……” 小女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明明镇长爷爷给我们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一说到那段被守岸人救起的经历,他的眼睛里也有光。” “但是,每当我说起同样的事情,镇长爷爷的态度却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仿佛换了个人。” “原来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拉斯特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女孩:“那老镇长还真是个不错的人。” “为什么?” 她抬起了那麻木的眼眸:“明明只要加入了守岸人,通过考核、谎称遗孤、用悲惨的表演引发同情、不论用什么方式进入都无所谓……” “但只要加入了,我就可以得到最强大者的庇护,去到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拉斯特笑了笑。 他站起身子,走到窗边的木桌旁,点亮了那盏小小的油灯。 油灯的灯芯被引燃,散发出了温暖的橘色光辉,照亮了周遭的空间。 房间被油灯的光划出了泾渭分明的直线,一侧是光明,另一侧则是纯粹的黑暗。 似乎是因为双眼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从而使那光明显得过于灼眼。 在油灯燃起的刹那,小女孩便宛若受惊的小兽一般,她伸手挡住那刺眼的光线,重新退入了另一侧的阴影之中。 “怎么说呢……” 拉斯特想了想:“灌鸡汤和画大饼这种事情,换谁来都能做个大差不差。” “就好像,倘若我眼前有一个小孩满世界地大喊说自己要当世界首富,那我也许会随便敷衍地应和几句啊对对对。” “但是,你的这份愿望……却并非是那种热情来的时候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志向,但一转眼便将那些大话抛之脑后的三分钟热度,不是吗?” 他的声音在烛光中响起。 “不负责任地帮他人的梦想呐喊助威,这谁都可以做到。” “可是,唯有真正亲近你的人,才会切身实地的为你考虑,替你担心。” “所以,老镇长他明明自己也对守岸人那么向往……但是当你说出那般愿望的时候,他却宁肯绷起脸来,铁下心肠,让你对他心生不满,也不愿随意地支持你的梦想。” “况且……” “你真觉得守岸人这个组织,便是你所想象的那般模样吗?” 拉斯特注视着那摇曳跃动的灯光:“那里或许真的有最强的人类。” “但是,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这个世界上,付出与收获,权利与义务,向来都是等价的。” “只是单纯想获得强者的庇护,享受安全、富饶、稳定的生活……可是,你却从未真正去考虑过,「守岸人」这三个字的分量与责任。”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傲慢了一些。” …… 小女孩在黑暗中的身形,稍稍摇晃了一下。 对于拉斯特所说的那些话,她虽然听见了,但却只是一知半解,并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 在她仅有的认知里,那些遍布大陆的人类聚居地便宛若荒野之上的一个个狼群,而她则是流浪于一个个狼群之间的幼狼。 有的狼群弱小,朝不保夕,因此在狼群被荒野上其他更强大的野兽吞没之后,她便只能再度流浪……比如她先前居住过的,却已经不复存在的人类城镇,再比如此刻虽然尚且存在,却并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冻水镇。 有的狼群强大,拥有着最强的头狼,所以那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足以庇护她不被荒野上其他的野兽杀死。因此即便仅是在镇长口中听见只言片语,依然令她萌生出了想要加入守岸人的渴望。 而大部分狼群都是封闭且排外的,所以在流浪的过程中少女学会了使用保护色伪装自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伶俐、听话、懂事、讨喜……因为唯有这样,那些狼群才会愿意接受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流浪幼狼。 荒野,剥夺生命的野兽,狼群与漫长的流浪……这便是少女眼中的世界。 她不明白拉斯特口中所谓“守岸人这个词汇的重量”究竟是什么。 但小小年纪便流浪多地,见识过无数人心冷暖的少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拉斯特刚才话语中对她的否定与拒绝。 于是,她安静地起身,向拉斯特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让您听我说了这么多。” “我会向镇长爷爷汇报我所做一切的,我想要偷您的东西……即便因此将我驱逐出冻水镇,这也是我应得的惩罚。” 用清脆中夹杂着麻木的声线说出了这般话语后。 灰发的女孩便用不打扰任何人的脚步声,顺着房间内未曾被光芒驱散的阴影与黑暗,向着门外走去。 “接着。” 小女孩下意识地转身,有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枚纯银的徽章,简洁的线条勾勒出了被羽翼庇护的海岸线。 正是她此前一直渴望得到,甚至为此不惜潜入拉斯特房间偷窃的守岸人翼徽。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了拉斯特。 “归根到底,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希尔缇娜的那枚我没法做主,但我自己的这枚,送人了也就送人了。” 拉斯特平静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另外,报告老镇长什么的也就免了……和一个孩子置气,这事要是被希尔缇娜知道的话,多半会狠狠地笑话我吧。” “至于那枚翼徽,不论你是拿去当成银子卖掉,或者说真把我和希尔缇娜当作魂环,用来诓骗守岸人总部说自己是遗孤什么的,也都无所谓。” “但是,唯独希望你记住一点。” 他的声音与窗外呼啸的晚风同时响起。 “「守岸人」所代表的,并非是你想象中安全而稳定的美好生活。” “这是一副镣铐,一具枷锁,乃至于……一个诅咒。” “一个将会陪伴你一生一世,宛若附骨之疽般永远无法挣脱,直到生命尽头的诅咒。” “在你下定决心背负这份诅咒之前,不要轻易将「成为守岸人」挂在嘴边。” …… 灰发小女孩看了拉斯特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将那枚银质翼徽握紧在手心,一步步向外走去。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外的时候,拉斯特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起来,你有名字吗?小灰应该不是正式的名称吧?” 女孩的脚步微微停顿:“我没有名字,一个流浪儿是不需要名字的。” “小灰是镇长爷爷对我的称呼,因为我头发的颜色,后来大家就都这么喊我了。” 拉斯特的声音顿了顿:“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巧啊。” “我有个朋友,他当时也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后来还是别人告知才重新有了名姓。” 他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 “一个人没有名字是很可怜的,你也不希望等自己长大之后,还一直被叫作「小灰」,或者是被人用「喂」、「那个谁」、「你」来称呼吧。” “小灰……grey……格蕾。” “既然如此。” “从今往后,我就叫你——” “「格蕾」吧。” 格蕾……吗? 小女孩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在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中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暖流。 让她不由联想到了夏天温暖的风。 …… 拉斯特便这样站在房门边。 直到格蕾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消失不见,他方才转过身,看向房间深处的阳台。 “我说,希尔缇娜小姐。” “「巡林者」的家训里,应该没有偷听别人谈话这一条吧。” 拉斯特的话语刚落,披散着栗色长发的少女便从阳台中走了出来。 看样子,她应该是从隔壁房间的阳台外侧,直接翻到了这里。 “当然没有这一条。” “不过,你作为一个单身男性,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共处一室,我当然得盯紧一些。” 此刻的希尔缇娜并没有穿着骑士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居家常服,以及长度不及膝盖的裙子。 她看着拉斯特,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幸好,在我的监督之下,你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真要做了那种举动,那就不叫出格,而是变态了吧。” 拉斯特苦笑了一下。 他对于希尔缇娜的出现并不意外。 格蕾先前潜入,以及两人交谈的动静虽然很轻微,但还不足以瞒过一位拥有直感,随时可能突破四阶的「战车」。 “真是个吃了很多苦的孩子。” “格蕾,倒也是个不错的名字。” 希尔缇娜看着门外格蕾消失的方向,不由轻叹了一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她给我的感觉,和你很像。” 希尔缇娜有些狐疑地打量了拉斯特一眼。 她分明感觉到,在刚才的谈话中,不止是格蕾的伪装被揭穿,就连拉斯特的面具也短暂消失,显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模样。 只是很显然,拉斯特自己不坦白,那么她便永远也不会知晓真相。 “既然已经结束,那我就回房间了。” 希尔缇娜理了理在阳台上被吹的有些凌乱的栗色发丝,便要出门回房,却被拉斯特打断了。 “先等等。” “我姑且确认下,你应该没有什么纠缠你许久的梦魇或是不堪回首往事之类,会成为你心灵破绽的记忆吧?” 拉斯特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几分郑重。 “倘若有的话,告诉我。” “我可以用精神暗示的方式帮你删除掉那些记忆。” 希尔缇娜回过头来,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几秒钟后她便明白了拉斯特话语中的内涵。 “你是说,午夜十二点将会发生的事情?你已经找到线索了?”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某种规则性的心灵污染,倘若我们不在午夜十二点前返回镇外灯塔的安全区,而是留在冻水镇的话,就必然会面对这种污染。” “你的序列长阶和夜刃,皆是专精于物理领域的强化,对于心灵和精神系的强化很少,对抗心灵污染不是你的强项……让我用催眠令你遗忘掉那些事情,直接抹去心灵上的破绽,这是最简单的选项。” “正如每个普通人那样,我确实有些刻骨铭心的回忆,我的心灵也远远谈不上完美无瑕。” 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拉斯特你是出于好意。” “但不论如何,那都是我的过去,即便再怎么不堪回首,再怎么令人痛彻心扉,终归是属于我自己的一部分。” 她的动作没有停顿,径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拥有征服一切险阻与绝境的决心和勇气,这便是巡林者的正义,属于我的正义。” “而倘若面对那些回忆,面对这些心灵上的破绽时,不选择去直面,而是用将其遗忘的方式逃避,违背了那份正义的话……那希尔缇娜.英古利特也就不存在了。” “还真是,很有你风格的做法啊。” 她的身后,拉斯特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会在灵界为你留下一道烙印,必要的时候,我会尝试强行唤醒你。” 希尔缇娜没有停步,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少女骑士的身形以及那飘扬的栗色长发,很快便消失在了旁边的房间里。 而拉斯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熄灭了油灯,安静地躺回了床上。 时间在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啪嗒。 啪嗒。 直到,挂钟时针指向了午夜十二点的刹那。 浓厚的的白雾,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冻水镇,连带着其中的所有活物一同吞没。 (本章完) 第61章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却不是我想要的结 第61章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却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二合一) 当拉斯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他坐起了身子,有些迷惘地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眼前房间的陈设颇为熟悉。 并非是镇长家的客房……而是,自己曾经居住过无数个日夜的卧室。 他想要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为何失去了知觉。 也就是在这时,拉斯特察觉到了胳膊处传来的骚痒,还有那微弱的呼吸声。 金发少女正坐在床铺旁的小凳子上,双手撑住膝盖。 淡金色的发丝顺着木床的边缘散落,有几缕垂在了拉斯特的手边。 她白皙的俏脸恬静柔美,美目微闭,正坐在小凳子上安静地熟睡着。 艾弥丝,他的青梅竹马。 也就是说,这里并非是灾厄残响中的冻水镇……而是迦南之中,那栋属于他和艾弥丝的小家。 拉斯特转动目光,看向了窗外。 映入眼帘的,果然并非是冻水镇那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白雾,而是蔚蓝色的天空。 蔚蓝天穹之下便是起伏连绵,有着白雪皑皑峰顶的群山。 群山脚下,银镜般的湖泊旁,巨大的水车正在缓缓转动着,风车的叶片在湖面投下巨大的阴影。 这般美景,足以治愈旅者心中的一切伤痕。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起身的动静,艾弥丝那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 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睛,流露出了那双天蓝色的美眸。 紧接着,她眼眸里的神情由茫然变为了惊喜。 “拉斯特,你终于醒了。” “虽然希尔缇娜小姐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受到了创伤,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恢复……但你昏迷了这么久还没有醒来,我还是有些担心。” 银铃般的声音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 他扶了扶头疼欲裂的额头:“小艾……我之前昏迷了很久?” “嗯,在希尔缇娜小姐把你送回迦南之后,你又昏迷了整整九天的时间。” “据希尔缇娜小姐说,她原本是想让你留在繁星大学的,毕竟那里才有最好的医疗条件。” 艾弥丝歪了歪头,几缕淡金色的长发垂落在拉斯特的手边,她眼眸里闪过了努力回忆的神色: “但是繁星大学的校医建议,纯粹肉体上的伤势夜世界便可以治愈……而要想治愈精神的创伤,单纯依靠外力是很难做到的,唯有在伤者最为熟悉,最为放松的环境中,才能用时间来慢慢抚平伤痕。” “所以,她才费尽心思,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找到了迦南,并将你送回了这里。” “原本希尔缇娜小姐是想也留在迦南守着你醒来的,但以她的身份似乎无法离开学院太久,在前两天迫不得已回去处理一些事务了。” 艾弥丝话语中所蕴含的信息实在太多,以至于拉斯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化。 他用手撑在床板上,想要强行支撑起因长时间昏迷而虚弱疲乏的身体,却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看着拉斯特的动作,艾弥丝的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心疼与生气混杂的表情。 她轻咬着嘴唇,伸手阻止了拉斯特的尝试:“算上之前的时间,拉斯特你已经昏迷了两周多了” “你现在是彻头彻尾的病人,需要安静地修养,不准你再乱来作践自己的身体了!” 一边说着,艾弥丝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很快,门外传来了诱人的食物芳香…… 当金发少女推着小车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小车上已经摆满了餐点。 有白粥,也有被炖的很烂的蔬菜和甜品。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暂时只能吃得下这些。” “等拉斯特你的身体被调养好了,我再去烧些拿手的,好好犒劳一下你。” “我的厨艺可是很不错的哦,就连希尔缇娜那样的贵族大小姐品尝了,都对我烹饪出来的菜品赞不绝口。” 艾弥丝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了骄傲的表情。 她将小推车推到了拉斯特的病榻边上,端起了一碗小米粥,用勺子盛起了一勺。 艾弥丝自己试了试温度,然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喂到了拉斯特嘴边。 感觉着那温热香甜的浓粥在口中弥散了开来,拉斯特轻声开口。 “你是说,我和希尔缇娜顺利地从灾厄残响中出来了,并且她自己找到了迦南,将我送了回来?” “嗯。” 艾弥丝轻快地点了点头:“希尔缇娜小姐和我说,你与她在那个灾厄残响里遭遇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强敌,似乎相当擅长精神层面的污染,之前繁星大学的侦察队就是因此而团灭。” “拉斯特你就是遭受了对方的攻击,因此精神受到了创伤,乃至于遗失了这一段记忆……” “不过似乎是为了对付你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因此在希尔缇娜小姐那边分心乏术,从而使得她顺利地击破了污染的本体,通关了灾厄残响。” 艾弥丝小心地喂拉斯特喝完了粥,然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般继续开口。 “至于她来到迦南则是后来的事情。” “我们所在的迦南,似乎和希尔缇娜小姐所在的格兰威尔国度属于敌对关系,讯息沟通滞涩。” “再加上迦南过于偏僻,与外界的联系本就很少,所以格兰威尔国度那边的地图上面,并没有记录迦南的名字。” “希尔缇娜小姐也是费了很大力气,动用了各种人脉方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仿佛是为了转换心情一般,艾弥丝轻轻拍了拍手。 “不过不论如何……这一切烦心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希尔缇娜小姐说,她在智能终端那给你留了言,让你不要在意繁星大学的事情,好好养病就行。” 听闻了艾弥丝的话语,拉斯特伸手在自己口袋里一掏,果然发现了自己领取的智能终端。 他熟练地用指纹将手机解锁,打开了繁星大学内部的通讯软件。 果然,通讯软件的图表上有一个红点正在不断闪烁。 他将聊天界面点开,只看见许多条未读信息如流水般将聊天界面刷屏。 未读信息的发送方昵称叫做「巡林者」,她的头像则是一柄水晶般的白银细剑。 是希尔缇娜。 【拉斯特,我为你向繁星大学申请了一个无期限的休假,这段时间你不用操心学院这边的事情,只要在迦南安心养病就好。】 【你这次立下了天大的功绩,若不是你以自身为诱饵吸引住了灾厄残响的幕后黑手,为我创造了直接杀伤其本体机会的话,那我们也许都要永远留在那里,而这个灾厄残响也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被攻略,最终将会化为黄昏灾祸降临现实。】 【托你的福,我还顺利救出了先前侦察队的绝大部分人……是繁星方尖碑的烙印出错了,他们并没有死去,而是被困在了灾厄残响之中,随着夜世界通关被一起解放了出来。】 【协助通关了灾厄残响……而且还解救了十七名攻略组的侦察队成员,这份功绩,足以让你的方尖碑排名直接晋升到前二十。】 【或者倘若你不愿意再在夜世界中冒险,想要留在迦南的话,就此休学也没有关系。】 【无论如何,我和繁星大学会永远记住你的功绩。而即便你退学,你作为黑夜旅者被派发的夜世界强制任务,我也会想办法协助你完成。】 拉斯特的手指不断滑动。 屏幕的荧光映射在了他的眼眸里,宛若深潭里倒映出的皎月。 良久之后,他关闭了屏幕,收起了智能终端。 “那十七位在灾厄残响中失联的侦查队成员居然都平安无事,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哦。” 艾弥丝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个调皮笑容。 她收拾好了拉斯特用餐时所使用的碗筷。 然后自己则坐在了拉斯特的床上,伸出了白皙柔软的小手,帮拉斯特按摩着他那因长时间卧床而有些僵硬萎缩的腿部肌肉。 “拉斯特,你还记得,那位在迦南的大火中解救了我们,并帮助我们重建了迦南的守岸人姐姐吗?” “拖希尔缇娜小姐的福,守岸人姐姐如今的线索也已经找到了。” “她不久后会来迦南一趟,拉斯特你先前不是说自己遗忘了许多记忆,而且还经常做些莫名其妙的梦吗?” 艾弥丝的动作很轻柔,却很认真。 拉斯特感觉到自己因长期卧床而失去知觉的双腿,在艾弥丝的按摩下逐渐恢复了一些感知。 “等到守岸人姐姐到了,由她亲身和你谈谈心,也许你就能想起来一些事情了吧?” 艾弥丝的话语中带着由衷的喜悦,但随后,她的语气却微微一沉。 “不过,就算希尔缇娜小姐说你休学也无所谓……” 艾弥丝忽然凑到了拉斯特的身前,用那双天蓝色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但我知道,拉斯特你最终还是会回到繁星大学,回到夜世界的攻略之中去吧?”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让希尔缇娜留在危险的夜世界里,而我自己则躲在安全的地方享受生活,那种事情我做不到。”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毕竟拉斯特你从小就是这样,认定了某件事情便绝不回头。” 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拉斯特的回答一般,艾弥丝再次拍了拍手。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也一起加入繁星大学,成为黑夜旅者吧。” “既然拉斯特你那么不懂得爱惜自己,那就让我时时刻刻陪伴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闯荡夜世界。” “同时,我也可以监督你,让你能够变成不那么别扭,能够珍惜自己的人。” “而且……” “而且……” 她轻声咳嗽了一下,话语忽然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我已经见过希尔缇娜小姐了,那可是个相当威风凛凛的大美人。” “让你一个人留在她的身边,我可不怎么放心。” …… 看着眼前,那素白精致的俏脸上泛起不自然红晕的少女。 拉斯特伸出手,摸了摸面前女孩淡金色的长发。 她的发丝很柔顺光滑,带着淡淡的檀木香,与拉斯特记忆中的气味一般无二。 “这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 “那十七位侦查队员未曾死去,而是被救出,灾厄残响也被顺利解决。” “「迦南」便真实存在于现世之中,小艾你也一样,我们之后能够一起去繁星大学,和希尔缇娜组队在夜世界中冒险。” “我们可以在旅途中互相扶持,互相依靠,见证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结下深厚的友谊与羁绊,一起看遍万水千山。” “甚至,就连我记忆中的那位守岸人,乃至于我遗失的记忆都能被成功找回……” 艾弥丝依偎在拉斯特的身边,她未曾抗拒,而是任由拉斯特把玩着她的头发,宛若一只和最亲近之人相处的猫:“这不就是拉斯特你所期望的样子吗?” “没错,这就是我所期望的模样,那个最美好的故事结局……” “美好到,让人有些不愿放手。” 拉斯特看着小推车上被收拾好的餐具。 “小艾,你还记得你做这些菜的时候,用了哪些调味料,有哪些烹饪步骤吗?” 艾弥丝微怔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当时看到你醒来心情激动,所以就随手热了一些,早就记不清了。” “是啊,你当然记不清……因为我只会做蛋炒饭,我的脑子里也只记得做蛋炒饭的调味料和步骤。” 拉斯特闭上了眼睛:“在深蓝港里,我几乎学习了所有普通人能够掌握的知识和技能……所以这个基于我记忆生成的世界是那么的真实,细节丰满,真实到我都有些难以分辨,或者说不愿分辨。” “可我唯独不会烹饪……这是因为小艾她很喜欢研究料理,她希望每次在我醒来之后,都能够用自己做的新料理带给我惊喜,用美食来冲淡我的自毁倾向和虚无感。” “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深蓝港里学习过任何烹饪技巧,甚至就算无意间接触到了,或者是偶然品尝到了高级料理我都会主动删除那些记忆和感受。” “我想每次回到迦南的时候,都能从小艾的料理中获得惊喜……” “我更想看到小艾听我说出好吃的评价之后,那流露而出的,由衷幸福的笑容。” 骤然亮起的铁色月华中,左轮手枪无声地落入了拉斯特的右手。 那漆黑一片,吞没了光芒的枪口,笔直地指向了他身前,俏脸上带着些许茫然的金发少女。 “这确实是最完美的故事结局。” “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本章完) 第62章 上架感言 第62章 上架感言 省流:0点上架,第一天日更万字起步,上架后日更6000以上,求首订orz。 …… 凌晨12点就要上架,稍微聊点东西吧。 这是萌新写的第三本书,也是来点娘以后的第二本书。 第一本在外站的《软饭系统》,首订100,最后写到了八千均订,算是给我的网文生涯开了个好头。 第二本是本站的《魔女小姐》,首订5000,最高峰时均订一万七,完本均订一万四,也完成了我人生中第一本万订,第一本百万字完结,作者等级达到lv5等诸多成就。 不过,在写前两本书的过程中,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写的书,经常会出现头重脚轻的情况,我习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灵感都在前期彻底爆发出来。 而一旦到了中后期,就会陷入情绪的阈值被拉的过高,而我自己又整不出更新更好的活,最后只能不断循环同一个套路的窘境。 《软饭系统》我最满意的高潮12w字就写完了。 《魔女小姐》开书前我了一个月的时间仔细琢磨了一下,所以这个最强的高潮被我延后到了30w字,也就是夏亚拒绝了博尔吉亚家族的婚约,说出“这个故事,并不像书中写的那般完美”的节点,如果有看过我老书的读者可能对此有点印象。 但是,还不够。 我对于写作的态度始终如一,那就是「作者写的小说就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给她完整的一生」。 而尽管我已经用最大的努力,去尽可能完整地为我两本老书收尾,但回过头来审视一遍,它们还是离不开「头重脚轻」的缺陷。 也许放在普遍存在这个问题,太监遍地的脑洞噱头文里还算凑合,在及格线之上,但远远谈不上完满。 可我想要写一个完整的故事,并且愿意为了这份「完整」付出很多东西。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本书。 我了半年仔细推敲,打磨,慢慢敲定了这本书的主体轮廓。 同时,我也开始试着收敛过去那种不加克制,平地起惊雷,想到一个情绪便能写多高写多高,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写法。 我开始尝试着兼顾故事的完整性,用文字内容去触动读者,而不是单纯的情绪宣泄。 就比如第一个深蓝港的副本结尾,换成是刚写书时的我,大概男主已经练成了十里坡剑神,在旁人的震撼目光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独断万古了吧。 但是现在的我,却认为拉斯特浸泡在海水中,在港区爆炸的火光里,对希尔缇娜说出「9.5分,扣了0.5分是怕你太骄傲」的那一刻,才是我最满意的副本收尾。 我依然为这本书构思了许多的高潮和情感,许多只是想想便让我心潮澎湃,远比我之前写的老书要强上许多的场景。 但它们不会再突兀地集中于前期爆发,而是会水到渠成的,在恰到好处的节点出现。 正如我最喜欢的小说《一世之尊》那样,踏破灵山的“一刀一剑平生意”,和斩向金皇的“去你※的无生老母”,顾小桑的笑中带泪……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忆犹新,我正是因为憧憬这样的小说,才萌生出了成为作者的想法。 所以哪怕再怎么青涩,有缺陷也罢……我希望我的小说也能够留下一些这样的东西。 …… 当然,我也很清楚,我之前写书出了一些成绩,其实都是建立在快节奏的噱头和脑洞之上的……而我现在却想要改变,舍弃一部分过往成功的经验,这其实有些贪婪,有些傲慢。 快节奏的情节,新奇的脑洞和噱头就是要比慢节奏更能在前期吸引读者,而读者是没有义务去理解作者的想法的。 所谓的伏笔,铺垫……说难听点,在你真正将那些伏笔回收之前,也不过就是「自嗨」,「文青」和「谜语人」而已。 因此我也在努力尝试一个平衡的区间,兼顾可读性和完整性的平衡,这个度很难掌握,但我会一直努力下去。 在开书之前,我其实已经做好成绩会不那么理想的准备,朋友问我预期的时候,我说我预期的首订只有1000。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我在开玩笑,在玩扮猪吃老虎的套路,但其实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就譬如我很清楚深蓝港副本结束,入学繁星大学的那段情节必然会因为节奏偏慢而引发数据下滑,但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写。 有些世界观和设定你不在免费章节里铺垫出来,难道要在付费章节里去写骗订阅?那只会更让读者无法接受。 幸运的是,这本书目前的成绩还算不错,该吃到的推荐也都全部吃到了。 说实话,这大大超出了我在开书前的预期,令我必须心怀感激。 无论如何,能写出这本书,能用一本小说与诸位读者邂逅,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而现在前期的铺垫和过渡也已经过去了,之后总算可以进入比较精彩紧凑的情节,上架后开始爆更也能让情节推进变快。 0点上架,求首订,求自动订阅!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了。 砰砰砰~orz。 (本章完) 第63章 你终究不是她 第63章 你终究不是她 看着笔直指向自己的漆黑枪口。 艾弥丝天蓝色的眼眸里,却并没有惊恐或是畏惧。 有的,仅仅只有担忧,还有些许的茫然。 她歪了歪头,轻轻地伸出了白皙的手,用手背试了试拉斯特额头的温度。 “拉斯特你怎么了,是发烧了吗?还是精神的创伤没有完全好?” 艾弥丝张开手臂,仿佛是想要将拉斯特拥抱入怀中一般:“没事的哦,不论是深蓝港,还是希尔缇娜小姐所说的冻水镇都已经过去了。” “你现在就在迦南,这里没有铁十字,也没有什么迷雾和污染……” “就算铁十字瘟疫真的在现世爆发也没有关系。” “因为,有我在。” “这一次,拉斯特就由我来守护。” 听闻着耳畔那悦耳清脆,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 拉斯特缓缓抬起了枪口。 这柄陪伴了他两百多年,早已如臂指使的左轮枪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就连移动一丝一毫都变得极为困难。 “这确实便是我记忆中,真正的小艾所会说出的话。” “但是,你终究不是她。” 下一个刹那,他扣动了左轮手枪的扳机。 轰! 铁纹之月的枪口迸射出火光。 子弹在火光中疾旋,贯穿了金发少女的胸膛。 她的胸口骤然炸开了一个血洞。 但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鲜血飞溅的景象出现。 取而代之的,则是溃散的白雾。 丝丝缕缕的烟雾萦绕在艾弥丝纤细的身体旁,令金发少女的身形宛若幻影一般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艾弥丝便这样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口炸开的洞口,还有那正在明灭不定闪烁着的身体。 良久之后,她方才再次抬头,看向了身前的少年。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假的,就连迦南也是假的。” 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顺着那素白的俏脸滴落。 在那破碎的光影中,艾弥丝久久地注视着拉斯特。 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眷恋,还有不舍。 “抱歉,成为了你的拖累,甚至差点害拉斯特你被精神污染……但我其实,真的很想就这样永远地陪在你的身边。” “和你一起去繁星大学,一起去看看那黄金色的平原,一起去夜世界冒险。” “陪着你一起长大,成熟,变老,直到有一天我们都老的再也走不动路了……再回到迦南,并肩躺在躺椅上看迦南那起伏的雪山,感受着时光飞逝。” “平淡,却又历久弥新。” “不过幸好……”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声音不再颤抖,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虽然是假的,但是你记忆中的小艾和迦南却是真的。” “只要有她在的话,拉斯特你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即便,那陪在你身边的人并不是我。” “别说了。” 拉斯特再度闭上眼睛。 砰砰砰—— 弹仓中剩下的五发子弹以单动速射的方式清空,耀眼的火光就连闭上眼都能清晰地察觉。 当拉斯特再次睁眼的时候,面前的金发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龟裂出一道道裂痕,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的世界。 餐车,小木屋,迦南小镇,窗外的湖泊,风车和雪山……仿佛油画的画纸被外力撕裂,布满了一道道不协调的裂痕。 拉斯特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几分。 他沉重地喘息着。 然后,用有些踉跄的动作,再次抬起了铁纹之月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轰—— 雪山,湖泊,树林,边境小镇……整个世界都在那骤然明亮的火光里溃散,然后归于纯粹的虚无。 …… 当拉斯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映入眼帘的,已经复归了黑夜的景象。 这是阴沉沉的压抑世界——冻水镇,镇长宅邸的客房。 他猛地从床上起身,向窗口之外看去,只看见那黯淡的天空之上,原本应该是月亮的位置,此刻却被一团扭曲的赤红球体所取代。 组成那团赤色球体的,竟然全都是狰狞的血肉,正在不断地翻涌蠕动。 而夜幕之下的冻水镇,则已经尽数被笼罩在了大雾之中。 这些大雾原本仅是在冻水镇外徘徊,但是此时此刻却完全侵入了小镇的边界,将整座冻水镇都笼罩入了其中。 原本苍白的雾气在夜空上那一轮血月的照耀下,也亦沾染上了猩红之色。 拉斯特冲出房间,逐一打开房门,确认内部的情况。 果不其然,那血色的雾气已经无声无息地侵入了房屋之内,雾气凝结,聚合……最终汇聚为了一道道丝线。 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同时混杂了雪白和赤红的丝线,拉斯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蜘蛛巢穴,连他自己身上也缠满了这种凌乱的蛛丝。 他连续开枪,将那些拦路的丝线打断,然后方才看清了全貌。 那是由丝线织成的,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茧。 这些沾染了血色的纯白丝线,将冻水镇中所有的活物,不论是人类镇民还是猫狗牛羊之类的宠物都尽数包裹入了一个个茧中。 然后,以受害者的记忆为蓝本,编织出一个个幻梦,让被包裹在茧中的人们沉沦于幻梦之中……直到他们的精神与灵魂被悄无声息地侵蚀,污染,最终彻底迷失在了幻梦里,而他们在现实里的身体,则被那血雾所操控。 沦为了丧失了自我与灵魂,就连存在都被一同抹去,被丝线所操控的提线木偶。 就连拉斯特自己,刚刚也身处于那由丝线编织而成的茧中,只不过他成功地从编织出的幻梦里挣脱了出来,也亦摆脱了那丝线的操弄。 “看灵界烙印的波动,希尔缇娜应该也被困在了里面才对。” 拉斯特迅速地找到了希尔缇娜的房间。 希尔缇娜的房间里,那丝线的浓厚程度要远远超过其他房间数倍,近乎遮天蔽日,将整个房间都化为了盘丝洞。 拉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直接开枪,打破眼前这个巨大之茧的冲动。 他知道此刻的希尔缇娜就与先前的自己一样,也被困在了血雾编织而成的梦境之中,此刻自己就算打破了茧,所见到的也不过是希尔缇娜陷入沉睡后的肉体,还很可能因此让她的精神进一步受创。 于是,他拨开弹巢,退出了左轮手枪的子弹。 然后,再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轰—— 扳机扣动间,“杀死自我”的精神暗示被下达。 与此同时,借由先前连通灵性所残留下来的通道。 拉斯特的灵性和意识,以先前在对方灵魂中留下的烙印为引子,一同进入了希尔缇娜的精神世界当中。 (本章完) 第65章 希尔缇娜,你不懂人心 第65章 希尔缇娜,你不懂人心 车窗外的景色在快速流转。 希尔缇娜与拉斯特的精神化身便这样并肩而立,注视着眼前的记忆片段中,那满脸茫然与不安的栗发小女孩。 以及,在她眼前弥散而开的,如水波一般的光幕。 直到某个刹那,那朦胧水幕里所浮现的光景,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笼罩于烈焰之中,仿佛永恒燃烧的山岭。 覆盖了整座山峦的森林尽皆被赤炎所吞没,冲天而起的黑烟将蔚蓝天穹掩盖,只余下一片阴沉沉的压抑天空。 草木皆被高温焚毁,仅余下被烧灼殆尽之后的白色余灰。 这是一片死寂的世界,就连空气里的光线都因高温而扭曲变形。 轰—— 某一个刹那,漆黑的狮鹫,伴随着轰然鸣响的暴风从天而降,吹起了无数烟尘与细灰。 啪嗒。 一只长筒骑士靴踏足在了干枯焦裂的大地上。 塞西莉亚落在了地面上,她回头抚摸了一下那只巨大狮鹫的脑袋:“回去吧,那是一只位格至少在六阶上位的火元素恶魔,你在这里非但帮不上我的忙,反而只会成为拖累。” 呜呜~ 那只巨大的狮鹫呜咽了几声,蹭了蹭塞西莉亚,亮黄色的兽瞳里明显流露出了几分不舍。 “别再这样小孩子气了。” “回去,替我守着希尔缇娜。” “亚伦说要把希尔缇娜从秋叶领带到帝都培养,我并不反对。” “但是,她才那么点大,平时晚上还要我陪着才能睡着……” 塞西莉亚那凛然的话语稍稍柔和了几分:“我不怀疑亚伦能够在王选中胜出,继任皇位,他天生就是为了成王而生的。可是他刚一上任,既要收拢权力,又要制衡其他大贵族,必然事事操心,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希尔缇娜。” “而我们自幼又将希尔缇娜保护的太好,她没怎么吃过苦,更不会知晓帝都的人心险恶。” “她还太小,又新到陌生的环境,面对许多外人的善意或是恶意……没有你守在她身边的话,我放心不下。” 呜呜~ 闻言,那只巨大的狮鹫又恋恋不舍地望了塞西莉亚一眼,最终还是扇动着羽翼飞上了高空。 又在高空徘徊盘旋了几圈之后,方才飞向了远方,消失不见。 在仰望着那只巨大的狮鹫消失后,这位女骑士方才转过了身子,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面前近乎无穷无尽的火海。 她的脚步踏过焦枯龟裂的大地。 而在塞西莉亚前行的道路上,远处的火场边缘,隐约可见一团团银灰色的影子,如人形一般的包裹。 “防火袋?”拉斯特轻声说。 他认出了那些银灰色的人形包裹。 那是一种消防员用于应对紧急火场情况的防护设备,由包括铝箔,玻璃纤细在内的多层抗高温材料组成。 当火势险峻,无法撤离的时候,将防火袋覆盖在自己的身上,便是消防员的最后一道生命屏障。 “嗯。” 希尔缇娜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同样紧紧锁定在了水幕投影中。 “秋叶领作为帝国的边境行省,有大半领地都被山脉和森林所覆盖。” “因此,守望山林,防治森林火灾的巡林员,便是秋叶领所独有的职业,包括我的家族会被称为「巡林者」家族,也是来源于此。” “秋叶领的人口很少,仅有寥寥几万人……秋叶领的巡林队,在我小时候还造访过我家,他们当中的每一人我都认识。” 她的目光,一一从那人形的银灰色防火罩上扫过。 “泰勒,五十九岁,巡林队的队长,原本干完今年,他就该退休养老了。” “罗素,二十九岁,一个曾经的烟鬼和瘾君子,但是为了孩子,他想要谋求一份安稳的工作。他经受住了泰勒队长严苛的考验,通过了测试,成为了巡林队的候补队员,却在第一次巡林时便遭遇了意外。” “苏珊阿姨,她负责的是后勤,按照职责原本是不用一起出动的,但她还是来了……苏珊阿姨在我的小时候还抱过我。” “还有安吉、卡尔……” 希尔缇娜便这样平静地叙述着。 “在黄昏灾祸降临,山火爆发的第一时间,巡林队便立刻出动,开始设立起阻断可燃物的隔离带。”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奋战,方才短暂地阻隔了火势的蔓延,令秋叶领相当数量的居民顺利避难。” “只是……那终归只是常规的消防手段而已。” “而降临在秋叶领的山火却并非是普通的火灾,而是一位六阶火元素恶魔君王所制造的领域,又怎么可能是区区一道隔离带便能阻断的。” 这一刻,希尔缇娜的视线与动作,与水幕之中的塞西莉亚所完全重合。 她们注视着那一道道银灰色的人形防火罩,面容平静,却又带着淡淡的悲意。 “而所谓的防火袋,只能阻燃,却做不到隔热。” “更何况,那还并非是普通的山火,而是一位高阶火元素恶魔的权能……” “他们躲进了防火袋中,仅有的作用,也不过是为自己留下一具全尸而已。” 停顿了片刻之后,希尔缇娜的声音方才再度响起。 只是,这一次她的话语之中,不再有先前的茫然与悲意。 仅剩下的,唯有决绝。 而也就是在与此同时,水幕之中的塞西莉亚同样收回了视线。 她的手腕微动,一柄清亮的骑士剑悄然显现。 白银般的剑芒,短暂地照亮了那被浓烟所遮掩,灰蒙蒙的天穹。 远方的烈焰与黑烟里,隐约间传来了雷霆激荡般的轰鸣声。 那是火元素恶魔君王的狰狞咆哮。 而那位凛然的女骑士,便这样手握银剑,栗色长发在热风的鼓荡下飘扬。 然后。 一步步地走过拉斯特与希尔缇娜的面前。 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道柔弱纤细,却又威严而凛然的背影,希尔缇娜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 但是最终,她的手却穿过了那道虚幻的影子,什么也没有摸到。 最终,他们只能看着这位女骑士一步步走远。 直到,她的背影踏入了身前那滔天的火幕之中,再也难以看清。 …… 光幕中的景象变得扭曲而模糊。 似乎是因为其中爆发的战斗能级太高,以至于就算是塔克的夜刃也无法完全侦测全貌。 但是,那燃烧的赤焰,还有那道一步步踏入烈焰的女骑士背影。 却已经深深地刻印入了光幕对面,那位穿着洋裙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之中。 “我的父亲,当时便这样命令塔克老师,用夜刃在我的面前具现出了投影光幕。” “然后,让彼时还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我……” “亲眼见证了我母亲的终末。” “并非作为帝国的皇后。” “而是作为英古利特家的家主,以「巡林者」的身份……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斩杀了那只作为黄昏灾祸源头的火元素恶魔君王。” 希尔缇娜在拉斯特的耳畔轻声说。 “其实小时候的我很普通,就是个很爱撒娇,也很怕黑,晚上的时候希望让母亲陪着我一起睡的小女孩。” “可那一天,我所亲眼见证的一切,那道一步步走进烈焰中的背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所以,旁人说是疯狂和偏执也好,说是做作与矫情也罢……都没有关系。” “我很能理解父亲的选择。秋叶领在格兰威尔帝国中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地域,论及大局观的利益,论及取舍,即便整个秋叶领覆灭,也无法与凛冬要塞相提并论。” “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认同父亲的理念。” “如果要想成为第一皇女,成为所谓的继承者……就必须变成冰冷的,一切以国家利益至上的机器,而必须舍弃属于巡林者的坚持,那我宁愿不要这些身份和地位。” “所以。” “我的名字是希尔缇娜.英古利特,而不是希尔缇娜.冯.弗雷斯贝古。” 伴随着希尔缇娜的话语落下。 眼前的车厢,水波般的光幕,还有那怯生生的小女孩…… 这些希尔缇娜记忆的画面尽数破碎,龟裂出了一道道斑驳的碎痕,继而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重新出现在拉斯特与希尔缇娜眼前的记忆画面,则是一处残破的废墟。 四周都是人影,他们皆佩戴着繁星大学的校徽。 只是,此时此刻,这些繁星大学的精锐们近乎人人带伤。 而在更远处的地方,还能看到十数具被白布所遮掩的人形残躯,那是不久之前战斗的牺牲者,数量近乎与尚且活着的人相当。 “希尔缇娜,你现在满意了吗?” 有平淡的女声在两人的耳畔响起。 “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我们的团队死伤过半,终于攻克了这处历史残响,这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闻言,记忆画面中的希尔缇娜微微抬头。 “我很抱歉,芙兰。” “我知道这次的历史残响攻略很危险,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想独自进入,你们留在外面就好……” “你明知道那不可能!我们是一个团队,而你则是我们的队长,让你一个人进去的话,我们还有资格说是你的队友吗?” 那道女声不再平静,反而隐含着些许的愤怒。 而当拉斯特看向那道声音的来源时,才发现对方自己也有些眼熟。 芙兰。 先前迷失在了冻水镇中,被抹去了灵魂,拥有夜刃「植物对话」的侦查队员之一。 同时,芙兰也是希尔缇娜在一年级时,那曾经短暂加入,却在后来分崩离析团队的副队长。 “但是夜世界必须被攻略,若非如此,黄昏灾祸便会降临……” “我自己就是遗迹院的人,那种常识我当然知道!” 记忆画面里,芙兰大声打断了希尔缇娜的话语。 “攻略夜世界,避免黄昏灾祸降临现实,我们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觉悟,方才会选择加入繁星大学,成为攻略组的一员,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再重复!” “我承认,希尔缇娜你的实力,以及你的理念都很耀眼,耀眼到有很多人愿意跟随你,成为你队伍里的一员。” “但是你的决策太过于理想化了。你是童话故事,史诗传奇里的主角,是完美无瑕的骑士,却不是现实里应该有的人。” “我们都想攻略夜世界,都想断绝黄昏灾祸的降临,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加入繁星大学。但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会感到疲倦,会感到害怕和畏惧,在长时间的战斗之后会想要退缩,会有当逃兵的阴暗想法,这是人之常情。” “我们做不到像你那样,哪怕一次次面对九死一生的危险也能够毫不迟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你确实是理想的骑士,但是,也正因为过于理想,所以你的这份理想与偏执也潜移默化地施加在了同伴身上,却从未考虑过人心的软弱。” “一直以来,为了跟上你的脚步,为了不成为你的拖累……团队里的所有人都早已经疲惫不堪了,只是一直在忍耐和强撑着坚持而已,就好像被绷紧的弦,迟早会有断裂的那一天。” 仿佛是积攒了许久的情感,此刻终于能够宣泄一般,芙兰注视着面前的希尔缇娜。 “你或许是一位完美的骑士,一位完美的黑夜旅者,却绝不是一位合格的领袖。” “你的光芒太过于刺眼了……以至于我们这些普通人,哪怕仅仅只是跟在你的身边便已经痛苦不堪。” “希尔缇娜,你不懂人心。” 她便这样注视着希尔缇娜,那双眼瞳中隐约透出了几分期许。 周围,又有十数道目光向希尔缇娜投来,同样带着殷切的期盼。 希尔缇娜很清楚自己的团队成员们在期盼些什么。 他们在期望希尔缇娜能够放下那份骄傲和偏执,学会适应与变通,收敛起自己的光芒。 逐渐,变成一位能够理解人心软弱,懂得迂回和取舍,懂得趋利避害,看到危险和困难愿意为了团队利益选择放弃的……合格领袖。 若是希尔缇娜能够做出这样的改变,那么他们的最强团队便不用分崩离析,而是还能够继续维系下去。 而希尔缇娜,也依然会是他们的队长和领袖。 只是,最终。 在那些殷切目光的焦点,希尔缇娜轻轻闭上了眼睛。 “抱歉,芙兰。” “我或许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领袖,我也确实理解不了人心的软弱。” “但是,在这一切之前——” “我首先是我自己。” 轰—— 在这句话语落定的刹那。 眼前这由希尔缇娜记忆碎片所编织而成的虚幻世界,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然后,尽数归于了虚无。 在那破碎的光影中,拉斯特看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一行湛蓝色的文字悄然浮现。 【你与希尔缇娜.英古利特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战车』·希尔缇娜的当前羁绊等级由2提升至了3】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 【序列能力——「战车·疾风步伐」已解锁】 ……… ps:首日的万字更新完毕,之后每天会日更6000字以上。 求月票啦,拜托了qwq (本章完) 第66章 交给你了,拉斯特 第66章 交给你了,拉斯特 幻境破碎,化为了无数道斑驳的碎影。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是沾染了血色的白丝,宛若巨大的蜘蛛巢。 窗外,那轮扭曲的红月依然在翻涌蠕动。 拉斯特的精神顺着灵性通路回归了本体。 他揉了揉额头,深吸了一口气,灵性回归所导致的那种不适感才稍稍淡化了几分。 根据「愚人的图书馆」提示,希尔缇娜的自我意志应该已经冲破了幻境才对。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眼前那骤然闪耀而起,晨星般的光辉。 剑尖在空气中拖拽出了白银的细芒,以恐怖的速度切割,贯穿,划出了十字的交错轨迹。 万分之一秒后,拉斯特眼前那枚巨大的茧,便在细剑掠动的疾风中被湮灭为了虚无。 希尔缇娜破茧而出,那铺天盖地的丝线未曾沾染到她纤细的身体分毫。 她将「闪烁晨星」收入剑鞘之中,来到了拉斯特的身边,与拉斯特一同注视着窗外夜空之上,那道取代了月亮的血肉之月。 “这就是冻水镇的幕后黑手吗?” “以限制三阶黑夜旅者进入的灾厄残响来看,这等规格的敌人,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 希尔缇娜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震撼,却并没有惧意。 “这道血肉铸成的朱月并不是真实的生物,而仅仅只是某种虚幻的,徒有位格的投影。” 拉斯特笑了笑。 他的双瞳变成了银白色,其中流转着诡秘的色泽,「窥秘之眼」被悄无声息地发动。 “能够以月球为形象的生物,其位格,至少也是真正的邪神。” “真要是其本体降临,那么我们根本就没有抵抗的意义,直接等死就好……夜世界的灾厄残响虽然危险,但也绝不会安排这等必死的任务。” 他用那双流淌着银白色泽的眸子,缓缓扫视着冻水镇内的一切。 “当然,能够具现出一尊邪神的投影,哪怕只是虚幻而徒有其表的,也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朱月」,我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夜空中那道邪神的投影……而造就了冻水镇中如今诡异的元凶,便是与「朱月」有所关联的一件污染物,就和深蓝港中的那件污染物雕塑一样。” “只是,深蓝港中的那件雕塑处在某种封印状态,铁十字瘟疫幕后的邪神干涉现世似乎也有所束缚,仅仅只能被动地制造出某种巧合,被动地被邪教徒们携带,泄露气息制造铁十字污染。” “而此刻存在于这座小镇的污染物,却似乎进入了某种活化状态……甚至可以主动地创造出领域,用这种血雾将整个小镇笼罩入其中。” 这令拉斯特不由想起了自己刚进入这处灾厄残响时,在灯塔上的守岸人日记里所看到的描述。 以铁十字瘟疫爆发为起点……灾变历之后的第六纪秩序,似乎越来越崩坏了。 原本与现世身处不同维度,仅仅只能通过邪教徒等手段干涉现世的神祇们,在灾变历后却能够频繁地神降。 而那些原本或是被封印,或是处于失活状态,仅仅只能被动等待契机到来的污染物,在灾变历后也变得活跃了许多。 无需再制造巧合,也不需要依靠他人的驱使,便能够主动地释放力量,毁灭了无数人类城镇。 也正因如此,第六纪原本繁盛的文明才会变得千疮百孔,人类只能在异族和灾厄的阴影之下苟延残喘。 拉斯特收回了思绪。 他环视着窗外,那笼罩于无穷无尽丝线之中的冻水镇。 “这些丝线便是污染物用于侵蚀生灵的手段,用迷雾之茧将所有的生灵与活物,都笼罩在它们所编织的梦境之中。” “而一旦在梦境中彻底迷失,那么灵魂与自我意志也会被这些丝线一同抹去。”希尔缇娜打断了拉斯特的讲述:“化为空有肉身,却只能被这些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对吗?” “没错。” 拉斯特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地看了希尔缇娜一眼。 他这一次并没有与希尔缇娜共享「窥秘之眼」,因此也无从知晓希尔缇娜是如何得知的这些情报。 毕竟希尔缇娜的全部能力都以强化己身与战斗为主,应该并没有侦测类的技能。 “是我的「直感」告诉我的。” 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意味。 直感? 拉斯特微愣了一下。 但是下一刻,耳畔传来的声音,却告诉了他答案。 哗啦—— 哗啦—— 哗啦—— 那厚重的迷雾中,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奇特,仿佛是雏鸡啄开蛋壳,破壳而出的声响。 又仿佛是坟墓中的棺材板被推开,腐朽的尸体重见天日。 最开始,仅仅只是让人下意识便将其忽略的一两道细微声响。 但是很快,那细微的声音便衍生为了百道,千道,万道…… 窸窸窣窣,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砰—— 拉斯特猛地拔枪,左轮手枪的枪口向着空无一物的黑暗处迸射出火光。 子弹疾旋着射出,然后迅速没入了地板之中,只在地面上留下了飞溅的火星和几个凹凸不平的弹孔。 与此同时,拉斯特的射击处,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里,忽然有阴影疯狂暴动了起来。 宛若沸腾的墨汁,数道由阴影凝聚成的长矛向着拉斯特的身体激射而出。 啪—— 在电光火石间,拉斯特迅速将「愚人的图书馆」中所装备的卡牌由原本的「『隐士』·伊丝妲」切换为了「『战车』·希尔缇娜」。 他的眼眸中流转的银芒迅速褪去,夜刃「窥秘之眼」失去了效用。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拉斯特重新获得了战车序列长阶,还有希尔缇娜「无限之剑」夜刃的部分能力。 「直感」发动。 无需多余的思考。 仅需要依据阴影长矛破空的风声,还有房间内光线的变化,拉斯特便在一瞬间判明了此刻的最优解。 阴影长矛的轨迹,在拉斯特的脑海中演化为了清晰分明的弹道。 然后,他在稍纵即逝的刹那侧身,滑步,以毫厘之间的空隙将其尽数规避。 在侧身闪避的同时,拉斯特迅速为自己的左轮手枪装填上了新的弹药。 并非是先前普通的全金属被甲弹,而是弹头铭刻着繁复的符文,宛若工艺品一般的黑色枪弹。 这是拉斯特在繁星大学,委托专门负责武器装备锻造的「灰烬院」,为自己的「铁纹之月」重击左轮手枪所量身打造的定制弹药。 炼金弹头「破魔弹」。 相比于一般的全金属被甲弹,这种弹药在物理层面的杀伤力可谓不值一提。 它唯一的效用,便是如其名字一般的「破魔」—— 破坏魔力回路的正常流动循环,对夜刃,对序列能力等等涉及超凡的领域,有着超乎想象的特攻能力。 黑弹在「无穷的武炼」增幅加持之下,从左轮手枪的枪口疾驰而出。 或许是因为开枪的练习成本比挥剑更低,拉斯特每一次开枪后,「无穷的武炼」所永久提升的杀伤力都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 但是在繁星大学的几天时间里,拉斯特足足射出去了数万发子弹,如此数量的练习,还是让他的枪技威力有了长远的提升。 如果再回一次深蓝港的话,即便不使用穿甲弹,拉斯特也有把握用普通弹药一枪贯穿铁十字心脏的钢铁隔膜。 轰。 明明拉斯特左轮手枪瞄准的方向,依然是先前那空无一物的阴影。 但是这一次,破魔弹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无声无息没入地面。 而是传来了枪弹入肉,血肉之躯被贯穿的剧烈轰鸣声。 那角落处,原本正悄无声息蛰伏,仅仅只能看到一片淡薄阴影的地域,此刻那团阴影却忽然扭曲了起来。 阴影如墨汁般晕染而开,化为了一道被阴影包裹的人形。 银白色的刺击在半空中一闪而没。 几乎是那道阴影在「破魔弹」的作用下,开始扭曲变幻,由阴影形态化为人形的刹那,希尔缇娜水晶般的细剑便贯穿而来。 那道被阴影所包裹的扭曲人形,脖颈处被希尔缇娜的「闪烁晨星」贯穿,顿时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祂的身形坠落在地面上,宛若暗影般溃散而开,稍稍抽搐了一下,随后便不再动弹。 与此同时。 丝丝缕缕的,由血雾凝聚而成的丝线,也亦悄无声息地在半空中显现,从那具阴影人形上抽离脱落,继而消失不见。 “罗亚。” “侦查队成员,繁星方尖碑排名二十七位,夜刃为「阴影跳跃」。” 希尔缇娜看着那道倒地抽搐的身影,轻声开口,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更准确一些来讲,此刻在这里的已经不是罗亚。” “而是灵魂与自我被血雾所吞噬后……被那件污染物操控了肉体和夜刃的,一具提线木偶而已。” 拉斯特开口补充。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刚才在整个小镇中回响的,那万千道窸窸窣窣的异常声响究竟是什么。 既然是编织而成的茧,那么便必然会有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只是,对于那些沉沦于幻梦之中,未曾靠自己的意志挣脱梦境的生灵而言—— 破茧而出的产物,自然便不再是它们原先的自我,而是被抹去了意识和灵魂,被血雾之丝操控身体的傀儡与人偶。 而在这些化为了血雾丝线奴仆的傀儡之中,并不止有冻水镇内原本的居民和生物。 就连那些此前进入了灾厄残响,未曾回返的黑夜旅者,攻略组成员,也同样成为了血雾的奴仆。 持有夜刃「阴影跳跃」,因而最先抵达的罗亚仅仅只是第一个,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此刻,这些希尔缇娜与拉斯特曾经的队友,繁星大学的同学,都在血雾丝线的操纵下,化为冰冷的战斗人偶。 使用原本应该为了攻略夜世界而战的序列能力与夜刃,不择手段地想要将希尔缇娜与拉斯特留下,将他们变成与自己一样,失去灵魂和自我的傀儡同伴。 …… “十七位迷失在了灾厄残响中的侦查队成员,除去了罗亚之外,还有十六人。” “即便他们的夜刃大多都是侦查和隐蔽系……但是作为攻略组的成员,最少也是三阶。” “还真是一场苦战啊。” 拉斯特在心中计算着战力的差距。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冻水镇原本的居民,以及其他的动物。 即便他们原本都是普通人,但在被血雾丝线操纵之后,在失去痛觉约束的同时还很可能会得到血雾的强化,就如之前的铁十字一样。 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是比此前深蓝港港区一战还要艰难的险境……毕竟在这一次的灾厄残响中,拉斯特可并没有此前在深蓝港中那般回档了八千多次,近乎将港区内部所有细节都完成了背板的经验。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 即便击破了眼前全部被血雾所操纵的傀儡,却也并不代表他们便能够就此通关冻水镇的灾厄残响。 拉斯特可没有忘记那本守岸人日记上所描述的一切……那与自己在深蓝港相似,被不断循环往复重启的时间。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拉斯特便听到了希尔缇娜在自己耳畔的轻语。 “拉斯特,你是不是已经用「窥秘之眼」,找到通关这处灾厄残响的线索了?” “格蕾……对吗?” “若非如此,以你的性格,应该不可能和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女孩说那么多话才对。”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不过以我们如今的处境,在解决掉那些追杀我们的提线人偶之前,说这些都是空谈。” “那么,倘若在有人替你拦下了所有人偶,排除了全部干扰的情况下,你需要多少时间来解决这一切?” “不确定,不过倘若一切顺利的话,也许五十分钟左右。” 拉斯特的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这段对话有些似曾相识。 在不久之前的那座海港城市之中,自己似乎便进行过类似的对话。 而那一次交谈的对象,便是眼前的这位细剑使少女。 只是,两人在对话中所扮演的角色,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么……” 不知为何,拉斯特从希尔缇娜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那么这一次,你会有一个小时。” 轰—— 在话语落下的刹那。 那一直萦绕在希尔缇娜周身,流淌的疾风消散了。 长久以来加持在她身上的「疾风步伐」,此刻却被希尔缇娜主动解除。 但是与逐渐平息的疾风形成鲜明对比的。 则是那在希尔缇娜全身,骤然升腾而起的苍蓝色光焰。 「燃血」。 战车序列的第三阶能力。 燃烧躯体,焚毁心灵。 从肉体中压榨出全部的潜能,然后将一切的力量,都浓缩在一个极短的时间界限中释放而出。 此刻萦绕在希尔缇娜周身的苍蓝光焰,正是血液连同灵魂一同燃烧后,所具现化的产物。 在那燃烧的苍蓝焰火中,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之前在深蓝港的时候,被你自作主张得逞了,我就一直也想霸王硬上弓地来上一回。” “这次与深蓝港中不同,这些傀儡人偶生前都是攻略组的成员,论及对他们夜刃和序列能力的了解,我比你更熟悉……” “而且我的能力全都是战斗力方面的强化,对于破解时间循环这种诡秘来说并无用处,帮不上你的忙。” “由我来阻击这些被操纵的人偶,无疑是最优的选择。” 希尔缇娜的身形燃烧在苍蓝血焰里,一步步地走到那洞开的窗扉前。 她回过头来,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 “上一次,你将自己从深蓝港中脱困的希望,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我……你赌我赢。” “那么,这一次。” “我也赌你赢。” 红白色的骑士服起落,栗色的长发随风飘扬。 这位凛然的细剑使跃出窗户,那萦绕在苍蓝光焰里的纤细身影在夜幕中分外显眼。 她朝着夜幕疾驰而去,迎着血雾里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正如许多年前,那位名为塞西莉亚的女骑士迎着火元素君王雷鸣般的咆哮,孤身走入秋叶领的滔天火光一般。 “所以——” “交给你了,拉斯特。” “将这个该死的灾厄残响,彻底终结吧。” ………… ps:等会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67章 这真的,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第67章 这真的,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格蕾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并非生活在灾变历之后。 而是生活在灾变历之前……那里没有铁十字,没有邪神,没有兽潮和异族,更没有随时可能爆发失控的污染。 人们安居乐业,并不需要担心明日自己的家园会不会沦陷,而仅仅只需要在意自己的前途,学业,工作……那个仅仅只存在于书中描述的,繁荣的旧时代。 而格蕾自己的父母也并未逝去。 冬夜的傍晚,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火炉旁享用着晚餐。 食物的芳香在鼻间萦绕,炉火散发出温暖的热浪,让她原本寒冷的身体平添了几分温度。 只是—— 当格蕾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半碗粥,轻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想要让她也尝尝味道的时候。 那伴随着自己呼唤回过头来的身影,却并非是自己预想之中温柔的脸庞。 一道巨大的铁灰色十字烙印,贯穿了妇人原本柔美的脸。 她俯瞰着身前的格蕾,嘴角咧开,勾勒出了一个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达成的狰狞弧度。 不。 不止是自己的母亲。 还有自己的父亲,哥哥…… 每个人的脸庞上,都浮现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狰狞的铁色十字烙印。 他们在格蕾的呼唤声里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用那刻印着铁十字的脸庞死死地盯着她,嘴角都挂着夸张的,好似马戏团小丑一般的狰狞弧度。 曾经的家人们,便这样带着那诡异的笑容,一步步地向着格蕾缓缓走来。 …… “不!” “不要!” 格蕾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双手胡乱地挥舞,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但是最终却抓了一空。 她的眼眸中尚且残存着惊惧与茫然,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良久之后,格蕾眼眸里的迷茫方才缓缓褪去。 这里是冻水镇,自己被镇长爷爷所收留…… 自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了,镇里的大家都对自己很好,而并不像先前曾经流浪过的城市那样,排斥作为流浪者的自己。 倘若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维系下去的话—— 那么哪怕自己加入不了守岸人,但是一直在冻水镇里生活,应当也会是一件相当美好的事情。 如此想着,格蕾的心情方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但是,随后。 她便察觉到了这间自己已经居住了一年多的小小房间里,那些许的异常…… 白色的丝线。 到处都是掺着血色的白丝,遮天蔽日,仿佛自己身处蜘蛛的巢穴。 “发生什么了?” 她有些茫然地从床上坐起,穿好了衣服,看着到处都是丝线的房间。 还有,那整个宅邸之内,走廊之上的,一个个由丝线编织而成的茧。 绝大部分的茧都已经被破开,里面空无一物。 唯剩下些许的茧还尚且完整,只是莫名的干瘪了下来。 她轻轻伸手,拨开那些干瘪的茧上所缠绕的丝线…… 下一刻。 格蕾的瞳孔猛地收缩。 干瘪的茧里,居然是一具具干枯的尸体。 有老鼠,猫咪这些动物的…… 也有,瘦小的人形。 并非是所有的生物都有被血雾制作成傀儡的资格……也有些弱小的生命在编织出的梦境里便油尽灯枯,他们的躯体也被血雾无情地抛弃。 …… 从衣物上,格蕾认出了那道干枯的瘦小人形。 那也是老镇长收养的一位女孩,身体一直有些病恹恹的,因此时常需要别的孩子们照顾。 就在几个小时前,格蕾还给她喂过饭,和她说过话。 但是她现在就这样化为了一具干瘪的尸体,枯瘦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养分也被那血色的丝线所榨干,化为了幕后黑手的养料。 “不……” “不……” 格蕾的声音在颤抖。 她的记忆开始刺痛了起来,令她不得不捂住头,惊恐地跑过整条走廊,向着大门跑去。 也许,只是家里出了事…… 怀抱着这样的侥幸念头,格蕾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大门。 然后,她便看到—— 所有的街道,所有的房屋…… 映入眼帘的,皆是那掺杂着血色的丝线,还有一个个干枯破碎,流露出其中干瘪尸体的茧。 遮天蔽日,将整个冻水镇都化为了蜘蛛窟。 但是,最令人崩溃的,却还是那夜空中的景象。 被大雾所笼罩的小镇之上,那黯淡的天空中,原本应该是月亮的位置,此刻却被一团扭曲的赤红球体所取代。 狰狞的血肉组成了妖异的红月,正在不断地蠕动翻涌着。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 格蕾记得这种血色的诡异月亮。 在她先前所流浪过的城镇里,有一半的据点因为灾厄覆灭之时,她都曾经见过这种猩红的月亮。 而每一次这种诡异的红月出现,便意味着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风港又将毁于一旦,过去的生活支离破碎,而格蕾又将不得不开始新的流浪。 她在冻水镇中生活了一年多……这个时间要比她先前流浪的每一个城镇都要更长。 而在冻水镇中,在那位慈祥的老镇长家里,格蕾也亦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除了那个在记忆中早已经模糊不清的故乡,冻水镇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家一般温暖的地方。 她还以为这里和自己以前流浪的其他城镇不一样。 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哪怕去不了守岸人总部也好,因为她在冻水镇已经足够满足。 但是—— 那轮妖异的朱月,却将少女那卑微的梦想,冰冷地击碎。 冻水镇要没了。 那个和蔼可亲,将她当做亲女儿一般照顾的老镇长也要没了。 而格蕾又将再次孤独地流浪。 不—— 仔细想想,为什么自己每到一处城镇,原本还算平和的人类城镇却都会被灾祸摧毁,或是那轮红月,或是铁十字,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每次却偏偏只有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幸存下来? 这是她此前一直未曾思考,或者说不愿意思考,以小女孩的思维所下意识想要逃避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当那稚嫩的憧憬,幻想再一次被击碎,她却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莫非,这一切的根源—— 都是我? 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杀死了老镇长,还有冻水镇上那些对我和蔼可亲的人们…… “不要……” “不要……” “不要啊!” “我明明不想要这样的!” 少女的悲鸣声响彻被血雾丝线所覆盖的小镇。 而在那凄厉的悲鸣声里—— 她身边的事物。 不论是地面,房屋,甚至是流动的微风和光线。 一切的一切,皆在刹那之间扭曲,定格。 小镇的钟楼上,那指向午夜的钟针突然颤抖。 杯中的茶水从蒸汽缭绕变得滚烫,继而迅速倒回壶中,闪烁的烛光由昏暗变得明亮,又从明亮归于漆黑。 那空无一物的街道上忽然人影绰绰,行走的人们动作僵直。 仿佛电影的胶片被回放,一切的景色,一切的事物,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步调,开始了缓慢的逆流。 就连天空中的那轮血月,此刻也开始了时明时暗的幻灭。 它时而呈现出皎洁无瑕的月盘,时而又化为扭曲蠕动的血肉球体,在两种状态间不断交替。 然而,下一个刹那。 “否定掉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否定掉你曾经为人们带来过的灾祸,你曾经邂逅过的美好,他人为你所付出的一切。” “也亦否定掉……” “名为「格蕾」的自己。” 清澈的声音贯穿了这片扭曲的时光。 在格蕾的耳畔,清晰分明地响起。 “就这样自欺欺人地遗忘掉一切,永远地沉沦在只有你一个人的白日梦中。” “被困顿于往日的幻影里,因此再也抵达不了未来。” “这真的——” “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本章完) 第68章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第68章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这真的,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熟悉的声音在格蕾的耳畔响起,令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她便看到了一道单薄的身影,跨越了那凝固的时光,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格蕾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拉斯特……哥哥? 女孩的思绪微怔了一下,那原本混沌的思绪,从先前绝望的自我否定中稍稍脱出。 下一刻。 格蕾周遭的一切。 时明时灭的灯光,纠缠的丝线,还有天空上的那轮血月……一切在诡异中凝固的事物,皆在这一刻复归了常态。 啪嗒。 啪嗒。 钟楼之上,那原本定格在原地,不断颤抖的指针重新开始了顺时针的跳动。 在察觉到了灵性视野中,那万千道沙漏的光影消散之后。 拉斯特的双眸中,那银白色的诡秘光泽也同样悄然褪去。 「窥秘之眼」解除,重新显露出了原本漆黑的瞳色。 拉斯特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少女,轻声开口:“你还想要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吗?” “自欺欺人?” 格蕾轻轻地抬起了头。 她感觉自己心乱如麻,仿佛有无数道繁杂的记忆片段在自己的脑海中翻涌,却又始终隔着一层薄纱,难以窥探其中的真容。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你大可以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强迫自己遗忘掉先前的记忆。” “然后继续沉沦于往日的幻影里,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重复着永无止境的今日。” “但是,那也意味着,你将永远也无法触及未来。” “更无法真正知晓,自己身上所潜藏的真相。” 他淡淡地说:“你想知道真相吗?” “即便这份真相,未必会如你所幻想的那般美好。” 潜藏在我自己身上的……真相? 格蕾抬起眼眸,扫视着周遭那被丝线所包裹的小镇,那一个个破碎的茧。 还有那天空之上,一次次在她午夜梦回时分的噩梦中出现的狰狞血月。 再感受着脑海中,那正不断翻涌激荡,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难以看清的破碎记忆。 良久之后,她那翠绿色的眼瞳由茫然转化为了坚定。 “我想。” 她看着身前面容平淡的拉斯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我身上的真相。” “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 格蕾看到,拉斯特那一直以来都古井无波,未曾有情感流露的俊秀脸庞之上,此刻第一次浮现出了笑容。 下一个刹那,她看到身前的少年,那眼眸中再次显现出了银白色的诡秘光泽。 啪嚓—— 格蕾的耳畔,清晰地响起了某种事物破碎的声音。 她的精神世界里,有什么屏障一般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碎裂了。 紧接着,万分之一个刹那后。 无数的记忆碎片,宛若浪潮一般洗刷着她的大脑。 这些都是她先前曾经亲身经历,却不愿面对,也亦不肯面对的记忆。 因此,在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之下,她被强制性地遗忘掉了这些可能会引起自己崩溃的回忆。 或者说也不是完全的遗忘,而是被埋藏在了记忆阁楼的某个角落里,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难以看清的迷雾屏障。 但是此时此刻,这道屏障却被拉斯特用「窥秘之眼」击穿了。 于是,格蕾回想起了一切的真相。 …… 她曾经有父母,有爱她的家人。 在一处内陆的小城里,过着虽然朴素,但是还算温馨的生活。 只是,某一天,铁十字的瘟疫不知为何在那座小城中爆发了。 她的父母以牺牲自己为代价,让格蕾一个人成功逃出了生天。 她从被铁十字潮汐吞没的城市中逃离,开始了漫无止境的流浪。 倘若只是如此的话,倒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这不过是这个灾厄混乱的时代,无数流民最为朴实无华的缩影而已。 而像格蕾这样小的流浪儿,也注定会在漫长的流浪过程,因为身体衰弱,食物短缺等原因死去。 但是,即便她所落足的一个个聚集地接二连三地覆灭,但是格蕾本人却从未受到过伤害。 每一次,她都是灾难唯一的幸存者。 直到冻水镇。 作为流浪儿,一直在其他城镇中饱受排挤和冷眼的格蕾,第一次在这处偏僻的小镇中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然而—— 那轮红月又一次降临了。 将她所珍视的一切美好尽皆湮灭为了虚无。 于是,格蕾在崩溃中彻底绝望了。 在格蕾的眼中,便是自己为这些自己所踏足的城镇带来了灾厄,她便是灾厄的化身。 她发了疯似的想要否定这一切,否定冻水镇的破灭,否定作为灾厄化身,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毁灭的自己。 于是,在少女的绝望中,某种伟力被引动。 冻水镇的时光被回溯。 一切都回到了血雾降临,丝线降临之前……连带着格蕾自己的记忆一起。 属于冻水镇的时间,被永远定格在了5月11号这一天,在这片迷雾中被千百遍地重复着。 而格蕾便一直维持着懵懂无知的姿态,在冻水镇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那建立在梦幻泡影之上的幸福生活。 直到,她在午夜时分因为见证了血雾而崩溃,然后将一切都复归原样,从头再来。 但是,在这样循环往复的重复记忆里,却也有些许的变量存在。 守岸人—— 格蕾的眼眸微微抬起,与拉斯特那宛若幽谭般的眸子对视。 然后,她的身形开始止不住地轻颤。 在过去的循环里,格蕾曾经不止一次地见过佩戴着守岸人徽章的镇外来客。 他们似乎是背负着某种使命而来,在抵达冻水镇的瞬间,便立刻开始调查起了冻水镇中的一切。 而那些守岸人,也同样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并用多种方式对自己展开了调查。 甚至,就连血雾降临之后—— 那些守岸人中,也同样有人破茧而出,然后笔直地冲着自己而来。 他们想要杀死自己。 没错…… 守岸人的职责,便是守护破碎海岸与航道,维系文明秩序,排除内部的污染源头。 就如同格蕾曾经看过的,童话书里的故事—— 无畏的勇者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打败了魔王城里的魔王,提着魔王的头颅回到王城,沐浴着百姓们的鲜,掌声与荣光。 守岸人正如童话里的勇者。 而作为灾厄的化身,只要活着便会为人类城镇带来污染的存在—— 名为格蕾的少女。 自然便是故事里的魔王,是需要守岸人灭杀的对象。 泪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滑落。 “所以……拉斯特哥哥。”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在那朦胧的泪眼中,格蕾看到身前少年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铁月般的左轮手枪。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黑洞洞的枪口。 是啊。 即便是那个给了自己名字的拉斯特哥哥……在见证自己的真面目后,也是一定会杀死自己的。 而先前的那番对话,不过是因为拉斯特哥哥不想让我死的不明不白,所给予自己的最后仁慈而已。 正义与邪恶,永远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而天生邪恶的自己,必然会被正义的守岸人杀死。 这便是世界的真理,仿佛命运。 格蕾那原本稍稍灼热起来的内心,又一次坠落了冰窟。 她的心灵变得死寂,枯槁,不再思考,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扳机被扣动,疾驰而出的枪弹贯穿自己胸膛的刹那。 然而,下一个瞬间。 格蕾的双眸,突然猛地睁大了。 拉斯特的枪口忽然上抬。 并非指向名为格蕾的少女,而是笔直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万分之一个呼吸的间隔后…… 轰—— 明净的火光闪耀而起。 照亮了被血雾所遮掩的漆黑夜空。 也照亮了格蕾,那空洞而没有生机的眼眸。 (本章完) 第69章 格蕾的选择 第69章 格蕾的选择 那闪耀的灯火,并不如格蕾所想象的那般灼热刺眼。 而是清澈透亮,带着些微的暖意。 在澄澈的火光中,格蕾感觉到,那一直笼罩在自己心灵深处的严寒被稍稍驱散了几分。 “拉斯特哥哥……” “你不想,杀了我吗?” 她道出了无声的呢喃。 “我为什么会想要杀你?” 火光里传来了少年的轻语。 “因为……我给这个世界,给身边的人都带来了灾厄。” “唯有杀了我,这些灾厄才能够止歇。” “而且,这也是对老镇长,对冻水镇里的叔叔阿姨们,对那些许许多多被我害死之人的偿命……” 格蕾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的颤音。 邪恶的怪物,便理应被正义的使者所杀死。 这是她从童话书籍,吟游诗人的故事等等许许多多地方听闻而来,被一遍遍烙印在脑海中的定律。 而在过往的冻水镇,那无数个循环往复的5月11日里…… 一位位对她展开追杀的守岸人,也一次次地验证了这个宛若世界真理的定律。 仿佛不可违逆的命运。 “所以,你是觉得只要自己一死了之,便能够完成对那些逝去之人的赎罪了吗?” “倘若这样的话,那可真是个傲慢而下贱的想法。” “傲慢到,竟然认为死亡……便已经是对自己最严厉的惩罚。” 拉斯特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带上了几分冷意,再也不复先前的温和。 “死亡,是很傲慢的想法?” 格蕾的声音里,多出了些许的不解与茫然。 “当然。” 拉斯特的话语淡淡地响起。 “你的体内,蕴藏着某种足以干涉时光,改写命运的伟力。” “只是,过去的你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仅仅只能在情绪崩溃的瞬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地将其调动。” “正是因为这份伟力的存在,你方才能够在一次次的灾祸中幸存了下来,毫发无伤地存活到了现在。” “但是,命运的馈赠却是公平的,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那一次次降临在你身边,将你的家园,将你的身边人夺去性命的灾祸与污染,那来自邪神的窥探与觊觎,便是这份力量的代价。” “所以……格蕾,你明白了吗?” “从始至终,你身上所背负的,便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人的命运……而是万千道他人命运的重量。” 少年的话语稍稍变得缓和了几分。 “我曾经也处在和你相似的处境当中,发了疯般地想要求死,想要自我毁灭。” “但是后来我才明白。” “妄图用死亡来一了百了地解脱,那才是最简单,却也是最没品,最自私的做法。” “背负着他人生命的重量走下去……永远要比单纯的求死困难许多。” 拉斯特拨开自己左轮手枪的弹巢,往里面装填入了一枚黄铜色的普通子弹。 然后他合上弹巢,聆听着枪身传来了枪弹上膛的啪嗒声。 “坦白来讲,我确实对你起过杀心,在知晓了你身上那股涉及时光,涉及命运的力量并不可控的时候。” “即便你在主观上并无恶意,但是你身上的力量却太危险了……牺牲一位主观意义上的无辜者,换取其他千千万万无辜者的平安,这是守岸人在必要时所应当做出的决断。” “但是,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些可能性。”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那些污染与灾祸,对你并构不成什么威胁,甚至恰恰相反,在你身上那股名为「命运」的力量作用下,这些污染和灾祸反倒可能会成为你的助力。” “你明明可以顺理成章地无视这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在冻水镇覆灭后,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流浪。” “但是,你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这一切。” “你将自己困顿在了旧日的幻影里,却将那道「朱月」的污染也同样束缚在了这里,未曾让它泄露出去,去祸害更多的聚集地。” “这是你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为了守护那些你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做出的选择。” “格蕾,你还记得,当初你问我自己能不能成为守岸人时,我对你的回答吗?” 格蕾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回想了起来。 “拉斯特哥哥,你当时并没有给我回答。” “你对我说,在真正明白守岸人所代表的含义之前,不要随便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没错。” 拉斯特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可能性。” “并非仅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是为了守护他人……成为守岸人的可能性。”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由你自己的意志,来选择自己未来的机会。” 少年的左手轻轻一抛。 格蕾下意识地伸手,下一刻,她便感觉自己的掌心一沉。 那柄被装填上了实弹的左轮手枪,便这样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格蕾的手中。 格蕾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了拉斯特那双漆黑的眸子。 “或是继续自欺欺人地,沉醉在冻水镇的幻梦里。” “或是将自己当做天生邪恶的存在,如书里的故事那般,以空想出来的正义之名杀死自己,一了百了地解脱。” “再或者,选择那条最为艰难的道路。” “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过,也承认自己的弱小和软弱……背负起那些因你而逝去的无辜者们生命与灵魂的重量,走向结局也许是死路一条的,不可预见的未来。” “这一切,都仅仅取决于你的选择。” 手中的左轮手枪无比沉重,枪身泛着铁月般的光泽。 格蕾看着那柄左轮手枪,眼瞳中时而闪过挣扎,时而又闪过迷惘。 我自己的……选择吗? 明明是午夜时分,但是遥远的方向忽然明亮了起来,刺破了黯淡的天穹。 光在流淌。 光在汇聚。 宛若晨星一般,激烈而清澈的光辉照彻了无明长夜,在夜空中激荡起了一个个灼眼的漩涡。 就连那轮扭曲蠕动的朱月,也在奔流的光辉中黯然失色。 那般光辉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却宛若贯穿天穹的流星,璀璨而又转瞬即逝。 在那稍纵即逝的炫目光辉里,格蕾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因为相隔了太多次循环,而被自己下意识遗忘的记忆。 那是一位名叫福登的守岸人,也是她遇到的第一位守岸人,看起来就是个邋遢的大叔。 他没有后来那些守岸人的精明干练,分工明确……反倒看起来有些软弱,甚至眼中还能看出些许的不安和惶恐。 他对冻水镇居民的态度们,也与后来的那些守岸人们不太一样。 并非是那般目标清晰,一句废话也没有的盘查与问询……而仅仅只是简单的闲聊,甚至还使用了他自己的超能力,给镇长家的孩子们折纸了一些小玩具玩。 而在血月显现,察觉到了格蕾的异常之后,那位叫做福登的大叔也并未对格蕾下杀手。 福登仅仅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便转身操控着他那看起来并不怎么威武的,用「折纸魔术」拼凑出来的金属武装,走进了那血色的迷雾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即便后来的循环里格蕾遗忘掉了自己在过去循环中的记忆……但她的潜意识中,却依然留存着一份对于守岸人组织的好感和在意。 也正是因为这份对于守岸人组织的好感,令她一次次地在循环中,尝试着与那些外来的守岸人们接触。 然后,在一次次被追杀的过程中,重新陷入了冰冷而死寂的绝望。 直到—— 拉斯特的出现。 他给格蕾的感觉,与福登大叔的感觉一样。 并非是中间那些追杀格蕾的,明明有着守岸人的身份,却仿佛仅仅只是在扮演这个角色一般,为了离开冻水镇而不择手段的外来者。 而是,真正如那「守岸人」的名字一般。 并非是为了「杀死」,而是为了「守护」某样东西而行动。 于是,此时此刻。 在那晨星般激荡的光辉里。 少女亮绿色的眸子中,再也没有了迷茫和犹豫。 格蕾做出了一个决定。 自她出生以来,并非随着命运的潮汐随波逐流,而是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意志所做出的决定。 咔嚓。 咔嚓。 格蕾的周遭,那一道道斑驳的时光,宛若墙皮一般缓慢剥离,碎裂,掉落。 …… ps:昨天少一章,今天日万补 (本章完) 第70章 我已经找到了,能够托付后背的伙伴 第70章 我已经找到了,能够托付后背的伙伴 遥远的方向,冻水镇边缘的荒野。 那奔流的,咆哮的星芒逐渐黯淡,然后归于了虚无。 血色的雾气,还有那淡薄的夜色,重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只余下被烧灼为熔浆,此刻正在缓缓凝固的大地。 还有那傀儡人偶血肉被烧灼殆尽后残留的一堆堆白色灰烬,记录了先前那道灼热星光存在过的痕迹。 希尔缇娜注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漆黑荒野。 她的手中,「闪烁晨星」那水晶般的剑身上,此刻已经一寸寸地碎裂,布满了裂痕。 细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随时便可能彻底断裂。 这是用希尔缇娜的夜刃,将纹章礼装的真名解放后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白银的流光一闪而没。 希尔缇娜手中的细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她胸口处,凝聚出了一枚水晶般的,布满了裂纹的纹章。 然而,看着那一堆堆曾经是强大傀儡的白色灰烬,也亦是她解放真名后的战果……希尔缇娜的精神却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甚至恰恰相反,她那笼罩在红白战斗服下的纤细身形,此刻正在缓缓绷紧。 「战车·直感」被发动。 即便是相同的序列能力,但是随着使用者的不同,开发程度的不同,所发挥出来的效用也会截然不同。 正如「窥秘之眼」落在拉斯特手中和伊丝妲手中天差地别那般。 作为拉斯特口中纯粹的暴力分子,「直感」在希尔缇娜身上所能发挥的效用,却也远非拉斯特可以比拟的。 倘若普通人所使用的名为「直感」,那么希尔缇娜所使用的便是「超直感」。 在刹那间,这片笼罩于迷雾,没有半点光亮的漆黑荒野之上,所有能够对她造成威胁者的气机,都被尽数洞悉。 相比于在使用真名解放前,那密密麻麻傀儡人偶的危险气机…… 此时此刻,绝大部分的傀儡都被真名解放的「闪烁晨星」所毁灭。 而那危机感的来源,也仅余下了唯一的一道。 “芙兰……吗?” 二年级生,繁星方尖碑排名十八位。 除了希尔缇娜之外,方尖碑排名最高的二年级生,距离身为圆桌十二席的希尔缇娜,也仅仅相差八个位次而已。 同时,她也是希尔缇娜曾经创建的攻略团队的副队长。 也亦是,希尔缇娜当初最好的朋友。 她们早在入学繁星大学之前,便已经在一次偶然的王都贵族宴会上相识。 希尔缇娜与芙兰,曾经是住在同一个宿舍,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进入夜世界攻略,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直到—— 那漫长的忍耐之后,争吵后的决裂。 曾经的最强攻略团队分崩离析。 而希尔缇娜与芙兰也走上了背道而驰,截然相反的道路,成为了彼此的陌路人。 再一次相见,却已经是现在的灾厄残响之中。 一人是被血雾所操纵,不择手段也要杀死外来者的丝线傀儡,而另一人却是必须攻略夜世界的黑夜旅者。 言语失去了意义,所需要做的唯有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唰唰唰—— 破空声激荡在荒野之上。 有千万道叶片在黑暗中划破空气,化为了利箭一般的流矢。 贯穿天幕,撕裂大气,带起风暴。 「植物对话」,这是芙兰的夜刃,功效也正如其名那般,能够沟通植物,并驱使植物为自己所用。 乍一眼看去,这不过是一个隐蔽效果不错,常用于侦测领域的夜刃。 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比那些不起眼却又随处可见的草草,要更适合用来收集情报了。 但是—— 作为曾经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至交好友。 希尔缇娜却无比清楚,芙兰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夜刃,究竟有着多么可怕的威力。 在二年级便超越了无数四年级生,跻身方尖碑排名的前二十名,可绝不是靠着单纯收集情报与侦测便能够攒够贡献值的。 若非是芙兰的夜刃对战场环境有一定要求,她的方尖碑排名,也许还会在拥有「无限之剑」的希尔缇娜之上,比她更早成为圆桌十二席之一。 而此时此刻,她们所处的环境——冻水镇边缘,到处都是浓密森林的山野,便是芙兰「植物对话」夜刃所最为擅长的领域。 眼前宛若万千道枪炮齐射的,由叶片组成的叶刃风暴,不过是芙兰的开胃小菜而已。 更何况,希尔缇娜所最为擅长的主武器「闪烁晨星」——已经为了阻击其他傀儡干扰拉斯特的行动而被迫解放了真名,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我会亲口向阿姨和叔叔告知你的死讯,坦白一切的……芙兰。” 喃喃地,在最后留下了这句湮灭于破空声中的悄然细语后。 希尔缇娜终于完全地缄默了。 与心中激荡的感情成正比,她的双瞳中光消影霁。 周遭的世界仿佛锵的一下凝结成冰,破空声戛然而止。 平息了思念的涟漪,不仅仅是话语,就连情感的波澜都被完全封闭。 她猛地弹出,燃烧着苍蓝色光焰的身形穿梭在带着摩擦热的叶刃风暴所形成的弹幕间隙中。 周围的空气随着她那纤细的身形一同绷紧,逐渐冰冷结冻,就连内心也呼应着身体,机械地染上了冷气。 然后,在数秒之后。 希尔缇娜的身体与精神,与周围的空气完全同调,融合,最终融为一体。。 借由「超直感」所延伸的感知,属于希尔缇娜的领域,在刹那间支配了整片战场。 将整片空间内,所有弹道和流矢的轨迹都巨细靡遗地掌握于心,希尔缇娜没有丝毫迷惑地踩踏大地,高高跃起。 然后,闪躲过一阵叶刃的风暴,在风暴中的一枚叶片上借力,利用反作用力在空中进行连续变向。 一瞬之前她身处的空间被叶片的弹幕所割裂,在已经结晶化的大地上切割出万千道锐利的斩击痕迹,炸开爆风。 倘若希尔缇娜还留在原地的话,那她恐怕早已经变成了一团无法分清人形的血肉。 而利用这股爆风,希尔缇娜进一步在空中调整姿态,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踩踏着那一枚枚向自己激射而来的叶片,向着密林深处的高空疾驰而去。 如此华丽地在空中移动的步态,就仿佛是云天之上的飞鸟,自由自在地飞翔回旋。 有无数道叶刃以毫厘之差切割过她那燃烧着苍蓝光焰的身体,即便是「超直感」也只能预测弹道的轨迹,但在那样的流矢密度下也不可能超越物理法则地完全闪避。 希尔缇娜栗色的发丝被刃风切断了不少,在半空中飘荡而下。 那红白相间的骑士服也产生了破损……流露出了白皙娇嫩皮肤之上的狰狞伤痕,殷红的鲜血滴落,血染长空。 但是希尔缇娜避开了要害,这些伤势并未真正伤及她的行动能力,在「燃血」的苍蓝色光焰作用下,那些伤口开始了缓慢的愈合。 激射而来的叶刃风暴终于消散了。 而踩踏着叶片一步步走到高空的少女,此刻也失去了落脚点。 这位凛然的少女骑士,在夜空之上的最高处停顿。 然后,她舒展身姿,向着大地翩然坠落。 那笼罩在苍蓝色光焰之中,从高空向大地坠落的美丽身形…… 宛若秋风中落下的枫叶,又仿佛划破天穹的流星。 然后,几个呼吸之后。 苍蓝色的流星坠落大地。 坠落地点是一片幽深密林的深处。 无数巨大的古木虬结,缠绕,互相组装拼接。 化为了一道巨大的,纯粹由树木和森林拼装起来的,宛若铠甲巨人一般宏伟的身影。 而在这木之巨人的头顶,一位身后连接着血色丝线,面色麻木,眼眸中毫无神采的少女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那自穹顶之上坠落的苍蓝流星。 她微微抬起了手。 刹那间,她的周身,一道道粗壮坚硬的树木枝干翻涌,激荡,遮掩在了她的面前,化为了层层迭迭的木质屏障。 万分之一个刹那后。 苍蓝色的流星坠落。 轰—— 轰—— 轰—— 爆鸣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每一次爆鸣声都代表着一层木质屏障被那道苍蓝流星所击碎,带着破碎的爆鸣声。 破碎。 破碎。 再破碎。 当希尔缇娜的身形终于破开了所有的树木壁垒,出现在了那宛若铠甲巨人般的巨大木人头顶时,她周身的苍蓝色光焰已经非常黯淡,飘摇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燃血」是燃烧血液,焚毁心灵,将力量压榨在极短时间内爆发而出的技能。 正是因为依靠「燃血」的增幅,希尔缇娜才能以一己之力,阻击了整座冻水镇被血雾所操纵的傀儡人偶,连一个都未曾漏过去干扰拉斯特。 阻击,可远比单纯的杀死更难。 但此刻「燃血」的技能效果临近终点,那飘摇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光焰便是明证。 而在极致的爆发后便是极致的虚弱,希尔缇娜的俏脸变得苍白无比,无法察觉出一丝一毫的血色。 可她的动作却未曾有分毫的迟疑。 希尔缇娜的手腕微抖。 在破开屏障与壁垒的刹那,那柄已经布满裂痕的白银细剑,毫不犹豫地捅入了木人头顶,那位操纵着整具木人,眼神麻木的少女胸口。 吱呀—— 「闪烁晨星」发出了悲鸣,水晶般的碎片在半空中散落。 在第一次真名解放后它便已经半毁,抵达了崩溃的边缘,此刻未曾修理便再次使用,所迎来的唯有彻底破碎的结局。 傀儡少女的胸膛被细剑贯穿。 鲜血飞溅,这具身体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就连那一道道血色的丝线都开始悄然褪去,似乎是已经放弃了这道将死的傀儡人偶。 这位使用「植物对话」夜刃的少女傀儡身上,那麻木的眼神中,忽然多出了几分人性的色彩。 她的自我意志,居然并未被那丝线所带来的精神污染彻底泯灭,抹除,而是还在身体里残存下来了少许。 在生命力不断流逝,临近死亡,丝线褪去的终末。 名为芙兰的自我,又一次在这具傀儡上复苏。 “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你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芙兰的话语有些虚弱,微若游丝。 她注视着面前神色冷漠,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身形却依然凛然的少女骑士。 又看了看那柄直直刺入自己胸膛,布满了裂痕的细剑,芙兰顿时便明白了希尔缇娜想要做的事情,轻轻叹息了一声。 “仅仅只是杀死我们这些傀儡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要想真正破解这个灾厄残响,所需要做的应该是杀死镇长家收留的一位小女孩……只是我们被其他傀儡纠缠了太久,消耗了太多力量,最终都失败了。” “以你现在「燃血」状态结束,后遗症发作的虚弱状态,要想再去杀死那个镇长收留,有血雾保护的小女孩,恐怕也不太可能了吧。” 芙兰看着希尔缇娜,眼眸中闪过一丝悲怆。 “能够以自己一人的力量,将整个冻水镇,包括我们在内的傀儡尽数覆灭……” “希尔缇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和耀眼。” “只是……你太倔强,也太偏执了。” “你的光芒太过于刺眼,刺眼到没有人能够承受那份光芒,与你同行。” “你只能维持着那般骄傲的姿态,宛若天煞孤星般,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夜世界中……永远也无法找到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 “倘若你能够稍稍收敛那份光芒,寻找到可以信赖的同伴与你一起攻略,你也许就能够通关这一次的灾厄残响了……而不是和我们一样,倒在了最后一关前。” 听着芙兰那叹息般的话语。 一直以来未曾作声的希尔缇娜,此刻却微微抬起了头。 “芙兰,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我也许真有些偏执,而且倔强到不愿改变自己,不愿去迎合他人的目光,不愿去回应我父亲,我继母,还有其他人的期待……最终活成整个格兰威尔皇室,整个繁星大学所期盼我成为的模样。” “倘若我的人生像此前那般,继续一成不变地继续下去的话。” “也许总有一天,我确实会抵达自己的极限……然后孤独地,无人知晓地死在夜世界中。” “但是啊,芙兰……” 那萦绕全身的苍蓝色光焰褪去,重新显露出了希尔缇娜的眼眸。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何止不像先前那般威风凛凛,甚至还有几分柔弱。 但不知为何,芙兰却从希尔缇娜那双浅褐色的美眸中,察觉到了一丝难以理解的温柔……还有庆幸。 “我已经找到了。” “值得信赖的同行者。” “能够依靠,托付自己后背的伙伴。” …… 在话语落下的刹那,希尔缇娜便用那没有血色的苍白左手,静静地握住了那柄插于芙兰胸口的破碎细剑。 然后,她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古老的音节。 “「晨星」” 下一个刹那。 那璀璨夺目的炙热星芒,以及那照彻黑夜的光辉。 又一次,在白银细剑的剑锋处闪耀了起来。 「真名解放」是以纹章礼装半毁,永久降低耐久度为代价发动的。 而在未曾修理养护的情况下连续发动,其代价,便是名为「闪烁晨星」的纹章礼装永久性损毁。 可这,还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刻,这柄破碎的细剑便插在芙兰的胸中,也插在那木人之上,就在希尔缇娜的面前。 在木人之上,这般狭小的空间内发动「真名解放」,以希尔缇娜如今燃血结束后,浑身带伤,身体就连移动一下都极为困难的衰竭状态。 那灼热的晨星光芒,所杀死的将不仅仅只有芙兰…… 也许,还会包括希尔缇娜自己,即便不死至少也会重伤昏迷。 但是希尔缇娜别无选择,这是她最后还能施展的力量了。 她很清楚踏足「丰饶」序列长阶的芙兰,其肉体的生命力究竟有多么顽强。 此刻看起来已经濒死,但是只要自己因燃血后的虚弱而失去行动能力,那么也许几分钟后,芙兰便能完全恢复伤势。 至于现在芙兰看起来的人性复苏……极大可能,便是血雾所故意设置的陷阱。 等到自己放松警惕,那丝线便将再次回返,将芙兰重新化为被血雾操控的傀儡。 倘若芙兰抵达战场,让拉斯特攻略灾厄残响的计划功亏一篑……这是希尔缇娜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上一次在深蓝港,拉斯特将自己脱离循环的希望,将一切都赌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么这一次,便轮到希尔缇娜下注了。 她将自己的生命托付在了那位难以看穿的少年身上。 她也赌拉斯特赢。 轰—— “你还真是固执啊,小缇娜……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便不会改变,就和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在那煌煌燎燃,愈发璀璨夺目的星辰光辉之中。 希尔缇娜听到,芙兰道出了一声轻微的低语。 “不过,这样的你……居然也邂逅了值得信赖的同伴吗?听你的口气,那应当是个男生吧。” “还真是有些遗憾啊,没能与他见上一面,以闺蜜的身份替小缇娜你把把关。” “以小缇娜你那样顽固的性格,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便绝不会放手吧……要是对方是个渣男海王的话可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希尔缇娜便看到。 有无数道翠绿色的叶片,用无比轻柔的动作,将她温柔地遮掩了起来。 下一刻。 那骤然闪耀而起,奔流激荡的晨星之光。 便将一切,都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本章完) 第71章 你太不了解守岸人了(第三更) 第71章 你太不了解「守岸人」了(第三更) 斑驳的时光碎片,宛若脱落的墙皮般,不断在格蕾的周身涌现。 整座冻水镇,包括那黯淡的天幕,都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龟裂的碎痕。 就在刚才,格蕾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并非选择一了百了的死亡。 也并非选择继续沉醉在虚伪的幻梦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而是—— 承认自己的弱小,也亦承认自己先前所犯下的罪孽。 背负起他人生命的重量,直面自己的未来。 即便……这份未来也许要远不及眼前的幻梦美好,走到最后会是死路一条也没有关系。 因为那是只属于格蕾的未来, 不管是邪神还是命运,都没有资格夺去,也没有资格玷污的东西。 而在此之前—— 格蕾所需要做的,便是亲手打破眼前的冻水镇。 打破这场由她亲手编织出来的,美丽的幻梦。 …… 另一侧,拉斯特的脑海,一条条湛蓝色的提示信息正在缓缓掠过。 【晋升任务「高塔」:探明被迷雾所笼罩的,冻水镇的真相。】 【晋升任务已完成】 【你的阿卡那序列长阶「高塔」晋升为第二阶层】 【「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高塔·引航者(已解锁):高塔序列的第二阶层能力,你的双眼能够看破迷雾与黑暗,即便是至暗的无光之海中也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果然,高塔序列长阶第二阶层的能力,便是「引航者」。 拉斯特看着脑海中那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虽然在现世里,「高塔」序列长阶的超凡知识传承已经消失,但是这条序列长阶大体的能力效果描述却还是有流传了下来。 若非如此,当初在深蓝港与希尔缇娜初见的时候,她也不会第一时间便判定自己为「高塔」序列的黑夜旅者。 轰—— 在那斑驳破碎的世界里。 遥远的方向,忽然又一次爆发出了璀璨的,激荡的晨星之光。 希尔缇娜又发动了一次「真名解放」?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拉斯特的脑海中便闪过了湛蓝色的全新提示信息。 【你与希尔缇娜.英古利特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战车』·希尔缇娜的当前羁绊等级由3提升至了4】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 【夜刃「无限之剑」——万物皆武已解锁】 希尔缇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逼得她连续使用了两次「真名解放」。 这样做的代价,很可能便是「闪烁晨星」的彻底损毁。 而且,似乎在这个过程之中,自己与希尔缇娜的羁绊还更进了一步。 只是,拉斯特很快便收回了所有繁杂的心思。 希尔缇娜将通关灾厄残响的希望,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式,全部赌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么,不论希尔缇娜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所能做的都唯有信任。 此时此刻,他唯一需要在意的事情。 就是,将整个冻水镇……将整个灾厄的残响,彻底通关。 …… 啪嚓—— 啪嚓—— 龟裂的声响接二连三地响起,化为了一道道光明的碎片。 这对格蕾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因为无数次的重启,冻水镇早已化为了一个时空紊乱,无数道时光裂隙交织的错乱领域。 而她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不再依靠精神的波动,无意识地调动那股能够扰动时空的伟力。 而是主动地,以自己的精神与意志去接触,去统御那股力量。 令其不再随意地,不受控地暴走,而是完全地化为己用。 然后,将眼前错乱时空里的冻水镇尽数湮灭,恢复成原有的时空法则。 这无疑是个极为艰难的过程,那是能够错乱时空,干涉命运的伟力……只要格蕾的统御稍稍出现些许的差池,所带来的后果便很可能万劫不复。 而她所面对的最大阻碍,还并非是这个。 夜空之上,那道狰狞蠕动的朱红血月,此刻骤然翻涌了起来。 整座小镇之中的血雾升腾,仿佛沸水般剧烈翻滚,凝聚出了一个又一个扭曲的漩涡。 紧接着,格蕾的耳畔,忽然响起了疯狂的呓语。 她那宛若玛瑙般的翠绿眼眸中浮现出了血色,带着挣扎之意。 与此同时,血雾忽然弥散而开,向着拉斯特与格蕾袭来。 这是来自冻水镇中,那污染源头的反击。 在格蕾无数次扭曲时光的循环重启中,这处旧日的冻水镇已然与那血雾源头的污染物凝结,扭曲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而此时此刻,格蕾想要直面未来,将这场冻水镇的幻梦破灭。 那么,等到这片扭曲的时光被修正……便也意味着,那已经与冻水镇融为一体的污染物也将在修正的时光里,被一同地磨灭。 这般行径,自然引起了污染物的激烈抵抗。 即便所有的丝线傀儡都已经被真名解放的光辉湮灭为了虚无,但是那漫天的血雾,这属于污染物自己的力量却还存在。 原本在那股无形命运的庇护下,污染物并无法真正地伤害到格蕾。 每当格蕾真正面临死亡之时,无形的命运都会牵引着她走向另一条发展轨迹。 但是此时此刻,格蕾却在以自己的意志,想要主动地约束,压制,统御那股难以掌控的力量。 将那股命运的涟漪化为属于自己的力量,不再只是无意识地被激发,而是能够随自己的心意如臂指使。 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命运对她的庇护已经被格蕾自己强行压制了下来,不复存在。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宠儿,而仅仅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 “不行……拉斯特哥哥……” “我压制不住冻水镇污染的源头。” 格蕾只来得及留下这短促的话语。 下一刻。 轰—— 血雾不顾一切地奔涌而来,将拉斯特与格蕾的身形所彻底吞没。 在被血雾所吞没的刹那,拉斯特的心底便响起了万千道疯狂的呓语。 疯狂,绝望,堕落,愤怒等等诸多负面情绪……在瞬息间伴随着呓语声一同涌入拉斯特的心头。 若要简单概括下这些杂乱呓语的内容。 那大约就是“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倘若是普通人,那么也许连一秒的呓语都无法承受,便会立刻沦为那血雾的奴仆,与那些失去了自我的傀儡无异。 而受困于冻水镇,被束缚于扭曲的时光里,经历了千百次的循环轮回……似乎令那血雾源头的污染物状态也变得有些狂躁。 此刻萦绕于格蕾身上的庇护终于消散,血雾顿时变得疯狂了起来,试图将拉斯特与格蕾一同吞没,污染,最终腐化为自己的奴仆。 同时,它也能借此一举获得格蕾身上,那觊觎了许久的命运伟力。 “拉斯特哥哥,我要坚持不住了。” “杀了我……” “只要趁着现在杀掉了我……那整个冻水镇里扭曲的光阴,还有那污染的源头,都会和我一同埋葬。” “到时候,你和希尔缇娜姐姐就能逃走了。” “杀了我……” 血雾里传来了少女的哀哭。 她在哀求拉斯特杀死自己……在自己的自我意志彻底被血雾腐化,沦为那污染物的奴仆,反过来对拉斯特刀兵相向之前。 此前格蕾也在求死,但是两次求死时,她的心境却全然不同。 第一次求死,是她认为死亡便能够偿还自己欠下的所有罪孽与因果,一了百了地解脱。 说是求死,其实更像是一种逃避。 但是此时此刻,格蕾的求死,却是为了保护他人。 以杀死自己为代价一同埋葬那件朱月的污染物,换来希尔缇娜与拉斯特可以脱离冻水镇的绝境,也能够庇护许多素未谋面的人们免于污染物的侵扰。 然而,下一个刹那。 格蕾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拉斯特的轻笑声。 他走到了格蕾的身前,轻轻摸了摸小女孩那灰色的,沾满了尘土的凌乱发丝。 明明拉斯特自己也被血雾所吞噬,就连身体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纹,他在承受着与格蕾相同的污染,那凌乱疯狂的呓语对格蕾而言,仅仅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便已经让她的自我意志和心神失守了大半。 但是拉斯特那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眸却依旧清澈透亮,宛若悬于湖中的明净星辰。 “我不喜欢那种一定要在结尾杀死掉谁,牺牲掉谁,才能显得一切完整圆满,令人回味无穷的故事。” “有人总说悲剧方才能够让观众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升华主旨……可是在我看来,所有悲剧的源头,都只是因为故事主角的弱小不堪而已。” “不止是肉体和力量上的弱小,也是心灵上的弱小。” “因为肉体的弱小,所以悲剧故事的主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为自己牺牲,却什么也做不到。” “因为心灵上的弱小,所以他只会在牺牲与悲剧发生之后或是悲伤恸哭,或是无能狂怒……却从未想过,在结局的悲剧落幕之前站出来——” “以自己的双手,将那个原本不完美的故事结局,变成所有人期望的模样。” 拉斯特的话语很平静,丝毫看不出他此刻正站在血雾中,经受那般疯狂呓语和污染的样子。 “既然如今唯一的阻碍,便只剩下了那血雾源头的污染物。” “那么,只要直接将这一切的源头击碎,不就好了吗?” “不行的!” 格蕾的意识已经在那呓语中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在听闻了拉斯特的话语之后,她还是发出了急切的悲鸣。 “我能感受到,那轮血月只不过是投影而已。” “那污染源的真正本体就藏匿在血雾之中,血雾会不断产生幻象干扰……而且污染物的本体能够在血雾中随时变幻位置,根本找不到的。” “之前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去血雾中破解污染的本源,但他们最后都迷失在了血雾深处……” 格蕾想起了那个有些软弱,有些邋遢的大叔福登,也是她在冻水镇中遇见的第一个守岸人。 当初,他便是穿着用那「折纸魔术」的超能力拼凑出来的铠甲,一步步走进了血雾的深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而此时此刻。 拉斯特哥哥……似乎也要和那位福登大叔走上相同的道路。 这令格蕾忍不住地出声阻止,想要阻拦住那在她眼中和送死没有区别的行为。 她身上所背负的罪孽已经够多了。 她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因为自己而死了。 但是,下一刻。 格蕾感觉到,那抚摸在自己头顶的手掌轻轻松开。 那双手并不粗壮,却骨节分明,带着温热的暖意。 “不需要冒任何风险。” “不需要以生命为赌注,赌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便能够轻易改变原本悲剧的故事结局。” “这天底下,哪会有那么好的事情。” “但是,心灵弱小者和强大者的区别……便在于前者只会在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之后,方才痛恨惋惜,悔不当初。” “而真正的心灵强大者,哪怕是死,也只会死在改写结局的路途上。” 拉斯特的话语平静依旧,一柄漆黑的军刺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的身边,那血雾似乎是洞悉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一般,也开始层层迭迭地翻涌了起来。 万千道幻象在血雾中涌现,侵占了他的全部视野。 迦南、繁星大学、小艾、希尔缇娜…… 甚至还有他在深蓝港的过去,八分的黑丝领舞小姐,女议员,铁十字,马车夫,铁十字首领与海军陆战队队长朗格莱…… 那万千繁杂的幻影在拉斯特的面前交替显现,想要分散他的注意,让他无法发现血雾中的本体。 然而,面对那万千与他息息相关的瑰丽幻象,拉斯特却只是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军刺。 “所以说啊,格蕾……” “你还是太不了解「守岸人」了。” “这从来都不是赢不赢得了,有多大把握成功的问题。” “而是必须站在这里,为了守护某样东西去做。” 拉斯特的手腕微翻。 军刺的弧光一闪而没。 当弧光消散时,拉斯特的眼眶已经变得空洞而血肉模糊。 而在军刺之上,则多出了一颗完整的眼球。 这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场面,只是看见便会让人一阵幻痛,很难想象这样的自残究竟会带来多大的痛楚。 但拉斯特的声音却依然跨越了血雾,在格蕾的耳畔清晰分明地响起。 “你所憧憬的「守岸人」,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光鲜亮丽……” “那其实就是一群,为了放出去的豪言壮语,为了看起来漂亮的场面话而拼命的——” “疯子而已。” 说完,拉斯特将「愚人的图书馆」剩下的最后一个空余原典位,锁定在了「无限之剑·万物皆武」之上。 下一个刹那,伴随着夜刃的发动。 他将手中,那枚由自己亲手切下来的眼睛,赋予了「武器」这一概念的定义。 …………… ps:1w3更新完毕。 另外过几天会改一次书名,新的书名暂定为《夜世界玩家》,大家不要迷路qwq (本章完) 第72章 这一次,我也赌我自己赢 第72章 这一次,我也赌我自己赢 被军刺切割的左眼传来剧烈的痛楚。 但是拉斯特的神情,甚至连手中的动作都没有分毫的波动。 每个人生来都是娇嫩怕痛的,他也并不例外。 只是,因为经历的事情更多,曾经承受过的痛楚更多,他对于痛感的阈值更高,因此也更能忍耐。 拉斯特的手腕再次翻动,手握的军刺以外科手术般的精度,再度切割下了自己的右眼。 伴随着眼眶再次传来的剧痛,被血色所浸染的视野彻底化为虚无。 血雾,小镇,破碎的裂痕,漆黑的天空与血月…… 一切的一切都尽皆消失不见,仅余下纯粹的漆黑,没有光亮的世界。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血雾中所具现而出,无时无刻都在侵扰他精神的幻象,也同样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拉斯特的衣领处,另一枚纹章礼装也亦悄然破碎。 化为了苍银色的流光,在他的指间汇聚。 那是一柄长镜狙击枪,瞄准镜长而纤细。 「七重视域」。 名为「铁纹之月」的重击左轮手枪之外,拉斯特在通关深蓝港后,由夜世界升华而成的第二件纹章礼装。 他此时此刻的行为倘若落在围观者的眼中,那便是相当不可理喻的举动。 先不提在血雾的笼罩之下,整座冻水镇的能见度都被极大的限制,配备着长镜的狙击枪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而即便没有这些遮挡视线的血雾—— 一个自戳双目,将自己弄成了瞎子的人,却妄图使用狙击枪,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荒唐的事情。 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拉斯特早已经被那血雾的精神污染所弄疯,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逻辑能力。 然而,此时此刻。 拉斯特却无比的清楚,自己并没有发疯。 他对自我有着很清晰的认知,自己确实不是普通的黑夜旅者。 不论是那来历莫名的夜刃「愚人的图书馆」,亦或者是深蓝港中三百年循环的经历,都赋予了他非同寻常的潜力与特质。 但是,论及在超凡能力之上的造诣,论及纯粹的破坏力……因为缺乏积累的缘故,此刻的拉斯特,却并无法与那些位格更高的超凡者们相提并论。 毕竟满打满算,从他获得了夜刃「愚人的图书馆」,乃至于认知到以二十二条序列长阶为根基的超凡体系开始,一共也才过去了五六天时间。 这是来自于时间的局限。 在深蓝港中费数年,数十年时光去打磨一项技艺,达成一个目标的经历,令拉斯特懂得敬畏时间的道理……未曾经过时间的沉淀,再是强大的天赋,卓越的才能也只是空谈。 而眼前,冻水镇的灾厄残响……已经吞没了足足十七名繁星大学黑夜旅者的性命。 那些负责侦查开荒灾厄残响的黑夜旅者,最次也是三阶,即便此刻的拉斯特已经晋升二阶,但也比他高出了一整个阶层。 而且,作为方尖碑上的排名靠前者,攻略组的那些人也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夜世界,并非是罗德里那种空有位格和夜刃,却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样子货。 况且,进入其中的还都是一个个完整的攻略团队,其中甚至包括了芙兰那样方尖碑排名十八位,距离圆桌十二席也仅仅只差一步之遥,夜刃更是兼具侦查能力与战斗力的强者。 他们之中不可能没人发现血雾的异常,也一定尝试过直接攻略污染的源头,那轮虚幻血月的本体。 但最终,那些人都以失败告终,化为了被丝线所操控,失去了自我的傀儡。 所以,从始至终…… 拉斯特的举动都并非是如深蓝港中那般情报充足,思虑到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数,在开始的瞬间便注定会抵达预想结局的完善计划。 而是,一场赌博。 一场,成功率比通关深蓝港也高不了多少,而失败者则会失去一切的豪赌。 …… “拉斯特哥哥……你在做什么?” 格蕾有些茫然地开口。 她毕竟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而已,心智与精神都并未发育完全。 此刻又需要分心统御那股干涉时光的伟力,又需要分心对抗血雾对心灵的腐蚀,根本无法抗衡。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坚持多久……格蕾所能做的,唯有尽可能地支撑,为身前的拉斯特留下杀死自己的时间。 然而,当格蕾看向血雾之中的拉斯特时,却依然被吓了一跳。 那是一道失去了双目,空洞的眼眶正在滴落血珠的身影。 他正抱着修长的狙击枪,一步步走向远方的血雾里。 “没什么。” “我其实一直是喜欢谋定而后动,将所有可能性都推敲完善,直到不留破绽再行动的类型,不怎么喜欢那种无脑硬莽的风格。” “但是,这一次……” “有个蛮妇,自作主张地把一切麻烦事都扔给了我。” “然后她便一个人离开了,直到现在都生死未卜。” 明明此刻拉斯特那失去双目的面容只能用可怖来形容,但是他居然还在微笑。 “所以,就陪她疯狂一次吧。” “既然希尔缇娜赌我赢。” “那么这一次,我也……” “赌我自己赢。” …… 轰—— 淡金色的光辉在拉斯特的手中溢散。 【一级·万物皆武(已解锁)】 【赋予任何事物“武器”的概念,并将其完全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倘若本身便是良品级别的武器则大幅度提升熟练度。这个技能来自于某位无名骑士使用树枝战胜强敌的传说。】 这是「愚人的图书馆」中,对「万物皆武」的描述。 赋予一切事物「武器」的概念和定义。 倘若由希尔缇娜这位细剑使来使用,那么自然便会如描述所说,即便手握一根树枝也能如千锤百炼的利剑那般挥剑,斩断强敌。 但是,拉斯特所惯用的武器却并非是「剑」,而是「枪弹」。 于是。 此时此刻。 在那淡金色的辉光里。 他手中的两枚眼球,便这样悄然地凝结,固化,转化着形态。 最终—— 那两枚血淋淋的眼球,幻化为了两枚同时带着苍白与血色纹路的尖头弹,呈现出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型外观。 拉斯特取出了其中一枚尖头弹,缓慢将其装填入弹仓之中。 他的视野漆黑一片,空无一物,但是拉斯特却依然听到了那道声音—— 子弹落入枪膛时,清脆的上膛声。 于是,这个固化了数百年的精神暗示被触发。 一切与狙击无关的繁杂思绪,想法,念头……都如冬日的湖面般凝结成冰。 枪弹上膛的声音便是拉斯特为自己设置的开关,强迫自己进入心流状态的开关。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他确实因为自残双目而失去了视觉,但是完全进入的心流状态与直感却赋予了拉斯特超出五感的第六种感官。 血雾,夜空,被丝线笼罩的小镇房屋,钟楼上指针跳动的声音,远处晚风吹拂森林的沙沙声……一切无关的信息都被拉斯特迅速地洞察,然后过滤,排除。 最终。 他捕捉到了血雾深处,那微弱却又清晰分明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每一次跳动,那血雾与丝线便会跟随着心跳声一同轻颤。 那便是血雾的源头——那件污染物。 此刻的它已经完全活性化,明明是污染物却拥有了生命。 在完全锁定那道心跳声的刹那,拉斯特便扣动了扳机。 子弹出膛,枪口上抬,火光喷射。 与此同时,那血雾也骤然翻涌了起来,不再是虚妄的幻象,而是凝结为了实质。 在拉斯特的感知中,那道血雾深处的心跳声一瞬间便更换了方位,出现在了与此前拉斯特瞄准方向截然相反的位置。 这是那件完全活性化污染物的能力……只要置身于自己制造的血雾领域之中,它便可以无限制地变幻方位。 即便此前那些强大的黑夜旅者们抵抗住了精神的污染,抵抗住了血雾的幻象和腐蚀,终于抵达了污染源头面前,但只需要血雾一个翻涌……他们便会再一次迷失方向。 然后,在漫长的寻觅和躲藏中被血雾耗尽了所有的意志与精力,最终迷失在了血雾里,成为了被丝线操纵的奴仆。 此前的那些黑夜旅者们,皆是如此落败的。 尖头弹破开大气,带起刺耳的音爆。 它的威力仿佛无可阻挡,但是弹道轨迹的终点却早已空无一物。 看起来,拉斯特这场付出了自残双目的代价所发动的狙击,马上便要无功而返。 然而,下一个刹那。 轰—— 明净的光芒闪耀而起。 仿佛无边无际的血色雾气,突兀地被光束破开了。 那枚旋转疾驰的尖头弹上,忽然映射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 宛若满是雾气的大海上,骤然出现了一座高耸的灯塔。 光束驱散了黑暗与迷雾,照彻出了一条清晰分明的航道。 【高塔·引航者(已解锁):高塔序列的第二阶层能力,你的双眼能够看破迷雾与黑暗,即便是至暗的无光之海中也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高塔序列第二阶层,拉斯特最新解锁的能力。 赋予自己双眼的固有技能。 而此时此刻,即便拉斯特切割下了自己的双眼,并用「万物皆武」将其升华为了狙击枪的枪弹……但是那份固化在双眼之中的「引航者」特性却并未消散。 看穿迷雾与黑暗。 永不迷失。 唰。 那璀璨的弹道通路照彻了永暗的黑夜,如长虹般同时映射出了黄昏与黎明的光华。 然后,命中了血雾深处,一切污染的源头。 (本章完) 第73章 成为守岸人吗? 第73章 成为……守岸人吗? 咔嚓。 这是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冻水镇回荡。 正拼命与脑海中那疯狂呓语对抗,维持着自己自我意志不被侵蚀的格蕾茫然睁眼。 然后,便看到那夜空的中央,万千丝线的源头——那轮扭曲蠕动的血肉之月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痕。 起初,那道裂纹很轻微,不注意观察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但在几个呼吸之后,那道裂纹便迅速扩大,很快便布满了整个月盘的全身。 轰—— 在裂痕出现的刹那,那轮虚幻的血月便黯淡了几分。 天幕之上垂落的半数丝线,也亦随之断裂。 而与此同时,那包裹住两人的血雾,也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剧烈暴走了起来。 完全舍弃了原本着重腐化的格蕾,先前笼罩了整个冻水镇区域的血雾正在不断褪去。 宛若傍晚退潮的海水,很快便显露出了原本被血雾遮掩的房屋和街道。 而格蕾的耳畔,那仿佛永无休止的疯狂呓语与腐化,此刻也随之消失不见。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 在远处,那正沉默抬着狙击枪的少年身旁。 血雾却在不断地浓缩,汇聚,近乎凝结为了实质。 然后,化为了黑色的焰火,竟然就这样直接燃烧了起来。 是那污染的源头害怕了—— 因为沾染了一丝邪神气息而由死物变成了污染物的它,在完全活化性之后,也被赋予了生命的概念。 就如同生物一般,拥有了趋利避害,贪生怕死的本能。 一直以来,污染源头都不急不缓地潜藏于冻水镇中,用丝线腐化和侵蚀精神,将一位位入侵者化为了自己的傀儡,因为这其中根本无人能够真正伤害到它的本体。 至于傀儡被入侵者杀伤消耗,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反正只要将入侵者腐化,又会有新的傀儡补充。 但是此时此刻—— 在拉斯特的狙击枪面前,在那宛若灯塔般耀眼夺目,贯穿了夜空与血雾,无论怎么变幻方位都无法摆脱的枪弹面前。 冻水镇的污染源头,却第一次聆听到了死亡的低语,感受到了生命的危机。 虽然并不能理解眼前这个自残了双目,感知到的气息也不过二阶……远比此前的任何一位入侵者都要更为弱小的少年,为什么却能够爆发出如此恐怖,无处可逃的攻击。 但是活性化后那求生的本能,却令污染的源头甚至放弃了对格蕾身上那已经侵蚀过半,唾手可得的命运之力的觊觎。 为了存活。 不择手段地,将一切残存的血雾都灌注在了拉斯特的身上。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位它先前都没怎么在意,完全将其忽视的少年杀死。 在无限制的浓缩,无限制的压榨之下。 那原本如气体一般,不成实体的血雾,此刻已经凝结为了漆黑的火炎。 宛若附骨之疽般,那黑炎疯狂缠绕着拉斯特。 在那黑炎的作用之下,拉斯特的发丝,还有眼眶中的血液很快便被极致的高温与诅咒湮灭。 就连他的身体也在被迅速地燃烧,皮肤被焚毁殆尽,连带着血肉也被一同烧灼。 …… 失去了疯狂呓语与血雾的束缚,格蕾终于解脱了出来,恢复了自由。 在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的刹那,她便发了疯般地朝远处,那黑炎的中心跑去。 然而,仅仅是刚跑出两步。 那黑炎便再一次迎来了猛然的聚集,宛若漩涡一般收束。 然后,于下一刻爆发,如同喷薄而出的日冕。 格蕾瘦小的身形根本来不及抵抗,便被那污染源头不择手段爆发出来的高温火风掀翻。 火场中的高温,已然因温差掀起了可怖的风暴,风压将格蕾紧紧地压在地面上,连行动都无法做到。 她唯一能做到,便是在风压下勉强地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黑炎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那是漆黑的火之潮。 而在火之潮的中央,拉斯特的躯体都已经被烧灼掉了一部分。 最开始是皮肤,然后是相对柔软的腹部。 直到最后,甚至能从焦黑的血肉中看到泛着青铜色泽的骨骼。 但是拉斯特的动作却依旧平稳,就连一丝一毫都未曾动摇。 常人很难想象这样被烈焰焚身,灼烧身躯究竟会承受多大的痛苦,即便是训练最为有素的特种兵也绝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执行完整的动作。 这是人条件反射性的生理本能,就好像摸到烫的东西会下意识收手一般。 但这种被高温烧灼的感觉,对拉斯特而言却早已经习以为常。 在深蓝港的循环里,他在那段虚无麻木,追求刺激和自我毁灭的阶段……曾经无数次地让自己坠入炼铁厂熔化的钢水中,细细地感受着被融化的铁水焚毁四肢躯干的全过程。 而此时此刻,不过是过往的翻版而已,就连生理本能都已经被他克服。 从「七重视域」的弹仓中退出旧的弹壳,然后再一次装填弹药,用第六感校准方位。 最终,拉斯特用那已经被烧灼掉了皮肤和大部分血肉—— 只余下最后一些神经,肌腱与指骨的食指扣动扳机。 砰。 狙击枪的枪口再次抬起,迸射出明亮的火光。 它的枪管已经被高温烧灼的通红,若非是被夜世界升华过的「纹章礼装」,恐怕早已经因枪管过热而炸膛。 但那枚由眼眸幻化而成的尖头弹,最终还是被射出了。 宛若灯塔般的光辉又一次闪耀。 刺破了血雾,刺穿了夜晚那漆黑无光的天穹,就连那轮血月的光芒也被短暂遮掩。 只是,这一次枪弹轨迹的光芒不再是纯白,而是与迷雾颜色一样的血色,仿佛承载着仇恨与命运的重量。 带着那万千逝者魂魄最后的余温,无视了不断变幻方位,翻涌的血雾。 精准地,贯穿了那血雾的核心,一切污染的源头。 …… 一个呼吸的寂静之后。 天穹之上,那轮布满了裂痕的血月破碎了。 化为了无数道泛着朱红光泽的光点散落。 紧接着。 世界也解体了—— 光线在扭曲,时间与空间皆在被逆转。 整个世界,不论是房屋城镇还是天穹夜空都在支离破碎。 格蕾努力地在火风中睁大眼睛。 但她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却是血肉近乎被烧灼殆尽,唯留下青铜色骨骼的少年扶着巨大的狙击枪而立。 他站在黑炎的潮水中,站在日出般的火光里。 格蕾发了疯似的想要往前跑。 那漆黑的火幕在她的脚下如海水般分开,仿佛被命运不偏不倚制造而出的巧合。 不知不觉间,格蕾终于掌握了那潜藏于自己体内,却一直无法完全掌控的,名为命运的力量。 然而,当她踏着黑炎,终于来到了近前时,却发现少年那破碎的人形已经化为了万千道散落的光点,在不知从何处降临的夜色中支离破碎。 下一刻,扭曲的时光。 便将一切,都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 当格蕾再次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郎朗晴空之下。 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永无止境的黑夜与迷雾,而是蔚蓝色的天穹。 她正身处荒野之上,一座巨大的城镇废墟之中。 坍塌的钟楼,破败的房屋,残损的墙壁,带着腐朽气息的木地板,被锈蚀的难以分辨文字的酒馆招牌,堆积了一层灰尘的街巷…… 格蕾隐约能从眼前的废墟中,分辨出几分昔日冻水镇的轮廓。 但是,当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眼前书架上的一本书时。 在格蕾手指触及的刹那,书本便化为了灰尘坍塌而下。 这是风化的作用,漫长的时间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腐蚀殆尽,只余下破碎不堪的外形。 这里才是真实的冻水镇。 在不断扭曲的光阴里,冻水镇里的一切都已经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昔日繁荣的小镇早已被风化为破败的废墟。 先前那个充满着人烟与欢声笑语的小镇……只不过是格蕾扭曲时光所铸造出来的,一场不断重现的旧日幻梦而已。 而现在,梦醒了。 一切回归现实。 格蕾站在荒野中的破败废墟之上,久久地失神。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怀中落下,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格蕾回过神来,捡起了那枚掉落的东西。 银质的徽章上,用粗糙的线条铭刻出了海浪的线条。 线条的不远处,则有一对简洁的银色双翼,将海岸线围绕入其中。 这是守岸人的翼徽,其上满是划痕,还有在火场中因火焰灼烧而留下的焦黑痕迹。 也亦是,拉斯特在先前的那次深夜对谈中,最后留给格蕾的礼物。 格蕾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看起来颇为破旧的守岸人翼徽握在了手心。 徽章上还带着淡淡的暖意,仿佛是少年留下的余温。 她闭上眼睛。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刺穿了血雾的光束,还有最后一幕的身影。 少年的破碎人形矗立在火光里,黑炎中的残躯泛着青铜的色泽。 …… “所以说啊,格蕾……你还是太不了解「守岸人」了。” “那其实就是一群,为了放出去的豪言壮语,为了看起来漂亮的场面话而拼命的——疯子而已。” …… “这是一副镣铐,一具枷锁,乃至于,一个诅咒。” “在你下定决心背负这份诅咒之前,不要轻易将「成为守岸人」挂在嘴边。” …… 拉斯特哥哥的话语,仿佛仍在耳畔。 良久之后,格蕾方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注视着手中那枚残损的守岸人翼徽,翠绿色的眼眸中,闪烁起了些微的光彩。 “成为……” “守岸人吗?” (本章完) 第74章 命运格蕾(二合一) 第74章 『命运』·格蕾(二合一) 意识宛如一道道明灭不定的气泡,在虚无的海洋中起起落落。 某个刹那,气泡破碎。 拉斯特感觉自己浸泡在温暖的水里。 有汩汩的暖流从他的全身流淌而过,滋润着他的身体。 黑暗被光明驱散,寒冷被温暖祛除。 下一个瞬间,他的意识回归了身体。 空气中传来了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果篮的甜香。 拉斯特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入目的却依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 就仿佛自己仍处于失明的状态。 而他的四肢百骸,也传来了某种仿佛被烈焰烧灼的疼痛感。 “我知道你醒了,但是你先别乱动。” 耳畔传来一道略显疲倦的声音。 拉斯特认出了声音的来源,是银院长。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正身处于现世的繁星大学,而并非是被血雾笼罩的冻水镇。 换句话说,那枚在自己失去意识前射出的狙击枪弹,已经顺利地贯穿了冻水镇的污染源头,也终结了那处灾厄残响。 但是。 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似乎并未完全恢复。 明明按照夜世界通行的法则,包括拉斯特自己的亲身经历—— 只要通关了历史残响,那么夜世界的回溯能力,应当便会将自己彻底复原。 而且,在历史残响世界终结,自己真正脱离夜世界之前,理论上还会有一段时间的间隔才对。 自己本来还想趁着这段间隔,用精神暗示的方式回一趟迦南。 顺便,再去见一见小艾呢…… 只是,拉斯特此刻却并没有经历那段间隔期的记忆,似乎是他在此期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夜世界每次通关后的回溯并未对你起效。” “或者说起效了,但是效果不大,没能将你恢复完全,而仅仅只是勉强吊住了你的小命而已。” 银院长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困惑。 “你之前脱出灾厄残响的状态……比一具骷髅架子也好不了多少。” “不但全身的血肉崩溃了大半,就连精神力也已经快探查不到了,完全就是具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枯骨。” “要不是繁星方尖碑上你的名字还在闪烁着,未曾完全黯淡,真正化为群星的一员,我们差点都要以为你已经变成尸体了。” “你足足昏迷了半个月,学院不知道尝试了多少种治疗系夜刃和恢复系的超凡物品,魔药。才让你的骷髅架子上重新生出了血肉,有了最基本的人样。” 一边说着,仿佛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银院长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现在你身上的伤势都已经大体恢复了,但是你的血肉中却还残留着一道诅咒没好……” “那似乎与一尊旧日的邪神有关,这道诅咒一直燃烧在你的血肉深处,阻碍着你最后的伤势和视力无法完全治愈。”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那位「医生」最近应该返回学院了。” “既然拉斯特他已经醒了……” 银院长的话语顿了顿,似乎是转向了另一侧,对着病房中的其他人开口。 “小缇娜,你去把那位医生喊来。” “再然后……你也回宿舍休息一下吧。” “你都已经不眠不休守在病床边半个月了,就算是第四阶「战车」的身体素质,恐怕也已经达到极限了吧。” …… “是,银院长。” 耳畔响起了希尔缇娜那熟悉的声音。 那轻盈的脚步声向着门外移动了几步。 但是很快,那脚步声又折返了回来,停顿在了拉斯特的身旁。 他感觉到有人迅速贴近了自己。 空气中弥漫着紫罗兰般的发香,柔顺的栗色长发垂落在拉斯特的手边。 温热的呼吸落在拉斯特的脖颈处,让他感到一阵温暖与湿润,还有些许的骚痒。 “抱歉,拉斯特……害你变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 希尔缇娜那原本凛然的声线,此刻却带上了深深的疲倦,还有难以掩饰的后悔。 “守在你病床边的日子里,我看着你那被烧灼到不带一丝血肉,只余下苍白枯骨的四肢,无数次地问自己——” “如果你就这样沉沉地睡去,再也无法醒来的话,那我究竟该怎么办……” 她的话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庆幸。 “幸好……拉斯特你没事。” “不论如何,好好休息一下吧。” 似乎是想要尽快喊来那位银院长口中的医生,希尔缇娜并没有在床边停顿太久,很快便起身向着房间外走去。 那轻盈的脚步渐行渐远,向着走廊的尽头。 拉斯特便这样聆听着那道脚步声消失不见。 然后,他方才感受着空气中那熟悉而又刺鼻的消毒水味,轻声开口。 “银院长,所以我现在是在医院里?” “嗯。” 银院长似乎是甩了甩尾巴,声音也变得疲惫和慵懒了几分:“更准确一些来讲,这里是繁星大学校医院的住院部。” “话虽如此,因为夜世界会为每一位受创的黑夜旅者,在通关残响后提供伤势回溯的缘故,住院部里一般也没什么人。” “偶尔有几例,也都是在校内训练中偶然受创,或是在现世与隐秘组织交战的伤员。” “因为夜世界的伤势而住院的,你应当还是繁星大学建校以来的头一例。” “拉斯特,你这家伙身上究竟藏了多少事?” 银院长的话语稍稍低沉了几分。 作为繁星大学中,为数不多了解拉斯特底细的神奇动物,银院长自然很清楚,眼前这一脸虚弱样的家伙身上,究竟藏着多少潜在的秘密。 每一个秘密,都很可能牵扯到夜世界的根本法则。 拉斯特不由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所以,银院长是对我身上的这些秘密感到好奇吗?” “算了吧,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你刚刚以主力的身份通关了灾厄残响,立下了这样天大的功劳。我要是真敢盘问你什么,小缇娜非得拔了我的皮不可。” 银院长晃了晃脑袋。 它可是很清楚的,想从这家伙身上挖掘出什么秘密,那无疑是天方夜谭……伊丝妲那小家伙的惨状便是明证,妥妥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况且,你这小家伙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分量看得太重。” “在繁星大学之中——” “背负着秘密的,可从来都不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银院长的话语懒散了下来。 繁星大学之所以在整个大陆上都显得独一无二,甚至拥有着和一个独立国家平等的地位……正是因为它有容纳一切隐秘的度量。 这里的学生,大多都有自己的秘密与机缘。 拉斯特身上固然有他自己的隐秘,但是希尔缇娜所不愿意承认的帝国皇女身份又何尝不是。 甚至,这其中也包括了银院长自己。 银院长所持有的序列,在整个大陆上都是独一份的存在,甚至在此之前连相关的古籍记载与描述都并不存在……比拉斯特那已经失传,但是却依然有记载留存的「高塔」序列长阶还要更为稀有。 就更别提,它身为一只神奇动物,却能够口吐人言,拥有着和人类一般无二的情感了。 倘若落在其他国家手中,那银院长妥妥便是要被切片研究的存在……届时便免不了战斗,流亡,乃至于通缉。 可是,哪怕身上藏着再多的秘密……但是只要认同繁星大学的理念,愿意为了攻略夜世界,阻止黄昏灾祸降临现世而战,那么学院便会接纳他们成为学院中的一员。 这也是银院长愿意一直留在繁星大学,成为学院的教授,以及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的原因。 它不动声色地瞅了眼病床之上,那宛若植物人般一动不动,紧闭双目的少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困顿在夜世界中数百年,连自己的故乡都难以寻觅的拉斯特……他与银院长,其实是同一类生物。 他们都因为某些原因而遗失了自己的过去,忘却了过往,远离了自己的故乡……曾经一度沦为漂泊在外,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但是最终—— 他们却又在繁星大学之中,寻找到了新的容身之所。 …… 而另一侧,拉斯特微怔了一下。 【你已缔结了崭新的「缘」,愚人的图书馆·月亮长阶已解封】 【你解锁了全新的卡牌——『月亮』·银院长】 没想到先前自己刷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动静的银院长羁绊,居然在此刻完成了从“0”到“1”的突破。 只能说,某只雪貂院长,还是一如既往的符合自己口嫌体正直的兽设。 嘴上说着“别把自己的分量看得太重”,实际上羁绊等级的反馈却很诚实。 “对了,银院长。” “你之前说……那位医生?” 沉默了片刻,拉斯特再次开口。 按照拉斯特对繁星大学的认知,医生作为后勤人员,应当是不用参与夜世界攻略才对。 但是很显然,那位银院长口中,甚至需要让希尔缇娜专程去喊的医生,绝不会像自己理解的那般普通。 “说是医生,不过更准确一些来讲,那家伙其实和你,和小缇娜一样,都属于正在繁星大学就读的学生。” “只不过她的夜刃在医疗领域有着相当大的效用,因此在校医院挂了个医生的职位而已。” 银院长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了几分。 “阿克希娅,听说过吗?” 拉斯特不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但凡是如今就读于繁星大学的学生,便没有人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阿克希娅。 繁星大学,四年级生。 「死神」序列长阶。 夜刃——「死告天使」。 同时,也是现任繁星方尖碑排名的第一位。 因为阿克希娅负责坐镇一个不存在位阶限制,超大规模的夜世界,长时间处于离校状态的缘故。 所以哪怕是新闻社这种无孔不入的狗鼻子,所掌握的这位学院排名第一的信息也极其稀少。 但是,仅存下来的一些只言片语,其内容却已经足够震撼。 不但在以对夜世界攻略贡献度而论的方尖碑排名中占据了第一位。 就连单纯的战力,阿克希娅也是整个繁星大学公认的第一。 在三年级时,她便以四阶的等级,超越了彼时四年级,更是已经突破了第五阶的前任首席,牢牢占据了方尖碑排名的榜首。 而如今阿克希娅也已经抵达了五阶……几乎所有学生都公认,她便是如今繁星大学的最强者。 唯一有可能挑战阿克希娅地位的,也只有希尔缇娜了……但是希尔缇娜毕竟才二年级,此刻也才刚刚突破四阶。 等到希尔缇娜突破五阶,处于和阿克希娅相同的位格之后,她很可能已经从繁星大学毕业,没有了竞争的机会。 但是—— 不论如何。 从拉斯特所收集的各种信息来看,这位如今的方尖碑排名第一,繁星大学学生中的最强者,都应当是一位纯粹的战斗型黑夜旅者才对。 甚至都无需收集情报。 「死神」序列长阶,还有那名为「死告天使」的夜刃便足以说明一切。 怎么看,都和悬壶济世的「医生」这个词语沾不上边。 拉斯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怪异的违和感,想要找银院长再详细地询问一下,但是某只雪貂却巧妙的避开了所有的问题。 无奈之下,等待着那位银院长口中「医生」的到来,有些无事可做的拉斯特…… 也只得将精神沉入了脑海中。 他准备整理一下自己在这次夜世界中的收获—— 以及去寻找一下,那夜世界回溯对自己无效的真正原因。 …… 【夜世界任务——「灾厄残响·迷雾的守岸人」已通关】 【当前任务评分等级为:a++】 【任务奖励已发放】 【序列经验值已发放,具体进度可自行查看】 【你获得了固有技能:「绝望恳求」】 …… 【你已缔结了崭新的「缘」,愚人的图书馆·命运长阶已解封】 【你解锁了全新的卡牌——『命运』·格蕾】 (本章完) 第75章 关于我偷听到学院第一的美少女心声这 第75章 关于我偷听到学院第一的美少女心声这件事(三合一) 「『命运』·格蕾」 看着精神世界之中,那一行闪耀的湛蓝色文字,拉斯特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说。 格蕾所拥有的序列长阶,名为「命运」? 拉斯特先前查询过遗迹院的秘仪塔数据库,并将其中的序列情报都记了下来。 因此他很确信。 「命运」。 这是一条从未在现世出现,甚至在古籍中没有任何记录,就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全新的序列长阶。 很可能与他自己的「高塔」,银院长的「月亮」一样,都是唯一性的序列。 全世界仅此一份,想找出第二位同序列的超凡者都找不到。 当然,作为拥有着前世记忆的穿越者。 拉斯特自然很清楚,命运牌,同样是塔罗牌中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里的一张。 “命运吗?” “与格蕾在夜世界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可以回溯时光,扭曲命运轨迹的能力倒是相当匹配。” 如此一来的话,倒也难怪这条序列极其罕见,甚至连遗迹院都没有任何记载了。 格蕾那样小的年纪,很可能之前连一阶都没有,但展现出来的威力却只能用超模来形容。 换成别的序列,别说是同为一阶了,就算是四阶五阶,一个不留神都很可能会在冻水镇翻车。 要是「命运」序列的超凡者可以批量化地生产,那还得了? 只能说《雪月纹章》的数值策划还是在游戏平衡性上付出了些努力的,至少没把「强度和获取难度正相关」这条氪金游戏必须遵守的定理忘掉。 当然,比起将策划的马举高高。 更让拉斯特在意的,是这行湛蓝色文字中所蕴含的另一条信息。 与夜世界中的超凡者建立羁绊,也能够在「愚人的图书馆」中解锁塔罗牌,以及对应的序列长阶? 这其中所潜藏的内涵,可并不简单。 按照希尔缇娜的介绍,包括拉斯特自己在秘仪塔查询到的资料,目前现世的主流学术界观点认为—— 黑夜旅者在夜世界中所经历的世界,看似真实,但实际上都不过是夜世界曾经记录,并投影模拟出来的虚幻之物而已。 往日的倒影,历史的残响,文明的余烬。 那是早已经逝去的东西,即便看起来,经历起来再怎么真实,但终归也只是回忆,是残影,而绝非真实存在的异世界。 但是,梦幻泡影般的虚假之物……也能与自己缔结羁绊,甚至让「愚人的图书馆」解封新的卡牌吗? 还是说—— 夜世界,其实并非只是旅者们所以为的“残响”和“倒影”那么简单。 甚至,就连迦南,还有小艾…… 拉斯特强行中断了脑海中不断发散的思绪。 他很清楚,即便自己在心中做出了再多的猜测,但是在真正进行切实可信的验证之前,都不过是一纸空谈而已。 并没有实际意义,只会令他无谓的分心。 拉斯特将自己的注意力收拢,重新落在了精神世界的一条条信息上。 首先,便是通关这次夜世界的奖励。 这次他的任务评分是「a++」。 按照秘仪塔中的资料,夜世界的评分之中,「f」到「a」为常规等级,后面的加号则代表在常规等级之上的额外加分。 而「ex」,则代表着无法用数值估量的含义。 他之前通关深蓝港的评分是「ex」,这次则是「a++」,单纯从评级来看,应该是要低上了一些。 当然这也在拉斯特的预料之中,毕竟深蓝港他所要直面的,可是一整座城市的铁十字,以及有极大可能神降的邪神真身。 倘若不是拉斯特依靠着三百年的循环,用无数次试错完成了近乎不可能的背板,积攒下了难以想象的经验,令他成功阻止了神降的发生…… 就算是五阶,乃至六阶的黑夜旅者来到了深蓝港的夜世界,直面一尊完全神降的邪神,也有极大的可能败北,连苟活都成为了奢望。 而冻水镇的真正幕后黑手,其位格并没有那么夸张,只是一道完全活性化的污染物,能够借用一部分神祇“朱月”的力量。 冻水镇灾厄残响攻略的真正难点,其实在于破解格蕾所引发的时空循环……以及,那些先一步迷失在灾厄残响中,沦为了敌对傀儡的队友们。 只要能够解决这两个问题,即便是一位按照残响限制被束缚在三阶巅峰的超凡者,也存在通关的可能性。 当然,拉斯特以刚刚二阶之身便通关了灾厄残响,即便是在希尔缇娜的协助之下,但「a++」的评分也还算相对客观了。 繁星大学里,大部分攻略组成员进入夜世界的评分,也不过是在c到d之间浮动而已,其中还不乏罗德里那样万年f评分的神人。 “按照希尔缇娜的说法,a以上的评分,通关奖励便有大概率产出固有技能和纹章礼装了。” “而我这一次评分如此之高,却并没有收获新的纹章礼装……” “也就是说,产出的那个固有技能应该相当不错才对。” 如此想着,拉斯特的心中也升起了些许的期待。 夜世界的任务奖励,向来是极其抠门的。 除了根据评分固定发放的序列经验值以外。 a评分以下,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都只会奖励一些一次性的消耗品道具,比如希尔缇娜在深蓝港中,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的「瞬间治愈水晶」。 但这种一次性超凡道具也就只能用于应急,对于一位黑夜旅者的整体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因此夜世界中最为珍贵的奖励,自然便是能够永久提升一位超凡者实力的「固有技能」和「纹章礼装」。 前者可以理解为一个永久性存在的被动技能,一些强大的固有技能甚至能够和序列长阶本身的能力,乃至于夜刃相提并论,譬如拉斯特的「炼铁之心」。 这个固有技能配合拉斯特本就超乎常人的意志力,除非是超越他好几阶的降维打击,不然几乎所有精神类的能力都无法对拉斯特生效。 而纹章礼装的强大更不必多说,作为唯一能够带入夜世界的超凡装备……相同的等级下,六神装和空装备的战斗力自然是天壤之别。 纹章礼装不像固有技能那样与获得者绑定,而是存在灵魂解绑,交易赠送的可能性。 但纹章获取难度同样也是最大的,a评分以上才能产出不说,就算真爆出礼装了,其种类也未必能够合自己的心意……就好像倘若让希尔缇娜这位细剑使去用一把长枪的纹章礼装,那自然只会怎么用怎么别扭。 若非如此多的门槛,以希尔缇娜那「真名解放」的夜刃,她高低得整上十件八件礼装,每次进入夜世界都先用光炮洗上一遍地再说。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希尔缇娜不愿承认自己皇女的身份,更拒绝了所有来自皇室的资源扶持。 若非如此,以格兰威尔帝国第一皇女的地位,希尔缇娜为自己准备上几件礼装备用并非难事。 她这次在冻水镇中,似乎是连续两次解放了那柄细剑的真名,使得名为「闪烁晨星」的礼装彻底破碎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再铸造一柄出来。 带着如此的心思,拉斯特看向了自己这一次收获的新固有技能。 【绝望恳求】 【类别:固有技能】 【废墟之上的幻梦,斑驳的碎影……少女自诩为邪恶的怪物,否定过往,否定一切,将自己永远困顿在了没有光亮的梦幻泡影里,在一个个漆黑的无星长夜中,绝望地祈求着光明降临。】 【所以,那位回应了少女的祈愿与哭喊,破碎了虚妄的幻梦,让她挣脱绝望的泥沼再次走向未来的英雄……又究竟来自于虚幻,亦或者是真实呢?】 【技能效果:在持有者处于濒死状态时,拒绝一次死亡。】 【该技能的冷却时间为一次完整的夜世界残响,或夜世界外现实时间的30天】 【当前固有技能冷却时间:14天23小时11分钟】 在处于濒死状态时,完全拒绝一次死亡…… 换句话说,这等于是让自己多了一条命。 谁家名刀司命? 而且……看冷却时间的状态栏,自己是已经触发过一次「抗拒死亡」的效果了? 拉斯特回想起了先前银院长的描述。 按照它的说法,自己刚从夜世界出来时比活死人也好不了多少,已经半只脚入土了。 想必,便是「绝望恳求」这个技能的效果,让自己苟住了这最后的一口气,没有直接成为繁星方尖碑上群星的一员。 如此想着,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他的意识再次下沉,进入了「愚人的图书馆」。 拉斯特感觉自己再次置身于了那座没有光亮的高塔之中。 他站在塔底的中心处,面前是无尽的漆黑,唯有极远处有隐约的星芒闪耀。 在幽深的黑暗里有二十一条苍白色的长阶,以拉斯特脚下的大地为原点,向上延伸,直通向塔的最高处,那遥远深空的尽头。 只是,相比于最开始进入时,那二十一条长阶中足足有十九条都被淡金色的锁链封印。 此刻的「愚人的图书馆」,却要明亮了许多。 一小半的苍白长阶都已经完全解封,起始台阶的位置上,有一道道虚幻的卡牌正在缓缓旋转着,莹莹的光点在它们的周遭汇聚。 而更高处的台阶,也已然被虚幻的光明焰火所照亮。 大部分长阶都只照亮了第一层,但是也有少数被照亮更多……最高者是「战车」牌所代表的阶梯,足足被淡金色的光明焰火点燃了四个台阶。 也象征着自己与希尔缇娜,那达到了【羁绊等级:4】的「缘」。 拉斯特抬眸,看向图书馆的更高处。 幽深的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阴影里更高层的黯淡阶梯,仿佛直通向星空的尽头,一切的终焉。 “一共有十层阶梯……” “换句话说,最高的羁绊等级,是十吗?” “这么说来,在秘仪塔的记载中,似乎序列长阶达到第十阶的超凡者,也有着「成神之路」这样只言片语的记载。” “而所谓序列长阶,按照古籍上的说法,便是「登神的长阶」。” “每一条长阶的终点,都意味着登临神座吗?” 拉斯特收起了这些联想,这些事情终究距离他太过于遥远。 按照他了解的资料,如今的现世之中,别说是第十阶的神祇了,就算是抵达了第七阶的传奇都语焉不详,甚至连是否真实存在都还得两说。 他将目光,投向了黑色高塔之中,那另外两条最新解封的苍白长阶。 「『命运』·格蕾」,以及「『月亮』·银院长」。 两张萦绕着虚幻光点的卡牌正在缓缓旋转着。 一张的卡背刻印着湖面之上的皎洁银月。 而另一张则刻印着一道仿佛在不断旋转的圆形,象征着「命运之轮」,轮外分别是胡狼、宝剑、狮子和蛇。 与拉斯特先前曾经见过的,其他人物的面板不同。 不论是格蕾还是银院长,只从面板上来看,都看不到任何夜刃的描述。 唯一能看到的,仅有序列能力。 【『月亮』·银院长】 【羁绊等级:1】 【月下轻语:你能够与他人进行心灵对话。】 …… 【『命运』·格蕾】 【羁绊等级:2】 【命运原点:你是一切命运的源头,流淌的光阴与岁月在你的面前分流,化为两道互不相关的直线。 你既是故事的缔造者,也是故事的落幕者。 万千的世界线因你而生,亦将因你而终结。】 【作为命运的原点,你独立于时间之外,你对时光系技能的抗性大幅度提升】 …… 看着眼前那湛蓝色的文字,拉斯特不由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这究竟是什么谜语人描述? 银院长的能力倒是很好理解,大概类似于可以不借助发声器官,而是能够直接与他人的心灵进行交谈。 之前银院长越过近在咫尺的伊丝妲,直接和自己说悄悄话,应当便是借助了这个能力。 但是格蕾的「命运原点」,那就只能用谜语来形容了。 什么命运的原点,什么故事的缔造者……一点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给出。 唯一的重点,大约也就是最后一条描述了—— 【你对时光系技能的抗性大幅度提升】 如果说,夜世界在旅者通关之时,所帮助黑夜旅者恢复伤势的「回溯」,也算是「时光系」技能的话。 那么自己伤势在脱离夜世界后依然无法痊愈的罪魁祸首,大概也就被找到了。 这样看的话,这个「命运原点」的效果,完全就是纯纯的负面技。 让夜世界的回溯伤势对自己效用大打折扣不说,正面收益则语焉不详,根本无法判断。 然而,当拉斯特下意识地想要卸下愚人图书馆中的原典,让「命运原点」这个技能不继续坑害自己之时。 他却发现,不论是银院长还是格蕾卡牌上的能力,却都无法被解锁,乃至于装备。 并不占据原有的原典位,而是如同一个被动技能般,被强制性地固化在了自己的身上。 …… 无需占据原典位……也没有对应的夜刃。 莫非,这就是「月亮」和「命运」这两条唯一性序列长阶的特殊之处,甚至排斥夜刃的存在?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个刹那,拉斯特便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那脚步声与希尔缇娜有些相似,步伐节奏相当平缓稳定,但又存在着细微的差异。 “小希娅,你可算是来了。” 银院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怨:“快把这家伙的诅咒葬送吧,我在这里守着他蹲了半个月,蹲得屁股上都长蘑菇了。” “诅咒?” 有一道冷清异常,让拉斯特不由联想到极北之地雪山的声音,在他的心灵深处缓缓响起。 “嗯,这家伙似乎在夜世界里被某个邪神的污染物缠上了,临出来前遭受了永久灼烧的诅咒,那股黑炎我们尝试了各种办法都始终无法清理干净。” “不过你也不用管太多,反正直接杀掉就行。” “好。” 那冷若寒霜,只是听闻便让内心冻结成冰的声音再度响起。 “报酬?” 银院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肉疼:“请你半个月,每顿十份巨无霸汉堡套餐。” “成交。” 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吐出了两个字。 “我说,银院长您这是在和杀手交接暗杀我的任务吗?因为治不好,所以干脆把我清理掉,也算完成了绩效考核是吧?” “而且就算你们真要密谋杀我,有您这样大声密谋的吗?” 拉斯特不由吐槽:“最后,我的小命居然就值半个月的巨无霸汉堡套餐?”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便察觉到周遭的空气安静了下来。 不论是银院长,亦或者是那道冷若寒霜的声音都未曾再次响起。 在这不寻常的安静空气里,拉斯特的心思电转,终于从记忆中发现了华点。 「死告天使」阿克希娅。 其学院内部称号,正与阿克希娅自己的夜刃同名。 而根据新闻社里不保真的小道消息……这个称号和夜刃名的由来,正是因为以「死神」作为序列长阶的她从不言语,在外人眼中和哑巴一般。 而她的每一次开口,便意味着象征死亡的天使,在生者的耳畔,敲响了告死的晚钟。 那是剥夺生命,即死的言灵。 但是方才那道冷若冰霜,与银院长交谈甚欢的声音,却丝毫看不出新闻社描述中哑巴的模样。 再联想到,自己刚刚才确认过一遍的,银院长的序列能力「月下轻语」。 哦豁。 “你这家伙……” “明明眼睛都瞎了,竟然还能使用那什么「拷贝眼」复刻我的能力是吧?” 银院长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不时在我耳边用心声低语屁股上长了蘑菇的雪貂院长》 以及。 《关于我不小心知道了学院战力第一的美少女,其实是个一顿饭能吃十个巨无霸汉堡的饭桶这件事》 ……………………… ps:这几天遭了流感,每天昏昏沉沉,更新也都是死线。 不过现在病好的差不多了,之后开始恢复阳间更新。 (本章完) 第76章 我们都是与死亡为伍的同类 第76章 我们都是与死亡为伍的同类 “你这家伙!” 银院长的语气变得气急败坏了起来。 它那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危险地摇晃着,恨不得现在就跳到拉斯特的身上来一套喵喵拳。 不过,考虑到拉斯特的伤势未愈,银院长最终还是强忍下了这股冲动。 但也就是在与此同时。 拉斯特听到,那道轻盈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然后停顿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 “听见了?” 那道让人联想到雪山的声线再次响起,声音的来源近在咫尺。 “嗯。” 拉斯特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就算想抵赖也抵赖不了,倒不如干脆老老实实地承认。 而且—— 坦白而言,他对于阿克希娅这位繁星方尖碑排名第一的现任最强,其实也有些兴趣。 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是对「死告天使」这个夜刃有些兴趣。 虽然有关阿克希娅这位学院第一的信息流传极少,但是哪怕只从现有的信息,也足够做出大致的判断。 在诸多黑夜旅者的夜刃之中,阿克希娅的「死告天使」,很可能是与希尔缇娜「无限之剑」相似,隶属于最高等级的存在。 而且,比起「无限之剑」更注重稳扎稳打的成长性,需要长时间积累与锻炼去堆砌强度。 「死告天使」无疑要更危险,更不可控,但也要更暴力。 拉斯特如今的面板,在神秘侧与精神侧,都可谓相当豪华。 但是,唯独在正面作战的领域,他还有所欠缺。 相比于希尔缇娜直接起手真名解放,用光炮洗地……那般简单粗暴,纯粹的暴力。 拉斯特的杀伤手段,不论是铁纹之月的左轮手枪,亦或者是七重视域的大狙,终归也还是被局限在了枪械的范畴。 虽然目前他所经历的两次夜世界中,都有希尔缇娜作为同伴,掩盖了拉斯特在这方面的缺陷。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与希尔缇娜不可能每次都组队……即便真的一同进入,他们在残响中也必然会遭遇不得不分头行动的境遇。 当然,枪法是拉斯特用三百年时光磨砺而出,自己最为擅长的技巧,他并不准备放弃。 但是,纯粹物理层面的枪弹,终究有其局限性……而先前那种用万物皆武炼制弹药的方式,效果虽然不错,但也未免太费眼珠子了一些,再加上现在夜世界回溯的效果对拉斯特大打折扣,他不可能将其作为一种常态手段来使用。 因此,倘若自己能够用愚人图书馆将阿克希娅「死告天使」的夜刃弄到手,再将那种传闻中「敲响死亡的晚钟」的即死言灵融入到狙击枪的子弹里。 瞄谁谁即死,狙谁谁暴毙…… 那般技能组合,只是想想都让人满心期待。 “那个老头说。” “我作为第一,最强,领袖。” “要在后辈面前,竖立完美的榜样。” 拉斯特的耳畔,再次响起那道冷清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夜刃的原因无法正常与人交谈,而仅仅只能偶尔以心灵对话沟通,缺乏锻炼的缘故…… 阿克希娅说得并不熟练,语句也并不完整,而是极为简洁,省略了许多不必要的内容。 “既然,被你听到了——” “那就……” “杀掉。” 谁家好人学生会长,会因为自己一顿吃十个汉堡的黑料被听见,就直接杀人灭口啊? 如此的吐槽刚一升起。 下一刻。 拉斯特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凝滞了。 并非是「月下轻语」所创造而出,进行心灵对话的精神空间,而是真实的世界。 清澈的声音回荡在停滞的空气中。 那是一个女孩在说话,她说着旧日纪元的语言。 这个音节与希尔缇娜解放真名时的发音极为相似,明明只是古老语言中的一个词语,却在夜刃作用下,直接牵动了世界根源的法则。 那个词的意思是:“死亡”。 他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逐渐冷却,寒冷的感触从全身袭来。 拉斯特知道这种感触意味着什么,这是死神的温度笼罩了他。 在深蓝港的三百年循环中,每一次濒临死亡,开启新的循环之前,拉斯特都曾经体验过相同的感触。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一生仅有一次机会感受的体验,但对他而言却早已经习以为常。 千分之一秒后。 死亡的肃令,被下达给了拉斯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乃至于他的灵魂深处。 那种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全身血肉的烧灼感消失不见。 就连视野中的黑暗都随之祛除,光明重新映入了他的眼眸。 拉斯特尝试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视力已经恢复了。 映入眼帘的,是他并不熟悉的校医院天板。 他的躯干与四肢上,万千道丝丝缕缕的细小黑炎在空气中悄然湮灭,消散于虚无。 拉斯特活动了下身体,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良好。 所谓的学生会长和银院长联合起来杀人灭口,当然只是玩笑而已。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应当是阿克希娅使用「死告天使」的言灵,直接「杀死」了自己身上,那被朱月污染物留下的黑炎诅咒。 不过—— 「死告天使」居然不仅连有生命的活物,就连诅咒这种抽象的概念都能一同抹杀。 要是阿克希娅本人晋升了传奇,那岂不是就要快进到“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算是神也要杀给你看”了? 继将希尔缇娜的夜刃「无穷的武炼」迭到十万层,一枪打爆邪神之后,邪神疑似又多出了一种潜在的新死法。 不能弑神的夜刃不是好夜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邪神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已经完全沦为拉斯特用来衡量夜刃潜力的固定靶了。 当然,弑神什么的,距离他还太遥远了一些。 但不论如何,这种能够直接干涉规则的概念系夜刃,其强度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强度党,拉斯特认为非常有用「愚人的图书馆」将其搞到手的必要。 “不论如何,非常感谢你的治疗,阿克希娅会长。” 拉斯特看向病床旁的阿克希娅,道出了真诚的感谢。 眼前。 这位有着一头冰蓝色及肩长发的少女,看着苏醒过来对自己道谢的拉斯特,微微歪了歪头。 冰蓝色的发丝从她纤细的肩膀垂落,紫色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困惑。 “同类?” 冷清的声音再次在拉斯特的心底响起。 “什么同类?” 拉斯特发现,即便有着「月下轻语」的心灵对话能力,但是想要与这位学院排名第一的学生会长沟通,也并非是一件容易事。 因为缺乏与常人交谈经验的缘故,阿克希娅说出来的语句就仿佛完形填空,只有几个简短的关键词,很多时候都得对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连蒙带猜。 “你,和我。” 阿克希娅伸出了白皙纤细的手指,沉默地指了指拉斯特,又面无表情地指向自己。 “同类。” “见到过,经历过,很多次死亡。” “与死神同行的……” “同类。” 阿克希娅继续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紫色眼眸里带着些许的疑惑。 良久之后,她才似乎是一无所获般地从拉斯特身上收回视线。 阿克希娅面无表情地起身,向着病房外走去。 路过床头柜的时候,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蹲在床头柜上正默默啃着小鱼干的银院长,清冷的声音在心灵世界再次响起。 “猫咪。” “答应的报酬。” “不要,偷吃。” 说完这一切后,阿克希娅方才微微摇晃着那一头冰蓝色的长发,消失在了病房的门外。 只留下床头柜上,某只生无可恋的银院长。 “都说了人家是雪貂,不是猫咪。” “还有谁要吃巨无霸汉堡那种垃圾食品,雪貂都是只吃鱼的好不好。” ………… ps:后面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77章 陪我逛逛? 第77章 陪我逛逛? “身为学生会长,居然连尊师重教这种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银院长恼火地甩了甩尾巴,对着阿克希娅远去的方向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早知道繁星大学都是一群问题儿童的话,当初就不该接受那老头的邀请过来当这院长的。” 倘若换做是一般的学生,那银院长还能用扣除其所属学院分数之类的方式,来小小地惩罚一下他们。 奈何阿克希娅早已经是排名第一的学生会长了,站在了繁星大学学生中的至高点,银院长还真拿不出什么惩治对方的手段。 当然,银院长还有压箱底的绝活,也就是像之前对伊丝妲那样,将其流放到自己专有的次级维度之中关禁闭。 但阿克希娅的夜刃太过于危险,银院长还真有些担心自己的异空间,一个不留神就被「死告天使」给切掉了。 那个次级维度的异空间对银院长而言,除了用来关人禁闭以外,还有随身储物空间的作用。 真要被切了,到时候可就连小鱼干都没地方装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银院长。” “倘若不是问题学生的话,我们也成为不了黑夜旅者,更觉醒不了夜刃。” 拉斯特抬起手,顺手撸了撸雪貂院长毛茸茸的脑袋。 “还有你小子也是。” 银院长一下子便炸了毛,从拉斯特的手掌中挣脱,跳到了他的头顶。 它瞥了身下的拉斯特一眼,却发现少年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病房门口,也便是阿克希娅早已经远去的方向。 “怎么了,还在对小希娅恋恋不忘呢?” 银院长那红宝石般的兽瞳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告诉小缇娜?” “要是不想我告密的话,记得贿赂我。我要求也不高,就你前面说过的那家蛋糕店,一块烤鱼蛋糕就行。” “无所谓,银院长想告诉希尔缇娜的话就告诉吧。” 拉斯特笑了笑。 和银院长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大致摸清了银院长的行动逻辑。 这只雪貂院长表现的颇为馋嘴,好像时常都需要他人的投喂,一不投喂就要在地上撒娇打滚一样。 但是事实却是,以银院长作为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的身份,包括它自己的位阶……倘若真要想吃什么食物,别说是普普通通的烤鱼蛋糕了,就算是皇室级别的珍馐,也绝不算什么难事。 而它之所以平日里表现出这么一副贪吃的兽设,在拉斯特看来—— 实际上,只是为了顺理成章地留在自己,希尔缇娜等人的身边,更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而已。 当然,用银院长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所谓的「投资」。 只能说,这只雪貂将傲娇这个词诠释到了极致。 他看着阿克希娅离去的方向:“我只是在想,阿克希娅刚刚和我所说的……我们是同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和小希娅确实算是同类没错。” 银院长有些懒散地趴在拉斯特的头顶打了个哈欠。 “既然你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小希娅的治疗,那应该也明白她是如何成为一名医生的了吧。” “「死告天使」,能够对领域内一切生命,下达即刻死去,收割生命的言灵。” “而倘若将这份言灵,作用于病变的器官,细胞,病菌之上……或是像刚才那般,直接杀死纠缠你的邪神诅咒,那么自然也能起到治愈伤者的效用。” “只是,「付出与回报对等」,「风险与收益并存」,可向来都是超凡领域的铁则。” “死告天使这般强大的夜刃,在使用之时,又怎么会不需要付出代价?” 银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死神在耳畔敲响葬礼的晚钟,感受着生命一点点被剥离……那种濒死之际的体验,可并不怎么好受。” “寻常人哪怕只是在治疗的时候被波及,那种濒死时极度痛苦的体验,也会触发大脑的保护机制,令其强制性地遗忘掉这段痛苦的经历。” “但是,作为死告天使的主人——” “每一次发动夜刃,剥离他人生命的同时,那份濒死时的痛苦体验,却会以十倍百倍迭加的方式,返还在小希娅的身上。” “这便是夜刃的代价,作为告死的天使,唯有亲身经历死亡,充分地理解生命之重……才有资格掌控死与生的镰刀。” 银院长瞥了拉斯特一眼。 “正常情况来讲,小希娅所治疗的对象也必然会被死告天使的余波波及,因为濒死的痛苦,而被大脑保护性地遗忘掉前后整段记忆。” “原本,我们还指望让你也忘掉那些不该听到的事情呢。” 只是现在看来,这家伙似乎根本就没受影响。 那死神在耳畔低语,足以留下毕生心理阴影的痛苦体验,却连让拉斯特皱一下眉都没有做到。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按照希尔缇娜的说法,这家伙在深蓝港的循环里早就将各种死法都体验了个遍。 三百年,十万次的死亡,那种濒死的体验次数比起阿克希娅本人估计都差不了多少,要想让这家伙留下心理阴影,确实是天方夜谭了。 “我想,这也就是小希娅说你和她是同类的原因吧。” 银院长叹了口气。 如果说寻常人看见了死神的影子都要被吓得尿裤子。 那么阿克希娅与拉斯特这两位,就是常年跑去拔死神胡须的狠人。 只能说,能进入繁星大学的,就压根没有一个正常人。 “话说回来,你对小希娅这么上心做什么?” 银院长瞥了拉斯特一眼,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狐疑。 “你小子,该不会是真看上人家了吧?那小缇娜该怎么办?” “我确实有些在意阿克希娅会长。” 拉斯特很坦诚地点了点头:“不过是在意她的夜刃。” “我觉得此夜刃与我有缘。” “我就知道——” 银院长感觉一阵头大:“你的夜刃拷贝眼虽然能复刻其他技能,但这种复制类的能力,往往对方的能力越强便越难复刻成功。” “以死告天使的危险性,还有小希娅自身的位阶,你应该无法复制……” 说到一半,银院长的话语戛然而止。 它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这个全世界独一份的唯一性序列,居然也被拉斯特用几天时间就偷学去了「月下轻语」的能力。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阿克希娅的超高危夜刃应当不存在被复制的可能。 但是。 万一呢? 拉斯特这家伙最擅长的,便是打破常理。 当初他以二阶的位格,从灾厄残响活着出来的时候,便不知道惊掉了多少学院高层的下巴。 让银院长看着那帮平日里故作严肃的老古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颇为沾沾自喜。 “就算你真能复刻小希娅的夜刃成功,最好也不要乱来。” 银院长的话语罕见地严肃了几分。 “按照遗迹院的数据,小希娅的「死告天使」,哪怕在超高危夜刃的名单中都是最高的规格,被直接划分在了「禁忌」这一级别。” “因为「死告天使」夜刃极端的危险性和不可控性……一旦暴露,很可能会引来整个大陆的隐秘组织和各大国度的关注。” “小希娅的消息流通极少,包括行踪也并不固定……正是校方出于保护她的缘故。” “你要是不想什么时候在校外突然就人间蒸发,或者是被抓去切片的话,哪怕复刻成功,最好也不要随意在他人面前暴露。” “当然。” 拉斯特认真地点了点头。 超凡者的领域比的可不是勇攀高峰,苟的越久才越值得歌颂。 倘若可以的话,他丝毫不介意成为一名老阴比。 …… 拉斯特的身体本就在诸多炼金药剂的加持之下,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因为体内那道黑炎诅咒的缘故,他的身体方才一直无法痊愈。 而此刻伴随着那道黑炎诅咒被阿克希娅抹杀,短短几天时间,拉斯特便通过了校医院的各项检查,顺利出院了。 当拉斯特站在校医院的门口,大口呼吸着户外的新鲜空气,思考着要不要先去靶场打上几千发靶热热身,抖抖身上的锈迹时。 早晨清爽的风中,传来了令人怀念的紫罗兰发香。 身穿纯白连衣长裙的少女便靠坐在门口的石质护栏上,她环抱着膝盖,双脚微微摇晃,就仿佛在安静地等着谁一样。 晨间的阳光穿透树梢,落在她素白的脸颊上,栗色长发微微反光。 是希尔缇娜。 这是拉斯特第二次见到,希尔缇娜身穿那一袭红白骑士服以外的装扮,上一次还是在冻水镇的深夜里。 而且,不知为何。 第一次的,在希尔缇娜的身上,拉斯特未曾感受到她过往那般不论何时都紧绷着的严厉气场。 察觉到拉斯特的视线,希尔缇娜从围栏上以轻盈的动作跃下,来到了拉斯特面前。 然后伸出白皙的手,向他发出了邀请。 “为了庆祝你出院……” “一起去逛逛校庆?” (本章完) 第78章 陪我一起看风景的人 第78章 陪我一起看风景的人 面对希尔缇娜的邀请,拉斯特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除了「死告天使」之外,他觉得夜刃「无限之剑」也和自己挺有缘的。 拉斯特可没有忘记愚人图书馆上,【『战车』·希尔缇娜】这张卡牌的描述。 倘若羁绊等级,或者说自己与希尔缇娜的缘能够更进一步的话…… 战车牌所解锁的下一项技能,很可能便是「真名解放」了。 对于这个同样能补足他正面战斗力短板的技能,拉斯特可是也已经眼馋许久了。 他很期待自己的纹章礼装【铁纹之月】与【七重视域】在解放真名之后,究竟能够达成什么样的效用。 看着面前身穿素白长裙,向自己伸出手的少女。 拉斯特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荣幸。” …… 校医院旁便是一大片银杏林,金色的杏叶洋洋洒洒地散落一地。 两人走过松软的草坪,草坪中央便是喷泉广场,年轻的男男女女坐在喷泉旁的长椅上耳鬓厮磨。 拉斯特与希尔缇娜混迹在其中,丝毫没有违和感。 更远的方向,古老的砂岩建筑与有着亮银色镜面的遗迹院图书馆旁,鲜艳的旗帜迎风飘摇。 拉斯特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冻水镇中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迷雾与血月变得无限遥远,不再重要。 当然,最大的变化,还是来源于身旁的这位少女。 她换下了那身鲜红与纯白交织的骑士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袭素白的长裙。 过往的希尔缇娜,看起来像是从吟游诗人传颂的史诗故事里走出的骑士,威严,凛然,完美无瑕,却又带着虚幻的不真实感。 而此刻的她,却多出了几分符合其年龄的,咏蝶恋的少女实感。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希尔缇娜看着远方学院的风景,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叮铃~ 叮铃~ 铜铃的声响自风中传来,由远及近,也同样吸引了希尔缇娜的视线。 那是一辆流动的冰激凌小车,正穿行在整片宽阔的校园之中。 拉斯特注意到了希尔缇娜的视线:“想吃?” 面前的栗发少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但拉斯特却从对方那浅褐色的眸子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好奇。 “算了,就当是我自己想吃吧……” 他叹了口气,感觉着脑海中那死去许久的牛郎回忆再次活跃了起来:“留在这里等我。” …… 因为繁星大学正在举行九百周年校庆的缘故,学院内处处可见拥挤的人群。 当拉斯特在冰激凌车边排完了长队,举着甜筒和用纸杯装的冰激凌球,穿过人流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已经是二十分钟过去。 要是换做当初在牛郎店里工作的时候……在客人面前人间蒸发二十分钟,恐怕都要挨投诉了吧。 就在心中浮起如此念头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人流的间隙里,希尔缇娜正双手交迭放在膝盖,乖巧地坐在喷泉旁的长椅上。 晨间的微风吹拂而来,栗色的发梢在风中飘动,素白的裙摆起起落落。 阳光落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上,宛若冰雕,带着透明的质感,又仿佛一具宁静的雕塑。 湍急的人流从她身旁经过,却又在认出了希尔缇娜「攻略之鬼」的身份后下意识地避让,分流,在她周围留出了一片无人的空白。 拉斯特无视了周遭那怪异的视线,他举着纸杯和甜筒,径直走进了那片无人的空间中,在希尔缇娜的身旁坐下。 “谢谢。” 希尔缇娜接过草莓甜筒,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一口。 然后她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原来冰激凌是这个味道。” “你先前没吃过冰激凌?”拉斯特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虽然性格有些格格不入,但希尔缇娜应该不算是那种与现代社会脱节的人。 智能终端什么的,她都使用的挺熟练的。 “也算吃过,不过不太一样。” 希尔缇娜摇了摇头:“之前一年级,还没有和我曾经的团队以及芙兰决裂的时候……她经常会给我带冰激凌。” “只不过我那时候总是忙着训练,等到训练结束想起来的时候,基本上都已经全化掉了。” “说是冰激凌,但其实也不过是加了奶油的水而已,和现在吃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芙兰。 拉斯特也想起了这个名字。 曾经的方尖碑排名十八位,拥有着「植物对话」夜刃的丰饶序列超凡者。 在一个月前,作为侦查队,永远地迷失在了冻水镇的灾厄残响之中。 他回忆起了此前在灾厄残响中,希尔缇娜连续两度使用「真名解放」的爆发。 若要说那些被血月操控的傀儡中,有谁能将希尔缇娜逼到如此的地步,应当也唯有这位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了。 拉斯特在长椅上坐下,挖下了一勺纸杯中的巧克力冰激凌球:“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来逛校庆?” “一离开夜世界便拼了命地备战,用各种严苛的训练和学习,将自己进入夜世界的间隔时间全部填满,这才更符合「攻略之鬼希尔缇娜」的风格吧?” “是啊。” 希尔缇娜点了点头。 “换做是之前的我,就连一刻的时间都不愿耽误。” “因为在我看来,所有黑夜旅者们在现世的娱乐嬉闹,都完全是在荒废生命而已……有这些时间还不如用来尽可能地强化战力,唯有这样才能换来夜世界中更高的生还可能。” “我只能从理论上明白芙兰,还有那些反对我的人的逻辑,但我却无法真正理解他们心中的感受,与他们共情。” “用不好听的话来讲,在我的视角里,那只是这些人软弱无能,因弱小而掉队的体现而已。” 她小口小口地吃完了草莓甜筒,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娇嫩的唇。 “攻略夜世界,阻止黄昏灾祸的爆发——” “往大里说,是为了「拯救世界」。” “这个目标是如此的伟岸光明,有着无可质疑的正确性,正确到不论为此牺牲多少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而我也将这个目标视为我毕生的追求,愿意为之付出一切,舍弃一切的追求……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 “就如同一趟漫长的旅途,我永远将目标锁定在那遥远的终点,却从未将视线投向沿途的风景,还有一同旅行的同伴。” “所以,我与芙兰决裂,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不论我们此前的关系有多好。” 拉斯特安静地听完了希尔缇娜的述说。 “或许旁人并不认同,但也不失为一种自己的态度。” 他看着希尔缇娜:“至少,我不讨厌。” 拉斯特没有尝试去安慰希尔缇娜,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看似纤细的少女,其实并不是软弱到需要被安慰的人。 而希尔缇娜之所以会和他说这些,也绝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没错。” 栗发的少女再度开口。 “自从亲眼见证了母亲的逝去之后,我便一直不抱期待地活着。” “我很清楚很多人并不认同我母亲的理念,不止是芙兰还有同学,也包括我的父亲,继母,乃至妹妹……” “所以我逐渐学会了独立地生存在世界上,不与他人产生关联,更不期望旁人对我的行为做出回应。” “因此,学院里再多的反对声和质疑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倘若一切都一成不变地发展下去的话,那我应当会继续向着那个遥不可及,攻略全部夜世界的终点一路狂飙——” “直到抵达终点,或是死在半路上。”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但是这样的姿态,一直持续到拉斯特你出现时,发生了一些改变。” 她看着拉斯特。 “我对你产生了期待,即便在开始时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 “嗯。” 希尔缇娜轻轻点了点头。 “你刚从夜世界里出来的时候,生命的气息已经微弱到随时可能消失,和骷髅都没什么两样。” “那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守在你的病床旁,看着你昏死过去,气若游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模样……” “第一次的,我的心中产生了不安,担忧,乃至于被遗弃的惶恐……这些我此前从未有过的情感。” “那段时间,我无数次地问自己,倘若你再也无法醒来的话,我究竟该怎么办……” 她撩起了额间垂落的一缕栗色发丝:“幸好最终,你苏醒了过来。” “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事情,你,还有芙兰临终前的话语。我想,在你病床旁的那份惶恐与不安,正是我此前所一直无法切实感受,无法共情的东西吧。” “希望你们忍耐,希望你们坚持下去,为了那个拯救世界的伟岸目标。过往的我正是以如此的要求来要求自己,以及身旁的人。” “但是现在想来,当芙兰看到在夜世界中牺牲的队员时……” “当罗亚的未婚妻,得知自己的恋人再也无法回来的时候……” “那份惶恐与软弱,只会比我当时守在你病床边时的情感更激烈,更痛彻心扉。” 希尔缇娜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她用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远方学院之中,那正在游玩校庆各种活动,熙熙攘攘的人群。 “在我当初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芙兰说,等到百年校庆的时候,一定要彻底摆烂,在学院里好好地玩上几天。” “如今,她的生命被我亲手埋葬在了夜世界里……可我却想替芙兰看看,那她期盼了许久的庆典,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即便这些事情在过去的我眼中,和荒废生命没什么区别。” 她拾起了一片长椅上掉落的银杏叶,举过头顶。 阳光透过叶片映射而来,银杏叶的脉络在光芒中近乎透明。 “我依然相信自己的正确性,也依然会向着心中那遥不可及的终点,坚定不移地一路向前。” “但是我想,现在的我——” “也许能够试着去在意一下沿途的风景……” “还有,陪我一起看风景的人。” 太阳又向西了一下,树荫偏移。 两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脚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本章完) 第79章 该轮到你对我敞开心扉了 第79章 该轮到你对我敞开心扉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抵达了最高点,继而向着西方下落。 繁星大学作为汇聚了海量超凡者的学院,其校庆的内容自然也与一般的大学校庆有所不同。 四大院中,遗迹院临时性地开放了秘仪塔的一层,并在其中举行了展览。 用以展示他们最新编写的,夜世界中的旧纪元编年史。 甚至,还根据夜世界中一些已经完全解明的历史片段,改编成了舞台剧的演出。 可惜这其中并不包括深蓝港,冻水镇与守岸人所在的第六纪…… 作为也许是最靠近当前时代的旧纪元,以第六纪为背景的历史残响直到近些年,才开始陆续在夜世界中出现,哪怕是遗迹院也对第六纪了解甚少,仅仅只有些许碎片化的记载。 时至今日,第六纪的完整历史仍笼罩在迷雾里,让旅者们难以看清全貌。 灰烬院则展出了大量新式的装备,不过其中大多都是科技武器,对于身为剑士的希尔缇娜吸引力不大。 但对于拉斯特的吸引力倒是不小,他看着台上充满了科幻气息的反器材狙击步枪,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的七重视域鸟枪换炮。 只可惜,那并非是纹章礼装,带不进夜世界当中。 作为唯一能够在夜世界中使用的超凡武器,「纹章礼装」的产出受到了夜世界的严格限制—— 按照希尔缇娜的说法,灰烬院如今最大的研究重心,便是想办法摆脱夜世界的限制,生产出人造纹章礼装…… 只是,哪怕为此投入了海量的资源,人造纹章礼装的研发计划也依然推进得举步维艰。 当然在此过程之中,灰烬院也为纹章礼装的修复,改装,乃至于炼金附魔弹药这种附属产物的生产积累了大量经验。 若非如此,像此前的希尔缇娜那样,想修复一件半毁的纹章礼装也绝非轻而易举的小事。 当然,灰烬院在展出新型装备之余,也配套了对应的活动,就譬如新型枪械的打靶挑战。 只可惜当拉斯特收割了一轮奖金后,刚想要将自己易容化妆一番,乔装成另一个学生身份再去收割一轮奖金的时候,却被忍无可忍的希尔缇娜给拖走了。 这让他颇有些遗憾。 虽然打靶挑战限制了一人参与一次,但是拉斯特对自己的化妆技巧有着绝对的自信,连续扮演男生可能会被察觉不妥,但他完全可以男扮女装…… 只要这样连续刷上七遍,他便能够还清希尔缇娜一千六百枚金柯尔的欠债了。 当然,有灰烬院和遗迹院这样画风正常的活动,自然也就有画风不正常的活动。 似乎是从先前重伤的拉斯特身上,感受到了夜世界也没那么靠谱,不能完全把治愈伤者的希望寄托于夜世界的回溯,打铁还需要自身硬的道理。 校医院与发条院的炼金学部,联合推出了“谁是耐药王”的挑战活动。 只要能够在规定时间内服用多种炼金药剂,并在此后定期提供后续反馈,便可以获得一系列丰厚奖品。 其中最吸引人的福利,便是只要学生参加,就能够直接得到奖励学分。 另外,挑战活动的告示还贴心地附加了暖心小提示,建议生命力顽强的「丰饶」序列超凡者,或是拥有治愈系,恢复系,肉体强化系夜刃的学生踊跃报名。 当然,“谁是耐药王”大挑战在仅仅推出不到一小时后,便被校方紧急叫停了,也免去了一群清澈的大学生被拿去当成试药小白鼠还沾沾自喜。 当然,以希尔缇娜在学院内的知名度,再加上她不愿意乔装打扮,而是大大方方地以原本模样示人…… 这样正大光明地参加校庆,自然免不了遭受种种异样的目光。 夜世界里的牺牲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出于保密的缘故,先前灾厄残响中的攻略具体细节并不会被外人所知晓……但是那一个个在方尖碑上黯淡下来,攻略组牺牲者的名字,却是每一位学生都能够查看到的。 更别提,作为二年级里仅次于希尔缇娜的天才,芙兰因为善于交际的外向性格,本就是繁星大学里的名人。 连她都在夜世界里牺牲了,还有着昔日好友这样一层特殊身份。 本就环绕在希尔缇娜周身的流言蜚语,自然愈发变本加厉了起来……甚至连希尔缇娜因为憎恨芙兰的背叛,从而故意派她去执行最为危险的任务这样的谣言都有流传。 连带着,对于出现在希尔缇娜身旁的拉斯特,也免不了被戴上了有色眼镜议论纷纷。 只是很显然。 不论是希尔缇娜还是拉斯特,都不是那种会在乎他人目光和闲言碎语的人。 希尔缇娜是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对他人抱有期待,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 而拉斯特,则是秉持着节能主义的原则。 不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一律从简。 正如前世的那个典故一般。 “不要与愚者争论。” “大师,我非常不认同你的看法!” “没错,你说的对。” 扭转自己在学生群体中的风评……能让我学会如何令狙击枪「解放真名」,放出毁天灭地的光炮吗? 显然不行啊。 …… 当拉斯特与希尔缇娜将四大院的校庆活动全都大体游玩了一遍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霞光将整片天空染成火焰的颜色。 他们并肩行走在繁星大学的街道上。 这样的时间点,大部分的校庆活动都已经结束,而学生们则都聚集在礼堂内,等待着晚上庆典舞会的开场。 白天喧嚣热闹的学院主干道,此刻却颇为寂静。 “原来芙兰他们眼中的学院,她所期待的校庆……是这个样子的啊。” 希尔缇娜的手中举着白云般的,正优雅地小口吃着。 两人的影子映射在街道上,在夕阳里无限拉长。 “为什么这么说?”拉斯特问。 “怎么讲呢,以前的学院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整备据点……或者说安全区。” “就好像冒险游戏里的人类村庄那般,每次从夜世界回来之后,就要在这里修补装备,收集情报,整理消耗品道具,为下一次进入夜世界做准备。” “学院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好地攻略夜世界,仅此而已。” 希尔缇娜停下了脚步,扭头注视着落日一点点从大地上收走阳光。 原本苍红色的学院建筑群,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中变成了红黑色。 “但是现在我能够理解了。” “对于芙兰他们而言,这里并非是游戏中的补给点,而是切实生活的家园。” “而学院里的人们,也并非是游戏里那般,负责锻造的铁匠、补充生命药水的药剂师、接任务的村长……这样分工明确的游戏角色,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个体。” “旅行的意义不止是抵达终点,旅途的过程也同样重要,这便是芙兰与我决裂的原因。” “芙兰她其实并不怕死……但她不愿意为了抵达终点,因而舍弃了过程本身。” 希尔缇娜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在她的眼睛里拉斯特看到了落日。 “没错,这就是他们眼里繁星大学,还有这个世界的模样……感觉如何?”拉斯特继续问。 “和预想的有些不一样,但我不讨厌这样的世界。” 希尔缇娜轻声地说:“正是因为朝不保夕,生命短暂,所以更要在活着的时候用力奔跑,大声去笑,大胆去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拥抱世间的一切美好。” “这是银院长在我刚入学的时候便和我说过的话,也是校长为繁星大学灌注的理念。” “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理解。” 拉斯特笑了笑:“你就不怕在理解了这些之后,你也会像那些反对你的人一样变得软弱,变得怯懦……” “再也无法像先前那般,无视所有流言蜚语和生命危险,坚定不移地朝着终点狂奔而去吗?” “不,不会。”希尔缇娜轻轻摇了摇头。 “过去的我,是为了那份由我母亲留下的理想而行动……” “成为了超凡者,继承了「战车」的序列,皆是为了那名为巡林者的执念。” “但是现在,我又多出了一个继续前进的理由。” “并非是为了逝者的执念,而是为了这个令我产生了期待的世界。” 她看着拉斯特:“还有,那个让我对世界重新怀有期待的人。” 这一刻太阳落山,夜的帷幕笼罩了整个世界。 在那越来越浓郁的夜色里,拉斯特看到了希尔缇娜眼中的光芒。 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盖过了夜空中的星与月。 愚人图书馆那羁绊等级提升的提示并未出现。 但是不知为何,拉斯特却感觉自己与希尔缇娜的关系,分明产生了某种细微的转变。 一种以他漫长的牛郎经验,都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变化。 …… “我的事情也说了这么多。” “接下来,也该说说你的事情了吧。” 当希尔缇娜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已经再听不到一缕阴霾。 只是一瞬间,她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白银剑圣。 “我?” 拉斯特愣了下。 “没错。” 希尔缇娜双手抱胸。 那栗色的长发披散而下,在晚风中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你都将我的心事全听了过去……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未免太不公平了一些。” “我是因为继承了母亲的理想,方才选择成为了黑夜旅者,为了巡林者的执念而在夜世界中战斗。” “而芙兰他们,最开始或许是因为想要得到力量,提升社会地位,但是归根结底,却还是因为想要守护这个美好的世界,还有身边的人而战。” “但是,拉斯特你呢?” “你并非现世的居民,或许你曾经来自这里,但三百年的时光,足以让你失去那份归属感。” “这样无拘无束的你,又是为了什么,才选择在夜世界中那样拼了命的战斗?” 她用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拉斯特的眼睛。 “当时,在我们进入灾厄残响之前。” “你对我说,我们也是同类。”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80章 心灵锚点,借来的梦想 第80章 心灵锚点,借来的梦想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拉斯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天空已经由朱红变成了黯淡的深蓝色,黑夜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因为,这确实很可疑啊。” 希尔缇娜环抱着双臂。 “我原本以为——” “你之所以会选择加入繁星大学,成为黑夜旅者,更多是出于为自己寻找一处落脚地的考虑。” “毕竟你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需要金钱,需要容身之所,也需要一定的社会地位,来让自己能够在现世更好地生存下去。” “这是最合乎情理的解释,也是之前伊丝妲同学对你进行心理测量时给出的结论。” “但是,倘若如此——” “那你便不会在当时,选择与我一同进入灾厄残响。” “攻略灾厄残响并非是一位新生的义务,带给你的风险要远远大于回报。” 她将那若有所指的眼神落在了拉斯特的身上。 在深蓝港的时候,希尔缇娜便深刻地感受到了拉斯特的行动力。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一切的话语和行径,都仅仅是为了通关深蓝港,终结循环这唯一的目标,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就仿佛是机械一般,在灼热的炉心驱动之下,沿着最优解的线路,朝着那个预设的目标而行进,不会残留一丝一毫非必要的冗余。 所以,希尔缇娜才在拉斯特身上感觉到了违和感。 因为倘若只是为了“更好地在现世生活”这样的目标,那他根本无需进入灾厄残响,更无需将自己弄成那般狼狈,生命垂危的模样。 至于拉斯特是为了自己才做了这些事情…… 如此下头的猜测只是刚一升起,便被希尔缇娜下意识地否定。 她可不认为自己拥有那么大的魅力。 况且—— 希尔缇娜隐隐有种感觉。 看起来拉斯特能表现出各种得体的模样,与所有人都相谈甚欢。 但其实他的内心,却仿佛一块被千百次锤炼的钢铁,刚硬而冰冷。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也许比自己的父亲,那位被誉为完美君主的帝皇还要更不通人情。 后者理解人性,却为了君王的责任而不得不在许多时候不近人情。 而前者看似通晓人性,与自己,与银院长都能相处融洽,甚至能够混成好评率百分百的知心牛郎…… 但实际上,在他破败躯壳的深处,在那枚燃烧的炉心里,却恰恰没有残留下一丝一毫名为人性的杂质。 希尔缇娜从很早之前,就以某种莫名的直感察觉到了这种异样。 但以彼时他们之间的关系,拉斯特不说,那希尔缇娜也就不会去问。 只是如今。 在因为眼前的少年,重新萌生出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期待之后, 她的内心,也不由衍生出了对于名为拉斯特之人的好奇。 被夜色所笼罩,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两人的剪影在昏暗天空下,仿佛石刻的雕塑。 “算了,没关系。” “随意探听别人的秘密,本来也就不太符合贵族的礼仪。” 就在希尔缇娜刚想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语时,她听到了眼前的少年轻笑了一声。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注视着那淡薄的夜幕。 “我们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很多梦想对吧?” “比如因为在绘本上看到了勇者斗恶龙的故事,所以便憧憬成为勇者;因为听说了科学家推动文明发展的传说,所以便梦想成为科学家。” “还有想要当画家的,当宇航员的,当发明家的,想要建设漂浮在天空上的城堡……如此种种。” “但是归根结底,那都是在年幼时,因为目睹了他人的光芒,从而产生的憧憬。” “或者说,是借来的梦想。” “希尔缇娜你是如此,是那位叫塞西莉亚的女士将巡林者的执念留给了你。” “而我也是如此,这就是我先前说我们算是同类的原因。”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在很小的时候,有人从燃烧的迦南之中,将我救了出来。”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副画面……坍塌的废墟两侧是红色的火与黑色的烟,还有那个女人在将我救出之后,所流露而出,由衷欣慰的笑容。” “因为那个笑容是那么美丽,令我不由自主地对其产生了憧憬和向往。” “也成为了,无论后来经历多少年时光的流逝与磨损,都始终深深烙印在我记忆深处,未曾遗忘的诅咒。” 遥远的大礼堂方向传来了欢腾的声响,是庆典的晚间舞会开幕了。 各色的灯光同时亮起,伴随着升空的礼,被一同投射到了夜晚的高空之上。 下一个刹那,腾空的礼碎裂为璀璨的烟火,印刻在了黯淡的夜幕之中。 大礼堂矗立在大地之上,巍峨的尖顶直插入漆黑的云间。 “当然,这样的梦想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正常情况来讲,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心境的转变,这些年幼时不切实际的梦想自然会慢慢被遗忘……” “就好像年幼时梦想成为医生和老师的孩子,长大后的理想往往是成为富豪那般。” “倘若我能够如一位普通人那般,正常地长大,拥有完整的人生……那年幼时的那份憧憬应当也会渐渐被我所遗忘,成为茶余饭后随口提及的谈资。” “但是,你也知道后来的事情了。” “我的人生被永远地定格在了深蓝港的同一天,再也无法前进。”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注视着远方那传来喧嚣欢腾声的方向。 那灯火通明的礼堂映在男孩眼里,仿佛通天的高塔。 “记忆在时间中而流逝,心灵也因风化而残缺不堪……就连自我的概念本身都在永恒的轮回里变得暧昧不清。” “为了不让自我意识消失,那时候的我就仿佛溺水的人一样,在绝望中将记忆里的那份憧憬,当成了救命稻草。” “我将它视为心灵的「锚点」——” “只要我还没有遗忘掉那份憧憬与向往,那么便意味着名为拉斯特的自我,还没有在深蓝港中死去,徒留下空洞虚无的躯壳。” 拉斯特将目光从那灯火通明的高塔上移开。 那双漆黑的眸子再次被夜色遮掩,变得难以看清。 “回忆被日渐消磨,时光再加以美化润色。” “时至今日,我也不确定心中的那份憧憬和愿望,是否还是最初的模样,或许它早已被扭曲的不成样子。” “但是,真也好,假也罢……那确实已经成为了我灵魂深处的执念,无法忘却的烙印。” “也亦是,我仍活着的证明。” “我正是为了实现那份愿望,方才能够从深蓝港中走出,加入繁星大学。” “乃至于,与你相遇。”拉斯特的话语消散在晚风中。 希尔缇娜侧过身子,注视着身旁的少年。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肃穆,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在心中掀起波澜,可他的声音却又颇为温和,带着几分莫名的低落。 这令希尔缇娜想起了两人在深蓝港第一次见面,看见拉斯特睡颜时的感受。 岂止不像平日里那般神秘莫测,简直有点柔弱。 (本章完) 第81章 不许对小缇娜始乱终弃 第81章 不许对小缇娜始乱终弃 夜已经深了。 大部分建筑都已经开始灭灯,唯剩下街道上的路灯被逐一点亮,发出水银色的白光,短暂地照耀了寂静的夜。 当希尔缇娜从与拉斯特的交谈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沿着学院主干道的不知名岔路走了很远很远。 转过街道尽头的一个拐角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栋贴着白色瓷砖的四层宿舍。 希尔缇娜停下脚步,在那青铜制的宿舍大门前顿足。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拉斯特。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他们看似漫无目的地校园闲逛,其实分明是拉斯特在有意识地引导着两人前进的方向。 也就是说—— 是拉斯特主动引导着她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栋有着白色瓷砖的宿舍面前。 “拉斯特,你知道这里?” “嗯。” 拉斯特点了点。 “这里,是你大一刚入学时候居住的宿舍。” “或者换句话说,是你曾经和芙兰住过的学生公寓……对吧?” “你怎么会清楚这些?”希尔缇娜下意识地开口。 “所以说……可不要小看一位牛郎的觉悟啊。” 拉斯特不由笑了笑。 “如果在事先连客人的喜好,人际关系,乃至于相关情报都没有调查清楚……我又怎么可能做到向客人提供零差评的服务。” 当然—— 也不要小看你自己身上那「无限之剑」夜刃的吸引力。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 另一侧,希尔缇娜的视线,却已经全然停滞在了眼前的宿舍之上。 这栋有着白色墙壁和绿色屋顶的房子,与学院里的其他宿舍,尤其是专门为希尔缇娜这种圆桌十二席所提供的独栋别墅相比显得颇为简陋。 但是,这确实便是希尔缇娜曾经的住所。 在最初入学的日子里,她在这栋宿舍里度过了一段相对温馨的时光,与芙兰形影不离地上课,进入夜世界冒险,还在宿舍中结识了一群新生朋友。 虽然,那段时光并不长久。 如此想着,希尔缇娜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宿舍第三层靠边,相邻的两扇窗户上。 宿舍其他层的窗户都透出橘色的温暖光线,唯有那两扇窗户却连挡雨板都放了下来,窗户内漆黑一片,早已经没有了生活的痕迹。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这两间相邻房间曾经的主人,一人已经成为了万夫所指的众矢之的,独自搬去了狮心院所提供的宿舍居住。 而另一人,则已经在不久前,永远地长眠在了夜世界之中。 从这里搬离之后,希尔缇娜也曾无数次地经过附近,但每次却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这片会令她产生不好回忆的地方。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一次回到这里。 因为,一位与这座宿舍毫不相关的少年。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希尔缇娜望向身旁的拉斯特,轻声开口。 然后,她便看见眼前的人耸了耸肩。 “因为我想,既然你选择了如今的道路。” “那么,这里便是你必须面对,也必须去和解的事情。” “唯有向过去彻底地挥手道别,才能了无牵挂地踏上新的旅途。” “而且——”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根据我的调查。” “芙兰小姐,她似乎也在这里为你留下了一些东西。” “芙兰?” 在道出如此茫然话语的同时,希尔缇娜便看到拉斯特已经走到了那青铜制的大门口,轻轻地叩响了宿舍的大门。 笃笃笃的敲门声在夜空中回荡。 紧接着,片刻的寂静之后,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从中走出了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 “你是……先前和我在聊天软件上预约的拉斯特同学?” 中年女人与拉斯特进行着简短的交流。 紧接着,中年女人便越过了拉斯特,看到了下意识将身体藏在拉斯特身后的少女。 “希尔缇娜。” 在看到希尔缇娜的刹那,中年女人的脸庞上便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 这是合乎情理的发展。 这位中年女人便是这间学生宿舍的宿管,与芙兰等一系列攻略组的成员关系很好。 而任谁看见了在学院传言中害死了自己宿舍学生的罪魁祸首,恐怕都很难对其笑脸相迎。 眼看着在发现自己后,那位宿管阿姨便转身走进了宿舍里,希尔缇娜的心中也不由微微失落。 此前因为不抱期待,所以她可以做到全不在意。 但是此刻正因为下定决心与世界和解,重新升起了期待……所以当原本与自己相熟的人露出如此神情的时候,她的内心却无法再像先前那般毫不动摇。 然而,几十秒后。 宿管却又拿着一个小巧的盒子走了出来。 然后,在希尔缇娜讶异的目光里,她将那个小木盒放入了希尔缇娜的手中。 “拿着吧,这是芙兰她拜托我留给你的东西。” “芙兰她……留给我的东西?” “嗯。” “每次芙兰她进入夜世界之前,都会将一个小木盒交给我,说自己如果回不来的话,便让我想办法将这个盒子转交给你。” “而这一次,那个讨人喜欢的活泼丫头真的没有回来……” 中年女人的声音不由低落了几分:“我原本是是想通过学生会那边转交的,不过中午的时候拉斯特同学联系了我,说会带你来取。” “我原本还有点半信半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回来了……因为一个我没听说过的男生。” 她将木盒放在了希尔缇娜手中,然后便转身离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宿管阿姨方才停下了脚步,再次复杂地回头看了希尔缇娜一眼。 “另外,我也不清楚学院里的那些流言究竟是真是假,我年纪大了,没有你们那样敏锐的判断能力。” “但是我知道……至少芙兰她在生前,哪怕一次都没有怨恨过你,甚至在面对那些恶意中伤的谣言之时,还时常主动替你辩解。” 说完这句话后,宿管那有些臃肿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宿舍的大门之中。 被夜色笼罩的空旷街道上,又只剩下了希尔缇娜和拉斯特两人。 “还不打开看看吗?” 拉斯特那淡淡的声音伴随着晚风响起。 几乎是在与此同时,希尔缇娜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木盒。 木盒之中,是一张洁白的信纸。 【希尔缇娜,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吧,葬身在了夜世界的灾厄残响里。】 【因为假如我能活着回来的话,我其实是想要趁着九百周年校庆的机会,亲口向你道歉,再把这份礼物送给你的……无论小缇娜你接受不接受都没有关系。】 【这次的灾厄残响攻略无疑会很危险,所以就算我,还有很多人死在了里面,小缇娜你也不用自责……我们之所以会明知道危险还是进入灾厄残响,并非是因为你,而是出于我们自己的决定,在进入之前,我们也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这样说,可能会让你感觉到有些奇怪吧,也许在小缇娜眼中,我之所以会与你分道扬镳,正是因为贪生怕死的懦弱,让我无法跟上你的脚步。】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怕死,若非如此,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加入繁星大学,更不会成为攻略组的一员。】 【当初之所以会和你决裂,其实是因为我不认同你的理念,你太在乎结果了,却忽略了过程本身。】 【你从来都没有强迫过我,还有其他成员们一定要与你同行,我们随时都可以退出……但是比起他们,我最担心的反而是希尔缇娜你自己,因为你从来都不懂得爱惜自己,而是一次次让自己身处于危险之中。】 【你就像是一柄久经沙场,有着无数破损缺口,金属疲劳早已经抵达极限,却从不知修养的剑……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早晚会迎来崩碎的那一天。】 【我不想看到你独自崩碎的那一刻到来,我想让你明白休息的重要性,想要用团队来保护你,想要让你理解过程与结果同等重要,所以才会和你大吵了那一架……】 【却没想到当时的一时气话,居然被人断章取义地流传了出去,然后被有意者无意者各种推波助澜,最终居然演变成了如今那样可怕的流言蜚语。】 【我无数次地在新闻社,在校内报刊上替你发声和解释……但是根本没用,舆论风暴一旦形成之后,人们便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看见的东西,而对真相置若罔闻。】 【这是我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因为我的无心之举,却酿成了那样的恶果。】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奢求小缇娜你的原谅,我知道不论我说再多都无法挽回对你的伤害。】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必须为此向你道歉,并尝试着做出弥补。】 【我设置了一个机关,一旦这个木盒被开启,有关我的解释声明便会被转发向新闻社等地……】 【我活着的时候做出的解释无人在意,那么当我死时,所说的话总该有些分量了吧。】 晚风吹拂过街道,将那页信纸翻折到了背面。 【抱歉,洋洋洒洒地絮叨了这么多。我知道小缇娜你不是那种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人,但我做不到你那样,我还是会忍不住在意这些在你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 【其实,原本这封信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是在这次灾厄残响的战前会议上,我却意外地发现了你身上的改变。】 【或许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可是在我眼中这种变化是那么的鲜明……除了攻略夜世界以外,你开始有在意的事情了,就连举行攻略会议的间隙,你都会时不时的发呆走神。】 【那是你此前从未有过的表现。】 【我试着用自己的人脉网去调查了一下你改变的根源,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位名叫拉斯特的新生。】 【你是在进入了某处夜世界后发生的改变,而他恰恰也是在那里第一次出现,并完成了心理测量,进入了学院。】 【真是失落感满满啊~】 【明明我一直期待着你能转变……但是很遗憾,那位能够让你变得真正珍惜自己的人,却并不是我。】 【看学籍信息,那似乎是一位很帅气的男生……但是根据我的经验,越是这样的男生便越容易成为渣男,不论是主动成为还是被动成为的,所以小缇娜你一定要警戒心拉满哦,不要给其他坏女人任何可乘之机。】 【哦对了,我还给小缇娜你留了礼物。】 叮铃。 一枚小巧的纹章从信纸间悄然坠落,落入了希尔缇娜的手心。 纹章之上,所刻印着的图案并非是划破天幕的晨星,而是一片寂静的夜空,夜空中有隐约的星光点缀。 希尔缇娜的心念微动,那枚小巧精细的纹章便化为了一道奔流的夜色。 在希尔缇娜的手中,凝聚为了一柄有着湛蓝色彩的细剑。 【我从很久之前就想吐槽了,小缇娜你的「闪烁晨星」好归好,但是却太过于极端了。】 【宛若转瞬即逝的流星……晨星的光辉固然耀眼,其代价却是坠落大地时连自己一同磨灭殆尽。】 【就如同小缇娜你自己的风格一般,只顾着侵略与杀伐,却从来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这柄新的纹章礼装,我将其命名为「夜空之剑」】 【希望你能够用这柄剑,将遍体鳞伤的自己,还有那个你如今在意的人,像夜空一样温柔地守护起来。】 【而我在方尖碑上所化为的繁星,也会在夜空中,静静地守望着你。】 【最后的最后。】 【照顾好自己,小缇娜,你太容易受伤了。】 【以及那个叫做拉斯特的家伙,你在看的吧?】 【不许辜负小缇娜,不许让她流眼泪,不许欺骗她的感情,不许对她始乱终弃……】 【照顾好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背叛了小缇娜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本章完) 第82章 学姐?(二合一) 第82章 学姐?(二合一) 希尔缇娜久久地注视着手中的细剑。 它和闪烁晨星很像,依旧有着白银般的剑身,只是剑身的纹路上多出了一抹苍蓝,宛若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但是剑身所反射的光芒,却并不如晨星那般刺眼……而是颇为柔和细腻,正如那寂静深邃的漫漫长夜。 良久之后,她的手腕微翻。 而那柄湛蓝色的细剑也化为了一道淡薄的光芒,最终,重新凝聚为一枚小巧的纹章,落入了希尔缇娜的掌心。 希尔缇娜将那张洁白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折迭好,与纹章一起放回了木盒中,将其合拢。 她把木盒收入怀中,微微抬头,仰望着黯淡的天空。 与纹章礼装上所铭刻的图案一样,漆黑的穹顶之上点缀着星辰,宛若漂浮着灯笼的海洋。 “谢谢你。” 希尔缇娜注视着那群星闪烁的夜空,轻声的自语随着晚风消散。 “不用谢。” 拉斯特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笑呵呵地开口:“怎么样,作为这次旅途尾声给你准备的惊喜,还算满意吗?” 栗发的少女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但紧接着,她的眼眸中便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 “满意,很满意。” “能够收到这个惊喜,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随后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视线在拉斯特的身上停顿。 “其实,我也为拉斯特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原本是想等到明天再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在今天为我安排了这样的一段旅途……” “那么,便将它作为回礼吧。” “哦?”拉斯特看了她一眼:“是什么?” 虽然拉斯特给出了看似期待感满满的回应,但是希尔缇娜却敏锐地从他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敷衍。 这是过往的拉斯特绝不会表现出来的情感,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完美的演员,时刻都带着恰到好处的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是—— 在先前的那次谈心之后,拉斯特似乎也在希尔缇娜面前松弛了许多。 让她能够在偶尔的间隙中,窥探到少年面具之下的本心。 很显然,此刻的敷衍,是因为拉斯特并不觉得希尔缇娜真能拿出什么让自己在意的惊喜。 金钱,权力,社会地位,乃至于由异性带来的欢愉……这些都是拉斯特早已经在深蓝港的循环中体验过许多次,并感到腻味的事情。 若要说唯一能够让他产生兴趣的,大约也就只有纹章礼装这种直接能够提升战力的东西了。 毕竟,所谓「正义伙伴」的理想,也是需要实力作为根基的。 但是很显然,强大,而且恰好适配对方的纹章礼装,绝非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这也是拉斯特有些兴致缺缺的原因。 如此想着,希尔缇娜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那么,有关于——” “「迦南」的线索,如何?” “这样的回礼,足够答谢你今天为我所做的事情,并令你感到惊喜吗?” …… 翌日,中午。 拉斯特站在繁星大学主学院外,那略显简陋的白色月台上,脚下满是堆积的枯黄落叶。 深秋萧瑟的寒风吹拂在他的脸颊上,带着凛冽如刀的感触。 拉斯特正在检视着脑海之中,夜刃「愚人的图书馆」的信息。 【你与希尔缇娜.英古利特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战车』·希尔缇娜的当前羁绊等级由4提升至了5】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 【夜刃「无限之剑」——真名解放,已解锁】 拉斯特心心念念了许久,想要拿来放光炮的「真名解放」,最终还是被他搞到手了。 不过,他也为此费了不少心思。 甚至还不惜专门策划了一场带着希尔缇娜回到昔日的宿舍,与芙兰还有过去的自己郑重告别的演出。 而按照拉斯特的猜测,羁绊等级的满值应该是十级。 羁绊等级由1到3,应当便是由点头之交,到普通朋友,再到熟识的过程。 而羁绊由4升5,按照他的判断,则尚且停留在关系亲密,值得信赖的好友,能够依靠的知己这个层面…… 但哪怕只是这样,羁绊等级提升起来的难度都已经不小。 要想把羁绊拉满到最高级,获得完整体的夜刃「无限之剑」,想必难度只会更大。 而在将希尔缇娜的羁绊等级提升到五级的同时—— 他还收获了希尔缇娜为他准备的“惊喜”。 只是,拉斯特当时也没有想到。 希尔缇娜口中的这份所谓惊喜,居然会来得如此之大。 或者说,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而应该是惊吓。 …… “在深蓝港的时候,拉斯特你就说过,迦南这个地名对你很重要,那很可能关系到你的过往……进入深蓝港,坠入三百年无限轮回之前的过往。” “所以,自从深蓝港历史残响出来之后,我便一直有在帮你查找关于「迦南」的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在现如今的大陆地图上,绝不存在一处名为「迦南」的地名。” “但我并没有就此放弃,我怀疑是我自己查询力度不足的原因……于是动用了一部分属于圆桌十二席的权限,包括我自己私人的人脉,以繁星大学的名义,委托他人去寻找「迦南」的相关线索。” “最终,居然真的有所突破。” “繁星大学的毕业生,如今在格兰威尔帝国担任监察厅厅长的英格丽德学姐,就在昨天给了我回复。” “她以格兰威尔军部的权限,在秘仪塔本部查询到了迦南的相关线索。” “秘仪塔由遗迹院和格兰威尔帝国合作建立,但那个线索似乎是帝国军部专属情报库里的内容。” “因为保密等级过高的缘故,那并非是以数据形式储存在云端的信息,而是只以实物形式储存在秘仪塔本部的档案……哪怕是以英格丽德学姐的监察厅长身份也无法透露具体内容。” “你若是想要知晓的话,便需要自己去秘仪塔本部,亲身查看档案和证物。” “英格丽德学姐,她明天会返回母校参加校庆。” “拉斯特你若是想的话,我会以学院协作的名义,拜托她带你去一趟秘仪塔本部。” 希尔缇娜此前留下的话语犹在耳畔。 “迦南。” 他在心中再度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带着些许的近乡情怯。 拉斯特相信,希尔缇娜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自己开玩笑。 既然她说找到了有关迦南的线索,那必然是真有实质性的发现。 夜世界外的现世……也许真和那个夜世界间隙里的「迦南」有关。 对一直以来都在寻求迦南真相的拉斯特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只是,坦白而言。 此时此刻,即便是拉斯特自己,也难以看清他所期待得知的迦南真相,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好冷,好冷。” “这个时间点,换成别的雪貂都该开始冬眠了,我居然还要被你从家里拽出来。” “我需要小鱼干来慰藉一下自己冰冷的内心。” 抱怨声在拉斯特的肩头响起。 一只雪貂正蹲在他的肩头,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了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中,于凛冽的秋风里瑟瑟发抖。 让拉斯特不由满脸黑线。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位保守估计也在六阶以上的神奇动物,居然还会需要冬眠的。 而且,雪貂这种原本生活在极北冰原之上的雪原种族居然会被秋风吹得瑟瑟发抖,真不是在开玩笑? 只能说繁星大学的学院生活,包括空调,暖气还有网络已经彻底把银院长给惯坏了,将它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家里蹲宅貂。 不过现在毕竟是拉斯特自己有求于人,所以他也只能将这些吐槽吞回心底。 “没办法啊,银院长。” “毕竟我们之后就要离开学院的范围,转头进入帝国的界域了。” “而且按照我查询到的资料,那位英格丽德学姐目前很可能已经突破了六阶……还是在陌生的地域,要是没你在身边的话,我可不敢过去。” “万一我在深蓝港的事情,以及时间循环、特殊序列长阶等隐秘泄露,被抓起关小黑屋该怎么办?” 拉斯特开口解释道。 “你这小子也太怂了,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苟道稳健慎重流的小说入脑?连出学院查点东西都需要我给你当保镖。” 银院长颇为鄙夷地瞅了拉斯特一眼。 “况且帝国和学院本来就是合作关系,你要去的秘仪塔本部,就是由遗迹院和帝国军部的监察厅,保密局合作创办的。” “人家英格丽德更是你的学姐,还受了小缇娜的委托,难道真能害了你不成?” “不过,以你小子身上藏着的秘密数量……” 银院长打量了拉斯特一眼,忽然感觉也没那么保险。 别的不说,单单要是被格兰威尔帝国知晓拉斯特的拷贝系异能,竟然连「无限之剑」、「死告天使」这个等阶的夜刃都能拷贝,那必然会引起重视。 切片研究什么的倒不至于,但频繁试探包括监视都很可能发生。 “而且,英格丽德也毕业好几年了,现在她的立场并非是学院,而是帝国军部……” “银院长,她有问题?” 拉斯特微微皱眉,敏锐地察觉到了华点。 英格丽德,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这是他在刚入学繁星大学的时候,在繁星方尖碑中,所看到的第一位黑夜旅者档案。 【英格丽德】 【学院代号:「阴铁」】 【序列长阶:正义】 【873届「圆桌」第二席,六年前于繁星大学狮心院毕业】 【现就任于格兰威尔国土秩序部,担任监察厅厅长。】 这位学姐的履历,可谓无可挑剔。 六年前那一届的圆桌第二席,说明英格丽德在当初的学生之中,无疑也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而按照银院长那交际的性情,与学院中这些优秀学生必然少不了来往。 就比如阿克希娅,比如希尔缇娜,都和银院长维持着相当亲密的关系,被其称呼为“小希娅“,“小缇娜”。 但这位学姐却并没有被银院长称呼为“小丽德”,而是直接以本名相称,这就说明在校期间,银院长与对方的关系并不融洽。 “也谈不上有问题吧。” “你应该知道,因为扮演法,锻炼和超凡知识保密的缘故,成为超凡者需要投入相当程度的资源……大部分繁星大学的黑夜旅者都是贵族出身。” “但是,英格丽德那小姑娘却是罕有的特例。” “她是农民的孩子,出身于一个在地图上连名字都找不到的贫困乡镇,却靠着最基础的教育课程,通过层层考试入学了繁星大学。” “而她最初在学院里的排名,包括夜刃天赋都相当平庸,在一二年级时显得平平无奇。” “但最终,英格丽德却依靠着努力,以及在夜世界中足够拼命,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当时的圆桌第二席,压过了一众拥有不俗背景和资源供应的贵族子嗣。” “包括她后来以学院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加入帝国军部,并在短短六年内就出任监察厅厅长……这一切都绝非易事。” 银院长晃了晃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仅以老师的视角看,英格丽德她必然是无可挑剔的好学生。” “只是,我有点不太喜欢那个小姑娘,就和小缇娜的妹妹一样。” 它的话语刚落。 下一刻,月台旁的台阶上。 传来了军靴践踏过枯叶,刚硬分明的脚步声。 “你就是希尔缇娜所说的……拉斯特同学?” 有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这是一位身穿军服大氅,胸口用金线绣着黑色狮鹫的图纹,留着漆黑长发的纤细身影。 她的周身带着严厉的气场,让人在不由自主间忽略其年龄与容貌。 “第一次见面,拉斯特同学。” 这位名为英格丽德的监察厅长走到拉斯特的身前,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用一丝不苟的动作向拉斯特伸出了手。 她的右手带着黑色手套。 与此同时,英格丽德的余光也注意到了拉斯特肩头的雪貂。 “好久不见了,银院长。”英格丽德的态度很恭敬。 但是被她视线所触及的银院长,却下意识地溜下了拉斯特的肩头,直接躲进了连衣兜帽之中,不与英格丽德对视。 拉斯特同样伸出手,与这位学姐握了握。 下一刻,透过手套细腻的布面,他感受到了一阵冰冷刚硬的触感。 正与拉斯特握手的,是由金属制成的义肢。 (本章完) 第83章 英格丽德 第83章 英格丽德 义肢? 拉斯特在心中微愣了一下。 按照他在繁星大学里的经验,断臂这种级别的伤势,在这个存在着超凡力量的世界中并非不可治愈的终生残疾。 「丰饶」和「森林」这两条序列长阶中,都在中层位阶便有着治愈伤口,肉体修复的相关能力。 而在夜刃之中,也不乏专业对口,能够让断肢重生的辅助系夜刃。 甚至还有治愈型的炼金秘药。 此前拉斯特在夜世界中扣下了自己的大眼珠子,身体被烧成半骷髅,都硬是被繁星大学用各种夜刃和炼金魔药给强行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 以英格丽德如今在帝国军部的地位,想要治愈自己的断肢,应当不算困难才对。 “不是你想的那样。” 似乎是察觉到拉斯特动作的停顿,英格丽德微笑了一下。 “军部接我的特派列车还要几分钟才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介意陪我聊两句吗?” “就当是我以学姐的身份,来小小地考验一下学弟了。” 拉斯特点了点头,他自然没理由反对。 排除掉具体位格尚不明确,甚至不知为何在愚人图书馆面板里连夜刃都没有显示的银院长。 眼前达到了第六阶,距离登临传奇也只差一步之遥的英格丽德,已经是拉斯特所见过的最强者,比希尔缇娜和阿克希娅更高。 当然,从六阶到传奇的这一步宛若天坎,看似只有一阶的差距,却困顿了不知道多少人毕生的光阴也难以逾越。 时至今日,就连整个大陆上,究竟还有没有活着的传奇存世都并无定论。 可即便如此,达到六阶,还出任了监察厅厅长……英格丽德已经踏足了现世的高层,掌握了许多这个级别才能知晓的隐秘。 随意透露出一些,也许都对拉斯特有着不小的帮助。 就譬如这次若非是对方协助,那么哪怕是以希尔缇娜和整个繁星大学的能量,也无法帮助拉斯特找到「迦南」的线索。 “拉斯特同学,你了解过神秘学意义上,灵魂与肉体的关联吗?” 听着英格丽德的提问,拉斯特点了点头。 他的高塔序列本就是注重于灵魂方面的强化,在校医院里养病的这段时间,他专门用智能终端恶补过这方面的理论知识。 “按照我所掌握的知识,肉体可以通俗地理解为承载灵魂的容器。” “普通人的灵魂与肉体是统一的,自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倘若肉体与灵魂出现了不匹配,那么便会出现灵魂干涉肉体的现象,反之亦然。” 这也是这个世界,极少会有那种喊着“桀桀桀,好年轻的肉体”的老怪物的原因。 那些经过了漫长时光的腐化,早已经垂垂老矣的腐朽灵魂,即便用夺舍的方式更换了年轻的肉体,但是新鲜肉体在被夺舍的刹那,也必然会在衰老灵魂的干涉下开始腐败溃烂。 同样,拉斯特宁愿删除绝大部分多余的记忆,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成为守岸人的梦想设置为自己心灵锚点,将自己的心灵状态用催眠暗示的方式永久锚定在了十七岁,也正是如此。 若不这样做的话,那他的灵魂早已经在三百年的时光中风化。 即便脱离了循环,但看起来和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也不会有区别。 “没错。” 英格丽德点了点头。 她的手腕翻转,眼眸微垂,缓缓地褪下了那黑色蛛丝编织的手套。 将那看起来栩栩如生,却泛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可以隐约看见关节处机械齿轮运转的金属义肢展示给拉斯特看。 “我的手,就是因为相似的理由而失去的。” “在我刚加入监察厅,担任警司时执行的一次任务里,因为发动夜刃的时间过长,导致我的灵魂出现了永久性残缺。” “由灵魂映射到肉身上,便是我的右手部位……即便用超凡手段令我生长出了新的肢体,也会在极短时间内迅速溃烂,最终别无选择只能使用义肢了。” “不过幸运的是,这条由工匠铸造的机械义肢还算好用,未必是坏事。” …… “早在学院里那老头就和你说过,你那种夜刃的使用方法很危险,从灵魂中压榨力量……轻则折寿,重则永久残疾都很有可能。” “感情那老头当初对你的好心提醒,你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银院长不知何时重新跳到了拉斯特的肩上。 在此之前它一直没有发言,此刻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英格丽德。 这还是拉斯特第一次看到银院长流露出这副冷冰冰的神情,明明它过去不论在学院里面对谁,都是要么卖萌要么躺平的摆烂模样。 “抱歉,但是我没有选择,银院长。” 英格丽德将黑丝手套重新穿戴好,遮掩住了那泛着寒光的钢铁义肢。 她的面色平静:“我的夜刃「阴铁」,按照遗迹院的评级,只是最平庸的那一档,与那些仅靠着强大夜刃便能够出人头地的命运宠儿们不同。” “而我也不像希尔缇娜,或是其他同学那样拥有着显赫的出身,他们即便放弃成为黑夜旅者,也能拥有退路。” “而我一无所有,既没有背景,更不愿委身于那些权势者,依靠他人的扶持上位。” “我所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足够拼命。” “若非是那次立下功勋,我绝没法在派系林立的军部立足,更遑论走到如今的位子。” 银院长没有回应她的话。 只是再次压低声音开口:“为了权力,为了地位……” “付出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英格丽德微笑了一下:“我知道,银院长您其实是期待我像希尔缇娜那样回答您——” “我加入监察厅,成为警监,包括那次拼了命立下功勋,都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地生活这样的理由……” “但实际上您也清楚,并不是这样的。” 她微微侧身,注视着身后远方的山坡上,那隐约可见的繁星方尖碑。 “我之所以会拼了命地去做这一切——” “其实,都是为了不择手段地向上爬而已。” 列车进站的汽笛声由远及近而来。 那是一辆有着帝国军部专属的黑鹫涂装,一眼便可以辨认出其来历的黑色列车。 列车掀起的疾风卷起了月台堆积的枯叶,先是直冲高空,再是零零散散地飘落。 唯剩下英格丽德的话语消散于风声里。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依靠权势获得了幸福……凭什么我不能?” “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 (本章完) 第84章 秘仪塔 第84章 秘仪塔 黑鹫涂装的漆黑列车在他们的面前缓缓停下,车门洞开。 而当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车厢时,车门立刻关闭。 这本就是军部专门为监察厅长英格丽德所配备的专列,至于拉斯特则是其中被捎带上的那个人。 银院长蹲在拉斯特的肩头,盯着英格丽德看了许久,就连那平日里有事没事就要来上一枚的小鱼干此刻都忘了去吃。 “算了,反正你现在既不是我的学生,也不是那老头的学生……” “你现在是帝国军部的监察厅长,我们也管不着你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它甩了甩尾巴。 那红宝石般的兽瞳之中,皎洁的月华一闪而逝。 拉斯特曾见过这种月华,上一次使用的时候,某个叫做伊丝妲的倒霉蛋直接被银院长关了禁闭。 但是,这一次银院长发动能力作用的对象却并非是他人,而是它自己。 仿佛被橡皮擦拭一般,这只雪白生物的身影在月光里一点点淡化,继而彻底消失不见。 只余下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以「月下轻语」的方式,在拉斯特的心灵中直接响起。 “这种场合我呆着不自在,去次级维度的亚空间里补觉去了。” “我在你身上留了精神印记,有什么事情直接喊我就行。” 说完之后,雪貂院长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不见。 拉斯特看着肩头上消失的银院长,不由一阵无语。 你和人家吵完了自己跑路,让我该怎么办? 不过—— 他看了眼身旁,那道身穿漆黑军服的修长身影,心中倒是升起了几分好奇。 因为知道需要接触英格丽德的缘故,他今早还专门查询过这位学姐的资料。 与阿克希娅的「死告天使」那般保密度极高,可查询资料极其有限,仅仅只能通过只言片语的流言推断不同。 英格丽德的夜刃,其信息可谓相当全面。 她学院的内部称号是「阴铁」,而她的夜刃也同样名为「阴铁」。 人类作为生物,有着让自己存活的本能。 因此,正常人无论怎么逼迫自己卯足全力,但是来自生物存活的本能,都不会允许其超越界限,并从人驱使的力量之中,特别区分,保留住足以维持生命机能的部分。 就譬如,当遭受了过量的痛苦之后,身体会强制人类陷入昏迷。 而所谓的夜刃「阴铁」,则是作用于夜刃持有者自身的能力,能够直接命令自己的肉体完全忘记疼痛,关闭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摆脱本能的束缚,从灵魂深处,压榨出生物原本不该使用的力量。 用拉斯特前世网文里的术语来说,便是所谓的解开“基因锁”。 而其代价也十分巨大,便是在发动夜刃之后,使用者往往会因为巨大的痛楚而直接昏迷。 甚至因为灵魂的负载,在过量使用时造成永久性的折寿乃至灵魂残缺。 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平庸的夜刃。 以伤害自己,乃至折损肉体为代价,换来超越生物本能极限的爆发,但是即便是付出如此代价所换来的这份力量,相比于那些真正强大的夜刃而言,也显得不值一提。 然而—— 眼前的这位学姐,便是靠着这样一个平庸的夜刃,成为了那一届的圆桌第二席,以及如今的监察厅厅长。 如此想着,英格丽德看着拉斯特肩头那抹消失的月华。 她在列车的靠椅上坐下,坐姿却依旧带着一股军部的凌厉肃杀之感。 英格丽德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会这样。” “学姐你和银院长关系不好?”拉斯特开口询问。 “谈不上关系不好。” “但是我很早就知道,银院长更喜欢希尔缇娜,包括现如今的那位圆桌第一席那样……心思纯粹,能够心无旁骛地为了一个信念甘之如饴地奋斗一生,付出一生的人。” 英格丽德注视着车窗外那飞速变化的风景,还有正不断远去的繁星大学。 “只不过,我确实做不到她们那样。” “当十年前,我怀抱着繁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坐着人挤人的绿皮火车来到帝都,看到眼前繁华世界的时候——” “我就知道,即便是死,我也得死在这里。” “我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得到一切过去只能眼巴巴看着的东西。” 她撩起了一缕被车窗外疾风吹拂得有些凌乱的黑发。 “当然,我所奢求,羡慕,不择手段也要追求的一切……” “可能是希尔缇娜她们早已经司空见惯,乃至于感到厌倦,想要逃离的风景吧。” “但我偏偏就是这样并不纯粹单一,反而复杂得要死的人。” 英格丽德将自己的目光,从车窗外正不断缩小的学院收回。 “抱歉,久违地回一趟学院,触景生情,想到了很多事情……不小心在你面前说多了。” 她带着些许歉意开口:“尤其是还影响到了你和银院长,包括希尔缇娜她们的关系,可能会让你感到为难吧。” “没事——” 拉斯特摇了摇头:“反倒是我应该感谢学姐才对,要不是你帮忙的话,我也根本没法查询到迦南的线索,还特地让你来带我过去。” “这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反正也只是回来参加校庆顺路而已。” 英格丽德笑了笑:“而且,我也听说了你的事情。” “据说你也来自一处与世隔绝的偏远小乡村,因为一次意外和巧合方才偶然接触到了夜世界,成为黑夜旅者,入学了繁星大学吧。” “我们的出身相似,在帝都和繁星大学之中都举目无亲,当然该互帮互助。” “不过你倒是比我更优秀一些,能够与银院长如此亲近,说明你即便看到了大城市的繁华喧嚣,依然能够保持一颗纯净的本心。” 她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与我这个满是野心的家伙不同。” …… 难怪在与这位学姐接触的时候,自己明显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亲近。 原来,她是将自己当成了同样从边境小镇来到帝都求学的人。 不过,严格意义来讲,这倒也不算误会就是了,毕竟自己的故乡确实来自于一处无人知晓的边境小镇,自己也确实在帝都举目无亲。 列车带着响亮的汽笛声,穿过了那黄金色的平原。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再加上银院长也跑去了自己的亚空间,躺在堆积如山的小鱼干里补觉,车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直到—— 列车的速度缓缓减慢。 而在车窗外,戒备森严的军区内,一座高耸入云的黑塔遥遥在望。 「秘仪塔」本部到了。 (本章完) 第85章 终末的夜世界 第85章 终末的夜世界 秘仪塔的总部,正如其名,是一座直冲云天的宏伟高塔。 让拉斯特不由联想到了自己的「愚人的图书馆」,二十一条阶梯便处于一座高塔的内部,只是拉斯特从未有机会从外部窥见全貌。 军部的特派列车在军事禁区外停下,说是军事禁区,但大小却已经堪比一座小城。 两人从列车门走下,立刻便有身穿黑鹫军服的军人们上前核实身份,在确认完毕后方才放行。 英格丽德走在前面,一头及肩的黑发微微摇晃,漆黑的风衣随风鼓荡。 明明身形颇为纤细,但是她的动作却宛若机械般一丝不苟,就连步伐的频率都如钟表般精准,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股凌厉的气机,与军事禁区内那冰冷肃杀的气场遥相呼应。 拉斯特跟在后面,赫然看见英格丽德沿途所过之处,所有军人都躬身行礼。 由此可见,自己这位学姐在军部的地位,确实很高。 虽然从毕业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年的履历,而且她并没有相关的背景,加入军部后也只能从最普通的士官做起…… 但是此时此刻,英格丽德那监察厅厅长的身份却并非虚职,而是实打实的大权在握。 令拉斯特稍稍有些理解了,当初英格丽德随口所说的那句“不择手段,拼命地向上爬”所蕴含的分量。 随着两人的深入,巡逻的军人开始减少。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各式各样的装甲设备,机械武器,包括各类禁制却愈发增多了起来。 半空中闪过了一抹月华,银院长也从次级维度的亚空间中钻了出来,重新蹲在了拉斯特的肩头。 秘仪塔的周围,似乎存在着能够直接对亚空间产生干涉的禁制。 “只是为了保密一个情报库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拉斯特看着不远处,一门足有十数米高,规格足以媲美记忆里“古斯塔夫重炮”的巨炮,陷入了沉思。 那黑洞洞的巨大炮口,笔直地指向了漆黑高塔的方向,粗粝的表面铭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回路和炼金矩阵。 即便是一座城墙,都会被这门符文巨炮毫不留情地摧毁。 就算以秘仪塔本部的保密等级和重要性,出动这等规格的军队,也未免太夸张了一些。 知道的明白这是在保卫机密情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正在对某个敌对国家的王城发动歼灭战呢。 “相比起帝国与学院为秘仪塔部署的完整力量,你所见到的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英格丽德注意到了拉斯特投向那门符文巨炮的视线。 她的脚步微顿,指了指两人头顶那蔚蓝色的天穹:“拉斯特同学,你听说过「天基动能武器」吗?” 天基动能武器? 拉斯特微微一愣,然后便联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些地摊文学。 所谓天基动能武器,大体便是由位于近地轨道的卫星为平台,搭载一种数公斤重的钨棒,然后在太空中锁定,制导,发射。 借由重力势能作为动力源,对地表的战略目标实现精确打击。 当然,按照前世的实际验证,这种钨杆弹的实际杀伤力远不如预期,而且因为在太空对地面精准制导的巨大难度……这玩意也就是仅仅只流传于地摊文学和科幻小说里的幻想武器。 不过—— 倘若是在这个存在超凡力量,以及魔导矩阵和符文回路的世界……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拉斯特便听到英格丽德幽幽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不久前,帝国军部刚刚生产的试做一型天基炮。” “换个高大上一些的说法来讲,便是由天穹投掷而下的审判之矛,达摩克利斯之剑。” “目前它就位于同步轨道之上,而试做型天基炮所锁定的地表坐标——” 英格丽德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那座漆黑的高塔:“就是秘仪塔。” ? 即便是以拉斯特的见识,此刻也不由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头顶的蔚蓝天空。 也就是说,天上随时有可能坠落下一把悬顶之剑,将整座秘仪塔和周遭的军事禁区一同夷为平地? “只是一个情报库而已,至于吗?” “不仅是为了情报库。” 察觉到了拉斯特的不解,英格丽德将目光投向了银院长,似乎是想要征询银院长的意见。 见状,银院长随意地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直接对这家伙说吧。” “对于一般的黑夜旅者而言,提前知道了太多隐秘未必是好事……不过这家伙是个例外。” “别看他现在只有二阶,但光是因这家伙而破解的超高难度残响便超过了两个,加入学院仅仅不到一个月,他的方尖碑排名便已经达到前二十,距离成为圆桌十二席仅有一步之遥。” “以这货的尿性,即便你不说,他也早晚会接触到这些事的。” 英格丽德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愧是能够被银院长您所看中投资的学生,方尖碑排名晋升的这么快。” “别乱说,我可没看中这倒霉玩意……” “我只是闲着没事随便找个傻乎乎的新生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一边说着,银院长又重新钻进了拉斯特的连衣兜帽之中。 英格丽德看了眼银院长消失不见的兜帽,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随后,她便重新看向了拉斯特,开口解释了起来。 “拉斯特同学,你应该在学院里了解过夜世界旧纪元的划分吧。” “在我们所处的文明时代前,那笼罩着层层迭迭迷雾的「苍白断代」之前,共计存在过六个文明纪元。” “按照遗迹院最新提出的学说……夜世界的总数应当是七十二处,以十二为一组,分别隶属于六个已然消逝的旧纪元。” “其中,前五个旧纪元的夜世界都已经被完全攻略,换句话说……现存的以及之后即将出现的夜世界,都隶属于第六纪元。”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既然连最普通的夜世界,在被黑夜旅者们开荒,探索结束后,都会出现灾厄残响这样的高难度副本,作为最终的挑战和收尾。” “那么,当一整个旧纪元被完全探索之后,所出现的,又将是什么呢?” 在两人交谈间,他们已经抵达了那座宏伟高塔的脚下,一道不起眼的侧门入口处。 英格丽德微笑了一下,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眼前的秘仪塔。 “普通的夜世界,其记录的时间间隔一般为数个月到数十年不等,也即是文明曾经历过的一场灾祸全过程。” “相比于整个纪元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片段。” “而在某个纪元的其余夜世界被完全探索,历史隐秘被完全解析明了之后……” “所出现的,便是这个纪元终末的夜世界——” “或者说,「终焉残响」。” 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而终焉残响中所记录的,自然便是那在旧日纪元的尾声,毁灭了一整个文明,结束了整个纪元的大灾劫。” 无需英格丽德开口,拉斯特已经猜到她的下一句话。 “至于第六纪的终末夜世界——” “此刻,便在秘仪塔之中。” (本章完) 第86章 迦南档案 第86章 迦南档案 纪元的尾声,终末的夜世界。 以及,终焉残响。 听着英格丽德的话语,拉斯特不由陷入了思索。 只是普通夜世界的一个历史片段,所引发的灾祸都已经是无法承受之重。 那么,倘若是曾在纪元的尾声,毁灭了整个文明的灾劫呢? “如果这个终末的夜世界无法被攻略的话,会怎么样?” “不清楚……” 英格丽德摇了摇头:“据说第一纪的终末残响就曾攻略失败,导致终焉灾祸降临现世……直接抹去了当时大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口。” “不过当时的年代过于久远,再加上彼时科技还尚不发达,很多历史记载和传承都在那次终焉灾祸中断代,这也只是后人根据遗迹考古后做出的推测而已。” “再往后,每一次夜世界纪元探索到尾声,终焉残响的攻略,近乎完全都是拿人命来填的。” “普通的夜世界倘若坐标相对偏僻,那么还存在着疏散当地居民,战略性放弃攻略的可能性,让黄昏灾祸在现世显现,然后用科技去压制。” “但是很显然,没有人敢让灭世级别的灾祸在现世显现,那种时候,即便是彼此敌对的大陆各国也都会通力合作。” “况且,即便是第一纪的终末残响……其实对我们现在的情况,也并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纹章,放置在秘仪塔入口处的感应凹槽上。 下一刻,一道不起眼的门扉无声地滑开。 “毕竟,第一纪的终末残响,说到底也不过是两个纪元的分水岭而已。” “但是,第六纪的终末,却不仅仅是一个纪元的终末。” “也亦是,所有旧日历史,以及整个夜世界的尽头。” 说到此处,英格丽德的话语也不由沉重了几分。 整个夜世界的终末—— 也意味着,所有的黑夜旅者,包括繁星大学那传承了千年之久的使命,都将迎来终结。 这无疑象征着束缚于每个超凡者心头,那沉重枷锁的释放。 但是同样,其实却无人期待着那一刻的真正到来。 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即便是最普通的灾厄残响都需要付出无比惨重的牺牲,又更何况是最后一个残响。 如果将攻略夜世界的过程比作“是男人就上一百层”的爬塔游戏,那么七十二个普通夜世界便是每层都有的小精英怪,间隔十二个夜世界所出现的终末残响便是中头目。 而在七十二个夜世界的终点,等待着黑夜旅者们的无疑便是塔顶的大魔王。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而黑夜旅者们可无法回档重来。 “学院与帝国军部投入了海量资源联合建造了秘仪塔,所谓的储存机密情报只是顺带……主要目的,其实还是为了镇压这里的终末夜世界。” “不过,倒也不用那么悲观。” 英格丽德笑了笑,带着拉斯特和银院长步入了秘仪塔中:“按照此前几个纪元的经验,在第六纪剩余的夜世界被完全探索,攻略完成之前,终焉残响是绝不会暴动的。” “甚至恰恰相反,作为记录了整个第六纪历史的终末夜世界……” “不同于那些普通夜世界,仅仅只能进入某些片段化的灾难节点,限制颇多。终末夜世界的自由度极高,不但不存在任何对于黑夜旅者等阶的限制,而且几乎拥有全部序列的相性。” “在终末夜世界里,你可能会进入整个第六纪的任何时间节点,上到文明开辟之初的黄金盛世,下到临近纪元终结的尾声……而且即便是那些现世极其稀少,甚至已经失去传承的序列,只要进入其中,夜世界也会自动根据你的相性,匹配到适合你等阶与能力的夜世界副本。” “终末夜世界唯一的缺陷便是无法组队进入……但作为黑夜旅者,只要不怕危险,那么不论是从提升自我亦或者是探索历史隐秘的角度来看,终末夜世界都是最好的选项。” “希尔缇娜他们这些繁星大学的精英,包括我自己都时常会进入其中,等学院之后为你申请了权限,拉斯特你也可以尝试着进入终末夜世界看看。” 她看了眼拉斯特空荡荡的肩头:“可惜银院长进不了夜世界,不然的话,也许在终末夜世界里,它也能找到那个稀有序列突破的方法。” 拉斯特同样看了一眼身后的兜帽,银院长静悄悄地没有动静。 不过,既然这只话痨的雪貂都没有跳出来反驳,那就说明英格丽德所说的大部分话都是正确的。 …… 进入秘仪塔后,两人一兽又通过了许多道关隘,有纯粹的科技手段,譬如虹膜与指纹验证。 也有一些隶属于超凡侧,带着魔幻色彩的关卡,就比如会用锐利视线扫描他们的全身,并问出几个莫名问题,令拉斯特怀疑一旦回答错误便会跳下来咬人的狮身人面雕像。 不过,在英格丽德的带领下,一路上并没有遭遇什么真正的阻碍,他们顺着高塔的台阶拾级而上。 直到—— 在秘仪塔的某层,一处庞然的档案库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足有近十米高的……大猩猩? 它看向沿台阶而上的两人一兽,眼中流露出了带着人性的智慧光芒。 “英格丽德,银院长……还有拉斯特,没错吧?”从它的口中道出了低沉的威鸣。 “卧槽,猿……” 拉斯特戳了戳某雪貂,言外之意就是这只巨猿怎么看都是你的同类。 神奇动物啊,你作为神奇动物研究院的院长,这不正是你的专业范畴吗。 银院长白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直接在拉斯特的心头响起:“神奇动物哪有这么掉价,这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森林」序列的。” “森林?” “嗯,森林序列长阶的五阶能力是德鲁伊,可以让自己的肉体短暂变化成各种动物的模样。” “巴尔巴罗萨这倒霉玩意以前还是狮心院的教授,后来在一次夜世界攻略时灵魂受到了诅咒扭曲,灵魂与肉身不匹配,直接永久德鲁伊化变不回来了,就连夜世界的回溯都对灵魂没辙。”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教不了书了,更不好意思在人前露面……干脆跑来了秘仪塔,领了个看守秘仪塔的养老闲职。” “或者说,就是来当保安的。”银院长的声音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而另一侧,英格丽德已经向着那只巨猿微鞠了一躬,声音恭敬。 “巴尔巴罗萨教授。” “根据预约,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调取「迦南」的第九级保密档案。” (本章完) 第87章 迦南的隐秘(5k) 第87章 迦南的隐秘(5k) “嗯,我提前收到过消息了。” 大猩猩模样的巴尔巴罗萨教授,透过佩戴着的金丝眼镜扫了眼英格丽德,显然对这位军部的高层并不陌生:“既然检索九级档案的权限你也有,我就不插手了。” 一边说着,他侧过身子,让开了后面档案馆的通路。 而英格丽德则再次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方才带着拉斯特进入。 当拉斯特跟在英格丽德的身后,从对方的身旁经过时。 他察觉到周遭的气机一变,巴尔巴罗萨教授垂落下视线,那双兽瞳笔直地锁定了自己。 “被那只雪貂选中的新人吗?” 或许是因为那般巨大体型的缘故,巴尔巴罗萨教授的声音宛若轰然的雷鸣:“能够被那只雪貂看中,说明你的心性和天赋应该都不错。” “但看你这么微弱的气息,顶多也不到三阶,估计也没进过几次夜世界吧。” “学院的理念固然崇高……但是在真正进入残响前,一定不要被旁人的意志与期望裹挟,而是遵循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 “生命只有一条,一旦进了夜世界便无法回头。” “适当的规避风险,在未曾拥有那份觉悟之前选择逃避,这并不可耻。” 巴尔巴罗萨教授的话语沉重了几分:“守望秘仪塔的这几年,我见过了太多案例。” “像我这样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还算好的了,更多意气风发的黑夜旅者,可是都沉眠在了夜世界里,连尸骨都无法带回来。” “更何况,秘仪塔的终末夜世界虽然收获更大,但危险性也远非其它可比……不但无法组队进入,就连历史背景节点都不确定,无法针对性收集情报。” 他的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开口:“所以小拉斯特,你要是有进入终末夜世界探索的想法的话……可以多来找我,由我来为你提供实战特训。” “我在秘仪塔守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终末夜世界。” 教授的金丝镜片闪过睿智的光:“由我来特训的话,你从夜世界中生还的概率一定能大幅度提升。” “别鸟这傻大个。” 银院长跳到拉斯特的肩头,白了一眼这只正在自吹自擂的巨猿。 “这货当初还在狮心院当教授的时候,就是个坐不住的好斗分子,每次实战课都把学生们训得苦不堪言。” “变成现在这鸟样,被调来秘仪塔当保安之后……拥有权限,能够进入秘仪塔和终末夜世界的黑夜旅者一共也就那么些人,而且都有任务在身,没空陪他闲聊。” “这么多年下来,他估计闲得屁股都快长蘑菇了,每次逮住个新人就是这套实战训练的说辞,说白了就是想找个人陪他解闷而已。” “你当作没听见就好。” 原来是这样…… 拉斯特看着巨大躯体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磅礴气机,正戴着金丝眼镜俯瞰自己的巴尔巴罗萨教授,竟然从那双兽瞳中读到了一丝眼巴巴的期待。 就好像乡村里的空巢老人,看着回乡探望的晚辈们没热闹几天便要离开,想要挽留却又碍于面子开不了口一般。 “巴尔巴罗萨教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拉斯特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的夜刃,还有具体效用是什么?” “我的夜刃?” 巴尔巴罗萨明显愣了愣。 “按理说你这个级别的新生,是没有权限询问我的夜刃情报的。” “不过毕竟是学院的优秀新生,有些好奇心倒也正常,就卖那只雪貂一个面子吧。” 巴尔巴罗萨的声音带着符合其身份的威严,但回答得却异常迅速,仿佛早就等候了许久一般。 “我的夜刃名为「沉默失格」,目前一共被我开发出来了两种能力,最基础的效果「凋零石子」,是让自己身体所触碰到的一切「超凡」无效化。” “当然,这种针对超凡的无效化也存在一定限制,比如无法作用于精神和灵魂,再比如只能对比自己低位格的超凡完全无效化免疫。” “而一旦面对与我等位或者更上位的敌人时,则只能在一定程度上令对方的超凡能力失格,降低效果。” 似乎是生怕拉斯特失去了兴趣一般,巴尔巴罗萨迅速地开口补充。 “我所开发出来的第二层能力,则是「静默之湖」,顾名思义,能够形成外放的领域,让领域内的超凡失格,处于静默状态。” “当然外放的沉默领域,所遭受限制也会更大就是了,一般也就只能用来虐虐杂鱼。” “所以说小拉斯特,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等阶太高,无法对你起到实战教导作用。” “我当初在狮心院,所负责的课程内容便是军用格斗术,而且我还可以将静默的领域施加在自己身上,将等阶压制到与你完全对等的程度,担任你的陪练。” 仿佛是担心拉斯特不相信,伴随着一道扭曲的光芒,巴尔巴罗萨的身形便迅速地缩小。 很快,他便由原本近十米的巨猿外形,变成了如今只比正常人略高的大小。 但依旧还是大猩猩的模样。 拉斯特注意到,在巴尔巴罗萨教授缩小的过程中,他所佩戴的那副金丝眼镜居然也连带着一同缩小了。 毫无疑问,这枚金丝眼镜也是一件纹章礼装。 就是不知道效果是什么。 “令一切的超凡「失格」,巴尔巴罗萨教授的夜刃这么特殊吗?” 听着教授的解释,拉斯特的心中也不由一动,用月下轻语问道。 “是这样没错,所以这莽夫明明是「森林」序列的,这条序列长阶都是以辅助,后勤为主,德鲁伊的兽化只是走投无路时用来保命的手段……但巴尔巴罗萨这货的战斗方式却和「战车」没什么两样。” “每次战斗的时候,他都是用德鲁伊变成巨兽直接上去干架,反正别人的超凡能力都被「失格」了,拼肉身和体术大概率干不过这个莽夫。” 如此说着,银院长不由狐疑地瞥了拉斯特一眼。 以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此刻却打听的这么认真。 不出意外的话…… 另一侧,看着自己缩小后的躯体,巴尔巴罗萨也不由有些颓然。 「沉默失格」,这个能够无效化异能的夜刃看似强大,却对自身灵魂的扭曲一丁点效用都没有。 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去外界肯定会吓到一群人,若是不想办法解除的话,估计就要守在秘仪塔过一辈子了。 学院那边倒是传来过消息,说这一届的圆桌首席拥有着某种规则系的即死夜刃……等到她突破六阶,也许可以用夜刃「杀掉」自己灵魂的诅咒。 不过,巴尔巴罗萨对此倒不抱太大期望,毕竟他有预感……自己的灵魂并非是单纯的诅咒,而是已经彻底扭曲,成为了非人的姿态。 到时候即便那位叫做阿克希娅的圆桌首席真突破了六阶,所能做的事情也相当有限,难道让那个小姑娘直接杀死自己变形后的灵魂吗?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用这个姿态生活下去的心理准备,只是这秘仪塔中实在太无趣了一些,偶尔有人造访也都是神色匆匆赶着查询资料或是前往终末夜世界,连一个能够聊天的人都没有。 作为繁星大学的教授,巴尔巴罗萨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学生可教。 为了保密性,秘仪塔内部都是屏蔽所有网络信号的,就连上网冲浪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拉斯特的话语响起。 “巴尔巴罗萨教授,我对你所说的实战训练很感兴趣。” “等下次进入终末夜世界前,我会再来看望你的,顺便向你请教一下实战经验。” 少年的话语很诚恳,让巴尔巴罗萨那宛若孤寡老人的内心感到了一阵温暖。 只有某只雪貂看着眼前师生和谐的温馨一幕,不由翻了个白眼。 按拉斯特这货的尿性……估计又是和当初的小希娅一样,看上人家的夜刃了。 此夜刃与我有缘x2。 …… 在与巴尔巴罗萨教授短暂的交谈之后,两人一兽便进入了秘仪塔的档案馆内。 映入眼帘的是万千道由金属所制成的巨大书架,密密麻麻地排列而开。 书架上陈列着海量的古籍,书册,以及保密卷宗,档案和证物。 按秘仪塔档案馆的规格,倘若就这样沿着书架依次寻找的话,也许翻找上三天三夜都找不到对应的档案和卷宗。 不过英格丽德作为军部的监察厅长,对档案馆显然并不陌生。 她注视着眼前深沉而幽暗的档案馆,脱下了黑丝编织成的手套,将暗银色的义肢指向档案馆 下一刻,轻灵的古亚兰语自英格丽德之口道出,于空气间回响。 这是在现世并不通行,却在夜世界中被广泛使用的一种古代语言,也是繁星大学中每一位黑夜旅者的必修课。 因为先前银院长提醒过的缘故,拉斯特在病床上专门对古亚兰语进行了补习。 以拉斯特对自己精神和记忆阁楼的掌控力,短短几天时间,便将古亚兰语的词库以填鸭的方式强行记忆了下来。 虽然在语法和口语上还相当生疏,但是靠着强行记忆,拉斯特还是理解了那一长串如咏叹调般优雅的音节含义—— 【全库检索:所有与“迦南”相关的档案与卷宗材料】 【限制搜索条件:保密等级第九级】 为了防止隐秘外泄,秘仪塔中屏蔽了一切网络信号,甚至专门设置有电磁干扰,正是为了防止用科技手段拓印。 但是—— 创造了秘仪塔的超凡者,却跨越了计算机的程式,而是直接在秘仪塔空间内,书写并创建了档案馆对应的检索规则。 于是,空间内制定的检索规则被触发。 魔力开始了缓慢的流淌,依照预设条件,对全库进行检索,查询,生成。 直到档案馆内涌动的魔力流逐渐停滞下来,检索完成了。 而三人面前的木桌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两件黑色的手提箱,有着银色的金属包边。 手提箱内,自然便是有关迦南的一切。 英格丽德指了指桌上的那两样手提箱,自己则重新为右手义肢穿戴上了黑丝手套。 就连银院长也识趣地找了个角落吃起了小鱼干。 银院长听希尔缇娜讲过他们在深蓝港的完整经历,自然很清楚“迦南”这个词汇,在拉斯特心中究竟有着何等的分量。 拉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了心中有些起伏不定的心情。 然后,他打开了第一个手提保险箱。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份简短的档案。 【夏历813年5月30日上午七时一刻,西大陆北境三圣贤雪山附近,距山脉主峰800公里处,发生了一场异常巨大的猛烈爆炸。】 【根据数百公里外亲历者的简述,有一个体积十分庞大的火球划过天空,亮度如同太阳,几分钟后,一道强光映照天宇,稍后,附近七百公里内的窗户玻璃尽数被震碎。】 【根据事后派遣人员的确认,彼时的爆炸中心为一处名为「迦南」的边境小镇,在此次超凡事件中完全消失。】 【因为该异常爆炸发生于法兰神圣王国的法雷斯行省,因此也被当局称为「法雷斯大爆炸」。】 【在「法雷斯大爆炸」发生后,因该灾祸发生的毫无征兆且出乎意料,被法兰神圣王国当局初步判定为夜世界灾厄残响所具现的「黄昏灾祸」。】 【但是,在派遣多位黑夜旅者进行确认后,该猜想被驳回。】 【在法雷斯大爆炸发生前,西大陆境内并未出现任何未被攻略的灾厄残响,同时,在后续第五纪的终末残响攻略完毕以后,也确认了第五纪全部十二处夜世界的完全攻略,并未出现未发现的第五纪夜世界。】 【后续,在法兰神圣王国派遣六阶强者前往现场进行调查后,该事件的保密规格被迅速提高,且法兰神圣王国开始执行强制隐秘措施,并进行善后处理和情报清理。】 【因当时年代的通讯技术并不发达,通讯网络尚未诞生,只能依赖纸质媒介进行信息传递,且迦南小镇位置极其偏远,周遭千里内寥无人烟,亲历者极少……该事件的影响被法兰当局迅速压下。】 【格兰威尔帝国军部情报局,仅依赖法兰神圣王国内部的眼线,方才成功留存下了该档案内所记载的信息,并因此暴露一位子爵在内的多名法兰线人】 档案至此便戛然而止。 拉斯特合上了手提箱。 如今是夏历994年。 换句话说,档案之中所记载的「法雷斯大爆炸」,已经是近两百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西大陆,就连通讯网络的雏形都没有萌芽,信息的传递速度极慢。 再加上当地官方对于情报的迅速处理,压制舆论。 难怪就连繁星大学都对其毫不知情,也就只有格兰威尔情报局这种专门搞间谍战的组织,才能从安插在其内部的线人口中了解到线索。 如此想着,拉斯特又打开了第二个手提箱。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即便在档案馆中被精心养护,也能看到明显的褪色。 这是近两百年岁月所留下的痕迹。 可即便如此,拉斯特却依然认出了照片里那黑白色块所描绘的景色—— 层峦起伏的群山,群山的峰顶一片白雪皑皑…… 那正是他曾在迦南所看见过的风景,只要站在那座小镇的任何地方抬起头,都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有着雪白峰顶的山峦。 然而。 在照片的布局之中,原本应该是迦南的地方—— 被柔软的绿荫所绵延覆盖的山坡,山坡下如银镜般的湖泊,湖泊旁坐落着的恬静小镇…… 这记忆中的一切,在那张照片之上却都已经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拉斯特记忆之中整个迦南小镇的空洞。 那个大空洞深不见底,显得狰狞而可怖。 就仿佛是有人手握橡皮,从更高维度降下,落在了世界的版图中。 然后,将那个名为迦南的小镇还有周遭的世界,都用橡皮尽数擦拭干净一般。 那巨大空洞与远处的雪山同时被拓印在黑白两色的世界里,充斥着某种极端的割裂和不协调感。 拉斯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黑白相片。 良久之后,他才沉默地从手提箱中取出了剩下的几样东西。 首先是一罐用包着泡沫的玻璃器皿装载,宛若月壤一般的粉尘样品。 还有一张配套出具的检测报告。 【针对疑似「迦南」档案原产地的土壤样本,检验后得出以下结论:】 【该区域的时空间法则曾被强行改写,侵入,继而引发空间规则破碎……最终造成了「时空侵蚀」与「时空湮灭」现象。】 【初步判断,该现象源头为纪元终末级别的黄昏灾祸,真神神降,或是七阶以上的传奇全力使用时空系夜刃】 (本章完) 第88章 地狱中归来的恶鬼 第88章 地狱中归来的恶鬼 土壤样品的检测报告上盖着复数的印章,有军部情报局的,也有各种权威鉴定机构的…… 这些印章的痕迹新旧不一,有的看起来已经有百年历史,还有的则明显是最近几十年才新盖上去的。 很显然,在土壤样品被封存于档案馆的近两百年间,随着检测技术的进步,曾经有不同的鉴定人员反复对土壤样品进行过检验,但最终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拉斯特轻轻合上了眼前的手提箱。 近两百年前的隐秘档案…… 再结合土壤样本,以及那张黑白色的旧照片。 这三样档案馆中文物级别的物件,将其所蕴含的信息串联交织,所得出的便是简明可信的结论—— 「迦南」,是个曾经真实存在于现世的小镇,并不位于格兰威尔帝国,而是位于法兰王国的北境。 但在约两百年前,一场被命名为「法雷斯大爆炸」的灾祸,宛若橡皮擦一般,将整个迦南从地图上抹去。 只留下照片里,那个与周遭景色格格不入的空洞。 或者用更直接的说法来讲—— 他所亲身见到,并视为避风港的「迦南」,只不过是历史的一缕尘埃。 在真实的世界里,这座小镇早已经荡然无存。 …… “在军部之中,将情报的保密等级划分为十个等级,分别对应情报所牵扯到的力量等阶。” “第七级的保密等级,便意味着情报内容直接或间接地牵扯到了传奇。” “而第九级,便意味着真神神降,或是与之力量层级对等,纪元终末级别的黄昏灾祸。” “也唯有这种层次的超凡事件,才有可能引发如此大规模的「时空湮灭」现象,直接将方圆数十公里的地域都从世界上抹去。” “当然——倘若是专精于时空系能力的传奇,也有可能引发时空湮灭……但目前已知的序列长阶中没有任何一条能够干涉时空。” “而时空系夜刃也极其罕见,并且不论是培养还是开发都异常困难,秘仪塔中有记录的时空系夜刃持有者,最高只抵达了四阶便再也难以寸进。” “因此,在现世出现时空系传奇的概率,甚至要比前两种可能性更小。” 一旁,英格丽德开口补充了几句。 她走到了拉斯特的身边,从少年的手中接过了那两件手提箱。 即便是以英格丽德的权限,档案馆的档案与文物的借阅也有着严格的时限,在借阅完之后便需要立即归还。 但是当英格丽德双手接过手提箱的瞬间,她却忽然察觉到拉斯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令她感到有些意外,协助进入秘仪塔查询迦南档案的请求是希尔缇娜以学院名义向她发送的,因此英格丽德并不知道拉斯特的过往,也不清楚这位学弟为什么会寻找近两百年前的一处古老地名。 或者,拉斯特只是单纯学院派来跑腿的? 但既然被银院长看重,便说明他的心性相当专一,就像英格丽德曾接触过的那位名为阿克希娅的现任圆桌首席一般,除了心中的追求之外,对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漠然的态度,不会轻易动摇。 从先前与拉斯特的接触来看,这位与自己有着相似出身的学弟,应当也是这种性格类型才对,在此前总是保持着飘忽不定,神秘莫测的姿态,绝不该如此失态才对。 而当英格丽德带着些许困惑抬头看向少年的脸庞时,她却忽然愣住了,她看到了自己此前从未见过的拉斯特。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眼神,那双漆黑眸子里的光简直凶毒如镰刀,宛若暴戾的孤狼…… 可与此同时他的表情却又是那么的脆弱和迷茫,仿佛被大人告知圣诞老人并不存在,光之巨人只是被编造出来的幼稚故事时失魂落魄的孩童。 又让人联想到了布满裂纹,仅仅只能用劣质胶水黏合,随时都可能支离破碎的瓷器。 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己的这位学弟不过是二阶,而英格丽德却早已经步入六阶…… 可是看着少年眼中慑人的光,有那么一瞬间,英格丽德分明感受到了心脏一阵悸动。 仿佛有某种莫名的灾祸即将在秘仪塔中降临,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全部事物一同吞没。 但最终那刺眼的光逐渐黯淡了下去,他重新变成了那个在初见时就令英格丽德感到惊艳的俊秀少年。 拉斯特原本微微颤抖的手忽然稳住了:“学姐,我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 “从古至今,对于夜世界里的历史残响究竟真实存在与否,还并没有得出过定论,是吗?” “嗯。” 英格丽德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整个西大陆的黑夜旅者讨论了近千年都没有结果,也许还会继续争吵上很多年。” “夜世界残响的历史背景确实来源于过去的历史……但倘若真只是单纯的幻影和回响,应当绝无法具现得那么真实才对。” “根据秘仪塔的记载,即便是真正的传奇进入夜世界也无法察觉到与现实的差异,不论怎么观察,那分明就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况且,倘若夜世界中一切都是虚幻的话,那降临于现世的黄昏灾祸,又要如何解释呢?” 她撩起一缕额角垂落的黑发:“所以,甚至有学者提出过猜想……说我们如今所生存的现世,也许就是一个规模庞大,且时间跨度漫长的夜世界残响,而我们则是被投影出来却不自知的副本土著。” “当然,除非有一天我们所处的夜世界崩溃,不然这个猜想注定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言。” 英格丽德微笑了一下:“不过,倘若那关于终焉残响的猜测属实——” “那么,也许只要将七十二个夜世界全部攻略,再将最终的终焉残响通关,我们就能知晓有关夜世界的一切秘密了吧。” 在回答的同时,英格丽德也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拉斯特的神情。 他的面容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就连那双漆黑的眼瞳也重新沉寂了下去,宛若澄澈的幽谭,吞噬了光芒,仅余下极深处的漆黑。 倘若是一般人的话,大约会以为先前拉斯特一闪而逝的表情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身为六阶的超凡者,更在不断使用夜刃「阴铁」的过程中,让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抵达了人类的极限—— 英格丽德很清楚,那并非是错觉。 眼前这位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学弟心中,分明潜藏着某种异常可怖的东西。 就仿佛是……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鬼。 (本章完) 第89章 在体术领域,我愿称你为最强 第89章 在体术领域,我愿称你为最强 英格丽德缓缓地打了个寒战。 她在发动夜刃「阴铁」后,那解除了生存本能与基因锁的限制,无视痛感狂暴战斗的姿态……便时常被军部的同僚们称呼为「鬼」。 可是刚才,英格丽德却感觉某个真正的恶鬼在凝视自己,初时还不分明,但此刻回想起来,却有一道寒流无声无息地贯穿全身。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发现拉斯特已经站起身子,向档案馆外走去。 “只要通关终焉残响……便能知道有关夜世界的一切真相吗?” “或者退一步来说——” “既然夜世界的伟力,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消失的历史片段重现,连传奇都无法分辨出差异。”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 “只要掌握了与夜世界主人同等的力量——” “即便是原本虚妄之物,也能够随自己的心意化为真实?” 拉斯特的声音从档案馆的入口处远远地传来,英格丽德仅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非常感谢你,学姐。” “无论如何,这一趟秘仪塔我都没有白来。” “虽然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差距,说这些话可能显得有些骄傲自大……但是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偿还这份人情。” …… 从秘仪塔回来之后,银院长便有些懵逼地发现,自己的长期饭票计划似乎又要泡汤了。 原本,在拉斯特躺在校医院里治病的时候,银院长整天待在他身边,每天和那纯净的心灵都贴贴得不亦乐乎。 银院长甚至感觉到,自己原本已经顿足了许久的序列长阶进度,又开始了缓慢但坚实的提升。 它有预感,只要自己按照现在的进度坚持下去,多则几年短则几个月,那它便能突破那阻拦了自己许多年的阶梯关隘,更进一步。 然而,也就是在这最关键的时间节点,拉斯特却忽然背叛了组织,不和自己一起当死宅了。 在依靠先前攻略冻水镇灾厄残响的功勋,让自己的方尖碑排名提升到了第十九位,并且在希尔缇娜的帮助下,顺利申请到了进入秘仪塔本部内,第六纪终末夜世界的权限之后。 拉斯特便开始了“靶场、灰烬院、秘仪塔总部”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 就连自己的宿舍都很少回去了,大部分时间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过夜。 逼得原本喜欢整天宅在家里,不怎么愿意外出的某只死宅雪貂……也被迫体验了一把卷王的生活,一天从早到晚都在开卷和去开卷的路上。 没办法,毕竟像拉斯特这样的优秀饭票可不多见。 突破关隘,更进一步的机会就在眼前,就连银院长这样的万年懒狗也不得不考虑,这是不是它此生仅有的机会。 只能跟着一起开卷了。 …… 而另一边。 在秘仪塔本部的巴尔巴罗萨教授,却迎来了莫名的惊喜。 原本还以为拉斯特只是客套一番,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颇为柔弱的小家伙在那之后居然真的每日按时进入秘仪塔,来找自己进行实战训练。 也让在秘仪塔干了几十年保安,闲得发慌的巴尔巴罗萨教授内心变得躁动了起来。 在遭受灵魂诅咒,变成这副见不得光的吊样之前,他在狮心院里教授的就是军用格斗技,更是个彻头彻尾的战斗狂人。 而现在的拉斯特主动上门,这不就是现成的沙袋……不对,是青涩而稚嫩,需要自己进行悉心雕琢的原石吗? 若是不将这小身板一看就很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拉斯特,打磨调教到近身战无敌,能够面对一切险境的程度,那么便是自己这位狮心院教授的失职。 然而—— 怀揣着如此尊师重教,热血的念头。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巴尔巴罗萨的心情便从惊喜变成了惊吓。 …… 唰—— 军刺的寒光刺破了半空,掀起音爆。 然后,在巨猿的心口前停顿。 “我认输。” 巴尔巴罗萨教授举起了毛茸茸的双手认输。 败了。 人类,不,兽人一败涂地。 明明从外表来看显得相当文弱,一看就是靠抱女人大白腿吃软饭的小白脸。 然而,当巴尔巴罗萨按照自己先前所承诺的那般,用「沉默失格」夜刃,将自己的身体素质与位阶压制到与拉斯特对等,仅仅依靠格斗技巧与拉斯特训练时。 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被爆杀了。 分明就是个二阶的小菜鸟,从外表来看撑死也不到二十岁,从学院那边打听到的消息也是今年才刚入学的新生。 但不知为何,对方所使用的技巧虽然与自己掌握的军用格斗技存在差异……可其近身战的熟练度,却还要比专精于此道,只依靠体术便打出了泰坦这一称号的自己,还要夸张上许多倍。 而且—— 对方所使用的格斗技,那每一个动作间所蕴含的死意,更是让巴尔巴罗萨暗暗心惊。 明明是所谓的「实战训练」,但是拉斯特的一招一式都充斥着浓烈的杀机……完全舍弃了动作和招式间的美感,而仅仅以用最少的体力,最短的时间,最高效地杀死目标为唯一追求。 “你这家伙,究竟杀过多少人?” 巴尔巴罗萨教授微微眯起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要不是知道繁星大学对新生只能用严苛来形容的审查机制,他差点要以为眼前之人是某个屠戮了好几座城市,罪大恶极的杀人犯。 就算是那些曾亲历战场,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军部高层,也绝没有这么浓烈的杀气。 “坦白来说,我其实没怎么杀过人,偶尔杀人也都是出于自保,就算是扮演小丑的时候也都点到为止。” “因为,小艾她不希望我沦为以剥夺生命为乐的变态杀人犯。” 拉斯特微微笑了笑:“除了……某些已经不是人类的东西。” “算了。” 巴尔巴罗萨晃了晃巨大的脑袋,一边恶狠狠地瞪了不远处正趴在一张木桌上,懒洋洋吃着小鱼干的银院长。 这雪貂肯定提前就知道些什么,但是却藏着掖着不肯说,眼睁睁地看着作为同僚的自己吃瘪。 绝壁是故意的。 银院长自然不会理会这只假冒伪劣的神奇动物,它毛茸茸的尾巴晃动,将一条条小鱼干优雅地送入口中。 拉斯特这家伙确实没怎么杀过人—— 按照一次循环杀几百来算,他也就是杀了好几千万头铁十字而已。 “总之,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东西了。” 巴尔巴罗萨教授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少年: “在体术这一领域——” “我「泰坦」巴尔巴罗萨愿称你为最强。” (本章完) 第90章 神圣手雷 第90章 神圣手雷 【『森林』·巴尔巴罗萨的当前羁绊等级由2提升至了3】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 【夜刃「沉默失格」——凋零石子已解锁】 …… 【当前解锁序列长阶数量已超过了第一临界点,「愚人的图书馆」进一步复苏了】 【限制解除,可同时使用隶属不同卡牌的原典】 【可用原典位+3,当前剩余可用原典位:3/6】 …… 随着眼前的巴尔巴罗萨教授,说出了那句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要起舞的台词。 拉斯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行他期待许久的湛蓝文字。 「沉默失格」 这个超能系的夜刃,总算是被拉斯特搞到手了。 而随着愚人图书馆的序列长阶解锁数量达到了第六条,原典位的数量也直接翻了个倍。 这对拉斯特而言,则可以算是意外之喜。 毕竟随着愚人图书馆原典数量的日益增多,他也感觉到原典位有些不够用了,开了直感就没有窥秘之眼,开了真名解放就没有沉默失格。 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我明白了,巴尔巴罗萨教授。” “无论如何,感谢你在这段时间的教导。” “这是这次给你带的酒。” “因为教授你之前说更喜欢黑啤的缘故,所以这次根据你的口味,我特意更换了一些品类和调制手法。” 拉斯特指了指不远处他带来的保温箱,道出了感谢。 因为发现眼前的这位德鲁伊教授很喜欢喝酒的缘故,所以拉斯特也充分发挥了自己在深蓝港中调酒师与品酒师的特长,时常从外面带各式各样的好酒过来,作为刷羁绊等级的辅助手段。 若非是这样投其所好,再加上拉斯特在格斗技巧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让巴尔巴罗萨教授那当了几十年保安却热血难凉的身体又一次沸腾了起来,找回了战斗的激情…… 拉斯特也绝无法用短短半个月时间,便将巴尔巴罗萨教授的好感度刷到了3级,将「沉默失格·凋零石子」的原典给搞到了手。 当然,「凋零石子」只是巴尔巴罗萨夜刃的基础能力,按照他本人的描述,再往上还有「静默之湖」。 不过拉斯特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再往上的能力,他暂时不做考虑。 巴尔巴罗萨教授毕竟是一位活了许多年,见识过许多事情的强大超凡者,心智早已经彻底成熟,和伊丝妲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小女生不同。 能够在半个月时间达到羁绊等级3,都已经是拉斯特取巧的成果。 而要想突破「熟识,朋友」,达到「知己,挚友」这个层次,那便绝不是仅靠投其所好便能够完成的。 这需要漫长时间的积累,地久天长的陪伴……或是经历过一些毕生难忘,同生共死的事情。 就譬如拉斯特和希尔缇娜,在两个夜世界中共同经历过的那般。 唯有真正地并肩作战,一起直面过死亡,方才能够成为值得托付彼此后背的伙伴。 …… “所以,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吗……” 巴尔巴罗萨的话语里微微有些惆怅。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身处秘仪塔中,当然也不至于喝不到好酒。 只是眼前这个小家伙不但格斗技的每招每式都如同一台杀戮机器般精准,就连调酒的水准也好的惊人。 也不知道他那看似年轻的外表之下,究竟都经历过些什么,才能培养出这种怪胎。 他看着不远处那盛放着酒液的保温箱……却并没有像过往那般,迫不及待地便从保温箱中取出那些堪称精品的调制鸡尾酒就开始享用。 巴尔巴罗萨的目光,落在了那正沉默地收拾东西,准备起身离去的少年之上。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马上就要进入终末夜世界了,对吗?” 少年准备离去的身影顿了顿,他微笑了一下:“教授,我的意图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不,比起与你同届的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你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想法。” “我猜,即便是与我进行实战训练的时候,你那仿佛经历了尸山血海,杀气腾腾的样子也绝非你的全貌,而仅仅只是你的一个侧面。” 巴尔巴罗萨教授微微摇了摇头:“但是之前那次你被英格丽德小姑娘带着,从档案馆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我在秘仪塔守了终末夜世界几十年,见过了太多来来往往,赴往终末夜世界的黑夜旅者。”巴尔巴罗萨慢慢地说:“这种眼神我曾经见过几次,每一次都记忆犹新。” “每个拥有这样眼神的人,都在方尖碑的夜空中刻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最终他们都死了,仅有的例外是一个叫做希尔缇娜的小姑娘。” “那看来,教授你会见识到第二个例外了。” 拉斯特笑了笑,但是脚步却并未停顿,只是一步步向着门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形即将彻底消失在大门口时,拉斯特忽然抬手,某样东西精准无误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枚刻印着金色纹路的纯白球体,最顶部有着如十字架般的插销。 透过纯白的外壁,可以看到其内部隐约流淌,凝结为液体般的光辉,宛若净化一切的圣芒。 【神圣手雷】 【类型:超凡道具、一次性消耗品】 【稀有度:金色】 【最大杀伤等级:第六阶层】 【道具描述:神造武器,湮灭一切】 【备注:对持有「混沌」、「邪恶」、「污染」、「失序」等属性的目标造成特攻效果】 拉斯特看着手中隐约透着圣光的纯白球体,下意识地看向了身后。 这是巴尔巴罗萨教授送给自己的东西。 “都是以前当黑夜旅者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一些小玩意,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留在秘仪塔中当保安也用不上了。” “我手头上的东西都在这几十年间陆陆续续送人,只剩下这个了,其他挑战终末夜世界的家伙们不是五阶就是六阶,不缺输出,也用不太上这玩意。” “不过这东西对你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 巴尔巴罗萨教授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终末夜世界不同于其他夜世界,普通夜世界的背景只是从历史中截取的一个片段,其内部的力量层次往往不会超过黑夜旅者太多,比如限制二阶进入,那么残响中的敌人最强也不会超过四阶。” “但终末夜世界不同……即便你只有二阶,也很可能会卷入到涉及高阶强者,乃至于传奇半神的历史大事件,成为宏大场面中不起眼的一份子。”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夜世界的通关任务需求也会变得相对宽松,很多时候未必要正面作战,完全可以通过取巧的方式苟到通关。” “如果一不小心,在终末夜世界中被卷入了远超你实力范畴的历史大势,走投无路别无选择的时候,可以考虑使用这玩意。” 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终末夜世界的入口之前已经带你看过,这次我就不去了。” “成为黑夜旅者,未必便一定要做出什么丰功伟绩。” “能够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拉斯特回头望去,只看见巴尔巴罗萨正矗立在秘仪塔的阴暗里。 那道身影,分明有几分佝偻。 (本章完) 第91章 口嫌体正直的雪貂院长 第91章 口嫌体正直的雪貂院长 “那傻大个居然把神圣手雷这种好东西都拿出来了,看来对你很看好啊。” 银院长蹲坐在拉斯特的肩头,嘟囔了两句。 虽然巴尔巴罗萨口中将自己的神圣手雷说的一文不值,是送不出去所以才剩下来的残次品,但那也是以其他五六阶的黑夜旅者为标准来衡量的。 对于那些本就已经抵达六阶,靠自己就能造成不俗伤害的超凡者们而言,神圣手雷这种最高杀伤范围六阶的一次性道具自然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但那毕竟是金色稀有度的超凡道具,夜世界中出产的概率极低,而且至少也是五阶以上的夜世界才能产出。 单论价值,都能抵得上一件质量稍差的纹章礼装了。 就是不知道,要是那傻大个知晓了拉斯特是为了拷贝走他的夜刃方才如此殷勤,心里究竟会有什么想法。 嗯……仔细想想,那傻大个就算真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 毕竟巴尔巴罗萨当初还有人样的时候,可也是个整天喊着羁绊、友情、燃烧青春的热血青……中年,神经大条的要死,能有个人既给他调酒又帮他满足战斗欲,恐怕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如此感慨着,银院长动了动尾巴,刚想从自己的亚空间中取出一枚小鱼干送入口中…… 却发现,自己的尾巴忽然被某人的大手给抓住了。 它的尾巴仿佛触电般僵硬了一下,刚想要炸毛,教育一下目无尊长的拉斯特,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但随后银院长便发现,那枚从自己的小仓库里被取出,正从次级维度跨越到现世的小鱼干,忽然停顿在了虚空之中。 紧接着,那枚小鱼干便失去了控制。 在它欲哭无泪的眼神里,小鱼干被卷入了空间乱流,很快消失不见。 “你真把巴尔巴罗萨的夜刃搞到手了?” 银院长微微眯起了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撇了眼身下已经把手从自己的尾巴上移开,眼神清澈的拉斯特。 虽然刚才自己在那枚小鱼干上施加的力量很轻微,完全就是随心之举。 但那也是空间法则的运用,寻常人不掌握空间相关的夜刃,绝无法干涉才对。 然而就在那一瞬,银院长在发动能力时,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滞涩的感觉。 虽然那份滞涩感很轻微,对银院长而言,轻而易举地便能够冲破—— 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不言而喻。 毫无疑问,那是巴尔巴罗萨「沉默失格」夜刃所专有的能力。 “嗯,巴尔巴罗萨教授真是个好人啊。” 拉斯特解除了自己「沉默失格·凋零石子」的能力,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并非是客套的话语,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即便排除掉自己从对方身上所获得的夜刃原典,还有那件金色品质的超凡道具「神圣手雷」。 哪怕是看似走个过场的实战训练,其实拉斯特也同样受益匪浅。 他确实有着大师级别的格斗术经验,那是他在深蓝港里和全城的铁十字们斗智斗勇大逃杀了几百年方才磨炼出来的技巧,与他的枪法相似,早已经登峰造极。 可是,那终归是他从深蓝港海军陆战队那里学来的军用格斗技,包括后续三百年的实战锻炼,归根结底……他所使用格斗技的对象只是普通人类和铁十字,而并非是超凡者。 但很显然,对于高阶的黑夜旅者而言,普通铁十字这种货色,只不过是路边的杂鱼而已,随手一个aoe就清掉了。 他们真正的敌人,是同样高阶的超凡者。 而超凡者之间的近身战,拉斯特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或许在大部分情况下,他靠着单纯的熟练度便能碾压,但倘若遇到希尔缇娜这种本身就浸淫于其中多年的强者,那拉斯特便很可能会吃亏。 好在——拉斯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巴尔巴罗萨教授却有。 特训之下,再配合已经到手的沉默失格原典,拉斯特终于将这方面的短板彻底补全。 只要自己能够完成近身,那么在凋零石子那近乎魔免的作用下,哪怕是那些比自己高出一整个位阶的敌人,也不过是被沉默以后一个技能放不出的超级兵而已。 “不愧是a+级的夜刃,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拉斯特自语了一句。 在遗迹院内部,对于不同类型的夜刃有着相当细致的等级划分。 夜刃的潜力等级划分,参考了夜世界通关的任务评分,从「f」到「ex」不等。 而巴尔巴罗萨教授的「沉默失格」,被评级为a+级别的超能系异能。 在拉斯特当前所获得的所有夜刃原典之中,仅次于希尔缇娜「ex」级别的夜刃无限之剑。 当然,还有一些夜刃因为被遗迹院判定为有着较高危险性和不可控性,未曾被罗列在遗迹院的夜刃数据库中。 就譬如阿克希娅的「死告天使」,仅有两个「超高危」和「禁忌」的标签标注,但是倘若真要分级的话,想必也能达到ex级别。 让拉斯特有些期待起了获得「死告天使」原典的景象。 “不过这样看来,英格丽德学姐才是真的不容易。” 因为过于显著,甚至可能危及生命的副作用,英格丽德的「阴铁」夜刃仅被分类为了「f」级。 但英格丽德却靠着如此平庸的夜刃,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只是,不知为何…… 明明按照拉斯特的估测,自己与英格丽德的关系,应该已经达到了「相识」的地步,足够开启羁绊1才对。 但是,那正义序列长阶被开启的提示却始终没有响起。 令拉斯特不由联想到了银院长看到英格丽德时,那般刻意避而不见的奇怪态度。 “看来,自己这位学姐的心性……应该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或许,她身上也藏着不少事情。 如此想着,拉斯特感觉肩头忽然一轻。 “我和那傻大个一样,也看不得这种离别的场景。” “终末夜世界你就自己去吧。” 银院长的话语在空中飘荡,空气中银芒一闪,它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拉斯特用手在肩上一摸,然后便发现在银院长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对棋子模样的东西。 【替身棋子(王与车)】 【类型:超凡道具、一次性消耗品】 【稀有度:紫色】 【道具描述:一对棋子,使用者在手握其中一枚棋子时,能够使用「王车易位」。】 【「王车异位」:将使用者与另一枚棋子的位置互换。】 只能说,不愧是口嫌体正直的傲娇雪貂院长。 (本章完) 第92章 他是能成为我姐夫的男人(二合一) 第92章 他是能成为我姐夫的男人(二合一) 拉斯特将银院长留下的东西,连带着那枚纯白色的神圣手雷一起收入了怀中。 这件道具的外观实际上看起来,分明就是两枚晶莹剔透,仿佛由水晶所制成的棋子,样式与拉斯特前世记忆中的国际象棋棋子一般无二。 一枚是「国王」,而另一枚则是城堡模样的「车」。 只要手握其中一枚棋子,便能够使用王车易位,令自己与另一枚棋子互换位置。 当然,正如拉斯特前世国际象棋的规则那般,王车易位每一局对弈中只能使用一次,而拉斯特手中的替身棋子,作为一次性消耗品,同样在使用一次后便会报废。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能够在关键时刻保住性命的好东西,可以当飞雷神来使。 银院长会将这东西留给自己,显然也是考虑到了与先前巴尔巴罗萨教授赠送给自己的神圣手雷的适配性。 没这东西配合的话,以神圣手雷的杀伤范围,极大可能便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只能说,银院长真是把自己的傲娇兽设立得死死的。 …… 秘仪塔的外侧关隘很多,不过内部倒是没再怎么戒严。 毕竟,倘若真有什么入侵者能够通过了外面那些关卡,抵达了秘仪塔内部……那再设置什么防盗门和密码之类的东西也和摆设没什么区别。 很快,拉斯特便独自抵达了终末夜世界的入口。 其他夜世界的入口,其外观看起来都像是一道门扉,散发着水波般的光影。 但终末夜世界的入口却有些不同。 那是一块巨大的漆黑石碑。 看起来有些像是繁星大学校门口那巍然伫立的繁星方尖碑,只是与方尖碑不同,眼前的石碑显得更虚幻,更古老。 而碑面也没有书写着一位位黑夜旅者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那淡薄夜色遮掩之下,无数道古老而玄奥的烙印。 那是岁月流逝的痕迹,带着沧桑而悠远的韵味。 似乎这枚石碑真如夜世界的定义那般,见证了旧日纪元里一个文明的崛起,兴盛,衰老,直至终结。 又仿佛是—— 那个昔日辉煌灿烂文明的墓碑。 拉斯特在这道漆黑的墓碑前顿足。 遮掩住墓碑的淡薄夜色短暂消散,幽幽灯火里,清亮的碑面映射出拉斯特如今的模样。 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英俊的面容上轮廓深邃,神情淡漠。 唯有那双漆黑碎发之下的眸子,初看时澄澈明净,宛若湖底沉着璀璨的星辰。 但再仔细看,却能在眼眸的深处看到斑驳裂痕…… 宛若破碎的瓷器,内里早已经布满裂纹,只是在用胶水勉强维系着完整的形体。 “没想到只是在档案馆里看了些文件,居然就把自己的心理状态搞成了这种样子啊。” 拉斯特看着碑面倒映出来,稍稍卸下面具后的自己,不由苦笑了一下。 换作是他之前还被困在深蓝港的时候,这种心理状态……基本上就意味着他离回迦南见小艾不远了。 只是,对于如今的拉斯特而言。 即便在夜世界的间隙中回到了那个地方,但迦南之于他,却未必还是那个能够抚平一切伤痕的理想乡了。 正如冻水镇里那由血雾根据自己记忆,所编织而出的幻境一般。 迦南真实地存在于现世,而他也能够与小艾在现世中重逢,甚至可以一起在繁星大学中上学,冒险……这一切终归只是拉斯特一厢情愿的幻梦而已。 而既然是梦,那便终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可即便如此,我也要揭开真相。”他道出了轻声的自语。 迦南消失于现世,却依残存于夜世界间隙之中的真相。 那个在年幼的自己心中,埋下名为守岸人梦想的人的真相。 以及,自己被困在深蓝港中三百年的真相…… 在说出了这句自语后,拉斯特心灵海洋中那荡漾的涟漪在顷刻间平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放平。 碑面的倒影里,那双眸子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遮掩住了锋锐的光。 拉斯特重新戴上了那完美无瑕,在外人面前不留破绽的面具。 “那么,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一次性治愈水晶五枚、神圣手雷、替身棋子「王与车」,纹章礼装「铁纹之月」,纹章礼装「七重视域」、多种炼金秘药、特制附魔弹头……没有遗漏。” “精神力饱满,体能尚可。” “所有固有技能都已经冷却完毕,愚人的图书馆原典位确认无误,秘仪塔资料库中所有关于第六纪的历史资料,包括该纪元的多种通用语都已背诵完毕。” “准备完全,ready perfectly。” 他轻轻伸出了手。 让自己的右手,触及了那道巨大的漆黑墓碑。 下一个刹那。 周围的一切,不论是摇曳的烛火亦或者是流淌的微风,皆在顷刻间定格。 只余下那从石碑中弥散而出,愈发浓郁的夜色—— 将拉斯特的身形,轻柔地包裹了起来。 他再次进入了夜世界。 属于第六纪的,终末夜世界。 …… “唉,这一个个的,总是这么让貂操心。” “明明以这些家伙的天赋,在学院里躺平安心练级就完事了……却非要都这样自命不凡,恨不得一年到头都泡在夜世界里。” “唉,这家伙进了夜世界也没个准信,搞得我都没心情吃小鱼干了。” 空旷的秘仪塔中,一道银芒忽然闪烁而过。 银院长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巨大墓碑旁那缕逐渐消散的夜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离别时的场景,但它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暗中跟了过来,等到拉斯特进入了夜世界方才现身。 “今天的饭票该去找谁解决呢……小缇娜,还是小希娅?” “不过以小缇娜的性子,估计这时候不是已经进了历史残响就是在去历史残响的路上……小希娅应该会去坐镇那个位于边境的夜世界入口,去找她的话又得赶上好几天路。” “好麻烦啊,这么冷的天懒得出门动弹,但秘仪塔里又没有网络,要不干脆在这里睡一觉,等那臭小子出来算了。” 就在银院长在半空中百无聊赖地打了个滚,开始思考是回一趟学院还是干脆直接在这里进入冬眠模式的时候…… 它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狐疑,看向了远处秘仪塔入口的方向。 凭借着作为神奇动物的本能,银院长从那个方向感知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机。 “小希娅?” “正说着没饭票了,她就自己送上门了?” 银院长心中一喜,但随后便重新颓然了下来。 虽然它这段时间因为跟随着拉斯特各种东奔西跑的缘故,对学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但阿克希娅这个时候来到秘仪塔,显然不会是来找自己谈天的,应当也不是来查询资料的。 极大可能,便是阿克希娅也是来挑战终末夜世界的。 阿克希娅的「死神」序列长阶虽然并不像银院长自己的序列那样具有唯一性,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份。 但因为想要进阶便需要与死亡为伍,这条序列长阶的超凡者哪怕放眼整个历史也屈指可数……绝大部分踏足这条序列的超凡者不是因为频繁感受死亡而精神错乱,便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暴毙。 也因此,死神序列的知识传承同样极为残缺,要想顺利晋升,便唯有进入具有相性的夜世界中。 而终末夜世界则是唯一拥有全序列相性的夜世界,再加上拥有更高奖励的缘故,像阿克希娅这样强大且具有自信的黑夜旅者,便时常会将这里作为自己的试炼地。 也无所谓,就算马上就要进夜世界了,但总归能蹭一点饭票是一点。 然而,就在银院长摇晃着雪白的尾巴,正准备去找阿克希娅蹭吃蹭喝的时候。 它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忽然突兀地定格在了半空中。 “还真是幸运啊,没想到跟在阿克希娅姐姐的后面,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意外之喜。” 优雅悦耳的少女之音,在半空中回荡。 下一个刹那,银院长便看到一位身穿洋裙,留着棕色半长发,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就这样跟在阿克希娅的身后走进了秘仪塔。 她看着在半空中一脸日了狗表情的银院长,那带着些许稚色的精致脸庞上流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少女提起裙摆,向着银院长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王室礼。 “好久不见,银院长。” 听着少女那天真悦耳,宛若天籁的声音,银院长的毛发却一根根地竖立了起来。 它的眼眸中银芒一闪,便要发动能力跑路。 但是紧接着,银院长身体周遭的空气之中,便忽然流淌起了如墨一般的漆黑液体。 虽然是液体,却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让人联想到了流动的水银。 下一个刹那,银院长那已经消失了一半的身体便重新具现,停顿在了半空中。 而它的周遭,那水银般的液态金属表面,忽然亮起了一个又一个瑰丽的炼金矩阵。 在炼金矩阵的光芒里,黑色的液态金属聚合,重构。 最终,变幻为了两只小手的模样。 水银之手抓着露出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银院长,送到了洋裙少女的面前。 而那位洋裙少女则踮起脚尖将银院长抱在怀中,如同撸猫般轻柔地抚摸起了它的脑袋。 “你怎么把奥菲丽娅给带来了?” 银院长用幽怨的表情,看向了那位洋裙少女身旁,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眼前发生一切的阿克希娅。 “她说,她是小缇娜的妹妹。” 阿克希娅歪了歪头,借助月下轻语回答:“而且她还说,她是猫咪你的朋友。” “朋友个鬼啊。” 银院长的表情直接和它前不久吃下的小鱼干完成了同步,同样的死鱼脸。 奥菲丽娅。 格兰威尔皇帝亚伦的第二个女儿,希尔缇娜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时,因为希尔缇娜拒绝承认皇室的身份,奥菲丽娅也是外人眼中格兰威尔帝国唯一的王女。 另一方面,虽然年龄很小,但她却是机械师领域举世罕有的天才。 刚才由液态金属变幻而成的水银之手,便是奥菲丽娅的杰作。 利用炼金矩阵的炼成功能,她能够让由万千枚微粒所组成的液态不死金属,随自己的心意具现为各种模样。 甚至,还能够短暂地遮蔽空间法则。 当然,银院长倘若用出全力,眼前屏蔽空间法则的液态金属也困不住它。 只不过,银院长显然不可能对一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用出全力。 于是乎,奥菲丽娅这位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二皇女,便成为了银院长最大的克星,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小雪貂,那个叫做拉斯特的新生,是刚刚进了终末夜世界吗?” 奥菲丽娅用水银之手温柔地摸着银院长的脑袋,再次用优雅而天真的声音开口。 银院长也顾不上奥菲丽娅对自己的称呼直接从“银院长”变成了“小雪貂”了,它微微眯起眼睛:“你果然是为了他而来。” “当然。” 奥菲丽娅微笑了一下:“因为那个新生的缘故,我亲爱的王姐最近仿佛变了个人,甚至还专门抽出了时间,和他单独在繁星大学的校庆上约会。” “身为妹妹,我当然要替王姐好好地考察一番,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所以,我拜托了阿克希娅,让她带着实时传影终端,去帮我看看那个家伙在夜世界里的模样。” “能够跨越夜世界和现世传递影像的终端,真被火种研究所做出来了?”银院长瞳眸一缩。 “但终末夜世界无法组队,阿克希娅已经五阶,她未必会和拉斯特匹配到相同的历史残响。” “是啊,所以我还找到了「青铜蔷薇」当初追踪我姐姐进入夜世界的方法。” 奥菲丽娅注视着大厅中心,那被夜色所笼罩的纪元墓碑。 “坦白而言,我也很好奇……” “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姐夫。” (本章完) 第93章 纪元残响传奇之战的序幕(二合一) 第93章 纪元残响·传奇之战的序幕(二合一) “青铜蔷薇?” 银院长的兽瞳中月华闪烁,强行挣脱了奥菲丽娅的怀抱。 它的目光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连他们当初用来追踪小缇娜的手段都找到了?” “能够无视组队要求和等阶限制,强制让黑夜旅者进入相同历史残响的追踪道具?” 当初希尔缇娜在深蓝港残响中,便曾遭遇了一位三阶舞者的追踪。 当然,那次事件,也同样成为了拉斯特与希尔缇娜初次邂逅的契机。 事后,繁星大学也曾经对此事进行过探查,但是青铜蔷薇作为隐秘组织,本就藏匿的相当之深,成员与据点遍布西大陆各国,数百年来一直都让各大势力头疼不已。 再加上繁星大学本就是专注于攻略夜世界,游离于各大国度势力之外的独立组织,不可能为了剿灭一个隐秘组织而向他国的领土出动太多的战力。 因此,对于青铜蔷薇的搜查进度一直推进得相当缓慢。 却没想到,反而是王室这边率先有了突破。 “没办法,但那毕竟是我亲爱的王姐啊。” “即便姐姐一直不喜欢我们以皇室的身份干涉她的生活……” “但既然有小老鼠胆敢在暗中盯梢姐姐,我又怎么可能对此不管不顾。” 奥菲丽娅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她并没有再去管那挣脱开自己怀抱的小雪貂,只是微微抬手。 那双水银之手悄无声息地崩解,化为了液态的不死金属在她的周身流淌。 紧接着,水银液滴凝聚为了黑色的荆棘,继而汇聚为一道由漆黑荆棘所编织而成的座椅。 奥菲丽娅在座椅上坐下。 黯淡底色下的纯白洋裙,精致无瑕的俏脸,还有那优雅的王族气场,让她看起来如瓷娃娃般美丽动人。 倘若—— 忽略掉奥菲丽娅绯红眼眸里,那一闪而逝,吞没了光芒的阴影的话。 “我让凯特去了一趟鲁伊诸侯同盟,灭掉了青铜蔷薇在整个西大陆南域的分教团。” “同时,我也从青铜蔷薇在南域总部的据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奥菲丽娅将手乖巧地放在荆棘座椅的扶手上,不死金属涌动,两样事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一枚晶莹的水晶,以及一具由黏土所捏成,没有脸部细节的玩偶。 “能够跟踪目标进入相同夜世界的「追踪玩偶」,包括能够改良传影水晶,让其可以跨越夜世界与现世壁障传递影像的空间核心……” “这些,都是我从青铜蔷薇在南域的分教团总部找到的。” 银院长注视着奥菲丽娅手中的两样道具,神情严肃。 “为什么青铜蔷薇会有这种东西?” 作为年龄被列入了繁星大学十大未解之谜,几乎见证了黑夜旅者们探索夜世界全过程的神奇动物,银院长很清楚这两样道具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夜世界与现世间的屏障被打破了。 看似平平无奇,但这两样道具却真正涉及到了夜世界的法则,是权限类的规则道具。 远非那些单纯追求杀伤力,治愈能力的普通超凡道具可比。 繁星大学的无数黑夜旅者们探索了夜世界近千年之久,都对规则系的夜世界道具了解甚少,为什么青铜蔷薇这种行动重心更多放在现世之上的隐秘组织,却会掌握这种道具? 连一个「心灵恶魔」序列的三阶舞者,都可以随意使用「追踪人偶」进行追迹,这便说明青铜蔷薇手中并非是偶然得到的孤品,而是已经掌握了稳定的产出途径。 “根据剿灭的分教团总部中留下的信息,这些东西也并非是来源于青铜蔷薇这样的隐秘组织自己……而是从某个更加隐秘的来源获得的。” 奥菲丽娅把玩着手中那没有脸部的黏土玩偶:“关于那个来源的残留信息很少,而且大多语焉不详,只有一个名词留下——” 她那清澈悦耳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守墓者」。” “凯特审讯了青铜蔷薇南域分教团的一些主教,甚至用了搜魂的方式……但是那些青铜蔷薇的高层们除了「守墓者」这个名字外,对这些道具的来历也一无所知。” 守墓者? 银院长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但哪怕是以它的阅历和见识,却依然在记忆里一无所获。 它自然知道奥菲丽娅口中的凯特是谁,那是一位直接效忠于皇室的六阶强者…… 或者说,凯特所效忠的并非是皇室,甚至也并非是皇帝亚伦,而是皇女奥菲丽娅本人。 那个冷冰冰的女人,一直都以「奥菲丽娅殿下最锋锐的剑」所自居。 而既然连这位只需要提名字,便能让帝都无数大贵族们闻风丧胆的拷问官,都在青铜蔷薇的分教团总部里找不到任何线索…… 只能说明那个叫做「守墓者」的幕后黑手,也许藏得比银院长所想象的还要更深。 甚至,也许连当前西大陆上那些国家间的暗流涌动,都与对方脱不开干系…… 银院长停下了发散性的联想,收回了思绪,重新看向了眼前的奥菲丽娅:“你应该清楚,这两样道具对黑夜旅者们有着多大的意义。” 能够跟踪他人进入相同夜世界的追踪玩偶姑且不论。毕竟繁星大学又不是邪教组织,没有尾行别人的需求……而绝大部分的夜世界本就能够正常组队,有资格挑战终末夜世界的黑夜旅者只是极少部分。 但仅仅是能够实时传递夜世界内部影像的传影水晶……便会让黑夜旅者们攻略夜世界的模式,产生根本性的变化。 倘若攻略冻水镇灾厄残响的时候,能够为侦察队配备传影水晶,实时向外界传递情报,那便能避免掉许多开荒时的牺牲。 “当然。” 奥菲丽娅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仅有寥寥几件,但之后我便会将剩下的规则道具赠送给贵校。” “不过,在此之前……” 漆黑的水银涌动,在奥菲丽娅的手中再次化为了一枚试管,试管内流淌着几滴殷红的血液。 而奥菲丽娅,便这样将试管里的血液,滴落在了那具没有脸的黏土人偶之上。 下一刻。 那显得极其粗糙,没有任何外观细节的黏土人偶之上,忽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黏土上揉捏,雕琢…… 很快,那黏土玩偶的脸上便具现出了精细的五官,以及外形的细节。 黑发,黑眸,身穿漆黑的风衣。 面容的曲线并不如西大陆的常见人种那般显得笔直刚硬,而是带着几分柔和。 身形修长而挺拔,眼神淡漠。 分明就是将拉斯特给等比例缩小了十倍之后的模样。 奥菲丽娅那酒红色的眸子,便这样落在了小巧人偶的脸庞上,目光幽深。 “你什么时候弄到的拉斯特的血液?”银院长看着奥菲丽娅的动作,不由皱了皱眉。 “当然是他和那只大猩猩进行实战训练的时候,在训练场地上的遗留。” 奥菲丽娅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毕竟,军部的那些人可没胆子来管我。” 银院长:……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作为帝国明面上唯一的皇女,由军部和繁星大学合作建立,但日常维护都由军部进行的秘仪塔,便等同于奥菲丽娅的后园。 “没办法,可那毕竟是我唯一的姐姐啊。” “她是那么的执拗而且一根筋……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情便绝不会放弃,即便明知道是一道墙,王姐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粉碎。” “可是像姐姐这样的性格,倘若她所认定的那个人其实是个坏人,那就太容易受伤了。” “爱得越深,便也会被伤得越深。” 奥菲丽娅伸出白皙的手指,用指尖轻轻触摸过那和拉斯特有九分相似的人偶脸庞,目光幽深。 “那个叫做拉斯特的新生,他具体是什么来历,他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我都不在乎。” “但是,我要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奥菲丽娅的眼眸中,那抹吞没光芒的阴影愈发浓郁了几分:“在现世,在外人面前戴上虚情假意,完美无瑕的面具……这种事情我也办得到,像他一样熟练。” “但是,这种习惯给自己带面具的人,唯有在夜世界里,在他自以为无人听闻,无人看见的历史残响之中,方才有可能短暂暴露自己面具之下的真容。” 流淌的水银涌动,将她手中的黏土玩偶以及传影水晶,都送到了阿克希娅身前。 “只要携带着这个玩偶进入,便能够进入与玩偶追踪目标相同的夜世界,并在其中定位到他的具体方位。” 阿克希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两样道具,那双眸子在玩偶上停顿了片刻。 最终,她侧过头看了眼银院长。 虽然阿克希娅对奥菲丽娅的观感不错,而且对那件能够追踪拉斯特的玩偶也有些好奇。 但是作为繁星大学的学生,她并不需要听从帝国王室的指令,在这样的场合,阿克希娅只会尊重银院长的意见。 “按奥菲丽娅说的去做吧。” 银院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对那小子有信心,但是他毕竟才二阶,却很可能会卷入终末夜世界的历史大势之中。” “必要时候,记得帮他一把。” “好。” 阿克希娅点了点头,淡漠的声音透过月下轻语在银院长的精神世界响起。 与此同时,她接过了水晶与玩偶。 阿克希娅面无表情地伸手,在那个有着拉斯特外表的黏土玩偶脸颊上捏了捏,然后方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将其收入了怀中。 下一刻,她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那漆黑的墓碑旁,抬手触摸。 伴随着一阵夜色的扭曲,这位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也同样消失在了纪元石碑旁。 空旷的大厅中,仅余下了奥菲丽娅与银院长一人一貂。 “那么,小雪貂,要来一起看看直播吗?” “当然……夜世界的时间流速与现世并不统一,所以实际上我们看到的并非直播,而是夜世界中已然发生,并被遴选出来的某些关键片段。” 奥菲丽娅的俏脸上露出了优雅的笑容,朝着银院长发出了邀请。 但是,那娇俏可人,如洋娃娃般的笑容映在银院长的眼中,却仿佛幽深而冰冷,吞噬光芒的黑洞。 这位希尔缇娜的皇妹,便是它最害怕而且难以应对的类型。 不过,看着那在奥菲丽娅面前展开的光幕,银院长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奥菲丽娅抓不到的角落观看起了光幕中的景象。 毕竟,听黑夜旅者们转述自己经历,和看第一视角的直播,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它也很好奇拉斯特这个家伙,究竟会在这次的夜世界里捣鼓出来些什么名堂。 …… 在那缥缈不定,连绵起伏的夜色里。 拉斯特看到了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闪烁而过。 【夜世界任务——「纪元残响.传奇之战的序幕」已开启】 【时代介绍:铁十字、活性化的污染物、肆虐的兽潮、横行大陆的邪教团、覆灭的城镇…… 当文明高速发展,欣欣向荣的第六纪黄金时代褪去,繁华落幕后,所迎来的,便是永无止境的灾厄。 纵然「守岸人」组织百年如一日地坚守,但命运的轨迹仿佛早已经划定,一切都朝着衰亡无可阻止地坠落而去。 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无形中操纵着灾厄的走向,让文明的星火愈发微渺。 时至今日,守岸人的高层也亦发现,继续按照原有的路线发展下去,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苟延残喘。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主动出击,在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之前,击破那在暗中操使灾祸的根源…… 即便,将要为此付出血与火的牺牲,骨与灰的代价。】 【与此同时,不起眼的角落,一位名为格蕾的少女通过了考核,成为了新晋的守岸人组织一员。】 (本章完) 第94章 灭国者拉斯特与冥界女王阿克希娅(7 第94章 「灭国者」拉斯特与「冥界女王」阿克希娅(7k) 那萦绕在眼前,淡薄缥缈的夜色逐渐消散。 连带着自我的感知,都在一点点地复苏。 拉斯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座木质的小屋,内部装潢并不奢华,但是却显得相当干净且明亮。 窗户是敞开着的,空气很清新。 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窗帘微微摇晃。 透过窗户可以隐约看见海,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碎成细小的浪,潮声像是在天与地之间回荡。 拉斯特抬起头,便看到了窗外那座醒目的尖塔。 以及尖塔的最高处,那由两道洁白双翼,将海岸线完全笼罩入其中的银色翼徽。 对于这枚翼徽的含义,拉斯特再是熟悉不过。 在上一个冻水镇的灾厄残响,他与希尔缇娜便曾经佩戴着这样的翼徽而战。 只是与自己曾佩戴过的徽章相比,这座尖塔上的翼徽要显得更精细,也亦更为大气磅礴……那银白的羽翼舒展而开,仿佛遮掩了天日。 「守望海岸之人」 这是守岸人的象征。 而与之相对应,拉斯特此刻所身处的地点,还有眼前那座雕刻着巨大翼徽的尖塔之名,自然也就昭然若揭…… 「守望尖塔」—— 也亦是守岸人组织,位于破碎海岸的本部。 用上一个历史残响中格蕾的话来讲…… 这里有着那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坐镇,也是全世界最为安全的地方。 【身份背景介绍: 拉斯特,一个被光阴所埋没,被岁月遗忘的名字。 你曾行走于黄金时代尾声的深蓝港,与那些名为铁十字的施虐之野兽为伍。 你也曾漫步于被迷雾笼罩的无名小镇,破碎了那场少女的虚妄之幻梦。 而此刻,你的身份是「守望尖塔」之中一名普通的守岸人……只是,似乎有人在隐约中探查到了你曾经的过往,并想要对你委以重任。 这是时代的转折点,也亦是某场波澜壮阔,将会改变整个历史走向的大事件的序幕】 【当前历史残响类别为「纪元残响」,无位阶等级限制】 【任务目标:作为参演史诗的一员,完整地经历此段历史,并存活至最终】 【提示:该残响中无固定任务通关时限,无法通过时限结束离开夜世界】 【提示:在完整地经历该段历史事件后,黑夜旅者将可以自由选择脱出历史残响或继续停留】 【提示:夜世界任务奖励,将根据黑夜旅者在该段历史中的重要性,参与度,具体履历等综合表现发放】 【提示:黑夜旅者在历史残响中获得合理身份,精通本世界基础通用语言】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信息。 看着那一行行湛蓝色的,来自于夜世界的背景信息提示,拉斯特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毫无疑问,相比于他此前所经历的两次历史残响,这次的纪元残响,不论是地图规模还是背景剧情的宏大程度,都要跃升了好几个台阶。 毕竟,拉斯特之前在深蓝港的时候,抛开那属于纯粹背景板,一旦降临便直接等同剧情杀的邪神……他所遭遇的最强者,也不过是铁十字首领朗格莱这样觉醒了异能力的变异种。 按照现世对于超凡者等阶的划分,即便是吞噬了其他铁十字变异种,将它们的异能力都化为己用的完全体朗格莱,至多也不过是三阶到四阶的水准。 他与希尔缇娜之所以会被弄成那般狼狈的模样,完全就是因为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夸张了一些,被整整一座城市的铁十字追杀。 而冻水镇就更不用说了,最终的敌人实际上只是一道活性化的朱月污染物。 虽然那种可以操控傀儡,编织梦境的能力有些诡异难缠……但其真实位阶也并不算高,这点从灾厄残响限制三阶以下的黑夜旅者进入便可见一斑。 若非如此,拉斯特也不可能靠着自己一人,便直接击溃了那道活性化的污染物核心。 但是这次则截然不同。 先前只是局限于一座城市,一座小镇,但是这一次纪元残响单单是他的出生点,便直接刷在了守望尖塔,守岸人组织的总部。 那位守岸人领袖的威名,拉斯特可是早已经从各种地方听说过了。 也许是这个时代,秩序阵营里的最强者。 而按照苟策划在设计游戏副本时,那众所周知的定律:「友方的npc越强,那么与之相对应的敌方boss实力也越强」 再加上这处纪元残响的名称——「传奇之战的序幕」 传奇之战。 顾名思义,唯有交战的双方都是传奇,才有资格被这样命名。 “看来,这次有机会见识到了不得的大场面了啊。” 拉斯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也就幸亏他现在所身处的,仅仅是「序幕」。 既然是序幕,那便说明目前还仅仅处于各方布局,暗流汹涌的阶段,真正的战争应当不会直接在这一次历史残响中爆发。 不然的话,就以他现在距离三阶都还差一步之遥的小身板,真被卷入了那样的大战之中,就算被余波蒸发恐怕都没人知晓。 当然,会遭遇这样的大场面,其实也在拉斯特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就是「纪元残响」,相比于「灾厄残响」和其他普通历史残响的特性。 按照巴尔巴罗萨教授的说法,纪元残响的历史背景,皆是那些成为了一个时代历史转折点的大事件。 而黑夜旅者在纪元残响中,一般也无法再像进入其他历史残响那样,能够扮演背景剧情中的唯一主角。 在大部分情况下,黑夜旅者于纪元残响中,也不过是史诗故事里不起眼的配角,随着时代大势随波逐流的普通一员而已…… 真正的主角,还是那些原本历史中的大人物。 当然,从故事主角变成了配角,其实对大部分黑夜旅者而言也并非坏事。 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至少他们的生还率是大大提升了。 「作为参演史诗的一员,完整地经历此段历史,并存活至最终」 这个通关要求说难很难,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毕竟倘若不在意夜世界的任务奖励,而是单纯想要苟命的话……只需要趁着别人神仙打架的时候,在战场边缘ob划水,隔着八百里远远地丢两枚手里剑,其实也算「完整地经历了这段历史」。 当然,比起这些。 真正让拉斯特在意的,还是那后续的几行文字中,有关于他自己身份的介绍信息。 还有—— 「格蕾」 “按照繁星大学的猜想,黑夜旅者所经历的夜世界残响都是完全独立的副本和倒影。” “不论在其中做了什么,即便改天换日,都应当与真实历史毫无关联才对。” “可是,真是如此的话……” “为什么,会出现格蕾这个名字?” 冻水镇那位拥有「命运」序列长阶的少女,是历史中真实存在的人物。 即便没有与拉斯特邂逅,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她也可能被其他守岸人救出,或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己走出那永无止境的冻水镇幻梦。 在未来通过了守岸人组织的考核,成为了守岸人的一员,这也同样不足为奇。 但倘若如此—— 她的名字就应该是小灰,而不是「格蕾」。 格蕾,这是拉斯特根据前世的语言,由「grey」所进行的音译……是由拉斯特自己所赋予那位无名少女的名姓。 绝非用巧合便能够解释。 “也就是说……” “在纪元残响中,依然留存着我过往夜世界中的经历?” 这是拉斯特此前所未曾预料到的情况。 究竟是夜世界根据我过往的经历,所自动生成出的人物关系。 还是说…… 夜世界,并非只是旧日历史的拷贝副本那么简单。 拉斯特不由想到了愚人的图书馆中,那个他自己一直没有搞清楚具体效用的固有技能「命运原点」。 笃笃笃—— 房门传来了被敲击的声响,但很快便停了下来。 “拉斯特,守望尖塔那边传来了指令。”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就在房间内,门外直接传来了声音。 “领袖他说,想要见你一面。” 领袖? 守岸人组织的首领,那位疑似传奇? 拉斯特不由想到了背景介绍里的那句话。 【似乎有人在隐约中察觉到了你曾经的过往,并想要对你委以重任】 所以,那位想要对我委以重任的存在,便是他吗? 拉斯特心思电转,打开了房门。 然后,对着门外那位同样佩戴着翼徽的守岸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带路吧。” …… 与秘仪塔这座以极黑为主色调的高塔不同。 作为守岸人的本部,守望尖塔正如那银白色的翼徽一般,是纯粹的白。 拉斯特跟随着引路人,顺着这座纯白的高塔层层而上。 情报库,武器库,超凡材料存储库…… 训练场,作战指挥室,组织高层的办公室…… 守望尖塔内来来往往的人数极多,他们都有着相似的造型,身披白色风衣,佩戴着翼徽,在纯白的高塔之中来来往往。 恍惚间,拉斯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繁星大学。 而眼前人来人往,或是忙于训练,或是在商讨情报,或是刚刚领取了任务,准备出门远行的守岸人们……与学院之中,那些黑夜旅者们的身影重合,有些相似。 引路人在一道厚重的木门前停顿,做了个手势。 不过,就在这位引路人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去之时,他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拉斯特的声音:“对了,顺便问下,今年是灾变历多少年?” 那个守岸人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位自己的同僚,居然会糊涂到连今天是何年何月都记不清了。 他瞥了一眼拉斯特,然后方才转身下楼:“灾变历103年。” 灾变历103年。 也就是说,距离冻水镇的事件,又过去了七八年吗? 这么说来,倘若背景介绍中所提到的格蕾,真的是自己记忆之中那位的话。 那么当初那个冻水镇中怯生生的,宛若幼兽般的灰发小女孩…… 如今,也应该长大成人了。 心中闪烁着如此的念头,拉斯特推开了眼前的木门。 木门后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座教堂。 身穿亚麻色衬衣,头发白的男人便站在教堂中,看着窗扉之外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平面,手中的烟斗飘散出雾气。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但线条依旧坚挺,那注视着海面的银灰色眸子跳动着光。 西塞尔,守岸人组织的现任领袖。 从外表看上去他大约五十多岁的模样,神态宛若一头雄壮的狮子……但拉斯特却分明能感受到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远比外表上所展现出来的更老。 这是曾穿戴过无数种人格面具的拉斯特,基于某种近乎于本能的直觉从而做出的判断。 眼前这般五十多岁,正值壮年尾声的模样,只不过是眼前之人的伪装,是他所佩戴的面具。 因为只有这般姿态,才能同时兼顾作为组织领袖的威严与稳重,又不至于让下属感受到暮气,依然能够被激荡的热情与野心鼓舞。 而从面具之下,却能窥见那宛若朽木一般的内里,仿佛能看到历史的沧桑与波澜,前所未有的古老。 直到此刻,拉斯特方才确认—— 这是一位传奇。 超越了第六阶层,毋庸置疑的传奇。 “领袖。” 拉斯特轻声开口。 他看到眼前的西塞尔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笑了一下。 “我猜的没错,从你的身上,我察觉到了同为长生者的气息。” “在一百多年前的深蓝港中,以一己之力阻止了神降,硬生生将铁十字瘟疫的爆发,乃至灾变历的元年延后了半年之久。” “又在冻水镇中,与你的同伴一起摧毁了活性化的朱月污染物。” “明明曾在过去留下如此光辉的事迹……” “但若非是那位新加入组织,拥有「命运」序列,名为格蕾的小姑娘反反复复地询问你的信息,让我出于好奇用预言异能对你进行了调查……” “我此前还真没有发现,组织当中,居然还隐藏着你这样一位人物。” 果然。 自己过往在夜世界的经历,包括深蓝港在内,也都成为了这个世界中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所谓自己将铁十字瘟疫的爆发延后了半年……也就是说在半年之后,铁十字瘟疫,包括那尊邪神最终还是降临了吗。 不过这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铁十字幕后的那尊邪神既然能够创造一个巧合,那么便一定还能创造第二个,第三个巧合。 自己与希尔缇娜只能延缓或是改变短期的走向,却不可能真正改写历史的大势。 而既然眼前的守岸人领袖西塞尔这样说。 那就说明,自己在他的眼中,也是一位从灾变历之前活到今日,历经了百年时光的长生者? 如此想着,拉斯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如此,但我的序列长阶可谓相当特殊,始终找不到对应的晋升方法。” “即便从灾变历前的黄金时代活到今天,但我的位阶也一直停滞在二阶,难以寸进。” “这样的实力,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所能做的事情也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 这是他在电光火石间想到的托辞。 第六纪并没有像现世夜世界这样的晋升途径,超凡者们觉醒自己的序列长阶,都仅仅只能依靠知识的传承。 而因为寻觅不到对应的知识,探寻不到晋升方法……像银院长那样毕生都被困顿在某个位阶,在这个时代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高塔」序列吗——” 西塞尔沉吟了片刻,却又仿佛在刹那间洞悉了拉斯特的序列。 “这条序列确实极为罕见。” “不过,在过去的历任守岸人当中,却恰好便有一任是高塔序列。” “倘若只是从三阶到五阶的晋升知识……那么我正好能够给你。” “我之后会将其抄录出来,到时候你直接去图书馆中领取一份就行。”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虽然只是从三阶到五阶的晋升知识,但这却意味着拉斯特无需再依赖一个夜世界仅有一次的晋升任务。 他只需要让自己的积累达到对应的要求,便能够完成晋升。 而高塔本就是专注于精神领域的序列长阶。 论及精神领域的积累,拉斯特在深蓝港的三百年循环里,早就已经无比深厚。 在获得了高塔序列的超凡知识之后,他的实力将会迎来一段爆发式的增长期。 不过…… 在给出了奖励之后—— 与之相对应的,那背景描述之中的「委以重任」,应该也就要到来了吧?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守岸人领袖西塞尔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拉斯特,你听说过「乐园」吗?” 「乐园」? 拉斯特思索了一下。 他在进入纪元残响之前,曾经特意将秘仪塔中有关第六纪的全部情报都恶补过一遍。 虽然因为黑夜旅者们对于第六纪的开荒还处在起步阶段,各个历史阶段的具体细节都极为残缺。 包括他现在所处的灾变历103年,便是秘仪塔情报的最前沿时间线。 灾变历103年之后,直到第六纪终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所有的黑夜旅者皆对此一无所知,处于完全的黑箱状态。 但是,「乐园」这个名词,恰恰便在拉斯特所收集的情报之中。 “听说过。” 拉斯特点了点头。 “据说那是大陆北境一个和平安乐的王国,民众们在其中能够安居乐业,自成一方世界,完全免于外界的侵扰……” “不论是铁十字,邪神亦或者是活性化的污染物,兽潮都以某种难以解释的方式被阻隔于国境之外,无法侵入其中。” “也因此,无数被兽潮与铁十字等灾祸,逼迫得流离失所的民众们,都无比渴望进入那个被称呼为「乐园」的国度之中。” 不过,仅仅只是复述了一遍情报当中的内容,便让拉斯特不由微微皱眉。 正是因为那记载中对于「乐园」的描述太过于美好。 以至于,显得过于虚幻缥缈,不切实际。 况且,倘若真的能够在如今灾厄遍地的大陆上,创造出一片即便是邪神也无法侵扰的净土…… 那么第六纪的文明,恐怕也不会就这样走向终点了。 “虽然从表象上来看,那确实是一片将民众庇护于污染,兽潮与邪神和铁十字之外,遗世而独立的理想之净土。” “但是实际上,那分明就是冥府,是属于亡者的冥界之国……” “而那些所谓在乐园中安居乐业,幸福生活的民众们,归根结底,分明就是一具具保存精美,却已经死去的——” “「标本」。” 西塞尔那苍老的声音消散在窗边的海风之中。 “而更重要的是,那令这处冥界之国能够诞生的核心……来自于「死神」的遗物,还被「守墓者」给盯上了。” 他转过身子,注视着拉斯特。 那苍老的声音变得颇为郑重,与其说是领袖对下属的指令,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真诚的恳求。 “拉斯特,我有一个请求。” “我希望你能够带领一批守岸人进入乐园,作为灭国者,杀死那位冥府的女主人,冥界之国的女王……将乐园崩溃,让那些成为了标本的亡者从冥府中解脱。” “并且,想办法从她那里夺下那件维系着冥府存在的核心,死神的遗物。” “最终,以此为筹码与「守墓者」接触,作为间谍混入「守墓者」之中。” …… 秘仪塔,连通终末夜世界的纪元墓碑旁。 奥菲丽娅的身前,那原本扭曲不定,根本难以看清的光幕,忽然微顿了一下。 紧接着,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终,具现为了清晰可见的影像。 银院长的精神也随之一振。 等候了这么久,终于有片能够看了吗? 当然—— 阿克希娅就算进入了纪元残响,但她还需要先遵循着玩偶的指引,想办法与拉斯特汇合。 放在游戏的跑环任务里面,这就是最为枯燥乏味,“将xx的信件送给xx城的xxx”模板的跑图时间。 估计也没什么乐子好看的。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银院长的视线便不由一凝。 就连奥菲丽娅精致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光幕之中具现而出的,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这座宫殿似乎坐落在一座王城的正中心,透过四面的大理石柱望去能够看到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城邦风景。 但这座巍峨的大理石柱耸立的宫殿之内,却并没有一丝生机。 空荡的殿堂笼罩在深沉的黄昏里,显得冷清而黯淡。 殿堂的最中央,是一方银白色的,仿佛由寒冰所凝结而成的王座。 冰蓝王座之上,坐着一位苍蓝色长发及腰的女人。 她的身形窈窕,那精致无瑕的素白俏脸与阿克希娅一般无二。 此刻,这道窈窕的身影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黛紫色的美眸微微下垂,落在了自己白皙的指间。 然后—— 毫无征兆的,一枚小巧的黏土玩偶,便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打量着那枚黑发黑眸,身穿黑色风衣的黏土人偶…… 王座之上的倩影,那双原本如冰雪般淡漠的黛紫色美眸中,忽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好奇。 …… “王座?一国之王?” 奥菲丽娅看着光幕中的景象,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惊讶。 “原来黑夜旅者在历史残响里,有可能拥有这么离谱的初始身份吗?” 夜世界确实会根据黑夜旅者的实力,在历史残响中提供合理化的初始身份。 但那也就是个方便黑夜旅者在夜世界里行动的添头,主要是为了让黑夜旅者们不至于在某些繁荣的文明时代里,因为没有身份证而被警察蜀黍当场就抓了黑户。 即便是记载中的传奇黑夜旅者,也绝不可能拥有这么夸张的初始身份。 而阿克希娅,分明只有五阶而已。 “不……” 银院长注视着光幕之中,那有着一头冰蓝色长发的少女。 此刻的她正坐在王座上,颇为好奇地把玩着手中的玩偶,时而捏捏脸,时而摆弄摆弄黏土玩偶的衣物。 那双未曾穿鞋的双脚,赤裸在半空中随意地摆动着。 明明王座之上的少女,不论容貌还是气场,亦或者是发色瞳色都与阿克希娅一模一样。 但是—— “她不是小希娅。” “虽然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像,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银院长严肃地开口,以自己蹭饭无数的经验做出判断。 与此同时,秘仪塔内部的光幕之上,一行行文字悄无声息地浮现。 【当前历史残响类别为「纪元残响」,无位阶等级限制】 【因为命运唯一性需求,夜世界任务变动,进行自动匹配】 【任务目标:以「乐园」之主、冥界之国女王的身份,完整地经历该段历史中的史诗故事。】 …… ps:更新迟了点,原本是想一口气写8k把昨天请假的欠更补上,但只写了7k,还差一千明天补。 (本章完) 第95章 童话书与女王 第95章 童话书与女王 秘仪塔,纪元墓碑旁。 看着那光幕之上显现而出的文字,空旷的大厅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银院长那宛若在看电影时吃爆米一般,用尾巴卷起了小鱼干想要将其送入口中的动作,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就连奥菲丽娅的眼瞳里,也同样闪过了一丝诧异。 紧接着,下一个刹那。 那行湛蓝色的文字破碎,化为了斑驳的碎影。 而在光幕之中,那位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却依然慵懒地靠坐在王座之上。 她的右臂撑住王座上的扶手,用手托着自己的侧脸,另一只手则百无聊地把玩着那枚小巧的黏土人偶,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夜世界的提示信息一般。 从银院长的视角来看,这是一种极为违和的感受。 明明对于正常的黑夜旅者而言,在进入了夜世界之后,第一反应便应当是戒备,然后在保持警惕的同时调查周围的环境…… 毕竟对于黑夜旅者而言,刚一进入夜世界便身处险境,本就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若是连这份最基础的警惕心都没有,那阿克希娅根本不可能成为繁星方尖碑的首席。 但眼前这位与阿克希娅外貌一般无二的少女,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黑夜旅者初入夜世界时所应有的戒备。 甚至恰恰相反—— 仿佛她并非是身为历史残响过客的黑夜旅者,而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员。 早已经在夜世界中生活了悠久岁月。 “怎么回事?” 银院长不由眯起了眼睛,瞥了眼身旁的奥菲丽娅:“这个小希娅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这是属于神奇动物的直觉。 “还是说,是转世之类的东西?” “既然夜世界里的背景是第六纪,而第六纪又是距离「苍白断代」最近的旧纪元。” “那也许这个什么冥界之国的女王,就是小希娅的前世?” 银院长想起了自己最近在校医院里因为实在闲得蛋疼,为了打发时间看的几本女频小说里的剧情。 那些小说,就特别喜欢描写转世的桥段。 跨越三生三世,从天界的魔神与天使,转生为人间的皇子与王妃,哪怕世界毁灭也要谈恋爱。 只能说虽是神奇动物,但银院长这货早已经融入了人类社会,成为了一只标准的宅貂,小说动漫游戏快乐水之类的死宅必需品缺一不可。 “不,不是转世。” 奥菲丽娅摇了摇头:“那些小说中所谓的转世,因为需要匹配新生的肉体,灵魂必然也会被重溯……前世与后世其实已经再无关联,只不过是有些相似的而已。” “但阿克希娅不一样。” “我对传影水晶进行了改进,仿造纹章礼装认主之后的效果……直接与她的灵魂进行了绑定。” 奥菲丽娅用那双眸子注视着光幕中的景象:“她的灵魂,便是阿克希娅本尊。” “若非如此的话,我们也看不到刚才的夜世界提示信息……正常情况下,那是唯有黑夜旅者自己才能从脑海中看到的信息。” 奥菲丽娅的话语微顿了一下,那漆黑的不死金属在她的身旁涌动,似乎是奥菲丽娅作为机械师的辅助智能,正在根据存储的数据库进行着分析与检索。 片刻之后,在她的身旁,那流淌的不死金属逐渐平复了下来。 而奥菲丽娅则微微抬起头,得出了确切的结论:“与其说是转世。” “倒不如说……阿克希娅与这位冥界女王,其实是是遗失了部分力量,忘却了部分记忆的,同一个人。” 奥菲丽娅的眼眸中,那金属的光泽一闪而没,重新变化为了原先的绯红。 “这才是对于先前夜世界提示里,所谓「命运唯一性需求」最合理的解释。” “不然的话——” “倘若有一位古老的强者,从第六纪存活到了今天,并通过夜世界又一次进入第六纪的历史残响的话,那难道其中会出现两个相同的人吗?” “所谓的命运唯一性,应当便是夜世界对此进行的规则限制,历史残响中不会出现同一个人的复数形态。” “一旦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那么黑夜旅者便会直接以在夜世界中原有的身份降临。” 她的话语很平静:“根据我的辅助智能里所存储的信息,阿克希娅小姐,是繁星大学的老校长在探索一处遗迹时偶然发现,带回学院收养的孤儿。” “但是,明明没有经历超凡知识的学习,阿克希娅小姐便直接踏足了死神序列。甚至我怀疑她那名为「死告天使」的夜刃,都并非是通过夜世界所觉醒,而是与生俱来便掌握的。” “这些事情看起来很不合乎常识,至少不符合现世超凡者们对于序列长阶与夜刃的认知——” “但倘若阿克希娅小姐本就并非出生于第六纪,而是一位出生于旧纪元前文明的古人,只是因为某种隐秘的原因,她遗失了过往的记忆和力量……” “那么此时此刻,阿克希娅小姐身上的一切隐秘,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奥菲丽娅再次将视线落在了传影晶石所具现而出的光幕上:“至于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异常。” “应当是因为那属于圆桌首席,黑夜旅者阿克希娅的记忆被暂时压制了,而以夜世界中那冥界女王的意识为主导……” “这或许是因为夜世界的扮演规则,也或许是因为她在现世的记忆相比于过去的人生本就显得太过淡薄,有了侧重。” “小雪貂——” 她的声音在银院长的耳畔响起:“我说的,应该没有差错吧。” 一旁,银院长不由将自己的身体往毛茸茸的尾巴里又缩了缩。 奥菲丽娅所掌握的信息,和银院长对于阿克希娅的了解分毫不差。 而如此一来,原本阿克希娅的所有疑点,也就都说得通了。 “不过,你说的话听起来真不符合你的年纪。”银院长瞥了身旁的第二王女一眼。 何止是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女。 要知道,就连那些帝都中的大贵族们,面对奥菲丽娅的名号都得如临大敌。 能令那些城府极深,为了利益和权势无所不用其极的大贵族们感到畏惧的……自然唯有心思比他们更加深沉的存在。 明明换做其他的贵族子嗣,本该是处在象牙塔的呵护之中,咏蝶恋,歌颂爱情的年龄,但奥菲丽娅却早已经卷入了帝都的政治漩涡之中,而且显得游刃有余。 “毕竟,我有那样的一个姐姐啊。” 奥菲丽娅微笑了一下:“父皇他,需要一位乖巧、听话懂事,能够摆在明面上的王女。” “而父皇在贵族中的盟友,包括整个帝国的子民们,也都在期待着一位拥有合格政治手腕,能够延续父亲的辉煌,让帝国再次伟大的继承者。” “倘若我不承担起这一切,回应这一切的期待,展现出他们所期望的模样……” “那么这份压力,以及来自敌对者们不加掩饰的恶意,不就会顺理成章地落到王姐的身上了吗?” “然后,令姐姐的那份光辉沾染上尘埃。” 她卷了卷自己棕褐色的发梢,嘴角忽然浮现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奥菲丽娅轻微的自语消散在风中,就连银院长都没有听清: “只不过,那些人最终……恐怕都要大失所望了。” 银院长看着奥菲丽娅,刚想要继续开口询问。 但是很快,那光幕之上所出现的变化,便将它的视线重新吸引了过去。 光幕之中,那王座上的少女在摆弄了手中的黏土玩偶许久之后,似乎是因为始终难以查明其莫名出现的原因,而终于对其失去了兴趣。 她小心翼翼地将黏土玩偶放在了身侧的扶手上,白皙的食指轻点。 在淡薄的黄昏光芒里,一本绘制着图片与浮雕的书册悄无声息地在她的膝间浮现。 那似乎是一本童话书,透过书册的封面,能够看到童话里的男女主角—— 一位手握银剑的骑士少年,以及一位身体笼罩在阴影和漆黑的雾气之中,仿佛魔女般的女主角。 而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便这样靠坐在座椅上,注视着手中的童话书…… 她时而伸出手,将那本童话书翻页,黛紫色的眼眸里微微闪烁着光亮。 宫殿外,淡薄的黄昏缓缓地流动着。 时间像是在此定格,仿佛地久天长。 …………………… ps:之后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96章 拉斯特:我的朋友很少(二合一) 第96章 拉斯特:我的朋友很少(二合一) 守岸人的总部,守望尖塔。 浪涛拍打在海岸上,带起了层层迭迭,若隐若现的海潮声。 拉斯特听着眼前守岸人领袖西塞尔所道出的话语,只感觉对方给出的信息量过于繁琐了一些。 让我……带领守岸人去倾覆那所谓的「乐园」,或者说冥界之国。 以及成为内应,打入守墓者之中? “去毁灭那处传闻中的「乐园」,这我姑且可以理解……” “因为所谓能够隔绝一切灾祸的净土,听起来本就像是不切实际,虚妄的大饼。” 毕竟按照拉斯特前世的经验,倘若有人忽然告诉他,在国外有个高薪不用加班还每周双休的工作……那大概率就是对方惦记上他的腰子了。 真要去了,那就别怪人家对你掏心掏肺了。 “但是——” 拉斯特看向眼前的西塞尔。 “成为打入「守墓者」之中的间谍,这是什么意思?” 「守墓者」这个名字,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但是—— 能够在一位传奇口中,用如此慎之又慎的口吻说出,便意味着其中必然蕴含着极大的隐秘。 甚至,在听见这个词汇的同时,拉斯特感觉自己所装备的「战车·直感」卡,都隐约闪烁了起来。 他隐隐有种预感,「守墓者」这个名字…… 也许与第六纪的历史,乃至于他所不断探寻的迦南的真相,甚至是整个夜世界,都存在着某种难以分割的关系。 而伴随着拉斯特的提问。 西塞尔的目光,也在刹那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眼前蔚蓝色的海平面上移开。 下一刻,淡金色的光芒,便悄无声息地以西塞尔为中心铺展而开。 化为了一道淡金色的无形领域,将他与拉斯特所踏足的地面笼罩。 “「守墓者」。” “这是一个隐秘组织的名字。” “也亦是一代又一代的守岸人领袖……所不断探寻,日日夜夜警惕的最大假想敌。” 西塞尔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但音波却在触及那淡金色领域的边界时悄无声息地消散。 将两人间的所有交谈与信息,都约束在了那道无形的结界之中,没有一丝一毫泄密的可能。 这是,某种保密用的隔音结界? 拉斯特看着那淡金色的禁言结界,心中微微一动。 现世已知的十七条序列长阶中,并没有记载类似的序列能力,而刚才西塞尔似乎也并没有发动超凡道具的动作。 也就是说,这是西塞尔的夜刃,或者说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来讲,就是他的异能? 但西塞尔此前分明提到过,他还使用过预言系的异能,这才探知到了自己那疑似长生者的过往。 同一人的夜刃,却能发挥出两种截然不同,毫无关联的能力…… 如此的似曾相识,令拉斯特不由得产生了一些联想。 “这一切,还是在我被选定为下一任守岸人首领之后,由我的老师亲口告诉我的事情。” “据说,创建了守岸人的初代,便曾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只是因为不认同守墓者的理念,初代选择了叛离,并开辟了后来的守岸人。” “而有关守墓者的一切,也就成为了组织当中最大的隐秘,只在历任领袖等极少数人中流传。” 西塞尔的话语很平缓。 而另一边,拉斯特的面色不变,却听得相当认真。 这可谓是相当劲爆的大瓜了。 连守墓者中叛离的一位所创建的组织,都在如今成为了人类文明之光,拥有着传奇坐镇的最后防线。 那么守墓者这个组织的本体,又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不过,从西塞尔的话来看,守墓者的立场,显然与守岸人并不相同。 “自我成为了守岸人的领袖之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探寻着守墓者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但是,我知道,他们就在那里。” 西塞尔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不符合其外表的沧桑感:“由火光初燃的纪元之初,到文明繁荣发展的黄金盛世,再到文明由盛而衰,急转直下,风雨飘摇的灾变期。” “从故事的萌芽,到史诗的落幕……他们就蛰伏于历史的阴影里,无处不在。” “而此前守墓者的沉寂,只不过是因为属于他们的时间点未曾到来而已。” 大叔—— 你作为守岸人的领袖,把对方的逼格吹得这么高,真的好吗? 就不怕我对组织失去信心? 不过,看着眼前的西塞尔,拉斯特还是开口了。 在这个世界,知识便等同于力量,而越是隐秘的知识,便越是被掌握于强者的手中。 像此刻这般,能够与一位传奇自由对话的机会,可并不多见。 要知道在现世之中,就连还有没有活着的传奇都不好说了。 况且眼前的西塞尔似乎还不是那种谜语人的类型,他必须要抓住机会把一些事情问清楚。 “所以,领袖……” 拉斯特小心斟酌着用词:“你和他们,有仇?” “不是我和他们有仇,而是守岸人与守墓者有仇。” 西塞尔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守岸人,「守望海岸之人」。”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一切的污染与外敌抵御于破碎海岸之外……守望住最后的航道,让文明的星火存续,这便是守岸人存在的意义。” “而「守墓者」,顾名思义,他们是看守陵寝的存在。” “所谓的陵寝……便是埋葬文明的坟墓。” 西塞尔的话语幽幽响起:“而倘若没有了墓碑需要看守,守墓者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如果说守岸人是纪元与文明的维系者。” “那么,守墓者便是为一切故事,为所有宏伟篇章和恢宏史诗划上句点的落幕者。” “因此,这份仇恨不以任何个体的意志为转移,不死不休。” “而现在。” “在他们眼中,纪元的尾声,那个文明落幕的节点……恐怕快要到来了。” “守墓者早已经蛰伏了无数年月,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 “等到纪元的尾声,文明的终章真正到来之时,我们将身处极其不利的处境。” 西塞尔的目光落在了拉斯特的身上,眼神意味深长。 “毁灭乐园,倾覆冥界之国的行动,在其他高层看来或许无比重要——” “但于你而言,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顺势而为就行。” “你真正的目的,是以此事为契机,想办法与守墓者取得联系。” “那件死神的遗物,对守墓者有着特殊的意义,再加上他们自认为纪元尾声将近,正在蠢蠢欲动,应当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当然,这必然会是一个失败概率极大,很可能是飞蛾扑火的任务。” “姑且不论在倾覆乐园的过程中,很可能会涉及到高阶强者,乃至于真正的传奇。” “即便一切顺利,你真的成功获取了守墓者的信任……但也同样意味着,你将要背负起同伴眼里背叛者的骂名。” “也许你这一生都无法洗脱冤屈,恢复清白,重新回到守岸人当中。” 西塞尔深深地看了拉斯特一眼。 “所以,你是否要承接这个任务,仅仅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毕竟,安插进一个不情不愿的间谍毫无意义,这个任务也绝非是靠着逼迫便能够完成的。” “倘若你拒绝接受这个任务的话,我只会洗去你与守墓者相关的这部分记忆。” “除此之外……此前答应赠予你高塔序列知识的承诺依然作数。” 【如今,命运在你的眼前分开成两条互不相关的直线。】 【最终会通往何方,皆决定于你的选择。】 【提示:该节点为重要分歧点,将直接影响到纪元残响的具体走向,请旅者谨慎对待。】 精神世界中,湛蓝色的文字再一次亮起。 不过拉斯特却无视了脑海中闪烁的文字。 他看着面前眼神意味深长的西塞尔:“为什么,领袖你会选择我?” 论及等阶,论及战力,守岸人组织当中或许没有第二位传奇,但绝不乏其他五六阶的超凡者…… 而要想毁灭「乐园」,倾覆一个国家,可想而知自然是战力越强越好。 像他这样的小身板,即便依靠着西塞尔赠予的超凡知识迅速突破了三阶四阶,但在六阶面前,实力还是有些不够看。 而论及在守岸人当中的地位与贡献,拉斯特也不认为自己仅靠着短短的两次夜世界经历,便能够超越一众资深者。 他在组织当中,应当是履历相当平平无奇的存在。 “其一,是因为你是除我自己之外,我所认识的第一位长生者。”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是用什么方式,才能够让自己在百年间一直保持着这般年轻的姿态。” 西塞尔似乎早就猜到了拉斯特会问这个问题:“但是我能够用预言系夜刃在你身上探查到的过往,守墓者同样也能够做到。” “他们自诩为文明坟墓、纪元墓碑的看守者,凌驾于历史之上。” “在守墓者的眼里,并非是长生种,寿命不过百余年的普通人类……那不过是历史中不起眼的砂砾,是随时可能会被时间风化的尘埃,没有与之接触的价值。” “其二——” 西塞尔那苍老的眼眸锁定在了拉斯特身上,宛若老迈的雄狮注视着族群中新生的幼狮。 “虽然只是某种微不可察的直觉,但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某些特殊的东西。” “组织之中,并不乏实力强大,信仰坚定的精英,他们善良、正直、勇敢……符合世人们对于骑士与勇者等等一切的幻想。” “但是,英雄也好,勇者与骑士也罢……都仅仅只能像童话和故事里那样,做到些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已。” “可此刻我们所面对的,却绝非是童话故事里那般简单的处境。” “按部就班,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做出那些看似没错的选择,最终的结果便是死路一条。” 西塞尔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他们,甚至包括我自己,相比于你似乎都欠缺了一些东西,远比单纯的实力强大更重要的东西。” “某种歇斯底里的,近乎于偏执的疯狂……” “我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好是坏,但我愿意相信我的直感。” “也许——” “你能做到一些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拉斯特开口打断了这份寂静。 “好。” “不过,在执行倾覆乐园的计划之前——” “我想要亲眼确认一遍,那个被称呼为「乐园」的冥界之国,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否真的到了需要被毁灭的地步。” “当然。” 西塞尔点了点头:“守岸人唯有亲眼所见,才能践行自己的职责。” “而且,这个计划不用着急,你先在本部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等到一切准备周全再出发就行。” “另外,你也可以在此期间挑选一下随你一起前往「乐园」的同伴……虽然他们对于你与守墓者接触的事情起不到作用,但是在前期却能起到不小的助力。” “比如,那个叫做格蕾的小姑娘。” “虽然只是个新人,但是她的序列长阶很特殊,即便是六阶的超凡者,也未必能够伤害到她。” “而且她似乎和你相识,应该能给你带来不小的帮助。” 拉斯特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外时,西塞尔看到对方忽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领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西塞尔愣了愣:“什么问题?” “西塞尔首领。” 少年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说起来,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这般不着调的话语,令西塞尔不由哑然失笑。 “当然,老朽还存世的朋友已经不多了——” “再多出一位也无妨。” (本章完) 第97章 好久不见,小格蕾(5k) 第97章 好久不见,小格蕾(5k) 【你已缔结了崭新的「缘」,愚人的图书馆·太阳长阶已解封】 【你解锁了全新的卡牌——『太阳』·西塞尔】 …… 木门在拉斯特的身后关闭。 与此同时,湛蓝色的文字也在他的精神海洋中如期而至。 序列长阶「太阳」。 又是一条现世中未曾有过记录,全新的序列长阶。 也是拉斯特愚人的图书馆中,目前所记录的全部卡牌里含金量最高的一张。 一位真正的传奇。 当然,按照拉斯特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 卡牌的强度和稀有度越高,那么提升羁绊等级的难度也便越大。 而西塞尔作为守岸人的现任领袖,身处传奇位阶不说,同样还是一位长生者。 早在铁十字瘟疫爆发,灾变历开启之前,他便已经担任了守岸人的领袖。 那双苍老的眼眸,已然跨越了近千年的沧桑。 即便将拉斯特在深蓝港中循环的三百年全算上,相比西塞尔都弗如远甚。 传奇比常人站的更高,所看到的风景与世界也更广阔。 旁人眼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传奇眼中也许早已经目睹了千遍万遍,再也难以掀起波澜。 想要与西塞尔建立深厚的羁绊,必然要付出远胜其他对象百倍千倍的努力。 即便只是羁绊一的等级,都已经是拉斯特用取巧的方式,以类似于任务报酬的方式透支来的了。 因此,拉斯特并未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他已经做好了西塞尔这张卡牌长期定格在羁绊一的心理准备。 而拉斯特之所以想要尝试解锁西塞尔的太阳牌,其实也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想。 【『太阳』·西塞尔】 【羁绊等级:1】 【太阳·光辉之躯(已解锁):太阳序列的第一阶层能力,你的身躯获得了烈阳的加护,笼罩着一层永恒的光辉】 【你获得一定程度的寒冷、黑暗、诅咒、冰冻抗性】 太阳序列长阶的第一阶能力「光辉之躯」,只能用中规中矩来形容。 当然,这本就在情理之中。 毕竟太阳这条序列长阶虽然稀有,很可能与格蕾的「命运」,银院长的「月亮」相似,拥有着唯一性。 但西塞尔卡牌一级的羁绊等级,所能解锁的也不过是太阳序列第一阶的能力,再是破格也终究破格不到哪里去。 光辉之躯,所带来的对于寒冷、黑暗、诅咒与冰冻的抗性,也只能说是一个还算不错,纯粹用来迭面板的被动辅助技能。 不过,拉斯特的目的,本就不是贪图西塞尔的强度。 他的注意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这行信息的下方,那本该浮现出西塞尔所拥有夜刃面板的地方。 但是。 不存在。 与格蕾在愚人图书馆中的面板信息相似,本该呈现出夜刃,或者用第六纪的话来讲是「异能」的地方,此刻却仅仅只有一个简短的字符—— 【夜刃:未知】 拉斯特的目光,在这行湛蓝色的文字上长久地停留。 “「愚人的图书馆」。” “你究竟,在暗示些什么呢?” 啪嗒。 拉斯特一步踏出,走出了那高耸的守望尖塔。 映入眼帘的,是无比平和的海岸风光。 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清新的空气。 远处的街道之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除了铁十字瘟疫爆发之前的深蓝港,这还是拉斯特第一次在夜世界中,看到眼前这般平和的城市风景。 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正如幼时的格蕾所言那般。 作为守岸人组织的总部,拥有着一位传奇以及多位高阶超凡者坐镇的守望尖塔,以及守望尖塔附属的城镇…… 自然,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安全的地方。 居住在守望尖塔周边城市的居民们,并不用像其他聚集地的人类那样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毕竟任谁都清楚,寻常的荒芜兽潮,铁十字异变种,乃至于一般的邪教团,都绝没有挑战守望尖塔的胆量。 甚至,即便是邪神的神降。 倘若降临的并非是完全体的本尊,而仅仅是拥有部分力量的半身,那位守岸人的传奇领袖都未必会败北。 在这样的心境下,守望尖塔周遭的城池也得以趋于稳定,繁荣地发展…… 甚至这里的许多门学科与技术水平,都已经恢复到了灾变历之前,科学技术最为鼎盛的黄金时代水准。 假以时日,人类未必不能以此为根据地重建文明。 当然,守望尖塔的威慑力所能够辐射,加以庇护的地界,终归是有限的……容纳不了大陆上全部的幸存者。 也因此,在那位于大陆北境的「乐园」消息传出之时,许多无法得到守望尖塔庇护的民众,自然就将乐园视为了最后的希望。 只是—— 拉斯特看着眼前平和的城市景象,不由轻叹了一声。 这个时代的人们将「乐园」和守望尖塔,视为最后的伊甸园。 或者说,是诺亚方舟。 他们期盼着能够藏匿在诺亚方舟上,熬过滔天的洪水、灭世的灾劫…… 然后,等待洪水褪去,灾祸消隐。 在新生的世界,重建起远比黄金时代更为辉煌灿烂的文明,将纪元延续。 但是,唯有拉斯特知晓。 倘若这个文明真的还有未来,能够传承下去的话…… 那这段历史,便应该被书写在后世的历史书上,而不是仅仅只能在夜世界中,以管中窥豹的方式,一睹昔日的模样。 而这个纪元,也就不会被后世称呼为第六纪了。 不论是守望尖塔,亦或者是「乐园」……都将迎来终末的结局。 这是凭借着一人之力所无法扭转的历史浪潮,也亦是所谓的命运。 而按照西塞尔首领的描述。 那纪元的尾声,一切的终章。 很显然,不会太远了。 如此的念头只是在拉斯特的心中一闪而逝。 他看着眼前人流如织的街道,忽然想起了西塞尔最后的嘱托。 “格蕾……” 当年那个冻水镇中,怯生生如幼兽般,被自己赋予了名字的灰发小女孩。 如今,也终于长大成人了吗? 而且,似乎还在最近通过了考核,新晋为了守岸人当中的一员。 还真是,时光飞逝啊。 …… “这是属于小格蕾你的守岸人翼徽,还有备用制服。” 守望尖塔外,新晋守岸人的训练场。 组织当中,一位负责后勤工作的妇女,将两套纯白的衣物与一件纯银制成的翼徽,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苏珊姐姐。” 不远处,身穿守岸人的制式白袍,灰发披肩的少女将物资抱在怀中,礼貌地向苏珊行了一礼。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啊,只可惜…… 看着眼前乖巧的灰发少女,苏珊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对了,小格蕾,你的职务分配暂时还没有下来。” “按照惯例,你便先留在本部之中,担任预备人员吧。” 说好听些叫预备人员。 说难听点,便是组织已经放弃了对她的培养。 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格蕾在新晋守岸人的考核当中,除了实战之外的所有测验项目全都是第一名。 而且在短暂的新人训练期间,她那讨喜的性格,更是得到了包括苏珊在内一众教官的欣赏。 但是,格蕾的序列长阶,测试出来的结果却是不明。 而格蕾所有觉醒异能的尝试,也都以失败告终。 序列长阶不明……便说明她的序列并没有被组织的情报库记载,因此也并没有对应的超凡知识储备。 格蕾无法像其他超凡者那般,只要直接学习对应的超凡知识,便能够按部就班,顺理成章地升级。 每一阶的晋升,都只能依靠格蕾自己的摸索,也许终其一生,她都会被困顿在一阶难以寸进。 而觉醒异能失败,或者说无异能,便意味着格蕾在序列之外的潜力也同样为零。 序列,异能,便是构筑出一位超凡者战力的两样核心。 而这两项的潜力,格蕾却都被判了死刑。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格蕾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再好,心性、性格、意志力、技巧等等都是上上之选,却也已经失去了被培养的价值。 即便是守岸人总部,能够用来培养新人的超凡资源却也是极为珍稀且有限的,所有的投入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其他序列长阶能够顺利晋级,异能也潜力非凡的新人,自然是更值得被培养的对象。 若非是西塞尔首领在看到了格蕾的档案之后,对她的不明序列产生了兴趣,再加上格蕾本人对加入守岸人也有着某种莫名的执念…… 也许,她早已经被劝退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苏珊姐姐。” 在听到了苏珊的话语之后,那位灰发少女的俏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向苏珊再次鞠了一躬:“那么,麻烦苏珊姐姐了。” 说完,这位灰发的少女方才转身离去。 看着格蕾远去的背影,苏珊心中的叹惋更增添了几分。 换做别的组织,别的时间节点,成为预备役,不用冒风险执行危险任务,而是在总部领上一份闲职。 这看似是个相当不错,适合摸鱼的待遇。 但是,唯独在如今的守岸人当中不成立。 不执行任务,不担任职务,便同样意味着没有组织的超凡资源培养,更代表着失去了通过战斗与历练,不断提升自己的机会…… 在这样的乱世里—— 作为守岸人的一员,不拥有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而是一味的躺平与逃避,和等死无异。 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不论是预备役还是其他,都必须得踏上第一线的战场。 而届时,这些被放弃培养的预备人员,便是战场上的炮灰,是被组织战略放弃的存在。 以格蕾在各项知识与技巧测验当中展现的出色水平,她显然对成为预备人员究竟代表着什么一清二楚。 但是,这位灰发少女却依然没有表露出分毫的不满。 看来,她真的对加入守岸人有着某种莫名的执念。 如此想着,苏珊却突然看到已经远去的灰发少女,此刻忽然折返了回来。 “苏珊姐姐,我先前拜托你帮我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灰发少女那悦耳的声音中,极为罕见地带上了几分焦急。 “哦,那个啊。” 苏珊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取出了一枚陈旧的徽章。 与苏珊与格蕾胸口所佩戴,崭新如初的银白翼徽不同。 这枚翼徽的样式显得更老旧,其上满是划痕,还有似乎是火焰烧灼留下的漆黑痕迹……这是光阴所留下的刻印。 但这枚残破的陈旧翼徽显然被保养得很好,时常被擦拭,上面连一丝一毫的灰尘都没有。 格蕾接过了这枚陈旧翼徽,用洁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贴身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枚旧款翼徽章上的编号我帮你查过了……确实出自我们的组织。” “拉斯特,一位加入组织不短时间,但似乎并没有立下太多光辉履历的守岸人。” “他似乎长期在外执行任务,不定期才会返回总部,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至于你说的另一人,希尔缇娜。” 苏珊微微摇了摇头:“她在与拉斯特共同执行了某次任务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回归总部的记录。” “想来,她应当是牺牲在了那次任务之中吧。“ “我在组织的级别也不高,没权限直接调取他们的档案……这些也都是我从其他同僚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并不确定是否可靠。” “怎么会……” 格蕾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大。 她并不清楚在数年之前,那个冻水镇的终末,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当格蕾再次在那小镇的废墟上苏醒过来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论是希尔缇娜还是拉斯特的身影都已然消失不见。 但是—— 既然那个活性化的污染物被击败了,那她便认为拉斯特哥哥和希尔缇娜姐姐最终都幸存了下来,只是也许因为受伤过重的缘故,他们不得不提前撤离。 一直以来,格蕾都是如此坚信的。 或者说,她只愿意如此相信。 而此刻,冰冷的事实,终归还是将格蕾拉回了现实。 “希尔缇娜姐姐……”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算多,可格蕾对那位英姿飒爽的大姐姐,却印象颇为深刻。 但是,那位仿佛从故事书中走出的骑士一般,威风凛凛的希尔缇娜姐姐—— 原来,已经牺牲了吗? 格蕾那双在听到了自己被组织放弃培养时,都未曾有过分毫动摇的翠绿眼眸。 此刻,却极为罕见地浮现出了几分失落。 不过。 幸好,拉斯特哥哥,似乎还活着。 不知为何,当如此的念头升起之时。 格蕾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之中,却分明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只是,还没等格蕾来得及去思索,自己心中这股莫名庆幸的来源。 她便看到面前的苏珊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 “小格蕾。” “这一批次新晋守岸人的新人训练,到此就结束了。” “大部分新晋守岸人,从明天起便要被分配任务,各奔东西了。” “所以我们组织了一场毕业散伙的晚宴,还邀请了新晋守岸者们的父母,你……” “抱歉,苏珊姐姐,我这次就不去了。” 格蕾低垂着脸,微微摇了摇头。 而当她再次抬头,那素白的俏脸上已经再没有一丝一毫阴霾。 格蕾的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我是孤儿,没有父母,就不去扫各位同学和叔叔阿姨的兴了。” “你……” 苏珊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挽留。 但眼前那位纤细娇小的少女,却已经消失在了训练场的尽头,只留下灰白长发随风摇晃,逐渐变得微不可见的背影。 …… 当格蕾离开新晋守岸人的训练场,来到了外部城区街道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黑暗一点点地笼罩大地,最后的霞光将天穹一角染成了血的颜色。 街道两侧,家家户户的窗扉都亮起了暖色调的橘红光芒。 这般日落时分,城市里的居民们大多都早已回返家中,围着火炉和油灯的温暖,与家人们一起其乐融融地享用着晚餐。 自己那些正在吃散伙饭的同学们,此刻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也许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每一批次通过了考核,加入守岸人的新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出身于守望尖塔庇护范围内的周遭城镇。 而那些城池内的家庭,也都以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守岸人的一员为荣。 如格蕾这般跨越了大半个大陆,自遥远的地方流浪而来的,方才是绝无仅有的个例。 可想而知,那会是一场每个人都喝的相当尽兴,不醉不休的散伙饭。 即将踏上旅途的年轻守岸人们,满怀着建立属于自己功勋的向往和期盼。 而他们的父母则一边将孩子视为自己最大的骄傲,一边却又带着临行前的纠结与不舍。 所以—— 那样光辉而荣耀的场合里,容不下自己这种异类的存在。 格蕾行走在傍晚的城市街道上,寒风吹拂在她的脸颊上,冷冽刺骨。 明明身旁的每个窗户都透出灯光,壁炉中传出了热浪,隐约可以听到其中飘荡的欢声笑语。 但是,却又与她仿若相隔着一整个世界。 这里是同学们的家,却并不是格蕾的家。 属于灰发少女的家园…… 已经在多年前,便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血雾里。 其实,今天对自己而言也是个重要的日子。 只是,最后知晓那个日子的人,早已经随着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一起,被埋葬在了那风化的废墟之中。 但是,也就在格蕾注视着街边的灯火,有些失神的刹那。 “好了,你现在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能够掌握命运的魔女……反倒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一只并不粗壮,但是却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她的脑袋上。 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的灰白长发抓乱。 “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还有……” 耳畔响起的声音是那么熟悉。 与格蕾记忆里的声线逐渐重合,一般无二。 “好久不见,小格蕾。” (本章完) 第98章 生日快乐,格蕾(二合一) 第98章 生日快乐,格蕾(二合一) 漆黑的烟囱里升腾起了浓烟。 铜锅里咕噜噜地冒着热气,新鲜的菜品在沸水中上下翻滚着。 格蕾乖巧地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餐桌中央那被拉斯特称呼为「火锅」的事物,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不过,注视着面前已然开始大快朵颐的少年—— 格蕾还是学着拉斯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对如同竹棍一般,被唤作筷子的工具。 然后,从铜锅里夹起了菜品,有样学样地在油碟中浸泡,随后将其送入了口中。 下一刻,格蕾那双翠绿色的眸子不自觉地睁大。 这种她此前从未见过的烹饪方式,却制作出了相当令人惊艳的美味。 拉斯特哥哥,还真是个神秘的人啊。 作为流浪者,这些年的时间里,格蕾自己便曾游历大陆。 人类现存的绝大部分国家与城镇,她都曾去过,见识了多种多样的风土人情。 但是,格蕾却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名为火锅的烹饪方式。 原本她还以为,等到自己长大…… 加入了守岸人组织,成为了与拉斯特哥哥一样的守岸人之后。 自己,也许便能够追上拉斯特哥哥的脚步。 但是,现在看来,那层笼罩在拉斯特哥哥身上的神秘,非但没有随着自己的成长而减少,反而更浓厚了几分。 如此想着,格蕾不由以筷子夹菜的动作为掩饰,又偷偷抬起头看了身前之人一眼。 餐桌的对面,黑发黑眸的少年似乎已经用餐完毕,正懒散地靠坐在桌子上。 他的侧脸笼罩在炉火的光线里,轮廓分明深邃。 与格蕾的记忆中,冻水镇的终末,那道消失在黑炎中的身形缓缓重合。 明明已经时隔七年。 七年的时光,足以让青涩幼稚的孩童长大成人。 也足以让昔日刻骨铭心的回忆,随时间而风化,扭曲成难以看清的模样。 但是,拉斯特哥哥的容貌,却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时间仿佛在他的身上定格,光阴的流淌也未曾留下痕迹。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少年那无比熟悉,与记忆一般无二的容颜。 格蕾莫名的感受到。 心灵的深处,某些因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回忆而发酵的情感…… 分明,又一次地涌动了起来。 为了掩饰这股莫名的情感,格蕾站起了身子,便想要伸手去拿桌边的酒瓶。 但是紧接着,她便看到眼前原本懒洋洋的拉斯特,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你现在到了可以饮酒的年龄了吗?” “按照守望尖塔附近城邦的律法,年满十七岁便能够饮酒。” “拉斯特哥哥……人家已经十八岁了哦。” 格蕾回以优雅的笑容,为自己倒了杯酒。 真好啊……即便过去了七年之久,但拉斯特哥哥却还是未曾忘记当初冻水镇中的一切。 时隔多年,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未曾变质。 自己在拉斯特哥哥眼中,依然是那个镇长家里,需要被照顾的孤儿小女孩。 她举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酒液沿着杯壁入喉,带着些许的酸涩感。 只是,不知为何。 心中有些莫名失落。 …… 餐桌的另一侧。 拉斯特同样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当初那个幼兽一般,不通人性的小女孩,如今却出落成了这般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模样。 让拉斯特不由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女大十八变,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触。 如此想着,他伸了个懒腰,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比了个开枪的动作。 除了蛋炒饭外,火锅是拉斯特为数不多会制作的菜肴之一。 因为,这些烹饪的技巧并非来自深蓝港,而是来自于他前世的记忆。 当然,美味佳肴的味道什么的……还是要删除掉的。 毕竟拉斯特可不想让自己对美食的阈值被拉的太高,从而失去了品尝小艾料理时的惊喜感。 在做完精神暗示的同时—— 拉斯特的耳畔,也响起了格蕾那欲言又止的声音。 “拉斯特哥哥。” “希尔缇娜姐姐的事情,我很抱歉。” “都是为了救我的缘故,所以希尔缇娜姐姐她才会……” 格蕾的话语中,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歉意。 以她的视角来看,冻水镇中的一切,其实全都是因自己而起。 是因为自己无法控制身上的那股力量,没法对其收放自如,所以方才引来了污染物的觊觎。 也拖累了那么多的守岸人,包括希尔缇娜姐姐都葬身于其中。 以当时冻水镇里的表现来看,希尔缇娜姐姐与拉斯特哥哥,关系分明颇为要好。 甚至,很可能是恋人的关系。 同伴兼恋人因为自己而死,即便并非是故意……但拉斯特哥哥因此而记恨上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才对。 原来,在格蕾他们的眼里,希尔缇娜同学是已经壮烈牺牲了? 看着眼前低垂着头,如同一只做错了事的猫的灰发少女,拉斯特同样微怔了一下。 当然,倘若自己过去的事迹真实地作用于夜世界之中,确实会出现这样的演化。 毕竟,自己之外的那些寻常黑夜旅者,是无法在夜世界之中,保留下自己过去足迹的。 而终末夜世界中无法组队,希尔缇娜也同样无法再进入这条夜世界的世界线之中。 对于格蕾这个世界的人们而言,希尔缇娜确实和死了没什么。 也不知道,要是让希尔缇娜看见,自己那竖立在守岸人总部陵寝之中的墓碑,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如此想着,拉斯特不由伸出手,又一次对格蕾使用了摸头杀。 别说,这小家伙的头摸起来手感相当不错。 “不用自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作为守岸人,不论是希尔缇娜还是我自己……” “在加入了守岸人,宣读了誓言,佩戴上了那枚翼徽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战死的觉悟。” “对守岸人而言,为了守卫破碎海岸而战死,并非是不幸,而是莫大的荣耀。” “我想,希尔缇娜她倘若还活着的话,也一定会赞同我的说法。” 一边说着,拉斯特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然后,注视向了灰色发丝被自己弄得有些凌乱的少女胸口,那枚崭新锃亮的银质翼徽。 “坦白来讲,我当初和你说那些话,其实是想让你放弃成为守岸人的想法。” “毕竟,守岸人所担负的责任,远比他们所享受的义务更沉重。” “不过——” 他的声音停顿,不由微笑了一下:“现在看来,倒是没有说这些话的必要了。” “那么,换个话题吧。” “可以和我说说,你在离开了冻水镇之后的经历吗?” …… 房间之内灯火通明,壁炉散发出阵阵温暖的热浪。 两人间原本因为久别重逢而有些生疏的气氛,在酒饱饭足后,也重新变得自然了起来。 “后来,我又去了大陆的很多地方。” “但是,越是在游历过那些地方之后,我便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份向往变得越发清晰分明。” “果然——” “我还是想成为像拉斯特哥哥你那样的守岸人。” “并非只是因为回忆中,对拉斯特哥哥与希尔缇娜姐姐你们那般帅气身姿的憧憬。” “也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愿望。” “所以后来,我费尽心思找寻到了守岸人的总部,又通过了全部的考核,成为了守岸人的一员。” “我想唯有这样,我才能距离回忆之中,你们的那道身影更近一些。” 橘红灯光的映照下,格蕾素白的俏脸上沾染了几抹红晕。 这是她第一次饮酒。 在酒精的作用下,格蕾感觉自己的心绪变得活跃了许多。 “拉斯特哥哥,你这次是短暂地回守望尖塔修整,还是就留在本部不走了?” “如果拉斯特哥哥你方便的话……” “之后,我们还可以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饭吗?” 换做是平日里,格蕾是绝不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的。 但是此时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那份对于其他同学们所拥有「家」的羡慕,以及对于重新找到安身立命之所的向往。 却让格蕾将心中涌动的思绪转化为言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只是任务间的修整而已。” “当然,我这一次的修整,时间会稍微久些。” “不过等到准备完毕,我便要去执行任务了。” 拉斯特的话语有些悠长:“这是首领所对我直接下达的指令。” “再下一次回到守岸人总部,也不知道会是多久之后了。” 果然,是这样吗…… 听到了拉斯特的回答,格蕾的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不过,正当她重新整理好了表情,不想让拉斯特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之时。 “小格蕾,听说你现在是预备役,未曾被分配任务?” “嗯。” 格蕾点了点头,心中的失落却更加深了几分。 以她的聪慧,自然不会不明白预备役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是必然的结果。 格蕾很清楚自己身上那股名为命运的力量,一旦不加以约束地释放出来,究竟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她此前人生所伴随的灾厄与不幸,皆是因此而生。 所以,这是格蕾必须学着去约束、压制、隐藏,无法随意展示出来的东西。 时至今日,格蕾已经能压制住自己的力量,不让其随意地因精神波动而暴走,干涉外界。 同时,她也已经初步掌握了自己的能力。 就譬如,格蕾在新晋守岸人训练营当中的绝大部分考核,全都是第一名。 这并不只是因为那段游历大陆的时光,让格蕾的技巧与经验都远胜其他新人。 也是因为,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涉自己的命运。 让自己在考核中占据先机,或是令对手发生一些倒霉的事情。 不过,运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常人自然是无法理解的,格蕾也不敢随意透露。 再加上自己似乎并无法觉醒异能,是极为罕见的「无异能者」,会被认定为没有培养潜力,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下一刻。 她却听到那道温和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再次响起。 “其实西塞尔首领他,也已经发现了你的非常之处。” “只是你的力量太过特殊,成为留守的预备人员,实际上并非是放弃了你,而是对于你的一种保护。” 拉斯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格蕾的身上。 “不过,格蕾你自己,也不愿意就这样成为受人保护的瓶吧?” “你所梦想,憧憬成为的守岸人——” “可不是只要待在总部里,喊喊虚无空洞的口号,便能够达成的目标。” 不知为何,拉斯特的话语中,分明带上了些许幽幽的意味。 “所以,你真的已经拥有成为守岸人的觉悟了吗?” “即便失去一切,不再沐浴荣光,不再成为世人眼中那被鲜与掌声所笼罩的救世英雄。” “而是行走于黑暗之中,背负着骂名与冷眼……” “也能够为了心中那份不切实际的理想,坚定不移地继续走下去。” 拉斯特那漆黑眸子深处闪烁的光芒,忽然让格蕾感受到了几分陌生。 不过,迎着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格蕾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都已经通过了考核,成为了守岸人的一员。 这时候倘若退缩,那么希尔缇娜姐姐的牺牲,还有自己心中那份日夜回想的憧憬,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既然如此,我这次出去执行任务正好欠缺一些帮手。” “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吧。” “毕竟,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是掌控命运,能为我们带来好运的魔女。” 拉斯特笑了笑。 “那么,在之后的时间里——” “为了能够在任务里派上用场,不给大家拖后腿,好好地努力吧。” 一边说着,拉斯特重新穿上了挂在椅背的守岸人制式风衣。 他那向着门外走去的背影停顿了一下。 “最后……” 餐桌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小巧精美的木盒。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格蕾。” (本章完) 第99章 拉斯特:美人计,如何? 第99章 拉斯特:美人计,如何? 当格蕾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就仿佛之前那场冬夜的邂逅,只不过是她臆造的一场幻梦。 只余下那微微摇晃的房门,以及餐桌上那方小小的木盒,证明着拉斯特曾经来过的痕迹。 格蕾拿过那枚小巧的木盒,将其轻轻地打开。 木盒的内衬里,躺着一道精美的水晶发箍,在橘红色灯光的映照之下,折射出了熔金般的华彩。 发箍的边上,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成人快乐。】 【以后的日子里,要学会好好地打扮自己,在外人面前保持美丽而强大的模样。】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先前走在大街上时那样失魂落魄,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格蕾取出了那枚水晶发箍—— 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佩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明明自己一见面就喜欢用摸头杀弄乱头发,却还送给了我这样的东西。 拉斯特哥哥,没想到还有这样恶趣味的一面。 感受着发箍上残留的淡淡温暖,格蕾的嘴角微微勾起。 今天,不止是新晋守岸人们欢庆的结业礼…… 同样,也是格蕾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她本想将这个事情悄悄地藏在心底,就当作无事发生。 毕竟最后一个知道格蕾生日,为她庆过生的人,早已经被埋葬在了冻水镇的废墟之中。 却没想到—— 时隔八年,她却又一次在成年的当天,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日礼物。 这次生日。 她过得真的很开心。 …… 【你与格蕾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命运』·格蕾的当前羁绊等级为6】 【你已解封了全新的原典——「命运涟漪」】 脑海中闪过了湛蓝色的提示。 让回到了自己房间的拉斯特脚步微微一顿。 与格蕾的羁绊等级又有突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位执掌命运的魔女。 在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一位刚刚成年,新加入了守岸人,心性尚且青涩稚嫩的少女而已。 与西塞尔那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长生者相比,提升羁绊等级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更何况,早在格蕾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自己便在其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论是她对于守岸人的憧憬与梦想,亦或者是格蕾这个名字本身,都是由拉斯特所亲手赋予的。 回忆会美化一个人,感怀与思念更是会不断发酵情感。 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分的念想与追忆…… 时至今日,跨越八年的又一次重逢—— 思念与感怀化为了现实。 羁绊等级直接迎来了一波飞跃,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甚至拉斯特怀疑,倘若自己愿意再点心思做做工作的话……将羁绊等级更进一步地提高到七级,应该也并非难事。 在超凡者的体系之中,七阶有着特殊的意义。 那意味着真正的传奇,是界定了凡俗与神域的门槛。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在羁绊等级突破七级的时候,也会产生一些特殊的反馈?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如果拉斯特所料不错的话。 自己与格蕾的羁绊,应该会永远地定格在这一等级,再也难以寸进了。 毕竟,按照西塞尔交给自己的计划—— 任务失败,就这样彻底身死道陨姑且不论。 即便真的能够顺利执行,那么自己也将沦落为其他守岸人,包括格蕾眼中的背叛者。 再也无法回头。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他道出了无声的低语。 无知愚昧的孩童,只有在知道痛苦后才能长大成人。 而青涩稚嫩,尚且相信光荣,梦想的少女…… 看起来美丽而绚烂,却也不过是成长于他人的羽翼庇护之下,温室里的朵。 唯有在品尝过背叛的苦酒之后,她方才能够完成蜕变。 然后,真正成长为—— 能够背负起文明命运的「守岸人」。 ……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意识在精神海洋中逐渐下沉,开始查看起了自己新获得的能力。 【命运涟漪:作为命运的原点,你既是故事的缔造者,也亦是故事的终结者。 而你所做的一切事情,哪怕仅仅只是随手为之的无心之举,却也会如同在平静的湖泊上落下石子一般,掀起层层迭迭的涟漪,乃至浪涛涌动的波澜。 就宛若那则经典的故事,蝴蝶在热带雨林里扇动翅膀,在数日之后便于海的另一边掀起了一场风暴…… 身为故事的源头,万千的故事因你而起,万千的故事也将因你而落。 命运的轨迹将会因你而更迭,无数生灵的命运也将因你的一念改写…… 即便,你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自己从格蕾身上所新获得的原典,又是一项介绍与描述显得相当谜语的能力。 而且与此前的「命运原点」一样,也是直接强制作用于自己的身上,想要卸载都卸载不了。 甚至比此前的命运原点更离谱,之前的技能描述里好歹还有一项「你对时光系技能的抗性大幅度提升」这种简洁易懂的面板增幅,这次的「命运涟漪」则是通篇谜语人。 不过好在。 对于愚人图书馆的这些谜语信息,此刻的拉斯特倒也有了些自己的猜测。 接下来,便是等待验证的时候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也亦打断了拉斯特脑海中不断跳跃的思绪。 “请进。” 随着拉斯特声音的响起。 一道淡薄的阴影,悄然从房门的间隙里流淌而过,进入了他的房间之内。 然后,在拉斯特的面前。 那淡薄的影子汇聚为了一道扭曲的人形。 这道身影通体由漆黑的阴影所构成,根本看不清确切的容颜。 他侧身对着拉斯特,行了一礼,轻声开口。 “拉斯特阁下。” “按照领袖的指示,这次针对「乐园」的行动由您全权指挥,而我则担任守岸人小队的副队长。” 他的声音同样分辨不清究竟是男是女,但却显得相当恭敬。 一边说着,那漆黑的阴影缓缓流淌了起来。 然后,在拉斯特的面前汇聚为了数本书册。 “另外,您所需要的「高塔」序列长阶超凡知识——” “包括守望尖塔本部当中,所有暂时未被外派,能够出动的守岸人档案……以及组织内部所收集到有关「乐园」的全部资料,我都为您带了过来。” “倘若后续您有什么超凡物资方面的需求,或是对小队成员筛选与训练的要求,也都可以直接告诉我,由我代为执行。” 看着面前幽暗不定的人形,拉斯特指了指周遭溢散的阴影:“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序列能力还是异能?” 阴影中立刻有恭敬的声音传来:“我是「阴影」序列长阶的六阶,异能为「影子侍从」。”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拉斯特阁下,您直接称呼我为「影仆」就行。” 拉斯特微微点了点头,手指拂过那几本书册,带着些许粗糙的质感。 阴影,这是这条序列长阶在夜世界里流行的古称。 在现世里,则往往被称呼为「心灵恶魔」。 对拉斯特而言,这可是老朋友了。 当初他与希尔缇娜在冻水镇中,所遭遇的那位来自于隐秘组织青铜蔷薇的暗杀者,便是阴影序列。 与拉斯特也算是有着掏心掏肺的交情。 也就是那时候他的愚人图书馆夜刃还未曾觉醒,而那位青铜蔷薇的女暗杀者现在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不然拉斯特还真有些好奇,自己能不能与那位暗杀者建立起羁绊。 毕竟愚人图书馆的羁绊等级面板之中,可从来没有提到过正面与负面之分。 正向的友情,爱情,亲情是羁绊的一种。 那么反向的仇恨,尤其是刻骨铭心的生死之仇……应当也可以被认定为羁绊的一种才对。 而自己与希尔缇娜可是亲手杀死了对方。 这样过了命的羁绊,按理说就算直接被判定为羁绊等级10也不为过吧?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试试。 如此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拉斯特一边快速翻动着那几本书册,一边打量着面前那道明灭不定的阴影。 六阶的超凡者,异能听起来也是战斗类型的。 即便是在守岸人的本部当中,这也绝对是高层中的高层,真正意义上的组织核心人物…… 排除掉那些镇守于破碎海岸,以及几个重要人类聚集地据点的强者,守望尖塔本部之中能够自由出战的六阶守岸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位。 但是,西塞尔却将影仆直接派给了自己作为副队长,由自己全权指挥。 只能说,这位守岸人的领袖对于这次的「覆灭乐园」计划,也是势在必得。 就是不知道……这位「影仆」清不清楚西塞尔后续交代给自己,关于守墓者的那些事情。 需要找机会试探一番。 如此想着,拉斯特的视线快速扫过了前两本书册。 这两本书册之中,大多都是手写誊抄的有关于「高塔」序列长阶的超凡知识,应当是由西塞尔本人所写,上面的墨水痕迹还未曾彻底干涸。 这些超凡知识对拉斯特而言,便是能够快速晋升的钥匙。 在前往「乐园」之前,拉斯特准备上数个月乃至半年的时间,将有关「高塔」序列长阶的知识彻底消化。 不然的话,就以他现在这区区二阶的小身板,不论想要做什么都有些不太方便。 如此想着,拉斯特将这两册书都放在了一边。 然后,拿起了第三本书册。 那是由守岸人组织收集整理,乃至在派遣过侦察队试探之后所汇总的情报。 有关那处冥界之国,或者说「乐园」的情报。 “你对覆灭乐园的计划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建议?” 拉斯特看向面前似乎端坐在椅子上,透过阴影也能感觉到神情严肃的影仆。 “在我看来,说是要覆灭整个国家……” “但是,乐园之中真正值得在意的核心,却仅仅只有一人——” “也就是,那位冥界之国的女王。” 影仆虽然位阶颇高,但似乎是那种优秀员工,或者说卷王的性格。 显然是在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构思好了拉斯特会问什么问题。 在拉斯特提问的刹那,影仆没有怎么思考便迅速开口回答。 “整个冥界之国,其实都是那位女王在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支撑。” “另外,那件维系着整个冥界的核心——「死神」的遗物,也同样是在那位女王手中。” “换而言之,只要我们想办法击溃了那位冥界之国的女主人……那么甚至都无需我们刻意去做什么,整个乐园都将不攻自破。” 影仆认真地提议。 “不过,那位女王并不好对付。” “她本人应当是五六阶的位格,并不算完全无法对抗……可是她却似乎掌握了某种能够直接干涉死亡规则的能力。” “再加上其身上的那件「死神遗物」,在冥界主场之内,她甚至能短暂地展现出近似传奇的威能。” “另外,那位冥界女王几乎足不出户,而她的宫殿又位于乐园王城的中心。” “要想对其动手,便必须得横跨整座王城,不论是进入还是撤离都是极大的阻碍。” 影仆同样取出了一本书册,向拉斯特展示着上面书写得密密麻麻的文字计划。 “我提前拟定了几个作战方案。” “但是无一例外,按照推演,这些作战计划都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敌人的主场,与很可能接近传奇的强者交战。” “而且即便成功,我们的守岸人小队也必然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死伤过半只是最乐观的预期,即便是全军覆没的团灭都很有可能发生。” “当然,身为守岸人,必要的牺牲并无法令我们退缩……” 影仆的声音严肃而坚定,带着不可动摇的决死之意。 但紧接着,他的话语就被拉斯特抬手打断了。 “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案。” “什么?” 影仆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虽然因为西塞尔首领的任命,他尊重拉斯特作为队长的权威。 但影仆也能够感受的出来,拉斯特的气息相当微弱,撑死也只不过是两三阶而已。 单论战术层面的操作,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位队长在短短几分钟内,便能够构思出什么远胜于自己的计划。 “既然是冥界之国的女王,那么她就必然是女性,对吧?”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声音冰冷而淡漠。 “那么……” “美人计,如何?” (本章完) 第100章 对她使用色诱吧 第100章 对她使用色诱吧 “美……美人计?” 幽暗的阴影溃散,激荡起了层层迭迭的漩涡,就连影仆的声音都变得有些结巴了。 他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种颠覆乐园的计划,有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也有相对冒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 却唯独没想到,自己这位队长居然会说出这样一个词汇。 影仆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看看拉斯特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说的话,难道是被某些不可名状之物给污染了? 或者单纯自己听错,将一个发音相近的词汇给听成了“美人计”? 然而,身前的少年却依旧面色宁静。 他正借着灯光翻看着那卷情报册,眼瞳明净,仿佛湖底沉着璀璨的星辰。 没有分毫遭遇污染的迹象。 “嗯,美人计,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是一位执掌死亡规则,在主场能够接近传奇领域的强者。” “想要彻底地杀死她,绝不是靠着远距离狙杀之类的方式便能够做到的。” “我们所能够依靠的,唯有这个——” 拉斯特的手中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了一柄赤金色的匕首。 匕身之内,炙热的阳光仿佛凝结为了实体。 影仆认出了这柄仿佛由熔金铸就的匕首,这是守岸人领袖西塞尔耗费了近乎全部力量凝聚出来的一次性武器,在凝聚完成后,西塞尔足足虚弱了半个月之久。 同时,这也是组织为他们小队此次行动提供的最大底牌。 “只要找到机会刺入这柄匕首,那么哪怕是一位接近传奇的强者,也会遭受重创。” “而论及近身的机会……” “又有什么精密的计划,能比美人计更容易毫无阻碍地接近对方,博取对方的信任,然后将其一击毙命?” 拉斯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容很淡:“据说,古代有一位刺客行刺当时大陆最强大王国的国君。” “当地图卷轴中藏匿的那一剑刺出时,剑刃的虹光刺穿了天穹的骄阳,那种超凡现象被后世称作「白虹贯日」。” 他将情报册翻页:“我想汇聚了西塞尔首领,一位传奇全部力量的匕首,应该也能做到相似的事情才对。” 这次影仆听清楚了,自己先前并没有听错,就是美人计这个词汇。 “可是……我……” 影仆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提出异议,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 但倘若想要将那位女王一击毙命,这恰恰便是最为契合,牺牲最小的方式。 唯一的问题在于…… 小队中究竟要由谁来执行这个计划? 如此的念头只是刚一升起。 当影仆的目光落在了眼前少年的容颜上时,他便瞬间得到了答案。 “根据情报册所说,那位冥国女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强大,先天便容纳了死神的遗物,执掌着死亡的权柄。” “这种天生强大的女强人类型……” “所更容易喜欢的,应该是能够让其产生征服欲的类型才对。” 拉斯特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思索之意。 下一个刹那,影仆感觉到眼前少年的气质陡然一变。 先前那种淡然而神秘莫测的气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桀骜不驯的野性。 就仿佛是被狼群所驱逐,流浪在荒野之上的孤狼。 但在那凶悍而桀骜的气场下,却又藏着某种宛若琉璃一般,让人下意识产生呵护欲的脆弱之物。 自己这位队长到底是什么物种?百变怪吗,还是魅魔? 但没听说过魅魔的族群当中有男魅魔啊? 影仆作为六阶的守岸人,这些年来随着西塞尔领袖南征北战,也算是见多识广。 哪怕是深海中的传奇位阶魔物,亦或是邪神代行者都曾见过。 但看着不远处正坐在长桌边,赤金短匕在指间宛若蝴蝶翻飞的拉斯特,影仆还是感觉到自己有些汗流浃背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影仆方才跟上了拉斯特的脑回路。 在本部现存的六阶当中,他是相对来讲性格最不强势,也最愿意配合他人工作的。 这也或许是西塞尔会选择将影仆调来,担任副队长的原因。 “队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关于我撤离的事情吗?” “既然身为守岸人,那么你便应当清楚,在佩戴上了翼徽,宣读誓言的那一刻,我们都早已经做好了英勇牺牲的觉悟。” 拉斯特的话语很淡:“牺牲我一人,亦或者是将整个团队都置身于险境之中……” “你应该分得清其中的轻重缓急。” “是否要牺牲无辜的少数而去拯救大多数……这样的电车难题对于守岸人而言,从来都不值得纠结,而是早已有了强制性答案的问题。” “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为了被绑在铁轨之上的那个少数派的无辜者,那我不希望你在扳动铁轨机关的时候有分毫犹豫。” 闻言,影仆的表情也亦肃穆了起来。 先前他也只是因为首领的指令,以及拉斯特的队长身份,加上自身性格的原因,方才对其在表面上恭敬。 可此时此刻,影仆却忽然深刻地发现—— 眼前这位看似年轻,气息也并不强大的少年身体里……却潜藏着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守岸人的崇高觉悟。 难怪,西塞尔领袖会选择各方面并不出挑的他,成为了这次乐园行动的队长。 也难怪拉斯特队长能够如此无波无澜地提出美人计那样的计划。 这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与文明的命运、与守岸人的信条相比,个人的荣辱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拉斯特队长……” 影仆心甘情愿地道出了这样的称呼:“我所说的并非是撤离的事情,而是另一件事。” “冥界的那位女王,她不近男色。” “作为一国之主,别说是选择自己的王夫了……她那位于王城的宫殿之内仅有少数的侍女,就连一位异性都不被允许进入。” 幽暗的阴影跳动,影仆小心翼翼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以情报部门根据仅有的情报,对于那位冥界女王的分析。” “她似乎并不对异性感兴趣……” “或者说——” 影仆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一般,那黑雾般的阴影骤然涌动,遮掩住了自己似乎是眼睛的部位。 “为了对她使用美人计。” “拉斯特队长,也许你得乔装成女孩子。” ……… ps:除夕夜喝过头了,忘记更新。 本来想赶紧写一章补上,结果初一又忙碌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有时间更新,给各位读者老爷磕个头赔罪了。 不过年后就有空了,尽量加更弥补吧。 (本章完) 第101章 奥菲丽娅:我的姐夫不对劲! 第101章 奥菲丽娅:我的姐夫不对劲! 现世,秘仪塔,纪元墓碑旁的大厅。 大厅的中心,光幕具现于其中,荡漾着水波般的涟漪。 银院长缩在角落里,不自觉地打着哈欠,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地耷拉下去,似乎正在努力和雪貂冬眠的天性作斗争。 而在另一侧,漆黑的不死金属微粒在炼金矩阵的加持下,聚合为了办公器具的形状。 奥菲丽娅便端坐在其构筑的桌椅上,水银之手不断将皇室的各项政令、情报与各季度报表送到她的眼前。 钢笔在奥菲丽娅白皙纤细的指间跃动着,在纸张上时而勾勒几笔,继而被水银之手取走,向着秘仪塔入口的方向送去。 炼金矩阵对于不死金属的操纵范围局限于数百米内,很显然在秘仪塔的入口处,早已有这位第二皇女的手下等候着,继而将这些政令送往帝都各处。 虽然还未成年,但作为帝国皇室明面上唯一的皇女,奥菲丽娅早已经开始参与各种政治事务—— 并以此为根基,在帝都建立起了仅效忠于她自己一人的势力。 当然,奥菲丽娅与银院长之所以会展现出这样摸鱼的姿态,其实也不难理解。 实在是光幕之中所直播的景象,属实太无聊了一些。 那位外貌与阿克希娅一般无二,疑似她在第六纪身份的女王,衣食住行皆在那王城中央的宫殿之内。 除了偶尔处理一下政务之外,绝大部分的时间,她都留在自己的寝宫之中。 或是偶尔把玩一下不知为何与她灵魂相绑定的黏土玩偶,或是懒散地靠坐在自己的王座,翻阅着那堆积成山,似乎早已经被她看过很多遍的童话书。 再或者便是用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眺望着远方那王城之外的风景,如同一尊宁静的雕塑。 只能说,这位女王与银院长一样,也是将宅属性发挥到极致的存在,连着好几个月都未曾离开过自己的住所半步。 难怪这一人一貂在现世会成为好朋友。 不过,这样的宅系女王生活,偶尔看看倒还能图个新鲜,但是看久了便真的只剩下无聊了。 若非是夜世界的时间流速与现世并不统一—— 虽然夜世界中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但现实之中才不过半天的光景,银院长和奥菲丽娅怕是早就要跑路了。 就像满心欢喜买好爆米的观众,最终看电影看得昏昏欲睡,醒来时才发现早已散场。 “我说,小缇娜她妹。” 银院长用尾巴卷起了一条小鱼干塞入口中:“你确定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吗?” “我们不会还要再在这里看好几个月小希娅的宅女生活吧?” 虽然银院长自己也是只宅貂,但她的宅好歹有网络,快乐水与空调,游戏机为伴…… 至于光幕之中的生活,只有一具黏土玩偶和童话书为伍,让银院长都不由开始同情起了第六纪的阿克希娅。 看样子,对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许大半生都是在这座宫殿中度过的。 这种日子,换做银院长来,怕是早就要无聊到发疯了。 “应该不会……” 奥菲丽娅又批阅完了一张军令,然后方才抬起头抽空瞥了光幕中的景象一眼。 “夜世界中的每一处历史残响,都必然对应着一段相应的事件。” “而终末夜世界中所选取的时代背景,更是能够直接改变文明与纪元历史走向的大事件。” “夜世界不会给出必死的任务,也绝不会给出随意便能够通过的任务。” “倘若只要待在宫殿中这样悠闲度日便能够通关历史残响的话,那夜世界的规则,也未免太仁慈了一些。” 奥菲丽娅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寻常的夜世界残响,其时间周期基本都不会超过半个月。” “而终末夜世界的纪元残响会稍长一些,但一般也不会超过一年。” “此前的铺垫越是宁静,那么便意味着将要发生的事情越是风浪滔天。” 她将手中的钢笔盖合拢,紧接着松开了握钢笔的手。 那只钢笔尚未坠落地面,奥菲丽娅身后液态的水银便将其接住,悬浮于半空中。 继而被一道裂隙吞没,收容入了储物用的次级维度之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个变动的节点,应该快要到来了才对。” 仿佛是为了印证奥菲丽娅的话语一般。 那扭曲的光幕之上,被以近百倍的速度快进,却近乎于一成不变的宫殿影像,此刻却忽然发生了变故。 就仿佛是胶片机的旋钮被转动,光幕中影像的速度在一点点减慢。 最终,达到了与现实1比1的时间同步。 显然是奥菲丽娅在留影晶石中刻印的回路检测到了不同寻常的景象,自动调整了时间流速。 而银院长与奥菲丽娅的视线,也同样一起落在了那道光幕之上。 光幕之中。 黄昏笼罩的宫殿内,仿佛永恒不变的寂静突兀地被打破了。 那位正靠坐在王座之上,一只手托着小巧精致的下巴,另一只手正翻看着手中童话书的女王,忽然眼神一动。 下一刻,素白俏脸上那怠惰慵懒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符合其身份的威严肃穆。 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道冰蓝色的光芒,那道童话书便消失不见。 数秒后,一位身穿白裙的宫殿侍女走入了宫殿之内。 她来到了王座旁,恭敬地开口。 “海伦陛下,新选拔的这批侍女到了,请您赐予祝福。” 「让她们过来吧」 与阿克希娅模样相同,但此刻却被称呼为海伦陛下的少女并没有开口。 但与此同时,却有一道冰蓝色的文字在虚空中显现而出。 而那位侍女似乎对此并不吃惊,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去。 数分钟后,宫殿下方的空地,数道人影走入其中。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啥呢……只不过是来了新侍女而已,有什么意思。” 银院长失望地甩了甩尾巴。 但紧接着,它的目光却忽然凝固了。 与它视线一同凝固的,还有奥菲丽娅。 不过是新加入的一批侍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倘若—— 忽略掉她们之中,那道气质清冷的身影的话。 她的身形修长,容貌绝美,即便是以银院长和奥菲丽娅这样见多识广的眼光,也只能用惊艳来形容。 只是如此倒也还好,但是那位侍女眉眼间,仿佛蕴含着世间一切美好的柔和线条……落在一人一貂的眼中,却又是那么的眼熟。 与女王手中,那正把玩着的黏土人偶一般无二。 (本章完) 第102章 阿克希娅:你,脱掉(二合一) 第102章 阿克希娅:你,脱掉(二合一) 能够进入宫殿,为王室服务的侍从本就经历过层层筛选,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上上之选。 奥菲丽娅身为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二皇女,自然对此并不陌生。 虽然因为时代的因素,在服饰风格上有所差异,但光幕中这批侍女的素质,相比于奥菲丽娅在格兰威尔帝国皇宫中曾见过的侍女也不遑多让。 然而—— 此时此刻,其余所有侍女原本的光芒,却全都被一人所遮掩了。 …… 啪嗒—— 皇室的机密文件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奥菲丽娅紧盯着光幕,或者更准确一些,是光幕之中那道容颜绝美的身影。 那素白精致的脸庞上,极为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失态。 莫名的,奥菲丽娅的心头居然浮现出了一丝挫败感,在女性魅力上的挫败感。 不过她很快便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驱逐出了自己的脑海。 自己还不到十三岁,还有很大的发育空间。 比起这般挫败感……真正让奥菲丽娅在意的,还是那道身影的真实身份。 酒红色的眼眸中,漆黑的光芒一闪而逝。 在她身后,那流淌的不死水银上下翻涌,无数繁杂纷乱的数据流在矩阵中流淌而过,继而加以运算。 对光幕中的那道容颜,与自己数据库中所存储的影像资料加以分析,对比。 继而,得出切实可信的结论。 “虽然目标进行了极其精妙的乔装,使用了相当高明的易容手段。” “但是从骨骼、体态、以及面部的线条曲线,依然可以对比得出……” “这位,和拉斯特的特征相似度达到了99%以上。” 她转过头,紧紧盯着旁边的银院长:“怎么回事?” “你是说……我那位可能的未来姐夫,其实是个异装癖的变态?” 身为机械师,奥菲丽娅的数据库中,近乎收集到了拉斯特在现世的全部信息。 根据她掌握的情报,拉斯特应该并没有这方面的癖好才对。 不过也未必……这位自己可能的未来姐夫行踪极其神秘,直到数月之前入学繁星大学后才有了可靠的情报记录。 在现世中伪装自己,只有在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夜世界中才暴露出本性, 这是很合乎情理的推理。 但是——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是说自己居然在女性魅力上输给了一位女装大佬。 光幕之中,那位侍者是美的那般惊心动魄,仿佛涵盖了世间的一切美好。 让奥菲丽娅哑口无言,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拉斯特那小子和小希娅一样,也有个第六纪的前世身份,然后他的记忆也遭到了压制,以前世为主导之类的……” 雪貂院长眨了眨兽瞳,做出了猜测,不过很快便摇了摇头。 它下意识地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银院长心中有股莫名的直觉。 即便拉斯特真的有前世,而且也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但是两种意识相交融,最终占据了主导权的,也一定会是拉斯特现有的意志。 这份判断来源于当初银院长对拉斯特心灵的惊鸿一瞥,在那灰蒙蒙的雾霭之下,却又仿佛藏着某种锋利的事物,随时都会刺破那层层迭迭的伪装。 在他的灵魂深处,定然藏着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宛如蒸汽机械的炉心一般,驱使着那具早已随时间而磨损,变得破败不堪的人形躯壳继续向前。 这是连数百年凝滞的时光都无法磨灭的执念……又更何况,是区区前世的些许记忆片段? 即便拉斯特真的有什么旧纪元的前世,未曾苏醒的记忆,在复苏的那一日也只会被他的心灵毫不留情地吞噬殆尽,就如同湮灭了光芒的黑洞。 “倘若不是前世的话。” “那这小子女装成这样……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银院长目光深邃。 虽然收集情报能力远不如身为机械师的奥菲丽娅,但银院长比奥菲丽娅与拉斯特接触的时间更久。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拉斯特来到现世的第一时间便跟在他身边的银院长,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拉斯特的人,还要更甚于希尔缇娜。 因此,在初见时的惊悚感消弭后,银院长对拉斯特的表现其实并不意外。 他是天生的演员……深蓝港中的经历更是让他接触,并且模仿过了太多人的外在。 只需要简单的乔装,改变发型与装束,再更换自己的人格面具……他就可以从里到外,连容貌到气质地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以我对拉斯特的了解,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挺正常的。” “但其实论及心中的偏执,就连你姐姐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银院长眯起了眼睛:“他平日里之所以会伪装成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模样,只是因为他判断这样对自己最有利而已。” “相比于小缇娜与小希娅这些明显在人格上有所残缺的家伙,拉斯特在人格上的缺失其实还要远甚她们。” “他理解人性,并且很擅长利用人性……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在他的心中,不存在任何能够约束或限制他的事物。” 它晃了晃尾巴,视线锁定在了光幕之上。 换做任何一个心理正常,没有特殊癖好的男性。 在得知自己需要女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产生反感,或是感觉生理不适,或是觉得有伤自尊。 但是,对拉斯特而言则不同。 “只要判断有利于自己达成目标——” “那么凡俗眼中的价值观、善恶观、道德与律法,对拉斯特而言皆是可以被完全舍弃的东西。” “他的心灵早已空无一物。” “仅余下,那个已然在漫长时光中扭曲的执念……或者说唯一的心愿。” 听着银院长的解释,奥菲丽娅的眼眸也不由微微闪烁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吗?” 身后那涌动的不死金属逐渐平复了下来,而奥菲丽娅也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光幕之上。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 “也就是说,拉斯特他女装混入宫殿之中,其实不怀好意。” 那双酒红色的眸子里目光灼灼。 “还真是,让人越来越期待之后的发展了呢。” …… 光幕之中。 阿克希娅,或者说海伦女王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那位侍女之上。 她看了看手中的黏土玩偶,又看了看远处的那道身影。 黛紫色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困惑。 不止是因为对方的容貌,与眼前这个突然与自己灵魂相绑定的黏土玩偶颇为相似。 更是因为—— 当她的视线落到了那道身影上的时候。 海伦的心中,没由来地浮现了几分熟悉感。 就仿佛有某种潜意识在驱使着她,让她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去庇护对方那般。 海伦歪了歪脑袋,几缕冰蓝的发丝垂落。 她微微伸出了那白皙的食指,在虚空中轻点。 下一个刹那,伴随着一道冰蓝的光辉。 下方的空地之中,由拉斯特所乔装的侍女身影便消失不见。 然后,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 拉斯特感受到了周遭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呼吸之后,当他的视野再一次变得清晰之时,周遭的风景已经陡然一变。 从原本的城邦风光,变成了一座寂静空旷,笼罩在黄昏光芒里的宫殿。 宫殿的正中央,矗立着一道宛若被永霜覆盖的王座。 而在王座之上,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 阿克希娅? 因为那位冥界之国的女王久居于宫殿之内,几乎从不外出,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因为大灾变而停滞,留影晶石和相机的科技树都未曾点出的缘故。 即便是以守岸人组织遍布大陆的情报网,也对这位女王的具体容貌一无所知,连画像都未曾留存。 而此时此刻,在看到了眼前,那位端坐于冰蓝王座的少女之时…… 拉斯特差点以为是那位繁星大学的学生会会长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怎么回事? 是阿克希娅跟着自己一起进了终末夜世界的纪元残响? 但是先不提自己并未与她一同进入,而且按照巴尔巴罗萨教授的介绍,纪元残响分明是无法组队的才对。 而且…… 拉斯特微微抬头,与王座之上的冰蓝色长发少女的目光相对。 那双与阿克希娅一般无二的黛紫色眼眸中,此刻却闪烁着些许的好奇与疑惑之色。 虽然外貌与气质都颇为相似,但这绝非是阿克希娅本人遇到自己后应该有的表现。 “海伦陛下?” 女人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互相凝望的凝滞气氛。 那是这座宫殿的侍女长,此前宫殿侍女选拔的全流程,便是对方所一手操办的。 先前,也是这位侍女长引着自己进入了宫殿之内。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所侍奉的女王陛下身上所出现的异常,她来到了王座边上,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 海伦陛下。 海伦。 如此的称呼,也让拉斯特心中的讶异淡化了几分。 这便是守岸人组织提供的情报当中所提到的名字。 冥府的女主人,冥界之国的女王。 亦是生来便收容了那件死神遗物……有关于「乐园」一切灾祸的起源。 海伦那容颜之上与阿克希娅的相似之处,存在着许多种可能性。 或是因为她们同为死神序列所产生的某种特殊纠葛、或是因为单纯的巧合、或是因为前世之类的理由…… 也或许,眼前的海伦女王便是阿克希娅在第六纪的太太太太太太奶奶,这份容貌的相似便源自于血缘的传承。 但是,不论如何—— 即便是真正的阿克希娅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所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有分毫的改变。 拉斯特思索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 在王座之旁,那侍女长面前的空气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道冰蓝色的文字。 「其他人……之后再说。」 「让我,和祂,独处。」 “遵命,女王陛下。” 那位侍女长恭敬地应了一声。 她看了拉斯特一眼:“看来女王陛下与我一样,也相当看好你。”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你不论是外貌还是才能,亦或者是为人处世方面都堪称无可挑剔。” “原本我还觉得以你的才能,来担任侍女有些屈才了……不过既然陛下如此喜欢你,你就好好地担任陛下的贴身侍从吧。” “记住,身为陛下的侍从,要有为陛下献出生命的觉悟。” “倘若没有陛下的话,那我们如今这般在乐园中这般安乐祥和的生活,都将会不复存在。” 侍女长在低声嘱咐了几句之后,方才悄然退去。 很快,远处的空地上,那几位被新选拔出来的侍女便被人领了下去。 空旷的王座之间内—— 只余下了海伦与拉斯特两人。 …… “什么情况,小希娅明明被压制了记忆,为什么却还是一眼就相中了那家伙?” 银院长有些困惑地甩了甩尾巴。 虽然即便是以雪貂的审美,银院长也不得不承认拉斯特这家伙一旦真要认真起来,有着无愧于其深蓝港中头牌牛郎身份的魅力。 但是,他现在毕竟是女装状态。 况且,据银院长的了解,以阿克希娅的性格也并非是那般会见色起意的人。 即便有着不同的人生阅历,但既然是相同的灵魂,那么不论是海伦女王或者是阿克希娅,其心灵的本源却是不会改变的。 “是因为,小雪貂你在进入夜世界之前所说……要她在纪元残响中尽可能保护拉斯特的嘱咐吧。” 奥菲丽娅眯了眯那双酒红色的美眸。 “根据我的情报库,她是那种极其注重承诺的性格,只要灵魂未曾变质,那么这份本性便会一直存在。” “即便在夜世界中,属于阿克希娅的记忆也只是被暂时屏蔽而并非消失,依然会以潜意识的方式产生影响。” “就譬如即便她此刻并不记得现世和夜世界的一切……却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与帮助拉斯特。” 奥菲丽娅端起了玻璃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光幕中的情景。 男女主角终于邂逅,她很好奇这个故事接下来的走向。 但下一刻,奥菲丽娅却懵逼地发现,面前的光幕,有部分区域忽然变得朦胧了起来。 【检测到内容可能触犯帝国未成年公民心理健康保护法与影像传播管理条例第三修正案,已屏蔽了部分画面内容】 伴随着提示信息一同升起的,是阿克希娅轻触的指尖旁,一道悄然浮现的冰蓝字符。 「你……」 「脱掉。」 (本章完) 第103章 陛下,不要!(6k) 第103章 陛下,不要!(6k) “这该死的未成年心理健康保护条例!” 奥菲丽娅咬紧银牙,握住了小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半空中,那流淌的不死金属汇聚为了云朵的形状,宛若一般变得柔软轻盈,轻柔地接住了奥菲丽娅下砸的拳头。 很显然,操控不死金属的符文智能,早就对于奥菲丽娅的举动习以为常……按照预设的程式,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供主人发泄的解压小玩具。 “早知道,当初就不直接拷贝现成的通用回路了。” 奥菲丽娅气得牙痒痒。 凯特从隐秘组织「青铜蔷薇」那里拿到空间核心的时间很晚,等送到奥菲丽娅的手中之时,拉斯特都已经准备进入纪元残响了。 因此留给奥菲丽娅制作传影晶石的时间很短,像极了在死线前赶稿的作家。 为了节省时间赶死线,她在传影晶石内置的符文回路上,选择直接拷贝了在帝国广泛流传的通用控制程式。 对于一位合格的机械师而言,复制粘贴的拿来主义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却没想到,因为忘记删除通用回路里的法律限制条款,而在关键时刻翻了车。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马赛克? 这和在故事的最高潮到来前一刻,突然来上一句“未完待续,敬请期待”的断章狗有什么区别? “区区十八禁的限制就想拦住我?” “我要是会被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挡住,那我就不配奥菲丽娅.冯.弗雷斯贝古之名。” 奥菲丽娅酒红色的眼眸中,银色的数据流飞速流淌着。 她的精神力沿着那贯穿了夜世界与现世的通路逆流而上,就宛若黑客侵入服务器一般,直接黑进了符文的回路之中,迅速修改着其中的限制条款。 十数秒后,奥菲丽娅的眼眸中,那流动的银芒消失不见。 她端起了身旁水银之手毕恭毕敬递来的高脚杯,恶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杯中的玫红色液体。 嗯,因为奥菲丽娅未成年的缘故,所以虽然不论从玻璃杯样式还是外观看起来都和红酒无异,但她喝的其实只是加了食用色素的葡萄汁。 “搞定。” 光幕之上,那朦胧的扭曲色块消失不见,重新浮现出了清晰的影像。 …… “脱掉。” 看着眼前半空中浮现而出的冰蓝字迹,拉斯特心中微微一凝。 没想到这位冥界之国的女王海伦,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饥渴,或者说奔放。 他缓慢地脱去了自己的侍者手套,在心中思索着对策。 这倒不是因为拉斯特本人对脱衣服这件事有什么抵触情绪,而是因为他现在是女装状态,脱掉过多的衣物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乔装。 倘若影仆所提出的猜测为真,那么这位冥界之国的女王很可能是性取向有点问题,极端厌恶男性的百合姬…… 而自己男扮女装的身份一旦暴露,将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虽然经过了半年的准备,拉斯特已经将西塞尔赠予自己的超凡知识完全消化,位阶也已经提升至了第三阶的顶点。 距离突破四阶,也已经不算太遥远,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够完成晋升。 但是,面对这位乐园的女主人,拉斯特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不愧是执掌着死神的遗物,操控生与死的权柄,在自己的主场内拥有着传奇之威的冥界女王。 倘若对方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那么不论自己是二阶还是四阶,结局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侍者的手套褪下,继而是礼帽与长靴…… 再往后,便只余下了那件宫廷长裙。 宫廷长裙褪去之后,他的男扮女装便很可能会暴露。 不过身为一位刚入宫的侍者,拉斯特自然没有违逆女王陛下旨意的权利。 啪嗒。 上半身的最后一件衣物褪去,那件点缀着星辉的宫廷长裙落在地面上,暴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 拉斯特的肌肉微微绷紧,紧盯着不远处海伦那张与阿克希娅一般无二的精致容颜,做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 他与影仆有为自己考虑过身份暴露时紧急撤离的方案,拉斯特也随身携带着掩护用的超凡道具。 但是这一切终归只是预案而已,没有任何方案能百分百保证他从一位起了杀心的传奇手中逃生。 可下一刻,拉斯特却看到海伦踩着轻盈的脚步,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那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了拉斯特平坦的小腹。 她是发现了自己男扮女装的身份,所以想要杀了自己? 如此的念头在拉斯特的心中一闪而灭。 因为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眼前少女黛紫色的眸子里,那正闪烁着的好奇之意。 素白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小腹,继而自小腹向上,拂过胸膛,直到脖颈与头部。 指尖的冰冷扫过拉斯特的侧脸,带着些许骚痒的触感。 拉斯特感觉到海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她忽然伸出手,仿佛摆弄玩偶般地掐了掐拉斯特的脸颊。 这个动作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则。 刹那之间,拉斯特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乔装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洗刷殆尽,回归了原本的容貌。 直到做完这一切后,海伦方才收回了手。 她后退了一步,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从乔装的少女重新变回了少年的拉斯特。 似乎是在与心中的某个形象进行着对比,良久之后,那双黛紫色的美眸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满意。 冰蓝色符文在半空中显现:「现在,看起来顺眼了」 什么叫做现在顺眼了? 合着,原来姐们你其实不是个喜欢女人,渴望与女孩子翻滚喘息的姬…… 而是性取向正常的直女? 那我这样费尽心思地男扮女装究竟是在浪费表情给谁看? 拉斯特不由回想起了影仆的身影,这货看起来勤勤恳恳,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是个隐藏的坑货。 其实真实原因,是因为你自己橘眼看人姬吧? 如此的念头刚在心中掠过。 拉斯特却忽然看到,身前那位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似乎是终于将玩偶打扮成了心仪的模样那般……她凝视着自己,唇间微微动了动。 紧接着,世界凝滞了。 不再是那于半空中浮现而出的冰蓝文字,有清澈的声音回荡在停滞的空气中。 那是一个女孩在说话,她说着旧日纪元的语言。 拉斯特曾经听过这个词语,在阿克希娅的口中。 这个词的意思是:“死亡”。 周身的空气逐渐冷却,寒冷的感触从全身袭来。 拉斯特知道这种感触意味着什么,阿克希娅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语,但当时「死告天使」所针对的对象,是拉斯特身上缠绕的诅咒。 她是为了帮拉斯特治疗诅咒缠身,所以方才发动的夜刃。 但此时此刻却不同。 拉斯特分明能感受到,这道死亡的肃令所针对的目标…… 是他本人。 海伦要杀了自己? 为什么?难道还是因为先前自己男扮女装的事情? 可是从对方的眼神里,拉斯特却察觉不到分毫被欺骗后的暴怒……少女那双黛紫色的眸子里,分明跳动着买到了眼馋许久玩具般的欣喜。 拉斯特想要说话,可是死亡的温度已经如永霜般笼罩了他的全身。 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血肉与器官都在绝对零度的低温中发出了悲鸣。 不止是发声器官,就连思想的涟漪都在寒冷中凝滞。 这是剥夺生命,即死的言灵……却不知为何,在拉斯特与海伦刚见面没多久便被直接下达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的视野逐渐黑暗了下去,这是死神的阴影笼罩了他,生命正从他的身体流逝。 拉斯特很熟悉这种濒死前的感觉,在深蓝港的循环里他曾经无数次地经历过。 但彼时的拉斯特似乎是被夜世界判定为了历史残响中投影的一部分,因而能够在深蓝港中死而复生,读档重来…… 而在脱离了深蓝港的无限循环,成为了被夜世界所认定的黑夜旅者之后,他理应也会失去这种回档重来的能力。 这个猜测拉斯特并不确定,但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那循环往复的同一日中解脱,他绝不会再主动让自己陷入那无止境的地狱之中。 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觉自己似乎要被迫去验证那个猜测了。 可也就是在这时,拉斯特感觉到自己的周身忽然萦绕起了一层苍白的光。 死亡的冰寒被驱散,那生命的流逝也短暂地定格了。 「沉默失格·凋零石子」 拉斯特从守护秘仪塔的巴尔巴罗萨教授那里,拷贝而来的夜刃原典。 自从开启了巴尔巴罗萨教授的羁绊之后,「沉默失格·凋零石子」的原典便长期占据着愚人图书馆的一个原典位。 与幻想杀手类似,这个原典能够令拉斯特身体所接触到的一切超凡无效化。 当然,这只是巴尔巴罗萨教授的夜刃而已,自然不可能真像幻想杀手那样抹除一切超凡……当身体接触到的神秘位格大于「凋零石子」的持有者时,夜刃效果便会被大幅度减弱。 但即便如此,当即死的言灵作用于拉斯特身上之时,「沉默失格」还是生效了。 虽然因为海伦的位阶远强于拉斯特的缘故,「沉默失格·凋零石子」的效用也由原本的「无效化」降低为了短暂的「弱化」。 但是拉斯特却抓住了这死亡的肃令被稍稍延缓,稍纵即逝的时机。 用言语来表达都显得太过于缓慢,他直接发动了「月下轻语」。 “陛下,不要!” …… 另一侧。 察觉到了那心灵中莫名响起的声音,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明显微愣了一下。 她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几缕发丝在她的脸颊旁垂落。 「为什么?」 似乎是因为并不习惯直接用心声交流的方式,悬浮的字迹在半空显现而出。 「为什么,要拒绝赐福?」 话虽如此,但她的眼眸中,那冰蓝之色也亦悄然消散。 拉斯特感觉自己长出了一口气。 那道剥夺生命的言灵被它的主人所收回了。 彻骨的,被死亡所笼罩的冰寒消失不见,视野中的黑暗也亦被光明驱除。 宛若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不再飘摇,生命力也亦不再从他的身体间流逝。 与此同时,看着那行淡蓝色的文字。 脑海中有关乐园的情报涌上心头,他终于理解了这位冥界之国女王的所作所为。 乐园—— 这方坐落于大陆极北之境的小小国度,之所以会被冠以「乐园」之名,正是因为这个国家与世隔绝。 铁十字的瘟疫、荒芜兽潮、邪教团乃至于邪神的污染……皆与乐园无关。 从这方面来讲,乐园似乎要比守岸尖塔所坐落,庇护的城市还要更为安定。 因为前者所仰仗的安全,也不过是守岸人本部有传奇坐镇的威慑力而已……倘若有朝一日守岸人组织衰败或是迁移了总部所在,那么这份对于周围城邦的庇护与威慑力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而乐园则不同,它并没有如守岸人本部那般强大的威慑力……但却依然从未有邪教团、铁十字与兽潮侵扰过这里。 这是一片遗世而独立的净土。 就如同拉斯特前世的桃源那般,隔绝于外界的战乱、祸乱与灾厄之外。 也正因如此,大陆上,那些无法在守岸人总部处求得庇护的流民们,都将乐园视为了最后的避难所与避风港。 无数人从外界而来,进入了这座被他们称呼为乐园的小国之中,盼望着自己成为幸运儿被选中,由乐园的女王降下祝福,令自己得到祝福的洗礼,真正成为乐园的一员,独立于外界的灾祸与纷乱之外。 包括拉斯特乔装混入乐园,参加宫殿侍女考核时所使用的身份,也正是在外界被兽潮与铁十字逼得走投无路,逃亡到乐园的难民。 但是。 这样与世隔绝的超然地位,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所谓的乐园,其实是死者与亡灵的国度。 而所谓的成为了被选中的幸运儿,得到赐福—— 其实只不过是化为了被剥离命运的亡魂,真正融入了冥界之中,成为了冥府的一员而已。 因为失去了生机,成为了死者与亡魂,所以不论是铁十字或者是荒芜兽潮都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毕竟不论是铁十字还是兽潮,它们所渴望施虐的对象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生命,而并非是死掉的亡灵。 所以,即便是邪教团与邪神也从未向乐园投下关注的视线。 因为一群失去了未来,失去了全部可能性的亡灵……对于邪神和邪教团而言,不论是作为祭品还是污染腐化的信徒都已经丧失了价值。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乐园与夜世界的存在形式有些相似。 这是死者的国度,是亡魂与旧日幻影徘徊,只属于死者的冥府。 这个纪元的千百年来,这座冥界的国度都是以如此的形式而存在着。 只是在百多年前,伴随着大灾变的爆发…… 无数流民将这里视为了庇护所,纷纷涌入了乐园之中,他们还未曾得到祝福,真正成为冥界的一员。 如此,方才让这方亡者的乐土多出了几分生机。 这座冥府原本可以永恒地持续下去…… 倘若——这座冥界之国的源头,那件死神的遗物,未曾被【守墓者】盯上的话。 「为什么要拒绝?」 「明明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安全。」 「留在这里,永远地陪在我身边,保护你。」 海伦注视着拉斯特的脸庞,那黛紫色的美眸中满是不解。 自从出生以来,她便一直居住在这座宫殿当中。 用自己的力量为臣民降下祝福。 让他们经受死亡之力的洗礼,继而由原本脆弱而易损的生命形态,重生为不朽的姿态。 而这份永恒—— 便是她身为王的仁慈与温柔。 所以海伦方才会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为拉斯特也赐下祝福。 因为在她的眼中,拉斯特如今的这般姿态太过于脆弱了。 就如同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甚至都无需外力的触碰,只需要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血肉之躯都会逐渐变得衰老不堪,化为无比丑陋的模样。 而唯有用自己的力量,让他蜕变为亡者的姿态,拉斯特方才能够真正安全,永远地陪在自己的身边。 就好像这个国家中,她先前所赐福过的那些侍女与其他臣民那般。 海伦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看到眼前这位少年的容颜时候,她的心中便下意识地浮现出了庇护对方的念头。 但对这位冥界女王而言,要想庇护对方的最好方式,自然便是将他变成永恒不朽的亡者,然后永远地带在自己的身边。 用拉斯特那个世界的话来讲,便是一具精心珍藏的—— 「手办」 拉斯特并不清楚,眼前这位不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与阿克希娅如此相似的冥界女王,在过往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才会产生这般扭曲的世界观。 但是。 “不,陛下。” 拉斯特的面色苍白无比,那是与死亡擦肩而过,被言灵剥离生命的后遗症。 但他的声音却分外坚定:“我曾经也以为——” “无尽的时间,能够永远保持最美好模样的长生,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拉斯特微微摇了摇头。 那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出生,成长——” “再到衰退老去,迈向死亡……经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是人类这种生命短暂的生物所独有的美好。” “正因为人会变老,正因为人会死亡,所以人类才会如此可爱,如此尊贵。” 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冰蓝色长发少女。 “放学路上,年幼的孩童向父母炫耀自己奖状时的欢笑。” “产房之外,等候着自己妻子与孩子讯息时的急切与焦虑。” “垂垂老矣,再也走不动路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看着夕阳与满山落叶时,与老伴的相视一笑。” “这些,都是只有脆弱而短命的人类方才能够体会的人生……” “是那些永恒不朽,高高在上的生命永远无法理解,更无法感同身受的东西。” 拉斯特的声音顿了顿:“而陛下所赐予的永恒祝福,能将生命定格在最为美好的那一刻。” “但是,在我看来,那却只不过是博物馆中所收藏的蝴蝶标本而已。” “精致,美丽,却又冰冷而僵硬,没资格与它们在天空中飞舞的同类相提并论。” ……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 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女王,那双黛紫色的眼眸里,目光微微定格。 身为冥界的女王,不论是侍者亦或是臣民……所有人对她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她听到了旁人对自己的反驳。 这种陌生的感受令海伦感到有些错愕,但与此同时,她的注意力却又不自觉地被拉斯特的话语所吸引。 冰蓝色的字迹浮现的有些迟疑:「独属于人类的,美好?」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王座后边,那几本被自己小心翼翼藏好的童话书。 那几本陈旧的书册,正堆迭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明明已经翻过很多遍了,但海伦却还是在刚才被侍女打断的时候,在童话书上留下了折痕。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他注视着宫殿之外—— 那笼罩在夕阳之中,一成不变的城邦风景。 “陛下,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这座王城和王城里的宫殿。” “还有着许多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等待着您去经历。” “比如波澜壮阔的大海,比如夕阳下的森林……” “比如一望无际的黄金原野,比如有着会说话的雪貂和戴金丝眼镜的大猩猩的神奇学院……” “再比如接吻,拥抱。” “还有……”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少年邂逅少女,然后坠入爱河的瞬间。” 凝固的黄昏中。 这位冰蓝色长发的女王,那双灰蒙蒙的眸子里,忽然闪动起了微薄的光亮。 (本章完) 2月月票加更悬赏,求月票! 2月月票加更悬赏,求月票! 今天的六千字已经更新完毕。 年也已经过完了,我仔细思考了片刻,觉得不能再这样怠惰下去了,于是想着求个月票,顺便开个加更规则。 整个2月,每有200张月票,便会在每日更新4000字的基础上加一更。 上限30更我怕还不完。 大家扔点月票吧,砰砰砰orz (本章完) 第104章 拉斯特,念故事给我听(二合一) 第104章 拉斯特,念故事给我听(二合一) 大雨瓢泼而下,将宫殿外的王城笼罩在迷蒙的雨雾中,难以看清。 世界寂寥无声,仅余下狂风暴雨的轰鸣。 拉斯特站在王座之间,注视着宫殿外的雨落狂流。 这座位于王城中央的宫殿并没有落地窗这样的事物。 但外界的雨丝飘飞而来,却在宫殿中那昏黄色的光辉里凝滞,再无法寸进。 任凭大雨铺天盖地地下,王座之间却依然一尘不染。 距离他乔装混入了乐园的王城之中,来到了宫殿之内,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自从初见时那次濒死的体验之后,这位冥界之国的女王便似乎放弃了为拉斯特赐下祝福,将他变成不朽的亡者,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想法。 而是退而求其次,让他成为了自己的贴身侍从。 就仿佛只有让拉斯特处于自己视线范围内的地方,能够时刻看到对方,她才能够安心。 这种感觉很难言明……就好像孩童在野外抓到了一只好看的蝴蝶,起初想要将它做成精致的标本,将那份美丽定格为永恒。 在被家长制止之后,又把蝴蝶装在塑料盒里,时时刻刻地带在身边,就连上课时候都时不时地偷偷取出来看上一眼,生怕蝴蝶死掉。 拉斯特就是那只蝴蝶,而海伦便是那位捕虫少年。 「水果」 冰蓝的轨迹忽然在半空中显现。 继而汇聚为了两个字符,在拉斯特的眼前缓缓跳动着。 在看到文字的刹那,拉斯特便迅速站起了身子。 他的手腕微动。 银质的餐刀在空中闪灭,划出了苍白的曲线,切割在了其他侍女们从王宫外送来,早已经清洗完毕的水果之上。 唰唰唰—— 新鲜的蔬果被切割为了合适的大小,宛若连珠落玉盘般落在了陶瓷碟上。 无需再去摆盘装饰,在落定的刹那,它们便被摆放成了精美的果盘。 拉斯特将两个盛放着水果的陶瓷盘端起,配上了签子,熟练地送到了王座旁。 仿佛早已经等待了许久一般。 一只白皙的手紧随着便拾起了签子,插在了一块橙子上,将其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明明冥府女王的身形是那种纤细修长的类型,但是她吃起水果的动作却相当迅疾,颇有种风卷残云的气魄。 海伦靠坐在苍蓝的王座之上,一只手翻看着膝间的童话书,另一只手则拿着签子,在果盘之上翻飞着。 起落之间,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其中的水果便消失了大半。 当签子扎向最后一块水果时,海伦那白皙的手掌动作忽然微顿了一下。 她的视线从膝间的童话书上移开,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果盘,以及最后的一块水果……那双黛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舍,将签子重新放回了陶瓷盘中。 然后,她将仅余下最后一块水果的果盘,向着拉斯特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所以,这是留给我的? 拉斯特看着那果盘中仅剩下孤零零一小块的水果,心中不由暗道。 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像被投喂的小宠物了。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样说其实也并没有错。 毕竟对于乐园之中的绝大部分居民而言……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由眼前的海伦所一手维系的。 整个乐园,都是因她而存在的国度。 而那些被赐予了祝福的居民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不过是这位冥府女王所收藏的——「标本」而已。 当然,作为贴身侍从,拉斯特自然也没有拒绝王之恩赐的权利。 他拾起了那枚切成小块的苹果片,送入了口中,感受着甜蜜的汁水在口中荡漾而开。 这个时代并没有冰箱这种东西,至少这座乐园的王城当中没有。 但那笼罩在宫殿之中,凝固的黄昏似乎有凝滞时光的效用,让新鲜水果的衰败变得极其缓慢,保存效果还要高于冷藏。 吃完水果以后,海伦重新变得懒散了下来,靠坐在王座上,继续翻看着那膝间铺展的童话书。 而拉斯特则简单地收拾好了陶瓷盘,拿到了后面清洗。 …… 这一周以来,拉斯特与女王陛下之间的关系也发展到了相对稳定的状态。 拉斯特逐渐适应了自己在宫殿中作为贴身侍者的工作,他在深蓝港的三百年时光里就曾经cosplay过贵族府邸的管家,对于这个职业并不陌生。 就连那位侍奉了女王陛下许久的女仆长,对于他的表现也难以挑剔出任何的瑕疵,连带着原本在知晓拉斯特男扮女装身份后的反感都弱化了许多。 而海伦也习惯了拉斯特的存在。 这个新来的管家总能做到许多其他侍女们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在送果盘的时候附带着签子,这样吃水果的时候就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再比如在每晚自己睡前,拉斯特都会递上一杯温牛奶。 这些都是对这位冥界女王而言微不足道的细节,身为冥府的女主人,执掌死亡规则的强者,她有一万种方式让自己的手不被弄脏。 但却也是这些小细节,令她与拉斯特的关系变得熟络了起来…… 短短一周的时间海伦便已经熟悉了拉斯特的存在,甚至要比那位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女仆长更熟悉。 这种关系很微妙,明明距离他们的初见也不过一周时间,却仿佛早已相处了许多年—— 彼此之间的默契已经无需言语,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单词拉斯特便能明白女王陛下是想要吃水果了,而女王陛下在吃水果的时候也会特意为拉斯特留下一块。 水声哗哗而下,拉斯特将清洗好的碗碟放在一边。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逐渐发现,冥界女王海伦的心性,其实与自己和影仆通过情报所猜测的并不相同。 他本以为对方作为一国之主,同时还是从黄金时代活到灾变历的长生者,应当与身为守岸人领袖的西塞尔性格相似,是那种城府极深,难以揣测的存在。 但事实上,这位女王陛下的心理年龄至多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甚至可能还要更小。 作为天生便容纳了死神遗物的冥界主宰,海伦确实生而强大,在冥界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可她的人生阅历,却只能用贫瘠得可怜来形容。 这个时代并没有网络或是电子设备这样方便的东西。 因此,这座王城中央,被黄昏所笼罩的宫殿,以及那些侍奉她的侍女们……便是海伦的全世界。 因为需要维系冥界存在的缘故,她从未去过乐园之外的世界—— 甚至就连离开这座宫殿,在自己国家内看看的机会都很少。 大多数情况下,海伦只能趁着赐予民众祝福的时机,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上,远远地眺望一下王城风景。 她是这座冥界之国的王,因此不论是宫殿中侍奉她的侍女,亦或者是其他臣民们,在遇见她时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但也正因如此,海伦的世界观是破损的。 她并不清楚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更不明白什么是凡俗的生活,什么是普通人的人生。 每一个夜晚,每一个白昼,她便待在这方封闭的小世界中,看着那一本本早已经被翻阅过许多遍的童话书。 透过童话书里那一行行枯燥的文字,去幻想那个真实世界的瑰丽风景。 幻想着潮起潮跌,开落。 幻想着日月更迭,四季轮转。 所以海伦才会认为那种能够让拉斯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力量……并非是剥离生命的诅咒,而是祝福与恩赐。 因为这便是她基于自己残缺的阅历,病态而扭曲的价值观,所产生的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是真的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在为拉斯特好——只是既然拉斯特本人并不愿意,那么她便只能停手。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能够接触网络的现世,即便是十三四岁的中学生心智都要比海伦更为成熟。 因为他们通过互联网与智能终端所接触到的网络信息……便已经是海伦所未曾接触过的世外梦幻。 “还真是……从没有服务过的客人类型啊。” 拉斯特将清洗好的碗碟收纳在木柜中,道出了无声的自语。 这对于拉斯特来说,也算是极为罕见的知识盲区。 毕竟他虽然有极为丰富的牛郎经验,但是会进入那种酒店寻求牛郎服务的客户,至少在心智年龄上都是相对成熟的。 所以,即便是顾客好评率达到了百分百的完美牛郎,也从未有过服务像海伦这般心理年龄极小,世界观与价值观都极其残缺的客户的经验。 一周之前,他们初见时的那番对话中,拉斯特所说的一切,应该已经在海伦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假以时日,这枚种子应当便能够蓬勃生长,发展为参天大树。 但是—— 相比于拉斯特的目的而言,却还是太慢了。 这位女王陛下已经在这座宫殿之内,对着一成不变的风景,生活了上百年的时光。 她对于时间的认知与正常人并不相同,倘若放任其自然发展的话,那么等到拉斯特在她心底种下的那枚种子萌芽,也许还需要数年的时间。 但拉斯特显然不可能再在这里等待海伦数年的时间,他作为黑夜旅者,究竟能不能在夜世界里留存好几年姑且不论……即便是守岸人组织那边,也同样等待不了自己那么久。 按照西塞尔的口吻—— 那变故的节点,应当已经不远了。 所以,拉斯特此刻所要做的,便是催化海伦心中那枚种子的成长。 以此,来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而幸运的是,他还有守岸人小队的其他成员,来为自己打辅助。 心思电转之间,拉斯特看到了自己面前的空气之中,一个冰蓝色的字符悄然显现。 「来」 倘若是寻常人的话,或许会对这个没头没尾的「来」字一头雾水。 不过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拉斯特也已经摸透了自己侍奉的这位女王陛下的性情。 她是能偷懒便绝不努力,能够用一个字符解决便绝不会用两个字的类型。 这个「来」字,正是对方在呼唤自己过去。 如此想着,拉斯特快步返回了王座之间。 王座之上,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似乎是有些疲惫。 她一只手靠在扶手托起自己的侧脸,那双黛紫色的眼眸微闭。 她指了指自己膝间那铺展而开的童话书,一个字符在半空显现。 「念」 这是,女王陛下想让自己为她念故事? 拉斯特走上前去,从冰蓝色长发少女的膝间,拾起了那本刚刚被翻阅了没几页的童话书。 童话书看起来有些陈旧,能够很明显地看到被经常翻折的白色痕迹。 但这本童话书却似乎被它的主人爱护保养的很好,明明如此陈旧却很干净,未曾沾染分毫的尘埃与污渍。 书页少数破损的地方,还用冰蓝色的丝线黏合修补了起来,这似乎是某种海伦所掌握,继而具现为实体的力量。 拉斯特翻开了那本童话书,书册的封面似乎绘制着故事的男女主角—— 一位手握银剑的骑士少年,以及一位身体笼罩在阴影和漆黑的雾气之中,仿佛魔女般的女主角。 绘图之上则是童话书的标题—— 《银翼年代记》 还真是复古的书名。 明明现实世界之中,繁星大学学生中流行的小说,都已经进化到了兔死狗烹、退婚、龙王赘婿和战神归来的版本了。 拉斯特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他曾经向那位女仆长打听过这些童话书的由来,但连那位被海伦赐予了不朽的祝福,资历颇深的女仆长对此也并不清楚。 她只是有个隐约的猜测—— 这似乎是海伦的母亲,那位早在百年之前便已经逝去,冥界的前任女王所留给海伦的礼物。 来自大灾变前,第六纪黄金时代的遗物。 拉斯特用手指轻抚书面,带着颇为粗糙的质感。 然后,他语气平缓地开始了朗读。 “故事要从大陆西方的亚托镇,一位梦想成为骑士的少年开始……” (本章完) 第105章 童话书里的爱情 第105章 童话书里的爱情 夜已经深了,淡薄的夜色将宫殿笼罩。 寝宫之内烛火摇曳,火光灼灼,照亮了拉斯特那双澄澈的眼眸。 他轻轻地将手中的童话书翻页,平静地讲述着《银翼年代记》中的内容。 …… “「骑士莱尔,你疯了吗!」” “「那是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魔化了万千生灵,将好几个昔日繁华的国度化为了灾土……只是活着便会为这个世界带来瘟疫与死亡的魔女。」” “「而现在,你居然为了她,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你忘记了自己成为骑士时立下的誓言了吗?那成为秩序的卫道者,正义的朋友……铲除邪恶,将灾祸与瘟疫从这个世界上断绝的誓言!」” “远天之上,辉煌神圣的天使笼罩在阳光里,六对圣洁的羽翼包裹在圣焰中,向莱尔发出了冰冷的质问。” “「你要背叛吗?」” “然而,面对神明的化身,那六翼炽天使的质问,莱尔却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迈出一步,挡在身后那位被圣光重创,昏迷过去的瘟疫魔女面前。” “「是啊,我背叛了……昔日成为骑士时的梦想与愿望。」” “莱尔拔出了银剑,直面远天之上的六翼炽天使,还有其后的神圣教廷联军。” “银剑的剑身斜指,反射着清冽的寒光。” “「从今往后——」” “「我要成为只属于魔女小姐一个人的正义伙伴!」” …… 《银翼年代记》 正如其复古的书名那般,这本在灾变历前的黄金时代所撰写的故事书,所讲述的也是个相当经典的故事—— 出身于大陆边境小镇的少年莱尔,自幼便梦想成为正义的骑士。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从小便刻苦地进行骑士修行,终于在成年礼的时候得到了光明教廷的赐福……获得了成为骑士的资格。 只需要游历大陆,完成巡礼,便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辉光骑士。 在游历大陆的期间,莱尔邂逅了一位失去了记忆的少女。 出于骑士美德中的怜悯之心,莱尔决定帮助失忆少女找回记忆,于是他们一起结伴而行。 而在这游历大陆的旅途中,随着无数次的并肩作战与冒险,莱尔与失忆少女彼此间的情感也在迅速升温。 最终,坠入了爱河。 然而—— 就在旅途的终末,当那位失忆的少女终于取回自己的记忆之时…… 莱尔方才知晓,这位失忆少女的真身其实是光明教廷的通缉对象,曾经在大陆上掀起过滔天灾祸,让无数王国生灵涂炭的瘟疫魔女。 再往后,剧情的节奏便开始急转直下。 光明教廷察觉到了瘟疫魔女的行踪,派遣了六翼炽天使与审判骑士团追杀而来。 此刻拉斯特所讲述的,便是《银翼年代记》的最高潮节点。 男主角莱尔在一阵痛苦的纠结与内心挣扎后…… 最终选择了听从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他背叛了教廷,向光明神的代行者六翼炽天使挥剑。 守护在了被炽天使所重创,陷入深深绝望的魔女身前。 「然后呢?」 似乎是因为拉斯特讲述的稍稍停顿,他面前的空气中浮现出小巧的冰蓝色文字。 而在拉斯特的身旁,这座国度的女王陛下——海伦便这样抱着枕头,坐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歪着头静静地听着。 海伦的母亲,那位前任的冥府女王为她留下了许多本童话书,但是海伦最喜欢的却只有《银翼年代记》这一本。 从很小的时候在床上听自己的母亲为自己讲睡前故事,再到后来反反复复的翻阅,以及此刻让拉斯特念给自己听……这个故事海伦已经听过了许多遍,但是却依然听得很认真。 而她也委实是个很好的听众,明明早知道了故事后面的发展,却还是在拉斯特中断的时候歪着脑袋问然后呢。 拉斯特再次翻动那表面粗糙的书册,开始了讲述。 与神明的化身,六翼炽天使大战的最大高潮结束之后,《银翼年代记》的剧情发展便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男主角莱尔通过暗中调查,发现了魔女先前的失忆,其实是光明教廷中的一位幕后黑手所暗中策划的阴谋,目的则是为了夺取魔女的力量。 莱尔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击败了那位表面看起来光明圣洁,内心却野心勃勃的内鬼红衣主教,挫败了他的阴谋。 但与此同时,在诸多巧合之下,女主角却被前世的记忆所侵蚀,开始变得六亲不认,瘟疫魔女的力量失控暴走。 于是—— 便到了《银翼年代记》的终幕。 在此前一众被光明教廷所暗中囚禁,压榨力量,却被莱尔解救出来的深渊魔族们的帮助下。 莱尔突破了那瘟疫腐化的力量,走到了失控暴走的魔女面前……并亲口向她告白,坦白了自己的心意。 在告白声中,爱的力量突破了枷锁,创造了奇迹。 失控的魔女回忆起了她与莱尔相识相知相遇,游历大陆旅途中的点点滴滴,找回了自我。 “「可是,我是瘟疫的化身,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死亡与灾祸。」苏醒的魔女看着眼前染血的莱尔,声音颤抖。” “「不要说这种话,那种事情都不重要!」 “「天下苍生也好,世俗的秩序与规则也罢……此时此刻,在我的眼里都不如你。」” “「我说过,我背叛了此前成为骑士的誓言,我只会做你一个人的正义伙伴!」” “莱尔的声音很虚弱,所道出的话语却字字分明:「倘若有朝一日你的力量再次失控,为世俗所不容,那么就让我来陪你一起坠入深渊,面对黑暗与永夜。」” “「如果教廷要审判你,那我便与教廷为敌!」” “「如果神祇要杀你,那么祂便必须踩过我的尸体!」” …… “再后来,十年过去了。” “在大陆的边境地区,一处茂森而人迹罕至的森林中,莱尔与魔女小姐建起了一座小小的木屋。” “而两人也就此喜结连理,有了孩子……” “他们就这样在那处森林中的小小房屋里永远幸福地生活着。” “透过繁茂的森林,时常能够听到一家人的欢笑声。” “全书完。” 拉斯特轻轻地合上了手中的《银翼年代记》。 书的尾页上也绘制着一副简单的插画,与它的封面类似。 正如每一个冒险游戏大结局的cg那般—— 夕阳的光辉下,身穿银铠的少年骑士与笼罩在黑雾中的魔女紧紧拥抱,一切都显得那么美不胜收。 让人不由想要感慨上一句完结撒。 (本章完) 第106章 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第106章 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拉斯特将《银翼年代记》收起,放入了寝宫旁的书柜里。 洁白柔软的大床上,冰蓝色长发披散的少女依旧抱着怀中的枕头。 她的眼神显得呆滞而瑰丽,拉斯特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床头柜上飘摇的烛火。 海伦仍旧沉浸在先前拉斯特所讲述的《银翼年代记》中,那骑士莱尔与瘟疫魔女的故事里,久久未曾回神,即便她已经看过了这本童话书不知道多少遍。 「你见过吗,书里莱尔所游历的那些地方?」 当拉斯特差点以为自己所侍奉的这位女王陛下已经睡着时,他看见冰蓝色的光点在自己面前的空气中跳动了起来。 与先前海伦向自己传递指令时那迅速出现的文字不同,这次的冰蓝色光点凝聚成确切字符的速度很缓慢,带着些许的犹豫与迟疑。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见过。” “这些在外面,在这座宫殿之外,不过是最为寻常的风景而已。” 或许是自己因为与海伦一样,也有着被囚禁在深蓝港中三百年的经历,拉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海伦此时此刻心中那般犹疑的原因。 一直以来,这位高高在上,却又仿佛笼中鸟一般的女王……对世界的认知,都是建立在她的那些童话书上。 尤其是《银翼年代记》,《银翼年代记》的前半部分便是男主角莱尔与失忆少女一起游历大陆,经历各国风土人情的游记。 海伦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其一是因为里面男女主角的爱情在她看来很感人。 而其二则是因为,那前半部游记的内容,便是她能够幻想外界风景的唯一方式。 在无数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海伦便这样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借着昏暗的烛光,翻看着膝间的童话书。 借着那一行行黑白分明的文字,幻想着自己成为《银翼年代记》中那名叫做莱尔的少年骑士或是魔女小姐……踏上巡礼整个大陆的旅途。 去游历那童话书里所杜撰出来的世界,在心中描绘着那书中所写的万水千山,星河烂漫。 可《银翼年代记》终归只是幻想故事,是杜撰出来的文字,即便是不同的童话书中所描绘的世界都往往会存在冲突和差异。 海伦一直都很想验证,那个自己根据童话书里的文字所想象出来的世界是否正确。 但是她长久地居住在宫殿里,唯一能接触到的人仅仅只有那些侍女—— 而那些侍女也同样是乐园的居民,大多数都在这座宫殿中待了很久,对于外面的世界也并不了解,残存的回忆也早已在永恒的时间里变得模糊,并无法回复海伦她想要的答案。 她一方面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另一方面却又恐惧真实的世界与她所幻想的截然不同,无法承受那日思夜想所带来的心理落差。 也因此,当拉斯特出现时,她的问题也变得犹犹豫豫,就仿佛近乡情怯。 但最终向往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近乡情怯的恐惧,冰蓝色的文字在半空中凝聚。 「那么……海洋的深处,真的存在着唱歌很好听,喜欢蛊惑水手的人鱼吗?」 这是《银翼年代记》中男女主角前期所遭遇的最大危机。 他们在乘船出海时,因为船只水手被人鱼的歌声所迷惑从而出了事故,流落孤岛……最后费尽了千难万险方才重聚。 顺带着还结识了人鱼公主,获得了人鱼族的友谊,在最后的大决战中人鱼一族也有戏份。 “存在,不论是塞壬族还是人鱼族都真实存在。” 拉斯特回想着秘仪塔中所记载的资料。 “只是在人类文明开始步入大航海时代的初期,因为人鱼与塞壬族在航线边歌唱所导致的沉船事故屡见不鲜,人类也开始派遣狩猎船对这两个种族进行了大规模的猎杀。” “长时间的猎杀与针对,导致不论是塞壬族与人鱼族的数量都大幅度减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有在偏僻的远海才能发现踪迹。” “后来人类的文明步入了信息时代,各种高科技让沉没事故的发生率大大降低,再加上人们开始逐渐意识到了种族多样的重要性,于是也开始设立政策保护濒危的塞壬与人鱼族。” “时至今日,海洋中塞壬与人鱼族的数量又开始多了起来,只是有条款明令禁止她们在热门航道附近歌唱。” “所以想听她们唱歌的话,大概就只能去她们的祖地中倾听了。” “塞壬族的祖地位于海洋的最深处,不过以你的实力而言,应当不是什么问题。” 「那浮空艇是真实存在的吗?」 洁白柔软的大床上,海伦抱着抱枕,那眼眸里原先的困意尽皆消失不见。 她歪着脑袋倾听着,冰蓝色的文字再次在拉斯特眼前的空气中跳动了起来。 “是真实存在的。” 拉斯特点了点头:“以前的浮空艇技术有些华而不实,缺乏实用性,但是在最近符文矩阵的技术精进后,已经被不少国家与势力所大批量采用。” 「那哥布林呢?真的每个哥布林巢穴都很恐怖,只要是姬骑士进去了,不管多么强大都绝对无法逃出生天?」 你的那些童话书里,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拉斯特摇了摇头:“这是纯纯的艺术加工,哥布林的原型地精是真实存在的种族,但那些姬骑士冒险者与哥布林的故事……完全是某些人为了满足特殊癖好而杜撰出来的设定。” “真实的地精族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在炼金技术方面的技术却相当出众,它们在地底建立起了繁盛的地精国度,还有着自己独立的文明社会体系。” “绝不是书里那种住在山洞,流着口水,除了骄傲自大的姬骑士外谁也打不过的绿皮。” ……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的对话持续了很久。 直到圆桌上,那支白色蜡烛快要燃烧到了尽头方才止歇。 “陛下,到就寝的时候了。” “这是您睡前的温牛奶。” 拉斯特将保温好的牛奶倒入玻璃杯中,端到了床边。 他自己则等候在一旁,等待着这位爱听睡前故事的女王陛下饮用完温牛奶入睡后,自己再将用完的玻璃杯拿去清洗。 柔软洁白的大床上,抱着枕头的冰蓝色长发少女眨了眨那双黛紫色的眸子,看着那杯睡前的温牛奶……眼中闪过了一丝留恋与不舍,似乎是还想要再多聊一会。 但最终她还是顺从地接过了拉斯特手中的玻璃杯,接受了拉斯特让她去睡觉的安排。 在长时间相处之后,拉斯特方才发现这位冥界之国的女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好相处…… 她的心理年龄偏小,与拉斯特相处时的关系比起「女王陛下与侍从」,倒不如说更像是贵族大小姐夏缇雅与她的老管家塞巴斯蒂安。 海伦小口地喝着牛奶,就在这时视野忽然暗了下来,那支白蜡烛终于燃尽了。 拉斯特站起身子,想要去更换蜡烛。 虽然寝宫内漆黑一片,但战车序列的「直感」与高塔序列的「引航者」都能让他在黑暗中不至于迷失方向。 可也就是在这时,拉斯特听到身后传来了少女的轻叹。 并非显现于空气中的文字,也并非言语,只是一声宛若赞美一般,悠长的呼吸。 拉斯特回过身去,顺着黑暗中少女的视线一起望向窗外…… 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升腾起了一束苍蓝色的焰火,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 在抵达了最高处时,那束焰火在夜空中碎裂而开。 焰火化为了无数朵散落的光之莲,于天空中绽放,继而化作了纷乱的光点坠落大地。 上方是极黑的穹顶,下方是层峦起伏的山丘,中间则是银白色的光雨,宛若极天的流星雨。 坠落的光雨将其下方的群山所照亮,山的一侧便是海,而另一侧则是灯火通明的王城。 作为亡者的国度,乐园王城的夜晚本该相当寂静,并不被允许燃放烟才对。 但是最近王城内涌入了太多流民,他们未曾得到祝福,自然也就不用遵守冥府的规矩……也不知道是谁从外界带来了烟在王城外的山丘上释放,为夜空打上了火。 海伦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烟火,被火光照亮的群山中有着繁茂的森林……与《银翼年代记》的大结局里,男女主角所隐居的地点一般无二。 光之雨映在她的眼眸里,折射出琉璃般的华彩,宛若烂漫星河。 慢慢的,她那双朦胧而缺少生气的眸子逐渐变得灵动了起来—— 就像一只看见笼子被打开的小猫。 拉斯特感觉自己的手心处传来了微弱的骚痒,有纤细的手指正在他的掌心写字,带着冰凉的触感。 「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好,明天我们乔装一下,去外面玩。”拉斯特轻轻地说。 他也同样在注视着夜空中散落的火,只是他的目光幽幽,如同吞噬了光芒的幽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本章完) 第108章 与其约会,令其娇羞!(二合一) 第108章 与其约会,令其娇羞!(二合一) 乐园,王城郊外的山区。 山脚处,一处被掩埋在杂乱草木中,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废弃木屋。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木屋之内:“副队长,都搞定了。” “按照拉斯特队长传来的指示,我们选定了地点,并且在接到暗号的第一时间便燃放了那束烟。” “烟的发射轨迹与高度都进行过了多遍的测算与模拟,恰好是能够从寝宫的第三道窗口看到全貌的角度。” “嗯。” 木屋的幽暗阴影中传来了另一道人声:“我都看见了,辛苦了。” “其余的手尾呢,都弄干净了吗?” “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来人点了点头:“燃放烟之后,王城那边有来过巡察的人,不过一无所获。” “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完全抹除,我还用我自己的异能进行了特殊的反占卜处理。” “可以确保即便是拥有占卜或预知系能力的超凡者介入,也将一无所获。” “话说,副队长……” 他的话语顿了顿,带上了一丝困惑:“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交流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守岸人……” “反而更像是鬼鬼祟祟,在暗中策划阴谋的反派吗?” 说着,他点亮了手中的防风提灯。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木屋中原本黯淡寂静的黑暗。 而在光明的映照下,房屋内光与暗的分界线也变得清晰分明,幽暗的阴影涌动,化为了一道模糊的人形。 影仆凝聚出了实体,看着身前的守岸人队员,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作为能够通过选拔,成为守岸人组织正式成员的人选……这次跟随拉斯特队长和自己一起前往乐园的守岸人小队成员,在性格与天赋上都是达标的。 但他们终归还是缺乏历练,心性太过于年轻稚嫩了。 这些组织的新鲜血液,对于守岸人这个名号,都有着某种近乎于狂热的崇拜—— 认为守岸人便是天底下最伟大的组织,神圣而不可侵犯。 “我知道,你们都出身于那些守望尖塔附近,受到了组织本部庇护的国家……是自幼便听着守岸人的名号长大的。” “在你们的心中,守岸人便是正义的化身,是人类文明的救世主。” “而大陆之上的所有人类……也都该像那些受到了庇护的国度与城邦那样,为伟岸的救世主献上掌声,鲜与荣光。” “所以,在你看来——” “我们现在这样鬼鬼祟祟地行事……其实反而有辱你心目中守岸人那光明磊落,光芒万丈的形象,对吗?” 影仆的对面,那位小队成员没敢接自己副队长的话茬。 毕竟这可是位六阶大佬,得罪不起。 不过那微微闪烁的眼神,也无疑印证着影仆猜测的正确性。 “其实,守岸人从来都不是你们所想象之中,那般光芒万丈的存在。” 影仆轻轻地问道:“倘若有一位病人身患肿瘤,病入膏肓,你会怎么做?” 那位队员想了想:“当然是切除掉病灶的病变部分。” “没错。” 影仆点了点头:“对于病患整体,对于其他尚且健康的身体器官而言,这无疑是最优的,代价最小的选择。” “但是,倘若是对于那被切除的癌变器官而言呢?” “为了整体的命运而牺牲掉少部分个体,这样的道理讲起来谁都能够理解。” “但是当那要被舍弃的少数人的命运……真正落在你自己头上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接受?” “更何况,即便切除了病灶,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延长病人的生命,而并无法真正将癌症根治。” 那淡薄的阴影涌动着: “我们不是文明的救世主,也成为不了救世主。” “我们仅仅只是因为不愿接受既定的结局,所以在不断挣扎的,可怜的清道夫罢了。” 影仆注视着小屋窗外,山坡下方,那被夜色所笼罩的寂静王城。 “对于这里的居民而言,我们也并非是光明正义的守岸人。” “而是剥夺了他们的生路,覆灭了他们的家园,亲手掐灭了他们的希望与未来……” “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可憎无比的恶魔。” …… 小队成员听着影仆的讲述,显得有些半懂不懂。 而影仆显然也只是几句即兴的感慨,并没有继续展开来说的意愿。 他注视着夜色里的王城,将话题拉回了正轨:“王城内部,对于皇宫里海伦女王和队长行踪的监视呢?” “做得怎么样了?” “这部分工作是由格蕾在负责。” “她的位阶最低,因此在皇宫附近监视,也最不容易引起那位女王的警惕。”那位小队成员开口回答。 这是守岸人小队内部所进行的分工。 既然要监视王宫内的动向,那么便必须派人在王宫附近实时驻守。 但是,这样的行为,却也同样有可能引起那位冥界女王海伦的警觉。 那可是在自己的主场内足以媲美传奇的至强者,而越是高阶的超凡者,其存在本身在其他强者眼中便越是显眼。 倘若是由六阶的影仆自己潜入王城内部,那么很可能在他刚一进入的刹那,便被那位冥界女王立刻洞察,继而直接点燃战火。 因此,由格蕾这位刚刚加入守岸人,位阶也最是低微,相比于普通人也没有强上多少的萌新前去监视,方才是最优的选择。 对于那位女王而言,只有一两阶的格蕾,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是根本不会引起警惕,下意识便会被忽略的存在。 “根据格蕾的每日汇报,那座宫殿被一层凝固的黄昏光晕所笼罩,无法窥探到内部的景象。” “但是,这几日宫殿中并未有人出入,和往常一样。” “不过,按照副队长您先前的指示,包括格蕾在内,我们在城里的观测员都被收回来了。” “算算时间,现在也快到集合的时候了。” 如此的话音刚落。 下一刻,木屋的房门便被打开。 身穿白袍的身影们鱼贯而入…… 他们都是这次被派遣往乐园的守岸人小队成员,在一个月前刚刚抵达了这座国家的王城。 按照队长和副队长的指示。 在这一个月间,他们如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座城市,以守岸人的方式监视着角角落落,对这座王城内部的一切巨细无遗地掌控。 只是,现如今,这些岗哨却全都被副队长给召回了。 格蕾同样混迹在其中。 她的肤色白皙,暗淡的灰发编织成了发髻,那娇小的身形潜藏在了有着兜帽的黑色斗篷之中。 她的衣物完全由黑白两色搭配而成,就仿佛无色世界里的冬之妖精一般。 守岸人们在木屋中集合,而格蕾也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将自己的脸庞遮掩于兜帽之下。 在正式开始这次行动之前…… 于守望尖塔的总部,和拉斯特哥哥一同训练、准备的这半年,可以说是格蕾毕生所经历的最幸福时光。 甚至还要超越了在冻水镇中的那段回忆。 她居住在安定而和睦的守岸人总部,每日进行着训练。 每次训练结束之后,拉斯特哥哥还会时常带着她去守望尖塔附近的城镇里游玩,或是吃些稀奇古怪的好吃的,或是带她去各种娱乐场所转转。 这半年的光景,格蕾见识到了许多对守望尖塔附近居民而言习以为常,但她此前流浪生涯中却未曾经历过的新奇事物。 当然,其实对于格蕾而言…… 哪怕拉斯特带着她什么也没干,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她便已经足够满足了。 所以—— 自己一定要尽快协助拉斯特哥哥,去完成这次针对乐园的行动。 等到这次行动结束,就两个人一起再回到守望尖塔,将先前的那段美好时光延续下去。 如此想着,格蕾抬起了那双翠绿色的眸子,注视着木屋中幽暗的阴影,等待着这位副队长下达进一步的指令。 虽然这次行动中,拉斯特才是队长。 但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格蕾抵达王城的时候,拉斯特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有偶尔的指示传回。 而代替他管理守岸人小队的,则是这位六阶的副队长。 格蕾对于拉斯特的行踪颇为在意,不过她作为守岸人小队里最普通的一员,根据保密原则,并没有资格了解计划的全貌。 只是隐约地从副队长口中得知,拉斯特哥哥似乎是作为核心人物,去执行了某个秘密任务。 心思电转间,格蕾看到阴影一般的副队长轻轻咳嗽了一声。 “「失落乐园」” “这个我们正在执行计划的最终目的——便是将乐园,将整座冥界之国彻底覆灭。” “这是一个存在形式错误的国度,就宛若病人身上那已然癌变的肿瘤一般……” “是无关正义与否,无关这里民众的无辜与否,而是为了文明的整体命运,必须被铲除的畸形之物。” 根据保密准则,也亦是为了防止计划外泄…… 在任务的前期阶段,除了拉斯特与影仆这一正一副两位队长之外,其他的绝大部分小队成员,对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都一无所知。 而此时此刻,影仆之所以会选择将其和盘托出,显然是因为计划已经推进到了必须告知内情的环节。 如果说前面还只是收集情报,踩场子一般的准备阶段,那么在此之后,便意味着要动真格了。 如此想着,不论是格蕾亦或者是其他守岸人小队的成员,神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覆灭一个国度。 这样的大动作,必然会伴随着鲜血与死亡,流血与牺牲。 果不其然,影仆的声音在微顿了一下后紧接着响起。 “这次让各位再次集合,也是因为从拉斯特队长那里,传来了最新的讯息——” “那头的进展很顺利。” “换句话说,「失落乐园」计划的第一部分,已经顺利完成了。” “也正因如此——” “从明天开始,我们守岸人小队的计划,便要开启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开启……也就是说,副队长阁下终于要向我们公布这次计划的确切细节了吗? 换句话说,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能再看到拉斯特哥哥了? 得到了这样的讯息,格蕾的内心也不由小小地雀跃了起来。 下一刻,影仆那平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根据领袖与拉斯特队长的多次确认,这座国家存在的核心,包括那冥界畸变的来源,皆是来自于这座国家的女王,冥府之主——海伦。” “因此,我们所要采取的具体行动,便是针对那位乐园的女王海伦采取斩首行动,夺取那件死神的遗物。” “但是,女王海伦的位阶与强大姑且不论。” “即便我们策划的斩首行动真的成功了,但想要从位于王城中央的宫殿之中,从层层保护里将那件死神的遗物带出,同样难如登天。” “而倘若那件「死神的遗物」未曾被夺走,那么冥界之国便不可能溃散,「失落乐园」的计划也将会以失败告终。” 影仆的话语微微顿了顿。 “所以,拉斯特队长他决定以自己为饵——” “以身入局。” 如此说着,影仆的声音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钦佩。 每一位超凡者,尤其是强大的超凡者,皆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女装也好,出卖色相去使用美人计也罢……这些都是在强者看来有辱自尊,有辱身份,有些人甚至宁死也不愿意受此侮辱。 但是—— 自己这位看起来外貌如此年轻的队长,却面不改色地去完成了这一切。 甚至按照拉斯特传回的信息,他那以身入局的计策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 以侍女的身份被送入了宫中,对方还是一位很可能性取向有问题,高高在上的女王。 艾斯爱慕,捆绑,木马,龟甲缚……影仆都不敢想象,拉斯特这一周里为了博取那位百合女王的信任,究竟遭受了多少侮辱人格的残酷折磨。 这份为了大义而舍身的觉悟,至少影仆自愧不如。 他再一次轻咳了一声,将脑海中自家队长在王宫里,遭受各种非人道羞辱的联想清空。 这是对拉斯特……这位真正诠释了守岸人一词含义的崇高者,极大的不敬。 “咳咳。” “总之,我们在计划的第二阶段所需要做的,便是协助拉斯特队长的行动——” “让他顺利地与那位冥界女王……建立起更为友善的双边关系。” “以此来博取那位女王海伦的信任,让她能够不设防地离开自己主场的宫殿。” “将其引入我们提前预设好的地点,完成最终计划。” 影仆的目光严肃,连带着小队里的其他守岸人们也神情凝重。 虽然一时之间有些理解不了“更为友善的双边关系”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毫无疑问,他们都从影仆钦佩的声音里……感受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拉斯特队长以身入局,牺牲自我的大义凛然,与有荣焉。 “另外,拉斯特队长本人,也将我们这次行动内容的核心要素,简略地概括为了以下两点——” 影仆的声音顿了顿,道出了低沉的最终总结: “与其约会。” “令其娇羞。” (本章完) 第110章 拉斯特:队友呢,队友救一下啊 第110章 拉斯特:队友呢,队友救一下啊 乐园的王城,原本应当是一座死去的城市。 被剥离了生命,赋予了「永恒」之赐福的亡魂们,徘徊在冥府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生前的所作所为。 就宛若镜中循环往复的幻影,瑰丽美好,却也同样失去了可能性与生机。 只是—— 伴随着灾变历的开启,有无数渴求庇护的流民们,为了躲避兽潮,铁十字瘟疫与邪神的侵扰,从而涌入了这座王城之内。 他们还未曾来得及被乐园同化,施加以那永恒的赐福,依然和正常人无异。 这些人需要住所,需要酒馆,因此王城中便有了住所和酒馆。 这些人需要药店与医所,王城中便有了药店与医所。 而这些人还需要风雪月和娱乐设施…… 于是王城之中,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与五光十色的建筑便兴建了起来。 为这座原本属于亡者的冥界之国,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 …… 王城内城区,一处偏僻的小巷内。 拉斯特走在前头,七拐八拐,终于绕开了宫殿内那些巡逻的侍女们,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离开了宫殿。 「直感」与「引航者」的序列能力在这一过程中功不可没。 这半个月来,因为由拉斯特担任女王陛下贴身侍者的缘故,所以其他侍女们也亦清闲了许多,只需要负责宫殿日常的维护与运输食材便好。 除此之外,照料女王日常起居的工作皆是由拉斯特自己一手完成。 而他也早有准备,在暗中观察,记录下了其他侍女们的作息与起居规律。 也正因如此,拉斯特有十足把握保证……只需要在深夜之前返回宫殿之内,自己拐跑海伦陛下的行动不会被其他侍女所发现,继而引起她们的警觉。 在此期间,海伦一直乖巧地跟在拉斯特的身后,未曾提出过异议。 她踩着那双羊毛长靴,脚步时常驻足停顿,注视着向不远处那清晨刚刚醒来的城市,直到拉斯特停在远处等她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其实这都是王城中最为寻常的风景,但是对自出生以来便从未踏出过宫殿半步的海伦而言—— 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屋……乃至于街道两侧,那笼罩在晨光里的行道树,却都是她未曾见过的世外梦幻。 啪嗒,啪嗒—— 两人的脚步声穿过了偏僻无人的小巷。 快要走完的时候,拉斯特注意到海伦那双黛紫色的眸子微微睁大。 小巷的尽头连接着黑百合大道,恰恰便是乐园王城内人流量最大,也亦是最为繁华的几条主干道之一。 而七八点的光景,正是城市逐渐开始苏醒过来的节点…… 此刻黑百合大道上的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每一位行人的脸庞上都带着平和的表情—— 恍惚之间,拉斯特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世……那里的普通人并不知晓夜世界和黄昏灾祸的事情,脸上也同样带着如此平和安乐的表情。 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对于此刻从外界逃难至此的那些流民而言……这里便是与世隔绝,立于灾厄之上的乐土。 晨间清爽的风,夹带着人们的嘈杂拂面而来。 有争吵,有议论,有欢笑,有嬉闹,还有孩童因为调皮而被自己父母斥责时的哭泣……正如每一座城市中的日常那般。 伴随着人声鼎沸的喧嚣袭来,拉斯特感觉到,身后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那藏在兜帽斗篷里的娇小身体分明颤抖了一下。 她的身形向后方的小巷缩了缩,微微后退了几步,眼眸里闪过了些许的退缩之意 明明比谁都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但当外界真实的风景向她敞开大门之时,却还是近乡情怯地胆怯了吗…… 如此想着,拉斯特猛地踏出了一步,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然后,一把握住了正在不断退缩的海伦的右手。 女王陛下右手的皮肤很细腻,隐约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在拉斯特握住她右手的刹那,海伦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 她的眼眸里应激地闪过了一抹冰蓝。 拉斯特周遭的空气顷刻间变得寒冷,就连他的心灵也沾染上了寒气,一点点坠入极寒的深渊……与当初被「死告天使」命中时的感受一般无二。 仿佛下一个刹那,他的生命便会被即死的言灵所剥离。 但拉斯特的动作却依旧坚定,未曾有分毫动摇。 他静静地握住了那冰凉僵硬的小手,任由彻骨的寒气贯彻自己的全身,并未松手。 只是沉默地依靠「凋零石子」令超凡能力失格的作用,去抵抗那仿佛被死神镰刀亲吻肌肤的痛苦感触。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再退回去,就这样半途而废的话……” “也未免太可惜了吧,陛下?” 拉斯特在少女的耳畔轻声开口。 几个呼吸之后,他看到少女那双黛紫色眼眸中闪烁的冰寒悄然褪去。 而海伦绷紧的右手也重新放松了下来。 变得温热而柔若无骨,就这样安静地放在拉斯特的手心,任由拉斯特牵着。 她看着身前的拉斯特,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歉意,些许冰蓝色的光点在半空中汇聚。 「对不起……」 冰蓝色的光点还未来得及完全汇聚成型,海伦便看见拉斯特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既然要在外面隐藏身份,那么还请陛下将自己的说话方式也收敛一下。” 他从口袋中取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巧日记本与铅笔:“不论是在空中凝聚文字,亦或者是只使用心灵感应交流……都会被外人察觉到我们的异常。” “所以,在外面玩的时候,还请陛下就用纸笔书写的方式来和属下交流吧。” 海伦接过了日记本和铅笔,安静地点了点头。 纸笔的使用方法……这对她而言倒并不算陌生,在宫殿里看童话书的时候,海伦便时常会用笔在上面圈圈画画,加以标注。 她甚至还尝试过模仿自己最喜欢的《银翼年代记》,去书写自己的故事。 但海伦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除了侍女之外也未曾见过那些形形色色的人。 因此,不论她无论怎么努力,写出来的故事都更像是《银翼年代记》里内容重新排列组合后的翻版。 任何作者,都写不出来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加深了海伦去外面玩的决心。 “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如先去一趟服装店吧,正好也给你换一身衣服。” 拉斯特看着那人流湍急,仿佛前世银泰商场一般热闹的黑百合大道,开口提议。 将女王拐卖出来是他早就提前规划好的计划,早在拉斯特还未曾女装成侍女混入宫殿之前,便专程和守岸人小队的副队长影仆一起考察过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路线。 女士服装店是他的第一备选,也是拉斯特根据自己牛郎经验,所总结出的大多数女生约会时的第一选择。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每一位女性都是爱美的,而逛逛逛买买买更是所有女性的通用爱好。 这点不止是针对情窦初开的少女,即便是活了几百岁的bba都无法免俗。 但拉斯特过去无往不利的牛郎经验,这一次却遭遇了滑铁卢。 他感受到了自己牵住海伦的左手传来了拉扯力。 这位冰蓝色长发的女王,此刻视线已经黏在了路边的一处招牌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对拉斯特先去女装店的提议充耳不闻。 拉斯特顺着海伦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了一处刻在木头上的广告招牌—— 马戏团的招牌。 那是在大陆上的各大城镇间逗留演出,居无定所的流浪马戏团,此刻便停留在了乐园的王城之中演出。 从马戏团所搭建的临时帐篷后方,那蜿蜒曲折的长长队伍,便可以看出其受欢迎的程度。 心理侧写发动。 于是,心思电转之间,拉斯特明白了女王陛下对于这处马戏团那深厚兴趣的来源。 在《银翼年代记》里。 男主角莱尔与女主角——失忆状态下的瘟疫魔女的第一次邂逅,便是在一处马戏团的狮子钻火圈表演之上。 在那个故事里,男女主角还从马戏团老板那里买下了一只因为不会学人说话,所以即将被抛弃的鹦鹉……这只鹦鹉其实是一只高等精灵被诅咒所化,在后来也一同加入了男女主角的队伍之中。 而此刻马戏团的广告牌上,赫然便有着鹦鹉的宣传语。 再结合此刻海伦那双黛紫色美眸里分明闪烁着的雀跃……她究竟在期待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陛下你是想要去看看那只鹦鹉是不是高等精灵变的吗?” “那就先去那里吧。” 感受着掌心那只柔软无骨小手中传来的执拗,拉斯特最终还是点头,一起向着马戏团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看着马戏团后方排了足足三列的长队,他悄无声息地向着无人的方向比了个手势。 是时候轮到队友助攻了。 (本章完) 第111章 格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月票 第111章 格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月票加更1/8) “接到队长的暗号了,结合气态使魔传来的实时动向——” “预设计的第一目标地点变更,由女士服装店临时更替为黑百合大街的流浪马戏团。” “队长的求助应该是因为流浪马戏团的等候时间太长……根据目前的排队人数测算,至少还需要等待两小时以上。” …… 王城之上,离地百米的高空。 一只气态使魔正藏匿于涌动的云雾之中,由气体所凝聚的侦测核心对着下方聚焦,观测着王城内城区中,两道身影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实时的情报借由气态使魔与其主人的灵魂回路……被传递到了市郊的木屋之中。 木屋之中,守岸人小队的成员们正密切地关注着气态使魔传递回来的情报,忙碌得热火朝天。 “用金钱开路,直接收买那位流浪马戏团的老板,直接将马戏团清场如何?” “否决,海伦女王或许缺乏常识,不谙世事,但绝不是傻子……直接清场的举动显得过于刻意,可能让目标对象心生警觉,产生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被外力安排的警惕心。” “那新方案是什么?队长在刻意放慢脚步,但最多十分钟后便会抵达马戏团的入口,必须在此期限内解决问题。” “如果档案无错的话,我们安插在马戏团附近的第三哨位,其序列长阶为与副队长相同的「阴影」,并持有「耳语者」能力。” “可否用「耳语者」那蛊惑人心的能力,在排队观众人群中散播马戏团表演相当无趣的谣言,迅速减少马戏团的客流量?” “采纳,迅速用共振水晶通知第三哨位,限制在五分钟内完成分流。” “遵命。” 市郊的指挥中心内,一条条建议被提出、质疑、迭代、优化、否决。 直到最终的方案被敲定,指令迅速借助共振水晶被传达而出,由设立于市郊的指挥中心,迅速抵达了王城内部的守岸人岗哨之上。 只能说,守岸人确实无愧于当前大陆之上,秩序侧的最强势力之名。 虽然因为习惯了与兽潮,铁十字与邪教团征战杀伐……在最初听闻了影仆口中的「与其约会,令其娇羞」的计划后,因为超出了知识范围而显得有些茫然。 但是当计划真正开始执行后,这支守岸人小队依然展现出了极为优秀的专业素养。 作为一个受到西塞尔领袖高度重视,守望尖塔本部的超凡资源库与预备人员都被允许无限制调动的队伍。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现世那样的对讲机、侦查无人机之类方便的科技器械,但这支守岸人却能够用超凡道具和异能,序列能力达成相似的效用。 悬浮在云层之中,宛若无人机和间谍热气球一般监控下方动向的气态使魔…… 小队成员人手一份,可以根据守岸人内部密码册实时传递暗语的共振水晶…… 各项必要的配置一应俱全。 在副队长影仆的带领下,即便是对于「协助拉斯特队长泡女王陛下」这个听起来有些荒谬的任务目标,守岸人小队仍然拥有着极高的执行力。 “清场完毕,根据气态使魔传递回来的情报判断,海伦女王本人应该未曾察觉到客流量减少的异常。” “拉斯特队长与任务目标进入流浪马戏团了……如果他们在马戏团中游玩观看完全部表演的话,应该会在一个半小时后离开马戏团。” “队长那边传来了新的暗号,后续的预设目标地点需要全部取消,并且根据女王陛下的喜好重新设置——马戏团、歌剧院、冒险者酒馆、侦探事务所以及占卜俱乐部。” “另外今天的行程安排的这么满,他们可能会没有时间去餐馆用餐。” “虽然以队长和海伦女王的位阶都已经不需要进食便能够保持精力,但情侣之间分享食物也是约会必不可少的一环……” “流动的食品摊位,叫卖的煎饼烤鱼丸子等等都给我安排上!” “是!” “报告!”有人插话。 “根据之前在王城的踩点探查……王城里有不少酒馆,但是酒馆里却并没有冒险者。” “冒险者这个职业,还有侦探事务所与占卜俱乐部都是灾变历前黄金时代所特有的产物,如今只在部分繁华城市中有所留存……乐园王城里并不存在。” “这还不好办?” 影仆鄙夷地看了自己的下属一眼:“既然酒馆里没有冒险者,那就由我们自己来上。” “我们守岸人走南闯北,不就是最好的冒险者?” “在酒馆里吹牛逼谁还不会?只要杀了头有着微薄龙血的大蜥蜴就可以把自己吹成屠龙勇者了。” “至于侦探事务所和占卜俱乐部也是同理,虽然现实里不存在了。” “但既然身为任务目标的海伦女王喜欢,那我们就算是原地搭一个俱乐部也要搭出来。” “还有几个小时,迅速行动起来,这次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要辜负了拉斯特队长在人格与尊严上的牺牲!” “遵命!” 那位小队成员深以为然地用力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 充当指挥中心的木屋内,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每一位守岸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岗位。 木屋的里侧,格蕾端坐在一方木桌前,倾听着另一侧会议争论的声音,手中的钢笔则飞速在纸张书写,记录着这次行动的细节。 一行行娟秀的字体在守岸人内部记录用的羊皮纸上勾勒而成,但那字里行间却分明带上了几分烦躁。 啪嗒—— 格蕾的笔触在纸张上微微停顿,她发现自己又不小心写了一个错字。 “小格蕾~” “怎么感觉自从你知道了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后,便一直有些没精打采的。” “在刚刚加入这个小队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干劲十足吗?” 清脆的女声在格蕾的耳畔响起。 这是一位年龄与格蕾相仿的女孩,梳着长长的马尾。 她凑到了格蕾的身边,眼眸里闪烁着关心之色。 “你以前在新晋守岸人的训练里,文化课程可向来都是满分的,我都没见过你写错别字的样子。” 格蕾看了身旁的马尾女孩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我没事,雅妮丝。” 雅妮丝与格蕾一样,也都是这一批新晋的守岸人,早在当初新人训练的时候便与她结识,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而雅妮丝的异能则是「使魔化」,能够在各种物质上构筑属于自己的灵魂回路,将其炼成为听命于自己的使魔。 因为「使魔化」的异能在侦查领域有着极高的适用性,雅妮丝也被影仆所选中,与格蕾一起,成为执行「失落乐园」计划的守岸人小队中唯二的新人。 那个漂浮在城市上空,实时监视着拉斯特与海伦行踪的气态使魔,便是出自雅妮丝之手。 由于她与格蕾作为新晋守岸人,位阶都不算高。 因此,出于保护新人的目的,影仆选择让她们都留在了指挥中心。 雅妮丝负责操控气态使魔,格蕾则负责记录这次行动的文档,方便返回总部时留档保存。 而此刻,雅妮丝似乎是察觉到了格蕾与往常不同,有些闷闷不乐的心态,关切地凑了过来。 “我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很是烦躁。” 格蕾再次叹了口气,她的笔尖在羊皮纸上一转,将先前的那个错字抹去,继续书写上新的文字。 “身体没问题,但是精神反常?” “小格蕾,按照守岸人手册,你这很可能是遭受邪神污染,灵魂被腐化的前兆……必须要严肃对待。” 雅妮丝的表情一肃:“我这就去通知副队长。” “不是啦,不是那回事。” 格蕾急忙伸手抓住了雅妮丝:“我真没问题……” “只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指挥中心的窗外,那王城内城区的方向。 “心里最近总感觉在挂念着一些事情,有些无法集中精神,心不在焉的。” 这种感觉,连格蕾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但在副队长向她公布了这次行动的细节,知道了拉斯特哥哥为了守岸人的大义,必须以美人计的方式去勾引那位冥界女王后,格蕾的心便一直有些空落落的。 就仿佛是……某种重要的事物被人夺走了一般。 “心不在焉,无精打采,就连在和我说话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发愣,怔怔地走神……” 格蕾感受到雅妮丝那狐疑的目光在自己的脸庞上徘徊了许久。 忽然,雅妮丝猛地一拍手:“我想起来啦!小格蕾!” “我以前看的恋爱小说里都是这样子写的。” “每当思春期的少女春心萌动,可却又对心仪的对象求而不得的时候,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太像了,没错!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和书里的描写太像了!” 雅妮丝绕着格蕾好奇地打转:“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约翰?鲍威尔?我们这一批新人里也就他们两个长得比较帅气了。” “可是当初新人训练的时候,小格蕾你分明对他们都不假辞色……” “雅妮丝,你在说什么呢!” 格蕾那素白精致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层火烧云般的晕红,当场便变成了蒸汽姬。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雅妮丝咯咯咯地笑着。 少女间的一阵嬉闹后,雅妮丝方才似乎是终于收起了捉弄格蕾的心思。 “唉……所以说小格蕾你还是见识太少了,那么轻易地便动了心。” “要我说,像约翰和鲍威尔那样,连胡须都没长齐的小男生有什么意思。” “比起他们,我还是更喜欢西塞尔领袖那样的成熟男性一点,比那些小男生更稳重,更有安全感。” 雅妮丝双手托腮,一阵遐想。 格蕾:…… 你这么牛逼,西塞尔首领本人知道吗? 还是个组织新人的时候就敢对老大想入非非,等你熬资历熬成了守岸人高层,你会做什么我都有点不敢想。 “算了,看你这么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来聊点有趣的东西吧。” 雅妮丝似乎是忽然来了兴致,话锋一转:“还记得我们的拉斯特队长吗,他的行踪一直神神秘秘的,偶尔与我们见面的时候也都是戴着兜帽的惊鸿一瞥,连他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 “我之前还以为,拉斯特队长能够力压副队长那样的老资历成为小队的领军者,应该是像副队长那样七老八十的老头,要么就是被毁容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见不得人。” 雅妮丝暗暗压低了声音:“但这次通过「云偶」的长距离对焦……我方才知道,队长他原来这么年轻,还那么英俊。” “难怪会让队长亲自去执行那所谓的「美人计」,我还以为是因为队长掌握了某种诱惑他人的序列能力或是异能呢。” “拉斯特哥……队长?” 格蕾下意识地看向雅妮丝。 她与拉斯特在冻水镇的那层关系,其他守岸人自然不曾知晓。 而格蕾也并不希望他们知晓,因为在她的心中,这是她与拉斯特共同的秘密与回忆,容不得第三人的插足。 不过此刻听到雅妮丝提起了拉斯特的名字,她还是迅速来了精神。 “小格蕾,给你看点好康的。” 雅妮丝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这可是我让云偶远距离对焦了好久,调整了半天才拍出来的高清照片哦……看得我都要流口水了,我准备把这张照片拿回去好好收藏起来。” 一边说着,雅妮丝拾起了一张空白的纸。 下一刻,清晰的图案便借由雅妮丝「使魔化」异能的力量,在那张白纸上缓缓勾勒而出。 雅妮丝确实没有吹牛,照片显然经过了精细的调焦与校对,清晰分明。 背景似乎是人声鼎沸的街道,黑发黑眸的少年便站在晨间的阳光里,身形挺拔,侧脸的轮廓分明深邃。 这是一位只要看见便能人心生惊艳之感的男孩,仅是站在街道上便自成一道风景线……也难怪雅妮丝会用上“我房间里有些好康的”的口吻。 但是真正吸引了格蕾视线的,却是这张相片构图里那并非重点的另一侧。 那是一位有着冰蓝色长发,气质冰冷,让见者不由自主联想到极北之地三圣贤雪山的少女。 她那修长的身形藏匿于守岸人的制式斗篷中,与格蕾的造型一般无二。 似乎是因为有些畏惧周遭湍急的人流将两人冲散……她的右手紧紧牵着拉斯特的左手。 两人在湍急的人流中飘荡着,那牵着的手却始终未曾分开。 而拉斯特的右手,则直接护在了那位少女的身前,街道上人来人往,她却始终未曾被涌来的人流触碰。 看着照片之中……少年毫不迟疑护在少女身前的画面,格蕾的动作凝滞了。 刺啦—— 羊皮纸被格蕾手握着的钢笔猛然撕破。 破防了! 第一次以守岸人的身份外出执行任务…… 第一次跟在拉斯特哥哥的身边,有机会能够帮上他的忙…… 两份快乐相加,得到的,本该是如同梦幻泡影般的时光。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本章完) 第112章 真过分啊,明明是我先来的(5k) 第112章 真过分啊,明明是我先来的(5k) 天色暗了下来,如血的晚霞自西方的穹顶而来,洒满了整片街道。 冷清的街道上,人流也逐渐变得稀少了起来,再也不复白日里的摩肩接踵。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电力的雏形,但是自灾变历之后科技发展便近乎于停滞,夜间的照明仍然不算便利,自然也就做不到像现代都市那样彻夜灯火通明,宛若不夜城般的盛况。 直到此刻,这座城市才多了几分名副其实的……「冥府」的实感。 海伦走在街上,左手拿着一串丸子,右手则抓着一包煎饼,正小口小口的吃着,后面的拉斯特手上还拿着先前她没吃完的烤鱼。 “怎么样,街边小摊的味道还可以吗?” 拉斯特问道。 下一刻,他便看到自己的衣领上多出了一行娟秀的冰蓝色字迹:「这串丸子稍微有点糊了,煎饼的口味倒是还可以。」 因为周围人流的减少,被旁人察觉到异常的风险大大降低,海伦与拉斯特交流的方式也变得随意了许多。 拉斯特的衣领、袖口、手心、裤腿……都成为了海伦用来书写文字的地方。 甚至此前有一次,拉斯特还注意到海伦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手背上画了只小乌龟,在察觉到拉斯特已经发现后,方才手忙脚乱地将其擦去。 「总之,它们都很好吃。」 衣领上,那娟秀的冰蓝色字迹顿了顿。 「比宫殿里的好吃ovo。」 “没想到陛下的评价居然那么高,这可是它们的荣幸。” 拉斯特笑了笑:“不过这样子的话,王宫里的那些御厨们恐怕要道心破碎了吧……” “自己苦心雕琢了几十年的菜品,不论是厨艺还是食材都是上上之选……结果居然在陛下眼中,还不如街边的小摊出品。” 海伦轻轻摇了摇头:「那些,吃腻了。」 她吃掉了木签上的最后一个小丸子,看着那空荡荡的木签,黛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意犹未尽:「这些,都是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味道很新奇,很特别qwq。」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有拉斯特孜孜不倦地耐心交流,海伦的文字沟通能力也提升了许多。 不再像最开始那般,只会道出几个极其简略的单词和短语,让旁人只能对她的真实想法进行完形填空,半蒙半猜……而是已经能够像正常人那样交流,道出完整的语句。 在拉斯特的教导下,海伦甚至还学会了使用颜文字和表情符号,只是她对此还不熟练,使用起来时常带着画风崩坏的违和感。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空掉的木签,将它郑重其事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与其他的木签与空包装一起。 在宫殿里的时候,海伦向来都是吃完就扔的风格,反正自会有拉斯特或是其他侍女来收拾一切。 但这次出行时,拉斯特告诉她作为王城的一员,出门后自己的随身垃圾都需要收好,随意丢弃是对城市环境与卫生的不负责。 于是今天一整天,海伦都颇为小心注意,把自己吃剩下的所有空包装都收集了起来,准备带回宫殿里集中处理。 「不过,为什么……」 海伦吃完了丸子,又咬了一口右手的煎饼,那双黛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困惑: 「那个摊煎饼的老板,连着弄坏了五份材料才好不容易做成了一次。」 她歪了歪头,一丝冰蓝色的长发从额角垂落:「那个老板是生病了吗?这样做生意,他会亏钱的吧?(╯°口°)╯」 “也许吧,除了生病,也可能是被人戴了绿帽子。” 拉斯特点了点头,无视了后面那文不对题的颜文字:“不过也说不准,也可能是那个摊煎饼的老板其实是正在执行特殊任务的便衣警察,摊煎饼的身份只是他的伪装呢?” 「原来是这样。」 「那个煎饼老板,好厉害Σ(°△°|||)」 海伦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认真地打量起了手中的煎饼 发现对方未曾再在这方面纠结后,拉斯特也同样在心中暗舒了一口气。 这些路边小摊的老板们可都是临时上岗的,要是能熟练那才是见鬼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每次在海伦与拉斯特逛街逛到肚子饿了的时候,都会有无需排队的小吃摊恰到好处地出现。 不过摊煎饼这么简单的工作……能连着翻车五次的也确实是神人了,让拉斯特很怀疑对方当初究竟是怎么通过守岸人考核的。 …… 太阳一点点地下坠,无边无际的黑暗逐渐上涌,盖过了灼热的天光。 他们就这样走在被夕阳染红的街道上,斜斜的影子在夕阳里无限拉长。 “马戏团、歌剧院、冒险者酒馆、侦探事务所……这些都去过了,接下来就该是占卜俱乐部了吧?” 拉斯特回想着《银翼年代记》的前半段,那段男女主角一起接班游历大陆的游记历程。 深海的人鱼岛、漂浮在天空上的空岛、小人国、所有建筑都由巧克力制成的果之城……这些都是只存在于童话故事幻想中的地点,他们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游玩。 即便是拥有着异能的守岸人小队,也不可能真的为他们凭空搭建一座浮空岛出来。 不过除此之外,其余现实中存在的地方,拉斯特和海伦今天都游玩了一遍,虽然其中的大半也都是守岸人小队成员们赶工出来的丐版。 而如今,便只剩下了占卜俱乐部这最后一处。 他先前就在暗中通过暗号,将这些《银翼年代记》里存在,女王陛下可能想要去的地方传递给了守岸人的队友们,但拉斯特并不确定自己的守岸人队友们来不来得及赶工完成…… 他能看得出来,自己的队友们已经在疲于奔命了,先前不少地方都露出过马脚,还是多亏拉斯特及时打圆场方才圆了过来。 现在天色已晚,就这样顺势提出返回宫殿也未尝不可。 如此想着……拉斯特注意到身边少女的脚步忽然又停顿了。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了不远处悬挂着的「观星占卜师」招牌。 “小店马上就要闭店了。” “不过,既然是最后一位客人,那么便为你们免费占卜一次吧。” “请想要进行占卜的客人自行进入……其余人留在店外等待便可。” 清脆的女声从帘幕内的阴影中传来,颇为悦耳。 而落在拉斯特的耳中,这道声音却又是显得那么的熟悉—— 格蕾? 按照影仆的说法,他不是让格蕾留在后方的指挥部待命了吗。 所以,是计划临时有变,还是格蕾自己主动提议要来的? 不过,占卜师、「命运」序列长阶……这倒确实是格蕾的本职工作没错。 虽然格蕾的位阶,相比于此刻的冥界女王海伦而言可谓微乎其微。 但是所谓「命运」,本就是玄之又玄,很难用常理去推断的序列长阶。 早在格蕾还未真正成为超凡者之前,她在潜意识中发动的命运之力……便能够将一道邪神朱月的污染物永恒地困顿在交错的时空中。 若非拉斯特与希尔缇娜的到来,打破了冻水镇无止境的循环,那么即便是普通的三四阶超凡者进入其中,也很可能永远地迷失。 这便是「命运」这个唯一性序列长阶的可怕之处。 倘若格蕾的时机、状态和灵感都足够好……那她未尝没有以如今的姿态,去预知六阶,乃至传奇命运的契机。 心思电转间,拉斯特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拽了拽。 他抬眼看去,却看见海伦已经向自己投来了满是期待,跃跃欲试的目光。 这么说来,占卜俱乐部在《银翼年代记》里,也是个相当重要的地点呢。 拉斯特点了点头。 下一刻,这位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女王便迈着轻快的脚步,有些迫不及待地揭开了帘幕。 然后,走入了其中。 …… 占卜小屋的内部装修很朴素,仅有一张木桌。 长桌上摆放着一枚水晶球,长桌后则坐着一位将脸庞笼罩在兜帽中的少女。 店铺的墙是由一张张木板用铆钉拼接而成,有经验的工匠一看便能知道这是临时搭建的产物。 但海伦显然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她只是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入了小屋内,然后照着《银翼年代记》中进行占卜时的描述,坐到了那摆放着水晶球的木桌对面,双手乖巧安静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这位客人,请问你想要进行什么方面的占卜?” 幽幽的女声从水晶球的后方传来,那道声音还带着些微的稚嫩,听起来年龄并不算大。 海伦歪着脑袋想了想,拿起铅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起来……她可不想因为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破坏这次自己期待已久的占卜。 片刻之后她竖起了小本子:「你能占卜到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吗?」 水晶球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方才轻声响起:“蓝色。” 「那我平时吃的最多的水果呢?」 “葡萄。” 「我平日里一般会在几点钟睡觉?」 “正常情况下是晚上十一点……但你时常会熬夜起来点灯看故事书,所以直到夜里两点三点都很有可能。” …… 小本子不断被书写上新的问题。 几个问题过去,那小本子上书写的速度也逐渐变得缓慢了下来。 看着小本子上所书写的提问,海伦的眼眸里闪过了些微的光亮。 每一次,这位占卜师都能对自己的问题对答如流。 而且答案,皆与海伦自己的事实一般无二。 海伦虽然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是她却也有着自己的思考……《银翼年代记》里,也曾描述过有些骗子冒充占卜师坑蒙拐骗钱财的案例。 因此,对于眼前这位活生生的占卜家,海伦的心中虽然有种书里故事成真的欣喜与激动,却依然保持着戒备,怀疑对方是不是骗子假冒的。 可是,几个问题下来,海伦却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书写的动作带着些许的迟疑。 良久之后,那行娟秀的字迹方才写到了尽头。 「我可以……」 「问一问属于我自己的未来吗?」 “这个问题太过于宽泛和模糊。” “占卜师所能够窥见的仅仅只是些许命运流动的轨迹,未来的一角。” “别说是命途无比繁复的人类了……即便是一只蝴蝶的一生,占卜师也绝无法窥探全貌。” 水晶球后方,那位身形单薄,穿戴着连衣兜帽的少女轻声开口。 “如果真的想了解自己未来的话,再加上一些确切的限定词和条件会更好一些……比如和谁的未来,某件事情的结局。” 「那么——」 海伦握着钢笔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想知道,我和拉斯特的未来。」 「还有属于……我们的结局。」 冥界女王那原本娟秀的字迹微微有些颤抖。 也正因如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写出这个名字的时候。 水晶球对面,那位身形瘦弱的占卜师,也同样身形僵硬了一下。 不过占卜师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用淡淡的声音开口。 “拉斯特……那是什么人?”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占卜所必要的条件。” 「我也不清楚……」 闻言,海伦那娟秀的字迹之中,似乎也带上了些许的茫然。 「拉斯特是突然出现在宫殿之中,出现在我身边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样貌我曾经见过,和一个与我灵魂相绑定的黏土玩偶一模一样。」 「而且,在看见拉斯特的时候,我的心中便能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就仿佛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曾经相识,是能够互相舔舐伤口的同类……在看见拉斯特的时候,我便不自觉地想要保护他,帮助他。」 「甚至,为了满足我自己的保护欲,我想要将拉斯特变成他口中的「标本」,将他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此书写着,她那双黛紫色眼眸里的茫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欢快。 「这样说或许有些任性吧……但是在见到了他之后,我便开始期待起了往后的每一日生活。」 「拉斯特,他会包容我在宫殿里的所有任性,就算是在他手背上画乌龟也只会一笑了之……甚至即便是想要跑出宫殿去外面玩这样为难人的要求,他也会极力为我满足。」 「今天,是我毕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以前没见过的风景,吃到了许多以前未曾吃过的食物。」 「就好像我曾经看过的一本童话书那般,被全世界所憎恨的瘟疫魔女,直到失忆,邂逅了一位骑士少年以后……她那黯淡无光,一成不变的人生方才重新有了光彩。」 「我很喜欢那个故事……因为那个故事的女主角经历与我很像,而我也很喜欢与拉斯特相处的这段时光。」 「与他相处的每一日,都是那么的令我欢喜o(≧口≦)o(划掉)」 「我想,如果我是故事的女主角,那位瘟疫魔女的话……那么拉斯特他,便是童话书里那位与失忆魔女邂逅的少年骑士,是属于我故事的男主角。」 她的笔尖在纸面上微顿,将倒数第二行的那几个字符划去。 似乎是因为寻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她那倾诉的一字一句里都不自觉地用上了新学会的颜文字。 「所以……」 海伦停下了手中的笔,目光直直地注视向面前身形娇小的占卜师。 那双黛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了些许的怯懦和畏缩。 但是最终,她还是重新抬起了头,视线变得郑重无比。 「我想知道,我与拉斯特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 「我们……究竟能不能像那本童话书里的故事一样,男主角与女主角走到最终,迎来那完满的故事尾声。」 冰蓝发少女的神情很严肃,显得极为认真。 她之所以会如此的偏爱《银翼年代记》,正是因为这本童话书的女主角,与她的处境是那般的相似。 无数个没有星星,辗转反侧的难眠长夜里……海伦便这样借着那本早已经被翻烂的童话书,去遐想着自己作为那童话故事的女主角—— 历经种种冒险,游历大陆,经历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事,邂逅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而在《银翼年代记》里,那位作为女主角的瘟疫魔女就曾经偶遇过一位行踪不定,料事如神的占卜师。 占卜师对她做出了预言,说她最终一定会得到救赎,结束那漫长的苦难。 出于对这份预言的信任……在无数次力量濒临失控,即将坠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瞬间,那位魔女才能挣扎着找回自我,等到了男主角的救场。 也正因如此—— 当一位活生生的占卜师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海伦无比地渴望知晓答案。 她渴望知道,自己究竟能否与那位少年走到最后。 迎来那童话故事里,那幸福快乐的结局。 看着纸面上,那一字一句都在传递着炙热情感的文字。 娇小占卜师的身形,分明微微怔了一下。 “真是过分啊……” “明明,是我先来的……”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道出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听闻的自语。 但最终,那位娇小占卜师的拳头还是缓缓松弛了下来。 “我明白了,就让我来帮你看看。” “你和拉斯特哥……和他的故事结局究竟是好是坏吧。” 少女幽幽的话语里。 水晶球中,皎洁的银芒骤然闪耀,同时照亮了两双灰蒙蒙的眼瞳。 (本章完) 第113章 这样的时光,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 第113章 这样的时光,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二合一) 当海伦从占卜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半个小时过去。 落日一点点地从大地上收走光芒,天空的颜色正从火红向着漆黑转变。 拉斯特便等候在店门外,夕阳下他的影子与那越来越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 “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那位占卜师靠谱吗?” 拉斯特看着手握小本子走出来的海伦,开口询问。 不过他在心里早有了答案。 因为提前就和小队成员沟通过,要安排「占卜俱乐部」这一环节的缘故—— 所以拉斯特早已经通过约定好的暗号,向队友们透露了女王陛下一些日常生活的细节。 毕竟一位女性去进行占卜,所会问的问题无非也就是那些。 自己的宠物叫什么名字,自己最喜欢的颜色,自己最喜欢哪件衣服……如此种种。 再然后,无非就是算财运算姻缘算学业……只需要顺着客户的需求附和几句,提供一些情绪价值便完事了。 无论小队派来的人选是谁,但有了拉斯特所提供的情报,cos个占卜师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如此想着,拉斯特看到袖口多出了一行娟秀的冰蓝字迹。 「很靠谱。」 「我很喜欢……她所预言的那个未来o(^▽^)o」 最后的颜文字,与少女眼眸中闪动的雀跃相呼应。 预言的未来? 格蕾在占卜店里,究竟都和女王陛下聊了些什么? 拉斯特的念头稍动。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身前的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了自己身旁。 她伸出手,如白天那般牵住了拉斯特的手。 紧接着,拉斯特感受到肩头微微一沉,有人轻轻将头枕在了自己的肩上。 就在这一刻黑暗降临,无边无际的夜色席卷整个世界。 黑色的天穹下,他们的剪影仿佛石刻的雕塑。 「这样的时光……」 「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就好了。」 字迹在拉斯特的袖口书写,在黑暗里散发着莹莹的蓝光。 …… 夜色降临,王城的长街逐渐亮起了灯火。 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点,但很快便扩散而开。 这个时代电力还未普及,自然也就无法复刻现世的黑夜如昼。 大大小小的灯笼与油灯摇曳着清辉,世界在此刻宛若被划分了镜子的两面,天际线便是镜面,倒映着被繁星点缀的大海。 「我们得回家了。」 「再晚的话,安娜就会发现我们偷偷溜出来了。」 海伦写字给拉斯特看,但自己却恋恋不舍地回头,凝望着城郊外那座漆黑的山。 这是那个夜晚烟被燃放的地方,山坡上覆盖着茂盛森林,在山顶便能够看到另一侧的大海……像极了《银翼年代记》大结局中男女主角隐居的地点。 海伦从一开始就想去那里玩……但仅仅是城市里的风景便已经让她眼缭乱,消耗了一整天的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连着几天都偷偷溜出去的话,估计安娜很快便会起疑心了。」 「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下周安娜轮班的时候,我们再去那里。」 拉斯特没有说话,只是同样在海伦的笔记本上写道。 安娜便是宫殿里的女仆长,也是名义上拉斯特的上级,似乎早在海伦母亲在位的时候,她便已经在宫殿中担任侍女一职。 因此,即便是海伦有时候也会尊重安娜的意见。 倘若被她知晓自己拐卖女王的行为……那么无疑会成为拉斯特行动时的巨大阻碍。 闻言,海伦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看到拉斯特抬起了手,向着街道尽头招了招。 下一刻。 一辆外表锃亮,一看就养护得颇为良好的出租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 “干得漂亮,小格蕾!” 占卜师小屋的帘幕被一把推开。 身形娇小的雅妮丝,此刻却像一头熊那样冲了过来。 “队长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女王陛下对这次占卜相当满意。” “我们的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任务目标已经完全对队长产生了信赖。” “再接下来,「失落乐园」计划便可以被推行到第三阶段,也就是最后的收尾环节了。” 雅妮丝抱住了一袭占卜师打扮的格蕾,蹭了蹭她素白的脸颊。 “可以啊,小格蕾。” “一开始你自告奋勇说要来扮演占卜师的时候,我和副队长还都有些担心你会怯场露馅,没想到你居然发挥得这么出色。” “即便有队长先前所提供的那些内幕情报,但也说明你很有表演的天赋了。” “而且……那可是一位在自己主场能够媲美传奇的一国之王啊!” “你却能够面不改色地与她周旋……连副队长都说了,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和沉稳,是值得我们所有新晋守岸人学习的榜样。” 雅妮丝的神情显得颇为兴奋。 倒也怪不得她如此激动,作为新晋的守岸人,一上来便执行了这样高层次的任务,而且还在任务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协助队伍将计划推进到了最后一步。 不论如何,这都是值得她去骄傲的成就。 然而,另一侧。 身形藏于兜帽斗篷中的格蕾,却分毫没有如雅妮丝这般欣喜与骄傲的心思。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木桌上,那枚晶莹剔透的紫水晶球。 这原本只是守岸人小队随便找来,用来配合格蕾扮演占卜师的演戏道具…… 但是此时此刻,紫水晶球里,先前那抹璀璨的银芒却仍未褪去,还有着些许的残留。 这是「命运」之力在现世的回响。 她与海伦之间,那最开始的一问一答,确实是根据拉斯特所提供内幕消息安排好的话术。 换做任何一位守岸人来,都能说得大差不差。 但是。 海伦所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以及她自己的回答,却并非是演戏那么简单。 回忆着刚才,自己脑海之中所看到的那副画面—— 格蕾那翠绿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了些许的茫然。 「失落乐园」的计划也好,那个预言的结果也罢,包括自己作为计划的一员,去围观的这场盛大演出…… 不知为何。 拉斯特此刻在乐园王城里的所作所为,落在格蕾的眼中…… 却与她记忆里,那个将自己从冻水镇的绝望循环里拯救而出的挺拔身影,产生了些许的割裂以及违和感。 就仿佛还有什么东西被藏匿在了迷雾中,未曾揭开。 …… 现世,秘仪塔。 光幕荡漾着宛若水波般的涟漪,映射出其中的光景。 那座笼罩在夜色里的王城忽然下起了雨。 只是并不是此前那般的狂风暴雨,而是蒙蒙的小雨,街道边那昏黄的灯光里都飘着牛毛般的雨丝。 晚风与细雨交错,给这座从喧闹回归宁静的城市平添了几分寂寞之意。 载着拉斯特与海伦的马车飞驰过帝都积水的街道,溅起了一片水。 “他们这是要回宫殿了。” 银院长嚼着烤鱼蛋糕,对光幕中的画面指指点点。 它的食物从先前的小鱼干升级到了烤鱼蛋糕,这是因为先前看了这么久的光幕直播,连奥菲丽娅自己都有些饿了,于是让属下从外面带些吃的来秘仪塔。 而银院长也机智地,或者说厚着脸皮地抓住了机会,蹭到了第二王女殿下公款吃喝的外卖。 “这种事情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小雪貂。” 奥菲丽娅白了银院长一眼。 但银院长显然并不会因为奥菲丽娅的话便停止吐槽。 对这位究极死宅而言,看直播不让吐槽便等同于看视频不让发弹幕,看小说不让发间贴,乐趣会直接损失掉一大半。 “所以——这小子泡妞的时候运气都这么好的吗?” “要不是提前登上了马车,他们这时候大约就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并非运气。” 奥菲丽娅摇了摇头,酒红色的眸子锁定着光幕中的一切。 她身后的不死金属里,矩阵的光芒闪烁,机械师的辅助智能自动对先前的影像完成了慢放分析:“那个马车夫不对劲。” “虽然穿着马车夫的服装,但他的手上却没有常年握鞭和风吹日晒的痕迹。” “而且那个马车夫的呼吸很均衡稳定,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或是类似的职业。” “另外,虽然不容易察觉——” “但是在两人上车的时候,这位马车夫与拉斯特有过细微的眼神交流。” 她的酒红色眸子里,一道道漆黑的数据流疾速流淌而过。 继而,分析得出了切实可信的结论:“这个马车夫与我姐夫是一伙的。” “而且,这个马车夫,或者他背后的团队应该掌握了某种可以预测未来气象的能力,预测到了之后的降雨。” “所以,方才会提前安排马车过来接应他们。” “结合第六纪的时代背景,我判断这应该是某种异能。” “哇咔咔,好可怕,居然是和「天气预报」相同类型的异能吗?”银院长神色震惊。 “也就幸亏是在第六纪了吧……换作是在现世,估计只能在气象台当当主持人了。” 奥菲丽娅没有理会身旁这只雪貂的吐槽,只是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了那涌动的数据流之上。 良久之后,她轻声开口:“还不止是那个马车夫。” “他们今天的全部行动,从马戏团开始……直到最后的占卜俱乐部,都是由这个团队在暗中所一手策划的。”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演出,除了……那位故事里的女主角以外。” “是啊,可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银院长将最后一点蛋糕吃完,它伸出小爪子,舔了舔上面沾染的蛋糕碎屑,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收敛了几分: “如此费尽心思地上演了这么一场爱情故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谁知道呢,让一位接近传奇,身为一国之主的女王爱上自己,那好处可太多了。” 奥菲丽娅的话语微微变冷:“被美色所吸引、想要吃软饭、看上了这座国家里的某样宝物、仙人跳……都有可能。” 一人一貂的交谈忽然停顿。 因为光幕之中,那辆疾驰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这是内城区一处不起眼的小巷,相隔一条街便是中央的那座宫殿。 拉斯特先一步跳了下来,撑起了从马车上拿到的雨伞。 紧接着一只素白的腿伸了出来,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从马车上跃下,脚尖在地面轻点,避开了那坑坑洼洼的积水。 他们顶着一把伞向着那条通往宫殿的小巷跑去,少女的脚步轻盈,而拉斯特的步伐则很沉稳,那顶黑伞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女孩的全身,却只遮住了他自己的一半。 在微微摇晃的伞尖,以及迎风飘荡的冰蓝发丝里,雨声似乎在刹那间远去。 濛濛细雨中,那条小巷在黑夜里无限延长。 银院长张了张嘴巴,想要像往常那般对直播的内容进行些吐槽,但锐评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 它回头看向了身旁的奥菲丽娅,却发现这位小皇女也同样在看自己。 一人一貂在沉默中对望,她们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你和朋友在外面疯玩了一整天,直到疲惫返程的时候,坐在车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感受着夜色里的城市与自己的灵魂一同寂静了下来……寂静中两个人的心是贴得那样近,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是唯有亲身经历者,才有资格去评价的美好光景。 但很遗憾,不论是万年死宅的雪貂院长,亦或者是喜欢装成熟实际却是未成年的小皇女……都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于是弹幕二人组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光幕,沉默无言。 “很美……” 良久之后,奥菲丽娅轻轻地说。 “是啊,很美。” 银院长点了点头,它忽然对自己先前的猜测有些没那么确信了。 这一幕是那么美好,美好到让人不忍心去破坏。 即便拉斯特的心灵是那样幽深,就宛若吞噬光芒的黑洞……但他也理应能够感受到这份美好才对。 这是个如童话般美好的故事,那么便理应有个童话般的结局。 “玩弄感情,祸乱人心,欺骗天真懵懂的少女……这小子总不能真做这么煞风景的事情吧。” “你这样的舞台剧编剧,可是会被万人唾弃,千夫所指,人人喊打的呦?” 银院长嘟哝了两句。 它的嘟哝声很轻微,却被一旁的奥菲丽娅尽收耳中。 她那酒红色的眸子注视着光幕中的风景,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倘若真是这样……” “那他,倒是和姐姐有了那么几分般配。” (本章完) 第114章 开启属于我们的最后一段旅途吧(二 第114章 开启属于我们的最后一段旅途吧(二合一) 光幕中的画面一阵变幻。 从阴暗的小巷,几经曲折,绕开了那些在外值守的侍女……最终抵达了华美恢弘的宫殿。 他们并肩跑进了宫殿的后门,一起上楼。 几分钟后,伴随着拉斯特道出温和的晚安声,寝宫窗口的灯光熄灭。 而随着传影晶石灵魂绑定的对象——阿克希娅,或者说第六纪的冥界女王海伦回到了她的宫殿内。 光幕之中的景象,也重新变得沉寂了下来。 回归了海伦那一成不变,无波无澜,数十年如一日的宁静日常。 影像播放的时间流速又一次被加快,从一比一倍速,重新调整为了先前的数十倍速度。 这样千篇一律的单调宫殿时光,在光幕中早已经循环往复了无数次……此刻再度上映,就连银院长也看得哈欠连连。 它甚至都已经无聊到在秘仪塔的大厅中乱逛,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时而还和自己的影子嬉闹一下。 像极了一只蠢萌的猫咪。 但是,大厅的另一侧—— 奥菲丽娅的表现,却与银院长截然不同。 虽然此前也对这般乏味的内容产生过厌倦……但此刻她注视着光幕中的景象,那双酒红色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 “拉斯特……” 明明此前,这个名字只是被奥菲丽娅以毫不在意的口吻所提及。 但是此时此刻,这位小皇女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话语中却多出了几分莫名的分量。 不再是「王姐的同学」,「可能的未来姐夫」这样……因为与希尔缇娜产生关联所以才有了意义的标签。 而是,以独立的个体身份,引起了这位帝国小天鹅的重视。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 “能让姐姐做出连我都求而不得改变的你……” “究竟,是否有着与其相衬的分量。” 奥菲丽娅的话语很轻微,仿佛自语,除了一只雪貂外无人听闻。 但是,落在银院长的耳朵,却让它的心中泛起了微微的寒意,一时之间都失去了和自己尾巴玩拳击的兴致。 “小缇娜她妹,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银院长的兽瞳闪过了一丝狐疑。 虽然帝都之内,不论是皇室还是各路贵族……对奥菲丽娅的评价都是「帝国的小天鹅」、「无瑕的王女」、「亚伦陛下最完美的继承人」这样毫不吝啬赞美的言语。 但作为奥菲丽娅魔爪的最大受害者,银院长却很清楚这位小王女那高洁无瑕的表象之外,所潜藏的另一面。 不仅是个白切黑,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姐控……并非是普通的姐妹情深,而是沾了点病态的那种。 先前的“为了防止姐姐被戴绿帽,所以要把潜在的偷腥猫先解决掉”,这句话虽然是奥菲丽娅以开玩笑的口吻所说出来的,但却绝非只是玩笑那么简单。 而现在,奥菲丽娅居然对拉斯特本人也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这件事情只能说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到连银院长都不敢深入联想。 它怕有人要杀貂灭口。 …… 宫殿之内,侍者专属的房间。 烛火灼灼,照亮了拉斯特的眼眸。 他坐在书桌前,用钢笔平静地书写着什么。 棱角分明的字符,在纸张上一笔一划地誊写而出,宛若印刷出来的字体一般工整。 书桌旁放着平摊的旧书册,拉斯特时而会伸手翻上一页,然后再进行书写。 而房间一角的书架上,这样手写的文稿已经有上千张之多,有不少都被初步编纂成册。 忽然,拉斯特手指间的动作微顿,停下了钢笔的书写。 他忽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了窗外那被夜色笼罩的天穹。 下一刻,一道赤色的虹光划破了天幕。 自地平线的尽头而来,在瞬息间便穿透了宫殿外那层凝固的黄昏…… 然后,定格在了拉斯特的身前。 光芒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是一只通体泛着霞光,仿佛由太阳的光辉所凝聚而成的虹鸟。 停顿在拉斯特指尖的刹那,这只闪耀的虹鸟便无声地燃烧了起来,火光中映射出一卷虚幻的信纸。 【发现「守墓者」传奇的踪迹,最早将在七日后回收死神遗物】 【「失落乐园」计划需在此之前发动】 【西塞尔.巴尔泽特】 当拉斯特阅读完毕,视线从那卷虚幻信纸上移开的刹那,这卷虚幻信纸便也在无声无息间焚毁。 那是如同烈阳的赤焰,却未曾伤及近在咫尺的拉斯特分毫,只余下宛若被阳光照耀般纯粹的温暖。 片刻之后,信纸便只余下太阳的余烬,化为了万千光点,散落于夜空之中。 毫无疑问,这封密信来自于守岸人的现任领袖西塞尔。 也唯有这位「太阳」序列长阶的传奇亲自出手,才能无视从守望尖塔到乐园,横跨了大半个大陆的遥远距离…… 更贯穿了那层凝固的黄昏,也亦是海伦身为冥界女王的领域,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将机密情报第一时间送到了拉斯特手中。 不愧是当前这个时代,唯一确定的人类传奇。 不过…… 按照西塞尔首领的说法。 「守墓者」 这个在西塞尔口中藏匿于幕后,作为文明墓碑的缔造者……曾见证过数个纪元文明兴衰的隐秘组织。 在第六纪的第一次现身,所出动的便也是一位传奇。 不同于西塞尔……西塞尔是守岸人数百年来的绝对领袖,也亦是组织的唯一一位传奇,他所代表的便是这个时代超凡者的顶点。 但「守墓者」的那个传奇,却仅仅只是这横亘数个纪元隐秘组织的冰山一角而已。 随便一次试探便出动了传奇……那么「守墓者」这个隐秘组织的首领,乃至于创建者,又会是何等层次的存在。 八阶,九阶? 半神,天使? 还是说……真正的神祇? 祂们已经见证了数个纪元文明的兴起与衰亡。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守墓者」很可能也跨越了第六纪,在现世的时间节点也同样存在? 甚至,作为目前为止,拉斯特唯二知晓能够跨越多个纪元长久存在的事物。 「夜世界」与「守墓者」之间,又是否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呼—— 拉斯特看着指尖溢散的阳光碎片,缓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的层次,离此刻的他都显得太过遥远,过多的纠结思考并没有太大意义,只是单纯在浪费时间而已。 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便是专注于眼前的「失落乐园」计划……这个能够接触到「守墓者」,窥探到其藏匿于历史迷雾之下真容的唯一契机。 拉斯特调整好状态,重新在木桌旁坐下。 然后,就着房间内尚存的烛光,他再次提笔,书写了几行文字。 做完这一切后,拉斯特方才摇了摇房间内的铃铛,唤来了一位宫殿内的侍女。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书架旁,手指不动声色抚摸过那几本编纂成册的书稿。 “替我将这些书册作为礼物,带给女王陛下。” 拉斯特身为备受海伦陛下信任,或者说宠爱的贴身侍者,在宫殿内的地位自然也要高于寻常的侍女,让她们帮点小忙自然不足为奇。 况且,即便抛开女王陛下亲信的这一层身份不谈……不止是外在无可挑剔,拉斯特的性格也颇为温和,与其他侍女们的关系同样经营得相当良好。 虽然因为对方与女王陛下那颇为亲近,让人不自觉产生暧昧联想的关系,侍女们自然不敢对拉斯特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于情于理,她们也都没有理由拒绝这位少年的请求。 “好的。” “拉斯特先生,请放心地交给我吧。” 那位侍女恭敬地点了点头,捧起了那几本新编纂好的书册,悄然离去。 …… 王座之间。 少女靠坐在王座上,冰蓝色的长发披散而下,周遭便是凝固的黄昏。 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翻着膝间的书册,正如海伦此前曾经无数次循环往复过的时光那般。 只是,不知为何—— 明明是早已经司空见惯,熟悉无比的日常生活。 但此时此刻,海伦的一举一动间,却都透出了几分没精打采。 自从之前那次,被少年称作「约会」的外出游玩结束以后,拉斯特便请假辞掉了大部分先前作为贴身侍者的工作,让其他侍女们代为承担。 除了偶尔向海伦借几本旧的童话书以外,他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侍女们都在怀疑拉斯特这样闭门不出,是不是因为生病了…… 他未曾接受女王陛下的赐福,自然也就无法拥有侍女们那般永恒不朽的生命,依然会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 而这样的猜测落入了女王陛下的耳中,则让她的心中更为愧疚了几分。 其他侍女们并不知情,但海伦本人却是知晓……拉斯特便是在那次陪自己出门游玩之后,方才开始闭门不出的。 也许,他便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和贪玩,而在那次约会的过程中染上了疾病。 海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宫殿之外,王城市郊,那被繁茂森林所笼罩的山峦之上。 那里的景色与《银翼年代记》的大结局无比相像。 也亦是在上一次约会的终末,拉斯特所答应海伦,下周便要带她再去玩的地方。 之前的约会结束后,她便一直心心念念着那个地方,也挂念着与拉斯特的约定。 但是,倘若陪自己去外面玩,便要害得拉斯特染上疾病的话……那海伦宁愿压抑住心中的憧憬与向往,收敛起自己的任性。 她从身旁的果盘中拾起了一串葡萄,下意识地便要再拿什么。 但紧接着,她那素白纤细的手便停滞在了半空中—— 这是侍女们现切的果盘,自然也就不会像拉斯特那样贴心地为她准备好签子。 明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往日里海伦早已经习惯,甚至感受不到其存在。 但直到拉斯特不再担任自己的贴身侍者之后,日常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却都在向海伦提示着对方的离开—— 让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阵怅然若失。 王座的侧后方,接班拉斯特服侍海伦的侍女们对视了一眼,却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侍女们都能感受到这段时间女王陛下心中的失落……不但时不时便会发呆走神,平日里更是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望着侍者房间的方向。 她们有心为女王陛下解忧,却又察觉不到确切的原因。 或者说,即便知道了原因,她们也有心无力。 “陛下。” “这是拉斯特先生托付我带给您的东西。” 新来的侍女话音刚落,她便看到平日里一向慵懒闲散的女王陛下,忽然从自己的王座上站了起来。 那双黛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雀跃。 海伦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了她的身前,从诚惶诚恐的侍女手中接过了那迭用文稿编纂而成的书册。 冰蓝色的发丝在黄昏中飘荡,海伦第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那本《银翼年代记》。 只是,不同于海伦所熟悉的老旧原版,这本书册似乎是刚刚编纂而成,书页光洁,崭新如初。 她迫不及待地将新版的《银翼年代记》翻开。 【陛下,您的那些童话书被翻看了太多遍,许多地方都有磨损和残缺。】 【不过这些灾变历前黄金时代的书籍……年代过于久远,已经不太可能找到重新印刷的再版。】 【这些手抄本,便是我这段时间为您准备的礼物,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扉页的寄语上,少年的墨迹还带着些微的温热。 海伦迫不及待地伸手翻开了那本童话书。 书里的故事是那样的熟悉,一字一句她都能倒背如流。 但是,那书页间的工整字迹却仍未完全干涸,带着淡淡的墨水味。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响起。 这本由拉斯特所重新誊写的《银翼年代记》,很快便来到了最后一页。 但是紧接着。 下一刻,海伦那双黛紫色的美眸却不自觉地睁大。 在《银翼年代记》的终末,那段瘟疫魔女小姐与骑士少年迎来幸福尾声的大结局书页间。 一张夹在其中的小小纸条,无声无息地滑落而出。 纸条之上,仅仅只有简短的几行文字。 【陛下:】 【不知道您是否记得我们之前约会时定下,还没来得及完成的约定。】 【四日之后,下午一点】 【就像《银翼年代记》的男女主角,骑士少年莱尔与瘟疫魔女那样……】 【开启,属于我们的最后一段旅途吧。】 (本章完) 第115章 我们出发吧(7k) 第115章 我们出发吧(7k) 【开启我们最后的旅行吧,陛下。】 小纸条从手工誊抄的童话书书页间滑出,自空中向着地面坠落。 但紧接着,它便被白皙纤细的手指夹住了。 明明宫殿之内,空气的流动都被那层黄昏所凝滞…… 但此时此刻,少女那冰蓝色的发丝却飘扬了起来,无风自动。 海伦的视线,悄然凝固在那张小纸条之上—— 那双原本灰蒙蒙的眸子,忽然变得明亮而生动了起来。 …… 四日之后,阳光明媚的正午。 乐园王城,那座宫殿的大门口。 拉斯特已经换回了自己惯常所穿的风衣。 他站在宫殿门口的大道上,感受着那正午炙热的阳光,随意地找了个遮阳的隐蔽处,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在看到了拉斯特所写的那张小纸条之后,这几天的等待时间里,女王陛下便肉眼可见地变得期待了起来。 上午、下午、白天、黑夜…… 就连平日她最为专注,不会轻易分心的童话书阅读时间,海伦都会时不时地抬起头,注视着宫殿墙壁上所悬挂的钟摆,反反复复地确认时间。 那副恨不得发动自己的权柄,直接把钟表指针调快一天的架势…… 简直像极了拉斯特前世学校里,那些放假前一分钟看三次表,焦急等待着下课铃的学生。 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不仅是回归了工作岗位的拉斯特,就连女仆长安娜也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也是多亏了拉斯特帮忙打圆场,不然女王陛下的翘家计划,怕是要还没开始便中道崩殂了。 而在海伦殷切期盼的目光中,这度日如年的四天时间也终于过去。 原本中午的时候,拉斯特是准备像上次那样,偷偷拉着海伦乔装一番,沿着之前的路线不为人知地溜出去的。 只是—— 这一次,他所侍奉的女王陛下,却一反常态,颇为固执地拒绝了拉斯特的提议。 她不愿意再像先前那般打扮成不起眼的样子,从小门溜走。 而是要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走大门外出游玩。 今天是安娜轮班休假的日子,整个宫殿除了拉斯特之外,再也没有了能阻碍女王陛下决意的人。 而拉斯特最终也同意了女王陛下的提议。 不止这次旅行目的地,是那本《银翼年代记》童话书里的最后一幕。 对「失落乐园」的计划而言,这亦是最后的一幕了。 不在宫殿内引起他人警觉什么的……这些此前拉斯特所无比注重的细节,在这一日之后也就失去了意义。 没有明天,更没有什么从今往后,他们干脆肆无忌惮一些倒也无妨。 于是拉斯特换上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套行头,这是他在深蓝港中便养成的习惯。 而相比拉斯特,海伦则更为夸张。 离约定好的下午一点还有两个小时,她便将自己锁在了卧室之中,谁也不让进来。 身为一国的女王,海伦的衣柜里自然不乏琳琅满目的种种华美衣物。 只是一直以来,海伦在宫殿内都只穿那几件单色调的连衣长裙,让拉斯特还以为她对穿着打扮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回想着卧室房门彻底合拢前—— 蓝发少女对着宽大的落地试衣镜,双手提起裙摆轻快转圈,黛紫色眼睛里跳动着小鹿般欣喜的样子…… 拉斯特方才明白,爱美这个东西果然是女人的天性,下到乡村里的土姑娘,上到一国的女皇都逃不出这个怪圈。 拉斯特看了看头顶的骄阳,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等待着海伦穿搭完毕。 就当他在心里默数到第三千零七十三个数字的时候,拉斯特看到正午阳光下屋檐的阴影,不自然地波动了一下。 他的眼眸微动,沿着那片屋檐下的阴影,走进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 下一刻,小巷内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波动了起来,最终汇聚为了一道模糊的人形。 “队长。” 影仆的声音从黑影中传来。 “计划马上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冒险找我?” 拉斯特抬头看了眼宫殿的方向,开口问道。 影仆作为货真价实的六阶强者,一直以来都是驻守在城外的。 他的位阶太高,气息太强。 而王城,尤其是那座宫殿更是海伦的领域,靠得太近的话,有可能会引起海伦本人的警觉。 当然,以此时此刻海伦那样扭捏又激动的心情,即便注意到了些微影仆的异常,大约也会下意识将其忽略就是了。 “是西塞尔领袖的指令。” “他让我来再询问一下您的意见……要不要临时中止「失落乐园」计划。” 影仆的声音很平静:“这个中止计划的意思——” “也同样包括了,有关您接触「守墓者」的部分。” 拉斯特的视线微凝。 他注视着眼前那道仅能分辨出模糊人形的阴影:“你怎么会知道「守墓者」?” 明明自己先前就对影仆进行过试探,但是当时的试探结果却显示,对方对自己这一环任务一无所知。 当然,这也可能是影仆的伪装。 “这么重要的计划,领袖他又怎么可能不留下后手。” 影仆似乎并不意外拉斯特的质疑:“我便是西塞尔的后手,或者说暗子。”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有些刺耳,但领袖他必须要考虑到出现意外情况时的可能性……” “倘若拉斯特队长你失败或是叛变,那作为备选项的我便会被启用,我会负责收尾,想办法将此事对组织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点与西塞尔他是否信任你无关,而是身为领袖所必须做出的考虑。” 拉斯特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倘若因为此前与自己短短的一次会面,便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而完全不去考虑计划出现意外时的风险,退路—— 那西塞尔,便不配成为这一任的守岸人领袖,更不配成为这个时代的人类至强者。 “我能理解领袖的顾虑,换做是我也必然会做出相同的预案,在任何时候都考虑到最坏情况发生时的退路……” “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暴露你暗子的身份?” “还有,这一切终归只是你的一家之言,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说辞为真,你确实是西塞尔领袖安排的暗子?” 拉斯特看到,眼前那幽暗的阴影忽然溃散。 影子消退,黑影中显露出了一道干瘪枯瘦,布满伤口的衰老身体。 就好似一个残缺不堪的布娃娃一般,大大小小的残缺与伤口遍布影仆身体的全身。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干瘪身体左胸口的位置——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空洞。 换做正常人,心脏部位被这样贯穿恐怕早已经是个死人。 但是,影仆左心口的空洞处,却有一枚由纯净的光辉凝结而成的虚幻心脏,正在缓慢地起伏跳动着。 太阳的光辉化为了实质化的丝线,宛若虚幻血管一般连接着整具干枯的身体,为随时可能衰败的身体供应着血液的流动,以及微薄的生命力。 难怪影仆终日都将自己笼罩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 他本体的这般模样要是被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孩童看见,怕是会引得晚上做噩梦。 “这样,应该能够证明我的说辞了吧,拉斯特队长。” 影仆的声音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虚幻缥缈,难以分辨出男女,而是流露出了原本的声音。 有些出乎拉斯特的意料,影仆的声音居然是颇为悦耳的成熟女声,与那仿佛病榻上垂暮老者般的干枯肉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其实和乐园里的原住民差不多。” “受到这样的伤势,我其实早该死了……” “只是因为西塞尔用他「太阳」序列长阶的力量,为我凝聚出了一颗虚幻的心脏,维系着我的性命,让我能够苟活于世间。” “我的生命都是西塞尔给的,自然也就能被他在一念之间收回……” “也正因如此,西塞尔领袖才能够放心地让我来担任「失落乐园」计划中,那最坏情况下启用的后手。” 拉斯特开口:“你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意见?” “我还以为,这种宛若死灵法师或者傀儡师那般,将他人的性命掌握于自己一念之间的手段,会引起被操控者下意识的反感呢。” “拥有守岸人觉悟的,可不止是拉斯特队长你一个人。” 影仆淡淡地说:“我们从一开始就知晓,守岸人组织本就不是什么人人平等,伟岸光明的理想大家庭。” “而是一架为了达成正义的最终目的,而能够实施一切恶行,践踏一切世俗道德……冰冷的机械而已。” “别说只是看起来像故事里的死灵法师了,倘若能够成为守岸人的力量,即便是真正的死灵法师我们也能够接纳。” “至于领袖他让我来向你确认,是否要中止「失落乐园」计划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 影仆看着拉斯特,缓缓开口:“西塞尔他——” “正在考虑自己的继任者人选,或者说……” “守岸人的下一任领袖。” 下一任,守岸人领袖? 即便是拉斯特,在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微怔了一下。 他的脑海之中,下意识地便回忆起了那位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眼睛看起来颇为沧桑的老人。 虽然已经度过了数百年的时光,但西塞尔的神态却依然宛若一头雄壮的狮子—— 不论是气息、寿命亦或者是实力……这位人类唯一确认的现存传奇,都还保持着最为强盛的状态,远没有到垂垂老矣,必须考虑后事的地步。 但那位老人,却忽然产生了培养继任者的心思—— 再联想到四天之前,西塞尔领袖给自己的密信中所提到的信息,确认了那位「守墓者」的成员为传奇。 能够确认对方的具体实力,那么便意味着,西塞尔与那位「守墓者」发生了接触……考虑到双方的立场,甚至很可能是交战。 再联想到这次夜世界任务的名字——「纪元残响·传奇大战的序幕」。 那位雄狮般的老人,是已经预见到了那场未来的大战…… 甚至,都已经开始为最坏的局面考虑后事了吗…… 心思电转间,拉斯特感觉到影仆的视线笔直地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目前西塞尔所考虑的第一人选,便是拉斯特队长你。” “经由这段时间的观察,不论是心性,亦或者是行事的手段……你都与理想的组织领袖模板,以及西塞尔他本人最为接近。” “倘若你愿意的话,那么从此刻开始,「失落乐园」计划全面取消,乐园与死神遗物的事情将由西塞尔领袖本人亲自处理。” “你从即刻起返回守望尖塔,以下一任守岸人领袖的身份,接受最高规格的培养与训练方案。” 听着影仆那无比严肃的话语,拉斯特不由挑了挑眉。 “我?” “心性什么的姑且不论,但不论是守岸人组织内所累积的资历和功绩,亦或者是我当前的实力……都不足以匹配继任者的身份吧?” 拉斯特所说的是实话。 在开始「失落乐园」计划之前,他在守岸人组织当中虽然谈不上路人甲的龙套,但也可以称得上声名不显,默默无闻。 即便是被西塞尔钦点为守岸人小队的队长,都已经让不少组织高层颇为诧异。 就算在「失落乐园」计划中表现出色,被领袖看在了眼中,但在组织内论资排辈,远远轮不上他来当下一任领袖。 “据我所知,组织内的六阶并不在少数……” “那些高层的守岸人前辈们,不会对此有所异议吗?” “他们,都不够资格。” 影仆的话语很平淡,却带着毫不留情的冰冷之意。 丝毫不顾及那些六阶大多都是她有着过命交情的同伴,亦是为守岸人立下了赫赫功劳的元老。 “那些高层虽然远比此刻的你强大,但他们的潜力与超凡之路,都早已经走到了尽头。” “六阶与传奇,看似一步之遥,却可谓天堑……不是如其他位阶那样,靠着时间的堆砌便能够跨越的关隘。” “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以顾及每一位成员利益与感受,强调多劳多得,人人平等……那是和平年代,黄金时代势力的特权,与我们无关。” “这不是过家家,我们所面对的,是与「守墓者」你死我活的战争。” “守岸人必须有传奇坐镇,若非如此便没有抗争的资格……一位六阶巅峰或是一位普通人成为首领,守岸人的结局都不会有分毫的区别,无非是灭亡地快些慢些的差别而已,毫无意义可言。” 影仆的话语很严肃。 “所以,没有传奇潜力的人,便没有成为继任者的资格。” “这和他们的资历,曾做出的贡献无关——” “而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她看着拉斯特:“至于实力与位阶的问题,倘若你正式确定成为继任者的话。” “那么作为守岸人的新任领袖,似乎存在着某种特殊方法,将前任领袖的积累传承下来,帮助你快速补全战力。” 看着眼前神情严肃的影仆。 拉斯特开口回答:“我明白了。” “不过,我想……我应该成为不了西塞尔领袖的继任者。” 他轻笑了一下:“另外,我想你先前所说的那种特殊方法,应当也对我没什么作用。” 影仆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盯着拉斯特打量了许久,直到确认拉斯特的回答并非作伪才作罢。 以对方的性格……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应当都不存在拒绝这个身份的理由。 但是,拉斯特却偏偏就拒绝了,还拒绝的如此果断,毫不留恋。 而且—— 西塞尔在向她传递消息的时候,居然也预料到了这种发生概率极其微小的情况。 她点了点头,再度开口:“既然拉斯特队长你拒绝了,那么「失落乐园」计划将会继续。” “另外守岸人领袖继任者的人选,除了你之外,第二顺位的便是……” “「格蕾」。” 格蕾…… 拉斯特的眼眸微动:“以小格蕾现在的心性与阅历,恐怕根本接受不了如你们所要求的那般——守岸人真正的理念。” “况且,小格蕾她不但自己的序列长阶未被记录……而且似乎还无法觉醒异能。” “这并不奇怪。” 影仆看了一眼拉斯特。 原本按照常规流程,在拉斯特拒绝了成为继任者后,那他便没有资格继续听取这些高保密等级的情报。 但是不知为何,西塞尔在与她的通讯中,却有提及面对拉斯特的时候,并不用太在乎这些组织内部的规矩。 “序列未被记录在案……虽然会导致无法按部就班地学习超凡知识完成晋升,但其实却也并非全是坏事。” “也可能代表着,这条序列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殊性。” “西塞尔的序列「太阳」,当初便也是一条未曾被记录在案,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全新序列……但是,西塞尔他最终却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成就了传奇。” “另外,西塞尔他当初也是无法觉醒异能……根据他的猜测,这很可能是因为他的序列过于强大,因此压制,乃至吞噬了异能的诞生。” “而小格蕾她,也很可能是相似的情况。” “她序列长阶的力量过于强大,以至于让她难以掌控,需要费更多的时间去消化,晋升,也更难以觉醒异能……但这样同样代表着小格蕾她潜力无穷。” “若是不考虑心性,只谈论晋升传奇的潜力,小格蕾或许还要在你之上。” 影仆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至于格蕾作为守岸人领袖的心性问题……” “我想,所谓的雏鸟,天真的稚童——” “在经历了牺牲与死亡之后,应当也就能够长大成人了吧。” “倘若能够为新任领袖的成长添砖加瓦,那么我也算是善尽了自己的职责,站好了身为守岸人的最后一班岗。” 影仆伸出那被阴影所笼罩的右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左心口处那抹虚幻的光辉之物:“换句话说,我也就未曾辜负,西塞尔他所送给我的这颗心脏。” 她的话语很平淡,但是落在拉斯特的耳中,却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于是。 刹那之间,拉斯特理解了眼前这位女性话语中的含义。 “要是被小格蕾本人知道真相的话……她可不会感激,而是多半会恨你吧。”拉斯特说。 “感激也好,恨也罢,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虽然看不清阴影里的表情,但拉斯特却能感受到影仆在微笑:“我知道自己成为不了西塞尔、你、还有小格蕾那样的人物……” “你们是故事的主角,是光辉的英雄,即便落幕之时也必然光芒万丈。” “我只是士兵,是那宏大画卷里不起眼的配角。” “而士兵该做的事情,便是用身体,去为英雄铺平道路。” 她看了眼自己那干瘪枯瘦,血肉腐败衰竭,宛若朽木般的身体:“因为,即便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我也从未忘记过……自己是守岸人的一员。” “况且——” 影仆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她看向拉斯特:“比起我,你真正应该担心的,其实是你自己吧,拉斯特队长。” “小格蕾、守墓者、还有那位冥界的女王……你所将要面对的,会让你感到纠结和痛苦,内心迷茫挣扎的事情,远比我还要多得多吧。” “彼此彼此。” 拉斯特也在笑:“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般,不止是你,我自己也是守岸人的一员。” “所以,这一切……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拉斯特的话语在小巷的寂静中回荡,久久未曾消散。 短暂的平静后,影仆收起了那微笑的阴影表情,向拉斯特恭敬地行了一礼。 “那么,请容许属下告辞。” 幽影溃散,向着地面溶解而去。 拉斯特看着那溃散而去的阴影,嘴角微微动了动:“再见。” “嗯,再见了,拉斯特队长。” “虽然只有一次任务的时间,但能成为你的下属,能与你并肩作战,这是我的荣幸。” 影仆的话语从远处的阴影中传来:“另外不得不说,队长你确实挺有魅力的……难怪小格蕾和那位女王陛下都会把心挂在你的身上。” “要是再年轻几十岁遇见你的话,我一定也会对你心动吧。” “如此一来,我大概,也就不用在西塞尔那块木头上吊死了……” 影仆的声音一点点变小。 最终,彻底微不可闻。 而拉斯特,则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阴影远去的方向。 良久之后,他取出一张纸条,在上面书写了几笔,紧接着用手将其折迭好。 然后,拉斯特走出了小巷,来到了宫殿的大门口,将这张纸条交给了门口的侍女。 “在我和陛下离开一个小时后,再将这张纸条交给安娜女仆长。” 看着门口的侍女有些不明所以地收下纸条,拉斯特却未曾再解释什么。 他只是站在了门边,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笃笃的声响从拉斯特的身后传来。 冰蓝色的长发在阳光里飘扬。 空气中回荡着熟悉的清冷发香,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落在积雪之上的清冷月光,还有雪松的针叶。 一切的迹象,皆指向了这场旅行的女主角。 今天的海伦显然了不少心思来打扮自己,她换上了一条深色的齐膝长裙,那翻折的裙摆宛若层层迭迭的荷叶一般铺展。 她戴着白色的小巧圆礼帽,脚下则是羊毛短靴,冰蓝色的长发上扎着蓝色的缎带头饰——这还是拉斯特在上次约会时,帮她从贩卖饰品的小摊上挑选的。 相比于海伦衣柜之中,那些从一整个国度中收集而来的珍奇珠宝而言……这根缎带并非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海伦却分外珍惜,反复挑选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用它作为自己的头饰。 打扮得焕然一新的女王迈着轻盈的脚步,就这样走到了拉斯特的身边。 然后,她将那白嫩柔软的小手,轻轻放在了拉斯特的手心。 「我们出发?」 冰蓝色的字迹在拉斯特的衣领上显现,带着些许的雀跃。 而拉斯特则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们出发吧。” (本章完) 第116章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二合一) 第116章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二合一) 以冥界女王的位阶,从王都内城区到市郊的距离,在全力之下不过几分钟便能够跨越。 但是,这不到十里的路,海伦却足足走了好几个小时。 此前的那一次约会只有短短的一天时间,远不足以让她游玩遍整个王城之中的事物。 因此——旅馆、果园、酒店、面包作坊、酿酒厂……这座城市之中还有太多太多的地方,能够令她驻足停留。 头顶的烈阳沿着亘古不变的轨迹,一点点从正上方向着西边滑落。 原本正午炙热的阳光不再那么灼眼而咄咄逼人,变得温和而静谧,化为金辉照亮了两人前进的道路。 他们周遭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的喧闹街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的原野风光。 高耸的钢铁建筑被砖瓦堆砌的平房所取代,一望无际的田野间,一群羊正在温顺地吃草,这里的人烟极少,只能偶尔看见几位戴着草帽的牧羊人。 四处疯长的野草间,一条蜿蜒的小径穿过了整片牧场,消失在了原野的尽头……那里是一座被繁茂森林所覆盖的山峦,若隐若现的海潮声自群山的深处传来。 「我们快要到了。」 身旁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冰蓝色的字迹在拉斯特的衣领间显现而出。 那座被树海所覆盖的山顶,便是让她最初萌生出翘家冲动的地方。 也亦是《银翼年代记》故事的终幕,那男女主角旅途的终点。 “嗯,终于走到这里了。” 拉斯特点了点头,他侧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女,海伦正眺望着远处那被树海覆盖的山峦,黛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踌躇。 明明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却反而开始踌躇不前……这种心情拉斯特其实并不难理解。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近乎能够用侧写完全模拟对方的想法—— 对于海伦而言,不论是之前那次在王城内的翘家约会,亦或者是这一次向着峰顶迈进的旅途,对她而言其实皆是一次朝圣的旅行。 就如同狂热喜爱某些作品的粉丝,会去电影的取景地打卡合影,会去亚瑟王的坟头抽卡一般…… 论及狂热程度,这世界上或许没有人比海伦更喜欢《银翼年代记》……从某种程度而言,她已经将这部作品当作了自己心理的寄托,书里那位能够带来瘟疫的孤毒魔女便是她自己。 海伦此前与拉斯特所一起去过的地方,马戏团、侦探事务所、占卜俱乐部等等,皆是在那本童话书里所出现过的地点…… 也正因如此,在海伦的潜意识里,那群山的峰顶不止是《银翼年代记》的终幕,也亦是她自己这段梦幻而奇妙,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新奇与愉快的旅行的尾声。 每一段旅途都有终点。 但却并非所有的旅人,都能够平静地接受旅行前后的落差。 坦然从瑰丽梦幻的万水千山,星河烂漫……回归那乏味而一成不变,看不见光亮的日常。 少女的眼眸明灭不定地闪烁着,但最终憧憬还是战胜了踌躇,向着那远方的山顶迈出了第一步。 …… 上山的路并不怎么平整,仅仅只有蜿蜒盘旋的山间小道,略显泥泞,甚至连石板和地基都未曾铺就。 这是许久以前,伐木工上山砍柴时所走的通道,或许正如那句话所说的那般——这世上本没有路,但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只是随着时代发展,以及许多外界的难民们涌入王城,这条伐木工上山的路也就渐渐被废弃……在尘封了许多年后,方才迎来了拉斯特与海伦这样全新的来客。 海伦有些担心自己摔倒,于是她将手乖巧地放在了拉斯特的掌心,任由拉斯特牵引着自己前进。 拉斯特走在前面,不时拨开那遮挡了去路的繁茂枝干,以及沿途可能会让身后少女绊倒的石子。 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话…… 也许当时就该在罗德里那家伙的身上些心思,把他的夜刃「万路通途」弄到手。 眼前这种情况,简直就是那家伙夜刃的最佳使用场地。 看着眼前那近乎荒废的山路,拉斯特的心中不由升起了如此的念头。 …… 天顶的太阳一点点下移,那播撒在山间的光芒逐渐从原本的金黄色变成了昏红色。 透过山间小路那繁茂树梢的叶片,洒落下斑驳的碎影。 慢慢的,这条山间的小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再往上则是一个斜斜的山坡。 海伦在拉斯特的帮助下翻过了山丘,微微有些喘气。 虽然是冥界之国的女王,但「死神」这条序列长阶与希尔缇娜的「战车」不同,并非是能够直接提升身体素质,肉身成圣的类型。 当然,正常的超凡者,即便序列长阶本身并非是肉身强化的类型……但他们的晋升,也必然伴随着持之以恒的成长,历练。 在这一过程中,哪怕是并非侧重肉身,而是侧重精神与神秘侧的超凡者,也必然会磨炼出一副强健的体魄,不为自己在战斗时留下明显的短板。 就譬如拉斯特自己,虽然因为深蓝港循环的缘故,他的身体素质无法得到提升,他的「高塔」序列也并非是侧重肉身的类型。 但依靠着对自己身体近乎于极致的开发与掌控力,再加上三百年循环里无人可及的战斗经验…… 即便是面对与他相同位阶的「战车」序列超凡者,拉斯特也有把握在近身战中不落下风。 当然,希尔缇娜除外,持有「无限之剑」这种赖皮级别的夜刃,只能说是纯纯的挂壁。 但海伦不同。 她的力量并不像其他超凡者那般,来自于持之以恒的锻炼与开发……而是与生俱来的强大。 她天生就收容了死神权柄,未曾经历过成长,锻炼,磨难……便立于了超凡者的顶点,却也少了那不断磨炼,不断捶打,不断提升自我的过程。 因此,在不直接发动自己权能与言灵,调动身为冥界之主力量的时候,海伦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口气爬完整座山对拉斯特而言不算什么,在深蓝港的时候,他每次循环都得和铁十字们来一场生死时速的马拉松,被追上就要沦为铁十字们施虐的玩具……但对海伦而言,这却并非是件轻松的事情。 她明显有些疲惫了,素白的俏脸上都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但是海伦那双黛紫色的眸子却依然很亮,亮的惊人。 “我们到了。” 拉斯特的身形在高处停下。 海伦拉着拉斯特的手,翻越了最后一个坡度。 下一刻,她的眼瞳睁大,牵着拉斯特的指尖骤然收紧。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繁茂的松林。 傍晚的风从海伦的发梢间吹拂而过,带着松木的清香与海水的苦涩,难以计数的树木随风摇曳着,掀起了层层迭迭的浪涛。 每当暮风掠过山脊,整片森林都会发出青铜编钟般的轰鸣,树冠在昏黄的天光里交替明灭。 树海的尽头则是陡峭的悬崖,绝壁之下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天穹像被打翻的坩埚,熔化的暮色宛若铜汁般顺着云层裂缝倾泻而下,平静的海面也被那抹暮色所浸染,沾染上了昏黄的颜色。 海潮声中,被夕阳浸透的浪正一遍遍拍打着山崖,侵蚀着那玄武岩的基座。 从山崖的侧面可以看到整座乐园王城的全貌,一座座建筑安静地匍匐于大地之上……城市的中心,那座华美的宫殿笼罩在凝滞的黄昏里,仿佛一张定格的照片。 拉斯特牵着海伦的手轻轻松开,她便这样一步步向着悬崖的尽头走去。 几个呼吸后,海伦纤细的身形停顿在了山崖的尽头,风吹扬起了她长裙的裙摆,在高空中猎猎作响。 黄昏里,拉斯特看着少女那被暮色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想起了曾在博物馆中见过的青铜日晷——与眼前的冥界女王一样,它们皆带着这个时代以外的不真实感。 「终于看到了,那个故事大结局的风景。」 冰蓝色的字迹与拉斯特的衣领一起在海风中飘荡。 拉斯特走到了海伦的身边,与身旁的少女一起看着那被夕阳染红的树海。 “费尽心思来到这里,没有感到失望吗?” “这个世界,和《银翼年代记》里的故事并不相同……” “流浪马戏团里,并没有高等精灵被诅咒所化的鹦鹉。” “侦探事务所里的侦探所承接的案件,也不会涉及邪恶组织妄图颠覆整个世界的阴谋,而大多都是些抓小三抓情人找出轨证据之类的家长里短。” “群山的峰顶,山林的深处,也并没有魔女小姐与骑士少年共同搭建,幸福隐居的小屋……” 拉斯特看到身前的少女摇了摇头,她的发丝在天空中也沾染了几分黄昏的余晖。 「不,不失望(^^)」 海伦伸出素白的手指,在昏黄的天空中勾勒出了冰蓝色的痕迹。 末了,她还不忘记加上了一个笑脸的颜文字。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银翼年代记》里的故事,全都是假的。」 「那是杜撰出来的童话,是被刻意编纂,世界观和故事的逻辑都为了戏剧性而服务,并不会在现实之中所发生的虚构故事。」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的巧合,男女主角不会恰好解救出被变成鹦鹉的高等精灵,更不可能一路过侦探事务所,便正好撞上了邪恶组织颠覆世界的大计划。」 在拉斯特邂逅了海伦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女王陛下一口气书写这么多文字。 她向来都是三无而冰山的类型,并不会轻易地展露自己的感情,而是更喜欢藏在心里,即便偶尔与侍女交流也只是简单的几个词汇,看不出其内心的波澜。 但此时此刻,在这《银翼年代记》最后一幕的风景中,在只有她与拉斯特两人的峰顶山崖之上,她却没有了过往的顾忌。 纤细的指尖在黄昏的天空中跃动,冰蓝的银线起落,娟秀的文字汩汩而出,到了后面甚至变得有些凌乱潦草。 这不像写给拉斯特看的文字,反而像是写给自己……情绪宣泄般,无声的自言自语。 「我明白,现实中,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并非是童话。」 「而我也并非真的是书里的主角,有着那个名为主角光环的庇护。」 「包括,我与拉斯特你的邂逅——」 那冰蓝色的文字微顿了一下。 「那束在天空中绽放,很漂亮的烟、流浪马戏团门前忽然放弃排队的人、还有那些手法不怎么熟练的小摊摊主、以及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怨气满满的占卜师……」 「他们,也都并非是巧合……只有虚构的故事里才会有这么多巧合。」 看着那冰蓝色的娟秀文字,拉斯特的心中一动。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论是影仆他们,亦或者是自己…… 似乎,都有些低估了眼前的这位冥界女王。 因为过往的经历,海伦的心性和阅历确实有所残缺,心理年龄也偏小……但这却并不代表她愚蠢,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连一些近在咫尺的异常都察觉不到。 或许最开始并没往心里去,但当巧合反反复复地发生时,她的心中也会产生疑惑和怀疑。 而海伦终归是冥界之主,整座王城,乃至于整座乐园都是她的领域,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后园…… 当这位冥界女王真正下定决心去查清楚某件事情的时候,不论影仆那些人再怎么小心,也终归也还是会留下痕迹。 那毕竟是一位在自己的领域中比肩传奇的存在…… 即便只是依靠外力所抵达的近似位格,但传奇的手段,却也绝不是未曾见识过这个领域风景的超凡者们,仅仅依靠些许情报和信息便能够揣测的。 拉斯特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 按照原本的「失落乐园」计划预案,一旦自己和守岸人小队别有所图的目的,在冥界女王海伦面前真正暴露……那么拉斯特便应该立刻发动自己随身携带的逃跑道具,执行紧急撤离的应急预案。 但他却没有动。 明明这位女王陛下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察觉到了和自己的邂逅,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由他人所编写的剧本。 但是,那双黛紫色的眼眸里,却并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愤怒、敌对或是警觉之色。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拉斯特分明感受到那双凝望自己的黛紫色美眸里,传递出来的感情更亲近了几分。 并非是先前的熟悉、信赖…… 而是喜欢。 正如《银翼年代记》的故事里,魔女小姐对男主角的喜欢。 「我知道……之前那段如梦似幻的约会时光,一定是有许多人在幕后为我们努力的成果。」 「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就和《银翼年代记》一样,是一场被精心编排过,制造了许多巧合的舞台剧……」 「可是——」 一行行冰蓝色的字迹在昏黄天幕中涌现,继而又溃散。 海伦伸手书写的侧颜笼罩在暮色里,宛若瓷器般精致,却又带着随时可能破碎的泡沫感,拉斯特能从她的眼里看到落日。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即便《银翼年代记》只是虚构出来的故事,但那个故事中……骑士莱尔与魔女小姐的爱情,却绝非虚假。」 「现实里,我想也同样如此。」 「即便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演出,但在这场演出中萌芽的情感,却一定是真的。」 少女回头看向他,长发在晚风中飘荡。 那一字一句的冰蓝字符被夕阳染红,仿佛用火焰书写而成,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拉斯特。」 「我想,你就是我故事的男主角。」 (本章完) 第117章 你,就是我的男主角(二合一) 第117章 你,就是我的男主角(二合一) “男主角?” 拉斯特同样站在山崖边,与身旁的少女一同,默默注视着昏黄天幕中被书写的文字。 「嗯,男主角。」 冰蓝发的女王用力点了点头。 「就像,那本童话书所说的那样,梦想成为骑士的少年,与带来瘟疫的孤毒魔女——」 「相遇,相识,相知……」 「然后,坠入爱河。」 她书写的速度再度加快了几分,那起落的指尖仿佛在勾勒某种钢琴线谱。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疑惑,拉斯特你为什么会拒绝我的赐福……不让我用自己的力量,将你变成像安娜那样永恒的模样。」 「但是,现在的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海伦回过头去,凝望着远方那匍匐于大地之上的王城。 「王城里那些外来的异乡人,他们都未曾得到过我的祝福。」 「他们的寿命短暂、会被疾病纠缠、会慢慢地衰老直至死亡,就像……」 半空中的冰蓝字迹微微停顿。 “就像什么?”拉斯特开口问。 「就像玻璃罩里的蝴蝶,美丽,却又脆弱而短暂。」 「和清晨的露珠一样,稍纵即逝。」 玻璃罩里的蝴蝶。 拉斯特没想到海伦居然能提出这样的比喻。 明明只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这位不喜交流的三无女王,与他人的沟通能力却似乎有了质的飞跃。 不过,这个比喻却又恰到好处。 拉斯特不由想起了前世小学里的生物课作业,肥肥胖胖的蚕宝宝和桑叶一起被装在纸盒子里发下来,而小学生们的作业便是观察每天蚕宝宝的变化,并将其写成观察日记上交。 于是,在短短一个月间。 他便在日记本上记录下了蚕宝宝日渐长大,吐出白色的丝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茧,最终化为飞蛾从茧中飞出,停在盒壁上直至死去的全过程。 对小学生们而言微不足道,为期一个月的生物作业,却是蚕蛾们的一生。 而或许在执掌着「死神」权柄,生命近乎于永恒不灭的冥界女王海伦眼中……自己和其他流民这些未曾被赐予祝福的人类,便和蚕蛾没什么区别吧,稍不留神便会死去。 「但是……」 海伦的字迹忽然波动了一下。 「在那些异乡人的脸上,我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笑容。」 「在安娜,在那些侍女和被我赐福的臣民脸上,我从未见过的幸福笑容。」 她那双黛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了些许的迷惘:「拉斯特你说的并没有错。」 「出生、成长,衰老、死亡……经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都是人类这种短暂而脆弱的生物所独有的美好。」 「过去我所以为的祝福,赐予臣民们的永恒……其实却并非祝福,而是诅咒,反而会将这份美好剥夺。」 「将原本活着的人类,转化为了标本。」 「外表看似栩栩如生,其实内在却早已经死去,只不过是一道往日的幻影。」 「所以在世人眼中,我的存在本身应该就是一种错误吧。」 「因为【正义】这个单词也好,定义这个单词的道德也罢,都仅仅是为了人类而创造的。」 「就和《银翼年代记》里,那位灾厄的化身,生来便会为世界带来瘟疫与死亡的孤毒魔女一样……是代表正义的光明教廷所必须讨伐的存在。」 夕阳里,少女的眼眸微垂,像是一只做错了事的猫。 但是很快,海伦却又重新抬起了头,用那双黛紫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拉斯特。 「而拉斯特你所代表的,便是正义。」 「【守岸人】,对吗?」 「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记得母亲和我讲起过这个名字。」 「那是以人类文明的延续作为唯一目的的组织,是像《银翼年代记》里的光明教廷一样,会对魔女进行狩猎的正义使者。」 看着半空中那一字一句书写的文字,拉斯特的心中不由微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位女王陛下,居然连守岸人小队的存在……以及自己的存在形式,与守岸人那势不两立的对立与冲突都已经察觉了。 可是即便如此,少女那双望向他的黛紫色眸子,却依然与过去一个月没有分毫变化,带着淡淡的信赖与亲近。 “所以,你就不怕来自于【守岸人】的我吗?” 拉斯特轻声问:“就像《银翼年代记》里的瘟疫魔女,会被光明神的化身,六翼炽天使的圣光所伤害那般。” 「不,不怕。」 海伦用力摇了摇头。 「因为在我的心中,拉斯特你并不是教廷的六翼炽天使,而是那个梦想成为骑士的男主角。」 「而就像那本童话书里所说的那般,即便是来自教廷的骑士与被教廷狩猎的魔女,也一定有互相理解彼此的方法。」 少女的眼瞳,在昏黄天幕中映射着如血的夕阳。 「所以,可以和我说说嘛?」 「拉斯特你的事情,那些属于你的过往。」 “属于我的过往吗?” 看着眼前跃动的冰蓝文字,还有那投向自己,带着些许好奇和请求的眼神。 拉斯特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 当发现距离预期的时间点还有些许差距后,他才轻轻点了点头。 拉斯特走到山崖边坐下,注视着远处那匍匐于大地之上,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的城池,轻声开始了讲述。 “其实,我的往事不值一提。” “不过是一个被困顿在绝境里的人,为了不失去自我,而不断丑陋地挣扎的故事而已……” …… 现实,秘仪塔,纪元墓碑旁。 传影光幕的影像,宛若水波般摇曳不定。 映射出了那黄昏的天幕下,并肩坐在山崖上交谈,暮色里宛若剪影的两人。 “没想到啊,小希娅她居然已经全部知道了。” 银院长的次级维度仓库里,小鱼干存货已经全部耗尽了,此刻没零食能吃,只好将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光幕之上。 当看到冥界女王海伦将那些巧合毫不掩饰地揭穿后,不止是拉斯特……就连世界壁外正在看直播围观的银院长和奥菲丽娅,都不由心头一怔。 生怕原本甜甜蜜蜜,两人独处气氛正浓的恋爱喜剧……忽然画风一转,变成冥界女王大开杀戒,杀尽负心薄幸者的《日在乐园》。 但最终事件的发展,却有些超乎了一人一貂的预料。 “不过好奇怪啊,明知道一切都是被他人安排的虚假之物,这位女王大人居然没产生半点抵触情绪吗?” 银院长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换做是我,要是知道有人胆敢编排剧本,干预我的人生,那我非得掀桌子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就小雪貂你现在这副咸鱼样子,说这种话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哦。” 奥菲丽娅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其实这并不奇怪。”她注视着光幕中冰蓝色长发的少女:“冥界女王海伦与阿克希娅本就是同一人,只是她的有些记忆被夜世界压制,短暂地遗忘了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阿克希娅那在夜世界中要帮助拉斯特的潜意识,却也依然存留于她的灵魂之中,让她生不出伤害对方的想法。” “况且——即便抛开这些,那位冥界女王又为什么要抗拒呢?” 奥菲丽娅酒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光: “即便明知道是虚情假意的客套,但年轻貌美的赞美也依然会让年迈的贵妇感到欣喜……再是土味浮夸的情话,也依然能够俘获缺爱之人的芳心。” “对从未看过外面世界的女王陛下而言,这就是一趟粉色而梦幻的旅程,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承载了她的太多第一次,是被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无法取代的回忆。” “就好像不知道多少富商和大贵族在功成名就之后,最恋恋不忘的,却依然是年少时邂逅的那位学姐一般。” “白月光这种东西,就是有着这样不讲道理的杀伤力。” 这位第二皇女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虽然只是虚假的谎言,但却无人能够否认这趟旅行中的美好。” “这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不论命运还是神明都绝对无法夺走,永远不会褪色的记忆。” “只需要如此……那便已经够了。” 银院长瞥了身旁的奥菲丽娅一眼。 明明自己就是个蛐蛐未成年,算计起人心来倒是一套套的…… 倒也难怪那些帝都的大贵族们,会对这位第二皇女忌讳莫深。 按照目前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到她成年之后,连那些大贵族的子嗣们怕是都要听奥菲丽娅的名字止夜啼了。 这也正是银院长有些怕奥菲丽娅的原因。 小小年纪的,心思却深沉得厉害,一点都不像她姐姐那样纯粹。 “话说小缇娜她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银院长摇了摇尾巴:“小希娅刚才所写的文字,可是指名道姓要让那家伙当自己故事里的男主角……这完全就是告白了好吧!” “这可是一位近似于传奇位阶,一国女王的告白啊。” “明知道你的目的与来历都图谋不轨,明知道彼此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剧本和演出,却依然还是对你告白了。” “再加上那本《银翼年代记》童话里,和他们两个的身份完美匹配,一般无二的男女主角,就仿佛是来自于命运的钦定一般。” “这种情况下,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心动的吧?” 银院长探头探脑地瞅了奥菲丽娅一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表情:“我怎么越来越感觉……小缇娜的头上要沾点绿了。” 不过,有些出乎银院长的预料。 这位在它印象中向来是个究极姐控的第二皇女,此刻那双酒红色的眸子却未曾有分毫波动。 她依然那般沉静地注视着光幕中的景象:“没事,我相信我姐夫的人品。” “他是个宛若机器一般,只向着自己心中预设的目标前进,无视任何阻碍的人,绝不会被沿途的风景所拖累步伐。” “这样的话,不是当时小雪貂你自己和我说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不自信了?” “我……” 银院长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奥菲丽娅会说出这样的反问。 许久之后它才回过神来:“但是,只要足够美好,那么当谎言重复一万遍的时候,这个谎言便会成为真相……” 再是冷硬的人,也应当会在这般美好面前融化铁石心肠……理应如此才对。 “不,不是的哦,小雪貂。” 奥菲丽娅摇了摇头,打断了银院长的陈述。 “谎言即便重复一万遍,也绝不会成为真理。” “而能够被重复了一万遍的谎言所欺骗,信以为真的人……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迷茫的,从未有过对此坚信不疑,并愿意为之奋斗终生的信念。” 她注视着光幕中,那正靠坐在山崖上,黄昏里轮廓分明的黑发少年。 那瓷娃娃般的精致俏脸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我其实早该发现的。” “像姐姐那样,不会为任何外界的质疑而动摇,从始至终都能够贯彻自我的人……” “能够被她所选中,让她做出转变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只是长得帅,说话好听那么简单。” “倘若拉斯特真的只是你口中的平凡庸碌之辈,那他便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姐夫。” 奥菲丽娅深呼吸了一口气,那白皙俏脸上的红晕方才缓缓褪去。 而她那望向光幕的视线,也逐渐趋于平静。 “比起这些,更令我好奇的,其实反倒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守岸人」” “拉斯特的学院内部代号、第六纪中以人类文明延续为最终目标的隐秘组织、定义了「正义」这个单词的存在……” “「守岸人」、「守墓者」这两个组织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守岸人的命运,又最终走向了何方?” “是随着第六纪的终结,一同被埋没在了历史迷雾之中。” “还是……延续至了今日?” (本章完) 第118章 真不愧是女王陛下的王夫(4k) 第118章 真不愧是女王陛下的王夫(4k) 乐园,王城。 夕阳下,那座宫殿的影子在街道上被拉得无限长。 格蕾藏身于街角的阴影里,一双翠绿眸子望着城郊方向那覆盖着茂盛森林,在昏黄天光中若隐若现的山巅,一个人怔怔地出神。 “现在这个时候,拉斯特哥哥会在做什么呢?”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峰顶上,想办法和那位冥界女王周旋,为我们的行动拖延时间吧。” “不过,既然是拖延时间,那应该就免不了需要说些好听的情话。” “真想也听听拉斯特哥哥的情话啊……那只为我一个人而说的情话。” 少女的自语消散在晚风中,无人听闻。 “哪怕,明知道那是虚情假意的谎言也没有关系……” …… “小格蕾,时间快到了。” 共振水晶中传来了影仆的声音,也打断了格蕾的神游天外。 “准备好了吗?” “嗯。” 格蕾急忙点了点头,用共振水晶给予明确的回应。 “好,那我就开始了。” 共振水晶上,传来了影仆简短的回答。 下一刻,格蕾感受到,自己脚下的那抹阴影忽然涌动了起来。 然后,悄无声息地将她的身形笼罩于其中。 格蕾的身体藏匿在阴影里,自己的存在感也亦随着阴影的波动而不断淡化…… 街道上的路人从她的身旁经过,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对格蕾视若无睹,仿佛她已经与那街角的斜影融为了一体。 这是守岸人小队副队长影仆的能力。 身为六阶的「阴影」序列超凡者,影仆不止能让自己藏身于阴影之中,还能够为其他人也施加这种阴影潜行的状态。 可谓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器。 从能力的风格来看,这一点也不像是守岸人……反倒更像是从隔壁邪神教团里跑出来的。 当然,此时此刻,格蕾与影仆所正在谋划的事情,也确实和邪教徒那样的反派无异。 「失落乐园」计划的最后一环—— 从王城的宫殿中,将那件「死神遗物」窃取而出。 「死神遗物」,那是乐园的核心,也亦是这座冥界之国能够存在于世的根源。 只要将其带离乐园,封印于守望尖塔内,那么这座亡者的乐土自然便会土崩瓦解,归于虚无。 也就意味着,「失落乐园」任务目标的最终达成。 “小格蕾,宫殿里的地图和巡逻岗哨分布,以及提前规划好的几条路线,你都记清楚了吧?” 不再是共振水晶,影仆的声音这次直接从格蕾脚下的阴影中响起。 而灰发少女,则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嗯。” 她很清楚,这是拉斯特哥哥为守岸人小队创造的契机。 以约会的名义,将那位接近传奇位阶的冥界女王骗离自己的宫殿,为他们制造出了几个小时窃取死神遗物的真空期。 除此之外,拉斯特更是将宫殿的内部地图、侍女们的巡逻路线等情报都巨细无遗地传递了回来……这些内容早已经被格蕾反复记忆,烂熟于心。 “那就好。” 影仆再次借由格蕾身旁的阴影开口。 “其实按照情理来讲,我们是不该将「失落乐园」计划的最后一环,执行潜入任务这样危险的重压,都扔给小格蕾你这位新人的。” “但是小格蕾你也清楚,宫殿的周围,存在着一层凝固为实质的黄昏禁制,也亦是那位冥界女王的领域。” “位阶过高的超凡者入内,很容易触动领域的禁制,引发宫殿之内的侍女警觉,要想潜入的话,只有你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我明白,副队长。” 格蕾轻声开口,打断了影仆的话语。 “您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些,只需要下达指令就行了。” “虽然是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新人,但我也是守岸人的一员……” “早在佩戴上守岸人翼徽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做好了觉悟。” 她的声音有些悠远,消散在了吹拂过街道的呼啸晚风里。 “况且,我所面临的危险,相比拉斯特哥……队长而言,分明不值一提。” 海伦并不在宫殿之内。 格蕾所需要面对的假想敌,归根结底,也不过是那些巡逻的侍女们而已。 况且,她还有着无比完善的宫殿内部地图和情报,倘若一切顺利的话,甚至连战斗都不需要便能够撤离。 但拉斯特却不同。 他所必须要直面的,是那位冥界的女王。 而且不同于此前还能含糊地欺骗,守岸人小队这边一旦潜入窃取「死神遗物」得手,那位冥界女王必然会有所察觉,继而勃然震怒。 那可是一位在自己领域内,接近传奇位阶的强者怒火……即便有着各种超凡道具与撤离预案辅助,但要想从一位盛怒的传奇手中逃离追杀,其难度可谓难如登天。 拉斯特哥哥是明知道这些风险和危难,却依然决定由自己来亲自入局,执行这些计划的…… 一切,皆是为了那名为「守岸人」的正义。 所以,自己也一定不能成为拉斯特哥哥的拖累。 自己这边潜入的计划,执行得越是顺利,越快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将「死神遗物」窃取到手,那么留给拉斯特哥哥撤离的时间也便越充裕。 至于拉斯特哥哥撤离失败,死于那位因被欺骗感情而盛怒的冥界女王之手……这种可能性只是在格蕾的脑海中稍一升起,便被她所强行压下。 她不愿去思考这种可能性,一分一秒都不想。 格蕾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从脑海中驱逐。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的胡思乱想毫无意义。 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便是尽可能快地完成潜入任务—— 以此,为拉斯特哥哥争取到更多回旋的余地。 那双宛若绿宝石般的翠绿眸子里,思念与情感的涟漪都被一同平息,仅余下了清澈的沉寂。 “副队长,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行动。” 格蕾清冷的声音在阴影中回荡。 “先是拉斯特,再是你和雅妮丝……” “看来,即便我们这一代的守岸人逐渐老去,却也不用担心组织后继无人了。” 影仆的回答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欣慰。 “虽然不能直接触动那层禁制,但我会在宫殿外用影子协助小格蕾你。” “记住,倘若遇到不可力敌的情况,选择放弃,及时撤离也是必要的可选项。” “与我这种老人不同……你是守岸人的未来,在未曾完全成长起来便夭折,不止是对你自己,对组织也亦是极大的损失。” “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想办法,尽可能地保全自己。” “必要的情况下,我也会强行触动那层黄昏禁制,直接进入宫殿之内出手。” 听着影仆的嘱托,格蕾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拉了拉那守岸人兜帽的帽檐,将自己娇小的身形进一步藏匿于宽大斗篷的阴影中。 “那么,「失落乐园」计划的最终环节……” “开始。” 伴随着影仆的指令下达,格蕾那藏匿于兜帽斗篷中的身形骤然一动。 在随行的阴影遮蔽之下,化为了一道虚幻的光影,悄无声息地穿越了宫殿旁那道凝固黄昏的禁制。 然后,沿着早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路线,向着那座华美宫殿的深处疾行而去。 …… 明明即便是拉斯特自己,也不过是在这座宫殿内生活了一个月的光景而已。 而且在这一个月内,他还担任着女王的贴身侍者一职,绝大部分心思都费在了伺候女王陛下之上,属于自己的时间极少。 可是,他所传递出来的宫殿地图,以及那侍女们的巡逻路线情报却无比详尽。 精确到了宫殿内每一个房间里可以用来藏身的衣柜、每一位侍女以分为单位的交接班时间,分毫不差。 而虽然是新人,但格蕾毕竟也接受了守岸人那极为严苛的考核和训练。 况且早在加入守岸人之前,格蕾便已经有了流浪整片大陆的经验,潜行偷窃这种事情对格蕾而言本就并不陌生。她与拉斯特最初的交集,乃至于「格蕾」这个名字的由来,都皆是因为年幼时的她想要偷对方的守岸人翼徽。 因此,在格蕾潜入宫殿之后,一切行动都显得极为顺利。 按照脑海中记忆的地图……格蕾一路小心翼翼地潜行,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女,也亦未曾引发任何禁制与宫殿中人的警觉。 当然,这个过程中,自然也脱不开格蕾自己「命运」序列长阶的功劳。 因为心中那「不想成为拉斯特哥哥拖累」的强烈愿望,此刻,远超以往的命运之力被悄无声息地引动,加持在了格蕾的身上。 让她好几次都以毫厘之间的间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位侍女的巡查。 一个小时后。 格蕾终于抵达了位于宫殿第三层最深处,一道看起来有些不起眼的房门之前。 按照拉斯特哥哥所传递的情报,在这道房门之后,便是冥界女王海伦那收藏了整座乐园宝物的王之宝库。 也亦是——那件「死神遗物」被存放的所在。 没想到,一切居然都这么顺利。 如此一来…… 自己也就不再是拉斯特哥哥的累赘。 而是成为了能够与他并肩而行的守岸人同伴,能够切实地帮上他的忙了吧。 等到这次任务结束,自己也许还能成为拉斯特哥哥队伍的固定成员。 怀揣着如此的心情,格蕾的眼眸里也闪烁过了些许雀跃。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铜制钥匙,然后向着那道房门伸去。 格蕾并没有乐园藏宝库的钥匙,即便是以拉斯特的身份,也没有合适的契机去提出对应的请求。 况且,作为唯有女王陛下才能够开启的藏宝库……虽然看似只是一道平平无奇的门扉,但开启手段究竟是钥匙这样的实物,还是其他超凡力量的引子,谁也无法确定。 不过—— 超凡道具「万能钥匙」。 在一定位阶之下,能够打开任何存在着「门」,「枷锁」,「封印」这一概念的事物。 这是「守望尖塔」的储备。 作为存在了一整个纪元的组织,守岸人内部也积累了海量超凡素材和道具。 为了「失落乐园」的计划,这次行动前西塞尔领袖便曾下令,将这些超凡道具无条件地对小队成员开放。 咔嚓。 铜制钥匙插入了锁孔之中。 紧接着,门锁发出了一声脆响。 继而悄无声息地解锁,旋转。 格蕾轻轻握住了门把手,不让开门的吱呀声传出,引起宫殿内其他人的警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然而—— 房门之内,却并不是格蕾预想之中,那存储着无数名贵珠宝、金器、珍玩的藏宝库。 而是一座宽阔无比,有着冷硬的钢铁外壁,但是其内部却空空如也的金属空间。 怎么回事? 是拉斯特哥哥传递回来的情报有误,这道门扉后并非是乐园藏宝库和「死神遗物」的所在。 还是说—— 这个房间里,存在着某些连拉斯特哥哥也未曾探听到的机关。 唯有开启那些机关,真正的藏宝库才会显现? 无数的猜测在格蕾的心中升起。 然而,下一刻。 她却听到了一道冰冷的女声,从钢铁空间的阴影中传来。 “该说,真不愧是女王陛下所亲自选定的王夫吗……” “原本只是本着防患于未然的目的做了准备,却没想到,拉斯特先生提醒我的纸条居然真的应验了。” “竟然真的有在阴影里鬼鬼祟祟的小老鼠,想要趁着女王陛下与拉斯特先生外出约会的机会,来宫殿里窃取宝物。” 一位面容严肃的女人从阴影中走出。 格蕾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那是拉斯特哥哥所传递出来的情报中有过记录的人物——「冥府的女仆长」安娜。 只是按照情报,这位女仆长明明应该正在轮班休假才对。 心思电转间,格蕾看见对方轻轻挥了挥手。 下一个刹那。 轰—— 沉重的钢门在格蕾身后轰然坠落。 (本章完) 第119章 他背叛了守岸人(12W) 第119章 他背叛了守岸人(1.2w) 向她提醒的纸条? 所以,这位女仆长是在说……是拉斯特哥哥向她通风报信,告知了自己即将潜入的消息? 听着房间内回荡的冰冷话语,格蕾也不由微愣了一下。 拉斯特哥哥,他背叛了守岸人? 如此的念头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便被格蕾强行从脑海中驱逐。 这只不过是敌对者想要蛊惑自己的言语而已。 要是这样随口一句话便能够让自己心神动摇,那自己便不配成为守岸人的一员,更不配成为拉斯特哥哥的同伴。 心思电转间,格蕾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了一股朦胧的预感。 那是来自「命运」的启示。 于是,顺着这股心中的预感,格蕾的身形毫无征兆地骤然暴起,向着之前进入的铁门方向疾驰而去。 下一个瞬间,她先前所身处的地方,便被一道涌动着黄昏光辉的锁链贯穿了地面,带着轰然的声响。 六阶—— 感受着那后方传来的力量波动,格蕾也在心中作出了判断。 虽然在名义上,安娜只不过是这座宫殿里的女仆长而已。 但是,作为早在海伦出生前便已经开始服侍她的母亲——那位冥界前代女王的侍女……安娜的位阶,却远非是「女仆长」这个头衔所能够概括的。 身为最早被赐予永恒祝福的乐园子民,在这座宫殿内,这位女仆长甚至拥有一定程度上调动那道黄昏领域的权能,能够发挥出比拟六阶的力量。 这都是拉斯特哥哥传递出来的情报,与此刻的状况完全吻合,一般无二。 不过,如此来看……果然先前安娜所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蛊惑自己的谎言而已。 倘若拉斯特哥哥真的背叛了守岸人,那他又怎么可能将包括安娜真实战力在内的情报都尽数传递出来? 明明自己正身处险境,但是格蕾却感觉自己的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锁链再一次在她的身旁坠落,却又再次被格蕾以毫厘之差的间隙避开。 一方是六阶,而另一方的位阶至多也不超过二阶……放在寻常的超凡者战斗中,这本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局,后者连一分一秒的挣扎都无法做出便会被前者秒杀。 但是,顺着心中那股模糊的预感,格蕾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一道道向自己袭来的昏黄锁链,顺利地抵达了那处进来的大门。 这便是「命运」这条序列长阶的可怕之处。 能够无视位阶上的巨大差距,以这种玄之又玄的方式,直接修改未来的轨迹。 她再次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万能钥匙」,向着那道坠落而下的钢铁门扉伸去。 但是,门锁开启的清脆咔嚓声,却并未如格蕾所预料的那般响起。 “是那道黄昏禁制的力量,对方将其作用在了钢门上,超出了万能钥匙能够生效的位阶范围。” 影仆急促的声音在格蕾的耳畔响起。 “不管她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拉斯特队长究竟有没有背叛……” “但对方以某种我们未知的方式,察觉到了我们窃取死神遗物的计划,并且提前设下了陷阱也是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失落乐园」计划的最后一环必须中止,执行紧急撤离预案。” “小格蕾你想办法与对方周旋一下,我会强行突破宫殿周围的那层禁制,接应你撤离。” “她也只是靠着借来的外力勉强达到的六阶而已……只要那位冥界女王不在,一个小小的女仆长还拦不住我。” 听着副队长的嘱托,格蕾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不相信拉斯特哥哥真的背叛了守岸人,泄密了计划方案。 但是,格蕾却也同样不知道,这位女仆长安娜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自己……对方甚至还提前设下了陷阱。 唯一的解释,便是早在自己潜入之前,对方便已经洞悉到了守岸人小队所计划的一切。 如此想来——岂不是拉斯特哥哥的身份,也早已经暴露了?只是那位冥界的统治者为了引蛇出洞,一直未曾揭穿而已。 况且,不像自己这边还有副队长来接应撤离,拉斯特哥哥那边,完全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而他所要面对的,更是那位洞悉了一切,暴怒的女王。 无数烦杂的思绪在格蕾的心中涌动,有关于自己计划被看穿的不解与疑惑,也有对拉斯特哥哥安危的担忧。 但格蕾还是强行振作了精神,顺着心头那朦胧的预兆,再次规避开了一道向自己贯穿而来的昏黄锁链。 她的精神变得活跃,直接连通向星界之中,那丝丝缕缕,似有似无的灵性海洋…… 然后,顺着那名为「命运」的丝线,去窥探着未来的流向。 只要自己能够从那位女仆长的手中坚持下来,支撑到副队长突破禁制,带自己从宫殿中撤离。 到时候,副队长也就可以腾出手来,前去协助拉斯特哥哥了吧…… 怀揣着如此的信念—— 在电光火石间,格蕾忽然感觉自己的精神,与潜藏在灵魂深处的,那股名为「命运」的伟力更贴近了几分。 来自星界的启示,灵性的预感…… 那些原本在格蕾眼中缥缈不定,难以揣测的朦胧征兆……此刻却化为了切实的光影与图景,直接显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无需扮演、锻炼,也无需生死之间的战斗—— 就在此刻,格蕾的「命运」序列便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破了,抵达了更高的位格。 流淌的时光、命运的轨迹……一切都在格蕾的眼前变得清晰分明。 她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里骤然闪烁起了银芒,仿佛有苍银在其中流淌。 不再是只言片语的启示,朦胧而模糊的预感。 而是,能够清晰地看见几秒钟之后,那未曾发生的未来—— 这是真正的「未来视」。 在「未来视」的帮助下,格蕾那闪避的动作也变得从容了许多,每一个动作都留有充足的余地。 让那位女仆长安娜都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显然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位气机无比弱小的窃贼,却能够屡次三番地从她的手中逃脱。 继续这样保持现状下去的话,坚持到副队长突破禁制的时候,应该不成问题。 格蕾的心头,不由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 下一个刹那。 格蕾的灵魂深处,那自星界中传递而来的「未来视」画面,却忽然一滞。 她的眼中,那抹银芒毫无征兆地破碎,流露出了原本的柔弱眼瞳。 流淌的时光,清晰分明的命运轨迹,未来的片段……一切的一切都尽数消失不见。 就仿佛是,有什么事物,将那原先的命运轨迹给硬生生截断了一般,仅余下纯粹的虚无。 格蕾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再无一丝血色,她的眼中也流淌出了血泪…… 这是窥探命运的反噬,令她的灵魂与精神力在顷刻间遭受了重创。 但是比起仿佛将灵魂撕裂的痛楚,更让格蕾感到不安的,则是在反噬降临前,那丝若有若无的预感。 就仿佛—— 有某种可怕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一般。 …… “果然,死神的遗骸并不在这里。” 突兀的。 有平淡的声音在这处金属的空间中回荡。 那是一位仿佛园丁一般的老者,身穿着纯白的长袍,长袍上绘制着一道墓碑般的图纹,身周萦绕着翠绿的枝条。 他的面容普通,漠然的目光俯瞰着整座宫殿,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漠。 没有人知晓对方具体出现的时间,但他便站在那里,却又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了一体……若非亲眼看见,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气机都无法被察觉。 “你是谁?” “也是那些小偷们的同谋?” 女仆长安娜看着那骤然出现的老者,不由厉声开口质问。 她的手猛地一挥,一道道闪耀着昏黄光辉的链条便随着她的心意,朝着那位园丁般的老人袭杀而去。 但是,紧接着。 “连自己的领域都未曾拥有……不过是仗着死神遗骸的加护,方才能够存在于世的亡者,虚无缥缈的幻影。” “却妄图对丰饶的化身,生命的主宰出手。” “飞蛾扑火……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伴随着那淡漠的声音,下一个刹那。 一道碧绿色的,充盈着生机的领域,悄无声息地在那位园丁般的老者脚下扩张而开。 然后,在顷刻之间,将整座宫殿都笼罩于其中。 紧接着,在充满生命气息的碧绿光芒中—— 涌动的昏黄锁链、女仆长安娜的身形、甚至包括那座宫殿一起……一切的一切都定格了。 黄昏的色彩悄然破碎,紧接着一寸寸地湮灭,归于了虚无。 就连安娜本人,她的身体也凝滞在了原地,昏黄的光晕从她的身上褪去……那层昏黄光辉是来自于死神的祝福,却在此刻正从她的身体上被剥离。 就仿佛是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将那段因永恒赐福而停滞了数百年的时光,都重新在她的身上经历了一遍。 安娜的身体与衣物,都在飞速地衰老、风化、腐朽。 然后,在一个呼吸之间,那被以百亿倍加速的时间,在她的身上走到了尽头。 女仆长安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只余下那昏黄色的碎片,在空气中伴随着风化后的灰烬一同散落。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格蕾感觉自己的思考都变得无比缓慢,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从当前的立场来看,女仆长安娜毫无疑问是自己的敌人…… 但是一位六阶的强者,居然就这样在瞬息之间,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不,还不止是那锁链与女仆长安娜。 而是整座宫殿,都在一点点地褪去那层黄昏的光辉。 永恒的加护消失不见,先前被停滞的时光,再度施加在了这座仿佛亘古不变的宫殿之上。 继而风化,腐朽,破碎……最终化为了四散的尘埃。 风中传来了宫殿主梁破碎的鸣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支离破碎地溃散,崩塌。 与格蕾记忆中,冻水镇化为废墟的景象一般无二。 “小格蕾,快逃!” “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这是一尊传奇。” “来自于【守墓者】,丰饶序列的传奇。” 影仆的声音,将格蕾从呆滞的思绪中唤醒。 守墓者? 那是什么? 心中闪过如此念头的同时,格蕾下意识地便想要遵循着副队长的指令,立刻逃离这处正在不断风化腐朽的宫殿。 但是紧接着,她却看到,那位白袍上绘着墓碑的老者,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这边。 在那翠绿的光辉中,格蕾的身体停滞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原来如此。” “先前那道吾之命运被窥探的感觉,皆是来自于你吗?” “并非预言系的异能,而是来自于登神长阶……看来,是「命运」这条唯一性的登神长阶诞生了。” “未曾找到死神的遗骸,没想到在这里倒是有了些意外的收获。”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 但那位被影仆称呼为「守墓者」的老人,却仿佛在顷刻间洞悉了格蕾的全部秘密。 下一刻—— 万千道蔷薇的瓣与叶片飞舞。 化为了一只遮掩了天日的巨手,自高处向着格蕾落下。 那只巨手的动作很缓慢,看起来很轻易便能够从范围中逃脱……却又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力量,不可阻挡,不可逆转, 格蕾的心灵与精神皆在奋力地挣扎,想要唤醒灵魂深处,那属于「命运」序列的力量。 可是,那在过去显得无往而不利,哪怕是邪神的污染物都能够被束缚,哪怕是面对六阶强者都能轻易起效,扭转战局的命运之力……此刻却宛若一潭死水一般,彻底沉寂了下来。 格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由与叶组成的巨手自天幕上缓缓垂落,向着自己而来。 在传奇的伟力面前,所有的命运支流都被截断……原本无限延伸的未来世界线,此刻却被不断收束,只余下那越来越迫近的,唯一注定的结局。 但也就是在这时,格蕾的脚下,那一直安静蛰伏的……漆黑如墨的阴影骤然暴起。 阴影化为了锋锐的长剑,与那自天幕降临,缓缓垂落的丰饶之手交错。 如墨的阴影与充满生机的碧绿光华相碰撞…… 只是一刹那的光景,那道漆黑的阴影便一寸寸地支离破碎,化为了斑驳的残痕。 就宛若飞蛾扑火。 那抹浓郁的阴影就连一秒钟都未能够支撑,便被那道翠绿的光华吞没,泯灭为了虚无,没能荡起一丝涟漪。 但这不到一秒钟的空隙,却也让格蕾极为短暂地摆脱了那道丰饶领域的锁定。 一道极其微弱,带着虚幻之感的影子在格蕾脚下荡漾,卷起了少女的身形。 然后,向着宫殿外急速远遁。 “明明是「恶魔」登神长阶的六阶,却夹带着一丝烈阳的气息。” “西塞尔的下属吗?” “不止是序列,异能也很有意思,居然能够将自己的灵魂切割,分化出第二道化身……” “若非是肉身早已经残破,倒未尝没有一线晋升传奇的契机。” “只可惜——” 守墓者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正在自己的丰饶领域中不断溃散湮灭,连一丝涟漪也未曾荡起的黑影……又看向远处那道正在飞快远遁的虚幻影子,苍老的眼眸中依然无波无澜。 只是一刹那的交手,他便已经洞悉了影仆的一切。 登神长阶「恶魔」,或者按照这个纪元的称呼——序列长阶「阴影」。 能够在这个超凡知识近乎断绝的时代,将「恶魔」这条古老的登神长阶走到六阶的尽头,倒是并不多见。 与先前那个靠着「死神遗骸」的赐福,方才借助外力勉强达到六阶的亡者,有着本质性的差异。 是真正存在着一线可能,跨越那道天堑,登临传奇的传奇种子。 每一条传奇之路,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刻的奇迹……每一位登临传奇者,皆是一个时代的主角。 因此,即便是守墓者这样横亘了数个纪元的隐秘组织,他们有资格俯瞰尘世的一切生灵,将其视为蝼蚁……但对于真正的传奇与传奇种子,却会高看一眼。 只是,这个女人的传奇之路……却早已经彻底断绝了。 她的肉身早已经残破,只是靠着那股「太阳」的力量,在勉强地维系生命而已。 而且,这个女人还拥有一种颇为强大的异能,能够将自己的灵魂切割,分化出一道全新的阴影化身。 刚才,她正是以本体与自己相碰撞,灵魂寂灭为代价……方才能够短暂地打破了自己的丰饶领域,用另一道影子化身,将那个「命运」长阶的小姑娘救了出去。 “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这一刻间的遁逃……”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无谓之举而已。” 守墓者再次伸手,向着那道裹挟着格蕾不断远去的虚幻影子抓去。 明明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那抹虚幻的影子已经遁去了数里的距离,在视野中已然微不可见。 但是,在这位宛若园丁般的老人手掌起落间,那数千米的距离却仿佛在刹那间被贯穿,不断拉近。 唯有传奇才能够抗衡传奇,这是超凡者世界的铁律。 除此之外,即便是走到了六阶的尽头,距离传奇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强者,那舍弃了生命的一击……所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阻碍传奇微不足道的片刻而已,影响不了最终的结局分毫。 这是独属于传奇的威荣,无法逆转,不可阻挡,宛若宿命。 但也就在这时,园丁般的老人动作忽然停顿。 此刻明明是黄昏时分,却有炙热而明净的光芒从天际线的尽头升起。 与天空中那轮西沉的落日交相辉映,仿佛同时有双日凌空。 那是烈阳的光辉,带着灼热的虚幻日冕,伴随着不逊色于老人那丰饶领域分毫的气息。 “这一代的守岸人,西塞尔。” 这位守墓者传奇,那苍老的眼眸中终于有了变化。 他认出了这道气息,在不久之前他还与这道气息的主人短暂碰撞过。 传奇之中亦存在着差距。 身为经历了数个纪元之久的守墓者,在传奇领域的积累,他应当是要远远胜于当前纪元新诞生传奇的。 但是,此前那短暂的交锋——却让这位园丁般的老人意识到,这一代的守岸人西塞尔,远非是寻常刚晋升的传奇那么简单。 而是真正将传奇之路走到了极致,足以与自己相抗衡的存在。 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微动。 这位丰饶序列的传奇也终于察觉到了……那件守墓者所寻找的——死神遗骸的所在。 这件死神遗物,此刻却并不在死神力量最为浓郁的乐园核心,那座宫殿之内。 而是,正位于乐园王城市郊,一处山峦的峰顶之上。 老人的目光,在格蕾与影仆快速遁逃,以及那烈阳般气机升腾的方向微微停顿。 最终,还是转向了市郊的方向——那件死神遗物的所在。 “命运的宠儿吗……” 漠然的话语消散。 下一刻,那道园丁般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比起偶然发现,算是意外收获的「命运」登神长阶……无疑还是「回收死神遗物」这个来自守墓者的目标更为优先。 …… 阴影裹挟着格蕾娇小的身躯飞速远遁,周遭的景物宛若电光火石一般变幻着。 转瞬之间,她便已经跨越了整座乐园王城,身处在王城的市郊之外。 只是,纵然已经距离那座宫殿,那个园丁般的守墓者老人数千米远…… 但那股仿佛截断了所有未来,只收束向唯一惨淡结局的寂灭预感,却依然萦绕于格蕾的心头,久久未曾散去。 那是来自于「命运」的警兆,是来自于一位传奇的威压,以格蕾当前的位阶既无法干涉传奇的命运、更无法预知传奇的未来。 直到,一位头发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的模样,身穿亚麻色衬衣,银灰色的眸子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而在对方出现的瞬间,格蕾的灵魂深处,那一直不断明灭的命运之警兆便消失不见,归于寂静。 身为守岸人组织的一员,格蕾自然不可能不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 西塞尔.巴尔泽特。 守岸人组织的领袖,目前已知的人类最强。 没想到,西塞尔领袖居然亲自过来了。 也是,既然那个被影仆姐姐称呼为「守墓者」的组织都出动了传奇,那么守岸人也必然会出动与之对应的战力。 西塞尔领袖可是真正的传奇…… 既然连他都已经到了,那乐园中这般翻天覆地的变故,也就全部不足为惧了。 如此的念头刚从格蕾的心头升起。 下一刻,那原先疾驰的阴影也同样停顿了下来。 原本包裹着格蕾身体的阴影褪去,在空气中重新汇聚为了一道模糊的扭曲人形,与影仆副队长平日里呈现出来的模样一般无二。 只是不知为何,那道阴影人形落在格蕾的眼中,却有种莫名的虚幻之感。 生机正在不断从那道阴影的人形中流逝……给格蕾的感觉,就好像乐园之中,那些原住民的亡者一般—— 已然死去,却还残留着虚幻的形体。 “怎……怎么会?” 格蕾的身形,就这样呆愣在了原地。 她原以为影仆姐姐虽然为了救下自己,和那位守墓者的传奇碰撞过一次……但是所受的伤应当并不算重才对。 若非如此,影仆姐姐又怎么可能带着自己逃离现场? 但是此时此刻,灵魂深处那重新复苏的命运之力,却回馈给格蕾以清晰的答案。 以六阶之身对抗传奇……即便只是阻碍稍纵即逝的间隙,但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便是她的生命。 影仆姐姐的本体已然逝去,而那个带着格蕾逃离宫殿的……只不过是影仆用自己的「影子侍从」异能,分离了自己的一小部分灵魂,从而构建出的二重身而已。 但灵魂的本源已经死去。 等待这道无根无源的阴影化身的,自然也唯有寂灭一途。 这只是一位逝去者最后的残影而已……与乐园之中,那些已然死去,却靠着死神的祝福依旧苟活于世的亡者没有任何区别。 格蕾下意识地便抬起了头,将自己希冀的目光,投向了眼前那头发白的老人。 倘若是传奇位阶的西塞尔首领的话。 或许,会有什么方法将影仆姐姐救回来……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 格蕾却看见西塞尔仿佛是看穿了自己所想一般,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来迟了。” “生命是最难以挽回之物。” “或许以你那「命运」序列长阶的特殊性,在登临传奇后,有朝一日可以做到逆转时光的伟业……” “但此时此刻无人可以复活逝者,即便我是传奇也不行。” 怎么会? 格蕾的心灵深处,分明传来了某种事物破碎的声音。 仿佛有一层虚假的泡沫被戳破了,脑海中仅余下纯粹的虚无与空白。 从与拉斯特哥哥在守望尖塔的总部重逢,再到加入了守岸人小队,前往乐园王城执行任务。 这半年,对格蕾而言,是宛若梦幻泡影般的时光。 在生日的当天,与拉斯特哥哥一起吃火锅也好。 乃至于前往乐园,为了协助拉斯特哥哥攻略那位夜之女王而与队员们一起努力,齐心协力地为两人的约会计划出谋划策,扮演占卜师也罢。 虽然其中,也不乏自己看到拉斯特哥哥和其他女人亲密互动时生的闷气。 但总体而言,这段旅程的氛围,对格蕾来说却是颇为欢快而轻松的。 就仿佛是童话书里所写的故事那般——悠然、轻快、明亮、美好。 格蕾一直以来,都沉醉在这童话般的故事氛围里。 以至于,虽然她从一早就知晓了「失落乐园」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倾覆整座冥界之国。 但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着拉斯特哥哥与海伦女王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感受着那股恬静的美好……格蕾却始终觉得,他们最终一定能够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也许这座冥界的国度,无数亡者们安居乐业的乐土,未必便非要被灭亡不可。 也许守岸人组织与那位冥界女王的关系,也未必便是那么的水火不容…… 一定存在一个办法……让不论是人类还是乐园的亡者,不论是拉斯特哥哥、海伦女王亦或者是自己,最终都能收获幸福完满的结局。 但是,此时此刻—— 看着那座承载了海伦女王无数回忆,却就这样风化腐朽为尘埃的宫殿。 还有那为了救下自己而牺牲,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的影仆姐姐…… 格蕾的心中,那层童话般的滤镜,却就这样支离破碎。 化为了无数片锋利尖锐的碎片刀刃,直直地穿刺入了她的心灵深处,带着贯穿血肉的痛楚。 现实并非是过家家的童话。 也并不是每个故事,都一定会有如童话那般,浪漫美好的大团圆结局。 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战争。 人类与异族的战争、生者与亡者的战争、秩序与混乱、文明史的延续与覆灭、守岸人与守墓者的战争。 在佩戴上那「守望海岸线」的银质翼徽,宣誓成为守岸人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经踏上了战场。 而踏上战场者便应当抱有你死我活的觉悟,这世界上从没有浪漫而美好的战争……战争的主旋律便是死亡与鲜血,每一个踏上战场的人都在不择手段地屠戮敌人生命。 他们咆哮,怒吼,向着彼此挥动血腥的刀锋,不死不休。 童话般的幻梦破灭。 只余下冰冷的现实,残忍的真相,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格蕾的脑海。 但即便如此—— 格蕾的心中,却还有着最后一道信念在支撑着她,让她未曾在那幻梦破碎的冲击里迷失。 拉斯特哥哥…… 没错。 拉斯特哥哥,现在还在危险之中。 那个杀死了影仆姐姐本体的守墓者传奇……因为西塞尔领袖的威慑,从而放弃了狩猎自己,现在很可能便会去拉斯特哥哥那边! 带着些许的惶恐,格蕾慌张地抬起头,急促却又带着些许希冀地开口。 “西塞尔领袖,虽然有些冒昧,但您可以去救援一下拉斯特哥哥吗?” “他现在就在面对那位冥界女王,而且那个守墓者传奇也很可能去找他了!” 自己已经失去过很多东西,绝不能再失去拉斯特哥哥了! 然而,面对灰发少女殷切的目光。 西塞尔的眼神,却分明又淡漠了几分。 “很遗憾,他现在并不需要我去救援,也没有资格被我去救援。” “拉斯特,已经背叛了守岸人。” 宛若轰雷在耳畔炸响,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停滞。 拉斯特哥哥……背叛了守岸人? 不,这是不可能的! 绝不可能! 即便这是身为传奇的西塞尔,守岸人的领袖所亲口道出的话语。 理智在告诉格蕾,西塞尔所说的极大概率便是真相,但格蕾却还是绝不愿意相信。 倘若拉斯特哥哥背叛了,那当初那位将自己从冻水镇的绝境中拯救出来的少年……还有自己这些年来所奋斗的目标,所苦苦追求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然而,西塞尔那冷淡的话语,却又再次在格蕾的耳畔响起。 “拉斯特,他从一开始所传递回来的情报便是假的。” “那件死神遗物,从始至终都不在王城的宫殿当中……而是,位于那位冥界女王的身体内。” “拉斯特应当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心生贪念,方才会设计了这场背叛——” “为了那件死神的遗物,能够让人一步登天的神之遗骸。” “我甚至怀疑,他很可能与守墓者有过了接触……这是我的识人不明,若非是他,那么影仆便不会战死。” “从今往后,拉斯特将登上守岸人的最高通缉令——” “只要守岸人组织还存在一日,那么追杀的悬赏便会持续下去,不死不休。” …… 不,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即便是西塞尔领袖,也很可能是被奸人蒙蔽了双眼。 再或者,也许是拉斯特哥哥有什么把柄被人威胁。 或是被人催眠,蛊惑……操控了精神,污染堕落了灵魂,是在迫不得已,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 那么现在的拉斯特哥哥,就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处境当中。 怀揣着如此的念头。 完全无视了灵魂深处,那骤然升腾的命运之警兆,死亡与寂灭的预感。 格蕾猛地起身,向着身后的山岭小径上跑去。 她本就被影仆带着离开了王城,抵达了城郊—— 因此,这里距离那座拉斯特与海伦女王约会的峰顶也并不算太遥远。 格蕾不相信别人的转述,即便那是守岸人的领袖,西塞尔传奇。 她要自己去找拉斯特哥哥,亲口去问拉斯特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为他洗刷冤屈,证明他的清白! …… 灰发少女那笼罩在兜帽斗篷中的娇小身形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 而西塞尔却并未阻拦。 他只是用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沉默地注视着那不顾山路的泥泞,向着峰顶跑去的灰发少女。 西塞尔的身旁,那道幽暗的阴影也悄然褪去。 流露出了原本被阴影所笼罩,看不清模样的身体。 与拉斯特曾经见过,影仆那干瘪枯瘦,遍布残缺伤口的衰老身体不同。 阴影褪去之后,显现而出的,是一位身形窈窕的成熟女人。 一头带着些许波浪的棕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五官的线条显得落落大方,但脸庞的轮廓却带着颇为柔和的弧度。 与拉斯特此前看到的,那般丑陋狰狞的模样不同,影仆此刻的模样,可谓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 只是,影仆的身形却带着某种虚幻而缥缈,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的幻灭感。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她那具满目疮痍,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只能靠西塞尔力量勉强维系的本体……已然死在了那座宫殿之中,被那位丰饶序列传奇守墓者的领域所淹没,悄无声息地寂灭。 而仍然存在的,只不过是影仆用阴影的力量,结合自己切割的灵魂碎片,制造出来的阴影化身而已。 既然是化身……那么自然便可以呈现出符合其灵魂本源的形体,也便是在经历那次濒死的重伤之前,影仆毁容前的容颜。 只是,伴随着本体的死去,当维系这具化身的力量消耗殆尽之后,自然也唯有归于虚无的寂灭之途。 “其实,你早就到了吧,西塞尔。” 影仆的化身望着远处,那群山深处被夕阳笼罩的峰顶,忽然开口。 她的声音也不再模糊朦胧,而是回归了拉斯特曾经听过,柔美的成熟女声。 “你比那个守墓者到的更早……你并没有来迟,从一开始起,你便能够出手。” “只是,你并没有那样做,对吗?” 西塞尔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与影仆一起,静静地望着远方山路上,格蕾那不断缩小的背影。 良久之后,西塞尔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沙哑:“对不起。” “不,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然而,面对西塞尔的道歉,影仆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知道,西塞尔你比谁都更护短,比谁都更想保护守岸人的成员。” “但是,你怕。” “你是守岸人的领袖,你所要顾忌,所要考虑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 “你不愿贸然与对方死战,因为你怕自己在将接班人培养起来之前就战死,届时守岸人没有传奇位阶的领袖坐镇,而守墓者却有复数的传奇……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你也怕因为自己的出手,小格蕾无法亲身经历牺牲与死亡,心性也就无法完成蜕变和成长,成为合格的,足以背负起文明未来的下一任守岸人领袖。” “你更怕因为自己的出手,打乱了拉斯特那边的计划与布置,导致他暴露……为了救我一人,将整个组织的未来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还需要时刻保留完全状态的战力,因为破碎海岸那边最近也不安分……倘若被海中的那些禁忌察觉到了你的状态虚弱下滑,必然会对海岸线发动攻势,届时破碎海岸的防线失守,便是数以千万计的生灵涂炭。” 影仆的声音宛若自语,又仿佛倾诉。 “你所背负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整个守岸人组织,乃至这个纪元人类文明命运的重量。” “所以你没法再像我们年轻时,一起刚刚加入守岸人的时候那样……那般潇洒而自由,恣意妄为,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和好恶行事,拯救眼前所有的生灵。” “因为那时候我们的背后,有老领袖在为我们兜底,无论我们引发了怎么样的后果他都能够帮我们擦屁股……而现在,你却成为了那个为全部人类的未来负责的人。” “这些事情,我都清楚,我都明白。” “若非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 “我也是守岸人的一员,以士兵的身份,为小格蕾的成长与蜕变铺平道路,这本就是我一开始的职责,也是我认定的使命……我对此无怨无悔。” “我只是,有点不太甘心而已。” “自从西塞尔你继任了守岸人的领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你对我袒露过心声了。” 影仆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西塞尔,我能用一下你的肩膀吗?” “就当是,为你任劳任怨了上百年的下属,所提出的最后一个请求了。” 夕阳的光辉里,那位头发白的老人神情微怔了一下。 然后,他点了点头。 西塞尔伸手,轻轻搂住了影仆那已经开始不断溃散,在夕阳的光辉里变得愈发虚幻的身影。 影仆将头轻轻靠在了西塞尔的肩头,却并没有分毫的重量。 “幸好——” “我是用这道阴影化身,而并非是那具衰老而枯竭的本体来见你。” “如此一来,与你的最后一面,我所留给你的最后回忆……” “应当,便能够定格在这般我最美丽的模样了吧。” 影仆与西塞尔一起,注视着那被夕阳染红,若隐若现的峰顶。 “说起来,我也已经算是几百岁的老奶奶了……却还在说着这种怀春少女一般,「要让你记住我最美丽的模样」这种话语,仔细想想,好像还挺丢人的。” “不过——倒是真的回忆起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情啊。” “和你一起参加的新晋守岸人考核、参加新人训练、和你第一次外出组队执行任务、第一次凯旋而归时,沐浴的掌声,鲜与荣光……” “话说回来,西塞尔。” “你不觉得小格蕾和拉斯特那两个小家伙,和当初的我们其实挺像的吗?” 影仆的身形愈发虚幻,缥缈而不定。 火红的霞光透过她那近乎透明的身体,落在西塞尔那沧桑的脸庞上,仿佛斑驳的碎痕。 “真的,这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好几次看到小格蕾望着窗外出神的模样,就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当时的我,便是因为与你一起执行任务时,看到了那个统御太阳光芒的少年,心中升起了对你的憧憬……所以方才走上了现在这样一条不归路。” “而拉斯特那个小家伙,简直像极了你……方方面面都像,若非他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了成为守岸人领袖,我甚至感觉他现在立刻担任你的位置,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忍心看到小格蕾和拉斯特那两个小家伙,最终也步入我们的后尘。” “所以,答应我好吗?西塞尔。” “等到小格蕾彻底成长起来,成为了足以背负守岸人未来的合格领袖之后……请告诉她真相。” “别让他们因为误会,因为误解,因为莫须有的仇恨……走上似我们这般,注定没有结果的不归路。” 火红的霞光里,头发白的老人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影仆的话语变得愈发轻微,若非是西塞尔传奇位阶的身体素质,恐怕早已经无法听清。 “最后的最后。” “再让我沐浴一次你的光芒吧。” “我们初次邂逅的时候我曾见过的……那明净而纯粹,能够将一切黑暗驱散,照亮守岸人前路的光芒。” 闻言,西塞尔静静地抬起了手。 下一刻。 宛若骄阳一般,炽烈而神圣的阳光闪耀而起。 在那明净澄澈的光辉里,构筑成影仆化身的最后一缕阴影消散。 (本章完) 第120章 很遗憾,没能成为你的男主角(二合 第120章 很遗憾,没能成为你的男主角(二合一) 王城市郊,群山的峰顶。 海风夹带着暮色,将拉斯特的衣摆吹拂得猎猎作响。 少年与少女便这样坐在山崖上,下方便是被霞光染红的大海。 拉斯特在说,而海伦便在他的身旁安静地听着。 “据我所知,大部分人之所以会加入守岸人,其实并不是因为那些看似伟光正的理由。” “为了寻求庇护、为了获得更优渥的生活、为了成为超凡者而高人一等……绝大部分守岸人最初所抱持的,也不过是这样自私的想法而已。” “只是,在战斗,牺牲与死亡中,他们会慢慢转变想法,最终蜕变为合格的守岸人。” “这便是大部分守岸人的成长历程。” 拉斯特的话语在海风中回荡:“但是,我与他们不同。” “最初,是因为目睹了在废墟中将我救出女人的笑容……” “因为那道笑容是那样幸福,让我在心中不自觉萌生了憧憬与向往。” “但是,真正让我成为守岸人的,却是后来的经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海伦,那张认真聆听的俏脸沐浴在橘红色的霞光中。 “正如你自出生起,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座王城中央的宫殿,在其中度过了一成不变的数百年时光一样。” “其实,我也有过与你相似的经历……我被困在了一座港口城市中足足三百年,不论如何挣扎,都永远无法逃离那永无止境的同一日。” “于是,在凝滞的,永远无法前进的时光中——世界对我失去了实感,我开始不明白活着的意义,将那座城市中的每一个人都当做npc而非活生生的人……开始肆意地发泄欲望,寻求刺激。” “慢慢的,我的记忆变得残缺,对自我的认知也随之逐步崩坏……即便偶尔还能回想起过往的回忆,但我却难以分辨那究竟是真实经历的过去,还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我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出生在边境小镇迦南,度过了正常的童年,却因为某次意外来到了深蓝港;还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深蓝港中的一员,而那段关于迦南的回忆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虚构经历;再或者干脆深蓝港只是一个超高拟真度的虚拟游戏,而我自己则只是其中一段不知为何有了自我意识的错乱程序。” “在那样的状态下,我回忆里对守岸人的憧憬也开始不断变质。” “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将那份憧憬当作了一种证明……只要我还记得那道笑容,还能感受到心中对于「成为守岸人」的向往与悸动,那么名为「拉斯特」的自我便仍然存在,那是我没有放弃的证据,未曾放弃自己的证明。” 拉斯特看着海平面上的那轮落日:“这便是,我和守岸人的全部故事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袒露自己在深蓝港时的心境,即便是当初与希尔缇娜交谈时,拉斯特未曾有如此坦诚过。 因为,旁人是无法理解人生被静止在同一天数百年的感受的。 无论再如何想象,再怎么努力地去代入共情,但那毕竟只是假想而已……未曾有过相同的经历,他们便终归无法与拉斯特感同身受。 可海伦不同。 单调的时光,停滞了数百年的人生……这位冥界女王也曾亲身经历过。 所以海伦明白,对彼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记忆不断流逝,自我认知也逐渐残缺的拉斯特而言……他为了抓住那根救命稻草,究竟会有多么的疯狂,多么的歇斯底里。 正如她自己,在过去的人生中,一直都将那些母亲遗留下来,早已经破旧的童话书视为珍宝一般。 这是被囚禁于牢笼之中的囚徒,数百年生命中唯一的光亮,是他们生活的意义,也是仍活着的证明。 回忆被时光冲刷,自我也逐渐消磨……数百年过去,除了那道不能遗忘的执念以外,时间的囚徒们不论是躯壳还是心灵都早已经空无一物。 「真幸运。」 白皙纤细的指尖在半空中舞动,冰蓝色的文字被书写而出。 拉斯特看着那行娟秀的字迹:“什么真幸运?” 「因为,不论你的过去再怎么黯淡无光……但拉斯特你最终还是从那个叫做深蓝港的地方逃出来了,不是吗?」 少女歪了歪头,柔顺的冰蓝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 「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成为了守岸人的一员也好;组建了自己的小队,来到了我的城市也罢……」 「这都是拉斯特你在那个囚笼里,永远无法体会到的美好事情,值得为此感到庆幸。」 「还有,对我也一样。」 正在书写的冰蓝字迹微顿了一下。 「能够在半个月前,在那场侍女选拔中看见你。」 「能够与拉斯特你邂逅,与你相逢……」 「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夕阳的光辉里,海伦那双黛紫色的美眸不再遮掩着一层灰蒙蒙的,没有生机的雾气…… 而是变得生动了起来,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这是她心声的倾诉。 因为遇见了眼前的少年,所以被囚禁在牢笼之中的金丝雀第一次打开窗户,得见了那一隅天光。 因为邂逅了拉斯特,所以笼中鸟第一次鼓起了勇气,跳出了牢笼,窥探到了外面世界风景的一角。 也是因为与拉斯特的相逢。 所以海伦的人生……方从原本单调静止的黑白素描,增添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于海伦而言,当自己与拉斯特踏上旅途的那一刻—— 全世界的光亮,都仿佛汇聚到了她的身边,这是一趟沐浴着阳光的梦幻旅程。 …… 落日还在下沉。 原本海平面上还能看到半轮日冕,但是很快,便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要不了五分钟,太阳便会彻底消失,长夜将笼罩这个世界。 夜色愈发浓郁。 不远处,那被风吹拂,此起彼伏涌动的树海,也正在由苍红色向着红黑色逐渐转变。 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不论是海伦还是拉斯特,山崖之上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风景。 良久之后,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海伦从高崖上站起了身子。 她的指间冰蓝光点涌动……紧接着,汇聚为了一道有些陈旧的书册。 海伦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本陈旧的书册,仿佛珍宝一般。 然后,她将那本书放在了拉斯特的手心。 「这是回礼」 冰蓝色的文字在空中闪耀。 当那本书册落入自己手中的那一刻,拉斯特便明白了它的来历。 书册之上,绘制着手握银剑的骑士少年,与浑身笼罩着黑雾的魔女小姐的彩绘,因为过于陈旧,童话书的封面上还带着斑驳的碎痕。 《银翼年代记》。 并非是先前拉斯特赠送给海伦的,自己用手所誊写,并且重新编纂过的新版。 而是最初的原版,是海伦的母亲,那位上一代冥界女王所留给她的遗物。 这是海伦最喜欢的一本童话书,也是她过往数百年人生里,未曾放弃自我的证明。 而现在,她将这本童话书送给了拉斯特。 于是,在顷刻之间,拉斯特知晓了海伦的心意。 《银翼年代记》的原本,代表着她的前半段人生。 而现在海伦想要托付给自己的,则是她的后半生。 不远处,看着接过童话书的拉斯特,海伦稍稍向后退了两步。 直至,退到了那悬崖的尽头。 荷叶般的裙摆被山风吹拂,飞扬了起来。 海伦踩着羊毛短靴,紧贴着悬崖而立,大腿白皙而修长,带着笔直的线条。 她回过头来,背靠陡峭的悬崖,冰蓝色的发丝随风飘荡,张开了双臂,一双眸子紧紧地注视着身前的少年。 那朱红的唇颤了颤,拉斯特听到有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并非是在空中书写的文字,而是海伦亲口道出的话语。 她的嗓音很悦耳,混杂在晚风中,让拉斯特联想到了午夜风铃的鸣响: “拉斯特,我真的是邪恶的吗?” 这是《银翼年代记》里的台词。 在童话故事的最后一幕,那位会给世界带来瘟疫的孤毒魔女,便是站在山崖的尽头,对着男主角说出了这一句话。 而此时此刻,童话书里的场景降临了现实。 霞光在海伦的眼中缓缓地褪去,天空宛若被融化的铜汁浸染,燃烧成了火焰的颜色。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里,海伦的眼中仿佛倒映着星辰。 这位冥界的女王,早已经知晓了一切的真相。 她知晓自己的国度只是亡者的乐土,自己的祝福与力量只会给生者带来灾厄。 她也知晓自己与拉斯特最初的身份其实不是朋友,拉斯特的到来,女装也好,参加侍女选拔混入宫殿也好……皆是带着某种特殊的目的。 她更清楚,自己所经历的这如梦似幻的半个月时光,皆是守岸人小队费尽心思制造的巧合,是精心准备的虚妄演出。 但即便如此,海伦依然在努力追求着幸福。 正如《银翼年代记》里的故事那样,即便是梦想成为骑士的少年,带来灾厄的魔女,看似处于势不两立的立场,但最终也未必无法理解,未必无法包容—— 未必,便没办法迎来幸福完满的结局。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这是海伦所一直坚信的观点……她相信即便两人的邂逅起源于一场虚伪的谎言,却也能萌生出真挚的情感。 她微微踮起了脚尖,就这样带着憧憬与希冀地等待着。 等待着拉斯特成为自己故事的男主角。 成为那个愿意为了她舍弃自己的理想,舍弃整个世界——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正义伙伴。 …… 拉斯特同样在注视着眼前,那矗立在山崖之上的少女。 他知道,海伦正在等候着自己的答案。 而此时此刻,自己所应当去做的,便是张开双臂,去拥抱身前的女孩。 正如《银翼年代记》大结局的那一幕—— 无视了世俗的阻碍,也无视了道德与善恶观的约束……骑士少年背弃了自己一直以来所坚守的理想,去拥抱了只属于自己的唯一。 但是,在那之后呢? 在大结局之后的事情呢? 男主角背弃了理想,去接纳那位魔女小姐,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固然可歌可泣。 可是,难道这样做,那萦绕在魔女身旁,会给世界带来灾祸与死亡的瘟疫便不存在了吗? 倘若有朝一日,孤毒的魔女再度失控,亲手杀死了无辜者的性命,那位男主角又该如何自处? 《银翼年代记》可以完结在结局的那一刻,但是现实的故事却不会就此止步。 亡者与生者的冲突、死神遗骸的归属、自己与西塞尔准备多时的计划、已然降临的那位守墓者传奇…… 若是不将那些潜在的,可能酿成无法挽回恶果的问题解决,而是任由自己的行为被感性所支配……这并非是浪漫,而只是恋爱脑上头,不负责任的逃避现实而已。 还有,那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善尽了自己的职责,以「士兵」的身份,为英雄铺平道路的副队长—— 自己真要那样做了,那影仆的牺牲,岂不是成了笑话? 所以…… 从始至终,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件而已。 并非是被感性所支配,为了一瞬的怦然心动而罔顾一切。 而是……为了亲手开辟出更加长远,清晰可见的未来。 如此想着,拉斯特向着山崖尽头一步步走去。 不远处,那位冰蓝色长发的女王轻轻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 现世,秘仪塔。 光幕之中,少年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怀中的少女。 这一刻太阳彻底落入了海平面之下,漫漫的黑夜降临。 正如《银翼年代记》的大结局插画那般—— 男女主角在高崖上拥抱,剪影落在黑色的天幕中,仿佛石刻的雕塑。 “淦哦!” “这下小缇娜真要戴绿帽了。” 银院长用毛茸茸的雪白尾巴遮住了眼睛,仿佛是不敢去看自己的好学生被绿的景象,但绒毛的间隙里它的兽瞳却又瞪得溜圆,像极了做眼保健操时自欺欺人的小学生。 “唉,虽然委屈了点小缇娜,不过这档子恋爱综艺节目我还是看的挺满意的,有了一个好结局。” “倒是没枉费我看直播整整看了一天一夜。” 银院长发出了感慨。 虽然小缇娜被戴了绿帽,但小希娅也是她的好学生啊,总归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随后银院长便发现了异样,它悄咪咪地看了一眼身旁,却发现受害者亲属目前依然神色镇定。 “小雪貂,你不觉得,自己开香槟开的有点太早了?” 奥菲丽娅平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开香槟太早?可他们都拥抱了诶,就和那本童话书里讲的故事一样。” 银院长反驳道:“童话般的开篇,也同样迎来了童话般的结局,简直宿命感拉满,让我都忍不住想喊上一句完结撒了。” “童话之所以是童话,正是因为它可以随时随地结束在公主与王子举办婚礼的那一刻……却不用考虑此后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平淡而乏味,乃至充满纷争、悔恨、死亡的后半生。” 奥菲丽娅的话语冷淡的惊人,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压抑许久的情感:“而现实并没有童话的滤镜。” “只因为一时的雄性荷尔蒙上头,便说出「为了你可以舍弃全世界」的冲动话语,这是不负责任的体现。” “可是……” 银院长下意识便要反驳。 但是,紧接着。 “很遗憾,陛下——” 光幕昏黄色的天穹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妖艳的猩红。 “看来,我没能成为你故事里的男主角。” (本章完) 第121章 再见了,陛下也许是再也不见(二合 第121章 再见了,陛下……也许是再也不见(二合一) 风吹落血。 染红了这个静谧的夜。 巨大的撕裂感从胸膛处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海伦那双黛紫色的眼眸勉强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那柄贯穿了自己胸膛,朱红的光之刃。 那是一柄无比炙热,无比耀眼,汇聚着万千光芒的刀刃。 炽烈的阳光照彻了漆黑的天空,仿佛黎明时分破晓的晨曦。 鲜血滴落在由纯粹光辉所汇聚的刃身上,在顷刻间便被烧灼蒸发,未曾侵染那抹纯净的光芒分毫。 而在那灼眼的光之刃面前,笼罩在海伦周身的黄昏、来自于「死神」序列的力量、还有她那冥府之主的权能…… 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得支离破碎,在烈阳的光辉里湮灭位虚无。 那是由西塞尔用「太阳」序列的伟力所凝聚出来,交给了拉斯特的刀刃。 其上,汇聚着这位第六纪人类至强者的全部力量。 即便是以西塞尔的积累,在汇聚这柄光之刃的时候也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以至于在他恢复的周期内守望尖塔全程戒严,对外界高度保密…… 因为倘若这位传奇陷入虚弱状态的情报被外界,尤其是海洋中的那些禁忌生物所知晓,那很可能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也唯有这柄汇聚了一位传奇全部力量的刀刃,才有资格贯穿冥界女王的所有防御,湮灭掉所有的权能与阻碍。 下一刻。 那柄直入胸膛的光之刃收回。 殷红的朵在高崖之上怒放,滚烫的鲜血落下陡峭的悬崖,绝大部分被下方咆哮的大海所吞没,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少部分则被崖壁上斜向生长的小树所沾染,让树干的纹理也沾染上了几分妖异的猩红。 而取代了那柄光之刃,贯穿了胸膛那道虚无空洞的,则是一只洁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掌。 那是拉斯特的手。 在他修长的手中,某样东西正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它看起来像是一枚棋子的模样,通体晶莹如玉,周遭却又汇聚着黄昏般的光华。 「死神遗物」、「神之残骸」。 也正是围绕着这座小小的城市,围绕在海伦身上的一切风暴与漩涡的根源。 拉斯特确实欺骗了格蕾,也欺骗了守岸人小队的队员。 从一开始起,这件死神遗物便不在王城宫殿之中,而是位于海伦的身体之内,与她的心脏融为了一体。 这是构筑成这个国家的核心,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所以「乐园」方才能够在现世长时间存续……这座亡者的冥土,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旧日神祇「死神」的遗骸之上。 也正是因为自出生之时起便容纳了死神的心脏,所以海伦方才能够与生俱来的强大。 未曾经历磨炼、经历成长与蜕变,她便能够在自己的领域当中比肩传奇,成为拥有死亡权能的冥府女王。 拉斯特那只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那枚通体晶莹,宛若由水晶制成的昏黄棋子。 “那么,再见了,陛下。” “不——” “也许是再也不见。” 黑发的少年注视着怀中的少女,道出了淡漠的话语。 那双漆黑的眸子沉静而深邃,却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光芒。 他的双臂微微舒张。 紧接着。 那位被利刃所洞穿了心脏,仅余下虚无空洞,所有的权柄与力量都随着那枚棋子被一同剥夺……再也没有分毫力气留存的少女。 便这样,一点点地从拉斯特的怀抱中滑落。 然而,在此过程之中,少女那双黛紫色的眼眸之中,却未曾有一丝一毫被背叛的愤怒、绝望或是歇斯底里出现。 她只是一直怔怔地看着拉斯特,那双黛紫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某种事物的封印被打破了……明灭不定的光辉起伏,宛若星河的流转。 少女柔软的娇躯,在漆黑的天幕中划出了坠落的曲线。 失重感,伴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疾驰而至。 她坠落下了陡峭的山崖,下方便是那怒涛起伏的漆黑海洋。 时光缓慢,却又无法逆转。 然而,在坠落的半空中,海伦那道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无比的唇,却忽然轻轻地动了动。 “再见。” “拉斯特同学。” 少女低声的自语淹没在狂暴的海风中,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并非是冥界的女王陛下,对于其手下侍者的呼唤。 而是繁星大学方尖碑排名第一,圆桌的第一席,学生会的会长……对于拉斯特的告别。 由一位传奇全部力量所汇聚的光之刃,所贯穿的……并不仅仅只是死神的领域与权能,神祇的遗骸,身为冥界女王的全部力量。 一起被贯穿的,还有少女的灵魂深处,那被夜世界所施加的记忆封印。 此时此刻,记忆的封印破碎,属于繁星大学圆桌首席「阿克希娅」的记忆被解封。 涌动的回忆如潮水般复苏,与冥界女王「海伦」的记忆片段交织,彻底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她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山崖之上,那道愈发模糊的少年身影。 黛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华彩,她的目光中既有阿克希娅对于拉斯特的亲近,保护欲……也有属于海伦的眷恋,以及些微的不舍。 就仿佛,是要将眼前这位黑发黑眸少年的容颜,永远地刻印入自己的灵魂最深处一般。 万分之一个刹那之后。 海水那冰冷的感触,便将她所迅速吞没。 阿克希娅的身体在海中不断下沉,宛若坠落深渊。 光芒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已经遥不可见,仅仅只有些许的微光穿透了漆黑的海水,照亮了这片寂静的世界。 这里的海水很冷,冷彻骨髓。 听觉,视觉,嗅觉…… 阿克希娅的所有感知都在迅速地消退,然后归于虚无。 仅余下朦胧的海平面彼方,立于山崖之上的,那道愈发微渺的少年身影。 在「死神的心脏」,也亦是阿克希娅一切力量和强大根源被剥夺的现在—— 这位曾经威严无匹,随口道出的话语便能够化作即死言灵的冥界女王,此时此刻,却和一位普普通通,弱不禁风的柔弱少女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就在阿克希娅感觉自己肺部的氧气即将彻底耗尽,窒息的痛苦就快要将她彻底吞没,将少女生命剥离的刹那。 她忽然感受到,在深海的尽头,大地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漆黑与黄昏交织的光华,温柔地将她包裹了起来。 阿克希娅的身体坠入了那道吞噬光芒的裂隙当中,意识也随之淡化。 消散在了无垠的漆黑之中,不知归处。 …… 现世,秘仪塔,纪元墓碑旁的大厅。 光幕之上的画面悄然凝滞,定格在了阿克希娅坠入深海,海平面上的微光逐渐消散,无尽的漆黑吞没一切的瞬间。 “这小子……” 银院长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它发现,自己的香槟好像还真就开早了。 明明,自己早该猜到的。 当初自己与拉斯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曾经用「真言之月」窥探过拉斯特的内心。 初看之下,这家伙的精神世界清澈而透亮,宛若明净璀璨的星辰。 但是,倘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心灵深沉的可怕,就仿佛漆黑如墨,吞噬了一切光芒的黑洞。 有着这样心灵的家伙,又怎么会因为那童话般的故事氛围而被裹挟,影响了自己的决断? 亏自己刚才居然还有那么一瞬间,因为那过于浪漫的气氛,而相信了拉斯特会做出符合故事氛围,和那本童话书里的男主角相同的事情。 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对拉斯特这家伙太不了解。 “不过,我们这下可是要彻底完犊子了啊!” 刚刚从先前那种抓狂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 紧接着,银院长的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了大事不妙的预感。 “拉斯特这家伙,居然真就这样不解风情地把小希娅给捅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明最初,小希娅就是因为你和我的请求,所以方才前往相同的纪元残响去帮助那家伙的。” “但是因为夜世界的捣鬼,却酿成了同为繁星大学的学生,却在夜世界中自相残杀的惨剧。” 虽然对于现世的黑夜旅者们而言,夜世界之中的一切,只不过是往日的残影,是一场虚假的历史余响。 但是,黑夜旅者们在夜世界残响当中的经历,却也全都是真实存在的。 人被杀就会死。 黑夜旅者在夜世界中死亡,便也会真正地死去。 生命是无可挽回之物,这是夜世界的铁律。 即便是各种治疗技术高度发达,哪怕是断肢断臂这样的残疾都能够被治愈的现代……但想要起死回生,复活逝者,却是任何已知的序列长阶,任何已知的夜刃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倘若是为了探索夜世界,为了攻略历史残响,解决黄昏灾祸,彻底通关这一切祸乱的根源……那黑夜旅者们在夜世界中的牺牲与死亡未必无法接受。 毕竟,身为繁星大学的一员。 每一位黑夜旅者在进入夜世界之前,都早已经做好了委身黑夜,化身为方尖碑上一颗璀璨星辰的觉悟。 但是—— 并非战死于夜世界中的投影,强大的灾厄源头。 而是因为夜世界规则捣鬼所产生的误会,葬身于原本能够托付后背的同伴之手。 这却是不论银院长,亦或是它身后的繁星大学,都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小雪貂,别急。” 与头大如牛,急的团团转,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夜世界里的银院长不同。 在它的身旁,奥菲丽娅的声音却依旧沉静。 只是,当银院长顺着声音的来源,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奥菲丽娅之时。 它却赫然地发现,这位娇小的第二王女,此刻素白精致的俏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小雪貂,你真的觉得,能够得到我姐姐认可的家伙,会是毫无自己思考能力的白痴吗?” “与现实里自己曾见过的阿克希娅一模一样的相貌、完全一致的序列长阶、完全一致的异能。” “甚至,就连那剥夺生命的言灵,与不习惯直接言语,而是用写字来交流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倘若只是单纯的相貌一致,那还可以用巧合或是存在血缘联系来解释。” “但是,除了相貌之外,还有如此多性格、生活细节之上的巧合……倘若还用巧合,意外这样的借口来解释,去自欺欺人地掩耳盗铃——” “那拉斯特他,便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姐夫。” 奥菲丽娅那双酒红色的美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华彩。 那如洋娃娃般的白皙俏脸之上,不自然的红晕更浓郁了几分,就仿佛是喝醉了酒一般。 “阿克希娅小姐是因为自己在现世的记忆被封印,所以方才无法察觉。” “但是,拉斯特则不同。” “他已经察觉到了海伦女王与阿克希娅小姐不自然的相似之处,必然也对两者的联系有所猜测……但是,他最终却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这就说明,他早已做好了,承担这条路一切后果的觉悟。” 苍银的光辉于奥菲丽娅的眼眸里流转,宛若电弧的起落。 一个个计算用的矩阵在她的眼眸里浮现,转动,继而消失,明灭不定。 下一刻,两人面前的光幕之上—— 那已然凝滞定格在一片黑暗中的画面,又一次闪烁了起来。 起初还只是模糊而虚幻的光影。 但是很快,光影的摇晃便稳定了下来,化为了清晰分明的影像。 不再是阿克希娅的第一视角。 而是,在峰顶之上的画面。 黑发黑眸的少年正手握着那枚晶莹的棋子,注视着山崖之下,那在夜色中吞噬了一切的漆黑海潮。 早在阿克希娅从山崖上坠落的刹那,奥菲丽娅便触发了自己在传影晶石之上所预留的后手。 让传影晶石分化出了一道子体,固化在了山崖之上。 由原本锁定在阿克希娅之上的第一视角,切换成了固定的机位,将摄像的镜头定格在了那峰顶的崖壁。 “竟然还有高手?” 银院长看了身旁的奥菲丽娅一眼,有些吃惊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这小丫头的心思之深沉,总是能够超出它的预料,一点都不像她姐。 不过很快,银院长的注意力,便重新落在了光幕中的画面之上。 没想到女主角都退场了,但自己却还能够看到那档子恋爱综艺节目的后续。 正好—— 它也想看一看。 奥菲丽娅口中,那拉斯特所早已经做出的觉悟,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本章完) 第122章 奥菲丽娅,想给你姐姐戴绿帽的女人 第122章 奥菲丽娅,想给你姐姐戴绿帽的女人,貌似不止一位(6k) 日轮已然落下,皎月却未曾升起。 这是最深沉的黑夜。 拉斯特矗立在陡峭的高崖之上,宛若一尊寂静的雕塑,耳畔则是海潮奔涌的轰然鸣响。 拂面而来的晚风中,还残留着少女那淡淡的,让人联想到清冷雪松的发香。 那具温热柔软的娇躯,仿佛仍在怀中。 但是下方,那冰冷的汪洋却已经吞没了一切,仅余下数千万吨的海水在悬崖之下翻涌着,浪潮在黑色的山石下碎成白色的水。 拉斯特漆黑的眼眸不知何时变成了银白色,其中流转着诡秘的色泽——「窥秘之眼」悄然发动了。 而在窥秘之眼的灵性视野中……冥界女王海伦所坠落的汪洋大海,则变了个模样。 那原本深沉无比,任何光亮都无法穿透的海水,在灵性视野中却变得全然透明。 而在深海的尽头,那原本应该是海底大陆架的方位—— 此时此刻,却有一道漆黑与昏黄交融,吞噬了一切光芒的裂隙,随着冥界女王的坠落而悄无声息地洞开,继而又缓缓合拢。 就仿佛,那第六纪创世的神话中,最古老的神祇之一——死神陨落后,祂残留的躯壳所化作的冥渊。 不。 并非是人们所杜撰而出的,虚无缥缈的神话与传说,而是真实分明的现实。 拉斯特的眼眸中,那诡秘的银芒更浓郁了几分。 他将目光从悬崖下的漆黑大海上收回,转向了自己的手掌之间——那枚朦朦胧胧,带着虚幻之感,与现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棋子。 原本,这枚拉斯特破开了海伦心脏方才顺利取出的虚幻棋子,通体都呈现着晶莹如玉的外观。 但是,此时此刻。 在「窥秘之眼」的视野当中,却有丝丝缕缕的昏黄色纹路,布满了那枚棋子整片皎洁如玉的棋身。 仿佛密密麻麻的蛛网一般。 有无数条虚幻的,如同血管一般的通路以那枚棋子为源头延伸而出。 直抵天空的尽头,海洋的深处,虚无的彼方。 与此同时,在灵性视野当中……这枚晶莹的棋子,以及那缕缕萦绕在它周身的昏黄色虚幻血管,还在有节奏地闪烁着。 仿佛心脏的跳动。 每一次悸动,那蛛网般的昏黄色血管纹路便会变得浓郁几分。 就宛若是真正的心脏,在向整具躯体供应自己的血液一般。 只是,被那万千道血管般的黄昏通路所连接的,这枚心脏的躯壳——却并非是人类的血肉之躯那样微渺的东西…… 而是整座王城。 乃至于整个名为「乐园」的国度,以及这座国度所涵盖的天空、大地、海洋…… …… “「死神的心脏」吗?” 拉斯特看着手中那枚虚幻而朦胧的棋子,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容。 「死神遗物」 「旧神的残骸」 「神之心」 这枚晶莹如玉的棋子有着太多的名字,亦承载着太多的隐秘。 最开始听到这些浮夸名字的时候,拉斯特还以为这就是些口胡出来,夸大其词的称呼。 就好像前世那些国产无良页游里,随便拿把刀就敢叫「屠龙宝刀」,随手握把剑就是「诛仙剑」,随便一个路人就装备着「盘古斧」那样……反正就是个名字而已,当然怎么霸气怎么来,吹牛又不犯法。 但是,在用「窥秘之眼」,结合他从秘仪塔中收集到的情报仔细分析之后—— 拉斯特方才发现,这些名字,似乎还真不是胡诌出来的。 为什么「乐园」的存在会如此特殊……作为冥者的乐土,居然可以让不被这个世界法则所允许的亡者,已然逝去的残影依旧长存于世上,甚至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为什么不论是西塞尔,亦或者是那藏匿于历史帷幕之后,近乎从不显露踪迹的「守墓者」……像他们这样高高在上,有资格俯瞰众生的传奇,却都对「乐园」的存在如此重视? 为什么西塞尔说过,每一条传奇之路,每一位传奇的诞生,都是不可复制的奇迹,皆是整个时代的主角……但冥界女王海伦却能够与生俱来的强大,未曾修炼,便在乐园中拥有近似传奇的位格。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那位尊名为「死神」的旧日古神,在陨落之后所残留的遗骸。 而所谓的「乐园」,所谓的冥界之国,便是建立在死神的残骸之上。 即便已然陨落了数个纪元,但死神的残躯却依然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力量,将周遭的生灵转化为亡者,将原先的大地与海洋皆化为了冥渊。 而死神遗骸的心脏,则遵循着某种法则,化为了拉斯特眼前,那仿佛国际象棋一般,由黄昏光芒所凝聚而成的虚幻棋子。 在后世,秘仪塔中对这种神明的遗物有着一个统一的称谓—— 「星杯」 触及了神域的神话生物,在陨落寂灭之后……从其遗骸上所析出的、汇聚了神性与权柄的结晶,便是星杯。 即便伴随着数个纪元的光阴,不论是死神残躯之上的力量,还是星杯中的神性都流逝了绝大部分,但其依然有着极大的价值。 生来便收容了死神星杯的海伦,未曾经历过任何锻炼和战斗,「死神」序列长阶便自然而然地抵达了六阶。 而作为那具神之残骸的核心器官,她立足于乐园之上时,更是能够直接发挥出那具残骸的部分位格,让自己达到近似传奇的领域。 甚至,以星杯为钥匙,慢慢吞噬那道死神残躯之上的全部力量,最终成为新的死神也未尝不可能。 只是—— 倘若是纪元中页,那文明繁盛的黄金时期,这枚旧神心脏自然是不可多得的至宝,承载着海伦登上了冥界女王的王座。 但是…… 在此时此刻。 在这个文明的星火缥缈,即将迎来终末的纪元尾声,死神的「星杯」却不再是天降的恩赐,一步登天的至宝。 而是祸乱与灾厄的原点,纷争之漩涡的源头。 一位古神所遗留,蕴含着其全部神性与权柄的星杯……即便是守墓者也绝不会放过。 星杯本身的位格和加成,对传奇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们早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传奇之路,不可能为此而特意更换序列,从头再来。 但是,这件星杯却是一柄钥匙。 一柄,可能借此继承旧日神祇「死神」全部遗产的钥匙。 而站在守岸人的立场,西塞尔也绝不会允许这柄钥匙落入守墓者之手。 仍然存世的真神,不论是正神还是邪神,其对现世的出手,都必然存在着某种限制。 或许是处于不同的维度,又或许间隔着某种难以逾越的障壁……只能通过祭祀、污染物、信徒、传播信仰等方式,才能短暂地在现世降临力量。 若非如此,倘若诸神能够毫无顾忌地行走大地……那凭借着仅有一位传奇的守岸人,根本就无法从诸多邪教团的觊觎中,维系着人类文明存续如此之久。 但是—— 新生的、或是已然陨落的神话生物,却是并不在限制之中的特例。 倘若借助星杯这枚钥匙,被图谋不轨者继承了死神的遗产……或是唤醒了这具沉寂数个纪元的死神遗骸。 那一切的一切,都将变得无可挽回。 因此,围绕着死神星杯这枚钥匙,所酝酿的——是一场将守墓者与守岸人,将复数位的传奇都席卷入其中的巨大风暴。 海伦的位阶固然能够在主场的加持下比拟传奇,但在那些真正一步一个脚印登临传奇的强者面前,她的心性与战斗经验却和稚童无异—— 倘若继续手握着能够继承死神遗产的钥匙,身处风暴的中心……那海伦除了被那巨大的风暴撕成碎片之外,绝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不论是拉斯特的前世还是他穿越后的异世界。 所以,此时此刻。 那深海的尽头,由死神遗骸所化的冥渊……要远比位于纷争漩涡中心的乐园王城,对于海伦更为安全。 心中闪过如此思绪的同时,拉斯特的精神忽然微微一顿。 下一刻。 …… 【你已缔结了崭新的「缘」,愚人的图书馆·死神长阶已解封】 【你解锁了全新的卡牌——『死神』·阿克希娅】 …… 【你与阿克希娅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死神』·阿克希娅的当前羁绊等级由1提升至了2】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死神·漆黑视域」】 …… 【你与阿克希娅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死神』·阿克希娅的当前羁绊等级由5提升至了6】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死神·苍白之体」】 …… 宛若登上了许多天没用的qq号一般,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正在他的脑海中浮光掠影般的闪烁着,飞快刷屏。 这是夜刃「愚人图书馆」的反馈,直到这一刻,才宛若爆炸一般地奔涌而出。 而在拉斯特的精神世界深处。 那座没有光亮,仅有二十一条长阶无限延伸的漆黑高塔里。 一条全新的纯白阶梯前,那虚幻的淡金色锁链封印也悄无声息地解除,显露出了其后无限延伸,直通向彼方的石阶。 在那纯白的长阶之中,有六层已经被光芒所照耀,但还有四层未曾被点亮,笼罩在一片虚无的深暗里。 长阶前莹莹的光点正在汇聚,化为了一道虚幻而璀璨,缓慢旋转的卡牌。 虚幻卡牌的背面,是骑着苍白色马匹,高举着蔷薇十字的旗帜,俯瞰芸芸众生的死神,他的脚下跪服着头戴王冠的国王。 而在卡牌的正面,则是一位有着黛紫色眼眸,冰蓝色长发飘荡的少女。 她身穿着纯白色的校服长裙,佩戴着繁星大学的校徽,素白精致的俏脸上寻不到一丝感情涟漪,宛若冰山般淡漠。 看着眼前那张缓缓旋转的「死神·阿克希娅」卡牌,拉斯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不论是死神牌的立绘,还是愚人图书馆的信息,皆在向他昭示着一个无比清晰的信息。 也印证了,那在拉斯特心中早已经徘徊了许久的假设—— 繁星大学的学生会长,圆桌首席,持有着「死告天使」夜刃的阿克希娅……与自己陪伴了半个月的冥界女王海伦,便是同一人。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阿克希娅与自己,出现在了本应该无法组队进入的同一个纪元残响当中。 而且,似乎还被夜世界压制了自己作为阿克希娅,作为黑夜旅者的部分记忆,而以那位冥界女王海伦的身份,在夜世界中生活了下去。 “「愚人的图书馆」此前一直毫无动静,直到现在才浮现出提示……” “是因为,我与女王海伦的所谓羁绊,只不过是在夜世界的记忆压制之下,所制造出来的一段虚幻的回忆吗?” “而直到此刻,阿克希娅身上的记忆封印,被我用西塞尔领袖给我的光之匕首贯穿,苏醒了作为黑夜旅者的记忆……” “这段羁绊也就由原先的虚幻,升华为了现实。” “还有,我与阿克希娅的羁绊等级,是羁绊六……” “解锁的原典之中,也都是死神这条序列长阶所对应的能力,而未曾解锁夜刃「死告天使」。” “看来,「死告天使」的夜刃并不像希尔缇娜的「无限之剑」那样有着多层效用,而仅仅只用解锁一次……如此强大的夜刃,也许需要在羁绊等级七,这个对应着「传奇位阶」的特殊数字才能解锁。” 拉斯特注视着愚人图书馆面板上的文字,陷入了细微的思索。 这是迄今为止,他在「愚人的图书馆」上所建立过的最高羁绊等级,比与希尔缇娜的「羁绊等级:5」都要高出了一级。 但是,倘若是去估算拉斯特和海伦女王羁绊的话,那他们之间的羁绊,应该还要比羁绊六更高一些。 对那位不谙世事的冥界女王而言,自己便是她生命里的全部光亮,是童话书中的男主角具现在了现实,踏着云彩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再加上最终拥抱时背刺的那一刀,让渴望童话成真的女王,那原本憧憬的希冀破灭,由希望坠入绝望的深渊…… 这样刻骨铭心的羁绊,即便未曾达到羁绊九,也应当是羁绊八或者七才对。 但此刻,他与阿克希娅的羁绊等级却是羁绊六。 合理的解释,便是因为海伦并非是阿克希娅的全部。 夜世界中的「冥界女王海伦」,不过是由夜世界的力量,在纪元残响中闪回的npc,是往昔历史的幻影……幻影本身空无一物,是因为阿克希娅扮演,这道幻影才有了意义。 阿克希娅与拉斯特,就好像是一场舞台剧的男女主角。 因为夜世界这个舞台剧导演所制造的种种巧合与误会,而在虚妄的历史残响中,共同出演了这样一场爱情舞台剧。 而此刻误会解除,阿克希娅原本的记忆恢复,知晓了自己作为黑夜旅者的身份,也明白了自己只是一场舞台剧里的女主角……刚才的演出只是为了节目效果所以让你服用了失忆药丸,都是节目效果,都是剧本,当不得真。 那此后,扮演男女主角的演员们所该做的,自然便是演出散场,平静告别,然后回归各自的生活。 只是—— 羁绊六的等级,虽然比剧本里男女主角间的关系略低。 但是,却又已经远远超出了「逢场作戏的演员同事」这样的关系。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被夕阳浸染的火红天幕里,那位冰蓝色长发少女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话语,仿佛犹在眼前。 所以,对她而言—— 这句话里的「童话」,并不仅仅指的是那本《银翼年代记》…… 也是在说,那由冥界女王海伦,与守岸人小队队长拉斯特所各饰男女主角的童话吗? 演出是假的,但在演出中所萌芽的情感,却真挚闪耀如钻石,而绝非虚妄。 这是阿克希娅的态度。 明知道童话的虚假,明知道现实的冰冷与残酷,却依旧发自内心的坚信着…… 无论她是那位繁星大学的学生会长,还是那位冥界之国的女王,这份心意都从未有过改变。 那么,我自己呢? 从始至终,自己是否也正身处一场童话剧本的舞台剧中,作为其中的角色出演而不自知? 不止是在夜世界的纪元残响里,还有—— 「迦南」 注视着手中那枚晶莹剔透,在夜色里荡漾着昏黄色光芒的棋子,死神的星之杯。 拉斯特漆黑的眼眸中,极为罕见地闪烁过了一丝惘然。 但是很快,那些微的惘然便在刹那间消失不见,那双眸子重新回归了澄澈的虚无。 无论海伦是否便是阿克希娅…… 从始至终,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都未曾有过分毫的改变。 “给梦幻的童话,一个完满幸福的结尾。” “要是让银院长知道,我为了保住它的另一张饭票而如此努力的话……是不是愚人图书馆的「月亮」牌也有机会再升一级了?” 道出了如此喃喃自语的同时,拉斯特也缓缓举起了那枚死神的星杯。 自从他用手触及了那枚朦胧而虚幻棋子之后。 在「窥秘之眼」的视角中,便有无数道昏黄色血管般的通道,不顾一切地从星杯之上,向拉斯特的右手皮肤涌去。 就仿佛,是终于寻找到了新的宿主那般…… 不过,每当这些流淌着黄昏的血管即将侵入拉斯特皮肤的刹那,却有苍白的光辉闪烁而起,将这些昏黄色的血管都阻隔在了拉斯特的血肉之外。 夜刃原典「沉默失格·凋零石子」。 只是此刻,看着那向着自己的血肉涌动,宛若饥渴的毒蛇一般的那些黄昏丝线。 拉斯特的嘴角,也多出了一抹弧度。 “既然如此渴望寻找到一具新的宿主,崭新躯壳的话……” “那么,便给你好了。” 无声的话语垂落。 就在拉斯特即将做出进一步行动前,他的动作忽然微微停顿了一下。 在拉斯特的身后,那通往峰顶悬崖的崎岖小径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随时间推移,那上山的脚步声也越发清晰分明。 …… 现世,秘仪塔。 满脸愁容,毛茸茸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正在不断踱步转圈圈的银院长,却忽然停下了那转圈圈的步调。 而在它的身旁,素白小脸上泛着不自然红晕的奥菲丽娅,也同样微愣了一下。 “小缇娜她妹。” “看来,不止是我,就连你的香槟也同样开早了啊。” 银院长的话语幽幽地传来,带着几分反打脸的幸灾乐祸。 “想要为你王姐戴绿帽子的女人。” “貌似,不止一位啊……” (本章完) 第123章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情感,格蕾 第123章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情感,格蕾(二合一) 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水将本就少人行走的山路变得泥泞不堪,也模糊了少女的双眼。 格蕾就这样奔跑在上山的蜿蜒小径上,污浊的泥水沾染在了她素白的脸颊上,却未曾让她的脚步为此停滞分毫。 而在格蕾的灵魂深处,那原本虚无缥缈,难以感知,也难以捉摸的命运之力…… 此时此刻,却具现为了无比分明的警兆。 会死。 会死。 会死的。 那是仿佛由鲜血所书写而成,鲜明无比,直接刻印入格蕾灵魂深处的警示……亦是来自命运的预兆。 无声的灾厄、祸乱、阴谋……正在乐园,正在这座王城之中缓缓汇聚。 而这条蜿蜒小径的尽头,这座山峰的峰顶,便是那风暴的核心,一切纷争与灾祸的源头。 要想最大程度地保全自身,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存活下去—— 那么现如今,格蕾所应该做的,便是立刻回到西塞尔领袖的身边,寻求这位守岸人传奇的庇护。 寻找靠山,来保全自己的安危……这是格蕾一直以来所抱持的想法和行动准则。 在她的眼中,那些遍布大陆的人类聚居地便宛若荒野之上的一个个狼群,而她则是流浪于一个个狼群之间的幼狼。 有些狼群很弱小,会被荒野上更强大的野兽所吞噬,届时她便只能再度流浪……还有些狼群则很强大,拥有着最强大的头狼,加入那样的强大狼群便能安全。 在遇见拉斯特之前,这便是格蕾对于世界的认知。 当初的她之所以会想要加入守岸人,也正是因为守岸人组织是她认知里荒野中的强大狼群,拥有着西塞尔这位最强的头狼……只要加入其中,便能够获得安全。 但是—— 此时此刻。 曾经坚信的认知与准则,还有那自灵魂深处弥漫而出的,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皆被格蕾抛之于了脑后。 她就这样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脏兮兮的靴子在山路上踩出了一个个浑浊的水坑。 大雨还在下。 由原本牛毛般的细雨,化为了倾盆的大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这条仿佛永无止境的蜿蜒小径,终于走到了尽头。 格蕾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翻过了最后的一个小坡。 紧接着,格蕾便看到了山崖的峰顶……那道身穿黑色风衣的修长身影。 他伫立在陡峭悬崖旁,正俯瞰着山崖下拍打礁石的漆黑大海,漆黑的剪影仿佛与悬崖融为了一体。 是拉斯特哥哥。 虽然因为背对着自己的缘故看不清脸庞,但是仅凭着那模糊的身形轮廓……格蕾便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幸好。 幸好……被自己赶上了。 自己预想中,那种最坏的可能性并没有发生。 拉斯特哥哥还安然无恙,并没有出事。 看来,那位守墓者的传奇是被西塞尔领袖给震慑到了,还并没有来到这里。 最后残存的体能也在翻越一道坡度时消耗殆尽,格蕾失去了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 她的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了那浑浊的泥水里。 少女银灰色的发丝被污水所沾染,全身上下的衣物都满是浑浊的泥垢,让她看起来比乞丐还要狼狈…… 但是此时此刻,格蕾的心中,却只有庆幸。 庆幸拉斯特哥哥的平安无恙。 不过,现在自己和拉斯特哥哥还远远谈不上安全。 虽然确认了拉斯特哥哥的安危,但自己灵魂深处的,那来自于命运的警兆却未曾消散,而是宛若阴云般时刻徘徊在心头。 这里,马上便会成为风暴的中心…… 所以,自己必须立刻带着拉斯特哥哥离开这里。 怀揣着如此的念头,格蕾强忍住跌倒在碎石上的疼痛,从大雨中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的身影,便想要开口。 然而,下一个刹那。 格蕾的目光,却忽然凝固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身后格蕾的动静一般,伫立在山崖尽头的拉斯特侧过了身子,显露出了他正面的模样。 他的左手握着一把仿佛由纯粹光芒汇聚而成的匕首,那灿金色的刃身,分明沾染上了一抹鲜艳的红。 那件漆黑风衣的正面,连带着拉斯特的脸庞都被飞溅的鲜血所浸染,即便是狂风暴雨都无法彻底洗尽那抹血迹。 而在拉斯特的右手,则紧握着一枚笼罩着朦胧的黄昏光辉,却又晶莹剔透的棋子。 当那枚昏黄棋子出现的刹那,格蕾的灵魂便疯狂刺痛了起来,命运之力在发了疯似,不顾一切地向她报警。 这枚棋子,便是那命运预兆里风暴的核心,一切灾祸的源头。 也是根据拉斯特哥哥的情报,自己此前想要去王城宫殿内窃取,却未曾在情报地点中找到,反而落入陷阱,害得影仆姐姐为了营救自己而牺牲的「死神遗物」。 未曾说出口的话凝滞在了喉中。 冰冷的雨滴拍打在格蕾的脸颊上,心灵也随之一同坠入了尘埃。 无数此前就已经知晓,却被格蕾强行压下,视若无睹的信息……在此刻宛若爆炸一般地疯狂涌出,冲刷着她的大脑,让格蕾的脑海空白一片。 为什么明明自己在影仆姐姐的协助下,绕开了所有的禁制……但守岸人小队潜入宫殿偷取死神遗物的计划却依然会被察觉,甚至还有时间提前设下了陷阱? 为什么明明拉斯特哥哥是和海伦女王一起上的山,但此刻峰顶上却只剩下他一人?那抹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按照传递回来的情报,那明明应该位于宫殿藏宝库内的死神遗物,此刻却会出现在拉斯特哥哥的手上? 从始至终,西塞尔领袖的判断都未曾出错。 是拉斯特哥哥故意传递回了错误的情报,并且提前将守岸人小队的计划泄露给了敌人。 令整个失落乐园计划都功亏一篑,更让所有队员都身陷险境,若非是西塞尔领袖及时赶来,整个守岸人小队都早已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实,格蕾早该发现的。 只是,自己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相信这种可能性而已。 格蕾奋力地抬起了头,抬头望向山崖的尽头。 雨落狂流的漆黑天幕中,少年那道修长的身影……此刻却是如此的陌生。 “为什么?” “为什么要传递回错误的情报?” “为什么要外泄小队的行动计划?” 格蕾的悲鸣声混杂在狂风暴雨中,嘶哑破音到连她自己都难以辨认。 “为什么……要背叛守岸人?” “你回答我啊!拉斯特哥哥!” “告诉我,这是因为我自己过于愚钝而产生的误会,只是一场巧合,并非是你的本意!” “告诉我……你是被那个守墓者传奇胁迫的,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 然而,面对少女那嘶哑到甚至有些像是恳求的质问。 拉斯特,却未曾给出格蕾所殷切期盼,无比渴望的回答。 “为什么……吗?” 少年缓缓垂下眸子,注视着手中那枚昏黄色,朦朦胧胧的棋子。 那张俊秀而漠然的脸庞……此刻却带着让格蕾感到极为陌生的表情:“当然是为了死神遗物,神之遗骸。” “对超凡者而言,这是开启传奇之路的钥匙,一步登天的至宝。” “同时,于我而言,这也是让我有机会成为守墓者的一员……” “真正地登临神域,不受纪元终结的约束,迈向永恒与不朽的敲门砖。” 咔嚓—— 即便心中早有预感。 但是此时此刻,听着拉斯特亲口说出的,那不加掩饰的话语…… 狂乱的雨声里,格蕾分明听到自己的心灵深处,传来了某样东西破碎的声音。 “就为了……那种东西?” 漆黑的天空下,狂乱的暴雨中,格蕾低垂着头。 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即将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的情感。 “传奇之路什么的,难道不能够仅靠自己的力量,不借助外力踏足吗?” “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成神、与世长存,永恒不朽……这些事情,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甚至,值得为此辜负信任你的同伴,为你任劳任怨的影仆姐姐的生命?” 她猛地抬头,灰色的长发被暴雨打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格蕾的脸颊垂落而下,水珠滴落在山石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她的声音由悲鸣化为了怒吼。 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熊熊燃烧的烈焰,但火光里却映射着正在支离破碎的脆弱憧憬。 “如果这就是你的心愿的话……” “那我记忆中,那个不顾一切,不惜自残双眼,也要将我从冻水镇永无止境的幻梦里解救的拉斯特哥哥,又算是什么?” “那个亲身向我诠释了「守岸人」的真谛……为我的心中种下了对于守岸人的憧憬的拉斯特哥哥,又算是什么?” “我对你的憧憬,因为你而萌生出的,想要加入守岸人的愿望,还有为此而付出的所有汗水和努力……在加入守岸人后所有的自豪与满足。” “因为与拉斯特哥哥你的重逢,开始期待起了第二天的到来;开始盼望着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能够回到守望尖塔继续先前生活的渴求……” “这一切的一切,对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在你眼中,我和守岸人组织、还有影仆姐姐他们,那些信赖你,仰慕你的队员们……又被算作了什么?” …… 少女的嘶吼声穿透了雨幕,在整个山崖之上回荡。 然而,面对格蕾怒吼的质问,拉斯特的神情却依然未曾有分毫的动摇。 他只是沉默地抬起了那枚虚幻的棋子。 下一刻,拉斯特的眼眸中,一抹蓝光闪过。 而他周身的气场,也陡然一变。 原先那「高塔」一般,温和而沉稳的气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阴沉的死寂。 冰冷、寂静、苍白……仿佛永恒的虚无。 就和曾经的冥界女王海伦一般无二。 「愚人的图书馆」发动,所有的原典都被替换,更换为了从新获得的「死神·阿克希娅」卡牌上,所继承的死神序列的能力原典。 六枚死神序列的原典被同时装备。 刹那间,拉斯特周身的空气中,都荡漾起了一层黄昏的色泽。 利用「愚人的图书馆」,他将自己短暂地化为了,一位真正隶属「死神」序列长阶的超凡者。 在做完了准备之后,拉斯特方才握住那枚死神的星杯。 然后,他举起了那柄赤金色的光刃,一把按在了自己的左心口。 鲜血伴随着刀光飞溅,胸骨也被光之刃毫无阻碍地贯穿。 破碎的血肉与森森的断骨里……显露出了拉斯特那颗鲜红色,正在不断跳动的心脏。 换做是正常人,哪怕是寻常的超凡者……心脏的要害遭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恐怕早已经暴毙。 但是,此时此刻,拉斯特却依旧面无表情。 【死神·苍白之体(已解锁)】 【身为死神的使徒,你拥有短暂抗拒死亡的能力】 【你的身体不存在「致命要害」这一概念,你所承受的伤势将会被均匀地分担到全身,并免疫绝大部分普通疾病】 这是「死神」这条序列长阶,位于第五阶层的能力。 而此刻,苍白之体也被同样加护在了拉斯特的身上,让他能够在遭受了心脏被贯穿的伤势后也只是面色煞白了几分,依然保持着行动能力。 紧接着,他将手中那枚虚幻棋子般的死神星杯,一把按入了自己鲜活的心脏当中。 明明是散发辉光的棋子,但是在触及心脏的一刹那,却毫无凝滞地融入了拉斯特的躯体之中。 下一刻,他的那道伤口处,破损的血肉忽然开始扭曲了起来。 拉斯特那被光之匕首贯穿的伤口开始了急速的修复,愈合,很快便复归了原样。 做完这一切后,他方才再度转身。 透过瓢泼的大雨,跨越山崖的间隙。 俯瞰着眼前那位跌坐在泥泞里,白皙俏脸也被泥浆沾染,翠绿的眸子里满是破碎、幻灭与愤怒的少女。 赤金色的刀光划破雨幕,在拉斯特的指尖灵巧地转了个方向。 然后,这柄同时沾染过拉斯特和海伦两个人心头血的匕首,便被抵在了那枚绘制着守岸人图案的银质翼徽上。 “所以说,你还是不明白啊……格蕾。” 淡漠的话语,夹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在雨幕中传来。 那枚赤金的光之匕烧灼着接触到的金属,贯穿了整枚徽章。 在守岸人的银质翼徽上,留下了一道深刻分明,象征「背叛」的划痕。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情感。” (本章完) 第124章 明白自己的弱小了吗,格蕾?(二合 第124章 明白自己的弱小了吗,格蕾?(二合一)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情感……” 冰冷的言语宛若冷厉的刀,一字一句地刻印入了格蕾的脑海之中。 但是,即便如此。 此刻,狼狈不堪的灰发少女心底,却依然怀抱着最后的一丝念想。 被她视为救命稻草的念想。 也许,拉斯特哥哥只是被人用「阴影」序列的能力所催眠,或是被用某种特殊的异能给蛊惑了。 被强大的幕后黑手所洗脑,篡改了记忆,修改了人格,强制注入了新的思想……沦为提线木偶一般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拉斯特哥哥的所作所为,还有道出的冰冷话语,也都是被那位幕后黑手所操纵着所做的。 这并非是他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所以,自己所需要做的,便是想办法将拉斯特哥哥原本的自我所唤醒。 然而,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 仿佛是看穿了格蕾的所思所想一般,山崖尽头的少年再次开口。 “人是会变的,格蕾。” “漫长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就好像陷入热恋期的年轻情侣,在海誓山盟的那一刻,他们所道出的誓言都是发自内心的。” “但是当数十年过去,步入中年的人们,再回首往昔的海誓山盟时,却只会嗤笑那时的天真和幼稚……错把短暂的荷尔蒙冲动,一时的情感上头,当成了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甚至还为之要死要活。” 拉斯特的声音跨越了山崖,穿透了狂风暴雨,字字分明地在格蕾的耳畔响起。 “从始至终,我都并没有被精神控制,也没有被他人催眠、腐化、蛊惑了心智……” “泄露守岸人小队计划也好,害死了影仆,杀死海伦夺取死神星杯也罢,这都是基于我自己意志所做出的选择。”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昔日刚刚加入守岸人时的景象,依然记得在那些任务结束后与队友们举杯共饮庆祝时的欢愉。” “我依然记得与你之间的所有回忆,从冻水镇到守望尖塔……还有曾经我所坚信,并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名为「守岸人」的正义。” “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生命是最为脆弱的事物,若是不变得强大,不登临传奇……那些所谓的理想与情感再是绚烂,也只不过是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而已,就好像已经身死道消的海伦女王。” “唯有跨越人类的界限,登临神座,成为非人的存在,才有资格真正地触及「永恒」与不朽。” 他俯瞰着不远处跪坐在地,在风雨里失魂落魄的灰发少女。 “这是现在的你,所永恒无法明白的东西。” “未曾经历过那漫长的,长到令人发疯的生命历程。” “未曾体会过身边的亲近之人一个接一个地衰老,逝去,从高朋满座的宴客厅到满目疮痍的空荡废墟,那份难以言喻的寂寞与空虚……” “也未曾在光阴的长河里,亲身感受着肉体、精神、灵魂都一点点随着时间流逝,消磨殆尽、连自我都逐渐崩毁的绝望——” “这样的你——” “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理解我的所思所想,去理解我所追逐的「永恒」究竟为何物。” 淡漠的话语在呼啸的风雨声中飘荡。 乌云里,忽然有一道闪电落下,照彻了整片天空,也破灭了格蕾心中的最后一丝念想。 几秒钟后,雷霆的音波方才抵达了山崖之上,让整片山林都为之摇晃震颤。 在暴雷的轰然鸣响中,格蕾轻轻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水滴顺着她素白的脸颊滑落,化为了蜿蜒的沟壑,一时间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在这一刻,有万千道模糊的画面,朦胧的图景,宛若浮光掠影一般在格蕾的脑海中炸开。 在虚幻的冻水镇里,在镇长爷爷的晚宴上,第一次邂逅了拉斯特哥哥与希尔缇娜姐姐…… 夜晚偷偷潜入客房想要偷盗守岸人的徽章,却被拉斯特哥哥所发现,并面对彼时懵懵懂懂的自己,说出了“守岸人并非是荣耀,而是诅咒”的话语。 在自己终于察觉到整个冻水镇真相时所陷入的绝望,还有那位将自己从绝望的深渊里,从永无止境的循环中拯救而出的黑发少年…… 时至今日近十年过去,有关于冻水镇的记忆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格蕾却依然记得那最后一幕的光景——拉斯特的破碎人形矗立在火光里,黑炎中的残躯泛着青铜的色泽。 还有时隔十年后,终于与拉斯特哥哥在守岸人的总部重逢时的惊喜。 为了「失落乐园」计划而在守望尖塔备战的半年时光,每日训练结束后都一起在周边的城镇游玩,以及在乐园之中为了与女王陛下的约会而出谋划策。那是虽然有辛苦与酸涩,但回想起来却更多是甜蜜的每一日…… 一道道画面闪过,那是回忆的破片,是往昔的幻梦,夹带着一位天真少女对美好未来的全部憧憬与希冀。 直到。 那一切虚幻的光影,一切记忆的图景…… 都凝固在了此时此刻的现实—— 漆黑的天幕之下,照彻了黑夜的雷光里,少年胸口那枚贯穿了整枚守岸人翼徽的刻痕。 以及,那道跨越了狂风暴雨,向自己投来的冷漠眼神。 所有的回忆都在雷光中定格。 继而粉碎。 化为了散落的晶莹破片。 直至,坠入虚无的尘埃。 …… “拉斯特哥哥……” 格蕾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庞被刹那的雷霆所照亮,滚烫的泪水滑落。 那张昔日素白精致的脸庞,此刻却在沸腾的情感中扭曲破碎得不成样子。 “你这个,混账的背叛者!” 明明是怒吼的话语,但是少女却带着哭泣的表情,嘶哑的嗓音仿佛悲鸣。 砰砰砰砰砰砰—— 她猛地拔枪,枪口迸射而出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沉寂的夜。 这是格蕾的防身武器。 当初,正是因为在冻水镇中亲眼目睹了拉斯特哥哥使用左轮手枪时威风凛凛的模样,所以格蕾才会模仿拉斯特的样子,也选择了左轮手枪作为自己的武器。 六枚泛着黄铜色泽的子弹,以极其微小的间隔疾驰着射出。 单动速射。 不止是武器,就连拉斯特的技巧格蕾也一同模仿了。 但是,此时此刻,昔日因为憧憬和向往而诞生的技艺,却化为了转向憧憬对象所挥舞的刀锋。 弹道贯穿了雨幕,向着山崖尽头的少年笔直地射去。 不容许绕行的间距。 宛若牢狱的轨迹,将拉斯特所有闪躲的方向封锁至死。 单动速射并不是用于精准射击的技巧,格蕾也远没有拉斯特那样在数百年的磨炼下,早已经登峰造极,臻至化境的射击技巧。 此时此刻,山崖之上那遮挡了视线的雨幕,也不足以让格蕾做出如此精确的瞄准。 但是,她却是「命运」的宠儿。 激射而出的六枚黄铜子弹,每一枚之上都裹挟着流淌的时光。 那是被扭曲的命运。 因果的顺序在这一刹那被扭转,“子弹命中了拉斯特”的果,比“弹道贯穿了枪口与拉斯特之间距离”的因更先一步降临现实。 这是「必中」的诅咒,在开枪的刹那便确定了结果,就仿佛那古老的传说里,只要投出便一定能够贯穿敌人心脏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 收束枪弹命运的轨迹,让射出的枪弹无法被闪避,必定命中目标……这样实用的射击技巧格蕾也只是刚刚开发出来,还并不熟练。 在之前测试的时候,她短时间内能够使用一次便已经是极限。 但是,此刻格蕾对于命运之力的掌控却在极短时间内更进一步,将那收束的命运轨迹同时作用在了每一颗枪弹之上。 六枚穿甲弹撕裂空气,向着拉斯特激射而来。 无法躲藏,也无法逃避,仿佛宿命的裁决。 甚至,还要不止于此。 在格蕾怒吼着开枪的同时,她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便被耀眼的白芒所吞没,仿佛熔化的银水。 格蕾的身后,一根粗壮的树干被狂风所折断,被风暴席卷上了高空,紧接着,不偏不倚地朝着拉斯特的方向砸落。 她的脚下,无数枚岩石与沙粒也被暴风所吹拂,未曾波及格蕾自己,却在山崖的尽头,拉斯特的周围掀起了裹挟着无数尖锐碎石,撕碎血肉的尘暴。 山崖下方,一个如山岳倾倒的巨浪拍打在了凸起的礁石上,溅起了巨大的浪,便要将拉斯特卷入汪洋大海之中。 阴云密布的压抑天空之上,雷光贯彻了天幕,一道怒雷向着拉斯特笔直地坠落…… 这一切都并非是巧合,而是名为「命运」的伟力。 在这般心灵支柱破碎的疯狂中,格蕾彻底跨越了过往的界限,将这条只有她一人踏足过的序列长阶,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仿佛是感受到了少女心中的愤怒与憎恨一般,那原本如涓流一般温和,悄无声息流淌的命运长河,此刻却化为了奔涌的怒涛。 无数的巧合,无数的不幸,灾祸与劫难,被不加节制地肆意制造而出。 向着拉斯特这位负心薄幸的背叛者,发出了绝望的悲鸣,震耳欲聋的咆哮。 然而。 目睹着那咆哮的命运。 目睹着,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对自己施加的威严审判。 雷霆的威光里,拉斯特的表情却依旧沉寂。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六道向自己袭来,被赋予了「必中」这一概念,无法闪避的枪弹轨迹。 然后,拉斯特轻轻地伸手打了个响指。 “取消。” 下一刹那,撕扯开大气,掀起了风暴的弹道,便在他的身前凝滞。 定格在了那拉斯特身周所涌动而出的,混杂着昏黄与苍白色泽……凝固的黄昏里。 然后,所有的弹丸都在顷刻间支离破碎,为了无数道破碎的铜质碎片。 那是「死神」的力量。 即便是没有生命的金属、物体,却也能够被下达「死亡」的命令,继而迎来概念性的毁灭。 在将死神的星杯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之中,强行容纳了这件死神遗物之后,拉斯特也像之前的冥界女王海伦那般,拥有了部分驱使那具神明遗骸的能力。 他们此刻便立足于死神的残骸之上,整座乐园都可谓是拉斯特的主场…… 「命运」的伟力固然磅礴而不可估量,但格蕾所能掌控的命运之力却会受到她自身孱弱身体的限制与约束,又怎么可能敌的过容纳了死神星杯的拉斯特? 黄铜的碎片坠落在被暴雨冲刷,无比光滑的山崖石壁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些子弹确实都命中了目标,达成了「必中」的概念。 但是,倘若子弹本身都已经被概念性毁灭,肢解为了碎片,那即便命中了目标也已经毫无意义。 散落的枪弹并未让拉斯特的动作有分毫的停滞。 漆黑的天幕下,狂乱的暴雨中,他只是目光漠然地俯瞰着泥泞里悲鸣的少女。 然后,一步步地向格蕾走来。 每走一步,拉斯特身侧那流淌的黄昏与苍白便会闪耀一次,将一切朝他袭来的灾厄都湮灭于了虚无。 坠落的巨木,取消。在砸中拉斯特前,巨木便被切割为了无数飞散的木屑。 拍打而来,宛若山岳倾倒般的巨浪,取消。在昏黄的光辉里,惊涛骇浪化为了温和的水流,重新坠落回了那汪洋大海之中。 席卷碎石的尘暴,取消。万千道碎石坠落回地面,宛若乱珠落玉盘,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咆哮的雷霆,取消。在「沉默失格·凋零石子」的苍白光芒里,通天彻地的雷霆湮灭于了虚无,只余下细小的电弧在空气中游离闪烁。 整个世界的咆哮,铺天盖地的灾厄,来自于命运的审判……一切的一切都未曾阻碍拉斯特的脚步分毫。 他便这样一步步地走到了那跌坐在岩石上,全身上下都沾染着污浊,满是泥泞的格蕾身旁。 然后,伸手掐住了少女那宛若天鹅般的白皙脖颈,将她举起在了半空中。 “明白自己的弱小了吗,格蕾?” 拉斯特的话语夹杂在风雨中。 任凭格蕾在半空中如何拼命挣扎,他手上的动作和声音都始终稳定如一,仿佛冷硬的钢铁。 “这就是名为力量的美酒。” “若是不曾拥有力量,不曾变得强大……那么再多的誓言,再多的理想,都是无根之萍一般,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 “这,便是你与我之间的差距——” “那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本章完) 第125章 仇恨我,憎恶我,然后丑陋地苟活下 第125章 仇恨我,憎恶我,然后丑陋地苟活下去吧(二合一) 两人对视。 拉斯特伫立在惊涛拍岸的山崖上,格蕾则头顶着纯黑的天空,鸣响的轰雷与狂风暴雨将整个世界湮没。 自从当初在冻水镇的邂逅之后,这还是格蕾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注视拉斯特的全貌—— 雷光里,少年侧脸的轮廓分明深邃,那双漆黑的眼眸澄澈依旧,仿佛湖底沉着明净的星辰,和格蕾记忆之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明明距离两人的初见已经过去了接近十年,但这十年的光阴,却似乎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然而,此时此刻。 这张原本只要看见,便能够让格蕾觉得心安,带来幸福与满足的脸庞,却只让她感到无比憎恨与陌生。 明明他们的身体靠得很近,仅仅相隔着一道飘摇的雨幕。 但是,两道心灵之间的距离,却前所未有的遥远,仿佛天渊。 “体会到力量的美妙了吗,格蕾?” “以及,在此刻的你身上,那名为弱小的原罪。” 被紧紧地掐住脖颈提到了半空中,那近乎窒息的压力让少女的俏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而拉斯特的话语也如影随形地响起。 “其实,在你的身上,也拥有着变得强大的可能性。” “在刚与你接触的时候我便已经发现了。” “名为「命运」的序列长阶……就与我所收容的死神星杯一样,那都代表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唯一性。” “这是舍弃掉虚无空洞,孱弱而易碎的人类之身,登临那高高在上的神域的钥匙……真正永恒与不朽的敲门砖。” “拥有这份命运的眷顾,你不论身处何方,都会成为香饽饽的。” 少年的声音,宛若恶魔蛊惑的耳语,在格蕾的耳畔飘荡。 “所以说,小格蕾……” “要不要试着与我一起,也加入「守墓者」之中?” “就如同当初在冻水镇中,你因为被我所拯救,从而萌生出了对于守岸人的憧憬,最终成为了守岸人的一员。” “而如今,也只不过是当初之事的复刻而已。既然我叛离了守岸人,那么你所需要做的,也仅仅只是跟随我的脚步便好。” “届时——” “我们也就能够在全新的地方,在永恒的生命里……去延续你所渴望的,那份甜蜜而美好的日常时光。”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年的声音也由原本的冰冷淡漠,恢复了几分过往温和的音色。 这是之前那半年在守望尖塔训练,格蕾所视若珍宝的日常时光里,拉斯特所惯用的口吻。 换作是几天之前,听闻到这般直白的邀请,知晓有机会与拉斯特哥哥再度延续那段甜蜜的日常……那格蕾大概早已经羞红了脸颊,心中如同小鹿乱撞般雀跃。 而倘若是十年之前,那个如同幼兽般懵懂无知,并不知道理想和信念为何物,而只是漫无目的地流浪,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小女孩,大约也会毫不迟疑地接受拉斯特的邀请。 但是—— 此时此刻,格蕾却仅仅只是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顺着她素白的脸颊滑落,但再度睁开双眼时,格蕾的眼眸中却已经再无迷惘。 “拉斯特哥哥……我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你……但是实际上在我的心中,那个真正的拉斯特哥哥已经死了。” “现在的你,只让我感到厌恶与憎恨。” “你不是我的拉斯特哥哥,而仅仅只是一个取代了他的躯壳与灵魂,为了所谓的变强,所谓的永恒而不择手段……狰狞丑陋的野兽而已。” “你把一代代守岸人的坚持,把影仆姐姐的牺牲……” 强忍着那脖颈处被不断收紧,窒息到濒死的痛楚。 她对着拉斯特,道出了决绝的话语。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格蕾拒绝了拉斯特的邀请。 那此前她曾经无比盼望,只是想想便会感觉到甜蜜的美好邀请。 “我和拉斯特哥哥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背叛,那我便不需要敌人这般假仁假义的仁慈。” 格蕾道出了沙哑的声音,正如许多年前,在冻水镇中她对拉斯特所说出的请求那样: “杀……了我。” 然而,面对求死的言语,格蕾面前的少年,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仿佛是察觉到了格蕾言语中的决绝一般,拉斯特也收起了那副蛊惑般的温和语调,重归了此前的漠然。 “杀了你?”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如你所愿吧?” “有时候,死亡本就是一种奢侈的解脱。” “身为命运的眷者,这条序列长阶的唯一持有者……你的存在本身,便有着等同于死神星杯的价值。” “我相信,守墓者会很喜欢我的这份见面礼。” 他轻巧地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刻,有光辉在他的指尖汇聚。 在格蕾那柔软的娇躯周围,凝结为了一副泛着黄昏色泽的镣铐。 当那具黄昏镣铐落在格蕾身体之上的刹那,她便感觉全身上下都一阵僵硬。 她丢失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就连动弹一根小指头都无法做到,就更别提想办法自杀了。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差距。” “只要拥有力量,便能够随意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宰制他人的命运。” “而弱小者,则只能化为羔羊,任由他人的宰割——” “就连死亡,都得祈求敌人的恩赐与施舍。” 接二连三的讽刺,再次从那俯瞰的少年身上传来,落在了格蕾的心灵之上,铭刻出了一道又一道划痕。 但也就是在这时,拉斯特的动作骤然一顿。 下一个刹那,他猛地放开了已经完全沦为待宰羔羊的格蕾,身形向着后方急速退去。 轰—— 烈阳的光芒贯穿了苍穹。 漆黑的天幕中,至暗长夜的最深处,忽然升起了一轮燃烧的日冕。 照亮了半边的天穹,就仿佛真正的太阳一般,向着整个世界散播着无与伦比的光与热,宛若真正的白昼降临。 狂风。 雷霆。 暴雨。 乃至于那永暗的长夜,都在炽烈明亮的纯净光芒里悄无声息地消散,化为了无形。 这是独属于传奇的伟力,一言一行皆可以转化为修改世界的法则,乃至于改写一定区域内的天象。 西塞尔的身影从那煌煌燎燃的日冕里走出。 他注视着拉斯特,目光无波无澜。 “背叛守岸人,泄露任务计划,残害同伴……杀无赦。” 没有任何多余的对白。 明明曾经是并肩作战的上级与下属,但此时此刻,西塞尔却只是用如此简略的一句话,宣判了拉斯特的结局。 那轮辉煌的日冕在顷刻间扩张。 煌煌的辉光夹带着无穷无尽,仿佛能够将整座大海蒸干的光与热,向着拉斯特碾压而来。 啪嗒—— 啪嗒—— 无数道事物破碎的声响在同一时刻炸响。 苍白与昏黄交织的光辉,死神遗骸残留的力量、拉斯特自己所装备的原典…… 一切的一切都在阳光中支离破碎,继而湮灭为虚无的尘埃。 归根结底,拉斯特自己「高塔」序列长阶的位阶也不过是三阶而已。 当然,身为夜刃「愚人的图书馆」的持有者,还收容了死神的星杯,立足于乐园这一死神的遗骸之上,他的真实战力自然不能用普通的三阶超凡者来衡量。 但是,拉斯特毕竟不是真正的「死神」序列长阶,那只是用「愚人的图书馆」强行伪造出来的假象。 而他也不像海伦那样在出生的那一刻便收容了死神星杯,而是用极为简单的粗暴方式强行融合。 自然,也就无法像那位冥界女王那样,对死神的力量真正融会贯通,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而仅仅只是极为粗糙地操控而已。 用来蹂躏蹂躏格蕾这种同样青涩稚嫩,未曾真正成长起来的原石,那自然是够用。 但是,当面对守岸人领袖西塞尔之时……那些依赖外物所强行拔高的力量,却宛若一粒蜉蝣见青天,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唯有传奇才能抗衡传奇,这是超凡者世界的铁律。 每一位传奇都是一整个时代的主角,他们的诞生皆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奇迹。 哪怕是拉斯特和格蕾,也只不过是刚刚获得了通往传奇的钥匙,窥见了那独属于自己,独一无二传奇之路的一角……但最终他们究竟能否真正登临传奇之座,一切都还犹未可知。 而西塞尔,哪怕在传奇领域中亦是强者。 这是无可逾越的天渊。 拉斯特的周身,一道道光芒皆在闪耀,但紧接着这些技能便接二连三地破碎,就连一丝一毫的阻碍都未曾起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轮煌煌的日冕逼近,带着灼热的光芒。 等到那轮日冕彻底将拉斯特所吞没,那么不论是死神遗骸的力量,亦或者是巴尔巴罗萨教授那「沉默失格·凋零石子」的夜刃,都将完全失去效用。 阳光一点点朝着他的身体逼近。 极为缓慢,却无可阻挡,也无可逆转,向着拉斯特被湮灭为灰烬的结局。 仿佛是预感到了那破灭的结局一般,拉斯特的身形正在奋力地挣扎。 但不知为何,他的视线却依旧平静如水,在无声无息间,拉斯特与远处的西塞尔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西塞尔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下一刻。 那轮煌煌日冕的扩张居然更加快了几分,直接将拉斯特的半截身体都吞噬入了其中。 没有分毫的停顿。 在辉煌的日冕里,拉斯特的半边身子在刹那便被烈阳的高温焚毁。 化为了虚无的灰烬,只余下了残缺的另一半身体。 …… “不要!”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目睹着那轮日冕将拉斯特的半身吞没,只余下残缺的另外半边身子,格蕾还未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她便发现自己的喉咙中已经发出了呼喊。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思绪所发出的呼喊。 而与格蕾嘶哑的呼喊声一同响起的,却是一道苍老的笑声。 “呵,西塞尔,看来是不能让你如愿了。” “虽然是你们守岸人的背叛者——但是,拉斯特他却是吾等所选中的对象,是那颗神明的心脏,死神星杯的宿主。” 平和的声音在山崖上回荡,一道生机勃勃,充满着丰饶之意的碧绿领域,悄然在山崖间弥漫而开。 也阻挡了那轮煌煌日冕进一步侵蚀拉斯特的身体。 拉斯特那被烈阳的光辉所焚灭,残缺处还残留着烧灼灰烬,因为遭受了重创而已经奄奄一息的残缺躯体,悄无声息地跌入了那道碧绿的领域之中。 然后,在那丰饶而充满生机的光芒里,他那残缺的半身处便开始迅速涌动起了血肉。 细胞在以超负荷的速度呼吸着,快速完成了愈合……或者说那不是愈合,而是缝补。 有某种超自然的伟力被作用在了他的身上,让那具已然如同残缺布偶般的躯体开始了重组。 在几个呼吸之间,除了已经被烧灼殆尽的衣物之外,拉斯特的身体便全然恢复了原样。 “传奇之下,皆是蝼蚁,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不过,不用感到畏惧,等到有朝一日你真正地收容了死神的星杯之后……你也同样能够触及这样的领域。” 身穿白袍,白袍上绘制着墓碑的图纹,气质淡然出尘,宛若园丁一般的老人出现在了拉斯特的身旁。 而那苍老温和的话语,也在他的耳畔平和地响起。 “也不用执着于与西塞尔这样的传奇争锋。” “如西塞尔,如守岸人这样的存在,不过是扑火的飞蛾,燃烧的流星。” “看起来闪耀无比,煌煌燎燃,声势无量……但是却稍纵即逝,为了那梦幻泡影一般的须臾光亮,而舍弃了那本能够拥抱的漫长生命。” “等到火光散去,陨石坠落大地,长眠于尘埃之中,但夜空中的星辰却依然永恒地闪烁……正如吾等守墓者一般,见证纪元的更迭,文明的兴衰起落,亘古地存在着。” “如此,方才更为接近这个世界的天理。” “而西塞尔与守岸人,不过是注定会将自己焚毁殆尽,被碾碎为尘埃……可悲的薪柴而已。” 话音落定,那道园丁般的老者身影便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了一道虚幻无比,由翠绿的光辉所构成,带着丰饶之意的门扉。 拉斯特向着那道虚幻的丰饶门扉走去。 但是,当他的身形即将彻底消失之前,拉斯特的动作却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微微侧身,俯瞰向那跌坐在地面,素白的俏脸上满是干涸泪痕的格蕾。 “想要复仇吗?格蕾。” “杀死我这个负心薄幸的背叛者,这个夺走了你的拉斯特哥哥灵魂与躯壳,为了变强,为了永恒而不择手段,面目可憎的野兽。” “只是,单凭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向我复仇的资格。” 丰饶的威荣消失在夜雾里,只余下邪恶的笑声久久地回荡着。 “如果想杀我的话,那就仇恨我,憎恶我……” “然后,丑陋地苟活下去吧。” (本章完) 第126章 守岸人的火种(二合一) 第126章 守岸人的火种(二合一) 伴随着两位传奇收敛了他们的威势,那照亮了黑夜的白昼、驱散了狂风暴雨的耀阳与丰饶领域也随之消失不见。 虚幻的漩涡吞没了光芒,而拉斯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道扭曲的门扉之后,只剩下狂风在崖顶呜咽。 就仿佛此前在这里的一切,那场童话尾声般的告白,那场仰慕者与被仰慕之人的对战……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暴雨再次瓢泼而落,那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光芒的漫漫永夜也再度降临。 格蕾下意识地向着山崖尽头,那位少年曾经伫立的方向伸手……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一般。 但是最终,她的手却落了一空,仅余下狂流的水幕,润湿了这个无星的长夜。 大雨铺天盖地地下,整个世界都寂寥无声,格蕾跪坐在泥泞的山石上,那双翠绿眼瞳里的光芒前所未有的软弱。 在度过了宛若童话般美好的半年时光之后,她再度失去了一切。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冻水镇,梦幻的泡沫在她的身旁支离破碎,少女跪倒在已经风化为灰烬的废墟上,宛若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 “你感觉到不甘心了吗,小鬼?” “对于自己的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珍视的东西从指间流走,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件事情。” 不知过去了多久,有平和的话语从格蕾的身后传来,明明夹杂在呼啸的风雨声里,却字字分明清晰,直接刻印入了她的脑海。 “如果感到不甘心的话,那么就不要忘记这份悔恨。” “因为这是你还没有放弃的证据,未曾放弃自己的证明。” “西塞尔……首领。” 格蕾微微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位矗立在了自己的身前,宛若年迈雄狮一般的老人。 “我……” 看着这位守岸人的领袖,她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开口。 明明西塞尔首领早就已经提醒过自己,拉斯特哥哥早已经背叛的事实。 明明各方各面的信息,也都早已经有了预兆。 但是,自己却还是不愿听从西塞尔首领的劝告,依然不愿意相信那清晰可见的事实,执意要上山找拉斯特哥哥对质。 然后,令自己落入了这样狼狈的处境当中,差一点便被拉斯特哥哥抓去了守墓者当作见面礼。 虽然青涩,虽然并不成熟…… 但是仅仅只需要听到刚才的对话,格蕾自己也能够明白,自己身上的那条序列长阶,显然并没有过去自己所认为的那般简单。 不论是拉斯特哥哥,亦或者是西塞尔首领和那位守墓者传奇,都早已经发现了自己能够统御「命运」的特殊性和价值…… 虽然不知道倘若自己被守墓者抓去的话,究竟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想想便能够知道,这其中必然会牵扯到天大的隐秘,乃至于影响到整个守岸人组织的兴衰。 若非是西塞尔首领及时赶到出手,那么自己很可能已经被守墓者带走,让一切都跌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可是—— 即便如此。 明知道拉斯特哥哥已经背叛。 但是,当她亲眼看到西塞尔首领那烈阳的光辉将拉斯特哥哥的半边身子湮没的时候,格蕾却还是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那是格蕾未曾经过思考便下意识做出的事情,但这也无疑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任,更是对已经死去的影仆姐姐的背叛…… 如此繁杂的思绪,此刻皆缠绕在一起,徘徊在格蕾的脑海中,让她的思绪纷乱无比,一时之间难以理清。 只是,看着面前跪坐在山崖上,低垂着头嗫嚅的少女,那位年迈的老人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斥责的神情。 “不用向我解释这些。” “虽然守岸人这个组织,就仿佛一台向着某个共同目标不断前进,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无论牺牲的机械……” “但是,这台冷冰冰的机器,却也是由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所组成的。” “不论是你,还是我,皆是这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早在你加入守岸人组织的时候,我便翻阅过你的档案,也知晓在冻水镇的那次邪神「朱月」污染物失控事件中,你与拉斯特所结下的因缘。” “即便身为领袖,许多时候我必须摒弃个人的情感,为整个组织,乃至于这一纪元文明的命运所负责,但这却并不代表着我不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只是——” 老人微微蹲下身子,与跌坐在地的格蕾视线平齐。 “你不想复仇吗?” “或者说,那并非是复仇……而是找到拉斯特,然后用拳头将他给打醒。” “亲口告诉他,不择手段地追求力量,为了追求永恒不朽而宁愿舍弃人性……这样的想法与理念,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唤醒他的人性,找回那个曾经你所仰慕,所憧憬的他。” “然后,将他带回守岸人之中。” 老人的话语不急不缓,但是落入格蕾的耳畔,却让少女那低垂着的脸庞不由抬高了几分。 被大雨所浸湿,正湿漉漉地紧贴着脸庞的灰色发丝遮掩下……那双翠绿色的眼瞳不自觉地睁大,原本失神的眸子重新恢复了几分光彩。 这确实便是格蕾所憧憬的事情,也亦是她此刻唯一的心愿。 只是很快,那双明亮的眸子便又重新黯淡了下来。 “但是……仅凭现在的我,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此刻的我,不论是哪个方面都与拉斯特哥哥相差的太远太远。” 这并非是格蕾在妄自菲薄,而是基于现实条件所做出的判断,无比分明的事实。 在那遍布整个大陆的流浪人生,还有此刻幻梦破碎所带来的成长之下……格蕾早已经学会了不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梦,而是一步步地脚踏实地前行。 单单是心性之上的差距,此刻的自己,便不存在战胜拉斯特哥哥的可能性。 直到现在,格蕾都依然记得那一幕的画面,少年沐浴在日出般的火光里,明明皮肤和血肉都被烧灼殆尽,流露出苍白的骨骼……但他却连一丝一毫痛苦的神情都未曾流露,依然能够在肌腱与神经被彻底焚毁之前,精准地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射杀了污染物。 格蕾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同样的事情。 当然,心性的方面自己能够不断磨炼,未必便无法企及。 而另一方面,虽然自己那能够操控命运的序列长阶,不论是天赋,未来潜力还是价值都已经得到了敌对双方传奇的认可……但是拉斯特哥哥也同样收容了那死神的星杯。 况且,格蕾的心中有种预感,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命运所泛起的涟漪…… 哪怕未曾拥有那枚「死神的星杯」,但是拉斯特哥哥身上所潜藏的隐秘……也绝不会逊色于自己。 “能够正视到自己的差距,一步步地脚踏实地,这是好事。” “拉斯特他,确实很不一般……若非是他最终选择了背叛,我当初甚至动过将拉斯特培养成我的继承人的心思。” “只是——” “你与他之间的距离,未必便无法被填补。” 西塞尔苍老的眼眸中,悄无声息地闪过了几丝追忆的色彩。 注视着眼前眸子里先是闪烁起希冀,紧接着又重新黯淡下来,归于失落的少女…… 不知为何,竟让西塞尔想起了那位不久之前在落日的夕阳里,在他的怀中逝去的女人。 当初,在自己接替了前代,真正成为了守岸人的领袖之时—— 影仆,不……莎罗娜那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和此刻的格蕾何其相似。 眺望着那道曾经无比熟悉,却开始变得陌生,正在逐渐远去的身影,想要去追赶那道背影,却又害怕自己无法企及。 只是,当时的自己却沉醉在接任了守岸人的领袖之职,那荣耀的光辉,还有无比沉重的使命感当中……未曾察觉。 直到那缕最后的阴影,在阳光中悄然消融之时,自己方才真正明白了莎罗娜的心意。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空余遗憾。 如此的回忆只是在西塞尔的心底稍纵即逝,未曾被格蕾察觉。 “我能够给你一个机会,足以让你追赶上拉斯特脚步的契机。” 老人的声音重新回归了先前的平和,但是平和之中,却带着某种庄重的严肃。 “倘若,你愿意背负起,那与之所相对应的代价的话。” …… “追赶上拉斯特哥哥脚步的契机……” “还有,与之相对应的代价?” 格蕾低垂的头微微抬起,那双翠绿色的瞳眸里闪过了些许的茫然。 “嗯。” 西塞尔沉默点了点头,然后,缓缓伸出了手。 下一刻。 有微弱的光点在他的掌心汇聚。 然后,化为了一缕虚幻的火焰。 相比此前西塞尔所爆发而出,那驱散了黑夜,将整个天空都化为了白昼的耀日之炎,此刻他手中的这朵小小火苗无疑要黯淡了许多,仿佛随便一缕微风便能够将其熄灭。 但是,看着手中这缕虚幻的焰火,西塞尔的目光却显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是唯有守岸人的领袖,还有他们的继承者方才有资格知晓的事物,也是每一任守岸人领袖间的传承。” “起初,只不过是微渺的火种。” “但是,伴随着一代代守岸人的完善,将毕生所积累的知识都托付于其中,薪火相承,代代不息……” “昔日贫瘠的种子,终有一日,也能够成长为参天大树。” “化为,将那比夜更深的黑暗照亮,点燃整个世界的星火。” 西塞尔的神情变了,这个先前注视着夕阳,带着些许感伤的老人,此刻却变得年轻了起来。 那眉眼间的线条不复此前的平和与沉寂,而是宛若苏醒的雄狮。他的一言一行间皆带着风雷,那是守岸人的威严与荣光,仿佛回到了他刚刚继任守岸人领袖时的模样。 “面对你昔日憧憬的对象,面对那曾经被你无比渴望,视为生命全部意义的邀请。” “这一次,你却选择了断然的拒绝。” “从那一刻起,你便拥有了承载这份火种的资格。” 注视着那缕在风雨中摇曳不定,却依旧炽烈明净的火光,格蕾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触及那缕火光。 只是,下一刻—— “「守岸人」的火种,所代表的,并非是你所想象的荣耀与光辉。” “这更是一副镣铐,一具枷锁,乃至于……一个诅咒。” “一个将会陪伴你一生一世,宛若附骨之疽般永远无法挣脱,直到生命尽头的诅咒。” “你将背负起人类文明命运的重量……永远地徘徊在纪元与时间的夹缝里,流浪于星海的最深处。” 西塞尔苍老的声音在格蕾的耳畔回响。 不知为何,与格蕾冻水镇的记忆里,拉斯特哥哥曾经向她诠释过的语句有些相似。 “所以,在真正做出选择之前——” “还是先仔细想想比较好。” 西塞尔的眼中,苍银色的光辉一闪而没。 下一刻,灰发少女的表情忽然微微扭曲。 她看到了些许破碎的画面,那是格蕾的未来……倘若选择接下了西塞尔首领手中的这枚火种后,她所将会面对的未来。 以及,那碎片般的画面里……选择了这条路的自己所必将迎来的,孤独而悲惨的终末。 并非是格蕾自己的序列能力,而是来自于西塞尔首领……她窥探到了自己未来的一角。 为什么太阳序列的西塞尔首领,却能够对身为「命运」序列的自己做出预言? 如此的疑惑只是在少女的心头一闪而逝,未曾泛起涟漪。 她抬起了头,透过雨幕望向那山崖的尽头,拉斯特曾经所站的地方。 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只余下山崖上凌乱的碎石与被阳炎烧灼的焦黑,印证着少年曾经存在的痕迹。 格蕾伸手抚摸向自己的头顶,她的发丝被狂风暴雨所吹拂却未曾彻底散乱……因为那枚水晶的发箍。 这是拉斯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格蕾一直很爱惜地佩戴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此刻抚摸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感受着指间传递而来的温暖……格蕾微微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少女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分毫的迷惘。 她再度望向老人的手心。 瓢泼的雨幕中,那枚虚幻的火种明净而澄澈,未曾被风雨动摇。 “看来,你选择了一条艰辛的路啊。” “新生的……守岸人。” ps:马上要坐十小时飞机,明天的更新可能会稍微晚点 (本章完) 第127章 银院长:老东西不讲武德!(二合一 第127章 银院长:老东西不讲武德!(二合一) 现世,秘仪塔,纪元墓碑旁。 那道如水波般的光幕中,忽然迸发出了无比耀眼,宛若烈阳一般的光华。 原本寂静黯淡的秘仪塔,在刹那间被照耀得宛若白昼。 “我去!” “老娘的眼睛!” “这老头不讲武德,居然丢闪光弹!” 银院长哀嚎一声,用毛茸茸的雪白尾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疼得满地打滚。 原本,传影光幕的直播画面里—— 拉斯特在山崖上恶堕黑化,发表了“你跟我走,啥事没有”的叛变宣言和反派标志性的桀桀桀笑声,正逮着那个叫做格蕾的小姑娘揍得起劲。 而银院长也看得津津有味。 却没料到,一个头发白,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老头忽然就冒了出来。 原本,银院长还很好奇这位新登场的角色是什么来头,又会有什么戏份。 却没想到,紧接着这老头便手搓了一枚闪光弹,然后便把银院长给闪成了狗。 而另一侧,同样正在聚精会神观看直播的奥菲丽娅表现便要沉稳了许多。 漆黑的液态粒子在她的身旁涌动,汇聚为了一道墨镜模样的事物佩戴在了奥菲丽娅的眼前,遮挡了那光幕中迸发出的灼眼光线。 但饶是如此,奥菲丽娅那宛若瓷娃娃一般的俏脸上,此刻也不由多出了几分凝重的神色。 “奇怪。” “不应该啊。” 在用尾巴捂着眼睛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也顺带帮巴尔巴罗萨教授省去了今天的地面清洁工作后,银院长方才终于缓过了劲来。 它从蒙住脸的尾巴里露出了半只宝石般的兽瞳:“就这点光线,居然能闪瞎身为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的我?” 虽然平日里银院长确实看起来宅了点,懒了点,废柴了一点。 但是,这却不代表它就真的是泥巴捏的了。 别说是区区一点光幕里映射出来的光线了,就算是超凡者的搏命一击,也绝无法伤害到银院长分毫。 而刚才那迸射而出的光芒,虽然程度很轻微,只是片刻便缓了过来,但却确确实实地对银院长造成了影响。 寻常的四五阶超凡者都做不到这点。 “不,这不是纯粹的强光——” “而是,某种超乎常理的特性。” 奥菲丽娅清脆的声音中,也多出了几分严肃。 她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触,一道又一道虚幻的解析术式与推演符文在半空中被勾勒完成,继而加以运转。 繁杂的信息流化为了细小的电弧,在奥菲丽娅酒红色的眸子里不断闪烁。 片刻之后,她眼中闪烁的漆黑电弧、空气中的解析术式、推理符文……尽皆消失不见。 而大厅中央,那灼眼的光芒也缓缓淡去,显露出了光幕本来的模样。 那道光幕之上,此刻居然浮现出了无数道细密的裂痕。 紧接着。 咔嚓,咔嚓—— 那些细密的裂痕以极快的速度扩张,迅速布满了整个晶幕。 然后,破碎。 化为了无数飞溅的晶莹碎片,散落一地。 奥菲丽娅的眼眸中,一枚正在不断旋转的微型控制符文,此刻也悄然破碎。 “我先前留在山崖上的传影水晶子体已经失联了,很大可能是被那道光辉所波及。” “根据传影水晶失联之前,感应符文最后传递回来的数据——” “再加以解析,可以得出结论……破坏了传影水晶子体的力量,是一种有别于目前我的数据库当中,所有已知序列长阶的特殊序列能力。” “而那股力量的位格,也超越了我数据库当中所实际记录过的最大位阶……” “初步估计,其位阶很可能是——” “「传奇」” 奥菲丽娅的声音清冷地响起,带着些微的震撼。 一直以来,现世的黑夜旅者们,对于夜世界之中的一切,其实都是带着些许优越心理的。 毕竟夜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并且已然消亡的历史残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失败者。 而黑夜旅者们能够提前知道夜世界残响的走向、还能够行走于不同的历史残响当中,现世的科技水平,更是远远高于绝大部分还处在中世纪或是蒸汽时代的历史残响…… 如果将夜世界比作游戏,那么黑夜旅者们便是其中的玩家,对于游戏当中的npc们,先天性地便带着优越感。 但是—— 这份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在见识过一位历史残响的传奇之后……却破灭了许多。 即便是以奥菲丽娅格兰威尔帝国第二皇女的身份,在此之前,也从未亲眼见证过一位传奇的出手。 西大陆过往曾出现过传奇,若非如此,夜世界的前五个纪元,那些必然会牵扯到传奇战力的终末残响……也不可能被那么顺利地攻略。 但是,那些有记载传奇的年代都过于久远,那时候的符文与炼金科技还不发达,仅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而没有完整的各项数据记录留存。 而如今现世的这个时代,谁也不确定是否还有传奇存世……即便真的有,但也已经许久未曾出手了。 因此,这还是奥菲丽娅的数据库中,第一次记录到传奇强者出手的确切参数与数据。 明明从等阶来讲,仅仅相差一步之遥,但却与六阶巅峰的数值相差了好几个量级。 就仿佛能够碾碎一切,完全不讲道理,彻底颠覆了奥菲丽娅过往对于超凡者战力的认知和度量体系。 然而—— 有着那般传奇强者坐镇的第六纪文明,最终都走向了灭亡的结局,成为了仅仅只能在夜世界中刹那重现的旧日余响。 那么,现世呢? 我们所属的这个纪元,按照序号来排的第七纪呢? 是否,最终也会像夜世界历史残响里那已然消逝的六个纪元那样,迈入相同的结局—— 纪元衰亡,文明覆灭。 千百年后,崭新的纪元,新生的文明里……又有下一个时代的黑夜旅者们对着我们在夜世界里留下的痕迹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正如,我们此刻所做的那样。 奥菲丽娅酒红色的眸子里,颇为罕见地闪过了一丝迷惘。 “嗯?” “你是说,刚才那个看起来邋里邋遢,头发都白了的糟老头……居然是个传奇,而且走的还是条我们先前都不知道的陌生序列?” “这莫非,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人不可貌相」吗?” 银院长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它的神经显然更为大条,丝毫没有产生像奥菲丽娅那样的联想……自然也就无法理解这位第二皇女心中的迷茫。 让奥菲丽娅见状,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合着,自己先前完全是在对貂弹琴。 “嗯,一条我们目前已知序列之外的全新序列。” 她点了点头,酒红色的美眸中,那漆黑的电弧再次跃动了起来,从身为机械师所存储的数据库中翻阅查找着相关资料。 片刻之后,奥菲丽娅再度开口:“从呈现出来的各种特征看,那位传奇强者所掌握的全新序列长阶……” “很可能,便是此前只存在于遗迹院假设之中的「太阳」序列。” “根据其稀有度,「太阳」这条序列长阶,应该还具有着「唯一」的特点。” 夜世界的历史残响,横跨了整整六个纪元的人类文明。 而经过黑夜旅者们对夜世界的漫长探索,繁星大学和格兰威尔帝国对于序列长阶的认知也在不断加深。 就仿佛化学家们早在某种元素被真正发现之前,便能够提前预言到其存在一样。 作为专精于夜世界情报和各纪元超凡体系研究的繁星大学「遗迹院」,便曾经对那些未曾被记录的未知序列长阶,进行过相应的预言、猜想和假设。 但猜想终归也只是猜想,唯有真正发现了踏足这条序列长阶的超凡者,假设才能够成立,确认这条序列的存在。 “刚才差点闪瞎小雪貂你貂眼的,应该便是「太阳」序列超凡者所能够使用的能力,那是真正烈阳的光辉。” “「不可直视太阳,否则会灼伤眼睛」,这条原本应该只对普通人生效的日常规律,由一位太阳序列的传奇所使用之后,却得到了升华,固化为了实质性的法则。” 奥菲丽娅解释道:“即便跨越了夜世界与现世的世界壁,跨越了传影水晶的信息传输通路,在光幕上具现而出……这条传奇的法则也依旧存在,作用在了我们之上。” “淦,这糟老头真他喵的阴!” 银院长骂骂咧咧:“仗着自己有条唯一性的序列了不起是吧?喜欢乱扔闪光弹是吧?” “你可别被我给逮到了,要让我在现实里逮到你,非得把你白胡子揪下来。” 奥菲丽娅:…… 槽点太多,无力吐槽。 有没有可能,银院长你自己就是唯一性的序列长阶「月亮」? 而且,真要在现实中遇见了那位太阳序列的传奇,还被对方知道了你在背后说他坏话,我觉得银院长你大概率得跑路。 先不提位阶差距……月亮打太阳,光从序列名字来看就直接弱人一头了啊。 和这只雪貂院长混久了,奥菲丽娅感觉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智商都要被这货给同化了。 “糟糕,坏了!” 银院长说到一半,忽然猛地跺了跺脚。 “这糟老头如果真是传奇,那拉斯特那家伙岂不是要完蛋了?” “看刚才那架势,这老头明显是在对那小子出手啊。” 从银院长和奥菲丽娅的视角来看,她们并不怎么在乎格蕾和拉斯特之间所争吵的,那守岸人的理念之争。 反正拉斯特的身份是黑夜旅者,而夜世界残响只不过是一段早已经发生的历史幻影而已…… 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并从中攫取到好处和利益,其他黑夜旅者们在历史残响中玩的比拉斯特更的都有一堆……什么十恶不赦的战犯行为都能够找到。 但此刻传影晶石破碎,光幕消散。 银院长和奥菲丽娅看不到之后的事情……而仅仅只能通过最后一幕画面进行猜测。 “应该没事……在传影晶石彻底破碎前,传回来的能量波动数据中,似乎还夹带着另一道传奇位阶的气息,而且和之前的那位太阳序列传奇是冲突的关系。” “不过这另一位传奇的序列倒是没那么特殊,似乎是「丰饶」长阶。” “另外,倘若我猜测没错的话,这一切,应该本身便是我姐夫……拉斯特他计划的一部分。” 奥菲丽娅的眼眸里电弧消散,开口说道。 “况且,比起这些……” “我更在意的,其实是他们此前所交谈的那些内容。” “「守岸人」,还有……「守墓者」。” “守墓者,这个隐秘组织,似乎在第六纪中便有着极其恐怖的影响力,也许直接干涉了那个纪元人类文明的最终结局。” “而他们,居然未曾随着第六纪消亡而逝去……” “而是,一直存留至了现代。” 她那自语的话语刚落。 下一刻,大厅旁,那一直紧闭的门扉忽然洞开了。 “小王女。” “你这位下属似乎有急事汇报,我和她说了你的情况,但她还是执意要进来。” 巴尔巴罗萨教授粗壮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伴随一阵金铁碰撞的鸣响,一位身姿硬挺,身穿辉煌重铠的女人便走进了纪元大厅之中。 她未曾去看一旁的银院长,而是径直走到了奥菲丽娅的身前,单膝跪下。 重铠碰撞地面,发出了冷硬的轰鸣。 “凯特,什么事情?” “我之前不是让你通过青铜蔷薇的线索,去追查其幕后那个叫做「守墓者」的隐秘组织吗?” 奥菲丽娅看向身前身穿重铠的女人,目光忽然微微一顿:“你受伤了?” “是,殿下。” 凯特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毕恭毕敬地答道:“按照殿下的旨意,我顺着青铜蔷薇残留下的线索,一路追查其与「守墓者」联络的痕迹。” “一开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但是,就在我即将有所突破,追查到某位核心人物的时候,我遭遇了一位神秘人的阻拦。” 她指了指自己胸甲上那深刻分明的,沾染着殷红血迹的贯穿伤口。 “属下的这道伤,就是在与对方交战时留下的。” “神秘人?你有什么线索?”奥菲丽娅皱了皱精致的眉。 “我不能确定,但是……” 凯特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继续开口。 “但结合对方的战斗风格,夜刃能力,还有能够一击将我打伤的实力……属下怀疑。” “对方,有可能是军部那位新任的监察厅厅长——” “英格丽德。” (本章完) 第128章 盗火者,守岸人的起源(二合一) 第128章 盗火者,守岸人的起源(二合一) 随着拉斯特踏入了那道扭曲的漩涡之中,他周遭的景色也随之天旋地转。 当那扭曲的光影再度定格,变得清晰分明之时,映入眼帘的,已然是一片生机盎然的世界。 这是一座广袤的庭院,一株株翠绿的植物在庭院内亭亭玉立,开出五颜六色的朵,荡漾出阵阵浓郁的芬芳。 空气之中,魔力与生机混杂的气息近乎要凝结为实质,将「丰饶」这一词汇的含义诠释到了极致。 但是,倘若向着生机勃勃的庭院,这片丰饶之地的外侧看去,却会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色。 那是一片虚幻的汪洋大海,黄昏伴随着波涛一同涌动起伏,将整个世界的光芒都同化为那昏黄色的压抑光晕。 黄昏之芒化为了巨浪,拍打在丰饶领域的边界之上,昏黄与翠绿色的光芒互相侵蚀,紧接着双双湮灭为虚无。 「丰饶」与「死神」,生命与死亡…… 这是两条截然相反的序列长阶,两种完全对立,触及了世界根源法则的伟力的碰撞。 翠绿色的光华泯灭,而那昏黄色的巨浪却接踵而至……如此循环往复,若非身处那生机勃勃的领域之中,拉斯特恐怕早已经被那黄昏的浪潮所吞没。 “你现在正身处于那具死神的残躯,「神之遗骸」的内部。” “当然,按照你们第六纪文明的惯常说法……” “这里,便是冥界的起源——「深渊」,或者说「冥渊」。” 有苍老而温和的话语响起。 那道声音明明聆听在耳中无比分明,但是却又分辨不出确切的方向,就仿佛来自于这整片丰饶庭院的每一处角落当中。 “看到那片虚幻的昏黄色海洋了吗?” “这便是那尊执掌死亡的神祇,神躯之中所流淌的血液。” “即便死神已然陨落了好几个纪元,残躯的力量早已经随漫长的时光流逝了九成以上……但祂遗留的尸骸中所蕴含的神力与规则,却依旧不是你所能够承受的。” “若非是有我的丰饶领域庇护,那么哪怕是一滴流逝掉了绝大部分神性与力量的残骸之血,也足以将你完全同化……化为与冥渊之上,那座城市里的亡者们相似的存在。” 拉斯特环顾四周,然后方才发现了那位须发皆白,面容平和的老人。 他便伫立在这座丰饶庭院之中,周身没有分毫强横的气机流露,就宛若一位正拿着园艺剪修剪植物的园丁。 若非是亲眼见识过这位守墓者传奇与西塞尔间的碰撞,仅从气机来判断,拉斯特恐怕会完全将老人当做是一位真正的普通人。 “多谢……守墓者大人出手相助。” 拉斯特恭敬地俯身,行了一礼。 “在我面前,无需这些无用的礼节。” “每一条传奇之路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奇迹。” “而每一位能够寻找到自己传奇之路的存在,也必然都是心性坚定之人。” “这样的传奇种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屈居人下?即便……你此刻正在面对着一位真正的传奇。” 那位园丁般的白袍老人注视着拉斯特,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直呼我的名字便好。” “吾之名为——诺亚。” “诺亚……大人。” 拉斯特再次开口,话语却依旧恭敬。 “不论如何,您都救了我一命。” “刚才要不是您出手阻拦,那么一位对我怀抱着必杀之意的传奇出手,我绝没有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 “虽说如此,但其实你便是在赌我出手,不是吗?” 诺亚的淡笑声传来,打断了拉斯特的话语。 “若非如此,你的所作所为,和送死又有什么差异。” “不过,你倒确实是一位天生的守墓者。”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从你的灵魂上……我察觉到了「磨损」的痕迹。” “你是一位真正经历过漫长时光,也感受过精神与灵魂随着光阴流逝一同消磨变质的长生者。” “也唯有亲身经历过时光磨损的长生者,才能够真正理解吾等守墓者所追求的「永恒」。” “若非你的理念与守墓者如此契合,再加上你还开启了独属于自己的传奇之路,拥有了登临传奇的可能性,追随上吾等脚步的资格……” “那么,刚才我也不会选择出手救下你,而是会放任你被西塞尔的烈阳给烧灼为灰烬。” 诺亚回过身,俯瞰着那波涛汹涌的昏黄色虚幻海洋。 “拉斯特。” “你应该,对「守墓者」的了解,还停留在一知半解的阶段吧。” “嗯。”拉斯特点了点头。 “我此前,对于守墓者的全部了解,皆是来自于在守岸人总部当中的暗中调查,以及西塞尔所无意间泄露出的情报……” “但是,这些信息的保密等级都极其之高,我即便全力收集,所了解到的也只是只言片语而已。” 他的眼瞳中适时流露出了些许的茫然:“我只清楚,相比于守岸人组织在西塞尔的带领下,那盲目而不择手段的飞蛾扑火——” “守墓者所追求的「永恒」……方才更接近我此刻的理念。” 拉斯特的眼瞳,带上了几分决绝的神色:“不瞒诺亚大人,我曾经,便被困顿在一个地方整整数百年的时间。” “在那永远不会衰老,也永远无法前进的时间循环里……” “我亲身体会到了,被永无止境的时间一点点消磨精神与灵魂,自我也随着时光逐渐流逝崩坏,究竟是有多么的绝望与可怖。” 他的眼瞳中,那抹神色由决绝转化为了深深的恐惧:“自那之后,我便明白——” “与永恒不朽地长存于世相比,理想、信念、凡俗的道德、律法、还有个人的情感……” “爱情、亲情、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能够被舍弃的东西。” “原来如此。” 诺亚看着拉斯特,微微点了点头:“难怪,你的肉体并非像长生种那样有着漫长的生命周期,而是相当年轻……” “但你的灵魂中,那被时间所磨损的痕迹却又如此清晰,残缺程度还要远超一般的长生者。” “这应该是一场属于你的奇遇……靠着这场奇遇,你方才能够提前数百年上千年,乃至一整个纪元,拥有了加入守墓者的资格。” 诺亚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没有质疑拉斯特口中,那数百年时间循环经历的可信度。 局限在某个小区域内的时光扭曲现象,虽说稀少,但放眼整个历史长河之中,却也绝非不存在……当初格蕾还未曾觉醒「命运」序列长阶时,便曾经在冻水镇中制造过相似的时光扭曲地带。 对于诺亚这位也许活了好几个纪元的守墓者传奇而言,并非是什么无法理喻的事项。 他的视线落回了那片虚幻起伏的昏黄色大海。 “其实,所谓的「守墓者」,并非是你所想象的那般……等阶森严的军事组织。” “这只不过是一群有着相似理念的人,为了相同的目标而走到了一起而已。” 诺亚那苍老的声音骤然变得悠远,仿佛青铜古钟的嗡鸣。 “生命乃是终结之物。” “万事万物,皆遵循着出生,成长,强盛,衰老,直至步入终末的循环……这是世界的定理,从创世之初便铭刻入了这个位面深处的规则。” “不止是寻常的生命——即便是文明,乃至于纪元本身,也同样摆脱不了这个规律。” “因此,正如它们曾经高速发展时的辉煌繁荣那般,文明在抵达了鼎盛之时,也必将由盛而衰,走向生命的尾声……直到,在终末时灭亡。” “而吾等的职责与使命,便是独立于历史长河之外……见证文明的兴衰,纪元的开辟与终结,并将这些历程铭刻在墓碑之上,记录并守护它们所存在过的痕迹——” “正如我们的名字一般——「守墓者」。” “作为见证者与书写者,守望着消逝文明的陵寝,纪元的墓碑,这便是吾等所存在的意义。” “只是……” 诺亚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每一个纪元,每一个文明之中,却总会存在着某些变数。” “明明历经磨难,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登临了传奇之座。拥有了独立于文明和纪元永恒存在,置身于时光长河之上俯瞰众生的资格——” “却还是舍弃不了凡俗的情感,不愿为了梦幻泡影之事而妥协……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想要改写自己所属纪元,所在文明的命运。” “试图拒绝,那必将到来的纪元终末。” “可纪元的诞生与终结,文明的兴盛与衰亡,乃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规则,又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位传奇的努力便能够改写的?” “倘若某个纪元的文明,选择安静地坦然迎接自己的终末,那么来自于世界法则的反噬自然也就会相对微小……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平稳地落幕。” “旧纪元覆灭,新纪元继而开辟而出。” “借助先前被保留下来的种子,很快便会有全新的文明,在崭新的纪元中萌芽,再度生长起来,让文明的循环无限延续下去。” 诺亚的话语淡然依旧。 “而倘若在跨越了命定的由盛转衰的临界点后,某个纪元的文明未曾坦然地面对终结,而是选择抵抗……” “那么,这个文明的反抗越是激烈——越是偏离原本注定的发展轨迹,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等到纪元的终末之刻降临时,所迎来的反噬便也越是绝望。” “那是来自于规则的审判,名为天理的裁决,湮灭一切的大灾难。” “在构筑成这个世界的天理面前,别说是区区几位传奇了,即便是真正的神祇,也不过是被天理统御生死的走狗而已。” “而在那陨灭一切的终末劫难面前……整个大陆都将化为灾土与废墟。” “在化为焦土的荒芜之上,文明的星火想要再度被点燃,所提高的难度何止数倍。” “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沉淀,再加上绝佳的运气,才会有新生的文明在那灭绝一切的大灾厄后重新萌芽。” “甚至,人类的文明就此被彻底断绝,也绝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诺亚收回了视线,俯瞰向面前的拉斯特。 “所以,拉斯特,你明白了吗?” “那些妄图改写自己文明命运的传奇,看似伟岸而正义,光芒万丈。” “但其实,他们只不过是打着大义名号的自私之人而已。” “为了一己的满足,为了个人的情感……而将实现自己理想的私欲,置于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命运之上。” “只追逐自己活着的时候,那须臾的光亮。” “却从未考虑过,在自己失败之后,那失利的代价他们可曾负担的起?而后世的人类,后世的文明又该如何为他们的鲁莽决定买单。” “这并非勇敢,而仅仅只是自私自利的贪婪。” 诺亚苍老的眼眸里,此刻却忽然闪过了一丝冰冷之意。 “就譬如守岸人。” “如今他们自诩为文明的守望者,被世人们所景仰,沐浴着鲜,荣光与掌声。” “但是——” “却又有几个人知晓。” 这位丰饶的传奇发出了淡淡的笑声,笑声里带着些微的冷意。 “最初,那位守岸人的创建者,建立起这个组织的初代,其实,只不过是吾等当中的一个叛徒而已?” “为了追逐那须臾的光亮,为了那些梦幻泡影一般,和飞蛾扑火无异的荒唐事情……” “叛离了守墓者,还将那枚「火种」,从守墓者当中窃取而出,占为了己有,化为了属于守岸人的传承。” “历任的守岸人领袖,都不过是个贪婪的小偷——” “卑鄙的「盗火者」而已。” ……………… ps: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红眼航班头晕眼,整整睡了一整天才休息好,调整好时差缓过了劲来。 之后几天都会尽量多更,把昨天欠的更新补上。 (本章完) 第129章 失落乐园,通关!(7k) 第129章 失落乐园,通关!(7k) 盗火者? 听着诺亚的话语,拉斯特不由微怔了一下。 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了解到,有关于守墓者的理念。 虽然无法求证,不过拉斯特能够感觉到,在这一点上,诺亚并未欺骗自己。 每一个纪元的尾声,都将会迎来一场终结纪元,毁灭整个文明的末劫,或者说所谓的大灾厄—— 这一点,从现世黑夜旅者们对夜世界的探索中也可以得到证明…… 六个纪元、七十二个夜世界,每一个夜世界都对应着一段往昔历史的灾厄。 而每个纪元的终末夜世界,所谓的「终焉残响」,不论是攻略难度还是参战超凡者的位阶规模,都远非普通的夜世界残响可比—— 那是必须现世的所有黑夜旅者们合力,付出血与火的代价,才有可能攻略的至难关卡。 甚至,根据拉斯特在秘仪塔中查询得知的记载……在现世过往攻略各纪元终末夜世界、终焉残响的过程中,曾经不止一次出现过传奇黑夜旅者陨落的情况。 因此,诺亚所说的终末浩劫,有极大概率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将文明的发展比作生物,那么其也有着萌芽、成长、繁盛、衰老、凋零的生命周期。 只是,当文明的周期由盛而衰,步入不可逆转的落幕阶段之时。 每一位纪元中所诞生的传奇,每一位文明的领袖,却都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或是选择坦然地接受,安静地迎接文明的灭亡。 或是舍弃文明本身,孤悬于历史长河之上,以记录者和见证者的身份,冷漠地俯瞰潮起潮落,坐视时代的更迭,文明的变迁……甚至为了顺应天理与规则,而主动地加速这一过程,就譬如守墓者。 再或是,拒绝这一命定的结局,为了那一丝微渺的可能性而如薪柴般燃烧自己,譬如守岸人。 这是不同的传奇,在面对文明的临终时所作出的不同选择。 并没有对错之分,而仅仅是立场与理念之别……但也正因如此,当两种不同的立场碰撞在一起之时,再也没有了斡旋的余地。 所剩下的,便唯有血与火的战争。 而战争,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不过,比起这些。 真正让拉斯特在意的,反倒是诺亚所讲述的,那有关于守岸人的事情。 那位守岸人的初代目,便是一位守墓者当中的叛徒? 并且,听诺亚的描述,那位初代守岸人,还将一枚「火种」从守墓者当中给窃取了出来。 能够让这样一位古老的传奇,在谈及此处时,都流露出了夹带着些许憎恶与冰冷的神色……由此可见,那枚「火种」,必然是极其珍贵的事物。 对于传奇强者而言,都拥有着非凡的意义。 拉斯特有心更进一步地打探与之相关的情报,不过很显然,诺亚并没有在此之上多加解释的意思。 而面对一位传奇,倘若拉斯特表现出太多的探索欲,也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怀疑。 不过,虽说如此—— 实际上,在拉斯特的心中,对于那枚所谓的「火种」,也早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还有待进一步的证实而已。 “所以,你应该能够理解,吾会代表守墓者降临于此的理由了吧。” 诺亚那淡漠的话语,在拉斯特的耳畔再次响起。 “吾等所追求的,不止是生命的不朽,也是文明的永恒。” “而为了能够长久地存续下去……纪元开辟与陨灭的更迭,文明的毁灭与新生,便都是必要的存在。” “但是,以西塞尔为首的守岸人,却妄图打破这个已经持续了数个纪元的规律——” “为了那飞蛾扑火一般,不切实际的妄想……而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已经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全然不顾那更为长远的未来。” “因此,守岸人必须被铲除——” “在这个纪元的文明真正触怒天理,迎来浩劫的反噬,酿下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另一方面,卑鄙的背叛者和小偷也必须予以惩戒。” “从盗火者的手中,将那枚吾等所遗失的「火种」收回。” 拉斯特的面容中,适当地流露出了些许震惊夹带着茫然的神情。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诺亚大人,我还有个疑问。” “面对守岸人,吾等守墓者……为什么不动用更为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其毫无保留地镇压?” “据我所知,目前的守岸人组织,其实并谈不上强大,仅仅只有西塞尔这一位传奇而已。” “区区一位传奇,相比于吾等守墓者而言,应当不值一提才对。” “呵。” 拉斯特感觉到有沉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许久之后,方才从他的身上移去。 “吾等守墓者,虽然独立于历史之外,不会像尘世的生命那样……因时光长河的冲刷而遭到磨损,步入衰老,死亡。”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代价,便是吾等在每个纪元的绝大部分时间里,皆只能以记录者、观测者的身份,去见证现世的一切。” “而若是想要干涉现世,便会存在着种种限制。” “正如,那些被禁锢在了「炽天之槛」外的诸神们一般……身为真神,却无法轻易地在现世神降,而仅仅只能通过信徒,祭祀,典仪等方式降临力量。” 诺亚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几分。 “若非是遭受了如此之多的限制,守岸人这等在阴影中蝇营狗苟之徒,又怎么可能苟活如此之久?” “当然,这种来自于世界法则的限制,伴随着文明进程的推进,也将会不断地减弱。” “等到一个纪元的临终,终末之时到来的那一刻,一切的限制与约束都会被解除。” “届时,不论是吾等守墓者,亦或是被困顿于炽天之槛上的神祇们,都将不存在束缚,能够以全盛的姿态降临尘世……诸神行走于大地之上。”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守岸人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已然无法挽回。” “而在当前的时间节点,文明与纪元的进程虽然已经由盛转衰,步入了生命周期的后半程,却未曾抵达灭亡的节点。” “因此,那道限制固然有所松动,但却还未曾彻底被破除,能够容纳吾之降临,便已经是极限……守墓者之中不乏比我更为强大的存在,但是他们所遭到的限制也更大。” “况且——”诺亚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自从初代盗取了那枚火种之后,这枚火种也在历任守岸人的传承中得到不断的积累与成长……” “虽然仅仅只有一人,但持有了那枚火种的西塞尔,却并非只是普通的传奇那么简单。” 炽天之槛? 那些真神们,便是被困顿在了这个所谓的「炽天之槛」上面,所以方才无法肆无忌惮地神降,行走大地吗? 拉斯特默默将这个知识点记在了心底,这都是他此前没有渠道了解的隐秘。 而此刻,诺亚也将那缥缈悠远的视线收回,重新落在了拉斯特之上。 “当然,这些事情与此刻的你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虽然稀少,但是每一个时代,每一个纪元,却都有着各自时代的传奇存在……至于开辟了传奇之路,拥有成就传奇可能性的传奇种子,那数量则更要多出了几倍。“ “但是,却也并非每一位传奇,都能够被邀请加入守墓者。” “不过,此刻的你,倒确实拥有了与吾等同行的资格。” 诺亚俯瞰着拉斯特,庭院中的植物在他的身周勃勃生长,充盈着翠绿色的生机。 “为了存续和永恒,守岸人必须被抹除。” “吾与西塞尔之间,也必有一战……但是那一战却并不会立刻到来,不论是吾还是他,皆要为此准备,积蓄力量。” “而你所需要做的……便是在此之前,以那枚你所强行收容的死神星杯为媒介,将这具死神遗骸中所残存的力量,尽皆掌控,化为己用。” 他的目光,再次垂落到了远处那片昏黄色的虚幻海洋,也即是死神残骸所化的冥渊之上。 拉斯特同样顺着诺亚的目光看向了冥渊的方向—— 在由死神鲜血所化的虚幻海洋深处,冥渊的尽头,吞没了所有光芒的渊底。 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之间,传来了一丝让拉斯特感到颇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阿克希娅的气机。 虽然被拉斯特利用西塞尔的光之匕首破开了心脏,从中取走了死神的星杯。 但身为死神序列长阶的超凡者,即便被取走了星杯,失去了那调用死神残躯力量的能力,可在经年累月的固化下,阿克希娅的位格却并不会因此而跌落。 拥有着「苍白之体」的能力,阿克希娅的身体之上并不存在着致命要害这一概念,即便是心脏被洞穿,也不会轻易死去。 此时此刻,这位昔日的冥界女王,便正如睡美人一般,安静地沉睡在冥渊的渊底之中。 对于旁人而言无比险恶,只要沾染一滴神血便会被真神的位格所同化,吞没的冥渊…… 于阿克希娅而言,却仿佛只是一处宁静的避风港,与她在乐园当中的寝宫相似,没有分毫的区别。 “那毕竟是一尊真神的遗骸,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又更何况,是旧日的死神……” “这样伟岸的存在,在合适的契机之下,只需要一缕血肉便能够归来。” 诺亚似乎也同样看穿了那道吞没了光芒的冥渊,洞悉到了那位正沉睡于冥渊渊底的少女。 “即便你此刻强行收容了死神的星杯,但是你应该也能够感受到,那枚死神的星杯只是将你当成了容器,以及暂时的寄生宿主……” “它寄生在你身上,正在不断地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将你所侵蚀,污染,同化……而假如你未能抵抗住这种侵蚀与同化,被星杯所掌握了支配权——” “那么,即便你能够借由死神遗骸的力量登临传奇,甚至踏足神域……但是届时你也将不再是你,而是那位旧日的死神,借助你的身体在这具躯壳中复生而已。” “但是,倘若有了她,那一切都将不同。” 诺亚的话语紧随而至:“这位名为海伦的冥界女王……自出生之时起便收容了那枚死神的星杯,但却并未如常人妄图染指神明的力量那般,被死神的星杯所排斥,遭受到分毫的反噬和侵蚀,而是能够自如地掌控星杯的力量。” “她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是天生便能够收容星杯的容器。我甚至怀疑,她便是那位旧日死神析出特性所化为的生命,或是死神遗骸上所孕育而出,新生的生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便是旧神的子嗣,是与神明流淌着相同血脉的血裔,死神的女儿。” “若是强行收容星杯,承载那具死神遗骸的伟力,那么你只会成为死神复生的载体。” “神灵面前,人类的自我意识卑贱如尘土,会被毫不留情地碾碎……” “但是,倘若将她当作容器,在死神星杯对你的身体侵蚀达到某个最为合适的时间节点,以死神的血裔为祭品完成仪式的话。” “那么,你便有可能将一切的副作用,都转嫁到她这具作为祭品的容器之上。” “彻底获得死神星杯之中所蕴含的神性与权柄,也能够完全获得操控那具神之遗骸的权限。” 诺亚的话语变得温和了起来:“虽然只是容纳星杯的神性与权柄,而不直接吸收那具神明遗骸当中的力量……并不会让你的位阶与实力在短时间提升多少。” “但是,如此一来,却也能够让你彻底规避掉一切风险,还有死神的意识在你身上复苏的可能性。” “届时,你通往传奇,乃至于通往神域的道路都将彻底开启……假以时日,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你便一定能够成为传奇,乃至成为神祇,而在其中不会遭遇分毫的关隘和阻碍。” “而那具神之遗骸上的力量也不会被浪费,虽然因为这些神力当中还残存着旧日死神的意志,过于危险而无法被直接吸收……” “但是,你却可以驾驭着那具神之遗骸,协助我一同剿灭守岸人。” “虽然数个纪元过去,死神残躯上的力量早已经流逝了绝大部分,十不存一,但是在短时间内,那具尸骸爆发出传奇位阶的力量却依然不成问题。” 园丁般的老人话语很平和,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等到守岸人覆灭之后,我便会以协助我剿灭守岸人,从盗火者手中收回「火种」的功绩,推荐你进入守墓者之中。” “无副作用地容纳了一枚古神的星杯,又成为了吾等守墓者的一员……拥有了永恒的生命,立于时间长河与历史之上,不再会受到寿命与生老病死的束缚。” “有朝一日,也许你能够真正地登临神座,成为新的死神。” “甚至,相比于那位旧日的死神更进一步,也未尝不可能。” …… “以冥界女王海伦为祭品,帮助你真正容纳死神星杯的仪式,需要相当长的准备时间,仪式本身也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另外,我也需要为与西塞尔的那一战,寻觅更多的帮手。” “等我准备完全的这段时间……你便留在乐园或冥渊之中,尽可能地尝试收容星杯,加深与之的契合度。” “另外,冥界之国如今所空缺而出的王座,也应该由你来坐。” “等到有朝一日你踏足神域,走上了死神的成神之路后……冥界之国乐园当中的这些亡者,便都是你天然的信徒,也会成为你信仰之力的来源。” “也无需担心西塞尔会再对你出手……像他这种人,所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将凡俗的情感,这些宛若梦幻泡影般的事物,当作了约束自己的枷锁。” “只要我的行踪未曾确定,那么他既要防备海洋中的禁忌生物,又顾忌我出手覆灭整个守岸人组织,绝不敢离开守望尖塔的总部半步。” “或许会有其他守岸人追杀你,不过对此刻的你而言,乐园便是你的主场,虽然只是强行收容了星杯……但那些人应当对你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诺亚最后的话语,伴随着周遭一道天旋地转的扭曲光晕消失不见。 当周遭的风景再度定格之时。 拉斯特发现,自己已经重新身处乐园的王城之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内城的那座宫殿忽然倒塌湮灭了?” “按理来说,那么大的建筑,就算真倒塌了,也应当会有废墟残留才对,但是刚才有人壮着胆子进去看过了,宫殿的遗址上分明空无一物。” “海伦女王不会出事了吧?” 明明此刻已经入夜,在这个时代,也远没有像后世那样的不夜城风光。 但王城的街道上,却依然到处都是民众们喧闹慌乱的议论声。 这些乐园的居民们,自然并不清楚刚才在市郊峰顶上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只知晓,那座乐园王城的中心,海伦女王的寝宫不知为何倒塌了。 无声无息地湮灭,就连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拉斯特混杂在喧闹的人群里,不动声色地对自己的太阳穴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下一刻,他的眼眸里,光芒一闪而没。 伴随着精神暗示的动作发动,拉斯特的脑海中,那他不久之前对自己所施下的自我催眠也被解除。 这是必要的事项。 虽然从一开始便与西塞尔计划好了,要打入守墓者当中成为内应。 但是,面对一位传奇位阶的守墓者,自己内心一丝一毫的波动和涟漪都很可能被察觉,继而洞悉自己的来意。 虽然对自己的演员水准很有信心,但他面对的是一位也许活了数个纪元的老怪物,无论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因此,自真正面对诺亚的那一刻起,拉斯特便对自己发动了自我催眠。 他将自己真真正正地代入了守墓者的视角……因为曾经亲身经历过磨损,所以对漫长时光中的流逝与自我崩坏而无比畏惧,为了追求永恒而不惜一切代价。 拉斯特对诺亚所说的所有经历和过往,包括内心的心路历程和转变,都是真实存在的……他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守岸人是错误的一方,认同守墓者理念的正确性。 唯一的差别,便是拉斯特屏蔽了自己的回忆之中,那段有关迦南的过往。 若非是因为「迦南」,还有小艾的存在。 那么经历过深蓝港数百年循环,也亲身体验过灵魂磨损与自我崩坏的拉斯特……有极大可能,真的便会走上那条成为守墓者的道路。 也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瞒过一位真正的守墓者传奇。 当然,对于诺亚透露给自己的那些信息,拉斯特自然也不会全部无条件地相信。 他与对方,也只是初步结识而已。 虽然在收容了死神星杯后,自己拥有了被对方所利用的价值,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但若因此便对诺亚所说的所有话都听之信之,那多半被人家卖了还得替对方数钱。 就譬如,诺亚说守墓者之所以没有倾巢而出围剿西塞尔,是因为纪元的生命周期,而导致守墓者和诸神降临力量时存在限制…… 这种限制大概率确实存在,毕竟倘若真神能够随便降临力量的话,那第六纪怕是早被夷为了废墟,不可能靠着西塞尔一位传奇便苟延残喘如此之久。 但是,守墓者组织当中,便真的只来了诺亚这一位传奇吗? 连诺亚自己都说过,持有那枚「火种」的西塞尔,并非是一般的传奇所可以衡量的……那么,为了剿灭西塞尔,守墓者所出动的战力,又怎么可能不留有充足的盈余? 还有—— 倘若只是为了围剿西塞尔,回收火种…… 那么,这次守墓者所出动前往乐园的……为什么偏偏是丰饶序列的诺亚? 丰饶这条序列长阶拉斯特并不陌生,在现世的黑夜旅者当中也不少见,希尔缇娜那位已故的闺蜜芙兰便也是这条序列长阶的。 「丰饶」序列的能力,在辅助,治愈,医疗,后勤上都有着相当不错的效用……却唯独在纯粹的正面作战层面,存在着一定的短板。 倘若只是守墓者为了前来剿灭西塞尔的话,那么无疑应该选择所属序列正面作战能力更强的传奇才对。 而且—— 「丰饶」与「死神」序列长阶,执掌生命与死亡的权柄…… 看似是截然相反两种属性的力量,但是这却也同样代表着,这两条序列皆是生死规则的一部分,同出一源。 所以,诺亚对自己的交代,还有那个以阿克希娅为容器和祭品的仪式……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无副作用地收容死神的星杯,然后用神之遗骸去帮助他围剿西塞尔那么简单吗? 还是说这其中,也牵扯到了诺亚自己的利益? 心思电转之间,拉斯特也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身旁民众所注视的方向。 “还有,填补上那道王位的空缺,成为冥界之国,成为乐园的新王吗……” 拉斯特看着那王城中央,曾经坐落着繁华宫殿,如今却空无一物的空洞地域,不由轻笑了一下。 “这样一来——那简直就是在小格蕾的脸上跳舞嘲讽啊。” “那个小家伙,恐怕会恨我恨到入骨,说不定被气得连觉都睡不好了。” “不过,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成为合格的守岸人领袖……那么,这也是你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拉斯特的自语声微顿了一下。 “毕竟,不论是我,还是西塞尔首领。” “我们所剩下的,能够继续陪伴小格蕾你的时间——” “恐怕,都不会太久了……” 下一刻,拉斯特抬起了头。 漆黑的天幕之上,忽然有朦胧的星光降临。 在他的注视下,星光与薄纱般的夜色交错。 然后,便这样像夜空一样,将拉斯特与整个破碎的世界一起,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和逐渐淡化远去的意识里,拉斯特看到了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在脑海中掠过。 【夜世界任务——「纪元残响·传奇之战的序幕(失落乐园)」已通关】 【当前任务评分等级为:ex】 【任务奖励已发放】 【你的序列长阶「高塔」已达到了第四位阶】 【你获得了纹章礼装:「未曾写完的童话书」、「背叛者的翼徽」】 【文明史诗事件——「破碎海岸之战」已开启】 【当前历史节点已锁定,请黑夜旅者自行选择退出纪元残响或继续停留】 【提示:在脱离夜世界后,除了已经获得夜世界认定的纹章礼装外,黑夜旅者在历史残响中所获得的幻影之物将会进入虚化不可用状态】 【黑夜旅者下一次进入纪元残响时,将进入已锁定的历史节点,继续文明史诗事件】 (本章完) 第130章 迦南外的世界好玩吗?(54k) 第130章 迦南外的世界好玩吗?(5.4k) 史诗事件? 也就是说,自己是触发了夜世界当中的什么隐藏任务线吗? 拉斯特注视着自己脑海中浮现而出的湛蓝色文字,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先前在现世收集情报时,未曾从秘仪塔数据库中查询到的讯息。 至少,在普通的历史残响或是灾厄残响当中,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的先例。 不过,考虑到每个纪元尾声的「终末夜世界」、「纪元残响」的存在本身……便是对绝大部分黑夜旅者保密的存在。 因此,自己先前并不知情倒也在情理之中。 拉斯特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行正在不断闪烁的湛蓝色提示之上。 而旋即,在如水波般荡漾开的光影里,也有崭新的文字浮现而出。 【历史事件线——破碎海岸之战】 【类别:文明史诗】 【破碎海岸,以及海岸沿线的航道…… 大灾变后,这是连通不同幸存者据点的唯一桥梁,也是横亘在污染、灾厄、腐化和兽潮之前,人类文明的最后一道防线。 百年来,守岸人把总部「守望尖塔」设立于破碎海岸的中轴,将「守望海岸线」视为自己的至高使命。 他们为此付出了血与火的代价,勉力维系着人类社会的残存骨架,那在风雨中飘摇的文明星火未曾熄灭。 但是……冥冥之中,却有浓重的阴云在破碎海岸之上汇聚着。 波澜壮阔的大幕已然揭开,而如今的时光,便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寂静。】 【历史事件——文明史诗:这是史诗的篇章,是英雄的赞歌,更是人类历史的转折点,将会直接决定着这个纪元未来的走向】 …… 【如今,命运在你的眼前分开成两条互不相关的直线。】 【第六纪的人类史最终将会通往何方,皆取决于这场历史大事件的结局】 【以及,参演这场史诗的……你的选择。】 「破碎海岸之战」。 也就是守墓者,还有诺亚所正在谋划的,想要剿灭西塞尔首领的那场战役吧。 深海之中,存在着比肩传奇的禁忌生物……早已经对陆地觊觎已久,而破碎海岸便是它们与人类文明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百年来,是守岸人将作为总部的守望尖塔设立在了最前线,阻挡住了深海中的兽潮。 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讲,其实是西塞尔一人。 唯有传奇才能抗衡传奇——倘若西塞尔战死,那么那些海洋中的禁忌生物将再无顾忌与掣肘,能够肆无忌惮地行走于陆地之上。 破碎海岸的防线失守,海洋中的禁忌生物登临陆地,守岸人组织覆灭。 届时,便将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末路。 即便还有些许地处偏僻地带的据点,能够从兽潮之中幸存……但是这些人类聚居地失去了海上航道,彼此之间无法互通有无,便会沦落为汪洋大海之上的一座座孤岛,失去了与外界的通信,极度封闭。 还会因为缺少了某些研究与冶炼必要的原材料,从基础科技到工业制品的生产都将停滞,文明水平不断退化,失去了重建完整的社会制度,向外扩张的可能性。 最终,就如同已经功能性灭绝的濒危物种一般,再无波无澜地苟延残喘上数十年,数百年的时光…… 直到最后一座人类的城池消失,安静地走向灭亡,就好像此前的那些纪元,那些已经灭绝的人类文明所经历过的那样。 因此,将即将到来的破碎海岸之战,视为第六纪的人类史转折点,并非是夸张的妄语。 也难怪,夜世界会对这一历史事件给出「文明史诗」的定义。 拉斯特注视着眼前的文字,思绪飞速转动。 “还有,所谓的「历史节点已锁定」……” “如果将这一次的纪元残响,「破碎海岸之战」的文明史诗比作一场角色扮演游戏的话。” “那么我现在,应该便是站在了boss战前的最后一个存档点了吧。” 拉斯特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穿越之前,他在《雪月纹章》的游戏制作组当中,便是负责夜世界部分的程序架构开发。 而在夜世界项目开发的预案中,便有在夜世界副本中增设存档点的企划,只是在内测版本中,还未来得及实装这一功能。 存档功能,主要是为了应对日后某些大型夜世界副本而设计的。 毕竟早期版本的夜世界副本,通关时长大多在几个小时以内,玩家们一口气便能够通关。 但是后期的有些夜世界副本剧情流程过于漫长,而夜世界又是让玩家们联机的dlc内容,自然不可能让所有联机的玩家都老老实实地待在电脑前一口气打上十几个小时游戏,把夜世界通关了再下机,存档点便是为此而准备的。 而如今自己所面对的「历史节点锁定」,应当也便是类似于存档点的设定。 按照夜世界的提示,当自己选择脱离了夜世界之后,再一次进入纪元残响之中时,便会延续这一存档点的「文明史诗」历史事件线。 当然,再次进入时的时间点或许会存在一定差距,而自己在夜世界残响当中的这段时间行动也会被自动推演,并加以合理化。 “所以,按照打游戏的流程,那么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 “收集情报做好最完善的攻略,光金币买上最好的防具、武器和补给品,招募来最好的队友。 “然后,在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 “一鼓作气地将这次的文明史诗,彻底地通关。” 拉斯特的嘴角浮现出了微微的笑容。 然后,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为了触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正在不断闪烁的「确认脱离」选项。 在单次的历史残响中连续逗留超过半年时间,这是远远超出寻常黑夜旅者认知的事情……正常历史残响的任务时限,一般都不会超过一个月,大部分都是在一周之内。 只能说,黑夜旅者们对于「纪元残响」的了解,还是太过于欠缺。 而连续半年神经的高度紧绷,即便是拉斯特,也同样感受到了些许的疲倦。 深蓝港数百年时光的磨炼,让他拥有了对于痛苦、疲倦超乎想象的忍耐力,即便是承受着足以让常人昏厥的痛苦,也能够完整地执行计划的动作。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拉斯特便不需要休息与治疗了。 即便是屏蔽了痛觉与七情六欲,将人类之身,化为了只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存在的冰冷机械……但哪怕是构筑成机器的钢铁也会金属疲劳,长期运转的齿轮也会磨损,需要时刻的保养与维护,不然便无法维持最佳状态。 而若是想要拒绝磨损与老化,永恒不变……那便会真的应了诺亚所说的理念,成为了守墓者。 倘若未曾邂逅小艾,未曾拥有迦南的那段回忆的话……那么以拉斯特的经历,他大约真的会为了追逐永恒,而步入守墓者的后尘。 而此刻的他,却走上了一条相反的道路。 无人能够评判这条道路的对与错。 但是,既然是自己所选择的路,那么即便再是荒谬,最终的结局再是惨淡,拉斯特也会将它走完。 所以,紧绷了半年的自己,也确实该休息一下了。 另外—— 自己还得回到现实世界,找银院长好好确认一下。 阿克希娅,或者说海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 上一次因为夜世界结算时昏迷过去的原因,未曾在夜世界与现世的间幕里回那个地方。 但是,这一次的话……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薄纱般的夜色,便轻柔地将拉斯特所笼罩。 明明那层夜幕是那么淡薄,却又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将第六纪的灾土、冥渊、建立于神之遗骸之上的乐园王城、还有守岸人与守墓者间连绵数个纪元的恩怨…… 如此种种烦杂的一切,都从拉斯特的视线中移除。 他就这样沉沦在黑夜中,感受着那淡薄的夜色轻柔地抚慰着自己的躯体。 依然是来自夜世界的「回溯」,只是这一次拉斯特的伤势已经被诺亚所提前治疗完毕,因此夜色那轻柔的抚摸也只是稍纵即逝。 不过,因为并未像上次从冻水镇残响脱离夜世界时那样陷入昏迷状态,所以这一次,拉斯特清晰地察觉到了那种「回溯」作用在自己身上的过程。 奔涌的时光从他的身旁流淌而过,带起了扭曲的光晕,却未曾留下痕迹。 如果将时光的流逝比作河流,那么拉斯特感觉自己便像是湍急河流当中矗立的一枚石块,任凭光阴的长河如何冲刷都屹立不倒。 这是愚人的图书馆中,「格蕾」这张命运牌所带来「命运原点」的作用,让一切时光系能力作用在拉斯特身上时,都会大幅度地减弱。 而且,这是被强制固化于愚人的图书馆当中的能力,等于是天生自带的被动技能,拉斯特就连想主动将其取消都无法做到。 当然,伴随着脱离夜世界,拉斯特的身上也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在他的胸口,那枚宛若寄生虫一般,深深地扎根入他的血肉之中,正在不断侵蚀同化着拉斯特肉身的昏黄色之物——星杯,此刻却变得虚幻了起来,光芒逐渐淡化…… 而与此同时,拉斯特也感觉到自己对于死神遗骸那若有若无的掌控,以及那寄生物不断侵蚀腐化自己血肉的痛苦,也正在不断地褪去。 直至,那枚晶莹剔透的星杯已经淡到近乎看不清轮廓,而在拉斯特的感受当中,也已经感知不到了对方的存在。 仅剩下了一枚虚幻的棋子,还残留在他的心脏之中,宛若虚妄的幻影。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夜世界是往日的倒影,而历史残响当中的事物,自然也是旧日的余痕和回声…… 除非以任务奖励的方式,得到夜世界的认证,否则夜世界当中所得到的幻影之物,自然也无法在现世当中生效。 不过,按照夜世界的提示,等到自己再一次进入纪元残响之中……这枚死神的星杯,应该也会重新由虚幻复归真实。 漆黑的夜色在身周涌动,而拉斯特便这样深陷其中,感受着自己的躯体在永暗的长河中随波逐流。 他自己,则开始整理起了这一次历史残响结算的任务奖励和收获。 【你获得了纹章礼装:「未曾写完的童话书」、「背叛者的翼徽」】 这次的历史残响任务评级,不出意外的是「ex」级。 虽然这次的历史残响当中,自己并无法像深蓝港那一次那般极限微操,但不论是面对的潜在敌人,以及自己的风险性,参与历史事件的重要程度与位格……都远非是深蓝港和冻水镇的历史残响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可是真正有可能改写一整个纪元走向的历史大事件,是文明的赞歌,英雄的史诗。 而「ex」级别的任务奖励,除了让自己顺理成章地突破了早已经阻碍许久的关隘,晋升到了「高塔」序列的第四阶层之外,便是两件「纹章礼装」。 与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七重视域」与「铁纹之月」这两件纹章礼装一样,这次所发放的任务奖励,也都是自己在这一次的历史残响经历当中所曾经拥有过的事物。 拉斯特的目光,落在了那正悄然浮现在自己手心的两件物件之上。 【未写完的童话书】 【类别:纹章礼装】 【介绍:这本名为《银翼年代记》的童话书,是那枚名为海伦的少女的珍宝,也亦承载着笼中鸟一般女王的全部遐思,憧憬…… 还有笼中鸟,对于那位为她打开了窗户,帮她得见了牢笼之外梦幻风景的少年……所萌芽而出的,朦朦胧胧的恋情。 即便后来,笼中鸟与少年的舞台剧落幕,少女知晓了一切的真相,少年与少女的邂逅并非命中注定,而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剧本。 而她自己也并非是海伦,而是阿克希娅,是一位为了演出效果而服用了失忆药物,饰演舞台剧女主角的演员。 但「童话是假的,爱却是真的」。 起源于虚假谎言的故事,却未尝不能结出真挚的果实。 即便时至今日,少女也依然对这个有些幼稚的想法如此地坚信,如此地希冀着……】 【不知为何,在这本童话书的大结局之后,还有着数页的空白】 【就仿佛,还有着未竟的故事,等待着后来者去书写一般】 【礼装效果1:当血液滴落童话书的扉页之时,虚幻的故事将化为真实的风景。】 【礼装效果2:未知(纹章礼装补全后解锁)】 …… 【背叛者的翼徽】 【类别:纹章礼装】 【介绍:这枚铭刻着海岸线与庇护羽翼的银质翼徽,曾经是光芒万丈的守岸人象征。 但是,伴随着一场雨夜中的背叛,一切昔日的光辉与荣耀,皆在此刻化为了乌有。 绝望的女孩向着雨中的背影道出了泣血的质问与悲鸣…… 但是回应她的,却只是划破雨幕的冷冽刀锋。】 【礼装效果:持有者对于当前拥有「盟友」、「合作者」属性的同伴所发动的第一次攻击,攻击威力提升1000%】 …… 落入拉斯特手中的,是一枚已经有些陈旧的童话书,以及一枚银质的翼徽。 翼徽之上,一道刻痕无比分明,贯穿了整个守岸人的徽面。 前者是在山崖上,阿克希娅所托付给拉斯特的事物。 而后者,则是拉斯特向着格蕾道出叛变的宣言之时,在自己的守岸人翼徽上所划刻后的产物。 “这一次任务奖励的纹章礼装,都不再是纯粹的超凡武器……而是拥有着概念能力的道具了吗?” “未竟的童话书……虚幻的故事化为真实的风景,这是在说滴血之后,可以进入童话书当中的世界吗?” “还有未知的礼装效果2,这其中的所谓补全,应当便是将童话书那空白的末页填充,完成续写吧。但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续写便可以完成的,应该有着某种极为苛刻的限制才对。” “还有……” “「背叛者的翼徽」。” “这是什么二五仔神器?” 拉斯特看着那守岸人翼徽的礼装效果词条,不由陷入了沉思。 初见杀第一击的十倍伤害固然很香没错……但是自己是奉命去当间谍潜伏入守墓者内部,可不是真的要当二五仔啊。 不过,自己是和西塞尔首领单线联络的,只有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按照前世看的那些无间道电视剧的套路……莫非西塞尔首领会没来得及留下信息便战死,而自己则失去了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上级,再也无法洗白身份,干脆选择当守墓者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 换个角度思考一下。 这是对「同伴」特攻的背刺神器。 而我现在的「同伴」,则是……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下一刻,这两件纹章礼装便化为了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身旁,那正在不断奔涌的夜色也愈发地淡薄…… 按照拉斯特的经验和秘仪塔里的情报,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便代表着距离脱离夜世界,回归现世的时间点不远了。 虽然有心立刻回到现世,去找银院长确认阿克希娅的具体情况。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有想要去的地方。 如此想着,拉斯特手部的动作,极为罕见地带上了些许的踌躇。 苍银般的流光在他的指间萦绕,紧接着,汇聚为了一把铭刻着铁纹之月的重击左轮手枪。 而拉斯特便这样缓缓将左轮手枪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眼眸里—— 踌躇、犹豫、挣扎、彷徨、茫然……无数复杂的色彩一闪而没。 但是最终,尽皆化为了吞没光芒的虚无。 下一刻,拉斯特扣动了左轮手枪的扳机,预设的心理暗示也被扳机的喀嚓声所触动。 轰—— …… 最先听到的,是悠扬婉转的风笛声。 和煦的微风拂面,在山坡的草坪上带起了沙沙的声响。 少女低垂着头,淡金色的发丝也随之一同垂落,她那冰雪般精致的素白肌肤在阳光里近乎透明。 “迦南外的世界好玩吗?” 艾弥丝微笑了起来,像是薇儿丹蒂雪山的晨光。 (本章完) 第131章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 第131章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5k) 白色的裙裾在微风里飘摇,晨光透过树梢的叶片洒落下细碎的阴影。 望着眼前随呼吸起伏的淡金色长睫,拉斯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此刻正用大腿内侧最为柔软的肌肤承载着自己后脑的温度。 “早上好,小艾。” 拉斯特从柔软的膝枕中坐起了身子,对着晨光里带着恬静表情,正微微笑着的金发少女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不对,应该是半天不见。” “更准确来讲,是一晚上不见。” 艾弥丝的声音与远方的风笛声交织在一起,同样的悠扬婉转:“不过,对拉斯特你而言,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了吧。” 她忽然俯下了身子,认真地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淡金色的长发随着艾弥丝的动作垂落,有几缕发丝落在了拉斯特的侧脸,带着些许微痒的感触。 两双眸子以极近的距离对视……片刻之后,艾弥丝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拉斯特你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没有像最开始在深蓝港时那样自暴自弃,自我毁灭的倾向也被压制了下来,看起来有生气多了。” 看着少女那由紧张转为放松的神情,拉斯特不由微愣了一下。 “我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吗?” “嗯。” 艾弥丝轻轻点了点头:“拉斯特你很擅长伪装和掩饰自己,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一定察觉不到差别吧。” “但是,我能够明白的。” “因为我见过拉斯特你曾经最脆弱,宛若布满裂痕的瓷器一般濒临破碎,近乎要遗失了全部人性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你,虽然还有着人类那般活着的躯体,拥有着呼吸与心跳……但是不论是眼神,还是言语,看起来都不似一位活生生的人类,而更像是一具——” “机械。” 艾弥丝那双天蓝色的美眸里,不由流露出了些许的后怕。 “遗失了人性,也失去了身为人类的实感……而如同钢铁所铸成的机器一般,仅剩下那燃烧的炉心驱动着破败的残躯,遵循着某个预设的程式而行动着。” “一旦那枚燃烧的炉心熄灭,或是预设的程式中断,那么迎接机械的,便唯有逐渐冷却,自我崩毁的结局。” 仿佛松了口气般,艾弥丝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但是,现在的拉斯特你看起来好多了。” “虽然因为惯性的缘故,拉斯特你还是习惯保持着这样一脸冷酷,不让别人察觉到你真实心意的模样……” “但是现在,我却能够从拉斯特你的身上,感受到那并非机械,而是人类的实感。” 她抿了抿自己樱色的唇:“虽然有些不甘心……” “不过,是因为希尔缇娜小姐的原因吗?” “有一部分希尔缇娜的原因吧。” 拉斯特从少女那柔软的膝枕中坐起了身子:“但是,也有些别的原因。” 他与艾弥丝并肩坐在草坪上,注视着远处的风景。 银镜般的湖泊、正在缓缓旋转的白色风车、还有坐落在山脚下的恬静小镇……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童话故事里所描绘的风景,带着梦幻的色彩。 “小艾,你说的没错。” 拉斯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在迦南外面的世界……真的有一望无际,能够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金黄色草原。” “在那里,我邂逅了许多此前未曾见过的人与事。” “现在想来,也许我内心的转变,便是因为邂逅了那些人和事而开始的吧……” “即便,我自己此前也未曾察觉到这一点。”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艾弥丝那双天蓝色的眸子不由微微亮起。 “那么,能给我讲讲吗?” “迦南外面世界的故事……” “还有,拉斯特你在那里所邂逅的人和事。” “嗯。” 拉斯特轻轻点了点头。 “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呢……” 他注视着视线的远处,群山的尽头,那片白雪皑皑的雪山峰顶。 “雪山……那就先从银院长开始讲吧。” “小艾你还记得希尔缇娜她曾经提起过的繁星大学吗?银院长,便是这个学院里面的一位教授。” “但是……” 拉斯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微的弧度。 “那其实是一只会说话,而且又宅又懒,明明已经好几百岁还喜欢各种卖萌的雪貂。” …… 远天之上,太阳缓缓由东方向着弧线的至高点移动。 斜斜的阳光穿过树梢的叶片,洒落下斑驳的碎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在拉斯特的印象里,迦南的天空仿佛永远是蔚蓝色的……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从未有过阴云连绵的压抑天气。 拉斯特靠坐在草地上述说着,而金发的少女便坐在一旁听。 她委实是个很好的听众,当拉斯特开口后她便会认真地摆出听讲的架势,时不时便会乖巧地点点头提出问题,从不敷衍。 充满黄金色彩的静谧时光,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悄然流逝。 在这段时间里,拉斯特说了很多很多。 从伊丝妲想要对自己进行心理测量结果被反杀,到带着金丝眼镜的猩猩教授巴尔巴罗萨。 从坐落于一望无际的黄金原野之上的繁星大学,到戒备森严的军事禁区之中,时刻有审判之剑在天顶高悬的秘仪塔。 从自己在冻水镇中,赐予了那个幼兽般的小女孩格蕾的名姓……再到乐园之中所发生的一切,那场夕阳中的拥抱,与雨夜里的背叛。 拉斯特所习惯佩戴的面具,并非是那种会滔滔不绝,轻易吐露心声的类型。 但是,唯独在迦南,在眼前的金发少女面前,他能够完全卸下长久佩戴的面具与伪装……肆意地袒露心声。 “再然后,我便选择脱离了夜世界……” “只是,那个纪元残响之中的故事,还仍未结束。” 他望着一片蔚蓝,万里无云的天空:“再下一次进入的时候。” “应该,便是那场破碎海岸之战的开端了吧……” 拉斯特停止了讲述。 明明他的经历是那样的光怪陆离与天马行空,被未曾了解过黑夜旅者与夜世界的不知情者所听闻,大约只会当做是信口开河的瞎编乱造。 但是,艾弥丝却完全沉浸入了拉斯特所讲述的故事当中,随他而喜,因他而忧。 当拉斯特说到银院长的时候,艾弥丝的眼瞳里也在闪闪发光,仿佛也想伸手撸一撸那只会说话的小雪貂,感受一下那雪白绒毛的毛茸茸触感。 只是,当拉斯特的讲述推进到他进入纪元残响,以及开始执行乐园计划的时候…… 艾弥丝的注意力,却也被这部分内容所完全吸引住了。 明明拉斯特的讲述已经结束,但艾弥丝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还残留着些许的意犹未尽。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吗……” 艾弥丝道出了呢喃的自语。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华彩。 就仿佛随着拉斯特的讲述来到了那个夕阳下的山崖峰顶,亲眼见证了那位冰蓝色长发的冥界女王,所道出的奋不顾身的宣言。 艾弥丝忽然回过头,再次凝视着拉斯特的眼睛。 “可是,拉斯特你呢?” “即便是虚妄的种子也能绽放出美丽的朵,这是那位冥界女王,也是阿克希娅小姐所给出的回答。” “那么……拉斯特,你自己的回答又是什么呢?” “在你的眼中,阿克希娅小姐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的声音很悦耳,让拉斯特联想到午夜风铃的鸣响。 “是普通的,有过一面之缘交际的繁星大学同学;还是站在守岸人的对立面,所以必须被铲除的死神血裔?” “是为了行使拉斯特你心中的正义,为了更长远的目标,所必须舍弃的牺牲者……” “还是如同那本《银翼年代记》的童话里的男女主角那样,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舍弃过往的正义与信念……也必须去守护的唯一?”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又字字分明,在拉斯特的耳畔回响。 听着艾弥丝那问心一般,仿佛直接在自己心扉间传荡的声音,拉斯特有些迟疑,不愿直接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担心,倘若自己最终有关阿克希娅的回答,无法符合小艾的心意的话…… 那么,眼前的金发少女也许会因此而感到失望。 然而。 回应拉斯特心中这般犹疑的,却仅仅只是头顶传来的柔软感触。 “不,不是这样的。” “无论拉斯特你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我都不会失望,更不会因此而生气。” 侧脸处传来了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让拉斯特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 艾弥丝白皙纤细的手指正搭在他的侧脸上,轻柔地抚摸着他脸庞的轮廓。 “我知道,拉斯特你此刻同样在迷茫与困惑。” “倘若要从冥渊之中,想办法将阿克希娅小姐拯救而出,扭转她作为守墓者仪式祭品而牺牲的结局的话……那么必然会需要承担额外的风险。” “乃至于,有极大的可能性,将会影响你与西塞尔首领那边的计划。” “甚至因为分心于此,改变那场即将到来的破碎海岸之战的结果。” 仿佛是看穿了拉斯特心中所有想法一般,眼前的少女用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声诉说着。 “名为「守岸人」的正义,这是拉斯特你从小时候便怀抱着的理想,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更是一直以来支撑着你活下去的信念,你是因为这份信念,才从深蓝港那无限的时间里坚持了下来,直到走出了那绝望的循环。” “而现如今,倘若继续再坚守这份信念,并愿意为之不惜一切代价的话……” “那么冷酷无情地将阿克希娅小姐作为祭品献祭掉,换取来强大的力量,在获得力量后再去参与那场将会决定守岸人命运的破碎海岸之战……如此,方才是风险最小,从理性上来讲最应该做出的选择。” “舍弃小局而顾全大局,牺牲一人,换来也许是整个文明的延续……这是绝对正确,绝对无人能够指摘的事情。” “但是,这却也同样代表着,你对于阿克希娅小姐的背叛。” 艾弥丝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拉斯特你感到困惑和茫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冷冰冰的机械是不会犹豫的。” “迷茫的困惑,纠结的痛苦……这都是人类所独有的情感。” 这个拥抱的动作很轻缓,正如不久之前,拉斯特曾经在乐园城郊的山崖上经历的那样。 怀中,少女的身体很柔软,带着温热的暖意,还有淡淡的檀香。 “所以,没关系的哦,拉斯特。” “因为不论拉斯特你做了什么,选择为了守岸人的正义而牺牲阿克希娅小姐也好,选择冒着风险而深入冥渊也罢……” “我都会站在拉斯特你这一边,支持你的一切。” 感受着怀抱中柔软的娇躯,拉斯特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小艾。”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轻轻地开口。 “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我告诉你——我们所身处的迦南,这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就如同童话书里的童话,或是我和你所说的夜世界那般……我们此刻所经历的一切,所看到的风景,皆是建立在虚妄之上,是往日的倒影与回声。” “甚至包括小艾你自己,也不过是童话作家所杜撰的角色,是虚拟游戏当中的npc,并不真实存在于现实当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谎言,就如同清晨树叶上的泡沫一般,美丽而梦幻……但当阳光照耀在泡沫上的那一刻,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倘若是这样的话,你会怎么想?” 这是拉斯特早已经有了预感的事情。 不论是夜世界「往日的倒影」这一概念,亦或者是在第六纪的历史残响之中,他所亲眼目睹的有关守岸人组织和格蕾的全部过往。 再或是,他在现世的秘仪塔当中,所亲眼见证的那份「迦南档案」。 这所有的一切,皆在向拉斯特展示着一个无比冰冷的事实。 他无法像当鸵鸟一样地去逃避,也不愿逃避。 “如果,我和迦南都是虚幻的。” “我是书中被杜撰出来的角色,是游戏里虚构的npc……”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艾弥丝天蓝色的眸子里闪烁起了思索的色彩。 拉斯特和她无事不聊。 因此,即便是“npc”这种超出了这个时代认知的词汇,艾弥丝也能够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 然而,就在拉斯特的心中升起了些许的紧张,开始担心起前世科幻小说里看过的所谓“仿生灵魂在得知了自己并非人类之后,人格回路崩毁,逻辑程序崩溃”之时…… 他却听到了耳畔,传来了艾弥丝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约会感到庆幸吧。” 她那素白精致的俏脸上,流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庆幸有人创造了这样的一个虚幻的世界,让我能够与拉斯特你相逢……” “让我能够在拉斯特你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让你不至于坠入自我毁灭的深渊。” 艾弥丝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 “我想——” “这就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 “原来,是这样吗?” 听着耳畔少女的回答,拉斯特睁开了眼睛。 蔚蓝色的天穹之上,洁白的云朵正伴随着微风悄然流淌着。 在这一刻,他的眼眸之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与迷茫。 “坦白而言,我对阿克希娅确实有一些好感……” “这份好感,或许来源于她明知道了我的身份和来历,依然愿意为了追求那份虚妄的情感而奋不顾身的勇气。” “但是,若要说怦然心动,或者是为爱痴狂什么的,倒是谈不太上。” 拉斯特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艾弥丝最开始的提问,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但是——” “我却必须从冥渊之中,把她带回来。” 假如乐园王城那场虚妄的童话,并由此而生的一切情感都是假的。 那么,迦南呢? 假如迦南和小艾,也是一场童话呢? 各种情报、诸多信息,皆在暗示着迦南的存在本身存在诸多疑点。 倘若有朝一日迦南的虚妄破灭。 那么……否定了乐园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否定了与阿克希娅全部情感的自己,面对同样的幻想破灭,又该如何自处? 这不仅仅是为了拯救那位冥界女王。 也是—— 为了拯救拉斯特自己。 “看来……” “拉斯特,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啊。” 和煦的微风中,传来了艾弥丝那轻声的话语。 她举起了手中的风笛,凑到了樱色的唇边。 紧接着,婉转的笛声便在空气中飘扬而开,在整片山坡之上回荡。 拉斯特沉沦在这悠扬的笛声里,意识也随之不断拉远。 远离了迦南,远离了夜世界…… 向着,现世的方向行去。 (本章完) 第132章 奥菲丽娅:姐夫来了,我要跑路了( 第132章 奥菲丽娅:姐夫来了,我要跑路了(二合一) 现世,秘仪塔,纪元大厅。 奥菲丽娅如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庞上,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那双酒红色的眸子垂落下视线,落在了身前单膝跪地,身穿重铠的女人身上。 “在你即将探查到「守墓者」关键线索的节点,英格丽德出现,并对你出手……” “凯特,你可以确认这条情报吗?” 身为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二皇女,奥菲丽娅自然对英格丽德并不陌生。 出身于帝国边境地区,一个绝大部分地图上连名字都未曾记录的偏僻村镇之中,靠着全帝国通行的义务启蒙教材,方才勉强擦线通过了繁星大学的入学考核。 然后,在绝大部分学生都是贵族子嗣……不论是先天资质、从小受到的教育培养、亦或者是超凡资源素材的供给都远胜自己的繁星大学当中,靠着被遗迹院评级为最平庸一档夜刃的「阴铁」—— 用四年的时间,以上百次历史残响的攻略和不知多少次身负重伤为代价,一步步地从方尖碑排名的最下层,爬到了圆桌第二席的位置。 而如此的履历,在英格丽德从繁星大学毕业,加入了军部之后,也还在延续。 格兰威尔帝国军部当中的派系横生,每一个高层的职位都被牢牢地掌控在皇室、大贵族和诸多势力手中,寻常人要想晋升难如登天。 然而,英格丽德却硬生生打破了这种潜规则。 她用不到十年的时间,靠着远远凌驾于同级军官数倍的战功和武勋,以无可挑剔的姿态,走到了国土秩序部监察厅厅长的位置。 这样的履历过于传奇,以至于许多人都曾怀疑,英格丽德是不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 “帝都的那些老登们,还一直怀疑英格丽德是我们皇室暗中培养,用来清扫其他大贵族的秘密武器……” 奥菲丽娅轻笑了一声:“却没想到,他们眼中的秘密武器,反倒第一个对我们出手了。” 作为第二皇女,她本人自然知晓,英格丽德的崛起和皇室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对方的气息隐藏得很好,而且一击得手便直接脱离,并没有给我用圣遗物探测灵魂气息,辨认身份的机会。” “因此,皇女殿下,属下无法确定……” 凯特摇了摇头。 “只是——” 她俯下身子,看着自己沉重胸甲上,那道笔直贯穿了精钢重铠的残缺破口。 “能够一击便贯穿我防御的六阶超凡者,格兰威尔帝国当中,不会超过五人。” “而且,在此前的一次军部联合行动中,我曾经和英格丽德并肩作战过。” “那种狂暴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法,除了北域的那些蛮族以外,我只在英格丽德一人身上见识过。” 凯特的眼眸中,闪过了回忆的神色,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敬畏。 “若要做个比喻的话,那么英格丽德她就像是一头嗜血的凶狼。” “即便明知道绝对实力有差距,明知道不敌,也一定会在死亡前咬下对手的一块血肉。” 听着凯特的陈述,奥菲丽娅那精致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几分。 没人知晓现世究竟还有没有传奇存世,即便有,但也已经销声匿迹了许多年,不会轻易插手大陆,国家之间的争端。 在这种情况下,六阶巅峰,便代表着大陆各国常态下所能够出动的最强战力。 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中,英格丽德的叛变是极其可怕的……她不但是六阶的超凡者,更担任着军部的高层职位。 而虽然英格丽德在崛起的过程中未曾主动投靠过任何一个派系,但是她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代表着军部高层中,也有相对欣赏英格丽德的存在,这其中不乏一些手握重权的大佬。 甚至时至今日,英格丽德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是一杆旗帜,能够代表军部相当一部分平民出身,未曾站边贵族或是皇室的中立派军官的立场。 这些平民派军官虽然平日里一直保持中立,存在感不高,但他们扎根于基层士官当中,不论是数量还是影响力都不容小觑。 这其中的牵扯太大——倘若没有解决好,那么所引起的,便很可能是帝国全境的动荡…… 而那些觊觎皇室权柄的大贵族,乃至于边境外对格兰威尔帝国虎视眈眈的诸国们,也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更让人在意的其实是……” “明明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英格丽德她,为什么宁愿冒着身份暴露,舍弃在帝国中所积累一切的风险……也要对凯特出手?” 奥菲丽娅道出了呢喃的低语。 在她的身后,漆黑的不死金属之上,浮现出了一个个解析术式。 将奥菲丽娅作为机械师的数据库当中,所有有关英格丽德的情报信息都检索而出,继而加以解析。 从当前已知的信息而言,最简单的推论……便是英格丽德本就是由「守墓者」所培养而出的,是被守墓者所派遣,潜伏入帝国当中的奸细。 只是——奥菲丽娅隐隐觉得,这并非是正确的答案。 不但是因为英格丽德本身的履历与这个猜测并不匹配,若是想要培养打入帝国高层奸细的话,那么从帝国内部那些墙头草的贵族当中挑选,可要远比选中一位偏僻地区的平民,让其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更为便捷。 也因为奥菲丽娅通过传影晶石的直播光幕,在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中,也得知了第六纪中有关于「守墓者」更为详细的信息。 她隐约感觉,这个横亘了历史长河,数个文明纪元的隐秘组织,一定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目的……而不会仅仅着眼于一个国家内部的争端,这并不符合纪元残响中「守墓者」所展现的格局。 由0与1组成的数据流,在奥菲丽娅的眼眸中化为了漆黑的电弧。 紧接着,被筛选而出的信息,在她的视野中缓缓陈列而出。 奥菲丽娅那双酒红色的眸子中电弧跃动,飞速浏览着有关英格丽德的档案—— 片刻之后。 她的视线,定格在了英格丽德档案的某处,两行简短的文字之上。 【夏历989年,金鹿领北部,罗贝特村、蒙卡洛镇等共计七个边境村镇,被不明灾祸波及覆灭】 【根据初步勘察,该现象疑似为某个未被发现入口的夜世界崩溃,所引发的黄昏灾祸降临】 如今是夏历994年,夏历989年正好是五年之前。 而位于金鹿领北部的罗贝特村,恰好便是英格丽德的故乡。 十年前,她正是从这个偏僻的边境村落中走出,来到了灯红酒绿,遍地繁华的帝都之中,入学了繁星大学,也开始了自己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履历。 在最初的时候,帝国大部分地图上都未曾记录有“罗贝特村”的地名,而仅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但是后来,因为英格丽德在繁星大学和帝都所取得的成就,几乎所有的帝国地图之上,都标注了这个小小村落的名字,以英格丽德故乡的名义。 只是—— 五年前的夏历989年。 就在英格丽德刚刚从繁星大学以方尖碑排名第二的身份毕业,满怀着梦想加入帝国军部不到一年——正从中层的士官身份起步,一步步向上攀登之时。 她的家乡,却不知为何,覆灭于了一场莫名降临的黄昏灾祸之中。 时至今日,这场黄昏灾祸的由来都显得没头没尾,未曾被真正查明,只能归咎于是某个夜世界入口过于隐蔽,直到彻底崩溃,引发了黄昏灾祸降临也未曾被黑夜旅者们发现。 “所以,英格丽德……” “你狙击凯特的原因,便是与五年前的这场变故有关吗?” “这场黄昏灾祸,和守墓者也存在关联?” 奥菲丽娅凝视着档案中的资料,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但是,不论你有着怎么样的理由——” “既然敢对我的人动手,选择帮助守墓者,站在了帝国,站在了我与王姐的对立面……” “那么,我想你应该已经做好了与之相对应的觉悟才对。” 第二皇女那双酒红色的眸子里,原本吃瓜看直播时候的平静神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凌冽的寒光,冰冷彻骨,让人联想到雪山峰顶永冻的冰霜。 “发动我们在军部和统辖局的所有暗子,彻查英格丽德这位监察厅长的一切,并重启对于五年前金鹿领北部那场黄昏灾祸的调查。” “另外,彻查帝国当中与「守墓者」组织有关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大贵族……在帝都的那些贵族当中,必然有人知晓守墓者的存在,甚至在暗中存在着交流。” “王姐曾经和我说过,倘若你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只蟑螂的话,那就说明早已经有成百上千只蟑螂在你的家里筑了巢……” 奥菲丽娅垂下眸子,注视着正单膝跪地的凯特:“倘若帝都中真的存在着与守墓者勾结的势力,那么其必然早已经盘根错节,在暗中构筑起了无比庞大,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势力网。” “彻查到底,将这全部的势力网连根拔起。” “无论在此过程中,将会波及到哪一个大公家族,有着什么样级别的靠山。” 明明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听者仿佛坠落千载的寒潭,冷彻骨髓。 “倘若再遇到阻碍者的话……” “凯特,你应该明白要怎么做。” 听着耳畔传来的清冷声音,看着奥菲丽娅眼眸中泛着的冰冷光芒,单膝跪地的凯特只觉心中一寒。 身为第二皇女殿下最为忠诚的下属,以奥菲丽娅的剑盾自居的存在,这并不是凯特第一次见到奥菲丽娅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过往,每一次自己的第二皇女殿下流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便代表着将会有一位权倾朝野的权臣或是大贵族人头落地。 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如同洋娃娃般纯真的少女。 但是帝都之内的每个人都清楚,这位小天鹅般的第二皇女,其威名并非是靠着贵为皇女的身份,而是靠着冰冷血腥的手腕所硬生生杀出来的。 她那能够让贵族世家小儿止啼的名号……可不仅仅是句玩笑话。 凯特依然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恭敬地开口。 “谨遵汝命,奥菲丽娅殿下。” …… “那个,那个啥……”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 一道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纪元大厅当中那冰冷肃杀的死寂空气。 银院长摇了摇尾巴,有些弱弱地开口:“虽然小王女你要去灭哪个大贵族的九族我也管不着……”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它用毛茸茸的雪白尾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厅中央,那纪元墓碑所巍然矗立的方向。 此刻,原本沉寂矗立的纪元石碑,此刻却悄然萦绕起了丝丝缕缕的淡薄夜色。 正在一点点地变得浓郁,近乎要凝聚为实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拉斯特他已经顺利地通关了历史残响,准备脱离夜世界了。” “看这个架势,最多几分钟之内,拉斯特他便要从夜世界里出来了。” “所以,希尔缇娜她妹,你是想要提前见一见你姐夫吗?” 听着银院长的话语,奥菲丽娅看着那愈发浓郁的夜色,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小脸不由微微一僵。 那原本冷厉肃杀,宛若永冻寒霜的气场,也随之在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别乱说,小雪貂。” “拉斯特这家伙可还未曾完全通过我的考察。” “要想成为我姐姐的王夫……可不是单单一场夜世界的直播便能够断言的。” 话虽如此,但是奥菲丽娅的声音,却明显带上了几分慌乱。 “我现在还不能与他见面,要是被拉斯特知道我偷偷跑过来偷窥他,再被他告诉给王姐……” 奥菲丽娅声音中的慌乱,分明变得更强烈了几分。 “凯特,我们走了。” 她道出了急促的话语。 下一刻,那正在涌动的液态不死金属,便骤然暴涨。 将奥菲丽娅的身形,还有此刻依然有些不明所以的凯特,都悄然包裹入了其中。 “小雪貂,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要是被拉斯特他知道了我曾经来过这里……” “我想,你应该知道后果。” 当漆黑之色消散时。 纪元大厅之中,已然不见了奥菲丽娅的身影。 只余下一只雪貂,看着那抹消散的漆黑一脸懵逼。 明明是你自己出的主意,怎么一到打团的时候就崩撤卖溜了? (本章完) 第133章 将这个未竟的童话,书写上我所期望 第133章 将这个未竟的童话,书写上我所期望的结局(二合一) 当拉斯特的意识再次复苏之时,映入眼帘的,已经是秘仪塔那纯黑色的天板。 以及,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的,那只毛茸茸的雪白屁股。 “你醒啦!” “手术很成功,现在的你已经是个……” 银院长将小脑袋凑了过来,对着已然苏醒的拉斯特探头探脑。 然而,紧接着,它便感觉自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随后,银院长的身体便升到了半空中。 “我说婷婷。” “这年头的学生都这么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吗?” 银院长在空中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那只魔爪的束缚。 然而,另一侧。 拉斯特手上的动作却如钢铁般冷硬坚定。 他将手中毛茸茸的小雪貂拎到了半空中,目光宁静依旧。 “在夜世界之中,尤其是在与那位冥界女王接触的时候,我的直感……让我隐隐察觉到了某种被窥探的感觉。” “这应该,便是银院长你们所捣鼓出来的名堂吧?” 虽然是疑问句的形式。 但是拉斯特的语调,听起来却不像是提问,而更像是确信无比的断言。 “呵呵呵,拉斯特同学你说笑了。” 银院长干笑了几声,那挣扎的动作也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 它讨好地眨了眨自己红宝石般的兽瞳,毛茸茸的大尾巴亲昵地缠了上来:“我们繁星大学向来最为尊重学生的隐私,又怎么可能干得出来偷窥这种事情。” “这一定是误会。” 在向拉斯特卖萌的同时。 银院长的心里,也在对着某个直接崩撤卖溜,只留下自己应对拉斯特的小皇女疯狂吐槽。 平日里面对帝都那些权倾朝野的大贵族的时候,也没见你怂过,小小年纪就这么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 结果,怎么一发现你姐夫要出来就怂得要死,吓得当场跑路了? 真就主打一个外战内行,内战外行是吧? 留下我一个面对拉斯特这大魔王的拷打,小缇娜她妹也是真看得起我……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一只雪貂而已。 弱小、可怜、无助、但很能吃。 如此想着,银院长看向拉斯特的眼神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泪眼汪汪。 你要相信我啊,小雪貂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是,另一侧,拉斯特显然并没有就这样被银院长蒙蔽过去。 “那种被外界窥探的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但不论是西塞尔首领,还是那位守墓者的传奇诺亚,却对此都一无所知。” “连我都能够察觉到的东西,没理由他们这两位真正的传奇都察觉不到。”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是夜世界为了防止他们察觉到「有世界壁外的人正在窥探自己」,并因此而导致夜世界底层逻辑崩坏所做出的防范措施。” 拉斯特注视着手中装傻充愣,满脸无辜,企图萌混过关的银院长,缓缓开口。 就好像他与希尔缇娜在深蓝港第一次邂逅时,希尔缇娜便向他讲解过的夜世界规则那般—— 有关夜世界和历史残响的信息,只能在黑夜旅者间传递,而倘若向着夜世界内的历史投影人物泄露相关的信息…… 那么不但泄密的黑夜旅者本身会遭受夜世界的规则惩罚,那些泄露的信息也会在投影人物的耳中被自动屏蔽消音,无法真正传达到位。 这是夜世界最底层的逻辑,也是解释西塞尔和诺亚这两位传奇都未曾发现传影晶石的唯一理由。 现世的绝大部分隐藏手段,显然都是无法瞒过两位真正传奇的……有资格干涉传奇强者的,唯有夜世界的规则本身。 “所以,阿克希娅的事情,应该也是银院长你们捣的鬼吧?” “你们使用了某种特殊的超凡道具,让阿克希娅能够不受「纪元残响无法组队进入」的规则限制,让她与我进入了相同的历史残响之中。” “而且,你们还让她携带了某种可以跨越夜世界与现世的世界壁传递数据,进行实时影像传输,或者说监控的道具……再说的直白一点,便是随身携带了摄影机。” 拉斯特的语调变得平缓了几分。 “只是,你们也未曾料到,阿克希娅所进入的这个纪元残响,夜世界的规则导致了某种变故的发生。” “在这种夜世界规则的作用下,阿克希娅暂时遗忘了自己作为黑夜旅者的记忆,而将自己当作了夜世界之中,那位冥界之国的女王。” “不过,那种传影道具却依旧保留了下来,让你们可以在现世当中,观看阿克希娅她在夜世界中的全程直播。”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和阿克希娅相处的那段经过……” 他抚摸着银院长雪白的毛发,动作很轻柔,却让小雪貂有些不寒而栗:“我猜的对吗,银院长?” “等等。” “你先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感受着后背上传来的温柔抚摸。 注视着眼前那双宛若幽谭一般,将所有光芒都尽数吞没的漆黑眸子……被抓住了后脖颈的银院长,此刻就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几分。 虽然因为后期传影晶石被那个太阳序列的白胡子糟老头摧毁,奥菲丽娅和银院长都没能看到后续的直播,自然也就不清楚拉斯特后来又经历了些什么。 但是银院长凭借着月亮序列长阶所带来的直觉,却隐约有种预感…… 眼前的拉斯特,似乎与他进入纪元残响之时相比有些不同了。 虽然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异,依然戴着那副让人如沐春风,最为贴切得体的人格面具。 但是,此刻的拉斯特,却分明多出了几分身为人的实感。 如果换作是此前的拉斯特,那他大约并不会和银院长过多的纠结这些事情,而是直白地讨要好处或是补偿。 可此刻的他,却分明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被算计的不满。 然而,也就是在银院长心中升起了如此念头的时候。 下一刻,它便听到拉斯特那平淡的话语,再次在自己的耳畔响起:“而且,还不止是这些。” “不论是那种能够让阿克希娅与我进入相同夜世界的技术,亦或者是能够跨越夜世界与现世的世界壁,实时传递历史残响内影像信息的直播道具……” “这都是遗迹院此前未曾发明,足以改写黑夜旅者认知与夜世界攻略模式,跨时代的科技产物。” “这样级别的发明……以银院长您这样又宅又懒的死宅性格,即便给您一千年的时间,也决计不可能发明出来。” “巴尔巴罗萨他也是个纯粹的莽夫,虽然挂着学院教授的头衔,但是和发明造物什么的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 拉斯特的视线缓缓横移,环顾了整个空旷寂静的秘仪塔:“在这其中,一定有另外一位人物存在。” “在暗中协助,不,是主导了全过程的发生。” 他的目光最终重新落在了小雪貂的身上:“那么,银院长。” “可以告诉我……那位在幕后主导了一切的主使者,究竟是谁吗?” 银院长:…… 明明为了内部储存文物的长期保存,秘仪塔内全域都布设有恒温设施,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但银院长还是感觉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这下它是真的汗流浃背了。 虽然在奥菲丽娅溜走的那一刻,银院长便已经做好了抗压的准备,但却没想到来自拉斯特的压迫感,远比它想象的还要夸张。 你在深蓝港里是不是还练习过怎么当名侦探啊? 一边是拉斯特大魔王的步步紧逼,再一边则是奥菲丽娅这个小恶魔临走时的威胁…… 银院长思前想去,觉得还是拉斯特这边好应付一些。 好歹他在名义上还是繁星大学的学员,总不能真对自己这个神奇动物研究院的院长以下犯上吧? 不过,也就在银院长下定决心,决定顽抗到底、打死不招的时候。 它却看到,拉斯特又平静地瞥了自己一眼。 “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银院长您却还是在负隅顽抗。” “这么说来,那位在暗中主使这一切的人,一定与银院长您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在走的很近的同时,您也许还有些怕她。” “也唯有这样,那个人才能够让银院长您为她守口如瓶……” “所以——”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是奥菲丽娅殿下,对吗?” “我曾经听希尔缇娜提起过她,也知道银院长您似乎很害怕她。” “另外,根据我所收集到的信息,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二皇女奥菲丽娅……她似乎还是一位极其优秀的机械师。” “如果是那位希尔缇娜同父异母的皇妹的话……那她也确实有想办法收集我的信息,却不与我直接见面的动机。” 银院长:…… 它张了张嘴巴,想要再狡辩几句,最后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银院长算是明白了,这就是奥菲丽娅与拉斯特在暗中较量,而自己则是被夹在中间遭了殃的雪貂—— 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要被压扁成雪貂饼干了。 “别说了,招……” “我都招……” 银院长有气无力地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雪白尾巴,直接前往了法兰西。 不就是又被奥菲丽娅那魔头再蹂躏一顿吗,我认栽了。 …… “总之,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巴尔巴罗萨那莽夫也可以为我作证。” 银院长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直接趴在了拉斯特的头顶。 最终,它还是选择了摆烂,坦白了所有的一切。 别说,这种什么压也不用抗,直接摆烂的滋味还真不赖。 只要承认了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无敌的。 而听着银院长的陈述,拉斯特的眼眸中也闪过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虽然早有猜测,不过从银院长这里,海伦女王与阿克希娅的身份,也得到了彻底的确认。 “话说,你小子也是够狠啊……明明已经猜到了那位冥界女王与小希娅的关联,却还是把人家捅了个透心凉。” “拉斯特,你这家伙……是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基因吗?” 银院长趴在头顶,有些狐疑地看了拉斯特一眼:“你该不会是在深蓝港里当牛郎当久了,连带着性取向都出现异常,开始对女人都不感兴趣了吧。” “那是我在那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 拉斯特摇了摇头:“阿克希娅体内的那枚死神星杯太过于显眼,不论是守岸人还是守墓者,在当时都早已经将其视为了势在必得的目标。” “倘若不将那枚死神星杯从她的心脏处剥离,从风暴的漩涡中脱身,那么阿克希娅的处境将会远比现在更危险。” “你这样说,倒是也没错。”银院长点了点头。 它全程观看了直播,自然清楚后来登场的那两位传奇,还有围绕着那座冥界之国所展开的纷争与阴谋,其源头究竟是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当时被压制了记忆的阿克希娅心性,绝没有从两位传奇的觊觎中幸免的可能性,很可能,便是身死道消的惨淡结局…… 生命是无可挽回之物,夜世界中的死亡,却也同样代表着黑夜旅者在现世的死去。 在这种情况下,拉斯特的做法,已然是无可挑剔的最优解。 “那现在小希娅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有跟着你一起脱离夜世界吗?” 银院长看了看那座纪元墓碑,它在拉斯特脱离后便重新陷入了沉寂,未曾浮现出第二位黑夜旅者即将脱出的征兆。 银院长自然清楚,拉斯特那背刺的一刀看似震撼,但还不足以杀死一位拥有着「苍白之体」的死神序列超凡者。 它原以为等到夜世界任务完成,纪元残响终结后,阿克希娅自然便能够顺利脱离。 但是,此刻的阿克希娅,却似乎仍被困在了夜世界当中。 “那是因为……那个终末的夜世界之中,那个纪元残响还未曾结束。” 拉斯特开口:“我现在的情况,其实更像是游戏过程当中的存档点。” “等到我再次进入之时,那纪元残响便会继续推进。” 他向银院长简单解释了自己所了解到的信息,还有自己在这次纪元残响当中的经历。 当然,拉斯特隐瞒了绝大部分有关守岸人组织,还有迦南的信息。 “历史事件——「文明史诗」。” “纪元残响当中居然还有这样的设定?” 听着拉斯特的陈述,银院长不由诧异地睁大了那双兽瞳。 它看着眼前的拉斯特:“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虽然有心告诉对方现世有关英格丽德的变故,不过银院长也清楚,现在的拉斯特并没有闲心理会这些。 而对于此刻沉睡在冥渊当中的阿克希娅而言……唯有等到这个纪元残响被通关,她才能够脱离夜世界,回归现世。 “我接下来所要做的事吗?” 拉斯特注视着大厅中央,那漆黑的纪元墓碑:“当然是制定最完善的攻略、准备好最强力的装备、收集好最克制的道具……做好万全的准备。” “然后,将这个未完的童话……” “书写上,我所期望的结局。” (本章完) 第134章 必胜的思想钢印(二合一) 第134章 必胜的思想钢印(二合一) “话说回来,银院长。” “我所要备战的下一次纪元残响,应该不仅仅只是我自己的私人任务,而也能够算作是学院的公派任务吧?” “也就是说,这次我也能够申请到遗迹院和灰烬院的资源倾斜,对吗?” 拉斯特并未在秘仪塔中停留太久。 在稍作休整后,他便径直向着秘仪塔外走去。 「文明史诗事件线」——有关于夜世界中这种独特机制的情报,哪怕是放眼现世的全部夜世界探索史也极为稀少。 或许过去的黑夜旅者们也曾经偶然触发过「文明史诗事件线」,但那时候信息的记录传播尚且不像现代这般发达。 即便有情报留存,也大多不过是几行语焉不详的文字,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所以,哪怕是拉斯特和银院长也无从判断,夜世界提示里那所谓的「历史节点锁定」,究竟能维持多久的时限。 虽然按照夜世界的提示来讲,这应该是类似于游戏副本当中存档点一般的存在。 倘若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那拉斯特甚至完全可以在现世苟到自己成为六阶,甚至好几十年的时间成就传奇……把自己练成了十里坡剑神再出山,前往纪元残响当中,继续推进「破碎海岸之战」的主线剧情。 但是,这一次他所遭遇的情况,毕竟和纯粹的攻略游戏有所不同。 身为黑夜旅者的阿克希娅,此刻便被困在了夜世界的纪元残响当中。 夜世界残响与现世的时间流速并不统一。 有时候夜世界中已经过去了数百年的时间,但现世里却只不过过去了短短几天……或是反过来,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谁也无法确定,当拉斯特身处现世的时候……阿克希娅在夜世界当中,究竟会经历些什么。 她并非是夜世界与历史残响之中原本的居民……而是身为外来者的黑夜旅者,与夜世界和历史残响本身格格不入。 倘若长时间受困于夜世界当中,那么极有可能,会发生一些谁都无法预料到的变故。 阿克希娅此时这种被困于夜世界当中的处境,让拉斯特不由联想到了当初,被困于深蓝港之内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也是以不属于夜世界的外来者身份,沉沦在了深蓝港那无限重启的噩梦当中。 整个世界都在循环往复地轮回,唯有自己的记忆能够得以保留……若非是因为迦南和小艾的存在,那么拉斯特恐怕早已经在那数百年的光阴中自我毁灭。 而同样的情况,很可能会在阿克希娅的身上复现。 因此,在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前提下—— 拉斯特下一次进入纪元残响,继续「破碎海岸之战」这一文明史诗事件线的时间,无疑是越早越好……每多耽误一天,那么阿克希娅所处的夜世界当中,发生变故的可能性都会呈指数级上升。 虽然才刚刚从夜世界当中脱离,但是对于此刻的拉斯特而言,他却没有一分一秒用来摸鱼和偷懒的时间。 …… “当然——” 银院长还停留在秘仪塔的大厅之中,看着不远处已经向着秘仪塔出口走去的少年,开口回道。 “毕竟,虽然造成小希娅现在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们对终末夜世界和纪元残响的了解不足,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被夜世界这老阴比给坑了。”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若非是我和奥菲丽娅的决定,小希娅如今也不会受困于历史残响当中。” 它晃了晃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在每一位学院的黑夜旅者进入夜世界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委身黑夜,化为方尖碑上一枚璀璨星辰的觉悟。”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黑夜旅者的生命,还有「同伴」这个词汇在我们的眼中,便是可以被随意舍弃的存在了。” 银院长的话语严肃了几分,不再是先前那般装傻卖萌时的慵懒样子。 或许在繁星大学建立之初时,那个毫无人性可言,宛若军事机器一般运转的暴力组织……确实便是这般模样。 将黑夜旅者们培养成了人性淡漠的消耗品和杀戮机器,为了攻略夜世界,这些耗材都是可以被随意舍弃的存在。 但是,那位老校长—— 却用毕生的时间,将繁星大学从他接手时那般冰冷无情的杀戮机关……一点点地改造成了如今的模样。 “先不论小希娅身为如今的方尖碑序列排名第一,圆桌首席,以黑夜旅者的身份,在探索攻略夜世界的过程中立下了数不清的功勋。” “即便她只是一位最普通的学员,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我们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同伴。” “况且,这次你要备战的纪元残响——那场即将到来的「破碎海岸之战」,其意义也并非仅仅只是营救小希娅那么简单。” 银院长的目光,此刻也变得颇为沉凝。 直到此刻,它才不再像是只整天卖萌躺平的万年宅貂,而是多出了几分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月亮」这个唯一性序列长阶持有者的威严。 “第六纪的第一个夜世界出现至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 “在这数十年间,伴随着一代代黑夜旅者的开荒与探索……我们对于第六纪的历史全貌,其认知也在不断加深。” “但是,过往的夜世界,大多集中在第六纪中前期,文明高速发展的黄金时代……那时候第六纪的超凡体系还未真正萌芽,时代背景也是以科学技术的发展与进步为主旋律。” “而以在深蓝港当中爆发的邪神降临为起点……灾变历之后,时代背景位于第六纪后半页的夜世界和历史残响开始大规模出现,则已经是小缇娜她们入学繁星大学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对于第六纪灾变历后的历史知之甚少,但这段时期却又是所有夜世界历史当中最为重要的片段……它最靠近我们当前所身处的时代,因此也最具有参考价值。” 随着拉斯特愈发接近秘仪塔的出口,他与银院长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远。 但是,雪貂院长的声音却以「月下轻语」的方式,直接在拉斯特的心扉响起。 “而你这次所进入的纪元残响,已经是现世对于第六纪探索开荒的最前线。” “在过去,从未有黑夜旅者在第六纪的夜世界残响当中,将时间线推进到【破碎海岸之战】这一节点。” “虽然还未真正爆发,但已经可以确认,这必然会是一场涉及到两位……甚至数量更多传奇的战争,这场战争的结果,很可能会直接决定第六纪文明未来的走向——若非如此,夜世界也不会给出「文明史诗」的定义。” “而对我们而言,这场破碎海岸之战的情报也有着超乎想象的意义——倘若能够借此机会,调查清楚第六纪文明覆灭的真相……” “那么,对我们面对七十二处夜世界全部攻略后将会出现的终焉残响,也将有着极大的帮助。” 银院长的话语并未说透,但拉斯特却已经明白了它的意思。 毕竟,在过往的六个纪元当中,每个纪元的尾声,都会诞生毁灭文明的终末灾厄。 那么,没道理他们此刻所身处的现世,或者说第七纪尾声时……便不会发生相似的灾难。 既然已经知晓那场终结文明的纪元末浩劫必将降临,那么提前收集诸多情报,做好准备,便是现世的黑夜旅者们所必须做的事情。 或许有人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纪元的终结,文明的末路,平静地等待着审判之日的到来……可这种人却绝不是全部。 即便明知道希望微渺,过往已经有无数文明覆灭,纪元更迭的先例……但纵使如此,也要奋力一搏。 在这一点上,第六纪的守岸人组织与繁星大学,都秉持着相同的理念。 “所以,放手去准备吧。” “我会向学院那里为你申请最高级别的权限……只要是以攻略纪元残响为目的,不论是秘仪塔还是灰烬院的资源都会无条件对你开放,上不封顶。” 银院长注视着拉斯特的身影:“我知道你在这次的纪元残响当中,亲眼见证了独属于传奇的伟力……” “不过,你倒也不用因此而灰心。” “传奇之路不假外物……论及传奇强者的数量,相比于夜世界中那好几个纪元,漫长时间的积累与沉淀,我们或许有所不足。” “但是,我们的文明,也有着过往文明所没有的优势。” “【机械师】——这是独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产物。” “过往那些失败的文明,其科技水平,大多都在发展到了【蒸汽时代】这一关键节点时便戛然而止,伴随着某场灾祸的降临,文明由盛转衰,科技水平也就此止步不前。” “但是,这个纪元则不同,早在我们的文明星火刚刚萌芽之时……夜世界的出现,便让我们的黑夜旅者们能够通过历史残响,提前窥探到许多未来的科技。” “我们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要远超过往的任何纪元……借助科技的力量,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未尝没有杀死高阶超凡者,乃至于传奇的可能。” 银院长缓缓开口:“虽然科技武器的使用在夜世界当中存在着不少限制……” “但在灰烬院之中,却也确实存在着以传奇强者,乃至于「神明」为假想敌的机械构装物——” “就譬如说,秘仪塔的上空,正在近地同步轨道上瞄准我们所处方位的审判之矛——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然,这些机械构装武器之中的绝大部分,都还处在设计阶段,但也有少部分已经有了试做品与原型机。”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和灰烬院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们向你开放这部分权限。” …… “您误会了,银院长。” 拉斯特的声音同样通过「月下轻语」传来,在银院长的精神世界当中直接响起。 “您其实不用因为担心我见证了传奇的伟力,对我们的文明失去了信心,而对我说这些。” “从始至终,我都未曾怀疑过这一点——” “【我们必将胜利】。” “【而那纪元更迭,文明覆灭与新生的循环,也必将在我们的时代终结】。” “这是宛若思想钢印一般,从一开始起便刻印入我灵魂深处的信念。” “被外人说是无知也好,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自大也罢……” “但如果违背了这份信念,那么拉斯特也就不存在了。” 他并未回头,只是向着身后挥了挥手。 “在下一次进入纪元残响之前,我会闭关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可能会一直待在灰烬院当中。” “这段时间里,收集材料和我需要的超凡道具的事情,就麻烦银院长你了……” 少年单薄的背影不断远去,很快,他的身影便抵达了秘仪塔的出口处。 “唉,年轻真好啊,纯粹、坚定、却又一往无前。” “难怪小雪貂你会这么看好他,要是老校长回来了的话,应该也会很喜欢他吧。” 巴尔巴罗萨那雄壮的声音,忽然在银院长的耳畔响起。 银院长瞅了眼身旁正在倚老卖老的大猩猩教授,不由撇了撇嘴。 要是被这莽夫知道了拉斯特的真实心理年龄,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 银院长的视线,再次投向了秘仪塔的出口处。 “那个未曾写完的童话嘛……” 它注视着那道不断缩小,已经近乎微不可闻的少年背影。 银院长全程围观了阿克希娅的第一视角直播,自然很清楚,拉斯特口中所说的那个未竟的童话,究竟是指什么。 “原来,不止是小希娅,就连你也当真了。”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吗?” “不过,倘若是你的话……” “也许真的能够给那个未完的故事,书写上一个符合所有人期望的结局。” (本章完) 第135章 对神话武装(二合一) 第135章 对神话武装(二合一) 原本,银院长还以为拉斯特口中所说的闭关准备一个月,不过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 就好像期末考试周前临时抱佛脚的大学生一般,虽然嘴上说着要闭关复习,但实际上还是该打游戏打游戏,该摸鱼摸鱼…… 毕竟在枯燥乏味的学习和即将到来的死线面前,哪怕是平日里显得乏味无趣的小说游戏动漫,也都会一下子变得有趣而充满了吸引力起来。 但是,银院长却没有料到,拉斯特所说的并非是口嗨,而是真正付诸于实际行动的现实。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拉斯特都将自己给关在了灰烬院的机械研究所当中。 别说是未曾外出了……就连吃饭,睡觉,都完全是在研究所当中进行的。 只留下银院长一只貂看着空旷寂静的学生宿舍,无语凝噎。 在这一刻,人类与雪貂的情感达成了共鸣——银院长忽然理解了那些新闻报道上,过完年后的空巢老人看着空荡荡的家时的感受。 孤单、寂寞、冷。 “小希娅被困在夜世界当中……拉斯特这小子则在闭关。” 银院长苦恼地用小爪子挠了挠头:“就连小缇娜她,最近也在忙着追查守墓者的事情,几个月都回不了学院一次……” 有关于守墓者的事件与线索,原本未曾追查的时候,倒是还显得波澜不惊。 但是一下定决心进行深入调查,即便只是初步得出的情报,却也相当慑人。 监察厅厅长英格丽德的叛变本身,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而再往后深究——格兰威尔帝国各自治领的封地贵族、帝都的权臣、军部与统辖局的高级官员……帝国的每一个势力与组织,每一个阶层,都能够探查到其的影子。 将整个帝国之中,超过三分之一的权贵都牵扯入了其中。 当然,这些权贵当中的绝大部分,都未曾与「守墓者」有直接的联系,甚至就连「守墓者」这个名号本身都未必知晓……而是通过与「青铜蔷薇」这样的隐秘组织牵连,间接地成为了其势力网与影响范围内的一员。 奴隶贸易、人口失踪、器官买卖、致幻剂交易……乃至于和境外的邪教团勾结,以自己自治领内数以百计的领民当作祭品为代价,换取更好的政治资源与晋升渠道。 越是深入追查,这些血淋淋的犯罪事实便越是触目惊心。 在不知不觉间,这般罪恶的势力网络已然在格兰威尔帝国当中盘根错节。 纵然伴随着近十年来,希尔缇娜与奥菲丽娅的父亲,那位名为亚伦的皇帝上位而有所收敛,但是这般根深蒂固的势力,却也绝没有那么容易便被清除。 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也让帝国皇室一方所下定决心的大清扫,遭遇了极大程度的阻碍。 以至于,让希尔缇娜都不得不暂时放下了夜世界的攻略任务,协助帝国的军部,投入到了对于帝国罪恶势力的清查之中。 虽然希尔缇娜本人并不怎么愿意以帝国皇女的身份自居……但不论如何,她的血脉与出身,便意味着希尔缇娜与格兰威尔帝国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理不清的联系。 而这次帝国的大动静,更是已经波及到了希尔缇娜的故乡,「巡林者」家族所在的秋叶领……于情于理,她都有必须参与其中的理由。 当然,希尔缇娜的忙碌—— 也就代表着,在阿克希娅与拉斯特之外,银院长的最后一份饭票也泡汤了。 “明明在小希娅和小缇娜之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第三张饭票……还以为从此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躺平也能够自动升级的好日子。”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感受着自己原本在拉斯特身边高速增长,距离晋升只差最后临门一脚,此刻却因为饭票的离家出走而重新陷入停滞状态的序列长阶,银院长满脸的欲哭无泪。 它揉了揉自己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忽然回忆起了许多年前,自己还只是一只普通雪原貂的时候,那铭刻入自己基因里的,在食物不足时熬过漫漫寒冬的生存本能—— 「冬眠」 …… 繁星大学,灰烬院,机械研究所。 紧闭了两个星期的第一试验场大门,悄无声息地洞开。 拉斯特从钢铁的门扉之内缓步走出。 他的肢体动作中也带上了些许的疲倦,但眼眸却依旧清亮澄澈。 换做是一般处于青春期,年轻气盛,耐不住性子的学生,或许会对枯燥的机械图纸和改装实验而感到厌倦或是不耐烦。 坚持不了半天,便会想着摸鱼偷懒。 但对拉斯特而言,却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在深蓝港那近乎于无限的时间循环里,他的心性也被打磨到了极致。 对于一个为了取悦自己,能够上数千次循环,好几年的时间去锤炼雕刻这项技艺的人来说—— 不论是被关在灰烬院中研究机械图纸一个月或是一天,都没有任何分毫的差别。 “按照你所提出的要求,「铁纹之月」与「七重视域」这两样纹章礼装的机械化改造都已经完成了。” “因为原本便是机械结构,所以改造起来倒是还算顺利。” “说起来,虽然现世已经步入了信息时代……但是因为传统惯性,学院里的那些黑夜旅者,还是更喜欢使用刀与剑之类的兵器。” “因此,他们从夜世界任务奖励当中所获得的纹章礼装,也大多以刀剑这种冷兵器为主。” “如你这般,从一开始便习惯使用枪械,更是从夜世界中获得了两样枪械类型的纹章礼装的,反倒是颇为罕有的存在。” 有和蔼沧桑的声音从拉斯特的身后传来。 这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身穿一身素白的研究员长袍。 她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但是精神状态看起来却颇为不错。 几台通体纯银色,结构精密,表面铭刻着符文回路的机械信使,正在老人的身旁上下浮动的。 根据拉斯特的亲身经历,繁星大学所在的现世的科技水平,与前世的蓝星大致相仿。 但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着超凡者,存在着「夜刃」与序列长阶,还有着魔导科技、符文回路等等拉斯特前世并不存在的东西。 这些带着幻想色彩的事物,与原本的科技相结合,也衍生出了全新的发展路线。 就譬如,【机械师】这一职业。 无需成为黑夜旅者,也无需踏足序列长阶……仅仅依靠着精神力和对于机械造物的理解,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能够拥有比肩超凡者的能力。 就譬如奥菲丽娅,便是机械师这一条道路上绝无仅有的天才。 倘若奥菲丽娅按部就班地像超凡者那样修行,那么以她的年龄与积累,绝不可能在小小年纪,便拥有如此惊才绝艳的成就。 当然成为机械师……与踏足序列长阶,拥有「夜刃」本身也并不冲突,完全可以两条道路并行。 许多自身所觉醒的夜刃并不长于正面作战,而是更着重于分析推理或是后勤领域的黑夜旅者们,也会选择将机械师作为自己的副业,用科技手段来补全自己在正面战斗领域的短板。 另一方面,除了「纹章礼装」和夜世界奖励的道具之外,绝大部分的超凡武器,包括热兵器在内都无法被带入夜世界之中,即便带进去了也大都无法使用…… 这条夜世界的规则,也制约了机械师在夜世界当中的威力,而仅仅只能在现世里发挥出完全体的战力。 不过,这条规则对代表了现世机械师最高水准的繁星大学灰烬院而言,却并非完全没有绕行的办法。 如果是在现有纹章礼装或是超凡道具的基础之上,再去进行机械化的改装与强化,那么便可以规避掉这条夜世界规则的限制,将机械造物带入夜世界之中,参与历史残响的攻略。 当然,这种机械化的改造,本身也取决于原始的纹章礼装、超凡道具与机械的相性。 将希尔缇娜的细剑给改造成星球大战电影里那样的激光剑,和将拉斯特的大狙改装成反器材狙击枪,显然不论是改造成本、难易程度、还是改装效果,都是后者更强。 嗡嗡—— 清脆的机械音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 一只小巧的银色机械信使忽然悬浮着飞到了拉斯特的身旁。 紧接着,它伸出了机械臂,将两枚纹章礼装轻巧地放到了拉斯特的手心。 拉斯特接过自己的「铁纹之月」与「七重视域」,心念微动,这两枚经过了改装的纹章礼装便化为了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根据拉斯特向灰烬院所提出的要求,他的这两件主力武器在改装后,外形上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 而是将所有的强化重点,都集中在了射程,威力,以及在不同情况下,用以应对不同敌人的多种炼金弹头之上。 或者再说的直白一些,便是拉斯特将自己的「铁纹之月+0」和「七重视域+0」,给强化为了「铁纹之月+11」,「七重视域+12」。 当然,对于这两样枪械型纹章礼装的改造,本就不是拉斯特这一个月在灰烬院的研究重点。 “这段时间,麻烦阿加莎院长了。” 他看着身前那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道出了真诚的感谢。 虽然看起来气质颇为温和,但是眼前这位名为阿加莎的老人,却是繁星大学灰烬院的院长。 虽然与银院长相同,同样有着院长这一后缀……但阿加莎院长所主持的灰烬院,却是繁星大学中负责提供装备与武器支持的重要部门。 论及重要程度,灰烬院在繁星大学中也仅次于主导夜世界攻略的狮心院,与负责收集夜世界情报、研究规则、解析失落历史的遗迹院并列,和神奇动物研究院这种小猫三两只的路边学院有着天壤之别。 而阿加莎院长本人,在遗迹院所公布的信息中,更是目前大陆已知的最强机械师之一。 能够让这样一位站在机械师顶点的存在,费一整个月帮助自己改良机械造物,进行备战……一时之间,拉斯特都不由有些困惑。 以前没感觉银院长有那么大的牌面啊。 只是打了个招呼,提交了一下申请,便能够让一院之长出面协助自己准备。 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欠了某只雪貂一个天大的人情? “并不是因为那只雪貂。”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的心中所想一般,那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轻笑了一下。 “说起来,那只雪貂还欠了我一顿烤鱼蛋糕的债没还呢,可没有那么大的排面。” 阿加莎院长看着拉斯特,流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是奥菲丽娅那个小家伙拜托我的。” “虽然那个小姑娘并未加入繁星大学,但是我之前受到皇室的邀请,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她的家庭教师,也可以算是奥菲丽娅在机械师领域的启蒙老师。” “她似乎欠了你和阿克希娅不小的人情,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所以才会专门跑来拜托我,让我来协助你,从历史残响中将阿克希娅带回来。” 原来,是因为奥菲丽娅吗? 拉斯特微微一愣。 本人不肯与自己见面,而是拜托自己的老师出面协助…… 他原本以为,那位第二皇女,应该是白切黑的腹黑类型。 现在看来,分明还是个傲娇。 “咳,有些扯远了。” “试作品的调试也已经完成了。” “那么,来看看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新武器吧……” 如此说着,阿加莎院长的话语中,也不由带上了些许的期待。 她看着不远处,那枚实验台上正反射着金属光泽,宛若水晶一般的机械结晶体。 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 “以神话生物和传奇强者为假想敌所设计的,对神话武装——” “「禁忌目录0-13·天顶之剑试作型」” (本章完) 第136章 禁忌目录013天顶之剑(二合一) 第136章 禁忌目录0-13·天顶之剑(二合一) 聆听着阿加莎院长的话语。 拉斯特的目光,也不由转向了不远处,那正在缓缓升高的操作台之上。 而在那枚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却折射着金属光泽的银色结晶体表面,则有着被激光蚀刻而出的一行微小数字—— 「0-13」 拉斯特的目光凝重了几分。 这枚小巧的机械结晶体,便是他与阿加莎院长在灰烬院这一个多月的主要成果——「天顶之剑试作型」的核心组件。 只是,阿加莎院长先前所说的【禁忌目录】…… 还有眼前这枚水晶上所刻蚀的,那【0-13】的编号,又是指的什么? 如此的疑惑刚从心头升起。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阿加莎院长那温和的话语再次在耳畔响起。 “【禁忌目录】,这是秘仪塔中所储存的,一份最高保密等级的名录清单。” “按照秘仪塔的保密权限,禁忌目录唯有繁星大学的学院分院长,以及格兰威尔帝国各大部门的部长、誓约议会的贵族议员等才有资格查看。” “而且哪怕是我们,拥有权限查看的也仅仅只是禁忌目录当中,与我们自身所负责领域相关的一小部分而已,就譬如我所能够查看的,仅仅只有与机械领域相关的名录。” “完整的【禁忌目录】,恐怕唯有老校长、亚伦陛下、遗迹院的院长等寥寥几人有资格查看。” 阿加莎院长的话语中,此刻也带上了几分严肃之意。 “至于【禁忌目录】的涵义,其实也很简单……” “唯有被秘仪塔评定为「禁忌」这一级别的事物,才有资格被列入其中。” “至于「禁忌」这一保密等级的划分依据,我想你应该之前就有所耳闻。” 她看着拉斯特,苍老的面庞上流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具体的评定流程很复杂,需要在不同维度,不同领域进行反复的核查与判定,甚至在秘仪塔内部对于禁忌等级的认证还有着专门的核定小组。” “不过简单来说——” 阿加莎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有资格,有可能威胁到传奇生物的存在……” “便是【禁忌】。” …… 拉斯特的眼眸,不由微微一缩。 他在此之前,确实曾经听闻过「禁忌」这个词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银院长在向他介绍阿克希娅夜刃「死告天使」的时候,所给出的两个标签,便是「超高危夜刃」与「禁忌」。 另外,在第六纪的纪元残响当中,西塞尔首领与守墓者传奇诺亚,在向他提及海洋深处的存在时,所使用的描述也都是「禁忌生物」这一词汇。 那些蛰伏于深海的存在,并非是像人类那样依靠着序列长阶,一步步走到第七个台阶,登临传奇领域的标准传奇强者…… 但它们却确确实实地拥有传奇等阶的破坏力,有着威胁到传奇强者生命的可能性,因此也被划分在了「禁忌生物」这一范畴当中。 “你熟悉的希尔缇娜与阿克希娅,她们的夜刃「无限之剑」与「死告天使」,便都是禁忌目录之中的存在。” “当然,此时此刻,她们自身的等阶都还有所欠缺。” “按照秘仪塔的估算,即便是希尔缇娜与阿克希娅……也唯有在自身抵达了六阶巅峰,再结合她们那超乎常理的夜刃,全力爆发之下,才有可能真正威胁到一位传奇强者的生命。” “因此,像她们这样,只能说拥有威胁传奇的潜力,但这份潜力和可能性却还未曾真正兑现。” “所以,她们的夜刃在禁忌目录之中也相对靠后,开头的数字是1,被划分在了「1」级禁忌目录之中。” 阿加莎院长看了一眼拉斯特,平和的话语中忽然多出了几分笑意。 “顺便一提,因为小拉斯特你在夜世界残响之中的表现……” “目前秘仪塔的禁忌目录核定小组中,已经出现了将你列入「1」级禁忌目录的提案,只不过目前这份提案还没有被正式提交,即便提交了,也需要再通过二次核查与审定。” “倘若这一切都顺利通过的话,那按照序号,你应该便是「禁忌目录1-97」了。” 拉斯特:??? “阿加莎冕下,我觉得秘仪塔的禁忌目录核定小组,也许对我存在一些小小的误解。” 他轻咳了一声。 倘若是对自己真正的夜刃——「愚人的图书馆」加以评定的话,那拉斯特觉得自己混个禁忌目录的坑位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愚人的图书馆」的强大有目共睹,哪怕是阿克希娅和希尔缇娜那种超规格的夜刃,在羁绊等级足够的情况下,都能够做到完全的复刻。 而且愚人图书馆所能通过原典模拟的,不止是夜刃,还有序列能力本身。 假如有朝一日他能够将那座高塔图书馆当中的二十一条登神长阶全部开启,并且全部解锁到最高层阶梯…… 那么真正包罗万象,持有着世间一切序列长阶、全部超凡能力的他,称呼自己一声「全知全能者」都丝毫不为过。 不过,拉斯特可没有忘记。 自己在现世展示给外界的夜刃,可并非是「愚人的图书馆」,而是「拷贝眼」。 什么「全知全能者」、什么「森罗万象的大图书馆」、什么「以愚者的拙劣之身比肩神明的原典」…… 和我拷贝忍者拉斯特有什么关系? 这次夜世界之行,因为在纪元残响中产生了被人窥探的直感,他可是专门留过心眼的。 虽然看起来战斗不少,但是拉斯特全程不是在背刺就是在对着格蕾虐菜,主舞台都交给了后来姗姗来迟的西塞尔与诺亚,自己并没有真正全力以赴地战斗过。 按理说,是不该被外界察觉到「愚人图书馆」真正潜力的。 “阿加莎冕下,我的夜刃就是个用来进行拙劣模仿,而且模仿多了还很容易缺蓝的拷贝眼而已……” “何德何能,与希尔缇娜的「无限之剑」、阿克希娅的「死告天使」那样犯规级别的夜刃相提并论。” 然而,面对拉斯特的辩解,阿加莎却只是轻笑地摇了摇头。 “不,被提议列入禁忌目录的,并非是你的夜刃。” “而是,你本人。” 阿加莎院长注视着拉斯特,嘴角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 “我听奥菲丽娅那小家伙,说起过你之前的事情。” “与希尔缇娜合作,将灾厄残响通关……” “以彼时还未曾突破四阶的位格,在多位六阶与传奇强者之间斡旋,乃至于加入守墓者这样的禁忌组织,执行内应计划。” “这样的事情,又岂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诚然,相比于阿克希娅与希尔缇娜她们,你并没有远超常人的位阶和等级,更没有夜刃所带来的……那纯粹强大的力量。” “但也正因为如此……你能做到那些事情,方才更值得关注。” 阿加莎的视线停留在拉斯特的脸庞之上,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意味:“能够经历数百年的时光,却依旧坚守初心,未曾动摇……” “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远比那些在漫长的时光里顺理成章地堕落,黑化,腐朽变质的人更可怕。” “即便你这一次没得到我的协助,但我相信……面对纪元残响中的敌对传奇,你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将你列入禁忌目录之中,可是一点都没有冤枉你。” 她轻笑了一下:“不过,放心好了……” “被列入禁忌目录当中,便也意味着你会被外界所关注。” “我也是秘仪塔禁忌目录核定小组的一员,出于保护学院学生的目的,我会想办法将你摘出去的。” “那就多谢阿加莎院长了。” “不客气。”阿加莎虽然看起来老迈,但此刻却流露出了几分颇为年轻的顽皮神情,对着拉斯特眨了眨眼睛:“奥菲丽娅那小姑娘在意的东西很少,但只要是被她所看中的,便绝不愿意和他人分享。” “我要是让你登上了禁忌目录,被一堆贵族给惦记上,那个小姑娘非得找我拼命不可。” 拉斯特:…… 他感觉自己的心中,那位素未谋面的奥菲丽娅形象是越来越歪了,原本高高在上的完美皇女形象荡然无存。 而且,拉斯特发现阿加莎院长与自己的原有印象,也出现了些许的差别。 本以为这位老太太,是一位气质儒雅,两耳不闻窗外事,潜心于机械领域研究的学者。 但是现在看来,八卦和东拉西扯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就算是这位德高望重的灰烬院院长,大陆最强的机械师之一也不例外。 “咳咳,又扯远了……” 阿加莎院长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话题被扯得有些偏,轻咳了一声。 “「1」级禁忌目录所代表的,是拥有着威胁传奇可能性与潜力的事物。” “那么,「0」级禁忌物所代表的……”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自然,便是能够直接威胁到传奇生命的存在。” “机械武器也好、禁忌生物也罢、或是某些超常规的夜刃、一次性超凡道具……皆在其范围之内。” “「禁忌目录0-07·天基轨道炮」,便是以神话生物与传奇为假想敌的巨构机械武装。” “目前,它的原型机正悬浮在秘仪塔上空两千公里的同步轨道上,一旦秘仪塔内的终末夜世界发生异动,曾导致纪元终结的终焉灾厄降临,那么天基轨道炮便会被直接发射……湮灭从夜世界降临现世的一切灾祸源头。” “而「禁忌目录0-13·天顶之剑」,便是对天基轨道炮进行羽量化与便携性改装后的产物。” “「天顶之剑」的作用范围,从原本轨道炮的「对军」降低为了「对单体」,广域破坏力也产生了极大幅度的衰减。” “但是,降低威力所换来的,便是极高的便携度。” “经由「维度折迭」与「空间压缩」技术的组合使用后,「天顶之剑」的所有机械配件,都被折迭在了一个小型次级维度之中,即便是单人也能够进行部署。” 阿加莎注视着不远处操作台上,那枚苍银色的结晶体。 “原本,即便是出于黑夜旅者攻略夜世界的目的,但0级禁忌物也是不会被外借给繁星大学的学员使用的。” “但是,「天顶之剑」的羽量化和微缩化,包括「维度折迭」的空间技术专利,都是由奥菲丽娅一个人完成的……她拥有这件对神话武装原型图纸超过七成的所有权。” “所以,这次才能够被出借给你所使用。” “那么,开始最后的工序吧。” 在如此话语道出的同时,阿加莎院长的眼眸之中,一道纯白色的光芒也骤然亮起。 那道白光扩散而开,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道小型的领域,将那枚结晶体与操作台都容纳入了其中。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道风压,这道领域内的所有尘埃与灰土,甚至包括许多肉眼不可见的微粒,都尽数随着风压被排斥出了那道纯白的领域之中。 夜刃「洗罪之地」 这是阿加莎院长的夜刃,而夜刃其一的效果,便是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一片绝对的无尘区域。 这一效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战斗意义,但对于时常需要在无尘间进行精密机械加工与高精度符文雕刻的机械师而言,却是绝佳的辅助。 与此同时,伴随着阿加莎院长的操作。 在那枚铭刻着「0-13」序号的机械结晶体上,一道瑰丽无比,散发着梦幻光泽的符文,也被缓缓刻印而上。 拉斯特认出了这枚符文的作用,这是针对灵魂气息的解析与检测符文。 唯有灵魂气息通过认证,才能够获得这一禁忌武装的使用权限。 “拉斯特,来录入你的权限吧。” 在阿加莎的催促中,拉斯特走上前一步,步入了那纯白的无尘领域之中。 然后,他催动着自己的精神,在那枚白纸一般的机械结晶中,沾染上了独属于自己的灵魂气息。 (本章完) 第137章 代替我,陪她们走完这一生(二合一 第137章 代替我,陪她们走完这一生(二合一) 瑰丽的灵魂回路之上,梦幻的光芒正在不断流转着。 拉斯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枚结晶体之上,灵魂气息一点点地浸染入其中。 而与此同时,在那枚结晶体表面,则有一道道微小的符文被激发而出,连接成了一条完整的光带…… 就仿佛是人类的呼吸一般,伴随着拉斯特的心跳有规律地起伏闪烁着。 “这是禁忌武装内置的「摇篮」系统。” “当你的权限录入完成后,天顶之剑的核心密钥便将完全与你的灵魂绑定,实时解析你的灵魂波动并回传信号。” “而一旦以你为源头的灵魂信号,回传中断超过12个小时……或是你的灵魂气息出现超过预设值的波动、被篡改痕迹,那么核心密钥上的自毁模块便将被启动。” “就仿佛是摇篮里熟睡的婴儿一般,一旦摇篮的晃动因外力而停止,那么摇篮内的婴儿便会惊醒,发出哭声。” “然后,自毁程式会在五分钟内,将禁忌武装天顶之剑——转化为一堆纯粹的,失去研究价值的废铁。” 阿加莎院长的解释紧随着响起。 “虽然我对拉斯特你抱有着十足的信心,不过摇篮系统与自毁模块都是禁忌目录内所有机械类武装的必备模块,希望你可以理解。” “毕竟,虽然概率很小,但我们也必须防备拉斯特你战死,或是被敌对势力所俘获,精神遭到污染侵蚀,自我意志也被改写的可能性……” “届时,倘若天顶之剑被敌对势力所获得,逆向解析出了对应的禁忌技术,那不论是学院还是帝国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 “我明白,阿加莎院长。” 拉斯特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可以理解学院的顾虑。 毕竟论及传奇强者的数量,论及高层超凡者的积累…… 现世的文明拢共也不过数百年不到千年的发展历程,又怎么可能与夜世界中整整六个纪元的积累相提并论。 那些曾经终结了过往纪元的大灾难,化为夜世界的终焉残响与黄昏灾祸降临现世之时……倘若按部就班地像夜世界中的那些旧日文明一样,只走培养超凡者的路线,那么也许现世的文明早已经被黄昏灾祸所覆灭。 而第七纪之所以能够坚持至今,甚至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将黄昏灾祸阻隔于文明的疆域之外,未曾遭遇毁灭性的劫难,繁荣地发展延续—— 所仰仗的,正是机械师与魔导科技。 一旦夜世界内的历史残响攻略失败,那么布置在夜世界外围的禁忌武装,便是学院的最后底牌。 这种有资格威胁到传奇生命的禁忌机械武装,称之为国之重器也一点不为过,倘若外泄,尤其是被敌对的国度,或是图谋不轨的隐秘组织得到……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此想着,拉斯特催动自己的灵魂与那枚机械结晶体锚定的速度,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直到—— 咔嚓。 拉斯特的精神世界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下一个刹那。 以与他的精神直接相连的灵魂回路为桥梁……在这一瞬间,有难以计数的信息流涌入了他的大脑之中。 宛若奔涌咆哮的浪潮,怒涛般冲刷着拉斯特的精神世界。 倘若是普通人的话,在那铺天盖地的信息流冲刷之下,精神世界恐怕早已经被撑爆,就连自我意志也将被摧残殆尽,沦落为痴痴傻傻的植物人。 这些信息流便是最后的步骤,唯有将图纸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完全解析,真正地理解了其中的运转原理和机械构造……才能够真正获得一件禁忌武装的掌控权限。 但是,倾注了好几代顶尖机械师毕生心血方才完成的禁忌武装——其结构原理与图纸,又岂是普通人所能够轻易理解的。 轻则精神遭受重创,需要萎靡好几年才能缓过来……重则灵魂被庞然的信息流冲刷为虚无,自我也随之泯灭,沦落为一具还有着呼吸和心跳,却再也没有意识留存的行尸走肉,空洞躯壳。 这便是妄图以凡人之身窥探禁忌领域,所必须冒的风险和承担的代价。 虽然成为机械师并不需要超凡者那般的扮演、持之以恒的锻炼……但是却对精神力有着更大程度的负荷,成长历程中所面对的失控与暴走风险,丝毫不会比行走于生死之间的黑夜旅者们小上多少。 不过—— 面对着那山岳倾倒一般,在自己精神世界中奔涌咆哮,肆意激荡的庞然信息流。 拉斯特的面部表情,却依旧未曾有分毫的变化。 如果将那些汹涌袭来的信息流比作奔流的江海,那么拉斯特的精神力便如同湍急河流中屹立的山岩。 任凭潮水如何湍急凶险,都依然纹丝不动,屹立不倒。 对于自我精神的固化,这几乎是拉斯特身为黑夜旅者的五维中最强的一环。 先不提他从夜世界中所获得,那能够大幅度提高灵魂抗性的固有技能「炼铁之心」。 即便没有这个被动技能的时候,在深蓝港之中,他便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硬生生在铁十字瘟疫和邪神的腐化中保持着自我意志的清醒。 禁忌武装的信息流,其规模再是庞大,对于拉斯特的精神而言,却连一丝一毫的风险都未曾存在过。 慢慢的—— 拉斯特的精神世界中,那信息流的流速减慢了。 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开始向外扩张,将那流淌的,由纯粹0与1所组成的信息流加以吞噬,继而进行解析、推演。 直到…… 最后一缕0与1的数据流也被彻底解析完成。 操作台上,那枚灿银色的结晶体,骤然绽放出了无比璀璨夺目的光华。 在明净的光辉中,结晶体一点点变得虚幻,直至彻底淡化消失。 而与此同时,拉斯特的精神世界当中,伴随着梦幻的光粒飞舞……银白色的光芒里,一道虚幻之物正在缓缓凝聚为实体—— 那是一柄小巧精致,带着朦胧光泽的钥匙。 【天之钥】 【类型:巨构武装组件、机械核心】 【稀有度:橙色】 【等级:禁忌】 【道具描述:巨构武装的核心组件,内部利用空间折迭技术折迭有小型次级维度。 在完成了机械构装物阵列的基础部署后,可以使用「天之钥」为核心引导组件,发动禁忌武装「天顶之剑试做型」】 【备注:该禁忌武装已与黑夜旅者「拉斯特」灵魂绑定,一旦回传信号中断或出现超过了预设值的异常,天顶之剑的自毁模块将会被自动启用】 注视着眼前那柄苍银色的钥匙。 拉斯特的视线中,一道湛蓝色的光幕也悄然浮现而出。 这是来自于夜世界的提示信息。 正如阿加莎院长所说,虽然寻常的机械武器带入夜世界后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失去效用,但是机械师们研究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找到了不少绕过这一限制的方法……譬如以纹章礼装为基础进行构装物的组装。 当然,这种方法的成本极高,而且成功率也并非百分百……因此正常情况下,机械武器并无法作为黑夜旅者们攻略夜世界的常规手段使用。 但是,毫无疑问—— 此时此刻,眼前的这枚天之钥,便是已经得到了夜世界认证的道具,能够被拉斯特一同带入历史残响之中。 “好了……” “那么我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加莎院长的话语从不远处传来。 原本温和的声音里,此刻也带上了些许的疲惫。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自然不可能完成一件禁忌武装从无到有,从构思、设计、绘制……到生产、调试……再到制造出试作品,原型机的全过程。 她所做的,只不过是指导与协助拉斯特,完成对「天顶之剑」的细化图纸、机械构造与原理的完全理解—— 以及,针对拉斯特在纪元残响中所将要遭遇的敌人,对「天顶之剑」试作品进行针对性改装而已……哪怕同样是传奇位阶的假想敌,但是不同序列,不同类型的传奇,所需要进行的改造自然也会有所差别。 不过,饶是如此,这对于阿加莎院长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 即便她是大陆最强的机械师之一,但是毕竟未曾真正抵达传奇领域……而禁忌武装则是以外物窥探传奇之域的道路,每一步都必须走的小心翼翼。 禁忌武装制造的过程中,稍稍有所偏差,那么便很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在机械师发展的历程中,并不乏某些禁忌武装暴走失控,大爆炸导致一整个城区化为乌有的前例。 “对了,我记得巴尔巴罗萨还将那枚神圣手雷给了你,对吗?” 当拉斯特正要起身告辞之时,他听到阿加莎院长再次背对着自己,开口道。 “把那东西也留下来吧,我用你进入纪元残响前最后的时间帮你改造一下……” “我听那只雪貂说,你在将要进入的纪元残响中,将会面对一位丰饶序列的传奇,对吗?” “神圣手雷原本的「圣光」属性对于邪教徒、混沌、污染、腐化系的目标有着特殊杀伤效果,但是对于丰饶序列的超凡者而言,其威力却会被大幅度减弱,甚至反过来成为其的滋养物也说不准。” “我会将原有的属性改造下,调整成针对丰饶序列特攻的效果。” 看着老人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拉斯特深深行了一礼。 “麻烦阿加莎院长了。” “呵呵,不用客气。” 阿加莎院长向着身后摆了摆手:“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我能够感受到……你那能够忍耐住寂寞的性格,简直就是天生的机械师。” “作为灰烬院的院长,替学院照顾一下优秀的潜力学员,本就是我所应尽的义务。” “况且,帮助你,其实也有着我的一点私心。” 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用那双苍老的眼眸,环顾整座明净宽敞的机械研究所。 “我将自己的毕生心血,都投入到了灰烬院的建设与机械研究之上……未曾结婚,自然也从未有子嗣留下。” “不过,在亚伦陛下的邀请下,我曾经担任过皇室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奥菲丽娅与希尔缇娜那两个小家伙,我都是看着她们长大的。” “虽然这样说有些占格兰威尔帝国皇室的便宜,但是在我心中,奥菲丽娅与希尔缇娜,便确实和我的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 “虽然性情截然不同,可我很清楚,那两个小丫头,都是性格相当自我,而且极端固执的存在。” “这份偏执固然能够让她们攀登高峰,达成常人所无法企及的耀眼成就……但有时候,这份偏执却也会成为双刃剑,让她们因其走入死胡同之中,难以凭自己的力量挣脱。” 阿加莎看着拉斯特,微笑了一下:“而现在,你又与她们两个都产生了瓜葛。” “虽然嘴上不怎么愿意承认,但我看得出来……你在她们的心中,都有着不小的地位。” “尤其是希尔缇娜,平时宛若天鹅一般骄傲,不肯因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自我的她,如今也愿意因为你而收敛起那份执拗……即便有时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我已经老了,而亚伦陛下也老了——” “没法陪伴她们,完整地走完这一生。” 老人平和的话语,伴随着夜刃「洗罪之地」发动时的纯白光晕一起闪耀而起。 当拉斯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一阵变幻。 他被一道轻柔的力量,推送到了灰烬院的机械研究所之外。 只余下阿加莎苍老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所以,倘若有朝一日,她们再一次因自己的偏执而走入绝路的时候……” “拉斯特,我希望你能够代替我,去帮助她们从那执拗的死胡同中走出。” “以及,在往后的日子里——” “陪伴她们,走完这一生。” (本章完) 第138章 临别的晚宴(二合一) 第138章 临别的晚宴(二合一) 繁星大学,西侧校园,宿舍区。 时隔一个多月,拉斯特再次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宿舍。 说来也是奇怪——换做是前世的话,那大学生整个大学生涯中至少有一半时间都会泡在宿舍里。 但是,对于繁星大学的学生……尤其是并非负责研究和后勤工作,而是长时间执行夜世界攻略任务的黑夜旅者们而言,十天半个月都回不了一趟宿舍才是常态。 比起安居乐业的家园,学院对他们而言反倒更像是角色扮演游戏里的安全区和城镇—— 只有每次任务结束时才会需要在其中进行整备和修养,锻造武器,补充消耗品道具,招募新的队友…… 而一旦修整完毕,很快便会踏上全新的旅途。 宿舍的木门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而有些积灰,拉斯特蹲下身子,看到了自己离去前夹在宿舍门缝上的铁枫叶已然掉落。 原本应该如钢铁般坚硬的铁枫叶身上,刻印着一道银白色的细小刺痕。 这是细剑在铁枫叶上留下的痕迹,至少也是纹章礼装级别的武器……而且这柄细剑使用者的技巧很高超,明明是金属间的碰撞,却除了那道微小的刺痕之外,一丝一毫多余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拉斯特在繁星大学中认识的人里,有着这般精湛剑技的细剑使有且只有一位—— “希尔缇娜吗?” 拉斯特推门而入,木门吱呀地打开。 空气中传来了令人怀念的紫罗兰发香。 映入眼帘的是被夕阳染红的房间,以及环抱着膝盖坐在窗边,正在静静等待的少女。 落日的余晖穿透窗户落在她精致无瑕的脸颊上,被精心编织成公主辫的栗色长发微微反光。 希尔缇娜正坐在飘窗上,用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注视着窗外的天幕,霞光映射在她的眼瞳中,像是星海那般绚烂。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夕阳下的这一幕美不胜收,宛若一幅静止的油画。 倘若,忽略掉希尔缇娜的肩膀上…… 某只正在用自己的尾巴擦拭着眼角,嘟嘟囔囔的雪貂的话。 “整整饿了一个多月,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在我饿死之前,居然看到了两张失踪许久的饭票同时出现,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还是说,这不是梦,而是我要去见自己太奶奶之前的幻觉……就像拉斯特这小子以前曾经讲过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那样?” 它用小爪子揉了揉眼睛,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迸发出了饥渴的光芒,仿佛饿狼一般猛地朝拉斯特扑了过来。 从希尔缇娜的肩膀,跳到了拉斯特的头顶。 然后,在感知到了拉斯特那熟悉的灵魂气息,感受着自己萎靡了许久,甚至已经开始倒退的序列长阶再次因为感受到了人类那闪闪发光,纯粹闪耀的灵魂而得到了增长之后,银院长的神情顿时由饥渴变成了佛系。 果然,这世间最棒的美味,便是在自己快要被饿扁时候吃到的东西。 真的,后来,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饭,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饭票了——银院长。 …… 另一侧,感受着自己头顶多出的那团毛茸茸生物的重量,拉斯特也并未去理会银院长的玩闹。 这货主打的就是一手恶意卖萌,明明自己的年龄已经成为了繁星大学的十大未解之谜,却总是喜欢将自己伪装得和未成年雪貂似的……不论是他还是希尔缇娜都早已经习惯。 他向着希尔缇娜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嗯,确实是好久没见了……” “虽然在现实中也不过两个月左右,但你我在此期间都曾进入过夜世界,实际所经历的时间,差不多有将近一年了吧?” 一边说着,希尔缇娜从飘窗上跳下。 此刻的她,并未身穿那袭惯常的红白色骑士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家常的便服。 那双红白相间的骑士长靴,此刻也被整齐地摆放在了门口的玄关处,取而代之的则是白色的长袜。 而希尔缇娜的气质也不再似拉斯特在深蓝港中与其初见时那般锋芒毕露……反而多出了几分宁静与柔和。 从威风凛凛的女骑士,变成了符合其年龄的,生活在日常中的少女。 拉斯特倒是还好……他与希尔缇娜认识的时间并不久,并不清楚这位攻略之鬼平日里的性情,只觉得与希尔缇娜往日的气质产生了些许的改变。 但是,落在银院长眼中,却让它不由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作为早在希尔缇娜入学繁星大学前便认识对方,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这位皇女长大的存在…… 在银院长的印象里,不论是面对什么样的大人物,面对何等的艰难险阻,亦或是外人的质疑与千夫所指……希尔缇娜都从不愿意改变自己。 她就像是一柄出鞘的细剑,锋芒毕露,冷硬如铁……从不弯折,也从不妥协,只会一直向着自己所坚信的方向走下去,直到剑身折断,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到来。 而眼前的这一幕,则还是希尔缇娜第一次产生这般幅度的转变。 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并非是希尔缇娜发生了转变。 而是她为了照顾他人的感受,主动收敛起了那道锐不可当的锋芒,不愿让身边人因为这份骄傲而心生反感。 只为了—— 眼前的这位少年。 “啧啧啧,这家伙……” 银院长低声嘀咕了几句,未曾被任何人所察觉。 …… “我听阿加莎院长说,英格丽德学姐那边出现了变故。” “军部、统辖局、乃至于整个帝都的高层都陷入了大动荡,至少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贵族被波及。” 拉斯特问道:“希尔缇娜你这段时间,应该就是在忙着清查这其中的一切吧,怎么有空来看望我?” 帝都中这般天翻地覆的大地震,拉斯特自然不可能完全未曾听闻。 只是此时此刻,他将自己全部的心力,都投注在了即将到来的纪元残响攻略之上,完全没办法分心……所以也仅仅只是了解而已。 也许要等到纪元残响这边彻底结束,拉斯特才能够分出心来关注现世的事情。 “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中途回来整备一番吧。” 希尔缇娜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精致的眉心:“这其中的事情牵扯太多,不可能在短时间就迅速结束。” “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平静而已,不久之后,那些大贵族们很可能便会发起最后的反扑。” “先不说这些了,来聊聊你的事情吧……” 一边说着,她将自己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拉斯特的身上:“阿克希娅学姐和纪元残响的事情,我这次回校都听银院长说了。” “虽然夜世界的隐藏规则没有人能够预料,但是不论如何……阿克希娅会长被困在历史残响之中,都与奥菲丽娅的请求有关。” “那毕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因此,这其中也免不了我的责任。” 希尔缇娜望向拉斯特:“所以,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纪元残响无法组队,但是再像阿克希娅学姐当初所做的那样,利用追踪晶石跟随你一同进入相同的历史残响,应当并非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希尔缇娜那双浅褐色的瞳眸里,闪烁着认真的光。 她看着拉斯特,静静地等待着拉斯特的回答。 而拉斯特也很清楚希尔缇娜的性子—— 这位骄傲的女骑士,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只要自己开口,那么即便希尔缇娜此刻还有着其他重要的任务需要去处理,她也一定会推掉所有的安排,跟随自己一同进入纪元残响之中。 而希尔缇娜的参与,也必然能够成为自己的极大助力。 如果拉斯特的感知未曾有差错的话,那么眼前这位有着栗色长发的少女,在两人未曾见面的这段时间里,应当已经顺利突破了第五阶。 这般晋升速度,即便是与像是坐了火箭的自己相比也是分毫不让。 再结合希尔缇娜那超规格的「无限之剑」夜刃,即便是在不发动「真名解放」的前提下,她也已经拥有了足以在常规状态下对抗寻常六阶超凡者的资本。 甚至拉斯特都能够猜测到,希尔缇娜对「无限之剑」夜刃的开发,很可能也已经更进了一步。 在「真名解放」的技巧之上,已经开发出了更高阶的进阶能力。 在动用这种更上位能力的前提下,希尔缇娜拥有着极其恐怖的对军杀伤力……针对六阶以下的超凡者,几乎会是碾压性质的存在。 而蛮不讲理的群体杀伤能力,恰恰便是拉斯特此刻能力体系中最为欠缺的一环。 毕竟排除了禁忌武装这样只能当做一次性底牌来使用的压箱底能力之外,拉斯特的实际位阶,也不过是四阶而已。 不过,最终—— 在片刻的思考之后,拉斯特还是摇了摇头。 “谢谢,不过不用了。” “倘若夜世界的隐藏规则再发个病,让希尔缇娜你也像阿克希娅那样落入了相同的处境,那就麻烦了。” 他微笑了一下,目光有些悠远。 明明是在注视着眼前的栗发王女,但拉斯特的视线却又仿佛落在了某处更为遥远的方向。 “而且——这是由我自己所亲手开启的因果,也是由我所亲身书写的童话。” “那么,自然也就该由我自己,来为它书写上一个完整的结局。” 聆听着拉斯特的回答,希尔缇娜又盯着拉斯特仔细看了许久。 在确认到拉斯特的回答不似作伪,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决定之后,她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理解了拉斯特的心意。 希尔缇娜本就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一旦做出了决定便绝不会动摇,更不会自我怀疑与否定。 而她也很清楚,拉斯特也同样不是那种会随意因为他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观点的人。 他们都是极端自我的存在,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自我,希尔缇娜与拉斯特方才能够成为交心的知己。 所以,当拉斯特真正做出了决定之后——再继续劝说或是阻拦,都只不过是纯粹的内耗,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而已。 她所能够做的,唯有以朋友的身份支持拉斯特的决断……然后为他祈福,等待着他的平安归来。 “我明白了。” “那么,在你踏上前往秘仪塔的军部列车,进入纪元残响之前,就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向着厨房走去:“毕竟临行之前,总需要有一顿饯别的晚宴,不是吗?也算是表达一下我的谢意吧。” 她注视着掌心那枚天蓝色的纹章,这是希尔缇娜目前所使用的细剑礼装,也是当初芙兰最后留给希尔缇娜的礼物。 “即便已经有些迟了……但是能够最终与芙兰和解,我真的很开心。” 拉斯特微微一愣:“你还会料理?” “嗯……”希尔缇娜轻轻点了点头:“在我还很小很小,仍在秋叶领的巡林者家族中生活,未曾被他人以皇女之名相称之时,母亲便曾经教过我料理。” “母亲说,当初她便是用一顿料理征服了父亲的胃,也征服了父亲的心。” “虽然后来,我的父母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乃至于阴阳两隔……但是母亲却不止一次地说过,她从未后悔过与父亲的相遇。” “而彼时母亲教我料理,回忆与父亲过往时所流露出的笑容,却也绝非虚情假意。” 她在厨房中娴熟地摆弄起了早已经购置好的食材:“时至今日,料理已经是我的人生之中,除了剑技之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一边说着,希尔缇娜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弧度:“当初在深蓝港时,你请我吃的那顿蛋炒饭的味道,我可是一直铭记于心。” “而这顿饭,便当作是我们在深蓝港中初次相逢的纪念……以及,我的回礼吧。” 在烟囱中升腾而起的袅袅炊烟里。 夜,深了…… (本章完) 第139章 文明史诗失落海岸之战(二合一) 第139章 文明史诗·失落海岸之战(二合一) 食物的芳香与小夜灯散发出的橘红光芒,温暖了这个临行前的夜。 希尔缇娜并未在学生宿舍中停留太久,在这顿由她所主厨的晚宴结束后便告辞离去。 她知道拉斯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恋恋不舍、矫情的人,与其浪费过多的言语与感情在道别之上,还不如将时间与精力留给之后的行动。 正如当初在深蓝港,拉斯特没有一丝迟疑地打爆了金属栈桥,在港口区中直面铁十字的浪潮那般。 无需依依惜别,所能够做的,唯有互道珍重,为彼此送上平安归来的祝福。 …… 翌日,清晨。 天还只有蒙蒙亮的时候,拉斯特便搭上了军部通往秘仪塔的特快列车。 相比于拉斯特过往乘坐列车前往秘仪塔的经历,这次乘坐列车时的氛围要压抑了许多。 还未抵达秘仪塔的时候,便能够看到外围驻扎的军队,而一旦真正进入了秘仪塔周边的军事禁区,不论是审查还是核验身份的关卡都明显增多了起来。 不止是拉斯特,就连这辆保密列车上的车组成员都遭受了反复的盘查。 “是因为帝都这次大动荡的影响吧。” 银院长蜷缩在拉斯特的肩膀上,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 它向来都是昼夜颠倒,困了就睡,醒了就吃,吃完躺在沙发上玩智能终端玩到困的作息,此刻随着拉斯特一同早起,简直就是要了这只雪貂的老命。 “虽然目前皇室一方占据了上风,但那些与隐秘组织有所勾连的贵族同盟显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很可能会发动最后的反扑。” “秘仪塔作为帝国最重要的保密机关之一,其内部储存了海量的隐秘物件,包括禁忌目录当中超过一半的原型图纸……这些军队和盘查关卡,应该便是为了预防贵族联盟最后的反扑而设置的吧。” “小缇娜她们所正在操心的,应当也是这其中的事情。” 银院长毛茸茸的雪白尾巴探出,从空间裂隙中卷出了一条小鱼干。 吸取了上次一天饿三顿的经验教训,这次它特意在次级维度中储备了海量的垃圾食品,就等着这次来看直播的时候恰饱饱了。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世界才能真正地安定下来。” 银院长将小鱼干塞入嘴中,口齿有些含糊不清:“那时我也就可以彻底躺平,而不用每天为你们这帮家伙的安危而担忧了。” “没想到,银院长您还有世界和平这样宏大的梦想。” 拉斯特笑了笑,撸了撸小雪貂那毛茸茸的脑袋:“不过,要想让这个世界真正地安定下来,恐怕唯有等到第六纪剩余的历史残响,以及最后的终焉残响都被彻底通关……” “名为夜世界和黄昏灾祸的事物,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才行吧。” “是啊,到时候世界安定了……人们心中那些蝇营狗苟的龌龊想法和杂质便会少上不少,随便抓个路人都能够拥有纯净光辉的灵魂,整个世界遍地都是优质的饭票。” “到时候,也许我便能够三年升八阶,十年升九阶,要不了多久便能够真正地登临神座,成就真神。” 银院长嚼着小鱼干,陷入了遐想:“真神拥有着近乎于无限的寿元,还有着海量的信徒与教会……那时我就可以天天躺平追剧,还有信众们每天作为祭品奉上的,吃不尽的烤鱼蛋糕。” “至于我麾下的教团,就延续学院的名字,叫做「神奇动物保护」教会好了。” “然后,我再将你任命为教廷的圣子,将小缇娜和小希娅任命为教廷的圣女……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每天昼夜轮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为我梳毛。” 银院长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映射出了痴痴的光。 “桀桀桀,只是想想就感觉那副场景好爽啊。” “这简直就是一只雪貂的理想乡,黄金国……” 这究竟是什么最貂幻想? 听着肩膀上,这只已经完全沉醉在自己幻想之中的小雪貂所发出的邪恶笑声,拉斯特不由陷入了沉思。 还有,「神奇动物保护」教廷…… 你确定这真的是正神教会,而不是什么会被人人喊打的邪教组织吗? 在一人一貂的吵闹中,铭刻着黑鹫图纹的军部列车从平原之上疾驰而过。 直到,那座漆黑的高塔已经遥遥在望。 …… 这已经不是拉斯特第一次进入秘仪塔了,因此,秘仪塔内的各种检验程序他也算是轻车熟路。 军事禁区、检测关隘、灵魂符文回路与虹膜认证、秘仪塔、纪元大厅。 很快,拉斯特便抵达了纪元大厅的中央,亦是第六纪的终末夜世界,他所要进入的纪元残响的入口。 只是,当初那位引领他前往秘仪塔中查阅资料的学姐,此刻却已经与繁星大学,与拉斯特自己所处的立场分道扬镳,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所以……英格丽德学姐。” “你会选择与守墓者接触,与那些蝇营狗苟的贵族们同流合污,甚至不惜触碰律法,背弃了你曾经所坚信的理想与正义……” “这一切的理由,究竟又是什么呢?” 拉斯特注视着眼前空旷寂静的大厅之中,那座沧桑而古朴,带着亘久岁月气息的古老石碑,道出了轻声的自语。 不过很快,这份低语便伴随着风声消散,即便是他肩头的小雪貂也未曾听闻。 而拉斯特的眼眸,也重新复归了沉寂。 那是之后才有机会去处理的事情…… 而倘若此时此刻,他无法从纪元残响中顺利归来的话,这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那么,进行最后一次确认吧。” 拉斯特注视着身前的漆黑石碑,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道具储备确认无误。” “精神状态尚可。” “传影晶石子体、机械构装物、「天之钥」、神圣手雷、纹章礼装、愚人图书馆的预设原典序列……确认完毕。” “准备完全。” 在道出了最后的话语后,拉斯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了那块纪元墓碑之上。 伴随着一阵冰凉的触感,如同薄纱般的夜色,便轻柔地将他所笼罩。 将拉斯特的视线与意识都遮掩在了永夜的帷幕之中,沉醉而不知归处。 …… 纪元墓碑之上,黑夜的光辉仅仅只是一闪而没。 当光芒消散之时,秘仪塔中,已经不见了先前拉斯特的身影。 “虽然在现实中不过几小时或是几天的间隔,但是这一去纪元残响,对他的体感时间而言,便是至少数个月的时间吧。” 巴尔巴罗萨教授雄厚的声音在秘仪塔中回荡。 他将自己缩小到了人类的大小,从大厅的门外走入,扶了扶自己佩戴的金丝眼镜,望着拉斯特消失不见的地方,道出了深沉的感慨。 “他只是繁星大学的大二生,应该才不过十八九岁吧。” “这么小的年纪,便要在陌生的世界中生存好几个月,也不知道他在里面的时候会不会想家。” 如此感慨着,巴尔巴罗萨教授却发现身旁的雪貂似乎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银院长不语,只是一味地搬运。 它从半空中落在了地面上,然后挥舞着自己的小爪子和尾巴,不断从专属次级维度的空间裂隙中搬出东西到纪元大厅之中。 首先,是一张巨大而整洁的,足以承载七八人野营使用的野餐垫。 然后,是七八瓶大瓶装的快乐水。 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吃的……小鱼干、烤鱼蛋糕、薯片和炸鸡,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张七八人份的野餐布。 甚至还有一大桶爆米。 “银院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巴尔巴罗萨教授震惊了。 作为秘仪塔的看守者与管理员,巴尔巴罗萨教授曾见过许多人前来秘仪塔。 但那些人大多都是来去匆匆,抱着明确的目的性前往秘仪塔来查阅资料文件,绝不会过多的停留。 将一整套野营餐具都搬来秘仪塔的,银院长还是巴尔巴罗萨教授所见过的第一人……第一貂。 这只雪貂甚至还支起了一台烧烤架,此刻正在用自己的小爪子,不怎么熟练地组装着烧烤架的不锈钢钢管。 “你懂什么,这叫有准备地进行作战。” “不然难道让我像上次一样饿着肚子看直播……到后面就连吃点东西都得看奥菲丽娅那小丫头的脸色吗?” “至于拉斯特这家伙的心理健康——放心好了,他调节心态和忍耐寂寞的能力比你这老猩猩强多了,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银院长不以为然地动了动耳朵,连头都没有回,依旧在摆弄着自己的烧烤架和不锈钢管。 “大猩猩,过来搭把手,大不了到时候我烤出来的烤鱼分给你几条尝尝。” “话说这烧烤架的生产公司也真是没良心,只考虑到了人类的拆卸和安装体验,却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客户不是人类,而是神奇动物时的情况……连一点针对雪貂的优化都没有做。” 巴尔巴罗萨教授微微张大了嘴巴,大受震撼。 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貂。 不过最终,巴尔巴罗萨教授还是无奈地上前,接过了那几根不锈钢管拼装起来。 虽然同为神奇动物的外形,但是比起娇小的雪貂,还是巴尔巴罗萨教授大猩猩此刻的模样更接近人类一些,拼装起烧烤架来也要更加轻松。 没办法,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动手帮忙的话,这只雪貂真能在秘仪塔里拼上个三天三夜。 …… “呼,总算搞定了,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片刻之后,看着终于立起来了的烧烤架,银院长长出了一口气,用爪子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汗。 做完这一切后,银院长方才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晶体,放置在了野餐布和烧烤架的不远处。 下一刻,那枚晶体便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在交错的光影里,一道纯白色的光幕缓缓显现而出。 “话说回来,大猩猩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也要一起来看直播?” 银院长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去试探了一下烧烤架下无烟煤的温度,然后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收回了自己的尾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它从次级维度仓库里取出了几条提前腌制好的生鱼,放置在了烧烤架上。 闻着那溢散的烤肉芳香,还有那正在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烤鱼,巴尔巴罗萨不由一阵无语。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虽然也挺好奇拉斯特那个小家伙在纪元残响中的经历,不过我还有监管秘仪塔的职责,没法离开岗位太久。” 一边说着,巴尔巴罗萨教授取出了一枚漆黑的金属,放在了银院长的身边。 明明是固体的金属,但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这些漆黑如墨的金属却悄然融化,化为了流淌的液态金属粒子,如同不死的水银。 紧接着,这些水银般的液态金属迅速凝聚……渐渐地,汇聚为了一道娇小的人形。 “是奥菲丽娅殿下让我来的。” “虽然她现在正在帝都那边戒备那些贵族同盟的反扑,暂时脱不开身,但还是让我专程送过来一个水银化身,实时记录拉斯特的传影晶石影像。” “殿下的理由……好像说是作为天顶之剑的原型开发者,要来看一看禁忌武装的第一次实战效果。” 听着巴尔巴罗萨教授的回答,看着身旁那由流淌水银所汇聚而成的,熟悉无比的娇小少女人形。 银院长正卷着竹签,在烧烤架上烤鱼的尾巴……不由微微颤抖。 …… 另一侧。 已经进入了夜世界的拉斯特,自然无从知晓现世秘仪塔当中所发生的一切。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幕中,他的眼前有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飞速闪烁而过。 【检测到旅者绑定有已锁定的历史节点,将延续此前的夜世界世界线】 【夜世界任务:「文明史诗·破碎海岸之战」已开启】 【时代背景:破碎海岸,以及海岸沿线的航道,这是连通着大灾变后人类聚居地的桥梁,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脉搏。 名为守岸人的组织,在破碎海岸线坐镇了百年,也守望了人类最后的航道百年之久。 而如今,海洋深处的禁忌生物正在蠢蠢欲动,更有来自前文明的古老传奇从历史长河中走出,只为了击破这道终末的海岸防线。 波澜壮阔的时代大幕已然揭开。 这是史诗的篇章,是英雄的赞歌,更是可能成为人类历史转折点的,决定第六纪文明走向的命运之战。】 (本章完) 第140章 格蕾,你等待的机会到了(二合一) 第140章 格蕾,你等待的机会到了(二合一) 那萦绕在眼前,淡薄缥缈的夜色逐渐消散。 连带着自我的感知,都在一点点地复苏。 当拉斯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便是身下的冰凉触感。 他正端坐在一道金属的王座之上,周遭则是笼罩在昏黄色光晕里的宫殿。 透过宫殿的幕墙,能够看到远处王城那恢弘的风光,一座座建筑井然有序地排列而开,直通往天际线的尽头,天穹的彼方。 这座宫殿的样式拉斯特很熟悉,与当初自己执行失落乐园计划的时候,阿克希娅所居住的寝宫一般无二。 只是,这座宫殿,本应该已经在那一战中被诺亚所摧毁,在传奇的威压中被湮灭为了虚无的尘埃才对…… “所以,这里是在后来完成了重建吗?” 看着宫殿之中那缓慢流淌的黄昏光芒,拉斯特道出了轻声的呢喃。 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左心口。 拉斯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原本自己的心脏之中,那因为自己离开夜世界进入现世而逐渐淡化的死神星杯,此时此刻,又一次凝聚为了真实。 那枚国际象棋棋子模样的星杯,此刻便扎根于他的心脏深处,让他的权柄与整座死神的遗骸、整片乐园的地域相连结…… 但与此同时,那枚死神的星杯又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改造着他的灵魂,将名为拉斯特之人的身与心都同化为那尊旧日神祇的模样,想要将他变成适格的容器。 “当初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以服侍女王陛下的侍者身份。” “却没想到,一转眼间——” “我已经成为乐园的新王了吗?” 拉斯特看着自己身下那道钢铁的王座,轻笑了一声。 掌控整个乐园,成为冥界之国的新王,以亡者的信仰为根基,深化自己与死神星杯的相性。 这是当初退出纪元残响之前,诺亚所给自己留下的指示。 却没想到,再一次进入的时候,这些目标已经全部达成。 所以,在夜世界之中,这是已经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他原以为自己离开纪元残响到再次进入之间的间隔,应当与自己在现世时的感知相近。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在现世休整的一个月,换算到夜世界还要更久。 如此想着,拉斯特的念头微微一动。 身为死神星杯的主人,乐园的新王。 此刻的拉斯特就如同当初的阿克希娅一样,整座乐园王城都可以算作是他自己的主场,是他所属领域之中的一部分。 没过多久,便有一位侍者从旁侧走出,毕恭毕敬地对着王座之上的拉斯特行了一礼。 “王。” “这座宫殿,是什么时候重建完成的?” 拉斯特平静地开口问道。 对于一位不知道佩戴过多少件面具,模仿过多少人格的演员而言,扮演上位者对拉斯特来说,便如同吃饭喝水的本能一样简单。 他的神情并不严肃,反倒颇为温和,可他平静的声音中却带着上位者的静穆,威仪具足。 让那位侍者连一丝一毫为什么自己所侍奉的王会提出这个问题的困惑都未曾产生,只是诚惶诚恐地开口回答:“回禀陛下。” “这座宫殿,是在两年零三个月前重建完成的。” 侍者的神色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尊崇:“当初,乐园的前任女王海伦陛下莫名消失,就连王城中央的宫殿都不翼而飞,在一夜间湮灭于虚无之中。” “当时,整个王城,乃至于整座乐园当中的居民都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群龙无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当初——若非是您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便压服了整座王城,登临王座,并且重建了这座宫殿。” “那么,也许乐园之中的混乱还要持续上许久……甚至让整座国度就此分崩离析,也绝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两年零三个月…… 再算上自己登临乐园的王座,重建宫殿的时间。 也就是说,第六纪的夜世界当中,已经过去了接近三年吗? 拉斯特挥了挥手,让身旁的那位侍者退去。 他注视着远方那片昏黄色的天空,眼眸中若有所思。 这段时间的长度,比拉斯特自己所估算的还要更久。 不过,倒也并非无法理解。 毕竟,对于横亘数个纪元历史的守墓者而言,三年的时光也不过弹指一瞬。 传奇的寿元至少也有数百年,因此,对于那些已经跨越了人类的界限,让生命本质完成向更高层次跃迁的强者们而言……他们的时间观自然也与常人有所不同。 三年对普通人而言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时间,尤其是大灾变后的乱世里,凡人的寿命本就大幅度衰减……三年也许便是一个人毕生的十分之一,代表了一段完整的生命历程。 但是,对于传奇强者而言,三年却也许只不过是闭一次关,进行一次研究和尝试的时间而已。 “三年……也不知道在海洋深处的冥渊之中,阿克希娅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不过,既然如今乐园之中未曾有分毫的异动,那便说明她的状态应该还算稳定,守墓者那边的计划也未曾开启……” “而阿克希娅本人,应当还安然地沉眠于冥渊的最深处。” 拉斯特注视着昏黄天幕之外,那一片祥和平静的城邦风景。 “还有,整整三年过去——” “小格蕾。” “如今的你,又成长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变得足够强硬,足够坚韧……即便是离开了我和西塞尔首领,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也依然能够直面一切艰难险阻了吗?” “毕竟……” 他的自语声随着疾驰的风消散在昏黄色的天空里,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我们诀别的时刻,马上便要到来。” “很快——” “你便要以自己柔弱的肩膀,肩负起整个守岸人、还有人类文明命运的重量了。” …… 破碎海岸线的中点,守望尖塔。 这里是守岸人组织的总部所在。 长久以来,无论外界如何动荡,人类的文明星火如何风雨飘摇……但是都从未真正影响到守望尖塔所庇护的疆域。 绝大部分守岸人都将守望尖塔视为能够随意歇憩的港湾,心灵的避风港。 不论在外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受了何等的创伤,经历了何等的苦难……但是只要回到守望尖塔中,便能够完全放松下来,彻底地休养生息。 然而—— 最近的两三年。 哪怕是在守望尖塔之中,气氛也明显变得紧张了几分。 原本已经安分了许久的铁十字族群,最近却频频地在各地的人类聚居地中爆发了瘟疫…… 邪教团们,在各地制造祸乱,血祭的频率,也明显增加了许多。 还有——那守岸人们一直严防死守的,海岸线外,海洋深处此刻正在蠢蠢欲动的禁忌生物们…… 在大陆各地接二连三爆发的小型祸乱,让整个守岸人组织长时间都处于高速运转,神经紧绷的状态。 虽然目前还未曾彻底超出负荷,造成什么极为严重,无可挽回的恶果…… 可是,哪怕是最为基层的守岸人也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感…… 就仿佛在暴风雨到来之前,自然界中会有各种各样的征兆一般。 此时此刻,这些接二连三在大陆各地爆发的微小祸端,其实皆是某种预兆与警示,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战争的序幕。 他们真的能够在那场暴风雨中幸存,将文明最后的星火延续下去吗? 还有,西塞尔首领—— 他真的能够带领所有人,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获得胜利吗? 客观来讲,没有人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所有人对此却又保持着某种难言的坚信,莫名的信任。 他们别无选择,没有退路,也不愿有退路。 …… 一道穿戴着守岸人制式斗篷的娇小身影,快速地穿行在守望尖塔中那喧嚣的人群之中。 明明她的身形是那么的纤细,俏脸被兜帽所遮掩,除了偶尔飘荡出的几缕灰色发丝外,看不到一丝一毫面部的表情细节。 但是当她途经守望尖塔中那密集的人群之中时,这些骄傲的守岸人成员却都自发地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是……那个格蕾?” “她又出任务回来了?” “嗯,她这次接的任务,是镇压西北边境的铁十字瘟疫吧?” “据说那场铁十字瘟疫的主导者是一位五阶巅峰的变异种铁十字……在整个大陆的铁十字族群当中,也是仅次于那位铁十字之王的强大存在,统领着一整个铁十字部族。” “却没想到,那个变异种铁十字首领……居然就这样直接在自己的铁十字族群中被杀死了,瘟疫的源头和主导者被剿灭,铁十字瘟疫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在铁十字的大本营中,孤身一人暗杀一位五阶巅峰的变异种铁十字首领……那些六阶的高层们也做不到这一点吧?不愧是最强新人。” “不,最强新人这个称号,已经是格蕾的过去式了……虽然她才加入守岸人不到五年的时间,但是很多人都认为,她已经是能够与那些高层们比肩的存在。” “甚至,还有传言,说西塞尔首领所选定的接班人——” “下一任守岸人的领袖,便会是她。” “不过,格蕾执行任务时候的风格,也实在太疯狂了一些……从来都不依靠队友,而是孤身一人独自行动。” “而且,她的计划永远是在刀尖上舔血,从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就譬如这次,独自一人在成千上万的铁十字族群里暗杀铁十字首领,一旦稍有差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如果有得选的话,我还是希望下一任领袖是像西塞尔领袖那样的沉稳类型……格蕾她太年轻,行事风格也太冒险了,总感觉有点让人不太放心,也许会将整个组织带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嘘,慎言……接班者和下任领袖这种事情,高层和西塞尔领袖自然会有所考量,又怎么轮得到我们说三道四?” …… 琐碎的闲言细语随风传来,在格蕾的耳畔回响,却未曾让她的脚步停滞分毫。 “小格蕾!” 外围议论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位梳着马尾的女孩冲了出来,拉住了格蕾斗篷下的手。 女孩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你这一年都执行多少次高危任务了,每一次都是在生死边缘刀尖舔血!而且你每次执行完毕就会立刻去执行下一个,根本没给自己留下休息的时间。” “我知道你的序列很特殊……但是再这样紧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垮掉的!” 面对友人的关心,格蕾的眼眸中,有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然而最终,她还是轻轻地拨开了对方的手:“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而且——” 格蕾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抱歉,雅妮丝——” “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话语落定,格蕾已经挣脱了雅妮丝的纠缠。 她径直穿过了守望尖塔外围宽阔的建筑群与广场,消失在了那座纯白宏伟的高塔之中。 只余下雅妮丝望着格蕾消失的背影,怔怔地有些出神。 明明是自新人考核时便互相结识的好友—— 但是,不知为何。 自从失落乐园回来后……雅妮丝便感觉到格蕾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格蕾沿着守望尖塔的台阶一层层地攀登着。 很快,那漫漫的高塔长阶便走到了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朴素的木质门扉。 格蕾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行了一礼。 “西塞尔领袖。” 门后,胡子白的老人似乎早已经知晓了格蕾的回归一般,正在长桌后等待着。 在察觉到格蕾推门而入的动静后,老人微微地笑了笑。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 “格蕾,你所等待许久的——” “复仇的机会,到来了。” (本章完) 第141章 向拉斯特哥哥发起复仇(二合一) 第141章 向拉斯特哥哥发起复仇(二合一) “复仇的……机会?” “西塞尔领袖,您是说……” 听着长桌之上,那位老人的话语,格蕾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那双即便是身处瘟疫的源头,直面数以万计的铁十字浪潮时也依旧淡漠平静,没有一丝情感波澜的翠绿眼眸—— 此刻,却宛若死寂的水面被落石所击破……剧烈地波动了起来,荡漾起了层层迭迭的涟漪,再也无法维持先前的平静。 “您是说,拉斯特哥哥……守墓者那边,终于有动静了吗?” 然而,面对少女急切的质问,西塞尔却并未直接给出答复。 这位胡须白的老人只是平淡地垂落眸子,从长桌上取出了一卷书写在羊皮纸上的卷宗,缓缓翻阅了起来。 这是格蕾在守岸人组织内部留存的档案,其中巨细靡遗地记录着格蕾从通过了新人考核、真正加入守岸人组织、再到执行第一次任务……直到今日的全过程。 “用三年的时间,从一个初入守岸人组织,默默无闻的新人,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你这三年的履历,我都看在了眼里。” “即便是拥有着守岸人传承的火种,但是你的进步,却也绝非只是用那枚火种便能够一言概之的。” 翻阅着手中的卷宗,西塞尔那双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看来,当初我和莎罗娜的判断并没有错。” “你确实,便是足以让我们托付守岸人未来的人。” 在听到了“莎罗娜”这个名字之时,格蕾的眼眸不由微微一颤。 莎罗娜,这是「失落乐园」计划的副队长……影仆姐姐的真名。 时至今日,失落乐园计划已经是三年之前的陈年往事……守岸人组织内部对那次任务的详情进行了保密处理,因此对于绝大部分守岸人而言,只将其当成了又一次有人牺牲的任务,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内幕。 但是—— 对于格蕾这般失落乐园计划的亲历者们而言……纵使三年过去,那段记忆却依旧历历在目。 她无比清晰地知晓那次计划的全貌,一切的真相。 还有,直接导致了影仆姐姐牺牲的—— 那场刻骨铭心的背叛。 “拉斯特哥哥……” 格蕾的声音不再平静,原本沉寂许久的心灵仿佛被重槌所击中,发出了颤栗的鸣响。 “静下心来,格蕾。” “我知道你等待和期盼了这个机会许久。” “但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即便真的走到了他的面前,除了败北之外,也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 老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并不怎么响亮,却仿佛有深入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刻印在了格蕾的耳畔。 于是,慢慢地。 格蕾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那随着重新听闻拉斯特哥哥消息而沸腾的内心,又一次地沉寂了下来。 见状,西塞尔那翻阅卷宗的动作方才停了下来。 他从长桌的抽屉中,再次取出了一卷由羊皮纸张所制成的卷宗。 卷宗封口的火漆上,还烙印着淡金色的守岸人徽记。 “当初,拉斯特在百年前的深蓝港中……以凡俗之身,近乎凭借着一己之力,消灭了一整座城市的铁十字。” “将那场最初的铁十字瘟疫,还有那尊邪神的神降……硬生生地延后了好几个月。” “而如今……你在北方边境,做到了相似的事情。” “所以——我想,此时此刻的你,或许已经拥有了去寻找他的资格。” 他将那卷被火漆所封口的卷宗,放在长桌上轻轻一推。 哗啦—— 卷宗滑过长桌,然后精准地在格蕾的身前停下,被她小心地收起。 “你所猜测的并没有错。” “诺亚和守墓者那边,沉寂了整整三年之久……如今确实即将有所行动。” “而与之相对应的,届时拉斯特那边也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 他的声音微顿了一下:“如果想要将拉斯特狠狠地打醒……” “不久之后将要爆发的这场变局,便是你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倘若——” “你认为,自己已经追赶上了他的脚步的话。” …… 看着手中的卷宗之上,那枚刻印着守岸人徽记的火漆,格蕾翠绿的眼眸中异彩连闪。 这是代表着守岸人内部最高保密等级的封口—— 同时,这也是一柄钥匙。 一柄通往乐园的深处,通往拉斯特哥哥的所在地,让她有机会再一次站在拉斯特身前的钥匙。 “我明白了,西塞尔领袖。” 格蕾再次行了一礼,拿着那卷情报卷轴悄然退去。 偌大的守望尖塔顶层,又一次复归了寂静,只余下了西塞尔一人。 注视着格蕾那逐渐远去,消失在了台阶尽头的身影,这位老人将长桌上的文件重新收起,然后方才转过了身。 他注视着窗外,守望尖塔下方的广场上,穿戴着守岸人制式风衣,来去匆匆的人群。 以及,在人群之外,守望尖塔之后……那道若隐若现,仿佛与天际线合为一体的海岸线。 渐渐地,老人的气质产生了变化。 不再是面对格蕾时,那般长辈对待晚辈的温和与沉静…… 他望向海岸线尽头的目光变得年轻了起来,长眉挑起,眉眼间重新流露出了雄鹰般的睥睨—— 就如同年老迟暮的狮王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最后一次起身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这一路上百兽震惶,不论是豺狼还是年轻的,妄图挑战王座的雄狮们都唯有退避三舍。 “那个小丫头……还是太青涩,太稚嫩,也太弱小了。” “或许再给格蕾五年的时间,她便能够真正地登临传奇之座——就如同老师当初在将我培养到传奇之后,才将守岸人领袖的职位交付给我,安稳地完成两代守岸人的交接过渡那样。” “但是——” “此时此刻,我们却已经没有下一个五年了。” 西塞尔的声音很轻微,仿佛倾诉,又如同自语。 就连最基层的守岸人组织成员,都已经察觉到了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氛围。 又更何况,是他自己。 老人轻轻地对着窗外的海岸线伸手。 下一刻,一道微薄的火光,便在他的掌心缓缓浮现而出。 相比于三年之前在乐园王城的山巅上,西塞尔所展示给格蕾看时相比,这道火光是那么的虚幻,正在明灭不定地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的熄灭。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守岸人传承的火种已然被赠予了他人。 此时此刻,存在于这位老人灵魂深处的,不过是因为作为容器承载着那枚火种数百年,所残留的余烬。 是如同幻影一般,随时都可能如泡沫消散的火光。 只是,此时此刻。 这位老人却在以自己的灵魂作为薪柴。 以燃烧灵魂与精神为代价,支撑着这道摇摇欲坠的虚幻火焰未曾彻底熄灭。 “莎罗娜,你曾经说过——” “「士兵的使命,便是用生命,去为英雄铺平道路。」” “你将自己视为士兵,将我视为注定照耀漫漫长夜的英雄……并用一生的时间,去诠释了士兵这个词汇的含义与职责。” 西塞尔的目光有些悠远。 “那么,此时此刻——” “便是我作为年迈的前代勇者,所必须去履行的职责了吧?” “在彻底老迈到连路都走不动,死在病榻上之前……” “去为尚且青涩稚嫩,未曾成熟的接班人,扫清一切她前进道路之上的阻碍。” “还有……” 老人的自语微微停顿了一下。 “如你所期望的那样,解开那两个人之间的误会。” “让他们,不至于迎来与我们相同的结局。” …… 格蕾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出了守望尖塔,拆开了那份用火漆密封的档案袋,翻阅了其中的内容。 但是,当她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人来人往的城区大道之上。 与当初格蕾刚刚通过了守岸人的新人考核,婉拒了同伴们的庆祝晚宴,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时一般无二。 只是,此时此刻。 相同的街道上,却已经没有了那位只要看到面庞,便能够让她感到安心的少年身影。 “小格蕾……” “小格蕾……” 熟悉的声音将格蕾从深沉的回忆中唤醒,回到了现实。 她回头看去,扎着马尾的少女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格蕾,你到底怎么了?” “自从守望尖塔出来之后,便拿着这卷保密档案站在大街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要我送你去医院吗?我正好认识一位丰饶序列的医师,她的异能对精神类的创伤有着很好的治愈效果。” “抱歉,雅妮丝,我真的没事。” 看着眼前熟悉的闺中密友,格蕾的俏脸上浮现出了歉意的笑容。 她回忆起了之前在广场上冷落雅妮丝的事情:“还有,之前真的很抱歉……我有些太着急了。” “不,小格蕾你不用道歉。” 雅妮丝摇了摇头,那道橘红色的马尾在半空中飘荡:“我知道的。” “大家都说,小格蕾你已经被西塞尔冕下选定为了他的接班人,是守岸人的下一任领袖。” “你站的更高,所要背负的,考虑的事情也就更多,这些我都能理解。” “毕竟,你我都已经不是当初初入守岸人的新人了……我认识的很多同伴都说,小格蕾你已经是守岸人当中,西塞尔领袖之下的最强者之一。” “以你的能力,接班西塞尔冕下,成为我们的下一任领袖,无论是谁都挑不出问题来。” 西塞尔领袖之下的……最强者? 原来,在其他守岸人的眼中,对我是这样的评价吗? 听着雅妮丝的话语,格蕾的精神不由有些恍惚。 她的蜕变,是从三年前自乐园王城回归守望尖塔之后开始的。 身为西塞尔所选定,接过了守岸人传承的下一任领袖……格蕾所面对,自然也不再是先前身为预备役普通成员时那般,相对轻松,甚至可以说得上安逸的闲散生活。 那是由西塞尔领袖所亲自把关,整个守岸人组织的高层们都参与定制与监督——无比严苛,地狱式的训练。 为了开发她的序列长阶,格蕾在这三年间必须不间断地执行超高危任务,不依赖任何队友的辅助,也未曾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 孤身一人游荡在最艰辛的地域之中,直面最危险的敌人,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将自己置身于九死一生乃至十死无生的险境之中。 也唯有如此,格蕾才能够将她的灵魂深处,那名为「命运」的力量彻底开发而出,在短时间内将潜力压榨殆尽。 坦白而言,在得知了自己所要面对的魔鬼训练之时……格蕾的心中其实萌生过退意,想过将自己得到的那枚火种重新还给西塞尔领袖,甚至干脆就此退出守岸人。 这是过去那位流浪在大陆之上,一心一意只考虑自己利益,纯粹利己主义的少女,所绝对不会接受的训练。 可是,就连格蕾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最终她真的坚持了下来。 因为想要获得力量。 如果早些拥有力量的话,那么当初在那座雨夜的高崖上,自己面对拉斯特哥哥时便不会那么的无力,只余下无能狂怒的悲鸣。 她很厌恶那样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珍视的人和物从指间溜走,而自己却只能跪坐在雨幕中无助地哭泣。 什么也挽回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小格蕾——” “是因为……拉斯特队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雅妮丝的声音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作为执行失落乐园计划的小队成员,雅妮丝也亲身经历了那场计划的全过程,自然也知晓那次背叛的真相。 更清楚拉斯特队长在格蕾心中的地位,还有格蕾所抱有的那份莫名情感。 “嗯。” 格蕾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保密档案重新密封。 她的眼眸里,那些许的迷茫之色稍纵即逝。 在这三年时间里,格蕾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关注乐园,不去关注拉斯特哥哥的消息。 因为她知道那时的自己太过弱小,没有站在那个人面前的资格。 但是—— 此时此刻。 自己,或许终于追逐上了那道曾经遥不可及的背影。 而她所要做的事情,也只剩下了唯一一件。 “找到拉斯特哥哥,发起复仇。” “否定他的理念,亲口告诉他,他一直以来所抱持的,为了力量而不择手段的观念都是错误的。” “然后,将他带回守岸人之中。” (本章完) 第142章 你要在万众瞩目中登神(二合一) 第142章 你要在万众瞩目中登神(二合一) 夜幕降临,昏黄的天幕里,璀璨的群星逐渐明亮。 宫殿之内静谧无声,时间的流淌仿佛在昏黄光晕里凝滞。 “所以——” “当初的海伦女王,便是在这样凝固的时光里……度过了数百年的岁月吗?” 拉斯特端坐在钢铁王座上,微微伸手,感受着黄昏的光晕在他的指尖流转。 身为死神之星杯的新容器—— 此刻的拉斯特,便如同当初的海伦那般,是这座冥府的主人,乐园的王者。 而眼前这般凝固的黄昏,则是那尊旧日神祇的遗骸之上所弥漫的死亡气息,也是拉斯特力量的一部分,能够被他如臂使指地掌控。 费了三年的时光,拉斯特已经与承载着死神权能的星杯完成了初步融合,能够一定程度使用死神的权柄。 那是“宰制死亡的肃令”。 如此的肃令,并非只能够作用于生灵这种活物。 即便是岩石、建筑、雕塑这些在旁人眼中没有生命的无机物……但是其依然存在着“诞生”与“终结”的概念。 万物终结之时,便是其命定的死期。 而所谓死神的肃令……便是对这般命定死期的裁定。 或是直接将万事万物的生命剥离,让其在刹那间跨越了“诞生、成长、老化、腐朽、衰亡”的全过程,直接抵达终结……将崭新的家具变成腐烂的朽木、华美的宫殿变为风化的尘埃。 再或是直接冻结万事万物命运的流逝,其生命也随之凝固定格,就如同博物馆里的标本一般,被永远地存留在了最美好的姿态。 此时此刻,将整座宫殿所笼罩的,那凝固的黄昏便是这般权能的具现—— 所以无论外界时间流逝了多久,黄昏中的宫殿都依然维系着崭新华美,不染尘埃的模样……不会老化,也无需修缮与维护,亘古不变。 拉斯特微微抬眸,透过王座之上的玻璃穹顶,注视着宫殿上方那群星璀璨的夜空。 不久之前。 那位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女王,便坐在这道冰冷的王座上,与他仰望着同样的星空…… 看繁星变迁、看日月交错、看四季更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所以明明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年月,但海伦的心性却和十七八岁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因为她自出生起便被囚禁在了这道牢笼中——一只从未见过外面风景的金丝雀,又怎么会知道雪峰的宏伟巍峨、大海的波澜壮阔…… 十年或是百年……对她而言都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没有分毫区别。 而与之相对应的,与那个名为拉斯特的侍从所相处,那段外出旅行的时光……则是这只笼中鸟所未曾见过的世外梦幻。 她将那段经历视为了毕生的珍宝,并始终憧憬、企盼、期待着那幸福美好的童话结局。 这份憧憬与企盼是那样的坚定,直到夜世界的泡沫破碎……海伦回忆起了身为阿克希娅的记忆,明白了笼中鸟与少年的经历都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演出后,也未曾动摇分毫。 正如她在被暮色笼罩的山巅所道出的话语那般——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知晓了童话的虚妄、演出的虚假、明白了现实的冰冷与残酷……在通晓了一切的真相后,却仍在为了自己的幸福与憧憬而努力追寻。 如同扑火的飞蛾、划破天幕的流星。 明知道粉身碎骨的结局,却依然为了追寻那道光亮而一往无前,奋不顾身。 …… 空气之中,忽然弥散而出的翠绿光点,将拉斯特从深沉的遐思中打断。 这是一行古朴的文字,明明由虚幻的光点汇聚而成,却又带着难言的威严……仿佛俯瞰人世的神明所书写的律令。 看着眼前这行古朴的文字。 拉斯特漆黑的眼眸中,那细微的出神在转瞬间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翠绿色的文字里残留着浓郁的,将周遭的黄昏光芒都短暂驱散的丰饶气机。 这是来自于诺亚的留言。 也是这位来自于守墓者的传奇强者……三年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 那行文字很快便伴随着翠绿光点消散。 而拉斯特也从王座之上站起了身子。 他直面着那道钢铁的王座,闭上眼睛,缓缓伸出了手。 然后,将自己的胸膛之中,那枚正在随着心脏一同脉动的星杯力量催使而出。 钢铁王座之上,光与影皆在缓缓扭曲。 最终,化为了一道翠绿色的,由虚幻光芒所汇聚而成的扭曲漩涡。 拉斯特没有犹豫,他踏前一步,走入了那道翠绿色的虚幻漩涡之中。 …… 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光芒在扭曲,这一刻仿佛天河倒悬,群星坠落。 在刹那间,有万千道璀璨的星之洪流于夜空之上奔涌。 在流淌的星光里,拉斯特看到了一幕又一幕虚幻而破碎的画面—— 那是最初的纪元。 古龙、巨人、高等精灵、血族、天翼种、魔狼……无数强大的神话种族行走于大地之上。 祂们天生强大,有的种族如高等精灵,无需符文回路与吟唱,生来便能够使用血源魔法。 有的生来便立足于某条序列长阶的顶点,掌握着神话传说中的权能,能够呼风唤雨,驱雷掣电。 更有甚者,则如古龙那般……血脉的力量让祂们无需历经生死磨难,只需要成年便能够自然而然地晋升传奇。 这些古老的神话种族是大地的主宰,是天空的王者,也是那个纪元的主旋律。 而在此之中——人类,不过是原初的纪元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而已。 他们没有尖牙、没有利爪、没有源自于血脉的魔眼、异能……更没有与生俱来和魔网相连的天赋,对于那些神话种族们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施法,对于人类而言却需要付出毕生的心血去研习、掌握。 他们更没有如那些长生种一般漫长的,近乎于无限的寿元。 人类的平均寿命不过数十年。对于很多种族而言不过是度过幼年期的时间,便是他们的毕生。 绝大部分人类终其一生,也难以触及超凡的领域。 按照正常规律发展,那么人类将会一直孱弱下去……只能以附属种族的身份,靠着作为某个强大种族的附庸而苟且偷生,永远成为不了时代的主角。 但是—— 在那段岁月里,却走出了一位无名的,愚钝的人类。 他相信世上的每一种敌人,每一处险境,每一道难题,都有相应的知识,以及由知识衍生出的技能、道具加以对抗。 但是,每个人穷其一生所能记忆的知识,掌握的技艺,储备的道具却是有限的。 于是,为了以人类的拙劣之身对抗巨龙,精灵,血族等天生强大的种族……他编织出了某种,唯有愚钝的人类方才能够使用的能力。 人类固然没有尖牙与利爪,没有强大的血脉天赋与漫长的寿命。 但是,知识的传递、文明的星火相承……却是唯有孱弱的人类才能够体会,并以此战胜强敌的瑰宝。 即便最初的时候,所传递的知识不过是几句不值一提的经验总结、譬如狩猎的技巧、再譬如生火的法门。 可只要能代代不息地传承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明史的进程……在一代代人手中加以完善、补全、填充。 那么,终有一日—— 昔日刚萌芽的幼苗也能够成长为参天大树,森罗万象,将世间万物都囊括入其中。 而微渺的星火也将化为燎原的火光,把整个世界点燃。 于是—— 慢慢地。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神话的时代终结。 古龙、高等精灵、魔狼、巨人、血族……这些神话中的种族从历史的舞台上退场。 人类,成为了这个时代唯一的主角。 只是—— 与此同时,那位点燃了火种的无名之人,也看到了文明的终末,纪元终将迎来的终结。 那是以彼时的愚人,彼时的文明积累所无法抗争,无法扭转的末日。 于是—— 那位最初的,愚钝的无名者……创立了名为「守墓者」的组织,并将那枚由自己点燃的火种,留在了守墓者之中。 他愿意相信星火相承的力量,将希望寄托在了后世。 正如当初卑微如尘埃的人类,也能够终结神话生物的时代,成为历史舞台上唯一的主角那般。 哪怕是愚钝的人类,只要依靠着自己留下的火种,依靠着代代相承,一个又一个纪元文明的积累……终有一日,也足以编织出抗衡神明的伟力。 直到,找到度过纪元的末日,逆转“文明必将走向终末”这一宿命的办法。 这便是守墓者被创建的初衷—— 以见证者、记录员的身份,记录下每一个纪元文明的发展与积累,让不同纪元、不同时代的星火得以延续…… 直到有朝一日,化为足以燃烧天理,向“文明必将迎来终结”这一命运发起反叛的熊熊烈焰。 每一位守墓者……在加入守墓者组织之初,皆是怀有着如此的理想。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诺亚。 那个刚加入守墓者时,最初的诺亚。 再后来—— 不知道多少次的纪元更迭,起落交替的循环往复之后…… 有一位卑劣的小偷,从守墓者中,将那枚火种窃取了出来。 于是,自那一刻起。 正如古老的传说里,那位名为普罗米修斯的盗火者那般。 人世间,再次燃烧起了驱散黑暗的火光。 …… “看来,这三年时间你并没有白费。” 苍老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拉斯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绿而丰饶、生机勃勃的庭院,更远处则是昏黄色的海洋。 拉斯特知道自己此刻正身处那尊旧日神祇,死神残躯的深处。 而他的身边不远处,那位园丁般的老人诺亚正用平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诺亚冕下?” 拉斯特适时流露出了些许的茫然:“我刚才,似乎看见了一些模糊的景象。” “那是我的领域。” 诺亚缓缓地开口,语气很平淡,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夜刃,或者说你们这个时代所掌握的「异能」……便是心象风景的具现。” “一位超凡者的心灵深处,心象世界中有着何等的风景,便会拥有怎样的异能。” “而「领域」,便是一位超凡者「异能」升华之后的产物,同样也是一个人心象风景的具现化。” “但是,领域与异能的作用范围有着天差地别……使用领域,便意味着能够以自己的心灵世界侵蚀现实,将周遭的真实世界替换为自己的心象风景。” “正常情况下,唯有传奇强者的心象,才足以开启自己的领域……因此,领域也是传奇的象征之一,甚至很多刚突破不久的传奇都未曾拥有。” “你刚才看到的,应当便是我领域中所具现出的部分心象。” “当然,这些离目前的你都还太遥远——” “等到这次事件结束,你真正继承了死神残骸的力量,加入了守墓者之后……我再指导你关于领域的修行也不迟。” 一边说着,这位园丁般的老人垂落下视线,审视着拉斯特。 片刻之后,他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死神的星杯,已经与你初步融为了一体。” “看来,当初让你加入守墓者,是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 “按你如今和死神星杯的融合程度,以及适应相性……已经拥有了继承死神残躯的资格。” “既然如此——” “下一步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诺亚的视线从拉斯特身上移开,望向了远方那片昏黄色,浪潮起伏的海洋深处。 那是冥渊的尽头,阿克希娅所正在沉睡的地方。 那双苍老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十天之后,你便以冥界之王的身份,开启「圣祭」。” “以海伦这个神之血裔,整个乐园,还有其中所有亡者为祭品……彻底夺取那具神之遗骸的掌控权。” “在万众瞩目下,成为新的死神。” (本章完) 第143章 你我诀别之时,马上就要到来了(二 第143章 你我诀别之时,马上就要到来了(二合一) 听着诺亚平静的话语,拉斯特不由精神一振。 大的……终于要来了? 虽然从一开始起,拉斯特便知晓诺亚与守墓者,正在筹划一个针对破碎海岸和守岸人的大新闻。 但是从始至终,诺亚都一直在谜语,将真正的谋划遮掩在迷雾之中,让拉斯特无法窥见全貌。 而此时此刻,随着时间向着终局推移,诺亚的野心也终于昭然若揭,展露出了全部的模样。 不过在明面上,拉斯特依然适时流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情。 “圣祭?” “以整座乐园和海伦女王为祭品,成为新的死神?”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 “诺亚冕下,我有些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计划开启的时间点已然到来,再加上需要拉斯特去担任其中关键节点的缘故…… 这一次,诺亚也未曾再藏着掖着,而是径直开口解释。 “没错,正是圣祭。” “传奇领域,确实便是以人类之身所能够到达的极限。”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着,在传奇之上,便没有更高的领域能够触及。” 诺亚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光:“序列长阶,在那个诸神行走于大地之上的古老纪元里,又被称为「成神之路」。” “这是一条直通神座的通天路,如果说踏足第七层台阶便可以被称呼为传奇……那么更高层的阶梯,便是神话生物的领域,真正的神域。” “这世间所传颂的正神、邪神之名,便是那些触及神域者的具现。当然,触及神域者之中也同样有着位格之别,这也是所谓伪神与真神的差异。” “只是——”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不知为何,在提及这些世人所称颂的神祇时…… 诺亚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情,反而流露出了些许的鄙夷。 “正如我此前和你所说的那般,此刻依然残存的所谓神祇,固然拥有比普通传奇更为强大的伟力。但是,他们的限制同样却也极大。” “祂们都是极其古老的生灵,绝大部分都是在创世之初,那个人类还未曾崛起……魔狼、巨人、古龙与精灵尚且行走于大地的神代便已经诞生。” “因为足够古老,所以祂们确实拥有着强大的权柄与位格……但这份与神话时代捆绑的古老也同样成为了祂们的枷锁与诅咒。” “当人类崛起,神秘消退,神话的时代彻底终结之后——这些起源于神秘与神话种族之中的古神们,也同样随着神代的衰退而变得虚弱,甚至跌落下神座,失去了那永恒不朽的位格与生命。” “为了维系自己的力量,不从神座之上跌落,那些不愿意接受降格,跌落神坛的古神们,选择藏匿于「炽天之槛」之上。” “以自我限制,自我封印的方式,靠着「炽天之槛」之上残留的神秘,以及与现世的阻隔……让自己的位格得以勉强存续,不至于迅速流逝力量,直接陨落。” “但是,归根到底,那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诺亚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嘲弄:“这是属于人类的纪元,而那些原身种族并非人类的古神们,则只不过是旧时代的残党。” “是与纪元的法则,世界的天理背道而驰的逆命者。” “而所有逆命者的结局,旧日的古神也好、逆命而为的守岸人也罢……都唯有被天理无情碾碎。” “时至今日,那些苟延残喘于炽天之槛上的旧日古神们已经陨落了大半,还有不少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无法被外界唤醒,随时都可能彻底归于寂灭。” “就算是少数状态尚可,维持住了神祇位格的古神,也有部分已经陷入了半疯的状态。” “正如那些满脑子血祭、屠城和污染的邪教团一般,堕落、腐化、疯狂……哪还有一丝一毫真神的威严?” 这个老头,说话不是一般的狂啊。 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真不怕被那些邪教徒们给打死吗? 听着诺亚的解释,拉斯特心中不由一怔。 原本,他还以为这个潜藏于历史帷幕之后的隐秘组织「守墓者」,其真正的主使者,很可能便是某位高高在上的神明。 毕竟,从结果上来看。 想要覆灭守岸人,让第六纪迎来终结的守墓者,和此刻正在祸乱大陆的那些邪教团、污染物、铁十字、兽潮看起来就是一伙的,处于相同的阵营。 但是,现在看来—— 来自于守墓者的诺亚,是打心底里就瞧不起邪教团、铁十字、兽潮这些玩意……不止是瞧不上这些,就连祸乱的源头,炽天之槛上的邪神诺亚也同样瞧不上。 之所以会身处相同的阵营,也只不过是因为此刻立场相似,有着将第六纪终结的共同诉求而已。 在守墓者眼中,不论是邪教团、铁十字还是那些禁忌生物……都只不过是用来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而已,并没有与他们相提并论的资格。 从始至终,守墓者都未曾效忠于某尊邪神或是正神。 或者说,他们所效忠的——其实是「天理」。 维系着这个世界运转,用灭世的浩劫将纪元终结继而再开辟,令文明不断起落兴衰,循环往复的天理。 违逆天理便会迎来至高的审判……而为了规避来自于天理的裁决与反噬,守墓者便将维系天理视为了至高的使命。 不论是古神还是人类,一旦妄图触碰天理,守墓者便会落下他们的刀锋。 …… 如此的念头,只是在拉斯特的灵魂深处一闪而没,未曾影响到他外在呈现的表人格分毫。 表面上,他只是聆听着诺亚的讲述,适时流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毕竟任谁听闻到这些有关神代,关于古神的隐秘信息,都会感到震撼无比。 而诺亚此刻正垂落下眸子,平静地注视着拉斯特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古神,都甘愿这样,如同冢中枯骨一般藏匿于炽天之槛上等死。” “也有一些目光长远的古神,提前便察觉到了神秘消亡、神代衰退……那不可扭转的历史大势。” “在人类刚刚崛起,神代还未曾完全衰亡……祂们也尚且保留有完整位格的时候,便果断地选择了自我崩坏原有的神座,投身于人类的时代浪潮之中。” 诺亚注视着不远处,那波涛起伏的昏黄色海洋:“旧日的死神陨落于数个纪元之前,没有人真正知晓那尊古神的死因。” “但是,倘若是死于其他神祇或是神话生物之手,必然会爆发出无法掩饰的神战波动……但那段时间,守墓者却并未察觉到神话生物碰撞的痕迹。” “因此,吾等猜测……旧日死神并非是死于神战,而有极大的可能,是祂自己主动选择了寂灭。” “舍弃了原本并非人类,已经被天理所遗弃的神话种族原身——转而投身于人类的怀抱。” “祂的残躯之上,那冥界之国的历任王者皆为「人类」种族,这一点便是铁证。” 诺亚的声音有些缥缈:“那可是流淌着死神之血的神之血裔……若非是那位旧日死神所遗留的后手,这些神之血裔又怎么可能并非死神原本的神话生物种族,而是人类之身?” “而海伦——便是那位「死神」为自己所准备的复生载体。” “过往的那些冥界之王,神之血裔都是有所瑕疵的产物,或是无法承载完全的死神权柄,或是并非纯粹的人类,依然残留着部分神话种族的特性。” “但是海伦则不同。” “她是奇迹的结晶,是经历了数个纪元的漫长孕育与等待之后,方才终于在微小的概率中诞生的完美容器。” “她的身上同时流淌着神祇与人类之血,既是纯粹的,没有一丝一毫杂质的人类,却又能够完全地收容死神的权能与力量,无需带来分毫的负担。” “假以时日——等到时机成熟,那么那位旧日死神的意识,应当便会在这道完美容器的身上复苏。” “让那位死神,以纯粹的人类之身,在不受到任何天理压制、排斥的情况下于这个时代苏生,成为不受任何限制与约束的新生神祇。” 他俯瞰着身前的拉斯特:“而你所要做的,便是从那位复苏的死神身上,截取这部分力量。” “神明起源于信仰,皆有着自己的神国……而此刻的冥界,或者说乐园,便可以看作是死神的神国,那些亡者便是祂的信徒。” “虽然相比于一位全盛时期真神的神国而言,乐园的这点体量显得微不足道,但也足以称之为神国的雏形。” “我先前让你登上乐园之王的王座,便是为了让你提前稳固这些亡者的信仰。” “届时,在圣祭之上……以乐园和万千亡者为祭品,你便能够短暂地开辟自己的神国。” “再加上你本身对死神星杯的初步融合,以及海伦这尊完美容器作为祭品,你便能够将那道残骸上遗留的力量彻底掠夺殆尽。” “到时候,那位旧日死神为了再度复生,横亘数个纪元的布置与努力,都将成为你的嫁衣。” “将祂取而代之后,你便是新的死神。” …… 诺亚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响起,很平和,却又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听闻着诺亚的陈述,拉斯特的眼眸中,透出了灼热的光芒。 那是由贪婪的欲望所滋养,名为野心的火光。 虽然这抹贪婪与野望很快便从拉斯特的眼中消失,但还是被诺亚一览无余。 他看了拉斯特一眼,未曾开口点破,只是平和地再度开口: “我所要交代的就是这些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身前的黑发少年急切地摇了摇头。 但随即,拉斯特又仿佛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开口: “诺亚冕下……这次的圣祭,需要召集整个乐园国度的子民前来王城,以他们为祭品,令我开辟神国,篡夺死神的力量。” “因此,圣祭的动静也必然会闹得极大,无法被彻底掩饰。” 少年低垂下头,小心地掩饰着眼眸里灼热的光芒:“我担心,被守岸人组织,还有那个西塞尔知晓这次圣祭的动静。” “到时候……” 拉斯特的话语并未说完。 但是看着眼前双手微微颤抖,虽然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野心,但却依然暴露出些许的少年,诺亚已经知晓了他话语的潜在含义。 空有贪婪与野心、却没有与之相衬的气魄与决断。 明明选择了背叛,却连直面的勇气都未曾拥有,还要因为担心被仇人找上门追杀而不得不求助自己。 何等丑陋的,色厉内荏之徒…… 诺亚在心中对拉斯特做出了如此的评断,不过却未曾表现而出。 “你无需担心守岸人那边。” 他平和地开口: “我已经与海洋中的禁忌生物有过沟通。” “圣祭开启之刻,便是破碎海岸沦陷之时。” 诺亚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那是来自于天理的裁决,是名为「守岸人」的逆命者——” “命中注定的死期。” “届时,不论是守岸人组织还是西塞尔,都绝没有在乐园这边分心的冗余。” …… 伴随着翠绿色的虚幻光点亮起,拉斯特的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象也重新由原本冥渊之中,诺亚的丰饶领域,回归了那一成不变的王城景色。 拉斯特站在钢铁的王座旁,注视着远方的城邦风景。 而他的眼眸中,那此前正小心翼翼掩饰却还是止不住流露出些许的贪婪与野心,此刻也悄无声息地褪去,回归了一片纯粹的虚无。 这次与诺亚的交谈,确实收获不小。 不但了解到了圣祭计划的全貌……甚至从诺亚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中,拉斯特还隐约察觉到了些许,对方那藏匿于伪装之下的真正目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点收获。 其一,便是诺亚说出了「夜刃」这个词汇。 而在第六纪中,对于个人心象风景具现化后的能力,其称呼,应当是「异能」才对。 也就是说—— 早在第六纪,夜世界还未曾出现之时……诺亚,或者说其背后的守墓者,也许便与夜世界有所交集,甚至掌握了其中的部分隐秘。 再往深层次进行联想……夜世界的诞生,很可能便与最初的守墓者有所关联。 而其二,便是在那道丰饶领域之中,自己还隐约窥探到了诺亚的部分心象……那守墓者的真正起源,创建守墓者的初衷。 那是一位愚钝的人类,为了记录下一个个逝去文明的经历,为了积累下足以颠覆天理的力量,而创建的组织。 这是文明的守望者,承载着一代代人薪火相传的使命…… 本该,如此才对。 但是,时至今日。 守墓者却成为了天理的代行者,甚至为了维护天理,而不惜对本该守望的人类挥舞屠刀。 “所以,再是光辉的理想,再是璀璨夺目的初心。” “在经历了漫长时光的风化之后,也终归会腐朽变质——” “直至腐烂到,再也看不清最初的模样吗……” 拉斯特的话语消散在了晚风中,无人听闻。 片刻之后,他才从出神中回转。 拉斯特的心念微微一动,从宫殿中唤来了一位等候多时的侍者。 “通知乐园全境。” “十日之后,将会举行全国的圣典。” “圣典之上,我将为所有到来的子民们赐予永恒的祝福,不朽的生命。” “谨遵汝命,陛下。” 那位侍者恭敬地应了一声,告退离去。 只余下拉斯特一人,在冰冷的王座上注视着东南方的天空。 那是守望尖塔的方向。 “小格蕾,看来——” “你我诀别之时,马上就要到来了。” (本章完) 第144章 我会好好地报答,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第144章 我会好好地报答,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二合一) 十日后,乐园。 王城郊外,一架马车穿行过蜿蜒的小径,向着王城的方向驶去。 这段横贯整片丘陵地带的山路有些崎岖,马车在其上行驶时也颇为颠簸。 但饶是如此,却丝毫未曾影响到马车上的乘客们那高涨的兴致。 “今日,便是拉斯特陛下传令全境的通告之中——那场圣典开启的日子了吧?” “没错,当初我刚一收到通告,便第一时间带着家眷启程,向着王城出发……紧赶慢赶方才赶到了这里,希望能够赶上。” “放心,我此前来过王城一次,这里距离王城已经不远了……只剩下了一小时不到的行程。而按照通告,圣典将在今天下午两点开始,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所以,你们也都是为了那场圣典而来?” 有人扫视着车厢之内的同行者,开口问道。 “当然……这可是近几十年来,乐园第一次以如此大的规模降下永恒的赐福。” “只要能够获得永恒的加护,便能够拥有漫长的生命,还能够免于此刻大陆之上那横行的战乱与灾厄,隔绝于邪教团、铁十字、兽潮的侵扰之外……” “这是永恒不朽的门票,只要能够获得这般赐福,那么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绝对是值得的。” 有乘客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狂热之情:“不愧是拉斯特陛下。” “据说,乐园的前任女王海伦在位期间,已经有许多年未曾降下大规模的祝福。” “却没想到,拉斯特陛下才刚刚上位不过三年的时间,便愿意为乐园全境降下祝福,这般规模的赐福,即便是拉斯特陛下他,也必然消耗甚大。” “此前听别人传颂那位新王的事迹之时,我还有些不太相信……” “但是现在看来,拉斯特陛下,不愧是被整个乐园所称颂的贤王。” 伴随着乘客们的交谈,车厢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热络了起来。 这架马车上的每个人,皆在翘首以盼着那场即将到来的圣典。 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自从灾变历元年,铁十字的瘟疫以深蓝港为原点爆发,席卷了整个大陆之后——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的岁月。 而作为灾变历后出生的居民,这些人自出生之时起,便生活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毕竟,谁也不知道—— 下一秒,自己所居住的地方,会不会就被一只古兽的巨脚所踏破。 也许前一刻还繁华无比的都市,下一刻,便会化为无垠的灾土。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普通人只能惶恐不安地躲在自己的家中,默默等待着那看不清的,没有光亮的未来。 原本在乐园之外,民众们还能够有另外的选择。 前往破碎海岸沿线,那座守望高塔旁,那些处于守岸人组织影响力范围之内的城镇,依靠着守岸人的庇护,在其中安居乐业地生活下去。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些日子里,也传出了些许的流言—— 破碎海岸的防线已然吃紧,很可能再也无法维系。 而一旦破碎海岸线失守,守岸人组织选择放弃这一带的防线,那些海洋中的禁忌生物们便将再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席卷海岸沿线的一切。 届时,守望尖塔周遭那一片繁荣的城池,也将在顷刻间化为荒芜的废墟与灾土。 虽然,这仅仅只是无法确定的流言而已。 但是再结合旁人近日所观察到的守岸人来去匆匆的动向,以及那肉眼可见的紧张氛围……即便是最普通的民众也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这一切似乎并不仅仅只是空穴来风的流言那么简单。 就连守望尖塔所处的守岸人总部都不再安全—— 乐园,自然便成为了最后的一处净土与避风港。 无数流亡的灾民们将这里视为了最后的希望,渴望依靠着获得赐福,从此也成为乐园的一员,得到永久的庇护。 此时此刻,有无数得到了圣典消息的流民,正从整个大陆的四面八方向着乐园王城涌来。 而这架马车上的乘客们,则只不过是这万千民众当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而已。 …… “小姑娘——” “你来王城,也是为了圣典而来的吗?” 车厢内,有看起来气质华贵的老太太语气温和地开口:“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的父母没有一起跟着过来?” 然而,面对那带着善意的话语。 车厢的对面,那位将自己的娇小身形笼罩在漆黑斗篷之中,用连衣兜帽遮掩住脸庞的少女,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的父母已经离世了。” “我这次会前往王城,也不是为了参加圣典。” “而是,为了找人。” 听闻少女的父母已逝,那位老太太的声音不由变得更温和了几分,带上了些许的同情。 “抱歉。” “不过既然你的父母已逝,来乐园找人……是为了投奔你的亲戚吗?” 看着身前用兜帽遮掩住脸庞,身形娇小的少女,老太太的话语中不由多出了几分怜惜。 已经脑补出了这位少女父母亡故,因此只得孤身一人来到乐园王城,寻找可以投奔亲属的悲惨背景。 “不过,你来的时间不怎么赶巧。” “圣典马上就要开启了,这段时间有大量的乐园子民将会涌入王城,想要找到你所要投奔的亲属可并不容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段时间可以在我家暂住几天……等到圣典结束之后,再去找你所要找的人也不迟。” 这位开口发出邀请的老太太显然身份颇高,在王城当中拥有着不俗的地位与背景。 然而,面对老太太的邀请。 那位全程戴着兜帽的少女,却仅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谢谢,不过不用了。” 她的声音很悦耳,带着独属于少女的清脆。 但是倘若仔细聆听,却又能听到少女音色中些微的沙哑与压抑,就仿佛……曾经历过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伤痛与苦难。 “我所要找的人,在王城中并不难找。” “甚至,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 少女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不知为何,那原本清脆悦耳的声线中,此刻却多出了几分莫名的幽深意味。 “如果等到圣典结束再去找他的话。” “那一切,就都太迟太迟了。” 要找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微愣了一下,有些无法理解少女话语中的含义。 她刚想再度开口询问。 但是,下一刻。 车厢内那原本议论纷纷的嘈杂声响却忽然一静。 马车沿着蜿蜒的小路,翻越了一座丘陵。 而在西北的方向,那条蜿蜒小径的尽头—— 那座沐浴在晨光里,巍峨而宏伟的华美城池,已经赫然在望。 原本嘈杂的车厢先是短暂沉寂。 紧接着,便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历经旅途的波折,他们终于来到了乐园的王城,能够参与那场即将到来的圣典。 此前旅途上所有的舟车劳顿,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而在乘客们的欢呼声中—— 格蕾坐在窗边,同样注视着窗外,那座笼罩在昏黄色晨光里的宏伟城池。 郊外旷野的疾风吹拂而来,将她遮掩脸庞的兜帽垂落,几缕灰色发丝也随着窗外的晨风一同飘荡了起来。 “我终于……” “又回到这里了,拉斯特哥哥。” 她道出了无声的轻语。 三年之前,在乐园王城中所执行的那场失落乐园计划,已经化为了格蕾心中的执念。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分萦绕于格蕾的心头,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格蕾不知道有多少次,梦见自己回到了那处被暴雨所吞没的山崖。 而那狂流的雨幕中,少年用匕首在守岸人翼徽上铭刻下背叛的划痕时,向她投以的,无比冰冷而陌生的眼神……更是已经成为了格蕾的梦魇。 曾经千百次地在格蕾的眼前重现,让她在夜深人静时惊醒过来。 然而—— 即便如此。 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格蕾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本心。 即便那股执念是再怎么地揪人心肺,百转千回。 但格蕾却依然强逼着自己不去了解乐园中的情报,更不去收集拉斯特哥哥的信息…… 因为她知道,彼时的自己还不够成熟,还太过弱小,并没有站在那位少年面前的资格。 即便顺从自己的本心,再次前往乐园站在了拉斯特哥哥的面前……那等待她的,也只会是和三年前的雨夜山崖上全然相同的结局—— 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只能跌坐在山崖的泥泞里无助地哭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比珍视的人和物从自己的指尖流逝。 所以,格蕾用艰苦卓绝的毅力,强压下了寻找拉斯特哥哥的冲动。 用地狱般的三年,走完了旁人也许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道路。 而此时此刻—— 这地狱般的时光终于有了回报,自己终于追上了那道昔日遥不可及的背影。 也拥有了,站在那个人面前的资格。 格蕾就这样注视着远方的旷野尽头,那座由远及近,变得愈发分明,愈发清晰的王城,翠绿色的眼瞳微微有些出神。 她的眼眸中流转起了诡秘的光泽。 在那骤然展开的灵性视野之中,格蕾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这座王城的上空,此刻有无数道微小的光点,正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那些光点,代表着来源于无数乐园子民的信仰之力。 而这些信仰光点最终汇聚的方位,便是王城的中心,那座宏伟宫殿之内—— 同样,也是已经成为了冥府之王的拉斯特,此时此刻的所在。 “拉斯特哥哥……” “你曾经说过——唯有力量才是这个世间最为永恒可靠之物。” “再是宏伟的理想,再是真挚的信念,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加以支撑的前提下,也不过是镜中,水中月……” “是稚童那可笑的戏言、毫无意义的梦幻泡影。” “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 少女的自语消散在旷野呼啸的风里,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既然你将获得力量,成就永恒视为毕生的信念……是你不惜辜负同伴,背信弃义也要去追逐的至高追求。” “那么,我一定会站上顶点。” “然后……” “好好地报答,你曾经对我所做过的一切。” …… 距离那架市郊荒野上的马车数十里外,王城的中心。 拉斯特站在王座之间内,那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前,静静地俯瞰着身下那辽阔城邦的全貌。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有苍银色的光芒在流转。 那是一枚微小的符文,夹带着如同黑色电弧一般由0与1组成的数据流,与他的精神力交织在一起,如同浪潮般奔涌着。 这是「天之钥」的校验符文,更是启动禁忌武装「天顶之剑」的必要程式。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 拉斯特利用「天之钥」中折迭的次级维度,在不为任何人所察觉知晓的情况下,完成了禁忌武装「天顶之剑」的单人部署。 而此时此刻—— 在名为乐园,名为冥界之国的戏台上,一切的准备工序都已经就绪。 就好像是一场盛大的舞台剧,场景的布置都已经完成,演员们也早已经待上浓妆…… 只等待,好戏开场的那一刻。 “拉斯特陛下。” 有恭敬的声音响起,在整座空旷寂静的宫殿中回荡。 “圣典的各种准备都已经完成了。” “只等待下午两点,便可以立刻开始圣典。” 侍者的眼神中,同样也带着些许的狂热。 身为冥界之国的一员,他同样也很清楚……向整个国家都降下永恒的赐福,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愧是自己所认定,所追随的贤王。 “嗯,我明白了。” 拉斯特保持着上位者的姿态,平淡地点了点头。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落地窗上移开,向着宫殿之外走去。 “那么,准备开始吧。” “守岸人「拉斯特」的……最后一舞。” (本章完) 第145章 于此,登神(二合一) 第145章 于此,登神(二合一) 下午两点,乐园王城。 内城区,那座宏伟宫殿旁的广场中,此刻早已经人山人海,人们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虽然从一开始起,王城内便传出了通告——在这次的圣典中,进行永恒赐福的范围将会涵盖整座王城,民众们无需争抢便能够得到冥府之主的加护。 但是,前来参加圣典的民众却还是在不择手段地向前,想要距离那座祭典举办的高台更近一些。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其一是许多人都在猜测,也许靠得距离祭祀高台更近一些,便能够得到更深层次的祝福。 而原因之二—— 也是因为,许多民众都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去见到,那位贤王的真容。 在旧王失踪,大概率是陨落,就连那座宫殿也随之一同湮灭的大变故之后…… 这座冥界的国度本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陷入混乱,乃至于分崩离析才对。 然而,这位新王却用短短半年的时间,便肃清了自己的全部阻碍,登临了王座。 然后,又用不到三年的时间,让这座原本压抑无比的乐园,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 贤王之名,并非只是狂热支持者们的口号,而是无数民众发自内心的真实心声。 …… “拉斯特陛下出来了!” 忽然有人喊道,引发了整片人群的骚动。 无数双眼眸,齐刷刷地向着高台之上望去——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位正从华美的宫殿中走出,面容平静,黑发黑眸的少年。 明明他的衣着很朴实,仅仅只是身穿一袭漆黑的长袍,甚至连王冠都未曾佩戴……论及衣饰的华贵程度,甚至相比于随行的侍者都有所不如。 而他的外表也超乎绝大部分参加圣典的民众们预料的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与许多此前只听闻过贤王名号的民众们想象之中,那应当是四五十岁中年人的贤王形象截然相反。 然而,有些奇怪的。 当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从宫殿中走出,真正站上了祭祀的高台之后,却没有一人质疑他的身份。 甚至都并非质疑,而是连一丝一毫怀疑的想法都未曾升起。 明明他容貌的线条是那样的柔和,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梦幻感,可他的神情却又是那样的静穆,不必言语而威仪具足。 “圣典,于此刻开始。” 在黑发少年的身后,那位忠诚的随行侍者,向着广场下方的民众们道出了庄严的宣告。 下一刻。 以整座宫殿,还有举行祭祀的高台为原点。 昏黄的光晕,悄无声息地弥散而开。 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扩张。 然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整座王城都容纳入其中。 那是名为王权的领域。 王城的建筑群落、还有立足于城市之中的子民,乃至于天空、大地、海洋……凡是目光所及之处,皆被笼罩在了那凝固的黄昏,威严的皇权之中。 明明是同时容纳了数十万人的巨大城池,但是此时此刻,整座城市都变得寂静无声。 昏黄色的王权威光里,仅余下了那道伫立于万民之上,黑发黑眸的少年身形,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 格蕾混迹在广场的民众之中,小心翼翼地用兜帽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她的身旁,几乎所有的民众眼中都流露出了无比狂热的光芒,神态也变得虔诚万分。 他们皆合上了眼睛,神情肃穆,将自己置身于皇权领域的威光之中,成为了臣服于那煌煌王权的一员。 而在格蕾的眼中,有银白色的光泽在悄然流转,将周遭这诡异的一切都尽数洞悉,明白了此刻王城之中正在发生事情的全貌。 王城之内,大体可以分为两类存在。 其一,是从外界来到乐园,在冥府之中逗留的时间还过于短暂,未曾被完全同化,尚且维持着人类之身,还是有血有肉的生灵。 置身于昏黄色的皇权领域之中,这些人类对于那位贤王的尊崇与敬仰……此刻皆化为了灵界视野之中,那如同虚幻光点一般的信仰之力,正在不断地朝着拉斯特身上汇聚而去。 而其二,便是乐园的真正居民,冥府之中那些早已经被同化的亡者。 他们的生命早已经消逝,只是因为被乐园的力量所侵蚀,而转化为了不灭的亡灵,在这座逝者的国度里永恒地徘徊着。 虽然在寻常人的视角中,这些亡者和普通的有着血肉之躯的人类没有分毫差异,皆是触手可及的同类…… 但其实,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乐园之下,那具死神残躯所溢散出来的些许力量,而能够长久存世的死者而已。 是冥府之中暂留的幻影,看起来还活着,但其实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命运,也失去了未来……一旦这些幻影离开了属于他们的冥界之国,失去了所踏足的死神残躯溢散力量的支持—— 那么迎接他们的,便唯有如晨间朝露一般的结局,当太阳升起时,一切的虚妄与幻影都将蒸发殆尽,化为虚无。 而在此刻格蕾的灵性视野之中,这些混杂在生者里的亡者们,象征着他们存在的「存在之火」,此刻正在那昏黄色的皇权领域之中不断飘摇。 这些亡者的存在气息正在逐渐地弱化,变得飘摇不定……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地消散。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那座高高在上的圣典祭坛上,有无比压抑,无比浓郁的气机在汇聚。 那里同时汇聚了万千生者的信仰光点,又掠夺了万千亡者的存在之火……如此的供养下,有某种极其恐怖的事物即将被孕育而出。 目睹着此情此景,格蕾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看来……自己从西塞尔首领那里得到的情报档案并没有差错。 这位乐园的新王,以圣典的名义,将整座乐园的子民都召集到了王城之中—— 所为的,自然并不是什么向子民们赐予永恒的祝福。 而是,一场献祭。 以整座乐园,万千生者的信仰,以及亡魂们的存在本身为祭品,开辟出一条通往神域的古道。 只为了,让自己能够真正地登临神座。 格蕾的眼中,那诡秘的色泽悄然消逝,重新归于了平淡。 这是某种侦测用的异能,能够以灵性视野的角度,去洞察周遭所发生的一切。 原本,身为「命运」这一唯一性序列长阶的持有者,格蕾应该是永远无法拥有异能的。 毕竟按照西塞尔首领的猜测,太过于强势的序列长阶,将会压制超凡者自己的心象风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么只凭借格蕾自己,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开启自己的心象世界,而仅仅只能是一位所谓的「无异能者」。 然而,此时此刻,格蕾却能够对不同类别的异能如臂使指地掌握。 灵性视野被悄然关闭,但与此同时,昏黄色的皇权光晕也在格蕾身旁涌动—— 但是,那王权的领域却仿佛是遭遇了什么阻碍一般,很快便悄然流逝而走,未曾真正影响到格蕾分毫。 这些,都是格蕾三年前方才获得的那枚火种的力量。 那是来自于西塞尔首领的传承,更是历任守岸人之间代代相承的薪火。 耗费三年的时光,格蕾真正地掌握了名为「命运」的伟力,还有那枚火种的传承。 若非如此,她也绝不可能在一次次的高危任务里,十死无生的险境中生还。 “拉斯特哥哥……” “这便是,你如今的模样吗?” 格蕾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祭台之上,正用淡漠眼神俯瞰万民的单薄身影,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这是自从那场雨夜的背叛之后——时隔三年,格蕾又一次看到了拉斯特的模样。 万民仰望的高台之上,他的容貌与身形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与当初在冻水镇里,那个将格蕾从绝望的循环中拯救而出的少年一般无二。 然而,此时此刻—— 那道原本无比熟悉的身影,却又显得那么的陌生。 少年漆黑瞳孔里映着穹顶处闪耀的烈阳,仿佛熔金。 他便这样站在祭祀高台上睥睨着众生,明明神情是那样的平静,却又带着如同山岳般的威严。 从未有过这么一刻,格蕾感觉到眼前少年的身形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这一刻,格蕾不由想起了当初两人诀别之时,拉斯特哥哥对自己所道出的淡漠话语。 “漫长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 “昔日真挚的理想,伴随着漫长光阴的腐化,也终将凋零为虚无的尘埃。” “未曾经历过漫长时光磨损的你,没有与我感同身受的资格。” …… “所以,这便是你所追求的东西吗,拉斯特哥哥?” “为了获得力量,不惜背信弃义,不惜对同伴挥动屠刀。” “甚至,以祭祀一整个国家,将整座乐园作为祭品为代价……” “只为了,登临那所谓的神座。” “我曾经将你当做追逐的方向,当做人生的意义,将你的理想视为我自己的理想,并为此付出一生去追求。” “但是,你如今这样的理想,我无法感同身受,更不愿意去承认!” 格蕾那双翠绿色的美眸中,闪过了一闪而逝的迷惘。 但是很快,这抹迷惘之色便迅速消散,只余下刚硬如铁的决绝。 她没有再动弹,只是沉默地潜伏于人群之中,安静地等待着圣典的继续。 她很清楚,现在还不是自己出手的时机……虽然看起来拉斯特哥哥已经全身心地投入了圣典之中,但其实此时此刻,恰恰便是他最为戒备的时刻。 以拉斯特哥哥的智慧,不可能没猜到守岸人组织可能会派人来破坏圣典的进程。 如今看似毫无戒备,但其实必然暗中留有应对搅局者的余力。 另外,守墓者那边,那位丰饶序列的传奇诺亚,也很可能在暗中关注着这边。 现在贸然出手,和送死无异。 破碎海岸防线已然告急,整个守岸人组织都不得不分心防备破碎海岸,这一次能够前来乐园的,仅仅只有自己一人,并没有西塞尔首领再给自己兜底了。 要想粉碎拉斯特哥哥和守墓者的阴谋……自己就必须隐忍,必须忍耐。 等待着,那圣典彻底完成,通往神座的道路彻底贯通的瞬间。 那将是变故彻底爆发的节点,不论是拉斯特哥哥亦或者是暗中蛰伏的守墓者,在通往神座的钥匙彻底具现的那一刻,都必将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再也无法分心他顾。 当然,这种漫长的等待很煎熬,度日如年。 但是格蕾很清楚,要想实现心中的祈愿——哪怕将那位少年打断双腿,也要将他带回守岸人。 那么,自己便没有任性的资格。 她已经为了这个卑微的祈愿等待了三年,甚至为此从地狱中归来。 此刻,自然不在乎等待更久。 …… 现世,秘仪塔。 “我去,拉斯特这家伙的演技可真不是盖的啊。” “你看看,你看看……就他这扮演君王的技巧和气场,拿个小金人奖项一点也不为过吧?” “我怎么感觉,这家伙演的冥界之王,比亚伦那个家伙更像皇帝?” 光幕之前,银院长用尾巴卷起小鱼干一条条往嘴里塞,吃的不亦乐乎。 一边吃,它还一边口齿含糊地向奥菲丽娅吐槽:“话说——这家伙的演技有点哈人啊。” “小缇娜她妹,你就一点不担心你姐被这家伙的演技给骗财骗色了?” 而另一侧,那道具现出娇小少女身形的水银化身,原本并没有理会这只将秘仪塔当做自己露营地的雪貂叨叨。 不过,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奥菲丽娅的化身眼眸里,还是人性化地闪过了一丝光芒。 “姐姐虽然固执了一些……但是,能够真正瞒过她直感的人,应该还不存在。” “所以说啊……咕噜噜……我就是理解不了你们姐控。”银院长用快乐水将一条卡住喉咙的小鱼干咽了下去,满意地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小肚子。 果然,看直播就是得搭配快乐水和零食啊。 恰饭,爽。 “这并非是什么姐控。” “只是,如姐姐那般闪耀的人,本就该被所有人追随才对。” “如姐姐在繁星大学里的同学那般,看不到王姐那闪耀的一面……反而只会一味诋毁之人,方才是可悲可笑之徒。” 奥菲丽娅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不过很快,她便目光一闪,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光幕之上。 光幕之中,高台之上。 万千的星光,正在缓缓地凝结。 然后,具现为了实体。 “通往神座的古道——” “开启了……” (本章完) 第146章 我会将最初的你寻回,无论代价(5k 第146章 我会将最初的你寻回,无论代价(5k) 光在奔流,光在汇聚。 仿佛将照亮那位俯瞰万民的少年视为至高的使命一般,整座城市的光辉都在向着高台之上凝结。 明明此刻是下午两点,烈阳正当高照的时分,但王城的中心区内却仿佛黑夜降临,白昼如昏。 仅余下了那道照亮了夜幕的——激烈而清澈的昏黄星芒。 然后,几个呼吸之后。 光辉凝聚。 于高台之上那位少年的指尖,化为了一枚璀璨夺目的实体。 那是一枚小巧的高脚杯。 而在高脚杯的杯壁内,星辰余晖化为了虚幻的液体。 宛若黄昏巨人的鲜血一般,昏黄的星辉在酒杯内缓慢摇曳着。 “信仰的象征物,神国的雏形——” “「圣杯」。” 下方的广场中。 格蕾注视着拉斯特的手中,那枚盈满着星光的酒杯,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在她的身旁,有许多道亡者的身形已经彻底淡化,甚至接近于虚无……用肉眼甚至都已经难以辨别他们的轮廓。 这是这些亡者的「存在」被剥离的征兆。 构筑成他们存世之基的存在之力,此刻已经被圣祭所转化……化为了那枚圣杯之中,那点缀着星芒的虚幻液体。 那是象征着「黄昏」的死神之神血。 然而,置身于皇权的领域之中,即便是那些还保留着血肉之躯,未曾被剥夺存在之力的人类也只是虔诚地注视着高台之上的身影,未曾察觉到身旁不断有亡者消逝淡化这件事分毫。 看着那正在不断被充盈,甚至开始满溢出昏黄神血的圣杯…… 格蕾那双翠绿色的美眸,此刻也变得更冰冷了几分。 得益于那种观测灵性视野的瞳术,以及西塞尔首领所留给自己的完整保密档案,格蕾得以清晰地洞悉了此时此刻,圣祭过程的全貌。 神性所汇聚的权柄、信仰所锚定的神国、以及神话生物的躯壳…… 这便是成神之路的「三要素」。 权柄、信仰、神躯…… 唯有达成如此完满的三位一体,方才能够点燃神火,真正地登临神座。 而但凡缺乏这其中的任何一项,那么也仅仅只是所谓的圣者与天使,是相比于普通的人类,更接近神域的神话生物而已,却并没有资格被冠以「神祇」之名。 此前,拉斯特破开海伦女王的心脏后夺出,并用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初步融合的「死神星杯」,便是三要素当中的「神性权柄」这一环。 如果将「死神」的成神之路比作一条名为黄泉的古道,那么这条幽深的小道上,便有着三道坚不可摧的古老青铜门,唯有持有钥匙者才能够通行。 而在三道青铜门后,便是失落许久的神座。 旧日死神已经陨落了数个纪元,而这道神座也便空缺了数个纪元,只等待有人穿过三道青铜门扉,便能够真正地登临神座,成为新的死神。 先前收容了死神星杯的拉斯特已经得到了第一把青铜门的钥匙,而此时此刻,在用圣祭炼化了整个乐园的亡者,令象征着信仰锚点,神国雏形的圣杯显现后…… 第二把青铜门的钥匙,也马上就要被拉斯特所取得。 …… 高台之上,黑发黑眸的少年望着那满溢着黄昏的圣杯,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然后,他缓缓伸出了手。 只要将这枚汇聚了整座冥界之国信仰之力的圣杯也一同收容,那么他便将彻底掌握两枚青铜门的钥匙。 距离死神的神座,只剩下「完成受肉,融合神之血肉,得到完整的神之躯壳」这最后的一步。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格蕾忽然动了。 这是黄泉之路贯通,圣杯显现的时刻。 即便是以拉斯特哥哥的心性,此时也必然会有所放松,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那枚显现而出的圣杯之上。 而这般时刻,便是格蕾所等待已久的契机。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刹那,但对于为了这一刻等待了三年,企盼了三年的少女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她不会错过,也绝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抬枪、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借助正进行圣祭的嘈杂人群为掩护,格蕾在一个呼吸之内,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 然后。 嘭—— 子弹离膛的尖啸声,撕裂了王城广场之上的寂静。 一枚刻印着血色纹路的炼金子弹疾旋着出膛,向着高台之上的少年……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讲,是黑发少年眼前虚空中具现的那枚圣杯射去。 这便是格蕾的首要目标。 一旦让已经收容了星杯的拉斯特哥哥,再度收容了圣杯。 那么,他在那条成神之路的黄泉古道上便将跨越过半的路途…… 而届时,拉斯特哥哥很可能便会彻底失去人性,沦落为那些为了成神而不顾一切的神话生物当中的一员,再也无法回头。 成神的道路一旦开启,便很难再凭借自我的意志停下。 所以,要想让拉斯特哥哥彻底清醒过来…… 击碎这枚作为神国和信仰象征的圣杯,将三扇青铜门中一扇的钥匙完全折断。 让拉斯特哥哥,彻底放弃了成神的念想。 这便是格蕾所必须做的事情。 也唯有如此,方才能够达成那上千个日夜里,自己一次次午夜梦回时分萦绕在自己耳畔的祈愿与念想。 轰—— 炼金子弹疾驰而出。 撕裂大气,掀起了风暴。 这枚炼金子弹经过了西塞尔首领的特制,弹头处的结晶体内封存着一缕最为纯粹的太阳之火。 一旦弹头命中目标,便将会引发世上最剧烈的焚烧。 即便是汇聚了一国信仰,象征着神国雏形的圣杯,也会在传奇位阶太阳之火的焚烧中化为灰烬。 然而—— 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高台之上,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忽然回头。 那冰冷而淡漠的视线,向着格蕾的方向落来。 明明是圣杯显现的关键节点,但成神之路更进一步的喜悦却似乎分毫未曾动摇他的注意力,在如此转瞬即逝的间隙里,依然洞察到了格蕾的奇袭。 格蕾与拉斯特的视线贯穿了广场与圣祭高台数百米的距离,在半空中交汇。 这是时隔数年的对望,人声鼎沸、数万人汇聚的广场在此刻寂静无声,只余下遥遥相望的两人。 少年的眸子依然清澈透亮,与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一般无二,仿佛湖底沉着明净的星辰…… 但是,灰发少女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却不再是那个雨夜里那般破碎而空洞的绝望。 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星辰般煌煌升起,似乎要将漫漫长夜照亮的火光。 仿佛是察觉到了格蕾所射出的那枚子弹上,那封存着的,足以将圣杯焚灭的太阳之火,还有其中缠绕着的「必中」命运一般,拉斯特皱了皱眉。 然后他微微开口,道出了金属般的声音。 那是冥界之王在自己王权领域中的肃令,是操纵死亡的言灵…… 死亡的命令被直接施加向了那枚半空中疾驰的子弹,便要将这枚子弹的「生命」彻底剥离,迎来腐朽风化的结局。 正如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拉斯特用得到星杯后的言灵,将格蕾得知背叛后所有愤怒的攻势都尽数抹除……令她只能跪坐在地上,陷入了无能为力的深沉绝望那般。 然而—— 也就是在这时。 格蕾那双翠绿的眼眸中。 那抹微渺的,仿佛风雪中的火星,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种……忽然汹涌地燃烧了起来。 “「原典·即死无效」” “「原典·二重幻影」” “「原典·生命礼赞」” 汹涌燃烧的火光中,一道又一道虚幻的光华在那枚封存着太阳之火的炼金子弹上一闪而逝。 紧接着,在死亡的肃令里,炼金子弹湮灭了。 仿佛在刹那间走完了百年的历程……黄澄澄的铜制弹壳在刹那间生锈,腐朽,紧接着变为了散落的尘埃,飘荡在广场之上。 但是,那道被施加了死亡的律令,不可逆转迎来终结宿命的……仅仅只是由复刻某人异能「二重幻影」而制造的幻影而已。 幻影的二重身代替原体承受了死亡的肃令,而本身则依然在向着圣杯疾驰而去,未曾受到分毫的阻碍。 眼前所发生的景象,令高台上的少年微微皱眉。 金属的声音再度于王城中回响,拉斯特再度说出了那个古老的言灵,死亡的肃令。 没有了二重幻影,这次那枚黄铜的子弹直接被言灵命中。 但它摇晃了一下,虽然速度稍缓,却依旧维持着原有的轨迹,未曾彻底破灭。 那是「即死无效」与「生命礼赞」的加护。 直接命令死亡的肃令固然强横而不讲道理,但却也并非无法克制……生命的祝福便是死亡的克星。 如此的变故令拉斯特的周身,那昏黄的光芒不得不再次涌动。 他第三次放出了冥府的王权,这次那枚炼金子弹终于被彻底湮灭,化为了四散的尘埃。 但与此同时,格蕾的身形却消失了。 消失在了漆黑的空间裂隙中。 「原典·维度跃迁」 「原典·阴影行军」 「原典·瞬间移动」 以得自西塞尔首领传承的,那道囊括了世间万象的守岸人火种为基石……这一刻,格蕾用原典复现出了无数守岸人组织中别的超凡者所持有的异能与序列能力。 凭借阴影与维度的裂隙为载体,跨越了空间的壁障,完成了距离数百米的瞬移。 她的身形在拉斯特的身旁显现,与此同时,格蕾的右手,忽然具现出了一副流淌着太阳之火的手套。 然后,趁着眼前这位黑发黑眸的少年连续第三次释放死神的王权,而短暂分神的刹那……她那燃烧着太阳之火的右手,笔直地向着少年身前的圣杯夺去。 这就是格蕾的备用方案,当炼金子弹失效后,立刻以本体进行突袭,使用第二件封存着太阳之火的手套将圣杯毁灭。 为了今天的这一刻,格蕾准备了整整三年。 那一千多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无星长夜里……格蕾无数次地以那一日雨夜的山崖上,那个向她投向淡漠视线的少年为假想敌—— 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模拟再度交手时的诸多情况,一切可能的变化与发展分支。 她早就知道了拉斯特那不讲道理,能够直接为万事万物带来终结的死亡之王权……又怎么可能会不提前为此准备? 格蕾此刻所发动的六道原典,皆是她在这三年内以拉斯特为假想敌所进行的准备之一。 每一种情况,每一种可能性,诸多的备选方案,她都在这三年的时光里有所模拟,有所考虑。 只为了—— 将拉斯特哥哥那成神的念想断绝,从歧路上拉回来……这少女对着没有星星的长夜所许下的唯一祈愿。 然而。 千分之一个呼吸之后。 格蕾看到了自己的脚下,忽然亮起了一道昏黄色的阵纹。 紧接着。 黄昏之芒所汇聚而成的光之囚笼,骤然以那道六芒星图案的阵纹为根基升腾而起。 将灰发少女那娇小的身形,完全束缚在了光之囚笼之中。 她的四肢与每一寸血肉都被光束所贯穿,钳制住了身体,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拉斯特哥哥—— 他早就猜到了在炼金子弹失效后,自己会以本体靠近,想要夺取圣杯…… 甚至,就连自己空间跳跃后可能的落点拉斯特哥哥都有所猜测,并且提前布设了陷阱? 如此的念头,刚一在格蕾的心头升起。 下一刻。 格蕾便看见,身前那位黑发黑眸的俊秀少年,缓缓将目光垂落向了被拘束于光之囚笼中的自己。 那双曾令自己无比心安的漆黑眸子,此刻却依然泛着那令格蕾感到无比陌生,无比生疏的淡漠目光。 就仿佛是一位威严的君王,正在俯瞰着王座下那妄图掀起叛乱的阶下囚。 明明他们身体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但两人心灵间的距离,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三年不见……” “格蕾,你还是如同当初那样的弱小,依然怀揣着不切实际的稚嫩想法……却并没有将之化为现实的力量。” “这样的你,没有挑战我的资格。” “当初没有,现在也未曾拥有。” “只不过,与三年之前不同。”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为你的任性买单,替你收拾残局了。” 少年冷漠的声音穿透了光之囚笼,回荡在格蕾的耳畔。 短短三年的时间,拉斯特哥哥却仿佛距离神座更近了一步,少了几分人性,而多出了几分高高在上,于云端俯瞰众生的神性。 这一刻他的身上升起了山岳般的威严,让周遭人感觉自己卑渺得仿佛蝼蚁。 然而,面对眼前少年的讽刺,格蕾却仅仅只是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你说的没错,拉斯特哥哥。” “我知道,自己依旧很青涩,很稚嫩。” “即便获得了守岸人所传承的火种……可是现在的我所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却还不及西塞尔首领的万一。” “但是——”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用那双翠绿色的美眸,笔直而分毫不退地直视着拉斯特。 “就算是愚钝如我,拙劣如我,也不会就这样一直笨手笨脚下去。” “我会变强,变得更聪明,变得能够不辜负西塞尔首领对我的期待……” “我会追赶上拉斯特哥哥你的脚步,理解你所面对的一切,所有的处境与困难……然后再坦率地告诉你,你所坚信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将你带回正轨。” 三年的时间,三年的日夜思念,辗转反侧。 对格蕾而言,又岂只是获得了那枚守岸人火种那么简单…… “哪怕是如此拙劣的我——” “又怎么可能,在这三年止步不前?” 明明身处光之囚笼的陷阱中,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分毫。 但是格蕾却并未像三年前跌坐在泥泞的山崖中那样,放弃了挣扎与反抗。 伴随着如此话语的,是格蕾眼中那再度燃烧起来的苍银焰火。 “命运啊……” 少女的轻语,正如十多年前,在那绝望的冻水镇中一般。 而伴随着那轻声的低语,周遭的一切—— 不论是王庭中反应过来,爆发出骚乱的人群,钟楼顶部跳动的钟针,还是天穹上吹拂的微风,流淌的云朵。 一切的一切,皆在刹那之间扭曲,定格。 仿佛电影的胶片被回放。 一切的景色,一切的事物,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步调,开始了缓慢的逆流。 那般流动的时光与命运,正与许多年前,格蕾在冻水镇中深陷绝望循环时一般无二。 只是,这一次。 她所为的,不再是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将自己困顿于永无止境的幻梦之中。 而是,站在拉斯特哥哥的面前…… 然后,亲手将那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从歧路之上找回来。 “我会将最初的你寻回……” “无论代价。” 少女的声音如泣如诉,仿佛对身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倾诉,又宛若自语。 “所以——” “时间啊……” “回溯吧。” (本章完) 第147章 小格蕾,游戏该结束了(7k) 第147章 小格蕾,游戏该结束了(7k) (ps:这两天作息和更新都有点混乱,不过现在已经调整好了。之后几天尽量多更,补上这两天更新不稳定少的字数,这章是七千字大章) 清澈的声音回荡在整座王城的广场上,那是如倾如诉的咏唱。 而在少女的轻吟声中,时间于此刻凝滞。 钟楼上跳动的指针突然颤抖,继而更改了跳动的轨迹,向着逆时针的方向转动。 杯中的茶水从蒸汽缭绕变得滚烫,继而迅速倒流入壶中。 闪烁的灯光由昏暗变得明亮,又从明亮归于漆黑。 广场之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也忽然变得人影绰绰…… 干涉时光,操控命运。 这是早在十年之前,还未曾加入守岸人,未曾继承那枚火种之时,格蕾便曾经在冻水镇中所使用出来的能力。 只是彼时的格蕾,对于那股纠缠于自己灵魂深处,名为「命运」的伟力,还并不能有意识地掌控——而仅仅只能够在她自己遭受生命危险,或是情绪陷入剧烈波动时被无意识地触发。 甚至,因为自身所汇聚强运的代偿,而剥夺了身旁之人的幸运,让他们步入惨淡的结局……成为了如同天煞孤星一般,会给亲近之人带来厄运的魔女。 最终,格蕾更是因为拒绝接受冻水镇已经覆灭的现实,而将那整座小镇都强行拖入了永无止境的同一日时间循环之中。 但是—— 自与拉斯特哥哥最初邂逅的那一日。 在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走出了那场虚无缥缈的幻梦,选择直面自己灵魂深处,那股名为「命运」的宏伟之物后。 这十年间的每一个白昼,每一个黑夜……格蕾都在不断地潜入自己的灵魂深处,尝试着将那股缥缈不定的命运,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以凡人的意志,妄图挑战名为宿命的伟岸存在。 这无疑是愚蠢而狂妄的决定。 事实上,在最开始的十年间,格蕾的尝试也确实一直以失败告终—— 她确实是命运的宠儿,但这种概念更接近于「恩赐」,而并非是能够真正被格蕾所理解的力量。 就好像那些信仰神祇的教团中也存在着所谓的「神眷者」,教廷的司祭们也能够通过祈祷,以代行者的身份借助神明的伟力发动神术。 但是,那也终归只是因祈祷而生的神术,是神明因垂怜信徒而施舍的祝福。 而倘若神眷者或是司祭,妄图将这份来自于神明的权柄占为己用,那么神眷者的身份便将不复存在,真神的怒火会将一切焚灭为尘埃。 格蕾先前的那些尝试始终失败,也正是因为相似的原因。 她本该继续这样,一直地失败下去才对…… 直到,三年前的那场背叛。 那个混杂着鲜血与山崖泥泞的雨夜,夺走了少女的全部。 因为加入了守岸人,结识了雅妮丝那样的闺蜜而竖立起的人生目标。 因为与拉斯特哥哥重逢,因为在守望尖塔中幸福生活的那半年时光……而对两人的未来所产生的憧憬与期待。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夜狂流的雨幕中破碎,化为了虚无。 她与这个世界相连的血脉又一次被切断了,和世上悲欢离合的距离变得很远很远……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自己与拉斯特哥哥邂逅之前—— 幼兽般的小女孩独自行走在无光的荒原之上,徘徊在一个又一个的狼群之间,但那终归只是暂时的栖息地,而并非安身立命的家园。 她曾经拥有过全世界,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宝贝……但这一切又在一夜间被收回,格蕾重新变成了一无所有,飘荡于人世之外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 那么,除了性命之外,自己便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的了吧…… 正是怀抱着这般赴死的觉悟,格蕾开始了这三年的历练—— 不似人类,反倒更像是恶鬼与修罗的三年。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恶鬼般的炼狱中悲惨死去……但是连格蕾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最终坚持了下来。 无数次濒临生死的命悬一线,所磨炼成长的不止是那枚传承自守岸人的火种,还有那股名为命运的力量。 而此时此刻,昔日那只能在绝望中无意识触发的时间回溯,也终于被格蕾所驾驭,成为了能够由她自己所完全掌握的能力。 也是时隔三年之后—— 格蕾选择再度站在拉斯特哥哥面前的底气,是她连西塞尔首领都未曾告知过的最后底牌。 如果是彻底驾驭了「命运」,掌握了「时间回溯」这一能力的自己—— 那么,应当便能够追赶上拉斯特哥哥的脚步。 乃至于,达成自己那份日思夜想的祈愿了吧。 如果一次尝试失败,那便用时间回溯的能力将一切重置,再去尝试十次…… 如果十次失败,那么便再尝试百次…… 即便成功的可能性再是微小,自己的力量再是薄弱。 但是,在成百上千次的时间线里,一定存在着一种将拉斯特哥哥从歧路中挽救回来的方法。 一直以来,正是将这样的信念视为救命稻草,怀揣在心底,格蕾方才能够从那步入修罗,乃至恶鬼之道的三年历练中坚持下来。 …… 如此的念头,只是在格蕾的心头一闪而逝。 她的身旁景物正在飞速变幻,就连时间的概念本身也变得不再那么虚无缥缈,而是如同涓流一般在少女的身旁流淌而过,能够被格蕾清晰的感知。 如果将时间比作向着下游流淌的长河,那么此刻这条时之河的流向便发生了逆转,自下而上地逆流…… 时之河的冲刷中,整座王城都在随之一同回溯,只余下格蕾这粒时之长河中,未曾一同逆流的砂砾、杂质。 格蕾感受到身旁时光的流淌速度一点点地减慢,原本变幻的风景也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依然是乐园王城中央的广场。 但是,相比于此前圣祭已经完成的格蕾暴起之时,此刻广场上的民众人数却要多出了许多。 这是十分钟前的时间节点。 圣祭还未曾正式开启,圣杯也未曾具现而出。 因此,那些广场内的亡者们自然也就未曾被圣典作为祭品,被炼化为圣杯的一部分。 广场上的民众们只是目光狂热地注视着高台之上,那位在随从的簇拥中缓缓走出的少年,等待着这位冥府的贤王宣布圣祭正式开启。 在此前的那次时间线中,拉斯特哥哥应该是提前预料到了我瞬移之后的落点,并且针对性地布置了陷阱。 毕竟,在高台之上,拉斯特哥哥的身旁,能够第一时间破坏圣杯的传送点位一共也仅有那么几个而已。 而我从西塞尔首领身上所继承而来的火种,这个消息虽然隐秘……但是西塞尔领袖说过,这道火种本就是起源于守墓者组织,被那个叫做诺亚的丰饶序列传奇告知了拉斯特哥哥对应的情报,倒也并非无法理解。 再加上拉斯特哥哥对我性格的了解,只能用知根知底来形容。 难怪,我此前的每一步行动,都被拉斯特哥哥所完全看穿,甚至猜测到了下一步选位。 倘若再像上一次时间线那样,在圣杯显现后才去抢夺破坏……恐怕只会又一次落入拉斯特哥哥的掌控,步入他的节奏。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启用备选计划。 反其道而行之,不再是放任圣祭完成,在圣杯显现后再动手……而是提前发动,直接阻碍圣祭的进程,那枚圣杯的诞生。 格蕾将自己的娇小身形藏匿于灰色的斗篷中,娇俏的面容被兜帽所遮掩,混迹在广场的人群里,结合回溯前的时间线经历,飞速思考着这一次的行动对策。 很快,她翠绿色的美眸中,那抹苍银的光辉便再次闪烁了起来。 “异能原典,「集体潜意识干涉」” “序列原典,「心灵恶魔·耳语者」” “序列原典,「心灵恶魔·群体蛊惑」” “序列原典,「心灵恶魔·灵魂污染」” “序列原典,「心灵恶魔·广域精神暗示」” …… 格蕾的眼中,微渺的火光正在不断地跳动。 每一次火光闪烁,便代表着格蕾点燃了那枚火种,将一卷能够模拟出序列或是异能能力的原典装备,伺机待发。 「圣杯」是成神三要素中神国的雏形,是信仰之力在现实的象征物。 而倘若—— 自己能够蛊惑这次参加圣祭的民众们,将他们对于拉斯特这位冥府贤王那原本纯粹的信仰玷污,让这些信仰之力沾染上了污浊。 那么,作为信仰结晶、神国雏形的「圣杯」……自然也会被不纯洁的信仰而一同玷污,因为污染而发生畸变,失去了原本成神三要素之一的作用。 这便是格蕾提前准备好的,在直接破坏圣杯失败后,进行时间回溯时所启用的备选计划。 从民众的信仰入手,破坏圣杯的性质,将其变成充满着污秽,受到诅咒的「黑之圣杯」。 当然—— 祸乱人心,掀起骚乱,污染民众们原本纯净的信仰。 这样的行为,听起来已经和邪教徒没什么区别。 而格蕾为此而准备,能够在短时间内干涉大量民众的思想,腐化与蛊惑民心的模拟原典……也基本都是出自「心灵恶魔」,或者说「阴影」这一听起来就很反派画风的序列长阶。 但是,此刻的格蕾,自然不会去在乎自己这看似反派的行为。 只要能够将拉斯特哥哥从歧路上挽救回来,达成那日思夜想的祈愿…… 别说是看起来画风像反派了,即便真的堕入修罗与恶鬼之道,格蕾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一如原典序列,启用。” 预设好的精神暗示被悄然触发。 然而,也就在格蕾刚刚打定了主意,制定好了自己在这一次时间线的行动计划,还未真正开始行动之时。 下一个刹那。 格蕾却清晰地察觉到。 有一道漠然而威严的目光,正自高台之上,向着自己所在的方位落来。 “原来如此,格蕾。” “放弃了与我正面为敌,而是直接从参加圣典的民众们入手。” “想要通过污染万民的信仰,而让因信仰而诞生的圣杯沾染上污浊吗,阻止我成就死神之座吗?” 伴随着淡漠的声响,格蕾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然后,便对上了那道自高台之上垂落的视线。 那双漆黑的眼眸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早已经被刻印在了格蕾的灵魂深处,即便是百年,千年之后,格蕾也绝不会忘却这双漆黑眼眸主人的名字。 怎么会? 根据自己的尝试,在时间回溯之后……除了受到命运庇护,独立于时间长河的自己之外—— 回溯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应当被一同回溯了意识,失去了上一次时间线的所有经历记忆才对。 看着高台之上,并未如上次时间线的走向那般主持圣祭的开场,而是径直向自己看来的黑发少年,格蕾感觉自己的精神一阵僵硬。 她目前所能够掌握的时间回溯,当然不可能直接作用于全世界的范围,而仅仅只能如当初扭曲冻水镇以及周边地区那般,回溯特定区域内的时光。 而且,倘若有传奇强者身处这一领域之中,格蕾的时间回溯也将因为过大的位阶差距而失效—— 恐怕唯有等到格蕾自己也成就传奇,才能将其他传奇也纳入时光回溯的作用范围之内。 但是,倘若是因为传奇位阶的干涉,那自己的时间回溯应当从一开始便遭受阻碍,无法发动才对。 可此时此刻,在格蕾自己的感知中,时间回溯明明已经被毫无阻滞地顺利发动。 除了自己之外的整个世界,分明都已经被重置到了十分钟前的节点。 既然这样,本该失去了上次时间线记忆,应当继续主持圣祭的拉斯特哥哥又怎么会发现自己,甚至将自己的计划完全洞悉? 是因为自己这次愣在原地思考了太久,与周遭参加圣祭人群的狂热显得格格不入,而被拉斯特哥哥察觉了吗? 拉斯特哥哥是冥府之王,整个王城都是他的领域……在自己的领域中,拥有着不可思议的掌握力。 连在参加圣祭的万千民众当中,自己愣了下神这般细节都能够察觉……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此时此刻,这却是格蕾在电光火石间能找到的唯一解释。 心思电转之间,格蕾看到了自己的头顶,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向着自己落来。 只是一眼格蕾便清晰地认出,那是拉斯特哥哥的手。 夹带着昏黄色的光晕,声势不显,却又断绝了格蕾一切闪避的可能性,一切生机。 在自己未曾装备针对性原典的当下,一旦被这只苍白的手抓住,自己的生死便将彻底落入对方之手,连挣扎的可能性都不会再拥有。 注视着那只缓缓落下的苍白之手,格蕾的心思电转,然后猛地一咬牙。 “命运啊……” 清澈的声音再次于广场之上回响,那是一位少女在说话。 话语宛若言灵,在流淌的命运中溅起了层层迭迭的涟漪。 昏黄的光晕凝滞,时间逆流,喧嚣归于死寂。 此前曾上演过一次的景象于此刻重演,时光长河的流向再度被改写,向着更遥远的上游汹涌而去。 …… 感受着自己身旁,那汹涌逆流的时光逐渐变慢,最终趋近于了停滞。 格蕾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下的木板因穿行在陡峭的山路上,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颠簸,连带着格蕾的身形都随之一阵摇晃。 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朴素的马车车厢。 窗外,碧蓝天穹上的那抹烈阳还并未高悬于天顶,而是正从东方缓缓升起。 “小姑娘——” “你来王城,也是为了圣典而来的吗?” 车厢的对面,满头银丝,气质高华的老太太温和地向着格蕾开口问道。 “你是一个人来王城的?” “你的父母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未曾理会身前老太太的善意问询,格蕾深吸了一口气,从刚才的处境中回过了神来。 又一次的时间回溯。 只是,这一次的时间跨度,却不再是如格蕾上一次所发动回溯的十分钟。 而是—— 四小时。 直接从圣祭正式开始的节点,回溯到了四小时之前的上午十点……彼时的格蕾还身处王城郊外通往王城的马车之中,未曾真正进入王城的范围之内。 这是格蕾尚且无法完全确定,但是最合乎情理的推测—— 在收容了死神星杯之后,整座王城都是拉斯特这位冥界之王的领域,他对于自己领域之内的事物有着巨细无遗的观察力。 自己很可能早就因为某些细节而暴露了身份,被拉斯特关注到了自己的存在。 所以,拉斯特哥哥才能提前针对自己做出诸多应对,也许他早就怀疑到了自己,只是未曾直接动手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将时间回溯到一切都还未曾开始的节点。 自己甚至都还未曾进入王城之内。 任凭拉斯特哥哥对于王城内的子民们有着再惊人的掌控力,也绝不可能察觉到自己到来的迹象。 “小姑娘,你是生病了吗?” “怎么感觉你有些一惊一乍的?” 看着目光从茫然和惊惶逐渐转向坚定的格蕾,对面的那位老太太有些担忧地开口。 只是,灰发少女却未曾回应对方的好意。 格蕾注视着窗外那遥远平原的尽头,马车正在不断接近,已经赫然在望的巍峨王城。 她的脑海中,正在飞速地思索着对策。 要放弃这次在圣典上的行动,返回守望尖塔求援吗? 不行,破碎海岸线当前的状况很吃紧,无尽海域内的禁忌生物们正在蠢蠢欲动,随时可能爆发大战…… 不论是西塞尔首领还是守岸人组织内的其他人,都绝没有支援自己的盈余。 况且,除了西塞尔首领本人之外,其他同伴哪怕来支援自己,面对拉斯特哥哥的结局,也绝不会有分毫的改变。 但是,这次王城的圣典,却已经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倘若放任拉斯特哥哥得到圣杯,集齐了开启成神之路三把青铜门钥匙中的两把,那么拉斯特哥哥实力必将暴涨,变得更难以对付。 甚至,自己的时间回溯还能不能对拉斯特哥哥生效都会存疑。 最关键的是,在收容了圣杯和万民的信仰之力后,拉斯特哥哥的精神与灵魂也必然会遭受那些信仰之力的影响。 由原本纯粹的人类,向着俯瞰众生,执掌冥府与死亡权柄的真正「死神」转变。 从人,到神。 从“他”,到“祂”。 届时,一切都很可能再也无法挽回。 而原本就很微小的,将拉斯特哥哥从歧路中挽回的希望,也必将变得更为渺茫。 所以—— 不论如何,自己都必须破坏这次的圣典。 但是,要怎么才能在进入王城,进入拉斯特哥哥的领域之后瞒过他,不让自己的计划被对方提前察觉。 心念转动间,格蕾不由轻轻地扶了扶自己精致的额角。 她感觉到了灵魂深处,那逐渐弥漫而出的一丝麻木和疲倦。 作为命运序列长阶的唯一持有者,格蕾确实有着让时间回溯,近乎于读档一般的概念性能力。 可是—— 回溯时间,逆转命运。 使用这般改写规则的伟力,作用使用者的她又怎么可能会不付出任何代价? 回溯特定领域内所有活物与死物的时间,而自己却保留着完整的记忆…… 便意味着让自己的灵魂,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经历一遍完整的回溯时光。 就好像让一枚石头在老化箱内进行老化实验一般,只需要几分钟,原本坚硬的磐石便可能被风化腐朽地不成样子。 而格蕾进行时间回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如此。 每一次回溯,她的灵魂都将因为经受时光的加速逆流,而产生一定程度的磨损…… 倘若仅是回溯几秒钟的时光,那这种磨损的程度并不算严重。 但是倘若将这个跨度进一步增大,那么灵魂的「磨损」便会被不断地加深—— 就如同许多经历了漫长寿命,因而遗忘了昔日人性的长生者那般……灵魂被损耗、精神出现残缺、乃至于遗失部分记忆和人格,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此刻,格蕾便察觉到,自己也许遗忘了部分的记忆。 但是究竟残缺了哪部分,此刻的格蕾自己也并不清楚。 不过,现在绝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 坠入修罗与恶鬼之道也好,经历时光的磨损,遗忘记忆也罢…… 这都是格蕾早已做出的选择,是她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分早已经立下的誓言。 况且—— 如果自己也能够经历漫长时光的磨损的话。 那么自己,也许便能够也体会到些许,拉斯特哥哥身为长生者的体验…… 真正地与他感同身受,理解拉斯特哥哥所面对的东西,他所经历的痛苦与麻木了吧? 怀揣着如此的念头,格蕾无视了车厢内其他人讶异的目光,猛然从马车上站起了身子。 她要在马车真正进入王城之前离开这里。 自己一定要阻止圣祭,不让拉斯特哥哥得到圣杯,阻碍成神之路的开启……换句话说,潜入王城便是必然的事项。 只不过,自己也许需要找到一种更为隐蔽的潜入方法。 也许自己此前的两次时间线经历,便是因为乘坐马车进入王城过于显眼,而在不经意间被拉斯特哥哥所注意到了。 但是。 也就是在这时。 格蕾察觉到,自己所坐的马车,忽然停顿了。 这并非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想要下车而产生的停顿…… 因为仅仅一秒钟后,格蕾便听到了其他乘客们的惊叹。 “那位,是贤王陛下吗?” “我曾侥幸见过贤王的画像,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确实便是拉斯特陛下没错。” 乘客们的惊叹中带着些许的受宠若惊。 “但是,拉斯特陛下为什么会专程来迎接我们参加圣祭?” 听着其他乘客们不解的感慨。 格蕾感觉血管内血液的流淌,伴随着自己的心跳一同停滞。 她僵硬地抬起了头。 然后,便看到了王城郊外的远天之上。 那位沐浴在昏黄色的光辉里,向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少年。 “为……” “什么……” 格蕾那颤抖的颤音,淹没在了吹拂过荒原的狂风里。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只余下炽烈的天光里,那位君临天下的冥府之王。 “小格蕾。” 这是格蕾所无比熟悉的称呼,但此刻听闻,却让少女心中泛起了微微的寒意。 直到此刻,她才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那不断泛起,却一直被自己所忽略的异常来源。 明明从自己来到王都至今,不过是发动了两次回溯而已。 但是,那烙印于自己灵魂之上的磨损程度,却远远超过了“两次”这个数值。 “游戏。” 少年的声音自远天洒落大地。 宛若宣告,又仿佛审判。 “该结束了……” (本章完) 第148章 我来自,守岸人早已被世界遗忘的时 第148章 我来自,「守岸人」早已被世界遗忘的时代(6400) 现世,秘仪塔,纪元大厅。 光幕如水波般展开,荡漾出了层层迭迭的涟漪,也倒映出了此时此刻夜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 少年矗立于远天之上,向着大地投以巍然的目光。 明明此刻是上午时分,但凝固的黄昏却盖过了炽烈天光,遮掩了全部的天穹。 而在荒原之上。 灰发的少女仰望着远天之上的少年,那双翠绿色美眸中的神采彻底陷入了凝滞。 她没有逃跑,也没有再次发动时间回溯,只是愣愣地僵硬在了原地。 “哇咔咔,拉斯特这货的气势有点哈人啊……” “收容了成神三要素之一的神之权柄——死神星杯,还用三年时间登临了冥府的王座,将星杯与万千亡者的信仰都容纳于了己身。” “这家伙现在的位格,恐怕已经位于六阶巅峰了吧……不,考虑到他正身处于冥府之中,一般的六阶巅峰恐怕都还不如他。” 看着光幕中那道高天之上的身影,银院长一边用毛茸茸的爪子抓起一条小鱼干送入口中,一边对着光幕指指点点。 死神星杯的权柄、立身于王城之中的皇权领域加成、还有能够对于那道死神残躯力量的支配。 三者迭加之下,倘若拉斯特再真正收容了作为另一枚成神钥匙的圣杯……那说不定,他都可以碰瓷下最弱鸡的传奇了。 想到此处,银院长不由目光一凛。 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一阵横扫,将野餐布上的各种烤鱼食品和大瓶快乐水都收拢了过来。 这小家伙拥有了这样的实力,该不会跑来和自己抢吃的吧? 一旁,奥菲丽娅看着野餐垫上,已经因为陷入护食幻想而开始哈气的雪貂院长,那由不死水银所汇聚而成的金属化身上,此刻也不由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即便自己的年龄也许比繁星大学的校史都还要更大,但却还是要在自己面前恶意卖萌装嫩吗…… 哈基貂,你这家伙…… 奥菲丽娅感觉自己和银院长混久了,自己那足以与帝都大贵族们周旋,甚至占据上风的聪明小脑袋瓜,都要被这只雪貂给同化成一团浆糊了。 “小雪貂,你想多了。” 汇聚成少女模样的水银化身人性化地扶了扶额:“除非是经过了夜世界认证,以任务奖励形式所发放的超凡道具或是纹章礼装。” “不然,从夜世界之中所获得的一切,都不过是历史残响里的幻影之物,是无法带回现世之中的。” “不论是在夜世界中获得的死神星杯,还是来自于旧纪元的信仰之力,古神的残躯……等到拉斯特他回归时都会一同虚化消逝。” “这些事情,我觉得身为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繁星大学教授的银院长您,应当不会不知道才对……” “而且——” 奥菲丽娅眯了眯眼睛,水银化身拟似出的那双酒红色眸子,在正趴在野餐布上无辜甩着尾巴的银院长身上停留了片刻。 “我觉得以拉斯特同学的性格,应该不会对银院长您的这些宠物食品感兴趣才对。” 坦白来讲,哪怕是奥菲丽娅有时候也无法分清,这只雪貂平日里究竟是在刻意地装蠢卖萌,还是真的天性如此。 银院长固然因为无法看清内心而有些害怕她,但是,反过来又何尝不是…… 即便是奥菲丽娅这位帝国的第二王女,也绝无法了解这只会说话雪貂的底细——它的存在也许比繁星大学的建立更久远,秘仪塔的情报库中都未曾记录有银院长的来历。 能够完美掌握人类语言和情感的神奇动物、仿佛永恒不变的寿命、唯一性的「月亮」序列……在银院长那蠢萌蠢萌的雪貂外表之下,潜藏着太多太多的疑团与迷雾。 繁星大学和格兰威尔帝国观察了银院长数百年,但是唯一的收获,也只是确认了这只雪貂对现世的人类确实抱有善意…… 还有就是它大约是真的很懒,几百年时间都宅在繁星大学里,平时连窝都懒得挪一下。 不过,即便如此—— 银院长在秘仪塔的禁忌目录之中,却也有着对应的编号。 「0-03·月之兽」 并非是代表着拥有匹敌传奇潜力,未来可期的1级禁忌目录,而是第「0」级。 其存在本身,便与传奇等同。 …… “原来是这样,我差点都忘了。” 银院长用毛茸茸的尾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毕竟雪貂也是会老的,年纪大了,记性比不得你们这些还有机械数据库辅助的年轻人。” “不过,既然这家伙的星杯带不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仿佛是长舒了一口气般,银院长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拉斯特欺师灭祖,变成这家伙真正的宠物雪貂——” “就此失去了自由,从此以后只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虽然有吃不完的小鱼干,却再也呼吸不到外界的新鲜空气了呢。” “现在想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我怎么感觉,你似乎不仅不心有余悸,反倒有点期待…… 对于没能真的被欺师灭祖,调教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宠物,甚至还有些小遗憾? 奥菲丽娅瞅了一眼躺在野餐垫上满脸无辜的银院长,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论是装的还是本色出演,这只雪貂都已经字面意义上的成精了。 想靠几句话就试探出银院长的底细,确实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交谈落定。 而秘仪塔内,一人一貂的注意力,也再次落在了光幕之上,那纪元残响夜世界的实时直播之中。 光幕之中,那位笼罩在昏黄光晕里的少年独立于远天之上,仿佛君临天下的王。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王。 是此刻冥界之国中,被万灵所景仰的孤王。 “不过,成为宰制万民生死的冥府之王,踏上那孤高的王座……也就意味着,你将从此走上孤独之路了吧。” “不,并非是因为在夜世界中成为了冥府之王而孤独。” “而是因为,你从一开始起,便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银院长注视着光幕中,那位远天之上的少年。 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原本嬉戏玩闹的慵懒神情稍稍收敛了几分,荡漾起了些微的涟漪。 它是靠着进食人类情感而不断成长的「月之兽」。 也正因如此,虽然相隔现世与夜世界的世界之壁…… 但是此时此刻,银院长却短暂地捕捉到了拉斯特真实内心的一角。 那般高塔孤王般的孤独身影,并非是伪装……同样,也是他内心的具现。 相比于现世里那个平和近人,极好相处的拉斯特,此刻的他,方才更接近拉斯特那真实的心灵风景。 “经历千百次的嗤笑都未曾更改的铁心,以及由此而生的孤独。” “那么,让你第一次明白爱为何物的……又会是谁呢?” 银院长道出了喃喃的低语。 “小缇娜、小希娅……” “还是你曾提及过的,那个迦南中的某人——” “亦或者……” 银院长的兽瞳,缓缓锁定在了光幕之中的远天之下,那位双目流露出迷茫之色的少女身上。 “是这个,叫做格蕾的小丫头。” 银院长的低语未曾被一旁的奥菲丽娅所听闻。 但是与此同时,奥菲丽娅水银化身那双酒红色的眸子,也完全锁定在了光幕中的灰发少女之上。 通过拉斯特第一视角的光幕直播,银院长与奥菲丽娅都知晓了这位少女的所作所为。 她名为格蕾,来自于第六纪的守岸人组织。 并且,似乎与拉斯特在先前的历史残响中存在着某种极为特殊,外人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纠葛。 所以,她才会不远千里来到乐园的王城,圣典的现场。 不惜以身犯险,也要阻止拉斯特收容圣杯。 而且,以旁观者的视角。 奥菲丽娅在格蕾的身上,还有了某些更为慑人的发现。 “能够干涉命运和时光流向的「命运」序列长阶。” “虽然在遗迹院中,先前早就有教授预言了命运序列的存在和大致能力……但是没想到,居然能够亲身得见。” “回溯时光,将一切已经发生之事都推翻重来,拥有在无数时间线中反复试错的可能性……这样近乎于神明的权能被一位人类所掌握,实在是太赖皮了一些。” “而且,这个叫做格蕾的少女,似乎还拥有着某种能够模拟他人序列和夜刃,并将其模仿而出的能力——” 奥菲丽娅的水银化身眼中,数枚侦测、分析与记录用的微型符文正在缓缓旋转着。 虽然仅仅只是拉斯特视角直播里的几幕惊鸿一瞥。 但是,凭借着奥菲丽娅身为天才机械师的精神力,以及在人工智能辅助下的分析,她还是根据收集到的这些仅有信息,察觉到了此刻夜世界中所发生事情的全貌。 她与身旁的雪貂院长对视了一眼,皆产生了相似的联想。 拉斯特的能力—— 那在繁星大学中,被登记名称为「拷贝眼」的夜刃。 与此刻这位名叫格蕾的少女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显得何其相似,皆是能够完美地模拟复刻出不同种类的序列能力与夜刃。 “我就知道拉斯特这家伙在忽悠我,还只能够仿造赝品技能的拷贝眼呢……” 银院长撇了撇嘴:“这货都能够免疫时光的回溯了,还搁这拷贝眼拷贝眼的,纯纯在把自己的老师在当傻子忽悠。” 之前它就觉得自己被忽悠了,但是没有证据,现在银院长感觉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证据。 “不过,这个叫格蕾的小家伙是被吓傻了吗?” 它望着光幕之中的景象,有些困惑地甩了甩尾巴: “怎么就这样站在原地不动,放弃抵抗了?” 银院长刚吐槽了几句,却发现身旁的小王女并没有跟上自己的思维。 它有些困惑地回过了头……紧接着便看到,奥菲丽娅水银化身那双酒红色的美眸中,原本正在缓缓转动的微型计算符文,此刻却悄然停滞。 而这位第二王女的俏脸上,则浮现出了与光幕之中格蕾相似的茫然神情。 良久之后,奥菲丽娅方才回过了神来。 “我说,小缇娜她妹,你也被吓傻了?” 银院长甩了甩尾巴:“拉斯特这家伙的王霸之气有这么吓人吗?” “不,并不是因为我的未来姐夫……” 奥菲丽娅的眼眸中,那抹计算用的微型符文悄然褪去。 “我刚才,只是对夜世界中回传影像数据的留影晶石,那极为异常,远超正常使用范畴的「老化」现象,进行了些许的分析。” “然后——” 奥菲丽娅的话语中,此刻不知为何,也带上了几分幽幽之意。 “我终于稍微有些知晓——” “格蕾她放弃抵抗,放弃再一次回溯的理由了。” …… 远天之上,拉斯特的身影由远及近,向着大地缓缓落下。 他的身形笼罩在昏黄的威光里,降落速度并不算快…… 但是,这一次的格蕾,却未曾再如此前的两次时间线那般,在被拉斯特发现、落入陷阱后便立刻选择逃跑。 她只是怔怔地仰望着眼前少年的容颜。 那双在过去三年间,不论面对何等濒临生死的险境都从未动摇,从未怀疑自我信念的翠绿美眸,此刻却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破碎之意。 直到刚才。 格蕾方才彻底明白了,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还有,自己的灵魂深处,那异常磨损程度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明明自己的记忆中只发动了两次时间回溯,但是灵魂的实际磨损程度,却要远远超过了「两次」这一范畴。 “看来,你也已经察觉到了啊,小格蕾。” 似乎是看到了格蕾俏脸上那动摇的神情,少年冰冷淡漠的话语紧随而至,如同风暴降临。 “如果我没数错的话……” “这应该是我与整座乐园王城,所经历的第一百八十三次回档了吧。” 少年那冰冷而不带一丝一毫情感涟漪的话语,清晰地刻印入了格蕾的脑海中,也验证了她此前模糊的猜想。 是的。 并非是第三次时间回溯。 而是,第一百八十三次。 从自己第一次前往乐园王城,想要阻止圣典的进行,不让拉斯特哥哥获得圣杯开始……自己已经足足发动了一百八十三次时间回溯。 但是,无一例外。 每一次的时间回溯—— 在积攒了过往时间线的失败履历和经验教训,本该可以避开错误选项,用更简单的难度通关的前提下—— 自己却依然还是再一次的失败,开启了又一次的回溯。 而如此多次的失败,也迫使自己进行时间回溯的跨度不得不反复加长,向着更靠前的时间节点回溯…… 在如此高密度,长跨度的时间回溯之下,自己灵魂的磨损也逐渐加剧—— 直到灵魂的磨损达到了一个临界值,将自己过往时间回溯的经历都一同忘却……误以为自己是刚来到王城,开启了新一轮的循环。 如此的循环往复,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少轮。 但是,无一例外—— 每一轮的自己,哪怕拥有着时间回溯,无限次试错这样近乎于赖皮的能力……却依然什么也做不到。 在这一日的乐园王城,命运被分化衍生出了一百八十三条不同走向,截然相反的支流。 但是,所有的一百八十三条支流,无论其本身是如何的蜿蜒崎岖—— 最终,却又被收束向了相同的结局。 无法逆转,无可挽回。 正如那古老神话中名为「昆古尼尔」的神枪,在神枪被投出的那一刻,因果便已经被逆转,结局已然注定—— 无论你在此期间做出了什么样的尝试和努力:堆砌起钢铁的城墙也好,藏匿于艾吉斯之盾后也罢,或是逃亡到天涯海角……都注定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但是—— “为……” “什么……” 格蕾望着从高空落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她的唇角微动,道出了沙哑的颤音。 为什么自己的一百八十三次回溯,每一次都会失败? 为什么每一次回溯,拉斯特哥哥都能够精准无误地找到自己? 如果说偶尔的几次回溯,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慎而被拉斯特哥哥察觉到了破绽。 但是拥有着上百次的试错机会,即便如此拙劣的自己,也一定能够填补上所有的漏洞,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才对。 还有,最为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 为什么拉斯特哥哥会知道「一百八十三次」,这个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回档次数? 面对格蕾的质询,拉斯特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他只是从天穹落在了大地之上,向着格蕾一步步走来。 马匹的喘息声,车厢内其他乘客的吵闹——世界于此刻定格,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绝于外界。 格蕾跌坐在马车的座椅上,拉斯特头顶着炽烈的天光。 少年与少女隔着荒野相望,整个世界被吹拂过荒原的风所吞没。 “为什么……吗?” 他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我想,你的心里,应该早已经有了答案才对。” “只是,从始至终你都在逃避,始终不愿意去承认、去面对而已。” 拉斯特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在格蕾的灵魂深处字字分明地响起。 是啊—— 这是自己早该察觉到的事实。 不算踏足传奇位格的强者,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时间回溯中保留下先前时间线的意识—— 除了身为命运的宠儿,在逆流的时光里如同杂质和砂砾般,能够保留下自我意志的自己。 但是,「命运」是唯一性的序列长阶,这是西塞尔首领向自己反复说明过的事实。 况且拉斯特哥哥的序列自己也知晓,那是「高塔」序列,并没有操控时光,干涉命运的能力。 然而拉斯特哥哥,却拥有了本该是「命运」序列长阶才能够持有的特性。 如此的特例……在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内,仅有唯一的一种解释。 而恰好,拉斯特哥哥的异能,自己便从未真正知晓…… 还有十年之前,自己与拉斯特哥哥在冻水镇中第一次邂逅时的事情—— 那是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时的回忆,时至今日,那段冻水镇的过往已然模糊,但是格蕾却依旧清晰记得拉斯特哥哥与自己的初遇。 还有,在击碎纠缠冻水镇的朱月污染物时……拉斯特哥哥曾经多次展现出的,并不属于「高塔」这一序列长阶的多种超凡能力。 这是过往格蕾未曾在意,即便偶尔想起,也用「时间太久远,也许是自己记错了」这样的理由而搪塞忽略过去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再度想起,在排除了一切的可能性之后—— 所剩下的答案,无论再怎么荒谬,再怎么匪夷所思…… 也便是无可质疑的事实。 “是的,你猜的并没有错。” 明明两人的身形近在咫尺,但是拉斯特的话语却仿佛自云端的彼方而来,显得悠远而深不可测。 “小格蕾,那支撑着你——” “让你有勇气在三年之后,再次站在我面前的底气……便是西塞尔所赐予你的传承,对吗?” 少年的声调稍稍放缓了几分,少了几分冰冷与淡漠,多出了几分格蕾所熟悉的温和。 但是,此时此刻。 那曾让格蕾感到安心无比的温和话语,却反而化为了刻骨铭心的诅咒,将格蕾内心的最后一点心理防线所击碎。 身前,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缓缓伸出了手指。 下一刻。 一缕苍银色的火焰,悄然在拉斯特的指尖浮现而出。 那道火光很虚幻,很缥缈不定,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 然而,落入格蕾的眼中,这缕火光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与她自己,从西塞尔领袖那里继承来的事物一般无二—— 可是,这分明是守岸人之间的传承,是从守墓者中窃取而来……独此一份的火种。 而此刻,绝无仅有的火种,却出现了第二份。 正如此前所说的那般,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选项之后,所剩下的那个,便是唯一的答案。 在这一刻。 格蕾终于明白了……先前拉斯特哥哥俯瞰自己之时,那淡漠冰冷,高高在上的神情。 并非是仇恨,也并非是憎恶,厌恶—— 而是纯粹的俯瞰,就仿佛研究员观测实验室中的蚁群一般,高高在上的人类又怎么可能与蝼蚁置气。 就如同——当初执行失落乐园计划时的自己,看向乐园中的那些亡者一般。 在自己这样的生者眼中,乐园中的那些亡者们便是死掉的亡魂,是被剥夺了命运,早已经失去了未来可能性的标本、 而自己等人在拉斯特哥哥眼中,也同样是已经失去了命运的古物,是用于考古的化石。 也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伟岸力量,而在刹那间重现的……往日的幻影。 “很不巧,你所得到的那枚火种,我也同样拥有相同的一份。” “只是,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样。” “我来自于一个——” “「守岸人」之名,早已被全世界所遗忘的时代。” 少年最后的淡漠话语。 让格蕾的心灵,彻底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本章完) 第149章 即便如此,你也依然憧憬成为守岸人 第149章 即便如此,你也依然憧憬成为守岸人吗?(5k) 少年的话语穿透了荒原。 无法躲藏,亦无法逃避。 每一个音节都宛若审判的利刃,在格蕾的心灵间刻印下深邃的烙印。 “不……”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灰发少女那双翠绿色的瞳眸中,闪过了前所未有的脆弱与慌乱。 格蕾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全部的欣喜与忧伤,欢笑和泪水……都埋葬在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而三年之后,她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成长。 已经与三年之前那个软弱的自己彻底诀别,有资格再度站在拉斯特哥哥的面前。 只要将拉斯特哥哥打醒,把他那将获得力量视为至高追求的价值观纠正过来……那么自己便能够将拉斯特哥哥重新带回来,两个人一同回归守岸人组织。 然后,在守望尖塔之中,再度延续过往那如同幻梦一般的宁静时光。 当然,作为西塞尔领袖的继承者,面对日益险峻的局势,无尽海域中暗潮汹涌的禁忌生物、兽潮、铁十字、还有邪教团们的压迫……自己也必然会遭受到严峻的考验。 可是,假如能够和拉斯特哥哥一起的话…… 那么再是险峻的局面,严苛的考验,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整个守岸人组织一起拼搏奋斗,也一定能够找到破局的办法,将第六纪的文明延续下去。 一直以来,这便是格蕾的信念,是宛若救命稻草一般支撑着她前行的动力。 但是,此时此刻。 倘若刚才拉斯特哥哥所道出的,便是彻头彻尾的真相的话—— 那她这三年以来的坚持和执念,又与笑话有什么区别? 被自己视为倚仗,能够抗衡拉斯特哥哥的最大支柱——那份来自守岸人的传承,其实拉斯特哥哥也同样拥有。 自己能够进行时间回溯,无限次读档的最大底牌,拉斯特哥哥也同样能够免疫。 本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力量,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是,直到这一天。 当自己真正再次回到了乐园的王城,直面那位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时,格蕾方才终于回想起了……那个雨落狂流之夜被拉斯特哥哥所支配的绝望。 看似完成了蜕变的自己。 实际上,和三年前那个只能被抓住脖颈在半空中无能狂怒,跪坐在泥泞里无助哭泣的少女,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 倘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 无非就是再度直面自己的弱小,承认自己的无能而已…… 但是,拉斯特哥哥所道出话语之中暗含的另一条信息,方才更令人感到绝望—— 持有守岸人传承的少年,却来自于一个“守岸人”的名号早已经被世人所遗忘的时代。 这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守望尖塔生活的那半年里——” “我曾经和你玩过的大富翁游戏吗,小格蕾?” 少年的声音不再如先前那般威严凌厉,而是重新变得轻柔温和,与过往拉斯特和格蕾共同生活时惯用的语调一般无二。 在已经半只脚登临神座的冥府之王,与温和平静的守岸人少年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形象之间来回切换……拉斯特这样的表现落在格蕾眼中,无疑显得极为突兀。 带着格格不入,不切实际的荒诞感。 但是,也正是这份虚幻的荒诞感,恰恰让格蕾的内心更加不安。 “在大富翁游戏里,我们用黏土制成的小人棋子来代表玩家所操控的角色,用骰子和抽取卡片,来模拟我们所操纵角色在大富翁游戏里所经历的一生。” “对我们而言,那不过是一场随手开启,用来打发时间的扮演游戏。” “随时可以中断,也随时可以重开,玩完收工。” “但是,对那些黏土制成的棋子小人而言……大富翁的地图棋盘,便是它们的全世界。” “而我们眼中半小时一局的大富翁游戏,便是它们的全部人生。” “所以——”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格蕾……” 言语如凌厉的刀锋,裹挟在疾风里,于荒原上回响。 “你所身处的世界,于我而言,便和一场大富翁的棋盘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相比于那简易粗糙的大富翁游戏……这场棋局以某个已然消亡的时代为背景,显得更为真实,细节也更加丰富,甚至足够以假乱真。” “但是,不论游戏体验再怎么以假乱真,那也终归只是游戏而已——” “有些玩得比较投入忘我的玩家,确实会在游玩时将自己代入棋盘上的那枚棋子,代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之中……可玩家始终是玩家,而棋子也始终是棋子。” “当游戏结束的时候,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他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方才再度响起。 “我们此刻所身处的世界,你可以理解为是时光的分歧点……就如同因为你的时间回溯而衍生出来的不同世界线那般,只不过规模更大,存续的时间也更久。” “而在我所身处的,世人所知晓的真实历史里……名为守岸人的组织已然覆灭。” “唯有「守墓者」,依然亘古不变地存续着。”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流露出崩溃破碎神情的灰发少女。 那双眸子里,既没有两人作为敌对者的冷漠,也没有当初作为朋友时的温和……仅余下吞噬光芒的至暗极黑。 “至于当初的我将你从冻水镇里所拯救也好,再到后来选择背叛了守岸人,投靠守墓者也罢——” “我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是因为我真的支持守岸人或是守墓者其中一方的理念……” “就好像哪怕你在大富翁的游戏,操控着扮演的棋子丧尽天良,无恶不作……这也并不代表你真的就是个恶人了那样。” “我会那样做,都仅仅是为了取悦自己——” “或者说,是为了赢得游戏的胜利,得到游戏主办方所赐予的优胜者奖品,仅此而已。”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堕落,更未曾背叛过守岸人——” “不过是玩家改变了自己游戏的操作风格,改换了一个阵营而已……” “玩家从多条结局线路中的一条切换到了另一条,这谈何背叛?” 拉斯特的声音随风传荡在整片荒原之上,也将一切的真相都巨细无遗地尽数阐明。 同样,也击碎了格蕾那最后的心理防线。 “不……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不可能是真的。” 最开始,只是少女喃喃的自语。 但是,紧接着。 低语声化为了凄厉的悲鸣,回荡在整片荒原之上。 即便明知道,按照“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剃刀原理。 拉斯特所阐述出的那种解释,方才更为契合此前自己所察觉到的种种异常。 但是—— 近乎是下意识的。 格蕾选择了逃避现实。 她不愿去思考,更不愿去承认那样的现实。 因为,倘若承认的话……那在过去的三年间,一直以来支撑着格蕾不断前行的信念,都将彻底的破碎。 甚至就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将被一同否认。 没错……那不是真的。 能够在时间回溯中保留此前时间线的记忆,这种情况固然罕见。 但是,正如传奇强者能够免疫时间回溯那般,也许就是因为收容了死神星杯,让拉斯特哥哥拥有了类似于传奇的位格,也就铸就了这样特殊的巧合…… 而能够模拟他人技能的异能,虽然少见,但也绝非不可能出现。 至于那抹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传承火种……或许,也仅仅只是某种利用幻术所生成的幻象而已,阴影序列便有类似的能力。 毕竟那本就是从守墓者中窃取出来的火种。 拉斯特哥哥从守墓者那里知晓了对应信息……甚至获得了拥有近似能力的仿制品,也未尝不可能发生。 是的,一定是这样。 拉斯特哥哥一定是在欺骗自己。 这是他为了对抗自己的时间回溯,所设想出来的攻心之计—— 妄图用言语的蛊惑,来摧毁自己的内心防线……放弃再次回溯,放弃所有抵抗与挣扎,就这样乖乖地束手就擒。 …… 少女的思绪宛若海潮,就这样剧烈地起伏涌动着。 而在这般心绪的轰然起落间。 咔嚓—— 格蕾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灵深处,有一道声音传来。 那是名为「命运」之物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 轰—— 格蕾的周身,那原本缓缓流逝,完全受制于格蕾,能够被她如臂使指掌握的虚幻时光,此刻却骤然奔涌了起来。 由原本涓涓流淌的溪流,在顷刻间化为了怒涛轰鸣的江河。 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马车、曲折泥泞的小径、蔚蓝的天穹、凝固的黄昏威光,还有远处炽烈天光中遥遥在望的王城。 不论是漂浮的云朵,亦或者是吹拂过荒原的微风,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陷入了诡异的停滞。 那是暴走的时光。 是名为「命运」的伟力。 在过往的十年,哪怕是在睡梦里,格蕾也在潜意识中压制着灵魂深处那「命运」的暴动。 因为这是当初两人邂逅之时,格蕾向拉斯特所许下的承诺——不再逃避,而是直面命运。 将那股过往为身边之人带来了诸多厄运,让自己沦为天煞孤星的命运之力压制,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完全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保护身旁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 格蕾却选择了放弃。 解除了潜意识的压制,也放弃了一直以来对于那股力量的束缚…… 只是任由那巍峨的命运之力暴走,将原本平缓流逝的时光长河,化为了汹涌滔天的江海。 然后,将整个世界一同扭曲裹挟,向着更遥远的方向轰鸣而去。 既然拉斯特哥哥不愿让自己再度回溯,想要用言语让自己缴械投降,放弃抵抗。 那么,自己便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用尽最后的气力,榨干灵魂的最后一丝潜能……不计一切代价,发动一次更久远的时间回溯。 回到自己与拉斯特哥哥邂逅的起点,一切的源头—— 那个最初的冻水镇。 然后,去戳破他所编造的谎言。 这是跨越了足足十年时间的回溯,远远超越了过往格蕾所有时间回溯的界限。 哪怕是格蕾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会为这次回溯付出什么代价……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 但是,她没有办法。 这是格蕾最后的路,是最后实现自己心愿的可能。 哪怕再是微小,再是不切实际,她也要抓住。 因为除此之外,少女已经别无选择。 …… 轰—— 轰—— 远超此前的任何一次回溯。 不再是涓涓的溪流,而是汪洋中吞噬一切的大漩涡。 扭曲的时间将一切吞没,朝着无限遥远的时间长河上游行去。 而格蕾便身处于漩涡的中心,风暴的原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咆哮轰鸣的时光方才缓缓散去,扭曲的光晕退散,显露出了真实世界的风景。 被迷雾所笼罩的小镇,遍地苍白的丝线…… 破碎的钟楼,还有漆黑的夜幕,以及夜幕之上,那轮替代了月亮的位置——扭曲蠕动的血肉球体,名为「朱月」的邪神投影。 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十年之前。 回到了那个少年与少女最初邂逅,作为故事起源的冻水镇。 连格蕾自己都没有想到,这足足十年跨度的时间回溯居然真的成功了。 “回溯到这个地步的话……” “即便拉斯特哥哥有着死神星杯的庇护,也必然会被影响吧。” “如此一来,自己便可以戳破拉斯特哥哥的谎言了。” 看着眼前那笼罩在迷雾中的小镇,那般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分显现的风景…… 格蕾只感觉到有无穷无尽的疲倦在她的灵魂深处升起,蔓延向她的全部身心。 仅仅是回溯几个小时的时间,在重复上百次之后,其磨损也足以让格蕾失去部分记忆。 又更何况,是回溯了整整十年。 那是无可挽回的磨损——此时此刻,格蕾依然能够保持着一缕自我意识,都已经可谓奇迹。 她的周身萦绕着扭曲的时光……如此长的回溯,本身便是她榨干了灵魂深处最后一缕力量方才达成的结果,即便是格蕾自己也无法长期维持。 要不了多久,她便会被时间长河的修正力,重新冲刷向当前的时间节点。 但是,格蕾的神情却是颇为欢喜的。 既然拉斯特哥哥未曾再度出现。 那么至少,自己便证明了拉斯特哥哥话语之中的漏洞。 那不过是拉斯特哥哥为了欺骗自己所编造的谎言而已…… 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长久以来的努力,都未曾白费。 然而。 如此的念头只是刚一升起。 下一刻,她便看见了那道缓缓从迷雾中走出的身影。 他的身形笼罩在黑炎里……那是当初在冻水镇时,朱月污染物在被击溃前所发动的最后反击,直接作用于拉斯特身上的诅咒。 他的血肉和肌腱近乎都被黑炎所烧灼殆尽,仅余下了那具青铜色的骨架,再也难以分辨出原本的形体。 但是—— 唯独少年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透亮,宛若坠落的晨星。 格蕾至死都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梦该醒了,小格蕾。” 少年从火场一步步走出,君临于光阴之上。 平淡的声音穿透了黑炎,穿透过因火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径直在格蕾的耳畔响起。 也击碎了格蕾的心中,那最后一缕自欺欺人的愿想。 “现实并非是童话。” “并非是所有坚持正义的善良之人,都一定能够反败为胜,战胜邪恶,逆转那命中注定的结局。” “况且,定义「正义」这个词汇的道德,本就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 “你所获得的那份传承,从来都不是荣耀……更从来都没有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坚强,尝试了所有办法,便一定能够打出美好结局的说法。” “所谓宿命,从来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便能够被颠覆的东西。” “寻遍全部办法、在无尽的时间线中探索了所有的可能性……在做完了这一切后,却发现自己依旧无能为力,什么也无法改变,这才是常态。” “在竭尽全力后,迎接悲惨的终末……” “所谓「守岸人的领袖」,正是这样沉重的东西,是唯有拥有着与之相衬觉悟才能够背负的事物。” 在少年的话语中,格蕾的视野一点点变得漆黑。 最后的一丝执念也被冰冷的事实无情磨灭,让格蕾彻底失去了强行支撑的力量。 那自灵魂深处弥漫,因磨损而生的疲倦,在顷刻间占据了格蕾的全部身心。 带着灰发少女的意识坠落向无垠的深渊,不知归处。 在格蕾的意识彻底消散前。 她听到了少年最后的话语,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一同传来: “所以,即便如此。” “在知晓了一切,失去了一切之后……” “你也依然,憧憬成为守岸人吗?” (本章完) 第150章 为破碎的世界,弹响最后的奏章(二 第150章 为破碎的世界,弹响最后的奏章(二合一) “所以,即便如此……” “你也依然,憧憬着成为守岸人吗?” 最后的话语,伴随着少女未竟的意识,坠落向虚无的深渊。 格蕾那柔软的躯体在半空中坠落。 然后,被拉斯特用轻缓的动作所接住。 他注视着自己怀中,那因为压榨了灵魂潜力而陷入深层次昏迷,紧闭着双眸……素白脸颊上还残留着两道湿润泪痕的灰发少女。 那原本在格蕾面前始终维持着的淡漠神情,此刻却如同冰雪一般消融。 “稍微……做得有些过火了吗?” “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实话,但有时候,相比于谎言……真相方才更为伤人。” 拉斯特道出了无声的自语。 与清醒时那般将自己的身形包裹在斗篷里,用兜帽遮掩住脸庞的清冷神秘形象截然相反。 此刻陷入沉睡之中的格蕾,其睡颜却格外的恬静。 精致的脸庞中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眉眼间的线条也带着些许的青涩。 “我都差点忘了……即便时至今日,你也才不到二十岁而已。” “放在现世一些青少年保护制度完善的国家——” “我这样的行为,都算得上是在虐待未成年了吧……说不定还得被关进监狱里。” 拉斯特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少女圆润的额间,理了理那被火场热风所吹拂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然后,又拭去了少女素白精致的俏脸上,那两道未曾干涸的泪痕。 “「守岸人」,还有一整个纪元的文明,人类的命运……” “这样的重量,对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而言,是难以承担的重压。” “而不论是我,还是西塞尔首领……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如此沉重的使命都强行托付在你柔嫩的肩膀上——” “如此的行为,都足以用不负责任来形容。” 拉斯特看着怀中的少女。 他的自语声夹杂在火风里,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只是——” “我们没有办法。” “也别无选择。” 这是拉斯特与西塞尔所共同达成的计划。 这三年来,为了防止被守墓者传奇诺亚所察觉到异常,拉斯特与守岸人总部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言语或是情报的交流。 但是,凭借着某种莫名的默契。 在察觉到格蕾再次来到乐园王城的刹那,拉斯特便知晓了西塞尔的意思。 而不论是三年之前,那场山崖崖顶的背叛,亦或者是刚才拉斯特对格蕾的所作所为,皆是这项计划中的一部分。 为西塞尔,为守岸人组织……培养出一位合格继承人的计划—— 在过去的三年间,因为那场雨夜的背叛,格蕾固然有所蜕变,有所成长。 在短短几年间,便从原本组织内部默默无闻的吊车尾新人,成长到了传奇之下的最强战力之一。 但是,相对于一位真正合格的领袖而言。 短短三年的历练,却还有所欠缺。 战力强大,天赋优秀,拥有着足以成就传奇的潜力……这固然是成为新任守岸人领袖的必要条件没错。 但是,这却远远不是全部。 比天赋、比潜力、比序列长阶和异能更为重要的……是一颗「守岸人」的心。 要知道,与历任守岸人的寿命,或者说他们的任期相比,三年时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已。 漫长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将岩石风化为尘埃…… 让刚正不阿的青年磨平棱角,变得市侩圆滑,阿谀奉承…… 遗忘了昔日真挚炽烈的理想,把当初正义的伙伴,扭曲成了追求长生而蝇营狗苟,面目可憎的丑陋模样。 而当一时的冲动平息,年少时的热血被时间所消磨…… 在熬过了数百年的孤寂岁月,望见了那黯淡无光的前路,知晓了难以扭转的凄惨结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很大可能是徒劳无功,明了一切之后…… 依然能够坚持当初的初心,未曾遗忘信条之人—— 方才是「守岸人」。 “所以——” “倘若在你再度醒来之后……依然能够对那个问题给出坚定不移答案的话。” “那么,小格蕾……” “这样的你,应当便足以背负起那星火传承的使命,以及文明命运的重量了吧” “只可惜——” 拉斯特的话语微微顿了一下: “不论是我,还是西塞尔领袖……” “恐怕,都看不到你真正变得成熟,成长为合格领袖——” “登临传奇之时,那般风华绝代的模样了。” 他的自语声夹杂在火场轰鸣的烈风里,无人知晓,无人听闻。 与此同时。 那仿佛无穷无尽,遮掩了天日的黑炎在刹那间收束。 以夜幕上那轮血肉扭曲的受污染之月为风眼,黑色的火之潮汐席卷了整座冻水镇,掀起了滔天的暴风。 在漆黑的焰潮中—— 小镇的建筑、钟楼、漆黑的天幕、乃至于那无边无际的迷雾……一切的一切都在扭曲。 整个世界,不论是房屋城镇还是天穹夜空都在支离破碎。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足足跨越了十年的时间回溯,本就是不可复刻的过程。 是格蕾从灵魂深处,压榨出不属于自己力量所达成的……超乎常理的奇迹。 而此时此刻。 伴随着作为时间回溯发起者的格蕾陷入了昏迷,那滔天的命运洪流也失去了约束和掌控。 原本支撑着两人,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时间线上存续的力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时光长河的修正力。 凝结为实质的时光长河在两人的周身具现,奔涌咆哮,将他们的身形都冲刷得虚幻而空洞。 带着不可阻挡,不可逆转的伟力。 便要将这两粒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段历史的杂质砂砾冲刷殆尽…… 将他们顺着时光长河洗刷而下,让拉斯特与格蕾强制回归属于他们的,那段正确的历史。 感受着身旁破碎的冻水小镇,还有那汹涌滔天,轰鸣咆哮的时光长河,以及历史的修正力。 拉斯特没有选择躲避。 他仅仅只是沉默地转身。 然后用公主抱的方式,将昏睡的格蕾护在了怀中。 下一个刹那。 轰—— 时间的浪潮,修正力的狂澜便这样冲刷在了两人身上。 然而,却被拉斯特以一己之力尽数承担,未曾伤及怀中的少女分毫。 紧接着。 他们的身形被包裹在流淌的时之余晖里。 在修正力的冲刷下,向着时光长河的下游—— 十年之后,那个当前的时间节点流逝而去。 …… 当周身流淌的时之余晖终于消散之时。 映入眼帘的,已经不再是冻水镇的迷雾与黑炎。 他重新回到了乐园王城的祭祀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虔诚进行圣祭的万民。 这是正确的世界线—— 格蕾未曾现身,因而圣祭也得以顺利举办完成的时间节点。 而在拉斯特眼前的虚空中。 一枚流光溢彩,仿佛将世间所有光芒都汇聚于此的神圣之物,也已经悄然具现而出。 万民信仰之结晶的具现,神国的象征物——圣杯。 拉斯特依然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将一只空闲的手轻轻伸出,将那枚虚幻的圣杯握入手中。 下一刻,那枚盈满着黄昏神血的酒杯,在神话传说中,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便被拉斯特所收容。 没有一丝一毫的阻碍。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融入了拉斯特的身体之内。 当然,这并没有出乎拉斯特的所料。 这三年来,他励精图治,坐稳了冥府的王座—— 所为的,便是为了汇聚信仰之力。 而作为信仰的源头,万民所敬仰的贤王……他能够成为圣杯的主人,本就是众望所归。 如此想着,拉斯特轻轻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点。 下一刻。 有一道昏黄色的裂隙,便这样悄无声息地在格蕾的身旁洞开。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将灰发少女的身形吞没入其中。 这是空间的裂隙,位面的夹缝……又被称为「次级维度」的所在。 简单来说,可以将次级维度理解为一个仅有所有者才知晓坐标的亚空间位面,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小世界。 有的次级维度不过一个口袋大小,但也有的次级维度极其广阔,堪比一座城市的大小。 当初刚刚加入繁星大学时,银院长便曾经用这招堪比哆啦a梦四次元口袋的技能,在拉斯特面前露过一手……也是拉斯特始终将银院长的种族认定为猫而非雪貂的罪魁祸首。 一般而言,除了极少数对于空间规则极为亲和的特殊存在,或是颇为好运地得到了某个无主次级维度的空间坐标。 否则大部分超凡者,至少也需要达到准传奇的层次,才有可能开启专属于自己的「次级维度」。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专属的「次级维度」便与领域一样,皆是传奇强者所独有的能力,也可以将其视为传奇的象征。 而对旧日的古神而言——所谓的神国,便是次级维度的上位版本。 此时此刻,在完全收容了圣杯之后,拉斯特也终于获得了开辟次级维度的能力。 当然,这道次级维度并非是由他本人所开辟,实际的归属者依然是那位旧日的死神。 昏黄的裂隙只是一闪而逝,在将灰发少女的娇躯吞没后,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看着那道消失的裂隙,拉斯特的眼眸中,也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代表神之权柄的死神星杯,代表神国的圣杯……” “三要素里仅剩下的,便唯有最后的「神之血肉」,所谓的「死神遗骸」了吧。” 感受着那已经刻印入自己的灵魂之中,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但随时都能够再度开启坐标的次级维度。 拉斯特也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或者说——” “阿克希娅。” 他的视线缓缓平移。 从广场之中,还沉浸在圣典余韵中的万民……移动至了宫殿的方向,那道钢铁王座的所在。 格蕾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 但是,于拉斯特而言,这却仅仅只是故事的开篇而已。 以整座冥府和万千亡者为祭品的圣祭已然完成。 通往神域的三道青铜古门的钥匙,也已被他集齐了两道。 而剩下的那一枚,他也已然知晓了所在。 此时此刻,正沉睡于冥渊之中的阿克希娅,便是那位旧日死神的血裔。 是经历了漫长时光方才孕育而出,同时流淌着人与神之血,却又能够完美兼容的奇迹之物。 是那位古神为复生所挑选的完美容器,也是打开最后一扇青铜门,得到「神之血肉」的钥匙。 如此想着,拉斯特踏出了一步。 伴随着这一步踏出,昏黄的光晕骤然闪耀,将少年的身形所笼罩,再也难以看清。 而当光芒消散之时,少年的身影已然虚幻淡化,仅余下了一道昏黄色的残影。 借助身为冥府之王的权能,拉斯特完成了近似于瞬移的空间跃迁。 向着—— 乐园之下的死神残躯,那名为「冥渊」的所在而去。 那是最终的登神之地,或是数个纪元前的旧日古神再度苏生,重临神座;或是新生代的人类篡夺了神祇的桂冠,成就新生的死神……一切的一切都将于此决出。 同样,这也是拉斯特所要奔赴的舞台。 是名为「破碎海岸之战」的纪元残响,夜世界的最终幕。 燃烧着烈焰的幕布已然揭开。 铁十字的族群、无尽海域中的禁忌生物、守岸人、守墓者……乃至于在炽天之槛上暗中关注的诸神与天理。 以冥渊和破碎海岸为原点。 来自于不同位面,不同维度—— 怀揣着不同立场,不同目的,不同心思的生灵们在海岸线的周围汇聚着,酝酿着席卷一切的风暴—— 等待着这一纪元的最终结局被角逐而出,命运降临的那一刻。 你方唱罢。 我登场。 “那么——” “就让我来为这已经支离破碎的夜世界……” “弹响,最后的奏章吧。” 黄昏的威荣消失在天光里,只剩下少年的宣告久久回荡。 (本章完) 第151章 阿克希娅,第三把钥匙(二合一) 第151章 阿克希娅,第三把钥匙(二合一) 现世,秘仪塔。 传影晶石所具现而出的水幕中,光影正在不断地扭曲波动,夹杂着破碎的鸣响,却始终难以显现为清晰的影像。 “什么b动静?” 银院长咬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眼巴巴地看着那已经模糊成一团马赛克和乱码的直播光幕,声音急切。 好不容易熬过了前面乏味无聊的前戏,眼看着终于要上演拉斯特和那个叫做格蕾的小姑娘相爱相杀的狗血剧情了…… 却没想到,直播又在关键时刻变成了马赛克。 直接就让翘首以盼的银院长陷入了抓狂状态。 这和那些写小说写到高潮来临的前一刻,然后忽然来个“未完待续”的断章狗作者有什么区别! “小缇娜她妹……” 一时之间,银院长也只能将眼巴巴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少女。 而被一只雪貂用如此哀怨的眼神注视着,即便是机械师的水银化身,奥菲丽娅那拟态而出的精致俏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不自在。 她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头,酒红色的眼眸里,一道又一道瑰丽的解析符文正在缓缓旋转着。 根据夜世界内,那与拉斯特本人绑定的传影晶石所回传的数据,解析着这次直播影像故障的缘由。 良久之后,奥菲丽娅清脆的声音方才再次响起。 “是时光磨损的缘故。” “传影晶石的影像信号,本就需要跨越夜世界与现世的世界壁进行传输……在此过程中,信号受到了时光扭曲的扰动,所以方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几分:“我在设计传影晶石的时候,也没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极端情况……除了等待时光扭曲的干扰消失以外,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不过——” “这种程度的时光扭曲……” “皆是因为,那个叫做格蕾的女人吗?” 如此说着,奥菲丽娅酒红色的瞳眸里,也不由闪过了几分讶异。 “没想到,「命运」这条原本只存在于猜想中的序列长阶,居然真的能够操纵时光与宿命。” “甚至,那个叫做格蕾的女人……连传奇都还未曾达到,就已经能够自如地使用时间回溯这种技能。” 虽然未曾看到格蕾最后那一次,足足跨越了十年的回溯经过。 但是,此前的几次以分钟和小时为单位的回溯……却被奥菲丽娅的符文矩阵巨细无遗地记录了下来。 以自己为目标,进行时间线的跳跃,穿行在不同的可能性分歧当中,拥有了近乎无限的试错机会…… 无论怎么理解,这样的能力哪怕只看描述,都已经足以用赖皮来形容。 如此想着,奥菲丽娅不由看了身旁的小雪貂一眼。 她的动作并不怎么明显。 但是察觉到奥菲丽娅的视线,银院长却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般,全身柔顺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小皇女,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这样看我,该不会其实是想说「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同为唯一性的序列长阶,为什么人家的命运序列这么牛逼,而你的月亮却这么一无是处,人与貂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吧?” 看着炸毛向自己扑来的银院长,奥菲丽娅不急不缓地伸出了手。 下一个刹那,瑰丽的炼金矩阵便在虚空中亮起。 流淌的液态金属汇聚为了水银之手的形状,一把摁住了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银院长。 “我不是,我没有……” “不过——” 一边镇压了小雪貂的进击,奥菲丽娅也一边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身旁的半空中。 一道实时屏幕悄无声息地显现,漆黑的数据流在其中如电弧般跃动,化为了一份档案。 这是那位只存在于第六纪历史残响之中,名为「格蕾」的少女的档案。 虽然传影晶石已然失效,但是凭借着先前数据库内保存下来的数据,奥菲丽娅还是能够简单勾勒出,这位只在夜世界出场过的少女的大致形象。 “唯一性序列长阶「命运」的持有者。” “位于第六纪,以延续文明为使命的超凡组织——「守岸人」的继承者。” “同时,她似乎与拉斯特存在着某种莫名的纠葛,这种纠葛的存在形式超出了认知,甚至能够跨越不同的夜世界,不同的历史残响延续……” 浏览着格蕾的档案,奥菲丽娅的美眸也不由微微眯起。 仅仅只是档案中的描述,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黑夜旅者与夜世界中的副本人物产生交集,本就是执行历史残响任务时的必然。 甚至不乏有些缺德的黑夜旅者,将加点全点在了魅力上,一进夜世界就跑去抱大腿。 但归根结底,那也只是个第六纪夜世界中的历史人物而已。 第六纪已然消亡,新的纪元已经被开辟……这是无可质疑的事实。 而按照常理,这位历史残响中的旧纪元人物,也理应早已经随着第六纪文明覆灭而逝去。 化为历史的尘埃,被埋葬在了时光长河中。 但是—— 不知为何。 奥菲丽娅的心中,却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这位名为「格蕾」的少女,将会成为自己姐姐的极大威胁。 甚至,不止是自己同父异母的王姐…… 还包括了,奥菲丽娅自己。 …… 秘仪塔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传影晶石的直播光幕,依然在时光扭曲的扰动中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银院长被水银之手握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出来,于是干脆顺理成章地摆烂,放弃了抵抗。 反正都是看直播,在哪看好像没什么区别。 而一旁,奥菲丽娅也未曾开口,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时光扰动平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播光幕中那层层迭迭的涟漪,方才终于消失不见。 由原先扭曲的光影,具现为了清晰分明的影像。 先前那位灰发少女格蕾的身影已经从光幕中消失不见,仅余下了拉斯特一人。 他正行走在由昏黄血液所汇聚而成的海洋之中,那汹涌滔天的虚幻浪潮向他拍打而来,却又在拉斯特的身前停滞,散落为了万千枚破碎的水。 这是悠久岁月前,那位陨落古神所残留下的神之躯壳,又被称为「冥渊」的所在。 而冥渊之中,那昏黄色的海洋,便是死神躯壳内的神血。 即便已经陨落了数个纪元……但那神之血液的流淌却仍未止息,依然在冥渊中亘古不变地奔流咆哮着。 倘若是寻常的超凡者进入冥渊,那么仅需要一滴残存的神之血,便足以灭杀一位三四阶的超凡者。 “能够在一具神灵残躯的内部如履平地——” “拉斯特应当,已经得到那枚神国雏形的圣杯了吧。” 注视着光幕中的景象,银院长也不由眯了眯眼睛。 “看来,那个叫做格蕾的小姑娘,也已经被他给解决了。” 银院长所言的,便是此刻夜世界中发生的事实。 在同时得到了死神星杯与圣杯之后。 拉斯特的登神之路,也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冥渊之中,那一滴便足以湮灭一位超凡者的神血,此刻也不再对他构成威胁……甚至恰恰相反,那由死神神血所化为的虚幻大海,此刻反而让拉斯特感到颇为亲和。 万千的浪潮在他的身旁起伏奔涌,潮起潮落,仿佛在庆贺着一位神灵的新生。 不过,拉斯特却并未在此地驻足停留—— 他只是一步步地行走着。 就宛若那摩西分海的神话一般,穿越过仿佛无穷无尽,由死神之血所幻化的昏黄海洋。 如此的步伐,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 就当现世之中,那看着直播的银院长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之时。 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昏黄海洋,终于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 则是一处漆黑无比,仿佛吞噬了一切光芒的裂隙。 如果说刚才那昏黄色的虚幻海洋,便是死神残躯之中,那流淌过四肢百骸的血液。 那么这处漆黑的裂隙,便是死神残躯之中那心脏的部位。 这是冥渊的渊底,也是死神残躯的最深处。 注视着眼前的漆黑裂隙,拉斯特并未犹豫,而仅是沉默地踏出一步。 下一刻—— 周遭的景色陡然一变。 不再是虚幻的汪洋大海,而是一座幽暗的洞窟。 无限黑暗,无限广阔,空气中凝结着压抑的,仿佛腐烂千万年的朽败气息。 这是冥渊之中的虚无之地,就仿佛是有人将古神的躯壳,在胸口处硬生生地贯穿出了一个巨大的苍白空洞一般。 所以那位旧日的死神方才会陨落,毕竟纵使肉身的躯壳再是完好,但倘若失去了心脏,那也只不过是一具留有活性的尸体而已。 而在冥渊的渊底,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有几道翠绿的光点,成为了大空洞中唯一的光源。 借助这份光源,能够看到渊底大空洞的中心的所在。 那是一座塔。 一座巨大的塔。 它矗立在漆黑的地面上,周遭的岩层就仿佛被一柄巨型武器所劈开,裂隙中是流淌的熔浆,宛若神祇那赤金色的鲜血。 而立足于地面之上,仰望大空洞中心那座巍峨高塔的拉斯特,则仿佛是被火焰照亮的蠓虫。 那座高塔便矗立在漆黑与金色的分界线上,赤金色的熔岩潮汐在它的旁边起落,黢黑的塔身映照在昏黄色的辉光中,像是即将被熔化的铁胚。 无论是拉斯特本人,亦或者是正通过传影晶石在现世观看直播的奥菲丽娅与银院长,此刻都在仰望着这座高塔。 一切浮夸的描述在此刻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没有人知道这座巨塔在此屹立了多久,也许几万年,几十万年,也或许是无法计量的数个悠久纪元…… 但是,在看到这座巨塔的刹那,拉斯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分明传来了某种关隘和枷锁正在松动,即将被冲破的感触。 那是他的「高塔」序列长阶,在看到眼前景象的刹那,拉斯特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序列长阶有所触动,获得了晋升的契机……也许之后只要稍加巩固,他便可以完成晋升,真正地踏足第五层台阶,成为五阶的超凡者。 当然,相比于此刻夜世界之中,拉斯特在收容了死神星杯和圣杯后,所在冥府中掌握的死神伟力和权能……高塔序列四阶与五阶的差异,并不会为他带来决定性的战力提升。 但是,那来自于旧日死神的权能,在乐园当中所能调动的伟力……终归并非是他自己,而是因为篡夺神祇权柄所获得的力量,是由夜世界所凝结而出的幻影之物。 在夜世界中时固然能够自如使用,但是一旦等到拉斯特脱离了夜世界,这些幻影自然也将一同消散。 而唯有「高塔」序列长阶本身,方才是完全属于拉斯特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被他所依靠的根基。 如此的心念仅仅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拉斯特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风景,高塔周围便是无数青铜的祭台,以那座巨塔为中心森然林立,仿佛一座由青铜所制成的古老城市。 看着眼前青铜城市中心的高塔,拉斯特不由回想起了前世那个名为巴别塔的神话。 传说曾经有许多人聚集在了一起,在一个叫做巴比伦的地方,用烧透的石块为砖,以石漆为泥灰,搭建起了通天的高塔。 那里昼夜回荡着钉锤的鸣响,迷途的旅人们无论身处浩瀚荒原的何方,只要抬起头眺望便能看见那座灯火通明的塔。 人们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抵达天穹的尽头,神明所居住的云端,但是他们的行为却激怒了远天之上的诸神。 于是神明们降下了诅咒,让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 最终,曾经齐心协力的人们开始分崩离析,只余下荒原上那座未完成的巴别塔废墟,记录着昔日人类想要征服天空,染指神域的狂妄。 眼前的高塔,与神话传说中名为巴别塔的通天塔何其相像。 唯一的区别——便是它已然完成。 在青铜城的中央,那座巨塔的最高处……能够看见一位有着冰蓝色长发,正紧闭着双眸,陷入沉睡的少女。 她的身形蜷缩在凝固的黄昏里,明明原本是高挑纤细的身材,但此刻蜷缩成一团后却显得很小很小,就仿佛是一只熟睡的猫。 阿克希娅。 她是死神的血裔,是漫长时光中孕育而出的微小奇迹,是被选中的完美容器。 同样,阿克希娅也是通往黄泉的幽深小径中,那三道青铜门中最后一道门扉的钥匙。 此刻,她便这样沉睡在冥渊的渊底,通天塔的塔顶。 安静地,等待着拉斯特将其撷取。 “看来,我并没有看走眼。” “圣典已经顺利完成,你已经顺利地收容了圣杯,集齐了两枚钥匙。” 有苍老的声音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带着与眼前青铜古城和通天塔相称的威严。 “那么——” “你已经做好集齐最后一枚钥匙的准备。” “准备好,成为新的死神了吗?” ………………… ps:按照编辑要求,需要再改一次书名方便上推荐。 新书名是《我,内测服最终boss》,预计在明天修改,大家不要迷路orz (本章完) 第152章 开始吧,最后的仪式(二合一) 第152章 开始吧,最后的仪式(二合一) 平静的声音,在拉斯特的耳畔回荡。 他回身望去,只看见身穿素白长袍,气质温和的老人,正矗立在这座古老青铜城的中央。 没有丝毫的气息流露,也没有分毫强横波动,甚至在拉斯特的精神力感知中,他所踏足的土地都是空无一物的地界……可是那如园丁般的老人便站在这里,仿佛是整座古老城市的中心。 “诺亚冕下。” 拉斯特向着这位园丁般的老人恭敬地开口。 不知为何,这位守墓者传奇此刻的模样,却与过往的形象产生了些许的差异。 在那萦绕着丰饶的生机,身穿白袍的苍老身形上,分明多出了几分虚幻缥缈的朦胧之感—— 不似活生生的人类血肉之身,反倒更像是某种承载了人类灵魂的躯壳。 “不用在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的疑惑,诺亚平淡地开口解释道。 “你所看到的,此时此刻身处冥渊之中的并非是我的本体。” 他注视着自己那溢散出浓郁生命气息的身体: “而是,我以第一纪时的旧神——” “「原初古树」的一片根源之叶为核心,制作出来的一具丰饶半身。” 第一纪的旧神,「原初古树」的一片根源之叶? 拉斯特微怔了一下。 虽然从未听闻过这位旧神的名号,但哪怕只是听描述,便足以明白其不明觉厉的位格。 这甚至涉及到了第一纪……那个神秘还未褪去,诸神未曾藏匿蛰伏于炽天之槛,而是依旧行走大地的神话时代。 守墓者这个组织,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土豪啊—— 随便一个成员,只是制作一具化身的原材料,便是旧神圣遗物这样的大手笔…… 当然,以拉斯特对守墓者浅薄的了解而言,这倒也并非无法理解。 它毕竟起源于那个最初的神代,横亘了无数纪元的人类文明史。 而只要活得足够久,那么哪怕是一头猪也能成为富豪,又更何况是存在了无尽岁月的隐秘组织。 这样看来,倒也难怪诺亚会将那位初代目守岸人称呼为「卑劣的小偷」—— 随便从神代捡点垃圾,放到数个纪元的后世,也许就是稀世珍宝、神代的圣遗物……又更何况,是连守墓者都视为至高存在的火种传承。 如此的心思闪动,但却都被拉斯特约束在了深层的人格之中,未曾显露在诺亚面前分毫。 听着诺亚的解释,表面上拉斯特依旧恭敬,但是眼眸的深处,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些许的畏惧。 “诺亚冕下,您是说……冥渊中的只是您的丰饶半身?” 拉斯特看了一眼身前的诺亚,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 “但是,等到之后我彻底集齐了三柄钥匙,复苏了死神的残躯,真正登神的时候……登神仪式的动静必然会很大。” “我有些担心……”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方才再度开口。 “我担心登神的动静,会吸引来西塞尔,或是这个世界上其他潜藏传奇的觊觎。” “而以诺亚冕下您现在的半身状态,恐怕没法……” 拉斯特的话语并未说完,但是毫无疑问,他的意思已经被传递到位。 只是分身的话,我有点担心您罩不住我啊,诺亚老登。 看着拉斯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位园丁般老者平和的气机,此刻也颇为罕见地波动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还是用淡然的语气再次开口:“心思细腻,小心谨慎,考虑到了最坏的可能性,这确实是好事。” “正是因为足够的谨小慎微,吾等守墓者方才能够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天理审判,纪元的末劫,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你无需担心这个。” 诺亚开口:“虽然只是丰饶的化身而已,但是以原初古树的根源之叶为核心,这具半身还承载了我的半数精神力。” “即便无法长久地存在,按照我的设定条件,这具丰饶化身直到在冥渊渊底感知到你的气息才会启动,在此之前都处于休眠状态……” “不过,在存续的时间内,这具丰饶化身也拥有着等同于传奇的位格——” 他俯瞰着身前的少年:“传奇位阶的丰饶半身,足以在所有觊觎死神神座的宵小面前,庇护你完成全部的登神仪式。” 足以庇护我完成登神仪式。 换句话说…… 便是在传奇半身的威慑下,即使我想要在登神仪式上搞出什么小动作,诺亚也有绝对的把握镇压,让登神仪式只能按照他预设的流程发展吗? 拉斯特察觉到了诺亚话语中潜藏的含义。 “当然,实际上——也不会有什么强者来阻止你成神。” 诺亚道出了淡漠的话语:“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所有还能够自由行动的传奇强者、包括我的本体在内……” “皆汇聚在了,破碎海岸的沿线。”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今日,便是那个卑劣小偷的继承者,西塞尔的殒命之日。”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诺亚的宣言一般,巨大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 跨越了遥远的距离,但那轰雷的鸣响却又仿佛近在耳畔,未曾减弱分毫。 与轰鸣声一同抵达的,则是通天彻地的震荡波。 青铜的古城震颤……而在大空洞之外的冥渊中,那原本平静的昏黄大海上则激荡起了层层迭迭的浪涛。 毫无疑问,那是传奇的伟力。 也唯有传奇强者间的碰撞,才能制造出此等范围的人造天灾。 跨越数百里都未曾衰减分毫,甚至于能够永久地改变局部区域的天象。 “看来,破碎海岸那边已经发动了。” “「守岸人」的名姓,也将在今日……化为历史的尘埃。” 诺亚注视着冥渊外的方向,道出了平淡的话语。 守岸人的总部,守望尖塔,便矗立于破碎海岸防线的中点位置。 而乐园的王城,也同样滨临无尽海域……因此,它所在的位置距离守望尖塔并不算太远,皆处在破碎海岸线的沿线之上。 近千里的直线距离看起来颇为遥远——但以传奇的位格而言,也不过是数十分钟的路途而已。 只不过,作为旧日死神残躯血肉的冥渊,也同样阻隔了诺亚的丰饶化身与其本体的精神感应,让他无法实时地感知到破碎海岸的情况。 当然,实际上,无论感知与否—— 在破碎海岸之战爆发时,其结局便早已经注定。 利用这三年的准备时间,诺亚以守墓者的身份和利益交换作为筹码,将整个大陆中尚存的传奇级别生灵,都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那是唯有传奇和禁忌生物才有资格参与的战争。 而在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无论那位最后的守岸人再如何强悍—— 所等待他的,都唯有凄惨死去这唯一的结局。 …… “此刻,即便是那些藏匿于炽天之槛上观望,苟且偷生的旧神们……其注意力也必然被破碎海岸的传奇之战所吸引,无心他顾。” “若要篡夺死神的神座,那么现在便是最好的时间节点。” “不要再浪费时机了,准备开始吧。” 诺亚的丰饶化身收回了视线,对着拉斯特道出了淡漠的话语。 “记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晚餐——” “纵然那位旧日的死神已然陨落,但是祂所残留下来的一切——” “星杯、圣杯、乃至于化为冥渊的神之遗骸也好……都并非是馈赠,而是毒药。” “来自于第一纪,曾经高居于云端王座之上,俯瞰众生的旧日死神,又怎么会就这样慷慨地将自己的遗产留给幸运的人类?祂是至高的神明,人类在祂面前卑贱如尘土。” “祂所做的一切,整座冥渊之上的冥界之国,乃至于那位海伦的诞生……” “其目的,皆是为了舍弃掉那已经伴随着神代衰退,彻底被世界法则和天理所抛弃的神话种族非人之身——” “让自己在遥远的未来,以崭新的人类姿态复生而已。” 诺亚的话语中流露出了淡淡的嘲弄之意。 “在那位旧日死神的算计中。” “即便真的有这样一位人类的幸运儿,费尽千辛万苦获得了自己遗留的权柄与冥府的信仰,抵达了冥渊的深处……集齐了全部青铜门的钥匙,得见了黄泉之路尽头的神——” “那他也不会真的幸运地继承陨落古神的力量,而仅仅只会被李代桃僵……剥离意识,出让自己的身体,帮助那尊死神重获新生。” “用成神的诱惑让人类疯狂,并在最后将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自己的嫁衣。” “只是……很可惜,祂遇见了我,遇见了「守墓者」。” 诺亚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一毫对于那尊古老神祇的敬畏:“吾等守墓者的传承,与这些神代的旧神们同样的古老……” “死神的布置可以欺骗到后世懵懂无知的新生代人类,又怎么可能对吾等起效。” “旧日的死神确实留有后手,但归根结底,那也只是一缕残存不灭的神念而已……” “只要用特定的手段将其欺瞒,为祂提供一具完美的容器,让旧日死神的意识在另一具容器上苏醒……那么,便能够用移接木的方式,篡夺那至高的神座。” “而那位叫做海伦,同时流淌着人与神之血的混血种,便是为此而准备的钥匙,也是最佳的容器。” 他注视着拉斯特:“去吧,按我说的做。” 拉斯特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犹豫,而仅仅只是穿过祭坛森严矗立的古老青铜城,向着那座通天塔走去。 啪嗒—— 啪嗒—— 他的脚步一步步顺着台阶而上,无论是冥渊,还是整座青铜古城都在他的视线中不断地变小。 这种体验和拉斯特前世坐飞机时很像,透过飞机的舷窗望向地面——繁华的城市就好像一座座微缩的模型,夜色里散落着万千光点,像是星海那般绚烂。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仿佛你随着飞机抵达了天空,就真的拥有了云端之上神明俯瞰众生的威严。 如此的过程持续了很久。 直到,拉斯特迈过最后一级台阶,抵达了那座通天高塔的尽头。 塔顶的高台上,黄昏凝结为了实质,就仿佛是拉斯特前世看过武侠小说里,那由万载玄冰所制成的冰棺。 只是,这道棺椁是昏黄色的,如同凝固了古老生灵的琥珀。 而在琥珀色的棺柩里,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正安静地蜷缩于其中,美眸微闭,似乎陷入了深层次的熟睡。 可是不知为何。 阿克希娅那素白俏脸之上的神情却并不如熟睡之人那般平静,眉眼间还残存着些许的不安。 直到拉斯特靠近了那冻结在凝固琥珀中的棺柩,阿克希娅精致脸颊上流露出的不安方才缓缓褪去,俏脸变得宁静安详,就仿佛一只蜷缩在纸箱里睡着的猫。 猫只愿意在最亲近的人身边入睡,因为哪怕在熟睡中,亲近之人的气味也能够给猫带来安全感。 拉斯特便这样静静地站在琥珀的棺柩边,注视着棺柩中的少女。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一切都回到了三年之前…… 被夕阳笼罩的宫殿里,身穿长裙的少女正慵懒地靠坐在王座上,冰蓝色的长发柔顺披散在王座之后。 而在她的身后,刚刚进入王城担任侍者一职的拉斯特,正一边诵念着童话书上的故事,一边用木梳梳理着女王陛下及地的长发。 冰蓝色的发丝在夕阳里反射着晶莹的光,时光于此定格,铭刻为了隽永的相片。 如今三年过去,一切都斗转星移,天翻地覆……昔日默默无名的侍者成为了万众敬仰的乐园贤王,而那位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则沉睡在冥渊之中,被世人所遗忘。 当时只道是寻常,却再无那样的傍晚。 拉斯特站在琥珀棺柩前许久许久。 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将目光移开。 然后,以手为刀,一把将其插入了自己的左胸口。 在飞溅的鲜血和破碎的血肉中,晶莹的星杯与虚幻的圣杯同时具现。 拉斯特的脸庞上,在刹那间便沾染上了一抹煞白。 心脏被洞穿,作为拉斯特此刻力量源头的圣杯与星杯也被一同剥离。 若非是「苍白之体」那让躯干不存在要害器官的固有技能正在生效,恐怕此刻的拉斯特早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依旧稳定。 将圣杯与星杯同时举起,并将其放置在了那枚冰冷的琥珀棺柩之上。 下一个刹那。 星光破碎。 然后,化为了温和的暖流,没有一丝阻碍地融入了少女沉睡的棺柩之中。 这位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女王,本就是旧日死神为自己所挑选的完美容器。 而此刻,拉斯特却将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收集完成,代表神之权柄的星杯与代表信仰之力结晶、神国雏形的圣杯……都一同归还给了棺柩中沉睡的少女。 这便是诺亚的计划。 以海伦为诱饵,让那位旧日死神的意志,在她的身上复苏。 再用提前准备好的布置,将神座的力量篡夺。 “那么,开始吧。” 拉斯特的话语随着高处的风消散。 “最后的……仪式。” (本章完) 第153章 那是,童话结局之后的故事(二合一 第153章 那是,童话结局之后的故事(二合一) 阿克希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并非是冥界之国的海伦女王,也并非是黑夜旅者阿克希娅。 而是一位出生在边境小贵族家庭,从小便梦想着成为冒险家的乡村少女。 在成年礼的那一天,她偷偷地从家里溜了出来,开始了作为冒险者游历大陆的旅途…… 在路上,少女邂逅了一位黑发黑眸,从小便梦想着成为骑士的少年,于是两人组建了冒险者团队,开始一同结伴旅行。 两人一起登上过最巍峨壮丽的雪山峰顶、也在航船上见识过无光之海中最深邃压抑的大漩涡…… 他们曾在一望无际的广袤原野与以游牧为生的蛮族交谈、也在幽暗的群山深处,见证矮人们建立在地底的辉煌王国…… 于是,自然而然地,少年与少女在旅途中渐生情愫…… 直到坠入了爱河,喜结连理。 他们在远离尘世喧嚣,僻静无人的森林深处,建立起了一座小小的木屋,两个人就这样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这是名为《银翼年代记》的童话书上所记载的故事,唯一的区别,就是童话故事里的主角发生了更替。 并非是书里原本的男女主……而是阿克希娅自己,与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 故事至此本该告一段落,正如所有的童话故事结局——都是公主与王子从此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一般。 在这样的地方收尾,任谁都会感慨上一句完结撒。 但是—— 阿克希娅的梦却未曾结束,仍在继续。 那是那本《银翼年代记》童话书上所未曾书写,发生在二人幸终的happyend之后的故事…… 那位出生于乡镇,梦想着成为冒险家的女孩,其实是百年前曾给大陆带来灭世浩劫的古老邪神转世。 只要存在于世,便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瘟疫和灾厄,让千万生灵死去。 而如今,那位邪神的意志正以少女的身体为容器,在她身上复苏…… 将阿克希娅的人性一点点地吞噬殆尽。 …… 原本温暖的橘红色梦境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至暗的漆黑。 阿克希娅感觉自己正身处一场漫无边际,茫茫的暴风雪之夜里。 深邃的漆黑铺展而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看不到前路,也看不清方向。 衣着单薄的少女就这样在雪地里行走着。 曾经能够如臂使指,支持着她成为冥界女王的超凡力量,如今却再也无法感知。 此刻的她,就和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尽,阿克希娅一个趔趄跪倒在雪地之中。 万千的雪侵蚀着她的身体,化为了冷彻骨髓的严寒,一点点地将她的体温所剥夺。 她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变冷,暴风雪所带走的不止是体温,还有阿克希娅那宛若风中残烛般飘忽不定的生命之火。 那生命的火光,在暴风雪中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身体的感知溃散,先是麻木的手与脚,再是躯干。 直到最后,就连意识与记忆都在被抽离。 她的记忆之中,为数不多的珍贵画面,正宛若梦幻泡影一般,逐渐被暴风雪中那冰冷彻骨的黑暗所吞没。 未曾被摧毁的宫殿里,在温暖的阳光中,与那位少年的第一次相见…… 在没有星星的暗淡长夜里,就着微弱的烛光,聆听着那温和讲述的睡前故事…… 踩着羊皮长靴,小心翼翼地绕开巡逻的侍女们,窥见雨后初晴的蔚蓝天空一角…… 在细碎的小雨里,乘着马车穿行过被夕阳染红的街道,两个人心的距离在寂静中前所未有的接近…… 还有那一日的郊外山崖,炽烈的天光里,少女对少年袒露心意的告白…… 一切的一切都在支离破碎。 真挚的情感,无可替代的珍贵回忆…… 所有的一切都被凛冽的风雪沾染上了冰寒的温度,即将被漆黑的虚无所吞没。 那永无止境的黑暗,便是正在阿克希娅身上复苏的邪神的意志。 她身旁无边无际的暴风雪,则代表着邪神意志对阿克希娅的侵蚀,而她所拼命庇护的,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火光……则代表着阿克希娅的自我。 当这如风中残烛般飘忽不定的火光彻底熄灭之时,便是她的人性被彻底吞噬殆尽,魔神真正在她的身体上苏醒的时刻。 那是至高的古神,人类的自我在祂面前卑微地如同尘埃。 “拉斯特……” 少女微弱的呼唤飘荡在风雪里。 明明所有的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就连那位黑发少年的面容都已经淡化。 明明已经亲身被那道血染的刀锋所贯穿,那冰冷的触感和痛楚仿佛仍在体内回荡。 但阿克希娅却依然在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她哪怕在生命的尽头也不愿意遗忘的名字。 因为她仍然记得那一日与拉斯特出游时,那位带着兜帽斗篷的娇小少女所给自己做出的占卜—— 以及那由占卜所得出的,自己与拉斯特的结局。 她很清楚,所谓的占卜大都是糊弄人的小把戏,也明白那位来历不明的占卜师并不可信。 可是,阿克希娅却依然坚信着那占卜的结果,无条件地相信着。 在知晓了一切的真相,知晓了被背叛的事实,在也许是自我意识被那位冥界真正的主人所吞噬,名为「阿克希娅」的自我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也依然祈求着遥不可及的幸福与美好。 …… 冥渊深处,通天的巴别塔。 高台上,琥珀色的棺椁旁,圣杯与星杯皆完全消融,破碎的星光仿佛液体,正在棺柩的内层与外层间缓缓流淌着。 然后,流淌的星光与凝固的黄昏相交织,水乳交融为了一体。 那原本小小的棺椁在骤然间扩张而开,化为了远比先前宏伟庞大数倍的冰棺。 它依然维持着棺柩的形体,但却又带着浩瀚的威压……就仿佛那并非是逝者的棺材,而是孕育着神祇新生的冰封王座。 事实上这也并非是错觉。 星杯与圣杯,分别代表着成神三要素中的信仰与权柄。 而此刻棺柩之中的阿克希娅,其作为人神混血的完美容器,存在本身,便已经代表了「神之血肉」这一最后的要素。 最后的钥匙也得以补齐,通往黄泉的古道之上,最后一扇尘封的青铜门也在此刻敞开。 于是—— 便意味着。 一位完整的神明,在此刻得以补全。 昔日的死神,即将以完全的形态重临世间。 …… 溢散的光辉里,半透明的冰棺中—— 可以隐约看到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正无声地从棺柩中坐起了上半身,就仿佛废弃了许久,又被捡起来上紧了发条的人偶。 她缓缓地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眸。 那双黛紫色的眸子,在此刻却绽放出了赤金色的瞳光,仿佛流淌的熔岩。 冥渊深处那黯淡的漆黑,在这一刻被照彻得宛若白昼。 “这是黄泉之路再次被贯通的时刻。” 远处,诺亚的丰饶化身也投来了关注的视线。 这是自神秘退潮、神代终结之后,第一次有新的神祇诞生。 当然,已经逝去了如此之久—— 数个纪元的漫长时光,足以将死神遗骸之中所残存的力量消磨得十不存一。 即使重新完成了登神的仪式,但是那位以人类姿态重获新生的死神,其力量,相比于一位全盛时期的真神而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对于在传奇当中也称得上古老的诺亚而言,一位徒有神明的权柄和神性,但力量却不及全盛时期百分之一的新生神祇,还完全处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也正是诺亚此行,在剿灭守岸人之外的目的。 一位旧日的神祇,其复苏的残魂和神识……哪怕对守墓者而言,也有着极高的价值。 毕竟,此刻绝大部分残存的神祇都藏匿于炽天之槛上。 而炽天之槛上的世界外侧,是唯有被这个时代的天理所排斥的神话生物才能踏足的界域,哪怕是对于守墓者而言,也有着许多的隐秘和未知之处。 能够俘获一尊旧日神祇的残魂,无疑可以窥探到许多神域的绝密信息。 …… 轰—— 轰—— 心脏部位的大空洞外,整片虚幻的昏黄大海皆爆发出了轰然的鸣响。 所谓的冥渊本就是由死神的遗骸所化,而此刻,昔日的尸身感受到了自己的神魂再度归来,掀起了山岳倾覆般的惊涛骇浪。 冰封的棺柩中,双瞳由黛紫色转化为了赤金色的少女正在悠长地呼吸着,明明是少女那俏丽的容颜,但是面容中却又带着宛若云端上的神祇俯瞰众生的浩然威严,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 昏黄的海洋随着少女的呼吸声而潮起潮落,浪生浪涌。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庆贺着这位旧日古神的新生。 “对于那缕复苏的神识而言,这是祂重获新生,俯瞰整个世界,再一次君临天下的开端。” “而对于诺亚和其背后的守墓者来说,这则是他们窥探炽天之槛和成神隐秘的最好契机。” “也是了……” “这是登神的盛典,是让神话于此重演的伟业。” “在这样旷古绝今的大场面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那尊苏生的古神之上。” “又怎么会有人去在乎登神的仪式上——一具作为钥匙,作为耗材的容器的感受……” “这不过是时代大势中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是必要的牺牲,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拉斯特的自语消失在遮天蔽日的潮声里,无人听闻。 在他的眼前,那道琥珀色的冰棺中,磅礴的威压缓缓扩张,化为了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浩瀚威严,掀起了暴风。 而在风暴的中心—— 有人正在诵念着他的名字:“……拉斯特……拉斯特……拉斯特……” 少女的哀哭淹没在风与潮里,愈发的衰弱,直至微不可闻。 …… “是时候了。” “开启我提前布置的后手,拉斯特。” 诺亚淡漠的话语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在高台上拉斯特的耳畔清晰地响起。 “将复苏的死神容器囚禁。” “然后,用换血的方式,将这具容器内流淌的神血,更换到自己的身上。” “届时,你便是新生的死神。” 话音落毕。 而在拉斯特的眼前,一枚精巧的宝石也缓缓从虚空中具现。 拉斯特明白,这是诺亚所布置的后手。 这位守墓者的传奇,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恶意。 他是真的想要让自己登上新生的死神之座,然后引导着自己,加入守墓者之中。 而此时此刻。 自己只要激发了这枚宝石,那么诺亚布置的后手便会被触发。 而自己,也将真正地继承死神之座。 或者,说的再简单一点。 从「他」。 到「祂」。 只是—— 拉斯特的心念,忽然微微一动。 下一刻。 一本略显陈旧的书册,忽然落入了拉斯特的手中。 书册之上,绘制着手握银剑的骑士少年,与浑身笼罩着黑雾的魔女小姐的彩绘。 因为过于陈旧,童话书的封面上还带着斑驳的碎痕。 这是一本童话书。 名为《银翼年代记》的童话。 也是当初在那个山崖上,作为自己重新誊写了一本手抄本的回礼,而由阿克希娅亲手交给自己的礼物。 经过夜世界的认证,这本「未写完的童话书」,已经由原本的书籍,升华为了真正的纹章礼装。 下一刻。 哗啦啦,哗啦啦—— 明明未曾有任何动作,但那本陈旧的童话书却忽然无风自动,开始了翻动。 然后,纸张定格在了最后一页。 那是《银翼年代记》中,那男女主角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大结局后,莫名出现的几页空白。 也是纹章礼装的名称——「未写完的童话书」的由来。 看着空白的童话书,拉斯特举起了那枚宝石,手腕微翻。 刺啦—— 一抹寒光闪过,伴随着锋刃割破血肉的声响。 他并未激发那枚宝石,而是以其为刀,径直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静脉破裂,殷红的鲜血在高台的风中飞溅。 让那抹书页上的纯粹洁白,也沾染上了鲜血的殷红。 …… 分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的梦境中。 冰蓝色长发的少女正蜷缩着身子…… 明明冰冷的风雪正拍打在自己柔弱的肩膀上,冷彻骨髓,但是阿克希娅却还是努力地撑开自己单薄的臂膀,想要将身下的火光庇护在风雪之外。 那是阿克希娅的灵魂本源,也是她未曾被复苏的古神意识所侵蚀的最后自我。 在这道微渺的火苗里,承载着她与那位黑发黑眸少年的全部回忆…… 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不想给任何人看。 无论是谁……神明也好,命运也罢,都绝对不能夺走,没有资格觊觎的珍宝。 也就在这时。 阿克希娅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暖流,缓缓从她的灵魂间荡漾而出。 暴风雪悄然消散,连带着那吞噬光芒的黑暗一起。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缕温暖的阳光。 …… 飞溅的鲜血,滴落在空白的末页之上。 然后,莫名的……鲜血勾勒为了清晰的笔触和线条。 在这本未竟的童话书上开始了书写…… 那是,大结局之后的故事。 (本章完) 第154章 所以,你们是守墓者,而我是守岸人 第154章 所以,你们是守墓者,而我是守岸人(8k) 鲜血溅落在童话书上,在白纸上勾勒出了蜿蜒曲折的血色小径,却未曾被任何人所察觉。 与此同时。 咚—— 咚—— 风与潮的呼啸声里,传来了沉闷的声音。 最开始,这道声响还极其微弱……就仿佛是未曾萌芽的种子,深深地扎根入那道琥珀色的冰棺之中。 但是很快,那枚种子便在顷刻之间茁壮生长,化为了遮天蔽日的大树,愈发地宏伟壮烈…… 疾风与海潮的呼啸声皆在逐渐淡去—— 仅余下了,那贯彻了天与地的轰鸣。 那是某种伟岸生物的心跳声。 心跳的节奏与整座冥渊的昏黄大海相呼应,逐渐地融为了一体。 每一次心跳,皆是一次海潮的起落。 而当那雄浑的心跳声宏伟到了极点,孕育到了极致之时—— 便是神明破开尘封万年的朽棺,重临于世之日。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 一道道翠绿色的符文,忽然在那枚琥珀色的冰棺中逐渐亮起,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机。 然后,碧绿色的线条被缓缓地勾勒。 化为了繁琐而瑰丽的阵法,布满了整个冰棺的表面。 这是诺亚所提前在冰棺之上布置好的后手。 正如生命与死亡,本就是一对反义词那般。 对于刚刚完成了苏生,还未曾取回全盛时期力量的新生死神而言……丰饶序列的传奇,便是其绝大的克星。 那是由生命的气机,丰饶的伟力所构筑而成的翠绿囚笼,也可以将其理解为是某种封印。 这是足以囚禁神祇的牢狱,苏生的死神在其中无法继续存留和积累任何力量,而仅仅只能作为能源引擎一般,被这座封印牢狱给不断地抽取力量化为己用。 琥珀的冰棺中,骤然洞射出了赤金色的瞳光,紧随而来的则是震耳欲聋的咆哮。 暴风与狂潮席卷整座冥渊,整片虚幻大海皆掀起了遮天蔽日的巨浪,让那座通天的高塔也随之剧烈震颤。 冰棺之中,那道威严的意志震怒了。 祂才刚刚从数万年的长眠中苏醒,刚想要仰望天空,俯瞰脚下……睁开眼去看看这万年之后,即将被祂所再度君临支配的世界,与那个昔日辉煌的神代究竟有何不同。 但是紧接着,祂便察觉到了此时此刻,这具流淌着自己的血脉,人神混血的完美容器之中,所被暗中埋设的后手。 居然有卑劣的人类,在祂复生的容器中提前埋设了陷阱。 妄图将重获新生的自己封印,让伟岸的神明彻底沦为失去自由的阶下囚。 沉凝的威严变为了煌煌的愤怒…… 君王的暴怒,带起了赫赫风雷,便要将那位卑鄙的,想要奴役神明的人类陨灭。 然而—— 在昏黄神力的怒涛中,那抹翠绿色的封印符文,却分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那抹翠绿光辉反倒愈发地浓郁,散发着丰饶的勃勃生机。 死亡与生命,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在极致的死亡,寂灭的尽头之后,便是又一次轮回的新生…… 所以死神的神力不论如何暴虐,都永远摧毁不了那丰饶的封印,甚至还会反过来成为滋养那道囚笼的养料。 正如野火永远无法将草原烧尽那般,只要春风吹过,又会有新的种子在肥沃的灰烬里萌芽。 古神的咆哮还在持续。 但是那颤动的冥渊,以及煌煌的风雷,却逐渐平息了下来。 那翠绿色的封印囚笼就这样在冰棺的周遭,一点点地凝聚为了分明的实体。 压制着那道复苏的神识,抽离着神力与权柄。 便要将冰棺中沉睡的阿克希娅,以及正在她的体内复苏的旧日死神一起,囚禁为奴仆,变成失去了自由的笼中鸟…… 高塔的下方,诺亚那始终淡漠的表情,也终于颇为罕见地流露出了几分波动。 这是神代之后,不知道跨越了多少个纪元……通往神域的古道再次贯通的刹那。 而最为重要的是,那新生的神明,还即将被自己所完全掌握,沦落为自己的阶下囚和傀儡。 囚禁一位真正的神祇。 即便是在守墓者组织里,这也是旷古绝今,从未有人达成的伟业。 目睹着自己的计划即将达成,即便是以诺亚的眼界,他的丰饶化身也不由微微出神。 丰饶半身如此的分神,只不过持续了千分之一个刹那。 这甚至根本称不上是破绽……寻常人即便是发现了他的分神,但以诺亚这具丰饶半身那货真价实的传奇位格,也足以镇压一切变故。 但是—— 也就是在这时。 “世界啊……” 轻声的吟唱忽然于整个世界回响,盖过了狂风的呼啸。 “于此,静止吧。” 下一个瞬间。 不论是海潮、风暴、亦或者是那缓缓跃动的心跳声…… 一切的一切,皆在这一刻停滞,定格。 整座冥渊皆化为了一副静止不动的风景相片,就连空气的流动……乃至于精神与灵魂的涟漪也不复存在。 全世界寂静无声。 仅余下了那在静止的世界里,唯一能够正常行动的少年。 【你已装备了原典「命运·停滞世界」】 【警告!技能范围内存在超规格目标,强行对超规格目标发动该原典可能造成包括原典失效、精神力反噬、灵魂创伤在内的恶劣后果!】 【请谨慎考虑后果后再使用该原典!】 拉斯特的脑海中,一行行文字正在不断闪烁着,带着血一般鲜艳的颜色。 这是拉斯特所最新解锁的原典。 在乐园王城,那场与格蕾的命运对决之后……他的「愚人的图书馆」内,命运这条序列长阶,也终于解锁出了全新的能力原典。 或许是因为羁绊等级还未曾达到要求的缘故,拉斯特所解锁的,并非是作为格蕾最终底牌的「时光回溯」,而是「停滞世界」—— 以自己为原点,让周遭的世界,陷入完全的时间停滞状态。 仅仅只余下作为使用者的自己,拥有完全的行动能力。 从技能呈现的效果上来看,这和某位喜欢举着压路机大喊“xx萝拉”的吸血鬼有些相似……既可以将其理解为对于周围领域时间流速的减缓,也可以理解成对于自身作用的超级加速。 啪嗒—— 啪嗒—— 近乎是在时停的瞬间,从高塔的下方,便传来了一道又一道破碎的声音。 宛若静止照片一般的世界,此刻定格的画面之上,却龟裂出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就仿佛照片被外力撕扯,随时都可能彻底地支离破碎。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无论是「停滞世界」还是「时光回溯」……其能够作用生效的目标中,都不包含传奇这一位格的选项。 干涉传奇的时光流速,这一点即便是身为命运之眷属的格蕾都难以做到……又更何况是仅仅通过「愚人的图书馆」的原典,对命运序列进行模拟的拉斯特。 而此刻被强行发动……正如此刻拉斯特的眼前,那依然在不断闪烁,刺眼无比的血红色警告提示一般—— 原本能够持续数秒到十数秒不等的时停,此刻却在发动的刹那便遭到了破坏,也许不到一秒钟便会被冲破。 一旦那「停滞的世界」被诺亚的传奇分身所强行打破,那么不论是「愚人的图书馆」,亦或者是身为原典发动者的拉斯特本身,都很可能会遭受巨大的灵魂反噬……甚至精神遭受重创,直接变成不生不死的植物人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此刻的拉斯特,却未曾理会那精神世界中不断跳动着的血红色警报分毫。 虽然强制发动的时停只能够作用于传奇身上不到一秒。 但是。 不到一秒的时间,却已经足够。 拉斯特的指间,忽然传来了一道龟裂的声音。 他的手中,那枚翠绿色的宝石表面,浮现出了一道微小的裂纹。 那是诺亚所设置的后手。 也是冰棺之上,那道丰饶封印法阵的核心阵眼…… 只要持有着它,便能够完全掌握这道足以拘禁神明的囚笼,将旧日死神的力量抽取,化为己用。 可是,此时此刻。 密密麻麻的裂纹占据了整枚碧绿宝石的表面。 随后。 咔嚓—— 绿宝石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呻吟,紧接着破碎。 只留下浓郁的生命气机,还有无数道溢散的翠绿破片,在高台上炸开,消散在了高空的狂风里。 琥珀色的冰棺表面,那碧绿色的封印符文骤然一亮。 紧接着,那丰饶的封印,碧绿的囚笼,就这样一寸寸地黯淡了下去。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原本被囚禁在冰棺之中,逐渐被压制,即将彻底沦为笼中囚徒的死神残念……在骤然之间又一次地暴涨。 丰饶封印的核心被外力所粉碎。 于是,冰棺中那具复生的神祇,自然也就再无枷锁。 …… 轰—— 静止的世界被传奇的伟力所撕碎,连带着原本停滞的时间流速也重新恢复了常态。 “拉斯特。” 诺亚那夹带着隐隐震怒的话语,从冥渊的尽头传来。 “破碎了丰饶封印的核心,将复苏的古神从囚笼中释放。”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你又可清楚,自己究竟拒绝了什么?” …… “人类……” 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声音自冰棺中传来。 那是来自神代的语言,夹带着风雷,声音仿佛青铜器的交戈,如同自无限久远的太古洪荒而来。 这是新生的旧日死神残念在与他对话,明明拉斯特从未学习过神代的语言,但是那太古洪荒的语言却径直在他的心头响起,让拉斯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其中的含义。 “汝,做的不错。” “更进一步地破坏封印,将吾释放出来。” “吾的神躯已经完成了重铸,不再受到世界法则的约束——不再像吾昔日的同胞那般,只能藏匿于炽天之槛,而是能够无拘无束地行走于大地之上。” “待吾寻回了完整的力量,重登神座之后……不论是眼前这个丰饶的半身,亦或者是他的本体,乃至于其背后的守墓者,在吾的面前,都与蝼蚁无异。” “届时,汝便是天国的副君,神之右手,是整个凡世的主宰。” …… 威严的话语,几乎是在「时停」被破坏的刹那,便在拉斯特的耳畔同时响起。 有诺亚震怒的质问,也有来自于旧日死神残念的邀请与诱惑。 身处漩涡的中心,冥渊的最高处。 拉斯特的脸庞,已经煞白一片,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色。 愚人图书馆中那血红色的警告并非危言耸听。 「时停」世界被强行破碎,作为使用者的他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 「愚人的图书馆中」,那原本已经被装备的「命运·停滞世界」的原典,也骤然黯淡了下来。 强行发动这一技能,让愚人的图书馆都遭受了损伤……在图书馆随之时间推移被完全修复之前,这一时停的原典已经彻底黯淡,无法被再次使用。 而他的灵魂也在刹那间便遭受了重创。 若非是拉斯特那在深蓝港数百年循环中磨砺而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心灵韧性……他恐怕早已经因为精神受创而沦为了植物人。 但是,此时此刻。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舍弃了些什么……诺亚冕下。” 明明残存的精神力就连最基本的行动都难以维系,但是拉斯特却依然在笑。 “倘若我按部就班地遵循您的计划行动,那么,即便守墓者收走了冥渊中的绝大部分力量,乃至于囚禁了旧日死神的完整神念……所剩下那些残羹冷炙的神座雏形,也足以让我受益匪浅。” “我现在的绝大部分力量,都是建立在自己身为乐园之王,立足于冥渊之上的主场加成而存在的……而倘若离开了乐园,失去了脚下冥渊主场增幅的我,真实的位格也不过是三四阶而已。” “不论是在您,还是在那位旧日的死神面前,都不过是虫豸……甚至或许连虫豸都谈不上,而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尘埃。” 未曾理会冰棺之中,那道来自于死神残念的诱惑。 拉斯特只是静静地看着高塔下,那位如园丁般的老人诺亚。 他过往在诺亚面前那副毕恭毕敬的伪装悄然褪去,流露出了原初的模样……依旧维系着对长者的礼节,但是平淡的声音中却多出了几分玩世不恭。 而他那苍白的脸庞上,嘴角也分明勾勒出了一道微微的弧度。 “倘若选择接受诺亚冕下您的馈赠,那么我即便离开了冥渊,离开了主场的加持……也依然会是真正的六阶巅峰。同时日后我通往传奇,通往神域的道路都将畅通无阻,再也没有足以困顿寻常超凡者半生的瓶颈存在。” “另外,我一同拒绝的,还有您的邀约,我放弃了成为「守墓者」……放弃了君临于时光长河之上,无视纪元的更迭,时代的变迁,永恒不朽地存在的契机。” “而我现在这么做,不但对我本人没有分毫好处,更是放弃了自己唾手可得的神座雏形,还会与您,与守墓者结下彻头彻尾的死仇……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对我百害而无一利的选项。” 拉斯特与诺亚的丰饶半身对望,无视了身旁冰棺中,那正在狂暴轰鸣的风与潮: “所以您当然不理解我的选择。” “正如您也并不理解,西塞尔领袖、还有过往纪元那些消亡文明的传奇……为什么明明已经晋升传奇,拥有独善其身自保的能力,却依然不愿意为了那些在你眼中梦幻泡影之事而妥协。” “放弃了个体的永恒,而选择与自己的文明一同飞蛾扑火,共赴黄泉。” …… 拉斯特的声音很轻很轻,夹杂在呼啸的风暴里,近乎无法听闻。 但是,以诺亚这具丰饶化身的传奇位格,却还是清晰地洞悉了拉斯特的全部语句。 “西塞尔领袖……” 诺亚重复了一遍拉斯特所说的词汇。 他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恍然:“难怪,刚才的时停,分明是属于命运序列长阶的力量……” “你并非是「命运」的眷属,却能够使用这本该具有唯一性的序列能力。” “原来如此。” “西塞尔,他已经将那枚火种传承给你了。” “因为知晓了破碎海岸这一战命中注定的结局,所以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抵抗……提前挑选了自己的继承人吗?” 诺亚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的惊异。 这并非是他的本体,而仅仅只是一具丰饶化身。 并且为了节约这具化身的力量,防止其过早消逝的缘故,这具丰饶半身一直沉睡在冥渊的渊底,直到拉斯特到来方才会被触发。 所以,诺亚的这具丰饶化身并不知晓此前在乐园王城圣典上,格蕾所闹出来的一切动静…… 因此在这具化身的视角里,拉斯特便是西塞尔选定的继承人……这无疑便是最为合乎情理的猜测。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又重新由诧异回归了平静:“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作为被西塞尔选中的,本该在他战死之后,将守岸人继续传承下去的继任者……” “你却以一种极为愚蠢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份彻底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诺亚的话语微微变冷。 他缓缓伸手,然后握紧。 下一个刹那,拉斯特的心脏,还有全部的五脏六腑,便忽然在一阵血肉扭曲间骤然收紧。 在这一刻,有万千道植株的根系,悄无声息地在拉斯特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筋脉,每一缕血肉,每一寸器官间扎根、发芽、生长。 然后,凝结出了妖异美艳的血色苞。 「血肉萌芽」 丰饶序列,在登临第七台阶之后才能够使用的能力,也可谓是丰饶序列传奇的象征。 与丰饶序列的绝大部分能力都是治愈与辅助不同,「血肉萌芽」是纯粹的杀伤类技能。 可以在任何生命的血肉之躯内,以呼吸和空气为媒介,悄无声息地植入一枚谁也无法察觉的种子。 平日里,这粒种子就蛰伏在宿主的体内,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 但是,倘若必要的时候,这枚种子便能够迅速在对方的身体内萌芽。 然后,以目标身体内的血肉为养分,结出一朵美丽的血色朵。 而当那枚心脏处的苞绽放之时,便是对方的生命终结之刻。 无法逆转,无法阻挡……那以血肉为养分萌芽的朵,将会彻底将宿主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筋脉、每一缕肌肉和肌肤都彻底摧残殆尽。 哪怕是死神序列,那能够去除身体要害部位的「苍白之体」被动技能都无法在「血肉萌芽」下幸存,因为哪怕是「苍白之体」也只是将要害的伤害均匀分摊到全身上下,而并非免疫…… 但那萌芽的血肉朵却会将一个人的全部血肉和器官都尽数摧毁——就好像fps游戏那样,哪怕你爆不到头,只打脚也能靠着伤害强行灌死。 诺亚的手微微握紧,而在拉斯特身体的心脏处,那枚由血肉所滋养的苞也愈发得妖艳美丽,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绽放,将宿主的生命彻底终结。 这便是诺亚从始至终都稳如老狗的底气。 从一开始起他便在拉斯特的体内植入了这枚「血肉之」的种子,所以他从来未曾怀疑过拉斯特间谍的身份……因为不论拉斯特是间谍与否,是真心向往守墓者还只是假惺惺的恭维,其实都并不重要。 只要那枚血肉之种还在,那么拉斯特的性命,便完全置于自己的一念之间。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那朵血肉之绽放,诺亚都可以直接将拉斯特从这个世界上抹杀。 “看来,西塞尔他做出了一个极为愚蠢而错误的选择。” “他所选定的下一任守岸人继承者,却将会比他自己更早一步死去。” 诺亚的声音平静响起。 他也未曾料到,西塞尔居然会将那枚火种的继承者……就这样主动地送到自己的眼前。 不费吹灰之力,自己便能够将守墓者组织在多年前遗失的那枚火种回收。 至于冰棺中已经失去了枷锁,正在逐渐复苏的旧日死神……相比于能够顺利回收那枚火种而言,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纵然死神重生,但毕竟已经消亡了漫长的岁月——其残存的力量早已经流逝得十不存一,神国的万千信徒更是已经不复存在。 死神要想恢复到鼎盛时期的状态,还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积累……在此期间,守墓者足以对其完成狩猎。 “没想到,你比我所想象的还要愚蠢。” 诺亚注视着面无血色,心脏的血肉上已经结出妖异苞,生命完全被自己所掌握的拉斯特,声音平静。 “原本,倘若你选择假意隐忍,就这样配合我完成登神仪式,将死神的权柄还有神座雏形都彻底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诺亚的声音平淡依旧:“那么,等到你成为了新生的死神,积攒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再选择反水,也许会让我感到更棘手一些。” “却没想到,你连如此短时间的隐忍都不愿意去做,倒是白费了我的布置。” 听着诺亚的话语。 明明就连自己的心脏,都已经被置于了那朵血肉之的掌控之中,整个人的生死都已经悬于了一线之间。 但是拉斯特那苍白的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 他此前从未有过,从未流露过的笑容。 “是啊,假意隐忍,继续蛰伏……将死神的力量继承,或是选择完全释放出死神,引发那位旧日死神与守墓者的战争……这无疑才是最优的选择。” “但是——”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倘若等到那位旧日死神的残念,彻底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拉斯特侧过身子,俯瞰着冰棺中的冰蓝色长发少女。 她紧闭着眸子,俏脸上的神情在不断地变幻着……时而流露出如同君王一般的威严,时而又带着独属于少女的茫然和怯懦,仿佛是陷入了深沉的梦魇。 看着宛若睡美人般的少女,拉斯特的眼眸里闪过了些许的柔和。 “诺亚冕下,您和守墓者……都站在云端之上太久太久了。” “久到,你们已经遗忘了当初身为「人类」之时的感受。” “所以从始至终,在你的眼中都只有守岸人、守墓者、复苏的旧日死神这三方……” “你认为只有这三方有资格坐上牌桌,而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也都是牌桌上这三方冰冷的博弈与利益交换。” “你从未考虑过登神仪式上的第三把钥匙的感受,更从未去问过……” “成为旧日死神复苏的容器,她,是否愿意?” “这具……容器的感受?” 第一次的。 诺亚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冰棺之中,那位沉睡的少女之上。 但是他的目光却依旧漠然,就仿佛园丁看着自己工具箱里的园艺剪那般,那是一样趁手的工具,但也仅仅只是工具而已。 “雄性生物与雌性生物之间……因为腺体分泌刺激性激素而产生的,最为原始的生殖冲动?” “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等可笑的理由?” “没想到诺亚冕下您的生物学知识还挺不错的……看来过往纪元的那些文明科技水平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拉斯特笑了笑:“您确实不会理解,您的同僚们也不会懂……” “毕竟在您的世界里除了切实可靠的利益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梦幻泡影之事。” 他坦然地直视着老人的眼睛:“坦白来讲,我曾经也是这样的人……遗忘了人类的情感,更忘却了人性,只是作为冰冷的机械而活着。” “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存活」这个预设的程式目标而存在——每一次行动都是一次冷冰冰的价值判定,判定为有利于自己生存的事情则去做,不利于自己生存的事情则完全舍弃。” “但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叫做艾弥丝的女孩——” “她告诉了我,人不应该只为了生存而活着。” “「活过」的概念不是等着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断地奔跑,见识形形色色的人与事,完成一切自己想要达成的心愿,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路为止。” “唯有这样,当死亡降临之时才不会后悔,才能在临终前回首往昔时不至于痛彻心扉,而是能够坦然地说出「我这一生已经了无遗憾」。” “曾经的我,并不理解小艾对我所说过的这些话……但是如今,在邂逅了希尔缇娜,遇见了银院长、格蕾、西塞尔领袖、阿克希娅……见过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和物之后。” “我似乎,稍稍有些明白了。” 拉斯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冰棺中少女柔顺的冰蓝长发。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诺亚冕下您口中,由腺体分泌激素而产生的原始冲动……但是我知道,这便是我此刻心中所澎湃的念想,绝没有一丝虚假。” “拼死守护领民的贵族精神,死在自己同伴之前的骑士信条。” “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人与物,为了身后的世界……如扑火的飞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因一个共同的愿望,而由一代代人薪火相传,照亮了漫漫长夜的火光。” “因为憎恨永无止境的悲剧,所以明知艰难困苦、危险重重,也一定要为那不完美的童话,书写上一个我所期望的结局。” 他闭上双眼,右手放在胸口,背对着塔顶高台上那陡峭的崖壁。 “你永远也不可能理解我的观念,就如同我永远也无法认可你们的信条那样。” “或许在你们眼中这是愚蠢到无可救药的选择,但我甘之如饴。” 哗啦—— 风与潮的悲鸣中。 拉斯特的身形向后倾倒,由通天塔的顶部,向着冥渊的尽头跌落。 “所以——” “你们是「守墓者」,而我是「守岸人」” (本章完) 第155章 拉斯特:BOOM(二合一) 第155章 拉斯特:boom~(二合一) 浪潮奔涌,大海有风。 拉斯特直视着已经腾空而起,抵达了高塔顶部与自己视线平齐的诺亚,轻抚胸口,向后倾倒。 他的身形淹没在高空呼啸的暴风里,就这样笔直地向着冥渊所化的虚幻大海坠去。 …… 他想要做什么? 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种下了血肉之种,是生是死已经完全被我掌握在一念之间,却还是要无谓地挣扎…… 或者说,送死? 诺亚的丰饶半身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他便目光一凛。 原本,诺亚还想着以对方身体内的血肉之种为要挟,在将拉斯特完全制服之后,再想办法彻底查探清楚他身上存在的诸多异常。 譬如,为什么西塞尔不让自己的传承者小心地蛰伏起来,而是放任他接触自己,打入守墓者之中成为内应……将那枚最为重要的火种置于敌人的眼皮之下? 这无疑是不合常理的选择——西塞尔作为传奇,不可能连这点最基本的道理都弄不清楚。 不过,看着那从高塔尽头跌落大海的少年,诺亚还是暂时地收敛起了心中的困惑。 无论如何——拉斯特刚才所使用的力量,确实便源自于那枚守岸人所窃取的火种……这是不可动摇,自己绝不会判断错的事实。 将失窃的火种回收,这才是诺亚此行的第一目标…… 与之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优先级顺位要更加的靠后。 “否定了神域的馈赠,也拒绝了吾等所恩赐的永恒不朽。” “作为拒绝恩赐的代价……你的血肉将会化为吾之造物的食粮,结出这世间最艳丽的朵——” 那苍老的手在虚空中轻握。 “所以——” “汝的生命,将于此葬送。” 下一刻。 轰—— 拉斯特全身的肌肤,都骤然变得一片煞白。 万千道植物的根系沿着他的每一寸经脉和血管猛然生长,将他四肢百骸所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都尽数榨取。 然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滴鲜血,皆汇聚在了心脏处。 翠绿的枝叶贯穿了血肉,承载着那朵苞破开了拉斯特苍白的肌肤,在他的心口处微微轻颤,映射着鲜血的殷红。 紧接着。 万分之一个刹那之后。 苞绽放。 在他的心脏之上,盛开出了一朵妖异的血莲。 诺亚的话语并非空穴来风……这真的是世上最美丽的朵。 以生灵的血肉与生命力为养料,如罂粟般盛开,妖艳堕落。 每一滴血液都被剥夺,每一根血管和经脉都破裂而开……拉斯特的全身都失去了血色。 就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般,朝着高塔下的昏黄大海一头栽下。 “又一个……” 看着那在半空中盛放的血色之,诺亚不由道出了轻声的感慨。 “又一个,明明永恒不朽的生命近在咫尺,却不愿意为了梦幻泡影之事而妥协的人类。” 他的脑海中陡然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一些发生在旧纪元中,早已经被掩埋在了历史的长河里……除了诺亚这般守墓者当中的元老之外,已经无人知晓的往事。 曾经,有一位普通的人类出身寒微,从微末之中崛起,历经磨难,披荆斩棘,筚路蓝缕…… 在一个超凡知识传承近乎完全断绝,最强者也不过三四阶的枯竭时代——靠着自己艰苦卓绝的坚持与天赋,一步一个脚印,硬生生地在没有光亮的黑暗时代,凭一己之力走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在不正确的时间,不正确的地点,登临了传奇之座。 甚至,那个人还依据古籍中仅有只言片语的线索……洞察到了守墓者这一古老隐秘组织的存在,并与当时还藏匿于幕后,未曾出世的守墓者组织建立了联络。 他的天赋与心性都是如此的超绝,以至于彼时的守墓者都对其另眼相待,邀请其加入。 而对方也不负众望,迅速地成长,成为了守墓者中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高层人物,甚至有资格执掌组织当中,那枚自神代传承至今的火种。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 当那一个纪元的生命周期即将迎来终结,而守墓者也准备顺应天理,将当前纪元毁灭完成重启循环之时……守墓者当中,却爆发出了一场自创建以来规模最大的内乱。 这场内乱的具体过程和细节早已经被埋葬在了光阴里,无从考据。 内乱最终的结局,便是守墓者完成了对内乱者的镇压,但是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大部分成员都遭受了无法治愈的重创,为了避免随时间流逝陨落而不得不长期沉睡或是自我封印,对于现实世界的影响力大大减弱。 而以那位从微末中崛起的人类为首,所有内乱者都被无情地镇杀,以极为凄惨的死法——但唯独那枚被他所窃取的火种不见了踪迹,并最终在现世流传了下去,成为了守岸人的根基,也成为千年来守墓者心头挥之不去的阴云。 这位从微末中崛起的人族,便是那个盗火者……最初的守岸人。 时至今日,诺亚依然记得那位初代守岸人,那个卑鄙的小偷在带着笑容死去之前,对自己等人道出的临终遗言: “这一次……是我们赢了。” 是你们……赢了吗? 只可惜,你以自己和追随者生命为代价建立起的守岸人……终归也只是南柯一梦而已。 今日之后—— 「守岸人」,便将不复存在。 如此的感慨刚刚升起。 下一刻,诺亚的面色却陡然一变。 第一次的,那苍老的面容之上,流露出了一丝惊诧。 …… 从高塔坠落的半空中。 天穹之下,大海之上。 拉斯特沐浴在疾驰呼啸的狂风里。 他一把扯下了胸口那朵绽放的血色之,殷红的瓣在半空中飘零,仿佛是葬礼上洒落的雨。 在拉斯特的耳畔,有一道清脆的破碎声正在悄然回荡。 他的每一寸血管都已经碎裂,最后一滴鲜血也已经随着那朵血肉之的绽放而流逝殆尽……「血肉萌芽」是丰饶序列的传奇强者才能够使用的绝招,只要是有着血肉之躯的生命,除非同样为传奇,不然在血之绽放后,便绝无幸免的可能。 但拉斯特却仍未死去。 有一道幽蓝色的荧光萦绕于他的周身,将最后一丝微薄的生命力残留在了拉斯特的身上,不让他的生命彻底流逝殆尽,令他保持着最基本的行动力。 【绝望恳求】 【类别:固有技能】 【废墟之上的幻梦,斑驳的碎影……少女自诩为邪恶的怪物,否定过往,否定一切,将自己永远困顿在了没有光亮的梦幻泡影里,在一个个漆黑的无星长夜中,绝望地祈求着光明降临。】 【所以,那位回应了少女的祈愿与哭喊,破碎了虚妄的幻梦,让她挣脱绝望的泥沼再次走向未来的英雄……又究竟来自于虚幻,亦或者是真实呢?】 【技能效果:在持有者处于濒死状态时,拒绝一次死亡。】 【该技能的冷却时间为一次完整的夜世界残响,或夜世界外现实时间的30天】 【该技能已发动,当前夜世界残响进程内无法再次使用。】 【你当前正处于「死亡抗拒」状态,拒绝死亡效果将不再生效,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请立刻寻求治疗】 「绝望恳求」 这是拉斯特在当初与格蕾第一次邂逅时的冻水镇残响中,作为夜世界任务奖励所得到的固有技能。 在处于濒死状态时,概念性地拒绝一次死亡。 也唯有如此从规则层面抗拒死亡的概念性技能,才能让拉斯特硬抗一次「血肉萌芽」的绽放而依然未曾死去。 但是归根结底,这并非是什么能够逆转战局的终极底牌,而仅仅只能说是苟命的手段。 哪怕触发,它也并没有治愈与复原创伤的能力……而仅仅只是短暂地抗拒一次死亡,为拉斯特留下最后的一丝血皮而已,留下最基本的行动力而已。 只要诺亚随手再补上一击,甚至都无需补刀……只需要等到拉斯特自然而然地从万丈高空坠落冥渊所化的昏黄大海,那自万丈高空坠落水面的冲击力,也足以将拉斯特所剩下的这最后一点血皮抹除,将他彻底杀死。 不过—— 即便如此,却也已经足够了。 明明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整个人都血肉模糊,皮肤翻卷,看起来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差别。 可拉斯特却依然在笑,即便他此刻的笑容,相比恐怖电影里的电锯缝合怪也好不了多少。 他的身形沐浴在高空中狂暴的海风里,微微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并拢,然后做了个开合的手势—— “boom~” 下一刻。 滴答—— 滴答—— 承载着冰棺的高台之上,忽然传来了滴答的声响。 就仿佛是,某种倒计时正在被启动的声音。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高塔之上,诺亚的面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伸出手,翠绿的枝条涌动,便要将高台的地面上,一枚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圆型球体从高台上丢开。 那是拉斯特从高塔上坠落冥渊时,似乎是状若无意一般,从衣袖口袋中掉落在高台的物件。 诺亚的丰饶领域曾经完全将这枚圆球体覆盖,但是在他的感知里,却未曾从这枚圆球体上发现一丝一毫生命气息,或是暗藏着魔力的波动。 因此,诺亚也始终未曾对其太过在意,只当做是一件对他毫无威胁的死物。 但是,此时此刻。 那倒计时的滴答声,便是从那枚圆球中传来。 而与此同时。 有某种可怖的波动,正在那枚球体中酝酿,聚集。 这种波动,超出了诺亚过往的所有认知…… 没有生命的气息、没有魔力、更没有神性或是神力的波澜,在未触发时便是一堆堆如同矿石般的死物…… 但当这些死物被激发之时,却以某种难以想象的反应公式完成了连锁,继而酝酿为了湮灭一切的狂潮。 「神圣手雷」 【类型:超凡道具、一次性消耗品】 【稀有度:金色】 【备注:对持有「混沌」、「邪恶」、「污染」、「失序」等属性的目标造成特攻效果】 这是巴尔巴罗萨教授在拉斯特第一次进入秘仪塔的终末夜世界时,因为担心拉斯特可能会卷入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历史大事件,而专门赠送给他的护身道具。 至于它的道具描述,也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湮灭一切」 后来,经过了繁星大学的灰烬院院长阿加莎教授的机械化改造,为「神圣手雷」增加了定时起爆的功能。 这是超越当前第六纪所有人认知的武器……是名为「科技」的力量。 超越了时代,从未在第六纪,或是更久远之前的历史中出现过…… 所以,哪怕明明在后世随便从大马路边抓一个小孩,看到一个会滴滴滴响的圆球就会猜到是定时炸弹,并且直接躲得远远的。 但是,在当前的时代,即便是以诺亚这般古老者的眼界,也对「神圣手雷」的存在一无所知。 因为他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武器,自然也就不可能加以防范……他无法去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小圆球,却让自己的本能产生了极度危险的警兆。 不过,即便如此,在警兆的预感升起的瞬间,诺亚便要有所行动…… 这是一位传奇强者的直感,曾经让他从无数次的战斗中幸存……即便无法理解,但他也下意识地顺从直觉扩张开领域,要将那枚圆球弹飞。 然而,此时此刻。 这一切的一切,却都已经太迟了。 下一个刹那。 链式的反应达到了临界点。 神圣手雷的外壳破碎,无穷无尽的光与热突破了界限,从中逸散而出。 紧接着,源自于神圣手雷的炙热白光,便将高台上的一切—— 无论是诺亚的丰饶化身,还是那座封禁着阿克希娅与旧日死神残念的冰棺都尽数吞没,向着虚无的彼方。 ……………… ps:下一更会尽量早点 (本章完) 第156章 陛下,我来接你回家了(5k4) 第156章 陛下,我来接你回家了(5k4)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只余下了,那溢散出炙热光辉的银白球体。 与此同时……神圣手雷的弹体之中,一个微小的起爆机关被触发。 不论是当前夜世界所处的第六纪,亦或者是繁星大学所在的现世……其实,都与拉斯特前世所在的蓝星有着极大的差异。 这是存在着超凡力量的世界。 古龙、巨人、精灵……乃至于诸神的足迹都有迹可循。 序列长阶、夜世界、夜刃或者说异能,乃至于现世所发明的魔导科技……诸多前世蓝星上不曾存在的事物,更是彰显着两个世界位面规则的分别。 但是—— 即便如此。 正如不论是哪个世界,都存在着名为“人类”的种族—— 没有尖牙、没有利爪、没有足以遨游天际的羽翼,更没有强横的体魄与漫长的寿元……却依然靠着代代相传的知识,从微末中崛起,成为了新时代的主宰。 总有一些最为本源,扎根于世界基底的规则,是不会改变的。 就譬如那个将物质存在于世的「质量」,转化为最为纯粹的「能量」的公式。 这是恒星的构成之理,正是遵循着这样的规则,太阳方才能永恒地燃烧下去。 在拉斯特前世的蓝星之上,利用恒星构成之理所制造出来的武器,被冠以「核武器」之名。 而在此时此刻。 虽然因为魔导科技的存在,表现的形式有所差异。 但是经由阿加莎院长的机械改造,「神圣手雷」之内的构造,便遵循着相同的法理。 在凝结为魔力结晶的魔力海洋中,先是一个魔力因子在术式的作用下悄无声息地崩坏。 然后,崩坏开始了毫无限制的连锁。 由一到二,由二到四。 由四到八,由八到十六…… 失去了约束,失去了限制。 崩坏的连锁,将周围一切的游离魔力因子都席卷入了其中,继而又再度聚合,将质量释放而出。 然后,在炼金术式的作用下。 将崩坏的质量,毫无保留地,转化为了最为纯粹的光与热。 …… 光在奔流,光在咆哮。 正如神圣手雷的描述那般——湮灭一切,摧毁一切。 漆黑的冥渊在刹那间被圣洁的光辉照耀,整片虚幻大海都倒映着粼粼的波光。 “这是……神圣系的能力?” “这种释放出来的破坏性力量,和太阳的波动有些相似……这是西塞尔根据自己的「太阳」序列研究出的新手段?” 注视着眼前奔流激荡的光辉,诺亚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以他身为守墓者的漫长生命,却依然完全无法理解的武器。 明明起初看来,只是一枚毫不起眼的球体…… 但是,当质量在连锁的术式中湮灭,纯粹的能量被释放而出时,却足以让一位传奇为之震颤。 如此不可思议的能量转化效率,在诺亚那横跨数个纪元的漫长生命中都未曾见过,从未在历史当中出现……就仿佛,那是超越了时代,来自于未来的技术。 此刻诺亚唯一可以做出的猜测,便是这种武器也许是西塞尔的发明……因为神圣手雷的能量释放过程,给他的感觉和西塞尔的「太阳」序列有些相似。 不过—— “这种我从未见过的,与烈阳的波动极为相似的古怪武器……” “便是你,便是守岸人和西塞尔最终的底牌了吗?” 在短暂的讶异之后,诺亚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注视着高塔之下,那掀起了惊涛骇浪的昏黄大海,也是拉斯特所在的方向。 通天的高塔塔顶、与吞噬了光芒的冥渊;天穹的顶点、与大地的尽头。 看似近在咫尺,却又相隔着无穷遥远的距离。 那道残缺的人形宛若一片枯黄的落叶,在半空中随风飘零,伴随着飞溅的血与破碎的血肉……却仍未触及渊底的虚幻大海。 “诚然,这种武器的破坏力很强大……再加上其中所蕴含的,与「烈阳」相同的神圣属性,更是那些畏惧阳光的亡魂、血族、邪教徒们的绝大克星。” “倘若是以混沌阵营的邪神走狗、污染物或是不死生物为目标,那么即便对方是传奇,也很有可能遭受重创。” “但是——” “你们选择错了对象。” 丰饶的领域骤然扩张。 一道又一道翠绿色的枝条与叶片在丰饶的领域中悄然升腾,将诺亚的身形庇护于其中。 「神圣手雷」是以太阳这颗恒星的构成之理为原型所制成的武器,对持有「不死」、「污染」、「腐化」、「失序」等属性的目标拥有着特攻效果。 但是,诺亚却并非是那些不死生物,或是邪神走狗、腐化生命体中的一员。 他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是「丰饶」序列的传奇。 而他此刻身处冥渊的这具化身,更是以「原初古树」的一片「起源之叶」作为分身的核心构筑。 倘若直面一颗真正的恒星,真正的太阳……那诺亚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无法掀起便会被恒星的日冕所吞没。 但是,归根结底,这也只是模仿太阳构成之理而制作的一枚武器,仅此而已。 正如自然界中,植物本就是依靠着光合作用而生存,以阳光为养料那般。 「神圣手雷」中所释放的耀阳之光,对诺亚这具本就以原初古树的起源之叶为核心的化身而言,非但无法造成额外的杀伤,甚至还会反过来成为对诺亚的补品。 那丰饶领域所衍化的翠绿色枝条与叶片,沐浴在奔流的光辉里,非但未曾被湮灭,反倒是吸收了阳光的力量…… 愈发地茁壮生长,甚至进一步衍化出了更多的枝条与叶片,宛若一座繁茂的小型森林。 感受着那来自神圣手雷的光辉冲击被自己释放的丰饶屏障所吸收,那股冲击也开始逐渐衰减,变得淡薄,后继无力。 诺亚苍老的面容上,也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轻轻伸手,虚空中忽然洞射出了一条翠绿的藤蔓,向着半空中正坠落冥渊的拉斯特笔直地射出。 便要将那位破碎的少年抓到自己的眼前,好好探究一下他的身体。 虽然不知道之前自己那「血肉之」的完全绽放,为什么没能直接夺走对方的生命。 不过,这一局—— 终归还是自己赢了。 而守岸人,也将成为历史的尘埃,再也无人记得。 但是,就当诺亚的视线跨越万丈深渊,落在了从高崖坠落的人形之时,他的目光却忽然微微一愣。 少年那苍白的破碎脸庞上,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算计落空的紧张与惶恐。 甚至,恰恰相反。 他的脸庞之上,还挂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 他在狂什么? 他在嘲弄什么? 明明你最引以为傲的手段,西塞尔所留给你的最后底牌,都已经被我所完全破解了才对。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诺亚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周遭,那骤然升腾起的异常。 并非是来自于外界。 而是,来源于诺亚自己的丰饶领域之中…… 那原本在神圣手雷的炙热光辉照耀下,正在茁壮生长的枝条、树叶与根系……此刻伴随着神圣手雷的能量波动逐渐减弱,但是它们的生长速度却分毫也没有就此减缓的趋势。 甚至,反倒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将所有沐浴到的阳光都尽数吸收还不够……还要反过来开始榨取本体——压榨诺亚这具丰饶化身之中所贮存的力量,来供给自己那不正常的生长。 如此的变故,完全超出了诺亚的控制。 这是来源于他本体的畸变,无视了诺亚自己的意志与强行掌控。 他的血肉和领域,包括作为他丰饶延伸的藤条、根系、叶片与植株…… 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异常的状态——正在不受控制地分裂,生长,令这具丰饶化身当中所储存的所有力量都在不断地流逝。 在拉斯特的前世,这是名为「癌症」的血肉畸变。 是一旦产生便极难阻止,会让整个身体的细胞都陷入不受控制无限制分裂的漩涡……是无法根治的绝症。 同样,这也是拉斯特用来抗衡诺亚的底牌。 「神圣手雷」本身那仿造恒星所酝酿的能量爆发,因为其阳光属性的缘故,确实无法对诺亚造成太大的杀伤。 但是……正如拉斯特前世核武器最大的威慑力,并非是其落地时的爆炸本身,而是后续的辐射与对范围内一切生物无差别的污染一般。 诺亚那宏伟威严的丰饶化身,此刻却完全陷入了失控的状态,每一次畸变的分裂,都在压榨着他这具化身仅剩的力量,而这般分裂还会将原本正常的丰饶领域也加以浸润,污染,使其成为全新的畸变源头。 即便是以他的传奇位格,这也是极其棘手的现状……传奇的伟力固然强大,但是所能够抹杀的,也得是外来的强敌。 而此时此刻,诺亚的敌人,却成为了他自己……无法分辨,也无法识别,若是要抹杀这一切畸变的源头,便必须得先杀死自己。 甚至,更为可怕的则是—— 诺亚还分明地感受到,自己这具丰饶化身的核心也出了问题。 这具丰饶化身的核心物,那第一纪原初古树的遗物,本该早已经被守墓者组织磨灭了所有残留神念的「起源之叶」上……分明也产生了异常的波动。 被整个丰饶化身的畸变与分裂所影响,那枚起源之叶上,似乎也有新的意志在复苏。 便要以自己核心物的身份,与诺亚自己留在化身上的意志……去争抢这具丰饶化身的控制权。 光辉的狂澜里,翠绿的丰饶领域骤然收缩。 此刻诺亚已经自身难保,他不得不将自己全部的力量与精神,都投入到了镇压自己丰饶化身的血肉畸变,还有与那复苏的第二意志争抢化身的控制权之上。 再也顾不得去理会坠崖的拉斯特,还有其余的一切。 …… 通天塔的塔顶,高台的另一侧。 奔流的光辉激荡起无数个旋涡,将那整座宏伟的琥珀色冰棺都尽数吞没。 与诺亚的丰饶与植物属性不同。 无论是冥渊,还是这座凝固黄昏所化的琥珀色冰棺,皆是属于死神的神力,是死亡之概念的具现。 而那神圣的耀阳之光,恰恰便是死神这般亡者的克星,是完全特攻的对象。 在那炙热的辉光里,无论是凝固的黄昏,亦或者是那永冻的冰棺,皆如同春日里的冰雪般融化殆尽。 冰封万载的冰棺缓缓地破碎,消融。 璀璨而明亮的阳光透过逐渐变薄的冰棺之壁投射入其中,照亮了冰棺之内少女的脸庞。 她那冰蓝色的长发披散在棺柩里,仿佛沉睡了万年的雪女。 吼—— 冰棺中传来了古神愤怒的咆哮。 那是旧日死神的怒吼。 祂察觉到了外界庇护自己的冰棺正在逐渐破碎,以及冰棺之外,那奔流激荡的光辉。 那般光芒,恰恰便是身为旧日残魂,身为亡者的祂的克星。 倘若是在神代的全盛时期……那么别说是区区一枚模拟了太阳之力的神圣手雷了,即便是太阳序列的真神降临,那也只能说是相互克制,死神未必便会落败。 但此时此刻,祂却仅仅只是一缕好不容易方才复苏的亡魂而已。 寂灭了足足数个纪元之久,力量早已经流逝得十不存一,更是还未曾破开封印,连吸收冥渊,取回自己仅剩的那点残留力量都无法做到。 一旦冰棺破碎,那旧日死神的这缕亡魂,便将被外面那圣洁的光辉所淹没,彻底寂灭,绝没有一丝幸存的机会。 死神的意志脱离了少女的身体,也放弃了占据这具为祂精心准备的完美容器。 与近在咫尺的生死危机相比,什么完美的容器,什么以人类之身再度登神的宏图伟业……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虽然曾经是冥府的主宰,君临天下的旧日死神……但是此刻仅剩下一缕残魂的祂,却如同最普通的生灵那般畏惧着死亡,贪生怕死,渴望苟且偷生。 死神的残魂一遍遍地尝试着撞击那道冰棺上残存的禁制和封印,想要离开这即将被圣光所淹没,与坟墓无异的冰棺……但是一缕未曾取回神躯的残魂又能有什么力量,一直无功而返。 最终,死神的残魂仅仅只能被困在冰棺中,眼睁睁地看着那圣光将全部的冰棺都消融殆尽。 咔嚓—— 琥珀色的冰棺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裂口。 下一刻。 炙热的光辉便顺着那道缺口奔流而入,径直地涌入了冰棺之中。 …… 阿克希娅的噩梦里。 明明她的身形正在暴风雪中瑟缩,却依然倔强地张开双臂,维护着怀中那团微薄的火种,不愿意让自己的珍贵记忆与自我被夺走。 就在这时。 一道明亮的阳光,照亮了少女的眼眸。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只看见自己的周遭,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风雪,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歇。 就连那无边无际,吞噬了光芒的黑暗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漆黑的穹顶忽然破碎开了几道缺口,有明净澄澈的光辉透过那黑暗穹顶上的缺口映射而下,照在了她冰蓝的长发上,映射出了琉璃般的光彩。 暴风雪与黑暗的主人。 那个童话故事里自己的前世……想要借助自己的身体复活,想要夺走自己的自我,更想夺走自己与拉斯特全部珍贵回忆的邪神。 祂是,从自己的身体上离开了吗? 阿克希娅的心头升起了些许的茫然。 漆黑的穹顶上,那一道道裂缝开始愈发扩张,更多的阳光涌入其中…… 最终,整片天幕皆破碎为了漆黑的碎片,仅余下无限的光芒从天穹坠落,也照亮了这座永夜之上的雪原。 想要占据自己身体的古老亡魂离开,阿克希娅也从沉睡中苏醒。 在睁开眼帘,回归现实的刹那—— 她便看到了自己所身处的冰棺,还有冰棺外那炙热的神圣辉光。 残留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也让阿克希娅明白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我是要……死了吗。 她望着眼前消融破碎的冰棺,还有那灼眼异常,让她感到极为不适,仿佛是自己天敌一般的圣光,心中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不过—— 能够保留着自我的意志、也保留下那份与拉斯特的……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只属于自己的珍贵回忆。 以阿克希娅、以海伦的名字,而非复苏的死神这一身份死去。 只要如此……自己便已经足够满足。 她张开那双黛紫色的美眸,注视着那破开冰棺奔流而入的光辉之洪流。 等待着神圣的烈阳之光,将身为死神血裔的自己所净化……那死亡降临的刹那。 但是—— 也就是在这时。 阿克希娅看到了冰棺之内,自己的手中正紧握着的一枚,仿佛国际象棋般的棋子。 那是最初的最初,拉斯特登上高台开始查看冰棺之时,往冰棺之中沉睡少女的手心,所悄无声息塞入的一枚棋子。 这件事情发生在拉斯特初登高塔之时……再后来又发生了诸多异变与变故,因此自然无人注意到这琐碎的细节。 【替身棋子(王)】 【类型:超凡道具、一次性消耗品】 【稀有度:紫色】 【道具描述:一对「王与车」棋子,使用双方在手握这对棋子时,能够使用「王车易位」。】 【「王车易位」:将「替身棋子(王)」的持有者,与「替身棋子(车)」的持有者位置互换。】 这是,夜世界的超凡道具? 阿克希娅怔怔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棋子,感受着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复苏。 下一刻。 少年的声音忽然借由那枚棋子,在整座冰棺中回荡。 阿克希娅至死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的主人。 “生命乃是终结之物。” 少年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却又仿佛相隔着一整个世界。 “生命,是累积痛苦的巡礼。” “但是——” “我想,那属于笼中鸟女王的童话……” “绝不是,死与断绝的故事。” “所以,阿克希娅同学……”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不——” “海伦陛下。” “我来接你,回家了。” (本章完) 第157章 在故事的尽头 童话的终点再相遇(6 第157章 在故事的尽头 童话的终点……再相遇(6k) 漆黑的天空之下,冥渊所化的大海之上。 拉斯特沐浴在轰鸣的狂风里,他的手中,一枚实体的棋子悄无声息地出现,然后被他紧握在手心。 那是国际象棋中「车」的棋子,与阿克希娅的手中,那枚代表「王」的棋子相呼应。 这对棋子也是当初在拉斯特进入纪元残响之前,与巴尔巴罗萨教授的「神圣手雷」一起,由银院长所赠送的礼物。 在国际象棋的规则中,存在着一种特别走法。 可以同时移动己方的王和其中一只车,把王向车的方向平移两步,再把该车越过王,停在王旁一格…… 通俗一点来说,便是将「王」与「车」的棋子,在棋盘上的位置进行交换。 这是每一场棋局中,对弈双方都仅仅只能使用一次的限定着子法。 是唯有当「王」陷入被万军围困的绝境之时……以牺牲一枚「车」为代价,将王棋转移到安全位置的弃车保帅之法,也是每一位棋手最后的底牌。 而此时此刻,落在了现实之中。 当这座名为冥渊的舞台,还有舞台上的一切……无论是演员还是演出的过程,都完全按照拉斯特所预想的推演,分毫不差地进行到了预设的节点之时。 拉斯特也终于亮出了他的这张底牌,身为棋手的底牌。 在呼啸的风里,他的嘴角微动了一下: “王车——” “易位。” …… 明明是极其轻微,仿佛随时都会被狂乱的流风所吞没的言语。 但是,在这句话语道出的刹那。 不论是正从高塔塔顶坠落冥渊的拉斯特,亦或者是冰棺内刚刚从沉眠中苏醒的阿克希娅。 他们紧握着的手心,那两枚平淡而不起眼的国际象棋棋子,皆在此刻爆发出了无比灼眼,无比炽烈的璀璨光华,甚至盖过了由神圣手雷所引发的光之狂澜。 两人的身形皆同时消失在了虚空里,又在刹那间重现。 只是,当他们的身形再度重现之时。 拉斯特与阿克希娅的方位,已经被完全地对换。 阿克希娅正身处即将坠落下冥渊的低空,而拉斯特那道残破的身影则出现在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冰棺之中,与那缕疯狂的死神残魂同处一地。 正如国际象棋规则里,「王车易位」最原始的含义那般—— 以士兵与战车的牺牲……让被万军围困的王脱离险境。 …… 高空之中狂风猎猎,阿克希娅那冰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凌乱异常。 她便身处在拉斯特刚才的位置,下方不远处便是汹涌滔天的虚幻大海。 按照正常下坠的速度,她本该早已经坠入那昏黄的海洋之中。 但是,此时此刻,却有无数个虚幻的浪拍打在半空中,化为了凝固的黄昏。 将阿克希娅轻柔地承载着,不让她继续坠落。 这是冥渊对阿克希娅亲和的体现。 作为旧日死神的血裔,阿克希娅的身体里本就流淌着死神之血,与眼前的冥渊同出一源,那片昏黄色的大海感应到了她的存在,自然而然地对她产生了共鸣。 而在阿克希娅身旁狂乱的流风里,还残存着从那位少年伤口上溅落的破碎血。 但是少年的身形,却已经不复存在。 只余下了,那本在狂风里敞开的陈旧书册。 即便是在坠落的高空里,但阿克希娅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本凌乱的陈旧书册。 这是一件遗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名为《银翼年代记》的童话书,也是阿克希娅一直以来所珍视无比的瑰宝。 虽然现在想来,她的母亲大约也是那位旧日死神为了复苏自己而安排的后手,但唯独这本在那座昏黄宫殿中陪伴了她数百年时间的童话书,阿克希娅绝对不会认错。 在那座被夕阳染红的山崖之上,阿克希娅将这本自己所最为珍视的童话书,以回礼的方式,交给了拉斯特。 却没想到今时今日,拉斯特却以「王车易位」的方式,将那本童话书又一次归还。 疾风吹拂。 书册在风中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开始不断地翻页……直至,那空白的尾页。 而此时此刻。 在原本空白的书页上,溅落的殷红鲜血,却被勾勒为了清晰分明的文字。 这是阿克希娅记忆中所不存在的部分……是用鲜血所书写的,在《银翼年代记》大结局之后发生的故事—— 当男女主角在森林的深处建立起了一座小小的木屋,度过了一段幸福宁静的婚后时光之后,变故突生。 故事的女主角,其实是百年前曾给大陆带来灭世浩劫的古老邪神转世……只要存在于世,便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瘟疫和灾厄,让千万生灵死去。 而如今,那位邪神的意志正以少女的身体为容器,在她身上复苏……将属于她的意识与人性一点点地吞噬殆尽。 在一阵痛苦的纠结与挣扎后,那位作为男主角的少年选择求助于教廷,想要借助教廷的力量,将妄图复苏的邪神杀死。 只是—— 如此做的代价,便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那位出生于偏僻的边境乡镇,梦想着成为冒险家的少女……也将被神降的威光,连带着复苏的古老邪神一起磨灭。 为了心中的正义,为了世界的安定,那位梦想成为骑士的少年,必须用尽两人在游历世界的旅途中所学会的各种凶狠技能,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女孩。 这是最顺理成章的结局,为了万民的安危,为了世界和平的大义,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体,是无比正确的,任谁来也指摘不出任何问题的选择。 但是,在正常的normal end之外,却还存在着另一个选项,另一条线路。 以生死为筹码,让自己与那位古老的神明,站上赌桌。 以己身替代那位少女,让复苏的邪神残念更换宿主与容器,转而寄宿在自己的身体之中。 …… 哗啦。 哗啦。 童话书,被呼啸的流风悄然翻到了血色文字的最后一页。 紧接着,童话书之上,忽然闪烁起了耀眼的光辉。 那光芒是鲜艳的赤红色,就仿佛是书页上凝固成文字的鲜血燃烧了起来,散发出了灼眼的光华。 【未写完的童话书】 【类别:纹章礼装】 【介绍:这本名为《银翼年代记》的童话书,是那枚名为海伦的少女的珍宝,也亦承载着笼中鸟一般女王的全部遐思,憧憬…… 还有笼中鸟,对于那位为她打开了窗户,帮她得见了牢笼之外梦幻风景的少年……所萌芽而出的,朦朦胧胧的恋情。 即便后来,笼中鸟与少年的舞台剧落幕,少女知晓了一切的真相,少年与少女的邂逅并非命中注定,而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剧本。 而她自己也并非是海伦,而是阿克希娅,是一位为了演出效果而服用了失忆药物,饰演舞台剧女主角的演员。 但「童话是假的,爱却是真的」。 起源于虚假谎言的故事,却未尝不能结出真挚的果实。 即便时至今日,少女也依然对这个有些幼稚的想法如此地坚信,如此地希冀着……】 【不知为何,在这本童话书的大结局之后,还有着数页的空白】 【就仿佛,还有着未竟的故事,等待着后来者去书写一般】 【礼装效果1:当血液滴落童话书的扉页之时,虚幻的故事将化为真实的风景。】 【礼装效果2:未知(纹章礼装补全后解锁)】 经由夜世界的认证,这本陈旧的童话书,已经被升华为了纹章礼装。 而此刻,那童话书的书页上,如鲜血般燃烧的光焰,便是这件纹章礼装的技能—— “将虚幻的故事,化为真实的风景。” 这是与言出法随无异的技能,也是仅仅只能够动用一次的伟力…… 只要符合最基础的叙述逻辑,有着如此发展的可能性,那么童话便将成真。 于是—— 随着未竟的童话被续写。 冥渊之中,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现实,也被加以干涉和修正…… 命运的洪流产生了微小的涟漪……然后,开始向着那童话书中的走向分歧而流动。 将虚妄之物,具现为了切实可见的真实风景。 …… 通天塔之上,冰棺之中。 目睹着那圣光的洪流消融了冰棺,便要将其中的一切所抹除。 那道死神的残念……却忽然察觉到冰棺之中,原本那具流淌着人与神之血的完美容器突兀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陌生的男性人类。 这对旧日的死神而言,就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这具新出现的人类身体,固然并不像之前自己所精心准备的容器那般,本就流淌着自己的死神之血,与自己的残魂完美兼容,一完成融合便能够直接继承昔日死神的全部权柄与力量。 但是—— 与之相对应,这却也代表着这具身体并未经受过「死神」序列的改造……自然,也就不会被拥有着神圣属性的圣光所特攻。 将这具人类之躯选定为新的容器……这便是此时此刻旧日死神能够保全自己的最佳方法。 再也顾不得去考虑先前的那具完美容器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而拉斯特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冰棺之中。 和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无异,那缕死神的残念径直侵入了拉斯特的身体之中。 下一刻,圣光便将整座冰棺所吞没。 …… 当光辉洪流彻底散尽的时刻,那座宏伟的冰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只余下了,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 淡淡的莹白光芒在他的周身萦绕,却始终未曾侵入他的身体之内。 「沉默失格·凋零石子」 在用「愚人的图书馆」,将巴尔巴罗萨教授的这一夜刃加以复刻使用之后,神圣手雷的爆炸,确实未曾伤及他的身体分毫。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三枚翠绿色的棱形水晶在他的右手悄然浮现,然后被他一把捏碎。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则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药剂瓶,被他毫无保留地径直灌入了自己的口中。 希尔缇娜曾在深蓝港中对他使用,让拉斯特那在服用了兽用兴奋剂之后千疮百孔的身体……吊住了最后一口气的「瞬间治愈水晶」。 以及各种繁星大学之中由药剂师或是超凡者使用夜刃制作……用以应急治疗的炼金药剂。 早在此次进入夜世界之前,拉斯特便早已经计划好了这场恶战,因此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各种治愈药剂……或者说是游戏里的红瓶血药。 此刻被拉斯特不加节制地一口气使用,刹那之间,他的周身都充盈起了浓郁到难以想象的生命气息。 治愈水晶瞬间粉碎,化为了万千翠绿色的晶莹破片,落在了拉斯特那被「血肉之」的绽放而弄得千疮百孔的身体上。 恍惚中他看到了水波的涟漪,拉斯特感觉自己沐浴在温暖的泉水里,全身伤口都传来了酥痒的触感。 在这般不计代价的疯狂嗑药之下,拉斯特那生命力的流逝停滞……宛若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不再飘摇,伤口也开始了缓慢的愈合。 硬生生地从「绝望恳求」被发动,只剩下了最后一丝血皮的濒死状态中,给强行挽救了回来。 不过,此时此刻。 比起正在逐渐复苏,被治愈的身体。 那舍弃了阿克希娅,而是将拉斯特选定为新容器,直接侵入了他的灵魂深处的旧日死神残念,方才最为致命。 在灵魂的深处,由精神世界所化的虚幻海洋之中,那来自旧日死神的侵蚀已然开始。 便要侵吞掉拉斯特的意识与灵魂,让自己成为这具容器的新主人。 这是古神与凡人的博弈,失败者将失去一切。 只是,在将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初步治愈,恢复了最基础的行动能力之后,拉斯特却并未去理会精神世界中那如海潮般袭来的死神残念。 他仅仅只是走到了高塔的边缘,崖壁的尽头。 然后,垂下眼眸。 望向了崖壁之下,那片昏黄色的大海。 或者说,阿克希娅所在的方向。 …… 天空与大海。 高塔与深渊。 他们的视线跨越了无穷遥远的距离,隔着轰鸣的风与潮相望。 这是跨越了三年的对视。 三年前,少女是乐园的主宰,冥府的女王……而少年则只是她身旁的一名侍者。 而三年之后,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但是唯独黑发少年的那双眼神却仍未改变,澄澈透亮,仿佛明净的星辰。 与当初两人邂逅之时一般无二。 在见到了那本未竟的童话书上所书写的续篇,在见到了拉斯特那熟悉的眼神之后,阿克希娅便明白了一切,也知晓了一切。 “为……什么。” 她那苍白的唇微微颤动。 “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原本被夜世界规则所压制的记忆复苏之后,阿克希娅早已经明了一切。 这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演出而已。 两人的一切……无论是最初的邂逅,那在夕阳下宫殿里的初见。 亦或者是后来的种种,都不过是源于高高在上的夜世界,那一次恶趣味的玩笑而已。 他们是一场舞台剧中扮演男女主角的一对演员,戏幕起,戏幕落……皆是源于那早已经被书写落定的编剧剧本。 而演出结束之后,演员们自然也该收场,回归原本的生活。 抛开那因谎言而生的种种以后,拉斯特与阿克希娅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繁星大学中,在银院长的引荐下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仅此而已。 这样的关系——根本不值得拉斯特此时此刻,那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 “为什么……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阿克希娅的困惑,拉斯特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也极为罕见地流露出了几分茫然。 他自己同样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换作是那个深蓝港里,在时间的循环中浑浑噩噩地如同机械一般,仅仅只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活的少年,那确实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一个与自己并没有任何实际利益牵连的他人,而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 若要按照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进行「利益判断」的话,那他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无疑是极为愚蠢,收益为负的选择。 “因为……对你的感谢吧。” 拉斯特看着那被虚幻浪所承载的少女,道出了轻声的回答。 “即便我们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起源于谎言和巧合,但若非是作为男主角,亲身经历了一场由你所编织的童话……” “那我也许永远也无法明白,当初小艾对我所说的一切。” “更没法找回,我在深蓝港的三百年时间里所失去,被遗忘掉的那些东西。” 他轻轻地将手抚摸在自己的左心口,那是血肉之绽放的位置,即便经过了无数治愈水晶和炼金秘药的治疗,此刻却依然残存着一个巨大狰狞的伤痕。 而拉斯特便这样将指尖触及那狰狞的伤痕,感受着自己那透过皮肤和血肉传递而来……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心跳。 “在过去,因为憧憬回忆里那个女人的笑容……也为了给逐渐崩坏的自我寻找一个锚点,我将守岸人的理想视为了救命稻草,不择手段地将其抓住,当成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但是,那只是因为憧憬,因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所进行的无意义模仿而已。就好像孩童总喜欢效仿大人的衣着与举动……却从未知晓这些行为背后所蕴含的含义。” “此前的我,便如那些效仿大人的孩童一般——只是个「守岸人」的模仿者而已,宛若套用公式一般将守岸人的信条当做自己的教条,当做存在的意义……却从未真正去理解,「守岸人」的真谛。” “而现在——” “我似乎,稍稍有些明白了。” 他微笑了一下:“「活过」的概念不是在狭小的笼子里等着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断地奔跑。” “而守岸人的意义,也不是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飞蛾扑火一般地去送死。” “确实,最开始是因为孩童对大人那不明缘由的憧憬……但是归根结底,这还是萌芽自每个人心底的愿望——” “想要终结那个延续了六个纪元的可悲宿命,将这个地狱般的世界推翻的愿望。” “将希望与火种托付给后人,相信后继者的力量,并为之不断努力,乃至付出生命的一代代前人的念想……” “若是没有你的话……那我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一切,而是继续如一个孤魂野鬼般活着。” “所以,如果一定要为我做的这些事情找一个理由的话……” “那么,便当做是我对你帮助我理解这一切的回礼吧。” 拉斯特的声音稍稍放缓。 “另外,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童话故事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我发自内心地希冀……并且憧憬着这样的想法。” 因为,若非如此的话…… 那以现在自己收集到的种种线索来看——迦南,还有小艾,也都将不复存在。 就如同在阳光里消逝的泡沫与幻影那般。 除了「爱」以外,什么也没法留下。 如此的念头只是在拉斯特的心中一闪而逝,未曾说出口。 他的眼眸中闪过了诡秘的银色,俯瞰着虚幻大海中的阿克希娅。 而在窥秘之眼的视野中,冰蓝色长发少女的身形已经笼罩在了轻薄的夜色里,正在一点点地淡化,被从这个世界剥离。 阿克希娅作为黑夜旅者,本就在夜世界中停留了过久的时间。 而此刻她终于脱困,恢复了自由……来自于夜世界的规则之力,便要将这位逾期停留的黑夜旅者从夜世界中退出,回归现实的世界。 “所以——” “阿克希娅同学。” 拉斯特微微笑了一下。 “就让我们在故事的尽头、童话的终点……” “再相会吧。” 他的话语刚落。 如同薄纱般的夜色,便将少女那窈窕的身形轻柔地遮掩,直到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158章 人与神的战争,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第158章 人与神的战争,从来都是不死不休(5k) 冥渊轰响,风与潮起落。 昏黄大海上波涛汹涌,掀起了如同山岳倾倒般的巨浪。 拉斯特站在高塔之上,注视着崖壁下的虚幻大海,看了许久许久。 直到在那薄纱般的夜色与起落的浪里,已经再也看不见那位流淌着人与神之血的少女身形之时,他才缓缓地转身,从冥渊之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然后,拉斯特重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座通天塔的塔顶,那不断波动的丰饶领域与畸变扭曲的枝与叶上。 “童话故事的女主角已然归还现世。” “那么,接下来我所要做的——” “便只剩下,那最后的收尾了吧。” 他的声音与神色平静依旧,宛若亘古不变的幽潭。 但是—— 与此同时。 在拉斯特灵魂的根源,那由心象所具现而成的精神世界之中,却全然是另外一幅风景。 原本只属于拉斯特自己的心象世界,此时此刻,却沾染上了一抹漆黑的污浊。 那是极暗的漆黑,吞噬了一切光芒,就这样将拉斯特的精神世界所尽数笼罩……然后,那抹漆黑正在从外界一点点地侵蚀,腐化,便要腐蚀掉拉斯特的心灵障壁,将那抹至暗的漆黑侵入他的精神世界之中。 正如当初在冰棺中沉睡的阿克希娅所做的噩梦那般——永暗的天穹,还有极寒的暴风雪…… 而当暴风雪将火种的微光彻底吞没之时……拉斯特的人格与全部的自我,也将被一同抹除。 这是来自于死神的腐化,是那位旧日死神残念所发动的侵蚀,也是拉斯特所必然面对的结果。 当他以「王车易位」的方式,将那位身陷囹圄的女王从必死的险境中解救而出,帮助她脱离了夜世界,回归了现实之时——等价的交换便已然发生。 而等价交换的代价……便是拉斯特以「车」的身份,去承担「王」所面对的一切因果。 作为人神混血,完美容器的阿克希娅已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拉斯特,便成为了那道死神残念最后的救命稻草…… 除了占据眼前人类的身体,将拉斯特化为新的容器以外,祂也已经别无选择。 轰—— 灵性的世界中,古神的残念化为了漆黑的海潮,不断地拍打在少年的心灵壁之上,烧灼出了一个又一个虚无的空洞。 这是从一开始起,便注定了并不公平的对决…… 这毕竟是死神的神念,即便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沉睡与衰退,纵使只是一缕破碎的残魄,却也绝非是寻常的人类能够抗衡的。 那是至高的古神,曾经于遥远的神代登临云端,俯瞰凡世数万年的时光,彼时的人类在祂们的眼中就仿佛牧场中被圈养的牲畜。 在那由数万年漫长生命所铸就的宏伟意志面前,寻常人类满打满算也不过数十年,不到百年的回忆与自我意志卑贱得好似尘土。 就如同那些受到了瘟疫的污染,保留了全部的记忆,却失去了人性……沦落为只为了施虐而活的野兽,邪神走狗的铁十字那般。古神的污染侵蚀腐化人类灵魂,就像大马力的压路机碾碎碎石那样简单。 胜负的天平早在赌局开始之前,便已经彻底倾倒向了神灵的那方—— 而唯一仅剩的公平,便是双方所押上的筹码是对等的,失败者将失去一切,无论神与人。 咔嚓—— 咔嚓—— 灵性世界之中,发出了一声声龟裂的鸣响。 那是旧日死神的残念侵蚀拉斯特的心灵壁后,在经历了漫长的腐蚀与侵染之后,于那道心灵障壁上留下了一道道龟裂的裂痕。 侵入眼前这位陌生人类少年心象世界的过程,漫长到有些超乎旧日死神残念的想象。 作为昔日的古神,祂也曾在人类的群体中播撒过信仰,也曾用污染的手段发展过自己的信徒……但是,却从未遭遇过如此激烈的抵抗。 寻常人类的心灵壁在一位神祇的神念面前,本该如同纸一般脆弱,弹指可破才对。 唯有完成了生命本质的蜕变,登临了传奇之座的人类强者……原本缥缈不定的精神力才能够升华圆满,具现为精神海洋,可以从更高维度俯瞰自己的灵魂与心灵。 一般而言,也唯有传奇强者才能够拥有短暂抗衡神念,不被瞬间感染腐化的可能性——如果说传奇之下的超凡者在神明的眼中和蝼蚁无异,那么传奇位阶,便代表着其不再是弹指可灭的蝼蚁,而是拥有了立足于神明面前的资格。 但是,此时此刻死神残念所侵入的这具容器……抛开了从自己身上窃夺的权柄之后,其真实的位格,也不过是四五阶而已。 明明并非传奇,但是侵入心灵的过程却异常艰难,他的精神力已经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像传奇那般,具现为了精神海洋,真实的心象世界。 不过—— 即便如此,侵蚀终究也已经完成。 一旦突破了心灵壁之后……自己便能够侵入其心象世界,直接干涉其的记忆与心灵。 只要是人类,那么便一定会存在着人性的软弱,心灵上的缺陷,这一点即便是传奇也不例外。 因此,虽然过程显得艰难了一些……但当侵入完成之后,自己只需要以这些弱点为突破口,便能够一点点地将对方的自我摧残殆尽。 正如不久之前,阿克希娅所经历的那场噩梦一般,那场梦魇,便是死神一点点侵蚀她自我的过程。 如此的意念在古神的残念中一闪而没。 而紧接着,属于人类少年的心灵障壁也终于被完全突破。 世界壁发出了脆弱的呻吟,继而破碎,散落为了无数四散的光点。 死神残念终于突破障壁,进入了拉斯特的心象世界。 然而,紧接着。 神念之中,那思考的涟漪……却在刹那间停滞了。 身为神代的古神,死亡的主宰,冥府万千亡魂的王——旧日死神曾经见证过无数的精神世界,心象风景。 这些精神世界的主人出身于不同的种族,有强有弱,其中甚至不乏真正传奇的心象。 但是,死神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的风景。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心象世界—— 裂开了巨大裂隙的地面,崩塌的建筑,带着炙热烟尘的热风,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 那是一片荒芜的残骸,名为「迦南」的小镇废墟。 远处的地平线上,跃动着燃烧的火焰。 晦暗的天空中,布满着无数遮天蔽日的巨大齿轮,齿轮间互相嵌合,正在缓慢地回旋着。 这是一个如同炼铁厂般的世界,除了那赤色荒野上的小镇废墟、还有那晦暗天空尽头缓缓回旋的巨大齿轮之外……便再也空无一物。 死神残念的行动忽然停滞了……那原本预设好,准备寻找拉斯特心象中人性的弱点,并针对弱点进行腐化和侵蚀,对拉斯特的意识加以蛊惑的计划,此刻却凝滞在了起点,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正常的,拥有着知性的人类,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欲望。 就譬如男性的欲望,所想要的东西无非那么几种——或是富可敌国的财富、或是君临天下的权势、再或者是俯瞰众生的力量、倾国倾城的美人。 而女性也是同理,想要变得美丽,想要永葆青春,想要真挚幸福的爱情…… 这是人类的共性,即便是登临传奇,也无法规避掉这些欲望。 当然,大部分人都学会了如何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欲望,不将自己的贪婪和想要的东西直白地表露而出。 只是,在精神世界,在具现出心灵本源的心象风景当中……那些平日里人们费尽心思遮掩的欲望,却都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化为清晰可见的具象物。 同样,这些由欲望和情感而生的具象物——也便是人类的软弱之处,是死神残念所想要寻找,能够被加以利用的弱点和缺陷。 但是,在拉斯特的心象世界中,却并没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除了赤色荒野上,那座荒芜的废墟之外,他的精神世界中再无他物。 遗弃了人类的欲望、也失去了对于世俗情感的认知—— 只余下了那晦暗天空的尽头,布满了整片天穹,互相嵌合,缓缓回旋着的巨大齿轮。 这便是拉斯特一直以来的心灵世界,在深蓝港那三百年的时光里所铸就的心象风景。 精神的齿轮缓缓转动,心灵也如同炼铁厂的炉心般熊熊燃烧—— 由齿轮与炉心的连锁,驱使着这具空洞的躯壳,还有名为拉斯特的人生,如同机械一般活着。只为了,那个名为「守岸人」的预设目标。 除此之外,他的心灵便再也空无一物。 所以那位旧日的死神,当然没法像之前侵蚀阿克希娅那般,以人性的缺陷为突破口将拉斯特的意志抹除。 靠着齿轮运转的机械,除了废墟之外便空无一物的世界……从这样的心灵之中,又怎么可能寻找到人类的软弱? 【炼铁之心】 【类别:固有技能】 【永无止境的同一日,循环往复的时间,这对人类而言并非恩赐,而是最绝望的诅咒。再是真挚的感情,炽热的理想,在漫长的光阴面前也终会腐朽,劣化,最终化为虚无的尘埃。】 【如齿轮般运转的精神,其可谓嗤笑的铁心。】 【所以,支撑着这具破败不堪的躯壳前进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技能效果:你的灵魂抗性提升50%,以你为目标的污染,腐化,蛊惑,精神操控,催眠,读心类能力效果将大幅衰减,并对使用者造成反噬】 这个由夜世界所赋予少年的固有技能,与其说是任务的奖励…… 倒不如说,是对于他内心世界最为切实的写照。 极黑的死神神念矗立于赤红色的荒野上,却极其罕见地陷入了停滞。 祂消耗了海量的神念方才侵入了拉斯特的精神世界,想要在其中寻找到对方的破绽,最终却一无所获。 “感到很意外,对吗?” 巨大齿轮的回旋声里,少年的话语自晦暗的天穹尽头传来,在整片赤色的荒野上回响。 “居然有人类的心象世界,能够残缺荒芜到了这等地步,简直就和植物人无异……” “但是,正因为破败到空无一物……所以才恰恰无从下手,无法如预想的那般,摧枯拉朽地占据这具躯壳,化为供您复苏的容器。” 少年轻叹了一口气:“坦白来讲,自己的心象残缺成了这副样子,我也有些无奈。” “如果要怪的话,那就去怪您在神代的同僚,那个在大陆上制造出了铁十字瘟疫的家伙吧。” “就是那位铁十字所尊崇的邪神,害得我的精神世界变成了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铁十字……” 极为罕见的,死神的残念做出了回应。 至高的神祇是不会与蝼蚁对话的,之所以会做出回应……是因为在这缕神念的判断中,拉斯特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超凡者,而是如传奇一般,拥有了与自己对话的资格。 古神的声音如同青铜器的交戈:“「被缚者」?” “汝与祂存在交集?” 虽然已经陨落了数个纪元,但是借由自己在冥渊和乐园中所留下的后手,死神残念还是能够大致知晓大陆上所发生的一切。 而制造了铁十字瘟疫的元凶,便是名为「被缚者」的古神。 在第一纪,那个遥远的神代,被缚者与死神,皆是登临了神座的伟大存在。 只是时过境迁,伴随着神代消逝,诸神的时代终结……死神选择了主动寂灭,企图以人类的姿态重生,而「被缚者」则选择藏匿于了炽天之槛上维系自己的存续。 “制造了铁十字瘟疫的邪神,名为「被缚者」吗?” 拉斯特的话语微微顿了顿,这倒是他此前未曾了解过的隐秘。 果然这些从神代存活至今的家伙都是活着的知识库,随便泄露出来一些,便是后世禁忌的隐秘。 “是啊,我被那个倒霉玩意杀过几万次……至于被铁十字瘟疫所感染,被邪神的意志侵蚀心灵的次数,就更加多了,多到数不胜数。” “那个家伙污染了我太多次,也腐化了我太多次——为了抵抗那份污染,我不得不将自己的心象与精神世界改造成了这般破败的样子。” “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在铁十字的感染下维系住心智,保留下完整的自我。” “所以要怪的话,就怪你的那个同僚吧。” “祂为我演练了太多次被侵蚀心灵的过程,多到已经久病成医,或者说产生了耐药性……” 拉斯特的话语平静依旧:“虽然很想再和你多聊几句,不过看来诺亚老登的化身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似乎就要镇压住自己的血肉畸变了。” “所以,为了让我能够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旧日的死神阁下……差不多你得准备去死了。” 听闻着少年那平淡的话语,心象世界之中,死神残念忽然迷惑了。 紧接着,祂听到了齿轮嵌合的轰鸣。 心象世界的世界壁,那晦暗的天穹上,原本被死神残念所打破,侵蚀而入的裂隙悄然地愈合,收拢。 然后。 轰—— 凛然的风压切割大地。 那是由心灵铸就的刀刃,伴着吹拂荒野的疾风飒踏而至。 身为被神祇盯上的猎物,被残念所选中容器的人类少年,此刻却将自己的灵魂,还有全部的心象都锻造为了千锤百炼的刀刃,向着旧神的残念挥落。 死神忽然明白了过来。 所谓合格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场。 不止是祂将拉斯特视为了自己的猎物,从一开始起,拉斯特也在算计着这缕死神的残魄。 星杯与圣杯都被归还于阿克希娅,并从这方世界中消失…… 而失去了死神力量的倚仗,本体仅有四五阶的拉斯特……面对摆脱了血肉畸变的困扰,脱困而出的诺亚,便再无掣肘的手段可言。 所以拉斯特必须将自己的残魂所一同吞噬,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重新掌握冥渊的力量,将整个冥渊,整具死神残躯化为自己的主场。 并借助整座冥渊的力量,去抗衡,牵制脱困的诺亚。 此前拉斯特心灵壁障上的裂痕,并非是被自己所侵蚀突破……而是他主动放开的限制,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其目的,便是引诱死神的残魂主动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自己的心象之中。 既断绝了死神残念的退路,也断绝了自己的退路。 这是自断后路的抉择,也是最为凶险的赌局。 他们是被囚禁于牢笼中的困兽,没有了退路,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无论是哪一方,所能做的唯有厮杀,唯有向彼此挥舞刀锋,用尽一切手段去杀死对手,直到咬碎敌人的喉骨。 胜利者将获得双方的一切,而失败者则将化为胜者口中的残渣,连尸体都无法留下。 人与神的战争…… 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本章完) 第159章 与我,同坠深渊吧(二合一) 第159章 与我,同坠深渊吧(二合一) 高塔的尽头,少年的身形矗立在凝固的黄昏里,他的剪影在黑色背景中仿佛石刻的雕塑。 虚幻的冥渊化为了海潮,拍打在那通天的巨塔上,碎裂成了昏黄色的浪。 咔嚓,咔嚓—— 那真的是岩石开裂的脆响,从拉斯特的身体内部传来,在整片空旷的塔顶回荡。 他的体表龟裂出了一道又一道昏黄色的裂痕,将他的身躯变得残破不堪,但随即那些裂痕又悄然愈合、再开裂……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这般开裂与愈合的循环便往复了成百上千次。 拉斯特的身体并不像阿克希娅那般,本就流淌着死神之血……相同的神血让她能够在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情况下,便完美地收容古神全部的权柄与力量。 他只是最普通的人类,而此刻拉斯特体表所不断浮现的裂痕……便是他以卑微的人类之身去承载至高的古神意志,所必须承担的反噬,每一次破碎和愈合便是一次改造的过程。 就像是一具残缺的瓷器,因为超出了容纳的极限而一次次地破碎,但又被某种宏伟的力量强行将碎片聚拢、愈合,复原为了完整的人形。 只余下了那具破碎的瓷器上,一道道仿佛用劣质胶水所强行缝合的裂痕—— 正如他在深蓝港中随着时间而不断加剧流逝的回忆,以及那赤色荒野的心象世界里破败不堪却仍然存在的,名为「守岸人」的理想。 同时,那一道道破碎的昏黄光晕,也是拉斯特的精神世界中,凡人与古神的灵魂相互侵吞,互相残杀过程的具现。 在黄昏的光晕彻底占据这具躯壳之前,没有人知道这场精神世界中战争的结局。 …… 明明心象世界中正爆发着无比激烈且凶险的灵魂交战,但此时此刻现实世界的高塔之上,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余下了丰饶枝叶扭曲疯长的声音,还有石刻雕塑那不断绽开裂痕的龟裂鸣响……混杂在狂乱的风与潮中,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那丰饶植株的生长声音方才悄然停顿。 所有生根发芽的植株,那宛若一座小型森林般的繁茂枝叶在刹那间收束,然后完全归为了一体。 血肉的畸变、细胞无限分裂的连锁被强制性地断绝……只余下了那位从繁荣森林中走出的,如同园丁般的老人。 丰饶化身的面部,诺亚的脸色明显苍白了几分。 先前那由辐射而生的血肉畸变和分裂连锁……纵使是以他身为守墓者的眼界,也从未见过类似的手段。 最终,他不得不如同癌症患者切除肿瘤一般,强行将自己所有遭受了畸变污染,也即是被「癌细胞」所感染的所有丰饶魔力都尽数割除。 如此,方才强行遏制住了那失控的细胞分裂连锁。 而诺亚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具丰饶化身上所残存的力量,已经仅剩下了不到一半。 但是,即便如此—— 即便为了镇压畸变的污染消耗巨大,残留的丰饶之力不过小半,甚至就连要想维系住传奇的位格都有些勉强。 但是,用来杀死眼前同样被旧日死神的残念所侵蚀了精神,先前还遭受了血肉之重创的拉斯特……却也已经足够了。 繁茂的枝叶涌动,翠绿而充盈着生机的丰饶领域悄然扩张。 诺亚一步步向前。 直到,他走到了高塔的尽头,注视着眼前被黄昏所凝固,体表不断破碎出裂痕的黑发少年。 “拉斯特。” 诺亚平静地开口,道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的口吻称呼眼前的人类少年,并非是以高高在上的传奇俯瞰普通超凡者的视角,而是以相对对等的姿态。 “不得不承认,你的所作所为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 “以不过四阶的人类之身……却能够同时算计我与旧日死神残念,将我这具传奇位格的半身,都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 “我必须收回先前对你的评价——” “西塞尔选定你为自己的继承人,并将那枚火种传递给你……这并非是愚蠢的抉择。” “你的心性与行动力,足以配得上他的继任者之名。” “只是——” 诺亚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 “你终归还是太傲慢了,正如你的前辈西塞尔,还有历任的守岸人那般傲慢。” “身为这盘棋局三方里的最弱者,本该谨小慎微地见机行事,但你却做出了最狂妄的举动,同时向我和旧日死神宣战。” “倘若你选择与我们之中的任何一方虚与委蛇……优先挑起我与那位旧日死神残念的内斗,自己再在夹缝中求生,坐收渔翁之利的话——” “那也许,整场棋局的走向,乃至最后的结果都将被改写也说不定。” 诺亚看着少年宛若石塑般定格,不断开裂又愈合的躯体,缓缓伸手。 翠绿的光华在他的指尖凝聚。 然后,诺亚一指点向了拉斯特的左胸口,便要将他那残破的心脏彻底击穿。 但是—— 诺亚手指的动作,却定格在了半空中。 轰—— 那原本陷入了凝滞状态的昏黄光晕,却在这一刻暴走了起来。 在虚空中具现为了一只黄昏的巨手,紧紧地握住了诺亚的那根手指。 高崖下,那本来稍稍平复下来的冥渊,也在骤然间沸腾了起来。 虚幻的水幕冲天而起,仿佛幽暗的冥河,自天顶的尽头倒悬而下。 然而,面对如此的变故,诺亚的神色却依旧平静。 “重新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还能够短暂地调用整座冥渊的力量,将死神残躯上残留的神力化为己用。” “也就是说——” “与死神残念的厮杀,也是你占据了上风。” 诺亚的话语平淡地响起。 “以人类至多不过数百年的人生阅历,所凝聚的灵魂与意志……居然能够在被侵蚀入自己心象世界的前提下,胜过自神代生存至今的古神残念。” “不得不说,你又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倘若被那具旧日的死神残念侵入了心象世界,展开了双方都没有退路,唯有吞噬掉对方灵魂才能够获胜的困兽死斗。 那纵使是诺亚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即便因时光和长眠而有所残缺,但对方毕竟是真正的古神……而诺亚虽然身为守墓者,拥有着如同神灵般俯瞰尘世的视角,但他也不敢笃定自己的灵魂中,便百分百没有了任何能够被死神残念突破的弱点和缺陷。 不过,越是如此。 诺亚便越是有些好奇,拉斯特如此行为的最终目的—— 选择同时挑战守墓者与旧日死神,主动将最弱小的自己,置身于了最危险,对于自己最为不利的处境之中。 这无疑是愚蠢的选择,即便守岸人的立场注定与守墓者水火不容——但是守岸人却与旧日的死神不存在着根本性的冲突,本不用这么早便直白地撕破脸皮。 先前他以为这单纯只是拉斯特的愚蠢顽固,可纯粹的愚蠢之人是不可能将这具传奇半身逼到这般狼狈处境的。 拉斯特如此做,必然有其原因……但诺亚思前想后,却无法理解拉斯特如此行为背后的动机。 凡是存在着生命的生灵,皆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这是由生命演化史所诞生,是铭刻入每一个生物骨髓里的基因——无论是路边不起眼的小草,亦或者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在「趋利避害」这一点上都不会有分毫的差别。 可是拉斯特却违背了这一定律,在看不到任何实际收益的前提下,放弃了原本安全的登神……而是用这种同时得罪两方的方式,将自己置身于了危险的处境之中。 “所以,你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呢?” “这样的行径,对你来说真的有意义可言吗?” 苍老的话语在半空中飘荡,这只是诺亚低声的自语,他没有期望仍在与死神残念在心象世界中交战的拉斯特,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问题却得到了答案。 “当然有意义了……诺亚冕下。” 残缺的音节在塔顶回响。 那是拉斯特的话语,但与过往那清澈的声线相比,此刻他的声音却沙哑无比……混杂在高崖的风声与潮声里,就仿佛是从冥府归来厉鬼的嘶鸣。 “与死神暂时的虚与委蛇,乃至各退一步进行谈判,这固然是更安全的选项……但是这样做,却也代表着死神所遗留的一切,乐园也好、冥渊也罢,都将继续存在下去。” “即便这一次的登神仪式,死神的复生被我阻止了。但只要死神所遗留的那些事物还存在于世,那么若干年后,乃至于下一个纪元……总归会有第二波,第三波人觊觎死神的神座。” “届时,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终将再度重演。” “而阿克希娅她也必将坠入新的轮回,或是作为登神必要的钥匙之一,或是作为复生的人神混血躯壳而存在——永远也无法摆脱她作为「容器」的宿命。” 拉斯特原本俊美的脸庞此刻却苍白无比,就像是风化的陶瓷,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每一次开口,都会有血肉的碎片从他的脸庞剥落,带着余烬般的苍白尘屑。 “而我做这些事情的意义,便是将死神的残念,还有他所留下的一切……冥渊也好,乐园也罢,还有那万千的亡者都彻底埋葬。” “因为,唯有这样,阿克希娅她才能从宿命的轮回中挣脱,不再作为「死神的完美容器」,「登临神座的最后一把钥匙」……” “而是,以一个正常的,普通的人类女孩身份活下去。” …… “就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 “为了一个甚至连你的恋人都不算的女人……便让自己身陷这样的险境?” 诺亚注视着身前少年那残破的人形,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所以说——” “我果然还是理解不了守岸人。” “理解不了你们不明所以、毫无意义的坚持。” “更理解不了,那宛若梦幻泡影一般,明明可以舍弃,却被你们主动背负在身上的重压,名为理想和使命的枷锁。” 轰—— 诺亚的话语未落,翠绿的光华便在刹那间闪耀。 笔直地穿刺入了少年那残破身形的胸口之中,然后绽放。 这是诺亚的攻势,凝聚了他这具化身全力的一击,属于传奇的丰饶之力在拉斯特的身躯内爆发,便要将他的一切生机尽数湮灭。 在短暂的交谈之后,诺亚便明白了自己无法理解眼前之人的想法,正如拉斯特也同样无法理解诺亚那样。 事实上他们也无需彼此理解,守墓者与守岸人的立场,本就是水火不容,至死方休。 在不久之前,拉斯特确实以一种诺亚所无法理解的方式,从血肉之的绽放中留下了一命。 所以,这次诺亚吸取了先前的教训。 如果复活一次的话就再杀一次,复活百次的话就再杀他百次……直到将构成眼前人类少年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超凡因子都尽数湮灭,化为焦炭,那什么复生与保命手段都再也不可能生效。 翠绿的锋刃贯穿了拉斯特的心口,属于传奇的伟力破碎了黄昏,将冥渊的力量一点点地湮灭。 即便自己这具化身的力量为了镇压血肉畸变而消耗了大半,即便拉斯特从死神残念那继承了冥渊的掌控权,亦是死神残留的绝大部分神力…… 但诺亚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拥有着绝对的主动权。 这就是名为传奇的威严,对于非传奇超凡者那无法逾越的碾压差距……唯有传奇才能抗衡传奇。 即便拉斯特使用如此多的手段削弱诺亚,又利用冥渊强化己身。 但最后的结果,也只不过是拉斯特拥有了在自己面前多坚持几秒钟,多蹦跶几个来回的能力而已……对于最终的战局结果,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然而,被诺亚的锋刃贯穿了身体,感受着自己的生机一点点地湮灭。 拉斯特却未曾做出任何反击的举动。 “没错……” 少年那沙哑的嘶鸣声再度响起,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鬼。 “确实是不明所以,毫无意义的坚持,诺亚冕下。” “所谓「守岸人」,本就是一群为了追逐梦幻泡影,而主动戴上名为理想的镣铐,背负名为使命的枷锁的……傻子而已。” 他那如幽潭般死寂的漆黑眼眸中,忽然亮起了淡淡的微光。 “不过,也正因为背负了这些沉重的,足以将人压垮的镣铐和枷锁……” “所以,才不能输。” 轰—— 冥渊轰响,黄昏的长河倒悬。 死亡的冥河化为了赤金色的锁链,在虚空中具现为了一道囚笼,将诺亚的身躯牢牢地囚禁在了原地。 紧接着。 诺亚看到眼前少年那漆黑的眼眸里,忽然有一枚微小的银白色符文浮现。 然后,开始了极为缓慢的旋转。 那是某种诺亚从未见过的东西,计算符文里有无数0与1的字节在流淌。 波涛的起落在刹那间止息,只余下少年那金属的声音在风与潮中回响。 “与我——” “同坠深渊吧。 (本章完) 第160章 拉斯特:老婆的夜刃用着就是顺手 第160章 拉斯特:老婆的夜刃用着就是顺手 冥渊的尽头,通天的高塔上。 诺亚被昏黄冥河所化的赤金色链条囚禁在了原地,有些不解拉斯特这最后一搏的用意。 在吞噬了死神的残念后从对方身上所继承而来的,那对于冥渊,还有死神残躯神力的掌控权……这是拉斯特最后的底牌,也是他唯一能够和诺亚略略抗衡的筹码。 然而,拉斯特却将自己仅剩的资本,都化为了这道束缚诺亚的链条。 虽然短暂地约束了诺亚的行动,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杀伤效果。 而等到拉斯特的生机被丰饶之力所湮灭时,这道失去了力量来源的冥河囚笼自然也将散去,再无效用。 诺亚能够察觉到,此刻拉斯特眼中那正在缓缓旋转的银白符文,应当是某种能力,他也许发动了某种后手。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先前那散发出如烈阳般光辉,甚至因辐射而让自己产生了血肉畸变的武器,必然已经是西塞尔所准备的最后底牌……哪怕西塞尔身为传奇,也必然消耗极大,准备一枚便应当已经是他的极限。 倘若西塞尔真的为了拉斯特而消耗太多自己的力量,那另一侧的破碎海岸战场上,便必将一溃千里,西塞尔作为守岸人的领袖,不可能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 而除了传奇馈赠的武器之外……又有什么样的后手,才能够让一位四五阶的超凡者杀死一位传奇? 然而,紧接着。 诺亚便看到,拉斯特的手中,一枚精致而虚幻的苍银色钥匙,忽然悄无声息地显现。 银白的金属粒子跃动,汇聚在了那枚微型的钥匙上,不断构筑出了全新的机械构装。 然后,那枚钥匙一般的事物,就这样笔直指向了诺亚的身形。 在被那枚苍银钥匙所指向的刹那,诺亚感觉到自己这具丰饶的半身,似乎被某种莫名的气机给锁定了。 翠绿的光芒涌动,丰饶的领域骤然扩张,弥散了整个冥渊……诺亚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用自己的丰饶领域找出那锁定的源头。 但无论他再怎么尝试,最终却一无所获。 …… 与此同时。 【核心引导组件——「天之钥」已锁定目标】 【亚空间巡航用魔导装具——识别代号「剑鞘」,变轨成功。】 【发射姿态调整完毕】 【天顶之剑,弹药装填确认,自检完成——】 【空间辅助定位符文——二次验算完成】 【开始进行坠落轨迹计算……】 拉斯特的眼前,一道又一道湛蓝色的数据流正在疾驰而过。 这是「天之钥」中所内置的计算符文,正实时给予拉斯特的反馈信息。 这是希尔缇娜同父异母的皇妹,那位拉斯特素未谋面却久仰大名的第二王女奥菲丽娅,借由灰烬院院长阿加莎教授之手,所交给他的武器。 也是「禁忌目录0-13·天顶之剑试做型」的核心引导组件。 这是以传奇强者为假想敌的神话武装,更是拉斯特这一次带入夜世界之中的最大底牌。 早在圣典开始之前,拉斯特便提前利用压缩在天之钥所属次级维度之中的机械组件,完成了「天顶之剑」的基础构建和提前布置。 而此时此刻。 旋转的计算符文中,那万千道繁杂的信息流,皆汇聚为了唯一正确的结果—— 【轨道运算完成。】 【误差验算完成,轨道校正完毕。】 【禁忌目录武装自校验已通过。】 然后—— 【夜刃原典「无限之剑」已装备】 这是希尔缇娜的夜刃,被秘仪塔的禁忌目录评定委员,认定为拥有在希尔缇娜本人未曾登临传奇之时,便足以威胁到传奇的潜力……是真正「禁忌」级的夜刃。 而在突破了冻水镇的灾厄残响,并帮助希尔缇娜了结了关于芙兰的执念之后……拉斯特与希尔缇娜的羁绊等级,也终于来到了第五等级。 此时此刻,拉斯特所要使用的,便是「战车·希尔缇娜」这张卡牌在突破了羁绊五后所最新解锁的原典—— 天顶之剑这种机械武器,之所以能够被拉斯特顺利地带入夜世界中,正是因为繁星大学灰烬院研究出了绕开夜世界规则的方法,为天顶之剑这样的机械构装武器,额外赋予了「纹章礼装」的属性。 而既然同时拥有着「纹章礼装」与「剑」的特性。 那么,其自然也就能够被希尔缇娜的「无限之剑」夜刃所驱使。 于是—— 万分之一个刹那后。 “真名,解放。” 少年沙哑而破碎的音节在整座冥渊回响。 并非是第六纪所通用的亚兰语,而是来自太古洪荒的神代语言。 这种语言早已经在第六纪失传,但是好巧不巧……作为守墓者的一员,诺亚恰恰便出生于第一纪,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个辉煌的神话时代,自然也能够知晓这句话语的真实含义—— 那是「天谴」的意思。 名为「天顶之剑」的天谴。 “天谴?” 他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古老的词汇,不理解拉斯特为什么会知晓神代的语言。 从刚才诺亚利用丰饶领域感知到的波动来看,拉斯特应当是使用了那枚传承自守岸人的火种,并利用其中存储的原典,复刻使用了某个夜刃。 只是什么样的夜刃,才能够让此时此刻的拉斯特反败为胜? 如此的想法刚在诺亚的心头闪过。 他猛地抬起了头。 凭借传奇的直觉,诺亚预感到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明明听不到声音,却能感受到那灼热的光亮。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分明感觉到被某种东西锁定,但自己遍布了整座冥渊的丰饶领域都未曾察觉到其由来。 因为从始至终,那锁定自己的事物都并非来自于冥渊内部,而是来自于冥渊之外,大地之上……在那遥远的天穹尽头。 下一刻。 冥渊破碎。 赤色的天顶之剑撕裂开冥渊的穹顶,贯穿了整片昏黄的大海。 化为了炙热而璀璨的星光,向着诺亚的头顶笔直地坠下。 (本章完) 第161章 这一局,是我赢了(5k4) 第161章 这一局,是我赢了(5k4) 破碎海岸线,距离守望尖塔足足百里之遥,远离了所有人类城镇、聚集地的荒芜海岸。 西塞尔站在遍布着嶙峋礁石的破碎海岸上,注视着眼前波涛起伏的海潮。 阴沉的穹顶与没有光亮的墨色海面,在远处形成了一张漆黑的帷幕。 与百年前守望尖塔建立,西塞尔第一次站在破碎海岸线上眺望无尽海域时的风景一般无二……数千万吨的海水吞噬了光芒,无尽的黑暗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而在迷蒙的暗黑幕布下,则蛰伏着无数不可名状的诡异与禁忌。 但在西塞尔年幼时,他记忆里的大海并不是这副模样的—— 它本该蔚蓝无垠,站在甲板上便能感受到那温暖的海风拂面,阳光洒落在起伏的浪尖,就仿佛金色蝶群翩翩起舞。 彼时的大海对人们而言是神秘而富饶,等待被开发的新世界,一条条船只载着以桶计数的葡萄酒和干粮从港口起航,厚重的船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甲板上回荡着水手们豪迈的歌声。 远洋航船在大海上开辟出了新的航道,凯旋的船长与水手们被赋予了荣誉的勋章,而这些航线也成为连接世界各地诸多国家的脉搏,推动着彼时那个蒸蒸日上的人类文明不断向前。 但在名为铁十字的大瘟疫于深蓝港爆发后……这一切便都不复存在。 原本照耀海面的万里阳光被吞噬、诡异与禁忌的生灵在无光之海中悄然酝酿、海图上原本安全的航线也变得十死无生,只得不断地被废弃……连接世界的航道也就此一同断绝。 那是第六纪文明的转折点。 自那之后,那个回忆里闪闪发光,文明繁荣发展,开拓进取的时代便已经被埋葬,再难追忆。 仅剩的幸存者们只能被困顿于狭小的安全区域中,再也无法发展,不能与其他聚集地互通有无……人们惴惴不安地蜷缩于黑暗里,等待着那没有光亮的未来。 而如今,那些蛰伏在无光之海深处的禁忌生物,还有那长久以来都隐匿于历史帷幕之后的隐秘组织「守墓者」……却连人类这最后的苟且与和平都不愿意给予。 想要将最后的破碎海岸防线,以及第六纪人类文明那最后的脉搏断送。 西塞尔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属于传奇的浩瀚精神力,以这位不修边幅的老人为圆心,向着天空与大海,向着所有的方向弥散……并缓缓探查着,那黑暗帷幕中所蛰伏的禁忌。 轰鸣的潮声里,传来了宛若风暴般宏伟的呼吸声,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遥远的天穹尽头,隐约有鲜血的腥臭味传荡……那是铁十字这种拥有着人类智慧与外表,却以施虐为乐的野兽所独有的味道。 而在星界的夹缝里,则能够隐约感受到那翠绿的丰饶生机。 渐渐的,西塞尔的神情变了。 他望向海岸线尽头的目光变得年轻了起来,长眉微挑,身形挺拔。 “无尽海域深处的两尊禁忌生物……还有铁十字族群中的那位王……都是些老朋友了啊。” “足足四位传奇。” “西大陆中,所有还保留有行动能力,能够干涉现世的传奇战力……此刻都汇聚在破碎海岸了吧。” “没想到我在你们守墓者的心中,居然配得上如此的阵仗,还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回应西塞尔话语的,是远方天空中缓缓显露出身形的,如同园丁般的老人。 并非是冥渊之中,那具由「原初古树」的「始源之叶」为核心制作的丰饶半身,而是守墓者传奇诺亚最为切实的本体。 这是来自于守墓者和守岸人的两位传奇,时隔三年的又一次面对面相遇。 他们的上一次会面是在乐园王城市郊的山崖上,只是彼时他们都还各自带着格蕾与拉斯特这两个拖油瓶,因此只是稍稍试探一番便各自退去,未曾真正地全力交战过。 而此时此刻,无论是西塞尔还是诺亚都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两个拖油瓶的限制。 「太阳」与「丰饶」的领域在大地与海洋间扩散,相互碰撞,海面也随之激荡起了滔天的巨浪。 “西塞尔,你毕竟是一位真正的传奇……而且你还是当初吾等组织中,那位窃取火种的叛徒的继任者,持有着那枚从神代传承至今的火种——夜刃「愚人的图书馆」。” “根据吾等在历史帷幕之后的观察记录,自从继任了守岸人,也真正接过了那枚火种传承之后,你已经有足足百年的时间,未曾全力以赴地出手过。” 诺亚的话语很平淡,古井无波:“对于你,无论再怎么高估,再怎么做足准备都不为过。” “是吗?” 听着诺亚的话语,西塞尔的嘴角,忽然勾勒出一抹笑容: “虽然喊来了一大堆帮手。” “但是在我看来,你自己却好像有点肾虚啊?” “即便你有在强行掩饰,可你的精神力……分明就不在全盛状态,而是衰弱了半数。” “是分出了一半的精神力,用来制造一具同样达到了传奇位格的半身了吗?至于化身的用途,让我猜猜……” “是为了拉斯特,还有冥渊中的旧日死神,对吗?” 诺亚不由微微皱眉。 自己切割半数精神力用来制造分身这件事被西塞尔看穿,诺亚其实并不意外。 那毕竟是持有着「愚人的图书馆」夜刃的存在,经过了漫长时光的补全,那个图书馆中所记载的原典早已经森罗万象……包含了世上几乎所有的领域,所有的能力类型。 而这其中,自然也很可能包含能够看破自己伪装,发现自己精神力衰弱本质的情报类能力。 但是,注视着眼前这位守岸人领袖的脸庞,诺亚却隐约感觉到了些许的异样……与守墓者档案上所记录的西塞尔的不同之处。 西塞尔刚才的言语,轻佻欢快地有些不像一位孤独守望了破碎海岸数百年的垂暮老者,反倒更像是一位朝气蓬勃的青年。 “一位未曾被炽天之槛限制,且刚刚复苏,实力不到全盛时期百分之一的古神,确实是吾等不容放过的机会。” 诺亚点了点头,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对旧日死神的觊觎。 “不过,不论冥渊那里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破碎海岸之战的结局。” 诺亚注视着西塞尔:“你特意避开了守望尖塔与那里的人类城邦,而是将这一战的地点选在了这里……便是因为知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想要坦然地赴死,以免牵连那里的守岸人组织和聚集地的人类吧。” “只是,很可惜,这注定只是徒劳而已。” “等到你战死之后,失去了你的庇护……你组织里的那些下属与幸存的人类,即便无需传奇亲自出手,哪怕仅仅是那些普通的铁十字与兽潮,便足以将他们碾为齑粉。” 园丁般的丰饶传奇微微摇了摇头:“吾等被窃取的火种将会物归原主。” “而「守岸人」的名字,也将从这个世界上消亡……与第六纪的文明一起,成为历史的尘埃。” “所以说,诺亚……你又为什么会产生,我是来乖乖闭目等死的错觉?” 西塞尔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将诺亚的话语打断。 “游击战术,听说过吗?” “你真觉得如果我铁了心想要逃走的话,就凭你们四个传奇,便能够阻挡住我吗?” 西塞尔的肩背刚挺,视线环顾四周,那清澈的目光中却同时透出了雄鹰的睥睨与雄狐的狡诈。 “你也说了,我可是「愚人的图书馆」的继承者。” “愚人的图书馆中的原典包罗万象——逃跑、藏匿、伪装、隐藏、变装、易容……拥有你能够想到的一切。” “如果我想的话,即便你们将整个大陆化为焦土,翻了个底朝天……你们都不可能追上我,更杀不死我。” 他的双眸幽深,仰望诺亚,还有他身后的天空与大海,海面之上那狂暴的疾风都在西塞尔的视线中逐渐止息。 “甚至恰恰相反,既然你们追不上我,杀不死我……那我便会成为你们的附骨之疽,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身为「愚人的图书馆」的主人,无需后勤支援,也无需补给,我一人就是军队,一个人就能做到几乎所有的事情。” “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们将不得不面对一位如影随形的噩梦之敌……我在暗而你们在明,我确实没法战胜你们的合力,但是你们的族群和势力却都将永日不得安宁。” “而你们则最好祈祷从此往后,永远都不会一个人或者一头兽独行,永远也不会有受伤虚弱的时候……因为届时等待你们的,便是我的猎杀。” 丝毫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掺杂在凌厉的暴风里,如同刀割般席卷天空与大地。 极为明显的—— 不论是海洋深处的禁忌生物、还是远处天穹中夹带着血腥气息的铁十字之王,那爆发的气机都稍稍停顿了一下。 身为守墓者的一员,诺亚或许不用对西塞尔的威胁太过在意——守墓者的每一位成员都是货真价实的传奇,而且藏匿于历史的帷幕之后,一般不会有单独行动陷入虚弱被猎杀的机会。 但其他三尊传奇则不同,无论是兽潮的皇者,海洋深处的禁忌生物,亦或者是铁十字之王……它们都有着自己的族群,在一位铁了心要进行猎杀的传奇面前,它们的族群皆不堪一击。 感受着自己所招徕同盟的退缩,诺亚的眉头更紧锁了几分。 他也未曾料到,西塞尔居然会直白地道出这样的威胁。 身为守岸人——西塞尔再是强大,也必定会被守护人类,守护文明的使命而拖累。 这是诺亚,还有守墓者选择发动这场传奇之战的大前提。他笃定了西塞尔不会放弃破碎海岸的防线,更不会逃跑。 而倘若西塞尔真的狠下心来放弃整个守岸人组织,也放弃整个大陆上残存的人类聚集地,孤身一人蛰伏起来伺机报复的话……那攻守的形势便将在瞬间逆转。 “西塞尔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若是真的能够狠下心舍弃这一切,那他也就不会出现在这……” “诺亚,你真以为,我是只要被歹徒挟持住了人质,就会任你予取予求闭目等死的傻子吗?” 西塞尔的话语又一次将诺亚所打断。 “在斗鸡博弈,或者说胆小鬼博弈中,选择退让的唯一结果……便是在最终一败涂地,失去一切。” “如果在我战死之后,守岸人与第六纪的文明都将不复存在,被兽潮与铁十字所覆灭,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什么都无法剩下的话……” “那选择死战到底就并非是值得歌颂的牺牲精神,而仅仅只是毫无意义的浪费生命。” “选择逃跑,保留下有生力量,才是我身为守岸人领袖的最优选择。” “只要我还存在一日,那么守岸人便会存在一日,不会倒下。” 西塞尔狂放的声音在海面上飘荡。 如果说此前的他,就好像是预感到了死期而独自离开象群寻找象冢,亦是自己坟墓的老象……那么此刻的西塞尔则更像是刚刚入主狮群,步入了鼎盛期的雄狮。 就像是回到了他刚继任守岸人之时那般,正值壮年,不似年轻人那般青涩稚嫩,又不像老人那般暮气沉沉……无论是身体,力量,经验,技巧都处在最巅峰的全盛时期,一言一行间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自信。 “而我之所以出现在破碎海岸,也并非是为了等死……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 “去确认,我所选中的继承人,还有往后的道路……究竟,是否值得我去托付未来。” 他的视线微微转移,眺望向了某处遥远的海面。 那是乐园王城,或者说冥渊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西塞尔所为自己选择的这处战场,相比于数百里外作为守岸人总部的守望尖塔,反倒是距离乐园的王城更近。 紧接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抬起了头,望向那遥远的天穹。 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天穹之顶,西塞尔的眼眸中,悄然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释然。 “影仆……不,莎罗娜。” “看来,当初与你所许下的约定,终于能够完成了。” 他的自语消散在狂乱的海风里,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 海面的另一侧,诺亚的本体看着西塞尔那突然抬头望天的举动,有些不解他如此做的缘由。 但是,很快。 数个呼吸之后。 破碎海岸中的所有传奇,皆理解了西塞尔此举的原因。 在这一刻,无论是丰饶的传奇,亦或是海洋中禁忌的巨兽、铁十字的王者……每一位传奇的生灵都微微抬眸。 然后,便看见了那远天之上,坠落而下的天谴。 五位传奇的领域碰撞,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悄然间冻结。 所有的传奇都只是沉默地抬头,注视着那道漆黑天穹上,星辰坠落的轨迹。 这是以引力为弓弦,自这颗星球的近地轨道之上所发射的流星之矢—— 跨越了近地轨道的真空,穿透了大气与云层,超越了魔网与物质位面法则的束缚。 撕裂空气,掀起风暴。 自天穹之上坠落,宛如灭世的赤炎,血色的流星。 然后—— 笔直地,没有丝毫偏差地命中了目的地的所在。 贯穿了大地与岩层,却仍未止歇…… 那枚赤色的流星便这样粉碎了地壳,继而继续向下—— 向着更为遥远,更为深层次的地方。 世界的里层,虚无的深渊。 …… 无法理解,也无法解析。 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在场所有传奇的认知范畴。 这是操纵星辰的伟力,是「凝固的神罚」,足以将弱小的传奇抹杀。 是唯有那个遥远到已经难以追寻的神代,处于全盛时期的真神,才有可能达成的伟业。 但如今的所有古神都已经被囚禁在了世界外侧的炽天之槛中,本身状态便极差不说,透过炽天之槛向现世降临力量更是有着极大的限制,能够施展的影响已经十不存一。 在现如今的世界上,又有谁能够达成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那真的只是一颗凑巧被引力所捕捉,凑巧坠落于那里的流星? 如此的困惑浮现在破碎海岸的每一个传奇心头。 但诺亚的思考,则更深入了几分。 那道赤色的流星所坠落的方向——分明是乐园王城下的冥渊,还有自己分身的所在。 是那位旧日的死神复苏了?可是那道流星上分明没有一丝一毫死神所特有的死亡气息。 不过,紧接着,诺亚便再也顾不及去思考那枚流星的含义。 因为他赫然发现,在那枚流星坠落大地的短暂怔神中……西塞尔的身形,居然已经从破碎海岸之上消失了。 仅余下漆黑的天空中,一道道被某种夜刃强行撕裂开的空间裂痕,正在缓缓地愈合。 …… 冥渊的渊底。 一切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太过苍白。 在瞬息之间,冥渊上方的岩层便轰然破碎。 星球的地壳,此刻却仿佛是鸡蛋壳那般脆弱不堪。 而在突破了岩层与地壳,那道悬顶的神罚却仍未止歇。 贯穿了旧日死神那庞大的遗骸,贯穿了由死神之血所化的昏黄大海。 然后,抵达了冥渊的最深处。 声音消失了。 紧随其后消失的是色彩。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仅剩下那喷涌而出的炙热星芒。 光在奔流。 光在咆哮。 奔流的光辉激荡起无数个旋涡,将整座乐园王城,整个冥界之国——还有那支撑着乐园存在,如国家般庞大的死神遗骸与冥渊都尽数吞没。 在通天塔的尽头,那奔流的光辉里—— 诺亚看到了自己的下方,浸泡在昏黄大海中的拉斯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仿佛嗫嚅般地颤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也或许是因为那道破碎的人形早已经油尽灯枯,失去了发声的力气…… 但诺亚还是凭着传奇的感知力,从对方的口型中辨认出了他的话语: “诺亚冕下,看来……” “这一局,是我赢了。” (本章完) 第162章 我到底都忘了些什么 第162章 我到底……都忘了些什么 “诺亚冕下,看来……” “这一局,是我赢了。” 此时此刻,诺亚的眼中,那道身体已经支离破碎的少年身影—— 竟与许多年前,他曾经亲眼目睹的,那个带着笑容死去的初代守岸人,那位窃取火种的卑鄙小偷相重合。 明明不论是双方的身份还是处境都截然不同,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他们却都说出了完全相同的话语—— “这一局……是我赢了。” 是你们……赢了吗? 自己即将被摧毁的仅仅只是一具化身而已,而当初那位初代守岸人所将要被剥夺的,却是自己真实的生命。 如此的利益天平,任谁来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出判断。 可是,那位最初的守岸人却依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带着不似虚假的,幸福的笑容。 …… 在瞬间蒸发的昏黄海水里,诺亚的丰饶化身之上,那构成其存在的每一个细胞和魔力因子,都悉数暴露在灼热的冲击之下。 翠绿的光华升腾,这是传奇位阶的丰饶之力,便要将那些在冲击下湮灭的细胞强行修复治愈……但治愈只是刚刚完成,随即又再度被湮灭。 如此寂灭和复苏的过程在一刹那间循环了千百万次,几秒钟内,残存的丰饶之力便被迅速消耗殆尽,令作为这具化身核心的那枚「根源之叶」逐渐枯萎,发出了濒临崩溃的警报。 但被本体所切割了精神,用以操控这具化身的名为诺亚的灵魂……此刻却只是默默注视着那寂灭的瞬间,就仿佛全部的身与心都被那眩目的光辉夺去了一般。 有些许破碎的,早已经被他遗忘的回忆,在刹那间于诺亚的脑海中重现。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远到足足跨越了数个纪元……彼时的诸神们还能够行走大地,人类也未曾真正成为世界的主宰。 那是对人类而言最黑暗压抑的时代,只能作为神话种族的附庸们……在诸神们毁天灭地的神战中苟活着。 也许在神战时,神话种族交手时的一道不起眼的余波,便足以摧毁一整个人类部落。 但是,在那段岁月里,从彼时不起眼的一个部族中,却走出了一位无名且愚钝的人类。 他认为既没有尖牙和利爪,更没有强大的施法天赋与漫长寿命,血脉异能的人类……若是要与那些强大的神话生物们相抗衡,便唯有仰仗知识的力量。 即便最初的时候,所传递的知识不过是几句不值一提的经验总结、譬如狩猎的技巧、譬如草药的配方、再譬如生火的法门。 可是,只要能代代不息地传承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明史的进程……在一代代人手中加以完善、补全、填充。 那么,终有一日—— 刚萌芽的幼苗也能够成长为参天大树…… 而起初微渺的星火也将化为燎原的火光,把整个世界点燃。 于是—— 在那个无名之人的带领下,人类发现了能够成为超凡者的序列长阶、也发现了与古龙的龙语魔法、血族的魅惑魔眼天赋相对应的——由自己的心象风景所具现而出的夜刃。 如此,昔日孱弱的人类,也终于拥有了抗衡诸多神话种族的资本。 从微末中一点点地崛起,战胜了诸多随着神秘退潮而逐渐衰退的神话种,成为了这片大陆上的新主人。 诺亚便是在那时,在那个神代的末年出生的。 他曾亲身参与过人类征伐四方,将一个个旧日的神话种灭绝,成为世界主人的历战。 也曾跟随在那位人类最初的领袖,那位创造了超凡体系,开辟了知识传承的无名愚者身后……在凯旋而归时享受万民的鲜、掌声、喝彩与荣光。 那份荣光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炽烈,如同祝福。 也正是因为心中对那份荣光的坚持,还有对那位领袖的崇慕…… 所以,当那位无名的愚者发现了纪元更迭的规律,并提出要创立守墓者组织,守望后世人类星火之时—— 诺亚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加入,放弃了自己在第一纪的生活,也拒绝了亲朋好友与家眷的挽留…… 沉睡于冰冷的坟墓里,再苏醒时已是沧海桑田,过去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人与物都已经不复存在,只为了「增援未来」这唯一的目标。 是啊…… 彼时的自己,不也和那位初代的守岸人,与西塞尔……与眼前的拉斯特一样。 为了某些虚无缥缈的梦幻泡影之物,而舍弃了一切,踏上了成为守墓者的道路吗? 那份炙热的初心与理想,相比于眼前的少年,也绝不会逊色分毫…… 相信知识的力量。 相信未来的潜力,将自己未曾完成的使命托付给后人。 相信持之以恒的坚持,终归会有所回报,总有一天,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终究能够聚沙成塔。 想要斩断那永无止境的轮回宿命,将人类的文明从那地狱般的世界中救赎。 这份理想没有任何人能否定,没有任何人能颠覆,仍旧深藏在自己的胸中……那是不论神明还是命运,都绝对无法夺去、无法玷污的东西。 可是…… 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将这份最初的理想所遗忘了呢? 变得蝇营狗苟,变得卑躬屈膝……为了获得长生,为了永恒的生命而不择手段,成为了如今这般面目可憎的模样。 甚至为了遵循纪元更迭的规则,为了更贴近永恒与天理,而亲手向昔日自己曾宣誓要守护的人类挥舞屠刀。 所以—— 那个背弃了最初的信念,成为叛徒的……究竟是守岸人,还是守墓者自己? 最后一抹翠绿的丰饶之力,从诺亚的丰饶化身上散去。 自己到底在迷茫什么,又错失了什么? 只要回首过去,找回那份被遗忘的初心——这样做不就足够了么? “我到底……” “都忘了些什么……” 这句没有听众的低语还未能说出口。 炙热的光辉,就将一切都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本章完) 第163章 姐姐,我似乎有些痴迷上他了(4k) 第163章 姐姐,我似乎有些痴迷上他了(4k) 现世,秘仪塔。 夜世界直播的水幕里,毁灭之光燃尽了一切。 就连原本空旷而幽暗的大厅,也被那奔流的光辉一同照亮。 纪元墓碑旁的空地变得寂静无声,哪怕是平日里最为闹腾的银院长此刻也收敛了动静。 与身旁承载着奥菲丽娅意志的水银化身一起,怔怔地凝望着直播的水幕中,那由「天顶之剑」所释放而出的,毁天灭地的极光。 “看到了吗,第二王女殿下……这便是他的光辉。” 炽热的光辉映射在了小雪貂那红宝石般的兽瞳中。 此刻的银院长少了几分过往卖萌撒娇时的跳脱与轻浮,在它的瞳眸中闪烁的,是如同眺望着什么悲壮之物的凝重。 “所以,即便是在目睹了那道光芒之后,你还是未曾认可他吗?” 听着银院长的话语,奥菲丽娅的水银化身微愣了一下。 她那凝视着直播水幕的视线茫然了许久,然后,方才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低垂下了头。 一道道计算与解析的符文在她身旁的虚空中浮现,缓缓地旋转,分析着由「天顶之剑试作型」终端所回传的诸多实验数据还有情报。 “这确实是一次相当成功的实验。” “「禁忌目录0-13·天顶之剑试作型」的第一次使用,便发挥出了超乎想象的威力……虽然使用对象仅仅只是一具以神祇遗物为核心构筑的丰饶半身,但这具化身却是货真价实的传奇位格。” “已经确认了那具丰饶半身生命气息与魔力波动的完全消失。” “「天顶之剑」的第一次实战释放,便成功杀死了一尊传奇位阶的敌人,这对整个机械师领域的禁忌武装开发都有着里程碑一般的意义。” 片刻之后,奥菲丽娅眼眸中的解析符文停止了旋转。 她的美眸微闪,轻声开口:“当然,这也不全是我作为机械师和发明者的功劳。” “「无限之剑·真名解放」,这是我王姐的专属夜刃能力,却没想到,拉斯特他居然也能够将其使用出来。” “而且以拥有纹章礼装特质的「天顶之剑」为核心释放,其增幅效用丝毫不比我王姐使用时逊色分毫……若非是因为被解放真名的加持,恐怕那具传奇位阶的化身,绝没有这么容易便被天顶之剑所湮灭。” “明明拉斯特他在方尖碑上所登记的夜刃是「拷贝眼」……但是现在看来,这就连王姐的真名解放都能够完美复刻的夜刃,其来历,绝不仅仅只是「拷贝眼」这么简单。” 奥菲丽娅轻快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总而言之,天顶之剑试作型的第一次实战测试,确实是完美收尾了,我对此很满意……” 然而,下一刻。 这位第二王女那轻快的,似乎是为了迅速应付过去逃避什么的话语,却被银院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所说的光辉,并不是「天顶之剑」或是真名解放,或是一看就是那家伙用来忽悠本貂的「拷贝眼」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是,源于那家伙心象最深处的光芒。” 银院长依然久久地凝望着那被奔流的光辉所吞没,再也看不到任何切实影像的直播水幕。 “你也听到了吧,小王女。” “通天塔上——他与那个叫做诺亚的守墓者老头的对话,以及后来与从小希娅身上脱逃的死神残念的碰撞。” 它的话语消散在徘徊于纪元墓碑的流风里:“循环往复的三百年时光、永远无法前进的同一日、以及如同机械一般存续的人生……” “他那残破而荒芜,空无一物的精神世界是那样的让人心痛,不忍再看……” “但也正因如此,拉斯特所背负的东西方才会那样的耀眼。” “无论是岁月还是命运,都无法遮掩那道光芒。” 银院长用毛茸茸的尾巴卷起了一条小鱼干,轻飘飘地塞入了自己的口中。 当初,在那个深蓝港历史残像外的临时据点里。 彼时接到了希尔缇娜所发送的请求信息,怀抱着随便糊弄一下的心思,前来协助进行拉斯特心理测量和危险性评估的银院长……也正是因为在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中,窥探到了这位名为拉斯特的人类少年心灵世界的一角。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种种,在一人一貂间所发生的所有故事。 若非那时,银院长在无意中窥见的天光是那样耀眼,明艳而不可方物。 以银院长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陪伴在一位普通新生的身旁,任他像逗弄真的宠物般调戏捉弄。 “在他那单薄的肩头所背负的……是自神代至今,无数代人跨越了数个纪元的诅咒,是一整个时代文明的重量。” “这种生存方式是注定错误的,舍弃了人性的软弱,更从不懂得爱护与珍惜自己……” “将精神化作齿轮,把生命当成机械,以「守岸人」的理想作为驱使机械前进的蒸汽炉心——陷入这般名为‘理想’的无尽诅咒的最后结果,便是终有一日,那过于远大而不切实际的理想,会将他自己焚毁殆尽。” “钢铁会随时间而风化、齿轮会因锈蚀而停止运转,而燃烧的蒸汽炉心也终有一日会熄灭,化为仍抱着梦的余烬。” “不过,在那熊熊燃烧的薪柴焚尽之前……却没有人能够否认那照亮了黑夜的荣光。” 银院长打了个哈欠,摇了摇自己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将目光转向了奥菲丽娅。 “其实从始至终,你自己也对此抱有无比清晰的认知,不是吗?” “你身为亚伦那老家伙明面上唯一的继承者,自出生之始起,便背负着父母、背后的家族、皇室、还有帝国万民的期望所活着。” 小雪貂在野餐布上有些懒散地打了个滚:“为了回应人们的期待,你带上了那名为「第二王女」的面具,学着变得完美无瑕,变成那个被万民所期盼的模样……” “就像「镜子」一般活着,这枚镜子是那样的清澈而澄净,将他人的心灵完整地映射在镜面上。” “自幼便成长在或是恶意或是善意的万千视线里的你,完全知晓人性的丑陋,也正是因为对于人性的完全掌握,所以你才能以这么小的年龄,便成为让那些帝都的大贵族们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但也因为从小便生活在没有光亮的黑暗森林里,知晓人性的丑恶,对黑暗的里世界了如指掌……所以你才会愈发的向往人性之中,那纯粹的光辉一面。” 银院长眨了眨眼睛:“你对你的王姐,对小缇娜那近乎病态的痴迷,便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她心中那份不因任何外力而动摇的理想,恰恰便是你所最欠缺与渴望的。” “而现在,你应当也看到了吧……那位少年灵魂的光辉,名为理想的火焰,相比于小缇娜也毫不逊色的光芒。” 它那幽幽的话语飘散在空旷的秘仪塔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所以会捣鼓出这直播用的玩意……便是以考察那家伙是否有资格成为你的姐夫的名义吧。” “那么,现在呢?” “现在的拉斯特,通过了你的考验,有资格成为你的姐夫了吗?” …… 随着银院长的话语落定。 那座空旷的秘仪塔中,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良久之后,奥菲丽娅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方才缓缓响起。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小雪貂。” “所以果然,你平日里都是在装蠢撒娇,恶意卖萌吧……刚才那些话,可一点都不像是个平日只会混吃等死的宅貂说出来的。” 奥菲丽娅水银化身的旁侧,一枚枚解析与计算符文悄无声息地消散。 “至于你的问题……这还用说吗,他当然通过了,毫无疑问。” “况且——” 奥菲丽娅轻叹了一口气:“我心中究竟通过与否,又能影响什么呢?” “如果王姐她会因为旁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的选择,更换自己所认定的人,那王姐也就不是王姐了。” 少女的轻语宛若风铃的鸣响,在整座秘仪塔中回荡。 “那么,「天顶之剑」的测试数据也已经记录完成……夜世界那边的事情,看起来也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雪貂院长。” 如此的话语刚落,那构筑出少女身形的液态水银便悄然溃散……化为了无数枚银白色的金属微粒散去。 这样急促的动作,就像是……在强行掩饰什么一般。 …… 距离秘仪塔足有数百公里距离的帝都,一处幽静却戒备森严的庭院之内。 一位留着棕褐色半长发,身穿洋裙,面容看起来仿佛洋娃娃般精致的少女,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睁开了眼睛。 她注视着长桌上那一卷卷皇室政务的卷宗,与魔导灯管所散播的清辉,许久之后,酒红色的美眸里方才有了神采。 “奥菲丽娅殿下……您的意识终于从水银化身回归了。” “这是您分神前往秘仪塔时,下面反馈的一些信息。” 在她的身后,手握盾剑,身穿重铠的女人恭敬地出声,将一份文件递上。 但是,紧接着—— 身穿重甲的凯特,便忽然愣住了。 在幽暗的魔导灯光里,她分明看见,在自己所效忠的君主——第二皇女奥菲丽娅那白皙的俏脸上,此刻却仿佛喝醉酒了一般,沾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就仿佛火烧云那般显眼。 “殿下,您……” 凯特那紧握文件的右手有些不自然地停在了半空中。 身为奥菲丽娅最强的下属,也是她最忠实的剑与盾……凯特已经跟随了奥菲丽娅许久。 而在她的记忆里,奥菲丽娅始终都维持着「完美无瑕的王女」这一形象——不论是面对皇室的长辈亦或者是其他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大贵族和高官们,她都能维持着如小天鹅般的从容与优雅。 这还是凯特第一次见到奥菲丽娅如此失态的模样……仅仅只是因为,她用水银化身前往了一趟秘仪塔。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凯特便听到了那平日如午夜风铃般悦耳的天籁之音里,多出了几分荡漾的涟漪。 “何止是,通过了我的考验那么简单啊……” 奥菲丽娅用纤细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发梢,视线下垂,那如瓷娃娃般精致的素白脸庞之上,此刻却涌上了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自宣誓效忠以来第一次的—— 凯特感觉自己此刻所面对的,不再是那位在王公贵族面前也依然能够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优雅得体的完美王女—— 而是,一位咏蝶恋的怀春女孩。 “姐姐……” “我似乎,有些痴迷上他了。” …… 秘仪塔,纪元大厅。 银院长躺在摆满了各种零食和快乐水的午餐布上,望着那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的银白色液态水银微粒,有些意犹未尽地甩了甩尾巴。 “唉,还真是个不坦率的小家伙。” “不过毕竟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倒也不能太难为她了……” “这种青涩少女心中懵懵懂懂,羞涩而稚嫩的情感——对于我倒是也有着不小的帮助。” 如此嘀咕着,银院长在身下的午餐垫上又一次懒散地趴了下来,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投向了大厅中央光幕的所在。 天顶之剑的释放已经完成,阿克希娅也顺利脱离。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拉斯特那边也主动完成脱离,这一次夜世界的行动就可以宣告大获成功了。 只是—— 就在银院长打了个哈欠,刚准备开始收拾起自己野餐布上的一片狼藉之时。 下一刻,银院长那望向光幕的目光,却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居然还有高手?” “啧啧——” “小缇娜,小希娅,还有某位不坦率的第二王女同学……” “看来,你们的竞争对手,还不局限于你们彼此啊。” (本章完) 第164章 这样的结局,你不感到遗憾吗?(5k 第164章 这样的结局,你不感到遗憾吗?(5k) 夜世界,乐园王城的地壳岩层之下极深处。 或者说,那个曾经被称为「冥渊」的所在。 无论是岩层、还是大地……一切都被激荡的光辉贯通、吞没,向着遥远的夜空彼岸。 然后,爆炸。 地壳与岩层碎裂,显露出了冥渊之外的夜空。 光之印被印刻在了天幕之上、将整个王城上方的星空都染成了赤红的颜色。 紧接着。 从遥远的方向…… 稍迟一步的爆风也抵达了王都,吹散了雨云,摇动着房屋,翻折了山林,震撼大地,席卷而过。 之后被留下的,就只有重新出现的美丽皓月与无垠星空。 而在光之剑的剑锋所在—— 那毁灭的狂澜,便这样笔直地向着那座通天塔的塔顶,少年那残破人形所在的方向冲刷而来。 通天的高塔在刹那间寂灭。 在拉斯特的眼前,比他立于更高处的诺亚——那具丰饶的化身还有翠绿色的领域,也仅仅在天顶之剑的极光面前坚持了不到十个呼吸便轰然崩溃。 化为了四散的尘埃,寂灭在了光辉里。 而紧接着,失去了诺亚那具传奇位格丰饶化身的阻挡。 天顶之剑所化的光之洪流,便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拉斯特之上。 他的身形沐浴在奔流的光辉中,有昏黄色的神力升腾而起,庇护着拉斯特那本就遍体鳞伤的残破身体不被毁灭之光所陨灭,但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但拉斯特却未曾对此太过在意。 他就这样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精神世界之中,那因为反杀了死神残念而获得掌控权的冥渊,还有冥渊内所有旧日死神所残存的力量,都在天顶之剑那寂灭一切的重压下缓缓地溃散。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作为以星球的引力为弓弦的「天基武器」,在被拉斯特用「愚人的图书馆」迭加以真名解放的增幅之后—— 「天顶之剑」最终爆发出来的威力,要远远超出了其本来在秘仪塔禁忌目录之中的定义。 在杀死了诺亚的丰饶化身之后,其威力仍未止歇,便要将整座冥渊都一同破碎。 而这件武器上,自然也没有那么智能的敌我识别功能。 等到冥渊中残存的死神神力被彻底消耗殆尽,整具死神的遗骸都湮灭为虚无之后……那等待拉斯特的,自然也唯有与诺亚的那具丰饶化身相同的结局。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 死神的星杯也好,乃至于拉斯特在吞噬了死神残魂之后所获得的冥渊掌控权也罢—— 这都是拉斯特在夜世界中所获得的虚幻之物,如同虚幻的倒影……未曾经过夜世界的认证,本就不可能带回现实,此刻被天顶之剑一同毁灭了也就毁灭了,并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而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拉斯特的计划之中,他自然也早就为自己寻找好了退路。 【你对文明史诗事件:「破碎海岸之战」的历史变动值已达到基础要求。】 【该夜世界的基础通关要求已达成】 【该次夜世界任务的最终评分与奖励发放将在离开历史残响后进行结算】 【请黑夜旅者自行选择退出纪元残响或继续停留于其中】 此时此刻,拉斯特的脑海中,正有一行行湛蓝色的光幕在缓缓闪烁。 唯有从秘仪塔的终末夜世界中方才能够进入的「纪元残响」,与其他夜世界入口的历史残响,其通关条件皆有所不同。 选择进入纪元残响的黑夜旅者,将会以某个直接干涉文明进程的历史事件为时代背景,并作为这一历史大事件当中的一份子亲身参与其中。 而他们也不必像其他历史残响那样,必须达到规定任务时限,或是达成某个任务要求才能够顺利完成任务退出……只需要保证历史事件推进到一定程度,或是在该历史事件中的参与度达到一定数值,便能够直接满足通关夜世界的任务要求。 而此时此刻—— 作为守岸人潜伏于守墓者中的卧底,成为了冥界之国的新王……主持了圣典的仪式,并在旧日死神复苏的登神仪式上,以一己之力粉碎了守墓者复苏死神的计划,甚至,还将一具传奇位阶的半身直接杀死。 那具丰饶化身中寄宿了诺亚的半数精神力,被摧毁之后,失去了半数精神力的诺亚本体必将萎靡不振……甚至很可能对另一侧,那破碎海岸之战的战局产生影响。 而在做出了如此多惊天动地的壮举后,拉斯特在这次夜世界中的历史变动值自然早已经达成了任务要求……虽然这次夜世界任务的评分还未结算,但根据拉斯特自己的预测,这必然也会是一个「ex」的评级。 他本就是不属于第六纪的黑夜旅者,只需要在那毁灭之光将冥渊残存的力量完全寂灭之前选择退出夜世界,那夜世界中所剩下的一切,包括那场在破碎海岸爆发的传奇之战便都将与他不再相关—— 而拉斯特本人,也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归现实。 只是…… 拉斯特沉默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那残破的身形如同一叶扁舟,在咆哮的光辉怒涛中随波逐流。 在冥渊的力量还未耗尽,能够停留于夜世界的最后一点时间里,拉斯特正在思考与总结着这次夜世界的经历—— 早在先前的几次进入夜世界,参与历史残响的过程中,拉斯特便发现了些许的端倪,那独属于自己的异常。 寻常的黑夜旅者进入夜世界时,所经历的历史残响不过是虚幻的倒影而已……是类似于副本一般,可以无限复刻的产物,等到黑夜旅者退出时副本也将一同关闭,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但是—— 拉斯特则不同。 在最初的最初,他因为某种莫名原因而进入的深蓝港副本,便是一个无论如何循环,都始终不会真正关闭的夜世界。 而在他离开了深蓝港的后续历程中,这份异常便愈发的被凸显而出。 拉斯特在深蓝港中那阻止神降的履历,却会被西塞尔所知晓,记录在守望尖塔的守岸人档案之中。 明明是在冻水镇的灾厄残响中拯救下来,由自己所赋予了名字的,那个如幼兽般的灰发小女孩…… 却会在另一个夜世界里,在十年之后与自己在守望尖塔再度重逢,而且在相逢时依然铭记着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 如此种种的异常,拉斯特所能够得出的唯一解释—— 便是自己所经历的,并非只是单纯的旧日副本,而是一段切实的过往。 他所身处的并非是历史残响,而是发生在第六纪的真实历史…… 而拉斯特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在以黑夜旅者的身份穿越时空,改写过去,亲手书写上一个纪元的历史进程。 根据他现有的信息,拉斯特并无法直接得出自己为什么能够穿越时空的明确答案。 唯一能够进行的猜测—— 便是这一切的变故和异常,也许与自己那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夜刃,以及从格蕾身上所获得的,那名为「命运原点」且无法取消的固有技能相关。 第六纪的守岸人组织,与自己年幼的记忆里,那位将自己从迦南的废墟中拯救的女人,应当便是同出一源。 而自己的夜刃「愚人的图书馆」,也便是来自于守岸人的传承,是最初的最初……那位初代的守岸人从守墓者组织中偷窃而出,并代代相传的火种—— 因为自己穿越时空的缘故,所以本该唯一的火种,却在第六纪同时存在着两枚,此刻正分别归属于自己与小格蕾。 而在明白了这些前置的信息之后—— 早在拉斯特此次进入历史残响之前,他便为自己的这次夜世界之行预设了两个计划目标。 拉斯特所为自己制定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给格蕾一个深刻的教训,名为失败的体验。 即便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格蕾已经品尝过了名为背叛的苦酒……并在这三年间完成了一次蜕变,开始变得成熟,学会了变强。 但是,这样却还远远不够。 无论是与现任的守岸人领袖西塞尔,亦或者是她身为下一任守岸人所要面对的敌人,所要背负的使命相比……现在的格蕾都依然显得太青涩,也太稚嫩,心中还怀抱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在此之前,无论格蕾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包括那次雨夜的背叛……总归都还有西塞尔以靠山的身份来为她兜底。 所以,她还缺少了一次彻底的失败,未曾体会过那铭刻入灵魂深处的绝望。 因此,拉斯特设计了在乐园圣典之上那场与格蕾的交战,还有向她坦白一切的对话。 当唯一性的「命运」序列,当最强的底牌「愚人的图书馆」,当这些你所费尽心思锻炼的一切绝学,一切的技艺,敌人也都同样拥有,甚至比你使用的更好时…… 当敌对者自称自己来自于未来,告诉了你守岸人那在未来已然注定,不复存在的穷途末路…… 当你见过了最黑的夜后…… 你曾经相信的理想,坚持的信念,还有心中炽热明亮的火光,依然能够毫不动摇吗? 这便是拉斯特为格蕾所设置的考验。 那吞噬光芒的漆黑,最深沉的绝望,恰恰便是在过往的岁月里,历任的守岸人,包括拉斯特自己所曾经面对过的黑夜。 而也唯有在经历了这样的失败和绝望之后,依然能够再度站起来,靠着心中的微光再度前行……唯有通过了这样的考验,格蕾方才能够真正背负起「守岸人」之名,成为西塞尔真正的继承者。 而最终,这个目标拉斯特圆满地完成了。 那份毫无抵抗之力的落败,还有被拉斯特二度背叛的苦痛,自己的世界皆是虚无缥缈的泡沫的绝望……都将化为促使格蕾成长的食粮,变得强大,最终攀登至世界顶峰的力量。 让她完成最后的蜕变与新生—— 即便失去了自己与西塞尔的扶持和依靠,也能够凭借自己一人坚定不移地在守岸人的道路上走下去,背负起第六纪人类文明命运的重量。 …… 而拉斯特这次所为自己设置的第二个任务目标,便是从冥渊的最深处救下阿克希娅。 同时,将那位旧日死神所遗留下来的一切,无论是那个冥府之国,亦或者是冥渊、旧神遗骸、星杯、权柄……一切的一切都尽数埋葬。 因为唯有如此,在往后的岁月里,阿克希娅才能够真正地摆脱「死神的血裔、完美容器」这一身份,而是以一位普通的人类少女身份生活在世界上。 也唯有这样,拉斯特才能为那个未完结的童话,书写上圆满的结局…… 这不仅仅是为了阿克希娅,同样也是为了救赎拉斯特自己—— 「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既然起源于谎言和欺骗的故事,那虚幻的情感最终也能够迎来圆满的结局…… 那么,即便有朝一日——自己的理想乡,那个夜世界与现实夹缝中的迦南也如泡沫般散去,被证实为了虚假。 那么在自己与不知是真物还是伪物的艾弥丝之间,终归也有名为「爱」的情感能够被留下。 同时,救出阿克希娅,也是为了让历史完成闭环。 拉斯特和阿克希娅的灵魂,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却因为某种未知原因而进入了第六纪历史长河的杂质……唯有让杂质回归原本的时代,达成历史的闭环,许多事情才不会因蝴蝶效应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现在,阿克希娅已然归还正确的历史。 最初拉斯特所为自己预设的全部任务目标,都已经圆满达成。 他在夜世界的使命已经结束,也是时候准备离去了。 “只是——” “还是感到有些遗憾啊……” 审视着自己那破败不堪,赤色荒原上只有齿轮转动的心象世界,拉斯特感受着自己心中最原始的悸动,道出了顺从本心的话语。 这是过往的他,那个如同机械一般行动的拉斯特,所绝对不会发出的感慨。 在以运行效率为第一优先级的机械守则中,遗憾这种情感除了产生无意义的自我内耗以外毫无正面价值可言。 除了达成目标的必要行动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可以被舍弃的事物……这是过往拉斯特生命的行动准则,所以他不会无谓地感慨,更不会产生遗憾这种无价值的多余情绪。 但是—— 对如今的他,对那个在邂逅了艾弥丝,邂逅了希尔缇娜,邂逅了银院长……邂逅了繁星大学许许多多人与事,赤色荒野的心象上逐渐有翠绿萌芽的拉斯特而言。 这却便是他此刻最为真实,也最为鲜明的感受。 真遗憾啊…… “没能亲眼见证西塞尔领袖的谢幕。” “更没能……好好地和小格蕾最后道个别。” 拉斯特轻抚着自己的左心口,感受着那在自己的胸膛中缓缓跃动,清晰鲜明的心跳声—— 并非作为由齿轮驱动的机械,而是身为人类的心跳与脉搏。 “从今往后,我们也许会有很多年都没法相见。” “而在此期间,她都只能一个人带着对我的仇恨与憎恶而活吧。” “明明是一个既爱哭,又那样害怕寂寞的小家伙——却不得不以自己柔弱的肩膀,肩负起整个守岸人和纪元的命运。” “还真是……” “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冥渊中最后的一缕昏黄也被光辉吞噬,拉斯特的心念微动,便要选择那湛蓝光幕之上,那个「脱离夜世界」的选项。 他的低语声消散在流淌的光辉里,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昏黄的神力即将流逝殆尽,而暗夜的帷幕也悄然在拉斯特的视野中浮现,将他静谧地笼罩。 这是脱离夜世界的前兆,当那薄纱般的夜色彻底将拉斯特的视线所遮掩时,便意味着他将彻底脱离夜世界,回归现实。 但是,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一道穿透了天空与大地,贯穿了岩层与地壳,无视了奔流的光辉,而径直在拉斯特耳畔响起的话语。 “你难道不想再见那个小家伙最后一面……告诉她一切的真相,将你们之间的误会解除吗。” “你真的甘心就这样一个人离开,回归属于你自己的时空,却连一句完整的道别都无法留下吗。” “如此的结局,你自己不感到遗憾吗?” “如果感到遗憾的话,那就站起身子,亲手去弥补上这份遗憾。” 与那贯彻天地的洪亮声音一同降临的,是一道如雄狮般的苍老身影。 在骤然涌现的漆黑裂隙里,太阳的光芒照彻了永夜的帷幕。 光之洪流被撕裂。 在那煌煌闪耀的日轮面前,天顶之剑黯淡无光,仿佛囊萤之于皓月。 此情此景,恰如长河落日。 西塞尔便这样闪现到了拉斯特的身前,直面那从天空坠落大地的圣剑——古老传说里「凝固的神罚」。 “不过是……” “天谴而已!” (本章完) 第165章 活下去,坚持到史诗落幕的瞬间(5k 第165章 活下去,坚持到史诗落幕的瞬间(5k) 虚弱感自灵魂深处弥散而出,那在先前一直庇护着拉斯特的冥渊,最后一丝残存的死神神力也已经于此刻耗尽。 黑夜的帷幕正悄无声息地将他所笼罩,按照过往的经验,这便是黑夜旅者即将彻底脱离夜世界的前兆。 然而—— 这般拉斯特曾经体验过无数次,本该早已习以为常的退出夜世界的过程,却被某种宏伟的外力所硬生生地中断了。 仿佛是一轮耀日于昏黄的长河尽头升起。 煌煌的日轮遮掩住了圣剑的威光,于天顶的尽头闪耀。 不修边幅的老人便这样矗立于拉斯特的身前,直面那天顶之剑的威光。 下一刻—— 那枚以引力为弓弦,自天穹的尽头坠落的圣剑,便这样在老者的身前缓缓停滞。 贯穿了海洋与山脉、穿透了地壳,将乐园的王城连带着整座冥渊,还有传奇位阶的丰饶化身都一同湮灭的天顶之剑——此刻却被那位迟暮的老者一人所阻隔,再也难以寸进分毫。 紧接着。 那柄以某件具有可塑性的纹章礼装为核心,辅以高强度的复合合金所打造,在设计之初便是以能够抗衡任何传奇位格的攻击而不损毁为目的制造出来的天谴之剑上,忽然出现了一丝龟裂的纹路。 继而,于那轮耀日的日冕中碎裂,化为了那煌煌日光中的一部分。 万千道金属碎片溢散,化为了四散的银白光点,散落在奔流的光辉之中。 毁灭性的光辉再一次席卷整个世界,这是天顶之剑破碎之后所爆发的最后余波。 在炙热的光之涡流中,冥渊中的所有因子,无论是死神的神力还是每一滴血肉都被悉数蒸腾,化为了空洞的虚无。 这是奥菲丽娅与秘仪塔为禁忌目录之中的武器所专门设置的自毁装置,一旦天顶之剑被外力破坏保密结构时,自毁装置便将被自动触发,绝不容许这件武器落入他人之手,被潜在的敌人所研究其内部的构成原理。 而那位老人的出手,所争取到的,也不过是几秒钟的凝滞而已。 但是,只是这几秒钟的时间,便已经足够了。 漆黑的空间裂隙再次闪烁。 而当那湮灭一切的毁灭之光再次袭来之时,冥渊之中,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 世界一阵天旋地转,错乱的空间在他的身旁不断地起落,拉斯特感觉自己就仿佛是无尽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在位面的裂隙和维度的虚空中穿行着。 只是,本该如一叶扁舟般随波逐流,随时都可能被那骤然涌现的虚空裂隙和维度夹缝撕裂的他,却被一只宽大而有力的手掌所抓住了。 牵引着他在黑暗的维度深渊中潜航,却始终未曾迷失方向。 当拉斯特的意识再次复苏之时,他感受到了吹拂过自己肌肤的,温暖而又湿润的风……还有那浪拍打礁石海滩的海潮声。 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点缀着繁星的璀璨夜空。 这是一处海岸线旁的礁石滩—— 「破碎海岸」。 拉斯特的脑海中,瞬时便浮现出了这个地点的名字。 他躺倒在破碎的礁石海岸上,任凭着咸湿而温热的海风冲刷着自己的全身,将他身上那本就残破不堪,只余下一堆碎布的衣物吹动得猎猎作响。 拉斯特的视野渐渐黑暗下去,寒冷从全身袭来,让他的五感都逐渐趋于钝化。 就连灵魂的深处,也弥漫起了难以言喻的虚弱感,蔓延向四肢百骸,让他对于自己身体的感知逐渐变得淡薄,直至虚无的彼方。 这种感觉拉斯特并不陌生,这是死神的阴影笼罩了他……正如他过往在深蓝港的时间循环里无数次死于铁十字分食之前的体验。 而会出现如此的现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在血肉之的绽放后,他本就是靠着「绝望恳求」那类似于名刀司命一般的效果,方才保留下了最后的一丝血皮而已。 之所以能够一直支撑到如今,完全是吞噬了死神残魂之后,所获得的对于冥渊的掌控权,让他能够一直借用死神残余的神力——去抗拒死亡这一事件的到来。 而此刻,不论是死神的星杯还是权柄都被归还于了阿克希娅,并回归了现世的时间线……而旧日死神所留下的一切,无论是乐园还是整座冥渊都被天顶之剑的光辉所埋葬,拉斯特最后的一丝仰仗也彻底化为了虚无。 现在的他,在失去了夜世界中所有临时身份和外力加持之后……不过是一位身受重伤,油尽灯枯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也就是在这时。 拉斯特感受到了自己的左心口……那将本该空无一物的胸膛,将已经油尽灯枯的躯壳所照亮的光芒。 恍惚中拉斯特看到了涟漪,那是温暖的水,是和煦的阳光。 他沐浴在泉水里,视野中的黑暗被光明驱散,寒冷被温暖祛除。 拉斯特生命力的流逝停滞了,宛若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不再飘摇,伤口也开始了缓慢的愈合。 “西塞尔……领袖?” 拉斯特仰面躺在破碎的礁石滩上,注视着那纯黑的天空,道出了轻声的低语。 虽然没能看清那位如雄狮般老人的正脸,但只要看见那缕将天顶之剑的威光也一同盖过的耀阳,拉斯特便知晓了那位老人的真实身份。 “听起来,你这次这声「领袖」的后缀,倒是多出了几分真情实感。” “而不是像当初我们第一次在守望尖塔见面时那般,更像是逢场作戏,心不甘情不愿的敷衍。” 西塞尔的话语中,多出了几分调侃的笑意。 此刻他的语气听起来不似一位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大人物,而更像是一位与拉斯特聊天打趣的同龄人。 “能够得到你真心实意的认可……这是我身为守岸人的领袖,最至高无上的荣幸。” “为什么要这样做?” 未曾回应西塞尔的调侃,拉斯特只是仰望着空无一物的纯黑天空,平静地开口。 “我知道您的实力,即便是在传奇当中也足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绝非是诺亚那样的货色可比。” “但您毕竟已经将「愚人的图书馆」传承给了格蕾,那枚火种在您的身体里已经不复存在了。” “即便您现在还能够使用「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但那终归也只是残渣,是薪柴燃烧殆尽后所剩下的,依然残留着热量的余烬……仅此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闯入冥渊,硬抗着「天顶之剑」,将我从寂灭的冥渊中强行救出来……无疑是盲目而不智的选择。” 他注视着自己满目疮痍,许多伤口血肉模糊到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的破碎身体,话语平静依旧:“死神的权柄与力量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现在的我已经是一具废人。” “即便救下了我,但以我如今的状态,对接下来的战局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与其将您仅剩的,那用一点便少一点的余烬用在救我这件事上……” “将全部残留的力量都用于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战,或是保全自己这件事上,方才是在衡量了付出与收获之后,最为理智的选择。” “你说的没错,那确实是理性的最优解。” 丝毫没有因为拉斯特那毫不留情的,对于自己决策正确与否的质疑而感到恼怒。 西塞尔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就好像你过往所坚持的,那由破败而空无一物的心象世界所衍生出的,和机械无异的生存方式那般。” “由机械基于付出和收益对比而做出的价值判断,其所谓的正确,却也仅仅只是正确而已。” “归根结底——” “连你自己也感到了遗憾,不是吗?” 他的声音消散在了破碎海岸狂暴的海风里。 “仇恨的力量,那份时刻蚕食心灵的怨毒与憎恨……确实会促使格蕾成长。” “让原本天真稚嫩的少女学会谨小慎微,学会隐藏自己的实力与身份,学会永远对他人心怀戒备,学会永远不吝啬以最深沉的恶意去忌惮揣测他人……” “最终,这份憎恶与仇恨,将会化为她的食粮——” “成为促使着她不断前进,最终攀登至世界顶峰的力量。” “但是——” 西塞尔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以仇恨为养料,以谎言为土壤……” “最终所滋养出的果实……再是如何妖冶艳丽,却终归只是于错误的轨迹上绽放的朵。” “以对你刻骨铭心的仇恨为食粮,小格蕾她有朝一日一定会变得强大,登临世界的顶点,成为真正的传奇……” “但是此般道路的尽头,她最终却只会成为如诺亚那般的「守墓者」——” “而非「守岸人」。” “在永远做出正确选择的绝对理性,与利益抉择这条道路的终末,这便是必然的结局。” 西塞尔的话语稍稍放缓了几分:“你刚才所说的一切,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但也正因如此,你却低估了人性……忘记了那孱弱的人性,所能够爆发出的光辉。” 他的视线微微垂落,与仰望天空的拉斯特相望,嘴角的笑容愈发分明了几分。 “我说的对吗?” “来自于新纪元的……” “未来的守岸人?” 西塞尔的话语在潮湿的海风中传荡。 明明所说的是疑问句,但他话语中的含义却并非问询,而是笃定的断言。 听着老人的声音,拉斯特苍白的脸庞上,也不由勾勒出了一抹笑容。 “原来,西塞尔领袖早就已经猜到了我的来历……也知晓这一切的真相了。” “本来,我还想再用「拷贝眼」之类的理由再去糊弄一下呢。” “当然。” 西塞尔在一块礁石上坐下,让自己的目光与与虚弱到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的拉斯特处在相同的水平线。 他随意地笑了笑:“如果身为「愚人的图书馆」的持有者,连一位与自己拥有着相同夜刃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都发现不了的话——” “那我这作为守岸人的近千年时光,也就算是枉活了。” “你刚才所使用的,那个灭杀了诺亚丰饶化身,被你自己称呼为「天顶之剑」的特殊武器,便是来自于未来的科技吧……我可以确信,在过去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那样的事物。” “再结合你那与我一模一样的「愚人的图书馆」夜刃……穿越时空者,这是一个并不难得出的结论。” 老人微微抬眸,眺望着海洋的深处,那漆黑的海平面:“未来的守岸人……将会面对比我们此刻,比第六纪的守岸人组织更加艰难的处境吧。” “甚至,将不再有人与你同行。” “毕竟……” 他看了拉斯特一眼,随即轻笑了一下:“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伙伴的陪同,还有长辈的庇护与指引下成长起来的存在。” “你过往的生存方式就仿佛孤狼……游荡于没有边界的荒野上,不需要同行者,向着心中的目标独自前行。” “不过——” “那也只是未来,而不是今天。” 他从礁石上缓缓站起了身子,挺直了腰杆。 那双苍老的眼眸中,却透出了如同年轻的鹰隼翱翔天际,俯瞰自己领地的睥睨。 “无论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守岸人组织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此刻只知道一件事——” “无论是小格蕾,还是拉斯特你,都是我的后辈,是我所需要守护的对象。” “就像在我尚且弱小的时候——” “我的老师,那位前代的守岸人……所为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 他注视着遥远的漆黑天空,话语在海风中传荡,仿佛自言自语。 “记住,身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继承者,守岸人的领袖……在作为一具永远正确,永远维持理性的机械之外,你也同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永远都不会独行……” “所以,不要留下遗憾,也不要让那个小家伙被憎恨蒙蔽了双眼。” “活下去……坚持到传奇的史诗划上句点,一切都落幕的时刻。” “然后,亲口去向她道别。” 拉斯特靠坐在礁石上,沉默地倾听着这位老人在风中的诉说。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触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又一次变得坚实有力的心跳声,还有那缓缓溢散而开的温暖。 在算上深蓝港数百年时间循环的人生里,这是拉斯特第三次体会这种莫名的感受。 第一次,是他在一日囚的地狱中,于绝望的深渊里,第一次抵达了那个阳光明媚的边境小镇迦南,在悠扬的风笛声里与小艾的初见。 第二次,则是在深蓝港的终幕,在即将被铁十字所吞噬的潮汐中,拥有着栗色长发,如晨星般闪耀的……名为希尔缇娜的细剑使少女。 而第三次,便是此时此刻。 拉斯特自认为自己的心灵足够强大,强大到早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他从不相信人,也不需要依靠他人,数百年来拉斯特都是孤身一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狼般的生存方式。 但是,在拉斯特的历程中,却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蛮不讲理地闯进他的生命里。 然后,就像鸡妈妈守护小鸡仔那般,自作主张地将他守护在身后,即便拉斯特自认为已经足够强韧,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那颗在空无一物的赤色荒野上徘徊数百年之久,早已尘封,如木鱼般的心灵就仿佛被重槌所击中…… 灰尘簌簌落下,一颗心轰然鸣响。 如同这个世界的血脉与他重新贯通,拉斯特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的悲欢离合……就仿佛他不再是那个从名为深蓝港的地狱中走出,流离失所,徘徊于世的孤魂野鬼。 在那片赤色荒野的心象世界中,有点点滴滴的翠绿在萌芽…… 正如那盈满心臆的、无可名状的温暖。 “最后的最后,可以给我说说吗?” 海风吹起了西塞尔的白发。 这一瞬他的目光朦胧,明明面容是那样的苍老,充斥着石刻般的凌厉线条,但他的眼神看起来却又是那么的温暖。 “未来的世界,还有未来的人类文明……” “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 ps:昨天睡过头了,上了一天课,后面尽量补上,等会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166章 以生命,为英雄铺平道路 第166章 以生命,为英雄铺平道路 “未来的……世界吗?” 拉斯特轻声重复了一遍西塞尔的这句话。 在他的身前,那位老人正沉默地眺望着远处的无尽海域,既带着年迈将军出征前的肃杀,却又有着老教授看向朝气蓬勃新生时的欣慰。 “怎么说呢……” “相比于我们此时此刻所身处的第六纪尾声,那应该是一个还不错的世界吧。” 拉斯特回忆着自己在离开深蓝港之后,这不到半年的短短时间内,在现世之中所经历的一切…… 那些听到的,看到过的东西。 他也并非是现世的原住民,没有如希尔缇娜那般真正在那个世界里出生、成长的完整人生经历。 但也正因为如此,拉斯特所能够描绘出的视角,方才更为的贴近西塞尔。 因为从某种意义而言,他们其实都是身处不属于现世的时代,却妄图窥探那个世界光明一角的“孔中窥光”者。 “在我的时间点所在的世界,超凡不再是只有少数人才能够知晓的隐秘……而是真实存在的知识传承。” “有许多以培养超凡者为目的的超凡学院存在,那些学院都依靠政府出资开设,而且只要满足了入学要求,无论是什么样的出身和背景都能够就读。” “另外,哪怕是最为偏僻乡村里的孩子们,也可以借助政府发放的基础通识教材为蓝本,获得进入这些学院,成为超凡者的资格。” “当然,超凡者在那个世界里,所代表的也不只是高人一等的地位与特权……” “与之所相对应,还有责任——难以言喻的使命与重压。” 拉斯特的目光幽远,缓缓开口,将自己记忆中所看到的风景娓娓道来:“在那个世界里,存在着一个名为「夜世界」的地方。” “那是时空的裂痕,其中汇聚着过往六个纪元的无数历史碎片,往日的残影。” “对于现世的人们而言,夜世界既是令文明提前窥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加速发展的机缘所在,却也是在暗中酝酿着危险的牢笼。” “而在现世,每一位成为了超凡者的人,也代表着背负起了与之相称的义务,将要以黑夜旅者的身份,去探索那些同时充满着危险与机缘的旧日残影,历史残响。” 拉斯特仰望着眼前漆黑的天空与吞噬光芒的大海,道出了轻声的低语。 “我与阿克希娅……或者说是冥界之国那位曾经的女王海伦,便是以黑夜旅者的身份进入的夜世界之中。” “而我们此刻所身处的世界,便是所谓夜世界之中往日的倒影——历史残响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微顿了一下:“只是,我想——” “我所踏足的大地,应当不只是一段虚无缥缈的历史副本那么简单。” “而西塞尔领袖你,应当也并非是一段梦幻泡影般的投影土著,而是活生生的人类,与我一样,便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 “「夜世界」么……” 不远处,聆听着拉斯特的讲述,西塞尔的目光也变得朦胧了几分,仿佛神游物外。 他并未去在意自己究竟是拉斯特口中所说的历史投影土著,亦或者是真实的人类……反倒对拉斯特口中所描述的夜世界存在形式颇为在意。 “听起来……「夜世界」,那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如果能够提前了解到过去那些失败纪元所遭遇的灾祸,还有前纪元人类文明所积累下来的技术与经验的话……对于现世的人类文明而言,无疑便拥有了巨大的经验优势。” 他那双苍老的眼眸中,有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是日积月累的过程……将前人的积累与失败经验,化为文明的食粮,哺育给后世的文明。” “相信薪火相传的力量,即便起步时再是微渺而脆弱不堪,但只要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终有一日能够聚沙成塔。” “从某种程度而言,你所说的「夜世界」,倒是与守岸人那代代相传的「愚人的图书馆」有些相似……只是它的作用范围并不只局限于单一的人类个体,而是能够辐射向整个人类文明。”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在后世,守岸人的传承似乎已经断绝……我的夜刃「愚人的图书馆」,也是获得自一场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的意外。” “但是……从某种程度而言,守岸人却又从未真正死去过。” “那些为了探索夜世界,扼杀黄昏灾祸而牺牲自己,委身黑夜却又灿若星辰的黑夜旅者们……其实,又何尝不是换了一个名号的守岸人。” 拉斯特轻笑了一下:“所以,您说的其实并没有错……” “即便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守岸人组织,但我也永远都不会独行。” 他的视线稍稍垂落:“在那个世界里,我同样邂逅了同伴……一些足以值得我去托付后背的同伴。” 良久之后,拉斯特再次抬起了自己的眸子。 “而且,那也确实是个很美丽的世界。” “一代又一代的黑夜旅者们,以不计代价的牺牲,将所有潜藏的灾厄都湮灭在了夜世界之中,不让其波及现实。” “人们在大地上建立起了无比繁华的城邦与国家,铁路四通八达,飞行器与浮空艇穿行在天空上,所有具有成瘾性的致幻剂都被严令禁止。” “人类传递信息的方式不再只有邮差和信件,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够通过名为网络的事物与世界各地的居民们交谈。” “哪怕是自幼生活在沙漠地区的居民,也能通过网络看到蔚蓝的大海和极北的雪山……通过高速魔导铁路,数千公里的路途只要不到一天时间便能够跨越。” “即便并非是超凡者的普通人也能够通过机械翱翔于蓝天之上……乃至抵达天空的尽头,星球近地轨道之外的世界,去探索行星之外,那浩瀚星空的无穷风景。” “诚然,那个世界里也存在着人性的黑暗面,也有着贪婪自私,蝇营狗苟之徒……” “但是总的来说,那是一个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无需惴惴不安,担心自己的居住地随时可能倾覆……而能够过上和平稳定的幸福生活的世界。” 拉斯特靠在礁石上,微微笑了笑:“西塞尔领袖——” “人类,是个永不认输的种族。” “哪怕被烧尽了一次,两次……但终究会有新的种子,于大火后的灰烬里萌芽,开放出更为美丽耀眼的朵。” “是这样……吗?” 西塞尔道出了轻声的呢喃。 “听起来……那似乎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世界。” “哪怕是最微渺的凡人,也不用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能够露出幸福的笑容。” 流风吹起了老人的白发。 他的目光梦幻而迷离,就仿佛已经随着拉斯特的讲述而魂游天外,看到了那个拉斯特所描绘的未来世界,看到了四通八达的铁路与一座座庄严宏伟的繁华都市。 明明他的气机是那么凌厉肃杀,像是出征前的将军,可他的眼神却又是那么平和,仿佛春日午后和煦的阳光。 这样的神情只是稍纵即逝,西塞尔缓缓转过了身子,望向了海平面的尽头。 在漆黑的海平线上,有一道又一道巍峨的气机正在缓缓移动,席卷起了风暴,向着西塞尔的方向而来。 这是那些围剿他的传奇生物,紧随而至,不给两人留下片刻的闲暇。 “那么,这便是我最后的工作了吧。” 西塞尔俯瞰着天空与大海。 在这一刻,他重新从垂暮的老人,变成了那个睥睨众生的传奇。 “正如当初的老师,还有莎罗娜所做过的那样。” “所谓士兵的使命——” “便是以自己的身体,为英雄铺平道路。” (本章完) 第167章 看好了,最强的阳炎(5k) 第167章 看好了,最强的阳炎(5k) 狂乱的海潮里,那风暴的轰鸣声愈发的靠近。 仿佛是战争来临时的鼓点。 又如同是某个以天空为眼眸,以海洋和山脉为身躯的伟岸巨神,那轰然鸣响的心跳声。 愈发的清晰,愈发的分明,在山与海间回荡。 直到某一个刹那。 那战鼓的轰鸣戛然而止。 然后,与此同时。 日冕的焰层,与翠绿色的丰饶领域在同一时刻扩张,同时占据了波涛轰鸣的大海与漆黑的天穹,在半空中碰撞。 黑色的,吞噬了光芒的无光之海上……同时升腾起了两道幻象。 一道是煌煌的耀日,而另一道则是一株通天的古木,根系直插入千米之下的海床,而枝干则遮掩了半个天幕,仿佛直通向天穹的尽头。 在出现之初,这两道领域还维持着势均力敌,僵持不让的姿态……甚至那轮耀日还能够不断压榨丰饶古树的存在区域。 但是,紧接着—— 海洋的深处,忽然洞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上浮。 这只眼眸通体浮现出纯粹的金色,就仿佛是正流淌着的熔浆,仅仅只是一只眼睛,便占据了半片海洋的面积。 这是一只赤金色的龙瞳。 在海洋的深处正蛰伏着一只禁忌的庞然大物,通体覆盖着漆黑的鳞片,巨大的双瞳开合间就仿佛火山的喷薄。 它在汹涌的浪潮起伏里露出了漆黑的背脊,以及如山岳般宽阔的背脊上那由墨色的鳞片所铸就,横亘天空,遮掩了天日的巍峨羽翼。 巨龙—— 若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此刻海洋中的禁忌生物的话,这便是唯一恰当的名词。 纯血的古龙是真正的神话种族,早已经随着神代一同覆灭,除了此刻的炽天之槛上或许还残留着原身为古龙的旧神之外,在现世早已经灭绝,不复存在。 但是,却还是有些混血的亚龙种在神代衰亡后依旧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亚龙们体内所流淌的龙血也愈发的稀薄,与其说是亚龙,很多时候倒不如说是一只大号的蜥蜴更加合适…… 而那唯有神话种族的纯血巨龙们才能够拥有的天赋,譬如龙语魔法、譬如只要成年便能够步入传奇的强横肉身……这一切在那些流淌着微薄龙血的亚龙身上自然也不复存在。 它们早已经褪去了神话种族的标签,作为以人类为主宰的时代中,一种普通的兽类而生存着。 但所谓凡事都有例外,正如本该全都是失败品的人神混血的尝试中,在数个纪元的积累后,也会出现像阿克希娅这样的完美容器,绝无仅有的奇迹那般—— 在那些早已经遗忘了巨龙荣光的亚龙种中,却也出现了极为罕见的血脉返祖的特例。 原本微薄到甚至难以具现出龙类特征的龙血,在某只亚龙类的身上复苏。 并在数千年的,蛰伏于海洋深处的漫长寿命中……一点点地将自己的龙血提纯,加以活性化,不断提高着自己的龙血浓度。 最终,这只传奇位阶的禁忌生灵,已经将自己的龙血浓度提炼到了某个界限值——无论是位格、战力亦或者是权能,相比于真正的古龙都毫不逊色。 黑色的海潮扑在了礁石滩上,上万吨的海水直冲天空,古老的黑龙跃出水面,狂暴的龙息宛若赤炎席卷整片水域。 这是早已经消逝了数千万年的神话的重临。 昔日唯有神代才能得见的古龙又一次重现于世,向着整个世界宣告着神话种族的威严—— 而当破碎海岸失守,人类的最后一位传奇战死之后……便是那些深海中的兽潮们占据大陆,神代复苏,重临世间的时刻。 轰—— 炽热的龙息夹带着古龙那独一无二的传奇龙威冲击在西塞尔的太阳领域上,将那日冕的光轮愈发腐蚀了几分,变得残缺而脆弱。 从头到尾,破碎海岸之战都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铁十字的王渴望让自己的族群完成侵略、掠夺血肉、将自己的施虐欲施加在那些自己曾经的同族之上…… 深海中蛰伏的兽潮与禁忌生物们渴望登临大陆,返祖的巨龙则渴求着让神话的时代重临于世,将大地改造成适宜神话生物居住的乐土…… 而守墓者,则与那些在炽天之槛上诸神们的影响下于尘世兴风作浪的邪教徒一起,维系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遵循着天理的规则,纪元更迭的法理,想要将这个已经步入尾声的第六纪终结,文明覆灭。 仅仅是在此处便汇聚了四尊真正的传奇生物…… 而另一方,那代表着守岸人的,却仅仅只有西塞尔一人。 孤立无援,以一对四。 无论西塞尔再怎么强大,再如何自信,这般处境都是他自己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终于不再逃跑,而是看清自己的末路了吗……” “西塞尔。” 诺亚那苍老的话语在海潮声里回荡。 “其实,你也不是就真的非死不可。” “于你而言,始终都还有另一种选择。” 在其他传奇生物的协力与冲击之下,那轮翠绿色的丰饶领域骤然扩张。 将西塞尔身旁的日冕,压缩到了极小的区间之内。 “第六纪的文明必将终结,而纪元也必须得以陨灭,再在寂灭后开辟出崭新的时代。” “这是由世界的天理所制定的法则,仿佛命运的裁定——” “你无法逃避,也无法反抗,更无法挣扎。” “不过,幸运的是……你终归与那些卑贱的普通人不同。” 诺亚踏足于丰饶的领域之上,俯瞰着身前的西塞尔。 “身为传奇,甚至在传奇领域之中也不算弱者的你……已经拥有了君临于时光和命运洪流之上,不与那些凡人们一同随着纪元而消亡的资格。” “在守墓者之中,除了最初创立时就已经加入的初始成员之外,也有许多人也曾是前纪元的传奇。” “在登临了传奇之后,发现了我们于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加入了我们,成为了守墓者的一员……一同守望着那些逝去文明的坟墓,纪元的墓碑。” “甚至,包括你的前辈,那位创立了守岸人的初代,曾经也都是吾等当中的一员。” 诺亚的话语很真挚。 不似在大战之前虚与委蛇地周旋,用言语动摇对方心灵,想要寻找到敌人破绽并最终一击毙命的拉扯……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邀请。 “放弃那些无谓的坚持,加入我们,成为守墓者的一员,一同追求永恒。” “借助守墓者的力量,你能够获得永恒的生命,再也不用被纪元的更迭,文明的兴衰所束缚……” “而是凌驾于时光的长河和历史的洪流,君临于一切灾厄之上。” 诺亚的话语中,忽然多出了些许的诚恳。 “我也知道,在你过往的人生中,对「守护人类文明」这件事情付出了太多的心血……绝不是随意便能够舍弃的。” “哪怕是普通人养了一只十几年的猫,都会对其产生深厚的感情,将其视为自己的孩子或是家人……又更何况,是你为之奋斗了毕生,将其视为自己生命意义的,名为「守岸人」的理想和坚持。” “但是,当猫猫狗狗这样的宠物寿终正寝之后,其主人在短暂的悲伤后却终归也会再度向前看,选择去领养一只全新的幼崽。” “于你而言,这其实也是相同的道理。” 诺亚眺望着西塞尔的身后,那片笼罩在漆黑夜色中的平原……亦是守望尖塔,还有其所庇护的人类聚集地所在。 “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么在这个纪元覆灭,下一个纪元刚刚开辟的窗口期——” “你完全可以亲手播撒文明的种子,呵护着那个时代的新人类萌芽,成长。” “那些种子将完全来自于第六纪文明的延续……而新时代的人类,也将会流淌着与你此时此刻所守护的那些人完全相同的血脉。” “就好像是老死了的猫猫狗狗,在死前留下了自己的血脉,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守护着主人那般。” “而且,届时你将能够亲眼目睹那个新文明成长的全貌……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意志,去剔除掉那些文明发展中所应运而生的蝇营狗苟与肮脏龌龊之物,只留下人性的纯洁与光辉一面。” “那将会是一个,完全随你的心意而诞生的新纪元。” “而你也将会……” “成为新时代文明的——” “「造物主」。” …… 平和的话语在整片空旷的海面上回荡。 西塞尔聆听着诺亚的声音,不由微笑了一下。 “成为……新时代人类文明的造物主吗?” “听起来,还真是个颇有诱惑力的提议。” “在获得了永恒不灭的生命,凌驾于历史长河之上资格的同时,还不用背弃自己的理想和一直以来的坚持……简直就是绝无仅有的两全其美之法。” “可是——”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这实际上……” “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西塞尔微微伸出手,用手背感受着那自海平面尽头吹拂而来的海风。 “出生,成长,衰老,死亡……这是人类这种寿命短暂的生物所独有的美好。” “正是因为注定会老去,注定会迎来死亡,人类才会如此的可爱,如此的尊贵。” “你之所以会认为自己的提议很有蛊惑力,只是因为——” “从始至终,你都未曾认同过人类这一身份,而是将自己视为了某种更高高在上的生灵,在你的眼中未到传奇的凡人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是可以被随意牺牲、舍弃的筹码。” “这就是守岸人与守墓者的分歧,也是我一直都无法原谅你们的原因。” 他的左手在虚空中轻握。 下一刻,那耀日的领域散去,仅余下了一道由日轮所化的刀刃。 无限耀眼,无限灼热。 仿佛是世间一切光芒的聚合,将漆黑的夜一同照彻。 “像你这样久居云端,自居为执棋者,以祸乱人心,愚弄历史而沾沾自喜的下贱货色。” “又怎么会明白……” “我身为人类的高贵!” 轰—— 暗金色的刀弧在漆黑的空气中明灭。 在那道弧光里,龙息的炎潮被斩断,仿佛大海被一分为二,仅余下空无一物的通路。 还有诺亚的丰饶领域也一同碎裂,悄无声息地崩解,化为了溢散的翠绿光点。 “诺亚,自己的传奇半身被湮灭……” “还有精神力都永久性地失去了一半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西塞尔的嘲弄声从遥远的方向而来,不过诺亚却依旧面色不变。 “虽然不知道冥渊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丰饶化身又为什么湮灭……” “不过,能够逼出你刚才那如同流星一般的武器后手,损失一具丰饶化身和半数精神力对我而言并非不可接受的事项。” “而且,比起这些——” 园丁般的丰饶传奇缓缓抬头:“真正应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吧?” “虽然本来还只是不成熟的猜想……不过从刚才你斩断我领域的这一刀,我倒是可以真正确定了。” “那枚火种之中所收容的原典森罗万象,是经历了无数代人的积累……在面对世上的每一种险境、每一种敌人、每一道难题时,都能够找出与之相对应的最优解的存在。” “可是,刚才你却宁可将自己的「太阳」领域炼化为刀刃,用最为简单粗暴的蛮力来将我的领域破坏——也未曾使用那个图书馆中记录的,专门针对领域特攻的原典能力,以更为轻巧的方式来达成这一目的。“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威严的声音混杂在山与海中。 “「愚人的图书馆」……” “那枚从吾等这里窃走的火种,已经不存在于你的身体中了,对吗?” “现在你所使用的,只不过是那枚火种的残留,是炉中未曾燃尽,还保留着余热的雪白的炉灰。” “每一次的使用,那仅剩的火源便会愈发的微薄……直至彻底从你的身体中消散,再也不余下分毫的痕迹。” “所以你一直在避免去使用「愚人的图书馆」,而是反复使用着自己原本的序列长阶,那名为「太阳」的力量。” …… “虽然不知道你将那枚火种留给了谁,不过无妨。” “你真觉得失去了「愚人的图书馆」,失去了最后的底牌的你……还有与四位传奇相抗衡的机会吗?” “而在杀死了你之后……无论那位愚人的图书馆的新继承人逃到了天涯海角,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一位能够与世上所有植物进行对话的丰饶传奇的搜捕?” 诺亚的话语中,也终于失去了先前的诚恳与平和。 在那骤然升腾而起的丰饶气息中,夹带着无比凌厉的杀机。 在刚才简短的交谈中,无论是诺亚还是西塞尔,都已经清楚地知晓了一个事实。 守岸人与守墓者之间,不存在谈判的余地。 所以,他们所能做的,便唯有刀刃相见。 “很遗憾,看来你应该是找不到那个继承了「愚人的图书馆」的小家伙了。” “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去找她了……” 西塞尔那苍老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微微的弧度。 “愚人的图书馆,确实已经不在我的体内了……” “但是,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 他再度举起了那柄日之刃,然后俯瞰浩然江海与苍茫天地。 暗金色的刃锋在西塞尔的手中微微摇晃,折射出了日冕般的光晕。 “即便我变弱了,却不代表你们就变强了。” 他持刀回身,声音顺着海风,传荡到了遥远的破碎海岸另一侧,正靠坐在礁石上的拉斯特耳中。 “看好了,来自未来的,新纪元的守岸人——” “最强的阳炎。” (本章完) 第168章 守护住那个普通人也能露出笑容的世 第168章 守护住那个普通人也能露出笑容的世界(二合一) 漆黑的海洋中,那轮辉煌的日冕忽然坍塌了。 所有的光辉尽皆在此刻收束,聚拢,继而寂灭。 就仿佛是于正午时分发生的日全食,在这一瞬间漆黑的天穹与朱色的月遮掩了煌煌的耀日。 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光,无论是古龙还是巨木,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 在这片以大海为基底,以天空为图层,由纯粹的黑与白所绘制而成的画卷里,仅余下了那轮明亮的日冕在黑色的画布上晕染而开,如同与阳光伴生的阴影。 明净的火光在西塞尔的胸膛亮起,澄澈而绚烂,却又带着一丝虚幻之感。 这是那枚守岸人传承至今的火种——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 作为曾经持有这枚火种足足数百年之久的守岸人,即便已经失去了它,但依然有残渣和余热在西塞尔的灵魂深处残留,让西塞尔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再度使用那般力量。 但那只是炉灰里残留的余热,是无需被寒风吹拂,便已经注定了消逝结局的火星…… 在将「愚人的图书馆」传承给格蕾之后的数年时光里,西塞尔一直都在极力地避免去使用这份力量,想要让其在自己体内所残留的余热能够延续地更久一些。 但是,此时此刻。 西塞尔却放弃了先前的坚持,也放弃了对于这份残留火种的维护,而是将其不加节制地释放,爆发。 漆黑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雪—— 那是雪白的灰,是在炉火中的薪柴被燃烧殆尽之后,所剩下的余烬。 「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被毫无保留地释放,将不论是西塞尔自己,还是他所化身的那轮日冕,皆沾染上了一层扭曲的时光。 那是被扭曲的时间,是名为「命运」的力量,作为格蕾在守岸人组织的领袖,西塞尔自己也同样解锁了「命运」序列长阶的原典,并能够使用其中所对应能力。 只是,此刻西塞尔所使用的,却并非是格蕾曾经使用过的「世界静止」或是「时光回溯」—— 这些技能固然强大,甚至有着直接扭转战局的力量,但是此刻的破碎海岸足足有五位传奇,以整整五位传奇为目标,无论是停滞世界还是扭转时光的消耗都将成几何倍数上升…… 以西塞尔如今体内,那宛若无根之萍般残留下的微光,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完整使用如此的技能。 因此,他此刻使用的,是「命运」序列的另一个能力—— 「生命年轮」 这是并非以整个世界为目标,而是仅针对西塞尔自己这单一的个体而发动的时光能力,因此使用时的消耗也要少上许多。 而这一技能的具体效用,其实也很简单。 在每个存在着「生命」这一概念的生物灵魂中,皆刻印着代表其出生至今年龄与所经历岁月的,如树木被砍伐后其横截面上显现而出的,那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这是生灵存在至今的证明,也是「寿命」这一概念的具现。 而「生命年轮」所赋予使用者的,便是将那原本已经完全固化的年轮,随自己心意而拨动的能力。 倘若将年轮向前拨动,那么使用者便将返老还童,身体状态将会短暂地回归年轻之时。 而倘若将年轮向后拨动,那么使用者便将加速成长,跨越生命阶段,提前获得未来更为成熟的身体。 让垂垂老矣,身体机能已经临近腐朽枯竭,就连行动都极为困难只能长久卧床的老者再次获得年轻时的雄壮肉身。 让尚且青涩稚嫩,肉身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直接步入壮年时的巅峰状态。 令使用者不论处在生命的何种阶段,都能够在战斗时获得鼎盛时期的状态……这便是「生命年轮」最为常见的使用方法,更接近于一个纯粹的辅助技能。 与格蕾曾经使用过的「世界静止」和「时光回溯」相比消耗更低,但上限也相差甚远。 即便此刻被西塞尔所使用出来,应当也不足以磨平破碎海岸此时巨大的战力差距…… 本该,如此才对。 …… 在流淌的时间,扭曲的命运里,西塞尔的容颜变得愈发苍老了起来。 原本的西塞尔虽然也已经呈现出了老态,头发也沾染上了白的斑驳,但他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依然带着雄狮般的威严与矫健,让望见他的人心生敬畏,知晓他还处在壮年,正身处巅峰期最后的尾声之中。 就像显露出老态但还未曾落败的狮王那般,岁月的力量还没能战胜它的傲骨,他还有力气守望自己的领地和族群,撕碎一切来犯者的喉骨。 可此刻的西塞尔却是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老了,最后一缕黑发也消失不见,只余下了一头纯粹的苍白……他的腰与背也不再挺拔刚硬,而是缓缓佝偻了下来,苍老的面容上沟壑纵横。 如果说此前的西塞尔只是刚走下了山巅,但下坡路还能走很久的狮王,那此刻他便是独自离开了象群的老象,安静地匍匐于同族骸骨所堆砌而成的象冢中,等待着死亡降临。 在他的身后,那轮原本煌煌的日冕也逐渐黯淡,收敛。不再如正午时的烈阳那般鼎盛热烈,而是肉眼可见的衰弱,就连光芒都变得微不可察。 不远处,诺亚微微皱眉,无法理解西塞尔此举的目的。 他知道西塞尔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愚人的图书馆」本就是从守墓者中流出,其中存留有什么样强大的底牌诺亚都不会奇怪,西塞尔的拼死一搏必然极其危险。 至于「生命年轮」的出现,也未曾出乎诺亚的预料。 但是,西塞尔本该将自己的生命年轮向前转动,让自己回归最为年轻,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处在最巅峰时期的状态……虽然诺亚并不认为这样的提升便能够弥补四对一的巨大差距,但这总归是一种正向的增幅。 可是此刻,西塞尔却选择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在每一位传奇都能够开启的灵界视野中,西塞尔的精神具现物之上,那原本便已经极为密集,一圈接着一圈被刻印……代表着他当前近千年寿命的年轮。 非但没有被向前拨动,将年轮的圈数变少,重归年轻。 甚至恰恰相反,那年龄反而向着顺时针的方向转动了起来,不断地迭加,变得愈发繁复。 甚至,那年轮迭加的速度还在不断地加快,仿佛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西塞尔的身体便已然经历了无尽岁月的老化。 他的身体愈发的苍老了,连迟暮老人这样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身体状态,而应该说是已经被埋在坟墓里的半截枯骨,再难以分辨出此前风华正茂时的模样。 而西塞尔的周身,那原本煌煌的耀日也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 日冕逐渐逸散,衰减,直至彻底溃散不见。 最终。 最后一缕太阳的辉光,也被永恒的黑暗所剥夺。 那轮西塞尔所化的烈阳,那个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光与热的巨大火炉就此熄灭。 只余下了太阳的核心,那颗由纯粹金属所铸就而成,虚幻的恒星星核。 孤独地悬挂于漆黑的大海之中,就仿佛是无尽星空中沉寂的幽暗死星,漂泊在宇宙暗面的最深处,让永恒的漆黑与冰冷成为了这个寂静世界的主旋律。 “没有选择将自己重新变得年轻,回归最巅峰状态。” “反倒是让自己的生命流逝加速,主动变得衰老?” 诺亚警惕地看着那漆黑的海面上,最后一缕阳光也逐渐散去,无论是生命气机还是太阳的威压都衰弱到了极点的西塞尔,心中的不解更增添了几分。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自己等人甚至都不用出手,只要再等上几分钟,西塞尔自己的寿命便会走到终点,在未曾遭受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自然老死。 但是,与此同时。 他的心中,却又闪过了某种莫名的预兆。 最开始还只是极其微小的警觉,在这样的传奇战场中显得毫不起眼,但是很快,那枚微小的种子便迅速萌芽,并最终成长为了参天大树,将诺亚的全部心灵所笼罩。 不止是诺亚,还有整片海域中潜藏的其他传奇。 将龙血复苏到与真正古龙无异的黑龙、铁十字之王…… 这些强大的禁忌生物,皆以其传奇位格的野兽本能或者所谓直觉,隐隐预感到有某种极其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可无论它们如何戒备,却又始终无法洞悉这般危机感的真正由来。 …… 距离真正战场数千米外的礁石滩上,拉斯特靠坐在礁石上,眺望着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此刻他的生命气机已经微弱到和一只普通的小兽没有任何区别,再加上距离战场颇为遥远以及西塞尔主动转移了参战者注意力的缘故,因此参战的所有传奇,都未曾察觉到拉斯特的踪迹。 而在场的所有生灵之中,也唯有远远观望的拉斯特,看穿了西塞尔此举的真正含义。 序列长阶,乃是以人类心灵的力量,模拟世界法则的道路。 而所谓神明,便是这条登神的长阶走到终点之后的具现,真神所掌握的权能皆是世界规则一角的具现,譬如「死神」这条序列长阶所掌握的便是「死亡」规则,「丰饶」序列长阶则是与「死亡」相对应的「生命」法则。 西塞尔的力量也是同理。 他的序列长阶「太阳」,便是对天空上的耀日,或者说名为「恒星」的天体,其存在于世规则和法理的模拟与解析。 虽然仅仅只是对恒星构成之理的模拟与解析,身为传奇的西塞尔所能够实际发挥出来的威能,还不如现实世界中真正恒星的万亿分之一,但即便如此,却也已经足够强大和独特。 至于西塞尔身为传奇所独有的太阳领域,则是以自己的心象和精神力,在解析了恒星的构成之理后,所在心灵世界模拟而出的一颗「拟似恒星」。 是存在于幻想和现实的夹缝之中,以心灵风景映射而出的产物,虽然虚幻,却又能够干涉现实……其内部结构与存在形式,皆和一颗真正的恒星星体无异。 而此时此刻,在「生命年轮」的超加速下,无论是西塞尔自己肉身的寿命,还是他心象世界中模拟而出的恒星——皆在加速演化。 由原本生机鼎盛的壮年时期,向着生命周期的尾声,一切的终末而去。 那么—— 当昔日无比炙热强盛的巨大恒星,其生命周期在经过了稳定平和的主序星阶段,终于步入了衰亡的暮年之时,最终迎接着这颗恒星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在第六纪,在这个时代所无人能够回答的问题,即便是诺亚这样活了数万年的古老传奇也不例外。 可是,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在拉斯特所生活的现世—— 这却是被打印在了通识教材的教科书上,即便只是对天文学存在着些许爱好的小学生,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回答上来的问题。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是无法逾越的认知鸿沟。 然而,在这个愚昧而懵懂,文明尚未开化的时代中—— 这位名为西塞尔的老人,却硬生生凭借着自己的心象与精神,模拟推演出了那从未有人见过的终末—— 名为恒星的天体,于自己生命暮年的临终演出。 …… “等破碎海岸的这一战结束之后,整个西大陆上,都不会再有传奇行走于大地。” “可那并不代表着和平,甚至恰恰相反……失去了最高层强者的镇压,今后的世界只会更加的喧嚣和动荡,每一寸安全的土地,每一个生存的契机与资源,都必须付出血与骨的代价去争夺。” “但是,你所描绘的那个未来,我真的很喜欢,非常非常的喜欢。” 海风夹带着西塞尔那老朽到已经难以分辨的声音,在拉斯特的耳畔回响。 “所以,要守护住啊。” “小格蕾,还有拉斯特——” “守护住那个美丽的,即便是最微渺的凡人也能够露出幸福笑容的世界。” 黯淡的天幕之下,仿佛宇宙深空一般死寂冰冷的漆黑海洋中,忽然有一缕星光闪耀。 于此同时,那颗由老人的心象所具现而成,由纯粹钢铁所铸就的恒星星核,忽然坍缩了。 远比此前更辉煌,更炙热的光芒,自那颗钢铁金属的星核中迸发而出。 那是永恒燃烧的恒星,在自己生命尽头最后的绝唱。 亦是整个宇宙之中,最为绚烂的烟火。 其名为—— 「超新星爆发」 (本章完) 第169章 能够与您并肩作战,这是我的荣幸( 第169章 能够与您并肩作战,这是我的荣幸(二合一) 这是千万颗太阳,于同一个瞬间闪耀的光华。 也是可观测宇宙范围内,一切的可能性之中……所蕴含的最极致的爆炸,亦是最炽烈的绽放。 即便眼前的「超新星爆发」,只是西塞尔利用自己传奇位阶精神力所做出的模拟,是由灵魂所诞生的空想之物—— 但当心灵世界的风景投影入现实之时,其相比真正恒星削减了万亿倍的威能,却也足以让山与海为之震颤。 扭曲的命运里,时光在不断地加速,原本就繁复无比的生命年轮周而复始地旋转,不断刻蚀上层层迭迭的光阴烙印。 在那片由空想所孕育的心象世界中—— 将原本需要上百万年,上千万年方才可以完成的进程,压缩到了几十秒,乃至于几个呼吸的瞬息间完成。 然后,爆发。 在这一刹那,整片黑暗的天空都被映照为了明亮的白昼。 诺亚的脸色终于变了。 不止是他,在遥远的海洋深处,那只巨大的黑龙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由黑鳞铸就的羽翼舒展而开,遮掩了天日,每一次翕动便是上千吨的海水冲天而起,掀起风暴…… 天空之上,一道由血与骨所汇聚而成的猩红长河也在刹那间远遁,那是那位传奇位阶的铁十字之王的领域,是由它曾经吞噬过的万千血肉所凝聚的血肉之国。 虽然不理解那轮日冕之中的西塞尔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一切,但是此时此刻,作为传奇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终于战胜了嗜血的天性……它们皆开始向着远处遁逃。 可是,在当前的时间节点—— 无论是遁逃还是防御……这一切的一切,却都已经太迟了。 以那枚由纯粹钢铁所汇聚的恒星星核为原点,原本压抑到了极致的日冕失去了拘束,在骤然间释放,扩张。 几个呼吸之内,那轮虚幻的光辉日冕便扩张到了原本数千倍的体积,甚至还在进一步地膨胀。 构筑成那颗恒星的一切物质,皆在这一刻的爆发中向外抛洒—— 铁元素之后,不论是金,银,亦或者是铂,铬……所有重金属元素,皆是在如此辉煌的盛放中诞生,然后被抛洒向整个世界,构成了这个物质世界的基底。 解脱了束缚的恒星无限制地扩张,明明在最初西塞尔释放自己的太阳领域时它不过只有数米高,但此刻却在刹那的爆发中膨胀,就仿佛是真正的山岳,悬于黑暗的海平面上,代表着大地与海洋争锋。 喷薄而出的辉煌日冕激荡起光辉的洪流,卷起了无数个漩涡,将参天的古木、啸月的黑龙与铁十字之王的血肉之国一同吞没。 在瞬间蒸发的海水中,黑龙与铁十字之王身上的每一个构成分子,都悉数暴露在灼热的冲击之下,这些伟岸的传奇生物也随之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神性的因子从它们的身体上升腾,试图与那吞噬一切的恒星冕层相抗衡。 但是,无效。 这是一颗超巨恒星临终前的绝响,是整个宇宙中有记载以来已知的最剧烈爆发。 在如此辉煌的天体面前—— 无论是羽翼遮天的黑龙、亦或是铁十字的君王……这些在神代中称王称霸,足以被早期的人类部族们供奉为图腾的神话生物,此刻却卑微得如同蝼蚁。 连一个呼吸都无法抵抗……那光辉的海啸便将一切焚灭。 无论是漆黑的古龙,还是铁十字的君王,它们的动作都在光辉中定格了。 超新星的爆发早已经将此地化为了真空,因此这些传奇生物的宏伟躯壳并未剧烈燃烧,而是泛着火红的光泽,仿佛被点燃的炭。 下一刻真空崩解,巨大的气压差掀起了磅礴的风暴,巨大黑龙与铁十字之王的躯壳在风暴中被撕裂为了碎片,碎片在触及了那光辉的奔流后又升华为了雪白的灰烬。 在那条光辉长河后方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尘带,如被抛洒骨灰般飘向漆黑的海洋。 …… 拉斯特便这样靠坐在礁石滩上,看着遥远的海域之中,那轮骤然升腾的煌煌大日。 那是由心象所具现,并最终映照于现实的超新星爆发,这般壮丽的风景即便是相隔数千米也依然清晰可见,就仿佛是日出的时间被提前了整整七个小时,黑夜在这一刻明亮的如同白昼。 而在那般光辉具现的数秒钟后。 从遥远的彼方,稍迟一步的爆风也抵达了凌乱礁石所铺就的破碎海岸。 吹散了阴云,翻折了山林,震撼大地,席卷而过。 狂乱的流风呼啸而来,将拉斯特的黑发吹拂得猎猎作响,但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他只是微微抬首眺望着远方,眼眸中有诡秘的色泽正在流转。 【高塔·引航者:高塔序列的第二阶层能力,你的双眼能够看破迷雾与黑暗,即便是在至暗的无光之海中也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这是他当初在冻水镇中突破第二阶层时所解锁的能力。 而此刻拉斯特便正通过这个高塔序列所自带的固有技能,沉默地屏住呼吸,穿透过无光之海的黑暗与迷雾,见证着那片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那种喜欢一惊一乍,用过于浮夸的描述去修饰言辞的性格,深蓝港的循环早已经让拉斯特对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已经习以为常,让他能够在面对一切时都维持着古井无波的心态。 但此刻拉斯特通过自己的双眸,所亲身见证的这场「破碎海岸之战」,却依然超出了他过往的认知范畴,足以用震撼来形容。 在这样一个愚昧而懵懂,所有的基础科学与应用水平都长久停留在了蒸汽时代,知识和文明的传承都近乎完全断代,并且注定只会愈发衰退的世界里。 西塞尔却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精神力进行推理与演算,用数百年的时光,在自己的心象世界中完成了对于恒星构成之理的解析和太阳模型的构筑…… 在他的心灵世界中,构筑成恒星的每一条物理规则、每一个构成因子、每一种元素和原子核的衰变都已经被巨细靡遗地完全掌握。 也唯有如此,西塞尔才能够令一颗真正的模拟恒星在自己的心象中长期存在,甚至让「超新星爆发」这般他从未亲眼见过,只存在于模型推演之中的理论可能性真正地具现为现实。 从原本的蒸汽时代到原子能时代……在拉斯特的前世里,这是足足跨越了数个世代的巨大跃迁,是整个文明中万千学者和数十亿人类共同奋斗数百年的成果。 但此时此刻的西塞尔,却只凭借着自己一人的力量,便完成了时代的变迁。 这其中所蕴含的真相,那由西塞尔一人所铸就的,远远超出当前时代的基础知识跃升……这要远比西塞尔在这一战中究竟杀死了多少位传奇更为令人震撼,更加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连拉斯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事实就在眼前,无论他相不相信。 还未曾抵达巅峰的人,总是无法想象山顶的风景。 固然绝大部分的科学研究与发明都会受到当前时代和环境的约束,就譬如因为拉美地区没有浅层铜矿的缘故,玛雅文明纵使将其他衍生学科和文明领域都发展得极尽绚烂,却直到覆灭也没能走出石器时代,进入青铜器与铁器时代。 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却总归会出现一些惊才绝艳的例外,他们冲破了当前时代与身处环境的束缚与枷锁,成为了人类文明的开拓者,历史的转折点。 这是以区区人类之身触及神域的伟业……更是在漫长光阴中所孕育而出的,绝无仅有的变量,足以用「奇迹」二字加以形容。 而也正是这些微小的「变量」,一个又一个不起眼「奇迹」的日积月累,最终聚沙成塔……方才让人类能够以违背事物发展规律的方式,在本不应该称霸的神代崛起,终结了神话生物的宰制,成为了这方大地的新主人。 那般光辉亘古绝今,纵使千万年后也依然会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闪闪发光。 拉斯特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拂面而来的海风。 难怪当自己讲述未来世界种种风貌的时候,西塞尔却从未质疑过他所描述内容的真实性,甚至连疑惑都未曾升起,而是直截了当的信以为真……因为那本就是他在漫长岁月里,基于自己所推演出来的科学原理和规则,一遍遍于心象世界中所描绘的未来风景。 而当时西塞尔所流露出的欣慰笑容,也并非是单纯憧憬于拉斯特所描绘的未来世界,而是在自己的研究与推演得到了时间旅行者的印证后,知晓自己努力未曾白费时的笑容。 也难怪,西塞尔会提前选择自己的继承人,并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格蕾。 因为在那枚火种中所传递的,并不只是夜刃「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还有西塞尔在自己漫长生命中,利用精神力所推演出来的物理学规则与基础科学结论——那足以让人类文明完成从「蒸汽时代」到「原子能时代」跃迁的基础科学研究成果。 他知道在当前第六纪这个动荡混乱,人们连最基本的安危都无法得到保证的灾厄世界,根本就没有让那些跨时代的科学研究成果发挥自身效用的土壤……就好像倘若连饭都吃不饱的话,那再是尖端的物理学家也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西塞尔选择将自己毕生所研究出来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格蕾,托付给了后世的人们。 然后,去为后人们扫清障碍,给他们一个能够让那些跨时代的基础科学萌芽的土壤,一个真正的朗朗晴空。 先前的回忆一点点地浮现,然后于此刻融会贯通,让拉斯特终于明白了西塞尔在与自己临别之时,所留下那句话语的真正含义—— 「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后来者铺平道路」 不仅仅是以个体的武勇去为人类提供庇护,杀死强大的禁忌生物,来犯的传奇强者那么简单。 个体的力量再是勇武,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夜刃再是神奇玄妙,却却终归只能作用于某个单一的个体之上,并无法为人类文明这一整体带来永久性的改变。 再是辉煌,再是强盛一时,但是一旦这一强大的个体陨落,那么整个文明也必将随之一同衰亡…… 正如神代那些曾经盛极一时的神话种族那般,昔日曾经高高在上,生活于云端之上,但当神秘退潮,那些曾经庇护它们的本族神祇就连自身都难保时,这些神话种跌落尘埃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是,西塞尔却与那些只依靠个人勇武庇护同族的族群领袖,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他为后世所留下的,是名为「知识」的,怎么开采都不会枯竭的瑰宝。 还有一个无比广阔,无限寂寥……不受束缚,没有枷锁,真正自由的世界。 那狂乱吹拂的流风中,忽然夹带上了几分苍白的烟尘,那是黑蚀之龙与铁十字之王被煌煌耀日所焚灭之后,所余下随风飘散的灰烬。 而拉斯特便这样在海风中微微伸手,感受着苍白的灰烬在自己的指尖消散,未曾留下分毫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在彼时还存在的乐园王城里,影仆向自己告别的那个下午。 “队长,能够与您并肩作战,这是我的荣幸。” 这是影仆对拉斯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后没多久,她便葬身于了如今已化为灰烬的乐园王宫之中,为掩护格蕾而死于诺亚之手。 而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 “能够与您并肩作战,这也是我的荣幸。” “西塞尔领袖。” 拉斯特的话语飘荡在狂乱的风里,未曾被任何人听闻。 ……………………………………………… ps:可能早上的时候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170章 作为人类的未来,你们不合格(二合 第170章 作为人类的未来,你们不合格(二合一) 无光之海,那轮煌煌耀日的中心。 在扭曲的,加速的时光之中,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混沌之后。 那明亮到难以言喻,将整片海域与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哪怕相隔遥远距离也能够清晰看到的超新星爆发—— 此时此刻,也终于缓缓黯淡了下来。 构筑成曾经那颗巨恒星的一切物质都被以十分之一的光速向外抛洒,连带着爆发时的辐射激波一起,在周遭的海域中形成了一个由膨胀的气体与尘埃构成的壳状结构。 这是一片瑰丽的行星状星云。 也可以将其简易地称呼为——「超新星遗迹」。 但是,在那超新星遗迹的中心,本该一切都被奔流的光辉所焚灭,再也没有任何生物存留的寂灭之处。 却忽然,荡漾开了一层扭曲的涟漪。 明明很微弱,却又带着无比悠远,无比沧桑的历史韵味。 那是历史的涟漪,让闻者仿佛在刹那间便经历了数万年的演化,无数个纪元与时代的变迁。 然后,在历史的涟漪中,一道翠绿的虚幻身影悄然显现。 那是诺亚的身形,显得无限虚幻,全身上下都遍布着各式各样的龟裂纹路,正处于明灭不定的边缘。 但他却依然活着。 “不得不说,你又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西塞尔。” “自从那个窃取火种的小偷叛出守墓者的那一战后,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的伟力。” “这个技能的名字,被你称呼为「超新星爆发」吗……虽然不知道其具体的原理,但是刚才的威能,却已经足以与真正的神降相媲美。” “别说是普通的禁忌生物了,即便是全盛时期的神明,倘若在不加闪躲的情况下直面刚才的威光,恐怕也会遭受不小的创伤吧。” “以传奇之身真正触及神灵之域……即便是在全部的历任守岸者中,也唯有你和初代,曾经达成过这样的事情。” 诺亚缓缓审视着自己的身体,那双苍老的眼眸中还带着几分惊疑不定和犹疑的神色。 就连将血脉提纯返祖到与纯血巨龙无异的漆黑古龙、还有那个传奇位阶的铁十字之王……都在刚才那毁灭一切的超新星爆发中,连一分一毫的抵抗都未曾做出便湮灭为了白色的烟尘。 又更何况,是诺亚自己。 靠着永恒的生命,诺亚在传奇领域的积累固然要超过其他的禁忌生物们不少。 但身为「丰饶」这一序列长阶的人类传奇,论及单纯肉身的强度,论及对超新星爆发那无差别范围杀伤的抗性,又怎么可能与真正的古龙和经过了血肉异变的铁十字之王相提并论。 在刚才的超新星爆发中,诺亚是真的已经死过了一次,品尝过了死亡的滋味。 “只可惜——你终究忽略了一点。” 他淡漠地扫视遥远的海域上,那随风而逝的雪白灰烬,话语中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波澜。 “我与那些单打独斗,虽然抵达了传奇,但其本质却依然只是野兽的货色们不同。” “在我的身后,是整个守墓者,还有亘古岁月的积累。” “再是强大,再是宏伟,足以毁灭森罗万象的攻击技能——” “其能生效的次数,却也仅仅只有一次而已,绝对无法长久地存续。” 诺亚看了看自己那遍布着裂痕,显得虚幻无比的身躯,然后方才缓缓调转视线。 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无光之海的深处,刚才那般炙热超新星爆发的起点。 黑色的海水中,遍布着恒星崩解向外喷薄重元素时所留下的金属碎片,这些金属破片上皆还沾染着辐射的余热,呈现出银蓝色的荧光。 周遭整片整片的海域上,皆漂浮着这些萤蓝色的破片,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海面上闪烁,映衬在黯淡的背景中。 作为幕布的天穹是纯黑色的,但海中却像是荡漾着一条流淌的银河,这一幕仿佛天河倒悬,美得令人窒息。 而西塞尔便屹立在这条璀璨银河的尽头,他站在及腰深的海水中,全身上下的肉体都老朽到了几乎要风化的地步,唯有利用传奇位阶的精神力,才能从那具满是垂暮之意的老朽身躯中,感受到仅剩的一缕淡薄的生命气机,印证着他还未彻底死去。 这是如此超负荷地发动「生命年轮」,使用出「超新星爆发」的必然结果。 超新星爆发乃是恒星生命周期尾声的绝唱,而西塞尔发动其的代价,便是将自己原本还漫长无比的寿命,也一同加速到了临终之时。 “感觉到很遗憾吧,西塞尔。” 诺亚看着银河尽头那位仿佛已经死去,却依然不愿意倒下的垂暮老人,道出了诚挚的感慨。 “即便像你这般舍弃了一切,不惜代价地爆发,但也总归只能杀我一次而已。”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纯白的衣袍上,那用金色丝线所编织而成的墓碑图纹:“但我即便死去,却依然能够借助「墓碑」的力量,又一次地从历史长河中归来。” 正如历任的守岸人领袖,都拥有着「愚人的图书馆」这一最后的底牌一样。 守墓者固然被守岸人窃夺走了那枚火种,但是以他们自神代横亘至今的积累,又怎么可能会仅有「愚人的图书馆」这一件底蕴? 「墓碑」。 或者说其完整的全名——「永夜石碑」。 这是比「愚人的图书馆」顺位更高的,守墓者的最终底蕴,也是「守墓者」这个名称的真正由来。 只要将自己的生命本源印记刻印在墓碑之上,那么即便自己在现实中已然死去,却依然可以凭借着墓碑上留下的那枚生命本源印记,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归来。 当然,如此的死而复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或是漫长的沉睡,或是长久时光的修养,才能够彻底恢复至完全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墓碑」的存在,却也意味着守墓者当中的每一位传奇都拥有了近乎无限的试错机会。 这便是当初诺亚在招徕拉斯特时所说的,那所谓「永恒不朽」的契机。 即便死去,也能够再度从历史长河中归来……如此概念性的能力,距离真正的「永恒」也已经相差无几。 这也是诺亚敢降临现世的最大底气。 在切割下一半精神力制造了一具传奇化身的同时,他还能够在自己的本体已经被杀死了一次,借助永夜石碑从历史中归来,再度遭到削弱的前提下,依然勉强维系着传奇的位格。 若非是有着如此的底牌,他又怎么敢在没有同伴支援的情况下,孤身一人便策划一场针对愚人图书馆的拥有者的狩猎。 轰—— 翠绿色的光华暴走。 巨大却显得有些虚幻的古木又一次的浮现,然后无数翠绿的光华化为了枝叶与藤蔓,毫不留情地向着西塞尔所矗立的方向席卷而来。 虽然经历了一次借助墓碑的回归重生,诺亚的力量也随之大幅度衰减,需要经过漫长时间的修养和沉睡才能恢复鼎盛时期的状态。 但是西塞尔此刻的身体状态却比他更差,那苍老到已达寿命终焉的肉身,即便只是站立着都显得颇为困难。 然后,没有分毫的阻碍。 那万千道枝条和藤蔓穿透了西塞尔那如纸一般脆弱的苍老肉身,将他的所有关节和肌肉都尽数贯穿、切割、锁定。 做完了这一切后,诺亚方才停下了动作。 先前冥渊中那场莫名降临,将自己丰饶化身所摧毁的流星之剑,以及刚才西塞尔那名为超新星的爆发,都让他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患上ptsd了。 诺亚还真有些担心即便是现在这般油尽灯枯状态的西塞尔,说不定都还能再整出些幺蛾子来。 也唯有像此刻这般,将对方的所有行动能力都彻底断绝,他才能够真正的心安。 然而,看着眼前字面意思上完成了一次死而复生的诺亚,本就衰老的肉体又一次遭受了重创的西塞尔,此刻却忽然虚弱地笑了笑。 明明就连做出「微笑」这个动作对此刻西塞尔那衰弱的肉体而言都显得颇为勉强,但他话语中的笑意,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虚假: “看来……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每一位在永夜石碑上刻印下自己灵魂烙印的守墓者,都能够借助墓碑的力量,从遥远的历史长河中归来。” “这是在数个纪元前,那位最初的盗火者叛离出守墓者之时,便已然被发现的隐秘。” “虽然那位初代目的守岸人,早已经埋葬在了那场盗火之战中……但是他窥探到的那些隐秘,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换取的所有有关「守墓者」的情报,却都被愚人的图书馆记录了下来,并一直传承至今。” 西塞尔那皱褶丛生,沟壑纵横的脸庞上,此刻却带上了一丝笑容,肆意而狂妄:“只要铭刻在墓碑上的印记不灭,那么即便死去也能够从历史中归来……” “这确实是个很赖皮,赖皮到近乎无解的能力……我们守岸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一次便将万劫不复,但你们却可以失败无数次还能从头再来。” “如果说守岸人与守墓者的战争是一场由人为设计的游戏的话,那么这个游戏的设计师一定脑子有坑,对阵双方根本没有半点平衡性可言。” “只是——” “再是赖皮的规则,再是无解的死局……当我用毕生的时光反反复复地对其研究,琢磨,在一个个辗转反侧的无星夜里研究这场死局的破解之法后。” “近千年的岁月,我又怎么可能……像你这种渣滓一样停滞不前?” 明明身体已经和坟冢中的枯骨无异,但西塞尔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如水,水下则藏着赫赫风雷。 “所以,高高在上的守墓者。” “又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刚才的超新星爆发,便是一切的终点?” 听着西塞尔的话语,诺亚的目光再次扫视四周。 但是,在整片漆黑的海面上。 除了那由万千星核碎片所汇聚而成,正在缓缓荡漾收束的银河之外,却再无任何动静可言。 在诺亚身为传奇的精神感知中,眼前身体已经明显处于强弩之末的西塞尔,其所说出的话语,只能用故弄玄虚来形容…… 传奇这一位阶存在着无法逾越的上限……而刚才那般炙热的超新星爆发,已经足以榨干一位传奇的全部力量, 此刻已经处于油尽灯枯状态的西塞尔,即便是移动一下身体都已经显得颇为困难,而彻底掌握住大局的自己,也绝不可能再给对方重新酝酿刚才那种超新星爆发的机会。 然而,看着眼前警惕地扫视四周,却始终一无所获,陷入了茫然状态,完全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诺亚。 西塞尔苍老面容上的嗤笑却更显眼了几分。 “坦白而言,其实在我漫长的人生中,有时候也曾产生过动摇与迷茫。” “怀疑守岸人那飞蛾扑火般的坚持是否有意义,我也问过自己……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勇敢,还是纯粹的鲁莽。” “我也想过,是不是像你们守墓者那样暂避锋芒,慢慢地隐忍与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再一同发动才是最为恰当的选择……” “至于在这段隐忍的时期内,那一个个纪元里覆灭的文明与人类,只不过是为了大义所必要的牺牲而已。” “只是,现在的我,倒是不再有这样的杂念了。” 他俯瞰着那流淌银河边缘的诺亚,眼中既有嗤笑,也有嗤笑之下,那更深层次的怜悯。 “久居高处,易失本心……而当一双眼睛习惯了黑暗之后,便再也难以容忍光明。” “你们自诩为人类文明的守望者,但实际上现在的守墓者却和囚徒无异,习惯了隐忍,习惯了苟且,并将这份苟且视为了不可逾越的规则……甚至因此而不择手段地去镇压抹杀那些不愿被囚禁的同类。” “所以你们明明拥有「永夜石碑」这般至宝,有着强大的精神力也即是计算力、还有几乎无限的时间和寿命、以及无数个逝去文明所留下的,名为「知识」的瑰宝……那是过往的无数学者与科学家所梦寐以求的条件。” “但在从神代至今的足足六个纪元里,你们却坐拥着优渥的条件和无数宝藏而坐吃山空。” “数万年的时间,足以让人类从居住在洞窟里茹毛饮血的猿人,蜕变为如今拥有知性的大地主宰……唯独你们,却在这数万年里止步不前。” 西塞尔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嘴角的嘲弄更浓重了几分。 “所以在未来的世界里,即便是一个对此有所涉猎的学生,都该知道在「超新星爆发」之后……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 “而你枉活了数万年,却对此茫然失措,一无所知。” “因为你们早已经习惯了在囚笼里的生活,你们所苦苦追寻的并非「自由」,而是从一个「小笼子」换到「大笼子」。” “作为人类的未来——” “你们,不合格。” 破碎的话语在无光之海,还有那条银蓝色的长河上回荡。 仿佛自语,却又好似对诺亚命运的裁判。 下一刻,缓缓流淌的银河忽然加速了。 万千枚残留着辐射余热的星核破片在银河中明灭起伏,银色的大浪翻卷。 数千万吨的海水皆在缓缓地旋转,向着那已经放出了全部能量,正在海洋深处缓缓冷却的星核残骸处回旋。 当一颗恒星生命历程中最炽烈绚烂的演出落幕,「超新星爆发」的光与热都尽数冷却在宇宙深空之后。 在那重归冰冷与死寂的星核残骸中—— 所酝酿的。 自然便唯有最深沉的「黑洞」。 (本章完) 第171章 当初的约定,我算是完成了吗?(二 第171章 当初的约定,我算是完成了吗?(二合一) 不再是辉煌无比,向着周遭的世界散播着无穷无尽光与热的煌煌曜日。 而是一轮黑色的太阳。 孤独地悬于那片银蓝海域的最深处,无论是数千万吨的海水,还是那万千银蓝色的金属碎片,皆缓缓地向着那轮黑日的中心流动,然后坠落。 银河倒悬,回旋流转,汇聚为了瑰丽绚烂的大漩涡,就仿佛是宇宙深空中真正的星河。 而在银河的中心,则是一道虚无的空洞。 吞噬了物质,也吞没了光芒,仅余下至暗的极黑。 “那个小家伙,你现在应该在看着这里的吧?” “就算听不到声音,但通过口型应当也能够辨认出内容。” 银河的尽头,西塞尔轻声开口。 “记住,如果你以后也遇到了这些在永夜石碑上留下烙印的守墓者核心成员,那么只是杀死他的肉体还远远不够。” “杀死他们的肉身,仅仅只能将他们打进虚弱状态,但他们却依然能够借助墓碑的烙印,从历史长河中再度归来……” “要想将他们彻底地杀死,便必须抹杀掉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所残留的一切,不止是肉体与灵魂,而是全部的「信息」。” “将属于他们的一切「信息」与「资讯」,都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如此一来……即便是「永夜石碑」,也无法从历史长河中捕捉到属于他们的信息与资讯,自然也就无从归来。”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当然,想要抹除掉一位传奇在世间所存留的全部信息,这可要远比杀死他的肉身和灵魂更为困难。” “「超新星爆发」之后,残留星核所坍缩而成的「黑洞」……这是我穷尽毕生方才找到的破局之法,一种不止是将肉身与灵魂,而是将一位传奇的所有信息与资讯都全部抹除的方法。” “只是不论是超新星爆发还是黑洞,都是我借助自己的「太阳」序列方才成功完成模拟的。” “「太阳」这条序列长阶具有唯一性,而且极其依赖对于太阳序列能力的掌控,我也是了数百年时间才逐渐掌握。” “即便我也留下了知识的传承,但是要想直接用「愚人的图书馆」将其复刻,应当也颇为困难,这并不是一个具有普适性的方法……更何况发动这一技能的代价,便是先燃尽己身,这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倘若你将来也遇到了真正的守墓者传奇的话,并且不想让自己与对方一起共赴黄泉的话,那最好不要轻易复现这一思路。” 一边说着,西塞尔不由微笑了一下:“不过,如果是你的话……” “我相信即便不选择复现「黑洞」,你也一定能找出另外的出路,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守墓者们彻底埋葬的方法。” 轰—— 翠绿色的光华碾压而来,将西塞尔本就衰竭的身体彻底贯穿,然后完全地撕裂血肉,只余下巨大的空洞。 透过躯体上的空洞,能看到那条缓缓旋转的璀璨银河。 在那轮黑洞显现的刹那,诺亚便直接爆发了。 看着那轮虚无的空洞,他的心中升起了巨大的警兆,远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强烈的警兆。 单纯的杀伐,即便杀死了诺亚的肉体,用精神力磨灭了他的灵魂,那却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无论战死多少次,诺亚都可以借助墓碑的力量再度归来。 至于利用墓碑归来之后,为了弥补上肉身与灵魂的残缺和恢复鼎盛时期,所必须经历的沉眠与修养,虽然时间漫长了一些…… 但守墓者本就藏匿在历史的帷幕之后,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干涉现世,沉眠与否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不算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代价。 身为守墓者,诺亚的生命是真正意义上的「永恒不朽」,虽然是人类之身,却比古神存在的更为久远。 但是,此时此刻。 诺亚却是真真切切地察觉到了某种死寂之感。 自己会死,会彻底的逝去。 不是那种灭亡之后便可以立刻归来的交替。 而是从此刻开始,直到时间的尽头,名为诺亚的存在都将不复存在。 就仿佛是黑板上的板书被黑板擦所抹去那般,构筑成「诺亚」这一个体的全部信息,都将被从岁月长河与万千生灵的全部认知之中彻底擦除,在世界上不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如此一来,纵使那枚永夜石碑的力量再是宏伟,但是即便其遍历整条历史长河,却都无法找寻到一丝一毫的信息,又谈何死而复生? 此时此刻,诺亚真正地听到了死神的钟声在自己的耳畔敲响。 并非是那个徒具「死神」之名,却连精心策划的复苏都被一介凡人所打断的所谓古神。 而是仿佛在冥冥之中,真的有编织命运的至高存在,在他的耳畔,向他下达了命运的审判。 轰—— 丰饶的力量爆涌,贯穿向那条璀璨银河的尽头,将西塞尔的每一寸血肉都尽数磨灭。 只要杀死了西塞尔这个始作俑者,那么那个漆黑的空洞自然便会停下,这是诺亚的第一想法。 另一方面,诺亚本人也不惜代价地爆发速度,便要逃离银河的漩涡深处,那枚吞没了光芒,带着无与伦比死寂之意的虚无空洞。 然而。 “真丑陋啊,这般狰狞的姿态——” 明明自己的躯壳被贯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肉体上的生机已然彻底寂灭,现在只不过是最后一缕精神和灵魂残留在这具尸身之上。 但西塞尔的表情却始终未曾改变。 他望向远处那面色狰狞,不择手段想要向着银河之外移动,企图逃离那轮黑日的诺亚,道出了轻声的感慨。 “一旦进入了黑洞的界限之内,即便是光都无法逃脱。” “又更何况,是你自己。” 他的话语很轻微,却又仿佛是对某种即将发生事情的通告。 无光之海中,一切的物质都被银河所化的漩涡所席卷,然后向着银河的中心坠落。 那坠落的速度很慢很慢,时光的流速在空洞界限旁都遭到了扭曲,就仿佛是电影的胶盘被人按下了慢放键那般。 但无论再怎么慢放,旋转的胶盘却依然只能向前播放。 而诺亚,便是被黑洞界限所捕捉物质中的一员。 丰饶的伟力在海水中起伏,激荡起了如山岳般的狂潮。 一个又一个的保命道具和神代的圣遗物都在诺亚的手中具现,然后被他毫不吝啬地扔出。 无数辉煌的威光在银河中炸裂,银蓝色的大浪翻卷,又化作暴雨向着海面倾倒,落下时溅出无数的光点…… 这都是守墓者的积累,从神代至今的积累……足以用恐怖来形容,其中甚至不乏许多哪怕直面鼎盛时期的真神,都足以让诺亚保下性命的圣遗物。 但是,无法逃脱。 没有事物能够逃离黑洞的事件视界,即便是没有质量的「光」也不行。 就如同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明日正午十二点的到来。 狂风暴雨和破碎的银蓝色浪里,浩荡的银河缓缓地被黑洞所吞噬,直到尽头。 时光荏苒,却不可逆转。 “放过我,西塞尔!” 看着自己的身形一点点地伴随着那条银河,向着那黑洞中坠落,任凭丰饶的伟力和圣遗物的威光如何激荡都无济于事。 诺亚忽然爆发出了极其凄厉的嘶吼:“我认输了,放过我。” “我愿意背叛守墓者,充当你们的内应,你可以在我的灵魂深处随意留下禁制手段,只要一发现就能够直接杀死我的禁制。” “我可以主动告诉你关于那枚永夜石碑的一切,还有守墓者内部的一切隐秘,甚至帮你抹除掉其他守墓者在墓碑上的烙印,让他们失去从历史长河归来的能力……” “甚至包括神代还有那些古神的各种隐秘——于尘世寂灭,并且留下了残骸等待复生契机的旧神其实并不只有「死神」这一个,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让你们直接获得那些旧神所遗留下来的神明遗物。” 巨大的惶恐笼罩了诺亚的心头。 这是诺亚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触,哪怕是先前超新星爆发之时,他心中的预感也仅仅只是强烈的危机警兆而已,就好像游戏玩家面对游戏里突然出现的巨大危机一般,紧张归紧张,却始终带着一份居高临下的从容不迫。 但是此刻,昔日从容不迫的执棋者,却真正地跌落了凡尘,进入了真实的棋局之中—— 不再是端坐于世界壁之外,拥有着无数次重来机会的玩家,而是真正的成为了棋盘中的一颗棋子,只拥有一次的生命。 人被杀就会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诺亚方才以一位普通人类的身份,再次感受到了这句话语的真正内涵。 那骤然降临的,生死间的大恐怖,令诺亚的精神彻底崩溃,竟然直接开始了求饶。 这是与这位园丁般淡漠的传奇过往所展露的姿态,还有他的传奇位阶完全不相匹配的丑态…… 即便是铁十字之王和黑龙这般传奇位阶的野兽,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求饶。 因为这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战争,敌对双方都在战争开启前便做好了死战的觉悟。 但诺亚则不同,身为策划了这场「破碎海岸之战」的幕后主使,他却从未有过自己会在这一战中真正死去的觉悟——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棋局,游戏输了可以重来,棋局败了也可以再下,仅此而已。 所以此刻他的丑态方才会那样的狰狞,那样的卑躬屈膝、不择手段,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传奇强者的气度和尊严。 将自己所能够为西塞尔提供的一切价值都尽数讲述而出,只为了求得那一线的生机。 “我们就算在这里同归于尽,注定也只会是一场没有赢家的两败俱伤。” “你难道不担心你的守岸人组织在失去了你的领导之后无法立足吗?虽然传奇都死了,但还有兽潮,还有其他的铁十字和邪教团……这都是无法预知的不可控变量。” “你难道不想引领着他们继续走下去吗?” 诺亚的言语急促,将自己的姿态压得极低:“我可以加入你们,成为守岸人的助力……不,不是助力,就算是奴仆也无所谓。” “得到了我的协助,你们便可以彻底地覆灭守墓者。” “甚至我们完全可以杀上炽天之槛,将那些残存古神都彻底杀死,将一切对文明的隐患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祂们不用死。” 银河的尽头,西塞尔轻声地说:“但属于祂们的神座,却将被千千万万的人所推翻。” “大路上将建立起一座座繁华的城邦,船只从内陆一直航行入海,高速铁路遍布整片大地,如蛛网般四通八达。每一位适龄的孩子们都能够上得起政府出资建立的学校,昔日被各种学阀和势力视若珍宝的隐秘知识,学生们只需要翻开通识课本便能够学到。” “人类的足迹将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万米深的海沟到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穹……那时,人们无需出门便能够看遍整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即便失去了我的引领,他们也一定能够在黑暗的迷雾中寻找到一条光明的道路。” “因为有人和我说过,人类……是个永不认输的种族。” 那破碎的自语,伴随着流淌的银河一同走到了尽头。 在超新星爆发之后,一切的演变都已经不可逆转,固化为了既定的事实,无论作为施展者的西塞尔死亡与否。 这是无人可逃脱的因果,仿佛宿命。 诺亚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位丰饶的传奇,自神代存活至今的守墓者传奇,便这样伴随着那条浩荡的银河一起,无法逆转地…… 一点点—— 跌入了,黑洞的事件视界之中。 与此同时,那轮黑日也一同坍缩了。 失控的日轮向着唯一的圆心汇聚,将所有的海水都蒸腾殆尽,在奔流的无光之海中心,此刻却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数百米没有海水存留的断带。 不止是海水,就连一丝一毫的尘埃和沙粒都不再存在,只余下纯粹的真空与虚无。 西塞尔便屹立于那片无尘之地的中心,像是站在天海的尽头。 他微微俯身,看着自己身体上那残破的血肉,明明五官的感知都已经淡化到微不可闻,但是却又仿佛有炙热的天光拂面,照亮了他的眼眸。 纯白的天光里,西塞尔忽然回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的老师将那枚火种,还有守岸人领袖的职责一同托付给自己的下午。 那似乎也是一个不知名的海岸,潮起潮落,阳光明媚。 清爽的海风里,垂暮的老人注视着面前朝气蓬勃的青年,最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还有些早,不过从今往后,你便是新一任的守岸人了。” “好好干,不要让你老师我失望。” 时至今日,记忆里那位老者的面容都已然模糊,但西塞尔却依然记得那位老人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那句话中的情感复杂无比,有担忧,有欣慰,但欢喜多过惆怅。 而彼时彼刻,那位能够操纵阴影的少女便站在自己的身后,在继任仪式完成之后,操纵着数十道影子分身忙不迭地开始为自己鼓掌庆祝。 “所以,莎罗娜。” “我当初与你的那个约定,让那两个小家伙解开误会的承诺,算是完成了吗?” “还有,老师。” “身为你的弟子,身为守岸人……” “我又可曾……让你失望?” 这句没有听众的自语未曾道尽。 坍缩为奇点的黑洞,便将一切都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本章完) 第172章 抱歉,小格蕾,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第172章 抱歉,小格蕾,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二合一) 没有冲天的火光,也没有狂乱的风暴。 因为无论是物质还是能量,即便是没有重量的光,都已然被那轮虚无的黑洞所吞噬,直至维度的终焉。 唯有大海的深处,那方空无一物的无尘之地,印证着那场曾发生于破碎海岸旁的传奇之战。 拉斯特便这样望着无光之海的方向,眼瞳中那抹诡秘的银白缓缓消散。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那抹如阳光般温暖的火苗,在自己的胸膛中一点点地冷却,直至彻底熄灭。 这是西塞尔在拉斯特的身体内留下,用来维系他那奄奄一息的生命之火的力量。 而此刻这缕太阳之火的熄灭,自然也代表着它的赠予者已然逝去,不复存在。 无光之海中,在西塞尔曾存在的地方,周遭无穷无尽的海水在高度差的作用下迅速倒灌,将那方空白之地所填补。 黯淡的夜幕再一次降临,将海洋中最后的痕迹抹去,重归寂静的永夜。 拉斯特轻轻合上眼睛,将那位老人的最后一幕铭刻入脑海之中,他便伫立在天海的尽头,浩荡银河在他的身旁奔流不息。 即便是在生命的临终,西塞尔依然在为自己传递着情报与信息……如何才能彻底杀死守墓者传奇的情报。 许久之后,他方才再次睁眼,注视着眼前漆黑的大海。 那位老人临行前的嘱托,仿佛仍在耳畔。 “看来……我还剩下最后的一点时间。” “所以——” “亲口……向她道别吗?” 呼啸的海风吹拂过破碎海岸,带走了少年最后破碎的话语。 …… 这是一片无垠的漆黑,没有星星与月亮,也没有前后左右的分别,分不清南北西东。 格蕾的意识便宛如明灭不定的气泡,在这片虚无的海洋中起起落落。 直到某个刹那,气泡破碎。 下一刻,格蕾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周身,四处都是凌乱的碎石。 不远处,潮水在黑色的礁石上碎成白色的浪,海潮声与风声混杂,仿佛小兽的呜咽。 看着眼前礁石滩的风光,感受着那拂面而来的湿润海风……格蕾那双绿宝石般的美眸中,也不由闪过了一丝迷惘。 如果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或是被某种外力所重新编纂的话。 那么先前的自己,应该是乔装混入了乐园王城,想要阻止拉斯特哥哥那登神的圣典。 然而,即便自己用尽了在这三年历练中所累积的全部底牌,自己却依然落败了……输得毫无悬念。 本以为三年之后,完成了不止一次蜕变的自己……终于追赶上了拉斯特哥哥的脚步。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与那位少年间的鸿沟似乎从未被磨平,甚至反倒被愈发拉大了。 命运的序列能力也好、愚人的图书馆也罢……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能力,拉斯特哥哥也都同样拥有,甚至比自己使用得更好。 无论是心性、行动力、亦或者是经验与战斗智慧,自己都与拉斯特哥哥差的太远太远…… 远得就像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而且……在自己落败之时,拉斯特哥哥所说的话,分明在阐述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在未来,「守岸人」的名号已然无人知晓。 换句话说,在拉斯特哥哥所处的未来之中,守岸人组织的结局已然注定,必将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所以,在知晓了一切,失去了一切之后……” “你也仍然,对你自己的选择和过往的那些坚持,未曾感到后悔吗?” 少年那直抵灵魂深处的质问仿佛犹在耳畔,振聋发聩。 只是—— “可是,即便如此……拉斯特哥哥。” “我也依然——” “憧憬着成为守岸人啊。” 灰发少女审视本心的低语,随礁石滩上破碎的流风而消散,未曾被任何人所听闻。 格蕾站起身子,探查着自己的身体。 除了衣物有些破旧,沾满了尘埃之外,自己的身体状态却比她先前所想象的还要好,连一丝一毫严重的伤势都未曾留下。 而无论是在自己的肉体还是灵魂之中,格蕾也都未曾找到任何禁锢她自由的枷锁或是禁制。 这是超乎格蕾认知的现状。 根据自己昏迷前的经历,在落败于拉斯特哥哥之手后……自己理应被戴上枷锁和镣铐,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然后,作为见面礼或是登神仪式的额外祭品,被一同带到守墓者组织之中——如此,方才是合乎情理的发展。 毕竟在先前,无论是拉斯特哥哥还是那位守墓者的传奇诺亚,都曾经不止一次的暗示过,自己作为「命运」这一唯一性序列持有者的珍贵……对于守墓者而言有着极高的价值。 然而,此刻的自己却未曾被任何枷锁所禁锢住自由,而是莫名地出现在了这处礁石海岸之上。 如此的困惑只是刚从灰发少女的心头升起。 但是下一刻,她的目光便凝固了。 借助那阴沉云层间偶尔洒落的月光。 格蕾看到了不远处,正安静倚靠在一处暗沉礁岩上的黑发少年。 明明在格蕾的印象中,不论何时何地,拉斯特都始终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任谁也无法将其看穿的淡然模样。 就如同不久之前,在圣典上爆发的那一战一般……无论自己掏出了什么样的底牌,拉斯特哥哥却总能以游刃有余的姿态将其化解。 那位黑发少年给格蕾的感觉便仿佛是一汪沉寂的深潭,潭水看似透明,但再炽烈的光也照不亮那汪深潭,极深处只余下纯粹的漆黑。 他的那份从容不迫,从不会因外界而动摇分毫,无论面对的究竟是西塞尔和诺亚这样的传奇强者,亦或是真正的神明。 可是此时此刻,借助那间歇透过云层洒落的清辉,格蕾却分明看到了礁石滩上,少年那满目疮痍的破碎身体,以及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脸庞。 难言的悲恸与哀伤,骤然从格蕾的心头升起。 即便是格蕾自己,也看不清自己此刻心中那份激烈情感的由来。 但是在心中那巨大悲恸的驱使之下,格蕾却再也顾不上其他。 她急匆匆地跑过礁石滩,任凭尖锐的碎礁划破自己娇嫩的皮肤,留下血淋淋的伤痕也毫不在意。 而当格蕾奔跑过遍布礁石的乱滩,终于来到了拉斯特的身旁,真正看清对方的模样时。 那份悲恸与哀伤骤然扩张,如山岳倾倒一般遮天蔽日,将格蕾的全部心灵所笼罩。 少年那原本漆黑的风衣已经彻底被鲜血所染红,他的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贯穿伤与撕裂伤,每一处伤口都穿透了血肉,将他的五脏六腑所捣碎。 与其说是遍体鳞伤重伤难愈,倒不如说拉斯特的这具躯壳,早已如从高处坠落的瓷器瓶那般四分五裂,只是这些碎片被某种外力用劣质的胶水所强行黏合在了一起,还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形状,仅此而已。 “拉斯特哥哥……” 少女那混杂在海风中的悲鸣,已经扭曲到连自己都难以辨认。 明明从先前的经历来看,现在的自己与拉斯特哥哥应当还处于敌对的阶段,彼此身处守岸人与背叛者的不同立场,应当不死不休才对。 但是此时此刻,格蕾却再也顾不上那许多。 她迅速地俯下身子,翠绿色的瞳眸中耀眼的光华亮起。 在刹那间,便有扭曲的时光在格蕾的指间缭绕。 「命运」的伟力被她不加任何限制地调动,然后作用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时间逆流」。 即便是如此严重的创伤,但是只要自己将拉斯特哥哥的身体,用命运的力量加以逆流……让这具身体回溯到未曾受伤时的时间节点,那么拉斯特哥哥也一定能够不再生命垂危,而是恢复到最完满时期的痊愈状态。 本该……如此才对。 浩荡的时光化为了奔流的长河,在拉斯特的身周不断地激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但少年的身形就仿佛一块礁石,面对狂潮巍然不动。 过去在格蕾的掌握下无往不利的命运之力,冲刷在拉斯特身上时却扑了一空,就像是再如何锋利的刀剑也不可能斩断幻影。 时光轰鸣,命运激荡。 但那道满目疮痍的破碎人形却未曾产生分毫的好转。 甚至,拉斯特那风衣染血,皮肤不含一丝血色的单薄身形,落在格蕾的眼中,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幻之感。 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夜昙。 明明有光影显现,却又虚幻而缥缈,只需要一缕涟漪荡过,便会彻底支离破碎。 “不用浪费力气了,格蕾。” “我自己身体的情况比较特殊,作为愚人的图书馆的主人……时间与命运系的能力是无法在我的身上生效的。” 礁石上,拉斯特勉力睁开眼睛,看向自己那满目疮痍的破碎身体,不由苦笑了一下。 “话说回来,还真是狼狈的模样啊。” “将我在你面前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设,都给一举弄塌房了……现在的我在你眼中,恐怕再没有先前那般神秘莫测,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的逼格了吧。” “不过,这种感觉倒是不赖。” 似乎是为了节省最后的力气一般,少年轻轻合上眼睛。 轻微的低语随海风飘散。 “毕竟,一直戴着虚情假意的人格面具,一直维系着在外人面前最为得体,最为恰到好处的姿态,这可是很累的。” “能够偶尔像如今这样卸下全部的伪装与防备,将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不加掩饰地展露出来,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倒是有种久违的轻松感,就像是回到了迦南一样。” 拉斯特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正在迅速地淡化,被以某种无法逆转的方式从这个世界所剥离,向着正确的时间节点而去。 作为黑夜旅者,无论这里是由夜世界构建的投影副本亦或是真实的历史,拉斯特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乱入者。 这段历史残响早已经结束,而他也早该脱离夜世界回归现世……只是在不久之前,他被那位老人强行打断了这一进程,得以超出期限地停留于此世。 而现在伴随着那道太阳之火的消逝,此前被中断的脱离进程,自然也将会被再度重启。 “抱歉,小格蕾。” “看来,没法陪你走到最后了。” “接下来的路,只能由你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拉斯特的话语很平静。 这已经是旅行的终点了。 没有明天,也没有从今往后。 即便这里并非副本投影而是真实的历史,而拉斯特还能再次通过历史残响回到第六纪……但谁也无法预测历史残响的出现周期和规律,更无法断言拉斯特与格蕾的下次相见会在什么时候。 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年。 也或许这次分别便是生离死别,沧海桑田。 所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拉斯特卸下了全部的伪装。 在他的话语中,少了过往的深沉和神秘,而是透着格蕾此前从未听过的温柔。 啪嗒—— 啪嗒—— 有温暖的液体落在拉斯特的脸庞上,风声中带着泫然欲泣的呜咽。 “是泪水还是血呢?” 拉斯特未曾睁眼,只是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 “无论是哪种说出来可都有些丢人啊,你是新一代的守岸人,是注定要成为许多人的榜样,乃至靠山的领袖……而不再是那个能够扑进长辈的怀里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怯懦与软弱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倾诉,在外人面前时,你该始终维持着自信而威严的模样。” “小格蕾,你是希望的象征。如果希望的象征坍塌的话,那不知道会令多少人感到恐慌,步入绝望的深渊。” “所以——”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拭去了那抹未曾干涸的泪痕:“我更希望这是一场雨。” “一场温热的雨。” ………………………………… ps:第二更定时在12点整,总算把这段剧情写完了 (本章完) 第173章 我们终会有再度相遇的那一天 第173章 我们终会有再度相遇的那一天 呼啸的海风里,那温热的泪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少女的呜咽。 “拉斯特哥哥……我……” 听着那沙哑到连自己都有些无法辨认,带着哭腔的悲鸣,格蕾的话语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她的心中万千思绪起伏。 此时此刻,格蕾有太多的心声想要向面前的少年倾诉,也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向拉斯特哥哥问询。 比如三年之前的乐园山崖之上,那场雨夜背叛的真相,拉斯特哥哥究竟为什么会叛出守岸人。 比如王都的圣典之中,那场登神仪式的最终结局……还有拉斯特哥哥亲口向自己所诉说的,那同时出现两个「愚人的图书馆」的真正解释。 比如拉斯特哥哥为什么会将自己弄成现在这般狼狈而遍体鳞伤的模样,比如西塞尔领袖的去向……以及那场破碎海岸之战的最终结局,旧日死神、守岸人与守墓者最终又各自去往了何方。 但是这些话语刚到嘴边,却又被格蕾心中所升起的,那巨大的悲恸给吞没了,再也无法说出口。 拉斯特哥哥要走了。 他将会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中逝去,再也不留下分毫的足迹。 这是命运的预感,愈发的鲜明清晰,昭示着眼前这位身形破碎的黑发少年,在这个世界上最终的结局。 那位为自己的生命带来光亮的少年,将会永远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与这个近在咫尺的事实相比,无论是那场雨夜背叛的真相,亦或者是破碎海岸之战的结局…… 这一切的事情,在此刻的格蕾心中却都显得无限遥远,不再重要。 像是察觉到了格蕾心中那万千的困惑与巨大的悲恸一般,身影已然虚幻到仿佛透明的黑发少年,再次轻声开口。 “该怎么……向你解释清楚呢?” “单纯用说的话,怕是要足足说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说得完吧。” 拉斯特轻轻伸手,感受着那悄无声息降临,如薄纱般将自己的身形所遮掩,让他那具破碎的躯壳变得愈发虚幻的夜色,微笑了一下:“况且,我也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既然我们都是守岸人组织的一员。” “那么,就用守岸人所独有的方式吧。” 守岸人……所特有的方式? 格蕾的心中微微一怔。 下一刻。 从无光之海中吹来的海风,吹拂起了格蕾额间的灰色发丝。 紧接着。 一根沾染着血色的手指,以极其虚弱的动作,轻轻地点在了少女那光润如玉的额头之上。 而伴随着那根虚弱的食指轻点。 在骤然间,有万千道虚幻的洪流顺着少年的手指,流淌入了格蕾的心灵世界之中。 那是夹杂着无数信息,无数图景,名为「知识」的洪流。 在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破碎的画面在格蕾的眼前汇聚成型。 守望尖塔的最高层会议室,西塞尔与拉斯特在温暖的海风里,制定下了「失落乐园」计划的全貌,并确定了由拉斯特打入守墓者内部,破坏登神仪式的最终目标。 乐园王城的宫殿之外,影仆在踏入那必死的陷阱之前,向拉斯特所道出的最后告别——“能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暴雨的山崖之上,拉斯特与西塞尔在暗中配合,那完美无瑕,未曾流露出分毫破绽的苦肉计演出。 还有三年之后,在冥渊深处的登神仪式之上,少年向后倾倒,坠落深渊时的决绝。 天顶之剑降临世间的威光……西塞尔领袖在计划之外的出场,将拉斯特从崩塌的冥渊中拯救而出。 以及最终的破碎海岸之战,最为炽烈明亮的超新星爆发,以及璀璨银河的尽头,那轮吞噬了光芒的漆黑之日。 那些拉斯特所亲身经历过,但格蕾此前却未曾知晓,发生于阴影之中的事件…… 此刻却在被抹除掉了「黑夜旅者」与「夜世界规则」相关的部分之后,具现为了无比清晰的信息与风景,在格蕾的心灵世界中显现而出。 让格蕾知晓了一切的真相——影仆战死与那场雨夜背叛的实情、登神的圣典与破碎海岸之战,还有那位老人的最终结局。 而被拉斯特所精心编织,继而灌输入格蕾心灵之中的信息与知识,还远远不止于此。 在铁十字的瘟疫爆发之前,第六纪的文明水平大约停留在蒸汽时代的尾声,电器的雏形刚刚出现,却未曾被真正普及。 而在铁十字瘟疫爆发之后,文明水平急转直下,甚至开始倒退,许多重要的基础学科知识都出现了断层。 但此时此刻,却有无数繁复的,源于未来的基础学科知识与应用技术信息,被灌输入了格蕾的心灵世界之中。 那是西塞尔耗尽毕生的研究成果,足以让文明从蒸汽时代的尾声,步入电气时代、原子能时代、乃至互联网时代的全部知识蓝本。 这些推演而出的知识蓝本,被本就来自于现世,见证过未来世界风景的拉斯特加以查漏补缺,修正错误,填充内容之后……都尽数传递给了格蕾。 …… 飘摇的海风里,虚幻的火种在拉斯特那沾染了血色的指尖具现。 而格蕾的瞳孔,也同时失去了焦距。 失落乐园计划与破碎海岸之战,包括死神复生仪式在内的全部真相……还有足以让一个文明完成时代飞跃的海量科技知识蓝本。 如此庞然的信息量,被骤然灌输入心灵世界之中,足以撑爆一位普通超凡者的精神,让其因为无法接受和解析如此繁多的信息而灵魂崩溃,变成植物人。 但是,此刻的格蕾则不同。 庞然的信息与知识,化为了一本又一本虚幻的原典,在格蕾心灵世界中,那座漆黑的高塔里莹莹闪烁。 然后,分门别类地排序,收纳—— 最终,被贮藏在了那座心灵深处的黑塔,那独属于愚人的图书馆中。 所谓「愚人的图书馆」,便是知识的传递。 一代又一代人,从譬如狩猎技巧、生火的法门等最为基础的知识开始,不断地加以完善,补全,填充……直至森罗万象,将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囊括于其中。 而此刻拉斯特所做的,便也是相同的事情。 正如一位又一位前代的守岸人,将自己毕生的积累与知识都化为原典,容纳于图书馆里传承给下一代那般。 拉斯特与格蕾同为「愚人的图书馆」的拥有者,自然也能够做到与那些前辈们相同的事情。 将自己所收集到的原典,也一同共享到格蕾的图书馆之中……虽然这其中的次序,与过往的每一次都截然不同,全然颠倒。 即便此时此刻,格蕾并无法将拉斯特所灌输的那些原典与信息完全理解,而仅仅只能解析其中的一小部分。 但是伴随着格蕾的成长,对于愚人图书馆探索度的加深,精神力的提高……终有一日,她能够将拉斯特所遗留的一切都巨细无遗地掌握。 然后,带领第六纪的人类文明,步入更为辉煌的新时代。 “格蕾。” 拉斯特看着眼前双目空洞茫然,精神正被海量的信息与知识原典所冲刷,瞳孔失去了焦距的灰发少女,轻声开口。 “你是命运的宠儿,是注定要背负起整个新时代的守岸人。” “就如同一颗刚刚萌芽的种子,你终将成长,然后绽放出美丽的朵。” “你会登临传奇,会变得很强很强……远比我,比西塞尔领袖还要更强。” “可终有一日,你也会遭遇失败,会从极高处跌落谷底,正如再美丽的鲜也终有衰亡凋零的那一日。” “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将会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遭遇了何等的雨打风吹——” “名为「守岸人」的星火,却永远也不会熄灭。” 他轻轻抬手,抚摸着格蕾那素白娇嫩的面颊,帮她擦拭掉俏脸上所沾染的尘埃。 然后,又理了理少女那被海风所吹乱的长发。 “那么,虽然可能有点早,也显得有些不负责任——” “但是从今往后,你就是守岸人的领袖了。” “之后,就拜托你了。” “让我们在历史长河的这头与那一端,一起加油吧。” 不带一丝血色的手掌,从格蕾那茫然的精致侧脸上滑落。 而拉斯特那没有血色的嘴角,也勾勒出了一抹微微的笑容。 “另外,倘若我的猜测成立。” “那也许,在时间的尽头……” “我们终会有再度相遇的那一天。” 薄纱般的夜色悄无声息地降临。 像夜空一样,将拉斯特与整个破碎的世界一起,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当夜色散尽之时,破碎海岸旁,已经再看不见那位黑发少年的身影。 ……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当太阳的曦光在天际线闪耀时,礁石的乱滩上,格蕾方才悄然醒转了过来。 在漫长的昏迷里,格蕾终于明白了一切的真相,还有那场破碎海岸之战的结局。 她注视着眼前笼罩在蒙蒙晨光里的大海,目光一点点从茫然转向了坚定。 这是西塞尔领袖与拉斯特哥哥,所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后的馈赠。 一片除去了枷锁,再也没有传奇行走于世—— 在荒野中潜藏着危险却又充满机遇,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真正自由的天地。 格蕾轻轻抬首,眺望着身后那个在晨光中缓缓醒来的新世界。 “在时间的尽头,再相遇吗?” “那么,请看着吧,拉斯特哥哥……” “如今的我,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还有这个重新焕发生机的破败世界,又将会走向怎样的未来。” (本章完) 第174章 破碎海岸之战,通关 第174章 破碎海岸之战,通关 迷蒙的天光里,夜色悄无声息地破碎。 将拉斯特笼罩入其中,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幻透明,裹挟着他脱离了第六纪的历史残响。 向着历史长河的另一头,那虚无缥缈的彼方而去。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和逐渐淡化远去的意识里,拉斯特看到了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在脑海中缓缓流淌而过。 【夜世界任务——「纪元残响·破碎海岸之战」已通关】 【当前任务评分等级为:ex】 【该夜世界任务的任务奖励已发放】 【序列经验值已发放】 【你的阿卡那序列长阶为:「高塔」】 【你的位格等级为:59(第五阶层)】 【由于你的等级达到了当前阶层的极限,多余的序列经验已存储】 【基于你在本次历史残响中的历程,你在该夜世界中获得的纹章礼装得到了重铸与二次升华】 【你的纹章礼装「未竟的童话书」已升华为「已然遥远的往日诗篇」】 【你的纹章礼装「背叛者的翼徽」已升华为「盗火者之章」】 【你的固有技能「炼铁之心」已升华为「钢铁心穹」】 …… 这是一片由永夜所笼罩的天地,没有太阳与月亮,更没有星星的光辉,唯有那无边无际的黯淡黑夜,成为了这方世界的主旋律。 而拉斯特便这样沉沦在寂静的黑夜里,感受着那轻柔的夜之纱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以「回溯」的方式缓缓治愈着他的伤势。 因为从格蕾身上所获得,那个无法主动取消的固有技能「命运原点」的缘故,拉斯特的本体对于时光与命运系的技能,皆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抗性,甚至在一定界限下能够做到完全免疫。 正是靠着这样的被动,拉斯特才能够在王城圣典与格蕾的那一战中,面对作为命运宠儿的灰发少女,却依然完全占据了上风。 格蕾所拥有并视为底牌的——「世界静止」与「时光回溯」这些近乎于赖皮的超模技能,却在面对拉斯特时完全失去了效用,被他轻而易举地击败。 但是「命运原点」作为一个双刃剑性质的固有技能,当拉斯特身受重伤,需要依靠「回溯」类能力进行治疗时,原本的优势却反倒变成了劣势。 格蕾的治愈对他完全不起效果先不说,即便是夜世界那如同日常福利一般,对于每一位完成任务返程的黑夜旅者都会进行的修复,作用在拉斯特身上时效用也微乎其微。 同样五脏六腑破碎,濒临死亡边缘的重伤……普通的黑夜旅者现在大约早已经治愈完毕,恢复得完好如初,但对拉斯特而言,却仅仅只能勉强维系住他的生命,让他不至于死去而已。 “看来等到回归现世,又得在繁星大学的病床躺上一阵子了。” “不过同样的事情之前就发生过一次,校医院应该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听银院长说,为了预防再出现夜世界无法治愈的情况,校医院还专门聘请了某位夜刃名为「冥土追魂」,号称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算是神也救给你看的医生……这样看来,我应该在病床上也躺不了太久。” “对了,阿克希娅好像也有个「医生」的标签来着。” 自语声回荡在永夜的帷幕中,拉斯特不由微笑了一下。 他可未曾忘记,自己与那位有着冰蓝色长发少女的第一次邂逅,便是发生在繁星大学校医院的病榻之上。 却没想到,彼时在医院里的一面之缘……居然会成为一切的起点,牵扯出一场瑰丽梦幻的童话以及后续的种种。 回忆着两人间所经历的点点滴滴,拉斯特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欣慰。 虽说其中的过程曲折坎坷了一些,但至少结局还是相当不错的。 无论如何,自己总归是从冥渊中把那丫头给救出来了,为那个未竟的童话,书写上了自己所期望的结局。 倒也没枉费他为此费尽心力,不知道多少次深陷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 而且,在这次历史残响的终末——那个属于第六纪文明的未来,也让拉斯特感到颇为期待。 在那一夜的黑日里,西塞尔领袖以一己之力,拖着足足四位传奇都为他陪葬。 而在破碎海岸之战结束之后,整个第六纪的大地之上,都将不再有传奇能够行走于世。 当然,即便失去了传奇王者的统领,那些深海中的兽潮,以及肆虐的铁十字与邪教团也依旧对人类有着极大的威胁—— 但拉斯特相信,只要等到格蕾成长起来,待她真正登临传奇之座后,在「命运」的伟力面前,这一切艰难险阻未必便无法逾越。 而获得了西塞尔与自己那跨时代的知识蓝本的传承,还有着能够看穿命运的双眸……格蕾也许能够引领着第六纪的人们迅速地崛起,在极短的时间内追赶上现世的科技水平—— 甚至,反过来超越现世的科技水平,进入真正的未来时代,也未必不可能发生。 诚然,按照当前现世对于夜世界的认知,第六纪是个已然覆灭的纪元,而无论第六纪的人们做了什么那覆灭的结局都已然注定……可那毕竟只是猜想而非切实的论断。 更何况拉斯特怀疑自己所穿越的,还是真实的历史……既然那是真实的过去而并非幻影,那么,未来的结局便未必是一成不变,也存在着平行世界之类的可能性。 在格蕾的引领之下,第六纪的文明,也许真的能够步入一个更加广阔的未来。 “换做是过去在深蓝港中徘徊的我,恐怕也不会在任务结束达成了目标之后,感觉到这般舒畅和欣喜吧。” 拉斯特感受着自己心中那洋溢着的欣慰和满足感,道出了无声的低语。 这确实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在达成了一个短期目标后就该立刻继续去执行下一步计划,多余的情感只是在毫无意义地浪费心力,这便是过往深蓝港时间循环中拉斯特所信奉的准则。 只是,在加入了繁星大学,在现世与夜世界中邂逅与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与事之后…… 昔日那个如机械般活着的少年,那颗由齿轮所驱动,如蒸汽炉心般的心灵,也确实发生了改变,即便起初连拉斯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这份蜕变。 “现在再见到小艾的话,她应该也不用为我的精神状态而担忧了吧。” 如此想着,拉斯特的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些微的期待。 回到那个飘荡着悠扬的风笛声,名为「迦南」的边境小镇的期待。 不过,在去往迦南前,他还需要先清点一下这次通关夜世界的收获。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下一刻,便有一行行全新的湛蓝文字在他的眼前铺展而开。 【已然遥远的往日诗篇】 【类别:纹章礼装】 【介绍:这是那本未曾写完的童话,用鲜血在空白的尾页书写上崭新的结局之后,所得以升华补全的崭新纹章礼装。 在这卷陈旧书册中所铭刻的,是已然久远的童话,更是发生于往日的诗篇,纵然书页早已经泛黄,但铭刻于童话书中的精神却始终璀璨如一—— 即便身处深渊,也要追逐那须臾的光亮,为了追逐自己的幸福与美好而奋不顾身…… 这份属于某位少女的炽烈情感,即便跨越了一整个纪元也未曾褪色,依然如钻石般闪耀,熠熠生辉。】 【礼装效果:在该书册上所书写的文字,将会有一定概率完整地映射于现实的风景之中,书写在其上的故事将被编织为现实。】 【提示:该纹章礼装在使用时的实际生效概率,将根据书写内容的难易程度、周遭环境限制、书写者的位格、精神力、被影响目标的位格等诸多条件而发生改变。】 (本章完) 第175章 赐我一场名为迦南的梦(6k4) 第175章 赐我一场名为迦南的梦(6k4) 拉斯特的手中,有虚幻的光点在汇聚。 然后,光点凝结为了一本微微泛黄的书册。 这便是当初阿克希娅所赠送给他的那本童话书,在被续写上了完整的结局之后,得以升华的最终产物—— 【已然遥远的往日诗篇】 按照夜世界所提供的道具介绍,只要是在空白书页上用自己鲜血所书写的故事,都会被加以编织,继而具现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以自身的想象改写世界,其可谓真正的「空想具现化」。 “不能使用普通的墨水,而仅能使用我与阿克希娅本人的鲜血来书写吗?” “而且所书写的故事还必须要符合逻辑,拥有一定的合理性,才有可能被真正具现为现实……除此之外,还有包括影响目标位格在内的诸多限制条件。” 拉斯特注视着眼前那湛蓝色的光幕。 “就譬如说——以我现在的位格,如果想要在这本书上直接将一位传奇强者给写死的话……那最终要么会直接无事发生,要么是我本人遭受巨大的反噬,而那位传奇强者则毫发无损。” “不过抛开这些限制来看,我也算是有「言灵」的男人了。” “就像前世里玄幻小说所描绘的那样……能够言出法随,或者说「一言可为天下法」。” 拉斯特不由微笑了一下。 他的心念微动,这本泛黄的书册便化为了虚幻的光点,再次回归了他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而拉斯特也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了另一件纹章礼装之上。 【盗火者之章】 【类别:纹章礼装(二次升华)】 【介绍:这曾是一位叛徒所佩戴的徽章,铭刻于银质徽面上的深刻划痕,见证着一场雨夜里刻骨铭心的背叛,以及山崖之上少女幻梦破灭时的绝望悲鸣。 这般刻骨铭心的仇恨,天真稚嫩的少女与负心薄幸者间憎恶的锁链,本该就这样永久地存续下去,最终铸就谁也无法挽回的仇恨之漩涡。 但是,在故事的终末,在那个遍布碎石与乱礁的破碎海岸旁,少女知晓了一切的真相,误解与仇恨得以被解开,憎恨的链条在晨光里消散。 而这枚翼徽,也不再是叛徒的印记,而是升华为了某种象征。 那位最初的「盗火者」之象征——】 【在遥远的过去,久远到已经无法考证的神代中,云端上的诸神之王拒绝赐予人世火源,于是世界漆黑一片,人们只能在黑暗中匍匐生存。 那时,有一位名为普罗米修斯的神从太阳神的天车上偷走了火种,并将其与和火相关的知识一起,给予了大地之上生活着的人类。 自那之后大地上便燃起了火光,人们搭建起了用于抵御野兽的篝火,而从此任何人也都不会在黑夜里迷路了,在浩瀚的荒原上处处摇曳着旅人手中火把的微光,像是群星闪烁的昏黄星海。 但是这样的行为违背了众神的旨意,于是神王震怒,将那位盗火者用永远无法挣脱的铁链把他束缚在了陡峭的悬崖之上,用金刚石制成的钉子穿透他的胸脯。 让他永远不能入睡,疲惫的双膝也不能弯曲,还每天会有一只鹫鹰去啄食他的肝脏,白天肝脏被吃完,夜晚再长出来。 这便是那位最初的盗火者的故事。 身为云端之上众神一员的他,却为了大地上那些微渺如蝼蚁的人类而坠落尘埃,被钉子钉在悬崖上,日夜承受着五脏六腑被鹫鹰啄食之痛。】 【如今,那位最初的盗火者已然寂灭,但是他的精神却与火种一起代代相承了下来,直至今日,而你便是其中的继任者之一。 即便这份理想与精神,早已经随着你在深蓝港中所经历的漫长时光而被逐渐风化磨损,乃至于发生了变质、反转,堕入了漆黑的深渊之中。 但是「正义的伙伴」,在黑化与反转之后所得到的产物,那便是所谓—— 「邪恶的宿敌」吧。】 【礼装效果:当礼装持有者,与拥有「人类之敌」这一特性的目标为敌时,所造成的伤害效果将提升100%】 “所谓「正义的伙伴」的反面——” “便是「邪恶的宿敌」吗?” 拉斯特看着眼前湛蓝色的光幕,不由道出了轻声的自语。 曾经的「背叛者的翼徽」这件纹章礼装,所为他带来的,是在第一次背刺时提高十倍杀伤力的效果。 也正是靠着这十倍背刺的初见杀加成,拉斯特才能够在冥渊中,用一记神圣手雷直接将诺亚的传奇化身给弄成了残废……也为他争取到了后续进行种种行动,并将阿克希娅从冰棺中解救而出的时间。 不过,所谓的背刺与初见杀,自然只有在第一次使用时才有效果。 在此次的夜世界任务结束,自己又一次回归了守岸人阵营,与守墓者彻底撕破脸皮之后……这件纹章礼装对他而言也就失去了效用。 毕竟守墓者并不是傻子,在吃过一次亏后必然会加强戒备……而自己也不可能在每次进入夜世界后都充当一次二五仔间谍,先大量时间打入敌方内部再伺机背刺。 这样的计划只是单纯的兵行险着,作为奇兵偶尔使用还行,但想要作为常规手段来使用并不现实。 而如今,「背叛者的翼徽」升华为了「盗火者之章」,在失去了背刺加成的同时,却获得了对「人类之敌」的特攻,也算是一次不错的进阶。 将一个触发条件苛刻,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派上用场的纹章礼装,变成了一个能够在大部分情况下生效的常驻加成。 毕竟按照第六纪夜世界的尿性,无论是铁十字、兽潮、还是那些邪教团组织,都是实实在在威胁到了人类文明存续的存在,拥有着「人类之敌」的属性,可以吃到特攻加成。 甚至包括守墓者,这些在拉斯特的认知中切实阻碍到了人类文明存续的敌人,也同样被包含在了「人类之敌」的特攻范围之内。 “从这个角度来讲,说不定我完全可以进行自我催眠,催眠自己对方就是「人类之敌」……就像圣乔治那样,我说你是龙那你就是龙。” “如此一来,无论是面对谁,我也许都能够吃到特攻加成了,直接变成了一个永久性的百分百增伤buff。” “不过……在自我催眠状态下的我,应当就会失去「盗火者」这一身份,也就无法成为这件纹章礼装的主人了吧,没想到夜世界算得还挺死,居然把这块bug都给堵死了。” 拉斯特微笑着摇了摇头,拾起了那枚破旧的守岸人翼徽,将其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然后,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再次落向了最后一项夜世界任务奖励之上。 【你的固有技能「炼铁之心」已升华为「钢铁心穹」】 【钢铁心穹】 【类别:固有技能】 【永无止境的同一日,循环往复的时间,停滞不前的人生,这对人类而言并非恩赐,而是最绝望的诅咒……再是真挚的感情,炽热的理想,在漫长的光阴面前也终会腐朽,劣化,最终化为虚无的尘埃。 缺失了记忆,也丧失了过去,如行尸走肉一般存留于世。少年放弃了道德,将自己的精神改造为了如齿轮般运转的机械。 在那心象世界的赤色荒野中,除了荒芜的废墟,还有那不断转动、如同炼铁厂一般的巨大齿轮以外,便再也空无一物。 这是常人绝难拥有的心象,是生灵无法生存的钢之大地。就连那晦暗的天空,还有灰色与白浊的云,亦是由铁与火所锻造的钢铁之心穹。 这般由钢铁铸就的坚韧灵魂,即便是旧日古神所残留的神念都能够一同吞噬,不因其而腐化动摇分毫。 所以……又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融化你的铁石心肠?】 【技能效果:你的理智值始终固化为99;你永久免疫一切催眠、蛊惑、精神操控、堕落、污染状态。】 【以你为目标所发动的一切催眠、读心、灵魂探查、记忆调取类能力将会被以100%的全额数值,对施法者造成完全反噬】 “不再是像先前的「炼铁之心」那样,只是大幅度提升我自己的心灵抗性。” “而是,直接将我的san值给永久固定在了满值吗?” 拉斯特看着「钢铁心穹」的技能效果介绍,此刻也稍稍有些错愕。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夜世界的描述文字中,见到其使用如此绝对,不留一丝余地的陈述句。 毕竟一般而言,即便是阿克希娅的「死告天使」、格蕾的「命运」序列这些真正意义上的超模技能,往往也会有着包括位格条件在内的诸多限制条件。 就譬如六阶的阿克希娅无法直接以死亡的言灵肃令让一位传奇立刻死去,而格蕾的时光回溯与世界静止,也同样无法直接作用在传奇强者之上。 但是,「钢铁心穹」的技能效果却不同。 在技能描述中,夜世界使用了绝对的,不加任何限制条件的陈述语句。 也就是说,即便此刻有一位正处于全盛状态,比如今五阶巅峰的拉斯特还要足足高出了四个大阶层的真神,此刻出现在拉斯特的眼前—— 这位全盛的真神固然可以杀死拉斯特的肉体,磨灭他的灵魂,将他揉圆捏扁,千刀万剐…… 但是即便是真神,却也同样无法篡改拉斯特的记忆,蛊惑侵蚀他的心灵,将拉斯特强制改造为自己的信徒,让他心甘情愿地信仰这一神祇。 也就是所谓「咕,杀了我吧」,「你能够得到我的肉体,但你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 “怎么感觉,自己「钢铁心穹」这个被动技能,其实特别适合去当本子和黄油里的女主角……” 拉斯特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些莫名升起的杂念从自己的脑海中祛除。 都怪西塞尔领袖,若非是他在冥渊中将自己的人性给彻底唤醒了……换成是以前,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产生这些荒唐想法的。 如此想着,拉斯特将自己的意识从这次任务奖励所发放的纹章礼装与固有技能上收回。 他缓缓地平静下了心神,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了灵魂的深处。 在精神海洋的尽头,那心灵大海的风与潮中,正巍然屹立的—— 是一座漆黑的塔。 “「愚人的图书馆」” 他轻声地道出了这座极黑之塔的名字。 这是拉斯特自己所拥有的夜刃。 而在经历了第六纪的夜世界之后,拉斯特也能够彻底确定,这个潜藏于自己灵魂深处的图书馆,并非是完全因自己的心象风景而生。 而是由初代从守墓者组织中盗取,并由历任守岸人代代相传的那枚火种,以「夜刃」这一形式加以具现的产物。 而能够在离开深蓝港,成为黑夜旅者的刹那……便直接觉醒了「愚人的图书馆」这一夜刃的自己,这一切必然不会无端发生。 但是在此之前,自己对于愚人的图书馆却确实并不知情。 这其中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自己的过去,那个被困顿于深蓝港之前的过往中,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 一些早已经在深蓝港三百年的漫长光阴,在那永无止境的时间循环中风化……被自己所遗忘掉的事情。 曾经有一位守岸人,在自己尚且年幼,懵懂而不谙世事的时候,将那枚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火种传承给了自己。 正如当初西塞尔将自己的火种,传承给了自己所选定的继承者格蕾那般。 只是—— 拉斯特的目光稍稍变得有些悠远。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某些早已经随时间而淡忘,只余下残缺一角的回忆……属于那个边境小镇迦南的回忆。 崩塌的墙壁,坠落的楼板,带着烟尘的热风,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还有被浓烟与大火烧灼成黑红色的天空。 以及,那位在燃烧的废墟里发现了尚且存活的自己后,流露出由衷笑容的女性。 残缺的记忆里,那位女性的面容已然模糊,但是拉斯特却依然记得那个笑容—— 这也许是他今生见过最美丽的笑容。 那也是拉斯特的人生中,第一次听到「守岸人」这个名词的时刻。 若要说自己此时此刻胸膛之中,那枚正熊熊燃烧着的,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火种最可能源自于谁…… 唯一的答案,自然便是那位将自己从燃烧的废墟中救出,并赋予了自己「守岸人」理想的女性。 “所以……” “你,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拉斯特那轻声的自语,未曾得到任何人的回答。 紧接着,在拉斯特的眼前,巨大的图书馆风景便悄然延展而开。 那似乎是一座漆黑的塔,而拉斯特便站在塔底的中心处,面前是无尽的漆黑,唯有极远处有隐约的星芒闪耀。 在幽深的黑暗里有二十一条苍白色的长阶,以拉斯特脚下的大地为原点,向上延伸,直通向塔的最高处,那遥远深空的尽头。 拉斯特环顾四周,一一扫视这二十一条苍白长阶。 其中的部分长阶,在最底层的踏足处都有一道虚幻的门扉,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在门扉的周遭交叉,似乎是被施加了某种枷锁,难以解除。 不过,与当初拉斯特第一次进入「愚人的图书馆」内部时,仅有「高塔」和「战车」这两条阶梯被解开了封印不同。 此刻,却足足有近半数的阶梯已经被解除了限制。 莹莹的光点悄然在这些已经被贯通的阶梯上凝聚,汇聚为了虚幻的卡片。 卡背是象征着对应序列的图案,而卡片的正面则是这些与拉斯特缔结了羁绊因缘人物的角色立绘。 “我自己的「高塔」、希尔缇娜的「战车」、巴尔巴罗萨教授的「森林」、西塞尔领袖的「太阳」、银院长的「月亮」、小格蕾的「命运」、伊丝妲的「隐士」、阿克希娅的「死神」……”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我居然也已经解锁了足足八条序列长阶……” 拉斯特看着那些散发着莹莹微光,正在缓缓旋转的虚幻卡片,也不由道出了轻声的感慨。 换做是当初开启愚人图书馆之时,他绝不敢想象会有现在这般盛况。 只是,当拉斯特的视线落在了「太阳」的序列长阶之上,看着卡面中那位身穿亚麻衬衣,头发白,拿着烟斗的老人之时,他的目光还是不由微微黯淡了一下。 在【『太阳』·西塞尔】这张卡牌的后方,那条直通向深空尽头的长阶上,所有虚幻的台阶都被明净而炽热的阳光所照亮。 每一层的台阶都清晰分明,其上有一枚枚虚幻的原典正在具现而出。 这是西塞尔以前辈的身份,为拉斯特所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 将整条太阳序列自己所开发与掌握的全部能力,甚至包括「超新星爆发」与「黑洞」诞生的全部知识,都化作了愚人图书馆的原典,以传承的方式托付给了自己。 在此之后,拉斯特便无需再去额外解锁「太阳」这一序列长阶的羁绊等级。 只要自身的位阶达到了对应的阶层高度,并且能够承担其所对应的代价,那么整条太阳序列的一切原典,拉斯特都能够自由地使用。 那位老人,是真的在用自己的毕生,去照亮那个黯淡的黑夜。 与此同时,在那穿透帷幕,照亮了雾蒙蒙阶梯的明媚阳光里,有一行行淡金色的提示在拉斯特的眼前缓缓显现,由流光破碎为金色的痕迹。 【接受到了同源的知识传承】 【当前解锁原典数量已超过了临界值,「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进一步复苏了】 【序列长阶限制解除,可同时使用隶属不同卡牌,不同序列长阶的能力原典】 【原典位数量限制解除,在精神力足以支撑消耗的情况下,可以同时使用复数的能力原典,而无需受到原典位数量的约束】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担心自己因为消耗过度而被榨干精神力,直接灵魂衰竭变成植物人的话。” “如今已经达到了五阶巅峰的我,其实完全可以将自己视为已经踏足了八条序列长阶,还能够同时使用多种夜刃的存在。” “感觉自己的发展方向,还真是越来越像青春版上帝了。” 解析着自己这次在夜世界中足以用大丰收来形容的奖励,以及自己获得的提升,拉斯特不由发出了轻声的感慨。 倘若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将全部的二十一条序列长阶都尽数解锁,并且全部掌握了最高阶原典的话……那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规则与权柄,都将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其可谓是真正的「全知全能者」。 与神代那些只是在单一序列上走到尽头的古神相比,这般的全知全能者,才可谓是真正的神祇,或者说—— 「上帝」。 …… 如此的思绪,只不过是在拉斯特的心中稍纵即逝。 归根结底,他现在也不过只有五阶巅峰而已。 依仗着愚人的图书馆,还有拉斯特自己所积累的,远超同阶的纹章礼装和各种额外手段……或许面对寻常的六阶巅峰强者他也完全有一战之力。 但是在此前夜世界之中的经历,也让拉斯特对于传奇这一位阶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即便对方只不过是一位真正传奇切割半数精神力,所分化而出的一具丰饶化身。 而自己在吞噬了旧日死神的残魂之后,能够借助整个冥渊的力量,还使用了「天顶之剑」这样的禁忌武器……饶是如此,他也是以近乎同归于尽的代价,方才将诺亚那具丰饶化身剿灭,其中的凶险更是不足为道。 在失去了夜世界中冥渊的加成之后,此刻的自己与传奇之间,还存在着一条极难逾越的鸿沟。 就更别提在传奇之上,那位于更高处的真神了……那距离自己太远,没有太多纠结于此的意义。 如此想着,拉斯特微微抬手。 下一刻,苍银般的流光在他的指间萦绕。 然后,缓缓汇聚为了一把铭刻着铁纹之月的重击左轮手枪。 而拉斯特便这样缓缓将左轮手枪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胸膛之中,那正在逐步加速的心跳声,以及开始逐渐盈满整个心扉的复杂情感。 有即将回到迦南,能够再次见到那位金发少女的欣喜与期待。 也有在夜世界中确认了某些信息之后,带着些许近乡情怯的踌躇与犹豫。 不过最终,他还是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轰—— 在咔嚓的声响中,预设的心理暗示被触发,将拉斯特带往了虚无缥缈的彼方。 …… 当拉斯特从恍惚中回神的时候,眼前那由夜色所化,帷幕般的薄纱已然消失不见。 蔚蓝的天穹。 碧空之下,那层峦起伏,峰顶一片白雪皑皑的群山。 还有从窗外传来,在整个边境小镇中传荡的风笛声。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悠扬得像一个昔日的梦。 房门外,汤粥沸腾的咕噜声,伴随着少女那轻盈的哼唱声一同传来。 让从大梦中初醒的拉斯特,越来越难以分清梦与现实的界限。 (本章完) 第176章 艾弥丝会永远站在拉斯特这一边(5k 第176章 「艾弥丝」会永远站在「拉斯特」这一边(5k) 淡金色的曦光,窗外婉转悦耳的鸟鸣声,还有树梢上反射着阳光的露珠……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个只属于迦南的清晨。 拉斯特从床上缓缓坐起身子,凝视着窗外那个逐渐醒来的边境小镇。 倾塌的乐园王城、尸山血海的崩毁冥渊、与古神残魂的困兽死斗、还有那个由传奇强者的尸骨所铺就的破碎海岸…… 那发生在夜世界之中的一切,无论是恢弘壮丽的史诗、亦或是神话时代的重演……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无限遥远,不再重要。 拉斯特的眼中不由一阵恍惚,就像是从大梦中醒来,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直到,他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了身旁洁白的床单上,拉斯特眼中的恍惚方才褪去了几分。 枕边空无一人,只有床单被压折过后留下的痕迹。 被折迭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还萦绕着少女所独有的檀木发香。 闭合的房门外,隐约传来了汤粥沸腾的咕噜声与少女轻盈哼唱的乡村歌谣曲调。 拉斯特知道,这是小艾在楼下的厨房中为两人准备今天的早饭。 这座名为迦南的边境小镇不比现世的大都市,没有电力也没有网络,即便熬夜通宵也无事可做,早晨和夜晚自然也都来得比城市里更早。 但像艾弥丝这样,每天清晨不到五点,天都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便起床的还是极少数。 按照小艾的说法,她很享受早上提前醒来,留在床边,静静看着身旁熟睡的拉斯特这一过程—— 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平日里的拉斯特总是喜欢摆出一副故作深沉,飘忽不定的姿态……而陷入沉睡时的拉斯特则更像个小孩子,睡颜可以用天真无邪甚至是可爱来形容,让人忍不住想要戏弄。 拉斯特本人当然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不过……这种始终有人在等待着你回来的感觉,真的很特别。 从此以后不论身处何地,无论是时间循环的炼狱或是吞噬光芒的冥渊,你也永远不会迷路了。 因为当你在浩瀚荒原上回首眺望时总能看到那座恬静的小镇,那里昼夜回荡着悠扬的风笛声……而那位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女孩便在那里等着你回来,笑靥如。 这种感受很难用言语去描绘,就仿佛他们已经在这座小镇中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白发苍苍。 …… 当拉斯特洗漱完毕,穿戴好衣物起身下楼之时,厨房里那咕噜咕噜的蒸煮声已然消失不见。 朴素但整洁的木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餐具,早餐是奶油蘑菇粥与木瓜牛奶,后者也是拉斯特印象中小艾最钟情的饮品,钟情到了餐餐必有,甚至就连下午茶都时常喝上一杯的地步。 拉斯特也曾经问过艾弥丝如此偏爱木瓜牛奶的缘由,但却始终被少女用各种方式给搪塞了过去。 这个问题直到拉斯特脱离了深蓝港的循环,进入了现世之后,才从银院长这只整天不务正业唯独各种偏门八卦了如指掌的宅貂院长口中得到了答案。 “根据小道消息,木瓜牛奶有丰胸的效果哦。” “但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明明那些和你在现世有所交集的女人,无论是小缇娜还是小希娅在那方面都有容乃大,根本不该有类似的困扰才对。” 彼时的银院长趴在拉斯特的脑袋上,红宝石般的兽瞳中闪烁着狐疑之色。 良久之后,它才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用毛茸茸的尾巴拍了拍拉斯特的脸颊:“我懂了,原来如此……你是终于不满足于自己男人的身份,想要去尝试更多样的人生了吗?” “这么说来,丰饶序列的第六阶能力「大地母亲」,似乎有个附带效果就是让持有者变成女性来着,需要成就传奇之后才能变回来……正好你还有那个「拷贝眼」的夜刃,可以复刻别人的序列技能使用。”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位六阶的丰饶序列超凡者认识一下?至于我要求的报酬也不多,只要一个月的烤鱼蛋糕就……” 银院长的话语还未说完,下一刻它就被拉斯特给揉成了一团,用扔实心球的方式给扔出了窗外。 不过这样说来……倒也难怪小艾会如此钟情木瓜牛奶了。 毕竟自家的这位青梅竹马,在其他的方面无论是颜值还是性格都无可挑剔,但若要说唯一的缺陷,那大约就是身材。 而若要用一个最为贴切的词汇来形容艾弥丝的身材—— 那便是「钢板」。 回忆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而拉斯特的眼中也随之闪过了一阵柔和。 不过。 当他走下楼梯,想要走进客厅,开始与小艾一同享用餐桌上的早餐时。 拉斯特的脚步,却不由停顿在了楼梯的边缘。 而在他的心中,那此前一直被强行压抑着的彷徨,也于此刻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再难遏制。 根据自己从秘仪塔中解封的「迦南档案」里所看到的信息—— 迦南,是一个在现世中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地名,便坐落于西大陆北境的三圣贤雪山旁,隶属于法兰神圣王国的法雷斯边境行省。 只是,在距今约两百年前,一场被后世命名为「法雷斯大爆炸」的莫名灾祸,却突兀地降临于了那个边境小镇之上,并将整个小镇完全从西大陆的版图之上彻底抹去。 世人们对「法雷斯爆炸」知之甚少,只是从遗迹土壤的采样分析之中,解析出了此地曾经发生过超乎想象的时空间错乱,按照留下的痕迹判断,始作俑者的力量位格至少也在传奇之上。 这是经过了自己在现世中的亲身验证,拉斯特近乎可以完全确定的信息。 而以此为基础,再结合自身的过往与第六纪夜世界中的经历,进行最合乎常理的推断,便可以得出结论—— 自己与小艾,其实都是于距今大约两百年前出生……在现世的西大陆北境,那座名为迦南的边境小镇中真正生活过的居民。 只是在自己与小艾大约十岁的时候,一场突兀发生的时空灾祸,却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而降临在了迦南之上。 让整个边境小镇,以及生活在其中的自己与小艾,都被席卷入了大爆炸所引发的时空乱流之中。 也许便是在这次时空暴走中,他们与迦南漂流到了旧日的纪元,甚至还要更加靠前的时间节点。 这场莫名的时空灾祸,在后世被称为「法雷斯大爆炸」,而自己与小艾的记忆里……那场他们年幼时近乎将整座迦南化为废墟的大火,所对应的,应当也便是法雷斯大爆炸。 只是—— 再后来…… 在自己、小艾、迦南、还有那位从燃烧的废墟里带着欣慰笑容将自己救出,自称为「守岸人」的女性之间,一定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便是在这段拉斯特缺失了记忆的经历里,自己最终获得了守岸人的火种,那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传承……并且被困顿在了夜世界的深蓝港副本之中,直到邂逅了希尔缇娜才重新回归了现世。 而整个迦南小镇,也化为了某种极其特殊的存在。 既不存在于真实的现世时间节点,也不存在于过往的夜世界……而是存在于夜世界与现世、过往与现在的夹缝之中。 这其中具体的经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造成如此的现状……拉斯特尚且并不清楚,他的心中有一些猜测,但是还无法确定,仍然有待考证。 只是,却有一件事,是此刻的拉斯特所无法逃避的事实。 以当前他所收集到的信息来看,真实的迦南,有极大的概率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所看到的,或许是某种类似于夜世界副本一般的往日幻影、也或许干脆便是拉斯特自己的空想…… 但是无论究竟是哪种,这应当都不是真实的风景,已经彻底失去了回归现世的可能性。 而既然迦南如此……那么生活在迦南当中的小艾,理应也是如此。 那位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少女,无论是檀木发香、温热的呼吸……还是膝枕时的温柔,触碰脸颊时的柔软触感都是那样的真实。 但是理性却在告诉着拉斯特,这只不过是一场真实的幻梦,是能够以假乱真的谎言。 就如同冥界之国中,那位如笼中鸟般的海伦女王那般……一切都始于一场谎言,戏中人如演员般深陷于由外力所编织而成的幻梦里,却又并不自知。 或者说,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愿意从幻梦中醒来。 所以拉斯特才会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即便让自己置身于那样的险境中也要将阿克希娅从冥渊救出来…… 这一切的动机并非是因为诺亚口中那“雄性生物与雌性生物之间,因腺体分泌刺激性激素而产生的原始生殖冲动”,而是因为同病相怜。 同为身陷幻梦却不愿醒来的戏中人,彼此之间的同病相怜。 拉斯特的脚步停顿在了客厅的边缘,带上了几分踌躇。 他刚才所纠结的这些事情,换做是以前,大约只是刚一开始联想便会被拉斯特所强行中断。 毕竟,对于一切以最高效率为第一优先级的机械而言,患得患失的纠结与踌躇,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自我内耗,是必须被舍弃的多余情感。 但是正如当初西塞尔所说的那般。 既然选择成为了守岸人,选择了去拥抱人性……那么在沐浴着人性光辉的同时,便也同样意味着必须去接受人类的缺陷。 因为曾经拥有,所以害怕失去自己的珍贵之物,珍视之人的患得患失……这恰恰便是独属于人类的软弱。 过去的他,会选择去自欺欺人地对这种患得患失的情感视而不见。 但此刻的拉斯特,却既无法,也不愿去逃避这份软弱。 …… “拉斯特。” “拉斯特……” 扑面而来的檀木发香,还有那如午夜风铃般悦耳的声音,将拉斯特从怔怔出神中拉回了现实。 在他的身前,艾弥丝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正以极近的距离直视着拉斯特的眼睛。 她那淡金色的长发沐浴在曦光里,于晨间的微风里微微飘荡,银铃般清脆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担忧:“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在梦里的那个世界?” “我没事,小艾,只是还有点困,没怎么睡醒而已。”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将心中的所有杂念都强行收拢。 他摆了摆手,向着不远处的餐桌走去:“走吧,该去吃早饭了……再不吃蘑菇粥就要凉了,那可就辜负了特地你早起的一番努力。” 但是紧接着,拉斯特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给拉住了,带着柔软的感触。 他回过头去,发现艾弥丝正用自己柔若无骨的白皙双手牵住了自己的右手。 “早饭和奶油蘑菇粥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 “比起那些,我更在意你。” 金发少女平日里那双温柔如水的天蓝色眸子里,此刻却带着毫不退让的坚决:“拉斯特,你瞒不过我的。” “你平日里的每一个行为习惯、每一个动作的细节,我都了如指掌……所以我可以百分百地确信,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话语稍稍放缓,变得柔和了几分:“在那个我无法知晓,也无法陪伴你一同前去的梦境世界里,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对吗?” “所以,你才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前所未有的改变。” 看着身前认真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视线里不带一丝一毫退让的少女,拉斯特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他自认为自己便是最为完美的演员,可以自如地切换各种各样的人格面具而不露出分毫瑕疵……可是他也同样清楚,自己或许能够欺骗全世界,却唯独瞒不过眼前的金发少女 艾弥丝切实地见识过自己未曾佩戴人格面具时,那最为迷茫怯懦,也最为真实的模样。 而在艾弥丝的眼里,拉斯特也并没有在其他人眼里那般神秘莫测的滤镜与光环。 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白发苍苍,久到无需言语,而只需要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无意间的动作,双方便能够知晓彼此的心意。 所以拉斯特当然瞒不住小艾,再是登峰造极的演技,在自己的至亲之人面前也不会起到分毫的效果。 而且,在小艾面前,自己其实本就无需隐瞒才对…… 伴随着如此的心绪,拉斯特也轻声开口: “确实是发生了许多事情,而我的内心也改变了许多。” “只是——” 他注视着窗外那起伏的群山,眼眸中闪过了些许的茫然:“坦白来讲,我也不确定这份改变究竟是好是坏……” “在接受了人性的软弱之后,有时候,感觉自己反倒成为了自私自利,患得患失,整天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精神内耗上的自私鬼——”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从原本为了信念而不惜舍弃一切的正义伙伴,理想的殉道者,变成了如今这般整日整夜患得患失,抓着自己所珍视的事物不愿意放手的胆小鬼……” “要是让小艾你知道的话,恐怕也会嫌弃这样的我吧……” “不,我不会。” 拉斯特轻声的自嘲还未说完,便被艾弥丝那不似作伪的认真回答给打断了。 她伸出了双手,用柔软白皙的小手轻柔地捧住了拉斯特的脸庞:“我又怎么可能会嫌弃拉斯特你呢。” “如果你是正义的伙伴,是为了追逐理想而步入穷途末路的殉道者……那我便陪着你一同被钉在十字架上,一同葬身于火海中。” “如果你是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罪犯,那我就是你最忠实的同伙和共犯……正如拉斯特你曾经和我说过的小丑与小丑女那样。” “如果你堕入了深渊,那我就陪你一起堕入深渊……如果你选择了自暴自弃,躺平摆烂,那我也就陪你一同躺平摆烂。” “倘若拉斯特你变成了胆小怯懦,贪生怕死的自私鬼,那我就陪你一起躲进深山老林里逍遥自在……任凭外界洪水滔天,所有人类灭绝也与我们无关。” 艾弥丝清脆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她用素白纤细的手指,以极其柔和的动作,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庞:“我说过,我愿意接受与包容拉斯特你的一切。” “无论你做出了什么选择,心态发生了怎样的转变,变成了何等狰狞丑陋,面目可憎的模样,即便是被你所有曾经的同伴背叛,被千夫所指……” “但是「艾弥丝」,都会永远站在「拉斯特」的这一边。” “所以——” 金发的少女俯身在他的耳畔,轻声开口。 那温热的呼吸落在拉斯特的脖颈处,让他感到一阵温暖与湿润,还有些许的骚痒。 “给我说说吧。” “在那个梦里的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还有,你与那位名叫海伦的冥界女王,以及守岸人的故事。” (本章完) 第177章 即便迦南破碎,我也一定会再次喜欢 第177章 即便迦南破碎,我也一定会再次喜欢上你(5k) “……再后来,便是我与格蕾在海岸边的诀别了。” “利用「愚人的图书馆」,我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无论是种种基础知识,亦或是对于未来世界的全部幻想图景,都尽数留给了那个灰发的小女孩。” 晨间的空气很清爽。 淡金色的曦光透过玻璃窗,在木桌上留下了斑驳的碎影。 拉斯特坐在木桌旁,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轻声说着。 而艾弥丝便坐在桌子的对面,静静地聆听着拉斯特的讲述。 这姑娘向来习惯于提前把自己的早餐解决,然后在拉斯特用餐时便安静地在旁边看着他进食……等看到拉斯特将自己准备的料理吃得一干二净之后,艾弥丝便会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情。 充满黄金色彩的静谧时光,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 “虽然严格来讲,我和西塞尔领袖这样做无疑有些甩手掌柜的嫌疑。” “将后续的一切,都一股脑地交给了格蕾,让她不得不以自己柔弱的肩膀,去承担起人类灵魂的重量。” “不过,正如西塞尔领袖所说的那样,连我自己也同样发自内心的相信——” “在那个不再有传奇存在于世,更为广阔的新世界里,格蕾她也许真的能够率领着人们,为文明找到一条光明的出路。”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最后小半碗浓汤一饮而尽。 “以上……” “便是守岸人拉斯特,在第六纪所留下的最后的故事了。” 而在木桌的另一侧。 伴随着拉斯特停下了自己的讲述,艾弥丝那素白精致的俏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意犹未尽的神色。 “西塞尔领袖……” “还有他所传承下来的,名为「守岸人」的使命吗?” 她眨了眨眼睛,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几分沉重。 就仿佛她也随着拉斯特一起,来到了那个漆黑压抑的破碎海岸,正亲眼目睹那场悲壮的死战一般。 “那确实是闪闪发光,如同黄金一般耀眼的理想。” “但是,也正是因为那份理想太过于光辉,太过于耀眼……” “以至于,让那些追逐万丈光芒的逐光者们时常被光芒迷失了双眼,而忽略了光芒之下,那独属于自己的幸福。” 金发少女的轻语混杂着晨间的阳光里,带着淡淡的暖意。 “正如过往的拉斯特你一样,你从未知晓过幸福是何物,自然也就从未想过去珍惜自己。” “而在那般道路的尽头,必然是名为崩坏的深渊。” 正如艾弥丝自己所说的那般——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拉斯特变成了什么样子,是正义或是邪恶,是勇敢或是怯懦……艾弥丝都会永远站在拉斯特的这一边。 所以,从一开始起便陪伴在拉斯特的身边,无比清晰地知晓他心中那对于「守岸人」执念的艾弥丝,绝不会去否定或是想要扭转拉斯特的那份偏执。 艾弥丝所能做的,便是守护在拉斯特的身旁,时时刻刻地陪伴着他,紧盯着他——让拉斯特即便身陷深蓝港那绝望的时间循环,也决不能自甘堕落地迈过最后的底线,再也无法回头。 如果将拉斯特过往人生的存在形式比作由齿轮所驱动的机械,那么艾弥丝的存在便仿佛机械修理厂,一次次地将那具满目疮痍的破败躯壳缝补。 又一次次地用自己灵魂的温度,去温暖拉斯特那颗冰冷而残破的心灵,让他不至于步入自我毁灭的深渊。 她知道拉斯特的一生不曾为自己而快乐,也因此而从未珍惜过自己……所以艾弥丝方才会费尽心思地研究各式各样的料理,便是因为她想要让拉斯特在心中,也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如今,艾弥丝那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努力,终于等到了回报。 昔日如机械一般,由齿轮所驱使,只知道向着程式里的预设目标而行动的少年——此刻那如蒸汽炉心般的心灵中,也终于燃起了对于自身幸福的向往。 “坦白来讲,我其实对西塞尔领袖的观感很复杂。” “因为若非是他的指示,那拉斯特你也就不用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潜入守墓者当中,和一位古老的传奇强者与虎谋皮。” “但是,我却也同样得感谢他……” 艾弥丝的眼眸里闪烁着微微的光彩:“因为,如果不是西塞尔他将你从冥渊中一把拉出,并为拉斯特你深深地上了最后一课的话。” “以拉斯特你那顽固不化的榆木脑袋……还不知道要等待上多久,你才能够真正明白珍惜自己的重要性。” “不过不论如何,最终的结果总算是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已经足够了。” 金发少女的声音变得轻快了起来,她用轻盈的动作将拉斯特用餐完毕后的餐具收拢,然后拿回了厨房之中。 “是啊,幸亏结局是好的。” 拉斯特懒洋洋地靠坐在木椅上,感受着疲倦感伴随着小腹间升起的暖意一起在四肢百骸间弥漫。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感觉到真正脱离了先前夜世界里那般紧张的战斗状态。 周遭的空气不再像破碎海岸之战时那般压抑到令人窒息,自己心中那紧绷着的弦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于他而言。 这座名为迦南的边境小镇,还有不远处那位用发带将自己的长发扎成了侧马尾,正用轻盈的动作在厨房里洗碗的金发少女,便是拉斯特心灵的避风港。 所以无论在夜世界中发生了什么,不论是直面传奇还是与一位古神的残魂在心灵世界中死斗,拉斯特都从来不会迷茫与动摇…… 因为他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位少女便坐在小镇里那方小小的木屋中,正安静地等待着他回来。 “这样说来的话,我的运气倒确实不错。” “明明冥渊的那一战,其实是「天顶之剑」这一禁忌武器在实战当中的第一次使用,居然能够运行得毫无差错,顺利地秒杀了一位传奇……” “该说不愧是第二皇女奥菲丽娅,全帝国最天才的机械师吗?出品的机械构装物果然有质量保障。” 这只是拉斯特坐在沙发上随口道出的感慨。 不过,他的话语刚落,便察觉到有某种异样的视线从厨房向自己投来。 拉斯特顺着视线的来源看去,只看见艾弥丝已经将洗干净的碗都放回了壁橱中,正鼓起脸颊看向自己。 盯~~ “奥菲丽娅……也就是当初拉斯特你和我所说的,那位希尔缇娜小姐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她双手抱胸,从厨房回到了客厅,在拉斯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女姐妹吗……” “没想到拉斯特同学还挺有桃运的,才入学了另一个世界的繁星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已经遇到了这样如同爽文后宫小说男主角一般的展开。”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拉斯特看着身旁气鼓鼓的小艾,开口解释:“我其实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希尔缇娜的那位皇妹见过面。” “我与奥菲丽娅之间的关系,现在还完全处于以银院长和希尔缇娜为中介的「朋友的朋友」的阶段。” “而且根据银院长的说法和我自己的猜测,那小家伙大概率还是个有些病态的姐控……说不定现在正满脑子想着的还是怎么样把我从她姐姐身边弄走呢。” “虽然那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过以拉斯特同学在梦里世界的发展,还有你那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夜刃特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事情的发展就会如我所料了。” 艾弥丝轻轻叹了口气,而那言语中的警惕丝毫没有减弱分毫:“而且,我也确实很不喜欢这位奥菲丽娅王女殿下。” “虽然事出有因,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自作主张,那阿克希娅小姐也就不会与你进入相同的夜世界,更不会因为遭受夜世界的影响干涉,而被迫卷入了那场针对死神复生的大阴谋之中。” “而若非如此的话,那拉斯特你也就不用为了将阿克希娅小姐救出来,而冒着无比巨大的风险潜入冥渊之中,直面一位传奇和古神的残魂。”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她那双天蓝色的美眸里,那针对某人的些微怒意悄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先前拉斯特向她讲述着自己在冥渊之中经历的种种,譬如从他心脏中绽放出血肉之,靠着「绝望恳求」才勉强幸存下来的时候,艾弥丝是真的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一空。 就仿佛少女自己的心脏,也被那朵绽放的血肉之给一同撕裂了一般。 “要是我能够与奥菲丽娅小姐在另一个世界见面的话,那我一定会给她一个严厉的警告。” “让她明白,即便自己贵为王女殿下,但拉斯特你也绝不是她的所有物——” “更不是能够被她所随意操纵,安排算计的存在。” 听着艾弥丝那丝毫不掩饰自己攻击性的冰冷声音,拉斯特也感到了些许的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艾弥丝一直是温婉如水的性格,就如同迦南的风景那般,宁静而美好。 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小艾平日所呈现出的那份温柔与美好,并不是她的常态。 或者说,那仅仅只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来的一面。 “好啦,先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 艾弥丝轻轻一拍双手,声音也重新由先前夹带着隐隐怒意的冰冷转为了轻快。 “来稍微转换一下心情,遐想一下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吧。” 她起身将客厅靠近阳台的窗户推开,晨风顿时伴随着清新的空气吹卷起了窗帘,向着两人拂面而来。 透过窗户,能够看到闪耀着粼粼微光的湖泊,湖泊旁缓缓旋转的白色风车,以及旁边浓绿色的森林。 还有森林的尽头,那皑皑雪山之上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天穹。 这确实是很漂亮的景色,即便拉斯特已经不知道曾经目睹过多少次这样的风景,但是再次看见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入其中。 “拉斯特你现在的目标,便是将夜世界通关,让现世的人类文明,能够得以度过那每个纪元终末必将到来的终末之日吧。” “正如历任守岸人所曾经做过的那样。” 艾弥丝悦耳的声音让拉斯特联想到了柔和的月光。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夜世界真的被顺利通关……而这一纪元的终末之劫也被成功度过。” “所有能够威胁到人类文明的危机都完全解除,守岸人的历史使命彻底结束之后,拉斯特你准备去做什么?” 在通关了夜世界之后……去做什么吗? 拉斯特不由微微一怔。 这确实是他此前从未去思考过的问题。 毕竟在他过往的人生里,通关夜世界,断绝灾厄,追逐名为「守岸人」的理想……这便是他生命的唯一意义,他正是为了这个目标方才顽强地存活在世界上,除此之外,心灵中便再也空无一物。 但是,夜世界终会有通关的那一天,而纪元不断循环重启的宿命,也终会有被终结的时刻。 就如同大魔王被杀死了之后,勇者也就失去了存在意义一般……倘若夜世界真的被通关,那守岸人自然也就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不再有继续存续的必要。 而届时,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清楚……我其实从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笑了笑:“也许我会继续像在深蓝港时候那样,不断扮演着各种身份、各种职业去游戏人生吧……与小艾你,还有这一路上结识的同伴一起。” “不过等到玩到疲倦的时候,我想我最终还是会回到迦南,就像旅人总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那样。” “是吗,不过那样的话,我们的家可就有些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人。” 艾弥丝看着这栋小小的双层木屋,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苦恼:“也许还要上一点精力扩建才行。” “不过——” 她向着少年的方向靠了靠。 下一刻,拉斯特便感觉到一道柔软的娇躯轻轻地依靠在了自己的怀中,带着温热的暖意。 艾弥丝轻轻地合上了眼睛,感受着那自湖面而来的微风,将她的淡金色发丝吹拂得微微凌乱。 “真宁静啊。” 怀中的少女如此轻声说着:“如果以后的时光……” “也能一直像今天这样就好了。” 听着艾弥丝的话语,拉斯特的心中却不由微微一颤。 那先前被少女所稍稍抚平的彷徨与患得患失,却于此刻又一次涌上心头。 因为他无比的清楚,眼前少女所期冀的日常,并非真实,而有极大概率,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虚妄之物。 就好像是晨间的泡沫,再是美轮美奂,映射着无穷的光彩,也必然有破灭的那一天。 “小艾……”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疑,轻声开口。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虚拟游戏与其中的npc,玩家之间的关系吗?” 倚靠在怀中的少女未曾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迦南,还有我们此刻所身处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妄的游戏,而有朝一日这个世界都如同游戏结束那般消亡破灭。” “那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够存在吗?还是说会像游戏里的玩家与npc那样,一切的羁绊与情感都只是基于游戏而存在,等到游戏结束之后便将不复存在……” “拉斯特,我真的要生气了。” 重新坐起了身子的艾弥丝,用极为严肃,甚至带着微微怒意的语气开口。 “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认定一个人的女生。” 她伸出白皙的双手,轻柔地捧起了拉斯特的脸庞。 “即便名为迦南的世界,真的只是一场虚妄的谎言,是一场幻梦,一场随时可能结束的游戏。” “但我在过往人生里所学到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永不放弃。” 艾弥丝轻轻张开双臂,将拉斯特拥入怀中。 “我不清楚倘若这个世界真的如游戏般破灭的话,我们究竟会失去什么,又会遇到怎么样的艰难险阻。” “但是假如那一天真的到来,那么不论我遭遇了什么……” “相隔一整片宇宙深空的遥远距离也好、失去了与拉斯特你在迦南的回忆也罢,即便是身处不同的时空,你在历史长河的这一头,而我在相隔数万年岁月的另一端——” “那我也一定会克服这一切的阻碍,再度与拉斯特你相遇。” “然后……” “再一次喜欢上你的。” 感受着怀中少女身体的柔软,聆听着耳畔那坦率而认真,不带一丝犹豫的坚强话语。 拉斯特的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彷徨也随之消散。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就这样放空思绪与大脑,静静感受着—— 那两颗心灵相互依偎所传递的温暖。 (本章完) 第178章 再度书写,我与你童话故事的结局( 第178章 再度书写,我与你童话故事的结局(5k) 现世,繁星大学,校医院。 “至此,神经缝合手术便差不多结束了。” “99%的断裂神经束都已经桥接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再上一段时间慢慢修养,他的神经功能应当便能够恢复如初了。”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一边收拾着自己的手术道具,一边将眼前显现着神经束纤维的医用显微镜推开,在手术台旁站起了身子,长出了一口气。 他也是繁星大学的毕业生,不过并不隶属于校医院,在毕业后便选择为格兰威尔的皇室效力,因为精湛的医术而颇受器重。 以其货真价实的「宫廷御医」身份,按照常理来讲,是不太可能再返回繁星大学校医院去为一位在校生进行手术治疗的…… 只是,这次自己所服务对象的身份,却似乎有些出乎寻常。 单纯来自于希尔缇娜的请求倒是并没有什么……作为皇室的御医,他也算是知晓一些皇室的内幕,明白希尔缇娜殿下向来不喜欢以皇女的身份自居,更是从不会借助这般身份做出什么仗势欺人,强人所难的举动。 但是,在进行这场神经外科手术的前夕,他却还在隐约间得到了某个暗示,或者说是警告。 来自于帝国第二皇女,那位奥菲丽娅殿下的暗示。 至于那个暗示的内容……让这位宫廷御医严重怀疑倘若自己把这场手术搞砸了的话,那也许第二天一早,自己的全家老小就得被灌入水泥桩子,给沉进帝都外的海湾里去了。 当然,他所收到的实际暗示自然并没有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考虑到帝都流言中,那位帝国的小天鹅,第二皇女奥菲丽娅的真实性格,再加上奥菲丽娅殿下那让贵族小儿止啼的赫赫威名…… 御医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无端联想,杞人忧天。 而实际上在看到了患者的真实伤情之后,手术难度也远远超出了这位宫廷御医的预期。 作为繁星大学的毕业生,他的夜刃名为「分子刀」,虽然以刀为名,不过这个夜刃却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强大的正面作战效果。 夜刃「分子刀」最大的效用,便是让他能够以分子为单位,进行超高精度的微型切割术——譬如在一根头发丝上,雕刻出一座亚伦陛下栩栩如生的皇帝雕像都完全不在话下。 而依靠着如此特别的夜刃,他也成为了微创手术与神经外科手术等需要超高精度操作领域的医学权威,一生中不知道进行过多少台手术,治疗过多少疑难杂症。 但即便如此,刚才所进行的那场手术,也是这位宫廷御医生平仅有的挑战。 细密的植物根系贯穿了全身神经,虽然早已经枯萎,但全身上下的神经纤维依然在植物根系的作用下被放射性撕裂,从心口蔓延至四肢末梢。 每一寸血管都被枯萎的植物根系所侵占继而破碎,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神经束都已经完全断裂。 单单是用「分子刀」夜刃将那些残留的枯萎植物根系,从患者的血管与神经末梢上彻底清理干净,就足足费了一天一夜的手术时间。 至于后续将患者体内那些破碎的脏器缝合、修补破碎的血管,将断裂的神经键再度桥接,其复杂程度更是呈几何倍数提升。 这台手术足足持续了七天七夜,光是助理医生便足足换了六位,若非这位宫廷御医本就出身于繁星大学,是真正经历过夜世界历练的超凡者……恐怕早就昏死在了手术台上。 不过无论如何,这场同时事关两人生死的手术总算还是完成了。 如此一来,自己非但不用面对奥菲丽娅殿下的惩罚,恐怕还能够得到一定的奖赏。 医生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器械收起,一旁的医用垃圾袋里随处可见被鲜血所浸透的球与纱布。 他整理着手术的用具与仪器,当看到填写着患者信息的医疗档案时,还是忍不住开口: “拉斯特,繁星大学二年级生,入学半年,十九岁……” “银院长,您确定我的这位小学弟真只有十九岁?” 将断裂神经与血管进行缝合的修复术,对于手术精密度有着极高的要求,正常情况下患者必须处于全麻醉状态,不然稍稍一个应激性的疼痛反应便可能让手术前功尽弃。 但涉及到全身八成血管和神经,如此大范围的神经外科手术即便是以御医的经验也没有十足把握,在一处的神经与肌腱修补完成后必须实时让患者确认神经功能是否恢复正常,来判断手术效果。 原本御医是想将手术过程拆分成很多段来完成,每一次麻醉只修复一小部分的功能,在确认功能后再进行下一次的麻醉手术—— 但这位叫做拉斯特的患者却直接拒绝这一提议,而是开口要求在无麻醉的状态下手术。 原本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御医还眼前一黑,心想完犊子了自己行医多年这下总算要释怀的死了,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手术失败后自己变成水泥桩子沉入海底的画面。 毕竟作为宫廷御医,他见过太多太多久经沙场的军官将领,在手术前大言不惭灌了瓶烈酒就说不用麻醉,然后真正在手术台上一动刀子却哭成个两百斤的孩子的案例。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整场手术的过程里,别说是疼到满地打滚了,这位患者居然连眉都没有皱过一下——他仅仅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血管被撕扯,断裂的末梢被从神经鞘膜中剥离而出,然后缝合在了一起。 “嗯,也许,大概吧,应该是十九岁吧……”不远处的窗台上,一只硕大的雪貂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反正繁星大学的方尖碑上就是这么登记的。” 按照标准流程,如此重大的手术必须得有监护人或是亲属在场,而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御医在学生时代便有所接触的雪貂院长,居然便占据了这位患者的亲属身份。 让他越来越好奇这位自己刚刚为其进行完了手术,名为拉斯特的小学弟的真实身份了。 居然同时与两位皇女殿下,还有银院长有所牵连。 “总而言之,你就当他真的是十九岁就完事了。” 银院长恶狠狠地威胁道:“不需要你知道的东西就别问,出去之后也千万记得不要乱说话,当然,如果你不怕某位腹黑小皇女的报复的话那你随意。” 拉斯特的身份和由来直接牵扯到了夜世界的隐秘,拥有着最高保密级别,即便放眼整个现世真正知晓的人也不超过五位,银院长当然不可能告诉这位宫廷御医真相—— 拉斯特这货的真实年龄至今都是个谜,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明白,明白。” “我虽然已经从繁星大学毕业了,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银院长的教导我肯定乖乖听取。” 御医点头哈腰,一看在学生时代就没少挨银院长的欺负。 “以前在学院里也没见你这么见风使舵,油腻圆滑啊,果然当了皇室御医,和亚伦那老东西离得近了就没什么好事。”银院长甩了甩尾巴:“无事退朝。” “了解。” 御医收拾完器械便准备离开,不过临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正默默休憩的黑发少年。 所谓「疼痛」是高等生物为了趋利避害,远离危险而进化出来的刺激性神经冲动,是被铭刻进人类基因深处的本能。 所以,每个人生来都是娇嫩怕痛的。 只是有些人因为吃过更多的苦,直面疼痛的次数多了,因而习惯了痛苦……不是不怕痛,而是更能忍耐。 很难想象,在这位银院长口中仅有“19岁”的少年,究竟都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他在面对神经末梢被扯动时那生理性的本能时依然面不改色。 如果不是自己切身将对方的身体切开,把每一寸肌腱、血管与脏器都缝合了一遍……那御医也许会猜测对方是一个机器人。 一具拥有着人类外表的机械。 …… 等到御医离开了校医院后,银院长方才从窗口上跃下,跳到了拉斯特病床旁的床头柜上。 “你这家伙……” 银院长叹了口气,却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次都把自己弄成这副遍体鳞伤的模样,感觉校医院都快变成你的家了。” 它的尾巴百无聊赖地搭在拉斯特的肩膀上:“在这里待久了,我的小鱼干都沾染上消毒水的味道了,搞得我都没啥食欲,等你出院之后记得请我一顿大餐补偿我。” 病床上,拉斯特并没有去理会银院长的牢骚。 他只是微微合上眼睛,许久之后,方才再次轻声开口:“阿克希娅呢,她怎么样了?” 按照自己在夜世界中最后的记忆,阿克希娅应当已经顺利脱离了夜世界,回归了当前的时间节点,正确的历史才对。 但是,那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夜世界究竟会不会再像当初弄出海伦女王一样再弄出些幺蛾子,谁也无法确定。 “嗯,小希娅也已经顺利回来了。” “她的身体状态比你回来的时候,那一副全身血管和脏器破碎,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状态可要好上太多了……只是因为长期沉睡而有些虚弱,调养了几天便顺利出院了。” 银院长像只猫一般立在床头,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小爪子:“她和小缇娜来看过你好几次,不过当时你正在进行神经修复手术,都被我给挡在外面了。” “至于她的身份,我们也已经调查过了,大致有了些头绪。” “夜世界虽然神秘,但却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抽风,小希娅之所以会在进入第六纪的历史残响之后,突兀地获得了海伦女王的身份……其背后也必然会有所原因。” “根据我的推测,小希娅与那位海伦女王之间,并非是前世、转世身之类虚无缥缈的事物。” “而是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个人。” “那位海伦女王——便是小希娅在失去记忆与力量之前,在第六纪曾经的身份。” 银院长晃了晃尾巴:“在小希娅的身体内,确实流淌着旧日死神之血,她是由那位旧日死神所制造的完美容器,并且早在第六纪的时候,便以海伦女王的身份生活于世界上。” “只是,在真正的历史中,那尊旧日的死神却还未等到复苏的契机,第六纪便已然终结。” “而小希娅她则重新坠入了冥渊之中,陷入了漫长的沉眠与自我封印,直至第六纪终结……第七纪,也便是我们如今所身处的时代被开辟。” “小希娅她,便是被老校长在探索某处遗迹时所发现并收养的……现在看来,当时发现小希娅的那处遗迹,也许便是第六纪时的乐园王城,也是冥渊的所在,小希娅进行自我封印与沉睡之地。” 银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过去我们虽然早有猜测,譬如「守墓者」这个组织就也留存到了现代,但那毕竟只是猜测,未曾得到真正确认。” “而小希娅,则是我们所确认到的,第一位真正跨越了那段「苍白断代」,从夜世界所映射的旧日纪元,一直活到了今天的人物。” 说到此处,银院长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也不由闪过了几分认真之意。 这是前所未有的发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繁星大学对夜世界探索的里程碑。 也是通过这一发现,繁星大学才真正得以确认,那些夜世界中所映射而出的诸多历史倒影,并非是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幻象,而是真真切切与他们所生活的世界,与现世相连接。 这是一段切实传承至今的真实历史,而阿克希娅便是同时经历了第六纪与第七纪的历史见证者,有着超乎想象的历史研究价值。 “只可惜,小希娅似乎在那跨越了整个纪元的沉眠里,也一同失去了自己的绝大部分力量与几乎全部的记忆。” 一边说着,银院长也不由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止是力量随着时间而流逝,她对自己在第六纪所经历的一切也早已经忘却……若非如此的话,我们也许能够提前知晓一些隐秘。” “譬如第六纪文明的最终结局,以及那个纪元最终所面对的终末灾厄,究竟是什么模样。” 银院长摇头晃脑了许久,然后方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再次开口: “对了,小希娅让我转告你……” “等到你修养好了伤,出院之后——” “她想与你,在那里再见一面。” 一边说着,银院长不由疑惑地摇了摇尾巴:“对,她说的就是「那里」……我当时因为你在手术没注意,也不知道小希娅到底说的是什么地方。” 小雪貂从自己的次级维度中取出了智能终端,用尾巴卷起,再用爪纹解锁便要打开聊天软件发送消息:“我再去帮你问问……” “不,银院长,不用了。” 只是,小雪貂的举动,却被拉斯特轻声开口阻止了。 他看着自己手中,那智能终端的触控屏幕上所浮现而出的地图应用:“我大概知道,阿克希娅她所说的是什么地方了。” 第六纪与现世所身处的第七纪。 一整个纪元,数千,乃至于数万年的时间跨度,确实能够改变很多很多东西。 足以让昔日繁华的王国覆灭,沦为被尘埃所掩盖的废墟……也足以将昔日真挚热烈,光芒万丈的理想淡忘,直至劣化为无比狰狞丑陋的扭曲模样。 但是,却总有些东西是不会被改变的。 拉斯特的目光,落在了地图应用的一角之上。 早在进入第六纪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了,虽然地名早已经随着文明的更迭,时代的变迁而迭代了许多次。 但现实世界的许多地貌与轮廓,却依然能隐约看出与第六纪的相似,比如破碎海岸,比如无尽海域…… 再比如当初乐园王城的市郊,那座笼罩在淡金色夕阳里的山崖。 即便乐园已经覆灭,王城也已归于尘埃,但那座高山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无论时代变迁,沧海桑田。 “在那座山崖上……” 拉斯特的自语很轻微,就连一旁的银院长都未曾听闻。 “再一次书写,那笼中鸟与少年,我与你之间的故事……” “那最终的,童话结局吗?” (本章完) 第179章 拉斯特,好久不见(二合一) 第179章 拉斯特,好久不见(*^▽^*)(二合一) 根据拉斯特在地图上所进行的对比。 那座旧日纪元的乐园,便坐落于现世格兰威尔帝国的境内,距离帝都约四百公里之外,一处名为翠风领的地界。 而彼时的那座一国都城,此刻已经被一整片繁茂幽寂的森林所取代。 方圆数十里除了少数傍山而居的猎人与采药者外杳无人烟,再也看不出昔日那座繁华王城的分毫模样。 唯有那座巍峨矗立的山峦,印证着第六纪的那座冥界之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 当拉斯特乘坐着高速列车从繁星大学抵达了翠风领边境,又了一个多小时辗转来到了那座乐园遗迹旁的群山山脚时,已经临近黄昏时分。 透过繁茂的山林,隐约可以看见一条蜿蜒曲折,崎岖向上直通山顶的小径。 这是附近的猎户与采药人上山时所走的小道,走的多了也便成了路。 只是伴随着西大陆的工业科技高速发展,猎户与采药人这样的职业也少了许多,因而这条小径也就处于了半荒废的状态,被遮掩于茂盛疯长的杂草里,不知道多久才能够等来一位新的来客。 在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拉斯特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微微抬眸,看向了头顶上方那被遮掩在繁茂枝叶里,仅仅只能看到蔚蓝一角的天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格兰威尔帝国应该也存在着个人隐私保护法这样的律令才对。” 他对着那空荡荡的昏黄天空,看起来空无一物的某处平静开口。 “所以,银院长您就留在这里等我吧,请不要再尾随我了。” 拉斯特的话语在空旷的群山间传荡,但那片空无一物的天空却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见状,拉斯特不由轻声叹了口气,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忽然流转起了诡秘的银白色泽。 紧接着,他径直伸手,向着虚空中握去。 而伴随着拉斯特的动作,下一刻,在他所虚握的方向,便有扭曲的光晕一点点地荡漾而开。 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忽然裂开了一道清晰分明的孔隙…… 裂隙之内,一只正躺在沙发里,优哉游哉吃着小鱼干的雪貂一脸懵逼地看着那被撕开的空间,与拉斯特大眼瞪小眼。 “你他喵的!这不是巴尔巴罗萨那大猩猩的绝缘之爪,不对……是「沉默失格」吗?” “你都偷学到这地步了,居然连我的空间折迭都能破坏?” “而且你是怎么发现藏在次级维度里的我的?就靠伊丝妲那小家伙的「窥秘之眼」?” 银院长和它的小鱼干们都震惊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原本,虽然也在奥菲丽娅的光幕直播里目睹过了拉斯特在夜世界中奋战时的英姿……但彼时的拉斯特毕竟是使用了包括「神圣手雷」、「天顶之剑」,还有死神的星杯在内的外力方才达成的战果。 在这些外物的加持之下拉斯特固然能够短暂地抗衡传奇,但那毕竟是不可持续的手段,就譬如死神的星杯和冥渊内部的主场加成……在历史残响结束后便将不复存在,算不得是真正属于拉斯特自己的力量。 在潜意识里,银院长还是将拉斯特当成了那个刚刚入学繁星大学时才不过二阶的学生,虽然心性惊人潜力无限……但在超凡领域终归还只是个刚入坑的萌新而已,能够任由它随意拿捏。 但银院长的这种想法转头就被啪啪打脸,「空间折迭」和「次级维度」这些在过往能够降维打击的能力,此刻拉斯特居然都有了破解之法。 直到此刻银院长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位黑发黑眸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由它搓圆捏扁的萌新了。 正如银院长在直播光幕中所见证的那般,作为那位守岸人传奇的继承者,已经突破了五阶,拥有着「愚人的图书馆」这一夜刃的拉斯特,其虽然距离真正的传奇领域还相隔甚远…… 但在传奇之下的领域,拉斯特却已然趋于成熟,正逐步将先前的潜力所兑现,真正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传奇之路。 还没来得及从“我家拉斯特初长成”的震惊与感慨中缓过神来,银院长便感觉自己被一只手给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那只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将它一把从被折迭隐藏起来的次级维度中拽了出来,拎在了半空中。 “身为神奇动物研究院的堂堂一院之长。” “银院长,你也不想被学生们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喜欢藏身于次级维度中,在暗中偷窥尾行学生的痴汉雪貂吧?” 拉斯特那平静的声音落入此刻的银院长耳中,却宛若恶魔的低语。 “你变了,小拉斯特……”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的你还只有那么小一点,那么可爱,一点也不像现在这样冷漠无情。” “你知道这种话对一只雪貂而言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银院长一边嘤嘤嘤地哭哭啼啼,一边卷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擦拭着自己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只是身为学院的教授和你的老师,认为有必要观察一下自己两位学生之间的情感问题而已……” “就好像那些偷看自家青春期孩子日记本的家长那样,我虽然尾行偷窥你和小希娅,但我其实都是为了你们好啊,这些行为就是我爱你们的证明。” “不过算了,小拉斯特你确实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大人时刻紧盯着的小孩子了……” 它用小爪子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我家少年初长成,女大不中留,虽然作为家长再怎么不舍,但看来也确实到了该我放手的时候了。” “去吧,我不会再跟着了,你和小希娅之间也是时候该有自己的隐私空间了,该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银院长甩了甩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背过身去,仿佛真的是看着自家孩子长大成人,虽然不舍但还是选择了放手,眼神既惆怅又欣慰的老母亲。 不远处,拉斯特瞥了不远处别过身去,看起来情真意切的小雪貂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一个人继续向着上山的小径走去,很快便在山林间消失不见。 而目睹了拉斯特的身影在小径中消失不见,银院长顿时便重新振作了起来。 那一副哭哭啼啼,又惆怅又欣慰的老母亲神情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仿佛球迷等待球赛开场,粉丝迫切地等待演唱会开幕,追番党们热烈地等待番剧更新时的期待与兴奋。 开什么玩笑啊,阿克希娅和拉斯特之间的后续,银院长又怎么可能会错过? 倒不是它身为雪貂不知道人类世界里尾行偷窥的廉耻心,奈何这后续的发展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啊。 之前在秘仪塔的直播光幕里,它可是一集一集地把那位冥界女王和拉斯特的故事给从头追到尾的,可谓是货真价实的追剧党,粉圈头子。 这要是没法亲眼看到拉斯特和小希娅两人之间故事的结局,没法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银院长感觉自己以后吃小鱼干恐怕都要吃不香了。 至于追剧的方式……虽然自己利用空间折迭躲进次级维度里偷窥的方式被拉斯特给意外发现了,但是大不了自己不亲临现场,看转播也无所谓啊。 身为「月亮」这一唯一性序列长阶的持有者,银院长所最为擅长的,便是精神与心灵等灵性领域,涉及到「预言」与「占卜」的能力。 当初与拉斯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银院长便能够通过「真言之月」的能力,精准地占卜出拉斯特所说话语的真伪。 如今虽然拉斯特这小家伙翅膀硬了,都敢目无尊长骑师灭祖了,但想必以自己的「月亮」序列,灵性占卜个拉斯特与小希娅应当还是不在话下的…… 作为八卦的代名词,过去银院长在无聊的时候用这种能力不知道打探过多少人的八卦,占卜技巧早已经炉火纯青。 它从自己的次级维度仓库中取出了一枚水晶球,煞有介事地摆放在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紧接着,银院长那双如红宝石般的兽瞳中,一道银月的图纹悄然显现,然后开始了无声无息的转动。 水晶球上荡漾出了水波一般的涟漪,便要以「月亮」为引子,顺着灵性的直感,在灵性的海洋中占卜出确切的图景——关于拉斯特和阿克希娅的图景。 但是,就在水晶球上,那如水波般的涟漪缓缓平息,即将凝结为实体之时,这其中的光影却陡然一凝。 紧接着,那模糊的光影迅速黯淡了下来,变成了一团纯粹的漆黑,再也没有切实的图景显现。 银院长那满心期待晃动着的大尾巴,不由呆呆地僵硬在了半空中。 它感觉就在自己即将顺着灵性的直感,从星界中洞悉到占卜结果的刹那,忽然有某种宏伟的力量碾压而来,将银院长在星界中用来占卜的灵性给尽数粉碎了。 那股力量的来源很神秘,带着亘古不变的悠久与沧桑感,以及不可动摇的宏伟……就仿佛是时光的洪流,「命运」这一宏大概念本身的具现。 【命运原点:你是一切命运的源头,流淌的光阴与岁月在你的面前分流,化为两道互不相关的直线。 你既是故事的缔造者,也是故事的落幕者。 万千的世界线因你而生,亦将因你而终结。】 【作为命运的原点,你独立于时间之外,你对时光系、占卜系技能的抗性大幅度提升】 持有着「命运原点」这样不可取消的被动技能,身为万千世界线的起源,真正独立于时间长河之外的存在。 有关于拉斯特的命运,即便是传奇强者,乃至于真正的神明都无法占卜,更无法被窥伺分毫…… 银院长,自然也不例外。 “啊啊啊啊啊啊再看不到新一集的恋爱喜剧我要死了!” 空旷的山林间,顿时回荡起了某只雪貂因为错过自己喜爱节目大结局而破防的悲鸣,悲惨凄厉,空谷传响。 …… 夕阳如同海潮,占据了半边天幕,将流云都沾染成了火焰的颜色。 让那座陡峭凸起的山崖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上的孤岛,目光所至皆是被暮色所笼罩的大海。 而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少女便站在覆盖着海的山崖尽头,站在昏黄的天光下。 她戴着白色的小巧圆礼帽,脚下则是羊毛短靴,长发上扎着蓝色的缎带头饰。 女孩的身上则是一条深色的齐膝长裙,那翻折的裙摆宛若层层迭迭的荷叶一般铺展,山风吹过裙摆翻飞,那垂落至腰间的长发也被一同吹拂,在半空中飘荡,每一根冰蓝发丝的发梢都映射着夕阳的光华。 她的这身打扮,与很多很多年前那场最后的旅行时一般无二,彼时她的名字还不是阿克希娅,而是被称呼为海伦女王。 而那一天也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风景,夕阳西下,天光明亮……越来越浓郁的暮色将山崖上的所有人都描绘上了一层黄昏的轮廓。 阿克希娅像是笔直修长的小树般生长在山崖边,又仿佛是一尊宁静的雕塑,她就安静地伫立在那里,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仿佛…… 是在等待着谁一样。 如此寂静的氛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某一刻,平缓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从山崖后的小径上传来,越发清晰分明,愈发靠近。 阿克希娅静静地回头。 与此同时,来者也跨过最后一个坡度,登上了山崖的峰顶。 这是跨越了千百年的重逢,黑发少年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而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女孩则背对着触及海面的巨大日轮,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静谧的暮色里。 但在寂静的世界中,拉斯特看到有晶莹的文字在黯淡的暮光里被勾勒。 明明那娟秀的字迹是冰蓝色的,但在目睹时却不知为何带着淡淡的暖意。 她在写—— “拉斯特,好久不见(*^▽^*)” (本章完) 第180章 阿克希娅的吻(5k) 第180章 阿克希娅的吻(5k) 翻越过最后一道坡度,暮色如海潮般涌入拉斯特的视野。 快要让整个天空燃烧起来的夕光,以及那位在山崖尽头俏生生伫立的少女……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远处的天际线尽头,那轮触及海平面的日轮是如此的炽烈,又是那么的温暖。 正如一整个纪元前,那场冥渊崩陨前的最后旅行……明明是一场源于虚妄谎言的童话,却又带着灼热的温度,从遥远的第六纪流淌至今。 恍惚间一切都像是回到了第六纪,他并非是黑夜旅者拉斯特,而是一位奉命潜伏入乐园的守岸人小队队长…… 而她也并非是繁星大学的学生会长阿克希娅,而是那位冥府的主宰,如笼中鸟一般的乐园女王。 …… 拉斯特轻步上前,来到了山崖旁。 眼前,莹莹的冰蓝光点在半空中勾勒出了清晰分明的字迹——「拉斯特,好久不见(*^▽^*)」 无论是那娟秀的字迹,还是句子末尾所使用的颜文字拉斯特都很熟悉——那是这位因为缺乏与旁人交流机会而不善言辞的少女,在努力而笨拙地向他倾诉着自己的心声。 这样看来,以颜文字而言……阿克希娅现在的心情应该是真的很不错。 他走到了山崖旁,与阿克希娅一同默默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这是与当初在夜世界时极其相像,甚至可以称得上一般无二的风景,不过此刻再度看到,拉斯特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心境。 毕竟彼时的他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完成…… 背刺也好,用自己的肉体去融合死神星杯也罢,亦或者是之后与格蕾那场雨夜的诀别,用背叛的苦酒促使少女成长,再或是与西赛尔领袖演一出苦肉计假意加入守墓者组织……这一切都是无比艰巨的挑战,稍有差错便是十死无生的惨淡结局。 也因此,即便那个傍晚山崖上的风景再美,但彼时的拉斯特既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欣赏。 但此刻的状态却截然不同。 从夜世界之中脱离,冥渊的血战、复苏的古神、守岸人的使命……一切的一切都距离拉斯特无限遥远,变得不再重要。 也是直到此刻,拉斯特才能够如一个正常人那般,去欣赏眼前的风景…… 不再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漂泊流浪的孤魂野鬼,而是如同艾弥丝所说的那样,他重新「真正地生活在了这个世界里」。 看到拉斯特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阿克希娅重新转过了身去,在山崖上坐下。 她的双腿在半空中无所事事地摇晃着,身旁则空出了一人的位置,向着拉斯特邀请般的招了招手。 见状,拉斯特也顺应对方的邀请,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确实……是有好久没见了。” 他取出了纸笔,在空白的日记本上书写着,这是拉斯特还在乐园王城的宫殿内担任侍者的时候,所习惯与女王陛下的交流方式。 即便时过境迁,过去了一整个纪元,这份交流的习惯两人也仍未淡忘,而是默契如初。 “虽然以我的体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对阿克希娅你而言,这应当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吧。” “毕竟,对你而言,你是从第六纪一直沉睡到了现世的当前节点,直到几年前方才再次醒来。” “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 拉斯特的笔触稍稍定格。 “难道阿克希娅你没有感觉到生气吗?对我当初隐瞒自己的来历,以侍者的身份去接近你,并且还背刺你取出死神的星杯那件事情。” “虽然,那一切其实都有所缘由,是无可奈何之下所必须做出的取舍……” 他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笔,轻声开口:“但不论如何,我确实欺骗了你的感情,也辜负了你当初所对我抱持的那份期待。” 此时此刻,站在那个历史残响已然通关的立场,再度回首复盘自己在那方夜世界里所经历的一切—— 绝大部分事情,拉斯特都自认为做的还算不错。 虽然谈不上完美无瑕,但他也已经竭尽自己的所能,在当时拥有的条件下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 可是,唯独对阿克希娅……拉斯特其实是问心有愧的。 那位少女,自幼便生活在没有窗户的塔里,生长在名为王宫的囚笼之中,仅仅只能透过那偶尔洞开的孔隙,去窥探外面世界的一隅天光。 而自己却利用了少女的那份懵懂与对外界的憧憬,以欺骗的方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无论这背后有着怎么样的隐情和苦衷,是为了守岸人的正义这样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大义凛然的目标,但这份对于阿克希娅的背叛与欺骗却依然确确实实的存在…… 这是无论他如何掩饰或是自欺欺人,都始终无法否定的事实。 然而,拉斯特的话语还未说完,他却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一根白皙的手指轻轻遮住了。 “不,不生气。” 冰蓝色的晶莹字迹在暮色里微微闪烁。 “因为,我知道拉斯特你也别无选择,不是吗?” 阿克希娅默默地注视着两人的下方,那片被霞光染红的大海。 在第六纪那里称为「无光之海」,海洋深处蛰伏着恐怖的禁忌生命,任何航船一旦偏离了破碎海岸线上灯塔的指引,在无光之海都唯有沉没这仅剩的结局。 但如今虽然是同样的大海,却全然换了一副风貌,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风平浪静。 时而有渔船在海面上经过,拖网拖起了数以吨计的鱼获,显得宁静而祥和。 “书里说,只能够一同享乐,只有在对方对自己有用,顺着自己心意时才能够笑脸相迎,一旦自己利益受损便立刻翻脸的关系……不过是酒肉之交而已。” “而唯有能够互相体谅,理解彼此的难处,能够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 “在对方遇到困难的时候,哪怕牺牲自己的利益也愿意互相扶持的……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心灵相交的知己。” 她轻轻回头,从远处那被夕阳所染红的大海上收回了视线。 阿克希娅注视着拉斯特,那双黛紫色的美眸中透出了极其认真的光华。 “我其实,并没有拉斯特你所想象的那么懵懂无知,不谙世事。”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并不了解,但是后来,我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事情的……比如拉斯特你来自于守岸人的出身,再比如那些在我们离开宫殿外出游玩的时候,在暗中为我们提供帮助的队员们。” 那冰蓝色的娟秀字迹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是,我想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在那次我进入占卜屋占卜的时候……那个灰色头发的娇小占卜师告诉我——我与拉斯特你,一定会迎来一个完满的,彼此都能够平安无事的结局。” 少女那双黛紫色的眸子里,跳跃着明亮的光华:“童话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即便我们之间的故事起始于虚妄,但我相信,纵使是由谎言所铸就的土壤,也一定能够结出真实的朵。” “既然如此——” 那娟秀的字迹在半空中缓缓勾勒出了后半句话。 “那就已经足够了。” 阿克希娅轻轻地站起了身子,直视着拉斯特的眼睛。 风从海的彼方吹拂而来,吹过数万公顷的山峦与其上覆盖的森林,万千的树梢与枝叶随风摇曳,汇聚成了此起彼伏的浪潮。 那层层迭迭的浪涛仿佛也是一片海,一片苍红色的树海。 “我知道,我们当初所经历的一切,那女王与侍者的身份和关系,都是夜世界作用下机缘巧合的逢场作戏,无法当真。” “就好像是一场被命运安排好了剧本的演出,等到演出落幕之后,其中的演员自然便会各自散场,重新回归原本的人生。” “但是,我想在我们之间,应该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的——” 阿克希娅牵过拉斯特的手,用白皙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书写了起来,写的很急促,但又很认真。 那奋笔疾书的模样,就好像是在既焦急又希冀地,等待着某人的回应一般。 “我不想在现实的世界里,和拉斯特重新变成了先前那般只有一面之缘的点头之交,普通的同学关系。” “我想和拉斯特成为朋友。” “不是那种酒肉之交,而是能够真正互相体谅彼此,心灵相交的好朋友……” 她微微抬头,仰望着拉斯特的脸庞:“所以,拉斯特——”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在书写到这里的时候,阿克希娅的笔触变得稍稍有些踌躇,但最终还是在拉斯特的手心,书写下了那行问题。 “如果,那天的旅行重来一次的话……” “拉斯特你还会像先前那样做,夺取我的星杯,将我推下冥渊吗?” …… 感受着自己手心间传来的,带着微微骚动的触感。 看着眼前如小猫一般,小心翼翼地仰望着自己,警惕地揣摩着自己神色的阿克希娅,拉斯特的心中不由微动了一下。 他知道,眼前这位眼中透着殷切希冀的少女,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而拉斯特也知道,只要自己此刻给予否定的回答,那么眼前的死神少女,便将彻底地倾心于自己。 她是人与神混血的奇迹之物,是神灵在这个时代最完美的后裔。 在旧日死神的残魂彻底湮灭,消亡于冥渊之后……阿克希娅便是「死神」这条序列唯一的继承者,后续突破传奇,乃至于登临神座都将不再存在分毫的阻碍。 一位注定会成就传奇,甚至登临神座的强者完全地倾心于自己……可想而知,这究竟能够给拉斯特带来多大的助力。 只是—— 拉斯特轻轻合上了眼睛。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那样做——” “再度背叛你,将你推下悬崖。” 继承守岸人的意志,成为正义的伙伴…… 这是在过去的人生里,在深蓝港那绝望的数百年循环里,如蒸汽炉心一般,支撑着那具空无一物的破败躯壳不断前行的动力源。 更是驱使着名为「拉斯特」的生灵一直生存至今的信念,他不会背叛这份信念。 闻言,阿克希娅那双黛紫美眸里闪烁的光华,明显黯淡了几分,闪过了些许的失落。 可下一刻,她的眼瞳却又一次明亮了起来。 “但是——” 拉斯特轻声说:“即便要再度直面那旧日死神的残魂,再度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无论再发生多少次,我都一定会再一次打破那具冰棺,将你从冥渊里拉出来。” 这是看起来有些拧巴,有些无意义内耗的选择。 毕竟倘若只为了追求「守岸人的正义」这唯一目标的话,那么直接夺走阿克希娅的星杯后便对其置之不理,便是消耗最少,最为节能的最优选项。 而若是为了追求爱情,追求诺亚口中所谓「雄性生物与雌性生物之间,因腺体分泌刺激性激素而产生的原始生殖冲动」,那么现在自己便应该直接给予阿克希娅否定的答复。 但是,对此刻的拉斯特而言,这却便是他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在选择了拥抱人性,不再作为机械,而是重新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之后——在沐浴人性光辉的同时,却也意味着拉斯特必须直面人性的软弱。 既不愿意放弃名为「守岸人」的理想,又想要拥抱「人性」……如此“我全都要”的道路,必然会比寻常的路走起来更加崎岖坎坷。 但这是拉斯特自己选择的路,所以他不会后悔,即便再荒谬也会走完。 …… 夕阳最后的余晖,将整片天空都烧成了火焰的颜色。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里,聆听着拉斯特的回答,阿克希娅那双黛紫色的美眸前所未有的明亮。 但很快她的眼中稍稍浮现出了几分警惕之意:“刚才的这句话,该不会也是拉斯特你编造出来忽悠我的吧?” 拉斯特摇了摇头。 不再用文字或是言语,而是用「月下轻语」的方式,径直向着阿克希娅在精神世界里传递着自己的心声:“不是。” “真的不是在骗我吗?” “真的不是。” “真的真的不是在欺骗我吗?” “真的真的不是。” …… 不借助文字与言语,而是直接在两颗心之间所传递的心声,便是如此幼稚的,好似孩童赌气一般的对白。 而在如此幼稚的对白持续了片刻之后—— 拉斯特感觉到月下轻语的精神世界中,那属于阿克希娅的心声悄然停顿,一切重又回归了寂静。 下一刹那。 他看到眼前的少女闭上了眼睛,轻轻垫起了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 冰冷而湿润的触感。 在拉斯特脸颊的一侧,一点点地荡漾而开。 在这一刻太阳落山,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整个世界所吞没。 阿克希娅的唇很冰冷,带着柔软的感触,但怀中的女孩身体却又是那么的温暖,正在微微颤抖。 【你与阿克希娅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死神』·阿克希娅的当前羁绊等级由6提升至了7】 【你已解封了新的夜刃原典——「死告天使」】 在眼前那骤然闪耀,不断律动的湛蓝色光影里。 恍惚间,拉斯特仿佛又看见了山脚之下,那座充满生气的乐园王城。 王城宫殿的女仆长,侍奉了女王陛下许多年的安娜…… 守岸人小队的副队长,也是两人约会时的副导演影仆…… 小队的队员,梳着单马尾的少女雅妮丝…… 一位位已然在旧日纪元里逝去的人们,此刻却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正微笑地注视着在山崖上拥抱的两个人。 好似庆贺,又更像是祝福。 (本章完) 第181章 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 第181章 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 当拉斯特与阿克希娅两人一同离开了崖顶的时候,已然是入夜时分。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却仍未升起,唯有一条条渔船上的微光点缀在漆黑的海面上,像是一盏盏漂浮在海面上的灯笼,照耀着两人的前路。 刚走下峰顶,拉斯特便看到了一只藏在小径下方,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雪貂。 显然是在发现自己的「预言」能力被ban掉,进了小黑屋之后,反复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再也无法忍受住断章狗的欲望,决定冒着被拉斯特发现的风险亲身上阵。 在看见拉斯特与阿克希娅的刹那,银院长那松弛垂落在身后的大尾巴便猛地一绷,像是受惊了一般竖了起来。 显然是没料到拉斯特与阿克希娅这边结束的这么快,自己才刚下定决心便已经来迟了一步。 扭曲的空间涟漪在它的身旁缓缓荡漾而开,银院长便要直接重新钻入次级维度之中,直接逃离案发现场不给拉斯特留下把柄。 虽然先前就被拉斯特从次级维度里给揪出来了一次,但自从吃过了一次瘪后,银院长也算是发现了拉斯特那种能力的一些局限性。 他的「拷贝眼」,或者按照从直播光幕上看来的说法——所谓的「愚人的图书馆」,所能够复刻使用的,是其他人本就拥有的序列能力或是夜刃。 而拉斯特先前能够将自己揪出来的,所依靠的,便是他从巴尔巴罗萨那里复刻得来的夜刃「沉默失格·凋零石子」。 这一夜刃的效果是让自己的身体免疫「超凡」,或者说,让自己身体所接触到的一切「超凡」无效化。 这个能力强大归强大,但是要想破除超凡,便必须得用自己的身体去亲身接触,这便是夜刃「沉默失格」的最大限制所在。 换句话说,只要自己溜得够快,那拉斯特就逮不住自己。 如此的念头在银院长的脑海中一闪而没。 它看着那将自己身体逐渐吞没的空间裂痕,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到学院之后便打死不承认自己跑来尾行偷窥过—— 什么,你说有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还能使用「月亮」序列能力的雪貂跑去偷窥你了?怎么可能呢,那一定是敌人弄出来的阴谋诡计,没错,就是从第六纪遗留至今的守墓者残党干的。 我一直都窝在繁星大学的宿舍沙发里追剧啊,怎么可能去尾行自己的学生呢……污蔑,都是污蔑! 用拉斯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死貂不怕开水烫。 只是,下一个刹那。 有一个古老的音节,在整座被夜色所笼罩的山林间回荡。 那是来源于无数个纪元之前,那遥远神代的语言……但是在场的两人一兽,却都能够清晰地知晓那个音节所对应词语的真实含义—— 这个词语的意思是「死亡」。 轰—— 原本悄然荡漾,正在缓缓收拢,便要在物质位面中消失不见的空间裂痕,忽然突兀地凝固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虚空破碎。 化为了无数道晶莹的漆黑破片,就这样飘零于天地之间。 原本已经藏匿入次级维度之中,准备以次级维度为跳板,利用「维度行走」的能力进入星界之中直接逃回繁星大学的银院长,就这样一脸懵逼地从空间裂隙中掉了出来。 然后,直接坠入了冰蓝色长发少女的怀中,被阿克希娅抱了起来。 “小希娅,你也变了,连你都在帮那家伙欺负我……”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深厚友情了吗?忘了我们一起吃烤鱼蛋糕时的美好时光了吗?” “难道我们之间的闺蜜情谊,还比不过拉斯特这小子的几句甜言蜜语?” 银院长晕头转向地从阿克希娅的怀抱中抬起了头,向着阿克希娅哭诉着。 但是紧接着,它的声音便微微一顿。 作为阿克希娅的塑料闺蜜,银院长曾经见过阿克希娅释放「死告天使」时候的样子……而刚才的言灵虽然是相同的字符,但是其中的音色,却并非是银院长所熟悉的那般。 也就是说—— 银院长瞪大了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看向了一旁姗姗来迟的拉斯特。 “刚才的言灵是你放的?” “真被你这小子把「死告天使」偷到手了?” 一旁,阿克希娅那双黛紫色的美眸中同样闪过了一抹讶然,显然是没想到在离开了夜世界,失去了死神的星杯与冥渊加持之后,拉斯特却依然能够使用自己的言灵。 不过很快,她眼中的波澜便缓缓淡去,重新归于了平静。 对于这位从第六纪生存至今的少女,「死神」唯一的继承者而言,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她在意上心的事情并不多。 方尖碑的排名也好、位阶也好、在人世中的社会地位也罢……即便是那能够执掌死与生的权柄,对于阿克希娅而言也不过是与生俱来,顺手为之的事物。 她并不像许多为了出人头地,或是为了某个执念方才选择成为超凡者的繁星大学学生那般,对于力量有着超乎想象的渴望与执着。 对阿克希娅而言,无论拉斯特获得了什么样的力量,变成了什么模样……但只要他还依然愿意接受自己作为朋友,那她便已经足够满足了。 “所以说,这怎么能叫偷呢,听起来多不文明礼貌。” 拉斯特狠狠地蹂躏了一下小雪貂的脑袋,让银院长不由一阵垂头丧气。 真要被拉斯特把自己尾随的这件事在学院里曝光,那恐怕自己又得被校长那个老登给扣绩效奖金了……也不知道一个月又得少吃多少条小鱼干。 “堂堂繁星大学的一院之长居然暗中偷窥自己学生隐私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拉斯特的话语,让正一脸生无可恋的银院长不由眼前一亮。 “不过,作为不向学院举报的交换……”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从阿克希娅的手中接过了小雪貂:“我想让银院长你帮我个忙……” “放心,包在我身上!”银院长满口答应了下来,显然在克扣工资面前,其他事情在它眼里都不值一提。 不过随即,在听清楚了拉斯特在它耳旁的低语后,银院长不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小缇娜,还有皇室与贵族派的那些事情?”雪貂院长有些心虚地瞅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看起来仿佛冰雪人偶般的阿克希娅,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你认真的,真准备去趟那摊浑水?” 虽然是一只整日宅在宿舍里的宅貂,但是以银院长的八卦手段,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的事情,都尽在它的掌控之中。 因此,它自然知道——在拉斯特通关夜世界,并且在校医院里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格兰威尔帝国皇室与大贵族,还有其背后隐秘组织的战争,已经趋于白热化,真正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原本这些事情和拉斯特毫不相关,无论是希尔缇娜还是银院长,都默契地闭口不谈。 但此刻,却被拉斯特所主动提起。 “当然是认真的。” 拉斯特点了点头:“不止是为了希尔缇娜,还有英格丽德学姐……” “还有她身后,所涉及到的「守墓者」。“ 拉斯特的话语消散在晚风里。 他可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等着危险找上门的类型。 倘若是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是现在在明知道「守墓者」从第六纪一直延续至今,并且依然在现世活跃之后,拉斯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防患于未然,将危险提前扼杀在摇篮中,这才是以他的性格所必然做出的选择。 “毕竟,我可不像西塞尔领袖那样宽宏大量……” “而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 …………………… ps:最近几天忙着肝学校论文,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不过现在弄完了。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182章 真遗憾,没能让你直接开口向我求婚 第182章 真遗憾,没能让你直接开口向我求婚(6k4) 漫长的时光,悠久的岁月,能够将许多东西掩埋。 繁荣的古国、旧日神祇的苏生,传奇的大战……那些在第六纪壮烈辉煌,波澜壮阔的史诗,在历经了一整个纪元之后,也早已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里,就连遗迹都没能留下。 除了少数几位黑夜旅者之外,再也无人记得那曾经所发生的一切。 而作为第六纪那段辉煌史诗亲历者的拉斯特,在回归了现世之后,也重新开始销声匿迹了起来。 整日整夜地往返于秘仪塔与繁星大学的大图书馆之间,经常便是几天几夜的闭门不出,除了银院长之外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行踪。 而拉斯特的如此举动,也让那些繁星大学新闻社的社员们彻底扑了一空。 原本他们发现在繁星大学门口所竖立的方尖碑之上,拉斯特的名字突兀地进入了前十名,成为了除希尔缇娜之外第二位进入圆桌十二席的大二生……从这样的变故中,新闻社敏锐地捕捉到了大新闻的味道。 在夜世界里,一定发生了某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以至于让拉斯特这位入学不到一年的新生,便积累够了足以进入圆桌十二席的功勋与贡献。 只是不论新闻社的人如何打探,最终却始终一无所获……而他们想要上门采访拉斯特的尝试也都以失败告终,只能看见一只躺在拉斯特宿舍的沙发上玩手机的雪貂。 “你们想从拉斯特那小子的身上打听大新闻?放弃吧,能进入圆桌十二席的超凡者你们还不清楚吗?一个个都是些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的闭关狂魔。” “不过拉斯特那小子见不到,你们可以来问我呦……那家伙从入学开始我就跟在他身边了,他的什么秘密我都了如指掌,就连泡过几个妞,正在和多少美少女拉拉扯扯暧昧不清我都一清二楚。” “v我50,我就告诉你们,还附赠那家伙的绝密桃色感情史哦……” “什么?你们说之前被我坑过好几次已经不相信我了?别啊,我就想吃份白胡桃烘焙坊周四特惠的烤鱼蛋糕而已,v我40也行,大不了30……实在不行就20……” 拉斯特的学生宿舍里,传来了银院长真诚的推销(huyou)。 …… 在与阿克希娅,于现世的那座山崖上再度相逢的半个月后。 拉斯特也见到了刚从校外归来,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希尔缇娜。 “你在这次夜世界中的经历,我都通过我妹妹的录像看到了,真是精彩绝伦的一战。” “另外——” “恭喜你,拉斯特。” 正如往常两人相聚时那般,并没有多么奢华的宴席,而仅仅只是房间里一顿朴素的便餐。 小夜灯那昏黄的光晕里,希尔缇娜撩起额间一缕垂落的栗色发丝,用那双浅褐色的美眸打量着身前的少年。 片刻之后,她那精致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弧度:“根据我的估计,你现在距离真正突破六阶,应该只差那最后的一点窗户纸了吧。” “突破六阶之后,放眼整个西大陆的超凡者世界,你也是拥有一定地位的强者了……” “在这个传奇销声匿迹,即便存在也不会轻易出手的时代——六阶的超凡者,便是如同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已然能够独当一面。” 希尔缇娜的眼眸里闪过了异样的光彩:“以拉斯特你如今所走到的高度,换做是不知情者的话,又有谁能想到……” “在半年之前,你还只是个刚刚踏足了超凡,对于超凡世界一知半解的萌新呢。” 她的俏脸之上,浮现出了些许追忆的神情。 希尔缇娜又回想起了在那个名为「深蓝港」的夜世界里,自己与拉斯特第一次在那处酒吧中相见时的场景。 那也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极黑之夜,也是在酒吧的包厢中,如此刻这般一方小木桌,桌上的灯火灼灼,照亮了两人的瞳眸。 彼时的希尔缇娜绝对不会想到,眼前那位在她心中已经被打上了口海王标签的历史残响土著,居然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与她深深地纠葛在一起,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人之一。 “怎么说呢……虽然在现世里只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 拉斯特笑了笑:“但是算上我在夜世界中所经历的话,恐怕就远远不止了。” 夜世界中的时间流速与现世并不统一,也许历史残响中已然经历了一整年时光,但映射到现实里也不过才几天、十几天而已。 这也是繁星大学的学生,其实力提升速度要远超寻常超凡者的原因。 时常几个月不见,他们的位阶与实力便已然天翻地覆……因为看似短短四年的大学生活,但实际上身为黑夜旅者,他们所经历的时光可能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夜世界便是个简单好用的加速练级工具……毕竟任何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任务,都必然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性。 黑夜旅者在夜世界中死亡,便也意味着他们会在现实中真正死去,若非如此,那枚矗立在校门口的方尖碑碑面上也不可能如此璀璨绚烂,宛若夜空中的繁星。 危险与机遇共存,看似实力突飞猛进的背后则是必须与死亡同行,这便是黑夜旅者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而且,我能够突破的这么迅速,主要还是来源于我先前在深蓝港的积累。” 拉斯特道:“我在那个港口中所经历的时光太过于漫长。” “三百年循环所积累下来的底蕴,虽然因为回溯的原因无法直接体现在我的肉体上,但却让我的精神力远超常人。” “与你们这些未曾经历过时间循环的普通人相比,我等于是先天性地开了个外挂,靠着外挂获得了高人一等的位格……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一边说着,他从宿舍里的小冰箱中取出了两只银色的高脚杯,以及四只不同颜色的酒瓶。 下一刻,那一枚枚颜色各异的酒瓶便在他的指间翻飞律动了起来,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比起我来说,真正更值得称道的应该是希尔缇娜你才对吧。” “毕竟——”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比起我还处在临门一脚的阶段,你是真的已经突破了第六阶,踏足了传奇之下的至高领域。” 他的手指一停。 啪嗒—— 清脆的声响在桌面上响起。 拉斯特将一只银色高脚杯推到了希尔缇娜的身前:“尝尝吧,「琥珀之恋」,上次在深蓝港中你没有机会品尝的版本。” 希尔缇娜伸手接过酒杯,银色高脚杯中液体昏黄而沉凝,宛若暮色在杯中蔓延流动。 “要是真的随便找个人扔进去夜世界的循环副本里待三百年出来,就都能变得和拉斯特你一样……那帝国和繁星大学恐怕早就开始天才超凡者的量产计划了。” “至于我自己的实力——如果说你将自己在时间循环里锻炼出来的精神力比作外挂的话,那我也同样拥有着外挂,比你所更超模,相比于常人而言更不公平的外挂。” 她微微晃动着自己手中的酒杯,道出了轻声的低语。 那在杯壁中打着旋的酒液,真的呈现出了琥珀一般的颜色。 希尔缇娜至今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在两人初见之时,拉斯特为自己介绍了「业火流砂」与「琥珀之恋」这两种利润率最高的酒品,只不过最后他只为自己调了「业火流砂」,因此另一种酒品也就只存在于拉斯特的描述中,却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机会得见真容。 用拉斯特的话来说,在酒吧里充当牛郎兼调酒师,只是他用来消遣时间,娱乐自己的一种方式。 但事实上,作为现世里第一位与拉斯特产生接触的人,也或许是现世中最了解拉斯特的存在。 希尔缇娜曾经亲眼见证过拉斯特最初的模样……也曾短暂得以窥见过少年那真实心灵的一角。 所以希尔缇娜比谁都清楚,拉斯特那荒芜破败的心象,究竟是有多么的残缺不堪,而熬过三百年的漫长岁月,又究竟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无限重复,永远无法前进的同一天,这对人类而言,无异于地狱……而能够从地狱中归来的,唯有为了执念而活的恶鬼。 那般荒芜破败,空无一物的心灵,便是为了让自我在地狱中存续,所将自己强行改造成恶鬼之后的产物。 换做是普通人,恐怕撑不了几十年便会自我崩坏,即便肉体依然能够靠着循环不断复活,但心灵却已经崩毁寂灭,沦为了行尸走肉般的植物人。 拉斯特将自己在深蓝港中所经历的三百年时光比作是自己能够异于常人的外挂。 但实际上,能够在那三百年光阴里始终维系住自我的拉斯特本人,那坚韧如钢铁般的心灵,方才是所谓的真正外挂。 希尔缇娜闭上双目,举起酒杯,将杯中的「琥珀之恋」一饮而尽。 有些出乎希尔缇娜的意料,明明看起来是用烈酒所调制而成,但「琥珀之恋」实际入口却并没有如烈酒般的激烈口感,反而异常的甘甜,回味无穷…… 这是与当初希尔缇娜在深蓝港的酒吧中,所品尝的「业火流砂」截然相反的味道—— 业火流砂刚硬如铁砂,就像是冬夜里熊熊燃烧的薪柴,激烈绚烂,带着不燃尽己身便誓不罢休的决绝。 但琥珀之恋则颇为柔和宁静,让希尔缇娜联想到了温柔的夜空。 前者那刚硬如铁,宁折不弯,誓要燃尽己身的风格……无疑是更符合身为调酒者的拉斯特过往形象的产物—— 神秘,冷酷,飘忽不定却又无比强大,一旦制定了某个计划,那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遭受了怎么样的挫折和苦痛都一定会达成。 但此时此刻,在亲口品尝到了拉斯特所调制的「琥珀之恋」,希尔缇娜却在恍惚中有种感觉——眼前的少年,那在用层层迭迭的人格面具所堆砌而成的,如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心之壁下…… 那如夜空般的温柔,方才更为接近他的真心。 “确实是很动人的味道。” 闭目品味着「琥珀之恋」,希尔缇娜的嘴角时而勾起,时而翕动。 许久之后,她的美眸方才再次睁开,晶莹皎洁宛如皓月:“如果拉斯特你不是超凡者的话,只凭这一项调酒的技艺,我相信父亲也会邀请你去皇室中任职。” “只是这样吗?” 拉斯特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本来我还以为你在品尝之后,会说出「拉斯特,从今往后请每天都为我调酒吧」呢。” “看来我的调酒技艺还需要再精进精进才行,还没有达到让女孩子只要尝到便能够被迷得神魂颠倒向我求婚的地步。” “你说的那种东西压根就不是酒,而是迷魂药吧?” 希尔缇娜哑然失笑,不过失笑之后她不由微微一愣。 这种调侃的玩笑话,换做是先前她固有印象中的拉斯特,是决计不可能说出口的。 “看来,银院长说的并没有错……这次从夜世界回来之后,拉斯特你真的改变了许多。” “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了。” 希尔缇娜微笑了一下,将手中的银色高脚杯重新递到了拉斯特的身前:“那么,调酒师阁下——” “正好我还有些意犹未尽,可以请你再陪我喝一杯吗?” …… 当这顿简朴的聚餐结束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时候不早了,拉斯特,我就先回去了。” “另外,请替我向银院长问好。” 希尔缇娜从木桌上站起身子,那栗色的长发随着穿堂而过的晚风飘散。 她穿戴好那披在椅子上的外衣,向着学生宿舍的大门走去。 不过,就在希尔缇娜推开大门,即将踏出玄关的刹那,她的脚步却忽然停顿了下来。 “希尔缇娜,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了吗?” 拉斯特的声音透过大厅,清晰分明地在希尔缇娜的耳畔响起。 “什么事情?”希尔缇娜停下了步伐,但是没有回头。 “英格丽德学姐……还有皇室所正在清剿的,那些与「青铜蔷薇」乃至「守墓者」有所关联的帝国贵族势力。” 拉斯特的声音平静依旧:“格兰威尔帝国皇室,和与境外的隐秘组织相勾结,妄图分裂甚至颠覆整个国家主权的大贵族们……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已经在暗中持续了近三个月。” “而如今,这场高层权力倾轧和决定整个帝国归属权的战争已经临近尾声……绝大部分与隐秘组织有所牵扯的大贵族们或是选择了谈判投降,或是选择在隐秘组织的接应下从边境撤离,只有极小的部分选择了负隅顽抗到底。” “然而,为了维护帝国境内稳定,避免对方狗急跳墙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帝国方必须分心保护各处领地,追捕的力量捉襟见肘,以至于连你都因为担心「巡林者」家族的领地秋叶领被狗急跳墙之徒波及,而选择了参战。” “如果我打探到的情报无误的话——”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英格丽德学姐,她同样也与隐秘组织有着极大的牵扯……而且作为六阶巅峰的超凡者,真正从底层靠着军功一步步杀上来的存在,她的实力哪怕放眼整个帝国也名列前茅。” “她本可以选择在隐秘组织的接应下从帝国边境撤离前往其他国家,但是她却选择留了下来,死战到底。” 拉斯特的声音混杂在呼啸的晚风里,字字分明:“希尔缇娜,你此前一直在忙碌的,便是关于英格丽德学姐的事情吧……你们的搜捕与逃亡,战斗与对抗足足跨越了七个夜世界的历史残响。” “而现在,她终于被你逼到了无处可逃的绝境,你急着离开学院,所要去执行的任务——” “便是与英格丽德学姐的最后一战,对吗?” 听闻拉斯特的问题,希尔缇娜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帝国的内乱,那些大贵族和隐秘组织渗透许久,在军部、统辖局等机关根系极深……为了压制大贵族,防止他们狗急跳墙的反扑,整个国家都已经捉襟见肘,分不出多余的人手。” “再加上英格丽德学姐与繁星大学之间的那一层毕业生关系……学院的其他人因为繁星大学独立性的缘故并不方便插手。” “以我与皇室和繁星大学的关系,由我自己来出面解决,这是能够将相关影响降到最低的选项。”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拉斯特你会对这些知道的这么清楚,明明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你前往第六纪历史残响和后续养伤的期间……为了避免影响你,我往常和你聊天的时候,都特意避开了这些话题。” “你知道的,当你的身边跟了只雪貂的时候,那么整个世界上就没有你打探不到的八卦。” 拉斯特说:“不需要我帮忙吗?” “我看过你在历史残响里的影像,所以我很清楚拉斯特你的能力,传奇位阶之下,无论是什么样的强者,在面对你时一个不小心都会吃上大亏吧。” 希尔缇娜捋了捋自己额角被晚风所吹乱的栗色发丝:“我很感谢拉斯特你的好意。” “不过,不用了。” “正如你当初拒绝了我与你一起进入历史残响营救阿克希娅会长那般……这一战,我也有必须自己独自出战的理由。” 她没有再回身,只是一步步地走出了房门,步入了门外寂静的黑夜中。 “我知道,英格丽德学姐很厌恶我,反感我的理想,憎恶我对于正义的执着……而同样,我也很厌恶她的那般理念。” “既然如此,那么便唯有用这一战——” “去证明我的信念,绝不会逊色于她分毫。” 栗色发丝在夜幕中飘荡,仿佛焰火的流光,而细剑使少女的身形便这样消失在了夜幕深处。 “唉,你说我当时怎么就犯贱答应了你的请求,上了你这条贼船。” 银色的光芒在夜空中一闪而没,一只毛茸茸的雪貂便这样出现在了拉斯特的肩头。 银院长看着希尔缇娜逐渐远去的方向,不由一阵唉声叹气:“你看小缇娜自己都说不用了,你再去瞎掺和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要不我们还是各回各家吧,冬天的被窝多温暖,咱们就不去趟那趟浑水了。”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银院长。”拉斯特抚摸了一下肩头的小雪貂,动作很温柔,却让它一阵汗毛倒竖。 “况且……”拉斯特的话语变得稍稍悠远了几分:“我要插手这件事情,不止是为了希尔缇娜和英格丽德学姐,更是为了我自己。” 「守墓者」组织成功度过了第六纪的末劫,一直存留到了今天,并已经开始藏匿于历史帷幕之后,干涉现世的进程……这是拉斯特可以确认的事实。 但是,「守岸人」组织在新的时代却已经不复存在。 哪怕拉斯特再怎么自信,他也从不认为仅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便能够去抗衡那个自神代传承至今,曾覆灭过无数文明的幕后黑手。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其极限的。 所以拉斯特需要同伴,更需要一个完全效忠于自己的势力组织。 只是—— 即便已经重新唤醒了人性,但拉斯特的性格终归和西塞尔有所不同,那深蓝港的三百年时光已经让他习惯了孑然一身。 数百年来拉斯特都是孤身一人,所以他从不相信他人,而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去掌握全局,谋划全局,将一切细节都巨细无遗地掌握,然后制定出最周全的行动计划。 这样的经历,让拉斯特注定无法成为像西塞尔那般富有亲和力,仅靠人格魅力就能够鼓舞许多人的领袖。 也因此,拉斯特所挑选的属下—— 各方面的要求与门槛,都要超过第六纪的守墓者与守岸人组织许多。 他并不需要建立一个像第六纪的「守岸人」组织那般巨大,用以维系整个人类文明社会秩序的庞大势力,而是需要一些少而精的下属,确保他们能够百分百地贯彻自己的意志。 即将到来的,便是拉斯特的第一次尝试,但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如愿。 拉斯特的肩头,银院长看了身下的少年一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它本以为在复苏了人性之后,拉斯特应当会变得阳光开朗一些……但是现在看来,这家伙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腹黑了。 将一个旧日纪元已经逝去的势力,在新时代以另类的方式重建……这种理念听起来,简直就和那些整天想着让自家神祇神降,光复神代荣光的反派邪教团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样一来,倘若有朝一日「守岸人」真的被拉斯特在现世重建,那自己这个天使投资人,是不是也能混个副首领之类的职位当当? 到时候,自己可就有数不尽的小鱼干吃了。 银院长摇晃着自己的大尾巴,乐呵呵地遐想着。 (本章完) 第183章 我真的很嫉妒你,希尔缇娜,嫉妒你 第183章 我真的很嫉妒你,希尔缇娜,嫉妒你能够拥有他(9k) 荒火领,古斯塔夫核电站废墟。 英格丽德沉默地立在荒芜的遗迹上,身后则是一片由钢铁所构筑而成的森林。 破败的钢铁与断裂的混凝土横亘于她的脚下,在英格丽德的头顶,巨大的冷却塔早已经崩毁,只余下残缺的弧形塔壁,塔壁后方遥遥映射着灰蒙蒙的天穹。 古斯塔夫核电站,这曾是整个格兰威尔帝国,乃至于整个西大陆最大核电站的名字——磅礴的热能在反应堆的堆芯中通过核反应产生,继而被转化为电力,供应了帝国北部足足十三个行省的电能。 只是,也仅仅是「曾经」而已。 五年之前,在一场西大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核事故中,这座巨型核电站的半数次级反应堆都发生了爆炸,放射性尘埃直冲云天。 即便在核电站主反应堆的堆芯熔毁之前,控制棒被赶来的军方小队冒死插入,未曾让最坏的事故可能性——放射性尘埃将会波及半个帝国的大爆炸发生…… 但饶是如此,光是前期的核泄漏,便已经污染了大半个荒火领。 让这方昔日富饶繁华,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位列帝国前列的工业强省,在短短五年内便化为了一片荒无人烟的灾土,不知道多少民众被迫迁移,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而作为那场核灾难的源头,古斯塔夫核电站更是已经成为了生命的禁区,超高密度的放射性辐射尘埃时至今日还在天空与大地间飘荡,寻常的人类,哪怕是低阶超凡者进入其中,其身体都将因辐射而遭受不可逆转的损伤。 但是此时此刻,英格丽德却出现在了这片无人的生命禁区之中。 她身穿着一袭凌厉肃杀的军服,军服领口是用金线绣着狮鹫的图纹,一头漆黑的半长发顺着她纤细的肩膀披散而下。 在钢铁的丛林里,英格丽德仿佛一具无处安放的沉默石塑。 事实上,她也确实已经无处可去。 身为格兰威尔帝国国土秩序部,也就是世人们所俗称「军部」的高级官员,监察厅的前厅长……英格丽德比谁都更清楚,军部与统辖局的那群鬣狗们,在追捕目标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丧心病狂和不择手段。 那些人会将搜捕目标的履历与人际关系都反反复复地调查,审讯,绝不错过任何一个线索……如今英格丽德所能够联系到的所有人,所能够前往的所有地方,大约都已经被那些猎犬们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她来跳入。 三个月的时间,从议会之上的合纵连横,大人物间的权力博弈……到阴影之下双方高阶超凡者间的狙杀战,从帝都到边境,再从边境到夜世界的历史残响。 横跨了大半个帝国,足足历经七个不同历史残响中的猎杀与反猎杀……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即将决出胜负。 以皇室为主导的帝国方、战胜了与「青铜蔷薇」等隐秘组织和邪教团相勾结,妄图颠覆整个帝国的贵族同盟……这是已成定局的事实。 或者换个更为宏观的视角来看,便是代表着秩序的皇室一方,战胜了企图掀起战乱的反贼贵族。 这是「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故事。 只是—— 拥有着「正义」这一序列长阶的英格丽德,在这个邪不压正的故事里,却是象征着「邪恶」的那一方。 而如今这个正邪不两立的故事已经临近了尾声,军部与统辖局的鬣狗们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身为邪恶的残党,已然无处可藏的英格丽德彻底剿灭。 那些出身于大贵族或是隐秘组织、邪教团的英格丽德的所谓同党……此刻大约已经开始陆续从边境撤离。 但是,英格丽德却拒绝了那些隐秘组织和邪教团的邀请,选择一个人留了下来,来到了古斯塔夫核电站的废墟,在这片生命的禁区中默默等待着那天罗地网的到来。 …… 如此宁静而一成不变的风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某一刻,踏足钢铁丛林的轻微脚步声,打破了核电站废墟内的宁静。 “学姐。” 平静的声音从核电站的入口处传来。 纯白与鲜红相映,这是一位身穿着红白相间骑士服的少女。 她的腰间佩戴着深蓝色的,如同夜空一般的细剑,鲜艳的栗色长发披散而下,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像是火焰那般耀眼。 “方圆十里内只有你唯一一道生命气息……希尔缇娜,你还真是诚实守约。” “在上次的历史残响中说会独自一人赴约,便真的只有一个人前来。” 英格丽德侧过身子,看着从入口处缓缓步入废墟的少女骑士:“如果换成是我站在你的位置的话,恐怕早就将独自前来的约定抛在了脑后。” “然后,借助自己皇女的身份调集复数的六阶强者去围杀我,就算自己真的要亲身前来谈判……那么此时此刻,也一定会有超过四把重型狙击枪在远处瞄准我的脑袋。” 她的视线环顾整片核电站废墟,那钢铁与混凝土的丛林,目光在几处绝佳的狙击手选点处微微停顿。 这是英格丽德身为监察厅长,身为军人近乎于本能的习惯,每到一处新地点便必然会观察这处场地的狙击选点与反制点位。 但是她很清楚这些狙击点位中都空无一人,并没有藏着一位位身经百战的狙击手……即便以希尔缇娜那帝国皇女的出身,安全级别即便做得再高都不为过,配备狙击手保护只不过是最基本的事项。 因为英格丽德明白,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少女骑士从来说一不二,认准的事情便绝不会动摇,说出口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即使在战场上欺骗敌人只不过是最基本的战术,无人会指责希尔缇娜的道德。 这位自己的学妹,年轻的细剑使少女,其灵魂所闪烁的光辉是那样的耀眼……耀眼到会让那些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待在阴影之中的人们觉得过于刺眼,感到自惭形秽。 英格丽德微微垂下眸子,环顾四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与你一战吗?希尔缇娜。” “当然。” 细剑使的声音凛然依旧:“五年之前,发生在荒火领的古斯塔夫核电站事故……这是彼时轰动了整个帝国的特大事故。” “当时,在众多附属反应堆爆炸后,最大的主反应堆也危在旦夕,核反应堆的堆芯随时都会熔毁。” “届时,根据秘仪塔在事后的模拟,一旦堆芯熔毁,主反应堆爆炸……那么至少数千人将直接在核电站的爆炸中死于非命,而泄露的放射性辐射尘埃更将扩散到毗邻的海域中,将小半个国家都化为人类无法居住的核污染区。” “在那时,是军部从军队中紧急选拔,临时组建了一支完全由超凡者组成的应急机动小队。” “在时间紧迫,仅仅只能穿戴简易防化服的条件下,顶着足以致死的超量核辐射,进入了即将熔毁的核反应堆炉心区域……并在最后关头手动激活了核反应堆的紧急冷却系统,插入了控制棒,阻止了一场核灾难的发生。” 希尔缇娜一字一句地开口:“而那支应急机动小队的队长——” “那位在队友全部因为承受了过量核辐射而失去行动能力之后,孤身一人进入了反应堆堆芯,一边承受着足以杀死超凡者的核辐射,一边以一己之力将控制阀门转动了八万转,手动将紧急冷却系统成功激活……” “插入了控制棒,阻止了一场核灾难发生的英雄,便是英格丽德学姐你!” 希尔缇娜笔直地凝视着英格丽德,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仿佛潜藏着怒火。 “这里,这处核电站废墟,也是您光荣与梦想的起点。” “这场核泄漏事故让您成为了英雄,更是在军部中立下了大功。” “也正是因为这份功勋,才让彼时刚刚加入军部,资历尚浅的学姐您得到了军部高层的重视……将您破格提拔,这才有了后来整个帝国最年轻的监察厅厅长。” “而您阻止了核电站爆炸灾难的英雄事迹,时至今日,也依然被铭刻在繁星方尖碑上——与那些为了探索夜世界,为阻止黄昏灾祸而牺牲的先贤们一起,每一位新入学的新生都会看到您的故事……” “即便历经百年千年,那份铭刻在石碑上的光荣与荣耀也不会褪色,而是依旧熠熠生辉!” 似乎是为了压抑那份愤怒,希尔缇娜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也是因为这份光荣的事迹,一直以来,我都将学姐您视为我的榜样……我年幼时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够成为像母亲,像学姐您这样的英雄。” “甚至,就连我拒绝了其他贵族院校邀请,而是选择加入繁星大学……也有很大程度是受到了学姐您的影响。” “可是,学姐您为什么会成为了如今的这番模样?” 她缓缓闭上了眸子,像是有激烈的感情在孕育。 “勾结隐秘组织与邪教徒、协助他们进行人口贩卖,在各城市制造血祭,这般鲜血的祭祀直接害死了数以万计的居民……更是为了保密,为了帮助那些大贵族和隐秘组织灭口,而不断去向无辜者挥动屠刀。” “学姐,您知道当统辖局的人将您所犯下的这些罪行都一一摆在我面前,我想要去否定,但却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无法反驳时……我究竟有多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我不敢相信……那位一直以来被我视为榜样的学姐,那个正义凛然的监察厅长,居然会做出这些不堪入目的龌龊事情。” “学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您真的没有回想起成为拯救核电站事故英雄时的那份光辉与荣耀吗?” 以希尔缇娜的性格,从来都不是那种面对敌人会说太多废话的人…… 她向来都是那种直接以凌厉的细剑剑锋将对手碾碎为齑粉的战斗风格,正如她的序列「战车」那般,粉碎一切却又蛮不讲理。 可想而知,昔日的她对于身为学姐的英格丽德究竟是有多么的憧憬,而这份憧憬破碎之后又是多么的愤怒。 “我当然想过……在这些年,我曾经无数次地回想过当时作为救灾小队队长,在队友都倒下后,顶着超量核辐射转动应急装置那八万圈阀门的画面。” “那时候的我全身上下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完全是在靠着我的夜刃「阴铁」,去压榨着灵魂深处最后的力量,仿佛机器人一般地去不断转动那该死的阀门。” 面对希尔缇娜那压抑着愤怒的质问,英格丽德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是话语却平静依旧。 “我后来常常想……如果我当时就死在了核电站里,死在了核反应堆即将熔毁的堆芯旁,那也就没有后来的监察厅长英格丽德了吧。” 英格丽德微笑了一下:“那样,英格丽德的名字……也就能作为一位永远光荣和正义,不会受任何人玷污的烈士而被后人所铭记。” “而不是沦落为今天这般狼狈不堪,蝇营狗苟,被世人所憎恨的丑陋模样。” “但我没办法。” 英格丽德的声音逐渐变冷:“小学妹,你知道我母亲,还有我家乡的事情吗?” “当然。” 希尔缇娜的回答很快,但话语中却带着些微的不解:“两年之前,学姐您的故乡,那座坐落于赤霜领的偏僻小村……毁于一场不知由来的黄昏灾祸。” “而您那位不愿搬离故乡与您同住的母亲,也意外死于了那场黄昏灾祸之中。” “但那毕竟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天灾……当时繁星大学已知的所有夜世界入口都未曾出现异常,应当是某处未曾被发现的夜世界存续时间达到了极限,导致了一场不知缘由的天灾降临……” “哪有那么多不知由来的黄昏灾祸。” 英格丽德轻声开口:“这已经不是古代了,以如今的科技,军用卫星足以将整座大陆的地图全景都实时扫描监测……真要是正常的新夜世界入口出现,那么巨大的能量波动和动静又怎么可能不被察觉?” “从始至终,那些繁星大学找不到源头,无端降临的黄昏灾祸,都是人为的。” 她轻声开口:“不止是毁灭了我故乡,杀死了我母亲的黄昏灾祸。” “也包括那场降临在希尔缇娜你的家乡秋叶领,覆灭了大半个巡林者家族,让你的母亲塞西莉亚为了迎战火元素君王而战死的大火……那也同样是人为的。” “当时先皇病危,你父亲是几位继承人皇子中能力最强,也最有可能继任帝国皇位的人选……而当时幕后黑手便是卡准了边境告急,你父亲必须去边境驰援指挥的当口,让黄昏灾祸直接在你母亲的领地秋叶领爆发。” “那便是要让你的父亲陷入两难的境地,倘若他选择了去救自己的妻子,那么边关因为指挥官缺阵而失守,你的父亲便将直接在王选中大幅落后——而届时他们便能够推动被自己所掌握的候选者在王选中夺魁,甚至继而扶持起自己的傀儡皇帝,将整个帝国都化为自己的掌上之物。” “但你的父亲亚伦居然在当时的环境下选择舍弃了自己的妻子,径直奔赴了边境,这也让他们的计划落了一空。” 希尔缇娜精致的眉头紧蹙。 “但是,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犯下那些罪行的理由。倘若真有在暗中操控黄昏灾祸的幕后黑手存在,那完全可以与繁星大学携手共同对抗那个幕后黑手……” “我说过,我没有办法!” 英格丽德缓缓抬起了眸子,分毫不让地直视着希尔缇娜的眼睛。 “那是我的母亲,我父亲去世的很早,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她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为我挡下了一切的压力,让我在同龄人都去帮着干农活的时候——能够不用因为外力而分心,可以沉下心来专心学习通识教材上的信息。” “若非如此,我根本不可能走出大山,离开那个在地图上都没有名字的小乡村,参加考试获得入学繁星大学的资格——我也许只会帮着农活或是在工厂上工,然后稀里糊涂地就在那个没有名字的小镇里度过一生。” “我会不择手段地向上爬,拼了命也要立功,也要获得权力,去追求幸福,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有一半都是为了我的母亲,我想让她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她一直不愿来帝都怕影响我前途,我劝了好多次都没用,本想之后找时间再劝一劝,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当我的母亲死后……为我母亲复仇,便成为了我最大的心愿。” 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那个幕后黑手叫做守墓者,他们的强大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组织,似乎传承自更早的纪元,他们拥有着自己的夜世界入口,甚至能够在现世随自己心意制造黄昏灾祸。” “他们拥有着极其可怕的底蕴,足以蔑视现世大陆诸国的底蕴,他们甚至拥有某种手段,能够让逝者直接死而复生……只是他们的成员都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自由地行走于世,所以为了干涉现世,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才会选择在现世笼络帮手。” “「青铜蔷薇」这些隐秘组织,或是帝国的大贵族、邪教团,都是他们的帮手。当然这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情况更接近于爪牙、走狗,或是一枚枚能够被随意舍弃的棋子。” 英格丽德的话语逐渐变得冰寒。 “而害死我母亲的,便是与守墓者有所牵扯的某位帝都贵族……当时我在与她竞争监察厅的厅长之位,而她认为借助守墓者的力量,杀死我的母亲便能够让我的心灵崩溃,主动退出竞争。” “呵,可她没想到,在母亲死后我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将全身心都投入了军部的事务之中,直接成为了最年轻的监察厅长。” “我知道以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去对抗拥有着「守墓者」在背后支持的、包括诸多大贵族、邪教团、隐秘组织在内的整个利益联盟,即便与帝国王室或者是繁星大学合作,但我的复仇也将会遥遥无期,甚至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仇人也很可能会全身而退而我却无能为力。” “所以在此之后,我费尽心思主动接触了守墓者,成为了他们的合作者。” 英格丽德的那双眸子透出了几分凛冽的寒光:“白手套也好,黑手套也罢……” “再或者是人口贩卖、奴隶贸易、协助邪教团血祭之类的脏活累活,亦或者是为了保护隐秘而去灭口那些偶然得知守墓者信息的无辜者……那些贵族们能为「守墓者」干的事情,我也都能够干,而且我干得比他们更快更好,更干净利索,毫无怨言。” “那些邪教团和贵族们习惯了拉拉扯扯,也习惯了索取,事情没干多少却总是会想着法子向「守墓者」讨要好处和利益,但我则不同,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索求——我只要那个害死了我母亲的女贵族的命。” “而在我向那个幕后黑手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成为了守墓者最值得信赖的棋子之后,他们最终同意了我的要求。”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我至今都记得大仇得报的那一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伯爵,就这样瘫坐在地上,裙子与地面沾染满了浑浊的液体,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自己所最为仰仗的靠山杀死。” “既然学姐你已经复仇了,那为什么不回头?” “回到繁星大学,接受法律的审判。” 希尔缇娜的话语依然没有退让:“以你此前所建立的功勋,还有拯救核电站事故英雄的事迹……如果再加上关于守墓者这一组织所收集到的情报,应当可以抵偿相当一部分你的罪行。” “回去吗?” 英格丽德的声音微顿了一下,变得沙哑了几分。 “我当然想回去,我做梦都想回去。” “但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自己就是监察厅长,我很清楚自己都犯了些什么罪……你们先前所查出来的都只是冰山一角,相比起那些势力网络庞大,手下众多的贵族和邪教团,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自己,我唯一能展现的价值也是我自己。” “为了得到守墓者的重视,能够杀死我的仇人,我所干的事情比任何一个隐秘组织或是邪教团都要更恶劣,更肮脏,我是最高效的棋子,无恶不作。” 她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微微的弧度:“在不知不觉间,我所杀死的无辜者,早已经超出了我身为军人所救下的民众数倍,乃至数十倍。” “我所犯下的罪,什么样的英雄都抵偿不了。” 希尔缇娜沉默了许久,然后方才再度开口:“至少,我能够以繁星大学的名义保证,学姐你不用死,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 “呵呵——” 英格丽德的笑声再次变大了几分:“不用死,多么宽宏大量的词语。” “被废除所有的超凡力量,用禁魔石制成的枷锁被关押在戒备最森严的监狱中,判处数十年的徒刑……哦不,考虑到我身为高阶超凡者的身份,应该是数百年。” “换成是小学妹你自己,你是会选择失去所有力量,被关押在监狱中直到垂垂老矣的那一刻,还是直接选择死亡?” “如果我犯了罪,我一定会选择接受律法的审判,无论刑罚如何。” 希尔缇娜的回答不带一丝一毫的犹疑。 “是啊,你当然会那么做,毕竟你是那样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剑士……高高在上,光芒万丈,就仿佛是天界的使徒俯瞰人间那般,永远正确。” 英格丽德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啊,希尔缇娜,虽然你说自己将我视为榜样,视为人生的方向,想要成为的人……” “但果然,我还是很厌恶你。” “因为从始至终,我们都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就像是飞鸟与鱼那样,也许永生永世都无法产生交集——而唯一相交的时刻,便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拼杀到你死我活的瞬间。” 英格丽德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寒。 她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口处的军服。 那是由金色丝线所编织而成的黑鹫图纹,这是格兰威尔帝国军部的象征,也是英格丽德一生的光荣所在。 “希尔缇娜,小学妹……我已经挣扎过了。” “我拼了命地考上繁星大学,在军部里不顾生死地执行任务,便是因为我想要过上与你们同样的生活,我想要让自己获得改变命运的力量。” “我也想能够像你那样,坦然地沐浴在阳光之下,而不是藏身于阴影和黑暗之中,我也想不去伤害他人,而仅仅只依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幸福。” “在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价,从核电站事故中生还之后,在被军部授予黑鹫勋章的那一天……梦想是那样鲜明地照入现实。” “我真的感觉自己沐浴在阳光里,我也能够像你们这些天之骄子那样,去追逐那份光辉与梦想,光荣与荣耀,为了心中的正义而奋不顾身。” “但是,当我母亲的噩耗传来的那一日,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光辉与梦想,光荣与荣耀……这些理所当然的东西并不是我所能够触碰的。” “即便那份荣光也曾令我为之陶醉,但那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它们离我太远太远,即便只是仰望都显得太过刺眼,而并不像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只要伸手便触手可及。” 英格丽德垂下了眸子,望向自己的右手。 “我挣扎过,但我输了。” 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臂,那是由纯粹金属所制成的义肢,正闪耀着苍银色的光泽。 英格丽德的夜刃「阴铁」,能够令她短暂地屏蔽痛觉,解除基因锁,从灵魂深处压榨出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是一旦长期使用「阴铁」,其代价,便是会对灵魂造成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损伤。 在核电站的事故中,英格丽德固然完成了那近乎不可能的任务,阻止了核反应堆堆芯的熔毁。 而她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英格丽德将一天本应该只能够开启「一分钟」的「阴铁」,连续开启了超过半个小时,如此才换来了达成奇迹的力量。 超负荷的使用「阴铁」,让英格丽德灵魂对应右手的部分永久性残缺,无论是炼金秘药还是治疗系夜刃都无法治愈。 而她所穿戴的白银色金属义肢,也同样是一件纹章礼装。 纹章礼装的匹配也讲究相性,而以英格丽德那只能用平庸来形容的才能与天赋,她所能够匹配的礼装并不算多,但这件金属义肢却与英格丽德的契合度极高。 其名为「闪耀的银之臂」,能够让英格丽德激发出超出常规纹章礼装性能的假想之剑,但是其代价,便是每一次使用都将吞噬纹章礼装持有者的灵魂。 其代价,与英格丽德的夜刃「阴铁」恰恰极为相似,对于常人而言「银之臂」是一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双刃剑,但对英格丽德而言,以吞噬灵魂为代价她却早已经习以为常。 “希尔缇娜,坦白而言,我很厌恶你……但是我其实又打心底里羡慕你,甚至是嫉妒你。” 英格丽德注视着身前的希尔缇娜,沙哑地开口:“你生来便拥有了一切,强大的天赋,禁忌级别的超级夜刃,以及身为第一皇女的高贵身份……” “而且,那枚帝国的圣遗物,圣剑的剑鞘,也被你的父亲埋藏在你的体内吧?” “既然你顺利得到了圣剑剑鞘的认可,那么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你晋升传奇的那一日,你便是圣剑的主人……帝国的下一任女帝。” “或许你不愿意承认,但实际上奥菲丽娅殿下她那作为完美皇女的外表,都只不过是在为你打掩护而已,从一开始起,亚伦陛下的继承者都只有一个人选。” “这是我所梦寐以求,追求了毕生都未曾实现的东西,我做梦都想要得到这些……但你却与生俱来,甚至能够坦然地将其视之如草芥。” “当然,这些还只是外物而已。” “真正让我羡慕,乃至是嫉妒的……是像你这样孤傲得仿佛天鹅一般,本该注定孤身一人的家伙,却依然能够拥有像拉斯特这样的同伴。” “从拉斯特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与我相似的感觉,他明明与我才是同类人……可他却愿意陪在你的身边,愿意理解你、支持你、帮助你,为你守护住背后、与你成为了灵魂知己。” “真是让人嫉妒的发疯啊……希尔缇娜,所以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打心底里,发自内心的憎恶。” “所以,我们之间,果然还是得有一战吧。” “既然我们都是黑夜旅者,那么,就该用独属于黑夜旅者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英格丽德屈指一弹,一枚宝石般的结晶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希尔缇娜一把接住。 紧接着,她缓缓抬起了自己那银白色的金属右臂。 一抹苍银的光泽在银之臂上闪耀,化为了虚幻的空想之剑。 “在那枚信息水晶里,存储着我对守墓者及其走狗棋子们所了解的一切,对皇室来讲,应该也有着不小的帮助。” “当然,前提是——” “希尔缇娜,你能够活着从这里离开。” 下一刻,闪耀的秘银剑锋,贯穿了灰蒙蒙的天幕。 (本章完) 第184章 希尔缇娜,你的光芒,照不亮属于我 第184章 希尔缇娜,你的光芒,照不亮属于我的黑夜(6k) 英格丽德的眼眸之中,有微渺的火焰在飘摇。 下一刻,荒芜的核电站废墟之中,一缕苍蓝色的光焰,骤然闪耀而起。 那是以灵魂为薪柴的火光,虚幻而透明,仿佛没有实体。 而英格丽德那穿戴着军服的纤细身形,便沐浴在苍蓝色的焰火之中,就连那漆黑的发丝,都在虚幻的火焰中变色,化为了纯粹的银白。 人类作为生物,有着让自己存活的本能。 因此,正常人无论怎么在心中逼迫自己卯足全力,但那生存的本能,都不会允许其超越界限,并从人驱使的力量之中,特别区分,保留住足以维持生命机能的部分。 就譬如,在遭受了过量的痛苦之后,身体就会强制人类陷入昏迷。 而英格丽德所拥有的夜刃「阴铁」,则是作用于夜刃持有者自身的能力,能够直接命令自己的肉体完全忘记疼痛,关闭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摆脱本能的束缚,从灵魂深处,压榨出生物原本不应该使用的力量。 也就是所谓的解除「基因锁」。 这是一个在秘仪塔的评级体系中,被认定为最平庸档次的夜刃—— 既没有如「窥秘之眼」、「分子刀」这些夜刃在侦查、科研、医疗领域的特殊用途。 而作为一个纯粹的战斗型夜刃,「阴铁」对于超凡者战斗力的增幅也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 屏蔽痛苦,解除生存本能的限制,如此的加持,能够让英格丽德在「阴铁」的持续期间将身体机能强化十倍以上。 但是这样一来,却也将英格丽德的战斗方式限制为了纯粹的近战,必须得以命搏命,失去了几乎所有战术变化的可能性。 而英格丽德将自己身体所有的力量,都浓缩至极短的时间内释放而出——其代价,便是使用过后身体会急速衰弱。 多次使用的话,便等同于折寿,甚至倘若在力量已经衰竭后继续强行维持,如英格丽德在核电站事故之中时那样,那么甚至会对灵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产生永久性的残疾。 所谓「阴铁」,正是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能力——与阿克希娅的「死告天使」、希尔缇娜的「无限之剑」这些轻而易举便能够发挥出惊人破坏力,却几乎不用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的超模夜刃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然而,如此一个平庸且副作用极大的夜刃,却被英格丽德给开发到了极致。 让她能够以拙劣之身,去对抗诸多强敌,并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站在了传奇之下的最高处。 英格丽德的脚步猛地一踏,下一刻,那道披挂着黑鹫军服的纤细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只余下一道道龟裂的裂痕,在核电站荒芜的大地之上弥散而开。 轰—— 剧烈的音爆声中,希尔缇娜下意识地抽出了自己的细剑。 但相比于突破了音障,沐浴在苍蓝色光焰里的英格丽德,她的动作却还是慢了一步。 在金铁交戈的剧烈鸣响中,希尔缇娜的右臂骤然被贯穿,多出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透过模糊的血肉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骼。 “所以,从始至终——” “都只有像希尔缇娜你这样的天之骄女,才能够堂而皇之地站在阳光之下。” 苍银色的剑光横亘天空,撕裂大气,掀起风暴。 无数道细微的银芒像是蛛网一般交错纵横,布满了整座核电站废墟内的空间,那是剑芒在超高速斩击之后留下的残影,视网膜上的余痕还未散去,新的斩击便已然接踵而至。 在「阴铁」的加持下,此刻的英格丽德,其身体便仿佛是一具被以百分之两百功率所驱动的机械。 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速……每一处身体器官都超负荷地进入了超频状态——让她的身体机能被强化了数十倍,乃至上百倍。 如此的速度已然突破了音障,肉体凡胎的视觉甚至无法捕捉到英格丽德的行动轨迹。 “所以小学妹你,还有如繁星大学的绝大多数学生,那些自幼便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嗣……当然不可能理解像我这样的人。” “你们生来便流淌着强者之血,资质优越,天赋出众,自幼有着强者作为导师,在进入繁星大学之前,便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即便希尔缇娜你不愿意接受皇女这一身份,但事实上,自你出生之时起,皇女这一身份便已经为你的成长带来了太多的助力。” “即便是时至今日,你那皇女的身份也在不断地为你提供着隐性帮助,这是刻印在你的血缘里,无论如何去否定都永远无法磨灭的事实。” 交错的银白剑芒中,夹杂着英格丽德冰冷的话语。 每一次剑光的交错,每一次金属的碰撞,希尔缇娜身上的伤口便会多出一道,让她那原本纯白的骑士服上,烙印着大大小小浑浊的血污。 希尔缇娜固然是身经百战的强大剑士,但是英格丽德比她所经历得更多,战斗经验比她更丰富。 英格丽德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生死危机早已经历了千百次,对于这位前监察厅长而言,没有切磋也没有稳操胜券的简易任务,每一次战斗都是赌上性命的死斗。 另外,希尔缇娜只不过是前不久才晋升六阶,而英格丽德却早已经踏足六阶巅峰多年。 再加上夜刃「阴铁」开启状态下对于体能的大幅度加持,战斗刚一爆发,希尔缇娜便落入了完全的下风,在几秒钟内便伤痕累累。 “你们永远也不会懂,那些对你们而言与生俱来,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我而言,却需要用命去争,不惜一切地去博取。” “我放弃了玩乐、放弃了一切的兴趣爱好、不知道煎熬了多少个昼夜,才走出了那座大山,拥有了和你们待在同一座学院里共同学习的机会。” 英格丽德冷漠地抽出剑锋,那苍银色的刃尖从希尔缇娜的小腹处抽离,带着一连串飞溅的血。 “希尔缇娜,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瞧不起我,很鄙夷我,认为我背弃了自己的初心,背叛了参军时的誓言。” “我也知道,其实大部分学院里的人,也都不是很看得起我,哪怕是银院长也一样——” “银院长它认为我太功利,为了获得力量,为了获得高人一等的权势而不顾一切地向上爬,不择手段,甚至都到了有些疯狂的地步。” “它对我的评价,是一个「骨子里都透着算计」的女人。” “它所更喜欢的,一定是小学妹你……银院长喜欢你身上的那份纯粹,刚正不阿,还有那闪闪发光,仿佛金子一般的灵魂。” 嘭—— 又一次刀与剑的交戈。 短暂的碰撞之后,希尔缇娜的身体再一次被剑刃所割裂,被英格丽德猛地挑飞,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殷红的曲线,然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 她咳出了一口鲜血,原本素白的脸颊上沾满了核电站的辐射尘埃。 “但是,我能怎么做,我有什么办法?” “我又何尝不想得到银院长的喜爱,把那只毛茸茸可可爱爱喜欢卖萌喜欢被人撸的小雪貂抱在怀里当抱枕?” “我又何尝不想像你那样,能够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光明世界,接受世人的欢呼,沐浴鲜,掌声,以及荣光?”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无星夜里,我都会回想起自己所犯下的那些罪行,还有双手所沾染的那些血腥,向无辜者,甚至是年幼的孩童挥动屠刀……即便多少次清洗双手,那股血腥味都依然挥之不去。” “我比你们每一个人,都更厌恶如今这个肮脏无比,满身血腥的自己。” 英格丽德望着远处正勉力起身的细剑使,那原先红白相间的骑士战斗服此刻已经完全被鲜红所吞没:“我也比谁都想回去。” “我做梦都想回到我被授予黑鹫勋章的那一天,我现在都记得那日的场景……我站在帝都的大礼堂中,你的父亲亚伦陛下为我亲自颁发了勋章,台下的掌声雷动,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云端,梦想中的生活近在眼前。” “但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英格丽德的声音在废墟间传荡:“如果我不那样做……成为守墓者的黑手套、成为那枚最好用的棋子,那我一辈子也不会有为自己母亲复仇的机会。” 远处,明明全身上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衣物早已被血污所浸湿。 但是希尔缇娜的声音却依旧未曾退让分毫,穿透了荒芜的废墟,径直在英格丽德的耳畔响起:“学姐,失去自己至亲之人的痛苦,我也曾经亲身体验过,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苦痛与仇恨,都不是助纣为虐,犯下那般罪行的理由。” “不,你不懂!” 英格丽德沙哑的低吼炸响。 “我知道你与我一样,也曾经因为一场黄昏灾祸而失去了自己母亲……可那是不一样的。” “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但你还有一位登临了皇位,深爱着你却不会将自己的父爱轻易外露的父亲。” “你还有一位表面乖巧懂事,但实际颇为腹黑是个姐控,经常喜欢围着你转的同父异母的王妹奥菲丽娅。” “你还有繁星大学的教授们、还有曾经的芙兰、还有银院长……还有拉斯特,他愿意包容你的锋芒毕露,包容你那不顾一切的宁折不弯,体谅你的倔强、蛮横与坚持。” “扪心自问一下,没有那些人的支持,如果你从未邂逅过拉斯特的话……你真的还能这样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道路一往无前吗?” 她那沙哑的声音微顿了一下:“但我和你不一样,除了母亲,还有那方小小乡村里的几位熟悉的乡亲之外,我一无所有。” “我虽然也在繁星大学里,在军部认识过一些人……但说实话,那些人从未真正地走入过我的内心,因为我们在根源里从来都不是一类人,即便因为同学,同事这样的关系而产生了暂时的交际,终有一日也必然会分道扬镳。” “在母亲死后,我再也没有一位能够吐露心声的对象,无论遭受了多大的伤痛,都只能一个人在黑夜里默默舔舐伤口。” 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金属义肢在空气中闪耀着亮银色的光辉:“如果不想死在这里的话——” “那就用出你的全力,拿出你的最强一招来,希尔缇娜。” “我调查过你的夜刃,「真名解放」,对吗?” “用尽你全部的力量使用那一招,否则你将再也无法见到你所珍视的一切,你的父亲和妹妹也好,银院长和拉斯特也罢。” 英格丽德的右臂处,那苍银色的光点在缓缓汇聚,愈发闪耀。 “吞噬我的灵魂……” “然后,疾驰吧。” 那是沙哑的,却又带着深入灵魂疲倦的咏唱。 而在这般咏唱声中,光辉在虚空之中汇聚,化为了一柄虚幻却又煌煌燎燃的假想之剑。 纹章礼装「闪耀的银之臂」。 英格丽德唯一的纹章礼装,能够投影出源于空想的圣剑一击——而其代价,便是吞噬部分身为使用者的英格丽德的灵魂。 这是英格丽德最强的杀招,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所能够创造的最强一击,带着凛然的杀意。 她是真的想要杀死希尔缇娜,杀死这位与她有着相似的经历,但是却走上了截然相反道路的后辈。 而注视着英格丽德所具现而出的银之剑,希尔缇娜的瞳眸里,此刻也终于升起了一缕焰火。 “或许,这就是拉斯特经常说的那句话……” 她轻声开口:“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学姐,我也许永远都无法与你感同身受,真正理解你的想法——” “但是——” 希尔缇娜的声音由柔和转向沉寂。 她收起了那柄在先前的交戈碰撞中剑刃有些残缺的夜空之剑,然后取出了另一柄备用的细剑。 这也是一件纹章礼装,在之前的那次灾厄残响中战斗到弹尽粮绝之后,希尔缇娜也终于吸取了教训,费尽心思为自己准备好了备用的武器。 “无论世人如何来否定我,斥责我,但是我依然会在自己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她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胸膛:“而我心中那名为「巡林者」的理想,绝不会比学姐你逊色分毫。” 虚幻的银之剑,在刹那间汇聚成型。 那是疾驰的剑光,是仿佛流星坠落天际的斩击,转瞬而至。 然而,回应英格丽德的,却只是一道轻声的吟唱。 那是来自太古洪荒的言灵,与英格丽德曾经在录像中看到过的,希尔缇娜全力一战时所释放的「真名解放」极为相像。 但是,这一次。 希尔缇娜所诵咏的那个词汇,其含义却并非是她手握纹章礼装的「真名」。 而是「崩坏」。 「无限之剑·幻想崩坏」 将手中所握的武器,其内部构成的一切尽数破坏。 并非仅仅是解放真名,而是以命令其完全自毁,再也无法修复为代价,让这件武器爆发出远远胜过「真名解放」的威能。 这是远比「真名解放」威力更强,所付出的代价也要更为昂贵的能力,是继「无穷的武炼」,「万物皆武」,「真名解放」之后,希尔缇娜在突破六阶时所最新掌握的,「无限之剑」更高层次的力量。 也是一件纹章礼装一生中只能使用一次的爆发,仿佛将其化作流星,在划破夜空的那一刹那绽放出最为绚烂的火。 所以希尔缇娜才会收回自己的夜空之剑并更换为了另外一柄,因为前者是芙兰赠予她最后的礼物,希尔缇娜不愿让其因为发动「幻想崩坏」而永久性地损毁。 下一个刹那。 璀璨的光之洪流,便自希尔缇娜的剑锋处闪耀而起,将一切所吞没。 …… 光在奔流,光在咆哮。 这是英格丽德与希尔缇娜之间的光炮对轰,也是「幻想崩坏」与吞噬灵魂的银之臂之间的较量。 而很快,那碰撞的弧光便分出了胜负。 闪耀的银之流星,在激荡的光之洪流面前悄然破碎,然后被无声无息地吞没。 “果然啊——” “我就知道,无论将你逼迫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你总是能够逆境突破,将一切逆转。” 看着那道在光芒中崩毁的银之流星,看着自己那龟裂出了一道细微缺口的银之臂义肢,英格丽德道出了轻声的低语。 在废墟的另一端,在那奔流激荡的光辉中,希尔缇娜的全身上下,那被英格丽德的剑刃重创,近乎可以完全夺走普通人性命的重创……此刻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补,治愈。 看着希尔缇娜身上那远超常人的异常治愈速度,英格丽德嘴角的苦涩,不由更增添了几分。 “原来如此,从始至终——那柄圣剑的剑鞘,都不在其本应该在的帝国皇帝手中。” “而是,早就被你的父亲埋藏在了你的身体之内。” “而此刻,那柄尘封了数百年的剑鞘居然在你的体内再次复苏,为你治愈伤势……也就是说,格兰威尔帝国的圣剑,终于要再度苏醒,拥有一位新的主人了吗?”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英格丽德的话语很轻微:“毕竟,也只有像你这样耀眼到不可方物的人,才有资格得到那柄圣剑的认可。” 苍蓝色的光焰,悄无声息地从英格丽德纤细的身形上消退。 「阴铁」被解除。 那道吞噬了光芒的银之流星,已经耗尽了英格丽德的最后一丝力量。 她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就这样被那道奔流的光之长河所席卷,被冲刷向核电站的深处,那反应堆堆芯的所在。 那是一方如悬崖般的地界,而悬崖之下便是滚烫的,仿佛熔岩一般,正在缓缓流动的熔融钢水。 即便已经过去了五年,但是先前核泄漏事故所造成的余波却仍在继续,核裂变所产生的高温将核电站内部的大量金属熔化,并把整座废墟都化为了一方巨大的熔炉,熔炉中便是熔化的铁水。 而此刻的英格丽德便在那道光之洪流的冲刷下,无力地向着那熔炉的最深处,如同赤色大海一般,足有数千度的熔融钢水中坠去。 “学姐!” 希尔缇娜的面色一变,她猛地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横亘的钢筋上几个借力,向着被巨力冲击的英格丽德疾驰而去,想要将她从悬崖边拉回。 然而,下一个刹那。 唰。 苍银色的剑光再度闪耀,殷红的鲜血飞溅而起。 那是英格丽德在半空挥出的刀锋。 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她斩断了希尔缇娜向自己伸出的手,也断送了自己最后一丝从那钢铁的熔炉中生还的希望。 “希尔缇娜——” “即便你本人不愿意承认,但是实际上,在帝都大部分的贵族和军人眼中,你却依然是第一皇女,是未来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奥菲丽娅殿下她,只不过是自愿主动站出来的幌子而已……你才是那个被无数人寄予厚望,能够让帝国再次崛起的众望所归之人。” “在他们眼中你就像是太阳,耀眼而绚烂,属于你的光芒将会照亮整个帝国,为世人们带来希望——” 英格丽德的传音径直在希尔缇娜的耳畔响起。 “可是,你是太阳又如何?” 在距离熔化钢水数十米的高空中,正在无力坠落的英格丽德却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人们都说你是帝国的希望,能让每个人都看见阳光。” “但是,像我们这种生在黑暗里的蛾子……却只会被你的光芒给烤成焦炭!” “希尔缇娜——” “属于你的光,照不亮我的黑夜!” 她的话音刚落。 下一刻,沸腾的钢水便将一切所吞没。 (本章完) 第185章 我很期待,彻底将学姐你驯服的那一 第185章 我很期待,彻底将学姐你驯服的那一天(6k) 激荡的光辉逐渐消散,希尔缇娜的身影疾驰至核电站废墟的边缘。 然而在那钢铁断崖的下方,回应她的,已经只剩下了那赤色熔炉之内,仿佛熔岩般缓缓流淌的钢铁洪流。 构筑成这座核电废墟的钢铁建筑正在缓慢地崩毁,裂解成万千碎片,坠入那赤色的洪流之中,继而进一步熔化为液态的铁水……风中隐约掺杂着沉重的轰隆声。 而英格丽德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了那轰鸣的熔炉之中,不复存在。 “英格丽德学姐……” 希尔缇娜紧咬着银牙,注视着那赤色的钢铁熔岩。 在她的手中,那柄备用的纹章礼装细剑同样在支离破碎,龟裂为了晶莹的金属破片散落一地,再也无法修复。 这是希尔缇娜使用「无限之剑·幻想崩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令发动的武器彻底崩毁,就连一丝一毫修复的可能性都不复存在。 这是最为激烈的战法,无论能够对敌人造成怎么样的伤害,但在决心使用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细剑的结局。 这般粉身碎骨的决绝,恰与不久之前,站在希尔缇娜对面的英格丽德有些相像。 并未在大局已定后选择从国境线撤离,而是孤身一人留在核电站中……从一开始起,英格丽德便心存死志,为自己设想好了殒命于此的结局。 若非如此,她便不会在希尔缇娜试图救援时毅然决然地斩出那一剑,也断送了自己最后的生机。 “所以,英格丽德学姐……” “其实从始至终,即便身陷最深沉的地狱,您也从未停止过仰望星空,对吗?” 希尔缇娜站在熔化钢水的断崖边,注视着自己手中那枚英格丽德所留下,承载着所有「守墓者」情报信息的结晶体,道出了轻声的自语。 “您将自己,比作一只会被光明烤成焦炭的蛾子……” “但是,若非是因为心中怀抱着对光荣与荣耀的渴求——” “早已经习惯于置身黑暗的飞蛾,又怎么会愚昧而盲目地去追逐那转瞬即逝的光亮……”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她轻声的低语被钢铁熔化的轰鸣声所吞没,未曾被任何人听闻。 …… 意识在黑暗中一点点复苏,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感触。 当英格丽德再次睁开眼眸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那拂面而来,湿润而又温暖的海风。 天空蔚蓝如洗,自己似乎正身处某个不知名的海岸边……但当英格丽德尝试着想要站起身子之时,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某种枷锁给禁锢住了,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分毫。 自己这是……来到了死后的世界,那传说中的冥界?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便被英格丽德自己所否决。 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复苏,让她回忆起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 在希尔缇娜的视角,自己直接被「幻想崩毁」所制造的光炮席卷,坠入了核电站后方熔化的钢铁熔炉,被数千度的滚烫钢水所吞没,尸骨无存。 但是,在英格丽德自己的视角中—— 在自己跌下断崖,即将坠入那钢铁熔炉的刹那,却发生了某件令她怀疑是否是幻觉的事情。 如果将世界比作是一卷按照正常倍速播放的电影胶盘,那么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切的一切,无论是翻涌流淌的钢铁岩浆,亦或者是呼啸的暴风,奔涌的光辉……甚至是英格丽德自己身体那遵循着重力法则的坠落,都在这一刻定格,仿佛一张静止的相片。 紧接着,英格丽德看见那静止的半空中,忽然裂开了一道孔隙。 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从漆黑裂痕中伸了出来,包裹缠绕在了自己的腰间,而自己就被那条大尾巴给径直拉入了那道漆黑的裂隙之中。 等等…… 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回想着那条将自己拉入了空间裂隙之中的大尾巴,英格丽德却总觉得颇为熟悉。 自己似乎曾经见过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条毛茸茸大尾巴的主人。 “我们又见面了,学姐。” 清澈的声音夹杂在海风里,于英格丽德的耳畔清晰分明地响起,也打断了她对于这份莫名熟悉感的追忆。 她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便看见了不远处,那位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正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自己双腿的黑发少年。 拉斯特。 英格丽德认出了眼前之人的容颜。 她与对方,曾经在几个月前的秘仪塔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贵族同盟与皇室还未曾撕破脸皮,当时的拉斯特似乎是正在寻找某个秘仪塔之中的隐秘档案,而英格丽德在希尔缇娜的请求下,利用自己身为监察部长在军部和秘仪塔的权限,帮了拉斯特这个小忙。 不过除此之外,两人间便再无交集。 而当初英格丽德之所以会选择帮这个小忙,也是因为她翻阅过拉斯特的新生档案,知道他的出身,似乎也是来自于一个颇为偏僻的边境村镇。 繁星大学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出身贵族,像英格丽德与拉斯特这样来自于贫穷地区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与自己相似的出身和境遇,也让英格丽德对拉斯特多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使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于拉斯特颇为关照。 可是,这也不过是学姐对于后辈最为普通的照顾而已,仅此而已。 无论英格丽德如何回忆,她都始终无法将那个才刚刚入学繁星大学半年的新生,与刚才那仿佛错觉一般凝滞的世界,还有那条撕裂了空间的大尾巴联系到一起。 “我知道学姐现在心中一定有许多不解,不过那些事情,之后慢慢解释也不迟。” “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学姐你,便是我所救下来的。” “如果不是我的「世界静止」的话,那学姐现在恐怕已经淹没在熔化的钢水之中,尸骨无存了……” “浸泡在滚烫的钢水里,感受着炙热的高温一点点地焚毁自己的躯体,这种事情我还是挺有经验的……相信我,就算是要自杀,这也绝对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拉斯特便坐在那块巨大的礁石上,望着不远处的英格丽德,声音平静而不带一丝波澜。 但是,从他口中所吐露出的信息,却又让英格丽德暗暗心惊。 英格丽德直视着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眸,想要凭借自己在军部之中的经验,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些许的端倪。 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审讯罪犯的时候,很多时候无需对方给出回答,只需要看对方的细节神态便能够得到答案……身为监察部长,英格丽德对此的经验不可谓不老道。 但很快英格丽德便发现这只是徒劳。 那双漆黑的眸子乍看之下清澈明亮,像是湖底沉着明净的星辰,但是仔细去看却又仿佛幽谭,如黑洞一般吞噬了一切,仅余下纯粹的虚无,就连光芒都无法从中逃逸。 这是一个自己过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物……自己过去那些审讯和拷问的经验根本无法在拉斯特的身上生效。 “为什么……要救我?” 良久的沉默之后,英格丽德用沙哑的声音开口。 “虽然很想说是因为当初在秘仪塔的时候学姐你帮了我一把……不过很遗憾,正如学姐你自己说的,你所亲手犯下的罪孽,什么英雄的功绩都抵偿不了,就更别说是你当初顺手帮我的一个小忙了。” “所以,还是让我们来谈一些更现实的理由吧。”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我其实,正在暗中筹备建立一个秘密组织,目前急缺人手。” “而学姐你,便是我所物色到的第一个人选,毕竟无论是实力还是性格,你作为下属都只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 “冷酷淡漠,不说废话,拼尽全力而且行事不择手段,绝不会有各种政府部门婆婆妈妈的顾忌。若非如此,你当初也成为不了那个最好用,最高效的黑手套,双手沾满了血腥。” “而且最重要的是,学姐你的身份很干净,很清白……” 拉斯特那干净的脸庞上笑容温和:“贵族同盟和其他隐秘组织,邪教团早在决定从帝国撤离的时候,便已经将你抛弃。” “而在军部和帝国皇室眼中,你也已经葬身于了古斯塔夫核电站,被滚烫的钢水焚灭,尸骨无存。” “学姐你已经在各大情报组织的档案库中被消除了档案,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死人。”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而一个世人们眼中尸骨无存的死人,作为工具和棋子,自然便要更为的便捷好用。” “毕竟——死人,可以做到很多活人做不到的事情。” 少年的侧脸沐浴在海风里,线条柔和,轮廓分明……正如拉斯特那清澈的声音一样,让闻者如沐春风。 然而,倘若仔细去理解对方的话语,便能够感受到在那温和声音之下,所潜藏的冷漠与残酷。 身为军部的监察部长,同时在暗中还是沾染了无数血腥的黑手套……英格丽德自然很清楚的明白,拉斯特所说话语的真正含义。 直到此刻,她方才猛地醒悟过来—— 两人初见之时,那个出身寒微却依然发愤图强,努力地考入了繁星大学……待人温和,谦逊有礼的拉斯特,仅仅只不过是对方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与伪装而已。 真实的拉斯特,也许要远比自己印象中的更加冰冷淡漠,不择手段,让人完全无法窥探他的真心。 “你所说的,要建立的这个组织……” 片刻的沉默后,英格丽德再次沙哑地开口:“繁星大学,还有希尔缇娜她本人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拉斯特的回答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所要建立的,是一个完全忠诚于我的隐秘组织,潜藏于历史帷幕的阴影里,在暗中干涉着整个世界……” “若是被繁星大学或是被希尔缇娜那样的理想主义者所知晓,让其暴露在了光明之下,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所以……” 英格丽德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我可以将其理解为——” “一个和「青铜蔷薇」,或是那些在大陆上四处流窜,发动血祭的邪神教团所类似的隐秘组织,对吗?” “没错。” 拉斯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势力将不受到西大陆上任何国家或是律法的掣肘,而是完全效忠于我。” “至于组织的成员也不需要拥有任何自己的意志,而仅仅需要贯彻我一人的意志。” “建立密教、渗透国家、操纵战争……不需要律法也没有任何的顾忌,为了达成目标可以向无辜者乃至于孩童挥舞屠刀,亦或是以城市为目标发动血祭……” “英格丽德学姐,这不正是你过去所最为擅长,甚至早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吗?”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相信我,倘若你选择加入的话,终有一日,你将会获得远甚过往的权势与力量,你会拥有凌驾于万民和众生之上的地位。” “到时候,你便能够将那些过去欺辱过你,在你面前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家伙……都调教成自己的玩物。” “你能够让他们跌落尘埃,明明恨你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能像一条哈巴狗那样跪下——就如同当初他们在云端俯瞰你时那样。” “毕竟,这个世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巨大森林,而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里,强者就是有权利去玩弄弱者,而弱者就该乖乖地沦为强者的玩物,不是吗?” “这些年来,我们从微末中崛起,拼了命地往上爬,不择手段地提高自己的地位,想要获得力量,想要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 “不正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让自己摆脱弱者的身份,而是以更强者的姿态去欺凌和玩弄他人,将他人变成自己的玩具吗?” 拉斯特的笑容仿佛和煦的阳光:“你应该清楚,学姐……” “我刚才所说的,并不是虚张声势的狂妄之言。” “若非有着世人都不曾企及的底牌,那我又怎么可能在希尔缇娜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够将你给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下来……” “所以,让我们一起君临于万万人之上……” 他向着身前的英格丽德伸出了手: “将整个世界变成我们的玩物,如何?” 然而,看着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英格丽德却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过去的我,还有银院长和希尔缇娜他们——都从未真正了解过你的内心,拉斯特。” “明明出身于微末,但你的心中却藏着足以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的野心。” “我明白,刚才那种能够从断崖上将我救下来,甚至将整个世界定格的能力绝非寻常,哪怕是传奇也从未有过类似的记录。” “也许有朝一日,你的野心真的能够倾覆整个世界,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攀登上最高点,成为君临于万万人之上的至强者,让世间的一切都匍匐在你的脚下,成为任你玩弄的玩物。” “而届时,那些选择跟随了你的人,便是从龙之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至于沿途的那些污浊血腥,也不过是成王路上的必要牺牲,所谓的食粮而已。” “只是——” 她轻轻睁开了眼睛,与拉斯特那仿佛黑洞一般吞噬了光芒的瞳眸相对视,未曾退缩。 “在亲眼目睹过太阳的光芒之后——再让我回归阴沉压抑的黑暗中同流合污,我做不到。” “我拒绝你的邀请,杀了我吧。” …… 听着英格丽德的回答,拉斯特轻声叹了口。 “果然和我所猜想的一样,你拒绝了我啊,学姐。” 他俯瞰着跪坐在地的英格丽德:“只是,我又偏偏就看中了学姐你的能力——” “非要让你完全地效忠于我,将你彻底驯化为我最忠诚的属下不可。” 他打了个响指:“直接杀了学姐你什么的……我可舍不得,那未免也太浪费了一些——” “既然如此的话,就用上一些刑罚吧——在动漫里不就是这样演的吗?” “再是高洁而不肯低头的女骑士,只要被严刑拷打得足够多次数,也终将会崩溃恶堕——” “然后,被驯化为乖巧听话的奴仆和走狗。” 伴随着他的那个响指,英格丽德感觉,那先前囚禁着自己的金属机关被骤然触动,带着齿轮转动和金属延展的声响。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似乎正被深海沉银铸造的枷锁所束缚在一具铁棺之中。 深海秘银所制成的镣铐和枷锁限制了她的所有行动力,更是封锁住了她体内的魔力,让英格丽德所能够使用的一切超凡能力都尽数失效——此刻被囚禁于枷锁之中的英格丽德,便和一位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钢铁的棺椁缓缓合拢,然后,被机关和链条所驱动,囚禁着英格丽德的棺椁便这样缓缓向着大海的方向移动。 “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屈服吗?拉斯特。” 英格丽德透过钢铁棺椁的孔隙望着外界的少年,声音平静依旧。 “我当然知道学姐你是军部的监察厅长,寻常的所谓酷刑,各种刑讯逼供之类的手段,根本就不会对你起效。” “所以,我这次倒是精心地为学姐准备了一番——反正以学姐你之前所犯下的罪行,贩卖人口、制造血祭、屠戮的无辜者和平民甚至是孩童难以计数……无论再怎么残忍的刑罚都丝毫不为过,不是吗?” 拉斯特在钢铁棺椁外开口: “深海秘银的枷锁能够让所有超凡能力失效,而我又恰巧掌握了某种时空回溯的能力,能够让学姐你在死亡的那一瞬间,身体状态被回溯到死亡之前的那一秒钟。” “所以,学姐你将会被囚禁在棺材里,淹没入深海之中——你将会因为缺乏氧气窒息而亡,却又在窒息身亡之后再一次被回溯到死亡之前复活……如此循环往复。” “你将在沉没于深海的棺材里,在不断窒息身亡与复生的周期中陷入永无止境的轮回,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循环往复,死了生,生了死,直到你彻底屈服,臣服于我的那一刻。” “那么,再见了,学姐。” “我很期待再次见面时,你那被彻底粉碎了骄傲与自尊的神情。” “以及——彻底将学姐你驯服,变得温顺乖巧,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拉斯特的话语,伴随着铁链拖动的鸣响声接踵而至。 还未来得及开口,英格丽德便与那具钢铁棺椁一起,坠入了无边的深海之中。 (本章完) 第186章 我想要征服学姐你这只骄傲的鹰(5k 第186章 我想要征服学姐你这只骄傲的鹰(5k2) 百米深的海水,即便是阳光也无法穿透,仅余下一片纯粹的漆黑。 而那具由精钢和秘银所打造,如同囚笼一般的铁棺,便这样沉入了深海之中。 冰冷的海水倒灌入铁棺之内,带着咸涩的触感。 铁棺内残留的氧气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消耗殆尽,紧随而来的便是因为缺氧而产生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窒息感,让铁棺之中的英格丽德痛苦异常。 与之一同降临的,还有那上百米深的海水所带来的,足以让寻常人鼓膜爆裂,脏器受损的高压环境,以及那因高压环境而产生的氮醉。 换做是寻常的普通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只需要几秒钟,便会因为五脏六腑破碎而亡。 而即便是英格丽德,在这种状况下也绝对无法长期维持……她想要试着挣扎自救,但秘银的镣铐贯穿了她的每一个骨骼关节,让英格丽德的所有超凡能力都被完全封锁,无法施展出来。 在窒息溺亡与高压的痛楚中挣扎了十数分钟后,英格丽德的心脏因为缺氧而缓缓停止了跳动。 超凡者的体魄固然异于常人,但她毕竟未曾突破传奇,没有完成生命本质的跃迁,依然处于「人类的范畴」——她的身体仍然遵循着人类肉身的基本规则,在氧气彻底断绝的情况下也依然会窒息而亡。 然而—— 就在英格丽德心脏停跳,失去意识的下一个瞬间。 她的身体却又仿佛触电般地颤抖了一下,那失去了生机的心脏再次开始了跳动。 英格丽德的身体状态被重新回溯至了溺亡之前,而紧随其后一同归来的,便是那漆黑的深海、高压、还有窒息的苦痛。 …… 即便是在诸多执行死刑的方式之中,在囚犯的口鼻上盖上毛巾倒水,让其因窒息而溺毙至死的水刑,这也是最为臭名昭著的酷刑之一。 然而,所谓的水刑,也仅仅只不过是需要经历一次的痛苦而已。 可是对于此刻的英格丽德而言,死亡却并非是解脱。 一旦溺死便会被回溯至死亡之前的时间节点复活,然后再度感受那深海中的窒息与高压,再死亡,再复活……无限循环。 她想要挣扎却逃不掉,而一死了之更是纯粹的奢望。 余下的,唯有那一次次循环往复的濒死体验,构筑成了绝望的漩涡。 …… 如此的时间,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 直到某一刻,那散落在铁棺周遭的金属链条,忽然又一次地绷紧。 在齿轮与机关的驱使之下,粗重的锁链拉动着那具铁棺,缓缓从深海的海床中被重新拉到了岸边。 “学姐,在深海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反反复复地体验那窒息濒死时的痛苦体验,百遍,千遍,乃至万遍……这样的经历,一定很不好受吧。” 漆黑的深海中并不存在的阳光透过铁棺的缝隙,再次将英格丽德的双眸所照亮。 紧接着,她便听到了少年那熟悉的声音。 只是,那道平日里听起来颇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的清澈声音,此刻却只让英格丽德感到陌生和残忍,如坠冰窟。 这位名为拉斯特的少年,就仿佛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机械…… 因为那伪造出的人类外表显得太过于精致而栩栩如生,以至于从未有人真正知晓,那具躯壳之中究竟潜藏着怎样一颗虚无而麻木的心灵。 那是比夜更深的极黑,仿佛吞噬一切,就连光芒都无法逃逸的黑洞。 “所以说,我之前的那个提议,学姐考虑得如何了?” 听着拉斯特的问题,英格丽德却只是沙哑地开口。 “我在海里面……过去了多久?” “我就知道学姐会问这个问题。”拉斯特微笑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手腕间的机械怀表,然后将表盘向英格丽德展示:“正好过去了一整天,二十四小时整。” “不过。”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拉斯特的视线透过铁棺的缝隙,在英格丽德那因被海水浸泡而显得格外苍白,略显疲惫与憔悴的容颜之上微微停留:“我想在学姐的主观感受当中,恐怕远不止二十四小时这么简单吧。” 英格丽德沉默。 她对此早已经有了猜测。 在没有窗户,看不见阳光的审讯室或是深海中,长期且高频次的刑罚和审问……很容易让受审讯的囚犯时间观念错乱,分不清日期和经历的时间。 也许在囚徒的主观感受中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时间,但现实里才不过经历了两三个小时,亦或者是完全反过来。 在军部的刑讯与拷问教材里,有不少便是针对囚徒们错乱的时间观念所制定的审讯方法,身为曾经的监察厅厅长,英格丽德对此再是熟悉不过。 可即便如此—— 当英格丽德明明感觉自己在深海中经历了好几个礼拜,甚至是数个月的折磨…… 此刻,却被拉斯特告知实际上只过去了一整天之时,那巨大的落差还是让英格丽德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心神动摇。 但漫长的沉默之后,她只是再次合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英格丽德轻声说:“不让我彻底屈服,成为只效忠于你自己一人的兵器,达到你的目的的话,你是一定不会罢休的吧。” 明明自己便是军部之中最优秀的审讯官,更是接受过最严苛的反审讯训练,但当此刻亲身面对拉斯特之时,英格丽德还是察觉到了心中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眼前这位名为拉斯特的少年,与她昔日在军部审讯局所曾经面对过的任何一位对手都不同—— 邪教的狂信徒、久经沙场的精锐军人、由别国王室所豢养的死士……这些也都是无比刚硬的强者,心狠手辣的狠人,但他们都与拉斯特存在着本质性的差异。 很难想象,拉斯特究竟拥有着一段什么样的过往,才会铸就出这样一位不似人类的怪物。 但英格丽德还是向着拉斯特摇了摇头。 她的回答依旧是拒绝。 不愿再度回到过往那般黑暗的阴影里,作为杀戮的兵器、作为令人憎恶的黑手套而活。 英格丽德发自内心地厌恶着那个过去的自己,那个为了替母亲复仇而不择手段,满手血腥的自己。 她不会去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因为彼时的英格丽德别无选择,但是与之相对应的—— 在母亲的大仇得报之后,这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了能够成为她掣肘的东西,即便是英格丽德自己的生命。 “唉,学姐您还真是冥顽不化。” “该说不愧是军部最精锐的军人吗……换做是个意志力薄弱点的,恐怕只需要一两次便会心灵防线崩溃,梨带雨地跪在地上求我放过她了吧。” 拉斯特叹了口气:“不过从一开始起,我也就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 他再次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得罪了,学姐。” “要是您回心转意的话,只需要您连续敲击三次铁棺的正面,我就会直接将你和铁棺一起拉起来,从苦海中得到救赎哦。” 锁链在礁石滩上被拖动的声音再次哗啦啦地响起。 而英格丽德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便被那钢铁的锁链所牵动。 与厚重的铁棺一起,再次沉入了深海之中。 …… 哗啦—— 哗啦—— 长久的混沌、溺亡的痛苦与挣扎之后。 英格丽德再一次从濒死与绝望的漩涡中被拉出,透过铁棺看到了那缕明媚的阳光。 “十三天,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讲——是三百一十五个小时。” 这一次,还未曾等到拉斯特开口,英格丽德便用沙哑的嗓音主动出声。 她的脸庞上苍白无比,不带一丝血色,眉眼间尽是难以掩饰的疲倦与憔悴,原本精致的俏脸此刻却显得麻木而枯槁。 但英格丽德的眼眸中却依然闪烁着光:“我用心跳声计数,估算出了我每一次窒息而亡的存活周期大约是二十五分钟……” “而我一共因窒息而溺毙身亡了七百五十六次。” “如此,也就估算出了这一次被沉入海底的时间跨度。” 她轻声地说:“拉斯特,看来这一次你又输了。” 能够在那般窒息与濒死的痛苦中,依然清晰地计算出了自己所遭受刑罚的时间长短,尚且保留着清醒的神智…… 如此,自然便说明着英格丽德始终未曾屈服。 “而且——” 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你无数次地将我的身体从溺死的那一刻,回溯到了死亡前的状态——” “这般直接涉及到了时间法则的回溯能力,在使用的时候,你也绝不会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不是吗?” 「等价交换」,这是超凡世界所暗藏的规则。 再是强大诡谲,甚至涉及到了时空间的特殊能力,也绝不会毫无代价和负作用,能够无限制地发动。 一次次将自己从濒死的状态中回溯到了正常的身体状态——这近乎于让自己在某种概念上永生不死,成为了真正的不朽者。 而拉斯特使用了这般近乎于赖皮的超模技能,也必然要为此支付代价。 这是拉斯特所从未主动提起,但是却真实存在的变量,也是英格丽德在这场赌局和博弈上唯一的胜算—— 这样在深海之中,于溺死和复生之间的绝望循环,并非能够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在自己忍受窒息溺亡痛楚的同时,拉斯特也必然在为此支付着对等的代价。 而当拉斯特再也无法支付那般代价的时候,便也意味着自己赢了。 英格丽德能够坦然赴死,而不用向对方的野心屈服。 “该说学姐不愧是学姐吗,在传奇之下,您已经立足在了超凡世界的顶点,对这些隐性的力量规则了如指掌。” “哪怕是身处那样绝望的深海和痛苦中,哪怕是遭遇了此前从未听闻过的时空类技能,却依然能迅速地镇定下来,猜到大致的端倪。” 仿佛是为了印证英格丽德的推断一般,拉斯特那好听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如您所说,我的「时光回溯」确实存在着限制,并非是能够无限使用的技能。” “魔力和精神力的消耗只是少数——毕竟学姐你只是在海水中窒息而亡,全身上下的身体器官都未曾受创,相比于那些身受重伤甚至缺胳膊少腿的情况,回溯起来无疑要简单许多。” “我所真正需要支付的代价,是每一次对您使用回溯之时,都必须将这段回溯周期内您所经历的一切,我自己也同样亲身经历、感受、体验一遍。” 拉斯特的话语很漠然。 “将您因窒息,而逐渐在二十五分钟内溺亡,一点点走向死亡的濒死体验——都压缩在极短极短的刹那,然后由我本人再次身临其境般地重新经历一遍。” “这便是对他人发动「时光回溯」的代价。” 将我濒死时的所有痛苦,都压缩在一刹那间再次体验? 闻言,铁棺中的英格丽德不由微微一怔。 哪怕是将那些痛苦的窒息经历,濒死的感受分散在大约半个小时内,那也是足以让一位久经沙场的铁血军人痛不欲生跪地求饶的折磨。 在那般痛苦的折磨之下,「死亡」本身反而成为了一种解脱。 英格丽德自己,也是靠着那曾经无数次使用「阴铁」,在战斗中濒临死亡的经验,以及贫苦出身所铸就的艰苦卓绝的心性和坚韧,方才勉强支撑了下来,未曾屈服。 不是她不怕痛,而是因为吃过更多的苦,所以更能忍耐折磨与痛楚。 在这一点上,英格丽德自问,哪怕是军部的其他高层,也绝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 但是——拉斯特却说,自己每一次回溯的代价,都是在一刹那间,亲身感受到了自己完整的濒死体验? 将半个小时的死亡经历压缩到两万分之一的一秒钟之内,便也意味着那痛苦的程度,也足足被提升了数十乃至上百倍…… 这怎么可能? “坦白来讲,我其实早就猜到了收服学姐你的工作……应当不会那么顺利。” 拉斯特透过铁棺的缝隙,与其中的英格丽德相对视。 少年的面容依旧平静,漆黑的眸子清澈透亮,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与自己相似的,却因为被压缩而强化上十倍百倍的溺亡痛苦……让她不由有些怀疑是拉斯特在欺骗自己。 但直觉却又在告诉英格丽德,拉斯特并没有说谎。 「时光回溯」,如此耍赖的能力……也唯有拉斯特所说的这般,才是与如此强大能力,与那来自于命运的馈赠相匹配的价格。 “我知道,虽然出身寒门,起于微末——” “但是学姐你,却像是一只孤独而骄傲的鹰。” “明明缺乏各种资源和人脉,明明与其他同龄人相比起步便不公平……但学姐你却从未怨恨过命运的不公。” “你更是从未主动投靠过任何一个贵族派系,或是向那些富有的教授,院长们开口,索取额外的帮助与扶持……即便你知道有许多人都在等待着你向他们开口。” “有无数大人物对这个向你投资,将你拉拢入自己派系的机会求而不得。” “但是你的骨子里,便是这样一只骄傲的鹰,不愿向任何人低头——” “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可能以那样寒微的出身,不依赖任何人的扶持,一步步走到了监察厅长的位置。”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你愿意成为守墓者的黑手套,是为了替母亲复仇。” “但实际上在你的心里,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成为你的主人,更没人有资格去审判你。” “所以你未曾和守墓者一同撤离帝国,也不愿听从希尔缇娜的话,跟她回去接受帝国律法的审判。” “守墓者没资格、格兰威尔帝国、繁星大学没资格……” “而我——” 他笑了笑:“也同样没有资格。” “可是偏偏,我所看上的,正是学姐你的这份骄傲。” “如苍茫雪山上,那睥睨众生的雄鹰一般的孤傲。” 拉斯特的视线微动,望向了某个遥远的方向:“学姐,你知道吗?” “在我的故乡,有一个生活在雪原与雪山之间,以狩猎为生的民族。” “那个民族里的猎手们,为了方便在茫茫的雪原间狩猎,会驯服一只猎鹰作为自己的同伴,协助自己一同狩猎。” “但是鹰的生性凶猛,桀骜不驯——要想驯化掉鹰的野性,让其认下猎人作为主人,便必须使用一种特殊的驯养方法,那个民族将其称为「熬鹰」。” 拉斯特的目光悠远:“所谓的熬鹰,便是通过不让猎鹰睡觉,逐渐消磨掉鹰那份桀骜不驯的野性,最终让其能够如臂指使地听从主人的使唤。”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技巧和耐心,通常需要持续一周甚至半个月之久。” “在此期间,猎手与鹰都需要不眠不休,这是一场人与鹰的意志较量,不分昼夜,直到鹰的意志崩溃,变得温顺向猎人臣服……而倘若猎人在「熬鹰」的过程中先于鹰睡着,那么此前的一切努力便都将功亏一篑。”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而我想做的,便是用「熬鹰」的方式……” “去征服,学姐你这只骄傲的鹰。” 拉斯特再次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学姐你已经掌握了自己计量时间的方法,那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这一次……” 他轻笑了一下。 “是三个月。” 铁链滚动,将囚禁着英格丽德的铁棺,又一次地向着深海之中拖去。 (本章完) 第187章 我这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又能否照 第187章 我这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又能否照亮学姐你的黑夜?(7k) 海渊之内吞没了光芒,看不见日升日落,更分不清南北西东。 这是绝望的深渊,是苦痛的漩涡。 而那具钢铁的棺椁,便这样与散落的锁链一起,沉没在深海的海床之上,仿佛被世界所遗忘。 如此混沌的时间,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 直到某一个刹那,那已经被海水所逐渐锈蚀,沾染了青铜色铁锈的锁链又一次地滚动了起来。 …… 哗啦—— 铁棺在机关和链条的驱动下破水而出。 紧接着,那道已经被海水所锈蚀的钢铁棺板,也一点点地被推开,展露出了被禁锢在铁棺之内的英格丽德。 她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被秘银的镣铐锁定,漆黑的发丝披散而开,显得凌乱不堪。 散乱的发丝遮掩下,英格丽德脸庞上的肌肤因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之中,而带着不正常的苍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她的神情麻木而僵硬,就如同是一具被遗弃千年的人偶,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经与棺椁一同被埋葬在了深海之中,一点点在坟墓里死去,直至寂灭于纯粹的虚无。 但纵然女人的容貌与身姿都已经如尸体般僵硬枯槁。 可是当铁棺被揭开,拉斯特的身形伴随着阳光一起映入她的视野之时—— 英格丽德的那双眸子,却像是在笑,笑得很灿烂。 “没想到吧……拉斯特。” 她的嗓音像是被黄沙掩埋了万载的木乃伊一般沙哑枯槁,但那语调却又是那么的洒脱而轻快。 “呵呵……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失算吧。” 那麻木漠然的表情缓缓复苏。 英格丽德仰躺在铁棺里,注视着那沐浴在阳光中俯瞰自己的黑发少年,眼眸灵动而欢快。 这一刻,她的眼神不像是一位军部位高权重,不苟言笑的官员,前任的监察厅厅长—— 反倒更像是一个从儿时玩伴手中抢到了棒棒的小女孩。 “在深海中反反复复地被淹死,再复生……死了又死活了又活。” “这确实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折磨——明明只有三个月,但我却在深海中像是度过了几百年的漫长时光一般。” 她静静地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眸:“你一定以为这次出来之后,我便会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向你哀求,求你不要再把我送回深海,送回那绝望的死与生循环之中了吧?” “就和那些漫画还有小说里所描绘的那般……无论先前是何等高洁而强悍,嘴再怎么硬的女人,在经受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之后,最终都会选择屈从下跪。” “成为了一只乖巧听话,伸出舌头匍匐在主人的脚边舔舐着鞋面,温顺而忠诚的——” “「狗」” 英格丽德那苍白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干涩的笑意:“只是,很可惜,拉斯特你赌错了。” “并非是所有的人……在面对困难,面对挫折,面对难以忍受的痛苦时——都会求饶认输,选择屈膝下跪。” “在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骄傲的灵魂,是哪怕死也不愿低头,不愿去当狗的。” 她看了拉斯特一眼,目光坦然而澄澈:“只是,像你这样野心勃勃,信奉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认为强者便有资格肆意地玩弄弱者的家伙……” “恐怕永远也不会理解这句话语的真正含义,毕竟在你眼中,所有人都应该是蝇营狗苟欺软怕硬的,如果没有屈服只是因为外界给予的压力还不够大而已……我所说的那种人在现实里并不存在,只不过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天方夜谭而已。” 明明此刻的英格丽德便被拘束在铁棺中,容貌与身姿都是那么的狼狈,像是一具被撕扯得七零八乱的玩偶,外表残破不堪。 可是她望向拉斯特的目光,却又是那么的骄傲,带着俯瞰的意味,仿佛遗世而独立,睥睨茫茫大地的雪峰。 “拉斯特。” “看来这一次,是你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英格丽德合上了自己的双眼,不再与拉斯特对视。 事实上,她与眼前的少年也确实已经无话可说。 诚然,在沉入深海的这三个月里,在那不断地窒息与溺死,死或生的无尽轮回中……英格丽德也曾经濒临崩溃,差一点便想要敲响棺板,让拉斯特将自己从深海中拉出去。 但是最终,她还是未曾敲响铁棺的棺板,从这三个月可谓世上绝无仅有的酷刑中坚持了下来。 自己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的缘由,就连英格丽德自己都有些无法说清……或许是在濒临崩溃时回忆起了刚刚参军时的那份光辉与荣耀、也或许只是因为那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孤傲,至死也不愿低头。 但无论如何,既然这三个月自己已经坚持了下来。 那么在此之后,便再也不存在任何能够让英格丽德为之动摇的事物。 …… 英格丽德在铁棺中合上了双眼,黑暗重新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在乎拉斯特在发现了自己又一次的失败之后,是会选择直截了当地杀死自己以绝后患,还是会继续将自己沉入深海之中,三个月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三年、乃至三十年…… 因为英格丽德清楚,无论是再被沉入海底三年或是三十年……她都绝不会再低下自己那颗骄傲的头颅。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无法被磨灭的——无论是时间,抑或是神明。 然而,片刻的沉默之后。 回应她的,却只是那从铁棺外传来的,轻缓的鼓掌声。 掌声混杂在海边呼啸的流风里,有些难以分辨。 但紧接着,拉斯特的话语却清晰分明地于她的耳畔响起:“是啊,你说的没错,学姐。” “这一次,是你赢了。” “学姐你赢得很漂亮,让我无话可说。” 一边说着,拉斯特再次伸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伴随着机械机关被触发的鸣响声,英格丽德忽然感受到—— 那原本束缚着自己的手脚关节,让自己的超凡能力被封印限制,无法施展的秘银镣铐,忽然悄无声息地褪去,不复存在。 就连那原本如囚笼一般,拘束着她自由的钢铁棺椁,此刻也在鸣响声中轰然解体,再也无法限制英格丽德分毫。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蔚蓝色的天穹,明媚的阳光。 清爽的空气,湿润而温暖的海风…… 那被隔绝在深海中许久未曾得见——明净而美丽的天地,又一次浮现在了英格丽德的眼前。 英格丽德微微侧过身子,注视着不远处正在缓缓鼓掌的拉斯特,目光中带着不解。 “不是陷阱,不是幻术,更不是审讯室里所常见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审问套路。” “这是学姐你作为胜利者的奖品——” 似乎是察觉到了英格丽德的困惑,拉斯特停下了鼓掌的动作,微笑着再度开口: “如你所见,你自由了。” 英格丽德沉默了片刻。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右腕,感受着自己的金属义肢,那枚苍银色的「银之臂」也在解除了秘银镣铐之后缓缓复苏。 白银义肢与英格丽德的意识重新建立起了灵魂回路,令银之臂能够如真正的手臂那般随她的心意而驱使。 “你就不怕,我现在便立刻暴走直接杀掉你吗?” 英格丽德从铁棺中站起身子,转动着自己右腕的银之臂,眼眸死死地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那般在深海中被溺亡的痛苦我现在都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想要将这般痛苦的始作俑者杀之而后快。” “你的气息,看起来至多也不过是五阶巅峰或是初入六阶,一旦被卷入近身战的话,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不担心。” 拉斯特微笑着摇了摇头:“而且我相信,在感受过「时光回溯」和「世界静止」的诡谲之后,学姐你就算是真的想要杀我,也绝不会轻易动手。” 英格丽德再次沉默。 若非是亲身体验过百次千次,那英格丽德绝不敢相信,那般回溯时光,静止世界的伟力,居然会被一位未曾成就传奇的六阶超凡者所掌握。 她是军部的高官,曾经查阅过军部档案库与秘仪塔中的大量秘密文件——因此英格丽德很清楚,即便是那些西大陆过往有记载的传奇强者,其中能够使用时空间系技能的存在,也是寥寥无几。 而且就算真的掌握了时空间系能力,往往也是一些类似于「空间口袋」、「阴影跳跃」这种有些关系但实际上不痛不痒的技能…… 但如拉斯特先前所使用的世界静止与时光回溯,却是真正涉及到了时空规则的产物,远非那些不痛不痒的擦边技能可以相比。 所以,拉斯特所说的并没有错。 在彻底弄清楚拉斯特那些直接涉及了时空规则的底牌之前,英格丽德确实不可能对拉斯特轻易出手。 “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放我自由?” 英格丽德直视着拉斯特:“就算你先前那些颠覆世界的野心都是表演出来给我看的……” “但我过去所犯下的那些罪行,我双手所沾染的血腥,却都是实打实真实存在的——没有半点虚假。” “按照帝国的律法,将我枪毙十次百次都不为过……就算考虑到我所提供的情报价值,那我也该被无限期地囚禁在最高规格的超凡者监狱里,直到我彻底老死的那一天。” “是啊,学姐你确实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拉斯特认同地点了点头。 “参与人口贩卖、协助邪教徒进行血祭、为了保守隐秘而对无辜者痛下杀手……这些都是依照律法无法被宽恕的罪行。” “只是——”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学姐你又为什么会产生,我自己就是什么安分守法好公民的错觉?” “若是真按照法律来讲,那么我对你所施行的水刑,本就是早已经被法律所废除、明令禁止使用的,臭名昭著的恶刑,严重违背了人权法案。” “更何况,只能够使用一次的水刑——” “相比于学姐此前所经历的一切,那被沉入深海之中三个多月的遭遇,只不过是千万分之一的痛楚与惩戒而已。” 他的目光投向了海的彼方,那片蔚蓝色的天穹尽头:“繁星大学并不隶属于帝国,不需要遵守帝国律法,况且即便真的需要遵守,我也并不在乎。” “我有着自己的善恶是非,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理想,而为了达成这份理想,我所能够付出的东西,远比学姐你所想象的要多。” “凡俗的律法,善恶观……这些都是可以被毫不犹豫摒弃的东西。” “践踏法律,成为十恶不赦的恶人,将半座城市用炸药炸上天,乃至让一整个国家的生灵为我陪葬……” “相信我,学姐。” 拉斯特垂下眼眸,注视着自己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掌。 “我的双手所曾经沾染过的无辜者的血腥,还要更多……远比你要多得多。” “而既然在我的心中,学姐你所遭受的惩戒,已经足以抵偿上你所犯下的那些罪行……那么学姐你此刻便是自由的,无论帝国的法律如何裁判。” “况且——” 他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 拉斯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的英格丽德之上,那双如黑洞般吞噬了光芒的漆黑眸子里,忽然间多出了几分深意。 “英格丽德学姐。” “即便曾经犯下了罪无可恕的恶行,双手沾满了血腥……” “但是实际上,你其实从未真正认可过那个恶贯满盈,沦落为黑手套、刽子手的自己,对吗?” 拉斯特平静地开口,语气无波无澜:“虽然学姐你曾经无数次地说自己很憎恨希尔缇娜,憎恨她的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生来便拥有了你拼命都无法得到的一切。” “但是实际上,学姐你却也很羡慕,甚至是憧憬希尔缇娜,不是吗?” “你无比羡慕和憧憬希尔缇娜那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即便面对触手可及的诱惑,任凭千夫所指都依然能够维系住自己的初心……无论雨打风吹,心中那炽烈明亮的火焰,都从未动摇过分毫。” “学姐,你比谁都憎恶那个为了仇恨而背弃了信仰,坠入黑暗,满手血腥的自己。” “所以你才会在最后的最后,回到了古斯塔夫核电站的废墟,因为那是你梦想与光荣的起点——是你曾凭借着自己的双手,一步一个脚印所登临的,距离理想与光明最近的地方。” “你不愿以一个刽子手,一个逃犯的身份在境外苟活……” “而宁愿选择以当初拯救了整个荒火领英雄的身份,在自己梦想的起点光荣地死去。” 少年的话语,无比分明地在英格丽德的耳畔响起,令她的目光不由一阵波动。 良久之后,英格丽德眼中的波澜方才悄无声息地收敛,重归寂静。 “可是,倘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我心中所想的话……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注视着拉斯特: “为什么要大力气从希尔缇娜的眼皮子底下将我给救下来,又让我在深海中受尽折磨?” “为什么你要在我的身上这么多心思,而不是直截了当地让我葬身于核电站熔化的钢水中,一了百了?” “那当然是因为……” “我是发自内心地对你很感兴趣,非你不可啊,英格丽德学姐。” 拉斯特坐在礁石上笑了笑,他的侧脸沐浴在海岸边明净的阳光里,让英格丽德微微有些恍惚。 “我确实是非常想要招募你,让学姐你成为与我同行的同伴,只不过,那并非是为了什么统治世界之类狗屁倒灶的野心。” “而这三个多月,便是我对学姐你的考验……或者说,这是一场对同行之人的挑选。” 海风席卷而来,吹拂起了少年衣袂的一角。 “我想学姐你身为军部的监察厅长,曾经侦办过无数刑事案件,见过世界各处,社会各界的黑与白,应该对此相当清楚吧。” “在这个世界上……坚守正义,要远比助纣为虐困难许多。” “甚至在许多时候,为恶者反而会披上正义的外衣,而将反对者打为不义的那一方,因为定义「正义」这个词汇的解释权,本身就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面对不公,面对仇恨,面对无可抵挡的权势……顺理成章地堕落黑化,坠入黑暗,与那些为恶者同流合污,转而向更弱者施暴,由原本的受害者摇身一变成为新的加害者——” “这种「黑化」的事情,谁都做得到。” “而面对艰难险阻,面对如山岳而至的外界压力——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正义,要远比「黑化」困难的多。” 拉斯特静静地注视着英格丽德,眼眸中的玩笑之意缓缓褪去: “这是一场对同行者的挑选,双向的选择,既是我对你的考验,同样也是你对我的考验。” “学姐,你还记得我上次所对你说的,那种起源于我故乡的某个民族,名为「熬鹰」的训练方法吗?” 英格丽德点了点头。 自己与拉斯特,在这三个月之间所进行的博弈,不正是拉斯特口中的熬鹰吗? 他是猎人,而英格丽德自己则是那只桀骜不驯的鹰。 这是一场人与鹰意志力的比拼,他们都需要不眠不休,直到有一方妥协,向对方屈服。 “学姐你或许以为,我是想用熬鹰的方式熬到你投降认输,向我屈服……”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但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正因为你哪怕是第三次被拉出海面的时候,都始终未曾低头,所以才未曾令我失望。” 他抬起头,仰望着那片蔚蓝澄澈的碧空:“猎人们用「熬鹰」的方式,确实是可以驯化雄鹰没错。” “但是,那只完成了驯化,褪去了野性,乖巧地听命于猎人指挥的鸟儿,也就不再是雄鹰……” “而仅仅只是一只徒有鹰之外表的——” “「家禽」而已。” 拉斯特从海边的礁石上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学姐,我确实在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组织,并且正在为此而招募人手……但是,这个组织所将要面对的困难,却远比我所描述的还要危险的多。” “学姐你过去所曾经面对过的那些黑暗与绝望——也许在加入组织后将要面对的那些事情面前相比,将会显得不值一提。” “所以,我才会设计了这场「熬鹰」的考验。” “而对于「熬鹰」的结果,我其实是很庆幸的。” 拉斯特的声音顿了顿:“因为在我眼里,真正的雄鹰——” “宁愿死,也不会向驯鹰者低头。” “也唯有真正的雄鹰,才有资格成为我的伙伴。” “即便身处地狱,也从未忘记过仰望星空的殉道者……与我同行之人。” …… 拉斯特的右手在虚空轻轻一握。 下一刻,一柄铭刻着铁月纹路的重击左轮手枪,便在他的掌间悄然显现。 紧接着,这柄蚀刻着铁月的左轮手枪,便被拉斯特放到了英格丽德身前的那块大石头之上。 “英格丽德学姐,我说过你赢了。” “所以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再加以干涉。” “要从边境撤离,继续与那些隐秘组织和邪教团同流合污也好;选择回到帝都自首,接受帝国法律的裁判,在监狱中度过余生也罢。” “再或者是继续先前被我所阻止的事情,用这柄「铁纹之月」自杀;甚至是现在就立刻对我动手,要把我也关进铁棺里沉入海底也无所谓。” “但是——” “学姐……” 拉斯特转过身子,背对着身后的英格丽德,他那轻声的话语随着海风飘荡。 “如果在你的心中,对当初那个拯救了古斯塔夫核电站危机的军部英雄,对当初的光辉与荣耀,那万丈的荣光……还残存着一丝一毫的向往与憧憬的话。” “那么,不妨考虑一下我先前所说的,成为我同行之人的提议。” 他缓缓伸出手。 一枚如暗夜般阴沉,仿佛将世间一切光辉都尽数吞没的晶体,便这样在拉斯特的掌心间悄然凝结。 然后,这枚漆黑的黑夜结晶,便这样被拉斯特放到了英格丽德身前的那块礁石之上,与先前的「铁纹之月」左轮手枪一起。 “这是属于我的记忆结晶。” “在记忆结晶之中,存储了我过往的人生片段,还有不完整的部分回忆缩影。” 拉斯特侧过身子,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海岸边日轮的光华。 “学姐,你说你是黑暗里的蛾子,只会被阳光给烤成焦炭。” “你还说属于希尔缇娜的光芒,照不亮英格丽德的黑夜……因为希尔缇娜她生来便拥有了一切,从未俯身于尘埃,也从未经历过自最微末崛起的过程,所以她永远也无法与你感同身受。” “那么,学姐你不妨看看这枚记忆结晶,看看我的过往人生与经历。” “看看我这个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鬼,能否到达那片属于英格丽德的黑夜。” “然后,斩断学姐你的宿命。” …… 当英格丽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渐至黄昏的海岸边,已经不见了那位黑发少年的身影。 唯有不远处的礁石上,那笼罩在夕阳里的左轮手枪与记忆结晶,印证着拉斯特刚才的言语。 “如果学姐回心转意的话,那么——” “我在繁星大学的学生宿舍里等你。” 少年那平和而清澈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 英格丽德看了看礁石上的左轮手枪。 紧接着。 她带着些许犹疑地,将自己的手伸向了那枚漆黑的,如同黑夜一般的记忆结晶。 (本章完) 第188章 改变你的办法就是,与拉斯特成婚( 第188章 改变你的办法就是,与拉斯特成婚(二合一) 夕阳西下,寂寥的海平面上一片昏黄。 凌乱的礁石之上,拉斯特所留下的那两样物件,此刻也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霓裳。 一柄铭刻着铁蚀之月的重击左轮手枪,以及一枚漆黑的,仿佛黑夜一般的记忆结晶。 这是拉斯特在临走前,给英格丽德留下的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仅有单选项的选择题。 是如英格丽德自己此前所设想的那样,就这样自我了断,一了百了。 抑或是选择活下去,成为那位黑发少年的同行者,向他宣誓效忠……用余生的时间去追随他,找回过往那份被英格丽德所遗忘的光荣与荣耀。 英格丽德的视线在那柄左轮手枪上久久的停顿,陷入了迟疑。 但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她最终还是向着那枚漆黑的结晶体伸出了手。 英格丽德并非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便一定会做到……她的出身令她不像其他同龄人那般拥有着充足的退路。 于英格丽德而言,每一次抉择都是一场赌博,她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而只能一往无前。 可是—— 此前拉斯特所说的那些话语,却又确确实实地令她有些在意。 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拉斯特所留下的,到底是什么鬼名堂吧。 怀揣着如此的心念,英格丽德拾起了那枚黑夜般的记忆结晶。 五阶以上,同时在精神力的修炼上有所造诣的超凡者,都拥有着切割下自己的部分精神力和回忆片段,并将其具现为实体的记忆结晶呈现给他人的能力……身为军部的前监察厅长,英格丽德对此并不陌生。 她放空了思绪,让自己的精神与那枚记忆结晶的灵魂波动相同化,缓缓将自己的心念注入了那枚记忆结晶之中。 下一个刹那,无数碎片化的回忆片段与画面,便如海潮般涌来……令英格丽德的娇躯不由微微颤抖。 在过去审问一些敌国间谍的时候,英格丽德也曾在下属的协助下使用过类似于「搜魂」的技能,因此她对于读取他人的记忆这件事可谓轻车熟路。 而身为军部的前监察厅长,英格丽德也足以用见多识广来形容,黑的,白的,灰的……英格丽德是真真切切从最微末最底层崛起的超凡者,在人生的旅程中她早已经看透了世间百态,人情冷暖。 可即便如此——英格丽德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回忆,令她的心神震颤,近乎便要心灵崩溃。 这究竟是一段怎么样的心象啊…… 那座被邪神瘟疫所污染,在一夜间支离破碎,化为人间炼狱的深蓝港。 循环往复的同一日,停滞不前的人生。 被铁十字们将自己的血肉一寸寸啃食殆尽、在港口区中被蒸汽锅炉的爆炸炸得尸骨无存、因为注射了过量的兽用兴奋剂爆体而亡、在熔化的钢水中感受着身与心一同被逐渐焚毁…… 这些寻常人连想想都觉得恐怖的死法,那位少年却早已经经历过了百遍,千遍。 拉斯特所说的并没有错。 无限重复,永远无法前进的同一天,这对人类而言,无异于地狱……而能够从地狱中归来的,恐怕也唯有「恶鬼」了。 心灵在漫长的时光中风化,灵魂也龟裂出一道道裂痕。 就连记忆也随之流逝,往昔的回忆都变得模糊不清。 唯一不变的—— 便是那纵使破败不堪却仍然存在的,名为「守岸人」的理想。 …… 当英格丽德终于从那如潮水般涌入自己脑海的回忆中苏醒之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夕阳的辉光消失不见,唯剩下永夜的帷幕降临,遮掩了天光。 在她的手中,那枚记忆结晶悄无声息地破碎,化为了无数道散落的破片,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飘散于夜色之中。 然而,英格丽德的眼眸中,却犹自沉浸在先前的震撼里,久久难以自拔。 当初,她在拒绝了希尔缇娜的援救时所说的话语并非虚言。 英格丽德发自内心的厌恶,又发自内心的羡慕着希尔缇娜—— 希尔缇娜被帝国的无数人视为希望,像是太阳那般耀眼……但是生来就拥有了一切的希尔缇娜,从未体会过那般最弱小最无助时的滋味,所以她永远也无法与英格丽德感同身受。 属于希尔缇娜的光芒,照不亮自己的黑夜。 所以当初在核电站的废墟里,当希尔缇娜想要营救自己的时候,英格丽德才会毅然决然地斩出了那一刀,如此决绝。 但是—— 拉斯特呢? 自己嘲讽希尔缇娜,说她从未体会过下位者的绝望,那最弱小最微末时的滋味……但拉斯特在那段回忆里,于深蓝港之中所面对处境,却要远比英格丽德自己曾经面对的还要更为绝望。 覆盖了一整座城市的瘟疫,披着人类外皮却只知道施虐的野兽,来自邪神的污染与腐化,还有时限一到便会降临的邪神半身—— 而彼时置身于深蓝港中,面对这一切的拉斯特,却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已。 可是在这样绝望的处境中,拉斯特却硬生生地用尽了三百年的时间,十万次的循环,为自己从万千分之一的概率中寻觅到了唯一的转机。 与拉斯特相比,自己那从寒微中崛起的经历,还有那些曾被自己引以为傲的成就,似乎一下子显得不值一提了。 英格丽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良久之后,她微微抬眸,望向了遥远的天穹尽头—— 那是繁星大学的方向。 “拉斯特——” “你真的能够,照亮……属于我的黑夜吗?” …… 拉斯特行走在繁星大学的学生宿舍区中,沐浴着夕阳的光芒。 这几个月来,他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英格丽德的身上,正如拉斯特对英格丽德所说的「熬鹰」那般……为了收服英格丽德,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因此,这也是拉斯特时隔三个多月,久违地第一次返回学院—— 不过,就当拉斯特即将抵达自己宿舍的时候。 他听到了有隐约的对话声,或者说是争吵声,跨过昏黄的天幕传来。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停下了脚步。 争吵双方的其中一方拉斯特有些陌生,那似乎是一位中年的贵妇人,言谈间带着难以掩饰的雍容华贵。 而对话的另一方拉斯特则很熟悉,那是希尔缇娜的声音。 “傻瓜!” 忽然之间,争吵者中的一方猛地提高了音量。 夕阳下的学院宿舍区寂静无声,唯剩下那道严厉的斥责清晰分明地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 “你必须回来,也必须改掉你那固执的臭脾气——” “你是皇室的长女,这个帝国的继承者只能是你,也必须是你!” 那位中年贵妇人的语气依旧激动,但是声音却重新压低。 “如果要想成为帝国的继任者,未来的领袖……就必须变得像我父亲那样冷酷无情,为了那所谓的取舍、抉择而舍弃眼前无辜者的生命,甚至狠心将自己的妻子抛下,那我宁愿不当这个皇女,不当这个女皇。” 这是希尔缇娜的声音,斩钉截铁:“我只走自己的路。” “走你自己的路?那你打算让我们,让整个帝国,让我和你父亲还有奥菲丽娅往哪里走!” “你可知道,你的父亲为了你究竟付出了多少,他对你的爱有多么的沉重?圣剑的剑鞘本该是由帝国的历任帝皇所掌管的,但是他却在刚刚继任皇位的时候,便直接将那柄剑鞘埋藏在了彼时尚且年幼的你体内。” “若非是靠着你体内那柄圣剑剑鞘,那能够治愈伤痕,抚平伤痛,从一切的灾厄与祸乱中守护宿主的不死性……以你那固执倔强的臭脾气,又怎么可能一次次地在夜世界里险死还生?你真以为单纯是你的运气好?” “以你那般鲁莽而不要命的战斗风格,无数次地令自己身陷十死无生的险境,若是没有那柄圣剑剑鞘庇护的话,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既然承载了圣剑的剑鞘,你就必须背负起与之相对应的职责,成为帝国的女皇。” 面对贵妇人那骤然抬高的语气,希尔缇娜微微沉默了片刻。 “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情……但是您说的没错,没有那柄剑鞘的话,我也许早就已经葬身在夜世界里,成为被铭刻在繁星方尖碑上的一枚星辰了。” 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就让父亲来取出我体内的圣剑剑鞘,交给更合适的人选,比如奥菲丽娅……” “我以「巡林者」家族——英古利特的姓氏起誓,圣遗物移植手术过程中的一切风险都由我自己来承担,即便我在手术台上因此而死,也绝无怨言。” “你明知道你父亲他不可能这么做!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死过一次,绝不可能再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因自己而死!” 贵妇人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痛苦,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么多年,你根本就对我没有感情!你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做是你的母亲过,甚至连她的替代品都不是!” “不,如果对您没有感情的话,那我现在就不会留在这里。” 英格丽德的声音平静,正如夕阳的余晖里,那阵吹拂过学院的晚风: “在母亲牺牲的时候我只有四五岁,那样懵懂的年龄能记住多少事情……时至今日,我对她的记忆也就仅剩下了那个背影而已,甚至就连容貌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而我也知道您对我很好,虽然是继母的关系,但您却与那些童话书里的恶毒继母完全不一样……您是真的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 “甚至许多时候,您宁愿让奥菲丽娅吃亏,也绝不愿意亏待我。” 所以,此刻正在与希尔缇娜交谈的,是她的继母? 也就是第二皇女奥菲丽娅的亲生母亲,格兰威尔帝国的现任皇后? 拉斯特的心神不由微动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你还这样对我?!” 尖叫声刺破了夕阳下学院的宁静,就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就因为那个人留下来的所谓正义伙伴的理想?那所谓「巡林者」的信条?” 贵妇人的声音再度抬高:“那分明就是伪物,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东西!” “那根本就不是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只不过是伪善的自我满足而已!她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 “希尔缇娜,你为什么总是要抓着一个死人留下来的东西念念不忘!” 话音未落,那位贵妇人似乎便有些后悔了,她有些颤抖地开口:“抱歉,希尔缇娜,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母亲,只是一时有些失言……” “我明白,您不用为了一时气话而自责——” 希尔缇娜的语气平静依旧,未曾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至于您刚才所说的,其实也没有错——” “或许确实是这样吧,虚假的仁义、圣母、为了自我满足、自我感动而生的无意义伪善……可是这就是我的正义,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了这份正义,那希尔缇娜·英古利特也就不存在了。” “在皇女的身份,在一切的一切之前——”希尔缇娜的话语像是在狂风中的磐石,未曾动摇分毫: “我首先是我自己。” 夕阳下的繁星大学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贵妇人维持着沉默,而希尔缇娜则态度坚决,漫长的僵持也由此而生。 “或许,我这次来找你谈真的是在自作多情吧。” 许久之后,那位贵妇人轻叹了一声:“明明你的父亲早已经提出了另一种办法,让你褪去棱角,学会妥协的办法。” 希尔缇娜不语。 “其实我这次来繁星大学不止是为了看望希尔缇娜你,也是为了看看你父亲所说的那个人。” “只是他似乎并不在学院内,倒是白跑了一趟。” 那位妇人起身离开,唯剩下最后的话语渐行渐远,消散在晚霞里。 “你父亲说,那个叫做拉斯特的新生,是你唯一的软肋,也是你唯一愿意为其妥协的人物。” “如果由皇室出面,让他与你立下婚约的话……那么等到你们成婚之后,终有一日,你会因为他而褪去棱角,收敛起你的那份固执与锋芒毕露——” “然后,成为一位合格的王位继承者,帝国未来的女皇。” ……………………………… ps:上课上的人有点晕,晚更新了一阵子,之后几天会尽量加更补上。 (本章完) 第189章 一个人为了正义,究竟能付出多少代 第189章 一个人为了正义,究竟能付出多少代价(二合一) “我与拉斯特……成婚?” 聆听着自己继母的话语,希尔缇娜的声音不由一顿,连带着先前那平静的语调也随之消失不见。 “等等……您为什么会知道他?” “希尔缇娜,你真以为我们这些做父母的都是撒手掌柜,对你们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吗?” “无论你过去怎么想要与帝国,与皇室切割——但是我们就只有你和奥菲丽娅这两个女儿,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格兰威尔帝国皇室的血脉,这是永远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那位贵妇人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注视着身前自己的继女。 “我很早就知道了那个叫做拉斯特的小家伙,早在他刚入学的时候。” “不过真正开始关注他,还是在几个月之后——你妹妹自作主张地去了一趟秘仪塔,然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之后。” 贵妇人的话语微顿了一下,然后方才再度开口:“奥菲丽娅她自认为瞒过了我们,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干了那些事情,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跑去秘仪塔试探对方。” “可是她从未仔细想过,她的父亲毕竟是帝国的君王,而秘仪塔终究有一半的所有权归属于帝国……在帝国境内,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真的瞒得过她爸爸?” 贵妇人微笑了一下:“自家的两个女儿,都对一位异性怀抱着超乎寻常的关注。” “如果说我们还对那个人一无所知的话,那我们这般当父母的,未免也太不称职了一些。” “您和父亲会关注到拉斯特,这很正常……” 希尔缇娜沉默了片刻,然后方才再次开口。 “以他的能力,以及在夜世界中所干出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与我毫无纠葛,我相信他也一定会进入您和父亲的视线之内。” “只是您先前所说的,婚约……” “这也是小缇娜你父亲的主意。” 那位贵妇人再次微笑地开口:“希尔缇娜,你与我,与帝都其他的那些贵族女孩不一样。” “那些大贵族往往会出于利益交换或是同盟的目的,而将自己的女儿当成政治联姻的工具。” “甚至包括我自己,当初与你父亲成婚,也是因为我身后的家族在彼时还是皇子的你父亲身上进行了投资——我知道从始至终,亚伦陛下他心中真正所爱的,都是你的生母塞西莉亚。” “虽然,我对此并不后悔就是了。” 贵妇人注视着希尔缇娜:“但小缇娜你不同。” “你是我们的女儿,用你父亲的话来说,在西大陆上没有谁有资格配与你进行联姻。” “而我们皇室,也无需靠着出嫁女儿进行政治联姻这样的手段,来交换所谓的利益或是与其他大贵族,国家结盟。” “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强迫你,你只需要根据你自己的意愿,去选择自己的伴侣就好了。” “但你作为帝国未来的女皇,终归是要结婚的……而拉斯特便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甚至是唯一的选择,不是吗?至少你对他并不反感。” “他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位能够走进你的内心,真正得到小缇娜你认可的人。” “坦白来讲,要不是发现了那位少年,我和你父亲还真有些担心以你那倔强固执的脾气,说不定皇室的血脉就要在你这一代绝后了。” 贵妇人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希尔缇娜,再度开口。 “另外,用你父亲的话来说,这也是一个让小缇娜你变得不那么顽固的办法。” “你现在之所以会养成这么一副固执而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臭脾气……便是因为你将你母亲那份名为「巡林者」的理想视为了自己生命的全部,而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幸福。” “而倘若你与拉斯特成婚,甚至在你们拥有了孩子之后,你的心中便会有了牵挂。” “你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份羁绊与牵挂,对于幸福与生命的留恋,将会迫使你学会珍重自己,学会在必要的时候变得自私——” “而不再像过往那般任性,义无反顾地在追寻理想的道路上被溺死。” 希尔缇娜沉默了良久,然后方才再次开口:“不论如何,我不希望您和父亲,因为我自己的事情而去影响到拉斯特,甚至动用皇权去逼迫他。” “用皇权去逼迫肯定不会,他现在归属于繁星大学,而繁星大学与帝国并非是隶属关系。” 贵妇人摇了摇头。 “况且他和那只雪貂关系很好,而繁星大学的老校长又是那样护犊子的性格,帝国的王权根本影响不到那个小家伙。” “不过——” “倘若并非是强迫,而是那个叫做拉斯特的小家伙,自愿成为了我们的女婿呢?” “那么到时候,小缇娜……你应当也就没有别的理由去反对了吧?” 贵妇人的声音稍顿了一下。 “这只是你父亲目前一些粗浅的想法,还有待继续考察。” “过些日子,你父亲也许会亲自出面,邀请拉斯特去宫廷一趟,商讨一下你们婚约的可行性。” …… 笃笃,笃笃——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响渐行渐远,也象征着希尔缇娜的继母,这位格兰威尔帝国的皇后逐渐走远,离开了繁星大学的宿舍区。 在确定对方已经彻底离去之后,拉斯特方才跨过了最后的一段小径,抵达了宿舍的门口。 门外的庭院内,细剑使少女的身形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还稍稍有些愣神。 在听闻拉斯特到来的脚步声之后,她那纤细的身形下意识地绷紧。 直到目光落定,确定了来者是拉斯特之后,希尔缇娜那警戒的姿态方才缓缓解开,回归了放松的状态。 “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时候回来,倒让你看了场笑话。” 希尔缇娜苦笑一下。 “可以理解,毕竟是帝国的皇室嘛,总是要比普通的人家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 拉斯特笑了笑:“说实话,相比于其他国家皇室的戏码,希尔缇娜你家里的情况已经要好上很多了。” “没有九子夺嫡的你死我活,更没有父慈子孝……” “坦白而言,真要出身在那样勾心斗角断绝亲情的家庭里,那我也许反倒会轻松很多。” “反正只需要斩断一切,谁挡在我面前就砍死谁就完事了。” 希尔缇娜的身形逐渐舒缓了下来:“我知道,她虽然是我的继母,但却是真的把我当成亲生女儿那样对待。” “即便是刚才的争吵,其实也是发自内心的在为我着想,想要为我好。” “可也正因如此,方才更令我割舍不下,徒增了许多无意义的纠结……但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认同父亲的理念,就如同父亲他也永远不会认同我的理念那样。” “拉斯特……” 她的声音顿了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拉斯特,你说……” 希尔缇娜那双浅褐色的美眸中,极为罕见地带上了些许的迷茫。 “一个人为了正义,究竟能付出多少代价?” 吹拂过繁星大学庭院的晚风,将希尔缇娜所提出的问题一同吹散。 紧接着,希尔缇娜看到拉斯特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黑发少年便站在庭院的中央,站在那淡金色的落日余晖里,轮廓分明深邃,像是石刻的雕塑。 转瞬后,希尔缇娜听到了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犹疑的回答。 “我的答案是——” “我所拥有的一切。” …… 当拉斯特回到了自己的独栋学生宿舍,吃完了经过微波炉加热之后的简易预制菜晚餐,又洗漱完毕之后,已经是深夜时分。 他坐在床边,一只手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所调制好的酒液。 明明是高浓度的烈酒,但此刻的拉斯特在超凡者当中也不算是弱者,高浓度的酒精在他的体内被迅速地分解吸收,只余下醇厚的甘甜与如薄纱般微渺的醉意。 “一个人为了正义……究竟能付出多少的代价吗?” 他注视着窗外那片纯黑的天幕,又回忆起了不久之前在宿舍门口,希尔缇娜所向自己提出的那个问题。 在之前的夜世界历史残响里,格蕾也同样问过拉斯特类似的问题,而他的回答也始终如一。 拉斯特早已经用在深蓝港中的三百年时光,去诠释了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他在床边将自己手中玻璃杯内的酒液一饮而尽,便想要借着这股酒后的醉意入睡。 但是紧接着,拉斯特的心念忽然微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那无尽漆黑的夜幕之中的某处。 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从夜幕之中传来。 数个呼吸之后,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拉斯特房屋的阴影之中,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学姐这次过来,是已经看过了我先前留下的记忆结晶了吗?” 拉斯特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窗外那仿佛无边无际的永夜帷幕,平静地开口。 他的身后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有人在阴影中轻轻点了点头:“嗯。” 这是英格丽德的声音。 身为帝国的通缉犯,如今在西大陆所有组织的情报档案库上都已经被标注为死亡的人物,英格丽德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一旦被繁星大学的师生看见恐怕立刻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英格丽德身为军部的前任监察厅长,六阶巅峰的超凡者……早已经是屹立于超凡领域顶层的存在,更是对潜行、暗杀之类的技艺掌握得炉火纯青。 她若是想要全力隐匿自己的行踪,那么除非传奇强者亲至,不然绝不会被外人所察觉。 “我想,再问拉斯特你最后一个问题。” 英格丽德矗立在阴影中,望着那坐在床边的少年。 明明他脸庞上的神色是那样的宁静,可是少年的表情却又是那样的肃穆,无需言语但威仪具足。 拉斯特点了点头:“学姐请问。” “为什么,你会选择支持希尔缇娜?” 英格丽德注视着拉斯特的面庞:“按照你那记忆结晶之中的过往片段……拉斯特你,分明比我见过更深沉的黑夜。” “所以你应该无比清晰地知晓,希尔缇娜她的理念,就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是彻头彻尾的短视,或者说是一种幼稚而天真的愚蠢。” “身为一个上位者,应当要学会变得冷酷无情,学会当断则断,进行必要的牺牲、而不是遵从那所谓的「骑士精神」,那分明只是伪善者的自我满足而已。” “是啊,学姐你所说的并没有错。”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一个幼稚而天真的理想主义者,短视者,你要这样评价希尔缇娜或许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光芒很耀眼,让人心生向往。”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如果说一个世界,只需要按部就班不犯错,就可以取得繁荣的未来,那学姐你所说的那种观点,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少数人,作为领袖和决策者一切以利益至上的策略方针,或许并没有错。” “但倘若这个世界的结局,本身就是黯淡无光,注定要灭亡的呢?” 他注视着窗外那片无边的夜幕:“按照学姐你的想法,在冰冷的利益判断之下……倘若面对铭刻在天理之中,已经注定死路一条的纪元终末,那么这个时候,人们就应该直接躺平等死才对。”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世界反而需要一些像希尔缇娜那样的人,幼稚而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也唯有这样的短视者,方才能够成为一个象征,如太阳一般照彻黑夜,在绝境之中为人们带来希望。” 拉斯特又一次回想起了西塞尔,回想起了破碎海岸的那一战。 第六纪,是一个已经注定覆灭,被书写进了后世历史书里的旧日纪元。 换做是一般人,在知晓了这绝望的真相,还有无法逆转,命中注定的结局之后,恐怕早已经心灰意冷,选择了躺平摆烂等死。 可即便如此,在知晓了一切之后,西塞尔却依然燃尽了己身,将希望托付给了未来的守岸人。 那固然是短视的想法,是理想主义者天真幼稚的一厢情愿—— 可若非是这一位位的短视者和理想主义者,那「守岸人」大约早已经覆灭,而不是一代代地薪火相传,直至今日。 “学姐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 拉斯特注视着身后,那纤细身形正笼罩在阴影之中的英格丽德。 “那么,也该轮到学姐,做出你的选择了……” (本章完) 第190章 那就是向您,献上忠诚(二合一) 第190章 那就是向您,献上忠诚(二合一) 小小的房间内,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许久之后,英格丽德从那方幽暗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那双秀丽的美眸中有光芒在涌动,代表着英格丽德那正在不断起伏的心绪。 但是最终,她眼眸里那起落的心潮消失不见,归于纯粹的虚无。 小夜灯的光芒之下,那房间内阴影与光明的交汇处,传来了轻微的声响,那是英格丽德单膝跪地的声音。 她的右膝触地,左膝则保持着直立的姿态,微微低头,漆黑发丝伴随着英格丽德的动作一同垂落。 这是格兰威尔帝国古老的骑士礼,是骑士向着自己所侍奉的君主宣誓效忠的礼仪,而此刻,英格丽德对着拉斯特作出这样的动作—— 便代表着,英格丽德已然以拉斯特的骑士这一身份自居。 “这便是我的选择,拉斯特。” 她单膝跪地,微微仰头。 仰望着眼前这位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处,黑发黑眸的少年。 “过往那个军部的监察厅长,为了替自己母亲复仇而坠入恶行的深渊,双手沾满血腥的英格丽德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一日的古斯塔夫核电站,死在了那永无止境的深海铁棺之中。” “从今往后,我将只为您一人而活。” 英格丽德仰望着灯火中的少年,昏黄的烛光倒映在她的眼瞳里,像是迷蒙的星海。 “我会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长剑,为您斩断来敌;我也会成为您身前最坚固的盾牌,以自己的身体为您阻断灾厄。” “您的使命便是我的使命,您的意志便也是我的意志。” “以忠义之名,我将用生命去贯彻您的旨意——” “直至四肢腐朽、血肉凋零的瞬间,生命的临终,死亡将你我分离的那一刻。” 寂静的夜幕里,英格丽德单膝跪地,诵咏着古老的证言。 格兰威尔帝国,又被称呼为「夏之国」和「骑士之国」。 这般骑士向自己君主宣誓效忠的证言,曾经千百次地在这座王国的大地上响起,于无数吟游诗人的诗篇,大图书馆中所留存的骑士童话里被传唱。 而此刻,这般古老的骑士证言,又一次在同一片星空下回荡。 “所以,请允许我向您……献上自己的忠诚,拉斯特。” 金属碰撞地面的铿锵声中,英格丽德轻轻抬起了自己的右臂。 她用那枚由白银所制成的金属义肢,以极其小心谨慎的动作,捧起了拉斯特的手。 紧接着,英格丽德垂下了头,亲吻了一下少年的手背。 “我能够询问一件事情吗,我的君主。” 她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仰望着身前的少年,用恭敬的声音轻声开口。 “您所将要建立的组织……” “那个我所同样需要加入,并将会为此奋斗终生,用余生去贯彻您的意志的地方,叫做什么名字?” 聆听着英格丽德那恭敬的话语,拉斯特不由微笑了一下。 “既然学姐你已经看过了我留下的记忆结晶。” “那么我想,你应该也已经听过了这个组织的真正名字。”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它的名字是——” “「守岸人」” …… “明白了,我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您会继续专注于夜世界的攻略。” “所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我会在暗中盯住「青铜蔷薇」和「守墓者」于西大陆的动向。” “另外,我也会继续收集与两百年前的「迦南陷落」事件,还有第六纪夜世界相关的线索与情报。” 英格丽德的眼眸里飘摇着深夜被点燃的烛火,再次道出了虔诚而恭敬的声音。 “我对「青铜蔷薇」、那些逃窜到边境之外的贵族残党,以及那藏匿于幕后的「守墓者」都颇为熟悉。” “如果仅仅只是收集情报,而不用实际参战的话,我有十足把握不会被对方所察觉。” “那么,请允许我就此告辞,我的君主。” 英格丽德再次向拉斯特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她的目光在拉斯特房间内,那空无一处的飘窗上停顿了片刻,但是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英格丽德悄无声息地退下,回到了深夜的房屋内,那未曾被烛光所照亮的黑暗之中。 数个呼吸之后,拉斯特感受到属于英格丽德的气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隐匿在了那仿佛永无边际的黑夜里。 正如她此前到来之时那样,踏着阴影而来,踩着阴影而去,委身于黑夜之中。 除了拉斯特之外,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的踪迹。 “该说不愧是曾经的军部监察厅厅长吗,做事风格就是这样的干脆利落。” 银白色的光芒一闪而没,一只毛茸茸的雪貂就这样出现在了原本空无一物的飘窗处。 紧接着,它从飘窗上轻盈地一跃,径直落在了拉斯特的肩头。 “而且,小丽德她的实力是又进了一步啊,说不定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传奇之路……刚才那个眼神,是已经察觉到了次级维度之中我的存在了吗?” “你还真别说,按你在夜世界里的那种行事风格,要想找到一位自己意志的代行者,「守岸人」组织的下属,还真就是小丽德她最为合适——” “她与你的行事风格极其相似,都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甚至到了不要命的地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绝不会受到世俗的道德、律法的约束,足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 “和你这家伙简直就是绝配。” 银院长甩了甩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立在拉斯特的肩头道出了诚挚的感慨。 “当然。”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会在学姐的身上,去费这么多的精力。” 拉斯特不由笑了笑。 算上那沉入深海铁棺之中的光阴,他已经为此足足耗费了接近四个月的时间,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拉斯特甚至一次都没有返回繁星大学。 但是,这一切无疑都是值得的,他的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作为属下,作为自己意志的代行者,英格丽德无论是本身作为超凡者的实力,还是出身,都只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 而她那军部前监察厅长的职业背景,潜入、侦察、反侦察、追踪、暗杀等等技能……更本就是英格丽德所最为擅长的领域,早已经被磨炼的炉火纯青。 这也是拉斯特如此费尽心思,想要收服英格丽德的原因—— 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极限的,倘若能够收获英格丽德这样一位忠诚的下属的话,那么拉斯特便可以在暗中参与这场在西大陆之上被谋篇布局的棋局,在幕后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虽然身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继承者,但是拉斯特却对自己有着相当清晰的认知。 深蓝港中那如孤狼一般生存了三百年的经历,让他注定无法成为如西塞尔那般,有着极强亲和力和人格魅力,能够让无数人下意识去追随的一杆旗帜,更无法成为一个庞大组织的真正领袖。 但是,这没什么不好的。 被万千臣民所簇拥,统御着草原上广袤疆域的群狮之王,有着独属于狮王的活法。 而离群索居,孤独流浪在荒野之上的孤狼,也有着独属于孤狼的生存守则。 在现世,在名为第七纪的西大陆上,文明尚且处在繁荣发展的状态,虽然也有暗流在涌动,但是整体上,却依然维系着表面的和平,与第六纪时那般混乱的灾厄景象截然不同。 因此,守岸人无需再如第六纪时那般,为了维护文明的秩序而建立起一个庞大且等阶严密的组织。 而仅仅只需要遴选出极少数的精英,藏身于黑夜,守望文明的火光。 但是,无论组织规模的大小,也无论是人多还是人少,只要是真正继承了「守岸人」意志的—— 便无愧这个一代又一代薪火相承,直至今日的古老名号。 “另外,银院长。” 拉斯特顺手撸了撸自己肩头上那只毛茸茸的雪貂。 “你老人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总是喜欢给别人的名字掐头去尾,然后再在前面加个「小」字的习惯啊。” “小缇娜,小希娅,这次又多了一个「小丽德」……” 他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小拉斯特」。 当然,也或许自己在银院长的口中早已经是这个名字了。 “不过,话说回来——” 拉斯特稍稍收敛起了自己的吐槽之心,话语微微变得严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银院长你先前对学姐的称呼都是直呼其名,而不会用「小丽德」这样亲近的称呼。” 和这只不靠谱的雪貂院长混得时间久了,拉斯特也算是摸清楚了银院长的性情和许多生活小习惯。 「小缇娜」,「小希娅」这样显得颇为亲昵的称呼,只会出现在像希尔缇娜和阿克希娅,这些与银院长本身关系极好的人物之上。 作为明明是雪貂之身却能够口吐人言的神奇动物,银院长的晋升路线与一般的人类超凡者不同—— 它并不需要锻炼与积累,而是需要与那些拥有着纯粹灵魂的人类接触,并用感悟人类灵魂的方式,来刺激自己的位阶增长。 就如同银院长的唯一性序列长阶「月亮」那般——月球本身并不能发光,夜空之上的皎月之所以能够如此明亮,是因为它反射了太阳的光芒。 而倘若太阳并不存在,那么月亮也就不再是月亮,而仅仅只是一枚宇宙深空中毫不起眼,黯淡无光的普通岩石碎块而已。 银院长的修行也同样是如此,那些闪闪发光的闪耀灵魂,便如同太阳的光辉……而唯有感受到这份来自于他人灵魂的光芒,银院长所象征的月亮才能够同样熠熠生辉。 用银院长自己的话来讲—— 阿克希娅、希尔缇娜……她们都是我的饭票。 而拉斯特本人,则是银院长所收藏的几张饭票中最优质最特别的那张黄金饭票……只需要贴在拉斯特身边一天便抵得上正常情况下十天甚至一个月的苦修。 所以它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份,整日整夜地黏在拉斯特的身旁,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宠物雪貂那般……实在是这张棱彩饭票太香,让银院长完全舍弃了自己身为一院之长的威严。 也正因如此,拉斯特记得很清楚,英格丽德学姐,其实是银院长颇为反感的类型,比对于奥菲丽娅的畏惧还要更为严重。 当初拉斯特与英格丽德初次邂逅的时候,银院长甚至主动躲了起来,不愿意去见英格丽德。 却没想到一年过去,英格丽德也成为了银院长口中的「小丽德」。 “过去我确实是有些不愿意与她来往……毕竟当初的她心思太过于深沉,过于的精明,骨子里都透着算计。” 银院长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而上次我们去秘仪塔的时候,我对她那源自于本能的反感更是抵达了巅峰。” “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那时候的小丽德她早已经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犯下的罪行累累,双手沾满了血腥,而她的灵魂也随之堕落,坠入了漆黑的深渊。” “只是——” 银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当那一切东窗事发,小丽德她选择了一个人回到古斯塔夫核电站了结余生的时候,她的灵魂就变了。” “过去那个罪行累累,满手血腥的英格丽德已经死了。” “但是,那个在昔日迷失了方向的英格丽德却又回来了,她找回了曾被自己所抛弃的那份光荣与荣耀,重获新生。”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很确定,小丽德她最终一定会选择向你效忠,成为你的骑士与代行者。” 银院长的话语消散在繁星大学的夜风里。 “一双见过了光明的眼睛,便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而属于拉斯特你的光辉,又是那样的耀眼夺目——” “对早已身处无边黑暗的她而言,又怎能不飞蛾扑火?” (本章完) 第191章 被岁月遗忘的英雄拉斯特(二合一) 第191章 「被岁月遗忘的英雄」拉斯特(二合一) “先不说学姐的事情了,来聊聊正事吧。” 拉斯特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那片英格丽德消失的夜色中收回,转头看向了自己肩头的小雪貂。 “这几个月里,我拜托银院长你的事情——” “去收集夜世界中,那些全新出现的历史残响情报,做得怎么样了?” 虽然在折服英格丽德,将这位孤傲的监察厅长收为己用的事上,拉斯特耗费了接近四个月。 但从始至终,他都对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相当明确,早就规划好了往后的计划—— 那就是对夜世界,对第六纪后续的历史残响,进行更进一步的探索。 根据繁星大学过往探索夜世界的经验,每一个旧日纪元,共计会出现十二个对应着不同历史时期背景的夜世界。 如今是第七纪,夜世界中则记录着六个已然消逝的旧日纪元,因此不出意外的话,总共会有七十二个夜世界——与拉斯特前世的神话传说中,那所罗门王的七十二柱魔神颇为相似。 而同一个纪元中的十二个夜世界,通常也会遵循着其历史背景所对应的时间顺序。 从星火初燃,文明开始萌芽的青铜时期;到繁荣发展,繁着锦的白银与黄金时期;再到文明由盛转衰的转折点;以及文明火光逐渐黯淡,直至彻底熄灭的终末阶段。 过往那些被黑夜旅者们所攻略的夜世界,那些已然消逝的前五个旧日纪元的历史残响,便都是遵循着这样的出现规律——直到一个纪元的十二个夜世界被全部攻略完成,纪元终末的灾厄湮灭一切,然后开启又一轮全新的轮回。 但是,拉斯特所亲身经历的第六纪文明则不同。 按照常理来讲,第六纪的文明其实早在铁十字瘟疫于深蓝港爆发之后,便已经彻底由盛转衰,开始步入了无可逆转的下坡路。 即便是在守岸人组织的努力之下,将人类文明的星火又勉力维系了一百多年,但这终究也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用守墓者传奇诺亚的话来讲,遵循着位面的法则,或者说所谓「天理」,第六纪的生命周期已然步入了尾声,是注定要迎来终结的存在。 倘若破碎海岸的那一战,守岸人败了。 那么在失去了守岸人组织与最后一位传奇强者的庇护之后,大陆上那些幸存的人类聚集地便将在几十年内陆续覆灭,然后顺理成章地迎来终末的灾劫,继而遵循天理重启。 但是—— 破碎海岸的那一战,西塞尔却赢了下来。 那位老人用最后的力量,拉着彼时西大陆上所有能够行走大地的传奇,都与他一同陪葬。 更是近乎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将第六纪人类文明的命运改写……把原本已然被天理所划定,清晰分明的历史轨迹,逆转向了谁也无法预料的迷雾之中。 然后,他将守岸人领袖的位置,还有那守望文明的使命,都一同托付给了格蕾。 在破碎海岸的那一战后,整个世界上都不再有传奇位阶的生物存在于世……虽然兽潮、铁十字、邪教团这些潜在的祸患依然存在,但失去了传奇的压迫,这些潜藏的危险就远没有那么令人窒息了。 西塞尔留给格蕾和后世的,是一个无限辽阔,危机四伏却又充满生机,真正自由的世界。 而继承了西塞尔的职责和使命,成为了新一任守岸人的格蕾……究竟能带着残存的人类,在那片广袤的荒野上走到什么地步。 这一点,即便是亲历了一切的拉斯特自己也无法知晓。 但是,根据繁星大学的统计,在拉斯特参战破碎海岸之战的时候,第六纪的十二个夜世界只出现了不到半数。 这也就意味着,破碎海岸的那一战,并非是整个第六纪历史的终点…… 甚至,会成为另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这个崭新的时代,是第六纪文明的最后一段黄金岁月,更会成为夜世界与现世,第六纪与第七纪的交汇点……也即是现世的历史记录里,那段在千年前笼罩着一层迷雾,名为「苍白断代」的空缺。 而拉斯特的心里,也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 自己心中所渴望探求的那些隐秘—— 两百年前「迦南陷落」的真正缘由,夜世界与现世的夹缝中,那座看起来安然无恙的迦南小镇的由来。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历史残响中三百多年、以及小艾如今存在形式的真相,与她真正重逢的办法…… 甚至于这个在前六纪从未出现,却会在第七纪突兀显现的「夜世界」,其真正的起源。 这一切的一切。 自己或许都能在那段第六纪最后的「苍白断代」中,得到完整的答案。 ……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茬,都帮你打探清楚了。” 银院长在拉斯特的肩头打了个哈欠:“我帮你收集这些情报可是费了不少力气,这些日子连小鱼干都少吃了。” 它懒洋洋地探出了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在虚空中一卷。 下一刻,一卷档案便出现在了银院长的尾巴中,被那条大尾巴卷着送到了拉斯特的眼前。 “说起来在你收服英格丽德的过程中,我也算是出工出力了吧,等你那个组织建立起来之后,别忘记给我留个组织图腾的位子好好报答报答我。” “当然,到时候我和英格丽德一定会将银院长您尊为护教神兽的,专门安排两个铲屎官每天为你端茶送水扇风梳毛。” 拉斯特撸了撸银院长那雪白的毛发,从那条大尾巴中接过了卷宗,并将其铺展开来。 而当看清楚了卷宗之上所呈现的文字之时,拉斯特的眼眸也不由微微一缩。 「在最近的四个月内,共计出现了两个全新的夜世界,其中一处位于帝国境内,另外一处则位于法兰神圣王国北部,极北冰原的无主之地内」 「根据繁星大学狮心院与攻略组,所传递回来的开荒情报——」 「这些夜世界的历史残响背景,其文明水平已经显著超越了现世。」 「这是在全部的夜世界探索进程中,所发现的最高人类文明水准,可以将其定义为近未来,或是科幻时代」 “在你上一次于秘仪塔通关了「纪元残响」,打完了那场破碎海岸之战后,似乎是解除了夜世界的某种规则限制,新历史残响出现的速度被大幅度加快了。” 银院长的声音适时地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 “在最开始几年,乃至十几年才会出现一个的夜世界入口,现在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地爆发而出。” 它用尾巴从自己的次级维度中卷出了一条小鱼干送入了口中,又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最多再有两年的时间,在你们毕业之前,全部的七十二个夜世界便将彻底出现。” 拉斯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卷卷宗之上:“第六纪后续的历史残响,其历史背景是近未来,甚至是科幻时代?” “嗯。” 银院长点了点头:“过往我们黑夜旅者所在夜世界中探索过的前五个旧日纪元,虽然因为科技树的分支发展有所不同,所以在细节上存在着些许的差异,譬如有些纪元是魔法文明,还有些则是将矿石提炼和炼金科技发展到了极致。” “但是总体而言,前五纪中,人类文明所发展抵达过的最高点,也不过是蒸汽时代——” “之后这些文明便会因为各种原因由盛转衰,科技水平停滞不前甚至出现倒退,直至纪元终结。” “在此之前,从未有哪个纪元的文明真正进入过原子能时代,就更别提如现世这般的信息时代了。” 银院长打了个哈欠:“所以在此之前,我们一直认为,如今现世第七纪的人类文明,便是所有纪元中站在了科技水平顶点的存在,抵达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信息时代……” “毕竟因为夜世界的存在,在现世人类文明还处在刚刚萌芽的青铜时代的时候,那些前代的黑夜旅者们,便能够通过历史残响去窥探前文明的种种发明和创造,省去了许多文明发展的弯路。” “也正是靠着通过夜世界对前文明的借鉴,现世的人类才能够在短短千年时间里,便高速发展到了如今的信息时代。” “只是——” 银院长瞅了身下的拉斯特一眼:“目前看来,第六纪的文明,分明要比我们现世还更加的夸张,甚至到了有些超乎想象的地步。” “明明此前的科技水平已经完全在蒸汽时代停滞不前,甚至开始出现了倒退——” “可是破碎海岸之战后,第六纪的人类似乎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科技大爆发。” “只用了短短不到两百年的时间,便完全超越了现世的科技水平,走完了现世走了四五百年都还未能走完的路程。” 听闻着银院长的话语,拉斯特的眼眸中倒是未曾流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 毕竟外人虽然不知情,但是拉斯特作为亲身经历者却知晓这一切。 西塞尔领袖,早已经凭借着一己之力和身为「太阳」序列对于恒星运行法理的感悟,耗费数百年时光,在脑海中推演出了完整的可控核聚变模型。 而当初在破碎海岸之战选择赴死之前,西塞尔早已经将这一切与「可控核聚变」相关的知识,都储存在了「愚人的图书馆」之中,并将其全部传承给了格蕾。 就连当时的拉斯特自己,也同样将未来世界的种种知识和技术细节,一同借由愚人的图书馆传递给了格蕾。 可以说,格蕾从一开始起,便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在她的带领下,后来的第六纪文明迈入了快车道,在短时间内发生「技术爆炸」,并不怎么令拉斯特感到意外。 “科幻时代,究竟有多科幻?” 他看向肩头的雪貂:“人类已经建造出了可以跨越恒星系航行的宇宙飞船,脱离了原本的母星,开始殖民外太空,甚至能够建立戴森球捕捉恒星能量,建设歼星炮和焚天神兵了?” “然后在探索不可知宇宙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惹怒了某个堕落帝国,所以第六纪文明才会迎来覆灭?” “才不到两百年的时间而已,就算再怎么技术爆炸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雪貂院长白了拉斯特一眼,用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近未来而已,依然保持着科技都市和国家的姿态。” “只不过在大部分科技侧的细分领域,他们都已经全面超越了现世的机械师——” “比如那个历史残响里的生物科技高度发达,机械器官改造、移植、机甲武装之类的姑且不论,甚至在最前沿的领域中,已经出现了制造出一具机械躯体,并让人类的意识承载入其中,以机械种族的姿态而活的人造人技术。” “而且那个夜世界里的娱乐科技也高度发达,比如……” 银院长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比如什么?” “比如那些只存在于网游小说之中,能够做到完全模拟人类真实感官的虚拟现实,完全潜入的vr游戏。” 银院长从拉斯特的肩膀上蹦了下来,立在窗台上,认真地看着拉斯特。 “对了,还有一件事……因为需要为你保密,所以未曾被记录在档案卷宗上,只能由我口头复述。” “有黑夜旅者在夜世界中某个以历史人物为背景,风靡全大陆的虚拟现实vr游戏里,发现了作为历史游戏npc的某人身影。” “某人身影?” “嗯……” 银院长的语气变得微妙了起来: “深蓝港的遗孤、两百年前的守岸人、传奇领袖格蕾的心灵导师、精神支柱。” “凭一己之力,扭转了破碎海岸之战的结局,拯救了第六纪文明的英雄……” “「被岁月遗忘之人」、「负心薄幸的冥府暴君」、「背对众生的孤王」——” “拉斯特。” (本章完) 第192章 迦南的线索,人造天使计划(二合一 第192章 迦南的线索,人造天使计划(二合一) 夜色悠长,拉斯特看着窗台上的银院长,银院长也就这样望着拉斯特,眼神中透着清澈的无辜。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漫长的沉默之后,还是拉斯特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这些情报,应该还没有被传出去吧?” “当然,有关你的出身,早就被列为了秘仪塔最高等级的机密情报。现世里知晓你过往的人只有我、小缇娜、老校长、或许还有皇室的寥寥几位……” “狮心院的那些黑夜旅者,可并不知道你曾经在深蓝港、在冻水镇、在乐园与冥渊,还有破碎海岸之战里曾经干出过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银院长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所以那些攻略组的黑夜旅者只是按照开荒一个新夜世界的标准流程,将那个风靡全大陆的vr游戏里的各种消息,当做是普通的开荒情报汇总提交上来的。” “至于拉斯特这个名字……在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中出现一位古人的名字与现世的某人重名,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不知晓你那些隐秘的情况下,他们不会产生过多的联想。” “放心吧,这些情报在汇总入秘仪塔的数据库后,就都被我加密封存了,应该是不会有人因此而发现你的那些小秘密的。” 它伸出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仿佛勾肩搭背一般亲昵地缠上了拉斯特的肩膀:“不过,小拉斯特。” “你小子很不简单呐。” 虽然在先前,银院长便早已经通过直播的形式,察觉到了在拉斯特身上所存在的种种异常。 就譬如拉斯特在冻水镇中所救下,并被他所赐予了名字的那个叫做「格蕾」的小女孩,居然会在十年之后的全新历史残响中再度出现,甚至清晰地记得有关拉斯特的一切,与他再度重逢。 要知道,按照过往繁星大学对于夜世界的理解,他们只将夜世界和历史残响当成了一个个独立存在的往昔倒影,是真正基于过往历史所复刻出来的副本而已。 无论黑夜旅者们在历史残响中做了什么,一旦通关了夜世界,整个副本都会被彻底重置清零,就更别提对那段已经真正发生过的过往历史产生什么影响了。 但是,拉斯特则不同。 那一开始便被困在深蓝港之中,差点被希尔缇娜当做是一位副本npc的异常就先不用提了……而他后续在其他历史残响中的所作所为,甚至能够直接影响到未来的历史发展走向,对其产生永久性的改变。 对此,银院长百思不得其解——其他黑夜旅者进入夜世界,只不过是如同在玩一个死亡游戏那般去探索副本,但拉斯特却仿佛是真真正正地穿越了时空,去亲身参与了往昔的一切。 不过,银院长倒也没有太过多纠结于此。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干脆别想,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雪貂而已,本就不该干那些耗费脑细胞的工作,那是两脚兽的活。 反正自己早就在拉斯特最弱小的时候,在他的身上做足了前期投资……抱紧了这张黄金阶、不、是棱彩阶的饭票,他能够取得的成就越是惊人,那自己手中的这张饭票也就越是可口美味,有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是我也没有想到,格蕾她居然真的能够走到这般地步。” 拉斯特的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感慨之意。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曾经与格蕾相处的点点滴滴—— 冻水镇中,那个深夜潜入了自己的房间,想要窃取自己与希尔缇娜的守岸人徽章,并以此换取加入守岸人的机会寻求庇护,如同幼兽一般怯生生的小女孩。 守岸人组织的总部守望尖塔里,那个刚刚通过了新人考核,却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夕阳染红的街道上,如卖火柴的小女孩般形单影只的少女……直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时,那双浅绿色的眸子里方才重新有了光亮。 乐园王城的山崖之上,那个知晓了自己叛变后,不顾一切冒雨跑上崖顶,痛苦却又愤怒地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背叛守岸人,跪坐在泥泞里无助哭泣的女孩。 还有三年之后在圣典上的重逢,连续发动了数百次时光重溯也要阻止自己登神的进程,在最后发觉一切都无能为力之后,甚至毅然决然地发动了大回溯,将世界回溯至了一切的起点。 在破碎海岸之战结束后,那个满头灰发被海风吹得凌乱无比,继承了自己与西塞尔领袖的使命,在礁石滩上带着悲伤眼神与自己道别的新任守岸人…… 而此刻,在经历了近两百年的时光之后。 昔日那个又爱哭又脆弱,喜欢撒娇更喜欢黏着自己的小女孩……也终于成长为了一位如西塞尔那般的传奇强者,能够引领一整个文明前行的真正领袖了吗? 而且还以一己之力,让破碎海岸之战结束后,那个原本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的第六纪文明——仅用不到两百年的时间便重新焕发出了生机,步入了前所未有繁荣的科幻时代。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拉斯特笑了笑:“格蕾她所执掌的,是名为「命运」的伟力。”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回溯时光,乃至于观测未来的她,倘若成为了一个文明领袖的话,那么便也意味着这个文明,拥有了超乎想象的试错能力……” “能够直接规避掉那些其他文明发展上所必然会遭遇的弯路,在所有能够决定文明命运的重大决策上永远也不会犯错。” “会迅速发展到超越现世的科技水平,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说实话攻略组传回来的夜世界情报里面,那种能够使用神经信号完全模拟出真实的感官和触觉,让玩家能够完全潜入虚拟现实的vr游戏,我也挺想去试试的。” 银院长甩了甩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红宝石般的兽瞳中流露出了心向往之的神情。 作为一只彻头彻尾的宅貂,银院长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一边躺平喝快乐水一边玩各种各样的电动。 可想而知,对一只宅貂而言,那种能够虚拟现实,让玩家完全潜行的vr游戏,究竟有着多么巨大的吸引力。 简直就和要什么有什么,能够直接让一切妄想与美梦成真的天堂一般。 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就有数不尽的小鱼干,还能在游戏里把拉斯特和希尔缇娜设定成自己的左右两大铲屎官,一个负责扇风一个负责梳毛…… 想想都觉得画面太美,简直就是貂生巅峰。 银院长晃了晃小脑袋,从那乐得自己发泡的白日梦中收回了心神,重新看向了身前的拉斯特:“总而言之,你在未来的夜世界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 “那个夜世界里,存在着一款以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为原型,经典的「风靡全大陆的超人气恋爱养成战争史诗虚拟实景完全潜行游戏」。” “而你,就是那个以历史为原型的虚拟现实游戏中,与「耀日之狮心」西塞尔相并列的超人气角色——「被岁月遗忘者」、「背对众生的孤王」拉斯特。” “银院长,你在我这两个既羞耻又中二的称呼上,特意放缓加重的语气是认真的吗?” “哪有?”银院长卖萌地眨了眨眼睛:“主要是小拉斯特你这称号实在是太帅气了啊,我要是玩家看到这么狂拽酷炫的称号,高低也得化身氪金母猪氪个几十单。” “言归正传。” 银院长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你既然让我收集这些情报,那便说明你已经开始准备进入夜世界里,所以我建议你在进入历史残响后做好隐瞒身份的准备——不然的话就你这张脸走在大街上,高低得被当成是什么高仿真度的coser给围得水泄不通疯狂集邮。” “当然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寻求帮助,毕竟你这个名头还是很响的……就是你或许还得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另外。” 银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如果你在进入副本之后,就准备直接去抱那个格蕾的大腿的话,恐怕不太行得通。” “为什么?” 拉斯特不由看了银院长一眼。 坦白而言,这确实是拉斯特的脑海中最开始便浮现而出的想法—— 毕竟按照银院长的说法,格蕾已然成为了那个科技文明的领袖,在百年前便已经突破了传奇。 倘若可以的话,那只要想办法在那个历史残响中,找到格蕾并与其相认,那么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获得整个人类文明社会的帮助——之后无论是要完成夜世界所发布的任务,亦或者是探索迦南和小艾的线索,那无疑都会简单上许多。 至于那个昔日被自己赐予了姓名,并且如引路人般一路引领着她前行的小女孩,此刻却成就了高高在上的传奇强者,两人之间的地位瞬间对换……这种彼此关系的不对等反差,拉斯特倒是并不在乎。 他本就是一切以效率至上的性格,只要能达成计划的目标——那么自己的尊严、律法、乃至于世俗的道德,都是能够被拉斯特完全舍弃掉的东西。 别说拉斯特并不认为经过了两百年,格蕾便会真的性情大变……即便退一万步来讲,格蕾对自己的感情真的在漫长的时光里产生了变质,想要对自己霸王硬生弓玩病娇play什么的,拉斯特其实也并不在乎。 若非如此,那么当初在深蓝港的三百年循环里,拉斯特也不会仅仅是为了取悦自己,便在夜店里成为了头牌牛郎。 “根据狮心院的黑夜旅者们最新回传的情报,那个世界里的传奇领袖格蕾,早在百年前,破碎海岸之战结束后的没多久就便已经突破了传奇。” “而在夜世界时间节点的约十年前,格蕾又完成了更进一步的突破和蜕变……超越了原本的传奇位阶,晋升到了更高的位格。” 银院长眨了眨眼睛:“也即是象征着传奇位阶的七阶之上,那更高的第八阶。” “或者说,所谓的——” “「天使」。” 天使?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在他过往知晓的隐秘中,传奇领域与第七阶便已是极限。 虽然他也有过猜测,比如那位在神代创造了「愚人的图书馆」的无名愚人,还有叛离了守墓者,建立了守岸人组织的「盗火者」,初代的守岸人……也许都已经超越传奇领域,达到了更高层次。 但那终归只是猜测,这还是拉斯特第一次听到,有人真正抵达了第八阶的明确线索。 格蕾她,居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如果说传奇领域是人类的极限,生命本质开始由人类向非人蜕变。” “那么第八阶,也即是所谓的天使,便是真正的神话生物,踏足了神域。” “那些被困于炽天之槛上的所谓邪神……大部分也同样处在第八阶,只是祂们还要走的更深更远,也即是所谓的「从神」、「伪神」。” “只不过,对第六纪的新文明而言,自己的领袖突破了第八阶成就「天使」,并非是一件好事。” 银院长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因为在成就天使之后没多久,格蕾她便突兀地失踪了。” “在她失踪之前,只为第六纪的文明留下了两样东西,其一便是那个以第六纪历史为原型的虚拟现实游戏。” “所以这个游戏才会如此风靡,因为许多玩家认为这个游戏中潜藏着领袖格蕾留下的线索,有关她自己失踪去向的隐秘。” “而其二,则是一个名为「人造天使」的机械造物计划。” 银院长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 “有黑夜旅者在探查「人造天使」这个机械造物计划项目的过程中……” “发现了与「迦南」相关的只言片语。” (本章完) 第193章 夜世界,启动!(二合一) 第193章 夜世界,启动!(二合一) “「人造天使」计划?” 拉斯特看着眼前的雪貂,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 “听起来,那似乎是想要以人类的科技手段,去抵达传奇之上第八阶的神话领域,成就真正的「天使」?” “嗯,没错。” 银院长甩了甩尾巴:“你知道的。” “那些已然消逝在旧纪元的前文明,虽然都是以人类为主体,但根据科技树的侧重不同,不同纪元的文明往往也会走向截然不同的分歧。” “而那些度过了萌芽与成长的青铜与白银时代,步入了最鼎盛黄金时期的前文明,也必然会通过各种手段,察觉到那纪元的终末,来自于位面的规则,或者说「天理」的末劫。” 它从次级维度中卷起了一条小鱼干,将其送入了口中:“那些前文明,自然不会全都选择坐以待毙——” “虽然部分纪元在临终前,文明便已经分崩离析,秩序崩溃陷入混乱……” “但也有些旧纪元,人类会选择抵抗到底,倾尽整个文明的力量,去对抗那必将到来的纪元末劫。” “这个我倒是清楚。” 拉斯特点了点头。 在当初从诺亚那里,听闻了守墓者和守岸人组织的起源之后,他便专程去秘仪塔中查询过前五个纪元的情报。 好在从第一纪到第五纪的夜世界,都早已经在过去的千年间,被那些前代的黑夜旅者们所探索和攻略完毕,并不像第六纪那样还藏匿于历史迷雾中难以看清。 除了第一纪,也就是那位无名愚者创造「愚人的图书馆」,建立守墓者组织的神代,因为年代过于久远且彼时的信息储存技术尚不完善,只留下了一些语焉不详的文字而没有详细记录以外。 第二纪到第五纪,那些黑夜旅者先辈们都留下了非常详尽的资料。 “几乎每个旧日纪元的文明,都曾经制定过倾尽文明之力,去对抗或是度过纪元末劫的计划。” “但是实际上,这些计划中真正被顺利执行并趋近于完成的,只有第二纪的巫师文明,以及第四纪的虚界文明。” 拉斯特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在秘仪塔中所看到的夜世界探索记录。 第二纪的人类,在萌芽的早期便发现了魔法的存在。 因此第二纪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都与魔法、巫师、法师塔等等息息相关……在那个纪元巫师们的地位崇高无比,即便只是刚刚完成了奥术启蒙的巫师学徒,其地位都等同于贵族。 在巫师文明最繁荣的时期,同时有三座由传奇巫师所建立的法师塔,矗立于大地之上。 而那个前文明在察觉到了纪元末劫的存在之后,选择了倾尽整个文明的力量,去编织了一个覆盖整个位面的「魔网」,企图以此来改写位面的法则,抗衡根源深处的「天理」。 与第二纪直接与世界规则刚正面的巫师文明不同。 第四纪的虚界文明,则在文明发展的进程中,无意间察觉到了名为虚界的另一维度,并与其中的虚空生命,乃至于虚空深处的虚灵神祇产生了联系。 最终,逐渐衍化出一个与虚界高度共生的文明体系。 而当时的虚界文明在知晓了纪元末劫的存在之后,所制定的计划,则是逃亡—— 将整个大陆,连带着其上全部的生命一起,都迁移到虚界的维度之中。 背井离乡,从此过上在维度深渊中逃亡流浪的生活。 但是很显然,无论是第二纪巫师文明的「魔网计划」、还是第四纪虚界文明的「虚空迁徙」计划,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若非如此,也就不会再有往后重启的新纪元,新文明。 而那些倾尽整个文明之力所制定的宏伟计划,也与消逝的文明一起,被掩埋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等到千万年后才被黑夜旅者们再次发掘。 “没错。” “无论是「魔网计划」还是「虚空迁徙」计划,都是集那个时代的全人类之力所达成的宏图伟业,是一个文明最辉煌的造物。” “而我们现世能够发展的如此迅速,也正是依靠了对这些前文明的借鉴,夜世界的存在让我们能够对前文明的技术取长补短——” “比如我们现在所使用的魔导科技和炼金药剂便是来自于第二纪的巫师文明,而借助虚界传输通讯信号的网络技术,则是来自于第四纪的虚界文明。” 银院长的话语顿了顿。 “而第六纪的文明,目前来看,已经完全走向了科技发展的道路——比我们走的还要更远。” “「人造天使」计划,便是第六纪文明最顶尖科学技术的结晶。” “简单来讲,他们想要以纯科技的手段,制造出一具能够承载人类灵魂的半机械生命体。” “并以科学的力量,为这具机械造物,赋予一条全新的,从未在过去历史中存在过的序列长阶——” “「审判」” 银院长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根据他们的设想与推算,当这个计划被真正完成之时……” “那条由科技所赋予的人造序列长阶,将直接达到第八阶,也就是「天使」的地步。” “那是在格蕾的带领下,第六纪的人类举整个文明之力,为了对抗终将到来的终末灾祸、还有炽天之槛上的诸神、守墓者所制造的终极武器——” “真正以神灵为假想敌的对神话兵装,也即是所谓的「人造天使」。” “因为这个计划的最终产物,拥有着唯一性序列「审判」,因此也可以将其称为「审判天使」。” 拉斯特点了点头:“那么银院长你刚才所说的,和「迦南」相关,又是在指什么?” “不确定,真的不确定。” 银院长摇了摇头:“你应该清楚,这种倾尽了一整个文明之力,甚至直接可能影响到文明命运的大计划,必然有着极高的保密等级。” “有关「人造天使」计划的一切研究,都是在历史残响中的一个最高规格的机械研究院中进行的。” “而那个历史残响中的科技文明,其高阶强者数量比现世更多,科学技术也要远比我们现世更加繁荣,黑夜旅者原本对那些副本土著的一切优势都不复存在……” “繁星大学负责夜世界开荒的攻略组成员,连一个成功混进机械研究院的都没有。” “「迦南」这个词,便是我们所知晓的全部了,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特意叮嘱了他们要留意。” “若是要知晓更多的事情,恐怕就需要你自己进入夜世界之中亲自探索了。” “毕竟,你可是伟大领袖格蕾的心灵支柱、背对众生的孤……” “停,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拉斯特径直开口,打断了银院长的施法吟唱。 哪怕不用银院长主动提起,继续探索夜世界也本就是拉斯特的既定计划。 而在银院长提到了有关「迦南」的线索之后,探索夜世界的优先级更是在拉斯特心中立刻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他本就在猜测,自己与小艾,还有现世两百年前那场将整个迦南小镇夷为平地的大爆炸,是否与第六纪相关。 而现在看来,这个问号或许已经可以被抹去了。 这么说,这次夜世界之行,自己应当终于能够知晓那个心心念念的答案了—— 有关小艾,有关迦南…… 一切的真相。 “这就对了嘛,别的黑夜旅者混不进去,但小拉斯特你肯定没问题。” 小雪貂还了拉斯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说实话,我都真有点怀疑你这家伙是不是夜世界的私生子了。” “不然的话,根本解释不了你为什么这么特别,就像是里面的宠儿一样……感觉你每次一进入夜世界的画风,都和其他黑夜旅者们截然不同。” 其他黑夜旅者进入夜世界,就仿佛一个网络游戏新版本更新后的副本开荒,都是谨小慎微,稳扎稳打,以收集情报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人被杀就会死。 即便偶尔参与一些作为副本背景的历史大事件,也都是其中一枚不起眼的小虾米,撑死就是个有名字的龙套。 但拉斯特这家伙则不同,每次一进入夜世界就是横冲直撞,把自己给硬生生干成了历史大事件的男主角。 就仿佛整个「夜世界」,便是专门为了这家伙而开辟的一样。 …… 一个月后,秘仪塔,纪元大厅。 时至今日,拉斯特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英格丽德带着第一次造访秘仪塔的新生了,进入秘仪塔的流程对他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用巴尔巴罗萨教授的话来讲,他是把这里给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当然,巴尔巴罗萨教授自然是对此表示热烈欢迎的。 毕竟对绝大部分黑夜旅者而言,秘仪塔以及其中的「终末夜世界」都是个让人畏之如虎狼,进去一次便可能去掉半条命的恐怖存在,因此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够看见人影—— 也就拉斯特这种奇葩会孜孜不倦,不厌其烦地来关爱他这位空巢老猿了。 而拉斯特对于进入夜世界之前的准备,在经历了这么多次后也早已经轻车熟路,无需再过多的赘述。 这次准备过程中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这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拉斯特都泡在了阿加莎院长的灰烬院机械研究所中。 他很清楚,自己并非是希尔缇娜那种早已习惯了使用刀剑战斗的风格。 拉斯特的军用格斗技在深蓝港的轮回里被磨炼得很成熟,在必要时使用也完全不会拖后腿,但是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拉斯特更喜欢用枪弹这样的机械武器来解决问题,因为那更简洁,更高效。 但是伴随着拉斯特实力的成长,「铁纹之月」左轮手枪和「七重视域」狙击枪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战斗强度了。 正好这次自己进入的,便是科学与机械技术高度发达的近未来科幻世界,拉斯特准备利用这次夜世界之行,让自己逐渐转向机械师的战斗风格。 相比起刀剑的碰撞,统御机械的机械师也确实更符合他的性格。 思绪收拢,回归现实。 拉斯特站在漆黑的石碑前,那被铭刻在纪元墓碑之上的古朴文字映入眼帘。 看着这枚矗立在秘仪塔中央的纪元墓碑,他忽然想起了当初西塞尔对自己所说的,守墓者组织的真正底蕴——只要在其上刻印下守墓者成员的烙印,便能够无数次从历史长河中归来的「永夜石碑」。 现在看来,倒是与秘仪塔中这处进入终末夜世界的纪元墓碑颇有些相似。 甚至——先前银院长所说的那个「以历史为背景制作,风靡全大陆的虚拟现实完全潜入游戏」,其存在形式,又和夜世界何其的相像。 只是后者要远比前者更真实,真实到一旦在夜世界死去,现实便也一同死亡的地步。 第六纪、守墓者、守岸人、夜世界……这其中,似乎存在着太多超乎寻常的联系,只等待着自己去探寻。 “总而言之,我该收集的情报也都收集了,该告诉你的东西也都告诉你了。” “之前这几个月当情报贩子可把我给累坏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小拉斯特你在夜世界里我倒是不担心的,毕竟你这家伙真就是夜世界的亲儿子……就是你走了,我的饭票该怎么办,小希娅和小缇娜可也都是大忙人啊。” 银院长的声音在拉斯特的身后响起,像极了一位在孩子出门远行前絮絮叨叨的老母亲。 “唉,你这家伙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身上再带个传影晶石,搞得我连直播都看不了……只能无事可做地在家里睡大觉了,唉,我还挺好奇那个完全潜行游戏的呢。” “既然银院长这么好奇,那么不如跟我一起进夜世界吧。” 拉斯特忽然开口,打断了银院长的唉声叹气。 “欸?” 银院长愣了愣:“可我只是一只雪貂,是没法被夜世界认定为黑夜旅者的,以前就试过了。” “再试试又何妨,以前不行,不代表跟着我也不行。” 拉斯特笑了笑:“毕竟银院长你不是总喜欢说,夜世界就是我家开的吗,那我想要带只宠兽一起又怎么了?” 一边说着,没等银院长回答,拉斯特便不由分说地把还有些蒙蔽的小雪貂给拎了起来,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他伸出另一只手,触摸向那块石碑。 下一刻,如薄纱般的夜色,便在拉斯特的眼前荡漾而开,将他与银院长都一同笼罩入其中。 (本章完) 第195章 智械之灾失落的审判天使(二合一) 第195章 智械之灾·失落的审判天使(二合一) 银院长瞪大眼睛,看着拉斯特,就连那条大尾巴都不由停止了摇晃。 之前还没发现,现在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自己是被拉斯特这家伙以偷渡的方式带进夜世界的,就是个纯纯的黑户。 而倘若拉斯特这小子在夜世界中一不小心嗝屁了的话,那自己这个黑户没有他带着,恐怕就真的只能在夜世界里待到地老天荒了。 “他喵的,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上了你的贼船?” “还有,你是真对我有自信啊?” 它怒视着拉斯特:“在天使的面前带着你跑路……” “我有这么厉害,我自己清楚吗?” “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贼船,那就麻烦银院长陪我一起走下去喽。”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作为繁星大学的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被干掉而见死不救的吧。” “另外——” “我也确实想向银院长请教一下,传奇,乃至传奇之上的天使领域,究竟该如何突破。” 这确实是拉斯特如今所面对的问题之一。 深蓝港中那三百年的时间循环,让拉斯特锤炼出了无比强韧的精神力。 而他的「高塔」序列与「战车」这般侧重于物理系的序列不同,又恰恰是偏重于精神和神秘侧的类型。 也正因如此,拉斯特在离开了深蓝港后,从一阶突破到六阶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遭遇到过任何的关隘。 先前在深蓝港中困顿的三百年时光并非白费,一点一滴的日积月累也终会有所回报,让他在后续的晋升中拥有了远超同阶的底蕴—— 若非如此,拉斯特也绝不可能在半年出头的时间里,便完成了从一阶到六阶的跨越。 但等他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拉斯特在深蓝港中所攒下的积累与底蕴,也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参考那些前文明的传奇强者便可以知晓,无论是西塞尔,还是巫师文明的传奇法师,虚界文明的传奇通灵者——他们在突破传奇的过程中,都免不了以百年为单位的水磨工夫。 非传奇与传奇领域,是绝对的天坎,不知道有多少位六阶巅峰的强者被困顿在这道天堑之前,穷其一生也未能跨越。 再是天资卓绝者,倘若没有夜世界的加成,也需要近百年的苦修,才能真正迈出那一步,完成生命本质的跃迁。 也正因如此,此时此刻的拉斯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压力—— 为无法更进一步地提升位阶,前进的道路不再清晰而感受到的压力。 倘若拉斯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他大可以不必如此急功近利,完全可以学着其他传奇强者,用几十年近百年的时间,一点点地去探索、积累……等到一步一个脚印地打好了基础,再水到渠成地完成晋升。 但是很显然。 无论是来自于夜世界和守墓者的压力、亦或是探寻迦南真相的渴望,再或是那早已经铭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名为「守岸人」的理想——都注定了拉斯特没法那样慢悠悠地积累打磨,等待着水到渠成的晋升契机。 「守墓者」并未在纪元的末劫中覆灭,而是一直存活至如今,这是已然被确认的事实。 而届时倘若对方再度现世,那么未曾突破传奇的自己,将连一丁点抵抗的力量都不会拥有。 所以,拉斯特必须得尽快地突破,晋升传奇领域,越快越好。 “就是我都说了,我只是一只雪貂,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复杂东西,这些玩意太消耗脑细胞了。” “要不小拉斯特你去问别人吧,比如小缇娜的父亲,那个亚伦……我觉得这个老阴比也是相当的深藏不露,最少也是传奇,保不齐还是个天使也说不准。” “而且你向他求助也算合情合理,毕竟你是人家的准女婿嘛!” 银院长依旧可怜巴巴地盯着拉斯特,企图萌混过关。 但当它从拉斯特那认真的眼神中,确认到了对方这份态度的坚决之后,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银院长很清楚拉斯特的性格,这家伙一旦真正想要去做某件事情,那么不达成自己的目的便绝不会被糊弄过去。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我想想,突破传奇领域,还有成就天使的道路。” “都是些好几百年没用过的知识了,也不知道被放在了记忆迷宫的哪个角落里了,等我翻翻啊……” 银院长流露出了绞尽脑汁思索的神情。 许久之后,它方才再度开口:“要想登临传奇领域,也就是从第六阶突破第七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传奇之路的核心,便是自身的序列长阶。” “每一条序列长阶,都分别对应着这世界上某种规则和权柄的具现……而成就传奇的过程,既是由人向非人的蜕变,生命本质的跃迁,同样也是序列长阶的一次升华。” “由原本某一规则和权柄下的使用者,升华为这一规则和权柄的掌控者。” 银院长的声音变得略略严肃了几分。 “因此,要想突破传奇,便一定得回归序列的本质,在自身的序列长阶上想办法更进一步,让自己更进一步地理解自身的序列与其所对应的规则、权柄。” “就比如月亮本身并无法发光,是因为反射了太阳和其他天体的光芒才有了光亮——所以我想办法跟在你们身边,感受、汲取人类灵魂光芒的过程,便是对「月亮」这一序列的更进一步阐释。” “再比如你之前的那个守岸人领袖,用「太阳」的老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自己的心象中,用精神力构造出了一个完整的恒星运行模型,以自己的心灵投影出了一轮真正的太阳……所以那老头才会强得可怕,一个打四个都不落下风。” “而倘若是小希娅的「死神」序列,要想更进一步的话,其方法大约便是建立起一方亡者的乐土,冥府的国度,成为真正的死亡主宰与「死神」吧。” “这也是那尊旧日死神会在暗中干涉,在自己的尸体上建立一片冥府乐园,并让小希娅成为冥府女王的缘故……如此一来的话,倘若祂有朝一日以小希娅为容器,以人类的姿态复苏,那么祂复生后再想要突破传奇便会变得异常轻松了。” “当然,那家伙现在已经凉凉了,也就便宜了小希娅……之后小希娅突破传奇的时候,应该会相当轻松,不会遭遇什么阻碍。” 银院长摇了摇尾巴:“你的「高塔」我不怎么了解,不过要想突破传奇,一定还是需要在「高塔」这条序列上做文章。” 「高塔」? 听着银院长的解释,拉斯特不由陷入了沉思。 不像「太阳」、「月亮」、「死神」、「战车」这些序列长阶有着相对明确的象征意义,他的「高塔」序列无疑要更为的抽象,很难明确的说究竟对应着什么样的权柄和规则。 不过…… 拉斯特不由回忆起了自己在「愚人的图书馆」中曾经见到过的,那张代表着自己的「高塔·拉斯特」卡牌。 在卡背上,绘制着一座被雷电所击中,燃烧起熊熊大火的高塔。 其所对应的,正是那名为「巴别塔」的古老传说——遥远的过去,人们聚集在古巴比伦的荒原上,开始修建起一座通天的高塔,妄图以这座塔的方式抵达那云端之上,神明们所居住的天国。 但是人们的行为很快被天空上的诸神们察觉,神明因蝼蚁般的人类妄图与自己平起平坐而震怒,于是降下了神罚。 巨大的雷电将巴别塔劈断,神明又强制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于是从此之后人们再也无法交流沟通,从此各奔东西。 这是一个讲述神明的怒火,雷霆的神罚,断裂的巴别塔……象征着「毁灭」的故事。 「高塔」所执掌的权柄与规则,便是「毁灭」? 这么说来,倒也难怪自己会觉醒「高塔」这一序列,毕竟当初在深蓝港中,拉斯特曾经无数次地濒临毁灭的边缘——不止是肉体的毁灭,更是心灵的崩坏,灵魂的寂灭。 若非是因为小艾和迦南的存在,自己的心灵与灵魂恐怕早已经自我崩毁,即便肉体依然存活,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而已。 所以,要想在「高塔」序列突破传奇,便必须得先毁灭自己? 可是自己都已经死去了,就算之后突破了传奇又有什么意义? “至于传奇之上,成就天使的特征……” “我想想,好像是「时间唯一」来着?” 银院长的话语,打断了拉斯特的沉思。 “时间唯一?” “对,时间唯一……无论身处时光长河的何方、上游还是下游……”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仅剩下唯一的自我。” “这便是「天使」的特征,也是突破第七阶,成为天使的前提。” 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唯一的个体? 拉斯特微愣了一下,这般描述,听起来倒是与自己「命运原点」技能的描述有些相似。 不过他刚想要开口继续追问,却发现银院长已经有些抓狂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啊啊啊啊,不要再问了,再问下去我的脑子要炸了……” “这不是一只雪貂该承受的东西……我现在迫切地需要打游戏来缓解一下失控的精神状态。” 一边说着,小雪貂已经从拉斯特的肩头跃下,径直朝着摆放着虚拟现实游戏头环的电脑桌上冲了过去。 见状,拉斯特倒也没有再去阻拦和追问,这次能从银院长身上压榨出来这么多隐秘已经算是意外之喜,够自己消化一阵子了。 薅羊毛也得讲究一个可持续性发展不是吗? “我去,这游戏居然真有「拉斯特」这个角色,哈哈哈哈,给你画的还挺帅,这是被格蕾那小丫头在回忆里给美化了多少啊……难怪游戏角色人气投票里能够排行第一。” “不是,这玩家论坛里发的都是什么贴啊?” “《给守岸人组织一千台巨型战斗机甲,能不能平推铁十字?》” “《给拉斯特一架反物质狙击枪,能不能单刷守墓者,破碎海岸之战西塞尔领袖会不会不用死?》”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很快,银院长那大呼小叫的声音便从房间的另一侧传来。 而拉斯特也将自己的精神,重新落到了自己的脑海中,那正在不断闪烁的淡蓝色光幕之上。 很快,拉斯特的心念微微一动。 因为他发现,这次的夜世界任务,居然真的和银院长所心心念念的那个虚拟现实游戏有关。 【夜世界任务「智械之灾·失落的审判天使」已开启】 【历史背景:破碎海岸之战后,人类在「守岸人」格蕾的带领下迅速崛起,剿灭了大陆上残存的铁十字、兽潮……而邪教徒也很快销声匿迹,人类步入了崭新的纪元。】 【在之后的两百年里,在传奇领袖格蕾的带领下,人类文明高速发展,一座座繁华的都市被建立,科技水平高度繁荣——过往那段黑暗的岁月也逐渐从回忆里远去,变成了人们在茶余饭后闲谈时的谈资,乃至于热门网络游戏的历史背景。】 【但是,在高度繁荣的背景下,伴随着十年前领袖格蕾的无故失踪、以及虚拟现实完全潜入游戏《守岸人之诗》、「人造天使」计划的诞生……】 【却也有汹涌的暗流,正在这个看似繁盛的文明深处悄然孕育。】 …… 【当前历史残响类别为「纪元残响」,无位阶等级限制】 【任务目标:完整地经历「智械之灾」并成功幸存】 【可选任务1:参加虚拟现实游戏《守岸人之诗》的限时活动「深蓝港速通挑战」,并在游戏活动中获得第一名】 【可选任务2:深入调查人造天使计划,并探索「智械之灾」的起源,以及其幕后的真相】 (本章完) 第196章 我在虚拟现实游戏里扮演我自己?( 第196章 我在虚拟现实游戏里扮演我自己?(二合一) 智械之灾? 拉斯特看着脑海中的历史背景介绍,陷入了思索。 作为一位穿越者,他自然对「智械之灾」这样的词汇并不陌生。 夜世界之中所生成的历史残响,往往都会对应着某段在前文明中曾经发生过的灾厄,并以其作为历史背景—— 譬如他过去曾经历的历史残响,便分别对应着发生在蒸汽时代深蓝港的「铁十字瘟疫」,发生在黑暗时代的「朱月迷雾」。 而此刻拉斯特所身处的则是近未来的科幻时代……以人工智能与机械叛乱的智械危机为灾难背景,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只是—— 拉斯特看了一眼窗外那车水马龙,一片平和风光的现代都市景色。 很显然,那所谓的「智械之灾」目前尚且还处在暗中孕育,逐步积蓄的阶段,未曾抵达彻底爆发的时间节点。 就如同拉斯特当初在深蓝港中曾经历过的循环那般,以一天24小时为一个周目,前十二个小时整座城市都尚且风平浪静,他还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平和的港口小城中玩玩角色扮演,游戏人生。 而后十二个小时则风云突变,铁十字瘟疫爆发,将整座深蓝港都化为了铁十字的乐土……而拉斯特的游戏体验也一下子从《模拟人生》、《侠盗飞车》、《牛郎模拟器》变成了《生化危机》、《消逝的光芒》和《最后生还者》。 此次的历史残响,应当也是类似的发展。 现在的世界看似风平浪静,却有汹涌的暗流在阴影中缓缓涌动积蓄,只等待灾厄彻底爆发降临的那一刻。 倘若只是追求最寻常的通关,那么自己只需要等待那背景中所描述的「智械之灾」降临,然后想办法从灾难中幸存下来就可以了。 仅仅只是想要逃跑苟命的话,拉斯特认为这对自己而言并不算困难。 或许对寻常的五六阶黑夜旅者而言,这个所谓的「智械之灾」凶险异常,但很显然,最终第六纪的文明还是从这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便说明这并非是必死的死局。 而自己还偷偷把银院长这个外援给坑蒙拐骗了进来,单论保命能力,拉斯特认为这个世界上能够超过自己的人应该不多。 只是,拉斯特此行的目的,却不仅是通关夜世界——更是为了探索其背后的隐秘,那有关迦南和小艾,还有自己真实身份的线索。 如此想着,拉斯特将注意力重新落在了夜世界信息下方的「可选任务」之上。 很显然,相比于单纯的苟命通关,这两行不起眼的可选任务,才能够更涉及这方夜世界中深层次的隐秘。 “探索人造天使计划的机械研究所,并发掘智械之灾的真相?” “看样子,那个即将降临的智械之灾,应当和人造天使计划脱不开干系……人工的机械天使与智械叛乱,听起来确实很可疑,甚至前者或许便是后者的起因。” “就是,怎么可选任务里面好像混进去了某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拉斯特看着那行【可选任务1:参加虚拟现实游戏《守岸人之诗》的限时活动「深蓝港速通挑战」,并在活动中获得第一名】的文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守岸人之诗》,便是那个风靡全大陆虚拟现实游戏的名字。 按照银院长的情报,虚拟现实游戏《守岸人之诗》与人造天使计划,也是格蕾在自身突破天使之后,又突兀地失踪之前,所为第六纪文明留下的最后两样东西。 许多玩家都认为,在这两样东西中,藏着格蕾为第六纪文明遗留的隐秘……涉及到她自身失踪原因的隐秘,而将这些隐秘全部探索完毕之后,也许便能够找到领袖格蕾的行踪和去向。 只是人造天使计划的保密等级极高,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机会,于是他们就只能将自己那寻找领袖踪迹的热情,都释放在《守岸人之诗》的游戏中了。 当然,用银院长的话来讲,也许这群玩家单纯就是网瘾犯了,却非要给自己的网瘾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是,这个限时活动「深蓝港速通挑战」…… 如果不考虑重名这种发生可能性极小的情况,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就是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个「深蓝港」—— “拉斯特,快过来!” “我就说嘛,我会来玩这游戏并不是自己贪玩,而是在帮你调查人造天使计划和迦南的线索。” “你看,我这不就帮你找到线索了!进入那个负责人造天使计划的机械研究院的门路!” 不远处的电脑桌上,传来了银院长的大呼小叫,也打断了拉斯特的沉思。 当拉斯特来到了电脑桌旁时,他看见了银院长正蹲在电脑桌上,两只小爪子对着键盘疯狂敲打,几乎舞出了幻影。 而在巨大的环绕荧幕中,一行行文字则正被飞快打出,显示着银院长正在网络上激情地与人对线。 这似乎是一个《守岸人之诗》的游戏爱好者问答论坛,时常有人提问,下面众网友则纷纷积极解答,像极了拉斯特前世的某乎。 拉斯特在电脑桌旁陪银院长看了一阵子,发现里面的问题大多都是些《假如给黑暗时代的守岸人组织每天供应方便面,能不能三年之内平推西大陆》之流,而且其中所涉及的人物大多都是几百年前铁十字瘟疫爆发后,那个黑暗时代的守岸人们—— 而拉斯特自己的名字,则成为了一个流量最大的热词,在这些问题中反反复复地提及,讨论。 拉斯特看了一眼搜索栏,论坛的热搜上面足足有三分之二都是和自己相关的,另外的三分之一则是西塞尔和格蕾。 啪嗒啪嗒啪嗒—— 银院长的小爪子在键盘上一阵百缭乱的幻影剑舞,然后方才终于停顿了下来。 它从自己的次级维度中取出了为自己体型量身定制的小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方才重重地在键盘上敲下了回车键,将一篇以「谢邀,人在守望尖塔」为开头的回答发送了上去。 “这群人居然在为了「被岁月遗忘的英雄」拉斯特究竟是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狗而争论不休……而他们的论据居然是作为拉斯特意志继承人的格蕾后来养了一只猫,真是荒谬!” “拉斯特这家伙更喜欢的明明是雪貂才对!那猫猫狗狗什么的妖艳贱货哪里有雪貂可爱!” 银院长怒气冲冲地对着荧幕疯狂吐槽,直到注意到身旁的拉斯特方才停下了声音。 “哦,你来了啊——” “正好,你来说说你更喜欢什么,猫还是狗?” “我最喜欢的就是像银院长这样可可爱爱又软萌又黏人的雪貂,满意了吧?” 拉斯特将银院长抱了起来,举高高了一下:“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刚才喊我过来的线索到底是什么了吗?” “这还差不多,没辜负我平日那么关照你。” 银院长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顿时欢快地摇晃了起来。 “我说的线索是这个啦,《守岸人之诗》游戏的限时活动,「深蓝港」速通挑战。” 它将网页切换到了某个似乎是游戏运营官方公告的界面上,然后一字一句地将公告内容给念了出来。 “在该限时活动中,玩家将穿越回三百年前的黑暗时代,回到灾变历的元年。” “你将化身古代的守岸人英雄拉斯特,来到「铁十字瘟疫」爆发前夜的深蓝港,并面对与拉斯特曾经相同的绝境——” “直面肆虐整座城市的铁十字、邪教徒、以及即将降临的邪神半身……你能否与当初的英雄拉斯特一样,从这络绎不绝的危机中存活。” “或是,做的还要比他更好?” 银院长滑动鼠标,将那个游戏官方的公告页面关闭,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就是这个,这个虚拟现实完全潜入游戏「守岸人之诗」——” “似乎是格蕾根据自身「命运」序列的伟力,回溯往昔的历史,并以这些旧日历史为背景所制造的游戏。” “而这种限时活动便是《守岸人之诗》最核心的玩法之一,能够让玩家以完全潜入的方式,在虚拟现实的世界里回到旧日的历史片段之中,并直面那些历史人物所曾经面对过的一切。” “我查了游戏官方的历史运营公告,之前有一个限时活动便是回到「破碎海岸之战」的前夕,让玩家们尝试着能否改写破碎海岸之战的结局。”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和夜世界的存在极其相似,甚至相像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 银院长看了拉斯特一眼,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稍稍严肃了几分。 “嗯,确实有些相似的过头了。” 拉斯特同样点了点头。 让玩家回归旧日的历史,经历往昔的历史片段……这不正是夜世界的底层规则吗? 只是前者是游戏玩家,而后者则是黑夜旅者——另外,前者需要通过「虚拟现实游戏头环」这样的科技手段去达成,而夜世界进入历史残响的过程则没有这样明显的分别,就仿佛是真的穿越了一般。 拉斯特隐隐有种猜测,这个名为《守岸人之诗》的虚拟游戏,或许正是某种早期的尝试,经验的累积。 甚至说,便是「夜世界」的雏形…… “至于我说的线索,也就藏在这个「深蓝港速通挑战」的限时活动之中。” “根据《守岸人之诗》游戏官方的说法,在「深蓝港速通挑战」中获得评分第一名的玩家,便能够得到邀请,进入机械研究院参观与加入「人造天使」计划。” 银院长看着拉斯特:“目前来看,第六纪文明最为核心的隐秘,包括你所想要知道的,那些有关于迦南的线索,应当便是藏在那个「人造天使计划」的机械研究所中。” “而《守岸人之诗》和人造天使计划同为格蕾所留下的东西,其背后很显然存在着某种关联。” “通过这个限时游戏活动完成挑战,得到受邀参观人造天使计划和机械研究院的资格,应当便是一条捷径。” “当然,不通过这条路,而是直接在这个世界上强行搜寻那个机械研究院的所在,并以潜入和暴力方式破解其中的隐秘,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就是了……” 银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当然那样的话一旦失败,便很可能需要与整个文明开战,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以这个时代的繁荣程度,很可能会有不止一位传奇强者坐镇。” “你也别太指望我,我最多带着你跑路,要想和传奇刚正面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我明白。” 拉斯特点了点头。 难怪夜世界的任务面板会给出那样两个可选任务—— 很显然,参加《守岸人之诗》的限时活动,和探索人造天使计划与智械之灾幕后的隐秘,其本身便是相辅相成的,为后者的前置条件。 他望着窗外那片熙熙攘攘的繁华都市:“这是格蕾那个小家伙,耗费了自己整整两百年的心血,方才在那片残破废墟上所重建起来的秩序与文明。”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量不要走到与这方世界决裂的地步。” “况且——” 他看着电脑桌上那方小巧的游戏头环,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在历史游戏里扮演我自己,还真是种颇为新奇的体验。” “再速通一次深蓝港,要是连这样我都拿不到评分第一名的话,那我倒不如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好耶!这样才对嘛!” 听闻了拉斯特的回答,银院长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欢快了起来。 “这虚拟现实头环是专门设计给人用的,雪貂压根就用不了,差评!一点也不关注用户体验!” “你来玩的话,那我就可以在主机荧幕这边看你的通关直播,顺便发发弹幕了。” “所以,银院长你果然只是单纯想和弹幕对线吧?” (本章完) 第197章 拉斯特,开始速通(5k) 第197章 拉斯特,开始速通(5k) 拉斯特伸出手,将正蹲在键盘前激情对线的银院长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旁。 然后,他方才拾起了那枚颇具科幻风格的头环。 「完全潜入式虚拟现实游戏头盔」 这便是拉斯特手中这枚颇具科幻气息的小巧头环的全称。 正如无数幻想小说中曾经描绘过的那般,佩戴上眼前的头环之后,便能够以脑机接口的方式,直接感受到由电信号所模拟出的五感。 这种在现世里还仅存在于机械师的蓝图和构思之中,甚至连试作品都未曾产出的科技产品,在这方第六纪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中却似乎早已经被普及,彻底的民用化,走进了千家万户。 因为彻底民用化的缘故,游戏头环的使用方式也很简单,拉斯特只是简单地尝试了一下便掌握了使用技巧。 他转头看向蹲在电脑桌旁,正满脸期待搓着自己小爪子的银院长:“那么,我在现实的身体就拜托银院长你了,如果发生什么异变,比如智械之灾提前降临的话记得喊我登出。” “放心,包在我身上!” 银院长摇晃着尾巴,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别说是发生什么异变了,就算是这游戏突然变成了无法登出的死亡游戏,我也有办法救你出来。” “快上号,我还等着看直播呢!” “我在死亡游戏里玩死亡游戏,听起来怎么这么绕呢?” 拉斯特连接好线缆,随即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下,将虚拟头环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紧接着,他伸手按动了头环侧边的启动按键。 叮—— 一阵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后,拉斯特感觉到意识被数据流所牵扯着,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虚幻世界。 这种感觉拉斯特并不陌生,与自己进入夜世界历史残响时的感受颇为相似。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虚拟游戏相比于夜世界,引导意识的过程显得更加的粗糙和僵硬,在技术力上有着天壤之别。 当然——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倘若将这些细节上的不足都加以改进,体验的粗糙之处都打磨完善,那以普通人的视角,恐怕还真分不清楚虚拟现实游戏和夜世界的差异。 「欢迎来到虚拟现实游戏《守岸人之诗》」 「在本游戏里,你将化身为历史的穿越者,穿越时空来到数百年前,那个大灾变后黑暗动乱的黑暗年代,并与历史上那些曾经在动荡中拯救了文明星火的英雄们一起,一同经历那段可歌可泣的史诗岁月。」 「检测到全新的公民虹膜信息,正在为你注册专属的全新账号」 「根据联邦政府法律法规要求,该游戏在游玩时需要进行用户的虹膜认证,本公司致力于保护用户的个人隐私,收集到的虹膜与身份信息仅用于身份验证用途。」 「请在确认阅读了《游戏隐私条款》后继续游戏。」 伴随着一道轻柔的女声,拉斯特感受到自己的眼前有一行行文字在飞速掠过。 而当浮动的文字消失不见后,拉斯特看到了一大页密密麻麻的《游戏隐私保护指引》映入了眼帘。 “不是……” “这游戏,未免也太符合我前世的刻板印象了吧?” 拉斯特不由微微一怔。 虽然说人类文明的发展大多殊途同归,但是殊途同归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让他感觉未免太过于抽象了一些。 不过,拉斯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当初在破碎海岸之战结束后的礁石滩上,与格蕾告别之时。 自己用「愚人的图书馆」的能力,将自己对于未来社会的经验、认知和见识,都传递给了格蕾,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自己前世游玩国产网游的那些经验。 而格蕾自幼便生长在蒸汽时代当中,她本人自然是从没有玩过任何电子游戏的,更不知道一款电子游戏本应该是什么模样。 因此,在制作《守岸人之诗》的时候……格蕾所能做的自然便只有模仿,她只能根据愚人的图书馆里那些国产网游的经验,去照葫芦画瓢。 这么说来,这锅其实还得扣到自己身上。 拉斯特都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个世界的那些游戏玩家们,在看到这些沟槽的游戏隐私条款的时候,心中对自己那浓浓的怨念。 如此想着,拉斯特心念微动,径直将那些繁琐啰嗦的隐私条款拉到了最底端,选择了确认。 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读隐私条款吧? 伴随着确认按钮的点击,先前的界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行全新的文字。 「请输入你的用户昵称:」 「守岸人」 「该昵称已被使用,请重新输入」 「守岸人152」 「该昵称已被使用,请重新输入」 「守岸人114514」 「该昵称已被使用,请重新输入」 …… “笨呐,守岸人和拉斯特可都是这个世界的虚拟偶像了,世界级的大热词,哪里还可能让你取到这种网名。” 银院长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外界传来,显然是通过主机的屏幕,查看到了拉斯特这边的游戏进程。 “听我的,听我的,用我这个id!” 听着银院长道出的那个昵称,拉斯特的语气不由变得微妙了几分:“银院长,你确定?” “当然。”小雪貂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脯:“你永远可以相信一个冲浪三十年的资深网民的审美!” “行。”拉斯特点了点头。 「用户昵称【小貂软】已确认」 眼前的光影如水波般,荡漾起了一阵涟漪。 紧接着,拉斯特便看到了游戏的大厅界面。 在略过一堆杂七杂八的每日登录、签到、常规卡池、活动限定卡池、月卡、周活、月活按钮之后,拉斯特发现了「深蓝港速通挑战」的选项。 【该挑战为限时活动,玩家将回到三百年前的灾变历元年,铁十字瘟疫爆发前夕的深蓝港,并经历与历史中的守岸人英雄拉斯特相同的险境。】 【挑战结束后,将根据玩家在本次挑战中的生存时长、剧情变更度、探索比例等数据得出综合评分,评分将被计入总排行榜中,在限时活动结束后根据排名发放对应的奖励。】 【限时活动排行对应的奖励如下表所示、活动结束时的评分排行榜第一名将受邀进入第三机械研究院、并获得参观「人造天使」计划的资格。】 【限时活动剩余时间:23小时】 【请注意,该限时活动中可能会出现血腥、暴力、猎奇等元素,请玩家确认以上内容无误后选择是否进入】 【确认/退出】 这个限时活动,居然只剩下了23小时吗? 不考虑落地成盒,五分钟开三局的那种情况,而是以一天为一个完整的周目来计算,那自己恐怕就只剩下最后的一次尝试机会了。 见状,拉斯特也不再犹豫,而是径直选择了「确认」。 伴随着拉斯特再次选择了确认键,他眼前的光影顿时再次扭曲了起来。 而当视野再次变得清晰之时,那些繁琐复杂,密密麻麻的游戏ui界面,已经尽数消失不见。 空气中传来了咸湿的海风,印证着这里应该距离海岸不算太远,是一座毗邻海滨的小城。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阴暗的地牢,而他自己则是地牢之中的囚徒。 透过满是锈迹的铁栏杆,以及那地牢中被点亮的火把……能够隐约看到正站在地牢外面看守的,身穿漆黑长袍的教徒。 看着那些身穿漆黑长袍的邪教徒,拉斯特感觉到,那些早已经在记忆阁楼角落里尘封的回忆,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开始缓缓复苏。 对方的装饰拉斯特很熟悉——正是深蓝港中那个偶然得到了邪神雕塑的渔民所创立的邪教组织。 这个小规模邪教团中的每一个成员他都很熟悉,拉斯特甚至能够透过隐约火光里,那笼罩在漆黑教袍下的体态与身形,直接喊出外面正在看守的那位邪教徒的名字。 所以,自己在《守岸人之诗》里的初始身份,是被安排成了即将被那个邪教团血祭,用来迎接邪神半身神降的祭品? 这倒是拉斯特在深蓝港的三百年轮回里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毕竟在那十万个周目里,他的开局身份都是能够在深蓝港中自由活动的自由人。 不过,倒也区别不大。 拉斯特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他也未曾想到,居然能够有再回到深蓝港的这一天,即便是在由电子信号所模拟而出的虚拟世界当中。 《守岸人之诗》给他安排了一个失去了自由的囚徒身份开局,他所能做的事情相比于自由人开局,无疑要多出了许多限制。 就譬如拉斯特当初每一个周目的开局,都必然会如同例行公事那般搞到手的爱枪——重击左轮手枪「铁纹之月」与狙击枪「深蓝审判」,这一次他恐怕就很难有机会再去搞到手了。 而且这一次,拉斯特也失去了希尔缇娜这位强力的队友,她当初的参战直接帮助拉斯特打破了深蓝港中局面的平衡……若是没有希尔缇娜的话,那拉斯特也许还会被困顿在深蓝港中上百年、乃至更久。 另外,限时活动只剩下了最后的23小时,也就意味着拉斯特只剩下唯一一次尝试通关的完整机会。 他的容错被降到了最低,任何一次决策上的失误或者细节上的处理不当,都可能让这个唯一的机会废档……而不再有像自己当初那样死了也能重来,能够反反复复地无限次试错,然后一点点探索推进的可能性。 从各方面来讲,拉斯特所面对的处境,相比于当初在深蓝港时都要困难上了许多。 只是—— 现在的拉斯特,与当初那个被困顿在深蓝港中濒临自毁的他相比,却也已经截然不同了。 不止是单纯超凡者位阶的提升。 真正蜕变的,是他的心。 “那么,开始吧……” 拉斯特重新睁开了眼睛。 “为了知晓迦南的真相、为了与小艾的重逢。” “将这个我所曾经挑战过千万遍的,名为深蓝港的游戏,再一次地——” “速通。” …… 现实世界的房间里,银院长蹲在床头柜上。 它看了看床铺上进入完全潜行状态的拉斯特,又看了看主机上那显示正在走着加载进度条的屏幕,兴奋地搓着小爪子,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没办法,相比起自己亲自动手打这种充满了制作组恶意的高难度游戏,果然还是看别人直播受苦要更有意思一些啊。 当然,换别人来可能是受苦,但倘若是拉斯特这家伙,那或许就是纯纯的享受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看的都会很爽就是了,看人受苦有受苦的乐趣,而看人速通自然也有速通的乐趣。 银院长晃了晃尾巴,下一刻,厨房里的冰箱门便被自动开启。 紧接着,一件件快乐水和各种垃圾食品便悬浮在半空中飞了过来,落在了银院长身旁的桌上。 看直播又怎么能少了瓜子和零食呢? 不过就在这时。 叮铃—— 从电脑主机那里传来的提示音,让银院长的注意力稍稍从正在加载的屏幕上移开了几分。 【笑死,我《守岸人之诗》的开服玩家,还是第一次听说拉斯特冕下不喜欢猫,而是更喜欢雪貂的。】 【不要再扯了,直接报段位和分数吧。】 【我一区大师三百点,这次深蓝港限时挑战全服排名前五百,你呢?】 【该不会你实际上只是个真金白银吧,还跑来论坛上大放厥词吧?】 这是银院长在《守岸人之诗》的游戏论坛上所最新收到的一条回复。 而这条回复的发送者,正是那个银院长先前在论坛上猛敲键盘,激情对线的对手。 很显然,这是在网络上一阵激情对喷唇枪舌战之后,骂战的事态已经进一步地升级——开始进入了“你什么段位?”、“你什么冠军?”、“你是不是现实生活不如意”的比段位环节了。 更进一步发展下去的话,大约就是线下真实了。 虽然实际上并不理解他们最开始在论坛上所争吵的,那个“守岸人拉斯特是更喜欢猫还是狗?”的命题,究竟和争论双方的游戏段位有什么关系。 不过在看到这条回复的同时,银院长瞬间就红温了。 没办法,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毕竟身为雪貂,连游戏头盔都没办法使用的银院长,严格意义上来讲别说是真金白银了,甚至就连坚韧黑铁都算不上。 它压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云玩家。 不过话虽如此,但让银院长就此低头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作为资深网民,银院长深知网络对线这个东西,讨论内容的实际对错和是非曲直实际上并不重要,讲究的就是一个输出情绪,讲究的就是一个「赢」。 拉斯特到底是喜欢猫还是喜欢狗或者是喜欢雪貂其实并不重要,但要是在网上和人对喷喷输了,那是真的比吃了只苍蝇还要更令貂难受。 银院长的小爪子在键盘上舞出了残影,迅速编辑了回复并且发送:【不高不高,也就这次深蓝港限时活动排行第一而已】 对方的回复也来的很快:【是吗?我是主播,现在深蓝港限时活动排行第一的那个id我去查了一下,可是那似乎并不是你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对线对到魔怔了,已经开始胡编乱造了吧?】 【蚌埠住了,兄弟,真得了癔症的话建议趁早找个精神病院治治。】 银院长的红温程度,肉眼可见地更进一步提高了几分。 砰! 它编辑好新的回复,然后一爪子重重地拍在了回车键上。 【现在还不是第一,但是马上就是了,不信自己来我的直播间看!】 (本章完) 第199章 不要问主能给你什么,要问你能给主 第199章 不要问主能给你什么,要问你能给主带来什么(二合一) 听闻着拉斯特的话语,那位名叫艾泽的邪教徒瞳孔不由一阵地震。 “你是说……主?” “你是从主那里知晓的这些?” “当然。” 拉斯特的话语像是吹拂过密特罗河的晚风,沉寂悠长,却又仿佛带着深入人心的魔力。 “既然你也是主的信徒,那么应当听说过神启与眷者吧?” “主会在尘世上挑选合适的人选,并用「神启」的方式,向他们传授赐福与神谕。” 他注视着铁栏杆外的教徒。 明明自己便身处囚笼之中,可是拉斯特那带着淡淡悲悯的神态,却仿佛自己才是囚笼外的那个人,俯瞰着牢笼内的囚徒,无需言语却威仪具足。 “而有幸被主所选中得到恩赐之人,便是所谓的眷者……亦是遵循着主的神谕,在尘世上践行主之意志的代行者。”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道出你的名姓与过往……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些秘密你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我……” 那个邪教徒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拉斯特所道出的话语过于具有冲击力,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否定,但是很快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无从反驳。 对方所说的那些事情,包括自己之所以会加入圣教的动机……那确实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即便是在最亲密的朋友面前都从未说出口,却被对方仿佛阅读了心声一般尽数道出。 以他毕生的阅历,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性——便是这确实是来自于主的神谕,是那位全知全能的主以神启的方式,告知了眼前之人有关自己的一切。 而所谓的神眷者,他也确实并不陌生—— 圣教的教主,他如今的首领,便也是自称为获得了主之神谕的眷者,是主之意志在尘世的代行者。 “你……您真的也是主的眷者?” 邪教徒说到一半便改了口,他看了眼身处在牢笼的拉斯特,忽然有些欲言又止:“可是既然您真的是主的使徒,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话语并没有说尽,不过意思却已经表达的相当明确。 如果你真的是主的眷者的话,又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被囚禁在监牢之中的祭品这样狼狈的处境? “那自然是因为,主所赋予我的使命。” 拉斯特的表情忽然变得肃穆而虔诚:“依据神启,在这方城市之中,出现了亵渎主之荣光的异端。” “此人在偶然间窃夺了主的信物,并自称为主的眷者,创立了自己的教派——他假借着主的荣光与威名,但实际上却只是为了达成自己一己私欲而坑蒙拐骗的异端而已。” “窃夺了主之信物,假借主之名义的眷者……” 看守地牢的邪教徒重复了一遍拉斯特的话语,随即眼眸中流露出了震惊之色:“您是说,圣教的教主,我的首领?” “并非首领。” “因为从始至终,那都是他靠着自己窃夺来的那枚主之信物,所自导自演的一场骗局,那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偷与骗子而已。” 拉斯特的话语依旧沉寂:“若非如此,你觉得以主的位格与权能,又怎么可能在意这小小一城之地的信仰?” “别说是区区几十位教徒了,即便是一整座城市,乃至于一整个国家的信徒,也不过是蝼蚁而已,主也不在乎。” “于主而言,这尘世上的一切,都不过是能够被随意拨弄的棋局,兴之所至时方才垂落视线,随意落下几子。” “但是——”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不怒自威:“主确实不在乎这尘世间的些许蝇头小利。” “可主却绝不允许有蝼蚁假借着主的名义,去行使那蝇营狗苟之事,这是对主之荣光的亵渎。” “我之所以会假借祭品的身份,便是为了潜入这方亵渎了主之荣光的教团之中——去清扫那位亵渎了主之荣光的异端,并将这处教团正本清源。” 拉斯特注视着眼前的邪教徒,目光中透着悲悯之色:“我之所以会与你说这些,是因为通过此前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你对主的信仰还算虔诚。” “虽然你与这方教团中的教众,都是被那位异端所蒙骗蛊惑而加入的教团。” “但是无论起因如何,既然汝等对吾主拥有着那样虔诚的信仰,那么你们便亦是主的信徒,有资格接受主的福泽。” “我……我……” 拉斯特接连吐露而出的信息冲击力过于巨大,让那位邪教徒不由一阵结巴。 但是仔细想想,真相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教主所宣扬的,主那全知全能,睥睨人世的权能与位格——又怎么会在乎深蓝港中这点蝇头小利。 而且一直以来,教团那鬼鬼祟祟的行事风格,也与主那俯瞰凡尘的位格格格不入。 身为主之荣光在尘世的代行者,他们这些圣教教徒平日里却活得和下水道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无论要去做什么事情都完全见不得光。 甚至还不得不和深蓝港警察局的条子们每天勾心斗角,像耗子碰到猫一般躲着警察走——那教主口中全知全能的圣教顿时逼格全无。 但倘若这一切,都是那个圣教首领的自导自演,自己等教众只不过是那个骗子为了实现一己私欲而被蒙骗的对象,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如此剧烈的冲击,让邪教徒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与失神,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而当邪教徒再度回神之时,却发现眼前的青年已然走出了囚笼,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而,对方却并未趁着自己刚才心神失守,完全丧失戒备,露出破绽时行动——或是趁机逃离地牢,或是借此机会夺取自己腰间所别着的枪械。 他仅仅是淡淡地俯瞰着自己:“我很清楚,这些事情对你们的冲击过大,绝非是那么轻易便能够接受的。” “所以,你大可以将你相熟的,认为值得信任的朋友和教众喊来……来再次验证我身为主之眷者的事实。” 拉斯特那淡漠的口吻中却透着怜悯:“这是,由主所赐予自己信徒的怜悯。” …… 【????】 【????】 【????】 直播间之中,一行行的弹幕疯狂飘过。 显然这些抱着来看笑话的心态凑过来的吃瓜群众们都未曾料到,「小貂软」居然会整出这样的一个活。 原本即便是对小貂软抱有期待的观众,也只是以为他会像其他那些职业选手和技术主播一样,用纯武力的方式从邪教徒的大本营地牢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这也是玩家们目前总结出来的,「邪教地牢」这一初始开局唯一可行的攻略方式。 却没想到,这个「小貂软」居然不玩武,而是纯玩文的。 一通嘴炮和忽悠,居然真把眼前的邪教徒给忽悠地团团转,让其半信半疑地真的将自己视为了那个邪神的眷者,而邪教团的首领反倒成了他口中的异端、叛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之前看其他高手挑战深蓝港,都是直接将其玩成了与铁十字对狙的大逃杀fps游戏,比的就是一个谁的枪法更硬。】 【我还真没想到,在深蓝港里除了一言不合直接干架之后,居然还有玩嘴的这种骚操作。】 【虽然是玩嘴的,但是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无论是演技还是提前收集好的情报信息都缺一不可,这个小貂软显然是下了大功夫进行准备的。】 【只可惜限时活动马上就要结束了,想要利用小貂软的那些情报去复刻他的操作都没办法,再挑战一次的时间压根不够。】 【可是话说回来——即便真的把这些普通的邪教徒们给忽悠瘸了,又有什么意义?】 一片惊叹的弹幕声,却也出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你们都忘了吗,邪教团之中最大的危险,便是那件污染物——】 【甚至都不用直接接触,只要在那件污染物附近待的时间久了,那么就会不自觉地遭受到邪神的污染。】 【无需等待铁十字瘟疫彻底爆发,污染便会达到临界值,直接腐化为铁十字……之前也不是没有玩家尝试过混进邪教团的路线,但是最后都是因为无法抵御污染而被迫放弃。】 【这个挑战活动要想打出高评分无非就是两个条件,要么就是生存的时间够久,要么就是大幅度改变深蓝港原有的剧情走向……但是这种不远离邪教团,而是主动停留在邪教团当中的思路,存活时间是以秒来计数的,一旦精神遭受的污染超过临界值便会强制结束游戏。】 【而就算走变更原剧情的路线——但是即便他成功忽悠了部分邪教徒,又有什么意义?即便真的制造了邪教团内部的内乱,那个教主只要拿出那枚污染物便能够证明与镇压一切。】 质疑的声音,同样开始在直播间中出现。 这些都是先前也尝试过走邪教团路线的玩家,敏锐地指出了这一路线的弊端。 只是,无论弹幕如何地刷屏,直播画面之中,拉斯特的行动却始终未曾停滞分毫。 …… 地牢之外,一位位身穿黑袍的教众们络绎而至。 然后,他们都经历了完全相同的心路历程。 先是最开始,对于拉斯特那自己才是主之眷者身份的质疑。 再是震惊。 最后则是心神失守、彻底的哑口无言。 没办法,任谁被眼前的青年轻而易举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世、还有自己心底最大的秘密,都不可能不心神震荡。 倘若只是一个两个那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是所有人都被拉斯特这样道穿了自己心中的秘密,那就绝不是单纯用巧合所能够解释的了。 不过十数位的邪教徒,其中却也难免有人并无法就这样信服,忍不住开口质疑: “可是,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信仰主,支持真正的教团……我们又能够得到什么?” “在问主能够给你什么之前,你应该先想想自己能够为主带来什么。” 拉斯特看着那个开口质疑的铁头娃,目光悲悯依旧:“以主的位格与权能,尘世之上的一切……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贵族平民,在祂眼中都与蝼蚁无异。” “别说是一个城镇的信徒了,即便是凡世上的人类全部灭绝,对主而言也无关痛痒,就如同你不会在乎自己家门口的蚂蚁窝被雨水冲垮那般。” “然而神爱世人,赐予了我们一个信仰祂的机会……让我们有机会在死后行走在祂的国中。” “我们在尘世上的衣食住行皆为主之恩典,若非是主,那么这世界上便不会有文明,更不会有吾等的降生。” “你刚才的话语对主是极大的不敬……但是主知晓你的信仰尚且虔诚,所以愿意原谅你的粗鲁和僭越——” “倘若你还尚且保留着作为人的知性,那么你便应该知晓,这是一份多大的恩情。” “我……” 那个邪教徒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而他的同伴们此刻也对他怒目而视。 来自于主的恩情,他们世世代代都还不完,又岂敢主动开口向主索取? “眷者大人……那么我们接下来一步应该怎么做?” “要直接一拥而上,射杀那个窃夺了主之信物,打着主之名号招摇撞骗的骗子吗?” 那个叫做艾泽的邪教徒主动开口提议。 他是最早与拉斯特交谈的对象,此刻也最为信服,已经完全将拉斯特视为了主真正的眷者,而那个圣教首领则是个大逆不道的异端。 “不,无需如此。” 拉斯特摇了摇头:“他毕竟有主的信物在身,杀死他是小事,但是倘若在此过程中损伤了主的信物,僭越了主的光辉,那便是吾等所无法偿还的罪行。” “既然他也自称为主的眷者,那么就该用眷者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毕竟自古以来——” “从来都是邪不压正。” (本章完) 第201章 邪教首领:有牛啊,有牛!(二合一 第201章 邪教首领:有牛啊,有牛!(二合一) “我……” 邪教首领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他下意识地想要出言辩驳,可是却组织不出完整的语句。 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无量之地……那无穷无尽,无限堆迭的概念,以指数的形式在他的脑海中仿佛一层层阶梯塔一般无限延伸,让他的思维都陷入了凝滞。 还有对方所提出的——密特罗河的沙数。 作为西大陆最大的河流,密特罗河深蓝港的居民每天都能看见,再是熟悉不过。 可是,又有几个人曾经设想过,在密特罗河的河床之中,究竟沉淀着多少枚沙粒? 几亿,几十亿,还是几千亿,几万亿? 邪教首领狠狠地一咬牙。 他发现自己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要是继续跟着拉斯特的思路只会一直处于被动姿态。 唯一要从这种状态下破局的方法,便是直接全盘否定掉对方的一切:“倘若真要按你所说,存在着所谓的「无量之地」,是由你所信奉的那个主创造的无量之地。” “那么我问你,在那个所谓的「无量之地」外又是什么?在「无量之地」诞生之前,整个世界又是什么状态,那无量之地诞生前的主宰又是何人?” 言罢,邪教首领长舒了一口气。 他终究是一方邪教的首领,在传教方面的话术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虽然前面被拉斯特用一套无限迭盒子的套娃理论震慑得心神恍惚,但此刻还是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作出了反击。 他直接反过来使用拉斯特的迭盒子套娃理论,在拉斯特所说的「无量之地」外又套了一层娃。 你说是你主创造了「无量之地」,那么在「无量之地」外呢?在「无量之地」开辟之前呢?更外面又是什么? 而当邪教首领已经提出了这般的质疑之后,倘若拉斯特再继续堆迭盒子——再创造出什么小无量之地、中无量之地、大无量之地的话术。 虽然也能让这个套娃的循环继续下去,但是就难免在这场神学辩论,或者说是吹逼大战中落了下乘。 然而,面对邪教首领的质疑,拉斯特却只是微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对方居然就这样认输了? 邪教首领不由一愣,但旋即便露出了得色。 在这种激烈的辩论中,主动说出“我不知道”,在他看来无疑便等同于投子认负。 然而拉斯特的话语,却丝毫没有因为邪教首领的狂喜而停顿分毫,而是紧接着便再度响起。 “首领阁下,你见过……冰山吗?” “冰山?” 邪教首领微微一愣。 深蓝港处于亚热带,自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冰山,不过此刻毕竟已经是蒸汽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相比于中世纪时得到了飞速的提升,因此冰山这个词汇邪教首领还是能够理解的。 那是在极北之地的寒带,漂浮在海洋之上的巨大冰块。 “因为密度的缘故,所以漂浮在寒带冰洋上的冰山,那真正露出水面的部分,仅仅只有十数分之一而已。” “因此,站在航船甲板上的水手们,无论再怎么眺望,他们所观测到露出水面的冰山部分,都仅仅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而已。” “看起来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浮冰,但是水面之下,却可能潜藏着一方庞然大物。” “但是,只能站在甲板上观察的人们,无论再如何努力地去想象冰山的全貌,都仅仅只是在管中窥豹,盲人摸象,他们永远也无法知晓冰山的全貌。” 拉斯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而我所信仰的主,同样也是如此。” 他冷冷地审视着身前的邪教首领:“无论是「星系」、「超星团」,还是「大千世界」、「无量之地」,这些词汇都是由人类所创造的定义,是能够被人类所理解的概念。” “可是,伟大浩瀚如吾主这般的存在,又岂是我们这般微渺的人类所能够揣摩,所能够理解的?” “即便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已经极尽赞美之词,但是就仿佛海员们只能看到海面上的冰山一角,却永远无法知晓冰山的全貌一般——我所描述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吾主真正威能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 “是被我们用人类那粗浅的眼界与见识,在强行扭曲、曲解、断章取义之后……方才降格为了一个勉强能够让我们理解的概念。” “而真实的吾主,则是人类所永远也无法揣摩的存在。”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祂超越了一切物质、一切意义、一切概念、一切精神与语言。” “祂是诸果之因,也是诸因之果、祂早已经回溯了时光、踏足了最古老的根源,所以从没有弱小的时刻。” “祂包容了世间所有的可能性,包容了过去、现在与未来、包容了初始与终结……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任何在逻辑和因果上矛盾相悖的东西都能在祂的身上同时成立。” “祂不可观之不可测……既没有办法观测、也无法描述、一说就错、一想就谬。” “真实的主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吾等的膜拜,更不需要所谓的血祭。” 他的语气稍稍抬高了几分:“而在吾等所在的尘世、吾等所身处的现实之中的吾主,只不过是祂那真实身姿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与投影而已——” “所以我们才能够感知到主的存在,才能够向祂祷告,才有了所谓的圣物与神启……而哪怕仅仅只是主在凡世所投影的一个侧面,也已经足够耗尽人类中最睿智贤者的毕生心血去揣摩,去求索。” 【666,我都没想到,这个活动居然还能这么玩。】 【这套话术他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连我自己听得都快要被绕晕了。】 【应该是缝合了宗教体系的话术,但是在此之前,我也确实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样一套宗教理论。】 【你看边上的那些邪教徒,看他的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神的亲儿子那般。】 【这样下去,感觉这个小貂软真的很可能刷到一个极高的评分啊——直接把自己给干成了邪教头头,这对原有的剧情有着多高的修改度啊?】 【唯一的问题就是,小貂软全程都在邪教团的领地当中活动,时时刻刻都在遭受着那枚污染物的污染——随时都可能因为精神值过低而被强制登出《守岸人之诗》】 【就算剧情修改度再高,可要是他存活时间不够长的话,恐怕还是难以在排行榜中冲到前列的名次。】 一行行的弹幕飞速地飘过。 而在直播间的画面中—— “我我我我……” 邪教首领再次踉跄地后退几步。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掌握了拉斯特的套路和话术,两人将会继续在套娃和迭盒子的赛道上你追我赶,你往上套一个娃,我往上迭一个盒子。 却没想到,拉斯特此前之所以会主动退让,便是为了在此刻直接憋了个大招。 这就好像两个人争论谁的战力更高,原本还停留在谁的破坏力更强的层面上,你爆一条街、我爆一个城、他爆一个国…… 但是说到一半,忽然就有人说祂的强大已经无法用人类的词语去描述,不可知不可描述,所以我们现在怎么争论都是错误的,怎么猜想都是荒谬的。 这还怎么聊? 这压根就没法聊了啊! 对方彻底杀死了比赛。 而且最关键的是,听着拉斯特对吾主的阐述。 邪教首领自己都感觉自己的三观,像是被对方给完全地洗刷了一遍。 自己过往对主的认知,居然是如此的肤浅,居然妄图用人类的语言和文字,去描述一位超越了一切概念与因果的伟大存在。 与拉斯特所描述的那位主相比,自己过往所信仰的那位神明——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低档次了起来,完全配不上对方所描述的那超越一切的伟大位格,并不符合对于真正主的定义。 一时之间,就连邪教首领自己都不由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他在思考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对方确实便是那位真正主的眷者……而自己方才是一个被卑劣的伪神所蛊惑,正在招摇撞骗的骗子? 不过邪教首领毕竟与污染物接触的时间最久,精神所遭受的腐化也最深,并不会那么轻易地动摇自己对邪神的信仰。 因此,刚才那般自我怀疑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没。 邪教首领看了看面前一脸悲悯神色的拉斯特,又看了看对方身后虎视眈眈的背叛教徒,以及自己身旁那些随着拉斯特的言语,同样流露出动摇神情的死忠们,面色凝重。 他知道这场神学的辩论自己已经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再也没有一丝翻盘的可能性。 再让对方这样蛊惑下去的话,那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身旁这些原本坚定不移的死忠分子恐怕都会心生动摇,转投对方的怀抱。 不过,自己还有最后一个自证身份的机会。 “你先前说,我是一个窃取了主的圣物,并打着主的名号招摇撞骗的骗子,对吧?” 邪教首领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拉斯特:“也就是说,我的眷者身份或许是假的,但是主的圣物却是真的,对吧?” “当然。” 拉斯特坦然地点了点头。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邪教首领的神色狠厉。 他径直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并一把将那个盒子打开。 木盒之中,是一具黑铁的雕塑。 这是邪神的污染物,也亦是深蓝港铁十字瘟疫的罪魁祸首。 【我去,居然真的把这玩意给拿出来了。】 【在我的印象里,之前所有的限时活动挑战里,都从未有人顺利得到过这件污染物——即便费尽心思突破了邪教团的大本营,但每次得手之前都会被这个邪教首领给主动破坏掉。】 一行行弹幕飘过。 所有的玩家都清楚,这件邪神雕塑作为邪神的圣物,同样也是铁十字瘟疫的起源,必然是整个深蓝港活动中相当重要的任务道具。 倘若能够将这件关键道具拿到手的话,那最终的通关评分必然会得到大幅度的加成。 但是很遗憾,到目前为止,从未有人顺利地将这枚邪神雕塑搞到手过。 首先,这枚雕塑被邪教首领贴身保管,要想得到,便必须要突破整个邪教团的大本营。 而哪怕那些玩家在联络了深蓝港的警察局,借助那些警察的力量顺利地做到了这一点,但是在明知道大势已去的情况下,那个邪教首领一定会主动将这枚污染物破坏,不将其留给敌人。 所以,哪怕明知道其重要性,但三个月的限时活动,数千万的《守岸人之诗》的玩家中,却无人能够将其弄到手。 然而,此时此刻—— 那个邪教首领,却居然主动将那枚污染物拿了出来,在这个叫做「小貂软」的玩家面前。 “主的圣物,同样也是主之意志的具现。” “那么,实际上我们根本无需像刚才那般辩论——只需要让主的圣物作出选择,自然便能够确定谁才是真正的眷者,而谁才是那个坑蒙拐骗的骗子。” 邪教首领面色狠厉。 他将那枚雕塑放置到地面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短匕。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邪教首领手腕一翻,短匕的弧光一闪而没,溅起了一抹鲜血。 鲜血滴落在那枚邪神雕塑之上,升腾起了滋滋的白烟,而那枚邪神雕塑似乎也在鲜血的刺激下逐渐复苏了过来,正在不断地嗡鸣震颤,拥有了自己的活性。 这是邪教首领的走投无路之举,却也是他的绝地翻盘之法。 邪教首领的眼眸中重新流露出了一丝自信,看了一眼对面的拉斯特。 看吧,任凭你说的天乱坠,但是只要主的圣物复苏,那么一切便都会真相大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那枚雕塑上那血色的纹路也愈发得清晰分明,彻底地活性化,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某一个刹那,那枚雕塑忽然悬空而起,在半空中荡漾着血色的波纹。 然后—— 在邪教首领那满怀期待的殷切目光之中,那枚完成了活性化复苏,腾空而起的邪神雕塑,便这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轻盈的血色弧线—— 就这样从邪教首领的身前掠过。 最终,径直落在了拉斯特的手中,乖巧地平躺了下来。 像极了那在舔狗绝望的视线目送里,直奔入别人怀抱的女神。 (本章完) 第202章 什么叫做神之右手,天国副君啊(二 第202章 什么叫做神之右手,天国副君啊(二合一) 有牛啊,有牛! 看着那在半空中径直划出了一道弧线,就这样轻巧落入拉斯特手中的邪神雕塑,邪教首领目眦欲裂,几乎便要吐血。 没办法,毕竟任凭是哪条舔狗,在看到自己平日里费尽心思去舔,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女神,居然就这样主动脱掉了衣服对别人投怀送抱……都不可能不破防。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定是你用幻术蒙骗了主的圣物!这绝不可能!” 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喉间爆发出了狰狞的嘶吼,颤颤巍巍地摸向腰间,一把抓住了手枪的枪柄。 然而,还没等邪教首领举起手枪枪口对准拉斯特。 砰—— 一声枪响,回荡在整座邪教大本营的庄园之中。 枪声并非是来自于他的身前,那拉斯特阵营的所在,而是来自于他的身后。 邪教首领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被子弹所贯穿的后背,表情定格。 然后,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如同破麻袋坠地的沉闷声响。 “你这该死的骗子!” “明明都已经被主的圣物所揭穿了骗局,居然还妄图狗急跳墙,想要伤害真正的眷者大人!” 愤怒的声音,从原本邪教首领死忠分子的阵营爆发而出。 或许是因为担心邪教首领还没有完全死透,也或许是因为对先前被他所欺骗的愤怒,这些原本的死忠们又对着邪教首领倒在地上的尸体补了许多枪。 直到邪教首领的尸体,已经彻底被喷子给打成了马蜂窝方才作罢。 很显然,在目睹了刚才的神学辩论,以及那件雕塑所做出的选择之后,再看到邪教首领此刻破大防的模样—— 即便是他曾经那些最为忠诚的追随者,也都将邪教首领的行为,认定为是骗局被拆穿后的狗急跳墙。 而先前这些人对邪教首领的追随越是狂热,此刻选择了切割之后,那份恼羞成怒的愤怒与憎恨方才越是疯狂。 “很抱歉,眷者大人。” “我们先前一时不察,居然中了这个骗子言巧语的大当。” “甚至差点被对方所利用,对主真正的使者动了手……还请眷者大人进行惩罚。” “无妨。” 面对眼前这些投降的二五仔,拉斯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主爱世人,即便曾经遭受了蒙骗,但只要那份信仰未曾褪色,那么你们便依然是主的信徒,有资格在死后进入主永恒的神国。” 一边说着,拉斯特也未曾再分出过多的精力去理会眼前这些面露狂喜之色的邪教徒们。 他只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自己手中,那枚铭刻着血色纹路,正乖巧躺在自己手心的邪神雕塑之上。 这件由黑铁所铸成的雕塑,拉斯特再是熟悉不过。 邪神的污染物、铁十字瘟疫的起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可以说是将整个第六纪的文明进程打断,由繁着锦的黄金时代转向黑暗时代的导火索。 在那三百年的循环当中,拉斯特曾经无数次地得到过这枚雕塑,雕塑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纹理他都早已经了如指掌。 然而,那时的拉斯特,毕竟还只是刚刚踏足第一阶层的超凡者,被困顿于深蓝港中,一切超凡知识都只能依赖自己摸索的他,对于神灵、炽天之槛、污染物、精神力……这些概念都仅仅只是一知半解。 也正因如此,他对于那件邪神污染物的利用也可谓相当浅薄,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仅仅将其当做了一个可以用来聚怪,吸引周边铁十字们注意力的道具,仅此而已。 但是此时此刻。 在成为了黑夜旅者,经历了那么多的夜世界、那么多的历史残响,甚至以间谍的身份亲身打入守墓者当中、了解了诸多第一纪、神话生物与神代的隐秘之后…… 拉斯特不论是实力、还是眼界与见识,都已经与当初自己被困顿在深蓝港中时天差地别。 所以—— 此刻的他,面对眼前的这枚邪神雕塑,不由有了一些更为大胆的想法。 …… “死神?” “你说你曾经在一处国度察觉到过死神的气息,并知晓死神所沉睡的冥渊的进入方法?” “你还知道守墓者的据点所在,知道从第一纪留存下来的,那件永夜石碑的下落?” 有躁动的精神波动以那件黑铁雕塑为原点,不断地向拉斯特的脑海传递而来。 经过了拉斯特的尝试,他已经大致掌握了这件邪神雕塑的状态。 在这枚污染物上,残留着一丝那铁十字瘟疫的源头,那尊邪神的神念。 虽然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神念,相比起本体而言也许连万分之一都未曾达到,不过那毕竟是一缕真正的神念,所以先前邪教首领说这件雕塑是主的圣物,代表着邪神意志的具现,其实倒也不算错。 不过,因为现世的诸神都被困顿于炽天之槛的缘故,这缕雕塑上残留的神念与邪神的本体,目前尚且被炽天之槛所隔绝,并无法相互联系,而是各自独立存在。 再加上这枚邪神雕塑在被邪教首领从深海中捞起来之前,一直沉在深海之中,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沉眠,此刻刚刚复苏和活性化没多久,神念的运转还不是很顺畅。 用人话来讲——就是这缕邪神神念因为睡觉睡太久而把脑子给睡坏掉了,目前脑子并不是太灵光。 也正因如此,刚才拉斯特随便用精神力传递了一些有关旧日死神和守墓者的隐秘消息过去,就把这缕邪神神念给像钓翘嘴那样钓了上来。 没办法,毕竟拉斯特如今也已经不是吴下阿蒙。 他所掌握的那些涉及神代、涉及守墓者的线索,随便透露出来一些,便已经足以吸引到一尊神祇神念的注意。 让祂直接抛弃了自己所亲自选定的眷者,也就是原本的邪教首领—— 而是屁颠屁颠、火急火燎地主动对拉斯特投怀送抱。 “比星空更崇高,比耀日更久远,全知全能的,伟大的主,请稍安勿躁。” 拉斯特用精神力向着邪神雕塑传递去了波动。 “即便知晓了守墓者、还有那尊旧日死神所沉睡的冥渊所在。” “但以您现在这一缕神念的状态,纵使知晓了线索,恐怕想达成您的目的也有些困难。” 拉斯特用像哄小孩一般的语气,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劝说。 “因此,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完成您的神降仪式——” “让您的力量能够跨越炽天之槛,完成神降,直接降临在人世之中。” “也唯有在完成了神降之后,您的伟力才能在西大陆之上得以施展——无论是守墓者组织当中的永夜石碑、还是正沉睡于冥渊之中,星杯与权柄都处于无主状态的旧日死神……届时都将成为您的猎物。” 而听闻着拉斯特的劝说,那缕邪神雕塑所残存的邪神神念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么躁动。 当然,这缕神念之所以能够冷静下来并不是因为祂变聪明了,脑子又灵光了。 而是因为拉斯特那哄小孩的技巧实在是太上道,让祂觉得自己的这位眷者还真是聪明伶俐,能够为自己分忧。 “吾之眷者,你所说的,倒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既然如此,那便先将降临仪式完成,让吾本体的力量降临尘世,这本就是原本的计划。” 邪神雕塑之上,那丝丝缕缕血色的纹路不由闪烁了一下。 因为炽天之槛的存在,炽天之槛上所存留的诸神们,并无法随意地向西大陆之上降临属于自己的力量。 祂们只能或是通过信仰自己的教团来施加自己的影响力、或是通过污染物的方式来干涉现世。 而哪怕是所谓「神降」,也有着极大的限制。 诸神的本体,是绝对无法直接降临西大陆的——所谓的神降,实际是在人世间选择一具容器与载体,而邪神则将自己的部分神念与力量降临在那具载体和容器当中,以「半身」、「化身」的方式来行走于世。 当然,如此的神降,便也意味着对于载体和容器的选择要求极高。 毕竟倘若神降的容器本身素质不高,承载不了神祇的力量与神念的话,那么即使降临的神力再是强大,也仿佛小孩子抡大锤一般,无法发挥出完全的力量。 原本深蓝港邪神的目的,是让铁十字瘟疫在西大陆之上彻底的爆发,让第六纪的文明顺应天理进入衰弱的黑暗时代,至于神降只不过是其达成目的,显露自己威仪的手段而已。 只需要把声势弄出来就行,至于神降的实际效果其实并不重要 所以祂原本的计划,便是随便选择一具信徒作为容器和载体,直接神降完事,反正这种容器也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坏也没关系,不心疼。 但是此时此刻,伴随着从拉斯特这里得到的线索,祂的思路也发生了改变。 「神降」不再只是单纯的为了耀武扬威,祂还需要用神降之后的化身去探索冥渊,得到旧日死神的遗产,甚至前往守墓者组织尝试得到永夜石碑。 既然如此,那深蓝港邪神对神降容器和载体的选择瞬间便苛刻了许多。毕竟不论是守墓者还是旧日死神、都是与深蓝港邪神同等位格的存在…… 祂所神降的容器要是承受不住同位格的激烈神战,到时候战斗到一半容器直接被干碎了那可就搞笑了。 至少,随意找个自己的信徒拿来当降临容器,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深蓝港邪神神念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但是很快,祂便忽然灵机一动,眼前一亮。 “你的灵魂,和精神力……似乎相当纯粹。” “作为承载吾之降临的容器与载体,灵魂的坚韧尤为重要,唯有强韧纯粹的灵魂,方才能够承受神祇念降临的重压。” “换句话说,作为降临容器的话,你便是最优选。” “只是如此一来,你的身体便将彻底沦为吾之力量的载体,而你的灵魂也将在吾之神念面前被彻底碾为齑粉,再也不存在任何自我的意识……” 说到此处的时候,深蓝港邪神的神念也不由陷入了微微的犹疑。 寻常的信徒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被当成神降的消耗品和耗材,用完就扔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但是,那些货色除了整天赞美我主以外屁用没有……而像拉斯特这样乖巧伶俐,能够提出自己的思路和建议,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为深蓝港邪神排忧解难的,在信徒中却是绝无仅有的特例。 让这样懂事听话的人才作为神降的容器、一次性的耗材被消耗掉,即便是深蓝港邪神也未免感觉有些可惜。 等到自己神降之后,必然要在西大陆上建立起一个巨大的教团,甚至是地上神国。 而届时,拉斯特这样的人才必然能够成为教派的领袖,神国的君王,协助自己宰制信仰的得力干将。 更别提,在对方的身上还藏着那么多有关神代的隐秘,这都是价值极高的情报。 “能够为主献身,成为让您的威光重临人世的容器,这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 然而,面对神念的犹豫不决,拉斯特却神情虔诚,目光坚定。 像是看穿了神念的顾虑一般,他再次开口:“至于我心中所知晓的那些隐秘,等到主在我的身体降临之后,只需要直接将我的灵魂碾碎,从灵魂中读取出那些记忆片段便可以了。” “我的自我意识消散,自己身死道陨事小——” “但是倘若因此而耽误了您在人世显露威光,狩猎守墓者组织与旧日死神,成为万神之王,众神之神的千秋大业,那便是我万死也难以偿还的罪过了。” “请主务必允许我成为您降临的容器!” 拉斯特的眼里闪着决绝的光,像是藏着狮子。 什么叫做为主排忧解难的神之右手,天国副君啊?(摊手) (本章完) 第203章 吾主,这一招叫做关门打狗(二合一 第203章 吾主,这一招叫做关门打狗(二合一) 听着那虔诚的话语,感受着拉斯特那坚定不移、毫不动摇的眼神。 即便是以深蓝港邪神的见识,此刻也不由微微沉默。 确实不一样啊。 不同于那些被动接受腐化,即便是堕落为自己的信徒之后,也整天只知道赞美我主的无脑教众。 纵使相隔着雕塑,神念也能感受到眼前之人信仰的那份纯粹。 他是真的将主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去为自己排忧解难。 这位黑发青年的灵魂是那样的熠熠生辉,如同黄金一般闪耀。 能够拥有这样一位信徒,确实是自己的幸事。 “你对我的这份忠义,宁愿献身也要助我完成神降的决心,我确实感受到了。” “既然如此,我也绝不会亏待自己虔诚的信徒。” “在以你的躯体为容器神降之后,我会想办法保留下你的灵魂碎片——” “等到我狩猎了死神,并从守墓者那里得到永夜石碑,恢复神代时的全盛姿态之后,我便会以你的灵魂碎片为根基,为你重塑肉身。” “届时,你便是我的右手,天国的副君。” 片刻的沉默之后,精神波动顺着那件邪神雕塑荡漾而来,在拉斯特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我的荣幸。” 拉斯特再次不卑不亢地予以回应。 见状,雕塑之中的邪神神念也不再犹豫。 “那么,就开始降临仪式吧。” …… 【我去,还真是看了好一场大戏啊。】 【这个小貂软居然只是用了几句嘴炮,就把那个邪教首领给忽悠得道心破碎,甚至让他原本的死忠们主动当了二五仔。】 【楼上的,这可不止是简单的几句嘴炮啊——】 【你可别忘了,那件作为邪神污染物的雕塑,是主动对小貂软投怀送抱了,若非如此,那个邪教首领又怎么会道心破碎?】 【我只能说……有牛啊,有牛!】 【斩尽天下牛头人,纯爱战士永不为奴。】 【玩梗归玩梗,有一说一,你们就不好奇这个小貂软到底是何方神圣吗?】 【现在看来,他绝对是个高手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某位职业选手在代打了。】 【有一说一,就算是那些职业选手也打不出这样的操作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挑战流程,全程一次都没有用武力解决过问题,而是全靠嘴炮一路平推。】 【话说,你们都忘了吗?这一切的一切,还要追溯到玩家论坛上那个「拉斯特冕下到底是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狗」的问题上。】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小貂软」就是拉斯特本人上号了?】 【大家好,我是拉斯特,其实我没有死,正在募款重建守岸人组织,只要v我648,等我重建了守岸人,我就封你为下一任愚人图书馆的继承人。】 …… 在短暂的沉寂后,直播间的弹幕开始了爆发性的增长。 事情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已经没有哪个围观群众是抱着来看「小貂软」乐子的心态在看了。 对方的实力已经毋庸置疑,所有吃瓜群众唯一在意的问题——便是这个行事作风出人意料的家伙,到底能够在深蓝港中走到什么地步? 此刻,「小貂软」已经顺利得到了全部邪教团成员的认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邪教的新头目。 并且,他还完好无损地将那枚邪神雕塑给弄到了手。 按照常规的通关思路,接下来「小貂软」只需要想办法将那枚邪神雕塑重新完成封印,那么,整个深蓝港的原有剧情走向便会被大幅度改写。 虽然按照《守岸人之诗》玩家们的探索,在这一日的深蓝港中,邪神神降是一件几乎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并不会随玩家们的行动而发生改变——即便整个邪教团和邪神雕塑都被摧毁,但铁十字瘟疫的种子也早已经被埋下,依然会在之后的某个时间节点爆发。 但是如此一来,神降的时间节点、具体过程却都会发生改变。 如此巨大的剧情变更度,已经足以让「小貂软」得到一个极高的评分。 甚至借此冲击即将定榜的评分排行榜第一,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直播间的画面中。 在「小貂软」手握那枚邪神雕塑,一番在外人看来和闭目养神无异的精神交流之后—— 他接下来的举动,却再次出乎了直播间吃瓜群众们的意料。 …… “眷者大人,我们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邪教团的庄园之内,那个叫做艾泽的邪教徒先是派出了一部分人,将那些原本追随邪教首领后来弑主的死忠分子们的枪械给收缴了上来。 显然,是对这些口中高喊着“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我将效忠于你”的二五仔们并不是很放心。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后,他方才毕恭毕敬地来到了拉斯特的身旁,向拉斯特询问着下一步的指示。 俨然已经以这位正牌眷者大人的狗腿子身份自居。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在此之前,艾泽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邪教徒而已,甚至不得不被分配到地牢里去看守那些即将被血祭用的祭品,也意味着他在邪教团内部的地位不算太高。 而此时此刻伴随着邪教团内部的叛乱,原本的首领被推下神坛,而拉斯特则作为新的首领完成了登基——艾泽作为第一个追随拉斯特的邪教徒,说起来也算是有从龙之功。 等到时候论功行赏,他高低也得是个邪教团的副首领,那自然是做什么事情都无比上心。 “当然是继续主的降临仪式。” 拉斯特暂时中断了与那枚邪神雕塑的精神交谈,神情重新变得悲悯,淡淡地开口。 “先前的那个异端,虽然是在打着主的名号招摇撞骗,不过他所要做的事情,倒是并没有错。” “那便是,迎接主的神降——” “让主无上的荣光与威仪,能够照耀这方凡俗的尘世。” 他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 “当然,真正的主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所以倘若想要迎接主的降临,唯一的要求便是吾等的信仰足够虔诚——至于那些原本准备的血祭祭品,则都是无用的多余之物。” “以主那创造了「无量之地」、一说就错、一想就谬的位格,想要在人世上降临自己的威光,根本无需借助这些外物。” 一边说着,拉斯特瞥了一眼自己手心的那件邪神雕塑。 实际上,因为被困顿于炽天之槛上的缘故,诸神们在西大陆上降临自己的力量都有着极大的限制——往往需要通过信仰、仪式、血祭等等辅助手段,才能够顺利地绕开限制完成降临。 只是,那毕竟是曾经的神灵。 就算降临仪式中没有了血祭的祭品,但拉斯特相信对方也依然能够透过炽天之槛渗透出神力,只是无非降临的过程会变得更为困难,损耗更大而已。 而这,也正是拉斯特的目的。 要是邪神本尊一口气神降的神力和神念太多,他还真有些担心胃口太大,自己没法一口气吃下。 毕竟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的心态对超凡者而言是万万要不得的。 而拉斯特也并不担心深蓝港邪神的神念会反对。 毕竟自己作为你最虔诚的眷者,帮你拍的马屁,吹的牛逼都已经吹出去了……你总不能再叫我把这个牛逼给收回来吧? 让我告诉你的那些信徒们——其实你们所信仰的那位主并没有那么宏伟,更没有什么「全知全能」,创造了「密特罗河沙数大千世界」的伟大位格…… 其实真实的祂,只是个被困顿于炽天之槛上,就连往现世降临些许力量都得依靠投机取巧走捷径的囚徒? 拉斯特相信深蓝港邪神还拉不下这个脸。 而事实证明,即便是来自古老纪元的神祇,也确实是要面子的。 从始至终,拉斯特手心的那枚邪神雕塑都保持了沉默,显然是默认了拉斯特的做法。 …… 邪教大本营的庄园之内。 在一众邪教徒们的操劳下,神降的法阵逐渐搭建了起来。 这本就是邪教团计划要去做的事情,除了血祭的人类祭品之外,其余的仪式素材也早已经收集完毕——虽然上面的头头换了人,但是仪式的流程倒是未曾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很快便搭建完毕。 这是一方由黑铁所铸就的祭坛。 祭坛的表面,已经用水银与鲜血,绘制好了降临法阵的符文。 祭坛周围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式素材,炼金液体、不知名生物的残骸、闪烁着光泽的晶莹宝石……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由鲜血所绘制,显得极为奇诡扭曲的召唤阵纹。 很显然,为了准备这次神降仪式,深蓝港的邪教团也已经掏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 拉斯特遣散了其他的邪教徒,一个人走上了那方黑铁的祭坛。 紧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邪神雕塑,蹲下身子,将雕塑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整个祭坛和那鲜红扭曲符文的交汇处,呼唤法阵的阵眼位置。 做完了这一切后,拉斯特方才从怀中取出了一柄短匕。 他将匕首的刃口对准了自己的手腕,轻轻一挥动。 噗嗤——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声响,鲜血在半空中飞溅。 溅落在了那枚邪神雕塑上,化为了汩汩的涓流,顺着雕塑那凹凸不平的表面流淌而下……直至流到了地面上,逐渐渗透入祭坛的阵纹裂隙之中,将那些被划刻的符文所充盈。 殷红的鲜血愈发地流淌而下,而祭坛之上,那奇诡扭曲的图纹,被鲜血所浸润,也愈发的鲜艳妖异。 到了后面,在那邪神雕塑之上,甚至燃烧起了一层血色的焰火。 轰—— 巨大的轰鸣声自虚空的深处传来,伴随着某种无比沉重的压迫感。 就仿佛,是某种可怖的东西即将降临了。 【我去什么情况?我原本还以为「小貂软」只是在忽悠那些邪教徒——原来他是真要迎接邪神神降啊?】 【疯了吧,嫌自己的评分太高,所以准备直接送命了?】 【有一说一,你们没觉得这个「小貂软」,真的要比原本的那个首领看起来更像邪教头头吗?】 【话说,正常的玩家在邪神雕塑旁边只要待一会便可能遭受精神污染,因为san值过低而被游戏头环的保护机制强制登出游戏——但是这个小貂软都在邪神雕塑旁边蹦跶这么久了,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严重怀疑他本人的精神状态,很可能现实里面也是个狂热的邪教徒,所以在游戏里才会不受影响!】 【不是吧,自从格蕾领袖崛起,横扫整个西大陆之后,邪教团都已经销声匿迹上百年了,这都已经是高科技的信息时代了,居然还能有邪神余孽?】 【网管呢?游戏的管理员呢?赶紧顺着网线查查这个小貂软的ip地址啊,我严重怀疑这货是真的邪教分子啊!】 看着那站立在祭坛之上,沐浴着扭曲奇诡的血色光焰,看起来比邪教徒更邪教徒的单薄身影,弹幕们纷纷坐不住了。 这个小貂软,不像演的。 不过此刻的拉斯特,自然并没有去理会这些事情的空闲。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冥冥之中,在那天穹的尽头,现世与炽天之槛的交汇处,似乎有某种规则的限制被撕裂了。 有宏伟浩瀚的神力与神念穿透了禁制,顺着降临仪式符文与那件雕塑的牵引,径直降临在了祭坛之上。 然后,在法阵的作用之下,被直接灌输入了拉斯特的身体之内。 “自神代末年至今,跨越数个纪元、数万年的漫长岁月,吾终于又一次归来了。” “再次回到了这方大地之上。” “吾之眷者,能够成为迎接吾之神降的容器,这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会使用你的躯体,去征服这方大地上的一切生灵,重新光复神代的辉煌!” 有宏伟而浩瀚的神念,在拉斯特的心灵世界中径直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慨和沧桑之感。 但是紧接着,深蓝港邪神的神念便忽然愣住了。 因为祂忽然发现,那个承载自己神降的眷者,其灵魂并没有被直接碾碎为齑粉。 甚至恰恰相反,在自己神降的神念与力量全部都灌输进入这具容器之后…… 对方居然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心灵世界的缺口给重新封锁了起来。 就像是担心已经上钩的猎物逃走,所以直接把后路给堵上了一样。 (本章完) 第204章 你们是猎物,而我是猎人(二合一) 第204章 你们是猎物,而我是猎人(二合一) “吾之眷者,你在做什么?” 感受着拉斯特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封闭了自己精神世界的缺口。 又察觉到了自己神降的神念,已经完全被封锁在了拉斯特的心灵之内,再也无法脱离的现状。 即便是以深蓝港邪神的见识,此刻也不由微微懵逼。 是自己在炽天之槛上被困顿了太久,已经完全跟不上现世人类的脑回路了吗? 这次神降的过程,怎么和自己预想中那般君临天下,仅靠余波便能够碾碎一切的状况不太一样? “当然是在做如您所见的事情啊,吾主。” 拉斯特的声音依然恭敬而虔诚,让深蓝港邪神的神念感觉颇为良好,如沐春风。 只是,在那般恭敬的语气之中,却又潜藏着某种让神念感觉心底微微发凉的异样感。 “毕竟,如您这般伟大的存在,早在第一纪的神代终结之时,便已经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神代的人类打得落荒而逃,灰溜溜地跑去炽天之槛上避难去了。” “这些年来,尘世上只能听闻神灵的名号,却难以寻觅神明的踪迹……就算费尽心思去搜寻,往往也只能找到些邪教徒这样的小鱼小虾而已。” “一个活着的神降半身、以及一道维持着活性化的新鲜神念……这可是西大陆上极为罕见的珍稀事物。” 心灵世界中,拉斯特的精神化身好整以暇地擦了擦手,仔细地打量着深蓝港的邪神神念。 那般认真专注的投入姿态,就仿佛是考古学家在鉴定某件极具科考价值的史前文物一般。 “就像是森林里的猎人千辛万苦,费尽了千方百计,方才终于寻觅到了稀有猎物的踪迹,并将其引诱入了自己所埋设的陷阱之中——”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猎人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这么稀罕的猎物轻而易举地逃脱。”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深蓝港邪神神念的面色一点点变得难看了下来。 虽然眼前这个自己的信徒语气恭敬依旧……但是对方所说的那些话,祂是越听越奇怪,越听越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拉斯特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深蓝港邪神方才恍然大悟。 “猎物——” “你是说,你将我……将炽天之槛上的神明当成了猎物?” 宏伟而浩瀚的声音在拉斯特的整个精神世界中回荡,宛若惊雷一般轰鸣震颤。 “你可曾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一个如同蝼蚁般的人类,居然妄图狩猎神灵?” 神念的语气,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可知道,即便只是我透过炽天之槛,神降在人世的这一小部分力量……要想抹杀掉你这样的蝼蚁,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深蓝港邪神高举起自己的双手,像是要引动自己降临的神力发动神罚,将眼前这个大逆不道,胆敢蒙骗自己的人类直接湮灭为飞灰一般。 然而,伴随着祂那愤怒的声音,神罚却并未降临。 深蓝港邪神微微一愣,然后方才回过了神来,收起了刚才的动作。 自己的本体透过炽天之槛所神降的力量,分为「神力」与「神念」两部分,这两者相辅相成,但却又独立存在。 而此刻,根据原本的神降计划,自己的神力直接作用在了对方的身体上,但是神念则被拉斯特封锁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这两者间的联系被肉体与心灵所切断,自然无法发挥效用。 就好像军事行动时,军队指挥系统被电子战给直接弄瘫痪了那般。 而失去了指挥系统,也就是自己神念的统御,那么自己降临的那些神力再是强大,也只不过是无主之物而已,无法发挥出任何效用。 “原来如此——” “你是想要将我的神念困顿在自己的心象世界之中,强行切断吾之力量与神念间的联系,然后将那些无主的神力都完全占为己有?” 神念感觉自己终于看穿了拉斯特的阴谋。 “可是,你又可曾想过——” “以你凡人的肉体,能否承载住吾之神力的恩赐?” “还有,以你这区区人类的微薄灵魂,以你那短短几十年人生的可怜见识与阅历,所构筑出的单薄心象世界,又有没有资格囚禁住一位神灵的意志!” 深蓝港邪神那愤怒的声音如轰雷般震荡,通天彻地。 在祂的眼里,拉斯特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荒唐得让祂想要发笑。 一个普通的人类,其生存的寿命,其所经历过的全部人生的总和,又能有多少年? 几十年,还是一两百年? 但即便是那些人类中已经极为罕有,拥有着数百年寿命的长生者,其全部的人生阅历,相比于真正的神明也匮乏单薄的可笑。 每一位从神代存活至今的神话生物,其存在的岁月,都得以万年为单位来计数。 在存活了十万年,百万年的伟大者面前——区区人类,以那几十数百年人生所铸就的精神世界,就像是一张纸那般脆弱不堪。 这其中的差距,就好像用人类的灵魂,去与寿命只有短短几周的虫豸相比较,对人类而言平淡无奇的一周,便是虫豸们的一生。 而对炽天之槛上的神灵们而言,一次简单的沉睡,也许便是好几代人类的一辈子。 即便只是由神明本尊分化出来,降临现世的一缕神念,也足以将任何人类的灵魂碾碎为齑粉。 然而,聆听着对方那震怒的声响,拉斯特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首先,我得先纠正你的一个错误。” “别尬黑,我对你神降的那些无主神力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或许在你眼中那些神力是恩赐,是能够让凡人一步登天的瑰宝……但实际上在我的眼中,这些来自于他者的所谓神力,只不过是一些二手的垃圾而已。” “我这人有点洁癖,并没有用别人用过东西的习惯,我认为二手货的垃圾就该被扫进垃圾桶里,而不是拿出来卖钱。”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我所真正感兴趣的,是你的神念——” “或者说,是你神念之中所蕴含的,那些有关于神代、关于炽天之槛、关于其他神明的隐秘知识。” “相比起那些我自己都嫌脏的二手神力,这才是我眼中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然后……” 拉斯特重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深蓝港邪神的神念之上; “至于你刚才所说——凭我的心象世界,究竟有没有资格去承载一位神明灵魂的重量。” “我想,应该是有的。” 他的精神化身不由微笑了一下:“毕竟就在不久之前,有一位您的神明同类,便也被我用同样的方式给吞噬掉了。” “虽然对方已经沉寂了数个纪元,神念不过是刚刚从寂灭中苏生,肯定无法与藏匿于炽天之槛上,从未沉睡过的您相提并论——但毕竟您只是一缕分化出来的神念,而对方则是本尊的意志。” “此消彼长之下,我想你们俩神念的质量应该差不多才对。” “吾的,同类?” 深蓝港邪神的神念再次微愣了一下,但是紧接着祂忽然联想到了什么。 祂所尚且知晓的,绝大部分从神代生存至今的神祇,都被困顿于炽天之槛上,而且彼此处在相同的位面,互相之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 据深蓝港邪神所知,最近的千年间,除了自己之外,应当从未有其他炽天之槛上的神祇搞过神降这样的大动作才对。 因此,唯一的解释,便只剩下那尊在数个纪元前销声匿迹——有神祇认为对方已然陨落寂灭,也有神祇认为对方是在等待机会复生的,那尊旧日的死神。 “你是说,死神?” “你狩猎了死神的灵魂?” 如此的话语刚一出口,神念便反应了过来。 难怪对方会对死神的藏身地、会对其所沉睡的冥渊所在了如指掌—— 这并非是因为单纯的好运,而是因为眼前的人类,早已经将昔日的死神所狩猎,知晓了其神魂中潜藏的一切秘密,那自然会无所不知。 “是啊,不过那次并非是我主动狩猎,而是对方也想要侵占我的身体,将我当成容器……而我只是将祂给反杀了而已,就和这一次一样,我都只是在被动反击。” 拉斯特轻笑了一下:“严格来讲,这应该算作是「正当防卫」才对,我这样做合理合法。” “当然,你们要是将其理解为钓鱼执法,其实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 “那么——”他的声音稍顿了一下:“前戏也聊了这么多了,也差不多该开始我们的正戏环节了吧。” 拉斯特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握,做了比枪的动作。 “就让我们来看看,以我这个人类,那般微薄而可怜的心象世界,究竟能不能狩猎掉一尊伟岸神灵的神魂吧……” “等等……” 深蓝港邪神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倘若是正常情况下,那祂自然压根就无需忌惮什么人类,人类的灵魂想要与祂的神念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只要一路碾压就行。 但是此时此刻,情况却太过于异常,太过于不对劲了。 就连旧日死神的神魂都被狩猎完成—— 那自己这道形单影只,远离了本体,孤立无援的分魂……似乎,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然而,心象世界之中。 拉斯特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因为邪神神念的服软而动摇分毫。 他只是轻轻地将比枪的手指,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缓缓扣动了扳机。 轰—— 明明是并不存在的,只是假想出来的枪械。 但是,在扳机于虚空中被扣动的刹那,却真的有虚幻的火光,在拉斯特的整个心象世界中闪耀而起。 愈发明净、愈发澄澈,煌煌燎燃。 在明净澄澈的火光中,拉斯特的身后,那原本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般难以看清的心象世界,此刻也逐渐褪去了迷雾。 火光灼灼、映射出了原本的真容,他那真正的心象风景。 裂开了巨大缝隙的地面,崩塌的建筑,带着炙热烟尘的热风,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 那是一片荒芜的残骸,名为「迦南」的小镇废墟。 远处的地平线上,跃动着燃烧的火焰。 晦暗的天空中,布满着无数遮天蔽日的巨大齿轮,齿轮间互相嵌合,正在缓慢地回旋着。 这是一个如同炼铁厂般的世界,除了那赤色荒野上的小镇废墟、还有那晦暗天空尽头缓缓回旋的巨大齿轮之外……便再也空无一物。 在看到眼前这个炼铁厂般荒芜的心象世界的刹那—— 深蓝港邪神便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大错特错。 从始至终,这都不是一个自大的人类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举。 而是一场设计精密,布置周全,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严丝合缝的狩猎行动。 对方是猎人,自己才是猎物。 而身为猎物,祂所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从一开始起便拼尽全力,尝试尽全部的可能性……去逃跑,去躲藏。 哪怕损失了十分之九的神念,伤亡惨重,但是只要能够还剩下十分之一的神念幸存,那么这便已经是祂最大的胜利。 然而,自己却从一开始便弄混了猎人和猎物的概念,忽略了自己作为猎物,唯有放低姿态去挣扎,想办法断尾求生才是唯一的活路。 也正因如此,祂错过了最开始时候,那心象世界的封锁还未曾被加固,唯一可能逃亡的时机。 而此时此刻,封锁已然彻底成型。 所以自己这具神降化身的结局,也已经被注定,就连一丝一毫周旋的机会都不会再存留。 轰隆—— 轰隆—— 心象世界那晦暗的天穹之上,赤红色的齿轮缓缓地旋转,发出了机械机关运转的鸣响。 这是荒芜的囚笼,也是处刑神祇的刑台。 正在一点点地收束,一点点地落下。 向着那早已被注定,不可逆转的结局。 (本章完) 第205章 《守岸人之诗》,通关(二合一) 第205章 《守岸人之诗》,通关(二合一) 所谓「心象风景」,是心灵的具现,也是纯粹由精神构筑的世界。 其与物质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相互重迭,却又独立存在。 用人话来讲——就是无论拉斯特在自己的心象中搞出了多大的动静……那些物质世界中的邪教徒都对此一无所知。 邪教徒们完全不清楚,他们眼中那高高在上的主之神念,究竟在拉斯特的心象世界中被怎样地关门打狗,搓圆捏扁,遭受了何等惨绝人寰的蹂躏。 邪教徒们如此,那些守候在直播间中的观众们,也同样如此。 在他们的眼中,便是神降仪式完成,紧接着便是一阵破碎虚空、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的大动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情况?神降仪式不是已经被完成了吗?】 【所以说神降呢?我辣么大一个邪神化身呢?】 【别说了,神降的邪神化身已经被小貂软给一口吃掉了(悲)】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小貂软的现实本体压根就不是什么狂热的邪教徒,而是邪神本尊。】 【能够直接吞噬掉一尊降临的邪神化身的,除了另一尊邪神还能有谁?】 直播间的弹幕再一次开始了疯狂刷屏。 …… 而在邪教大本营的祭坛之上,原本紧闭着双目的拉斯特,也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中,那缕正在跳跃燃烧着的焰火缓缓地收敛,最终逐渐归于了虚无。 心灵世界内,那场人类对神魂的狩猎,已经结束了。 若要对不久之前,那发生在拉斯特心象世界之中的事情,进行一个简单的概括总结的话,那大约就是—— “乖,听话,让我康康!” “不要!” (摘眼镜,杰除封印) “让我康康!(震声)” …… 相比于上一次在冥渊之中,拉斯特与阿克希娅体内复苏的旧日死神残魂,那你死我活的死斗。 这一次,拉斯特在自己心象世界之中,对于深蓝港邪神分魂的狩猎,无疑要轻松和从容了许多。 其一,是因为当初在冥渊之中,拉斯特所面对的是旧日死神的本尊,死神残魂是从漫长的寂灭中苏生,早已经没有了退路,自然只能赌上一切去与拉斯特搏命。 而这一次狩猎的深蓝港邪神,毕竟只是从本体之中分化而出,穿透炽天之槛降临的一缕分魂而已……损失这一具分魂虽然对深蓝港邪神的本体而言也很肉疼,但毕竟不是涉及本体的危机,自然少了几分不死不休的觉悟。 从始至终,这缕神念都只是在疯狂地逃窜,想要冲破拉斯特心象世界的封锁,逃回炽天之槛之上,能逃回来一点,能少损失一点就算一点。 只是很可惜,祂所有逃窜的举动都完全以失败告终,那分化成千万缕向着无数个方向同时逃窜的神念,都被拉斯特的大手给一一抓了回来。 一把抓住,顷刻炼化。 而其二,则是因为此时此刻,由拉斯特心灵所投影而出的心象世界——相比于当初在冥渊之中的时候,也已经截然不同了。 冥渊的死斗、以及破碎海岸之上的那一战,都让他的心灵完成了更进一步的蜕变。 正如小艾、银院长、希尔缇娜她们所察觉到的那样…… 如今的拉斯特,相比于被困顿于深蓝港残响之中时的他,要更接近人性,少了几分原本如机械一般的冷漠感。 但是,选择了拥抱人性的他,却要比当初还是机械时的他,在某些时刻——心灵所能够爆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人性固然有其软弱之处,但是在许多时候,人性却也能够爆发出兽性所无法比拟,炽烈明亮的光辉。 “所以,这便是深蓝港邪神的部分残魂吗?” “倒是有点意思。” 拉斯特的眼眸中,闪过了微微的光华。 只能说,神灵不愧是神灵。 即便是在神代败亡,落荒而逃到了炽天之槛上,和囚徒无疑的这些伪神们……其所知晓的隐秘,也远非拉斯特所能够比拟的。 毕竟有句老话是怎么讲的来着?给对方十万年的时间,就算是一头猪也能够得道飞升了。 作为从神代存续至今,不知道活了几万年的老毕登,这些邪神们随便爆点金币出来,对于人类而言也都是极具价值的情报了。 “那么,这一次重回深蓝港的旅途,也算是到此为止了吧……” 拉斯特不由微笑了一下。 当初,他是在希尔缇娜的协助下,方才以用一场爆炸将全城的铁十字都炸上天的方式,让深蓝港邪神失去了降临的容器和载体……如此方才阻止了对方的神降。 而这一次,拉斯特所完成的,无疑要更为完美。 完全是由他自己一人通关,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外力不说……他对原有剧情所做出的变更也要更为的巨大。 由原本单纯的阻止神降——进化到了凭一己之力,直接将降临的邪神半身给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将对方直截了当地吃干抹净。 那个《守岸人之诗》限时活动评分第一的要求,他毫无疑问已经达成了,而且会远远领先第二名一大截。 如此想着,拉斯特走出了祭坛。 他无视了那些邪教徒和狗腿子们困惑而欲言又止的眼神,径直走出了大门,来到了建筑物之外。 长夜已然逝去,太阳刚刚升起,照亮了灰蒙蒙的天。 光线透过窗扉映照入冷清的庄园,将黑暗和阴影一同驱逐。 湿润的海风从窗外而来,吹拂在拉斯特的脸上,与阳光交织在一起,带着淡淡的暖意。 仔细倾听的话,还能从风里听到更远处那若隐若现的海潮声。 这是一个很美好,很恬静的清晨……一个独属于深蓝港的清晨。 这个清晨拉斯特曾经千百次地体验,对于每一个细节都早已经熟络无比。 但是过往的他被困顿于时间循环那失落的地狱,绝望的漩涡之中,彼时的拉斯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将深蓝港通关,从这个该死的地狱中解脱…… 他所经历的每一个清晨都伴随着血雨与腥风,要么是刚刚在邪教庄园里大杀四方满手血腥,要么是在港口区的蒸汽工厂中与驻港的海军陆战队们中门对狙。 拉斯特还从未有心境,如此刻这般,品味这个朴素却又平静的清晨。 其实,这座城市的空气并没有那么压抑到令人窒息。 这是个不错的季节,夏末秋初,气候宜人,而深蓝港其实也是座很美丽的海滨城市,碧海蓝天,鱼获肥美。 倘若拉斯特并非是作为夜世界的旅人,历史残响的过客,而是作为一位普通的游客来到这里,那他也许能在海边的沙滩上度过一段美好的假期。 他漫步在这座港口小城清晨的街头,目睹着时间流逝,太阳升起,而那冷清的街头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人流在他的身旁交错而过。 这些人中有些拉斯特能够叫得出名字,甚至连对方的妻子孩子叫什么,对方心中最大的秘密是什么都了如指掌,这些都是他在那十万次的循环之中所与对方建立起的交集。 也有些人拉斯特只是感觉颇为面熟,但却未曾深入了解过,毕竟深蓝港中足足有十几万人,即便在这里耗费了三百年的光阴,拉斯特也不可能做到对这里的每一位居民都深入了解,必然还会存在着许多只是眼熟的陌生人。 只是,无论是曾经在某次循环里,一起在饭店中举杯豪饮的熟人……还是仅仅有些面熟的陌生人,拉斯特却都未曾因为对方而停下脚步。 他只是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徜徉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默默体会着这份没有铁十字瘟疫、没有污染物、更没有邪神的神降危机……那难言的宁静。 时隔多年的故地重游,又一次回到了这座他曾经千百次奋战过的深蓝港中,对于拉斯特而言,心中倒是颇有几分感慨之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感受到自己的周身,那街道上绰绰的人影一点点地溃散。 繁忙如织的人流,深蓝港的风景……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渐离他而去,被转化为了0与1的电子信号,再也无法企及。 虚幻的风景悄然溃散,由0与1所构筑而出的虚拟世界之中,仅余下了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 那是《守岸人之诗》的游戏系统通告。 【恭喜你,玩家id「小貂软」】 【你在本游戏的限时挑战活动《深蓝港的回响》中,获得了100000的高分,目前在所有玩家的活动挑战评分排行榜中排名第一】 【本限时活动将在2小时14分钟后结束,排行榜排名也将在同一时刻完成定榜】 【届时,本游戏公司的官方人员将会根据您所预留的现实世界地址与虹膜身份信息,与您在线下进行联系,并向您发放该次挑战活动的排行榜奖励。】 【敬请留意现实世界的联络信息】 …… 看着眼前那一行行清晰分明的湛蓝色系统提示文字。 拉斯特的脑海之中,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顿时又加重了几分。 他挥动手指,调出了《守岸人之诗》的系统菜单,并在最下方的位置选择了登出的选项按钮。 看来,虽然同样是在「20xx年风靡全球的虚拟现实完全潜入游戏」,但《守岸人之诗》的游戏公司还是缺少了点整活精神,没有直接给玩家们整个取消“登出按钮“的活。 嗯,也对,毕竟《守岸人之诗》的制作人便是格蕾,这个自己一手养成起来的小家伙道德素质还是比较高的,不至于整出那种死亡游戏的桥段。 拉斯特的意识从0和1的虚拟世界中脱离而出,返回了现实世界之中。 他从那柔软洁净的床铺上坐起了身子,伸手摘下了自己头顶所佩戴的游戏头盔。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板。 身旁,银院长正蹲在电脑桌边,一边用吸管喝着快乐水,一边看着某个弹幕已经爆仓的直播间,乐呵呵地傻笑。 “哈哈哈哈,叫你们瞧不起小貂软,这下都被光速打脸了吧?” “我就是喜欢看这些家伙光速滑跪的模样,桀桀桀桀桀……” “弱耶,拜托你们很弱耶,现在知道谁是老大了喔?还和不和我争拉斯特这家伙究竟是喜欢猫还是喜欢雪貂了?” 看着那疯狂刷屏的直播间弹幕,以及在一旁看着直播间弹幕正在疯狂上嘴脸的银院长。 拉斯特甚至无需多想,便大致知晓了一切的经过。 只能说,银院长不愧是银院长,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无愧于自己吐槽役和搞笑役担当的身份。 “喔,小拉斯特你出来了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苏醒了过来,正在看向自己,银院长挥动小爪子,有些心虚地中断了直播,关掉了直播间的网页。 “怎么样,《守岸人之诗》探索的如何了?” “看样子,这应该不是单单一个普通的虚拟现实游戏那么简单吧?” 它收回了那副和网友们撕逼时的嘴脸,神情稍稍变得严肃了几分。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 倘若《守岸人之诗》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虚拟网游,那么即便这款游戏的技术力再高,但是其中的深蓝港邪神,也必然只是游戏之中虚构出来的boss。 但是,从刚才拉斯特自己的亲身体验,便可以看出来其中的差异——那个邪神残念,并非是电子游戏模拟出的boss,而是真实存在的邪神半身。 一个由程序虚构出来的游戏boss,可不会知晓那么多就连拉斯特自己都不曾知道的隐秘。 与其说《守岸人之诗》是一款超高技术力的虚拟现实游戏,倒不如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媒介,或者说一个中转的平台。 虽然玩家们是以「游戏头盔」的形式所进入的……但这些游戏副本本身,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历史片段,是往日的倒影——至于所谓的虚拟电子游戏,只不过是为了让其能够被玩家们所接受,而专门为其套上的一层外衣而已。 其存在原理,与夜世界一般无二。 “现在看来,这个《守岸人之诗》,应该便是夜世界的雏形,是尚未被加以完善,还有着许多不足之处的夜世界。”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他又回想起冻水镇中,那个有着玛瑙般的绿瞳,如幼兽般怯生生的灰发小女孩。 按照情报,《守岸人之诗》,便是由对方所制作的。 “所以,这一切果然都和你脱不开干系,而你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小格蕾……” (本章完) 第206章 欢迎回来,守岸人拉斯特(二合一) 第206章 欢迎回来,守岸人拉斯特(二合一) “果然。” 银院长甩了甩尾巴,从电脑桌上轻盈地一跃,蹲在了拉斯特的肩头。 “我就知道你当初救下的那个小女孩,身上藏着不小的秘密。” “甚至搞到现在,对方都很可能与夜世界的起源有关……毕竟在前六个纪元里,可从来都没有「夜世界」和「黑夜旅者」这样的玩意,是在第六纪之后,「夜世界」方才诞生的。” “怎么样……” 它向着拉斯特挤眉弄眼:“现在你有没有感觉到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在冻水镇救下了那个小女孩?” “要是你当初没有多此一举的话,也许后面这许许多多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世界将会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全新分歧。” “谁知道呢。” 拉斯特将手中的游戏头环重新摆放在了充电底座之上。 “那是名为「命运」的伟力,也许早在我进入冻水镇的历史残响之前,命运的轨迹便已经注定。” 他看着那正在不断闪烁着游戏新闻与广告弹窗的电脑显示器:“不过——” “我不会后悔。” “那是凭我自己意志所作出的选择,既然是自己所走的路,那么即便再荒谬我也会走完。” “害,也是。” 银院长无趣地摇了摇头:“差点都忘了,我是在问你。” 这可是个从地狱中爬了出来,如机器人一般铁石心肠的家伙。 这家伙的字典里,大约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后悔”这两个字——因为在他眼中,在惋惜和悔恨上浪费时间精神内耗,只是纯粹的浪费时间,降低自己的效率而已。 它甩了甩尾巴,小爪子移动鼠标,打开了《守岸人之诗》的活动排行榜。 排行榜上,「小貂软」的id赫然以十万分的高分,排列在了榜首位置,足足领先了第二名三倍有余。 这样看来,十万分应当便是这个深蓝港限时活动的评分上限,只是在设计活动的时候,游戏公司也显然没有料到,居然真的有人达到这个只在理论中存在的上限。 在排行榜的一角,则正用高亮的字体显示着活动结束,排行榜定榜的倒计时,此刻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下了两个小时不到。 “官方公告说是会在线下联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银院长看着排行榜上那个大大的第一,还有「小貂软」的id,越看越是欢喜,得意地在电脑桌上踱了几步: “也不知道这个游戏官方到底靠不靠谱,能不能真的带我们深入了解那个进行「人造天使计划」的机械研究院的隐秘。” “要是只是像小学生的校外活动那样,随意在机械研究院里粗略地参观一下,看个大概就算完事,核心的机密根本不让触碰——那可就没有意思了,白费了我们这么大力气通关这虚拟游戏。” 听到这里,即便是拉斯特也不由瞅了银院长一眼。 “什么叫做「白费了我们这么大力气通关」?” “所以,通关这游戏的过程和银院长您有半毛钱关系吗?” “怎么就没关系了,帮你取昵称难道不就是我在出力吗?” 银院长伸出小爪子,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总而言之还是辛苦我了。” 拉斯特沉默了片刻,然后方才直接伸出手,抓住了银院长的后脖颈。 无视了银院长张牙舞爪的挣扎,直接将它给拎在了半空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它许久。 虽然已经认识很久了,但是有时候拉斯特还是会不由地思考——这样装蠢卖萌的风格,究竟是银院长在这漫长的生命里所刻意伪装出来,用来保护自己的保护色,还是这只雪貂压根就是天性如此。 当然,也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不过,如此的思考注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片刻之后,拉斯特还是把小雪貂给重新放了下来。 “那个《守岸人之诗》的游戏公司,应该是靠谱的。” 他看着排行榜网页上那正逐渐随着时间流逝的倒计时:“对方与那个进行「人造天使计划」的研究院,应当都是隶属于同一个组织,必然与格蕾脱不开干系,很可能便是当初的守岸人,在科技时代的延续。” “甚至……” 拉斯特的话语微顿了一下:“我怀疑,就连这个深蓝港速通挑战的限时活动,都是由格蕾所一手安排的。” “由格蕾所一手安排的?” 银院长微愣了一下:“可是,那个小姑娘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在这个时代失踪了吗?” “她可是已经登临了第八阶层的天使,「命运」序列长阶的天使。”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小格蕾早在五六阶,甚至都未曾突破传奇之时,便已经可以在有限制的条件下回溯光阴,甚至时停一整座城市。” “而如今,她不但突破了传奇,甚至成就了天使……她对「命运」的掌控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没有人能够知晓。” 按照当前历史残响的时间线,此刻距离当初的破碎海岸之战,已经足足过去了两百年。 在这两百年间,格蕾带领着第六纪的人类文明肃清了整个大陆上的铁十字、兽潮与邪教徒……建立起了无比辉煌繁荣的科技文明,已然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守岸人领袖。 因此,如今的她,就连拉斯特自己都有些难以捉摸,难以看清。 “即便格蕾她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而失踪,但是在失踪之前提前观测到了数十年后的未来,并留下了自己的后手,也未必是什么无法做到的事情。” “话说回来,银院长。”拉斯特看了眼身旁的小雪貂:“你不觉得《守岸人之诗》的这个活动,本就有些专门为我而设计的味道吗? “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 银院长此刻也回过神来,用尾巴卷起了一条小鱼干塞进嘴里,用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作出了沉思状。 “论及深蓝港的速通挑战,又有谁能够与你这个当初通关了深蓝港的本人相提并论。” “这分明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活动,量身定制的版本——” 银院长一拍爪子:“所以,这压根就是小格蕾她为了让你能够拿到冠军,所指使游戏公司为你专门打造的活动?” “你丫的其实就是个定制冠军?” “不确定。” 拉斯特摇了摇头:“不过,我们也不用纠结这些。” “毕竟,倘若这是格蕾她所专门为我而安排好的一切。” “那么只要等我们到了机械研究院,一切便都能够真相大白了。” 他看着窗外那片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繁华科幻都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那么那个让我们前往机械研究院的联络信息,应该很快便要到了。” …… 事实证明,拉斯特的猜测并没有错。 在网页之上,那限时活动倒计时结束的刹那,便有一条带着官方备注的信息被发送到了电子邮箱之中。 【尊敬的玩家「小貂软」:】 【恭喜您在《守岸人之诗》的限时挑战活动中,获得了排行榜定榜第一的好成绩。】 【排行榜奖励已发放,第一名将获得受邀参观第三机械研究院的资格。】 【根据您在账号注册时所填写的现实地址与虹膜身份信息,我司的无人浮游车已在您住址的楼下等待,若您想要兑现排行榜活动第一的奖励,可随时搭乘载具前往。】 【退订回复td】 “我去,居然来的这么快?” “这是早就把黑色高级轿车派过来了,只等着活动结束,排行榜定榜吧!” 银院长扭过头看了拉斯特一眼,目光也不由变得微妙了几分:“你还说你不是定制冠军。” “唉,资本,你赢了……又被资本做局了。” “别贫嘴了,我们出发吧。” 拉斯特一把将小雪貂拎了起来,然后,他戴上了早在进入夜世界之时便已经准备好的面具。 顺便,也给手中的银院长戴上了一副专门为雪貂量身定制的迷你面具。 “到时候,如果机械研究院的那些人不让银院长你跟着进去,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怎么做?” 银院长愣了愣。 “到时候,我就说我是双向情感障碍的精神病患者,而你则是我的精神抚慰貂,必须得寸步不离的那种,一离开你我的双向情感障碍就会发作。” “嗯……”银院长怔了怔,然后方才猛地反应了过来:“等等,那我不就成你的宠物了吗?” “不是一直都是吗?” “你他喵的!” …… 当拉斯特来到了住宅区楼下的时候,一辆有着流线型外表的黑色高级轿车已然在安静地等待着他。 只是与女人唱歌男人死时的黑色高级轿车不同,这辆极具科幻气息的载具,正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半空中。 而在主驾驶位上,也同样空无一人。 当拉斯特的右手触及车门的刹那,他便感受到有一道无形的波纹在自己的身上悄无声息地扫描而过,然后方才消失不见。 车门无声地开启,拉斯特抱着银院长坐入了其中并关门之后,这架极具科幻气息的载具便凭空升起,载着他们向着远方而去。 “啊,这光,啊,这水……” “还真是方方面面都很有科幻世界的风格。” 银院长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那如浮光掠影般闪烁,五光十色的科幻都市风光,时不时发出了赞叹声。 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在车窗边上摇晃得飞起,让拉斯特愈发地怀疑这货的真实种族其实压根就不是雪貂,而是某款异世界的哈士奇。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而过。 而车窗之外,那原本林立的高楼大厦,在天空上不断掠动而过的悬浮载具,也逐渐消失不见。 科幻都市的繁荣风光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高塔。 这座高塔的通体似乎是由某种合金所打造而成,在太阳光的映照下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辉。 无人载具在高塔的某处缓缓下降。 下一刻,高塔之中似乎便有机关被触发,悄无声息地开启了一道孔隙,让无人载具径直进入了由金属所铸就的高塔入口之中。 “看起来,倒是和现世的秘仪塔有些相似。” 银院长停下了自己那正在不断摇晃的尾巴,与拉斯特一起将目光投向了那方辉煌宏伟的合金高塔。 只是很显然,相比于现世的秘仪塔,眼前的这方机械尖塔无疑要更为的宏伟,也更具科幻与未来气息。 在它的身旁,拉斯特始终未曾出声。 他已经分辨出了这处地点,还有眼前这座尖塔的原型。 这分明便是两百年前,那守岸人组织大本营的「守望尖塔」。 在那场雨夜的背叛之前,他与格蕾便是在这里,在守望尖塔与西塞尔领袖的荫蔽下,度过了约半年的平静时光,那也是格蕾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 如今,两百多年过去。 昔日那座用烧透的砖、与石漆当成的泥灰所铸就起来的高塔,此刻也全然变了一副模样,通体由高强度的合金打造,宏伟而壮丽了无数倍,充满了科幻的气息。 但是,从那塔身的形状,依然隐约能分辨出当年守望尖塔的风光,历经百年而仍未褪色。 飞行载具进入了这座合金的高塔之中。 经历了几个辗转的通道之后,这架无人的飞行载具缓缓停在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室内。 这似乎是一方硕大的图书馆,一方方书架在图书馆内铺就而开,直到最深处,不过拉斯特在其中一眼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管理人员。 然而,当拉斯特打开了车门,走下了那架飞行载具的同时。 他听到了有轻灵的机械音,在整座高塔之内回荡。 “欢迎来到守望尖塔附属第三机械研究院,玩家id「小貂软」。” “以及——” 那机械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 “欢迎回来。” “「守岸人」拉斯特冕下。” (本章完) 第207章 拉斯特哥哥,好久不见(二合一) 第207章 拉斯特哥哥,好久不见(二合一) 那冰冷的机械音,令拉斯特不由微微有些愣神。 紧接着,他看到在黑暗的图书馆中,忽然闪耀起了纯白的光芒。 所有的灯光在同一时刻亮起,明净炽热。 就如同—— 是在欢迎着某位离去了数百年的故人,再次归来一般。 “我去,动静搞得这么大。” 银院长从拉斯特的怀中挣脱了出来,跳到了他的肩头上,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微微竖起,带着些许的警惕。 作为唯一性序列长阶「月亮」的持有者,银院长或许平日里显得懒懒散散不怎么爱动脑子,但是凭借着序列的加持,它的灵性直觉却极为强大。 而自从进入了这座机械尖塔之后,银院长的灵性直觉,却无时无刻都在报警。 就仿佛在这座高塔之中,存在着某种极其强大的,甚至足以威胁到银院长生命的事物一般。 这种危险的灵性直觉,让银院长下意识地便摆出了防御的戒备姿态,准备情况稍有什么变故,便立刻带着拉斯特跑路—— 没办法,自己可是被这小子给带着偷渡进来的,要是拉斯特嗝屁了的话那自己也回不去现世,所以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这家伙的小命。 只是,面对无比警觉的银院长,拉斯特却只是伸出手,撸了撸它那柔顺的毛发,让它从哈气的状态逐渐平静了下来。 “没事的。” 他轻声开口:“我能够感受到,这里,这座高塔……对我并没有恶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一般。 下一刻,在一人一貂面前的半空中,忽然荡漾起了一道晶莹的涟漪。 紧接着,便有一道迷蒙的光幕,在他们的眼前具现而出。 这似乎是某种投影技术,但是却要比现世的投影更为的科幻与先进,甚至无需实体的荧幕作为载体,而是能够直接在虚空中具现出清晰的图景。 “欢迎来到,两百年后的守望尖塔。” 有空灵的女声,在整座空旷无人的图书馆中回响。 少女的嗓音很悦耳,宛若夜晚风铃的鸣响。 而拉斯特也绝不会忘记这声音主人的名字。 拥有着如此声线的女性,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夜世界还是现世——拉斯特都仅仅只认识一人。 格蕾。 在两百年前,那场在破碎海岸旁的诀别之后,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位被自己赐予名姓的灰发少女的声音。 “好久不见,拉斯特哥哥。” “以及——初次见面,银院长……” “虽然从未与你亲身见面过,不过我曾经听拉斯特哥哥提起过你的存在,据说你是一只会说人话还很喜欢恶意卖萌的雪貂。” 光幕依然在扭曲着,未曾具现出清晰分明的实体。 但是如风铃般婉约悦耳的少女之声,却伴随着涟漪一同荡漾而开。 拉斯特平静地聆听着格蕾的声音,而在他的肩头,银院长却不由瞪大了双眼。 它也未曾料到,这位历史残响之中来自于第六纪的少女,居然会认识自己。 “很遗憾,明明是阔别了两百年的重逢,却只能用录音这样的方式与拉斯特哥哥你相见……” “虽然我从隐约窥探到的未来一角中,知晓了拉斯特哥哥你会与银院长一起,再度回到这个世界——” “不过等到那时候,我大约已经不在这里,而是从整个现世失去踪迹了吧。”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重逢的欣喜,却又带着淡淡的感伤。 “我知道,此时此刻——” “在拉斯特哥哥的心里,一定有着许许多多的困惑与不解。” “在你身上藏着无数的谜团与隐秘的漩涡,你正是为了解开这些谜团,所以方才会时隔两百多年,再一次回到这里……” “所以,就让我来为拉斯特哥哥,解开这些谜团与困惑吧。” “那些有关于拉斯特哥哥你的出身、迦南、深蓝港、「人造天使计划」,以及——” “「艾弥丝」的真相。” 格蕾那清澈悦耳的声音,此刻稍稍停顿了一下。 那原本空灵的嗓音中,带上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 “即便……” “我在这一过程中,作出了不少无可挽回的错事。” “拉斯特哥哥,你会因此而怨恨我也无所谓。” …… 原本模糊扭曲的光幕,忽然荡漾起了一层微不可闻的涟漪。 紧接着,原本迷蒙的画面缓缓凝聚,化为了清晰分明的实体。 光幕之中所显现的画面,是一张庞大的地图——第六纪中页,西大陆的版图。 “拉斯特哥哥,你与西塞尔领袖的猜测与设想,并没有出错。” “破碎海岸之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世界都不再有活着的,能够行走于世的传奇生物存在。” “而守岸人组织与残存的人类,也借此机会,获得了极为宝贵的喘息之机。” 光幕之中的大陆地图上,用红色与蓝色的光点和线条,勾勒出了清晰分明的轮廓。 蓝色代表着人类的聚集地,而红色则代表着铁十字、兽潮的活动区域。 而伴随着格蕾的讲解……肉眼可见的,能够看到地图上那蓝色光点在迅速地扩张。 从原本极其零星微渺,甚至几乎要被红色区域所完全吞没的绝境中挣脱了出来,迅速成长和发育,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发展到了能够与红色光点分庭抗礼的地步。 “拉斯特哥哥,你在「愚人的图书馆」里所留下的那些知识,是超越了整个时代的瑰宝。” “让当时的人类文明完全免去了试错的风险,而是可以直接利用这些知识,走上了文明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现在想来,这些超越了彼时蒸汽时代两百年的知识,其实便是来自于另一方时空,便是来自于未来吧?” 格蕾的声音微顿了一下:“只可惜,当时的我却并没有察觉。” 光幕之上,那红蓝光点所勾勒而成的地图依然在不断地变化。 很快,原本处于灭绝边缘的蓝色光点,便迅速完成了对红色光点的反杀,那些代表着铁十字、兽潮的红色区域被迅速地压缩侵占,反而成为了落后挨打的一方。 这般局势,与当初人类被铁十字与兽潮的压力,压迫得喘不过来气时一般无二——只是这一次,双方的境遇却完全对换了过来。 “在破碎海岸之战结束的大约十年后,铁十字族群之中,诞生出了一位新的王者,登临了传奇位阶的铁十字之王。” “而深海的兽潮之中,也终于孕育出了全新的禁忌生物。”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节点,我也同样登临了传奇。” 格蕾的声音平淡地响起。 “那是继破碎海岸之战后,又一场传奇间的大战……一场彻底决定整个第六纪,以及未来大陆归属权的种族之战。” “而战争最终的结果,是人类赢了——” “铁十字之王与深海兽群里那尊新诞生出来的禁忌生物被我斩杀。” “而这两大人类曾经在黑暗时代里最大的威胁,也在往后的几十年间被迅速肃清,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格蕾的描述很平淡,全程都无波无澜。 简直……就像是捏死了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但是,看着地图之上,那湛蓝色的光点与鲜红光点之间,所爆发出来的激烈死斗。 拉斯特却完全能够想象到,格蕾口中轻描淡写的那一战,究竟打得有多么的惨烈。 作为整个人类族群之中,唯一有可能突破传奇的强者,格蕾在那时候必然是在与时间赛跑。 她必须抢在铁十字的新王、深海兽潮的禁忌生物之前——更先一步突破传奇。 而倘若格蕾的突破晚上了一步,那么一切便将万劫不复。 唯有传奇才能够对抗传奇,没有传奇庇护的人类文明,纵使再是繁盛,在真正的传奇生物面前也不堪一击,会被摧枯拉朽地碾压殆尽—— 而整个守岸人组织所坚持的一切,西塞尔领袖的牺牲……这一切的一切也都将化为梦幻泡影。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无论是铁十字族群中所诞生的新王,还是深海中的禁忌生物,它们都早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所差的仅仅只是突破传奇的这临门一脚而已。 而格蕾则不同。 直到突破传奇时她也才不过二十多岁,那短暂人生的积累,相比敌人无疑要微薄了许多。 支撑着格蕾突破传奇的,唯有心中的那份信念与坚持——以及作为「守岸人」的理想。 不过,可喜的是。 最终,还是格蕾赢了。 在那惨烈程度绝不会逊色于破碎海岸之战分毫的第二次传奇之战中,她活到了最后。 于是自那之后,整个人类文明便彻底的海阔天空,拥有了一片无限自由的广袤天地。 “在那之后的岁月里,利用着拉斯特哥哥你所留下的,那些来自于未来的科学知识,整个人类文明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 “那是一段黄金般的岁月,像是沐浴着光芒。” “就仿佛我已经完成了当初成为守岸人时所立下的誓言,完成了西塞尔领袖的遗愿,也完成了当初与拉斯特哥哥你所许下的约定那般。” “只是——” 格蕾的声音,再次稍稍停顿了一下。 “身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继承者,我却也从未忘记过其中所存储的信息——那来自于天理的审判,所谓纪元的末劫。” “即便人类文明发展得再是繁荣昌盛,鲜着锦,烈火烹油……但倘若无法度过纪元终末的劫难,那一切的一切便都是梦幻泡影。” “所以,在我突破了传奇,第二次传奇之战结束,人类联邦在大陆上真正建设完全之后,我便当了放手掌柜。” “我将作为守岸人领袖的绝大部分权力,都移交给了守岸人组织的下属与人类联邦的政府机关……几乎不再过问世事,我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修炼与冥想的进程中。” “我参考了过往几个纪元文明覆灭的案例,发现无论是第二纪的巫师文明、还是第四纪的虚界文明,在鼎盛时期都同时拥有着多位传奇强者……但是,这并不能阻碍这些文明被纪元的末劫所毁灭。” “于是,彼时的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传奇位阶还是不够强——” “也许只要我能够更进一步,达到那第八阶的天使领域,便能够做到那些旧纪元的人类文明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从纪元终末的浩劫之下庇护整个文明,将无数代守岸人的宿命逆转。” 拉斯特能够感受到,此刻的格蕾,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还真是愚蠢的可笑。” “从神代至今,足足六个纪元,数十万年的岁月——在此期间,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类抵达过传奇之上更高的位格,成就天使?” “最简单的例子,「愚人的图书馆」与「守墓者」的创造者,第一纪那位无名的愚人。” “以及那位窃取火种的初代目守岸人……他们都必然是踏足了第八阶,成就了天使的强大存在。” “然而,即便是这些古老的天使,却也依然受困于那宿命的漩涡里,难以挣脱——”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抱歉,话题似乎稍稍有些扯远了。” “总之,在经历了近百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苦修之后……在几年之前,我终于突破了传奇,成就了天使。” 格蕾苦涩地微笑了一下:“每一位超凡者,在晋升第八阶成为天使后,都会获得该序列一个绝无仅有的限定能力,这是每一位天使和神话生物的最终底牌。” “身为命运序列的天使,我所获得的能力,是三次「向命运许愿」的机会。” “而在成就天使后的第一时间,我所许下的第一个愿望——便是穷尽一切可能性的分歧,遍历时光长河的全部支流……” “去帮助第六纪的人类文明,找到度过纪元末劫的办法。” (本章完) 第208章 让拉斯特哥哥,立刻来到我的身边( 第208章 让拉斯特哥哥,立刻来到我的身边(二合一) “向命运……许愿?” 聆听着格蕾那清澈的声音,拉斯特不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银院长,天使位阶的强者,就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做到吗?” “从理论上来讲,确实是这样没错。” 银院长的神色同样凝重,目光注视着光幕,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不自觉地在半空中摇晃着: “你应该清楚吧?” “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许多超凡者的能力与夜刃……现世的机械师们,其实都能够使用科学技术去复现,去达到近似的效果。” “就比如伊丝妲那小家伙的夜刃「窥秘之眼」,能够达到「读心」和「辨别真伪」的效果——但倘若使用科技的手段,对一个人的心跳、激素分泌、脑电波、过往履历等等诸多信息加以监控和分析总结,其实也同样能够达到近似于「读心」和「测谎」的效果。” “再比如你们守岸人的那个西塞尔,他在破碎海岸之战上所使用的——那将自己空想为太阳,将足足四尊传奇都一同焚灭的大招,其实也同样能够用机械师的科技手段来完成复现。” “现世的核武器,便是使用相同原理所制造出来的兵器……与西塞尔同样都是效仿的「恒星运行之理」,将质量转化为了纯粹的能量与破坏力。” 银院长微微眯了眯眼睛,仿佛回忆起了当初守在秘仪塔的直播光幕旁,所亲眼见证的那悲壮一战。 “当然,虽然凭借着科技手段,机械师们能够人为地复现出「超凡」。“ “但是因为使用成本,前置条件、消耗的财力与物力等诸多限制,纵使能够被科技手段复现,超凡者的能力也依然不会被机械师所淘汰……就譬如用科技手段实现的「测谎」与「读心」,需要给目标穿戴上一大堆监测仪器,但伊丝妲的「窥秘之眼」却只要看一眼就能够发动。” “但是——即便是科学技术再怎么繁荣发达的时代,也总会有「科学」所无法企及的事物。” “那是将不可能之事化为可能的奇迹,是凭借着人类的科技所无法抵达的神秘之域——也可以将其理解为,超越了单纯超凡领域的「魔法」。” 银院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这便是,唯有第八阶的天使方才能够触及的神域……是能够真正干涉位面法则之人,才能够行使的奇迹。” “不同的天使,根据其所属序列长阶的不同——所能够行使的「奇迹」,以科技手段所无法复现的「魔法」也不尽相同。” “我对于其他序列天使,所能够使用的奇迹与魔法也不怎么了解,这几乎是每一位天使最大的秘密。”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即便是第八阶的天使——想要行使与奇迹无异的魔法,也需要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每一位天使,穷其一生所能够行使的「奇迹」都是有限的,这和行使奇迹时的消耗大小无关,而是来自于世界法则的限制。” “如果将传奇之下的超凡者比作网络游戏的普通玩家,那么第八阶的天使便等同于拥有了一部分游戏管理员的权限,能够使用权限做到普通玩家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但是管理员使用权限的次数被严格地限制,一旦次数使用殆尽,那么管理员便也会和普通的玩家没什么区别。” 银院长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那道迷蒙的光幕之上:“而这个叫做格蕾的小姑娘,其突破天使后所获得的权限,便是梦想成真。” “将幻想化为真实,以自己的心象改写现实,其可谓是真正的「空想具现化」,是用虚伪之物覆写真实风景,凭借着科学技术所绝无法达成的奇迹。” “只是行使这般奇迹的代价——” “正如小格蕾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她的一生之中,也仅仅只能许下三个愿望。” 仿佛是为了印证银院长的话语一般。 在银院长解释完毕之后,格蕾的声音也同样紧随着响起。 “「向命运许愿」,这是能够令空想化为真实的奇迹。” “在正常状态下,我虽然也能够使用命运序列的能力,去窥探未来的一角,但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对我有着极大的消耗。” “因此,我仅仅只是预知几次未来的发展,便必须停下来休息,恢复自己枯竭的精神力——即便我废寝忘食,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对未来的演算之上,所能窥探的未来世界线也是极其有限的。” “但未来具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如果将时间比作一条自上而下的浩瀚河流,那么在我们所踏足的「当前时间节点」之前,过往的历史是已经被固定的,有且只有一条历史的主干道。” “但是在「当前时间节点」往下,光阴的长河,却拥有着近乎于无穷无尽的「分支」……” “就如同大树的树杈一样,每一个细小的差异、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歧、一个小人物的一念之差、都可能因为蝴蝶效应的缘故牵一发而动全身——继而衍生出一条全新的世界线。” “因此,单单凭我自己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时间线,所有的未来分歧探索完毕——自然也不可能从那浩如烟海的未来可能性中,寻找到那条正确的,能够让第六纪的人类文明存续,度过纪元末劫的时间线。” “但是,彼时的我天真地以为——我之所以会找不到帮助人类文明度过末劫的办法,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强,没能力探索更多样的未来而已……在那无穷无尽的未来分歧里,一定存在着一条能够让第六纪文明安然无恙的道路,只是我还没有找到而已。” “也正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许下了第一个愿望。” 少女那清澈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痛楚。 “在奇迹的作用下,我的愿望实现了。” “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化为了可能,我突破了原本自身能力与精神力枯竭的限制,投身入了未来的浩渺可能性中——” “我遍历了未来的所有分歧,走遍了时光长河的下游,那每一个可能衍生出新分支的分歧节点……我穷举了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发展,所有的道路,哪怕再是微小,再是不起眼的支流中,都留下了我的足迹。” “到了最后,我甚至开始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究竟是身处哪一条世界线中的格蕾,此时此刻的我又究竟是处在对未来的模拟之中,还是身处于当前时间节点的现实。” “然而,最终的最终,我却发现了一个可悲的,让我彻底绝望的事实——” 拉斯特能够听到格蕾自语声中的绝望与悲哀: “即便我遍历了所有的未来,所有的可能性分歧。” “但是在全部的可能性分歧中,都不存在着一条能够让第六纪文明幸存下来的方法。” “第六纪必将终结,文明将会覆灭,世界毁灭再新生……然后再度开启新一轮的循环。” “这样的事项,就仿佛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公理,永远无法被改写的宇宙常数一般——被烙印在了每一条世界线分歧的结局。” “无论我在结局之前怎么样的努力,怎么样拼了命的挣扎蹦跶……可能性的分歧,不同的世界线之间发展的有多么的繁荣,呈现出了截然相反的姿态。” “但是最终,那一切可能性的分歧,多样的未来,却都被收束到了同样的节点——纪元终结,世界重启。” “未来,存在着亿万种可能性,千万条道路……但是每一条道路的尽头,却都是完全相同的一幕。” 格蕾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动摇:“那条第六纪文明能够得到救赎的世界线,从来都不曾存在。”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只要努力便一定会有回报的道理,不是只要你足够努力,足够拼命……便一定能够找寻到转机,就一定能够找到打出happyend的方法。” “许多游戏,在设计出来的时候,本就是没有幸福美满的大团圆结局的——无论玩家在游戏里再怎么努力地收集道具,磨炼技能熟练度,招募队友,提高等级收集情报……最终,游戏设计师却只需要安排一个剧情杀,便能够让你此前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命中注定,终究难逃。” “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完美的时间线」……” “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有而已,并自作主张地将找到那条完美时间线视为了自己生命的意义,是自己不惜一切也要去追求的理想。” “擅自期待,然后擅自破防。” 格蕾苦涩地笑了笑。 “在那之后,我便彻底的崩溃了。” “自己生命的意义,自己为之奋斗了上百年的目标,却在此刻被命运告知,这个目标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直以来,我都不过是在一厢情愿地徒劳地做着无用功而已。” “那样整个人生都被否定,大半生的努力化为了梦幻泡影的感触……可真是不太好受。”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座乐园王城的山崖,成为了那个正无助哭泣的小女孩。” 她那苦涩的声音在整座高塔中回荡。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错位。 正在说话的少女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引领着整个第六纪人类前行的文明领袖——而是重新变成了两百年前,那个因为被背叛而歇斯底里愤怒质问的青涩女孩。 那个背叛的雨夜,少女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抹远去的背影,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世界寂静无声,唯剩下暴雨倾盆,徒留下格蕾一人跪坐在雨幕里无助地哭泣,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而人在崩溃的时候,在绝望的深渊里——总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胡乱挥舞,想要拼了命地去抓住些什么。” “就好像那些溺水的人,总会不顾一切地去抓住身旁的救命稻草一般。” 格蕾的声音再度响起。 “于是,彼时人生的意义被完全否定,心灵防线彻底崩溃的我……所下意识想到,想要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去抓住的存在,就是拉斯特哥哥你。” “那时候,我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找到拉斯特哥哥你。” “我下意识地认为,如果是那个在我过往人生里,总是在我哭喊的时候如同英雄一般出现,然后将我所拯救的拉斯特哥哥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有办法才对。” “作为心灵的支柱与依靠,将我从绝望的深渊中拯救的办法。” “还有——从不可能中寻找到新的可能性,将第六纪人类文明救赎的办法。” “另外,那个时候,距离我与拉斯特哥哥你在破碎海岸旁的诀别,也已经足足过去了两百多年。” “两百多年的光阴,在那七万多个辗转反侧的无星长夜里,对拉斯特哥哥你那朝朝暮暮的日思夜想……” “往昔的回忆日渐消磨,而思念也在漫长的感怀中缓缓发酵,逐渐地扭曲变质。” “到了最后,甚至连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看清,我对于拉斯特哥哥你所怀抱的,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情感。” “现在想来,也许那已经远不只是单纯的思念与怀念……” “而是早已经随着时间逐渐地发酵,扭曲为了某种依存心,甚至是极为病态的占有欲了吧。” 格蕾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 “总之,在那无比炙热,足足发酵感怀了两百多年,甚至已经逐渐变质的思念……还有心灵崩溃所下意识想要寻找依靠和救命稻草的双重作用之下——” “鬼使神差的,我向命运,许下了第二个愿望。” “一个,让我为之后悔至今的愿望。” “那个愿望是——” “「让拉斯特哥哥,立刻来到我的身边」” (本章完) 第209章 原来是你啊,格蕾(二合一) 第209章 原来是你啊,格蕾(二合一) “那是一个坠入深渊的少女,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所爆发出的哭喊。” “呼唤着那个在她过往的生命里,只要哭喊便会来救她的英雄。” 格蕾的声音,再次于守望尖塔之中回响。 “我本以为,只要完成了这一次许愿。” “那么,在命运的牵引下——那个过往曾经无数次将我从危难中解救的拉斯特哥哥,便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将我救赎。” “毕竟你以前总是这样,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如同风一般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再如同风一般离开。任凭我后来如何地寻觅,都再难以找到你的足迹。” 少女的声音像是午夜婉转的风铃。 “甚至无需拉斯特哥哥你提供实质性的帮助……而只需要能够看到你的身影,能够让你陪伴在我的身旁——” “那么我便能够重新拾起勇气,去直面那命中注定的末路,那整个人生意义都被否定的凄惨结局。” “这便是彼时的我,心中唯一的祈愿——再一次,与你相逢。” “然而,直到许愿完成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格蕾的声音自此停顿。 与此同时,那道晶莹的光幕之中,也有迷蒙的光影在涌动。 原本光幕上,那红蓝色光点交错,人类文明飞速扩张的西大陆地图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清晰的图景。 燃烧着大火的城镇、崩塌的墙壁,一块块坠落的楼板。 带着烟尘的热风,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四面八方都是蒸汽与火焰…… 还有被浓烟与大火,烧灼成黑红色的天空。 这是一片残破的,荒芜的废墟。 而与此同时,拉斯特的视线,也彻底地凝固了。 光幕的图景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像是旧日的梦又一次降临,映照入现实。 光幕之中,那座残破废墟中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每一处坍塌的墙壁,崩陨的楼板,被大火烧灼成漆黑颜色的街道……每一处的建筑,每一处的细节,都与拉斯特脑海中的记忆逐一匹配,分毫不差。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脑海之中,那曾经不断徘徊于他的心灵深处,让他都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幻觉的梦魇,一点点地映照入现实,与眼前光幕之上的图景完美吻合。 直到此刻,拉斯特过往心中那隐约朦胧的预感与猜测,终于被印证为了现实。 这是一座燃烧的边境小镇,黑红天幕映照着血色的大地。 名为「迦南」的废墟。 而他记忆里,那段被掩埋在废墟里挣扎求生的经历,也并非是自己因为被困顿在深蓝港中三百多年而产生的幻觉…… 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风景。 拉斯特仰头,望向了守望尖塔的穹顶,那片漆黑的钢铁天穹。 他又回想起了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分闪回的那一幕—— 被大火映照成黑红色的天穹之下,那位在燃烧的废墟里发现了尚且存活的自己后,流露出由衷笑容,然后抱紧了自己的女性。 一个自称为「守岸人」的女性。 时至今日,那段久远的回忆早已经随时间消磨,就连那位女性的容颜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拉斯特却依然记得那个笑容,也许是他今生见过最美丽的笑容。 而此刻,那位回忆中的女性身影,与名为格蕾的灰发少女缓缓重合,一般无二。 “格蕾。” 他轻声说道:“原来是你啊……” 过去的一切记忆终于串联起来。 包括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经历了三百年时间的侵蚀,纵使破碎却依然存在的理想。 整座图书馆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就连平日里最是跳脱沉不住气的银院长也未曾说话。 它只是默默地蹲在拉斯特的肩头,感受着那个如同机械一般的少年,第一次流露出动摇和脆弱的神色。 …… “我本以为,许愿之后的我,便能够立刻见到拉斯特哥哥。” 许久之后,格蕾的声音方才伴随着光幕中那片燃烧的废墟,再一次地响起。 “然而,我所见到的,却是一片燃烧着的,大火之中的小镇废墟。”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 格蕾的话语中同样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动摇。 “拉斯特哥哥你所留下的,那些通过「愚人的图书馆」传承给我的知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超前……就像是,来自于未来一样。” “所以当拉斯特哥哥你消失后,无论我怎么费尽心思地去寻觅,都始终无法发现你的踪迹……因为你本就是不存在于第六纪的时间线,不存在于这个纪元之中的人。” “而此刻,我向命运许下了再一次见到你的愿望……在命运伟力的作用下,这个愿望被加以扭曲后的产物——” “便是将拉斯特哥哥你,连带着你在未来所生活着的整个城镇,都一同穿越时空,呼唤到了第六纪,也便是对你而言的旧日历史之中。” 她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 “而在那个属于你的时间线里,你还未曾穿越时空与我相遇,更是从未知晓守岸人的理想——” “彼时的你,还仅仅只是一位生活在那个名叫迦南的小镇当中的孩童而已,过着虽然平淡,但尚且称得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然而,属于拉斯特哥哥你的人生,却被我所亲手摧毁了——只余下那燃烧的大火与坍塌的废墟,将原本宁静的日常撕扯得四分五裂。” “在发觉了一切的真相,以及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蠢事之后……我拼了命地想要补救,然而却无济于事。” 光幕之中,呈现出了格蕾的主视角。 她不断行走在燃烧的城镇,遍布烟尘与热风的坍塌废墟之间,想要从废墟之中将那些被困的居民们拯救出来。 然而,那坍塌的废墟之下,回应格蕾的,却仅仅只有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残缺人形。 “在命运的伟力作用之下,整座迦南小镇,都遭受了「时空湮灭」与「时空坍缩」的余波。” “那是从未来穿越至数千上万年前的过去,足足跨越了一整个纪元的时光……如此大跨度地穿越时空,即便是我这种「命运」序列的天使,在回溯时光时身体也会承受不小的负荷与压力。” “又更何况,是那些迦南小镇中手无缚鸡之力,过着平静生活的普通人?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并非是死于那场大火,而是死于「时空穿梭」的后遗症。” “我走遍了整座迦南的废墟,最终,却也仅仅只找到了两个活着的幸存者。” “其一,便是拉斯特哥哥你,小时候的你……” “虽然那时候的你相比于我记忆里的少年要青涩和稚嫩了许多,但在从大火的废墟中发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那就是你……无论是什么模样,什么年龄阶段的你,我都绝不会认错。” “或许是因为拉斯特哥哥你,是我所许下的那个愿望的主体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拉斯特哥哥你在未来会成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继承者,这份缘分跨越了时空,不分过去与未来。” “总之,拉斯特哥哥你的身体并无大碍,未曾遭受「时空坍缩」的后遗症影响。” “而迦南的另一个幸存者——”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则是一位叫做艾弥丝的小女孩。” “也就是,拉斯特哥哥你口中的……” “「小艾」。” …… 听到从格蕾的口中,说出了这个名叫「艾弥丝」的名字,哪怕是银院长也不由自主地瞅了身下的拉斯特一眼。 它早就从希尔缇娜那里听说过这个「艾弥丝」,或者说简称「小艾」的名字。 那似乎是一个对拉斯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正是因为心中有着对方的寄托,拉斯特才即便被困顿在了深蓝港中三百多年的时光,他的心灵也从未动摇与崩溃,更是未曾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但是,即便是希尔缇娜,即便是银院长,这些现世里与拉斯特走得很近很近,知晓他许多秘密的人…… 对于「艾弥丝」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听说过名字的程度。 这似乎是拉斯特心中最为秘密,也是最为重要的存在,从未向任何人,述说过有关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而在银院长的身下,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拉斯特便下意识地合上了眼睛。 有关于迦南的真相,以及自己回忆中那个将自己从大火废墟中救起的女人,便是格蕾的事情……其实从一开始便已经能够从各种线索中得到暗示。 毕竟,拥有着「守岸人」的名号,拥有着「愚人的图书馆」的人……纵观全部的历史,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几位而已,而其中是女性的占比便更加稀少了。 对这些事情,拉斯特很早便已经在心中做出了猜测与推论。 刚才听到格蕾的亲口陈述,也只不过是将自己心中的猜想真正加以证明而已,并不算是什么颠覆性的认知。 他这一次进入夜世界,来到守望尖塔的机械研究院—— 真正想探索的,其实便是有关于小艾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拉斯特最开始之所以会选择加入繁星大学,之所以会成为黑夜旅者,便是为了找到这个秘密的真相。 而此刻,那自己一直以来所探求的真相,终于近在咫尺。 拉斯特闭上眼睛,感受着心中所不由自主升起的,那一丝近乡情怯的怯懦与紧张。 他有些担心自己所听到的那个答案,并非是自己所期望的那样。 然而最终,拉斯特还是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格蕾的声音,也终于再一次地响起。 “在废墟中发现了气若游丝的艾弥丝的时候,我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也不知道,那就连成年人,甚至是低阶超凡者都绝难以承受的,经受「时空坍缩」的严重负荷……那个叫做艾弥丝的,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究竟是怎么样坚持下来的。” “但是,即便如此,艾弥丝的身体状态也极其不容乐观。” 格蕾的声音中,不知为何,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滋味。 “纵使她靠着某种超乎常人的毅力与坚持,未曾立即在那场灾祸中死去……可她却终归只是最为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被扭曲的时间余波所波及,在一刹那间经历了跨越了数万年的时光旅行,这般巨大的负荷,她又怎么可能不需要付出代价?” “那穿梭时空所遭受的负荷,名为「时空坍缩后遗症」的病症,依然在不断地作用于艾弥丝的身上。” “她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历「时空坍缩」的过程中被扭曲,dna断裂,无法愈合,更无法修复。” “这是真正的绝症,远比癌症还要更为致命的绝症……以第六纪的科技水平,就算是最严重的癌症也有治疗手段,足以将生命再延续上几十年之久——可是面对艾弥丝的病症,即便是全联邦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甚至,就连我的「时间回溯」都无法生效,寻常的病症即便再严重,但只要被我被加以回溯,让身体状态「回溯」至疾病发作之前的状态,那么一切便都能够万事大吉。” “可是艾弥丝不同,她的病症本就是经历「时空坍缩」而产生的后遗症,我倘若再对其使用回溯的话,非但无法让其身体状态好转,甚至反倒可能加重后遗症。” 光幕之中的画面一转。 这似乎是一间和拉斯特前世的icu有些相似,医院中最高等级的重症监护室。 无数医疗用仪器密密麻麻地摆放在监护室里。 而在重症监护室的中心,一具小小的身体便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瘦弱的手臂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输液针与生命维系设备。 拉斯特认出了病床上,那个瘦小的金发女孩名字—— 她便是艾弥丝。 (本章完) 第210章 代替我,去陪伴在他的身边(二合一 第210章 代替我,去陪伴在他的身边(二合一) 明亮的白炽灯光从吊顶上照进来,照在少女单薄的白布病服上,照得那纤细瘦弱的手臂仿佛透明。 拉斯特的目光,就这样凝滞在了那具娇小的躯体之上,许久未曾离去。 “小艾……” 他的喉中,道出了有些沙哑的呼唤。 这是自从他被困顿在深蓝港之后——拉斯特第一次在那个处于夜世界与现世夹缝的「迦南」以外的地界,看到了眼前这位名叫艾弥丝的少女。 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之上,那个小小的女孩相比于拉斯特记忆里的模样要年幼与瘦弱了许多。 娇小的身形便沉在湛蓝色的医用凝胶里,白色床单一直盖到她的胸口,那薄薄的嘴唇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任谁都能够知晓,重症监护室中的少女已然病入膏肓。 可是,即便身体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 即便那被医用管线与呼吸机所遮掩,只能看到半边的脸庞如纸一般苍白。 但是,女孩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却依旧明亮,像是湖底倒映着的明净星辰。 与拉斯特的记忆里,那座名为迦南的小镇之中,那个永远带着明媚的笑容,很喜欢吹风笛与烹饪料理的少女身影缓缓地重合,别无二致。 “经历了「时空坍缩」的后遗症,导致了艾弥丝的身体,与整个第六纪的时空都出现了格格不入的冲突。” “换句话说,她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遭受着这个世界的排斥。” “每时每刻,艾弥丝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在难以遏制地腐朽,风化……向着死亡不断前行。” “即便是第六纪最顶尖的医疗科技,所能够做的,也仅仅只能够延缓「时空坍缩后遗症」,那身体不断腐朽的过程……可这终归也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拖延而已。”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起……她便已经身患绝症,而且是永远也无法治愈的晚期。” 格蕾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感波动。 “作为并非亲身经历者的外人,永远也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煎熬与痛苦。” “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器官一点点枯竭,血肉逐渐凋零,身体缓缓地腐朽衰老……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是那些在医院中负责治疗艾弥丝的医疗组成员,在亲眼目睹那无法逆转的绝症之时,都不由会心生绝望。” “可是,即便如此,作为亲身经历那般病痛的患者本人……艾弥丝她却始终在微笑着配合治疗,甚至时常会反过来鼓励那些不忍面对她的医护人员。” “很难想象,在她的心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够让一位自幼便生活在小镇之中,从未经历过痛楚的娇嫩少女,能够从那般病痛的折磨里坚持下来——” “现在想来,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是艾弥丝她……却分明要比我更加坚强。” 伴随着格蕾的话语。 光幕之中,也荡漾起了如同水波一般的涟漪。 依然是那通体纯白的重症监护室的场景,只是,病房中,却少了周围那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 这似乎是格蕾自己的主视角,她坐在那蓝色医用凝胶所固化的病床旁,正在与病床之上那个金发的小女孩交谈。 相比于最严重的时候,病床之上艾弥丝的气色似乎是稍稍好了几分,甚至能够短暂地摘下呼吸机,意识清醒地与旁人交谈。 只是,任何一个曾在医院中有过长时间陪护经验的人都知晓,如此短暂的好转,也仅仅只是转瞬即逝的回光返照而已。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病情便会立刻急转而下。 “格蕾姐姐……” “我的这具身体,应该是已经不可能治好了,对吧?” 光幕之中,格蕾的视角明显停顿了一下。 明明先前两人间的话题还停留在格蕾所喜欢的料理、点心与风笛之上……这是对患者关怀的一部分。 她也未曾料到,艾弥丝居然会主动将话题转移到关于自己的死亡上,这分明是医护人员此前所一直在主动规避的话题。 更未曾想到,眼前这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却对自己死亡的概念,有着那般清晰而坦然的认知。 “不,不是的……” 格蕾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便要否认。 但是紧接着,她便看见病床之上,那个金发的少女微微笑了笑。 “不用瞒我的,格蕾姐姐。” “我其实都知道的,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一副何等狼藉的模样。” 她抬起了自己瘦弱的胳膊,注视着那连接着各种生命维系仪器的管线:“现在的我,其实距离死神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步之遥了吧。” “只不过是格蕾姐姐你们……一直在拼了命地拉住我,不让我彻底地被死神给拖入地狱而已。” 小女孩如此坦然的神情,让格蕾不由再次地沉默。 良久之后,她方才轻声地,沙哑地开口: “对不起。” “不,格蕾姐姐不用道歉。” 艾弥丝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并非是你的本愿。” 她微微侧过身子,注视着病房的一角,小小窗户外那方蔚蓝色的天穹。 “只是我自己,还稍稍有些不甘心……” “以及,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 “嗯。” 那瘦小的小女孩轻轻点了点头:“格蕾姐姐你先前和我说过,拉斯特他……也从迦南的大火中幸存了下来。” “而且他和我不同,他的身体未曾遭受大碍,也没有患上「时空坍缩后遗症」——只是因为担心他无法接受的缘故,所以格蕾姐姐你向拉斯特他,暂时隐瞒了迦南还有我的事情,对吗?” “嗯。” “所以……我才会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他。” 金发少女望着窗外那片蔚蓝色的天穹,声音带着些许不符合她年龄的沙哑,这是病症已经影响到了艾弥丝的发声器官。 “我知道的,他虽然平日里总是喜欢各种故作深沉地装酷,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早熟模样。” “但其实,那只不过是他所乔装出来,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色而已。” “真正的拉斯特,内心其实是个很怕冷,也很怕寂寞,相当敏感而脆弱的家伙。” “这一点,我比谁都要清楚。” 病床之上,金发少女似乎是微笑了一下。 “失去了自己的家乡,也失去了所有熟悉之人的陪伴……倘若被他知道了一切的真相的话,我真有些担心,他会彻底地失控,就此走上再也无法挽回的歧路。” “甚至是……自我毁灭的深渊。” “我不甘心,也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漂泊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 看着金发少女那天蓝色的眸子里缓缓荡漾而出的,那浓郁到近乎凝结为实质的不舍与不甘。 格蕾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怔。 直到此刻,她方才终于知晓了—— 那支撑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岁出头的柔弱少女,从迦南的大火中幸存,忍受着病痛的折磨积极配合治疗的信念……究竟都来源于什么。 “格蕾姐姐,可以最后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忽然,病床之上的金发少女再度出声。 “当然可以。” 格蕾点了点头,甚至并没有开口去询问对方的要求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出于对艾弥丝的亏欠,还是亲眼目睹了此情此景……她都没法开口拒绝眼前这位少女的任何要求。 “那么可以让我来尝试一下,那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吗?” 艾弥丝的声音,再一次轻声响起。 “我是在无意间,听医疗组的护士姐姐们提起的。” “据说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可以通过收集一个人大量的语音、对话、交流与生平履历……通过海量的大数据,建立起一个超高精度的仿生人工智能的模型。” “这样的人格模型,无论是对话,神情,动作……甚至是在面对不同问题时候的反应,都能够做到与原本的真人一般无二,即便是熟人也无法区分,对吗?” “嗯。” 格蕾再度点了点头。 但是紧接着,她便忽然理解了眼前这位少女,说出这番话语的真正用意。 “你是说……”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病床上的少女。 “没错。” 艾弥丝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他……我知道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所有熟悉之人的陪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一定会走上歧途。” “所以。” 艾弥丝的眼眸里仿佛闪烁着星光:“就让另一个我,来代替我自己——” “去陪伴在,他的身边吧。” …… 守望尖塔的图书馆中,银院长下意识的,有些担忧地瞅了一眼身下的拉斯特。 虽然它在此前对于拉斯特的过往一无所知,但是此时此刻聆听着格蕾的描述,也算是稍稍了解了有关于迦南,有关于那个名叫艾弥丝的金发小女孩的全貌。 那个名叫迦南,早在现世当前时间节点两百多年前便已然在「法兰大爆炸」中神秘消失的边境小镇,对于拉斯特而言,却是某种类似于避风港,类似于心灵港湾一般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格蕾却完整地阐明了真相—— 迦南已然覆灭,因此那个拉斯特心中的避风港,大概率便是伪造出来的空想之幻影。 甚至,就连那个叫做艾弥丝的小女孩,恐怕也是假的。 按照光幕之中的故事逻辑发展——那个名为艾弥丝的金发小女孩,恐怕早已经在「时空坍缩」的后遗症中痛苦地死去了。 而最终留下来的,只不过是一个用无与伦比的大数据库所模拟出来的,拥有着艾弥丝外表、性情、人格的仿生ai而已。 在听闻到一切真相的刹那,银院长还真有些担心,拉斯特会因为无法承受这般真相而崩溃。 只是,紧接着,银院长便有些愕然地发现—— 它的身旁,拉斯特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却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通过大数据模拟出来的人工智能,或许能够欺骗过绝大部分的熟人……但是,它却绝对无法欺骗至亲之人。” 似乎是猜到了银院长的心中所想一般,拉斯特轻声开口,却又仿佛断言: “我所熟知的那个小艾,并非是人工智能。” …… 似乎是为了回应拉斯特的话语一般。 光幕之中,那水波般的涟漪再一次地荡漾而开。 而格蕾的声音,也同样再次伴随着光幕的波动缓缓响起。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那之后,我便眼睁睁地看着艾弥丝她,强行振作起了自己病入膏肓的身体,开始了制作自己仿生人格智能的尝试。” “当时的人工智能技术还处在起步阶段,有着许许多多的缺陷与不完善之处……复刻出来的仿生智能虽然可以做到在外貌上毫无差异,但是却无法做到对人格的完整复刻。” “于是,为了让那方空白的人工智能变得足够的真实,足以代替她,来陪伴在拉斯特哥哥你的身边。” “艾弥丝便强撑着已经近乎腐朽殆尽的破败肉身,不断地与那方空白的仿生人格对话,反反复复修正,让那方倒影逐渐变得真实,乃至于与她自己一般无二。” “她认为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创造出一个足够陪伴在拉斯特哥哥你身旁,让你不至于走上歧途,堕入深渊的……自己的替代品。” “看着她那般努力地与空白智能对话的模样,我即便作为旁观者,心中也如同刀绞。” 格蕾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所以,我又一次地翻阅了当时第一次许愿,对未来进行无限观测之时的记忆。” “然后,我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并非拯救文明,而是让那个名叫艾弥丝的小女孩得到救赎的出路。” “也便是第三机械研究院诞生的理由——” “「人造天使计划」” (本章完) 第211章 那个繁华的未来,不会再有我的身影 第211章 那个繁华的未来,不会再有我的身影(二合一) 光幕之中所显示的画面,依然是那间纯白明净的重症监护室。 只是,自从那一日格蕾与艾弥丝的对谈之后,病房中的诸多医疗器械里,便多出了一方颇为特别的仪器。 这是一台大型的光量子计算机,配备了外置的语音输入接口……能够以海量的语言样本为基础,用虚拟演算的方式,根据大数据在光量子计算机中模拟出拟似的人格。 那是以人工智能的手段,去对人类「灵魂」的复现—— 如果说将人类大脑中所存储的灵魂称之为「天然摇光」,那么以科技手段所制造出来的虚拟灵魂,便是所谓的「人工摇光」。 只是,那诞生于光量子计算机中的虚拟人格,拟似灵魂……却也需要资料与大数据的填充,来让其变得完善,栩栩如生—— 如若没有海量数据的完善,那么没有任何记忆与数据的人工摇光,也便和刚刚出生的婴儿灵魂一样空无一物。 但艾弥丝是不属于第六纪的来客,她在这个世界上从未留下过任何的足迹,自然也没有分毫数据可言……也因此,那模拟艾弥丝灵魂的人工摇光,最初便如同白纸一般空洞,毫无真实感可言。 唯有通过她本人不断地与其对话,不断地留下自己的语言样本和对话数据,一步步地对其加以修正和调整,才能让人工摇光逐渐变得完善。 在那原本空白一片的白纸之上,一点点地沾染上她的色彩,那名为艾弥丝的色彩。 …… 光幕之中,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一般,时间的流速不断地被加快。 无论是「拟似人格」还是「人工摇光」,都是彼时第六纪最为前沿,尚且处于实验阶段的技术……有着许许多多的缺陷与不足。 谁都不知道,要想将一个完全空白的「人工摇光」完善到栩栩如生,能够媲美真人灵魂的程度,究竟需要费多少的时间,又需要多少大数据和语言样本去填充。 或许终有一日它能够被完成,可是任谁都清楚……那位名为艾弥丝的少女所仅剩下的时间,是用周,甚至是天来计数。 也正因如此,在最开始的时候。 无论是格蕾还是医疗组的成员们,都仅仅只是将其当作了艾弥丝的一个小小心愿,是她寻找的精神寄托。 也是为这个明明不过十岁出头,却要远比绝大部分成年人都更为坚强,纵使面对绝症也始终微笑面对的小女孩,所提供的最后一份「临终关怀」。 所谓「临终关怀」,便是为已经注定无法医治,正在不断走向死亡的晚期患者,去提供尽可能更高的生活品质……这其中既包括用药物减轻身体的病痛,也包括了心灵的慰藉,仅此而已。 他们认为满足艾弥丝的心愿能够让她在心灵上获得慰藉,于是便陪着这个小女孩玩起了这最后的一个游戏。 但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女孩看似一时兴起的无心之言,却是极为认真的。 在那之后,除了用更加积极的态度去配合医疗组的治疗以外,艾弥丝近乎将自己全部清醒的时间与心力,都倾注在了那台冰冷的光量子计算机之上,不断地对其讲述。 她所讲述的内容有的很普通,只不过是一些关于那座迦南小镇的日常细节——比如小镇外那座湖畔旁的白色风车每到雨天便会停转,再比如每年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天都会有外地的旅行商人来到迦南,届时艾弥丝便会用积攒下来的布匹向商人换取各种烹饪用的调味料。 还有些内容则颇为私密,比如当初艾弥丝在山洞里迷路,是拉斯特冒着大雨带着大人们找到了她。 再比如拉斯特所爱吃的料理与零食、早餐所偏爱的粥的口味…… 这都是曾经艾弥丝心中最为秘密,被她视为了珍宝,不愿意与其他任何人所分享的珍贵回忆。 却在此刻,都被巨细无遗,一点一滴地讲述而出。 白天和黑夜。 每一个清晨与黄昏,日落与黎明…… 艾弥丝便这样靠坐在病床上,不断地说着话,不断地向着那方冰冷的光量子计算机,倾诉着自己的心声。 将她对拉斯特的思念,对那座边境小镇平静日常生活的怀念,以及无法再陪伴在拉斯特身边的不舍……将这一切炙热的情感,都倾诉给了那个量子计算机中,正在逐渐诞生的空白摇光。 春暖,夏昼,秋日,冬夜…… 不知不觉间,原本被医疗组认定最大生存期不超过三个月的艾弥丝,居然足足坚持了接近一年之久。 而那原本空洞如白纸的人工摇光,也在艾弥丝那持之以恒的对话与倾诉之下,逐渐变得真实分明,栩栩如生。 只是,艾弥丝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衰竭和憔悴了下去,就连每天能够维持住清醒神智的时间,也开始愈发的减少。 再是高科技的医疗技术,对于「时空坍缩后遗症」而言,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手段而已。 她能够生存这么久的时间,已经是艾弥丝积极配合治疗,维持着患者中极为罕见的乐观心态,再加上使用了大量未通过临床试验的新式药物之后的效果。 而如今,她的病症也终于发展到了最末期。 …… 依然是一个日落的傍晚。 夕阳如血,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照进了监护室里,为病床以及病床上的少女都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霓裳。 格蕾推开门,再一次走进了重症监护室中。 病床上,金发的小女孩依然在侧身对着那冰冷的光量子计算机,轻声诉说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虚弱与病痛的缘故,艾弥丝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嗫嚅,每说完一句话都需要停顿很久才能再说下一句。 好在光量子计算机的麦克风足够灵敏,一旁的屏幕上,一个数字正在伴随着艾弥丝的话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增长。 那是代表着「人工摇光」完善程度的指标,数值越高则代表着人工智能越接近真人水平……在此之前,即便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也未曾料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将人工智能完善到这般地步。 艾弥丝的倾诉极为投入与认真,似乎仅仅只是说出这些话便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完全无法分心其他,也或许是病症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听力…… 许久之后,当艾弥丝稍稍休息之时,她方才发现了病床旁,那正默默注视着她的格蕾。 “格蕾姐姐……” 她想要勉力地坐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起身的力气。 “不用,我们用「心灵对话」的方式沟通就好。” 格蕾轻声开口,她坐在了艾弥丝的身旁,眼眸中光芒微闪,「愚人的图书馆」发动。 下一刻,她的声音便径直在艾弥丝的心灵深处响起。 “很抱歉打扰了小艾你的事情,不过根据医疗组的意见,如果这次我不来找你的话……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明白,格蕾姐姐。” 艾弥丝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的生存期已经所剩无几了吧,我知道,从当初请求你的那一天起,我便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而且——” 她侧过头,看向了身旁光量子计算机的显示屏:“名为「艾弥丝」的人工摇光,也已经完成了……” “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再尽可能地将其更进一步地加以完善而已。” 艾弥丝轻轻地说:“有了它的话,到时候等我死去……也就有人能代替我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也就不会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中感到寂寞,而心生绝望甚至是自暴自弃了。” “小艾……” 格蕾的话语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你就不会感到不甘心,甚至是嫉妒吗?” “如果换作是我的话,要与一个复制品去分享和挚爱之人的感情,还有点点滴滴的回忆。” “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爱之人,将另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外貌、相同性格与记忆的复制品当作自己,让一个自己的替身去站在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说真的……我完全根本不敢想象。” 这是格蕾在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之后所道出的真情实感。 换作自己身处在艾弥丝的境遇,要与一个复制品的虚拟灵魂分享自己和拉斯特哥哥的回忆,经历,还有全部的情感……让那个复制品在往后的日子里代替自己的人生,与拉斯特哥哥一同走过未来的岁月…… 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想想,格蕾也感觉自己的心里酸溜溜的。 她打心底地排斥与反感这种事情的发生。 “当然会嫉妒,当然会不甘心啊……” 微微的沉默之后,格蕾听到艾弥丝的心声在自己心底响起,像是有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积蓄。 “我怎么可能会想要与他人共享那些东西,看到另一个人陪伴在他的身旁,取代自己的人生?” “本来是不想要交给任何人的。” “我喜欢拉斯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我想要陪伴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慢慢变老,等到有朝一日我们都老朽地再也走不动路,只能坐在某处山间小舍的躺椅上悠然晒太阳的时候,谈及年少时候的事情,还可以相视一笑。” “与他在迦南的过往,与他所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只要想到便会很害羞……” “那全部全部,明明都是只属于我的东西,无论是神明还是命运都没有资格从我的心里夺走。” “可是——” 艾弥丝的声音微顿了一下:“比起被另一个复制品取代我的人生,比起那些涌上心头的酸涩、不甘心与嫉妒……我更不愿意看到他因为失去了熟悉之人的陪伴而绝望堕落,从此自暴自弃。” “我更希望他能够露出笑容,能够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拥有广袤的未来。” “即便——” “在那片属于他的广袤未来里,不会再有我的身影。” …… “坦白来讲,我当时也没有料到,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听在我的耳中,振聋发聩。” “与她对拉斯特哥哥你所抱持的情感相比,我那在两百多年岁月里对你所逐渐扭曲变质的那份思念,或者说是占有欲……似乎在一瞬之间,便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格蕾的声音在光幕中响起,带着无声的感慨。 “也是在那一刻,我在心底终于作出了一个决定。” “关于如何使用我「向命运许愿」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的决定。” “也是唯一一条能够弥补我前两次许愿所犯下的罪孽……让拉斯特哥哥你、还有小艾那因为我一念之差而被扭曲的命运,都重新回到正轨的道路。” “正如当初西塞尔领袖,用自己的生命为我铺平了道路那样……在我许下了第三个愿望之后,第六纪之后的人类文明,也将拥有一片更加繁华的未来。” “即便,许下这最后一个愿望的代价——” “便是在那片繁华的未来里,不会再有我的身影。” …… 格蕾的旁白落定。 而在光幕之中,那格蕾主视角的回忆画面里—— 在微怔了片刻,格蕾也再次开口。 “其实,你的「时空坍缩后遗症」,或许有一种完全治愈的可能性。” “倘若这种尝试成功的话——也许你还能够再一次见到拉斯特哥……见到拉斯特,并继续陪伴着他,走过后半生的漫长岁月。” “完全治愈我的……方法?” 听着格蕾的声音,艾弥丝苍白的脸庞上,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忽然再一次有了光亮。 “嗯。” 格蕾点了点头:“你现在的病症,归根结底……便是因为你在我当初许愿时被牵连,被迫穿越了数万年的时光,成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当前历史节点的外来者。” “历史长河有着极强的修正力,会自发地去清除和排斥那些不属于当前时代的穿越者,或者说是杂质。” “而你的病症,其实便是因为遭受了这股历史修正力的排斥,所以才导致了你的身体不断地衰竭腐朽。” “这种症状,任何外力的救治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甚至稍有差错便可能适得其反,反倒加剧了历史修正力对你的排斥。” “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你自身改变——” 格蕾注视着病床上金发少女的眼眸:“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无视历史长河的修正力,无视时空坍缩的扭曲。” “让自己能够君临于光阴,君临于纪元更迭的灾厄之上,足以无视岁月的侵蚀,时间的风化,真正登临永恒不朽的王座……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再无弱小的时刻。” “不论身处历史长河的上游还是下游,都保持着绝对的「唯一性」。” “到了那时候,无论时间坐标,也无论空间坐标,你便是你,唯一的你……届时那具虚拟的人工摇光也便是你,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再无分别。” “或者,换个更简单的说法——” “小艾,你要成为「天使」。” (本章完) 第212章 那个属于你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小 第212章 那个属于你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小格蕾?(二合一) “让我自己……成为天使?” 艾弥丝那虚弱的声音,不由微顿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双天蓝色瞳眸里闪烁起的光亮,也重新黯淡了下来。 艾弥丝已经在第六纪生活了接近一年的时间,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格蕾也从未向她隐瞒过那些关于超凡者的事情。 因此,此刻的她很清楚——「天使」这个名词,在超凡者世界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是目前人类已知的,所能够企及的长阶尽头。 对于寻常超凡者而言,传奇便已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有无数才华横溢的天才费尽百年的时光,蹉跎了毕生的岁月,都难以真正地成就传奇。 更遑论,是传奇之上的「天使」之境。 那是属于历史传说,那些恢弘史诗里神话生物的领域。 在人类的全部历史里,也仅仅只有那么几个语焉不详,被后人猜测成就了天使的案例。 而在第六纪,唯一一位行走于世的天使,便是艾弥丝眼前的女人,「守岸人」格蕾。 但即便是这位文明领袖,也是在登临传奇之座后,又费了百余年的时光,方才突破传奇桎梏成就了天使…… 又更何况,是仅仅十岁出头的艾弥丝自己。 在被时空坍缩卷入,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艾弥丝不过是个生活在边境小镇,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而已……从未接触过任何超凡领域,甚至就连「序列长阶」之类的概念都不曾知晓。 就更别说,艾弥丝的生命本就已经所剩无几。 在最后为数不多的生命里,让自己从毫无基础的普通人,成为天使……这听在艾弥丝的耳中,无异于天方夜谭。 “并非完全不可能。” 格蕾开口解释。 “第八阶也被称为神之领域,每一位天使,都可以称之为真正的神话生物。” “而要想成就天使,便必须掌握自身序列长阶的规则权柄,也就是所谓的「星之杯」,「神权」……从遵循游戏规则的玩家,蜕变为掌控游戏规则的管理员。” “但不同序列长阶所对应的规则,与之匹配的权柄,却都是有限的——也因此,每一条序列长阶,都只能诞生出一位天使。”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将这些执掌了自身序列对应的规则,成为了管理员的天使……称呼为这条序列的神明,其实也未尝不可。” “当然,反过来说——” “倘若一位普通人通过各种手段,在机缘巧合之下,掌控了某件无主的失落「星杯」,也就是所谓的神之权柄……那么即便他本人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却也意味着他同样拥有了触及神域的钥匙,成就天使的资格。” 说到此处的时候,格蕾绿宝石般的翠绿瞳眸里,也不由浮现出了追忆的神色。 她不由回想起了两百多年前,自己还未曾成为执掌「愚人的图书馆」的文明领袖,而仅仅只是一位普通守岸人时…… 混迹在乐园王城的人群里,在圣典上所仰望的那位黑发少年。 彼时的拉斯特哥哥,便已然集齐了死神的星杯,也亦是「死神」这一序列长阶的全部权柄……只要完成最后一步成神的仪式,那么他便能够成为新的死神。 虽然如此获得的只是成神资格,要想真正获得神明的伟力还需要漫长时光的积累与修炼——可那登神的资格,却已经是无数超凡者毕生的追求,意味着他在通往神域的道路上将一路畅通无阻。 然而最终,拉斯特哥哥却在登神仪式上选择了背叛。 将那枚死神的星之杯,又重新归还给了阿克希娅……放弃了「成为新的死神」这一来自于命运的馈赠,也拒绝了那守墓者的邀请,真正永恒不朽的契机。 只为了,那名为「守岸人」的理想。 格蕾的眼瞳微动,将思绪从久远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而那些登神的钥匙——「星之杯」,其中的大部分,都在神代末年被那些败北流亡的旧神们所带走,带到了炽天之槛上。” “但是,却也有少部分星杯,在第一纪终末的神话大战中失落……就这样失去了踪迹,散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成为了无主的权柄。” “「死神」的星杯,此前便处于类似的状态,虽然其已经拥有了新的主人……但是除了「死神」星杯之外,却也有别的星杯,正失落在星空之中。” “譬如——” “「审判」序列的星杯。” “而我恰巧,便知晓「审判」星之杯,在星空深处的具体坐标。” 格蕾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病床之上的金发少女。 “倘若你能够将那枚无主的「星之杯:审判」收容的话,那么便意味着,你拥有了成为「审判」序列天使的可能性。” “但是,以小艾你此刻这般残破孱弱的肉身,根本不可能承载住星杯的伟力——因此,你的身体必须被替换,以最前沿的科技,用机械化的机体去取代绝大部分的血肉之躯,只保留下原本人类的灵魂……” “成为真正的机械生命体,或者说是人形的兵器。” “当然,这样的改造过程必然会很艰难,超乎想象的困难——机械改造的科技目前尚且处于实验阶段,还远远没有达到完全成熟的地步……又更何况是要制造出一具能够承载星杯力量的人工生命,「机械天使」。” “这般改造的成功率,说九死一生都有些过于乐观,而更应该说是十死无生。” 格蕾的话语微顿了一下:“而即便一切顺利,机械生命体的「人造天使」真正诞生……却也远非大功告成。” “收容「星之杯·审判」的过程,才是最大的难点。” “作为神明的权柄,世界法则的碎片,这些星杯都拥有着极强的排他性。” “平日里星杯都处于沉寂状态,但是一旦你尝试将其收容,那么星杯便会立刻活性化……那世界的法则,名为「天理」的宏伟意志将会在你的灵魂深处复苏,占据你的肉身,成为天理的奴仆。” “而你则必须以自身的意志,去与世界的法则抗争,并非成为「天理」的奴仆,而是让它匍匐于一介凡人的脚下。” “总之,这个过程将会远超你想象的危险,即便是我自己当初在晋升天使的时候,都是险死还生。” “也许你会在机械化改造的过程中痛苦地死去……” “也或许你会被复苏的审判星杯所吞噬,成为天理的奴仆,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这些信息,无论是「星之杯·审判」在星空深处的确切坐标,还是「人造天使」的机械生命体科技,都是格蕾在第一次向命运许愿时,从那无限遍历的未来支流中得到的情报。 在那无限辽阔的未来分歧之中,格蕾与第六纪的人类文明,近乎尝试遍了全部的方法……那与天理相抗争,度过纪元末劫的可能性。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从星空中寻找到失落的「星杯·审判」,并借助机械改造技术,去创造出一具用来对抗纪元末劫的终极兵器,人造天使的可能性分歧。 当然,既然格蕾在第一次许愿时陷入了绝望,便说明在这条未来分歧的终点,依然是死寂的末路——即便使用科技的手段,创造出了人类文明有史以来的最强兵器,审判序列的机械天使,也依然无法阻止末劫的降临。 但是,此时此刻。 格蕾却又一次地拾起了那条已经被验证为失败品的「人造天使计划」——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拯救第六纪的文明。 而是为了改写一位少女的命运,让这个即便坠入深渊却依然仰望星空的小女孩得到救赎。 …… 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格蕾始终紧紧关注着艾弥丝的神色与心灵波动。 一旦从艾弥丝的神情与心灵波动中察觉到分毫的退缩或是畏惧之意,那么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终止这个话题。 每一位「天使」,都是脱离了时光长河,屹立于历史之上的存在。 因此,即便是身为命运眷者的格蕾,也无法观测到涉及天使的清晰未来,更无法断言对于艾弥丝的「机械天使」计划能否成功。 但是她可以确定,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那都会是生不如死的体验,是远比世间所有酷刑更痛苦上百倍千倍的折磨。 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言,比起经受那样漫长的酷刑……也许就这样死去,方才是更为仁慈的做法。 只是,在两人对话的全程,格蕾都未曾从艾弥丝的眼眸里,察觉到分毫的畏惧之意。 那般宁静的神情,让格蕾在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又看到了那位黑发的少年。 她只是平静地听完格蕾的陈述,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只要「人造天使」计划成功,那么我便能够再次见到他了……对吗?” “嗯。” 格蕾点了点头:“天使位阶的神话生物,拥有着极其霸道的「时空唯一性」,无论时间,无论地点,不论过去与未来,都只会有同一个「艾弥丝」存在。” “倘若你能够成为天使,那么那具虚拟的人工摇光,便也是你的一部分,再也不分彼此。” “而我则会用第三次许愿的机会,帮助你和拉斯特哥……拉斯特他,度过第六纪的末日之劫,让你们回归原本的时空,那个属于你们的世界。”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你们也许还能够在遥远的未来再度重逢。” “只是,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格蕾发出了最后的质询。 “收容星杯,成为真正的天使……这绝非是像我口头上所说的这样简单。” “即便你最终成功,但收容星杯的过程,也注定会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也许千年,也许万年……” “你迄今为止的全部人生也不过短短的十几年而已……相比于万年的时光,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等到那时候,也许世上早已经沧海桑田,再也没有任何你熟悉的人和物存在。” “也或许你早已经遗忘了往昔的记忆——成为了一具空有天使的位格与力量,却遗忘了过去,只能漫无目的漂泊于世的孤魂野鬼。” “即便如此,你也不会后悔吗?” “不后悔。” 病床上,那个瘦弱的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 “格蕾姐姐,让我参加「人造天使计划」吧。” “这样吗……” 格蕾的声音不由有些恍惚。 她看着眼前病床上的小女孩,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在暴雨的山崖上立下誓言,无论百年千年,都一定要将拉斯特哥哥带回来的自己。 “既然如此。” “那我明白了。” …… 光幕之中,那间明净宽敞的病床,还有病床上金发小女孩那单薄瘦弱的身影,一点点地淡去,直至归于虚无。 “这便是,「人造天使计划」诞生的理由。” “而拉斯特哥哥,你此刻所身处的「第三机械研究院」,便是专门为了「人造天使」计划所建造,用来收容机械天使的场所。” “此刻的小艾,应当正在机械研究院的深处沉睡吧……” “这是收容「审判」的星杯,蜕变为真正天使的孕育过程——将会持续上许久许久。” “而倘若这个计划真正成功的话,那么艾弥丝便将会成为新的半神,「审判天使」。” “而届时,拉斯特哥哥你,也便能够与小艾,在那个属于你们的世界里再度重逢……” “如此,便是拉斯特哥哥你所想要知晓的……那一切真相的全貌了。” 光幕中的影像消散,而格蕾的声音同样也在一点点地减弱。 “真遗憾,明明预言到了拉斯特哥哥你的到来……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与你见面。” “虽然想和你说的还有很多很多,不过以录音的形式所能够说的终归还是有限。” “我在「守望尖塔」的数据库中,为拉斯特哥哥你设置了最高的权限,也向第三机械研究院的负责人交代了你的事情——” “所以,倘若拉斯特哥哥你还有什么想要寻找的资料,只需要自己在第三机械研究院中查看便行了……” 格蕾那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告别的意味。 很显然,她所留下的这段录音至此,便要告一段落。 然而,守望尖塔之中。 拉斯特注视着那缓缓淡去的光幕,忽然轻声开口。 “那么,你呢?” “在你描绘的未来里,那个属于你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 (本章完) 第213章 你将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二合 第213章 你将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二合一) “在你所描绘的未来中——” “那个属于你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 拉斯特的话语,就这样在空旷的图书馆中回荡。 闻言,银院长不由用尾巴轻轻扫了扫拉斯特的脸颊。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你脑子坏掉啦?忘记你眼前的小格蕾只是一段录音了吗,居然还想要和对方对话? 然而,下一刻。 明明按照格蕾自己的说法,这只不过是她提前录制好保存在守望尖塔当中,在检测到拉斯特到来时便会自动播放的影像。 但是,在拉斯特话语响起的同时,那属于格蕾的声音,却真的微微停顿了一下。 “属于……我自己的位置吗?” “果然,我就知道拉斯特哥哥你一定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微笑了一下,仿佛是用「命运」的伟力,观测到了拉斯特会问出这个问题的未来。 “坦白来讲,我不知道……” “拉斯特哥哥你曾经对我说过——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等价交换」,是超凡世界唯一通行的法理,即便是天使也不例外。” “所以,我向命运所许下的每一个愿望,都必然会为其支付对等的代价——所许下的愿望越是宏伟,越是难以企及的奇迹……那么所支付的代价也便越是昂贵。” “此刻正在录音的我,还未曾许下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因此,我也不清楚自己将会为此支付多大的代价。” “纵使我曾经遍历了全部的未来支流——可是唯独这份未来,我看不清。” 格蕾那如风铃般清澈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我不知道在许下了这第三个愿望后,未来的我将会身处何方,也许会被放逐到时空的夹缝,维度的深渊……也或许会永远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再也无法与拉斯特哥哥你相见。” “所以,我才会留下了这段录音和影像。” “既是为了向拉斯特哥哥你阐明一切的真相……也是为了,向拉斯特哥哥你道别。” “毕竟,谁也不清楚我们再一次相见会在什么时候,也许千年,也许万年——” “也或许,是永远。” ……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拉斯特看着那缓缓摇曳,如水波般荡漾出一圈圈涟漪的光幕,轻声地说。 “明明你小时候是那样一个害怕孤单,害怕寂寞的家伙。” “离开了尘世,被放逐在时空的裂隙,星海的最深处,你自己不害怕吗?” 他又回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第二次进入历史残响时,在守望尖塔旁城镇的街道上,所看到的那个形单影只的小女孩。 夕阳西下,街道旁的窗户里透着温暖的橘红色灯光,格蕾便这样孤独地行走在街道上,仿佛与身旁的万家灯火身处两个世界。 那般模样,让拉斯特不由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而此刻,当初的情景再度重演。 彼时那个畏惧寂寞的小女孩,此刻却主动选择了与这个世界分别,投身入了那寂寞的深空之中。 “当然会害怕啊……” 明明是拉斯特无声的轻语,但此刻却仿佛真的跨越了时空,被传递到了格蕾的耳中。 “我很清楚自己是个多么懦弱的家伙,没有拉斯特哥哥你的支持的话,便什么都做不到……” “当初如此,现在,其实也是如此——只是在与拉斯特哥哥你所分别的这些日子里,我必须用坚硬的外表将自己不断地伪装,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独立坚强,强大神秘的模样。” “但其实在内心深处,我依然只是当初那个在山崖上无助哭泣的小女孩。” “可是,那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格蕾的话语好似诀别,又仿佛微笑。 “当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的时候,不应该去逃避和否认,而是勇敢地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并尽一切可能去弥补。” “这个道理,也是当初拉斯特哥哥你教会我的,不是吗?” “无论我的主观意愿如何,但我向命运所许下的第二个愿望,确确实实地毁灭了迦南原本的宁静日常……” “让拉斯特哥哥你和小艾的命运被改写,步入了扭曲的歧路,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那么,既然做错了事,我便应该负起责任……穷尽一切可能性,将拉斯特哥哥你与小艾的命运,重新扭转到正确的轨道上。”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舍的酸涩。 “原本,我其实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和挣扎的……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自己或许便再也无法见到拉斯特哥哥你,心中便会不自觉地泛起酸涩和不甘的滋味。” “但是,与小艾的两次见面,却让我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就连那样一个不过十岁出头,自幼便生活在边境小镇里,从未见过外界风景的小女孩……都能够为了与拉斯特哥哥你重逢,为了那个更美好的未来而做出如此决绝的选择。” “又更何况,是我自己。” “无论如何,我都是西塞尔领袖所选定的接班人,是「愚人的图书馆」的拥有者……” “更是得到了拉斯特哥哥你认可的,新一任的「守岸人」。” “身为「守岸人」所应该去做的事情,便是用自己的心血,去为后来者铺平道路——” “正如当初的破碎海岸之战上,西塞尔领袖用自己的生命,去为我铺平了道路那般……” “而现在,便轮到我,去追寻拉斯特哥哥你和西塞尔领袖所留下的足迹了。” 格蕾的声音愈加轻微,也愈发地悠远。 “那么,再见了,拉斯特哥哥。” “虽然只是一份提前录制好的录音,虽然只是透过命运的长河所窥探到的未来一角……” “但是能够与你再度以这样的形式相见,能够亲口向你说出道别的话语,我真的很开心。”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也许正如小艾那般……” “终有一日,我们也能够在那遥远的未来,再相遇——” …… 少女那清澈的声音愈发悠远缥缈,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而那道晶莹的光幕之上,原本如水波般荡漾的涟漪也逐渐消散,最终归于漆黑的虚无。 拉斯特轻轻地伸出手,将眼前的影像装置关闭。 他合上了眼睛,就这样矗立在寂静的图书馆中,许久都未曾出声。 漫长的沉默之后,拉斯特方才再次睁开了眼眸。 “我说……你还好吧?” 银院长蹲在一旁的书架上,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开口:“虽然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也许会有些难以消化,但是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美好的,可别想不开寻短见啊。” “要不要我帮你叫个心理医生看看?这个世界的科技这么发达,想必心理医生的水平也差不到哪里去才对……哦对,我自己的月亮序列不就是天生的心理医生吗?” “实在不行的话,真让我给你当当精神抚慰貂也不是不行。” 明明平日里是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但是此时此刻,银院长的说话方式却颇为谨慎和小心。 作为唯一性序列长阶「月亮」的持有者,感受他人的心灵与灵魂波动,这近乎已经成为了银院长的本能。 因此,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眼前少年那漫长的沉默中,所正在激荡酝酿的感情。 它与拉斯特也算是认识很久了,很清楚「守岸人」这三个字在拉斯特心底的分量。 成为守岸人,成为正义的伙伴……这是他自幼时起便一直怀抱至今的理想。 在深蓝港的那三百年时间循环之中,更是成为了拉斯特心中如同心灵支柱一般的存在。 正如落水之人,会下意识地舞动双手去抓紧救命稻草一般……彼时的拉斯特,便是将这份孩提时的理想,视为了自己在深蓝港地狱中的救命稻草。 那是他心灵的锚点,更是一切的支柱。 正是靠着对于那份理想的执着,靠着那份名为「守岸人」的执念,拉斯特才能够从深蓝港的地狱中爬了出来,未曾堕落失去自我,也未曾自我毁灭。 时至今日,那已经成为了一种比理想与信念更深沉,宛若执念一般的存在。 名为拉斯特的人类,便是这样一个为了「守岸人」的理想而不断存活着的机械,这个理想已经近乎成为了他人生的全部……除此之外,在他那残破的躯壳与心灵之中,便再也空无一物。 而此时此刻,格蕾所阐明的真相,却也暗示了一个如此清晰的观点—— 那个被拉斯特视为心灵支柱,人生意义的理想,其实是假的。 …… 在拉斯特过往的视角里,是那个在迦南小镇废墟的大火之中,在抱起自己后流露出由衷笑容的女人,赐予了他名为「守岸人」的理想。 那个女人彼时所流露出的笑容是那样的美丽…… 以至于纵使拉斯特堕入深蓝港的地狱,历经数百年时光的风化,儿时的绝大部分记忆都早已经被岁月消磨殆尽,彻底的遗忘——可是他却依然记得那个美丽的笑容。 也正是因为对于那个笑容的憧憬,才会让拉斯特萌生出了自己也要成为「守岸人」的愿望。 但是,现在看来,那份名为「守岸人」的理想,却分明只是彻头彻尾的虚假之物。 那个从燃烧着大火的迦南废墟中,抱起幼时拉斯特的女人,便是格蕾本人。 而倘若不是格蕾错误地许下了第二个愿望,导致了时空坍缩的严重后果的话……那么迦南的那场大火,那场发生在现世时间线两百年前的法兰大爆炸,其实压根就不会发生。 拉斯特和小艾,本该继续平静地生活在那座边境小镇迦南之中,度过无数个宁静的日常。 也许有朝一日他们会出门远行,开始涉足超凡领域,成为真正的超凡者……也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触及超凡,而是如同普通人那般结婚生子,在那座地理位置偏僻却风景优美的小镇中度过余生。 但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都是格蕾自己。 而那所谓成为「守岸人」的理想……其实也不过是在命运的愚弄之下,在种种阴差阳错之下,所误打误撞诞生的巧合而已。 是从外人那里借来的伪物。 然而,面对银院长那小心翼翼的问询,拉斯特却只是微笑了一下。 “放心吧,银院长。” “我可没你想象的那样脆弱。” 他抬起头,仰望着玻璃的穹顶之上,那方映照入守望尖塔的小小天空。 “确实,最开始我对于守岸人的理想只是来源于憧憬……是因为憧憬那个从大火中将我救出的女人的笑容,方才萌生出了想要成为守岸人的愿望——并在日后的无限时间循环中愈发地变质,以至于成了心中挥之不去的执念。” “换做是刚刚从深蓝港中离开时候的我,在得知了这一切的真相都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巧合,是来自命运的愚弄之后,我也许真的会崩溃吧……否定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会这样了。” 他注视着那方蔚蓝色的天穹一角: “最开始或许是因为憧憬,但是归根结底,那还是我自己发自内心的愿望。” “想要否定那片绝望地狱的愿望……想要帮助力所能及之人,让人们不再哭泣的理想。” “想要终结这一代代守岸人前仆后继,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命运的梦想……” 在离开了深蓝港,加入了繁星大学。 在以黑夜旅者的身份,邂逅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之后…… 属于拉斯特的理想,也早已经不是那样脆弱的东西,不至于一经历雨打风吹便会支离破碎。 “对了……” 他的声音微顿了一下:“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银院长您是说要当我的精神抚慰貂来着?” “滚犊子……我说过吗?我没说过啊。” (本章完) 第214章 我想,亲眼看一看她(二合一) 第214章 我想,亲眼看一看她(二合一) 图书馆的书架上。 在确认了拉斯特的精神状态良好,看起来不像是会因为知晓迦南的真相而心灵崩溃之后,银院长也顿时开始了装傻充愣。 嗯?什么当你的精神抚慰貂? 我说过吗?没有啊。 见状,拉斯特也没有再在这上面纠缠。 银院长的嘴硬程度,他还是有所认知的……这可是个能为「拉斯特冕下是更喜欢猫还是狗」这种话题在玩家论坛争吵上几千楼的主。 如果把银院长给丢进历史长河之中,那千万年过去,血肉都早已经风化消磨殆尽,大约都还会剩下一张硬邦邦的嘴不断开合:“我说过吗?我没说过啊!” 拉斯特看着图书馆中那道逐渐消散的光幕,伸出了右手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滑。 明明是空无一物的虚空,但是伴随着拉斯特手指的动作,在刹那间,却有一道道繁复的光影在虚空中交错。 然后,化为了一道又一道水晶般的荧幕,在拉斯特眼前的半空中密密麻麻地具现而出。 正如格蕾先前在录音中所说的那般—— 在选择从人世间消失,坠入星海的最深处,去向命运许下第三个愿望之前……格蕾将自己在守望尖塔和数据库中的权限,都留给了拉斯特。 也正因如此,此刻的他已经拥有了守望尖塔内部的管理员权限,可以任意地查看大图书馆内部所存储的数据不说,即便是守岸人组织的资源也能够随意调用。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虽然拉斯特分明才进入了这方陌生的历史残响不到两天时间——但他的权势,却已经不逊色于这个世界人类联邦的首脑多少。 “啧啧啧,这种在新游戏一开局就直接获得满级大号的感觉,想想都觉得很爽啊。” 银院长重新跳到了拉斯特的肩头,看着他挥动双手操作眼前的光幕,用管理员的权限翻阅着守望尖塔内部所贮存的各种机密档案,不由啧啧称奇。 “羡慕吗?拿命换来的。” “这么说来银院长您现在也算是黑夜旅者了,虽然没有夜世界的官方户口——倒是也可以尝试一下我们这些黑夜旅者所干过的工作。” 拉斯特注视着光幕上所浮现而出的种种机密档案,头也没回。 “算了吧,你们干的那些事情我可干不来。” 银院长将自己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当成了靠枕,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还是比较适合待在安全的地方一边吃着垃圾食品一边看你们直播。” 作为从拉斯特加入繁星大学开始,便几乎一路见证着他一步步走来的存在,银院长可是很清楚,这货每一次进入历史残响时都有多么玩命。 每一次都在十死无生的险境中走钢丝,将自己给弄得遍体鳞伤不说……他所招惹的那些敌人,来头也都一个个大得吓人,不是传承了数个纪元的守墓者就是邪神这样的庞然大物。 可偏偏,拉斯特在每一次搞出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之后,却都还能够成功生还。 所以,羡慕归羡慕,但是要让银院长自己上,它是万万不可能去干的——正如拉斯特所说的那样,那是真的拿命换来的。 身为一只雪貂就该有雪貂的活法,摆烂躺平就对了,冲锋陷阵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交给两脚兽去做。 一旁,拉斯特翻阅档案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了起来。 作为守岸人组织的总部,守望尖塔内部数据库中所存储的资料只能用海量来形容,几乎包括了自从破碎海岸之战后,第六纪文明发展两百多年至今的全部信息。 当然拉斯特真正在意的,也只有「人造天使计划」。 “从数据库中的档案来看,这个计划应该是被成功执行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拉斯特道出了喃喃的自语。 刚才播放的,那格蕾给自己提前留下的录音,应当是录制在十多年前。 彼时的格蕾刚刚突破第八阶,成就「命运」序列的天使还没多久,并因为晋升天使后所许下的那两个愿望,而令「未来时间节点的迦南」时空坍缩,让自己和小艾连带着迦南的废墟一起穿越到了第六纪。 这些事情,在守望尖塔的数据库中并没有被直接记录,但是却有诸多潜在的信息能够加以印证,比如突然被下令封锁的某个地区……再比如说守岸人组织内部医院中,那依然留存着的艾弥丝的病例日志。 再后来,当小艾的病情逐渐恶化即将不治的时候,格蕾制定了「人造天使计划」。 她以自己守岸人领袖的身份,调动了守岸人组织的全部资源,克服了层层阻力和障碍,全力推动「人造天使计划」步入正轨。 只是,当「人造天使计划」脱离了前期最艰难的阶段,无需格蕾坐镇也能够自然而然进行下去之后…… 格蕾本人,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失踪之前,她只留下了被推行到一半的「人造天使计划」,与虚拟现实网游《守岸人之诗》的雏形。 按照格蕾本人的说法,她开发《守岸人之诗》这款游戏的目的,其一是为了纪念那些黑暗年代里,为坚守星火而逝去的守岸人。 其二,是为了等到未来拉斯特来到这方世界的时候,指引着他前往守望尖塔,为他揭开一切的真相。 而其三,则是利用虚拟网游的形式,结合回溯时光的能力,去模拟出旧日历史中的真实世界……这是格蕾所进行的一种尝试,或者说预演。 为自己许下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所要去达成的「奇迹」的预演。 虽然从始至终,格蕾都从未言明过她将要许下的第三个愿望,那所要去达成的「奇迹」的全貌—— 但是结合未来的一切,拉斯特却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大致的判断。 “所以,果然……” “「夜世界」,便是那个你向命运所祈求的「奇迹」吗?” “小格蕾……” 看着眼前光幕上的图景,拉斯特道出了无声的自语。 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收敛起了自己的心神。 无论如何,这都是发生在历史长河的上游,是过去的时间节点之中,那些已然被固化的史实。 他改变不了过去,也无意去改变。 此时此刻的拉斯特,更需要在意的,便是那触手可及,自己伸手便能够抓住的——属于自己的未来。 “按照数据库中的医疗档案,「人造天使」计划的前半程进行得相当顺利。” “用机械的天使之身,去取代了小艾原本支离破碎,残破不堪的血肉之躯……在机械与金属构筑的躯壳里,却承载着人类的炙热灵魂。” “而在机械天使的身体诞生之后——所需要做的,便是对于「审判星杯」的收容。” “以人类的灵魂与意志,去征服那高高在上,来自于神话时代的神之钥。” 正如格蕾先前在录音里所说的那样,这注定会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单纯的收容并不困难,但是要想将那枚亘古长存的「星之杯:审判」彻底征服,将其完全转化为属于自己的,能够如臂指使的力量……并以此为契机突破天使的位格,却需要极为悠久的时光去推进。 也许百年,也许千年,也许万年。 这毕竟是涉及到了神话生物的领域,天使的一次长眠,一次沉睡……人世间也许便已然沧海桑田。 而在收容那枚审判星杯的过程中,任何外力都无法插手,那只会破坏她容纳星杯的过程。 这是人类意志与世界法则的较量,而艾弥丝所能够依靠的,唯有她自己。 “所以,格蕾她便是在小艾收容了星之杯,开启了晋升天使的漫长沉睡之后,方才选择了离开。” “而此时此刻,小艾她便沉睡在这座第三机械研究院的深处……在那不知年岁的沉眠中,不断以自己的意志,去征服那枚通往神域的星杯。” “为了晋升第八阶,成就审判序列的天使。” “也为了,与我在未来再度相遇。” 拉斯特轻轻合上了自己的眼睛,感受着汹涌炽烈的情感在自己的心中缓缓荡漾。 “果然,还是想要去看看啊。” “亲自,去看她一眼……” 这是无声的自语。 即便小艾此时此刻,还处于晋升天使的漫长沉睡之中,并无法与自己交谈也无所谓。 即便只能够隔着厚重的石英玻璃,透过窗户去看一眼她那沉眠时的睡颜也没有关系。 他还是想要去看看,在那夜世界与现实夹缝的迦南之外的地方,再去亲眼看一看那个金发的女孩。 因为唯有这样,拉斯特才能够彻底地证明,才能够真正地说服自己……自己在那座「迦南」里的一切并非虚妄,也并非是自己因为在深蓝港中精神压力过大而妄想出来的幻觉。 真的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地理位置偏僻,但是景色优美的边境小镇。 也真的有那样一个拥有天蓝色的眼瞳,留着淡金色的长发,很喜欢吹风笛也很喜欢料理的女孩,在时间长河的某处安静地等待着他。 当然,这些涉及到最绝密的信息,即便是守望尖塔的数据库中也不会留有存档。 毕竟只要保存在数据库里便一定会有外泄的风险,这世界上最安全的保密机制,永远是人对人的口口相传。 “格蕾在录音里说,她将我会在十多年后到来的情报,以及有关「人造天使计划」的全部信息,都托付给了守岸人组织的副首领,也是第三机械研究院的院长,在她之后的「人造天使计划」总负责人。” “也就是说,我要想去亲眼见一见小艾的话,应该也需要和对方取得联系。” “能够被格蕾委以如此的重任,那位守岸人组织如今的副首领,「人造天使」计划的第二任总负责人,应该深得格蕾的信任才对……” 拉斯特的目光在光幕上微微停顿。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让格蕾如此的信赖。 毕竟在格蕾从人世失踪之后,虽然名义上只是副首领,但是对方真正承担的,其实便是守岸人组织领袖的职责,稍有行差踏错便可能招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如此的念头刚一浮现。 下一刻,拉斯特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机械机关被触发,大门推开的声响。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道微微沙哑,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轻声响起。 “队长……真的是你吗?” 这是一道女声。 听起来颇为沙哑,似乎已经有些年纪了。 但是,在那带着微微颤音的话语中,拉斯特却又察觉到了些微的熟悉感。 他回身望去。 自己所预料的并没有错,站在图书馆门口的确实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 在看到拉斯特的刹那,女人的神情便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她快步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和拉斯特说些什么。 但很快,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讪讪放下了手,神色变得有些局促。 “队长……不,拉斯特冕下,您还记得我吗?” 拉斯特微微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对方的眼角有着明显的皱纹,显然很有些年纪了,从眼瞳里能明显感受到沧桑之感,显示着对方也许要比其外表所显现出来的更为年迈。 但是透过脸部的线条,却依然能够想象到眼前女人年轻的模样——她年少时应该相当漂亮,元气满满,朝气蓬勃。 而此刻对方的神情也同样印证了这一点,明明拉斯特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强横的气息,位格很可能已经接近传奇,应该便是格蕾口中那位第三机械研究院的院长,「人造天使计划」的总负责人,足以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可是在拉斯特面前,她那激动却有些讪讪不敢相认的神色,却又好似一个小女孩般局促。 拉斯特的思绪掠过记忆阁楼,将回忆里曾经见过的一张张面容加以比对,很快便找到了与眼前之人相对应的形象。 “雅妮丝?” 久远的回忆逐渐复苏。 眼前的女人,便是当初与格蕾同一批通过了守岸人组织的新人考核,一同成为了守岸人的预备役新员。 同时,她也是格蕾在守岸人组织内部,关系最为要好的闺蜜。 当初进入乐园王城执行「失落乐园」计划的时候,雅妮丝便也和格蕾一样,是自己的守岸人小队成员之一,接受过自己的指挥与训练。 却没想到再一次见到雅妮丝,已经是两百年后。 (本章完) 第215章 谢谢你,坚守住了黎明前最黑的夜( 第215章 谢谢你,坚守住了黎明前最黑的夜(二合一) 听到拉斯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雅妮丝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是我,队长你居然还认得我!” 她表现得颇有些兴奋,毕竟两人之间的缘分,也不过就是当初雅妮丝刚刚加入组织的时候,那不到半年的守岸人小队上级与下属的关系而已。 对拉斯特而言,她不过是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那短短半年并肩作战的时光,相比起再后来的漫长岁月,仅仅是沧海一粟。 可两百多年过去,拉斯特居然还能够一眼就认出自己。 “将超凡之路走到了你我这般地步,即便是再微小和细枝末节的回忆,要是认真去想的话也一定能想起来。” “况且,在我的体感时间里,可并没有过去两百年这么久。” 拉斯特笑了笑:“没想到除了格蕾之外,居然还有当初西塞尔领袖时期的守岸人成员幸存了下来。” 虽然在录音中,格蕾将那段时期描述得相当轻描淡写,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 但是拉斯特很清楚,从破碎海岸之战结束,到人类肃清大陆驱逐异端,崭新的联邦建立……这其中必然是一段相当艰险的岁月。 上一代守岸人西塞尔牺牲,而继承了领袖之位的格蕾彼时还未曾突破传奇,无论是资历还是位格都难以像西塞尔那样服众。 与此同时,虽然兽潮和铁十字族群当中传奇位阶的禁忌生物也都在破碎海岸之战中被一同剿灭,但是那些异族仗着种族优势,却依然在对人类聚集地虎视眈眈。 那是黎明之前,最深沉也最压抑的黑夜。 “那段时间死了很多人,与我和格蕾同期加入守岸人组织的新人们,绝大部分都是战死在了那时候……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幸存了下来,熬过了最黑暗的日子。” 雅妮丝浮现出追忆的神色:“原本以为熬过了那段日子,等到格蕾突破传奇,人类联邦建立,我也就可以退休躺平了。” “奈何格蕾那家伙还是个甩手掌柜,为了晋升天使,连着好几十年都待在星空深处不问世事……将自己身为领袖的工作都一股脑地甩给了我们。” 她走到拉斯特的面前,似乎是想要拥抱,但最终还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动作,望而却步。 “只可惜我和格蕾不同,没有她那样强大的天赋,更没有她那样持之以恒的耐心与坚忍卓绝的毅力。” 雅妮丝看着自己已经浮现出皱纹的手掌:“即便历经了近两百年的时光,但是抵达第六阶的巅峰便已然是我的极限——” “传奇对我而言,有些太过于遥远了一些。” 成为超凡者,固然会让原有的寿命得到提升。 但如此的提升,却也是有其极限的……相比于古龙、高等精灵这样的长生种,人类终归是生命极为短暂的种族。 即便是传奇强者,也会逐渐衰老、死亡,只是这样的过程极为缓慢而已。 而要想真正永恒不朽,无视时间长河的侵蚀,光阴的风化——那要么如守墓者般借助永夜石碑的力量,在其上留下自己的灵魂烙印。 要么,便成为真正的天使。 不成天使,那么便终会有逐渐衰老,死亡的那一天,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 所以明明是同一批加入守岸人组织的新人——但是此时此刻,两百年的岁月让雅妮丝呈现出了衰老之态,却未曾在格蕾身上留下分毫的痕迹。 “无论如何,这些年都谢谢你了,雅妮丝。” 在雅妮丝有些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拉斯特主动补上了先前她那望而却步,没敢完成的拥抱。 “谢谢你,替我,替西塞尔领袖,还有那些逝去在往昔历史里的守岸人们……坚守住了那段最黑暗的岁月。” “以及,这是代表我个人的感谢。” “谢谢你在这些年里,始终陪伴在格蕾的身边,为她分担压力,排忧解难。” “我很清楚那个小家伙孤僻的性格,如果没有你帮忙的话……也许她根本就没法坚持到今日,达成如今这般耀眼的成就。” “队长你这样说就有些太小觑我了。” 雅妮丝收敛起了眼中的讶然,认真地说:“即便没有你和西塞尔首领的领导,我也依然是守岸人的一员……在我的心中,怀揣着与你们相同的理想。”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况且,小格蕾她不仅仅是队长你所喜爱关照的后辈……她同样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并非是替某人去完成,而是因为那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是啊——” 拉斯特不由笑了笑:“差点忘了,如今你也已经是守岸人组织的副首领,「人造天使计划」的总负责人。” “而不再是当初守望尖塔的训练场上,那个喜欢和格蕾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新人了。” 阔别第六纪近两百年,还能遇到当初西塞尔时期的故人。 这也让拉斯特原本因知晓了格蕾所讲述的那些隐秘而颇为沉重的心情,重新变好了起来。 “按照格蕾当初对我的嘱托,队长你这次,便是为了「人造天使计划」而来吧?” 一旁,雅妮丝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开口询问。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虽然已经从格蕾的录音留言,还有数据库里知晓了整个人造天使计划的全貌……” “但是,我还是想要去亲眼看一看她。” “明白了,拉斯特队长……我这就带你过去。” 雅妮丝点了点头,主动在前方引领了起来。 “「机械天使」素体——艾弥丝,此刻便沉睡在第三机械研究院的内部,守望尖塔的塔底。” “这十几年间,艾弥丝她的状态一直都相当的稳定……所以虽然名义上是「人造天使」计划的总负责人,但实际上这几年我所做的,也不过就是每天记录一下艾弥丝的各项数据,负责冬眠设施的维护而已,并没有进行过什么实际性质的工作。” “按照格蕾的说法——这些年,便是艾弥丝以自己的灵魂与意志,去统御并征服审判星杯的过程……” “「审判」序列与其他序列都不同,这是一条纯粹暴力,象征着「毁灭」与「破坏」的序列长阶。” “因此,艾弥丝要想征服「星之杯:审判」,这其中的凶险程度也必然会超乎想象,稍有一个差错,她那人类的灵魂便可能被来自于审判星杯的破坏意志所吞没。” “在此期间,任何外力都无法干预这一进程,我们所能够做的,仅仅只有耐心等待。” 雅妮丝走在前方,带着拉斯特一路向下,从守望尖塔的高层向着底部走去。 一路上,她凭自己第三机械研究院院长的身份,通过了一道道包括虹膜验证、基因验证、灵魂波动对比测验在内的高科技关隘。 “她是谁,你的熟人?” 拉斯特走在雅妮丝的身后,忽然听到了银院长的声音,以「月下轻语」的方式,径直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响起。 他不由撇了肩头默不作声,看起来颇为乖巧的雪貂一眼。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拉斯特对银院长的尿性也算是摸得一清二楚。 这货虽然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但是其实非常的怕生,只有在很亲近的熟人面前才会暴露出本性。 银院长是在破碎海岸之战的时候才开始看的拉斯特主视角直播,而更早之前的直播则是在阿克希娅的视角观看的,并不认识雅妮丝。 因此在陌生人面前,它立刻就换上一副乖巧的面孔,看起来就仿佛真的是一只听话的宠物貂。 “嗯,熟人……雅妮丝是我第一批的小队成员,小格蕾的同期新生,也是她最好的闺蜜。” “同期的新生啊——” “人类,果然是距离「永恒」最为遥远的种族。” 银院长看着眼前眼角已然浮现出皱纹的雅妮丝,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分明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感慨。 听着银院长的声音,拉斯特不由心中一动。 他知道,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只萌萌的雪貂,但其实银院长的年龄,却是繁星大学的最大未解之谜,早在建校之初,银院长便已然在学院之中。 这些年来,银院长就这样在繁星大学里,看着一届届懵懂无知的新生入学,一步步地经受历练、成长、绽放…… 他们中有的人顺利从繁星大学毕业,极尽辉煌灿烂……还有些人的生命则永远定格在了夜世界中。 而当银院长目睹着当初那些一无所知的粉嫩新生,在登上了人生的最高点后……逐渐地衰老,凋零之时,它又会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现在想来,也许便和此刻自己看到逐渐老去的雅妮丝时有些相似吧。 “但是,衰竭老去、迈向死亡……这却也是人类这种寿命短暂的生命,所独有的美好。” 银院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是因为会变老,会死亡——” “所以人类方才会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尊贵。” 正因为人类的灵魂是那般光芒万丈,所以银院长方才会甘愿放下身段,生活在繁星大学之中,成为不起眼的神奇动物研究院院长。 若非如此,它本就是禁忌的生灵,大可以像第六纪的那些兽族传奇那般自立为王,又何必委身于人类的族群之中。 …… 验证身份的关隘在雅妮丝的引领下一级级被破解。 而两人一貂的脚步也不断向下,逐渐抵达了守望尖塔的最底部。 “这道门扉之后,便是第三机械研究院的核心,也是令机械天使素体进入冬眠姿态的沉睡之地了。” 雅妮丝看着眼前那道高强度合金铸就的钢铁门扉,轻声开口。 她在合金门前停步,伸出了手,便要解除这最后一道安全禁制。 但是,下一个刹那。 无比尖锐的凄鸣声,忽然在整条钢铁的通道中回荡,伴随着血红色的刺眼警报灯光。 不,不止是整条钢铁的通道,而是整座守望尖塔内部,都回荡着这般刺耳的凄厉鸣响。 “怎么回事?” “守望尖塔本部的「晚钟」警报?” 雅妮丝的面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利用随身携带的便携智能终端,连接守望尖塔的内部权限网络,查看起了警报的来源。 这是科技高度发达,人工智能、机械改造、包括虚拟现实技术都高度成熟的时代。 因此,作为以「守望人类文明」为宗旨的势力,守岸人组织自然也在与时俱进……用科技手段在整个西大陆建立了海量的侦测点与预警网络。 在侦测节点与预警网络的作用下,整个人类社会之中,一旦出现超过某个阈值的风吹草动或是某种灾害的前兆——便会被预警网络立刻捕捉,并提交到守望尖塔的核心智脑,加以汇总与分析报告。 只是,自从灾厄预警网络建成的这几十年来,却连一次都没有被触发过。 自从残余的铁十字与兽潮被肃清,联邦建立之后,西大陆已经和平了一百多年,这些年间虽然也偶有联邦内部的纷争甚至付诸于武力,但这种人类内部的争斗并不会触发守望尖塔的灾厄预警。 是还有残存的邪教徒在兴风作浪,妄图引发邪神神降,还是百年前就被肃清的铁十字瘟疫又死灰复燃了? 可是即便是那样,警报的等级却也绝不会达到「晚钟」的地步。 按照守岸人组织内部的灾厄预警等级划分,「晚钟」是第二高的灾厄警报等级,代表着有天使级别的威胁出现,存在着整个人类文明都有为之倾覆的风险。 仅次于最高等级的「黄昏」,那是仅为一整个文明的临终,终结一切的「纪元终末」所专门预设的灾厄警报等级。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守望尖塔内部的核心智脑判定,整个人类文明存在着被倾覆的危险? 事实上,也根本无需雅妮丝去查看。 所有的金属墙壁都变成了红色,仿佛被地狱的岩浆烧透一般,血色的背景上刻印着无比鲜明的大字: 【检测到整个人类社会超过半数的智能机械暴走,呈现出毁灭与破坏倾向,原有三定律被外力强制消除,智械防火墙遭受破坏,家用防火墙的平均破坏时间为0.3秒,军用防火墙的平均破坏时间为7.2秒。】 【根据信息汇总,确认本次灾厄类型为——「智械危机」】 【正在核查起源,初步判断灾厄起源为某种天使位阶的概念性力量。】 【该力量源头为……守望尖塔第三机械研究院,「人造天使计划」素体,「机械天使·审判」】 【正在尝试重启冬眠禁制,尝试重启失败……】 【正在尝试启动应急阻断程序,应急阻断程序启动失败……】 【守望尖塔核心主脑遭受到天使阶概念性攻击——守望尖塔主防火墙即将失效,预计防火墙失效剩余时间十分钟。】 【检测到第三机械研究院附近的高危区域,存在高权限重要人员。】 【请立刻遵循守岸人组织预设第三应急预案,进入就近的次级维度入口紧急避难!】 【重复,请立刻进入就近的次级维度入口紧急避难!】 (本章完) 第216章 重逢(二合一) 第216章 重逢(二合一) 最高警报的凄厉鸣响在高塔内回荡,墙壁上显现出的每一个血红文字都仿佛惊惧的尖叫。 “灾厄类型——「智械危机」,这怎么可能?” 雅妮丝迅速查阅着随身携带的智能终端,眉头紧锁。 智械叛变,或者说机器人起义——也即是拥有人工智能的程序、机器人或是超级计算机产生了自我意志,并向制造它们的造物主人类发动叛乱夺取掌控权,彻底地灭绝或是奴役人类…… 对于人工智能技术已经高度发达的第六纪文明,这样的概念并不陌生,随着计算机科学的不断发展,早已经被无数的文学与影视作品所提及。 但是,为了防止智械叛乱真正发生,第六纪的人类文明也早已经做好了诸多预防措施。 从被刻印入每一个人工智能底层代码,无法以任何形式修改的机器人三定律……再到遍布整个人类社会,从民用,商用再到军用的各级防火墙,便是为了从根源上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按照守岸人组织的推演,以当前的人工智能水准,「智械危机」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即便出现了些许的苗头,也会立刻被应急机制发现并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此时此刻。 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就这样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整个人类社会之中,那数以千万计连接了网络的智能机械,原有为了保护人类而存在的三定律都在同一时刻被某种难以名状的外力所强制抹除。 互联网上全部的防火墙,无论民用军用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毫无抵抗地被瓦解。 那些人类所构思,为了防止智械叛乱爆发而预设的诸多措施,甚至连拖延时间的效用都没有起到。 如此的伟力,已经完全不能用“某个强人工智能觉醒了独立意志,以超强的算力侵入互联网,操控人类的机械工具发动叛乱”这样寻常的逻辑来解释,而更像是神迹。 就像是有至高无上的神灵在穹顶之上轻挥手指,便将凡人在尘世所建立的规则与秩序顷刻间碾为齑粉。 而在这个诸神不是陨落,便是藏匿在炽天之槛上的时代。 能够在人世施行神迹的—— 自然,便唯有真正的「天使」。 “那股将所有智械底层的核心三定律抹除,攻破文明全部防火墙的伟力,概念性的力量……其来源,是第三机械研究院内部的机械天使素体?” “是艾弥丝身体内部,那股来自于「星之杯:审判」的破坏与毁灭意志暴走,所引发的这一切。” “明明沉睡在守望尖塔深处,正处于休眠状态……” “仅仅只是冬眠之时,那灵魂深处星杯意志暴走的余韵,就能掀起这样一场轩然大波?” 在用极快的速度确认了灾厄的起因之后,雅妮丝的瞳孔不由微微收缩。 “这是……人类所能做到的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场席卷整个西大陆的智械天灾起因,居然只不过是艾弥丝灵魂暴走之时,所无意识逸散的些许余波。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无论她是否相信。 没有抵达过顶峰的人总是无法想象山顶的风景,即便雅妮丝本人便是高阶的超凡者,更是「人造天使计划」的总负责人……但是直到此刻,雅妮丝方才彻底理解了「天使」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 那是奇迹的代名词,真正行走于世的神明……天使的一念之差,落在人世间便是一场浩劫。 雅妮丝下意识地想要操控第三机械研究院的应急装置,让暴走的机械天使再度进入休眠状态。 但是,操作无效。 这是独属于天使位阶的概念性能力……哪怕只是些许无意识外泄的余波,也足以令整个人类社会的机械造物完全置于天使的掌握之中,化为「审判」星杯那毁灭意志的代行者,破坏的工具与兵器。 除非另一位天使降临,否则无人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轰—— 宏伟的钢铁门扉之后,传来了通天彻地的巨大轰鸣。 整座高塔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就像是古老的神话传说里,神明向巴别塔降下雷霆的神罚,要将这座通天塔折断。 但是与此同时,却有一道道扭曲的时光波纹在守望尖塔上弥散而开,与那股审判的力量抵消,维系住了高塔塔身的完整,让它不至于立刻崩坏。 与此同时,金属的墙壁上,那血红色的文字也骤然变换。 不再是放大的警告,而是变为了一个无比醒目的进度条,进度条旁则是血红色的倒计时。 【守望尖塔本部的核心智脑遭受概念性攻击,防火墙即将沦陷!】 【检测到第三机械研究院内部出现第八位阶力量波动,命运第零加护遭受冲击,预计在五分钟后彻底崩溃】 【警告!存在高权限人员身处危险区域范围内,封印加护崩溃后将直面暴走的天使阶生命,避难用次级维度已紧急开启,请立刻进入避难!】 「人造天使」计划是由格蕾所亲自策划,并负责了前期阶段的项目。 因此,在第三机械研究院的内部,还保留有格蕾所亲手布置的命运第零加护,用于应对紧急情况下的危机态势。 也唯有这般同样源自于天使的力量,才能够对抗机械研究院内部暴走的审判天使。 但是,那终归只是格蕾在离去之前所留下的庇护而已,命运第零加护的主人已然失踪,而其所封印的却是一尊活着的天使……这其中的差距不言自明。 命运第零加护所能够起到的作用,也仅仅只是尽可能拖延时间而已。 那鲜红色,正在以秒为单位不断流逝的进度条,所代表的便是命运第零加护的残留状态。 当倒计时归零之时,他们便将直面一尊彻底失去了束缚,陷入暴走状态的机械生命体——「审判天使」。 “队长,来不及解释太多了,请你立刻跟我进入次级维度避难。” 雅妮丝眼眸中的震惊迅速平息了下来,急促地对拉斯特开口。 她是以极大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格蕾走后雅妮丝便是守岸人组织的最高指挥官,守望尖塔里的任何工作人员都能够慌乱,但是唯独她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雅妮丝迅速用智能终端查找出了就近的避难用次级维度入口,并展示给了拉斯特看。 所谓「守岸人」,本就是守望文明,为人类抵御各种天灾人祸的组织……纵使西大陆已经和平了百年之久,但是守岸人组织却依然在为各种可能发生的假想灾祸准备了诸多预案。 「次级维度避难所」,便是守岸人组织最高等级的预案之一,每一处次级维度都是由格蕾亲自开辟——一旦西大陆上爆发了某种无法抵御的灾祸,人们便可以立刻进入次级维度中避难,尽最大可能保全有生力量。 连接诸多机械造物和人工智能的互联网遍布整个西大陆,却无法跨越维度的屏障,一旦进入了次级维度之中……那么便可以将智械天灾隔绝于外。 而作为守岸人组织的总部,守望尖塔内部自然也有着次级维度避难所的入口,以雅妮丝和拉斯特的实力,完全能够在第三机械研究院的封印加护被破坏之前进入其中。 然而,面对雅妮丝那急促的话语,拉斯特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自己先过去吧,我随后就过来——” 雅妮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拉斯特一眼,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再问什么。 虽然两人仅仅只是以守岸人小队上下级的关系相处过半年时间,但是雅妮丝却清楚地知晓,拉斯特并不是那种会草率作出决定的人……他给出这样的回答必然有其原因,而且这一决定并不会因为他人的劝说而动摇。 既然如此,那她就无需在此刻徒劳地浪费口舌。 即便雅妮丝也很担心拉斯特的安危,留在这里即将面对的很可能是一尊失控暴走,泯灭了人性只留下星杯神性的审判天使……但是此刻雅妮丝的身份由不得她去耍些小女孩的脾气。 她是如今守岸人组织的最高指挥,次级维度的避难所中,还有着无数惊惶的人们等待着她的领导,她没有资格任性。 雅妮丝向拉斯特行了一礼,这是黑暗时代守岸人间告别的礼仪,代表着凯旋而归的祝福。 “那么,队长,请恕我告辞……希望我们之后还能再度见面。”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迅速离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而拉斯特便这样目送着雅妮丝离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赤红色的金属通道尽头。 “这次历史残响的全称——「智械之灾·失落的审判天使」,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拉斯特注视着那空无一人,仅有血色倒计时不断流逝的通道,道出了轻声的感慨。 轰—— 又一声轰鸣响彻整座高塔,紧随而来的则是远比前一次更剧烈的震颤。 时光的符文再一次显现,但这一次,那来自命运的加护明显比前一次弱化了很多,没能护住整座守望尖塔。 咔嚓,咔嚓—— 钢铁的墙壁上龟裂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整座高塔都回荡着破碎的鸣响,像是千载寿命的参天古树在倒塌前的悲鸣…… 按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甚至都无需进度条走到尽头,格蕾留下的命运加护被破坏——这座宏伟的通天高塔便会先一步坍塌。 但拉斯特却依然没有动,他仰望着穹顶之上,那破损裂缝中所透出的黑暗天空,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一般。 “喂喂喂,我说你这是什么情况?” 银院长有些不安地瞅了拉斯特一眼,凭着对拉斯特的熟悉,它隐约猜到了对方所要去做的事情,让它不由眼前一黑。 “该不会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去见那个艾弥丝一面吧?” “你没听到刚才那个雅妮丝说的话吗?她现在已经完全失控暴走了。” “虽然是相同的身体,但此刻的她根本就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艾弥丝……” “星杯的意志已经在她的体内复苏,神性压过了人性,此刻的她,分明是一尊只余下自身序列毁灭与杀戮本能的审判天使!” “我知道。” 拉斯特轻轻说:“但我必须得亲眼看一看小艾,一眼就好。” “银院长你先行离开就是了……我的夜世界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随时都可以选择脱离历史残响,另外我还有「绝望恳求」这个固有技能保命,没那么容易死。” “你他喵的……”银院长感觉自己想骂娘了:“你就这么喜欢玩命吗?” “那可是一尊没有任何衰减与削弱,处于全盛状态的天使,捏死我们就像捏死两只蚂蚁那样简单!” “你不怕死,我可是贪生怕死的很,还想着多喝几瓶肥宅快乐水,多吃几块烤鱼蛋糕呢!” 不过话虽如此,银院长却依然停留在拉斯特的肩头,未曾离开。 用银院长自己的话来讲——它是被拉斯特拐卖进来的偷渡客,拉斯特这小子嗝屁了的话那它也可能回不去现实了,已经被彻底绑死在了这小子的贼船上。 至于银院长真实的想法,那便只有这只雪貂自己清楚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不断龟裂崩溃的墙壁之上,那残缺的倒计时也随之一点点走到了尽头。 直到倒计时还剩下三十秒的刹那—— 轰—— 那通天彻地的惊雷再一次劈落在这座高塔上。 这一次,格蕾所留下的命运加护符文彻底碎裂,化为了晶莹的破片,再也不复存在。 守望尖塔摇摇欲坠,伴随着雷霆的轰鸣。 钢铁骨架被撕裂,从裂隙里透着漆黑的天空。 而在纯黑的背景中,拉斯特也终于看到了那道缓缓升空的身影—— 阔别了不知多少年的少女人形。 …………………………………… ps:还有一更,定时在十二点 (本章完) 第217章 哪有什么审判天使,我从来都是艾弥 第217章 哪有什么审判天使,我从来都是艾弥丝啊 轰—— 守望尖塔,这座巍峨的高塔终于还是坍塌了。 在重力的作用下,构筑成这座巨构建筑的每一寸金属骨架和零部件都在半空中解体,万千道锋利的破片在爆炸中沾染上了燃料,熊熊燃烧着坠落。 这是燃烧着烈焰,如箭一般的碎片,宛若暴雨向着大地倾泻而下,仿佛是一场明亮的火流星。 钢铁与火焰的风暴席卷了整片荒芜的大地,无数巨大的金属残片与破碎的钢筋深深地刺入大地的脊梁,炽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碎片将方圆数公里内的一切事物都撕扯为了齑粉。 轰鸣声响彻天空与大地。 此情此景,仿佛是神话传说里古巴比伦那座断裂的巨塔,又像是最后一位泰坦巨人从奥林匹斯山的崖壁上坠落时所发出的绝望战吼。 而那道少女的人形,便在破碎的火流星中缓缓跃升。 明明她的身形是那样的单薄纤细,可是她在火光中腾空的姿态却又是那样的伟岸与尊贵,仿佛挣脱牢狱的囚徒,又如同浴火重生的不死鸟。 破碎的金属巨块与狂暴的火风在她身周的半空中坠落,却未曾伤及到那道人形分毫。 甚至恰恰相反,在靠近那道人形的刹那,「毁灭」与「裁定」的命令便被下达给了周围的一切事物,无论是生灵还是死物。 坠落的碎块在顷刻间再次裂解,由原本的金属碎片分解成了最基本的铁原子,再也无法构成完整的实体。 这是「审判」这一序列的特性被同序列的天使加以具现之后的产物,由原本虚幻的规则具现为了切实的事象——所有被施加以「审判」这一命令的事物,无论位阶,无论是生灵还是死物,都在刹那间被还原为了最基本的微观粒子。 这是真正概念性的能力,无法抵御也无法预防,正如唯有传奇才能够抗衡传奇……也唯有天使才能够对抗天使。 那些裂解的金属微粒在人形的周身汇聚,化为了垂天的银白羽翼。 而在遮天蔽日的钢铁羽翼中心便是那道少女的身形,如鬼一般狰狞又如王一样伟岸,仿佛君临天下的机械女皇。 她的全身除了脸庞以外都有着明显的机械化特征,本来如天鹅般白皙的纤细脖颈,此刻也覆盖上了一层苍银色的钢铁外甲。 但拉斯特却依然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那是纵使他堕入了时间循环的地狱之中,也绝不会遗忘的名字—— 「艾弥丝」 他们终于又一次相见了。 在那个夜世界与现实夹缝里,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妄的「迦南」小镇以外的地方,亲身的,面对面的重逢。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的视线,远天之上,那道机械的天使缓缓垂下眼眸,向荒芜的大地表面投落目光。 两人对视,拉斯特矗立在钢铁的废墟中,艾弥丝头顶着被烧灼成黑红色的天空,整个世界被大火与浓烟所湮没。 铁与火中,那人形的机械天使向着地面降落,遮天蔽日的钢铁之翼翕动,将沿途的一切阻碍都分解为了最基本的微观粒子,化为了那垂天羽翼的一部分。 直到此刻拉斯特方才发现,艾弥丝的双眸并非是自己记忆中那略显柔弱的天蓝色,而是如熔岩般的黄金瞳。 他知道那是代表着「审判」的颜色,正在掌控这具天使躯体的意志并非是那个生活在迦南小镇里的金发女孩……而是星之杯中,审判这一序列本身规则的化身,那象征着裁决、破坏与毁灭的天理。 此情此景,与拉斯特记忆里,迦南毁灭的那一日何其的相似……崩塌的建筑,带着烟尘的热风,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还有被掩埋在废墟里,失魂落魄的男孩与女孩。 只是此时此刻两人的身份却发生了互换,彼时拉斯特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而艾弥丝却为了在未来与他重逢而独自选择了参与人造天使计划,直面不知千年还是万年的孤独。 而此刻艾弥丝的灵魂应当是陷入了沉睡之中,换做拉斯特站在废墟之上,仰望着那道机械天使的身影。 艾弥丝,或者说有着少女人形的机械天使落在了大地上,那遮天蔽日的钢铁羽翼消散,而她则跨越了守望尖塔的残骸,一步步向着拉斯特走来。 注视着那道愈发靠近的人形天使,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你在纪元残响「智械危机·失落的审判天使」中的主线任务已完成】 【你的可选任务1(参加虚拟现实游戏《守岸人之诗》的限时活动「深蓝港速通挑战」,并在游戏活动中获得第一名)已完成】 【你的可选任务2(深入调查人造天使计划,并探索「智械之灾」的起源,以及其幕后的真相)已完成】 【该夜世界的通关要求已达成】 【该次夜世界任务的最终评分与奖励发放将在离开历史残响后进行结算】 【请黑夜旅者自行选择退出纪元残响或继续停留于其中】 湛蓝色的光幕在拉斯特脑海中浮现,只要他选择了确认按钮,便会直接从这方历史残响中脱离。 而另一边,银院长也注视着那跨越了钢铁的废墟和残骸,缓缓走来的审判天使,满脸警惕。 “老娘他喵的当初到底是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才被你给拐骗了过来。” “我真是发了疯了,居然要直面一尊全盛时期的天使。” 银院长嘟嘟囔囔着,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迅速变大,然后缠住了拉斯特的腰部。 它可没有忘了上次破碎海岸之战,那个西塞尔老头就打断过夜世界的回归进程的事情,可不敢把希望全都压在夜世界的脱离机制上。 一旦夜世界的脱离失效,银院长便会立刻带着拉斯特进入亚空间跑路。 终于,那具少女人形来到了拉斯特的面前。 她的机械身体外穿着纯白的连衣长裙,那翻折的裙摆宛若层层迭迭的荷叶一般铺展,这是艾弥丝最喜欢的款式。但此刻在拉斯特的眼中她却并非艾弥丝,而已然变成了俯瞰人世的神明,那双赤金的眼瞳里充盈着对生命的漠然与对杀戮的喜悦。 或许这才是「审判天使」原本应有的模样,所谓「审判」,本就是能用纯粹暴力君临天下的序列。 也许她是要杀死自己吧?毕竟此刻的自己在审判天使眼中,应当就是一只稍大点的虫豸而已。 如此的念头在拉斯特的脑海中一闪而灭,因为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眼前少女的眼眸由璀璨的黄金瞳,重新变成了有些柔弱的天蓝色。 艾弥丝伸出了左手,但却并不是为了贯穿拉斯特的心脏,而是轻轻地抚摸他的侧脸,带着钢铁的冰冷触感。 “傻瓜。” 少女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听在拉斯特的耳中,却带着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从未有过如被艾弥丝抚摸脸颊的这一刻,他无比鲜明地确知自己真正活着。 “哪有什么审判天使。” “我一直,都是艾弥丝啊……” …………………………………… ps:这两章剧情比较关键不想将就,所以删删改改了一天半才发出来,上推荐这几天会尽量加更一下 (本章完) 第218章 我又怎么可能,会亲手伤害你呢 第218章 我又怎么可能,会亲手伤害你呢 咚—— 咚—— 极黑的天空下,燃烧着烈焰的钢铁废墟之上。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拉斯特甚至能够听到自己那清晰分明的心跳声。 这是他许久未曾有过的感受——大脑一片空白,徒留下胸膛中炙热的情感灼灼发烫。 虽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看艾弥丝一眼,但拉斯特却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知晓此刻的艾弥丝已经被星杯中复苏的「审判」意志所支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迦南的那个女孩,而是一具徒留下杀戮与破坏本能的审判天使。 可是,艾弥丝那轻柔抚摸自己脸颊的动作,却瞬间清零了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设想,甚至包括了那「审判天使」读取到了昔日艾弥丝的记忆,为了麻痹自己方才做出如此举动的可能性。 但是很快,这些猜测却都被拉斯特自己所一一否决—— 在看到那双略显柔弱的天蓝色眼眸的刹那,拉斯特便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便是那个女孩,他绝不会认错。 拉斯特那结束任务退出夜世界的操作凝滞了,但是一旁,银院长的动作却还在持续。 在变故发生的瞬间它的能力便已然发动,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缠绕着拉斯特的腰部,要携带着他一同消失在亚空间之中。 然而,也几乎是在与此同时,艾弥丝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屈指一弹。 下一个刹那。 咔嚓—— 某种事物破碎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分明地在废墟之上回荡。 漆黑的天空出现了一道深沉的孔隙,仿佛是蛛网一般的裂纹在虚空弥散而开。 紧接着,银院长那已然发动到一半的「亚空间潜行」,便这样定格在了原地,支离破碎。 “初次见面,您应该便是拉斯特口中的银院长吧……” “很感谢您,因为按照拉斯特他的说法……在现世的时间节点,那个我所无法抵达,没法陪伴在他身旁的世界里,便是您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帮助他从一个外来的旅人,一点点地融入了现世的生活之中。” 艾弥丝那清澈的声音仿佛午夜风铃的鸣响,在荒芜的钢铁废墟之上荡漾而开。 “不过,这毕竟是我们阔别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在迦南以外地方的重逢……” “所以,还请银院长稍安勿躁——” 她那轻柔的声音像是在解释,又宛若倾诉。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 星辰之下,大地之上。 拉斯特与艾弥丝便这样坐在倾塌的守望尖塔,那钢铁的丛林废墟之上,互相诉说着什么。 纯黑色的穹顶尽头,那轮皎洁的月亮是如此的寂静,却又是那么的温暖。 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风景优美却地理位置偏僻的边境小镇迦南…… 白色的裙裾在微风里飘摇,如午夜风铃般清脆的笑声,淡金色的发丝起起落落。 “所以,按照小艾你自己的说法……” “「智械之灾」,其实是真实存在,并曾经发生在第六纪过的历史片段?” 拉斯特坐在废墟的钢材之上,聆听着身旁金发少女的讲述,道出了平静的疑问。 “嗯。” 艾弥丝点了点头:“这段历史,是真实存在的。” “彼时的我,恰恰是在成就「审判」序列的天使之前,最为困难也最为压抑的时光……审判星杯的原初意志在我的灵魂深处复苏,那纯粹的杀戮与破坏冲动,令我的心灵近乎暴走。” “纵使我已经竭尽全力地去压制,但是星杯暴走所产生的余波,却依然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在最初的,原有的历史当中——这场「智械之灾」足足持续了十年之久,那些在审判星杯的规则和概念性能力影响之下被支配的智械们……化为了杀戮的兵器席卷了整个西大陆足足十年之久,然后我的灵魂方才完成了蜕变,重新压制了审判星杯的失序意志,让一切回归了正常。” “虽然绝大部分的人类在当时都进入了次级维度之中避难,但是这段灾祸却是被刻印在原有历史之中的烙印,无法否定。” “那你为什么,在相同的历史残响之中,却可以做出有悖于原有历史的举动……按照正确的历史而言,你现在应该还处于六亲不认的审判天使暴走状态,根本就无法分辨出这个家伙的身份才对吧?” 拉斯特的手中,银院长晃了晃那条雪白色的大尾巴,不由插嘴说道。 此刻的它就这样乖巧地蹲在拉斯特的手心,目光清澈地仿佛真的是一只宠物貂那般。 忽然,它恍然大悟般地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在当前的时间节点,你已经成功地晋升了天使位阶……” “天使拥有着极为霸道的唯一性,所以即便是这些过往的时间节点,但是当你成就了天使的那一刻,便再无弱小的时候,也依然保留着你此刻的意志,对吗?” “嗯,没错。” 艾弥丝轻轻地点了点头。 “自我成就天使的那一刻起,那么整条时光长河之中,一切有关我的个体,无论弱小还是强大,无论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便都只存在一个「艾弥丝」。” “过去的我是我,未来的我也依然是我,拥有着统一的意志,再无分别。” 她用那双天蓝色的美眸,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瞳。 “当然,即便是天使,也依然需要维系着历史长河的原有发展惯性,一旦改写了原有的历史走向,天使也同样会遭受「历史修正力」的反噬,改写幅度越大,所遭受的修正力反噬也同样越强烈。” “可是……” “即便明知道那是既定的历史,即便明知你已经准备好了退路,并不会因此而受伤。” “但是——” “我又怎么可能,会亲手伤害你呢?” “哪怕这是既定历史走向之下,最为顺理成章的发展……” “然而,唯独我自己不愿意。” (本章完) 第219章 我们,在迦南见(5k4) 第219章 我们,在迦南见~(5k4) 艾弥丝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流,婉转悠扬。 但她的声音里却又带着足以让冰山为之消融的温度,从久远的过去一直流淌至今。 直到此刻,拉斯特方才终于明白了艾弥丝如今的处境。 光阴与岁月,便如同一条亘古流淌的长河,奔流不息。 但是,在光阴的长河之中,却也存在着「当前节点」这一概念。 在「当前节点」往后,时光长河就如同名为时间的大树一般,无限地开枝散叶,拥有着数不尽的支流……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分歧,每一种可能性的变动,都会衍生出一条全新的未来分支。 而在「当前节点」往前,时光长河却仅仅只有唯一的一条主干道,那便是所谓的既定历史,是已然发生并被记录,被确定的历史。 对于绝大部分生命而言,身处于时光长河中,都宛若河水中的一枚碎石或是砂砾,只能顺着时光长河的流向,不断自上而下地随波逐流—— 而在这般流逝的过程里,碎石与砂砾也会不断地遭受河水的冲刷,让原本初生时完满的肉体与灵魂不断地被刻印上光阴的烙印,逐渐地疲惫、衰老、风化……直到彻底地老去,步入死亡。 但是,在万亿如砂砾一般,只能在时间之河中随波逐流,不断争渡的生灵之中,却也存在着极少数的例外。 祂们在经历了漫长的挣扎、争渡与求索之后,终于脱离了光阴的桎梏,就像是一块矗立在河道中的顽石,无论时光长河的河水如何地冲刷,如何地拍打——顽石却始终维持着最原本的模样,无需如砂砾般随波逐流,也不会因为河水的冲刷而侵蚀、风化、衰老。 祂们已经拥有了脱离时光长河,君临于光阴之上的资格……也便是当初守墓者传奇诺亚口中,那些不受纪元更迭的约束,能够真正永恒不朽的存在。 也即是,所谓的「天使」。 传奇位阶的生灵才有能力,极为片面地,有限度地感受到时光长河的流逝。 而唯有真正的天使,才能够挣脱这条岁月的洪流,独立于光阴之外存在于世,再也不受时光流逝的侵染,任凭多少年岁过去,灵魂与肉体都始终完整如初。 因此,虽然保留着原有种族的特征,但是实际上……每一位天使,都已经完成了生命本质的蜕变,与那些依然会受困于时光的原有种族产生了根本性的分别。 而银院长与艾弥丝口中的「时空唯一性」,便是这般差异的具现。 在成就天使的那一瞬间,祂们便同时存在于时光的每一个刹那,无论年少年老,也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对真正成就了天使的神话生物而言,在自身所经历过的全部时光长河之中,都不存在任何弱小的时候。 即便有人通过种种手段,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对方还未曾成为天使,而仅仅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婴儿的过去,但他所面对的,也同样会是一尊天使。 也正因如此,对真正的天使而言,穿越时空,改写过去的历史……便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只是,因为「历史修正力」的存在,却极少会有天使主动地去改变过去——天使固然能够回溯时光,摆脱时光长河而存在,却不代表祂们能够无视那条浩荡长河的惯性。 那是从亘古流淌至今,承载着无数纪元、亿万生命,千万年光阴的浩瀚伟力,个体的力量在那奔流的长河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或许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挣脱水流,攀登到岸上……但是要想改写一条浩瀚江河的流向,建立起截断江海的大坝,却是远比前者宏伟上千万倍的伟业。 如果仅仅只是通过穿越时空,去改变一些微不足道的往昔细节,改变一两个不起眼个体的人生或许可以做到……但是,那名为历史大势的巨大浪潮却是绝不可能被改变的,倘若有人试图改写过往的文明大势走向,那么名为「历史修正力」的洪流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其碾为齑粉,即便是天使也不例外。 再加上绝大部分的天使,都是从神代存留至今的生物,早已经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漫长寿命……祂们的视角早已经脱离了尘世的生灵,比常人站得更高,所看到的风景与世界也更广阔,宛若从云端俯瞰尘世的神明。 经历了难以计数的年月,这些天使的神性早已经大于人性,常人眼里的生离死别,祂们也许早已经目睹了千遍万遍——除了同为神话生物的彼此,以及纪元更迭这般的大事件之外,再也没有人和事能够在祂们的心中掀起波澜。 因此,炽天之槛上的那绝大部分神话生物……非但不会主动去穿越时空改变过去,甚至还会为了避免时光长河掀起波澜,遭受历史修正力的波及,而主动地去维护过往的历史惯性和大势走向。 然而—— 正如那句话所说的一样,“凡事都有例外”。 在那些久居云端的天使当中,却也存在着如艾弥丝这样的特例。 按照原有的历史,原本时光长河的既定走向……此刻的艾弥丝,本应当陷入了暴走状态,在第六纪掀起「智械危机」的灾祸。 她理应成为真正执掌「毁灭」与「裁决」规则的审判天使,将目之所至的一切生灵都屠戮殆尽,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乱入此处的拉斯特与银院长才对。 但是,此时此刻,艾弥丝却拒绝去执行这一切。 即便这是既定的历史,违背原有的历史走向,便必然会引来时光长河的修正…… 即便艾弥丝明知道,拉斯特和银院长早已经做好了紧急脱离的准备,纵使是那暴走的「审判天使」所发动的攻势,也并无法真正伤害到拉斯特分毫,他们最终一定能够安全地撤离。 可是,艾弥丝却依然不可能对着拉斯特出手。 这是曾与她相依为命的男孩,更是她在进行「人造天使计划」,所沉睡在守望尖塔的这漫长时光里,心灵中所唯一怀抱着的期望与念想。 哪怕只是一场注定不会有任何人受伤,单纯是为了糊弄历史长河,为了应付所谓「历史大势」而演的一场戏…… 但她却连演都不愿意去演。 …… “小艾,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 拉斯特注视着艾弥丝的右手,那白皙纤细,却隐约能看到内里些许苍银色钢铁的手指。 金发少女的指间,分明带上了些微的迷蒙。 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她素白的脸庞上,光线却微微扭曲,带着不自然的朦胧之感。 就仿佛时间与空间,在她的周身所扭曲了一般。 这种时空间扭曲的异常感……对旁人来讲或许极为陌生,但是对拉斯特而言,却再是熟悉不过。 每一次通过夜世界入口,进入历史残响或是脱离历史残响之时,他都会经历与此刻艾弥丝全然相同的过程——身体被夜色笼罩,而时空间也随之扭曲,掀起波澜。 但是,这还是拉斯特第一次在夜世界之中看到,除了自己等黑夜旅者之外,那历史残响中的原住民,也遭受了相同的时空错乱。 他明白,这应当便是艾弥丝口中,那所谓「历史修正力」的反噬。 在原本的历史中,那「智械天灾」的源头,本应该失控暴走,无差别屠戮一切生灵的审判天使艾弥丝……此刻却选择了与拉斯特相认,改写了原有的历史大势走向。 既然如此,那历史的惯性,修正力便被触发……反噬在了艾弥丝的身体上,要将这一切历史都推行向原有的,正确的历史轨道之上。 然而,纵使全身都被扭曲的光阴所笼罩,变得虚幻迷蒙,带上了朦胧的不真实感。 可是,艾弥丝却依然在笑。 那是与拉斯特回忆之中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 “当然有必要啦。” “哪怕你不愿意承认,但我自己可是很清楚的……” “虽然在外表上,拉斯特你总是喜欢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看起来神秘莫测的早熟样子……但实际上,在你心灵深处,分明只是个脆弱的,害怕寂寞的小男孩而已。” 她微微笑着,用那素白纤细的手指,轻缓地抚摸过拉斯特侧脸的轮廓,带着独属于钢铁的冰冷触感。 那双天蓝色眸子的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怀念与眷恋之意。 “明明费尽了千辛万苦,历经了如此漫长时光的探索……一路上颠沛流离,起起跌跌,你方才终于来到了这里。” “跨越漫长的时光,终于寻觅到了那迦南的真相,终于能够再一次与我相遇。” “而倘若这场阔别多年的重逢,最终却只能看到那个被「星杯」所支配,徒留下毁灭与破坏意志的审判天使。” “甚至看到那个冰冷的杀戮机器顶着自己至亲之人的面孔,向着自己发动攻击的话……” “那么即便拉斯特你表面上不说,但是心中也一定会为此而难过的吧……” 艾弥丝捧起了拉斯特的脸颊,轻轻抵住了他的额头。 明明通过肌肤所传递而来的,唯有艾弥丝那钢铁躯壳的冰冷感触…… 可是自从被困顿在深蓝港之后,从未有那么一刻,拉斯特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与艾弥丝依偎得如此之近。 分明是血肉与钢铁,人类与机械的躯体,可是那通过灵魂所传递而来的温度却又是那样的灼热,那样的温暖。 “我不希望我们阔别多年,第一次在真实世界的重逢……会是那样荒唐的,不得不刀刃相向的惨淡收场。” “我更不想拉斯特你,因为没能看到自己预想中的那个人,而独自黯然神伤。” “所以,哪怕会引来历史修正力的反噬也无所谓,这便是我凭自己意志所作出的选择。” 艾弥丝凑到拉斯特的耳畔轻轻地说。 这一次,她的话语中没有了先前的温柔,却只余下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舍不得看到你难过,尤其是因为我而难过——” “因此,这事没的商量。” 这般略显霸道的话语,让拉斯特的思绪也不由随之定格了一拍。 良久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自从被困顿在深蓝港中,拉斯特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只为了自己而活,也只相信自己……以至于长时间以来,他都已经遗忘了有人能够依靠,身后有人能够支持自己的感受—— 这分明并非是负担与累赘,而是一件如此令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如果是小艾的话…… 那么,偶尔地软弱一下,选择去依赖对方——这似乎也是一个并没有错的选项。 荒凉的风吹过钢铁残骸,寂静的废墟上只余下两颗彼此依偎的心愈发炙热,灼灼发烫。 …… “咳咳咳,虽然也许有些煞风景,不过有些事我还是想要问问清楚——毕竟以你现在的状态,不抓紧时间的话恐怕就没机会问了。” 银院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艾,你刚才说即便是天使,倘若穿越时空的话,也会遭受历史修正力的反噬……” “纵然强如天使,或许能够改写原有历史的些许细节,但是却依然无法篡改既定的历史大势……” “那么,他是怎么回事?” 银院长用自己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指了指拉斯特:“他所亲身穿越到过去,所参与的那些事情,应该不能用所谓的「旁枝末节」来形容了吧——譬如破碎海岸之战、譬如破坏死神的登神仪式,这可都是天翻地覆,直接影响了一整个纪元文明走向的大事件。” “那为什么,他却从未遭遇过历史修正力的影响?” 闻言,拉斯特也不由目光一凝。 这确实便是他一直以来的困惑——自己所参与的并非是历史的倒影、副本,而是真实的过往历史……这是已然被格蕾所证明的事实。 倘若不是拉斯特的存在,那个如今的「命运」天使,带领第六纪人类走出黑暗时代,创立起繁荣联邦的文明领袖格蕾,也许压根就不会存在。 “坦白而言,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艾弥丝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成就了天使,但自从参与了「人造天使计划」之后,我便一直沉睡在守望尖塔的塔底……即便中途因为失控暴走而短暂地苏醒过,但当我重新将审判星杯的意志压制之后,又再一次主动将自己所封印,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系到了今日……为了让自己不至于随时间而变质,我主动断绝了与外界的感知,让自己陷入了漫长的沉眠状态,只为了与拉斯特他在未来重逢。” “因此,我并不是很清楚再后来,在那第六纪与第七纪的交替处,旧日历史与现世文明所接轨的那段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 她的指尖再次掠过拉斯特的脸庞,有些恋恋不舍:“想来,拉斯特他身上的这些异常——” “应当,都逃不开和守岸人……和格蕾姐姐她的关系吧。” 艾弥丝天蓝色的眼眸里,闪烁过了些许追忆的神色:“任何一条序列长阶的天使都能够回溯时空,让自己的烙印遍布时光的每一个刹那。” “但是,全部的序列长阶之中,真正触及到时空间规则的,却也仅仅只有「命运」这一条而已。” “而身为「命运」之天使的格蕾姐姐,其对时光长河,对光阴和命运的掌控力,也远非我们这些外序列的天使所能够想象的——” “不过,虽然我不清楚在我所沉睡的那段时间里,格蕾姐姐和外界所发生的事情。” “但是,我却可以让拉斯特还有银院长你,去亲眼见证那段景象……在那第六纪的终末,格蕾姐姐所曾经面对的一切。” 她轻轻垂下眸子,注视着自己周身那愈发扭曲的时光,以及自己愈发虚幻,甚至已经有些透明的身体,道出了无声的轻语。 “因为篡改了原有历史的缘故,我如今的清醒状态并存留不了太长时间……历史修正力正在逐渐降临,要将这段错误的历史改写回正轨,让我重新回归那先前暴走的审判天使姿态。” “不过,在历史修正力的反噬彻底降临之前,我还可以用我所剩最后的力量……将你们送往时间长河的更后方。” “去见证第六纪的终结,文明的临终——以及,格蕾姐姐在这个世界上,所留下的最后一缕足迹。” “那些我所不知晓的隐秘,应该便藏匿在那纪元的临终时刻当中。” 听到这般如同告别的话语,银院长并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拉斯特却微怔了一下。 “等等……” 这是阔别多年的重逢,他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对眼前的少女诉说。 尤其是——那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事情。 既然小艾顺利成就了审判序列的天使,一直沉睡到了第七纪,当前的时间节点。 那么,她所将自我封印,那沉眠的地点又是在哪里? 他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真正地再相见? 并非是在这般缥缈的旧日历史,虚妄的夜世界历史残响里—— 而是在真正的,触手可及的现实之中。 但是下一刻,他却看到眼前的金发少女无声无息地竖起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触及了自己的嘴唇。 艾弥丝轻点着拉斯特的唇,看了看背对着两人的银院长一眼,又看了看拉斯特,那双天蓝色的美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俏皮的狡黠。 “坦白来讲,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有电灯泡存在的场合……” “明明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谈心的,而你也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她的声音忽然空灵地在拉斯特的心底响起,只有彼此能够听闻,唯独排除了外界的某只雪貂。 “所以,更多的话,就让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等到拉斯特你自己亲眼见证了第六纪元的终末,还有格蕾姐姐在这方天地间所留下的最后烙印,探明了一切的真相和隐秘之后……” “我们,在迦南再见~” (本章完) 第220章 纪元的临终,格蕾最后的足迹(二合 第220章 纪元的临终,格蕾最后的足迹(二合一) 独属于钢铁的冰冷感触,在拉斯特的皮肤间缓缓消散…… 明明艾弥丝依然维持着用指尖轻点自己的动作,可是那肌肤相亲的实感却已然消失不见,再也无法寻觅。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看见,眼前少女的身体,那迷蒙的虚幻之感又更进一步地加深了几分—— 已经由原本切实分明,触手可及的实体,成为了泡沫般的幻影。 不仅仅是艾弥丝。 拉斯特微微抬头,便看到了在自己与银院长的周身,那如薄纱般的夜色,同样正伴随着扭曲的光影逐渐降临。 这便是「历史修正力」的反噬。 如果说时光长河当中,那既定的,已然在过去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是所谓的「正确的历史」。 那么此时此刻,拉斯特与银院长所切身经历的第六纪历史残响,便是所谓「错误的历史」。 对于时光长河而言,无论是本应该失控暴走掀起「智械叛乱」的艾弥丝,还是乱入第六纪的拉斯特与银院长,都是脱离了原本轨迹的杂质……是应该被清除,并予以矫正,回到正确轨迹之上的存在。 但是,与此同时。 有声音自漆黑的远天之上传来…… 那是羽翼翕动的声音—— 由整座守望尖塔残破废墟上的金属微粒所汇聚而成,遮天蔽日的钢铁羽翼。 明明艾弥丝的身形是那样的纤细,除了部分身体有着明显的机械化特征之外,其余都和一位真正的人类少女无异……但是在她身后的穹顶之上,那钢铁的羽翼却又是那样的宏伟,遮掩了明净的皎月。 伴随着那钢铁羽翼的翕动,有某种无形却浩瀚的力量被艾弥丝所引动,降临在了这片废墟之上,让守望尖塔的整座残骸都为之发出了颤栗的鸣响。 而那正在逐渐降临,覆盖在银院长与拉斯特身上……要裹挟着他们脱离夜世界和历史残响,回归现世的漆黑夜色,此刻也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停滞了下来。 就这样定格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那是名为「审判」的规则,是唯有艾弥丝这位审判序列的天使方才能够调动的力量,即便是时空的「修正力」,也能够予以裁定,让其暂时性地失效。 但是如此的举动,显然也让艾弥丝消耗极大…… 她那原本就有些虚幻朦胧的形体,此刻又更进一步地溃散了几分,已经几乎难以看清,仿佛透明。 “凭我所残存的这些力量,应该是无法再坚持太久了。” “来自于历史的「修正力」,是任何超凡者都无法抵抗的,只要那些乱入进正确历史当中的杂质还存在一日,那么修正力的反噬便也会存在一日。” “用拉斯特你自己的话来讲,历史修正力就好像是侠盗飞车游戏里的那些npc警察一样,只要你头上顶着警星那些警察便会阴魂不散地追杀你,杀了一个便再来一群,警星越多他们的武器装备便越好……除非亲手将你抓进警察局里,否则便永远也不会止歇。” “所以,趁着警星等级,也就是修正力的反噬还没有太强……我先用最后的力量,将你们送去这个纪元的终末吧。” “当然,在这个纪元的终末,很可能会爆发真正的天使之战……单凭我的力量,在穿越了漫长的时光之后,也根本无法在那样的天使之战中保护你们。” “因此,为了你们的安全,拉斯特你们只能停留在时光长河之中,以一个观众的视角去观看那段图景,而不能真实地参与其中。” 听着艾弥丝那平静的声音,拉斯特不由微怔了一下。 他是在被困顿于了深蓝港的时间循环之后,方才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这些侠盗猎车游戏之类有关于前世的黑话,也是在他被困顿于了深蓝港后,才向迦南之中的小艾所倾诉的。 但是,彼时的艾弥丝本体,却应当正处于晋升天使之后的沉睡状态才对。 这是在看到了格蕾的留影,倾听了对方所亲口讲述的真相之后,便一直徘徊在拉斯特的心头,让他有些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 那个位于夜世界与现世夹缝,生活在迦南中的艾弥丝,与眼前接受了「人造天使计划」,成就了天使的金发少女……究竟是否是相同的存在,是否是同一个人—— 还是先前格蕾所给自己留下的录音之中,那所谓的「根据艾弥丝的语言大数据所建模生成而出的,拥有艾弥丝全部记忆与人格的仿生人工智能」。 而此刻,当眼前少女脱口而出「侠盗猎车」与「警星」这样词汇的刹那,拉斯特终于知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迦南的那个艾弥丝,当然也是我……”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那样——天使拥有着极为霸道的唯一性,在时光长河的每一个刹那,都只会有同一个艾弥丝存在。” “只是一直以来,为了不让拉斯特你过早地知晓真相,所以我主动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而只留下当初生活在迦南时的回忆。” 仿佛是看穿了拉斯特的心中所想,艾弥丝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是由我和格蕾姐姐共同编织的谎言,在你羽翼未曾丰满之前庇护你的谎言。”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拉斯特你能够挣脱枷锁,跨越重重迷雾,最终成长起来,寻找到那一切真相的刹那。” 她的声音微微顿了顿,直直地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眸。 “毕竟,就像拉斯特你自己一样,我可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家伙。” “只要还存留有一线的希望,一丝一毫微渺的可能性……我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位置被一个人工智能所替代,让一个ai代替我去陪伴在你身边?” “所以,拉斯特你只需要放下心来就好了。” “与你在现实真正地重逢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死掉的。” 听闻着自己心灵深处所响起的声音,拉斯特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终于彻底地烟消云散。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银院长:“所以银院长,你也想去第六纪的终末看看吗?” “废话,都已经一步步走到这种地方了……” “就算是为了不被断章狗恶心,也一定要把第六纪那最终的一幕看完啊。” 银院长甩了甩尾巴:“我没有意见。” …… 轰—— 那遮天蔽日的钢铁羽翼,再一次地翕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却不再是为了庇护银院长和拉斯特,而是纯粹的杀伐与攻击。 所谓的「审判」,本就是一条贯彻着纯粹破坏与裁决概念的序列。 在那陨灭一切的「审判」规则面前,就连原本无比稳固的时空,也在刹那间被撕扯开了一道缺口。 那是跨越了成百上千年的时光,直接通往时光长河下游的另一个节点的缺口,仅仅只存在了万分之一秒便被修正力所抹除。 但是,对于拉斯特而言,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秒,却也已经足够了。 轰鸣的雷霆再度响彻,仿佛天理暴怒的神罚……远天之上,那浑浊的天空似乎都在刹那间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但是,当雷霆消散,那宏伟的天使羽翼再度舒展之时。 钢铁的双翼之下,原本的拉斯特与银院长却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 身旁,一切的景象都在流光溢彩地变幻着。 对于拉斯特而言,这早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穿越时空。 此前他每一次进入夜世界和历史残响的时候,其实都是跨越时光长河的过程。 但是,彼时的他,是以黑夜旅者的身份,借助夜世界的力量所跨越的时空……始终有着那抹如薄纱般的夜色,也即是夜世界力量的庇护。 夜世界的伟力,让哪怕是一二阶的黑夜旅者,也能够如同天使那般跨越时空长河,却不受到任何的磨损与侵蚀。 但是,这一次则不同。 并非是经由夜世界的庇护,而是由艾弥丝所亲手撕裂了时空,以自己身为审判天使的力量,将他们送往了比当前的历史残响时间节点更加靠后的未来—— 也即是,第六纪元的终末。 也就是拉斯特此刻早已经足够强大,所以,他甚至还有闲心看看周围的景色。 纵使是那如同流光溢彩一般,不断超高速变幻着的图景,但是以拉斯特此刻的眼力,却也能从其中获得一些有效的信息—— 智械危机的灾厄爆发,整个人类社会的全部智械都发生了叛乱……多亏了守岸人组织所提前准备的应急预案,方才让大部分人类都成功撤离进入了位于次级维度的避难所中,保留下了有生力量。 数十年后,审判星杯那暴走的意志重新被艾弥丝所镇压,而智械之灾也就此彻底宣告终结—— 人们离开了位于次级维度的避难所,回归了西大陆,虽然在高度发达的超凡体系支撑之下,次级维度避难所中的自循环已然建立,人们能够在其中自给自足地长期生活……但西大陆终归是他们的故乡。 智械之灾结束后,便是一段为期近百年的平缓发展时期。 因为先前的那次智械之灾,导致了人类社会对于人工智能和高度依赖互联网络的科技体系产生了巨大的质疑。 因此,原本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的科技树发展速度变缓……人类主流社会的观点便是宁愿止步不前,也不愿意让智械之灾这样的灾祸再度发生。 不过,即便如此,科学总归还是在不断地发展,只是速度更加缓慢,更加的小心谨慎而已。 倘若能够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那么终有一日,人类依然能够再度完成科技领域的飞跃,甚至制造出足以跨越恒星系航行的宇宙飞船,殖民外太空也指日可待。 但是—— 也就是在这一节点。 拉斯特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图景都黯淡了下来,变为了一片漆黑。 那原本五光十色,繁华的文明图景消失不见—— 仅余下,一片死寂的世界。 …… 这是一片苍茫且无色的大地。 灰白的色调无限连绵,近乎于将整个世界所覆盖。 让人不由联想到了赤壁千里的荒漠,但是即便是荒漠之中也有绿洲存在,可是这片大地上却空无一物—— 唯有那被掩埋在灰白沙土之中,那些许建筑物的残缺一角……方才能够证明这里并非是某处无人的外星球或是亚空间,而是曾经有文明繁荣存在的西大陆。 在这片无色的荒漠之下,所掩埋的是一座真实存在过,可以容纳数千万人的繁荣都市。 “这里,便是第六纪的终末——” “也便是……” “格蕾她,所最后留下足迹的地方吗?” 拉斯特看着身周的一切,道出了轻声的自语。 他感觉自己此刻的状态便好似一具幽灵,能够清晰地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实体,因此也无法干涉眼前的一切。 用人话来讲——就是只能看,不能摸。 按照艾弥丝的说法,这是为了让他们免受天使战斗的余波波及,他们只是观众,目睹的是已然发生的事情。 “看这周围环境的样子,纪元临终的「终末灾厄」,应当已经发生了——” “如今所剩下的,仅仅只是废墟而已。” 银院长在拉斯特的肩头探头探脑,也发表了属于自己的点评。 “这些废墟和残骸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只需要看看小格蕾她,在这方天地究竟最后留下了一些什么便可以了。” 如此的话语刚落。 下一刻,拉斯特便看到了格蕾——那个有着灰色长发的女孩。 她依然保持着如同拉斯特记忆之中的模样,穿戴着那黑暗时代独属于守岸人的制式兜帽斗篷。 只是,那双曾经如绿宝石般明亮,充盈着勃勃生机的眼眸,此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疲倦与憔悴。 她便这样行走在这片无色的灰白大地,人类文明的残骸之上,像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本章完) 第221章 文明曾几度落败,但守岸人却从未败 第221章 文明曾几度落败,但守岸人却从未败北(二合一) “格蕾……” 拉斯特轻声道出了眼前,那位正行走在荒原之上的灰发少女的名姓。 这是相隔了两百多年的再会。 虽然先前在守望尖塔的时候,拉斯特便曾经听到过格蕾的声音,可那终归只是对方所提前录制并播放的一段录音影像而已。 这还是在破碎海岸之战结束后,拉斯特第一次亲眼见到格蕾的模样。 无论是衣着还是容颜,格蕾都依然维持着最初时候,那她还未曾成为守岸人领袖,而仅仅只是拉斯特麾下小队成员时候的样子。 此情此景让拉斯特不由有些恍惚,就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们还在守望尖塔之时,某个训练结束后无忧无虑的平静午后。 可是,那无色的大地,被荒漠所掩埋的城市废墟,还有格蕾那被兜帽斗篷遮掩的娇小身形中透出的疲惫与无力……却又将他的思绪从回忆重新拉回了现实。 没错,这是「末日」之后的世界。 第六纪的文明,已然不复存在了。 …… “终于认清现实了吗,这一代「愚人图书馆」的主人?” 无色的大地之上,那漆黑的天海之中,有高远浩渺的声音垂落。 “再是丰饶的纪元也终将结束,再是繁华的文明也必将落幕……这是刻印在这个世界根源之中的法理,无法改变的规则。” “即便你是命运的宠儿,即便你推演了时光长河的全部未来支流,穷尽了每一个可能性的分歧……但是,在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分歧、所有支流的尽头,却只有唯一的结局。” “这便是宿命,这便是天理。” 这般自远天而来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了天与地的每一个角落。 “我嘞个豆,又一个天使?” “这年头天使都成大白菜了吗,能够被这样子批发的?” 银院长尾巴上的毛又一次炸了起来,警觉地盯着那片漆黑的天穹。 当然,这只是银院长本能的应激反应。 他们现在的状态很特殊,就好像人类使用天文望远镜所观测到的风景,其实是几十亿年前的宇宙一般,这几十亿年便是光传播的时间……这是一段已然发生的历史,而他们则只是台下观看演出的观众,观众干涉不了台上的一切,而台上的演员们也同样察觉不到这些观众的存在。 “没办法,毕竟是纪元的终末,一切的终结之时……平日里那些藏匿起来的牛鬼蛇神们,这种时候也都会出来蹦跶了。” 拉斯特看着那传出宏伟声音的昏暗天穹:“况且,以对方的身份,这种时候不出来,那才不正常。” 他已经猜出了这新一位天使的来历—— 守墓者。 这是自神代诞生便存续至今的隐秘组织。 而此刻,在这般纪元的终末,自然便是守墓者为逝去文明收殓入葬的时刻。 仿佛是为了印证拉斯特的猜测一般,格蕾微微抬眸,仰望着那片昏暗的天空。 “明明前不久才被西塞尔领袖干掉了一位成员,在我成就天使之后的这些年一直灰溜溜地藏头露尾,不敢现身……” “到了这种时候,才终于肯冒出头了吗?” “诺亚……他被困顿于传奇太多年,因而对死神的星杯心生贪欲,未曾向组织求援,而是妄图自己一人独吞这一切。” “死了也就死了,并没什么好可惜的。” “反倒是西塞尔……那位太阳序列的传奇,确实是位不容小觑的人物。” 明明在谈及诺亚的时候,那道高远的声音淡漠异常,就仿佛自己所谈论的并非是同为守墓者的同伴,而只是一枚普通的棋子。 可是说到西塞尔的时候,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 “倘若他能够不被那些梦幻泡影之事束缚,选择妥协的话……那假以时日,也许他真的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晋升天使。” “与你我一般,成为真正永恒不朽的大人物。”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天使便是天使,传奇便是传奇……看似一步之遥,却是永恒与泡影的分别。” “而他所做的那一切,那看似悲壮的牺牲……现在来看,却分明都只是无用功而已。” “不过是将这个垂垂老矣的纪元,又强行延续了数百年的寿命——最终依然会这样凄惨地死去,什么也没有做到,什么也没有改变,却白白浪费了自己成就天使的机会。” 天穹之上,那漠然的视线缓缓垂落。 “如此的事情,在从神代至今的漫长岁月里,我早已经亲眼见证过了无数次……” “在这其中,并不乏比你更加热忱,更有天赋和才华的惊才绝艳者。他们也都曾经怀揣着满腔的热情,想要守护自己的文明,终结纪元的宿命……” “但最终,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从满怀希望到彻底的绝望,最终选择加入了守墓者之中。” “承认吧——” “第六纪的文明……” “还有「守岸人」,已经失败了。” 那远天之上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而我当初对你所发出的邀请也依然有效,加入我们……你是命运序列的天使,有着与之相匹配的价值。” “用你的力量,来引导后世的文明顺应天理,顺应宿命,而免去那些毫无意义的抗争和内耗。” …… 那高远的声音仿佛雷鸣,又好似来自命运的宣判。 宣判着那冰冷的事实。 文明已然覆灭,而第六纪也已经迎来了终末……这是已然发生,无法被改变的事实。 但也就在这时,格蕾摘下了那守岸人制式斗篷的兜帽,抬起了头。 “守墓者,你说错了一点……” 她的声音很轻微,但是其中所透出的决意,却又让天空与大地为之徜徉:“第六纪的文明,固然已经失败了。” “不止是我们,在神代至今的六个纪元里,人类曾几度落败,坠入尘埃……” “但是——” “「守岸人」,却从未败北。” 直到此刻,拉斯特方才第一次看清了格蕾那先前被兜帽所遮掩的容颜—— 明明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疲倦和憔悴,但是这一瞬间,格蕾的眼瞳却又是那么的明亮。 那是炽烈明净的火光,照亮了最深沉的黑夜。 “来自守墓者的天使啊……” “这一次,是我赌赢了。” …… 是你……赌赢了? 你所珍视的,所要守护的一切,都已经伴随着第六纪的终结,被埋葬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说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 如此的困惑,在守墓者天使的心中只是升起了一瞬便消散不见。 因为下一个刹那,他便听到了格蕾那清澈的吟唱声,回荡在整片寂静的荒原之上。 “命运啊……” 她要发动命运序列的能力?时空回溯,还是时间静止,未来预知?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唯有天使才能够抗衡天使,这句话除了宣示天使的强大之外……其另一层含义,便是天使之间的强弱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每一位天使,在整条时空长河,全部的历史中都具有着「唯一性」,他们同时存在于光阴的每一个刹那,每一个瞬间……再无弱小的时刻。 即便在某个时间点杀死了一位天使,但是他也能立刻借由位于历史长河其他时间节点的「自我」再度归来……因为全部的历史长河之中,每一个刹那,每一个瞬间,都留存着天使的足迹与烙印,无处不在。 短暂的压制或许能够做到,但要想真正地杀死另一位天使,那么便必须在同一个瞬间,抹除掉对方在时光长河中所有的足迹,在每一个节点留下的全部烙印……即便对天使而言,这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除了神代消亡、正面对抗历史修正力……这些不可逆的大势之外,只要不去主动作死,那么天使便几乎不可能死去。 所谓的「永恒不朽」,并不只是一句虚言而已,而是对天使这一概念最为真实的写照。 因此,此刻守墓者天使丝毫不担心格蕾对自己发难,因为他知道同为天使,自己杀不死格蕾,而格蕾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杀死自己…… 但是,下一个刹那。 他便听清楚了格蕾的话语。 “命运啊……” “这是我所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 “解放「永夜石碑」的封印。” “让石碑之上所烙印的一切,那些过往曾经消逝的纪元、文明历史;岁月的残响、回声与余痕……都回归现实。” “将那些往日的倒影,化为一个可供后世人类探索的世界……成为那废墟之上,新纪元即将萌芽的初生文明的养分与食粮——” 什…… 守墓者天使的思绪近乎凝滞。 自神代至今,格蕾是第一位命运序列所诞生的天使……因此,即便是他,也无法知晓格蕾晋升天使之后,所掌握的能够行使的「奇迹」,究竟会是何等模样。 而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格蕾的目的。 「永夜石碑」。 自神代传承至今的圣遗物,也是「守墓者」组织真正的底蕴。 与「愚人的图书馆」相同,都来源于神代,那位率领人类崛起,建立了守墓者的无名愚者。 这是真正涉及时空领域的至宝,能够记录下历史的烙印,时光的残痕。 守墓者组织当中,那些传奇便是因为在「永夜石碑」上留下了自己的灵魂烙印,所以才能够即便身死也可以从历史长河中归来……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了天使才能够拥有的「永恒」特性。 甚至可以说,没有「永夜石碑」,那么便根本不会有「守墓者」这个组织存在。 也难怪格蕾会说,「自己赌赢了」…… 永夜石碑平日里都被封存在守墓者组织的最深处,即便是天使也无法接近,没有明确的目标,那么格蕾的许愿自然也不可能成立。 可是唯独在这一刻,在第六纪终结,一切的终焉,守墓者一定会携带永夜石碑出现…… 因为这是纪元的临终,招徕格蕾加入守墓者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守墓者天使出现于此的真正目的,便是为了用永夜石碑,去收殓第六纪的历史,将其埋葬在坟墓之中……这便是「守墓者」这个组织所存在的意义。 “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清不清楚许下那样的宏愿,自己究竟将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是守墓者天使那淡漠的声音,第一次浮现出如此失态的语调。 同为天使,他很清楚格蕾「行使奇迹」的代价——便是等价交换。 命运的每一份馈赠,都必然会标注好价格,越是宏伟壮丽的恢弘奇迹……便越是需要更为高昂的代价去交换。 倘若只是像格蕾前两次许愿那样,单纯的强化自己预测未来,或是仅针对「让拉斯特哥哥来到我身边」这般单一目标的奇迹……那么等价交换的代价,对于已经成就天使的格蕾而言倒也并非无法承受。 可是,此刻格蕾所许下的宏愿,却是真正会影响到整个纪元,未来历史大势的奇迹。 其代价,是即便天使也绝对无法承受,不愿面对的。 “我当然清楚,自己所许下愿望的分量。” 格蕾的声音,此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平静。 “要想在天平之上与这般宏愿对等的话,那么我所要付出的……” “便是身为天使,那包括「永恒」在内的,我所拥有的一切吧?” 格蕾轻轻抬头,注视着那黯淡无光的天穹:“被永恒地放逐,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 “听起来,还真是惨淡的未来——” “但是,我好歹也是被拉斯特哥哥所选中的,新一任的守岸人……” “要是心中的觉悟,就连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都比不过的话,那也未免太丢人了一些……” “那么——” 她那平静的声音,伴随着扭曲的时光,还有如江海般奔流的恢弘命运一同降临。 “等价交换,达成了。” (本章完) 第222章 现在的我,成为一位让你骄傲的守岸 第222章 现在的我,成为一位让你骄傲的守岸人了吗?(二合一) “那么,等价交换。” “达成了……” 格蕾的话语,就仿佛滴落水面的露珠。 在原本宁静的时光长河之上,荡漾起了无穷无尽的涟漪。 “你……“ 远天之上,守墓者天使微微张口,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 轰—— 在那扭曲的,被撕裂的时光中,忽然倒映出了一道石碑的虚影。 不同于旁人幻想之中,那必然宏伟巍峨,神秘缭绕的圣遗物……这枚石碑的样子其实分外普通,仅仅只有半人高。 在粗糙的表面上,刻印着歪歪扭扭的图形——那是人类文明的火种萌芽之时,最初诞生的文字。 这便是「永夜石碑」的真正模样……虽然在后世眼中这枚传承自神代的圣遗物是那样神秘,但实际上,它只不过是一块用尖锐石子刻印上歪斜图形的普通石块而已。 并非是「永夜石碑」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因为它作为第一块刻印着文明文字的石碑,而被后世的历史赋予了价值。 虚影具现。 下一刻,那朴素的石碑骤然裂解,光芒大放。 在这一瞬间,有无数波纹从裂解的石碑之中被释放,如同解开了枷锁一般涌出,在现世那亘古不变的时光长河中,掀起了层层迭迭的涟漪。 与此同时,奔流的时光长河之中,万千道朦胧的光影正在缓缓凝聚成型,汇聚为了永无止境的浪潮与波涛。 这是往日的倒影,历史的回声,更是被铭刻在石碑之上的光阴余响。 是无数被悠久的岁月,掩埋在历史尘埃之中的往事。 …… 在最初的纪元里,古龙、巨人、高等精灵、血族、天翼种、魔狼……这些天生强大的种族,方才是那个神话时代的主角。 而与之相比,人类,只不过是时代浪潮中不起眼的配角而已。 没有尖牙、没有利爪、没有源自于血脉的魔眼、异能……更没有与生俱来和魔网相连的天赋,对于那些神话种族们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施法,对于人类而言却需要付出毕生的心血去研习、掌握。 他们更没有如那些长生种一般漫长的,近乎于无限的寿元。 人类的平均寿命不过数十年。对于很多种族而言不过是度过幼年期的时间,便是他们的毕生。 绝大部分人类终其一生,也难以触及超凡的领域。 按照正常规律发展,人类将会一直孱弱下去……只能以附属种族的身份,靠着作为某个强大种族的附庸而苟且偷生。 但是—— 在那段岁月里,却走出了一位无名的,愚钝的人类。 他相信世上的每一种敌人,每一处险境,每一道难题,都有相应的知识,以及由知识衍生出的技能、道具加以对抗。 但是,每个人穷其一生所能记忆的知识,掌握的技艺,储备的道具却是有限的。 于是,为了以人类的拙劣之身对抗巨龙,精灵,血族等天生强大的种族……他编织出了某种,唯有愚钝的人类方才能够使用的能力。 人类固然没有尖牙与利爪,没有强大的血脉天赋与漫长的寿命。 但是,知识的传递、文明的星火相承……却是唯有孱弱的人类才能够体会,并以此战胜强敌的瑰宝。 从使用石块、落叶与树枝生火的法门;到布置陷阱,狩猎巨大野兽的技巧…… 从辨别可食用果实的经验,到使用药草治疗疾病的诀窍…… 即便最初的时候,所传递的知识不过是几句不值一提的经验总结。 可只要能代代不息地传承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明史的进程……在一代代人手中加以完善、补全、填充。 终有一日,昔日那微渺的星火,也能够化为燎原的烈焰,将整个世界熊熊燃烧。 于是,最终。 这一切的期许,都在后世成为了现实。 使用枯叶和树枝钻木取火的法门,化为了如恒星般燃烧,足以令数十座城市灯火通明的核电站。 使用草药治疗疾病的经验,演化为了穷尽每一个生物细胞的最深处,就连基因结构都能够被解析的现代医学。 而昔日人类立足于大地之上,仰望明净星空的野望……也化为了那飘荡在宇宙深空之中,如星辰般闪耀的一枚枚人造天体。 …… “该死……” 远天之上,惊雷与风暴奔涌。 那是天使的权能,守墓者天使动用了自己的全力,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不让永夜石碑中那些被铭刻,被记录的历史倒影流逝,回归真实的世界。 然而,无效。 这是格蕾与命运达成的等价交换,在交易达成的那一刻便无法更改,也无法逆转。 用守墓者天使自己的话来讲—— 这便是天理,这便是宿命。 “你这个疯子!” “这样做对你而言究竟有什么好处?你所要守护的东西明明都已经寂灭了!” “就为了那些和梦幻泡影无异的所谓理想,所谓执念?便要带着旁人一同陪葬?” “那分明都是些对于天使而言毫无益处,而只会成为枷锁的事物,过往所有背负上这些枷锁的人都死了,无论传奇还是天使!” 守墓者暴怒的吼声在天空回荡。 身为天使,这世上本该已经没什么能够让他情绪波动的事物……但是格蕾的所作所为,却确确实实地超出了他的意料。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枷锁……更是镣铐。” 格蕾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些许的朦胧之意。 “只是,我所做的这一切,却并非是为了拖什么人为我陪葬……” “而是,为后世开辟出崭新的道路。” “就如同西塞尔前辈,在破碎海岸之战时曾经为我所做过的那样。” 凝结成实质的时光长河在格蕾的身后具现,奔涌咆哮,连带着少女的身形也变得虚幻而透明。 “来自于守墓者的天使啊。” “你已经成为了天使,君临于光阴之外,那永恒的王座之上太久太久——” “以至于,遗忘了身为人类时候的感受。” 轰—— 轰鸣声从遥远的天空尽头传来,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时光长河透过格蕾许愿所产生的孔隙溢散而来,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流光溢彩。 无数来自过去,分属于未来,不属于同一个时间节点的画面都在这溃散的时间中交汇,然后碰撞消融。 永夜石碑之中,那些被守墓者们所埋葬的往日倒影,旧日回响,历史余痕被悄然释放…… 正在逐渐地汇聚,愈发变得真实分明。 最终,在那愈发浓郁的夜色里,汇聚成了某种事物的雏形。 那是无数道往日的碎影,历史破片,被聚合之后的产物……一方崭新世界的种子。 未曾萌芽的,「夜世界」的种子。 …… “所以——” “那个开辟了夜世界的人,果然是你啊……格蕾。” 拉斯特注视着那个徜徉在光阴的长河之中,身形正在逐渐变得虚幻的灰发少女,道出了无声的轻语。 即便曾经在心里无数次地作出过猜测,进行过预演。 但是当此时此刻,亲眼见证夜世界被开辟的伟业之时,他却依然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可是……” “「开辟了夜世界」,向命运许下了如此宏伟愿望的你——” “又究竟,需要为此支付多大的代价呢?” 拉斯特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轻声开口。 明明按照艾弥丝的说法,她只是用自己的力量,将拉斯特和银院长送到了时光长河的未来节点,却未曾令他们进入其中。 这是只属于天使的战场,对此刻的拉斯特而言太过于危险……因此他们现在的状态分明只是观众,就像是在观看一卷被尘封了数十年的老录像带一般。 然而—— 此时此刻。 仿佛是透过自身命运的伟力,知晓了有人正跨越岁月的长河,在遥遥望着自己一般。 那位灰发的少女也同样微微回过身来。 这是跨越了数百年时间的对视,一人在历史的上游而一人在下游,隔着轰鸣的时光长河相望。 “代价……吗?” 格蕾的声音悄然响起。 明明在此之前,即便是面对来自于守墓者的另一位天使,格蕾都始终维持着平静的神色。 但是此时此刻,她那素白的俏脸之上,却分明多出了几分莫名的动容。 “与「开辟夜世界」的宏愿相匹配的代价——” “自然,便唯有我身为天使,所拥有的一切了吧?” 她分明在微笑,但表情中却又夹带着巨大的悲伤。 与当初在破碎海岸旁,和拉斯特道别时一般无二。 “从天使的王座之上跌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被放逐在星海的最深处……” 像是为了与格蕾的话语对应一般,时光长河在轰鸣激荡,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扭曲的漩涡。 漩涡之中,映照着格蕾的倒影。 那是她身为天使,所在历史之中留下的烙印。 每一位天使都拥有着极为霸道的时空唯一性,他们存在于整条历史长河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刹那,都留存着天使的烙印。 而格蕾身为「命运」序列的天使,其在历史长河之中所留下的烙印更是远甚于任何一位其他天使……即便身死,但是只要那无尽的时间节点中还有一具烙印留存,那么便能够再度归来。 这便是天使的不死性,是名为「永恒」的王座。 但是此时此刻,格蕾却正在从这具王座之上跌落,一点点地失去了这份永恒的不死性。 格蕾的身后,那扭曲的漩涡愈发地湍急,其中倒映出的身影也愈发鲜明。 这些都是她作为天使,所在历史长河之中留下的烙印,或者说是足迹。 而如今,格蕾所留下的每一个足迹,每一份烙印,都在缓缓地从历史之中被剥离…… 作为,她向命运许下如此宏愿的代价。 …… 在医院里聆听了艾弥丝的心声之后,暗自下定了决心,一个人在守望尖塔的房间中,开始独自录制给拉斯特哥哥录音的格蕾。 …… 第二次向命运许愿,却招来了未曾想象到的祸端。 在经历时空坍缩后,那燃烧着大火与浓烟的迦南废墟上失魂落魄地走着,直到看到了那个被掩埋在废墟里的小男孩时,紧紧地拥抱着他,笑中带泪的格蕾。 …… 第二次传奇之战,在铁十字之王与兽潮的逼迫之下临阵突破传奇,彻底肃清了整个西大陆,终结了绵延数百年的黑暗时代,让第六纪文明正式进入联邦时代的领袖格蕾。 …… 破碎海岸之战结束后,在那满是乱礁的碎石滩上,听着满身疮痍的拉斯特哥哥与自己告别,强忍着不让自己哭泣的格蕾。 …… 乐园王城的山崖上,在亲耳聆听了拉斯特哥哥的背叛宣言,又被对方蹂躏一遍之后,跪坐在浑浊的泥泞里无助哭泣,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的格蕾。 …… 守望尖塔的新人训练营,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般孤独走在街道,却在听到了拉斯特哥哥的声音之后,那双碧绿眼眸中重新燃起光亮的格蕾。 …… 这都是格蕾在这个世界上所留下的足迹。 也是她内心深处最为珍贵,如钻石般闪耀,即便历经了数百年也从未褪色的回忆。 但是此时此刻…… 这一切的印记,一切的回忆,却都在被时光的长河所一点点地抹去,只余下纯粹的虚无。 从后往前,像是为格蕾的人生按下了倒放键一般,一点点地回溯,也一点点地被消弭。 直到,抵达了回忆的尽头,那一切的原点。 黑夜里的小镇,无边无际的白雾。 这是名为「冻水镇」的地方,也是名为格蕾的少女人生的起点。 她正是在这里,第一次邂逅了拉斯特哥哥。 …… 回忆的终点,是一方昏暗的房间。 彼时还不谙世事的格蕾,潜入了拉斯特的房间之中,想要偷走拉斯特和希尔缇娜的守岸人勋章。 那时的她认为,只要得到了勋章,便能够加入守岸人组织,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之人的庇护。 而也是在那一天,她被拉斯特赋予了「格蕾」这个名字,更是第一次拥有了名为理想的事物。 “「守岸人」所代表的,并非是你想象中安全而稳定的美好生活。” “这是一副镣铐,一具枷锁,乃至于……一个诅咒。” “一个将会陪伴你一生一世,宛若附骨之疽般永远无法挣脱,直到生命尽头的诅咒。” “在你下定决心背负这份诅咒之前,不要轻易将「成为守岸人」挂在嘴边。” 这是当初发生在冻水镇那个昏暗房间中的对话。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 “当初,那个冻水镇昏暗的房间里……“ “拉斯特哥哥,你用如此严肃的话语,郑重地反驳了我彼时幼稚的想法——” “拉斯特哥哥你说,以那时我所拥有的觉悟,没有资格将「成为守岸人」挂在嘴边。” 格蕾的轻语,跨越了时光长河,在拉斯特的耳畔缓缓响起。 “那么,现在呢?” “拉斯特哥哥。” 格蕾就这样微微笑着。 那流淌的时之余辉落在她的侧脸上,轮廓分明深邃。 “现在的我……” “成为一个合格的,能够让你为之骄傲的守岸人了吗?” (本章完) 第223章 现在,该轮到我去追逐你的足迹了 第223章 现在,该轮到我去追逐你的足迹了 “虽然相隔着悠久的岁月,你在历史的这一头,而我在历史的另一端。” “但我知道的,命运已经在冥冥中给予了我暗示……拉斯特哥哥你就在光阴的彼方,正在注视着我的身影。” “那么,虽然有些仓促——” “不过,这便是我们最后的道别了。” 格蕾的声音顺着时光流淌而下,愈发的缥缈悠远,近乎难以听闻。 “坦白而言,就这样与这个世界诀别,从此永远地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我的心里其实是有些留恋的。” “我还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与完全长大了之后,彻底成熟的拉斯特哥哥你再度重逢。” “不过,倘若没有我所许下的这第三个愿望,如果我未曾解放永夜石碑中所记录的历史残响,并将其汇聚为一方崭新的旧日世界……” “如果我未曾将「愚人图书馆」的火种,传递给尚且年幼的拉斯特哥哥你……并将你藏身于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之中,让你能够跨越漫长的时光,等待着回归正确时间节点的契机——” “那么,也许那个在冻水镇中,如风一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又如风一般消失的拉斯特哥哥……压根就不会存在吧?” 她的声音中没有太过于浓郁的悲伤,唯有些许的感慨和决绝。 “「命运」啊……” “即便我自己便是命运的宠儿,是这条序列长阶的天使,但是时至今日,我却还是会忍不住赞叹它的无常。” “如果当初拉斯特哥哥你未曾来到冻水镇,未曾向彼时那个如幼兽般懵懵懂懂,就连向他人哭喊求救都不知该如何去做的我伸出手……那么后来的「守岸人」,「命运天使」格蕾压根就不会诞生。” “我不会拥有真正的名字,而是保持着「小灰」这样可笑的称呼,在冻水镇那永无止境的迷雾中慢慢衰老,直至无人知晓地死去。” “而倘若当初成就天使后心生绝望的我,未曾许下「让拉斯特哥哥立刻来到我的身边」这第二个愿望……那么,拉斯特哥哥你也不会得到「愚人的图书馆」的传承。” “也许拉斯特哥哥你依然会生活在那个名为「迦南」的小镇中,和青梅竹马的小艾结婚生子,一点点地变老……度过朴素平淡却又幸福的一生,而无需踏足超凡领域,更不会领略日后那波澜壮阔的风景。” “命运……还真是神奇啊。” “让相隔着千载岁月,身处于不同纪元,本该毫无交集的我们紧密相连……” “将逻辑顺序完全错乱颠倒的这些事情,如衔尾蛇一般交错相连,重新拼凑成了完整的闭环。” 格蕾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诉说着,无视了身旁那奔涌的时光,无视了她周身那正在不断消散的历史烙印……更完全忽视了自己正在不断跌落,由天使向着普通人坠落的位格。 无论是拉斯特还是格蕾,心中都无比分明地知晓——这已经是一切的终末,最后的最后了。 没有明天,更没有从今往后。 这也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后一次对话的机会了。 也许数十秒,也或许数秒之后,格蕾便会被命运的洪流放逐至星海的最深处……而拉斯特也将被时光的长河所裹挟,脱离夜世界的残响,回归那原本属于他的正确时间节点。 所以,此时此刻,格蕾放下了自己身为天使和守岸人领袖那上位者的矜持,也放下了所有的杂念。 而只是这样静静注视着时光长河的下游,将心中那不断涌动的炙热情感,转化为了最为真挚的话语,再无保留地倾诉而出。 “坦白来说,真有些舍不得啊,舍不得拉斯特哥哥你,也舍不得这个世界……” “虽然第六纪的文明已然破碎,但是总会有新的种子,在旧日文明的废墟之上萌芽、生长,最终再次绽放。” “我也想与拉斯特哥哥你,一同亲眼见证那个崭新的纪元,崭新的文明,陪你一起,邂逅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当然,在拉斯特哥哥你的身边,还有着艾弥丝的陪伴。如果是小艾的话,一定能够做的比我更好吧……”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无论如何,能够与拉斯特哥哥你像现在这样郑重道别,倒也算是不小的慰藉。” “而且,这也确实是我所应该去做的事情。” “「士兵的使命,便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为英雄铺平道路」,这是影仆姐姐曾对我说过的话。” “而她也确实践行了这样的准则,和西塞尔领袖一样,用自己的生命,去为彼时尚且青涩稚嫩的我铺平了前进的道路。” “那么现在,也终于该轮到我了吧。” “身为「英雄」的格蕾已然谢幕,而在彻底退场之前,我所能做的,便是为拉斯特哥哥你和小艾,为下一代人铺平道路。” “相信后人的智慧,相信薪火相传的力量——即便是昔日微渺的火种,但终有一日也会化为燎原的炬火。” “正如,那些前代守岸人们所做过的事情那样。” 璀璨奔流的星之余晖中,灰发的少女轻轻挥了挥手。 “那么,拉斯特哥哥。” “最后的最后,可以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她的声音在无尽星光中徜徉。 “现在的我……” “成为一个合格的,让你为之骄傲的守岸人了吗?” …… 轰鸣的时光长河,冲散了艾弥丝所残留的最后一点力量,也带走了格蕾未竟的话语。 拉斯特便这样被流淌的时光所裹挟,朝历史长河的下游冲刷而去。 流淌的命运与光辉里,=单薄的灰发少女身影正在逐渐远去,向着星海的尽头。 拉斯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格蕾那抹远去的背影。 但最终,他的动作却落了一空。 时光缓慢,却无法逆转。 他便这样站在时光长河的上游,看着格蕾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这是格蕾许下第三个愿望,那「开辟夜世界」的宏愿之后,所必须向命运支付的代价—— 跌落天使的位格,失去自己在时光长河之中所留下的全部烙印,永远地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 “当然,合格了。” 拉斯特轻声开口,道出了格蕾所问那个问题的回答。 即便他知道,这个答案或许早已经无法被格蕾听闻。 “如今的你,早已经无需再以我为人生榜样。” 他又回忆起了那个在大火中拥抱自己,露出美丽笑容的女人。 “现在,该轮到我自己……” “去追逐你所留下的足迹了。” (本章完) 第224章 纵使穷尽星海,我也一定会将她找回 第224章 纵使穷尽星海,我也一定会将她找回来 奔流的时光,将格蕾最后的身影冲散。 拉斯特眺望着长河的尽头,久久沉默。 在此刻,拉斯特心中那一切的困惑,一切的疑团……都终于烟消云散,完成了彻底的闭环。 为什么自己的记忆中,会始终残存着那段迦南废墟的回忆,自己又为什么始终对那个在大火中抱紧自己,流露出美丽笑容的女人念念不忘? 为什么自己在刚通过了夜世界的认证,成为了黑夜旅者的时候,并非是从无到有的觉醒,而是直接复苏了名为「愚人图书馆」的夜刃? 这自然是因为,那个在大火中紧紧拥抱自己,自称为「守岸人」的女人……便是格蕾本人,是成就了命运天使之后的格蕾。 在格蕾所许下的愿望,被命运加以扭曲,并招致了错误的祸端之后—— 格蕾将「愚人的图书馆」传承给了儿时的自己,并许下了第三个愿望,开辟了夜世界。 然后,她将幼年的自己藏匿在了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之中。 这些事情,与格蕾为小艾所安排的「人造天使计划」一样,都是她为了弥补自己酿成的惨剧,所竭尽全力做出的尝试。 一切,只为了让自己和小艾那被扭曲的命运得以修正。 从不属于自己和小艾的第六纪,回归原本的正确历史。 不过,与因为生命垂危需要住院治疗,被迫知晓了真相的小艾不同……那时的自己还尚且年幼懵懂,远未成熟。 格蕾担心彼时的自己,也许还没有做好知晓真相的准备,所以对自己隐瞒了这一切。 并且,为了不让自己身处历史残响之中,因为那漫长的时间循环而心灵崩溃,自我毁灭……格蕾与小艾,还在这其中设置了名为「迦南」的幻影之地,作为自己精神波动阈值超过了某一节点,濒临崩溃时的应急机制。 那是如同避风港,与世隔绝的理想乡一般的存在……也正因为有着名为「迦南」的港湾,自己才能够从深蓝港的漫长时间里坚持了下来,等到了历史残响被希尔缇娜所再次开启,重新回归正确历史的转机。 为什么同为天使,小艾在与自己相见的刹那,便能够立刻辨认出自己,甚至宁愿违抗历史修整力也要与自己相认。而自己在冻水镇与幼时的格蕾相见之时,格蕾却未曾如小艾那般认出自己。 这自然是因为,此刻的格蕾,已然从天使的王座之上跌落……失去了那作为天使无处不在,存在于历史每一个刹那中的位格。 自己先前在历史残响中所相知,相遇的……并非是由「命运天使」格蕾分化在历史长河中的自我投影,而是切切实实的普通人类女孩格蕾。 而在夜世界之后的现世,当前的时间节点,格蕾已然被命运所流放,依然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 …… 世界寂静无声,只留下周遭的时光长河依然在轰鸣咆哮,亘古不变地回响。 最终,还是银院长主动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我说,咱们其实也不用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吧?” 它晃动着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轻缓地扫过拉斯特的脸颊,让他感觉到了一阵瘙痒。 “作为向命运许愿,等价交换的代价……小格蕾确实会被抹去天使在历史长河中的烙印,被放逐到宇宙深空,星海的最深处没错。” “但是,这却并非意味着永远的诀别。” 银院长的声音微顿了一下,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注视着身旁拉斯特的眼睛。 “既然那星海深处的流放,是与「夜世界的诞生」对等而被索取的代价……” “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你能够将整个夜世界彻底地通关的话,这份等价交换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而小格蕾她也能从这具星空的枷锁之中挣脱而出,届时——” “或许,你们便能够再度重逢。” 听着银院长的话语,拉斯特也不由微笑了一下。 “我明白,银院长。” “所以说,您还是不了解守岸人啊……我可没有您想象的那么脆弱。” “所谓守岸人,本就是一遍遍地经历失败,坠入绝望,又能够一次次站起来的人。” “先不论只要通关夜世界,也许便能救出格蕾。”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哪怕通关夜世界并无法让她重获自由也无所谓。” 他的目光,在那星海的尽头长久地驻足。 “归根结底,从天使的王座上跌落,失去了「唯一性」也好,被永恒放逐,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也罢……这都不过是那所谓命运,所谓天理的世界法则搞出来的幺蛾子。” “而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要被踏于足下的。” “如果第六阶不够那就成为传奇,如果传奇不够那就成为天使……” “如果就连天使也无法抗争命运,那就超越古往今来的全部神话,成为君临于一切天使之上的更强者。” “即便穷尽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星海的尽头,我也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不过,话说回来……” 拉斯特的目光从星海的深处收回,重新落在了身旁的银院长之上:“我还是得感谢一下银院长你。” “刚才,银院长你是担心我因为与格蕾分别心情不好,自暴自弃,所以在用你自己的方式安慰我吧?” “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不靠谱,但纵使那样杀气腾腾的天使小艾出现在面前,银院长你都没有直接丢下我独自跑路,而是与我共同进退。” “谢谢啦。” “我必须收回先前的评价,银院长您作为繁星大学的教授,关键时刻还是相当靠谱的。” “你……” 听着拉斯特的话语,雪貂院长浑身上下的毛发噌地一下子全竖了起来,当场就炸了毛。 “人……人家才不是因为想要安慰你才这样说的呢!” “笨笨笨笨……笨蛋!” “顺便一提,银院长您那教科书式的傲娇发挥也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本章完) 第225章 纪元残响智械之灾,通关 第225章 纪元残响·智械之灾,通关 “咳咳咳,总之,我们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银院长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轻轻咳嗽了一声,终结了光阴的长河之中,这场有关究竟谁才是傲娇教科书天板的话题。 它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在周身那奔流的时光之上微微停顿。 “审判天使……小艾弥丝她在我们身上所留下的力量,已经马上便要消耗殆尽了。” “拉斯特,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是想办法回归先前的历史残响,继续刷一刷这次的任务评价,还是直接脱离夜世界,回归现实。” 银院长提出了如此的两个选项。 这次他们所进入的纪元残响,与夜世界最为普通的历史残响并不相同。 在纪元残响之中,最终的夜世界任务评价与奖励,并不只是根据主线与支线任务的完成度,也会根据黑夜旅者们在历史残响之中的各种所作所为予以相应的加成。 对历史残响原有剧情的更改程度越高,那么奖励也便越是丰厚。 因此,在确保了主线任务完成之后,许多黑夜旅者在纪元残响之中都会选择刷分的选项,去谋求更高级别的夜世界结算奖励。 不过,听着银院长那颇具诱惑力的提议,拉斯特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了。” “即便我们现在重新回到这次历史残响的时间节点……所能见到的,也唯有被「审判」星杯所干涉,失控暴走,沦落为杀戮机器的智械大军,以及被智械天灾所摧毁殆尽的城市废墟而已吧。” 他微笑了一下:“诚然,帮助进入次级维度避难所的人们重建家园,或是剿灭西大陆之上那些流窜在城市废墟之中的智械大军……这些事情也许都能够让最终的任务评分提高。” “不过,坦白来讲——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知晓了如此之多被掩埋在历史尘埃深处的隐秘之后……” 拉斯特相当坦然地开口:“我也确实有些疲倦了。” “所以,我们这一次的纪元残响,就到此为止吧。” “疲倦?” 银院长有些诧异地看了身旁的拉斯特一眼,话语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这个词,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是从你这里说出口的。” 毕竟在银院长的印象中,一直以来,拉斯特给人的感觉都如同一个雷厉风行,行事作风不择手段,事事以最高效率优先的机器人…… 感到疲倦,需要休息这种说法,是绝不可能从拉斯特这里所听闻的。 “是啊,换做是以前的话,即便身与心都已经达到极限,为了达成目标,为了变强……我也一定会强迫自己继续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方才会在深蓝港中,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糟蹋得千疮百孔。” “我不敢也不愿去承认自己是有极限,是会感到疲惫的——因为一旦承认了这件事情,那么被困顿在历史残响之中永远也无法挣脱的绝望和无力感便会将我所吞噬,让我坠入深渊。” 拉斯特坦然地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会再畏惧去面对自己的缺陷和弱点了。”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意志力所能克服的事物是有其极限的……我的身体也会衰竭,我的心灵也会感受到疲倦。” “我也拥有着人性的软弱,心里会有牵挂,会试图逃避……” “更会在疲惫的时候,想要去寻求他人的依靠。” 拉斯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被大火烧灼成黑红色的天穹之上,属于那位金发少女的身影。 他可并没有忘记,在艾弥丝发动自己身为天使的力量,将自己和银院长送往历史长河的下游之前……在心灵中所对自己道出的话语—— “我们……在迦南见。” 那是小艾对自己所发出的邀请,更是对先前拉斯特心中所怀揣担忧的正面回应。 审判天使是她自己,而那个迦南小镇里的金发女孩,也同样便是艾弥丝自己。 也正因如此,第一次的—— 拉斯特感觉到自己心中升起了如此分明的期待。 对未来的期许,对即将发生事情的憧憬。 “所以说,我要是再那样自暴自弃,随意地糟蹋和放任自己,把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弄得千疮百孔,一片狼藉的话……” “那被小艾她知道的话,恐怕也会心疼的吧” “心疼?什么心疼?” 聆听着拉斯特的自语,银院长顿时不解地晃了晃脑袋。 有关于迦南的一切,艾弥丝都是直接通过心声所和拉斯特对话的,因而银院长一无所知。 “不——” 拉斯特微微笑了笑。 “没什么。” 他将自己的意识化为触手,轻轻地触及了自己脑海之中,那正在不断闪烁的湛蓝色光幕。 流淌的时之余晖中,忽然有朦胧的星光降临。 在拉斯特的身旁,银院长探出了脑袋,有些好奇地望向那身旁骤然降临的星光。 虽然早就从繁星大学的学生们口中无数次地听闻,但这还是银院长第一次亲身进入夜世界。 因此这种脱离夜世界的经历对它而言,也是一种颇为新奇的体验,银院长那副好奇伸爪试探的模样,简直像极了一只真正的宠物雪貂。 紧接着,星光与薄纱般的夜色交错。 然后,便这样像夜空一样,将拉斯特与银院长,还有整个破碎的世界一起,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和逐渐淡化远去的意识里,拉斯特看到了一行行湛蓝色的文字在脑海中掠过。 …… 【夜世界任务——纪元残响「智械之灾·失落的审判天使」已通关】 【当前任务评分等级为:ex】 【任务奖励已发放】 【由于你的等级达到了当前阶层的极限,序列经验已存储】 【你的序列长阶「高塔」已达到了第六位阶,当前等级为:69(第六阶巅峰)】 【剩余的序列经验,将会在你突破传奇位阶后统一发放。】 【你获得了第六纪文明圣遗物:「机械火种源」】 (本章完) 第226章 圣遗物机械火种源 第226章 圣遗物「机械火种源」 “在通关了这一次历史残响之后……” “我也终于,算是触及到传奇的门槛了吗?” 注视着脑海之中那正在不断闪烁的湛蓝色提示,拉斯特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第六阶巅峰,这便是他此刻在「高塔」这一序列长阶之上所踏足的位格。 倘若将自己的意识沉入那座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塔里,那么便可以看到,在那张名为「高塔·拉斯特」的卡牌之后—— 那条一级一级向上,直通向虚无彼方的长阶,此刻已经足足有六层台阶被光芒所照亮。 余下的,仅仅只有那位于更高处,遮掩在虚无与黑暗之中的最后三级台阶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此刻的拉斯特已经立足于人类所能踏足领域的尽头。 再向前一步,便是传奇。 而无论是传奇还是天使,都是生命本质发生了蜕变,由人类向着非人进化……真正的神话领域。 当然,成就传奇,踏足神域……看似仅有一步之遥,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堑。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惊才绝艳的超凡者被阻隔在了这道传奇的关隘之前,穷其一生也无法逾越这最终的一步之遥。 自从最初的神话时代落幕之后,即便是往后纪元里文明最为繁荣昌盛的黄金大世,也从未有哪个时代,存在于世的传奇强者超越过两掌之数。 第六纪如此,而今的现世,也同样如此。 “成为……传奇吗?” 拉斯特道出了轻声的感慨。 时至今日,他也不是当初那个超凡世界的萌新了……诺亚、西塞尔、格蕾,这些人都是他所亲身接触过的传奇强者。 而「愚人的图书馆」之中,更是同样保存着历任守岸人中,那些突破过传奇的前代们的经验和资料。 只是,这些资料对拉斯特而言,却都只能作为参考,并无法直接了当地为他指明道路。 正如银院长所曾经说过的那样……不同的序列长阶,所要登上更高处的方式都不尽相同。 西塞尔领袖是在心中以精神力的方式,构筑出了一颗拟似恒星、空想太阳的模型,去成就了「太阳」序列的传奇。 而格蕾则是在漫长的修炼与探索之中,更进一步地感知到了命运的流动,推演了更为广阔的未来分支,所成就的「命运」序列传奇。 至于银院长,虽然时至今日拉斯特都对这只雪貂的具体位阶和战斗力不是很清楚……但是想来,银院长数百年来不断与人类接触,感受灵魂光辉闪耀的过程,应当也是银院长的「月亮」序列所修行的方式。 虽然突破传奇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是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根据各自的序列,走出了一条不假外物、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传奇之路。 那么,自己呢? 拉斯特注视着「愚人的图书馆」中,那张绘制着身穿漆黑风衣的自己的立绘,正在缓缓旋转的「高塔」牌。 卡牌的背面,绘制着一座矗立于山巅之上,高耸入云的通天塔。 天穹之上有一道闪电劈落,将这座巴别塔所毁灭,整座由砖和石漆砌成的高塔都燃烧着熊熊的火光。 毁灭一切的烈焰里,无数人从高塔上跌落,向着地面坠去。 在全部的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之中,唯有这一张高塔牌,从正位与逆位去解读的含义都不是太好。 它象征着灾祸、不幸、出乎预料的失控和崩溃、由根基而生的毁灭和破坏。 走在这条从未有前人踏足,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高塔」序列长阶之上…… 那条属于自己的传奇之路,又究竟是什么呢? 如此的思虑,仅仅只是转瞬即逝。 很快,拉斯特便重新收敛了心神。 无论是为了与小艾重逢,还是为了从那与命运的等价交易之中,在星海的最深处将格蕾寻回—— 或是为了实现自己心中,那名为「守岸人」的理想。 无论是传奇还是天使,都是拉斯特所必须逾越的阻碍,他无法绕行也不愿绕行。 而实际上,在拉斯特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设想。 也是让自己突破七阶,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高塔」序列传奇的道路。 只是,设想终归也只是设想而已……还需要付诸行动,将心中的设想转化为现实。 怀揣着如此的念头,拉斯特将自己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夜世界的提示信息之上。 【你获得了第六纪文明圣遗物:「机械火种源」】 【机械火种源】 【类别:圣遗物】 【圣遗物绑定对象:拉斯特】 【圣遗物起源:第六纪元后期·西大陆人类共和联邦】 【介绍:这是诞生于第六纪末期的人类联邦,将「拟似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投影」、「机械化改造」、「次级维度折迭技术」、「可控核聚变微型化」等诸多最尖端的科学技术,加以凝缩之后的产物。 也是这个虽短命却在历史长河书写了浓墨重彩一笔的高科技文明,科学技术的至高结晶,是一个辉煌文明的璀璨回响。 更是「人理」,赠予那位曾改写过人类史走向的英雄的礼物】 【圣遗物功能:存储了第六纪文明全部尖端科技的机械火种,可随宿主心意自由调整内部结构,并能够以此为核心,构筑宿主专属的智械造物】 在拉斯特的手中,一枚与魔方同等大小,仿佛由无数枚流淌的金属微粒所聚合,正在缓缓流动的金属块悄然具现,无声悬浮。 这便是拉斯特通关了这一次的夜世界之后,除了序列经验之外所获得的唯一一份奖励。 并非是之前拉斯特所习以为常的「纹章礼装」,而是一件名为「机械火种源」的圣遗物。 它看起来体积并不大,在拉斯特的手中显得相当不起眼。 但是拉斯特却分明地知晓,在那看似不起眼的,如同魔方一般的液态金属外壳之中,却潜藏着足以毁灭一整个城区的伟力。 (本章完) 第227章 拉斯特,我一直在迦南等你(二合一 第227章 拉斯特,我一直在迦南等你(二合一) 拉斯特把玩着手中那枚小巧的机械核心。 明明是冰冷的,由无数微粒所汇聚而成的不定型液态金属,但是伴随着拉斯特指尖的动作,那枚魔方般的机械核心也同样在自如地变换形态。 机械的造物,在此刻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机械核心」 这个名词,拉斯特并不陌生。 在夜世界之外的现世,任何一位合格的机械师,都必然会拥有一枚独属于自己,并与之签订了灵魂契约的机械核心。 这是与每一位机械师命运相连,灵魂共通的造物……也是让机械师们能将自己所掌握的机械造物、武器与手段,彻底融会贯通,统一为一个整体的枢纽。 用通俗一点的话语来讲,这便是拉斯特前世许多幻想作品里,所描述过的「随身智脑」。 正是因为与机械核心灵魂相连,因此机械师们无需语音指令或是具体的操作,而仅仅只需要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便能够将数据库中所存储的各种战术、应用,预设计划……以及武库之中的诸多科技武器,直接具现为现实。 而作为每一位机械师最为重要的事物,机械核心也同样是能够升级的。 随着机械师们更新了自己的数据库,掌握了更多更新的技术,装备了更强大的毁灭性武装……机械核心也同样会随之改造,乃至于升华。 如繁星大学之中,灰烬院的阿加莎院长,以及第二皇女奥菲丽娅……这些掌握着足以威胁传奇性命的禁忌武装的顶级机械师,与其灵魂相连的机械核心,都早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迭代和升级——那是一位机械师全部心血与知识、毕生的结晶。 而拉斯特此刻从夜世界奖励之中所获得的,便也是一枚机械核心……一枚完全空白,还处于最初始状态,未曾被契约的机械核心。 只是,拉斯特所获得的机械核心,却与现实里全部机械师所拥有的机械核心,都存在着差异。 “圣遗物……” 他轻声道出了这个正在不断闪烁着的词条。 拉斯特所获得的机械火种源,夜世界赋予其的定义并非是寻常的「纹章礼装」,而是「圣遗物」。 这还是拉斯特第一次收获这个等级的夜世界任务奖励……不止是他,在整个繁星大学的数据库之中,似乎都不存在如此的先例。 不过,以如今拉斯特的阅历,倒是不至于对「圣遗物」这个词汇的内涵一无所知—— 这是物质化的奇迹,是人类祈求奇迹的思念之结晶,更是一个辉煌文明的璀璨回响。 每一枚圣遗物,都象征着一段恢弘壮丽的文明史诗。 正如夜世界所提供的词条注释描绘的那般—— 「圣遗物」,这是岁月,赋予那些曾站上人类史转折点的英雄的殊荣。 从这一点上来讲,拉斯特能够获得这枚圣遗物的奖励,倒是可以称得上当之无愧。 若是没有拉斯特,那么那个灰发的小女孩便不会被从冻水镇中救出,重获新生,也就不会有后来带领文明崛起的领袖格蕾。 若是没有拉斯特,那么失去了「死神星杯」这一牵制,能够全力以赴的守墓者传奇诺亚,也许便能够改写破碎海岸之战的结局,将一切导向另一个守岸人败北的世界线…… 拉斯特在第六纪的后半页,所留下的足迹实在是太多太多,甚至直接改写了人类史的走向。 当然,若非是留下了如此的丰功伟业,他也不会被授予「圣遗物」的奖励。 注视着手中如魔方般的结晶体,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他将自己的精神力稍稍探出,轻轻触及了那枚漆黑的魔方机械核心。 下一刻,无数纷乱的数据流沿着灵魂回路,从机械核心传输向了拉斯特的心灵之中。 那是无数由0与1所构成的数据流。 在数据流中所储存的……是第六纪后半页,那个辉煌科技文明的最高科技结晶—— 从「拟似人工智能」,到实现完全潜入游戏《守岸人之诗》所应用的「虚拟现实投影」技术。 从「人造天使计划」所涉及的「机械血肉改造」,再到建造维度避难所时运用的「次级维度折迭技术」、「可控核聚变微型化」…… 这枚机械核心,便是第六纪文明两百多年发展历程的缩影,从工业、农业到军事、医疗……看似不起眼的数据库中,却汇聚了那个文明全部的尖端知识。 只是,在数据库的源头,那机械火种源最核心的位置,却是一片空白。 直到拉斯特的精神力触及了那里,那片如白纸一般的空白,方才缓缓刻印上了属于拉斯特的灵魂烙印。 拉斯特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虽然手中的机械核心依然维持着先前的模样,但是他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联系在自己与手中的魔方结晶体之间形成了。 那是在那方空白上刻印下自己烙印之后,所达成的契约,灵魂回路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令机械核心能够随着拉斯特的念头而自如变幻,心意相通。 不止是如此。 在与那枚圣遗物建立起灵魂契约的刹那,拉斯特分明地感受到,自己先前所拥有的那些「纹章」礼装…… 无论是重击型左轮手枪「铁纹之月」,还是狙击枪「七重视域」,亦或者是通关破碎海岸之战后所获得的「盗火者之章」与「已然遥远的往日诗篇」。 这些与他灵魂绑定的纹章礼装,此刻似乎也与那枚机械核心建立了某种莫名的联系。 那枚魔方般的机械结晶体正在对这些纹章礼装加以扫描,解析……并尝试着将其纳入自己的数据库,自己的机械武库体系之中。 “那么,从今天起,我也算是成为机械师了吧?” “虽然是半吊子的那种。” 拉斯特的心念一动,那枚机械核心便随着他的心意化为了逸散的金属粒子,散落在了他的体表,化为了一枚衔尾蛇形状的金属戒指……相当不起眼,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那种。 “虽然只是最初始形态的机械核心……但是这可是真正的圣遗物啊——” “要想将其完善到奥菲丽娅,或者是阿加莎院长那样的成熟形态,也不知道究竟要耗费掉多少资源。” 拉斯特道出了贫穷的感慨。 每一位机械师,可都是真正的吞金大户,吃掉一整座城市一年的开支都不眨眼的那种。 就更别提他自己这个,就连机械核心都是圣遗物级别的怪胎了。 要知道,就连对普通的纹章礼装加以改造,强化,都需要费巨额的资源……那些黑夜旅者们所获得的财富与资源,绝大多数都是投资在了自己纹章礼装的武器之上。 而圣遗物虽然外表上和纹章礼装有些相似,但是内核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格兰威尔帝国皇室所代代相传的「圣剑」、法兰神圣王国视为镇国之宝的「第五圣典」…… 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讲,自神代传承至今,被守墓者组织视为最终底牌的「永夜石碑」,也是一件来自于第一纪的圣遗物。 这可都是以国家为单位的庞大势力才有资格保管的事物,而拉斯特却要以个人之力去供养一件圣遗物……只是想想都叫人头大。 “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去考虑就是。” “正好希尔缇娜的继母,格兰威尔帝国的现任皇后不是还有想法,想要把我招做女婿吗……” “大不了我就委屈委屈自己,去抱抱皇女殿下的大白腿得了……” “吃软饭嘛,不寒碜。” 拉斯特的目光扫过四周。 此刻,那永夜的帷幕已经彻底的降临,将银院长从拉斯特的身旁分化而开。 而他自己正漂泊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漫无目的地起起落落。 也就是在这种无人的场合拉斯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若非如此的话,被某只生平最喜好八卦的雪貂给偷听到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无论如何,这次的夜世界之旅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 他的自语声微顿了一下。 虽然时至今日,这早已经不是拉斯特第一次,借由那夜世界与现世,黑夜和白昼交替的间隙……前往那处名为「迦南」的小镇。 但是,却从未有这样一刻,拉斯特感觉自己胸膛如此炽热,充盈着灼热的情感。 期待、憧憬、未知、迷茫、担忧…… 无数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在他的心灵深处灼灼发烫。 “无论如何,总归得为这一切,划上一个最终的句点,不是吗?” 仿佛是在为了鼓励自己一般,在道出了这句话后,拉斯特轻轻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不再是名为「铁纹之月」的重击型左轮手枪具现,而仅仅只是一个比枪的手势,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说来——” “这一次,也许便是我这个心理暗示的最后一次发动了。” 嘭—— 明明只是一个虚假的,带着孩子气的用手指比作手枪的动作…… 但是当扳机被扣动的刹那,却仿佛真的有明净炽烈的火光,在这片无尽的黑夜里迸发而出。 在逸散的白光与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拉斯特感觉自己的意识缓缓消散。 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流光溢彩的泡影,溃为了虚无。 而他便沉浸在这种异样的感触之中,沉醉不知归处。 …… 当拉斯特的意识再次复苏之时,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翠绿色的山坡。 柔软的绿草沿着山坡绵延,山坡下是如银镜般的湖泊,湖泊旁坐落着恬静的小镇,更远处则可以看到层峦起伏的群山,群山的峰顶一片白雪皑皑。 风吹拂过山坡,头顶的树梢沙沙作响,小镇旁的白色风车正在缓缓旋转着,风车的叶片在湖面上投落巨大的阴影。 耳畔传来了婉转悦耳的奏鸣声。 映入眼帘的,是正微闭着双眸,吹奏着手中风笛的金发少女的侧脸。 白色的裙裾在微风里飘摇,晨光透过树梢的叶片洒落下细碎的阴影。 望着眼前随呼吸起伏的淡金色长睫,拉斯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此刻正用大腿内侧最为柔软的肌肤承载着自己后脑的温度。 也就是——所谓的「膝枕」。 眼前的一切,无论是远处的三圣贤雪山,旋转的白色风车,正在吹奏风笛的少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感受着那恬静祥和的氛围,拉斯特感觉自己的心灵也缓缓沉寂了下来。 毁灭世界的智械之灾,被雷霆击碎的守望尖塔、湮灭一切的审判天使、第六纪的临终、格蕾开辟夜世界的宏愿…… 历史残响里的全部都变得无限遥远,仿佛是一个悠久的旧日之梦。 果然归根结底,能够让一个人彻底放下戒心,放下警惕,真正放松下来的地方……唯有他最为熟悉的所在,也就是每一个人的家。 对拉斯特而言,他的「家」,便是迦南。 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太久太久,久到白发苍苍。 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的苏醒…… 眼前,那位金发少女停下了手中风笛的吹奏,淡金色的睫毛微微翕动,缓缓睁开了双眸。 那是一双天蓝色的眸子,如雪山之上万载不化的玄冰一般澄澈动人。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刹那,拉斯特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知道,眼前的少女便是艾弥丝,而非是自己曾经所畏惧的……那所谓「根据大数据训练而出的仿生人工智能」。 “看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呢。” 那双天蓝色的眸子依旧如拉斯特记忆里那般温柔,但是与往常的艾弥丝相比,此刻的她眼里却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先前的艾弥丝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异样,而主动封印了自己在迦南时的部分记忆。 而此刻,伴随着两人在迦南之外夜世界的相见,这份枷锁也终于烟消云散。 “拉斯特……” “我一直……都在迦南等你。” (本章完) 第228章 对你而言,迦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第228章 对你而言,迦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二合一) 天蓝色的眼瞳与漆黑的双眸相望,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明明是久别重逢,但艾弥丝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的宁静…… 就好像这真的是一个平和的午后,在小镇后的山坡上共进午餐之后,拉斯特趁着餐后的倦意与和煦的微风打了个盹。 在此期间,艾弥丝便一直静静地守候在他的身旁,金色的发梢在风中飘摇,双手交迭着放在膝盖上……如同一具宁静的雕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所以果然……小艾你也已经知道外面的一切了吗。” “嗯。” 艾弥丝轻轻点了点头:“在格蕾姐姐她开辟了夜世界,而我本人也成就了「审判」序列的天使之后……因为天使的「唯一性」,这具残留在「迦南」之中的个体,便也是我自己,再无分别。” “只不过,与我所留存在历史长河其他时间节点的那些烙印、化身不同。” “为了不让拉斯特你在迦南察觉到异样……我主动封印了这具化身的绝大部分记忆,无论是有关迦南的真相,还是「人造天使」计划、「夜世界」的种种。” 艾弥丝的声音很轻柔:“又为了与拉斯特你自己的记忆保持同步,我只保留下了我们还未曾被格蕾姐姐跨越时空召唤,而是尚且生活在未来,在那座真实的迦南小镇时的记忆……我们在这座边境小镇生活的点点滴滴。” “虽然是出于不让拉斯特你过早知晓真相的善意,但这终归是一个谎言……是一场由我和格蕾姐姐所编织的,名为「迦南」的幻梦。” 她收起了手中的风笛,起身眺望着远方,那片峰顶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峦。 “自第六纪终结,而第七纪被开辟以来……我就一直在等待着。” “等待着拉斯特你从名为夜世界的枷锁中挣脱,回归现实……并逐渐成长起来,能够以自己的力量,去寻觅到那被掩埋在历史尘埃之中的真相的那一刻。” “而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艾弥丝微微侧身,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眸:“现在——” “该轮到拉斯特你自己,去亲手作出抉择了。” “去决定眼前这片名为「迦南」的幻梦,诞生于谎言之上的泡沫……” “那最终的结局。” …… “果然,是这样吗……” 在听闻了艾弥丝那清晰、确切,不带有任何歧义的话语后,拉斯特长出了一口气。 明明长久以来,这个问题便一直困扰于他的心头,让他在无数个被困顿于深蓝港的日日夜夜里辗转反侧,反复猜测「迦南」的存在形式。 但是,当这一切的真相终于向自己挑明之后,他所感到的,却反而是轻松。 仿佛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般的轻松和畅快。 “小艾,你刚才说,由我自己来决定「迦南」的结局?” “没错。” 艾弥丝轻轻点了点头:“无论起因如何,是否出于善意,但我和格蕾姐姐……终究是欺骗了拉斯特你,欺骗了你数百年。” “这处名为迦南的幻梦,是因为拉斯特你而被编织出来的谎言。” “那么自然,也唯有你有资格去决定它的归宿。” 是啊…… 要由我自己,去决定这方世界的结局…… 拉斯特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他的双眸再次睁开之时,却并未直接回答艾弥丝的问题。 他只是轻轻地起身,在这片恬静的后山坡上伸了个懒腰。 然后,拉斯特迈开脚步,向着山坡之下,那座正笼罩在傍晚静谧阳光里的小镇走去。 在拉斯特的身旁,艾弥丝也同样紧跟着站起了身子,将风笛和先前共进午餐时的餐具一同放进了用藤条所编织的小篮子里。 她就这样提着小篮子,跟在拉斯特身后两三步的地方,紧随着他一同下山。 无论是艾弥丝还是拉斯特,都早已经在这里共同生活了太久太久,久到彼此之间早已经无需言语,很多时候仅仅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够知晓对方的心意。 因此,艾弥丝不会主动开口,去询问拉斯特的目的地,或是催促他做出那最终的选择。 她只会默默地跟在黑发少年的身后,不管天涯海角,也无论地老天荒。 …… 似乎是拉斯特的这一次午觉睡了太久,以至于在那天空的尽头,太阳已经落山。 天穹像被打翻的坩埚,熔化的暮色宛若铜汁般顺着云层裂缝倾泻而下。 山坡下,那片坐落着白色风车,如同银镜一般的小湖也被暮色所浸染,沾染上了昏黄的颜色。 两人便这样踩着落叶与杂草,沿着被夕阳染红的山坡向下走去。 下山的路时而被小小的溪流阻隔,艾弥丝便提起自己素白的裙摆,牵着拉斯特的手,踩着溪流间圆润的鹅卵石过河。 说出去恐怕外人都有些难以置信……明明两人之中拉斯特距离传奇仅有一步之遥,而艾弥丝更是一位真正的天使,无论时间,无论空间,无论地点,都能够发挥出真正的神话生物位格。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之中却无人升起使用超凡力量的念头……而仅仅只是如同两位生活在迦南小镇里的普通镇民一般,沿着那上山伐木的先人们踩出来的山路下山。 很快,那座坐落于群山脚下,有着一架白色风车的边境小镇便已经遥遥在望。 拉斯特和艾弥丝行走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 远方,小镇中的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看着眼前这曾经见闻过千百次的傍晚风景,拉斯特感觉自己的心灵逐渐宁静了下来。 他的脚步,在即将彻底进入迦南之前,那条山间小径的某个分岔路口处停顿。 “这里……” 拉斯特看着分岔路口的另一端,那条通往另一处密林深处的小径,眼眸之中闪过了些许的迷惑。 “这里……好像是通往后山的一处山洞吧。” “嗯。” 艾弥丝轻轻点了点头。 “那座山洞,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去那里玩。” “有次我一个人在山上迷路了,全镇的人都被喊来寻找也没有找到……” “最后,还是拉斯特你冒着大雨在山洞里找到的我。” 一边说着,她的嘴角勾勒起些许的弧度,那是回忆的涟漪:“不过,那时候大雨引发了山洪,把上山的路给截断了,我们被困在山洞里下不去,大人们也同样上不来。” “最后,我们在山洞里熬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等到了上山寻找我们的大人们。” “是啊……” 拉斯特点了点头。 脑海中,那些早已经被掩埋在记忆阁楼的深处,近乎不可能被发觉的回忆,此刻却又开始了缓慢的复苏。 暴雨,泥泞的山路,幽暗而寒冷的山洞…… 还有蜷缩在山洞阴暗的角落里,目光中充满着惊恐与警惕,如炸毛的小猫一般的小女孩……直到两人的视线相遇,小女孩眼神中的警惕方才缓缓消散,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一般,认清了现实里的人。 以及那个大雨交加的寒冷夜晚,他将仅有的一件大衣包裹住了两人,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度过了那个难熬的夜。 那确实便是他自己的经历,他真的去过那个幽暗的山洞,在角落里和眼前的少女依偎着温暖彼此。 “不过……这也都是发生在我们被格蕾姐姐所召唤来到第六纪之前的事情了呢,都过去了好多好多年了。” “对穿越时空的我们而言,这是一整个纪元的跨度……而哪怕是对当前时间节点的人们来讲,也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了吧。” 艾弥丝微笑了一下,走到了眼眸中流露出追忆神色的拉斯特身旁。 然后,她主动牵住了拉斯特的手:“快走吧,时间不早了……我还想在晚餐上让你尝尝我新研发的料理呢。” 在艾弥丝的牵引下,他们很快便进入了小镇。 一路上偶尔会有镇上的居民停下手中的活向两人打招呼,而艾弥丝便牵着拉斯特的手一一礼貌地回应。 “这是赛丽奶奶,开了一家点心店,她制作薄煎饼的技术可是很高超的……当初我为了学到赛丽奶奶的煎饼技术,可是在空闲的时候缠了她很久。” “只可惜拉斯特你对我所制作料理的评价永远都只有两句,一句是「真的很好吃」,另一句是「真的真的很好吃」……每次努力提升了料理技术之后,却总是听到你那一成不变的答案,说实话我还挺有挫败感的。” 话虽如此,但是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金发少女俏脸上所流露的却分明是幸福的神情。 “这是麦德叔叔,整个迦南小镇里最好的猎人哦……拉斯特你小时候和麦德叔叔的关系很要好,还曾经在冬天偷偷摸摸地牵走了麦德叔叔养的猎犬,又不知道从哪用树枝拼出了一个木架子。” “说要带着我在雪地上体验下从书里看来的「狗拉雪橇」来着……至于结果当然不用多说,那自然是人仰马翻,不对,是人仰狗翻。” 艾弥丝说着说着便笑出了声:“当初事发之后,麦德叔叔还说要和你断绝来往来着,可惜耐不住拉斯特你的嘴巴甜……没软磨硬泡几天就又任凭你跟在他后面当马屁精了。” “那还不是因为麦德叔叔的猎犬们实在太菜了……居然连两个七八岁的小孩都拉不动。” 拉斯特也同样笑了笑,感觉脑海中那些遥远的,碎片化的记忆越发变得清晰,在脑海中无比分明地闪烁。 于自己的心湖中,荡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它们只是猎犬,而不是专门拉雪橇的阿拉斯加。” “换做是现在的话……”拉斯特的笑容更浓郁了几分:“我倒是有了一个更好的雪橇犬选项。” 艾弥丝眨了眨那双天蓝色的美眸,嘴角很快勾勒起了一抹俏皮的弧度:“感觉拉斯特你这话说的,相当的暗藏玄机啊。” “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猜猜,你说的雪貂犬选项该不会其实是银院长吧?” “果然还是小艾你最懂我——” “雪貂和雪橇,从字面意思来看简直就是绝配好吗,有机会的话以后一定要试试看这种搭配。” “拉斯特,我感觉你是又想挨银院长的雪貂飞踢了。” 小镇中的风景始终是这样的平和,有些镇民拉斯特的脑海中还留有印象,还有些则只是看着眼熟,但是却回忆不起确切的细节。 但在与每一位镇民邂逅的时候,艾弥丝却都会主动停下脚步,不厌其烦地为拉斯特讲述这些镇民曾经与自己两人的交集…… 最终,他们的脚步停顿在了一间木屋前。 木屋内的装饰很朴素,但是被打扫的很干净,透着一股别样的温馨。 这便是他和艾弥丝的家。 在拉斯特脑海中那已然复苏,零星的最初回忆里……他和艾弥丝的父母都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去世,沦落为孤儿的他们,是靠着镇民们的接济一点点长大的。 “拉斯特你先在客厅等等就好,我去准备我们的晚饭……” 在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后,艾弥丝便进入了厨房忙碌了起来,只留下拉斯特一人坐在客厅的餐桌旁,注视着窗外那逐渐被点亮的灯火。 橘红色的烛光不断亮起,仿佛群星一般,浸润了这片漆黑的夜。 “晚饭出锅了呦……这次的主菜是慢炖的羔羊肉。” 很快,艾弥丝便将冒着热气的餐盘端到了餐桌上:“虽然德鲁伯伯家养的小羊羔确实很可爱没错,不过谁让你碰到了立志要成为最棒厨师的我呢,对不起啦,小羊。” “真是越来越有主厨的风范了。” 拉斯特看着眼前那热气腾腾的羊肉料理,称赞了一句。 “小艾……” 他看着在自己对面抽出座椅,却未曾直接开动,而是就这样静静等待自己先用餐的艾弥丝,忽然轻声开口。 “对你而言……” “迦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本章完) 第229章 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二合一 第229章 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二合一) “迦南在我心里……意味着什么吗?” 艾弥丝伸手轻轻拍了拍餐椅的坐垫,然后方才在拉斯特的对面坐下。 这是她小时候从拉斯特身上学来的习惯——坐上座位前需要先拍一拍椅子…… 时至今日,有些穿越前的习惯就连拉斯特自己都已经遗忘,却被艾弥丝继承了下来。 “我想想……对我而言,迦南应该是个如同「树屋」一样的地方吧。” “树屋?” “嗯。” 艾弥丝轻轻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杯中热腾腾的木瓜牛奶:“很多人在孩提时都会有过类似的经历吧……想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 “用枕头和被子,堆迭起自己的城堡……或是用钉子、木板和绳梯,在粗壮的大树上搭建起一个树梢间的小屋。” “然后,再把自己所收藏的各种弹珠、玻璃球、瓶盖、硬币、或是因为长得颇有些特点而被赋予特殊意义的石块……都藏在那个秘密基地里面,就好像海贼王把自己的宝藏都埋藏在了最终之岛一样。” “拉斯特你小时候也很热衷于这种男孩的爱好呦,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跟在你屁股后面,在大树上搭建树屋的时光……” “只可惜我那时候胆子小,不敢待在太高的地方,所以只能站在树下踮起脚尖为你递东西——搭建树屋时用的钉子、木板和树枝什么的……” 艾弥丝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你在树杈上,欣赏自己搭建的树屋时的神情,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明明那么幼稚却又那样神气,就仿佛一只刚刚长出鬃毛的年轻狮子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听着艾弥丝的话语,拉斯特的动作微顿了一下。 虽然确实是颇为久远,已经遗失在记忆阁楼角落的回忆。 但当艾弥丝亲口提及之时,拉斯特却还是感觉到,那些残破的记忆正在如冰雪消融般复苏,汩汩而下,就这样流淌进了他的心田。 阳光明媚的正午,半大的小男孩站在树枝的高杈上,双手叉腰注视着下方完工的树屋,努力端起稚嫩的脸庞,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神态。 “小艾,从今往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了。” “虽然还有些简陋,不过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们会拥有一座更大,更宽敞,更豪华,卧室里就算放下两张双人大床也不会显得拥挤的新家。” “嗯。” 大树之下,金发小女孩正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裙摆,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既有树屋完工的兴奋、又有因拉斯特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而产生的担忧。 但在听到了拉斯特那豪情万丈的宣言之后,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仰望着树梢上的少年,那娇嫩的脸庞中浮现出了些许的憧憬和希冀。 “我会一直等着的——” “你所许诺的,拥有一座属于我们的新家的那一天。” 明明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往事,但此刻回忆重现,却历久弥新,未曾随光阴流逝而褪色分毫。 …… “什么嘛……” 拉斯特笑了笑,伸出叉子,将一块炖煮得颇为软糯的羔羊肉送入口中。 “没想到都已经那么久的事情了,小艾你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我当然记得啦……” 艾弥丝就这样静静地端详着拉斯特的侧脸,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 “在迦南之中,和拉斯特你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每一次料理,每一次出游的经历,和你所进行的每一段对话,每一段旅程,每一个记忆的画面与细节……” “我全都记得。” 她就这样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拉斯特用餐,直到拉斯特将自己所烹饪的羊肉料理都完全吃干净,并发出了「真的很好吃」的感叹之后,艾弥丝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回忆,也是在迦南毁灭之后……” “那个被卷入时空坍缩之中,来到全然陌生的第六纪异世界的小女孩……所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艾弥丝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正是依靠着这些回忆,我才能够从时空坍缩后遗症的痛苦……以及经受「人造天使」计划改造的那段最难熬的时间里坚持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珍藏的记忆,我才能够战胜「审判星杯」之中那暴虐的世界意志,成就天使,又熬过了纪元更迭……不知道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的漫漫黑夜。” “只为了,不让那些记忆真的沦为「回忆」……” “只为了,能够在时间的尽头与拉斯特你再度相遇,继续那段黄金般的往日之梦……” 她就这样眺望着远方那枫红满天的霞光。 从艾弥丝的眼睛里,拉斯特能够看到落日。 “我先前说,迦南对我而言,是一处仿佛「树屋」般的存在,这句话并非虚言。” “时至今日,我们都已经长大……不会再有想要搭建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这样孩子气的想法。” “可是,在我们的心中,却始终会有那样一座树屋存在。” “或许平日里不会察觉,但是每当感觉疲倦,感到劳累,想要自暴自弃,想要遗弃自己……放弃那漫长的,近乎看不到光亮的守望的时候,我都会回到这座树屋里。” “只要待在这座简陋的树屋里,我就能够安下心来……遗忘掉一切的烦恼,一切的疲倦、怨恨和伤痛。”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只要搭建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那么仅仅只需要一墙之隔,便能够隔绝掉整个世界……就如同拉斯特你给我所讲过的神话故事里,那遗世而独立的理想乡。” “还有这座树屋里所残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弹珠、玻璃球、玩具兵人、奇形怪状的石子之类的宝贝……以成年人的视角来看或许显得颇为幼稚,但对我而言,却是如同锚点一般的存在。” “那些幼时视若珍宝的玩物,再度看到,却仿佛是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只要看到它们……我便会回想起自己的原点,自己的初心。” “只要这座树屋还在,那么名为艾弥丝的人类,便永远也不会迷失在漫漫黑夜里。” 艾弥丝轻轻伸手,抚住了自己那单薄的胸口。 “我想,对拉斯特你而言——” “迦南,应该也是一个同样的地方吧?” “虽然在此之前,我没法陪你前往外面的世界,陪你一同经历那深蓝港时间循环中的绝望和围追堵截,也没法陪你一同进入繁星大学,去看看在我们离开两百年后现实世界的风景。” “但是,我猜……拉斯特你在外面,在除了迦南以外的世界,一定也是相当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存在吧。” “就如同你小时候那样,明明只有那么点大,却总是摆出一副飘忽不定,神秘莫测的模样。” “像我这样了解你的人知道你只是在逞强,在耍帅而已……但是对其他与你初次邂逅的人而言,你的背影一定相当的深沉,相当的宏伟吧。” “就和格蕾姐姐口中的,那个「拉斯特哥哥」一样。” 金发少女将脑袋凑了过来,以极近极近的距离凝视着拉斯特的眼眸。 几缕淡金色的发丝顺着她的额角垂落,拂过拉斯特的手背。 “可是每次拉斯特你从深蓝港的历史残响里,回到迦南的时候,我都能够感觉到……拉斯特你放了包袱,也卸下了你那始终佩戴在脸上,用于保护自己的人格面具。” “迦南,也便是属于你的「树屋」……在外面操劳了一整天的旅人,唯有在回到树屋的那一刻,才能够卸下伪装,直面自己的软弱。” “他们会在树屋里休养生息,舔舐伤口。” “直到怨恨被抚平,伤痕被治愈之后……才会再一次地离开树屋,整装待发,踏上新的旅途。” “至于倘若有一天,发现那座树屋是虚假的,或者有风暴吹过,将树屋吹得分崩离析,就此不复存在了也无所谓。” 她盯着拉斯特的眼瞳,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座树屋或许是虚假的,但是我们在这座树屋之中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在它之上所寄托的情感,却是真实的。” “无论是谎言还是幻梦,也无论往后如何。” “但是,这份情感却都是我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是无论神明还是命运,都绝对无法从我们心中夺去、无法玷污的东西。” “是啊……” “小艾,你说的没错。” 拉斯特轻轻合上眼睛,感受着从手背上所传来的,那被艾弥丝发丝拂过所带来的瘙痒感触。 “果然,小艾你总是这样的乐观坚强,这样的耀眼……永远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更从不会动摇怀疑,否定自己曾走过的道路。” “远比我自己,还要更加的坚强。” 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其实更想要就这样继续自欺欺人地逃避下去……” “想要像鸵鸟那样一头扎进沙子里,就此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管不顾,就在这座由谎言所编织而成的迦南小镇里,和小艾你一起继续把这场幻梦延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的话……” “那么就算是小艾你,也一定会嘲笑我的软弱的吧?” “不会。”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和思考,否定的回答径直在拉斯特的耳畔响起。 “我说过,「艾弥丝」……会包容「拉斯特」的一切。” “如果拉斯特想要成为正义的使者,那么我便是你最得力的助手,维护正义的旅途之上的同伴。” “如果有朝一日你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罪犯,毁灭世界的恶魔,那么我便是大恶人身旁最凶恶的狗腿子……就像拉斯特你曾经给我讲述过的,哥谭市里的小丑与小丑女。” 艾弥丝用双手夹紧拉斯特的脸颊,一字一句地开口。 “所以,倘若拉斯特你想要逃避,继续在这片谎言的土壤之上生存下去的话……” “那么,我也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陪你将这场虚妄的幻梦做到地老天荒……直到时间的尽头,直到死亡将你我分离。” “至于现世的未来、「守墓者」、「守岸人」,夜世界和第七纪的终末结局,黄昏灾祸什么的……那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就算是让我的天使本体,继续在夜世界的残响之中沉睡下去也没关系。” “对我而言……拉斯特你在哪里,那么哪里便是我的「树屋」,是我的「家」。” 对艾弥丝而言,她并非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拉斯特继承了「愚人的图书馆」,想要成为「守岸人」……所以她才也会努力地去成为天使,以此来跟上拉斯特的脚步。 而倘若有朝一日拉斯特选择放弃了这份理想,也放弃了成为守岸人的使命……那么对艾弥丝而言,无论是自己身为天使的位格,还是审判的星杯,则都是些可以被全然舍弃,毫无价值的东西。 “只要……”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这真的是拉斯特你自己,那发自内心的愿望。” 拉斯特合上眼,感受着脸庞中,那因为肌肤相亲而带来的柔软与温暖。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因为艾弥丝的坚强和率直而感动了。 或许这是他自己有时太过于软弱,但是就算软弱也无所谓……毕竟在迷茫、困惑、动摇的时候有人能够依靠,有人愿意无论对错,无条件地支持自己所作出的一切抉择—— 这是一件如此令人高兴,如此幸福的事情。 在肌肤相亲所带来的温热暖意中,拉斯特感觉自己的心灵终于真正彻底地沉静了下来。 抛开了所有的杂念,也舍弃了所有多余的负担和牵挂。 第一次的,拉斯特开始审视起自己的内心。 一直以来如机械一般活着的空洞躯壳之中,所唯一燃烧着的火种。 也是驱使着名为「拉斯特」的人类,一直走到今日的动力。 “我自己……” “发自内心的愿望吗?” (本章完) 第230章 一定一定,要来救我哦(二合一) 第230章 一定一定,要来救我哦(二合一)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回忆起那片废墟的景色了。 周围全都是蒸汽与火焰,金属在高温的灼烧下形变,木质板材一块块坠落,砸在地上化为四散的碎片。 暴风雪夹杂着冰渣,带走了小男孩身上为数不多的体温。 透过残破的楼板,能够看到被浓烟与大火烧灼成黑红色的天空,空气中飘荡着尘埃与灰烬的腐朽气息。 这是一片地狱,名为「迦南」的人间炼狱。 地狱中唯一活动的身影,便是那个在荒芜废墟上彷徨地寻觅,脸上带着比哭还要难看的哀伤神情的女人。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寻找着,像是地狱中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直到,女人在燃烧的废墟里,发现了尚且存活的少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男孩,像是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渐渐认清了现实中的人,重新找回了身为人类的实感。 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又慢慢地抱紧了男孩,那比哭还要难看的哀伤神情一点点化为了笑容。 笑中带泪。 残缺的回忆里,那位女性的面容已然模糊,但是拉斯特却依然记得那个笑容—— 那也许是他今生见过最美丽的笑容。 …… “最初的最初,确实只是因为憧憬吧。” “就像每一个在不谙世事的时候,因为憧憬长辈们的背影,所以许下愿望,说长大后要成为宇航员、科学家、老师、消防员的稚童那样。” “我最开始的愿望,也只是如此而已。” “因为在救出我的时候,那个女人脸上所露出的安心笑容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耀眼,令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以至于在我的心里,萌生了【长大以后,想要成为像她那样的人】的愿望,埋下了名为「守岸人」的理想之种。” 拉斯特轻声地说。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一枚不起眼的种子而已……” “就如同很多儿时的想法,等到成年之后再回首,只会觉得是纯纯的黑历史——” “倘若我的人生能够正常发展下去的话,那我也许会慢慢被世俗磨平棱角,变得圆滑市侩,或者说所谓的「成熟」……” “儿时这般缥缈而不切实际的理想种子,自然也会长眠尘埃,永远不会萌芽,只沦为茶余饭后的往事谈资。” 他不由微笑了一下。 “只是,再后来……我的人生却没能步入顺理成章的原定轨道。” “而是,受困于了深蓝港的历史残响,那永无止境的时间循环之中。” “于是……” “彼时的我,为了不让自己在时间循环的地狱中精神崩溃,彻底绝望堕入自我毁灭的深渊……就好像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抓住手边的任何事物那般,我也将这份儿时的理想,视为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拉斯特凝视着自己的内心,他又看见了那个被困顿在永远无法前进的同一天,彷徨失措的少年。 “「我还没有成为像她那样的守岸人,所以绝不能在这里倒下,更不能止步不前」。” “在很长时间里,这便是我仅剩的念想,是我能够在深蓝港的时间循环中坚持寻找通关的出路,而不是彻底躺平摆烂,自暴自弃放弃自我的唯一动力。” “这份理想,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点点地扭曲,在我心中占据的分量也愈发沉重,就如同滚烫的炉心,驱使着这具残破的躯壳不断前进……” “到了最后,它已经化为了我自己仍存在的证明……” “就好像只要我还依然记得「守岸人」的理想,那么名为拉斯特的人类就仍存活于世,而不是败给了那该死的命运。” …… “可是到了现在,拉斯特你也应该清楚,这只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艾弥丝的话语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那个在迦南的废墟,从充满着死亡气息的火海中将你救出的女人,便是格蕾姐姐。” “但是,格蕾姐姐自己,方才是迦南那场灾害的源头。” “若非是她向命运许下了那个错误愿望的话,那么那场迦南的大火根本就不会发生,而拉斯特你的人生轨迹也不会被扭曲,而是能够像普通人那样拥有正常的人生。” “你所向往,憧憬,并梦想要成为的「守岸人」……” “其实,恰恰便是毁灭迦南的罪魁祸首。” 不知为何,艾弥丝的声音冰冷异常,冷静得可怕。 “况且时至今日,拉斯特你也已经从夜世界的历史残响中解脱。” “你已经无需再依赖那个病态的,早已经变质的理想……作为你自己的救命稻草,存在的锚点。” “既然如此,那么彻底舍弃掉这个已经步入歧路的愿望,回归作为正常人的道路,方才是最佳的选择,不是吗?” 听着艾弥丝的话语,拉斯特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良久之后,他再度开口。 “是啊,小艾你说的没错。” “那是从一开始起,便伴随着误解和谎言的理想。” “这份心愿是从格蕾那里借来,并因为漫长的时光而变质,早已经不是它原本的模样。” “如果是刚刚从深蓝港中脱困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赞同你所说的观点。” “但是……” 拉斯特轻轻合上眼睛。 一幕幕破碎的光影,无数曾经相遇过的人和事,在他的脑海中再度闪回。 …… 深蓝港的港口区,完成了争取二十分钟时间的任务,直面铁十字的潮汐安然赴死……却被去而复返的希尔缇娜给一把拽了起来,被要求一定要两人一起逃出生天的自己。 在那所被繁星祝福的学院里,第一次遇见了会说话的雪貂的自己。 被无边无际的白雾所笼罩的小镇中,赐予了那个灰发小女孩「格蕾」的名字,并严肃告诫她守岸人这三个字所蕴含分量的自己。 乐园的王城,为阿克希娅念诵着童话书的自己。 暴雨的山崖之上,为了加速格蕾成长,而摆出一副叛徒狰狞嘴脸的自己。 冥渊之中,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守墓者登神的邀约,发动了「王车易位」的自己。 破碎海岸之战中,亲眼目睹了西塞尔的死战,震撼到难以复加的自己。 礁石滩上,明明全身早已经残破不堪,却还是要对悲恸的格蕾故作洒脱的自己。 …… 深蓝港时期的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一具虚无空洞的行尸走肉,仅仅靠着那唯一执念而行动的机械…… 但是时至今日,在那具因记忆磨损而残缺的躯壳之中,却早已经充盈着全新的事物…… 那是在邂逅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之后,所孕育而生的,无数炙热激荡的情感。 正是这些炙热而激荡的情感,汇聚成了名为拉斯特的自己。 独一无二的自己,无论是神明还是命运,都永远无法否定的自己。 “确实,最开始是因为憧憬。” “但是,归根结底,那还是源自于我自己心底的愿望。” “想要推翻那个地狱的愿望,想要让后世的人们,不用再遭受那般苦痛的念想。” “以及,那个用尽毕生去追逐名为「守岸人」的泡影,最终却一事无成,孤独漂泊流浪在星海深处的灰发少女……那未曾实现的理想。” 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注视着身前的艾弥丝。 “小艾,时至今日,成为「守岸人」依然是我的理想。” “是我自己发自内心,绝没有半分虚假的愿望。” …… “原来如此。” “所以,这就是拉斯特你给出的回答吗?” 艾弥丝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注视着窗外的风景,那片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平静小镇。 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了极为复杂的色彩。 有眷恋,有不舍,也有如释重负的释然……繁复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不一而足。 但欢喜多过惆怅。 “嗯,这就是我的回答。” “既然将成为守岸人视为自己的理想,那么即便再是留恋,再是不舍……” “我也绝不能被困顿于温柔乡中,就此止步不前。” 拉斯特轻声地说。 “况且,小艾你忘记我们小时候,那座树屋建成的时候,我对你所许下的承诺了吗?” “当时的我对你说……终有一日,我们会拥有一座远比树屋更大更宽敞,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他也同样在俯瞰着窗外的小镇风光:“而现在,既然那座树屋已经年久失修,随时都可能坍塌,那么就直接将它拆掉就好了。” “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够拥有一座崭新的,并非扎根于谎言的虚幻树梢,而是真实世界之中的家。” 艾弥丝就这样怔怔地听着拉斯特的话语。 片刻之后,她忽然笑了。 “果然啊,我在想什么呢……” “如果是你的话,那么一定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吧。” 她擦了擦眼角,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我会等着的。” “那座比树屋更大更宽敞的屋子建成,我与你一起搬入新家,然后成为女主人的那一天。” …… 深夜的小屋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无论是拉斯特还是艾弥丝,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事实上他们之间早已经无需言语,此前简单的两句交谈,便已然明了彼此的心意。 拉斯特缓缓伸出了右手,在半空中虚握。 下一个刹那,空无一物的半空之中,忽然有银白色的光点在汇聚。 紧接着,一柄铭刻着铁色玄月的左轮手枪,便这样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举起了「铁纹之月」手枪,枪口缓缓上抬。 但是,在即将瞄准身前少女的刹那,拉斯特那抬枪的手腕却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以他千锤百炼的枪法,绝不该出现的颤抖。 拉斯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冻水镇历史残响之中所经历的一幕。 彼时,他被冻水镇的邪神污染物所拖入了对方编织的梦境……那个梦境之中也有迦南,也有小艾。 而那时的拉斯特,为了脱离梦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那个梦境中虚假的艾弥丝开枪,以此破碎了污染物所编织的梦魇。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 无论是场景还是人物,都与当时一般无二。 只是,这一次拉斯特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不再是由污染物编织的梦境,而是真正的……已经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被自己视为理想乡、避风港的迦南。 但是下一刻,拉斯特却感觉到自己那举枪的右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给托住了。 明明是微乎其微,外人绝不应该察觉的颤抖……但是却被艾弥丝分明地洞悉。 她伸出手,轻轻地托住了拉斯特先前微微颤抖的手腕。 那只手柔若无骨,却又温暖而坚定。 “我说过……「艾弥丝」会包容「拉斯特」的一切,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所以,不用感到挣扎和痛苦。” “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决断,而是我们所共同作出的决定。” “世界是假的,但爱是真的……即便迦南起始于一场编纂的谎言,但我们在这里所经历的点点滴滴,由此而孕育的情感,却绝非虚妄。” “而从今往后,无论在未来的道路上将会面对什么,无论是欣喜还是忧伤、欢笑还是泪水……都由我们去一起面对。” 艾弥丝便这样轻缓地引导着拉斯特。 将那柄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一点点地对准了她自己的心脏处。 “成就天使之后,我便将自己的本体,自我封印在了夜世界的最深层历史残响之中。” “为了避免在漫长的时光中,再出现像先前的「智械之灾」那样,审判星杯的意志暴走失控屠戮众生的情况……所以我所设置的自我封印无法从内部解除,而仅仅只能由他人从外部唤醒。” “那个最深层历史残响的具体坐标是……伴随着夜世界的演化,那里似乎也已经变得相当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先等拉斯特你自己突破了传奇之后再进行尝试。” 艾弥丝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拉斯特的侧脸,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极近。 “我会一直等着的,成为你新家的女主人的那一天……只要你一天没来接我,那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但是,坦白来讲,自我封印在历史残响的棺材里,其实并不怎么好受。” “那里很黑很冷,我很怕黑。” “所以,一定一定,一定一定……” “要来接我哦。” 拉斯特感觉自己的左手传来了轻微的触感。 艾弥丝的小拇指,不知何时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尾指之上。 这是拉斯特儿时教会她的动作。 据说以这个方式立下的誓言,哪怕经过沧海桑田,哪怕是生离死别都无法背弃。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拉钩上吊,一百年……” “不,十万年也不许变。” 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 拉斯特看到艾弥丝的俏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足以与在废墟中发现自己时的格蕾相媲美,他今生今世都无法遗忘的最美丽的笑容。 紧接着,在那纤细手指的牵引下。 铁纹之月的扳机被扣动。 从枪口中迸射而出的明净火光,将整个世界彻底吞没。 (本章完) 第231章 你与我的婚约(5k) 第231章 你与我的婚约(5k) 纯白色的光辉,将整个世界所吞没。 眼前的风景,无论是木屋中朴素的家具,还是夜晚颇为宁静的迦南小镇,亦或是那远天之上无边无际的暮色…… 一切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定格,仿佛一张静止的油画。 紧接着……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整个世界都在支离破碎。 化为了无数道晶莹的破片,就这样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这便是「迦南」的真相。 这个拉斯特一直以来的心灵避风港,仿佛与世隔绝的理想乡般的存在……其实,也同样是某种特殊的历史残响。 与其他作为「往日之倒影」的历史残响一样,都孤独地漂浮在永无止境的夜世界之中。 从一开始起,这便是由格蕾与小艾共同编织而成的谎言…… 是一场建立于泡影之上,虚妄的幻梦。 既然是梦,那么便终究会有破灭的那一天。 而现在,梦醒了。 …… “世界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拉斯特的耳畔,艾弥丝的话语仿佛仍在回荡。 而他便这样放松了自己的身与心,任由自己就此沉沦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意识宛如明灭不定的气泡,在虚无的海洋中起起落落。 直到某个刹那,气泡破碎。 五官的感知逐渐复苏,拉斯特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无限高远的尖塔穹顶。 这是一座高塔,并非是那座已然被失控暴走的审判天使所陨灭的守望尖塔,而是秘仪塔。 也就是说,自己总算是脱离了夜世界,回归到现实世界之中了? 虽然实际上,拉斯特在这次夜世界之中所度过的时间,拢共也不过几天而已…… 但是一下子知晓了那么多的隐秘,解开了那么多有关自己身世的谜团,对于拉斯特自身而言,却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受。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拉斯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手心处,传来了某种湿漉漉的触感。 他稍稍抬眸,只看见一只毛茸茸的雪貂正蹲在自己的身旁,伸出舌头轻轻舔着自己的手心。 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极为拟人化地带上几分担忧的神色。 直到看到拉斯特苏醒了过来,那双兽瞳中的担忧之色方才消失不见,转为了微不可察的惊喜。 “银院长……讲真的,你现在的行为模式真是越来越像狗了,该不会是返祖了吧?” 拉斯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坐起了身子。 “还不是你明明和我一起脱离的夜世界,结果我都醒过来老半天了,但你却一点都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老娘担心你在脱离夜世界的时候,又被哪家天使给截胡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那些小说和动画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昏迷过去的男主角,被自家宠兽给舔醒什么的……” “银院长,你刚才说了「宠兽」这个词对吧?” “你他喵的!记忆遗忘拳!忘掉,全都忘掉!” 拉斯特适时抬手,一把挡住了瞬间炸毛哈气的银院长,那直扑过来的疯狂乱抓。 随后他的手腕一翻,径直抓住了小雪貂的后脖颈,任由银院长在半空中怎么样扑腾也碰不到自己。 “算了,无论如何……” “反正你总算也是平安归来了,完好无损的那种,倒是比我预想中的最差情况要好上太多。” 在半空张牙舞爪了一阵子后,银院长也重新安静了下来,轻盈地一跃,跳到了拉斯特的肩头。 “你要是再像之前几次那样,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甚至直接昏迷不醒又住进校医院,那我还真有点担心小缇娜,小希娅她们……” 银院长有些后怕地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要是被你的那些老相好知道——” “我这次跟着你一起进入了历史残响,却还放任你被重伤成那样,那她们恐怕非得扒了我的皮做成貂皮大衣不可。” “果然只有这种时候,银院长你才会想起来自己是只雪貂啊……就像某部动漫里一只会说话的白狗,只有在主人掉进水池里时才会想起来自己是条狗那样。” “小拉斯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嘴,这么喜欢吐槽了?” 银院长蹲在拉斯特的肩头,狐疑地审视着身下的少年。 即便是银院长也不得不承认,与最初一人一貂在通往繁星大学的高速列车上初见时相比,眼前的黑发少年,真的变得相当不一样了。 它不由眯了眯眼睛:“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小艾的功劳吗?” “等等……你先前明明和我同时回归了现世,却有老半天都沉睡着未曾醒来,该不会也是与此有关吧?” 银院长试探性地开口。 “该不会是你先前和小艾所说的,那个「迦南」?” 虽然与拉斯特共同经历了这一次的历史残响,格蕾与艾弥丝在和拉斯特交谈时,也未曾去刻意瞒着银院长。 但很多事情,特别是有关迦南的事情……毕竟是独属于格蕾、艾弥丝以及拉斯特这三位迦南当事人之间的默契。 对于银院长而言,它只听闻了某些碎片化的只言片语,却并无法借此推断出完整的事件全貌。 “bingo,答对了,但是没有奖。” 拉斯特将银院长重新丢回了自己的肩头,活动了一下自己因为长时间沉睡而有些麻木的身体,随后便向着秘仪塔的出口走去。 …… “巴尔巴罗萨教授,再见了。” 拉斯特向着空无一物的秘仪塔深处喊道。 “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再尝试进入历史残响了,不过我会记得经常来看望您的,也不会忘记调好教授您喜欢的好酒。” “哈哈,那我就等着你带上各种好酒,到时候我们再小酌上一杯。” 豪爽的声音从秘仪塔的深处传来。 而在得到了巴尔巴罗萨教授这位守塔人的回应之后,拉斯特也未曾再犹豫,而是一步跨出了秘仪塔的范围,踏上了通往繁星大学的归途。 “等等,你这雷厉风行,不带一丝一毫犹豫的脚步……” “你说短时间内不准备进入历史残响,那接下来你准备去做什么?” 银院长蹲在拉斯特的肩头,有些困惑地开口。 在它的印象里,感觉自从认识了拉斯特以来,通关夜世界和历史残响便是这家伙唯一的目标。 从早到晚不是在攻略夜世界,就是在攻略夜世界的路上。 而现在拉斯特居然说自己短时间内不准备进入历史残响了,还真让银院长有些不适应。 “当然是为了晋升传奇位阶,而去做最后的积累和准备。” 拉斯特直截了当地开口回答。 他可未曾忘记,在破碎名为「迦南」的幻梦之前,小艾所最后对他留下的话语。 除了艾弥丝那已然自我封印,陷入沉眠状态的天使位格本体所在的历史残响……那确切的空间坐标之外。 还有,便是小艾所自我封印的最深层次历史残响,存在着极大危险的情报。 虽然「夜世界」本身,便是因为格蕾所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而被开辟的。 但是维系「夜世界」长久存在的根源,却是神代那位无名的「愚人」所留下,并被守墓者长期以来视为终极底蕴的「永夜石碑」。 那是纪元的坟墓,文明的墓碑,更是「守墓者」这个名称的真正由来。 从神代至今,每一个纪元所经历的一切——萌芽、发展、繁荣、盛极而衰、迟暮,各个纪元人类文明的每一个阶段,每一段历史、每一段岁月……都会被彼时的守墓者用「永夜石碑」记录。 并将那些历史的碎片、残影与余痕,都刻印在石碑之上。 “拉斯特哥哥,听起来很神奇吧?” “明明现在的高科技存储技术,足以将一座大型图书馆的数据储存在一粒米中,但是那样的量子存储器其实不到百年,便会因为内部结构的衰变而失效。” “那些已经被时代淘汰的移动硬盘要更可靠些,质量好的话能够保存资料几百年而不失效。而使用特殊纸张和油墨的印刷品则要再强上一些,也许能够存在上万年。” “但是,一万年,也便是这些常规存储手段的极限了……磁盘的磁头终有一日会锈蚀,纸张也终有风化的那一天。” “要想将繁复的资料,将存储的信息,可靠地保存上十万年,百万年……跨越不止一个纪元的岁月,而是从神代一直延续至今的话,那么便唯有两个方法——” “方法其一,便是通过人与人的口口相传,将知识从一代人传递给下一代人……只要人类的传承未曾断绝,那么那些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知识便不会消失,而是会薪火相传地一直延续下去。” “而方法其二,便是如那些史前时代的人类所做的那样——「把字刻在石头上」” “被刻印在石头上的文字,即便经过数百万年,数千万的岁月,也依然有机会被保留下来。” “这是那位神代的无名愚人所提出的观点。” “而「愚人的图书馆」与「永夜石碑」,便是那位无名的愚者,在这两条不同道路上所分别进行的尝试,也是他为后世的人类所留下的最后礼物。” “如今,「愚人的图书馆」和「永夜石碑」,也分别成为了守岸人与守墓者的象征。” “「愚人的图书馆」代代相传,星火不熄……而「永夜石碑」则是将曾流逝的岁月,都沉默地刻印在了石头之上。” 这是在守望尖塔中,格蕾所给拉斯特留下的录音中所讲述的内容。 而格蕾后来所开辟的夜世界,其根源便正是「永夜石碑」,正是因为永夜石碑上本就刻印着往昔的岁月,所以夜世界才能制作出那些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历史残响。 在夜世界被开辟之后,其在「永夜石碑」的驱动下,其内部会不断进行自然演化,建立起全新的规则与秩序。 纵使是身为开辟者的格蕾本人,也无法再对夜世界进行太大的干预。 就更别提作为许下宏愿的代价,格蕾此刻本人早已经从天使的位格跌落,漂泊流浪在星海的最深处。 也正因如此,拉斯特才会被困入了深蓝港的绝望循环,那并非格蕾的本意……而是夜世界在永夜石碑的驱动下,自行发展演化的结果。 而艾弥丝所自我封印的那个底层历史残响,随着时光的推移,也早已经天翻地覆,危险重重。 既然艾弥丝说“必须等到突破了传奇之后再来尝试”…… 那么拉斯特相信小艾绝不会骗自己。 在成为传奇之前,他绝不会鲁莽地尝试,将唤醒小艾的机会浪费。 但是与之相对的,在从历史残响中接回小艾之前—— 晋升传奇,便成为了拉斯特唯一的目标。 …… 回到繁星大学往后的日子里,拉斯特又恢复了宿舍的冥想室——繁星大学的灰烬院两点一线的生活。 正如他过往曾经无数次经历的那样。 只是,无论拉斯特如何地冥想,如何地锻炼自己……他却总能感觉到,自己的位格依然被牢牢困顿在了第六阶的顶点。 无论再怎么积累,都仅仅只是在巅峰的巅峰更进一步。 却始终无法抵达那名为传奇的领域,捅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完成终极的蜕变。 自从成为了超凡者以来,这还是拉斯特第一次在某个位阶上,如此长时间地止步不前。 “怎么样,天才如你……也终于体会到了那些平庸之人,被阻碍在关隘之前寸步难行的滋味了吧?” 从灰烬院返回宿舍的路上,银院长看着陷入了沉思的拉斯特,不由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可是晋升传奇的关隘啊……由人到非人,通往神域的跃迁。” “古往今来,六阶巅峰和传奇的关隘,不知道阻隔了多少惊才绝艳的超凡者……即便是小格蕾那样后来成为了天使的人物,当初也是了好几年方才晋升的传奇——”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从传奇晋升天使,其实反倒没有从六阶突破传奇要困难。” “时至今日我也可以告诉你了,西大陆虽然明面上不会有传奇行走于世。” “但实际上,各大国内部,无论是我们所在的格兰威尔帝国,还是教国与神圣王国,其实都有传奇级战力坐镇。” “若非如此,各大国早就开战了,也不会依然维系着表面上的平衡。” “可即便如此,以最乐观的态度来估计,整个大陆之上的传奇也不会超过两掌之数,实际数量只会更低。” 银院长用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轻柔抚过拉斯特的脖子。 “像你现在这样一味地蒙头苦修,用扮演法去锻炼……是永远也不可能晋升传奇的。” “你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符合你自身序列真正内涵的契机……去贯通你自己的传奇之路。” “我明白,银院长。” 拉斯特行走在校园内枫树林间的小道上。 他随意地伸出手。 下一刻,一枚由无数液态金属微粒所汇聚而成的魔方体便在他的掌心具现。 明明是金属的造物,但这枚机械核心却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液态的不死金属随着拉斯特的心意变换成了各种形态。 时而是凛冽如寒霜的左轮手枪,时而是通体漆黑的狙击枪。 这便是拉斯特每天坚持前往繁星大学灰烬院的意义,在阿加莎院长这位机械师的协助下,他和这件自己在夜世界获得的圣遗物「机械火种源」的契合度每天都在直线飙升。 并根据拉斯特的喜好,对「火种源」进行了诸多改进,令它变得更为契合拉斯特自己的战斗风格。 “至于银院长所说的传奇之路,其实我也已经大体有了头绪——” “我只是在等待……时机彻底成熟的刹那。” 拉斯特的脚步在他自己的宿舍门口停顿,并未直接开门。 因为他在宿舍外的信箱里,看到了一封纯白的书信。 信封上并没有发件人的落款,而仅仅只有三道凛厉的剑锋刻痕,两长一短。 “希尔缇娜寄来的信吗?” 拉斯特通过事先便约定好的记号,判断出了这封书信的主人。 实际上现在大家人手一个智能终端,超凡者们绝大部分的交流和沟通都是在聊天软件上完成的。 如今还保留着纸质书信这一习惯的,在拉斯特认识的人里,也仅仅只有希尔缇娜这一位。 「拉斯特,因你在灰烬院中潜修不方便叨唠,故以书信告知:」 拆开信封之后,信纸之上的文字只有寥寥几行。 字迹娟秀,但是一字一句间却都带着凌厉的笔锋,让人看到字体便能够联想到那位凛然的细剑使。 「我的父亲,今日通过繁星大学的官方渠道向你发送了邀请函,邀请你明日前往亚兰德尔帝国的皇宫一趟。」 「意图商讨……」 那凌厉刚硬的字迹,在此处却带上了不自然的停顿。 「商讨,有关你我的婚约。」 (本章完) 第232章 这算是见家长吗?(二合一) 第232章 这算是见家长吗?(二合一) “希尔缇娜的父亲,也就是格兰威尔帝国如今的皇帝,那位亚伦陛下吗?” “邀请我,明日前往帝都一趟……” 拉斯特轻轻抚摸着洁白的信封,感受着那三道剑锋的刻痕。 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但那股锋锐之意却依然残留于剑痕上,令他的指尖感受到了轻微的刺痛。 “为了商讨,我和希尔缇娜的婚约……” 拉斯特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在校园内目睹的一幕。 那时希尔缇娜的继母,也便是第二皇女奥菲丽娅的生母,帝国如今的皇后,便前来繁星大学看望过希尔缇娜。 根据他当时听闻的对话内容,对方似乎是想劝说希尔缇娜回归皇室,继承圣剑,成为帝国皇位的继承人。 只是最终,希尔缇娜与继母间闹得不欢而散,谁也没有成功说服对方。 所以,这一次来自皇室的邀约,便是当初那次事件的延续吗…… “什么什么,小缇娜寄给你的信?”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似乎是内置雷达捕捉到了八卦的信号,银院长当场便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不过,当银院长摇着尾巴,在拉斯特的肩头将希尔缇娜的那封信一字一句读完之后。 它那条平日里活泼的大尾巴,此刻却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啊,是小缇娜她爹,亚伦那个老登找你啊……” 银院长瞬间没了兴致:“比起跟着你去见他,感觉还不如找个亚空间补一补觉。” “银院长,你真的有资格喊别人老登吗?”拉斯特瞥了银院长一眼。 他可没有忘记,这只雪貂的真实年龄是繁星大学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甚至很可能早在繁星大学建立之前便已经存在。 纯纯的活化石。 “我和亚伦那老登能一样吗?” 银院长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哈欠:“对于古龙、高等精灵等长生种而言,动辄活上个几百上千年都是家常便饭……就更别提真正实现了永恒,几乎永远不会衰老的天使了。” “对于那些从神代存续至今的天使们而言,几千年,上万年的时光,也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因此,在传奇、乃至神话生物的领域……衡量某个生物的年龄并不是看祂实际的岁数,而是更看重其「灵魂的纯度」,「心灵的状态」。” “所以甭管我活了多少年,但既然我的灵魂依然澄净,未曾随岁月沾染上尘埃,心灵也依旧纯真,那我就还是一只刚满三岁的雪貂宝宝。” 它用尾巴卷起了一条小鱼干塞入口中:“包括小拉斯特你也一样,真要从第六纪的历史残响就开始算,你这家伙也算是个前纪元的古人了吧?” “但你似乎是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将自己的精神状态和心灵都固化在了某个节点,保持了心灵的纯净,所以我就依旧喊你小拉斯特。” “至于亚伦那老登,别看他名义上才几十岁,但实际上那家伙心灵的斑驳程度,就算是一些活了几千几万年的老怪物都没法和他相提并论。” “况且格兰威尔帝国的历任皇帝世世代代都传承着圣剑,依靠着圣剑的力量,即便未曾成就天使,也能够有限度地感受时光长河的冲刷,甚至借此扭曲时间流速加以修炼……鬼知道那家伙究竟活了多久,藏的有多深。” “银院长,你似乎很不喜欢亚伦陛下?” 拉斯特察觉到了银院长话语间透出的排斥。 他知道,银院长向来都是把自己对旁人的喜好直接表露在外,如果是它喜欢的人便会特别亲近,而那些令它反感的也从不会掩饰厌恶之情。 用银院长自己的话来讲,那些心灵纯粹,灵魂如黄金般闪耀的人,对它而言便是一顿豪华大餐,只要待在一旁便是一种享受,让它恨不得天天黏在自己的饭票边上。 而那些心思深沉,灵魂斑驳的人,则好像是发酵了好几年的腌海雀,完全是前者的反义词。 上一次令银院长表露出如此反感和排斥的,在拉斯特的记忆里似乎还是英格丽德,以及希尔缇娜的妹妹,那位第二皇女奥菲丽娅。 “所以亚伦陛下他,和奥菲丽娅的性格很像?” “差远了,小缇娜她妹虽然心思深沉了一些,还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恶趣味……” “但在我看来,这实际上不过是某种带着孩子气的,扭曲的姐控而已。” 银院长甩了甩尾巴,似乎是回忆起了在秘仪塔中和奥菲丽娅一起观看直播时,被这位第二皇女式蹂躏玩弄的惨痛经历。 “但亚伦那老家伙不同……“ 它的话语不自然地停顿了许久,似乎是想要找到形容对方的合适词汇,但却始终没有如愿。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真正的君主。” “但是,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真正的君主……而不是合格的父亲? 拉斯特在心中,将银院长对亚伦的评价默默复述了一遍。 虽然认识了希尔缇娜这么长时间,但拉斯特却从未真正深入了解过这位骄傲的女骑士、细剑使的家庭背景。 他对其的了解,仅仅只停留于学院之中的传言,还有银院长等人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 至于更多的事情,既然希尔缇娜自己不愿意说,那么拉斯特便也不会去问。 不过,如今他们的关系,甚至都已经到了被对方家长发起婚约,也就是俗称「见家长」的环节。 拉斯特觉得此刻的自己,有必要更深入地去了解一下希尔缇娜的过往。 “银院长,可以给我说说希尔缇娜她家里的事情吗?有关她父母的事情。” “现在这种时候,终于记起我这个八卦大师了?不再吐槽我每天的八卦是在不务正业了?” 银院长颇为得意地甩了甩尾巴:“不过也是,你们都走到这一步了,有些事情你也确实该了解一下了……” “现在和你说这些事情的话,小缇娜她应该也不会怪我。” 它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几分,再也不复先前的懒散。 “亚伦的发妻,也就是小缇娜的生母塞西莉亚,便是秋叶领的领主,也是巡林者家族的家主。” “十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黄昏灾祸降临在了秋叶领之中……而彼时恰恰是先皇病危,帝国正在举行王选,选定继承人的关键节点。” “当时的亚伦面对了两难的抉择,一边是自己妻子所世代守护的领民,而另一边则是告急的边境,以及决定帝国新皇的王选。” “最终,亚伦选择了支援边境,并凭借战功赢得了王选……而希尔缇娜的生母,塞西莉亚则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压制住了黄昏灾祸的扩张。” “原本,这也就是一些久远的陈年往事而已,早已经被岁月所遗忘。” 银院长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 “但是,那件事却在彼时才不过三四岁,尚且年幼的小缇娜心中,造成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她将自己的母亲,那巡林者家族的家训视为了自己的人生信条……将母亲牺牲前的背影视为了自己毕生的理想。” “也因此,小缇娜在很小的时候便脱离了皇室预设的人生轨迹,选择进入了繁星大学学习,更是拒绝了身为皇族的名号。” “她不愿意接受圣剑,接受那原本非她莫属的王位,成为下一任的帝国女皇。” “因为要想成为一位合格的女皇,便必须要有取舍,有牺牲……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先行撤离,以民众和军人的生命来换取国君的平安,而这恰恰是小缇娜不愿意接受的。” “这件事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我记得你在冻水镇的历史残响中,便曾经进入过小缇娜的梦境。”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 在当初的冻水镇,朱月污染物将小镇内的一切活物,都卷入了自己所编织而出的梦境。 为拉斯特自己所编织的梦境,是名为迦南的幻梦。 而为希尔缇娜所编织的梦境,便是那道独自走进大火之中,栗色长发在火风里飞扬的身影。 那是希尔缇娜的母亲,那位名叫塞西莉亚的女骑士牺牲前的背影。 而当时,拉斯特便与希尔缇娜一起,在幻梦中亲眼见证了那回忆中的景象。 「身为贵族,无论如何都得守护自己的领民,即使为此付出生命;身为骑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能让同伴死在自己面前。」 这是在深蓝港的火光里,希尔缇娜亲口向自己所讲述的,属于「巡林者」的家训。 是希尔缇娜人生的信条,也是她为之努力了毕生的理想。 正如在拉斯特的心灵深处,正是因为「想要成为守岸人」的愿望,方才支撑着他在深蓝港中循环往复了数百年之久,都未曾绝望堕落一般。 对希尔缇娜而言,支撑着她经受住种种流言蜚语,经受住同伴乃至是闺蜜的质疑和斥责,一路走到如今地步的源动力,也便是那名为「巡林者」的理想。 “对于常人而言,小缇娜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难以理解吧。” “放着原本板上钉钉,非她莫属的继承人身份不要,舍弃了皇室的资源和地位,放着好好的下一任女皇不当……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想而奋斗终生。” “如此的偏执,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银院长眨了眨眼睛:“不过,在我看来,小缇娜的心灵却很耀眼,那般光辉的理想……是足以与你相提并论的,最高稀有度的棱彩饭票。” “所以,我才有些诧异这封信上的内容。” 银院长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不怎么愿意承认,但是你小子还是挺有女人缘的,不止是历史残响里的那个格蕾……就连小缇娜也不例外。” “但是,对小缇娜而言,倘若接受了这份由她父亲所主动提出的婚约,便等同于向她的父亲低头。” “这是一副名为亲情的牵挂,亦是锁链……” “令她必须修正掉自己的偏执。” “或者说,主动放弃自己那名为「巡林者」的理想。” …… 翌日,中午。 拉斯特从繁星大学的外置站台,登上了通往帝都的专车。 与先前通往秘仪塔的专列有些相似,这架专车的车厢外部,也铭刻着格兰威尔帝国的象征——那黑鹫的图纹。 只是相比于先前的军用专列,这次的专列内部装潢却要更为的特别,车厢通体呈哑黑色,经过仔细的打磨抛光,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昭示着其独属于帝国皇室的身份。 这架皇室专列似乎是运用上了最新的技术,行驶速度很快,却接近于无声。 车窗外的景色也在飞速变化。 原本繁星大学外那一望无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黄金色原野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无比宏伟,无与伦比的繁华都市—— 「晨曦与星光交汇之地」、「万城之城」……这座城市有着太多太多的称号。 当然,这里还有个更为格兰威尔帝国子民们所熟知的名字—— 帝都。 这里是整个格兰威尔帝国,乃至于整个西大陆的政治与经济的核心所在。 哪怕放眼整个大陆,能够与帝都相提并论的大都市,也仅仅只有神圣王国的圣庭,以及中立的知识都市等寥寥几处。 列车驶入城内,却并未减速,而是依然行驶了十数分钟之后,方才在一处宫殿群落之间停顿了下来。 “我先在亚空间补觉去了,你那边完事了再来喊我。” 银院长招呼了一声,便径直消失在了次级维度的裂隙之中。 它的性情向来如此,对于看不顺眼的家伙,那是真的老死也不相往来。 轰—— 列车的车门缓缓打开。 车门之外,早已经有宫廷侍女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拉斯特先生。” “陛下与夫人正在公馆内等您。” …… “所以,我这也算是去见家长了吗?”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顺着侍女的指引踏入了那奢华的宫廷之中。 (本章完) 第233章 你愿意,与我的女儿成婚吗(5k) 第233章 你愿意,与我的女儿成婚吗(5k) 天空中,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拉斯特刚一走出车厢,立刻便有伞遮挡在他的头顶。 远处,有宫廷侍女排成了两列,从皇室专列的站台直到远方的公馆。 这番场景落在拉斯特的眼中,带着某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好像也在某处宫殿里当过侍女来着……虽然是在历史残响中。” 拉斯特不由回想起了当初在那座冥界的国度,乐园王城里担任阿克希娅贴身侍者时候的经历。 叮铃~ 怀中智能终端所传来的轻微振动,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拉斯特对着在前方引路的侍女比了个歉意的手势,取出智能终端并解锁,查看起了消息的来源。 他的智能终端id在繁星大学内知晓的人也并不多,尤其是现在的时间点,会给他发送信息的必然是那寥寥几人之一。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出乎拉斯特的预料,发件人的id是「阴铁」—— 这是英格丽德的夜刃名,也是她在繁星大学和军部的代号。 【追查到了守墓者组织的线索】 【两日前,有一位守墓者成员,自法兰神圣王国的边境,进入了帝国境内】 【据推测,对方如今很可能已经进入了帝都之内。】 【我尝试过使用占卜类的纹章礼装,以及聘请拥有预言系夜刃的超凡者追踪对方……但是所有预言和占卜的尝试全部失败,无一例外。】 【初步判断,其位阶很可能超过了六阶的范畴,抵达了传奇领域,因而所有低于这一位格的预言、占卜系能力都无法生效。】 【属下猜测,对方并非是如青铜蔷薇那般守墓者的狗腿子,而是在「守墓者」当中也属于高层。】 【目前暂无法判断其前往帝都的动机,以及对方是否与帝国皇室进行了接触……】 【但对方既然已经进入帝都,便意味着距离繁星大学也不算太远,还请您提高警惕。】 拉斯特的视线一扫而过,将智能终端上的信息一览无余。 来自于——守墓者的传奇? 时至今日,拉斯特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超凡世界的萌新。 在以黑夜旅者的身份,经历过如此多的历史残响,了解了那么多历史隐秘之后…… 「守墓者」,这个过往只存在于历史的帷幕之后的隐秘组织,对他而言也不再陌生。 拉斯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两道身影。 一人是那位丰饶序列的传奇诺亚,在破碎海岸之战中,被西塞尔彻底碾碎了全部的存在印记,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而另一人,则是前不久在时光长河的下游,在第六纪文明的末日……拉斯特看到的那位守墓者天使。 当时,对方出现在了第六纪临终的终末之日,并携带着「永夜石碑」,想要将整个第六纪的历史和岁月都铭刻在墓碑之上。 只是祂的出现,却早已经被格蕾所预言。 格蕾借此设局,向命运许下了最后的一个愿望—— 以永夜石碑的力量,开辟了夜世界。 虽然这两次交锋,最终都以守墓者吃瘪告终……但是其所蕴含的能量,却也可借此窥见一斑。 那是横亘时光长河的庞然大物,平日隐匿在历史帷幕之后,寻常超凡者就连名号都难以知晓……却在暗中操控着文明的进程,历史的走向。 守墓者的每一次现世,都意味着文明的剧变,历史的转折点。 其中随意一位成员,要么是自神代存活至今的古老者,要么便是在各个时代出类拔萃的强者。 在加入守墓者,并于「永夜石碑」上铭刻下自己的灵魂印记后,每一位成员都是真正不老不死,拥有着无限寿命的存在……最少都是传奇。 “守墓者再度行走于世,看来现世也要乱起来了。” “至于对方此行前往帝都的目的——” “莫非,是冲着我来的?”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 既然自己在夜世界经历的并非是副本投影,而是真实的历史……自己与格蕾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与守墓者的交集自然也是真实的。 当初在冥渊,自己可是把守墓者给坑惨了,直接当二五仔在登神仪式背刺不说,还用禁忌武器「天顶之剑」灭掉了诺亚的一具化身。 若不是因为折损一具丰饶化身,精神力也因此遭受重创,那换作精神力完满的诺亚……那场破碎海岸之战的结局未必没有变数。 况且,即便抛开拉斯特和诺亚的私人恩怨不谈——守墓者与守岸人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那位创建了守岸人的初代,本就是从守墓者中叛逃的叛徒,而守岸人间代代薪火相传的「愚人的图书馆」,其实最初也是神代那位无名愚者的造物,是昔日守墓者与「永夜石碑」并列的底蕴之一。 用守墓者的话来说,守岸人就是一群卑鄙的小偷。 而拉斯特在现世并未刻意隐瞒过身份与外貌。 对于从神代传承至今,拥有完整历史记录的守墓者而言……发觉繁星大学中的一位新生,无论外貌、能力还是姓名都与历史上一个坑过他们的家伙长得一模一样。 借此推断出自己的身份,想要除掉自己,并从自己的手上夺回「愚人的图书馆」,这是相当合理的推断。 而且,与过往在历史残响打过的两次交道不同。 彼时的拉斯特,有西塞尔领袖,有成就了天使的格蕾庇护。 而如今在现世,身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继承人,拉斯特所能够依靠的,却仅仅只有他自己。 “所以,亚伦陛下的邀约……也是与这件事相关吗?” 拉斯特的心念在电光火石间转动,却未曾表露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操作智能终端,将英格丽德发送的信息进行格式化处理,确保不留痕迹之后,才对着不远处等待的侍女轻轻点了点头。 “久等了,麻烦带路吧。” …… 有些出乎拉斯特的意料。 亚伦选择与自己会面的地点,并非是皇宫的正殿,而是一座位于帝都边缘,风景优美的别致公馆。 “陛下平日里,会选择在皇宫正殿内接待别国的使者、帝都的大贵族、权臣等等……” “而这座海蓝公馆,却是陛下唯有在与亲朋好友小聚时,方才会使用的私人场所。” “亚伦陛下选择在海蓝公馆中见您,说明他已经将您视为了自己的家人了啊……拉斯特先生。” 身旁,那位引路的侍女毕恭毕敬地开口。 随后,她的脚步停顿在了公馆的门口,轻轻推开了门扉,作了个请的手势。 而拉斯特也没有再客气,径直走入其中。 公馆内很宽敞,装潢并不怎么奢华,反倒显得相当朴素,透着一股别样的温馨。 推门而入后的会客厅中,一侧摆放着书架,书架上陈列着各种书籍,而另一侧则是一方壁炉,正熊熊燃烧着。 火炉中的薪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其中温暖的热浪,将初春的寒意所驱散。 而格兰威尔帝国的君主亚伦,便坐在壁炉旁的沙发里。 他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气质平和,看上去不像是掌控着西大陆最大国度的君王,而更像一位普普通通的长者。 “这个房间里的全部布局,都是仿造的。” “那是继承王位之前,我和塞西莉亚在秋叶领的家。” “因为十多年前的那场黄昏灾祸,一切都不复存在,后来我就将海蓝公馆里的陈设,都改造成了如今的样子。” “就好像只要来到了这里,一切便能够回到几十年前——” “我只是一位无忧无虑的皇子,肆无忌惮,放浪形骸……而塞西莉亚便陪伴在我的身边,未曾离我而去。” 略带沧桑的话语传来,带着轻微的感叹。 这位中年人的侧脸笼罩在壁炉的火光中,轮廓深邃。 他向着拉斯特的方向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陛下悼念妻子时所说的这些话,要是让奥菲丽娅殿下的母亲听到的话,恐怕会不太好收场吧。” 面对亚伦的邀请,拉斯特也未曾客气,而是径直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并没什么不太好收场的。” “我和卡萝尔的结合只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已。” “这一点,不论是我、卡萝尔,还是帝都的其他大贵族们,都早在这场婚姻起始之时便心知肚明。” 卡萝尔。 也就是奥菲丽娅的生母,希尔缇娜如今的继母,自己先前在学院里所见到的那位贵妇人吗? 拉斯特的心中微动了一下。 “无论是卡萝尔的王后之位,还是奥菲丽娅的诞生……” “其本质,都是我与她身后的公爵家族所进行利益交换的产物。” 亚伦的语气显得相当的随意:“我知道,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但即便身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卡萝尔她都深爱着我。” “因为这份爱,她将希尔缇娜视为了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对待,甚至在许多时候比起奥菲丽娅反倒更偏爱和宠溺前者……一点也不像那些童话书里所描述的,恶毒继母对待继女时所应有的态度。” “可很遗憾,我做不到以同等的爱去回应她……在我的心中,我的王后永远都只有塞西莉亚·英古利特一人。” 拉斯特点了点头。 “可是倘若真如陛下所说,塞西莉亚女士是您今生唯一的挚爱的话……” “那么十多年前,您又为什么会在那场两难的抉择中,选择赶往边关而不是您的妻子呢?” “因为在「塞西莉亚的丈夫,希尔缇娜的父亲」这一身份之前,我首先是帝国皇室的一员。” “过去是皇子,而现在则是君主。” 亚伦注视着壁炉中跳跃的炉火:“我很想要去成为一位好父亲,好丈夫……但是有时候命运令我别无选择。” “在这个世界上,要去拯救一部分人,就必然意味着会舍弃掉另一部分人……许多时候,命运从一开始就不会给出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而在身为君主的职责面前,我个人一己的情感、私欲、乃至于家人,都是能够被舍弃掉的东西。” 亚伦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壁炉中的炉火,缓缓转移到了拉斯特之上。 “拉斯特……这确实是你现在所使用的,并发自内心认可的名号。” “但是,这却并不是你最初的名字,对吗?” “嗯。”拉斯特点了点头:“我最初的名字,早就在夜世界里,那漫长的时间循环之中遗忘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反正所谓的名字,也仅仅只是一个用来代表身份的符号,不是吗?” “是啊,所谓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并没有什么所谓。” 亚伦的声音很平静。 “那我也直接称呼你为拉斯特吧。” “拉斯特,我在很久之前……在你刚刚从历史残响中脱困,并且希尔缇娜对你展露出异于常人的态度的时候,就去繁星大学见过你。” “当然,这件事无人知晓,即便是那只雪貂也没察觉到我的到来。” 在我刚入学繁星大学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地跑来偷窥过我? 亚伦陛下,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个重度女儿控啊。 当然考虑到他对自己妻子的感情,会对希尔缇娜如此重视,倒也在情理之中。 拉斯特的心念微动了一下。 “在那次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 “拉斯特,你与我其实是同一类人。” “都是那种为了心中的坚持,为了某个理想与目标——能够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家伙。” “虽然拥有着人类的外在,但你的本质其实更像是一具动力炉永恒燃烧的机械,在不抵达某个终点之前绝不会倒下……而为了抵达终点,你所能够舍弃的东西要远比旁人想象的更多。” 亚伦的话语微顿了一下:“从君王的角度来考量,我很欣赏你。” “因为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取得胜利,一定会抵达你心中理想的尽头——无论在通往终点的路途中,你将会失去多少东西。” “但是,作为父亲则不同。” “那孩子就和她的母亲一样,太偏执也太刚硬,不懂得变通……而你则与我是那样的相似。” “两个过于刚硬的人走在一起,终有一日会引发悲剧。” “不过,我这样的想法,却在不久后发生了改变。” 亚伦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 “我惊喜地发现,在遇见你之后,希尔缇娜她发生了转变,因你而生的转变……即便这份转变,就连希尔缇娜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我没能成功让塞西莉亚改变自己,但倘若换做是你的话……或许便能够做到我当初所没能做到的事情——” “让她母亲的悲剧,不用再在那孩子的身上重演。” “另外,我自己的意见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亚伦微笑了一下:“既然那孩子已经认准了你,那么她的伴侣人选便只可能是你。” “就算我扮演恶人的角色,强行在其中加以阻挠,制造障碍……那孩子最终也一定会冲破所有的阻碍。” “就和她的母亲塞西莉亚当初不顾家族的反对,与我私奔那样。” 亚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追忆的色彩。 希尔缇娜的发色是继承于她的母亲,却唯独瞳色是遗传自她的父亲,与亚伦一样都是很轻柔的浅褐色。 良久之后,这位中年君主眼中的追忆之色方才缓缓褪去。 他注视着身前的少年,道出了严肃的低语。 “我这次邀请你来的意图,你应该也已经知晓。” “那么,就让我们少些废话,长话短说吧。” 亚伦凝视着拉斯特的眼眸。 “拉斯特,你对我的女儿感觉如何?” “你愿意,与希尔缇娜成婚吗?” (本章完) 第234章 由你来,陪她走完后半生(5k4) 第234章 由你来,陪她走完后半生(5k4) 壁炉里火光灼灼,温暖了初春的寒夜。 “坦白来讲,陛下,您比我想象的更坦诚。” 听到亚伦那开门见山的话语,拉斯特微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按您的身份,怎么也得先和我拉扯半天,展露下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权谋和威严,然后方才会进入正题呢。” “在皇宫中,向臣子与大贵族们展露威严,摆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那并非是我的爱好,而是身为君王的责任。” “一个能被下属轻易看穿的领袖,没有为王的资格。” “但是,在这座海蓝公馆里,我的身份却并非是帝王。” “我是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与你对话。” 亚伦审视着拉斯特的眼眸:“那么,拉斯特,可以告诉我你的回答吗?” “我对,希尔缇娜的感情吗?” 此刻,不止是亚伦在审视着他,就连拉斯特也同样在审视着自己的本心。 片刻之后,他露出了笑容。 “我对希尔缇娜确实抱有着好感。” “这份好感,也许源自于同为理想主义者的同病相怜。” “也或许还要更早,早在深蓝港的港口区,当身受重伤闭目等死的我……亲眼目睹了那道将铁十字浪潮焚为灰烬的星光时——” “那个如晨星般闪耀的细剑使,就在我心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拉斯特坦然地回答。 “所以,倘若是与她成婚的话,那我本人自然不会反对。” “即便我现在已经抵达了六阶巅峰……但相比于帝国而言,也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吧。” “就譬如陛下您虽然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但是掌管着圣剑的您一旦出手……恐怕连传奇都不会是您的一合之敌。” 明明此刻的亚伦,看上去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中年贵族。 但是在拉斯特的星界视野中,眼前之人却仿佛是一座极黑的深渊,就连光芒也无法从中逃逸。 这样的感觉,拉斯特只在夜世界的历史残响里,从化为审判天使的小艾、以及第六纪终末那惊鸿一瞥的天使之战中窥见过。 虽然隶属于不同序列长阶,无论是执掌的权柄还是规则都截然不同……但毫无疑问,祂们都拥有着相同的位格。 “因此,能够与皇女殿下成婚,得到帝国的资源与扶持,并收获一座巨大的靠山……” “这对如今的我而言,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无论从什么角度,我都找不到拒绝陛下的理由。” 拉斯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不过——” “我所说的这一切,都存在着一个前提条件。” “那就是希尔缇娜她……” “自己愿意。” …… “拉斯特,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聆听着拉斯特的回答,亚伦不由哑然失笑。 “看的出来,你确实和我很像,是相同的一类人。” “所谓的婚约,在你眼中其实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就如同世俗的律法、道德一样。” “你之所以会遵守世俗的律法与道德,仅仅只是因为这是你平日里必要的,让自己变得不起眼,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伪装色……而一到关键时刻,这些条条框框却绝无法约束你分毫。” “所以你才能够面不改色地在牛郎店里当牛郎,取悦女性顾客,甚至是女装成侍女的模样……你的灵魂早已经冷硬如钢,无论身处何等的环境,遭遇何等的对待,都动摇不了那颗嗤笑的铁心。” “倘若有人以为在你成婚之后,便能够以「岳父」、「赘婿」、婚约之类的名义来约束你,让你向对方屈服,沦为自己的工具的话……那他一定会吃个大亏吧。” “因为在你的心灵深处,除了那名为「理想」的事物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是能够被毫不犹豫舍弃掉的东西。” 亚伦的声音顿了顿。 他用那双浅褐色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拉斯特。 “不过好在从一开始起,我便没有想过以婚约的名义去招徕你,将你绑定在帝国皇室的战车上。” “我所真正想要改变的——” “唯有我自己的女儿,希尔缇娜而已……” 亚伦的目光垂落,注视着自己的胸口。 “帝国的皇室,世世代代保管,传承着名为「圣剑」的圣遗物。” “圣剑的威能自不必说,即便持有者仅为六阶,在解放圣剑的状态下也能够媲美传奇……而倘若掌控圣剑之人本就是传奇,更是能够直接拥有部分天使的位格与权能。” “只是,正如「等价交换」是超凡世界的基本法则一般……圣剑既然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威力,使用时自然也需要付出代价。每一次解放圣剑,都会对使用者带来巨大的反噬,不止是肉身,更是灵魂层面的创伤。” “在正常情况下,解放圣剑所造成的灵魂创伤,能够由圣剑的剑鞘——遥远的理想乡「阿瓦隆」所缓慢治愈。” “只要君王解放圣剑的次数不过于频繁,那么灵魂的创伤便能够在剑鞘的滋养下愈合,不留下病患。” 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不过,身为王,我却唯独任性了一次。” “我并没有选择自己保留下剑鞘阿瓦隆,而是将它埋藏在了希尔缇娜的体内。” “那孩子和她的母亲太像,偏执而不懂变通,总是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我担心她会重蹈她母亲的覆辙,因此将剑鞘埋藏在了她的体内,希望以此来庇护她不受伤害。” “不过,如此做的代价,便是我自己失去了剑鞘的庇护。每一次解放圣剑所带来的反噬,灵魂所遭受的不可治愈的创伤,都必须由我自己一人承受。” “也因此,我所拥有的力量固然强大,但其实灵魂中早就留下了无法根治的隐疾——等到这些潜藏在灵魂深处的隐患爆发之时,便是我的寿终之日。” 亚伦缓缓转头,望向了桌上所摆放的相框。 那是一张全家福的合影,一人是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的亚伦,而另一人则是拉斯特曾在历史残响中惊鸿一瞥的塞西莉亚。 在两人的中间,是一个扎着栗色马尾辫的小女孩,看起来肉乎乎的小脸蛋上笑得很灿烂。 这是孩童时的希尔缇娜。 自从邂逅她以来,拉斯特还从未见过流露出如此忘乎所以,如此幸福笑容的希尔缇娜。 “身为王,我自认问心无愧,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但身为父亲,我却无疑是不合格的。” “我没有给希尔缇娜一个完整的童年,而以我如今的灵魂状态,更是无法完整地陪她走完这一生。” “所以,拉斯特——” 亚伦将视线重新锁定在了拉斯特之上。 “我希望……能够由你,来陪她走过这后半生的旅途。” “在你的陪伴下,让她逐渐修正掉那份偏执与顽固,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而不用再如她的母亲那般,走向那悲惨的末路。” “如此一来……” “等到一切终结之日,我也就能够问心无愧,与她的母亲在理想乡再度重逢。” “至于你所说的,希尔缇娜她自己的意愿——” 亚伦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他注视着壁炉中燃烧的薪柴,神情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这一刻,亚伦不再是先前那个温和的中年贵族,而是重新变成了宰制天下的君王。 “希尔缇娜。” “她一定会同意,也只能同意。” “她是我的女儿,是皇室的一员——在帝国的命运面前,任何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 “在格兰威尔帝国,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更无需挑选什么良辰吉日。” “既然双方都同意这件婚事,不存在异议……那么你与希尔缇娜之间的婚礼,便在三周之后于帝都举行吧。” “这将会是整个西大陆最为隆重的婚礼——” “同样,这也会是希尔缇娜第一次以「帝国皇女」、「圣剑的继承者」、「未来女皇」的身份,在世人面前亮相的那一天。” 拉斯特与亚伦的交谈很快便结束,双方可以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直到拉斯特离开之后,亚伦的目光方才缓缓从门口收回。 他便这样注视着桌上那张全家福的合照,长久不语。 整个公馆内寂静无声,只余下壁炉里燃烧的薪柴在噼啪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打破了海蓝公馆中的沉寂。 公馆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初春的寒风从屋外倒卷而来,驱散了壁炉中散发而出的暖意。 披散着栗色长发的少女便站在公馆的门口。 希尔缇娜注视着海蓝公馆那熟悉至极的装饰和陈设,随即又看到了那张摆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相片。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亚伦的身上,那双浅褐色的美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父亲。” “我听公馆的侍女说,拉斯特他已经来见过你了,对吗?” “果然,只有涉及到他的事情的时候,你才肯回来见我啊……希尔缇娜。” 亚伦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情感的波澜:“没错,我已经和他谈完了。” “现在的拉斯特,应该已经在返回繁星大学的专列上了。” “那么……”希尔缇娜抿了抿唇:“结果呢?” “希尔缇娜,你比我更了解拉斯特……你应该明白,所谓的婚约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他本人并不会因此而被约束和限制分毫。” “一个对他而言仅有好处却没有分毫坏处的提议——他本人自然不会反对。” “你们的婚礼,将会在三周之后于帝都举行。” 亚伦缓缓站起了身子,俯瞰着眼前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希尔缇娜——” “你自己做好准备了吗?” “与拉斯特成婚,然后继承圣剑……” “成为我的继承人,也成为帝国未来的女皇——” “背负起整个格兰威尔帝国,数千万子民命运的觉悟。” 希尔缇娜轻抿着唇,栗色的发丝微微垂落,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见状,亚伦那平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昨天,我见到了一位「守墓者」。” “如果我的感知不错的话,那应当是一位「准天使」。” “准天使的……守墓者?” 听到如此两个令她在意的名词,希尔缇娜不由抬起了头。 “嗯,没错,一位准天使。” “早在传奇之时,祂的命运烙印就被永远地刻印在了「永夜石碑」之上。” “因此,即便此刻祂已经超越了传奇领域的范畴,但祂的命运却依然被那枚圣遗物石碑所限制,而无法像真正的天使那样回溯历史长河,同时存在于光阴的每一个刹那,再无弱小的时刻。” “但是,除此之外,无论是力量还是权能,祂都已经与一尊真正的天使相差无几。” “那个守墓者准天使告诉我,祂这一次前往帝都,只是为了一人而来——” 亚伦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那是守墓者的宿敌,一个名叫拉斯特的人类少年。” “守墓者组织传承了无数岁月,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底蕴,此刻便在那位少年的身上……双方之间有着绵延数个纪元,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祂将其称之为「卑劣的盗火者」。” “而此刻,那个人类少年便在帝国境内……倘若格兰威尔帝国愿意将那个人类少年交给守墓者的话,那么非但会收获一个古老隐秘组织的友谊,对方更是愿意拿出真正的圣遗物来交换。” “我回答对方,此事重大,另外在帝国境内抓捕一位无视预言和占卜的高阶超凡者也需要时间。” “一个月后,我会给予祂明确答复。” “父亲!” 希尔缇娜猛地看向亚伦:“您该不会……是想要将拉斯特交给「守墓者」吧?” “当然不会。” 亚伦摇了摇头,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即便不考虑自己两个女儿对他的感情……拉斯特他如今也并不隶属于格兰威尔帝国,而是繁星大学的一员。” “我今天敢把拉斯特拿去交换圣遗物……明天那只雪貂和老校长就敢把整个帝都给拆了。” “昨天,我和那个准天使进行了短暂的交手。” “在见识了圣剑的威能之后,至少在我所承诺的这一个月期限内,守墓者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 他俯瞰着自己的女儿:“在一个月之后呢?” “那是绵延了数个纪元的血海深仇,理念之争,守岸人与守墓者之间,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休。” “即便一个月后我选择拒绝了那位准天使,但是祂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祂会用尽一切的方法,去想办法寻找拉斯特的所在。” “那个少年如今,至多也不过六阶巅峰而已。诚然,他很特别,就仿佛拥有着命运的庇护,免疫一切预言和占卜,更是从来都不乏越级挑战的例子——” “可这一切的一切,对一位半只脚迈入天使领域的神话生物而言,却没有分毫的意义可言……他一定会被守墓者抓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希尔缇娜低垂着眸子,未曾开口。 “我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不论是繁星大学的老校长,还是那只雪貂都很喜欢他,必然不可能放任拉斯特被守墓者抓走。” “但那只雪貂如今还处在复苏状态,未曾回归巅峰,面对一般的传奇或许还行,面对天使未免有些勉强。” “而老校长更是一大把年纪了——他们或许能够庇护拉斯特一次、两次……但是又怎么可能庇护他一辈子?” “要知道,刺客,可永远要比保镖更轻松。” 亚伦就这样俯瞰着沉默不语的希尔缇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不与拉斯特成婚……那么对帝国而言,便绝没有插手守岸人与守墓者战争的立场。” “国家不可能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牵扯的少年,与一个自神代传承至今,成员最低都是传奇的隐秘组织开战。” “而你若是不继承圣剑,那你要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孩被守墓者抓走、要么便遵循巡林者「身为骑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能让同伴死在自己面前」的家训,去阻挡在拉斯特的面前。” “但以你六阶的实力,与他一同陨灭便是唯一的结局……这不能被称作勇敢,而仅仅只是飞蛾扑火的盲目与愚蠢。” “而你若是与拉斯特成婚,继承了圣剑,一切便将截然不同。” 亚伦那冷漠如冰霜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几分。 “帝国不会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少年与守墓者开战——但倘若他是女皇的王夫,那么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而希尔缇娜,你更是帝国有记载以来的历任皇室成员中,与圣剑契合度最高者——在你七岁那年,便曾引发了石中剑的共鸣。” “如今,经过了圣剑剑鞘在你体内十多年的温养和孕育……你的灵魂已经完全与圣剑契合,真正地不分彼此。” “一旦继承圣剑,那么你便会是古往今来最强的圣剑使——” “借助圣剑的力量,你将会开辟出第二条序列长阶,名为「皇权」的序列长阶……你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晋升传奇,乃至于成就天使,并依靠「双序列」的优势,迅速弥补与其他古老天使间的差距。” “而到时候,就由你以妻子的身份守护在拉斯特的身边,无论是谁对他图谋不轨——传奇也好,准天使也罢,就由你来亲手斩杀。” 亚伦就这样审视着自己眼前那低垂着眸子,长久沉默的女儿。 他的声音里既有父亲的慈爱,但更多的则是君王般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起来,这是唯一的选择,不是吗?” “希尔缇娜,你能够与自己所喜欢的人喜结连理,也能够获得守护自己珍视之人的力量。” “你要做的,便是继承圣剑,成为我的继承人……也背负上那与「圣剑」相称的,整个帝国数千万子民命运的重量。” “而你所唯一需要支付的代价,便是舍弃掉自己的那份偏执。” “也放弃掉那个名为「巡林者」的……死板、老套、不懂变通的愚蠢理想。” (本章完) 第235章 奥菲丽娅殿下,我们是同谋啊(二合 第235章 奥菲丽娅殿下,我们是同谋啊(二合一) 离开海蓝公馆之后,拉斯特的脚步忽然一顿,侧身看去。 下一刻,在他所望的方向,一道披甲身影悄然出现。 这似乎是一个身穿重铠的女人,容貌被遮掩在面甲里难以看清,仅仅能通过身姿隐约判断出对方的性别。 她对着拉斯特微微躬身,那身重铠也随之发出了金铁交戈的铿锵声。 “拉斯特阁下,我家殿下邀请您前往一叙。” 你家殿下? 拉斯特一怔,正要继续询问,却感觉自己的肩头忽然一沉。 一团巨大的雪白毛球从空间裂隙中显现,然后熟络异常地落在了拉斯特的肩头。 “这货叫凯特,是奥菲丽娅的人。” 银院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刚在次级维度的亚空间里打完盹,还残留着困意。 “去见她一面吧,那小丫头应该算是和你一伙的。” 来自……奥菲丽娅的邀请? 拉斯特的心中一动。 希尔缇娜同父异母的妹妹,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二皇女,皇室的小天鹅…… 虽然早已经从各种地方听闻过奥菲丽娅的名号,无论是希尔缇娜还是银院长都与对方关系紧密。 不过对他而言,这倒还是第一次与奥菲丽娅见面。 “感觉我这次来帝都,是要把希尔缇娜的家属们都见个遍啊……先是父母,再是妹妹。” …… 凯特带着一人一貂前往的地点,并非是皇室成员所居住的行宫,而是帝都内城区一处看起来不起眼的别院。 “虽然早就想见您了,但直到今天才等到机会。” “很遗憾,为了保密,只能在这里而不是在皇宫中招待您。” “那么,初次见面,拉斯特哥哥。” 奥菲丽娅微微下蹲,轻提裙摆,向着拉斯特行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宫廷礼。 棕色的半长发,黯淡底色下的纯白洋裙,精致无瑕的俏脸,还有那优雅的王族气场,令她看起来如瓷娃娃般美丽动人。 看着眼前优雅行礼,如洋娃娃般的少女,拉斯特不为所动,倒是银院长先有些绷不住了。 “小丫头,你刚才喊这家伙什么?” “拉斯特哥哥啊……” 奥菲丽娅有些不解地看了银院长一眼。 “按照父皇的旨意,王姐与拉斯特三周之后便会在帝都举办婚礼,正式成婚。” “既然是姐姐的丈夫,那么也就是我的哥哥了……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说……”奥菲丽娅眨了眨那双绯红色的眼瞳:“拉斯特哥哥,更喜欢我直接喊您姐夫呢?” “倒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银院长用尾巴捂住了自己的脸。 “只是感觉,用这个称呼的话……小奥菲丽娅你到时候很可能会遭报应,来自于命运的捉弄那种。” 银院长可没有忘记,「拉斯特哥哥」这个称呼……在历史残响之中,可是格蕾这位命运天使的专属。 虽然如今格蕾已经从天使的位格之上跌落,被困顿在了星海的尽头。但银院长丝毫不怀疑,这位曾经的命运之天使终有一日能够再度归来。 到时候,天知道格蕾会不会对自己「拉斯特哥哥」这个称呼被抢走而耿耿于怀。 …… 另一侧,拉斯特与奥菲丽娅倒是没有银院长那么多的内心戏。 “另外,我也必须向您道歉,拉斯特哥哥。” 奥菲丽娅再次行了一礼:“先前因为我的任性,才导致了阿克希娅小姐后来的一系列变故……甚至连累您不得不以身犯险,冒着巨大风险挑战一位传奇。” “那件事既然已经过去,那么就到此为止了。” “选择背叛守墓者,冒着生命危险击杀诺亚……这都是我遵循自己意志所作出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拉斯特摇了摇头:“况且,若非是殿下为我提供了「天顶之剑」这件禁忌武装,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在冥渊干掉诺亚的丰饶化身。” “我所更在意的,其实是眼下的事情。” 他注视着眼前的洋裙少女,轻声开口:“所以,陛下这次如此急迫地主持我与希尔缇娜的婚约……” “是和那位造访了帝都的守墓者有关吗?” “没错。” 奥菲丽娅点了点头,那双酒红色的瞳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我这次邀请您来就是想告知这些,没想到拉斯特哥哥您居然已经知晓。” “这样解释起来的话,倒是会方便许多。” 她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追忆的神色:“虽然长久以来,王姐她都拒绝了皇室的资源,也拒绝背负弗雷斯贝古的名号……在帝都的其他大贵族眼中,父亲的子嗣都仅仅只有我而已。” “但其实在父亲的心里,圣剑的继承人,未来王位的人选……从始至终都唯有姐姐一人。” “甚至,父亲之所以会将圣剑的剑鞘埋藏在姐姐体内,其中的一层含义,便是用剑鞘潜移默化地改造姐姐的灵魂,让姐姐与圣剑的相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以此令自己的王位继承人,成为皇室有记载以来最强的圣剑使,也是最强的女皇。” 拉斯特的心中微动了一下。 他又回想起了海蓝公馆内,温暖的壁炉旁,那个看起来和普通贵族没什么区别的温和中年人。 所以,亚伦当初将剑鞘埋藏在希尔缇娜体内的举动—— 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父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受伤,用阿瓦隆予以庇护的亲情…… 又有几分是出于身为君王,必须为这个国家培养出最强王位继承者的使命和责任呢? 这其中的种种,别说是拉斯特这个外人了,恐怕就连亚伦自己都有些难以分辨。 “一直以来,父亲都想要让姐姐舍弃掉那份偏执,也放弃掉那自她母亲身上所继承而来的——名为「巡林者」的理想。” “父亲认为,怀揣着那般理想的姐姐,或许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贵族领主,成为一位无瑕的骑士……却绝不可能成为一名完美无缺的王。” “要成为一位合格的王就必然要学会取舍,懂得「要想拯救一部分人就必须舍弃另一部分人」的道理,即便同为人类,但不同人的价值却也不是全然相等……” “身为王者,就必须要有在面对诸如电车难题的困境之时,选择拯救价值更高者而舍弃掉价值更低者的觉悟。” “而换做是姐姐的话……”奥菲丽娅微笑了一下:“她大约只会义无反顾地持剑踏上铁轨,拦在呼啸而来的电车面前吧。” “这便是父亲与姐姐之间的分歧,也是姐姐离开皇室,选择加入独立于帝国的繁星大学的原因。” “而这一次,那位守墓者准天使的来访,便给了父亲一个契机——” “令姐姐向他妥协的契机。” 奥菲丽娅的声音不复先前的清脆悦耳,而是沉寂了几分。 “姐姐是那样一个骄傲而偏执,无比自我的人……她坚信着自己所走的道路,并且会一直这样我行我素地走下去,不因任何他人的流言蜚语而改变。” “即便是有一堵墙挡在姐姐的面前,她大约也会不顾一切地将墙撞碎吧。” “但是,那样的王姐,心中却出现了唯一的软肋——” “也就是拉斯特哥哥你。” 她便这样直直地注视着拉斯特。 “守墓者的准天使是为了追杀你而来,而父亲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姐姐她要么拔出圣剑,也就此背负起身为王族的使命与责任。” “要么选择拒绝,但如此一来,不持有圣剑的姐姐便无法与准天使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拉斯特哥哥你沦为隐秘战争的祭品。” “这便是父亲的阳谋,逼迫姐姐舍弃掉自己的理念,继承王位。” “而在拉斯特哥哥你的生命安危面前,姐姐她别无选择……” …… “果然,是这样啊。” 听着奥菲丽娅的话语,拉斯特的面色不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奥菲丽娅所说的,与他自己猜测的倒是大差不差。 那位守墓者的准天使便是冲着自己而来,而亚伦陛下则干脆顺水推舟,以此为筹码,来逼迫希尔缇娜继承王位,成为一名合格的王。 从帝国的角度考虑,这无疑是最顶级的阳谋—— 堂堂正正,却无处可逃。 “不过,殿下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 “这些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算是皇室的机密吧,告诉我这个外人真的没问题吗?” “拉斯特哥哥你马上就要与姐姐成婚了,是帝国王室名正言顺的亲王,倒也算不得外人。” 奥菲丽娅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中却分明有几分苦涩:“另一点,也是因为我对王姐所抱有的私心吧。” 她那双酒红色的美眸微微垂落,带着莫名的复杂色彩。 “坦白来讲——” “在小时候,我其实很反感,很厌恶我的这个姐姐。” “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姐姐便离开皇宫搬到外面一个人生活了,偶尔才会回来看望一下我们。” “但即便如此,无论是父皇还是母亲,他们却都依然一直挂念着那个离开了皇室的王姐,关注她在外面的生活、安危、发展……乃至于交到的同性朋友、战斗经历以及实力进阶等等,无所不谈。” “或许是出于动物幼崽护食的天性吧……那时候我很不满父母对王姐的那份偏爱和额外的关心,明明我才是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孩子,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却并没有因此得到更多的关注。” “那时候——我甚至极为心理阴暗地想过,要是我的这个姐姐在外面死去,或是遭受挫折,灰溜溜地认输回到皇宫里就好了……因为那样就能证明我是比王姐更优秀的存在。” 奥菲丽娅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追忆的神色。 “但是再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开始接受宫廷里的各种帝王教育之后……我却发现,自己反倒是越来越崇拜,仰慕起了姐姐。” “帝都的那些大臣,还有贵族们并不知道我们家里的内情——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姐姐的存在,而只以为我便是帝国唯一的继承人选。” “也正因如此,阿谀奉承,流言蜚语……或是真心或是虚伪,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目光,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纷至沓来。” “而为了回应那些期待与恶意,我戴上了名为「帝国的小天鹅」的面具,学着将自己改造成一个完美无瑕的皇女,合格的王位继承者。” “在面对不同人时都要戴上恰到好处,最符合自身利益的人格面具;无论做什么都要深思熟虑,做好最坏打算,想好退路;用雷霆般的惩戒,让那些对自己抱有恶意的政敌们感受恐惧。” “我放弃了咏蝶恋的闲心,不能与任何同龄人深交,甚至连对饲养的宠物投入感情都不被允许……因为这都会成那些对我百般研究的敌人,想要针对我时的命门。” 奥菲丽娅注视着银烛台上跳跃的烛光。 “我就如同一面镜子般活着,通过镜面,反射出符合他人期待的完美王女的模样。” “那面镜子映射而出的辉光是那么的绚烂,以至于从未有人在乎过那面镜子之下——那个名为奥菲丽娅的小女孩。” “也正因如此,在我眼中,姐姐的身影才会显得那样的光辉。” “她的生活方式是那样的耀眼,行走在追逐自己理想的道路上,不因任何外力而动摇……而我则如同一面镜子,看似华美而精致,但却一辈子都在为他人而活,在那道美轮美奂的镜面之下,实则却是一具虚无的空壳。” 奥菲丽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于是,慢慢地,除了回应父母、群臣与贵族们的视线之外……我的心中也萌生出了新的目标。” “那就是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名完美的王女,无可挑剔的王位继承人。” “倘若我能够变得更完美,更耀眼——完美到让父亲改变原先的决定,选择由我,而非姐姐继承王位的话……” “那么,姐姐也就不用再面对来自父母,来自皇室的压力,而是能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去追逐她的理想了吧。” “一直以来,我便是怀揣着这样的信念……方才走到了今天。” “但是——” 她微微垂下了眸子。 “拉斯特哥哥,我必须向你道歉。” “即便我努力地成为了机械师,强迫自己变得更有城府,更杀伐果断,让那些贵族们怕我甚至到了会做噩梦的地步。” “但最终,我还是没能像姐姐那样,令圣剑共鸣——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像我这样空洞而缺乏自我的灵魂,本就得不到圣剑的认可。” “对不起。” 她轻声说:“我没能取代姐姐,也没能成为王位的继承人。” “因为我的无能,才令王姐被父亲逼迫,不得不放弃自我。” “殿下没什么好道歉的,毕竟一切都还没结束,不是吗?” 拉斯特抬头看向奥菲丽娅,令后者心中一惊。 奥菲丽娅曾以为通过夜世界里的直播,自己对拉斯特早已经足够了解…… 但直到此刻看到了对方的眼神,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原来从未真正读懂过眼前的少年。 “奥菲丽娅殿下——” “我们是同谋啊。” (本章完) 第236章 婚礼,拔剑之日(二合一) 第236章 婚礼,拔剑之日(二合一) “对了,你们看了繁星日报上的头条了吗?” “嗯,看到了……没想到那个希尔缇娜,居然是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一皇女——” “甚至,她还是亚伦陛下所钦定的继承人,帝国未来的女皇,也是下一任的圣剑使。” 明明正是期末阶段,但此刻的繁星大学之内,无论是学员还是教授,却都被一个超级大瓜给分散走了注意力,再也无暇顾及期终考试之类的闲杂琐事—— 帝国的第一皇女,希尔缇娜·冯·弗雷斯贝古,马上便要成婚了。 而亚伦陛下更是已经昭告了天下,在婚礼举行的那一天—— 便是希尔缇娜继承唯有历任王者才有资格掌管的圣剑,被正式确立为帝国未来女皇的时刻。 虽然繁星大学并不隶属于帝国,而是维持着相对独立而超然的地位,但毕竟学院本部便位于帝国境内,更是与帝都毗邻……许多学生在周末休假的时候,都会选择前往帝都之中休憩玩乐,对帝都的消息自然也是颇为关心。 就更别提这个惊天大瓜的女主角——还正是出自于繁星大学之中……身为繁星方尖碑上圆桌十二席的一员,再加上一年级时那种种「攻略之鬼」的传闻和流言,希尔缇娜本就是繁星大学内部的知名人物。 也因此,从学生宿舍到大图书馆、从遗迹院到灰烬院……几乎所有的师生们,都在谈论着相似的话题。 “虽然直到现在才知晓希尔缇娜的身世,不过想想其实倒也正常。” “若非是因为她本就是帝国的皇女,拥有着来自于皇室的资源供给,那个「攻略之鬼」又怎么可能在一年级就达成那样夸张的战绩——那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场婚礼的男主角,那个即将成为希尔缇娜丈夫,帝国亲王的幸运儿……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过,能够被帝国皇室选中,想必他一定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能够折服那个「攻略之鬼」,别人还真是想都不敢想。” 皇室向外界放出的消息里,并没有包含这场婚礼男方的任何身份信息。 因此,绝大部分的吃瓜群众也就只能绞尽脑汁,发挥想象力,去猜测这个即将成为帝国亲王的男人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这场婚礼的影响力,更是远远不止局限于帝国内部和繁星大学而已。 而是在整个西大陆之上,都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骑士之国」、「晨曦与星光祝福之地」、「神佑之所」……拥有着如此之多称谓的格兰威尔帝国,本就是大陆上最强盛繁荣的国度之一,一举一动间都会引动整个大陆的瞩目。 而此刻,伴随着圣剑的继承人、未来的女皇正式确立的消息,伴随着一张张报纸传遍大陆各地——无数道或明或暗,或好意或恶意的视线,都纷纷向着帝国首都之中投注而来。 无论是法兰神圣王国还是教国、诸侯同盟都派来了使者前往帝都观礼…… 婚礼本身在这些大势力眼中并不重要,他们所真正想要亲眼见证,是婚礼背后所蕴含的更深层含义—— 圣剑的传承,也亦是帝国皇权的交替。 …… “小希娅,你应该也知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了吧……小缇娜的婚礼。” 繁星大学,一间幽静的小院内。 一只雪貂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时不时摇晃一下,从亚空间的次级维度中卷起几条小鱼干塞入嘴中。 在银院长的对面,则是一位披散着冰蓝色长发,浑身散发着冷清气场的少女。 “虽然皇室那边为了不让守墓者知晓,而选择了超高规格的保密——不到成婚当日都不会将婚礼男主角的身份公开……” “但换做是你这种知情者的话,应该猜得到希尔缇娜的成婚对象究竟是谁。” 银院长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小希娅,你不在意这件事吗?” 作为一个资深的八卦领域大神,银院长感觉自己敏锐地嗅到了狗血八卦的气息。 “有点在意。” 阿克希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看似面无表情,如冰雪般精致的俏脸之上,极为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情感的涟漪。 “不过要是太在意的话会让他感到为难,所以我就让自己变得不在意了。” 她微微抬头,用那双黛紫色的瞳眸注视着远方西下的落日。 随后,她轻轻伸手,伴随着在半空中汇聚的银蓝色光点,一本古朴的书册在阿克希娅素白的指间悄然浮现。 这是一本老旧的童话书,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却被保存得很好,甚至连褶皱都难以看到。 阿克希娅素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陈旧的书册。 “我和他之间的童话,已经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 “至于大结局之后的故事……对我而言,只要能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能够一直看到他安然无恙就好了。” “其他的事情,我不在乎,也不重要。” “小希娅,你……” 银院长看着眼前如冰山般沉静的少女,流露出了相当痛其不争的神情,不过最终,它还是泄掉了这口气。 作为繁星大学的交际,银院长可不止是拉斯特的好基友,希尔缇娜的好姐妹,同样也是阿克希娅的好闺蜜。 所以,它很清楚这位体内孕育着死神的星杯,未来很可能能够成就死神序列天使的少女……因为出身和儿时成长经历的缘故,性格和感情本就极为淡漠,异于常人。 对于她而言,世俗的道德观念本就没什么所谓……也许在阿克希娅眼中,与一位结了婚的男人来往密切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么,猫咪你呢?” 银院长刚刚在心中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平白错过了一场修罗场大戏,却忽然看到那冰蓝色的娟秀文字在半空中汇聚。 “猫咪,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平时的话,你不是都一天到晚黏在他边上,到死都不愿意挪窝的吗?” 阿克希娅那冷若冰霜的俏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困惑的神情。 “难道,猫咪你被他遗弃了?” “首先说了很多遍了,我是雪貂不是猫咪。” “然后,我也不是那家伙的宠物,哪来的遗弃可言?” 银院长有些气急败坏地将一条小鱼干塞入了口中:“不过自从那家伙在帝都见了亚伦那老登和奥菲丽娅一面之后,还真就把我给赶走了。” “整日整夜地把自己关在灰烬院里,对我都完全保密,也不知道究竟在捣鼓些什么。” “原来如此。” 冰蓝色的字迹在半空中浮现,阿克希娅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有些恼羞成怒的银院长。 “被主人扔掉的流浪猫。” “你他喵的,谁是流浪猫!” “小希娅,我看你也被那家伙给带坏了。” 银院长当场便炸了毛。 “绝交,绝交!” …… 帝都,内城区,皇室宫廷。 黄昏的余晖透过玻璃窗,落在宏伟的宫廷之间,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射出了斑驳的霓裳。 希尔缇娜站在宽大的银镜之前,栗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 “王姐,这身衣服配你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褪去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而更增添了几分柔美。” 身穿洋裙的棕发少女便立在伊莎黛拉的身后。 素白的手指翻飞间,奥菲丽娅便帮希尔缇娜将那如瀑布般披散而下的栗色长发收拢,编织成了公主辫的样式。 片刻之后,奥菲丽娅笑嘻嘻地一拍手。 “好啦,这样就完工啦。” “要是拉斯特哥哥看见的话,一定会被姐姐与平日的巨大反差给迷住的吧。” 奥菲丽娅对着那面宽大的落地银镜又反反复复地审视了许久,然后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晚上的婚宴我同样要以家属的身份出席,也需要去更衣打扮一番。” “那么王姐……我就先走啦,我们等到婚礼的时候再见。” 奥菲丽娅提起裙摆,动作颇为优雅地盈盈行了一礼,然后方才悄然退去。 偌大的宫廷之内,仅仅只余下了希尔缇娜一人。 而希尔缇娜便这样沉默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主色为素净的白,却在裙摆与胸口饰边勾勒出鲜明的赤红纹,如同盛开的蔷薇。 高领与束腰的材质柔软得如云似雾,轻轻垂落至地面,拖出一条晨曦的长裙尾。 在领口处,用金色的丝线铭刻着黑鹫的纹理,带着威严而华贵的气质。 而继承自母亲的栗色长发则被编织为了公主辫的样式,此刻正柔顺地垂落在肩后。 正如奥菲丽娅所说,穿上婚纱的她……褪去了此前身为黑夜旅者时的凌厉和锋芒毕露,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楚楚动人的贵族少女,如夏般绚烂,无限美好。 这样的她,参加任何一场贵族的宴会,都无疑会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 事实上作为一国的王女,这本就是希尔缇娜所应有的形象——如明珠般被王室捧在手心,在舞会和宴席上惊艳全场,以优雅的姿态斡旋于贵族和权臣之间。 而不是像她此前那样,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冲杀在最前线,与死亡同行,和钢铁、尸骸、鲜血与烈火为伍——这分明是与希尔缇娜的王族身份截然相悖的粗鲁行径。 只是,注视着银镜里那个雍容华贵、无限美好的贵族少女……希尔缇娜却总觉得分外陌生。 就好像有某种重要的东西,即将被自己遗忘一般。 古朴而厚重的钟声从远方传来,将希尔缇娜从出神中唤醒。 她沉默地起身,推门而出。 长长的宫廷走廊尽头,是一处宽广的露天庭院。 说是园,实际上却辽阔得和草原无异,一片散落着各式各样艳丽朵的草原。 而被刺入岩石里的剑,或者说被刺入剑的石头……便这样安静地平躺在草原的尽头。 昏黄的天光映照在园里,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余下微风吹拂草原的沙沙声响。 「拔出此剑者,便为此国之王」 这是希尔缇娜在很小的时候便无数次听闻过的王室教条。 虽然名义上「圣剑」由帝国王室代代掌控,但是实际上绝大部分的历任君王都无法从石中拔出圣剑……他们所能做的,只不过是以一国之主的身份,所勉强借用一部分圣遗物的威能而已。 而真正能够得到圣剑的认可,从石中拔出此剑的圣剑使,在王室的记载中却寥寥无几。 所以不论奥菲丽娅再如何努力、再怎么心智早熟、城府深沉、精于心计……在机械师领域取得了多大的成就—— 但只要奥菲丽娅未曾得到圣剑的认可,那么亚伦便绝不会更改自己的王位继承者人选—— 圣剑对于这个国家而言,就是有着如此深沉的意义,就如同「愚人的图书馆」之于守岸人,「永夜石碑」之于守墓者那样。 希尔缇娜跨越了寂静的园,迎着夕阳的辉光,走到了那块岩石旁。 然后,静静地将手摆在剑柄上。 她知道,在拔出了这把剑后,自己便不再有回头的可能……必须背负起与圣剑相称的,那整个帝国千万民众命运的重量。 那是与「巡林者」的信念相悖的职责—— 「成为合格的君主便必须学会价值的取舍」、「拯救一部分人的同时便意味着抛弃了另一部分人」、「让全部人都获得幸福,得到救赎的办法从一开始起便不存在」……这是她的父亲亚伦曾无数次讲述过的,名为「王」的哲理。 但是,倘若不拔出圣剑,那么希尔缇娜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死去,死在由守墓者准天使所掀起的隐秘战争之中。 她没有办法,也别无选择。 这时,忽然吹起了一阵风,呼啸而过的疾风。 下一个刹那,赤红的光照亮了希尔缇娜的眼眸。 那是刺破了暮色的天穹,如血一般耀眼的星光。 (本章完) 第237章 这一次,我也赌我自己赢 第237章 这一次,我也赌我自己赢 “拉斯特,繁星大学二年级生,黑夜旅者,其登记在册的夜刃为「拷贝眼」,夜刃效果是有限度地记录并复制自己所亲眼见过的超凡能力。” “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如彗星般崛起,从初入超凡迅速晋升至六阶巅峰。但他的背景与履历却都已经不可考证,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便是以转学生的身份加入了繁星大学,就仿佛此前的经历并不存在。” “根据近几周在帝都的调查,并对其姓名、外貌、夜刃、背景履历、性格等进行汇总分析——” “有超过七成的概率,这个繁星大学的黑夜旅者……便是那个曾在第六纪参与了破碎海岸之战,协助西塞尔杀死丰饶序列传奇诺亚的帮凶,同名的守岸人组织成员拉斯特。” “因为与夜世界相关的某种原因,他成功度过了纪元末劫,从第六纪存活至了第七纪。” “而所谓能够复制他人超凡能力的夜刃「拷贝眼」,其本质便是吾等在第四纪被初代守岸人所窃取的底蕴——「愚人的图书馆」,「愚人的图书馆」在完全复苏后,有着包容森罗万象,将全部二十一条序列长阶所有能力复现的效用。” 帝都外城区,一处毗邻市郊的偏僻房屋之中。 有人似乎是在自语,又仿佛是在记录或是和人对话。 “我所掌握的占卜系能力、以及预言类圣遗物都无法对这个名为拉斯特的超凡者生效……他被上位者施加了扰动和干涉,那是天使位格的庇护,令他的命运被遮掩上了一层难以看穿的迷雾。” “初步猜测,这是第六纪西塞尔的继任者,那个守岸人格蕾在对方身上施予的祝福,她是命运序列的天使,以我目前的能力还无法逾越这层庇护,穿透迷雾看穿对方的命运。” “甚至,因为「愚人的图书馆」之中,也记录下了命运天使格蕾能力的缘故,对方很可能能够无视位阶的差距,反过来对我进行占卜与预言……我前往帝都的动向,也许已经被对方所察觉。” “以探索夜世界,压制黄昏灾祸为信条的繁星大学……与吾等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不存在协助我的可能性。因此,我尝试与格兰威尔国君亚伦进行了交涉,以圣遗物为筹码换取帝国对吾等追捕守岸人的协助,此刻距离约定的答复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周。” “对方掌握了圣剑,最保守估计也拥有着准天使战力、且身为帝国之主,倘若得到对方的协助,守岸人将无处遁形。” “另一方面,倘若帝国拒绝——我也会尝试备选方案,譬如挟持这一代守岸人的亲近朋友为人质……以此来逼迫对方主动现身。” 祂的声音似乎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方才选择又补充了一句。 “最后……格兰威尔帝国方面近期存在异动,宣布了下一任王位继承人的人选并即将于今日成婚,暂不清楚帝国此举的具体意图。” …… 距离那栋房屋约五公里,已经远离了帝都的城区,而是位于山林之间的一处看台上。 这处露台位于半山腰的位置,平日里是供给守林人用来俯瞰群山,方便他们观察森林火情,一旦发现山火苗头便能够立刻上报的监测台。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希尔缇娜的家族,那所谓「巡林者」名号的起源。 而拉斯特便单膝跪地,蹲坐在看台之中。 他的身前便是一柄修长的狙击步枪,铁色的金属枪身上倒映着月华。 瞄准镜中倒映着夜色里沉寂的世界,还有那道守墓者准天使所矗立的房屋窗户。 长镜狙击枪「七重视域」。 与「铁纹之月」一样,这是陪伴拉斯特最长时间的两把武器,早在拉斯特还未曾成为黑夜旅者,而它也未成为纹章礼装时便跟随在了他的身边……一路陪伴着拉斯特从深蓝港那铁十字的地狱里杀出,直至今日。 而此刻,在第六纪文明的结晶,科学技术的最高产物——圣遗物「机械火种源」的加持之下,这柄蒸汽时代的老旧枪械也真正完成了重构与升华,被赋予了崭新的姿态。 五公里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现世几乎所有枪械与光学瞄准镜的有效射程。 可是在拉斯特的眼中,那位守墓者的口型却清晰可见,甚至能够通过口型猜测出对方所说的语句。 “距离4730米,风速1.3米每秒,方向东南偏东,浮动在0.2内……温度8度,湿度44%,弹道偏移预计0.7。” 拉斯特所佩戴的耳麦中,传来了掺杂着沙沙电流音的女声。 这是英格丽德的声音,她正为拉斯特担任着观察员,作为曾经军部中的一员,她对狙击作业的流程自然也并不陌生。 按照拉斯特在深蓝港那数百年的时光里,在铁十字的炼狱之中所磨练出来的枪法,常规的狙击他原本是无需任何观察员协助的。 但眼下所进行的却并非是常规狙击……五公里的狙击距离在历史上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先例,因此无论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距离4730米,风速1.4米每秒,方向东南偏东,湿度45%。” “拉斯特……真的要这么做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英格丽德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她知道自己所宣誓效忠的对象并非是鲁莽之人,但凡是拉斯特所决定去做的事情便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绝不会因为他人的意见而动摇。 但英格丽德更清楚,对方的狙击目标是一位真正的准天使……已经一只脚迈出了传奇的领域,只要更进一步,便是真正的天使。 这是没有任何先例,没有任何前车之鉴可供参考的冒险举动—— 稍有行差踏错,那么迎接拉斯特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要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靠着牺牲对方来保全自己的安危,那种事情我做不到。” 拉斯特依然凝视着狙击镜中的世界,他微笑了一下:“况且,不止是守墓者对我这个偷走了「愚人的图书馆」的卑鄙小偷恨之入骨。” “我和守墓者之间,可也是有很多笔账要算啊。” “西塞尔领袖、影仆、冻水镇里的镇民们、还有无数在破碎海岸之战中战死的守岸人同伴……还真是连数都有些数不过来了。” “所以,不是要不要做的问题——” “而是非做不可。” 拉斯特轻轻地说。 “曾经,在那个燃烧着大火的废墟中。” “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无论是命运天使的位格,还是从今往后的未来,她将一切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她赌我赢。” “那么,这一次,我也赌我自己赢。”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又如一位王般威仪具足。 听在英格丽德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明白了,是我僭越,遗忘了自己下属的身份。” “按照您的要求,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 英格丽德那恭敬的声音响起。 她不再发问,而是继续担任着自己观察员的职责,以极为稳定的间隔,不断汇报着狙击需要的信息。 “距离4732米,风速1.4米每秒,方向东南偏东,湿度45%。” “距离4730米,风速1.5米每秒,方向东南偏东,湿度43%,目标与狙击线路间存在窗户遮挡,但能够被穿甲弹穿透。” “距离4731米,风速1.4米每秒,方向东南偏东,湿度44%,目标似乎结束了对话,预计在十秒钟后离开该房间。” …… 狙击所需要的信息以稳定的频率不断涌来,然后被拉斯特所接收,在脑海中解析为了清晰分明的图景。 他缓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那呼出的气体在初春的寒夜里化为了白雾消散。 拉斯特打开弹仓,伸手做出了一个填弹的动作,然后将弹仓再度闭合。 在此期间没有任何实体的弹药被填入狙击枪的弹仓之中,但是七重视域中却分明地传来了一声脆响,那是子弹被上膛的声音。 而在枪弹上膛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拉斯特也完全缄默了。 与不断升高的体温成正比,他双瞳中光消影霁,周遭的世界仿佛锵的一下凝结成冰。 平息了思想的涟漪,不仅是声音,连情感也被一同封闭……仅仅数秒之内,拉斯特的精神便与周围的环境完全同调,融合,最终化为一体。 他进入了心流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心灵空无一物,与周身的世界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 每一位高阶超凡者都拥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能帮助他们洞察到外界对自己迸发的杀意。 倘若是寻常的狙击,那么甚至都无需实际命中,而仅仅只需要在子弹上膛,扳机被扣动的刹那,那个守墓者准天使便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一刹那间迸发的杀机,然后迅速做出回避。 但拉斯特则不同,此刻的他将自己化为了一具没有灵魂,空无一物的躯壳……机械本身没有精神也没有心灵,只是遵循着既定的指令而行动,自然也不可能存在着所谓的杀机可言。 所以即便是以准天使的直觉,那个守墓者的强者也洞察不到拉斯特的所在,就好像人能够从另一个持刀者身上察觉到杀意,但是一块坠落的陨石又怎么可能会有杀意一说,纵使后者所能够造成的威胁还要远胜前者。 暮色褪去、世界寂静,时间变慢。 正如希尔缇娜是一位纯粹的剑士,握住细剑便等于支配了战场那般…… 在子弹上膛的刹那,属于拉斯特的「温度」支配了这把狙击枪,周遭的地形,还有瞄准镜里的整个世界。 心灵深处,有赤金色的文字正在灼灼发烫。 【你与希尔缇娜·英古利特的「缘」加深了,「愚人的图书馆」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战车』·希尔缇娜的当前羁绊等级由6提升至了7】 【你已解封了新的原典】 【夜刃「无限之剑·幻想崩坏」已解锁】 【无限之剑·幻想崩坏(已解锁):真名解放的更上位能力,并非是解除封印,而是将武具从根源崩毁,并在毁灭的过程中爆发出终极的破坏力。】 【警告:发动「幻想崩坏」后,所使用的武器将从构造层面彻底毁灭、无法修补与复原。】 或许是因为这场被父母所逼迫的婚约的刺激,拉斯特与希尔缇娜那停滞了许久的羁绊等级,终于突破了枷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第七级。 也因此,愚人的图书馆,终于解锁了「无限之剑」的更高阶能力,在「真名解放」之上的能力。 幻想崩坏——顾名思义,便是将整件武器都完全地舍弃,以毁灭为代价,爆发出还要远远凌驾于真名解放之上的力量。 但是其代价也不言自明,那是基于构造层面的完全毁灭,而不像真名解放那般,还拥有着在使用后修复的可能性。 而此刻,拉斯特所使用的,便是「幻想崩坏」。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种能够杀伤一位准天使的子弹——无论是用高强度合金所制作的穿甲弹也好,高爆子弹也罢。 正如当初在历史残响中,只不过是审判天使的一个念头,便能引动波及整个西大陆的智械天灾那般……人类的科技在真正的神话生物面前,还是显得太孱弱了一些。 所以,要想杀伤到一位准天使——便唯有从一开始起,便怀抱着将武器都一同损毁的觉悟。 在「万物皆武」的作用下,将「七重视域」本身,都化为一枚子弹射出。 扳机扣动,子弹离膛,枪火乍现。 轰—— 拉斯特的手中,这柄陪伴他走过了漫长岁月的狙击枪便这样轰然裂解,化为了无数枚金属破片,散落于半空中,失去了任何修复的可能。 与此同时,帝都内,无数超凡者都不由自主地抬头。 然后,看到了天际尽头那抹贯穿了暮色,如血一般的星虹。 (本章完) 第238章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杀招 第238章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杀招 “流星?” 宫廷的园里,希尔缇娜停下了拔剑的动作。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天空。 赤色流星划破了寂静的夜幕,血一般的光华将希尔缇娜的眼眸照亮。 在西大陆的古老传说里,血色流星又被称呼为「灾星」,每一次出现都是不祥的征兆。 时至今日,随着科学技术与民众认知水平的提高,人们不再迷信……但「灾星」却依然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天文现象,时隔许多年才会出现一次。 可希尔缇娜很快发现了异样,那道血色流星的轨迹源头并非来自于天穹尽头,而是源于大地。 在那道血色的光华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破坏和死寂之意,就仿佛在命中目标之前,便已经先行将自己的身与心焚毁,以此来绽放出最绚烂的华彩。 落入她的眼里,显得那么熟悉。 在万分之一个刹那后,希尔缇娜察觉到了这股莫名熟悉感的由来—— 那是她自己的夜刃「无限之剑」在不久前方才掌握的上位技能,还要更甚于「真名解放」的「幻想崩坏」。 那股破坏、死寂与毁灭的感触……唯有构成一件幻想武装的最基本结构都彻底地崩毁、裂解时才会释放而出——那是不死不休的终极爆发,却也是毁灭前的终末绝唱。 可那分明是只有自己一人掌握的夜刃技能。 因为使用的代价太大,到了近乎无法承受的地步,就连希尔缇娜自己也仅仅只在心灵中进行过模拟推演,而从未将「幻想崩坏」真正运用于实战过。 但此时此刻,那道刺破夜幕的流星,却无疑便是「幻想崩坏」。 而在希尔缇娜的认知里,能够复现出他人所掌握的夜刃,并将其化为己用的……仅仅只有一人而已—— 拉斯特。 在这一瞬间,战车序列的「超直感」在希尔缇娜的心中爆发出了无比尖锐的警兆,仿佛悲鸣。 直到此刻,希尔缇娜方才猛然察觉到了,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所不自觉忽略的事实—— 无论是她自己、那位准天使的守墓者、还是帝国之主亚伦……都下意识地在这场守墓者与皇室的博弈之中,忽略了拉斯特本人的存在。 对希尔缇娜而言,拉斯特是她所下意识想要庇护的存在,他在守墓者的准天使面前脆弱得仿佛一只小猫,令人忍不住升起保护欲。而倘若希尔缇娜不选择顺从自己父亲的意志完成婚礼、拔出圣剑、继承王位的话……那她便无法拥有守护对方的力量。 对亚伦而言,拉斯特是一个合格的,让自己满意的女婿……同时也是他借此逼迫希尔缇娜退让、继承王位的筹码。 而对守墓者而言,拉斯特更是一个纯粹被摆放在赌桌上的战利品,只要在与皇室的博弈中获胜,那祂便能作为胜者取走这件名为「守岸人」的奖品。 所有人都认为拉斯特一定会来参加这场婚礼。 就如同在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里……脆弱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鸡仔们一定会乖巧地跟着鸡妈妈,蜷缩在鸡妈妈努力撑大的羽翼之后,以此来躲避老鹰的魔爪。 但拉斯特不是任人宰割,只能仰仗鸡妈妈庇护的小鸡仔;不是只会躲在主人身后卖萌的可爱猫猫狗狗。 更不是那些勇者斗恶龙的游戏里,乖乖地被恶龙掳走,唯一存在意义就是在勇者打败恶龙之后,成为勇者的战利品,通关cg一部分的瓶公主。 早在深蓝港的时候,希尔缇娜便已然知晓—— 在少年英俊秀美的外表之下所藏匿的……其实是一个从地狱中归来,就连深渊都会为之战栗的恶鬼。 而一个于地狱中徘徊了数百年的恶鬼,在终于回到了人世,发现了一直以来的复仇对象之后……他心中所升起的念头又怎么可能会是恐惧与逃避,而分明应该是狂喜才对。 就如同正义的伙伴,需要一位必须被打倒的「恶龙」来实现自己的自我价值一般…… 不止是守墓者将拉斯特以及他身上的「愚人的图书馆」视为了猎物。从一开始起,在守墓者准天使出现的瞬间,拉斯特便也同样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猎物。 即便他选择狩猎这具猎物,追逐自己理想的代价—— 是「粉身碎骨」。 轰—— 再也顾不得仍然被插在岩石之中的圣剑,也再也顾不得远方大礼堂中那些受邀而来,正等待着希尔缇娜与拉斯特婚礼开场的各路达官贵族、主教权贵们…… 希尔缇娜猛地一踩大地,就这样拔地而起。 她的身形化为了一道红白相间的流光,就这样径直朝着天穹之上那道流星轨迹的尽头疾驰而去。 …… 声音消失了。 紧随其后消失的是色彩。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仅剩下那喷涌而出的炙热星芒。 不允许绕行的间隙,也不存在闪躲的时机。 即便是直觉强大到不讲道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能够「预测未来」的准天使,也绝不可能察觉到一块石头忽然对自己迸发的杀机。 当那位正在传递情报的守墓者察觉异样的同时,那颗由「七重视域」进行幻想崩坏所汇聚而成的赤红子弹,已然命中了他的心脏。 随后,崩坏。 崩坏的连锁开始了无休止的扩散,不止是那枚由幻想凝聚而成的子弹,而是将那股歇斯底里的毁灭与崩坏指令强制施加给了其所触及的一切—— 无论是那位守墓者的血肉之躯,整座房屋的墙壁、还是周围的大地…… 一切都被贯通、吞没,向着遥远的夜空彼岸。 然后,爆炸。 光之印被印刻在了天幕之上,将整个帝都城郊的夜空都染成了赤色。 紧接着。 从遥远的远方…… 稍迟一步的爆风也抵达了王都,吹散了雨云,摇动着房屋,翻折了山林,震撼大地,席卷而过。 大地被烧灼,化为了苍白色的灰烬。 不止是那座房屋,而是连带着周遭近千米的地域……无论是岩石还是山林都被湮灭为了虚无,仅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若非是守墓者为了掩人耳目,专门挑选了一个偏僻无人的住所,恐怕早已经生灵涂炭。 在坑洞的底部,仅余下了被高温洗礼后残余的纯白色结晶状固体。 希尔缇娜的「无限之剑」——不愧是被秘仪塔唯二评定为「禁忌」级,足以威胁到传奇的超规格夜刃。 在拉斯特以六阶巅峰的位格,发动了「无限之剑」的最上位能力「幻想崩坏」后,所爆发出的破坏力,已经完全超越了传奇领域。 换做是一位寻常传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这样的打击,必然已经被蒸发的连残渣都不剩了。 但是—— 在被烟尘所笼罩,混沌无边的坑洞之中,一道辉煌的身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骤然升空而起。 那是一个头角峥嵘的生物,身后是一对覆盖着漆黑鳞片的膜翼。 羽翼舒展之间,祂已然悬浮于千米的高空,用威严的目光俯瞰大地。 这般双翼遮天蔽日,君临天下的身姿,就仿佛代行神明意志的天使。 事实上,这位守墓者也确实有资格用「天使」之名自称。 每一位守墓者成员都会在「永夜石碑」中刻印下属于自己的命运烙印,这种烙印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加护,让他们即便死亡,也能够借助刻印从历史之中再度归来—— 就譬如当初破碎海岸之战时的诺亚,若非是西塞尔使用「拟似黑洞」将他的信息态全部抹除……那么纵使西塞尔的超新星爆发再是强大,诺亚也能够在漫长的沉眠后从星界复活。 但对那些突破了传奇,想要更进一步成就天使的守墓者而言,在「永夜石碑」上的刻印反倒成为了一种枷锁—— 令祂的命运刻印被局限在了那枚小小的石碑之中,而无法如其他真正的天使那般回溯时光,在历史长河的不同节点、不同刹那都留下自己的足迹。 可除了在时光领域的差距之外,这个守墓者便是天使。 那般头角峥嵘、膜翼遮天蔽日、覆盖着漆黑鳞片如古龙般的身姿便是祂已然触及天使领域的象征……虽然拥有着人类的外形,但其实每一位天使的生命本质都早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跨入了神话生物的领域。 守墓者悬于远天之上,俯瞰整片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山林,寻找着那道攻击自己的流星轨迹的源头。 很快,祂便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那间半山腰处监测森林火情用的平台,以及平台上那个怀抱着支离破碎的狙击枪残骸,正微微抬头注视着自己的少年之上。 “拉斯特,守岸人……” “原来如此,刚才那种差点威胁到我生命的攻击,是你耗尽了「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所以方才使用出来的吗?” 远天之上,守墓者道出了威严的话语。 他的声音里既有欣喜,却也有隐约被强行压抑的愤怒。 愤怒是因为,自己居然被一个连传奇都未曾达到,而仅仅只是六阶巅峰的蝼蚁给伤到了。 刚才那道贯穿自己胸膛的血色流光狙击,其中蕴含着让他现在都暗暗心惊的毁灭冲动,即便是以神话生物的姿态,毫无防备地遭受那样的打击,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身为准天使,就连普通的传奇在祂眼中都是弱者,又更何况是一个连传奇都不到的蝼蚁? 而欣喜的则是—— 拉斯特,这个自己此次行动的目标,居然未曾东躲西藏,而是主动选择了现身。 对方的身上,拥有着那个命运天使格蕾所留下的庇护,一切预言和占卜手段都无法对其生效…… 要是对方真的下定决心藏起来,无论外界洪水滔天都打死不露面,而帝国又拒绝与守墓者合作搜捕对方的话,那他还真拿拉斯特没什么办法。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送上了门来。 在这一枪后,自己与拉斯特的命运便产生了剧烈的纠葛,也就意味着那命运的迷雾将会大打折扣,而对方也将再无逃脱的可能。 “你之所以会选择主动现身,对我先下手为强,便是「愚人的图书馆」给你带来的底气吧?” “诚然,刚才的那次狙击很强大,甚至足以抹杀掉毫无防备的传奇,但是在我面前却依然不值一提。” “区分蝼蚁和神圣的,是力量。” 守墓者轻声说:“人们总以为凭借着科学技术,就能够窃取神明的力量。” “只要持之以恒地发展,终有一日能够以凡人之躯触及神域。但实际上,你们还差得很远,很远很远……” “这就是神域的天使,与人类这样卑贱蝼蚁的分别……远的就像天和地之间的距离。” 威严的声音伴随着狂风席卷而来,将拉斯特所在的整座观测台都吹的摇摇欲坠,「七重视域」裂解后的金属碎片被狂风吹散,星星点点地散落一地。 这便是天使的威能,甚至无需实际的行动,而仅仅只需要一句话,一个念头,便能够转化为实质性的自然现象。 然而,面对那居高临下,如神明的使者般俯瞰自己的守墓者准天使,拉斯特却只是微微地抬起头。 “明明就只是个冒牌货而已,口气倒是说的和自己是真货一样。” “真正的天使,翅膀可不会像你这样丑陋,人又不人龙又不龙的,就好像是混了血的杂修一样。” 拉斯特仰望着远天之上的守墓者,道出了轻声的自语。 他不由回想起了当初在夜世界中所见到的艾弥丝,那般机械天使舒展钢铁羽翼的美丽姿态,又岂是眼前这个半人半龙的串子可以企及。 “还有……” 拉斯特的手中,苍银色的光芒缓缓汇聚。 那是一柄左轮手枪,名为「铁纹之月」的重击左轮。 然后,他抬起了左轮手枪的枪口,缓缓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看好了。”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杀招。” (本章完) 第239章 Last 第239章 last 他想要做什么? 自杀? 正如每一个曾直面拉斯特的敌人那样……看着举起左轮手枪,抵住自己太阳穴的少年,守墓者的心中不由闪过了一丝疑惑。 莫非他是想用自杀的方式,来避免自己即将被活捉,「愚人的图书馆」也落入守墓者之手的凄惨结局? 可是这样做分明毫无意义,刚才的狙击绝不是一个六阶超凡者所能使用的力量,必然借助了外力。「愚人的图书馆」便在拉斯特的体内,还没被传承给其他人,这点毋庸置疑。 而哪怕选择了自杀,对一位准天使而言,想要复活一具刚死去不久,灵魂还未寂灭的新鲜尸体,也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这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转瞬即逝。 下一个瞬间—— 咔哒。 扳机扣动。 击锤被释放,弹巢旋转,白光从枪口乍现。 然而,紧随而来的,却并非是守墓者想象中大脑被贯穿,血肉飞溅的景象。 那银白色的左轮手枪并未射出子弹。 但是,伴随着那扳机扣动,拉斯特的太阳穴,却仿佛真的被某种事物贯穿了一般。 他的眼眸之中,冰蓝色的光辉骤然亮起。 轰—— 模糊的虚影在拉斯特的身后轰然具现,遮掩了被暮色所笼罩的天穹。 那是一座宏伟的通天塔,刺穿了昏暗的云层。 透过漆黑的塔身,能够看到二十一条苍白的长阶,以大地为原点,向上延伸,直通向塔的最高处,那遥远夜空的尽头。 在每一条长阶的起点,都有一张虚幻的卡牌正在缓缓旋转着,有的卡牌朦胧至极,仅仅只能看清象征着序列的卡背,还有些卡牌则清晰分明,能够看清卡面上人物的立绘。 高塔的投影通天彻地,将半边天穹照亮。 帝都之内,无论是参加婚礼的各路权贵,还是最最普通的民众,此刻只要抬起头就都能看到那座通天的高塔。 它用烧透的砖与石漆堆砌而成,那样宏伟又那样巍峨……头顶是千万颗太阳同时闪耀的夜空,下方则是灯火通明,仿佛被许多巨大灯笼笼罩的繁华帝都,而那座高塔便在无数的灯笼中拔地而起,直插入漆黑的云间。人们置身于浩瀚的荒原上眺望它,仿佛能听到其中昼夜响彻的钉锤声。 “愚人的……图书馆。” 帝都的高空,守墓者沙哑地嘶鸣出了这座通天塔的真名。 在这座通天的高塔面前,他那原本头角峥嵘,如古龙般雄壮的神话生物真身,此刻却卑微渺小得仿若尘埃。 作为守墓者的一员,他对「愚人的图书馆」并不陌生,那本就是属于守墓者的东西,只是在几个纪元前被一位可恨的叛徒、卑鄙的盗火者给偷窃走了而已。 但此刻当「愚人的图书馆」真正在现实具现,亲眼目睹那座宏伟的高塔之后,却还是震撼到难以复加。 最初的神代,那位带领着人类从古龙、高等精灵、魔狼等神话种族围追堵截下崛起的愚人,留下了一枚微渺的种子,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火种。 再后来,伴随着一代代图书馆主人,将自己毕生的见识、阅历、知识、能力、经验、技巧都积累在图书馆之中,它也终于萌芽。 一代又一代人的积累,一代又一代人的薪火相承…… 此刻,昔日那枚微渺的种子,已然成长为森罗万象的参天巨树。 在这般不知道多少年月,不知道多少代人的积累面前……个体的力量,即便是准天使,也微渺得如同虫豸。 “可是,再是强大的武器,也需要足以与其相衬的强者来使用。” “连传奇都不是的你,纵使「愚人图书馆」的积累再是宏伟,凭现在的你,又能发挥出来几分威力?” 守墓者恢复了平静,重新注视向了那矗立于通天塔的塔顶,与自己一样身处数千米高空之上的少年。 纵使愚人图书馆的具现再是震撼,但其如今的主人也不过是一个弱者,不足为虑。 他的双翼鼓动。 那如龙类般的膜翼在高空中掀起了风暴,化为了赫赫的风雷,向着拉斯特席卷而去。 …… 近万米的高空中,乌云之上,星辰之下。 拉斯特立足于那座通天塔之中,注视着那向自己奔涌而来的狂乱风暴。 他的心里很清楚,对方所说的其实并没有错。 准天使与还未曾触及传奇的自己之间,就是有着天与地般的鸿沟。 仅仅只是用「幻想崩坏」了一件礼装为代价,便想要跨越天使与凡人的差距,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于傲慢了一些。 所以,从一开始起——先前以「七重视域」永久破碎为代价发动的狙击,都仅仅只是他所进行的一次试探而已。 而直到此刻,一切方才真正开始。 「你已装备了【战车·希尔缇娜】的夜刃原典——「无限之剑·万物皆武」」 脑海中,那湛蓝色的提示飞速闪烁。 与此同时,在拉斯特的眼眸中,一道苍银色的光芒骤然亮起。 【万物皆武:赋予任何事物“武器”的概念,并将其完全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 这是希尔缇娜的夜刃最基础的能力,来源于某个古老故事里骑士不死于徒手的传说。 对于希尔缇娜而言,她即便是手握树枝,也同样能够发挥出媲美千锤百炼的剑刃的威力。 而对拉斯特而言,他所赋予万事万物的武器概念,却并非是「剑」,而是「枪弹」。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座通天的高塔之上。 下一刻,整座通天塔中的一切,无论是那二十一条直通往天穹尽头的无垠长阶,还是那一枚又一枚旋转的虚幻卡牌,皆开始剧烈颤动了起来,爆发出了无比绚烂夺目的光华。 轰—— 呼啸而来的风雷,连带着守墓者准天使混杂在风暴中所一同发动的煌煌攻势,都在触及塔身的同一时间被震碎。 那座通天彻地的高塔变得愈发虚幻,愈发透明…… 「愚人的图书馆」不断地黯淡了下来,就连存在感也变得愈加薄弱,近乎难以察觉。 但是,与此同时。 远天之上,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其眼眸里的苍银光辉却愈发炙热。 明明他的形体是那样单薄,消瘦而弱不禁风,可是那股气势却愈发煌然,灼眼而不可方物。 漆黑的光点在拉斯特的身后汇聚,凝结为了万千道虚幻的羽毛,继而又汇聚为了一对纯黑的双翼。 那是象征着堕落的黯淡羽翼,每一次翕动都会在天穹留下极黑的尾迹,有漆黑的尾羽在空中飘零,为下方的城市带去了日食般的阴影。 暮色将昏黄的光洒在云层上方,也照亮了拉斯特那双翼舒展的身影,数百米的影子洒落在云间,像是从所罗门法典中逃脱的恶魔。 在有些神话中他被称呼为精灵之祖「易卜劣斯」,还有些神话里他则被称为「恶神赛特」,但在拉斯特的前世,人们则更愿意称呼其为「堕天使」、「恶魔」—— 撒旦耶尔。 “天使!” 惊骇的声音从守墓者的口中道出,这是自他成就传奇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却也由不得他不失态。 虽然形态不同,可少年身后那对漆黑双翼毫无疑问便是天使的「羽翼」,是此刻的拉斯特不知以何种方式,短暂触及了唯有天使方才能够抵达的「神域」的象征。 而且与自己这般勉强触及神域,天使的神话生物真身也未曾圆满,仍然存在着许多残缺特征的模样不同—— 眼前这道堕天使的身影,无论是身姿还是羽翼,都要远比自己更为完满。 这才是真正的神话生灵,完美无瑕的天使。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拉斯特注视着眼前惊骇欲绝的守墓者,那对虚幻的漆黑羽翼缓慢翕动,在云层间带起了遮天蔽日的阴影。 “「等价交换」,是在超凡世界唯一通行的准则。” “以幻想崩坏一件纹章礼装,让其永久性损毁为代价,当然没法让我跨越位阶,杀死一位准天使。” “那么,倘若我将要「崩坏」的,是更加昂贵的东西呢?” 那道被堕落羽翼所遮蔽,如恶魔撒旦耶尔般的少年,缓缓抬起了手。 苍银色的光点在半空中汇聚,化为了一柄铁灰色的枪支,名为「铁纹之月」的左轮手枪。 “不止是我所拥有的全部纹章礼装,还有我的「高塔」序列长阶、我的夜刃「愚人的图书馆」。” “我的心灵、精神、记忆以及灵魂……” “名为「拉斯特」的人类,所拥有的一切。” 焚毁自己的身与心。 用「万物皆武」的能力,将自己的序列长阶、「愚人的图书馆」、全部的肉体与心灵……都赋予「枪弹」这一概念。 将这一切的一切,全部的全部——都凝聚为一枚被装填入弹仓的幻想子弹。 然后,用幻想崩坏,开出这一枪。 这便是唯一一种能够让拉斯特以六阶的位格,不仅仅是战胜,而是彻底杀死一位准天使的方法。 同时,这也是拉斯特的构想中,唯一一条能够让自己迅速突破的传奇之路。 所谓「高塔」,本就是一张绘制着被雷电所焚毁的巴别塔,象征着纯粹毁灭的塔罗牌。 若是未曾被雷电击中,若是那座通天塔从始至终都未曾崩坏坍塌,那么又谈何毁灭? 又谈何在毁灭之后,于破败废墟之上的新生? 拉斯特轻轻转动着左轮手枪的弹仓。 咔嚓—— 明明他的指间空无一物,但铁纹之月的弹仓里,却分明传来了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 紧接着。 有色彩在虚空中无声汇聚。 并非是如此前的狙击那般,无比绚烂,无比耀眼,照彻了黯淡天幕的赤色流星。 而是一抹纯粹的漆黑。 吞没了声音,吞噬了色彩…… 这一枪射出后,在那永暗的虚无里,无论是命运还是光芒都将无法逃逸。 …… “开出这一枪的话,可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就在这时,有轻柔的女声在拉斯特的心灵深处响起。 “现在的你还有后悔的余地,无论是选择接受帝国皇室的庇护,或是干脆彻底找个地方藏匿起来都没关系……追杀你的不过是个准天使而已,算不上什么无法逃避的灾祸。” “就算最终走无可走,退无可退……你也大可以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失败,然后将「愚人的图书馆」以及守岸人的使命都托付给你的继承人,让下一代,下下代的守岸人们来延续你的使命和理想——就如同,我和西塞尔领袖曾经做过的那样。” “但是,一旦你开出了这枪,那么一切便将截然不同。” “守墓者在现世的行走存在极大的限制,此刻他们派来的并非是最强的战力……但倘若你开出了这一枪,不止是肉身,而是将他在永夜石碑上的命运刻印也一同抹除,再也无法复活的话——” “那么守墓者届时一定会震怒,他们会动用千百年来无数个纪元轮回的积累,穷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追杀你。” “到时候……你如今这样安稳的生活必然支离破碎。” “而且,还不止如此。” 那道女声稍稍停顿了一下。 “拉斯特哥哥,你会彻底失去「认输」的权利。” “因为「愚人的图书馆」已然崩坏,再也没有下一代守岸人,能够继承你的使命……也就再也没有后人,能够替你接过这具沉重的枷锁。” “「就算自己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后人。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将使命和职责都交给对方,自己也就能够解放了」,就连这样的念头,都将会成为奢望。” “拉斯特哥哥,你只能戴着那具名为「守岸人」的镣铐,背负着永生永世的诅咒——永远地行走在无尽的荒原,永恒的炼狱里,就连死亡也无法解脱。”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听着灵魂深处响起的少女声音,拉斯特不由微笑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格蕾在「愚人的图书馆」中所留下的一道残影,或者说烙印。 也是那位昔日的命运天使,所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样庇护。 在「愚人的图书馆」即将崩坏的刹那,格蕾所留下的这道倒影也终于被激活,向着自己,道出了轻声的问询。 “我想,这就是你曾经拥有……却在成为领袖、成为天使后的漫长岁月里所遗忘掉的东西了,小格蕾。” 拉斯特笑了笑:“确实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单纯的憧憬,憧憬你在燃着大火的迦南废墟中抱起我时洋溢的笑容。” “再后来,因为在永无止境的时间循环里迷失了方向,丧失了存在的意义……如同残缺之人渴求补全缺漏一般,而将回忆中的那份憧憬当做了救命稻草,用来填补自己精神中虚无的空洞。” “在机缘巧合之下,将一份借来的,和赝品无异的梦想视为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但是,归根到底,这还是我心里的愿望……并非是因为任何人的需要和赐予,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求。” “想要推翻这个绝望轮回的梦想。” “想要守护人民,为此舍弃了永恒不朽的机缘,如太阳般战死在了破碎海岸的老人的梦想。” “还有……那个用尽了一生去守护第六纪的未来,最终却一事无成的女孩,所未曾实现的理想。” “所以,「守岸人」对我而言,并非是无时无刻都想要挣脱的枷锁、镣铐与诅咒——而是我自己所追求,驱使我前进的欲望。” “纵使是地狱,也甘之若饴。” 在拉斯特的身后,那原本已经虚幻至极的高塔虚影忽然再次变得明亮了起来。 轰然的鸣响声中,高塔上的浮灰抖落。 二十一条黯淡的序列长阶逐一亮起,一层层的封印被揭开,化为了夺目的光辉,向着彼方而去。 “即便,拉斯特哥哥你已经知晓了之前两代守岸人的惨淡结局。” “知晓即便你的人生如机械一般活着,最终也很可能只化为一场可笑的镜水月,梦幻泡影……你也不会后悔吗?” 听着格蕾的质问,拉斯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小格蕾。” “你知道——「拉斯特」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第一次的,格蕾的回答出现了轻微的迟疑。 她知道「拉斯特」这三个字,并非是那位少年最初的本名……非但没有常人那样姓氏的后缀不说,就连读起来也有些怪怪的。 在遥远的过去,在还未被时空坍缩毁灭的迦南小镇,眼前的黑发少年应当曾拥有过别的名字,被岁月所掩埋的名姓。 只是—— 在迦南毁灭,年幼时的拉斯特来到了第六纪,被格蕾所解救……并对小时候拉斯特讲述了自己作为「守岸人」的理想与使命之后。 那个小小的孩子,便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拉斯特」。 在那之后,无论是艾弥丝还是格蕾,都只称呼他为拉斯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应该只有你自己知道才对。” “拉斯特哥哥,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听着格蕾的问询,拉斯特摇了摇头。 “不,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本就是些年少无知时颇为幼稚的幻想而已……早就在深蓝港的时间循环里遗忘掉了,哪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现在的我,倒是大概猜到了——” “「拉斯特」这个名字的由来。” 他的眼眸中,闪过了几分追忆的色彩。 “小格蕾,你的名字便是来源于我家乡的一种语言……「grey」是灰色的意思,因为你的头发是灰色的,所以我便给你取名为了格蕾。” “至于我自己的名字,其实也与小格蕾你有着相同的由来。” “在我家乡的那种语言里——拉斯特,last、这是「最终、最后一个」的意思。”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可笑啊。” “明明在那么小时候就想清楚的事情,在我经历了这么多,长大了以后,反倒是有些遗忘了……” 远天之上,那道恶魔撒旦耶尔般的堕天使翕动着漆黑的双翼。 拉斯特缓缓举起了手枪。 然后,对准了天穹尽头,那个如古龙般的守墓者。 “七个纪元、数万年的岁月,无数次文明的凋零与兴衰,十几代守岸人的坚守……” “这样的等待,已经太久太久了。” “「反正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这个纪元不成功那就留待下一个纪元继续」、「就算我自己失败了,只要把一切都交给继任者便万事大吉了」……在我看来,这种想法其实是在逃避,是自我软弱的体现。” “在实力不足时选择忍让和退避,积蓄力量以备来时再战,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倘若一味的只知道退让和逃避,只知道隐忍——在有五成机会的时候说胜算太低,在六成的时候说过于冒险,在八成九成的时候说不到十成还是要继续退让……那就不是明智,而是纯粹怯懦的逃兵。” “「避其锋芒,权且忍让」这种事情谁都能够做到,有时候人们所欠缺的,恰恰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不留后路,破釜沉舟的勇气。” “守墓者之所以会违背神代创立时的初心,在漫长的时光里变质,沦落为如今那只知晓追逐长生,追求永恒的病态模样……便是因为少了这般不留后路的决绝。” “而倘若我们再这样逃避下去,那终有一日,守岸人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变质,步守墓者后尘。” “所以——” “小格蕾,这便是我的选择。” 先是星星点点的火种。 然后,在拉斯特的眼眸与枪膛间,化为了燎原的,足以将整片帝都天穹焚尽的烈焰。 “我会成为守岸人。” “斩断这无尽的轮回、绝望的宿命——将这段绵延了七个纪元,十几代人的漫长故事,划上句点的……” “最后的守岸人。” (本章完) 第240章 最后的守岸人 第240章 最后的守岸人 轰,轰—— 虚幻的高塔之中,那二十一条阶梯正在逐一破碎。 先是那些本就黯淡,未曾被解锁的序列长阶,再是「森林」、「隐者」、「太阳」、「正义」…… 再然后是代表着银院长的「月亮」、代表着阿克希娅的「死神」、代表着格蕾的「命运」…… 塔身内的一切都在崩坏,化为了那湮没天穹的灼眼火光。 最终,在那濒临崩溃的愚人图书馆之中,仅仅只余下了最后的两张卡牌—— 象征着希尔缇娜的「战车」、与代表着拉斯特自己的「高塔」。 “拉斯特,last……” “最后的一任守岸人吗?” 心灵的深处,响起了格蕾轻声的回答。 “原来,在当初那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心里,却拥有着这样宏伟的梦想啊……” “还真是,让人有些自惭形秽呢。” 虽然只是她残留在愚人图书馆中的一丝烙印,一缕残影……可是拉斯特却分明能感受到格蕾在笑。 回忆中,那个带着哀伤神情,矗立在星海的尽头与自己道别的少女,此刻却流露出了美丽而动人的笑容,笑中带泪。 轰。 倒数第二条代表着「战车」的阶梯支离破碎,璀璨的光点飘零在云间。 “果然,即便是在历任的守岸人当中,拉斯特哥哥你也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西塞尔领袖、还有那些前文明的守岸人前辈们……之所以都没能成功,现在想来,或许便是因为少了这份不留后路的决绝、非我莫属的觉悟、以及笃定自己一定能成功的信念。” “总看着后路,又要如何照见前方?” 她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 “所以——” “换做是拉斯特哥哥的话,一定能够成功的吧。” “唯有经历过那般地狱的你,才能够步入最深沉的黑夜,那深渊的尽头……” “然后,斩断吾等守岸人的宿命。” …… 格蕾最后的话语,伴随着破碎的愚人图书馆一同消散。 与此同时。 最后一条序列长阶,象征着拉斯特自己的「高塔」也一同坍塌了。 身后,那座宏伟矗立的通天塔彻底湮灭为虚无。 连带着其主人被焚毁的身与心一起,化为了那枚被装填入手枪弹仓的幻想子弹。 “那么——” “再见了,守墓者。” 万米的高空中,那翕动着罪恶堕落的羽翼,分不清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鬼的魔王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漆黑的子弹疾旋着离膛。 明明是源自幻想的枪弹,表面却铭刻着繁复而瑰丽,象征着七宗罪的符文。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却又吞噬了光芒,笔直地向着守墓者射去。 远天之上,那半人半龙的准天使下意识想要逃窜,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在「愚人的图书馆」具现的刹那,他便已经被拉斯特的气场完全地锁定,别说是闪躲了,就连移动一个手指头都成为了奢望。 以崩坏了序列,焚毁心灵为代价所射出的这一枪,是直接针对其起源的枪弹。 在开枪的刹那,因果的链条便已然被倒置。 这是颠覆了这个世界的秩序,逆转了因果的魔枪。 先有了「守墓者的心脏被这一枪所贯穿」的果,然后方才诞生了「拉斯特扣动扳机,枪弹离膛」的因。 无法逃避,无法闪躲—— 那是命中注定的裁决,宛若宿命。 千万分之一个刹那后,蚀刻着罪恶的穿甲弹,贯穿了守墓者那龙类一般的神话生物真身。 原本覆盖着堪比钻石的鳞甲,就算是核爆炸也无法伤其分毫的古龙之躯,此刻却在胸膛处炸开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空洞,透过空洞可以看到后方沾染着黄昏之色的云层。 但这一切仍未结束,在守墓者古龙之躯被贯穿的刹那,连带着构筑他存在的一切基本粒子,乃至于全部的资讯与信息都在一同溃散。 单纯肉身的伤害足以杀死一头真正的纯血古龙,却杀不死一位守墓者——作为在永夜石碑上留下命运刻印的存在,只要石碑上的印记还在,那么他即便灰飞烟灭也能够再度从历史长河中归来。 可那枚源于幻想,却直达起源的枪弹……所杀死的并不只是血肉上的生命,更是守墓者的起源,是从他从神代诞生直至今日的命运之轮。 命运的轨迹被从光阴的长河中抹除,从今往后,整条历史长河中都不会再有这个守墓者准天使所留下的足迹—— 即便永夜石碑的伟力足以回溯时光,却也无法复活一位本身就从未在历史中存在过的人物。 …… 高空的云层骤然破碎。 轰鸣的暴风中,整座帝都的居民都看到了那道贯穿阴云,照彻了周围黯淡天幕,激烈而清澈的光辉。 再然后,所留下的就只有被夕阳所浸染的美丽天空。 几乎是在同时,远天之上,那个如魔王般宏伟的身影也消散了。 那罪恶的堕天使双翼迅速崩溃,在极短的时间内湮灭为了虚无。 在一片又一片飘零的漆黑羽毛中,拉斯特褪去了如撒旦耶尔般的虚妄幻影。 仅余下那道人类的单薄身形失去了支撑,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无力地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刚才那如神话传说中撒旦耶尔的魔王之姿态,是拉斯特以崩坏了自己的序列长阶还有夜刃「愚人的图书馆」为代价,所短暂触及了天使之域的象征。 但那毕竟不是属于拉斯特自己的力量,而只是如流星坠落般的短暂演出,并无法长久。 此刻身心俱焚,序列长阶与夜刃全部崩坏的他,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然一片狼藉,只余下了一片高塔坍塌,烈火焚尽后的荒原与残破废墟。 他如今还能够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意识,其力量的来源,都仅仅只是那片被大火焚尽的荒原上,尚且残留着余热的灰烬而已。 此时此刻,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夺走他的性命……不,甚至根本无需外人出手,以拉斯特如今糟糕的状态,从万米高空坠落的冲击力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但与此同时,一架巨大的浮空艇掠过了云层,精准地与他擦肩而过。 在那转瞬即逝的刹那,拉斯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那条从浮空艇中垂落的悬梯。 他那单薄的身形就这样吊在悬梯上,一道道虚幻的金色丝线在拉斯特的体表浮现,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被人偶师拼接而成的木偶。 而那座巨大的空艇,则在整个帝都无数人的瞩目中缓缓掠过云层,向着郊外遥远的山区中驶去。 (本章完) 第241章 希尔缇娜,我等着你的回答 第241章 希尔缇娜,我等着你的回答 帝都,内城区中心,宫廷群落的深处。 亚伦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天穹的尽头,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看到了吗,亚伦老头?” “在他身上所浮现的,那如人偶般的金丝。” 一只毛茸茸的雪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与他眺望着相同的方向。 “在瓷器修复领域,有一种名为「金缮」的技艺……将瓷器的碎片用胶水黏合在一起,再用金粉、银粉、金箔等材料在接缝处加以装饰。” “此刻的拉斯特,就如同一具破碎的瓷器,那体表的金线便是在将身与心一同焚毁破碎,再用劣质胶水缝合后所留下的痕迹——” “唯一不变的,便是他那破败不堪却依然存在,名为「守岸人」的理想。” 银院长注视着亚伦的眼睛:“在亲眼目睹了这样的理想之后,你还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而只将拉斯特,视为用来逼迫你女儿屈服的联姻工具吗?” 亚伦并没有直接回答银院长的问题。 但写在中年人脸上的却并非否定,而是如同眺望着什么悲壮之物一般的凝重。 “并非是令希尔缇娜选择妥协,回归普通人的正轨——” “而是,站在理想之路的更前方,引领着她一同前进吗?” 他那沧桑的眼眸中透出了几分回忆的色彩。 “这是我所未曾做到的事情,即便拼命尝试,可我最终也没能成为与塞西莉亚并肩而行的同伴……” “但是,倘若是他的话……” 年迈的王的言语消失在夜雾里,只剩下悠长的叹息久久回荡。 …… 帝都中,希尔缇娜注视着远天之上,那向着遥远方向驶去的浮空艇,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知道自己来迟了,一切已经结束。 自己没能参战,而仅仅只能作为观众目睹了这一切。 那场针对守墓者准天使的狩猎看似惊天动地,整个帝都的居民都能够看到那座通天彻地的高塔,以及如撒旦般的魔王虚影……但实际上这场战斗却结束得极其之快。 或者说这压根就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从始至终拉斯特都仅仅只开了两枪,一枪宣告了自己的到来,一枪则斩断了天使的命运之轮。 两枪之后,那个守墓者的准天使便从历史中被抹去,再也不复存在。 在此期间,希尔缇娜是观众,也只能是观众…… 因为从始至终,拉斯特就没准备让任何人插手—— 这本就是独属于他自己一人的狩猎,是守岸人对守墓者的清算,在这段延续了数个纪元的漫长恩怨之中,没有外人插足的余地。 她看向身旁不知何时出现,正在凯特的护卫下同样眺望着天穹尽头的奥菲丽娅,手中细剑的银芒溃散为了星星的光点。 “所以,你们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对吗?” 远处,奥菲丽娅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这件事既瞒过了父皇,也瞒过了王姐你……” “倘若被姐姐你知道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孤身一人犯险的吧?” “毕竟,只要自己还活着便绝不允许同伴死去,这正是巡林者的信条。” 她一边回答着,一边由自注视着那昏黄天穹的尽头,正与浮空艇一同远去,已经近乎微不可察的单薄身影。 作为同谋者,奥菲丽娅知道那是由英格丽德所驾驶的浮空艇,早早就等候在了一旁。 从始至终,这场狩猎守墓者的演出,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都在拉斯特的计划之内—— 曾穿戴过无数人格面具的他既是最优秀的演员,也同样是最优秀的导演。 他既然安排好了这场演出的开场,那自然也策划好了自己的谢幕。 “以及,这是他托付给我——” “在一切结束,尘埃落定之后,再转交给姐姐你的信。” “因为,按照拉斯特哥哥的说法……以他如今满目疮痍,如废墟般残破的身体状态,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和你亲口说话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转达。” 奥菲丽娅取出了一封洁白的信。 信纸在狂风中舒展,然后被希尔缇娜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黑色的字迹映照在暮光里,无比鲜明。 希尔缇娜知道,这便是拉斯特所书写的文字,毫无疑问。 【不好意思,希尔缇娜,选择了以这种方式不告而别。】 【首先,请先允许我向你,以及向你的父亲道歉……毕竟在那些外人眼中,我这应该算是逃婚吧,或许对皇室的威信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只是,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让我躲在女孩子的身后,用裙带关系来换取安全的庇护,那种事情我做不到……那个守墓者的准天使既然是因我而来,那么就只能由我自己来面对。】 【另外,希尔缇娜,或许所有人都觉得你的坚持很幼稚、很愚蠢,只是纯粹的偏执与短视。但实际上,在我的眼里,你那名为「巡林者」的理想很光辉,也很耀眼。】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令你那份纯粹的光辉沾染上尘埃……在成为「巡林者」与拔出圣剑,成为王的两条道路之间,未必便没有能够两全其美的方法。】 【我更不希望,这场你与我之间的婚礼,是在外界的压力逼迫之下,完全无视了你自己的本愿而草草进行的……】 【所以,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没有了这些的阻碍,也抛开全部外界的干扰之后。再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吧,希尔缇娜你自己发自内心的回答——】 【希尔缇娜,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 【这次事件之后,我也许会沉睡很久很久,但在这段沉眠的日子里,我会一直等待并心怀期望……】 【等候着,属于你的回答。】 ……………………………………………………………………… ps:剩下的两章明天更新,会直接把《繁星之庭》的这一卷给写完。 可算是要给这卷收尾了。 (本章完) 第243章 从今往后,我就是守岸人了(本卷完 第243章 从今往后,我就是守岸人了(本卷完) 帝都市郊,巨大的浮空艇掠过天幕,在昏黄云层上投落巨大的阴影。 英格丽德离开了操控飞艇方向舵的驾驶位,任由浮空艇沿着原有方向,顺着惯性向群山间滑行。 而她本人则来到了吊舱的悬梯口,双膝跪下。 然后,小心地抱起了那个满身鲜血的少年。 对方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了下来,四肢与躯干皆苍白而僵硬,鲜血顺着他全身的破口渗出,然后在高空中被剥夺温度,将衣物浸染成了暗红色。 明明刚才那一战拉斯特并没有受伤,但此刻的他却满身疮痍,像是一具被撕扯烂的布娃娃般残破。 他那勉强抓握住悬梯的弯曲手指,在英格丽德将少年抱了起来,放在了空艇上的座椅后也未曾松弛下来,而是依然维持着僵直的动作……那是操纵身体的灵魂回路遭受剧烈创伤后,身体所不自觉出现的强直反应。 是精神与肉体一同寂灭的征兆。 也是拉斯特将自己的夜刃、序列长阶、连同身与心一同「幻想崩坏」之后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与灵魂,就如同高塔崩塌之后所残留的狼藉废墟、被野火烧过的荒原。 原本繁荣的一切,都已经随着那场幻想崩坏的破灭而不复存在。 草原被野火烧成了荒原,那片破败废墟上所余下的,仅仅只剩苍白色的灰烬。 可即便身躯正在逐渐冷却,但少年的眼神却依旧很生动。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驾驶位旁边的座椅上,与英格丽德一起沉默地眺望着远处的帝都。 英格丽德知道,拉斯特此刻之所以还能够维系自我意识,是因为幻想崩坏后所残留的余韵……就如同在烈火焚烧过后的荒原之上,仍然怀抱着梦的温度的余烬。 但那终究也只是残渣,是余韵……是甚至无需用风去吹,便已经处于零落边缘的火星。 要不了多久,那灰烬上所残留的最后一点余热也会被寒风剥夺,彻底寂灭。 届时,身与心都只余下灰烬的拉斯特,必将陷入漫长的沉睡,成为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活死人,植物人……或许永远也无法醒来。 此刻,便是拉斯特所剩下的最后一点时间了。 “精彩绝伦的一战。” 可英格丽德依然道出了如此的赞美,她很清楚谄媚对拉斯特而言毫无意义,但这样的称赞却是她发自内心的。 以不到传奇的位格,杀死了一位准天使,即便放眼从神代至今的全部人类史,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伟业。 从未有一刻,英格丽德如此庆幸在那个破碎的礁石滩上,自己并未选择一了百了……而是选择了向拉斯特宣誓效忠,以至于未错过这般波澜壮阔的风景。 少年并未回答,而只是依然默默地望着远方, 此刻这艘巨大的浮空艇已然驶离了帝都的市郊,正在无人的群山上空巡游着。 下方,帝都已然缩小,变得像是玩具店的城市模型那样袖珍。 而在遥远的另一个方向,则隐约能看见黄金色的原野之中,那繁星大学图书馆的教堂尖顶。 “请带我回一趟繁星大学,我想再看一看那座学院。” 男孩轻声地说:“毕竟运气不好的话,以后可能就再没有机会看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请求的意味,像是一位普通的少年般低落,可他脸庞上的神情却又是那般静穆,他眺望着远方,仿佛古巴比伦的王在尖塔上俯瞰着自己的王城。 英格丽德忽然有些恍惚,拉斯特此刻的模样,就好像是他在繁星大学里所表现出来的人设那样——温和、内敛而平易近人。 可那分明只是少年的伪装。 真实的拉斯特,明明是一个能够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放在棺材里,沉入海底折磨上好几个月的怪物……货真价实,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可以在面对不同人时,展现出外人眼中最为贴切、得体、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模样……可那终归只是拉斯特的伪装,是他在面对不同情况,所选择穿戴上的最符合他当前利益的人格面具。 在少年那平易近人的外表之下所藏匿的,应该是一具虚无空洞,只为了执念而活的恶鬼才对。 这便是英格丽德一直以来,对自己所效忠的主人的认知。 可此刻她却有些不确定了,身旁的少年此刻分明并没有戴上任何人格面具的伪装,可他所展露的心灵却介乎于两者之间——既有如刚才那魔王撒旦耶尔幻影的威仪具足,却也有男孩的温和与柔软。 最终,英格丽德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沉默地服从了宣誓效忠之人的指令,转动方向舵,巨大的浮空艇在半空中调整方向,向着那座暮色中的城池行驶而去。 这一刻夕阳的光缓缓褪去,太阳彻底落山。 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了整片云层,以及行驶在云间的浮空艇。 “请代我向银院长、巴尔巴罗萨教授、阿加莎院长、阿克希娅、伊丝妲他们道别……接下来会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他们了。” “这次沉眠,我也许会睡上很久很久。” 拉斯特轻声地说着,但随后他的话语无声中断。 遥远的帝都方向,黯淡的天空忽然明亮了起来。 这是曾照亮了比夜更深的黑暗乱世的圣剑之威光。 激烈而清澈的星光刺破了天幕,仿佛灯塔一样指引他们的方向。 那座残破不堪却灯火通明的城市,此刻像是千万盏同时在午夜被放飞的孔明灯般灿烂,映在男孩眼里像是昏黄的星海。 这是希尔缇娜的回答,既是对整个世界的宣告,也是仅为了那个在她心中最重要的少年所给出的答案。 身侧,压抑的阴云不知何时消散了,仅余下群星闪烁的璀璨夜空。 像是与上空的星夜遥相呼应,拉斯特的心灵深处,传来了某种事物萌芽的涟漪。 那是格蕾的祝福所庇护下的一枚种子,承载着愚人的图书馆、也承载着他的序列长阶、传奇之路,以及全部命运的火种。 拉斯特此刻的灵魂,确实是一片被烈焰焚尽、空无一物的荒原。 但正如野火永远也烧不尽杂草,塔罗牌「高塔」的象征,便是毁灭,以及毁灭之后的「新生」那般。 人们终究会在被雷电击倒的废墟上,建立起一座全新的高塔。 而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也终会再长出一个新的春天。 拉斯特便这样默默眺望着那清澈的星光。 许久之后,他轻声开口: “从今往后,我就是守岸人了。” ……………… (第一卷《繁星之庭》完) (本章完) 卷末感言 卷末感言 虽然比想象中的要晚,但总算是把《繁星之庭》这卷写完了。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也能够发现吧,这本书的核心,其实就是男主角拉斯特——一个在地狱中仰望星空,「正义伙伴」这个理想的殉道者。 我想写一个如机械般活着,记忆和心灵都已经残缺的理想殉道者,在邂逅了形形色色的美少女之后,逐渐找回人性,羽化成人的过程。 而我也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本书会很难写。 毕竟「正义伙伴」的人设太老套,太传统了,毫无新意可言,注定就不如现在流行的那些新鲜人设——比如不当人的出生,比如玩梗乐子人,比如上本书的男主角,喜欢口但关键时刻比谁都靠谱的夏亚要讨喜。 而且,本身「理想的殉道者」,「羽化成人的机器」,这样的人设和主旨就很抽象,是空中楼阁般只是说说便会让人感觉到过于假大空,不切实际的东西。 再说直白点,就是以这个思路写出来的小说,前期注定会有些谜语人,得藏着掖着很多东西,比如愚人的图书馆,比如小艾和迦南的暗线,比如「last」这个拗口名字的内涵,这都是在整本书的开局便出现并敲定,却要在第一卷结尾接近一百万字时才真正揭开的伏笔。 即便我费尽了心思和各种技巧,在开篇把这个看起来有些假大空的主题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想要让谜语人的味道显得不那么冲,但这个贯穿全文的主旨终归过于老套,注定了在前期会影响观感。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本书成绩不会太好的准备,事实也不出我所料,首订1800,写到30w字的时候才堪堪精品。 如果这是我写的第一本小说我会欢欣鼓舞,但在经历过老书上架七天万订,最高峰接近两万均订的成功之后,说我对这个成绩没有一点失落的话,那无疑是骗人的。 但这没什么。 非要舍弃已经成功,经过了市场检验的成熟写法,去尝试这样一个注定会在前期因为谜语人而筛走大部分读者的题材。 非要慢慢埋线,慢慢埋坑,而不是像我之前出成绩的书那样,把核心卖点、高潮、以及有趣的梗在前期,在二十万字、三十万字的时候就全部爆发出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这样的选择,源于我心中的执念,在我还没入行写作时我便一直想写个纯白的英雄,想写一个为了理想而不惜一切的「正义的朋友」。 因为我觉得这样的男主角很帅气,很令我向往和憧憬,所以我才会选择去写这本书。我担心继续拖下去的话,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遗忘这份向往正义的初心,忘记那份憧憬,再也写不出年少时的悸动了。 而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就必然要面对如此种种的困难,我不怨,也不悔。 虽说如此,但实际写作过程中还是出现了许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们常说“小说主角的道德就是作者心灵的映射”——但我自己现实里的道德品质其实没拉斯特那么高。 现实里的我懦弱、自私、利己主义、做事三分钟热度、一遇到困难和挫折便想着逃避摆烂……而「last」则与我不同,他坚忍,卓绝,富有毅力,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纵使三百年的时光也无法磨灭那颗嗤笑的铁心。 所以写这本书的时候感觉很奇妙:我自己就好像一只在下水道里阴暗蠕动的蛆虫,时而透过阴沟的孔隙,窥探到了明净星空的一角,深深震撼于那夜空的浩瀚与星光的绚烂……但震撼之后,自己终归还是那只阴暗蠕行的蛆,不得不从星空的浩瀚回归阴沟里的现实,怅然若失。 写的时间久了,甚至会有人格分裂的感觉,分不清明净澄澈的小说世界和蝇营狗苟的现实。 不过——纵使身为阴暗蠕动的蛆,可在仰望星空时,心中所萌生出的那份憧憬与悸动,却绝非虚假…… 现实里的我固然懦弱而自私,但这不妨碍我认为追求正义是正确的,我依然发自内心地憧憬并向往着那样一个纯白的英雄。 可能也正因为这般苦中作乐式的自我感动,才让这本书得以诞生吧。 …… 总而言之,这些最困难的部分终归还是过去了。 这本书只会有两卷,而第二卷的结构将会比第一卷简单不少……或者说,剧情更接近我的老书,那些我所擅长的东西,回归爽文的本质。 比如希尔缇娜的寻夫、比如格蕾的寻夫……咦,怎么全都是美少女追夫? 嗯,还有我自己期待已久的,与小艾在现实的重逢——小艾的现实体设定太强了,要是太早出场的话,我认为其他女角色根本就没有生存的余地,后宫也就不成立了。 就像《女神异闻录3》的艾吉斯,以及《异度神剑1》中的菲奥伦那样,因为强度过高,只能在前面的一半剧情里被强行ban掉。 不知不觉说的有点多了,总之第一卷《繁星之庭》便到此为止了,第二卷的名字是《守岸人》,也会是这本书的最后一卷。 晚上应该会有一章更新。 另外这两天也可能会再改个书名,按照编辑大大的说法,一本书的书名最关键的就是吸量,也就是那种直接把卖点写在标题里的长书名。 可是虽然这本书的开头也有个类似于《我被困在内测服一千年》的噱头,但我很清楚,这并不是这个故事的核心,而仅仅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所以,都写到这个字数了,想着干脆任性一下,新书名就叫《愚人的图书馆》算了。 另外书的封面可能也会换一个,大家到时候不要迷路。 晚上见~ (本章完) 第244章 我好像变成一个爱哭鬼了,拉斯特 第244章 我好像变成一个爱哭鬼了,拉斯特 叮铃,叮铃~ 翠绿色的庭院中,传来了风铃清脆的鸣响。 深秋柔和的日光穿透枝繁叶茂的树梢,在庭院洒落下斑驳的碎影。 在庭院外的遥远地方,隐约可以听到繁星大学的学生们结束课程之后,三三两两行走在校园中打闹嬉戏的欢笑声。 当然,对刚刚结束了一次夜世界的攻略,忙里偷闲久违地享受假期,此刻正在繁星大学的庭院里度过下午茶时光的希尔缇娜而言—— 她所更为在意的,却还是此刻与自己共进下午茶的那个人。 …… 从桌对面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或许是因为深秋午后的阳光过于温暖,或许是因为吹拂过庭院的微风和煦异常…… 也或许只是因为在经历过夜世界和历史残响的九死一生之后,仅仅只是身处繁星大学之中便能够给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黑发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靠坐在木椅上熟睡了过去,在他的手边,滚烫的红茶还在瓷杯中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与希尔缇娜平时的印象不同,拉斯特的睡姿异常老实,安静地蜷缩在木椅的靠背上,乖巧地就像一只缩在自己窝里熟睡的猫。 见状,希尔缇娜并未尝试叫醒对方,而仅仅只是用手托着脸颊,就这样凝视着少年熟睡时的睡脸。 清醒状态的拉斯特给人一种飘忽不定,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感觉……在最初认识的时候还不觉得,但越是深入了解对方便会发现他的心灵深不可测,就像是一抹漆黑的深渊,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就连光芒也无法从中逃逸。 但睡着时他的容颜却要稚嫩了许多,脸庞线条并不凌厉分明,反而带着几分柔和,天真无邪到甚至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遵循着心中那莫名升起的冲动,希尔缇娜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眼前熟睡之人的侧脸,道出了无声的自语: “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所以,一定不能离我而去哦。” 似乎是从那般抚摸中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少年那沉睡时的侧脸之上,不自觉勾勒出了轻微笑意。 叮铃,叮铃~ 充满黄金色彩的静谧时光,就这样在这个繁星大学的庭院,在晚秋温暖而恬静的下午茶会上悄然流逝着。 “这样的时光……” “如果能够一直延续下去的话,就好了。” 希尔缇娜听到了自己那发自内心的期盼,想要将这场庭院之中的下午茶会,就这样永远永远延续下去的憧憬。 事实上,这个小小的愿望应当并不难实现才对。 只要每次都能够从夜世界的攻略中平安归来,或是有朝一日彻底通关了夜世界——那么她与拉斯特在往后的岁月里,应当还会有很多个这样忙里偷闲的午后,直到地久天长,直到白发苍苍。 叮铃,叮铃~ 伴随着树梢上悬挂的风铃鸣响,那名为时间的沙漏也在一点一滴地流逝而去。 像是要努力地抓住那正在从沙漏中不断逝去的时光一般,希尔缇娜又一次伸出手,想要再度触摸眼前那个靠在椅背上熟睡的男孩……企图从肌肤相亲的感触之中,获得抵御时光流逝的安全感。 但下一刻,希尔缇娜的双手却落了一空。 前一刻还在茶桌对面小憩的黑发少年,下一个瞬间却已经不复存在。 他像是幻影般消失不见,只余下朦胧的碎片在迷雾中缓缓消散。 希尔缇娜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惶恐。 不知何时那温暖的午后阳光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无比压抑的夕阳……血色晚霞就像是戏剧落幕时舞台上被拉拢的幕布般愈发浓重,愈发暗沉。 悄无声息的黑暗席卷而来,将整座恬静的庭院,连带着远方的整座繁星大学都一同吞没,在遥远的方向能够看到被黑暗吞噬的大图书馆尖顶。 希尔缇娜在逐渐变冷的寒风中猛然起身,呼唤着那个少年的名字,想要在愈发浓郁的黑暗中寻找到对方的下落,却未曾得到回应。 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脆弱的玻璃工艺品,在吞噬而来的黑暗浪潮面前支离破碎,化为了无数道晶莹的破片散落。 叮铃,叮铃—— 最后被黑暗所吞没的,是那枚摇晃的风铃。 世界漆黑无边。 仅仅只余下了希尔缇娜一人,去直面那孤独而压抑的世界。 …… 希尔缇娜猛地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在凭借着身为超凡者的精神力,迅速察觉到刚才是噩梦之后,希尔缇娜并未直接起身。 她依旧紧闭着双眸,想要试着重新回到刚才的梦境之中,去达成刚才那般梦中情感的延续。 但最终一无所获。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却朴素的房间,没有多余的点缀,放置在桌上的仅有昨晚未处理完的政务文件以及骑士服的配件。 这是帝国第一皇女、星之圣剑使、下一任女皇希尔缇娜在现实之中的房间。 “王姐,今天是繁星大学的新生开学仪式,银院长那边想要邀请您作为四年级生的代表向那些因为仰慕您而来的新生们发表一下开学致辞。” “王室那边,军部的文件我都放在老地方了,有些不重要的我都帮您过滤并处理掉了,剩下的只有一些必须由您亲自决策的文件。” “另外——” 房门外,奥菲丽娅那遥远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 “今天,也是您预定前往医院……去看望他的日子。” 说完,对方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希尔缇娜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镜面前,注视着那个银镜中的自己。 落地镜旁的智能钟表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夏历996年9月1日。 距离自己那场未能完成的婚礼,以及拉斯特与守墓者准天使的战斗,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希尔缇娜轻轻伸手,拭去了银镜里自己脸颊上两道未干涸的泪痕。 “我好像,变成一个爱哭鬼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笑了一下。 “拉斯特……” (本章完) 第245章 两年后的她和他 第245章 两年后的她和他 “……最后,各位同学,欢迎来到这处被晨曦与繁星所祝福的学院。” “希望你们在未来的四年里,能够领略到波澜万丈的壮丽风景、邂逅足以託付后背的同伴、度过一段终生难忘的美好时光。” “另外,也祝各位武运昌隆。” “我们都要坚强地生存下去——” “然后,一起亲眼见证终末的夜世界被通关的时刻。” “我相信,那一天的到来,已经不是太远了。” 言毕,希尔緹娜向著台下行了一个標准的骑士礼,然后方才走下了主席台。 而高台的下方,那繁星大学正在举行新一学年开学典礼的广场上,也隨之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无数刚刚加入了繁星大学的新生,看著那道走下主席台的凛然背影,皆发出了沸腾的欢呼声。 没办法,实在是希尔緹娜的声名太过於响亮。 帝国的第一皇女。 千年以来,第一位令那柄尘封已久圣剑认主的圣剑使。 帝国王位的继承人、未来的女皇。 西大陆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传奇—— 甚至按照西大陆许多势力的猜测,在解放圣剑真名的情况下,希尔緹娜的位格很可能已经凌驾於传奇之上,拥有了踏足神域,媲美真正天使的资格。 自从两年之前,那场未曾完成的婚礼之后,希尔緹娜便频繁以皇女的身份出席各种会议与国家的外事活动。 而她那道披散著栗色长髮的凛然身影,也已然成为了格兰威尔帝国与繁星大学的象徵。 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她而得到了鼓舞,立下了成为超凡者的志向。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希尔緹娜而从西大陆各国各地来到了繁星大学,追隨著她的脚步成为了黑夜旅者的一员。 近两年大幅上涨的新生数量,不止是让原本还有些閒散安逸的学院教授们劳碌了起来,就连银院长这样的究极死宅都被迫中止了冬眠,背负上了不少差事。 甚至最近校方那边还开始商討返聘巴尔巴罗萨教授,让他卸任秘仪塔的守塔人,重新返回学院担任教授的提案。 在这个连一只死宅雪貂都能当院长的时代,谁说巴尔巴罗萨那一副大猩猩的外貌就不能给学生们上课了? 虽说巴尔巴罗萨教授早已超过百岁,已经提前进入退休状態很久了,但几百岁不恰恰正是奋斗的年纪吗? …… “好威风凛凛的演讲。” “姐姐,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帝国女皇的风范了。” 当希尔緹娜从后台的通道离场,远离了广场处那喧囂的人流之后,奥菲丽婭顿时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两年的时光过去,奥菲丽婭也长大了许多。 从当初那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出落成了一个十五六岁,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身穿一条洁白的连衣裙,浅棕色的长髮顺著肩头披散而下。 相比起两年前,那个如瓷娃娃般精致,但是緋红眼眸中却缺乏生气,比起真人反倒更像是人偶的小女孩……此刻奥菲丽婭的双眸与神情都显得灵动了许多,充盈著独属於十五六岁少女的活力与朝气。 “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些帝都的大贵族们最近都有多破防。” 奥菲丽婭很自然地跟在希尔緹娜的身后。 “明明他们恨我们恨得牙痒痒却不能说,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割让了利益,把这些年在暗地里占据的权利全部归还给了皇室。” 闻言,希尔緹娜嘴角也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两年前,或许是因为倾听到了希尔緹娜那绝不退让,无论是巡林者的理想、王室的职责与使命、还是心爱之人我全部都要的贪婪宣言。 也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证了拉斯特那射杀守墓者准天使的光辉,心中有所触动。 总之,在那次事件结束之后,亚伦与希尔緹娜,这对父女之间的关係也缓和了许多。 亚伦不再坚持自己先前的观点,一定要让希尔緹娜捨弃掉那名为“巡林者”的幼稚理想。 而希尔緹娜也以圣剑的主人、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开始主动承担起了身为帝国皇女的职责。 当然,如此所带来的,却也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过往,帝都的那些大贵族们,在亚伦那不动声色的政治手腕与奥菲丽婭的操盘下始终处於被压制状態,有苦难言。 而如今,伴隨著希尔緹娜第一皇女与王位继承人的身份被正式確立,亚伦也逐渐退居幕后,不再事事操心,而是將相当一部分君主的权利和职责转交给了希尔緹娜处理…… 帝都的那些大贵族们本以为自己终於等到了机会,毕竟希尔緹娜本人並不在王室內长大,也未曾接受过王位继承人所应有的精英教育……对政治手腕、合纵连横的权谋与博弈等等也理应一窍不通才对。 相比起老谋深算的亚伦与自幼便接受了王室教育,精通政治与权谋的奥菲丽婭,希尔緹娜无疑是个更好对付的存在。 况且,在过去奥菲丽婭一直是作为王位继承人被培养的,此刻突然空降出一个全新的继承人,同为皇女的她们之间,因为王位继承权而產生衝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届时,那些墙头草的大贵族们便可以在这场王位之爭中左右逢源,以此来为己方谋取利益。 只是很快,大贵族们便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诚然,正式接受了第一皇女的身份,开始履行自己作为王位继承人使命的希尔緹娜……在最初的时候还稍显青涩,无论是手腕还是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有些不够成熟。 但接受了皇女的身份,也肩负起那份沉重使命的希尔緹娜,却如同一颗初萌芽的种子那般,迅速地汲取著外界的养料,並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那些来自於贵族一方的攻势,以及最初的失败和挫折並无法打败她,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一切失败经验都化为了帮助她成长的养料。 令希尔緹娜在极短的时间內变得成熟,成为了一位无论是政治手腕还是智慧都无可挑剔的未来女皇。 而贵族们所猜测的……那两位皇女之间因为王位继承权而生的衝突也並未发生。 明明失去了王位的继承权,成为了一位普通的王女,但奥菲丽婭却非但没有因此而升起分毫的敌对心理,甚至反倒是主动协助著自己的王姐处理起了军部的政务。 那般乖巧而懂事,仿佛是跟在自己姐姐身后的得力助手的姿態,令一眾见识过奥菲丽婭真正面貌的贵族们惊掉了下巴,根本不敢想像將如今乖巧伶俐的奥菲丽婭与过往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小恶魔联繫在一起。 而真正令那些大贵族们放弃抵抗,选择投降的……则还是希尔緹娜在不到一年內便再次完成了突破,晋升传奇,真正登临传奇之座的消息。 希尔緹娜本人都已经突破了传奇,那再配合上那柄契合度百分百,完全解放了全部封印的圣剑,以及圣剑之中所蕴含的“王权”序列……她又能够达到何等地步? 虽然是丧权辱国,要將大贵族们这些年在帝国所侵吞的利益分毫不剩全吐出去的不平等耻辱条约—— 但是真名解放的圣剑摆在你的面前,就问你签不签吧。 …… 希尔緹娜与奥菲丽婭的脚步在街道的尽头停顿,一辆外表朴素,却绘製著黑鷲图纹的轿车已经在街道旁等待著她们。 待两人在后座坐下,司机便启动了车辆,黑色轿车载著她们向著道路的尽头驶去。 “这是统辖局的汇算清单……有几处异样的数据我已经帮姐姐你標註出来了,明明上任统辖局长一年前才刚刚因为贪腐被抓,这任局长就又不老实了,我看这个部门可以考虑裁撤了。” “这是军部的情报匯总,与守墓者有所牵连的所有境內邪教团组织,已经在一周前被彻底肃清,第二页就是具体的明细清单。” “这是法兰神圣王国大使发来的信函……” 后座上,奥菲丽婭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政务与军务文件,逐一拿出来给希尔緹娜过目审阅。 虽然这些来自於帝国全境的政务文件,早已经过了奥菲丽婭自己的审阅,被筛选和过滤掉了绝大部分的不重要內容,但格兰威尔帝国毕竟是整个西大陆上最大的人类国度——剩余的政事和军务依然能够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当希尔緹娜终於处理完全部的文件之时,窗外的天穹之上——太阳已经过了轨跡的最高点,正在缓缓向著西方坠落。 而车辆外部的景色,也已经不是繁星大学所在的地域,那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黄金平原。 取而代之的,则是帝都的城郊,偏离主干线道路的丘陵地带。 希尔緹娜轻轻合上了双眸,感受著疲倦感如海潮般涌来,吞没了她的身与心。 身为帝国的皇女,身为一国君主的道路……无疑是艰辛而布满荆棘的。 对希尔緹娜而言,其实还是以一位黑夜旅者的身份,在夜世界中浴血奋战,战斗在最前线才更符合她的性格—— 毕竟那样的话,无论有什么样的敌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只需要一剑將其斩断便好了……而无需在政坛中操弄权谋,与一个个掛著笑脸的贵族和政客们虚与委蛇地斡旋。 只是,这是由希尔緹娜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无论是身为一国皇女,未来女皇的使命和职责; 还是从母亲那里所继承而来的,名为“巡林者”的理想; 亦或者是那个在自己心中占据了特別的分量,自己愿意用尽一生去守护在他的身边,不愿意让对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少年;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捨弃了其中任何一样,而在將来的某个时刻后悔…… 希尔緹娜立下了“我全部都要”,这般贪婪却又无畏……崇高的誓言。 决定要踏上这样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 无论会发生什么事,即使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无可逃避,孤独的破灭也无所谓。 在路途上所会遭遇到的艰难险阻,困难与挫折,都是从一开始就早已经预见到的—— 所以她绝不会后悔,而是就这样同时背负著沉重的一切,不顾一切地向前。 当希尔緹娜再次睁开双眼之时,车窗之外,那映入眼帘的已经不是先前荒芜的丘陵地貌。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散落著淡金色银杏叶的银杏林。 轿车驶过银杏林之间的羊肠小径,然后,在一处巨大的建筑物前缓缓减速。 这是一座充斥著科幻气息的巨大建筑,在入口处的石碑之上,同时刻印著繁星大学的校徽,以及格兰威尔帝国那黑鷲的图纹。 希尔緹娜放下手中的文件与钢笔,看著眼前那座巨大的建筑。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內心深处,那正在逐渐萌生,將原先的疲倦感衝散,难以言喻却又无比鲜明的期冀。 与秘仪塔的存在形式有些相似,这里是由帝国皇室与繁星大学所合作修建,拥有著整个西大陆最好医疗条件的现代医院,也代表著第七纪人类文明的最高医疗水平……这个合作医院的提案十年前就被提出,不过直到一年前才被正式推进並完工。 在平时希尔緹娜虽然也很繁忙,可还不至於如今天这般忙碌,就连坐车与午餐的间隙都需要爭分夺秒地审阅文件。 她今天之所以会將各种事情都安排到了上午做完,便是因为想给下午空出完整的时间,造访这座医院。 这样的下午,可以说是在这两年里希尔緹娜所最为期待的时光。 同样,这也是繁忙的工作、政务、出席大大小小活动、与贵族和使者们虚与委蛇的重压下,希尔緹娜能够始终坚持下来的最大动力。 没错,那个两年前曾与她订立了婚约,希尔緹娜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少年…… 此刻,便安静地沉睡在这座医院最高层的病房中。 (本章完) 第246章 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246章 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轿车缓慢地滑行,最终停在了那座有著科幻风格外观的大型医院的正门。 车门自动打开,希尔緹娜收起了自己在车上批阅文件时所用的钢笔与私人印章,起身下车,而奥菲丽婭则自然而然地跟在她的身后,稍稍落后一步。 如此的奥菲丽婭,看不出来分毫第二皇女的威严,儼然便是希尔緹娜的贴身小秘书。 “奥菲丽婭,你也要一起吗?” 希尔緹娜稍稍有些诧异,一直以来她抽出时间前往医院探望的时候,奥菲丽婭都会选择在楼下的轿车里等待,倒是很少会跟著她一起进入医院。 不过话虽如此,希尔緹娜倒是偶然发现自家这位同父异母的皇妹,也经常会抽出另外的时间一个人独自造访这里……至於具体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而是非要另抽时间单独过来,那理由可就不得而知了。 “嗯嗯。” 奥菲丽婭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也是和治疗拉斯特哥哥有关的事情啦。” “姐姐是不是忘了,我好歹也算是个机械师来著……医疗团队那边,为了想办法让拉斯特哥哥从植物人的沉睡状態醒来所提出的各种尝试,包括各种最新医疗技术和器械的提案,都是由我来负责跟进的。” “这次是繁星大学那边提出的方案,他们说拉斯特哥哥曾经被困顿在了深蓝港的歷史残响中数百年之久,可以说是真正生活在夜世界之中的人。” “相比於现实世界,拉斯特哥哥的灵魂其实反倒是对夜世界更为適应,契合度也更高。” 奥菲丽婭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因此,倘若將秘仪塔中,那些从夜世界纪元石碑上所脱落的碎片带到拉斯特哥哥的身边,让他的身体与精神近距离地感受到夜世界的气息……” “那么,也许能够刺激拉斯特哥哥此刻那如废墟般荒芜的灵魂,让他那残缺的记忆与精神得到治癒,甚至加快甦醒的速度。” “我这次过来,便是带来了纪元石碑的碎片,准备將其放置到拉斯特哥哥的病房之內。” “原来是这样。” 希尔緹娜轻轻点了点头。 在两年之前,那场未能如约完成的婚礼,以及隨后高天之上的魔王撒旦耶尔射杀天使的狩猎之后…… 那个名为“拉斯特”的人类少年,便陷入了被医生们称之为“昏迷后无反应”的持续性植物状態——用更简单易懂的话语来说,也就是“植物人”。 无需在自己面前蔫头蔫脑,仿佛一只做错了事的猫般的银院长开口解释。 身为夜刃“无限之剑”的主人,在亲眼看到那个陷入长久沉睡的少年,在感受到了拉斯特身体上所仍然残留,那“幻想崩坏”之后的余烬之时,希尔緹娜便知晓了一切。 作为比“真名解放”更为上位的能力,“幻想崩坏”倘若以纹章礼装这样的武器为目標发动,那么在崩坏所带来的极致绽放之后,其代价便是礼装的永久性损毁。 並非是单纯的破损,而是在构造层面的概念性毁灭,不存在任何修復的可能性……就好像技艺精湛的补刀匠或许能够將断剑碎片修补在一起,却绝不可能將千万枚裂解后的金属粒子再度拼接——即便能够再锻造出一柄原模原样的剑出来,但在相同的外表之下,其內核的本质却已然天差地別。 以武器为目標发动的代价都是如此,又更何况,是那些更脆弱的东西。 “等价交换”是超凡世界唯一通行的法则,即便是天使也不例外,而拉斯特为了以不到传奇的位阶射杀准天使,其所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极为昂贵的。 用“万物皆武”的能力,不止是纹章礼装,而是將自己的序列长阶、夜刃“愚人的图书馆”都赋予了武器的概念。 然后尽数崩坏,以此在剎那之间,爆发出足以媲美神域的光华。 序列长阶与夜刃,便是现世超凡者的本源,是他们耗费了毕生去修行、打磨的强大源头……类似於那些玄幻仙侠小说中所谓的金丹、元婴,骤然之间全部崩坏,可想而知会对超凡者造成何等剧烈的创伤。 就此彻底由超凡者变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甚至是直接死去都很正常。 更何况,拉斯特所崩坏的事物……还不仅仅是序列长阶与夜刃,更是连著他的身与心都一同焚毁。 唯有如此,才能在剎那间抹除六阶巔峰与准天使之间的差距,短暂地触及神域。 如那一日帝都上空,舒展著漆黑的墮落双翼的魔王虚影那般,在转瞬即逝的瞬间,爆发出如流星般绚烂的光芒。 但这终究是只一剎那的火,正如流星的灿烂只是极少数的特例,漆黑虚无方才是宇宙深空的主旋律……炽烈的演出之后,便只能坠落大地,长眠尘埃。 此刻的拉斯特,无论是身体、精神、灵魂都如同被烈焰焚烧殆尽的荒原,高塔倾塌之后残破的废墟,陷入了长久的寂灭。 在这样惨烈的状况下,倒不如说那位少年未曾直接死去,而依然维持著基础生命体徵,只是陷入了漫长的沉睡,都已然是极为幸运的事情。 那是肉体与灵魂一同寂灭的本源性创伤,即便希尔緹娜已然晋升传奇,在手握圣剑的情况下足以媲美天使……却依旧对此无能为力。 在这两年间,希尔緹娜努力推动了繁星大学与帝国合作医院的建立……並儘可能地抽出空余的时间,定期造访这家位於帝都城郊的合作医院,探望那个正在顶层病房中沉睡的少年—— 这也是希尔緹娜如今所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两年之中,好消息倒也不是没有,就譬如感知灵魂波动的仪器时而会传来令人欣喜的讯號……在拉斯特的灵魂深处,那片如被野火烧尽的荒原中会间歇性传来某种微弱的波动,就好像是有一枚微小的种子,正在那片废墟中被悄然孕育一般。 不过除此之外,格兰威尔帝国与繁星大学那些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所提出的诸多治疗方案,在实践后都收效甚微。 虽说如此,希尔緹娜却还是一直在努力地推进各种新式医疗技术与药物的进程……即便失败了一千次,一万次,但只要她还活著,那么这样的努力便会一直进行下去—— 正如巡林者的家训中,那永不拋弃,永不背叛的誓言。 伴隨著希尔緹娜的脚步,医院的一层层关隘很快便层层解锁,作为繁星大学与帝国的合作项目,这里的保密等级也可谓相当之高……但希尔緹娜如今的名声无人不知,再加上她频繁地造访这里,这家医院里的警卫与工作人员都早已经对其无比熟悉。 叮—— 电梯在被刷取了通行证后敞开,希尔緹娜与奥菲丽婭一同走入了其中,在数十秒后,电梯轿厢上方的数字停顿在了最上端的23层。 这也是拉斯特的那间看护病房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平顺地打开,楼层的走道很安静,没有什么行人。 但是很快,希尔緹娜便注意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其一是有著一头冰蓝色的长髮,散发著如万年雪山般清冷气场的阿克希婭,而其二则是正趴在阿克希婭的肩膀上,正懒洋洋地打著一个又一个哈欠的巨大雪貂。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譬如让奥菲丽婭从一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相比於两年前希尔緹娜也改变了许多……不过眼前这一人一貂的组合倒是没有太大变化。 阿克希婭依然是那般清冷的模样,岁月仿佛並没有在这位死神的身上留下分毫痕跡,而银院长就更不用说了——希尔緹娜曾经从拉斯特那里听来过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俗语,她觉得用在银院长身上恰恰合適。 別说是两年了,就算再过五百年,银院长大约依然是这副怠惰懒散的死宅形象。 阿克希婭所前进的方向与希尔緹娜她们相反,是从走廊的深处向著电梯口的方向走来……很显然,她应该是刚刚结束了病房之中的探望,正准备离开。 见到希尔緹娜后,冰蓝色长髮少女微微点了点头算作致意,对於向来三无且缺乏表情的她而言,这样的举动已经是颇为难得的情绪流露——因为拉斯特和银院长的缘故,希尔緹娜也算是阿克希婭在繁星大学中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 “好久不见,学姐。” “您如今应该算是从繁星大学正式毕业了吧……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希尔緹娜开口打了声招呼。 已经是两年过去,希尔緹娜她都已经从刚刚邂逅拉斯特时候的二年级升入了四年级…… 而阿克希婭这位在拉斯特入学之时便已经是高年级生,身处繁星方尖碑排名的第一位,圆桌十二席首席的学生会长,自然也已经从四年级生的身份中正式毕业。 “我想,以学姐的能力,无论是接受西大陆上任何一家势力的邀请——都一定会被奉为座上宾的吧。” “当然,倘若学姐愿意加入格兰威尔帝国,在军部或是政务机关任职,那帝国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在见到阿克希婭的剎那,希尔緹娜的直感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在对方身旁所无声弥散而开……带著死亡之意,仿佛冥界般冷清的无形领域—— 阿克希婭也已然晋升了传奇,死神序列的传奇——甚至她已经在传奇之路上走得相当之远,也许距离天使也不算太远。 当然,这並没有什么好值得意外的……正如希尔緹娜是依靠著自身与圣剑的契合,在圣剑的反馈下方才能够以如此的速度迅速突破传奇,在两年间抵达了媲美天使的神域一般。 在阿克希婭的身上,也同样有著寻常传奇所未曾拥有的特质——那枚死神的星之杯。 作为旧日死神的血裔,死神星杯的持有者……如今的她便是死神这条序列上唯一的主人,晋升传奇乃至是成就死亡天使,对阿克希婭都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只是,面对希尔緹娜的邀请,阿克希婭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莹蓝色的光点在她的指尖匯聚,然后在半空中书写为了娟秀的湛蓝文字。 “那些邀请,都拒绝了。” “我准备留下来,留在繁星大学。” “是这样吗。” 希尔緹娜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有些遗憾,不过我倒是很能够理解学姐的选择。” “去那些地方任职,虽然无疑会获得高人一等的权势和地位,但换来的却是各种束缚和枷锁,再也无法像在繁星大学之中时这般无忧无虑地行事。” 留在繁星大学中担任导师或是教授,相比起接受帝国或是其他势力的邀请……无论是声名、权势还是財富当然都要远逊许多。 不过希尔緹娜也知道,阿克希婭本就不是那种贪图权势与財富的性格。 对她而言,成为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位高权重者……与留在繁星大学里当某只雪貂的饲养员,陪那只宅貂看看小说追追剧,其实並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別。 当然,无需依靠战车序列的“超直感”,而仅仅只凭藉自己作为女性的直觉——希尔緹娜也依然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阿克希婭选择留在繁星大学的另一层理由。 或者说,后者,方才是她会选择留校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学姐之所以会选择留下来……” “除了老校长的收养之恩外,果然也是因为他吧?” “嗯。” 无需犹豫,阿克希婭只是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那莹蓝色的娟秀字跡在半空中悄然勾勒。 在书写出这几个字的同时,她的眼眸中闪烁著某种莫名的情感,无比深沉却又坚定不移: “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虽然並没有明確说出具体的名字。 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对这个“他”字所指代的对象心知肚明。 (本章完) 改名通知 改名通知 本书正式更名为《愚人的图书馆》 (本章完) 第247章 相遇,相识,相知,相恋 第247章 相遇,相识,相知,相恋 “只要留在繁星大学,那么就可以距离他更近一些。” “甚至因为工作清閒的缘故,每天都能够固定抽出时间来医院探望。” 希尔緹娜微笑了一下,目光却仍停留在过道尽头的病房房门上:“学姐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方才会选择了留校的吧。” 这样的理由,对她而言实在是再好猜不过。 因为换作是希尔緹娜自己,倘若她未曾背负著皇女的职责,以及帝国万亿子民命运的重量,而是像阿克希婭那样孑然一身,无拘无束没有牵掛的话……那她也一定会选择留在距离那个少年最近的地方。 只要每天都能够守在他的身边,看著那个人沉睡时的模样,那希尔緹娜便已经足够满足。 “小緹娜。” 闻言,阿克希婭那如冰雪般精致的俏脸上,並未浮现出分毫情感的涟漪。 她只是微微伸手,冰蓝色的字跡在半空中勾勒而出。 “你自己,不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所以才选择留在繁星大学的吗?” “对於圣剑的主人,帝国未来的女皇而言……这座学院也早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东西才对。” “在此之前,可从未有过一国皇女就读於繁星大学的先例。” 相比於两年之前,此刻阿克希婭书写出来用以交流的文字无疑要灵动了许多,除了断句方面还有些生疏外,其余的语句都已经和常人无异。 两年的岁月,未曾在这位从第六纪沉睡至今的死神的容顏上留下痕跡,但却让她变得更具有人的生气。 不再是被囚禁於冥府之中,外表精致,但眼眸却灰濛濛看不到生机的美丽人偶……而是一个真正活生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的人类。 “是啊。” 希尔緹娜同样认同地点了点头:“所以我其实还是挺羡慕学姐你的。” “倘若思念他了的话,便可以直接过来看望他……而不用如我这般,在许多时候只能强忍著思念,继续履行著作为皇女的职责。” “不过——” 她的眼神稍稍柔和了几分,目光像是越过了眼前的阿克希婭和肩头正打瞌睡的银院长,直接抵达了后方的病房之中。 “这是那一日他赌上自己的生命,所向我展示的东西……而我也在那一天,向他和父亲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倘若背弃了当初的誓言,为了个人的情感而捨弃了其他的使命与职责的话——” “那即便有朝一日他甦醒过来,我恐怕也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光明正大地向整个世界宣布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吧。” 那夹杂在希尔緹娜话语之中的—— 究竟是自语,还是带著少女私心,占有欲作祟的主权宣言呢。 话语落毕,医院最高层的过道中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无论是希尔緹娜还是阿克希婭都未曾再说话,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正如希尔緹娜能够凭藉著身为女性的直觉,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这位学姐对拉斯特的感情一般…… 即便是如笼中鸟般不諳世事的人偶少女,在经歷了这两年的时光洗礼后,阿克希婭也已然通晓了人类的情感,自然也知道了眼前的这位皇女学妹,是自己某方面的竞爭对手。 竞爭意识所带来的敌意,伴隨著沉默在空气中弥散。 但是隨即,一声兴冲冲的叫唤打破了医院过道中那沉寂的空气。 “什么什么,发生甚么事了!” “我的八卦雷达报警了,我好像嗅到了修罗场的气息!” 似乎是终於从午后的怠惰和瞌睡中恢復了过来,银院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眼睛。 就好像是猫科动物闻到了猎物的气味那般,此刻的银院长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分明闪烁著饥渴的光彩,迅速抬头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对於以人类的情感为食粮的某雪貂而言,捕捉到了第一线的八卦便等同於完成了一次捕猎。 不过很快,在看清了周围医院走廊上的局势之后,银院长顿时就怠惰了下来,那条不断摇晃的大尾巴也重新耷拉了下来,仿佛是一下子失去了兴致。 “原来是你们两个啊,没意思没意思。” “小希婭是个闷葫芦,小緹娜的性格也比较內敛,包袱太重……把你们两个凑在一块,到最后八成也整不出什么大活。” “我还以为是那个格蕾或者是小艾从夜世界回归现实了呢,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新闻看呢——倒是白高兴了一场。” 不过隨即,银院长便看到了跟在希尔緹娜身后的奥菲丽婭,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顿时一亮。 它那毛茸茸的身形轻盈一跃,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雅的曲线,顿时从阿克希婭的肩头轻巧地落在了奥菲丽婭的头顶。 “什么嘛,小奥菲丽婭也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已经从当初討人厌的腹黑姐控小鬼,成长为一张闪闪发光的优质饭票了呢。” 银院长再度在奥菲丽婭的头顶趴了下来,蜷缩成了一团,將脑袋埋进毛茸茸的大尾巴中打起了瞌睡。 “小希婭,我下午就先跟著她们换换口味了……等晚上再回学院找你。” “晚上见,猫咪。” 阿克希婭向著希尔緹娜与奥菲丽婭挥了挥手,隨后便独自一个人朝著电梯口走去。 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缓缓闭合的电梯门中。 “都说了多少遍了,老娘是雪貂,不是猫咪!” 医院那寂静的走廊上,迴荡著银院长充满怨念的声音。 …… 希尔緹娜身后,奥菲丽婭依然在和银院长吵吵闹闹。 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来乖巧安静,优雅得体……很擅长在外人面前偽装自己的奥菲丽婭,每次一遇到银院长便会忍不住放弃偽装,流露出小女孩的心性。 而向来怠惰懒散,喜欢恶意卖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银院长,在奥菲丽婭面前也时常破防暴露本性。 用拉斯特的话来讲,这也许就是所谓天生的“相性”吧。 如此的念头,只是在希尔緹娜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毕竟对此刻的她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房门后的那个人更重要。 希尔緹娜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推开了眼前浅蓝色的病房门扉。 刚往房门里走了一步,清爽的香顿时便將希尔緹娜所包围。 即便是在秋天,病房的周遭也依然有色彩繽纷的鲜点缀,这其中有希尔緹娜自己送过来的一些束……至於剩下的那些束,具体分別来自於谁便不得而知了。 希望病房之中,那位沉睡的少年已然甦醒了过来。 希尔緹娜的心中升起了如此微小的祈愿,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奢望——倘若拉斯特已经醒来的话,那么刚才离开病房的阿克希婭绝不会是那样平静的神情。 但她却依然怀揣著如此的愿望,如同追逐著奇蹟的光点。 病房的中央,是一张由软胶材质所製成的智能医护床,这张看起来不起眼的床铺上却匯聚著繁星大学灰烬院与格兰威尔帝国尖端科技研究所的智慧结晶,代表著整个西大陆精密医疗器械领域的最高水准。 病床上是一席洁白、乾净的被单,带著淡淡的阳光味道。 而那个少年,便这样静静地睡在病床的中央。 初秋午后的阳光映照在他熟睡的侧脸上,轮廓分明深邃。 这正是希尔緹娜所日思夜想的少年。 只是与回忆之中的拉斯特相比,足足沉睡了两年之久的他,那漆黑的头髮明显要长了许多。 而他的皮肤也要明显更为苍白,不带血色——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透明。 不远处,用於监控心率和脉搏等生命体徵的医用仪器显示屏上,正以固定的频率输出一条平稳波动的折线……正如希尔緹娜这两年来,那上百次前来探望时所看到的一样。 拉斯特仍处於漫长的沉睡之中,虽然生命体徵已经颇为稳定,但距离真正甦醒却还遥遥无期。 至少在这一刻,希尔緹娜所祈愿的奇蹟並未发生。 事实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奇蹟之所以是奇蹟,便是因为它是极小概率发生的事情——也许你用一生去追逐那般梦的光点,但至死奇蹟都未曾降临。 可希尔緹娜却並没有因为祈愿落空,奇蹟未能达成而感到失落。 当初,拉斯特用了足足三百年的时光,方才终於挣脱了那名为深蓝港的地狱,由孤魂野鬼重新变成了人。 相比於当初拉斯特所经歷的一切,自己这短短两年的等待,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实际上,希尔緹娜在心中早已经做好了拉斯特这辈子都再也无法醒来的准备。 那並没有关係。 只要名为希尔緹娜的人类还存活一天,那么她便会始终守在少年的身边一直等待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直到死亡將彼此分离。 希尔緹娜的心念微动,下一刻,她的手腕传来了一阵空间的涟漪。 一件巨大的漆黑石碑碎片被希尔緹娜从手环中的存储亚空间中取出,然后放置在了病房空荡的一角。 仿佛是担心因为动静过大而惊动那个正在沉睡的少年一般,明明是至少有半吨重的石块碎片,但被希尔緹娜放置在地面的动静却仿佛一根羽毛落地般轻柔,悄无声息。 这便是奥菲丽婭先前所说,那件“纪元石碑”掉落的石碑碎片。 按照繁星大学的猜想,也许能够利用石碑碎片上残留的夜世界气息,帮助拉斯特的灵魂復甦……虽然说是碎片,但考虑到秘仪塔中那枚石碑原主的大小,即便是风化脱落的碎片却也同样是庞然大物。 她的身后,奥菲丽婭並未跟著一同进来,而仅仅只是让希尔緹娜將这枚纪元石碑碎片带入其中,自己则在病房外透过隔离窗看著—— 毕竟无论是奥菲丽婭还是银院长都心知肚明,这段探望的时间,是独属於希尔緹娜与拉斯特两人的时光,那位皇女並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在安置好那块巨大的石碑碎片后,希尔緹娜方才在病床旁的看护椅上坐了下来。 她用双手覆盖住少年那伸出床单外的手,以此让自己能够感觉到一点对方的体温。 透过肌肤相亲所传递而来的温度,与当初两人第一次在深蓝港邂逅,在铁十字浪潮的追杀下跳海,然后在冰冷的海水中手牵手等待一切落幕时別无二致……依然是那样温暖,带著沁人心脾的热量。 “明明距离上一次来看你还不到五天时间,但在我的感知里,却像是度过了一整个盛夏与严冬。” “我把下午那些不太重要的会议都给翘掉了。” “所以,今天,就多陪一陪我吧……” 希尔緹娜感受著自己的心灵在那股肌肤相亲的感触中渐渐寧静了下来。 夜世界攻略的最新进展、皇室所面对的外界压力、守墓者组织的异动、以及帝国的种种困局……这些平日困扰著希尔緹娜的烦恼在此刻却变得无限遥远,不再重要。 “果然,只有握著你的双手之时,我才能够让自己真正冷静下来。” 希尔緹娜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微微的笑容。 “小说和动画里的套路都是这样演的吧,昏迷了很多年的植物人……在家人日復一日的呼唤,讲述过去往事的坚持下被鼓舞,最终甦醒过来,迎来了大团圆的结局。”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绝不需要外人的呼唤和鼓励的——凭你那颗炼铁的心灵,便足以衝破一切阻碍。” “不过,我还是想讲讲过去的事情,就当做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小任性,自我满足吧。” “果然,还是得从我们第一次的相识、相知、相遇说起吧……我当时也未曾料到,那个在自己初印象里分明是负分,只会口的牛郎,居然会就这样如风一般地闯入我的生命——” “然后,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本章完) 第248章 今时今日,假作真时真亦假 第248章 今时今日,假作真时真亦假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风透过开启的窗户吹拂而来,带著和煦的暖意。 病房之內,希尔緹娜便这样握住拉斯特的手,倾诉著自己的心声。 如黄金般的静謐时光,便这样隨著向西方坠落的太阳一点点流逝。 …… 房间外的走廊上,奥菲丽婭透过病房的隔离窗,默默注视著其中所发生的一切。 在她的头顶,银院长有些诧异地摇了摇尾巴: “没想到小緹娜她,居然对拉斯特怀抱著如此深沉的情感……近乎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要不是亲眼目睹,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至少两年前没有。”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奥菲丽婭微微摇了摇头。 “我太了解王姐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她。” “那时,在那场未完成的婚礼之前……姐姐对拉斯特哥哥的感情,虽然也有异性的好感,但更多的还是欣赏、信赖、以及同为追求理想者的同病相怜。” “我丝毫不怀疑这份好感终將开结果,王姐和拉斯特哥哥也会走到一起——可那距离真正刻骨铭心、生死相许的爱情……终归还是少了几分岁月的磨洗与时间的沉淀。” “但如今可就难说了。” 奥菲丽婭的视线依然停顿在病房之內,语气悠远。 “虽然即便没有王姐,没有那场婚礼,拉斯特哥哥大约也会开出那一枪,射杀守墓者的准天使。” “可在姐姐的眼中,拉斯特哥哥便是因为自己方才沦为了植物人……是自己那时的迷茫与软弱,害得他长眠於病床之上,陷入了这般不生不死的境遇。” “回忆会美化一个人,每一次前来医院探望,心中的內疚和感怀都会发酵感情,痛到了深处也就甜到了深处。” “记忆被日渐消磨,时光再加以润色,两年过去,王姐又岂能理得清心中的情愫……” “今时今日,假作真时真亦假。” 奥菲丽婭的头顶,银院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丽婭,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连我这个“月亮”序列的神奇动物,都没法像你这样对人类的情感感知得这么一清二楚。” 奥菲丽婭笑了笑:“毕竟银院长和拉斯特哥哥你们不是都说我是姐控吗,身为姐控……那自然要把王姐和她身边的人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若是连这点洞察人心的本事都没有,我又怎么可能在过去让那些大贵族听到我的名字便胆寒。” “是么——” 银院长用尾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那么你自己呢?” “自詡能够洞察人心的腹黑小鬼……又能够看懂自己的本心吗?” 奥菲丽婭没有接话,只是依旧沉默地透过隔离窗注视著病房。 “那块纪元石碑的碎片,好像开始生效了。”她岔开了话题。 “嗯,不愧是秘仪塔的枢纽,即便只是一块石碑的碎片,都能够牵引到夜世界的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那枚石碑碎片的作用下,这处病房其实已经被改造为了一个夜世界的入口——唯有与夜世界高度契合共鸣者才能够进入的通道。” 银院长没再提先前的事情,而是重新回归了之前那般慵懒怠惰的状態,懒洋洋地开口。 “有了夜世界作为媒介,拉斯特的灵魂便能够摆脱尚且荒芜残缺的肉身限制,直接进入夜世界之中。” 虽然明面上对希尔緹娜的说法,是繁星大学那边提出的灵魂治疗方案。 但实际上,將秘仪塔那边脱落的纪元石碑碎片,偷偷带到拉斯特病房的举动,却是银院长与奥菲丽婭私下秘密进行的计划。 瞒过了希尔緹娜,也瞒过了那些分布在医院周遭,时刻关注著希尔緹娜动向的诸多眼线。 “所以,银院长果然也认为……拉斯特哥哥的灵魂已经復甦,只是因为身体依然残破的缘故,所以才无法在现实中醒来吗?” 奥菲丽婭开口问道。 “与其说是我认为拉斯特已经復甦……倒不如说,他的灵魂压根就没有寂灭过吧。” 银院长打了个哈欠:“那可是从旧纪元生存至今——” “无论是时间循环的炼狱、亦或是邪神的污染、铁十字的反转都无法令其动摇,钢铁般坚韧的心穹。” “区区“幻想崩坏”带来的致命伤,又怎么可能杀死那道从地狱归来的灵魂,磨灭那颗嗤笑的铁心。” “那小子之所以会变成植物人,陷入漫长的沉睡,仅仅是因为他那如废墟般的残破肉身,並无法匹配他此刻的灵魂强度。” “但对拉斯特而言,这其实並非坏事。” 银院长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他之所以会开出那一枪,除了狩猎守墓者、以及帮助小緹娜明了本心之外——同样,也是为了走出自己的传奇之路。” ““愚人的图书馆”的力量森罗万象,无所不有……这是过往拉斯特强大的根基,令他能够越阶作战,仅用不到一年便由初入超凡抵达了六阶巔峰,但直面传奇的天堑之时,这却也成为了阻碍他更进一步的枷锁。” “过往那些“愚人的图书馆”的主人,歷代的守岸人们,无论是格蕾还是西塞尔……在抵达了六阶之后,往往都需要费超过十年的时间,去在“愚人的图书馆”浩如烟海的世界中,寻找到那条独属於自己的出路。” “而小拉斯特,他所选择的方法则要更为粗暴,也更为决绝。” “他的“高塔”本就是一条象徵著毁灭、破坏、混乱、失控的序列长阶。” “所以,拉斯特乾脆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本身序列还是“愚人的图书馆”,都彻底地崩坏,摧毁,推倒重来。” 银院长用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指了指病房中正在沉睡著的拉斯特。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看似破败不堪……在高塔坍塌之后,仅余下一片狼藉的荒芜废墟。” “但实际上,在那片死寂的荒原下,却有某种崭新的事物正在孕育。” “终有一日,在那荒凉的废墟上,会重建起一座新的高塔……不依赖任何外物,没有掺杂分毫他人的斑驳,而独属於他自己的传奇之路。” “而届时,也便是那小子甦醒过来——” “突破传奇,乃至於成就天使的时刻。” 银院长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当然,你要是等不及他甦醒的话……也可以试著以夜世界为媒介,直接进入他的心灵,与他的灵魂交流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傢伙的灵魂此刻早已经完成了蜕变,抵达了传奇的位格——只等待自己的身体也一同蜕变完成,登临高塔的剎那。” 一边说著,银院长还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我不是人类,没法被认证成黑夜旅者,唯一一次进入夜世界还是那小子带我偷渡的。” “不然的话,高低得去夜世界找这小子嘮嗑两句……没了那小子还真有些不习惯,小緹娜和小希婭作为饭票虽然无可挑剔,可性格都太正经了,根本接不住我抖出来的梗和包袱。” “他自己在那呼呼大睡,我这边都快要閒出屁了。” 银院长发出了幽怨的吐槽。 只能说,这群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关爱空巢老貂。 闻言,奥菲丽婭点了点头:“那么银院长,我就先试著进入夜世界了。” 这是奥菲丽婭和银院长一人一貂从一开始就商量好的计划,以纪元石碑的碎片,在病房中开闢出一个迷你的夜世界通道。 然后,以夜世界为媒介,进入拉斯特的心灵世界与其交流。 “嗯,去吧去吧,我帮你望风。” “小緹娜她那边完事的话,我会提醒你的……不过按照经验来讲,她应该会一直在这里待到太阳落山。” 银院长隨意地晃了晃尾巴。 希尔緹娜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医院探望那位少年,並陪他在病房中从中午直到天黑,这已然成为了她的一种生活习惯,雷打不动。 见状,奥菲丽婭也退至了走廊的尽头,病房之中那个微缩夜世界入口的范围边缘。 隨后,她的心念微动,轻轻触摸了一下自己隨身携带的另一块小型碎片。 下一个剎那,如薄纱般的夜色悄然升起,然后將奥菲丽婭笼罩入了其中。 当奥菲丽婭的意识再度復甦之时,映入眼帘的已然是一片全新的世界。 远处的地平线上,跃动著燃烧的火焰。 晦暗的天空中,遍布著无数遮天蔽日的巨大齿轮,齿轮间互相嵌合,正在缓慢地迴旋著。 这是一个如同炼铁厂般的世界,除了那赤色荒野上一座朦朧残破的小镇、还有那晦暗天空尽头缓缓迴旋的巨大齿轮之外……便再也空无一物。 奥菲丽婭知道,这便是拉斯特的內心世界,是由他的灵魂所具现而出的心象风景。 而那位黑髮黑眸的少年,便矗立在密布著齿轮的晦暗天穹之下,那片赤色荒原的中心。 他身穿一袭纯黑色的风衣,修长的身形与奥菲丽婭回忆中的一般无二。 “虽然在开始狩猎之前,便提前和银院长商议过沉睡之后的各种预案……” “不过能够时隔两年再见到熟人,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似乎是对奥菲丽婭的到来早有预料一般,黑髮少年注视著缓缓浮现的少女,微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奥菲丽婭,现在的你可比两年之前迷人了许多。” “嗯,確实是好久不见了,拉斯特哥哥。” 奥菲丽婭提起裙摆,回以了一个標准的贵族礼。 她注意到相比於两年前,如今的拉斯特明显要变得更加温和了——並非是那种佩戴著人格面具时虚情假意的演出,而是发源於內心的改变。 此前的奥菲丽婭都未曾注意到,在少年那如恶鬼般执著,又如钢铁般坚韧的心灵之中,居然还有著这样柔软的一面。 两人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奥菲丽婭將拉斯特沉睡之后,帝国和繁星大学內发生的诸多变故,都大致陈述了一遍。 “所以,需要我將拉斯特哥哥灵魂已经甦醒过来的消息,告诉王姐吗?” 闻言,拉斯特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確实很想和希尔緹娜见面没错,但是现在距离我的身体真正復甦,完成通往传奇的蜕变,还差最后一步没有完成。” “既然如此,倒不如等到我真正醒来之后,再在现实中给她一个惊喜。” “另外——”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 “希尔緹娜,以及格兰威尔帝国,如今恐怕已经被某些潜藏在暗中的不怀好意者给盯上了吧。” “毕竟,我当时在帝都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杀死了一位守墓者准天使,希尔緹娜更是在世人面前如此高调地令圣剑认主,宣布了自己未来女皇的身份。” “要是守墓者组织,还有西大陆的其他各国都始终无动於衷的话,那就未免太沉得住气了一些。” 闻言,奥菲丽婭微微点了点头,默认了拉斯特的说法。 所谓木秀於林风必摧之,圣剑时隔千年再次认主,希尔緹娜更在极短时间內成就了传奇。 再加上希尔緹娜不愿妥协,直接向整个世界宣布,那位猎杀守墓者天使之人受到了帝国庇护,谁敢对拉斯特不利便会被帝国追杀到天涯海角。 如此,等同於直接向守墓者宣战,双方彻底不死不休不说,同样也会激起西大陆其他国家的敌意。 先前亚伦在任时帝国便已经如此强盛,而如今皇室更是凭空增添了希尔緹娜这位西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传奇,不但得到了圣剑的认主,更是在极短时间內肃清了帝国內部,將原本分散的皇权统一。 如此发展下去,西大陆的其他各国將永无出头之日。 因此,如今的帝都看似风平浪静,但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寧静而已—— 在暗处,早已经有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以帝都,以希尔緹娜为中心悄然酝酿,匯聚。 (本章完) 第249章 奥菲丽婭:这怎么可能贏得了啊 第249章 奥菲丽婭:这怎么可能贏得了啊 “如今的格兰威尔帝国看似强盛而繁荣,但这种繁盛却也同样令它成为了眾矢之的。” “明面上的和平仅仅只是表象……实际上,无论是守墓者还是西大陆上其他的大势力,都在等待著一个令高高在上的帝国万劫不復的契机。” “这一点,不论是我还是王姐,心里都一清二楚。” 奥菲丽婭微笑著开口。 “或者说,从一开始,从王姐向外界宣布要庇护那个杀死守墓者天使的凶手,也就是拉斯特哥哥你之时起——” “她便已经做好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觉悟。” 守墓者与守岸人之间,有著绵延了数个纪元的血海深仇——这份矛盾永远无法调和,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休。 希尔緹娜选择了庇护拉斯特,也就意味著向这个潜藏在歷史帷幕之后,成员最低都是传奇的古老隱秘组织宣战。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希尔緹娜从一开始便心知肚明……她已然做好了准备,並愿意为此支付相对应的代价,承担全部的后果。 “向整个世界宣战吗……” 奥菲丽婭看到眼前的少年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这还真是,很有希尔緹娜风格的举动啊。” “没办法,毕竟王姐她是“战车”嘛。” 奥菲丽婭轻声开口:“所谓“战车”,不就是能够无视一切艰难险阻,用自己的双手去开拓道路的人吗……” “就算是一座山挡在王姐的面前,她大约也不会选择绕行,而是直接拔出剑將山斩碎吧。” 她注视著拉斯特心象世界之中,那片遥远方向的晦暗天穹。 “如果换作是父亲,是我自己站在王姐的位置上的话……那我大约会先与守墓者虚与委蛇,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示敌以弱。” “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在暗中对守墓者捅刀子……毕竟那些老古董们虽然实力强大,最次都是传奇,但也许是睡太久睡昏头的缘故,感觉一个个脑子都不太好使的样子。” “但是,我却无法想像王姐会虚与委蛇,戴著虚情假意的面具与敌人斡旋的模样——” “真要那样做的话,那王姐也就不是王姐了。” 奥菲丽婭再次回想起了两年之前,圣剑时隔千年再一次认主的那一日,自己所亲眼见证的那一幕场景。 那是希尔緹娜向自己父亲所道出的反叛宣告,是无比崇高的誓言—— 同样,也是无论“想要守护的唯一之人”、“巡林者的理想”、“王室和家族的使命”我全部都要的,万分贪婪的诉求。 对於普通人而言,这些东西哪怕仅仅只是背负上一样,便足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但希尔緹娜却就这样扛著这些沉重的使命和职责,无可阻挠地前行在自己的道路上,就好像神威的天车一般,將阻挡在身前的一切事物都碾为齏粉。 “是啊,要是她会停下脚步的话……那希尔緹娜也就不是希尔緹娜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你的姐姐方才会如此的坚强,如此的耀眼,不是吗?” “令我哪怕身处“守岸人”早已经不復存在的现世,也能感受到自己並非独行。” 奥菲丽婭的身前,那位黑髮的少年同样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更好地重逢——” “奥菲丽婭,我的灵魂已经復甦的消息,还请对外界保密。” “潜藏在暗处,处於敌人预料之外的棋子……所能够发挥的作用,可要远比被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更多。” “不过,还真有些想念她啊。” 从那吹拂过赤色荒原的风中,传来了少年轻声的感嘆:“以前,我可从没有觉得两年的时间有这样漫长过。” 闻言,奥菲丽婭不由微愣了一下。 作为知晓拉斯特过往身世內幕的知情人——她很清楚,在脱离夜世界,成为现实世界的一员之前,拉斯特曾经经歷过一段怎么样的时光。 那是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的能力与心態,被困顿在了深蓝港的歷史残响之中三百年之久……足以將任何人折磨发疯的时间循环地狱。 对於寿命不过几十载的普通人而言,两年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是许多人过往人生总和的十分之一。 但对拉斯特而言,这两年相比於他曾经在深蓝港中经歷的三百年岁月,其实並算不得什么,应该早已经习惯才对。 或许是因为身处对方的心象世界,被拉斯特察觉到了情感的涟漪,猜到了心中所想—— 下一刻,奥菲丽婭便听到那个矗立於荒原之上的少年再度开口: “换作是以前的我的话,这两年的时间確实算不得什么……相比於我所曾经歷过的岁月,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而已。” “只是——” 他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 “虽然因为我的肉身凋零寂灭,那般残破的废墟无法匹配灵魂重量的缘故,我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却仍然维持著对外界的感知……除了不能够行动,以及失去了视觉之外,变成植物人的我依然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也能够闻到病房中那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奥菲丽婭察觉到了少年的声音,稍稍变得柔和了几分。 明明这个改变是那样的细微,但是落在奥菲丽婭的耳中,却又是那样的分明。 “而在这段我身处黑暗的精神世界,只能一个人沉睡的孤独时光里……” “却总会有一道带著愧疚和思念的声音,伴隨著紫罗兰的香一同出现。” “每一个气温稍稍升高的午后,她就这样在病床边握住我的手,对我倾诉著自己的心声——” “日日夜夜对於我的思念,我们曾经经歷过的那些共同回忆,还有那些她在履行皇女的职责之时,所遇到的种种琐事,烦恼和困难……以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虽然平淡但是却能够让人会心一笑的有趣日常。” 拉斯特回过头,注视著身后,那密布著齿轮的晦暗天穹之下,空无一物的赤色荒野。 奥菲丽婭顺著少年的视线一同望去,紧接著,她的目光便凝固了。 在那片赤色的荒野上,分明有点点翠绿色的种子正在孕育,让那破败的荒原不再一片死寂,而是点缀上了些许的生机。 此刻,那些翠绿的光点还极为微渺,倘若不注意去看的话,那么根本就无法发现。 但是,终有一日,这些昔日渺小的种子会在清晨的露珠里再度萌芽,在被野火烧尽的荒原上长出一个新的春天。 拉斯特与奥菲丽婭一同注视著那遍布在荒原之上,星星点点的翠绿之色,目光柔和。 “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话——当谎言重复一千遍的时候,人们就会相信这个谎言,只要它所描绘的事物足够美好。譬如,当年迈的贵妇人聆听到年轻人讚美自己的美貌,即便明知是谎言,可她同样会满心欢喜。” “又更何况,那个在病榻旁握紧我手的少女,她所对我千百次重复的语句绝非虚假,而是源自她內心的心声……” “而早在深蓝港的最后一次轮迴之时,那个如同战车般闪耀的女骑士便已经在我的心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所以渐渐的,我发现在我自己的內心深处,也同样萌生出了对她的思念——” “这份情感,源自於希尔緹娜那日日夜夜的呼唤和倾诉,但却也同样填补了我原本心象世界的空洞,让我作为人类的情感得以完善,变得更加完整。”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源自於他人的情感,填补了我那残缺的心象世界的话,那我的灵魂也许仍旧在沉睡,而无法在如此短时间內完成蜕变。” 他望向那片在赤色荒野上的盈盈翠绿:“或许起初是从他人那里借来的情感,但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时至今日,这些情感已然成为了我心灵的一部分。” “今时今日,假作真时真亦假。” 闻言,奥菲丽婭那双緋红色的眼眸中,多出了几分莫名的神色。 “原来,拉斯特哥哥,也同样对姐姐抱有著这样的感情吗……” 她露出一个活泼而明媚的笑容:“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至少姐姐她这两年来的日思夜想,並非仅仅只是她自己的单相思……而是值得庆幸的双向奔赴。” “对了,拉斯特哥哥……看你如今的心象世界——” “现在的你,其实早已经突破传奇了吧。” 奥菲丽婭將目光重新从拉斯特转向了那片赤红色的荒原之上,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先前所说的——还欠缺的最后一步。” “莫非,是要在传奇之上更进一步?” 若是要在传奇之上更进一步的话,那就意味著,將会极其临近天使的领域。 “差不多吧。” 拉斯特似乎是察觉到了奥菲丽婭转移话题的意图,但他只是笑了笑:“在那一战中,我崩坏了“愚人的图书馆”,也失去了那强大夜刃的庇护——” “但是,这对我而言,其实也同样是个难得的机会……將原本的一切都推翻重来,然后,再重建起一座崭新的高塔。” “倘若我能够迈出这一步的话,那么,届时那座崭新的“愚人的图书馆”……便將不再是如同金手指一般,从他人那里借来的外力,而是真正属於我自己的力量。” “另外,在真正迈出这一步之前,我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明明那位黑髮黑眸的少年便在自己的面前,但奥菲丽婭却忽然感觉他的目光变得很远很远,像是越过了自己,抵达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在夜世界之中,还有一个人,正在等著我去接她回来。” …… 在聆听到少年话语之中,所蕴藏著的深沉情感的剎那,奥菲丽婭的神情分明僵硬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恢復了先前那般得体的神態,微笑著提起了裙摆,向拉斯特行了一个標准的宫廷礼。 “那么,拉斯特哥哥……请允许我就此告退。” 说完,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奥菲丽婭的心念微动,迅速让自己的意识脱离了夜世界,回归了现实。 那片遍布著齿轮的赤色荒原的心象风景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洁白,寂静无声的医院走廊。 奥菲丽婭缓缓后退了两步,然后方才在走廊墙壁上找到了支撑。 医院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 而奥菲丽婭便这样沉默地倚靠著墙壁,感受那正在自己心中缓缓发酵,愈发浓郁的酸涩情感。 这般炙热的情感涟漪,要是再晚上一秒便会无法掩饰,所以她才会那么急切地脱离夜世界。 奥菲丽婭·冯·弗雷斯贝古。 拥有著如此名姓的帝国第二皇女,实际上却是一个如镜子般活著的人。 那面镜子看起来五光十色,华美而精致……但本身却並无法发光,而只能反射那些来自他人的光芒。 而倘若离开了那些耀眼的人,那些光辉的信念与情感,她的內心便空无一物,不曾存在。 因此,奥菲丽婭发自內心地崇拜、依赖、欣赏,乃至是倾慕那些灵魂熠熠生辉,精神如黄金般闪耀……崇高而耀眼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如此地仰慕自己的王姐,被银院长评价为姐控到甚至有些病態的地步—— 在一生只为了回应他人期待而活的奥菲丽婭眼中,希尔緹娜那般不在乎世俗眼光,一往无前的身影便是那样的光辉夺目,令人心嚮往之。 可是。 在两年前的傍晚,在帝都的上空,她亲眼目睹了绝不逊色於王姐分毫,甚至还要更为耀眼的光芒。 那一日。 將远天之上,那个宛若魔王撒旦耶尔的少年身影牢牢刻印入了自己的灵魂深处,永生永世都无法遗忘的观眾里……除了希尔緹娜之外,又何尝没有奥菲丽婭自己? 但是—— 此时此刻。 看著走廊的尽头,病房的隔离窗內,自己的姐姐握住少年的手,倾诉心声的模样。 回忆著那片赤色荒原的心象之中,拉斯特所对自己坦然讲述的,他对於希尔緹娜的思念。 奥菲丽婭感受到自己的心中正在一阵阵地刺痛。 有股难以形容的酸涩袭上心头,那是奥菲丽婭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触,令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少女的身形倚靠著墙壁缓缓滑落,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走道上。 “这怎么可能……” “贏得了啊。” (本章完) 第250章 女孩子的恋情要自己守护 第250章 女孩子的恋情要自己守护 当奥菲丽婭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起身回到病房外的时候,她发现那只巨大的雪貂正蹲在窗沿上,沉默地盯著自己。 “看样子,你应该已经顺利见到那小子了,对吗?” “我就知道,区区幻想崩坏所带来的致命伤而已,凭这就想要磨灭掉那小子的灵魂,还差得太远太远。” 银院长轻盈地一跃,落到奥菲丽婭的肩头。 “另外,在那个世界里,似乎是发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啊。” “小緹娜她妹,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 “其实很像是一个明明珍贵的东西被人抢走,却还要强撑著装作无所谓不在意的小女孩吗?” 闻言,奥菲丽婭的神情並未变化,依然维持著先前那副得体而活泼,符合一位王女身份的优雅笑容。 只是,在半空中,却有漆黑的液態金属粒子正在悄然匯聚。 很快,那些游离的金属粒子便匯聚为了一只巨大的水银之手,轻柔地抓住了银院长。 “银院长,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好奇心会害死猫”。” “听说过,可我是雪貂啊,又不是猫,好奇心的代价和我有什么……好啦好啦,我不八卦了还不行吗,停手。” 虽然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中闪烁著极为浓郁的好奇心和求知慾,银院长的八卦雷达已经发出了警报,它敏锐地感知到此处或许有个超级大瓜。 但在那双拎起自己后脖颈的水银之手面前,银院长还是从心地选择了放弃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 “所以我才说小奥菲丽婭你不够纯粹,明明那么擅长看穿他人的內心……但是唯独在面对自己的心灵之时却总是选择逃避,而无法像你姐姐那样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感情。” 水银之手轻轻一松,让银院长恢復了自由,而它也迅速用毛茸茸的大尾巴从亚空间仓库中捲起了一枚小鱼乾,塞入口中。 这样的奥菲丽婭,让银院长想起了一个拉斯特曾和它说过的词汇—— “高攻低防”,可谓是纯纯的玻璃大炮。 “没办法,毕竟我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啊。” 奥菲丽婭透过走廊上的隔离窗,注视著窗內笼罩在下午温暖阳光里的病房。 “要是我能够做到像姐姐那样纯粹的话,那么那个坐在病床旁,紧握住他手的人……也就是我自己了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陷入了沉默,没再出声。 无论是病房內还是走廊上都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仅余下金黄色的瑰丽时光,正在隨著床头闹钟那秒针滴答的跳动缓缓逝去。 当窗外的太阳渐渐向著西方偏移,原本澄澈的阳光沾染上了夕阳的血红,而闹钟上的时针也缓缓指向下午六点的时候。 病房之內,希尔緹娜站起了身子,似乎是在与那位沉睡的少年进行著最后的道別。 就在这时,奥菲丽婭忽然轻声开口。 “银院长,你了解拉斯特哥哥的身边,那个叫做“艾弥丝”的人吗?” “倒是大概知道一些,不过你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个?”银院长有些困惑地问道。 身为曾经陪同著拉斯特一同进入过歷史残响的雪貂,银院长曾在那座作为守岸人组织总部的守望尖塔中,亲眼见证过拉斯特与命运天使格蕾的谈话。 因此,它自然也极为清楚,那个“小艾”,在拉斯特的心中究竟有著何等的分量。 “没什么。” 奥菲丽婭无声地微笑了一下,轻轻將手抚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就这样沉默地感受著,正在自己的胸膛中逐渐盈满,灼灼发烫的情感。 那份感情如同岩浆,沉重鲜红却又无比耀眼。 “只是到头来,我自己却还是有些不愿意认输罢了。” 奥菲丽婭·冯·弗雷斯贝古的一生,都如同一面镜子般活著。 为了回应父母、王室长辈、外界对她的期待——而不断改变著自己、適应、妥协,然后努力让自己变成那个符合他们期望的模样。 这样的人生无疑是错误的,是虚无的。 在那完美无瑕的精致王女外表的內里,在那面流光溢彩的华丽镜子的背面,名为奥菲丽婭的少女,心灵中实质上却空无一物。 自出生至今,她便依靠著反射他人的光芒而活著,而从未有过任何真正属於自己的东西。 但是,今时今日。 这样的奥菲丽婭,却萌生了属於自己的渴望……並非是从他人那里反射来的情感,而是发源於本心的渴求。 第一次的,奥菲丽婭拥有了自己的愿望,对自己往后的人生產生了期待。 所以,即便明知道竞爭对手是自己一直以来所仰慕的王姐、是那个持有著星之杯的“死神”也无所谓—— 她不愿意就这样选择认输,而是要为了那个自己所第一次萌生的愿望,拼尽全力地去爭取。 既然如此,那么先去了解那些自己潜在的竞爭对手,便是必要的事项,毕竟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自己的王姐、以及那位繁星大学的阿克希婭……奥菲丽婭都与她们有著极其密切的接触,早已经称得上了如指掌。 可是,唯独对那个名叫“艾弥丝”的人—— 奥菲丽婭除了曾在观看夜世界直播时,听到过这个名字以外,其余一切她都一无所知。 可是,在从夜世界,在从拉斯特的心象风景中脱离之前。 那位少年在提到对方的时候,那般话语中所蕴含的情感却又是那样沉重,让在一旁的奥菲丽婭只是听到便感觉心中一沉。 她隱隱感觉,那个被称呼为“小艾”的人,也许在拉斯特的心中,有著不逊色於自己王姐的分量。 “桀桀桀,小緹娜她妹,看来你已经重新燃烧起斗志了啊。” “就该这样才对嘛,女孩子的恋情就该自己来守护。” 银院长蹲在奥菲丽婭的肩头,发出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恶笑声。 作为以人类情感、闪耀灵魂为食粮的“月亮”序列神奇动物,银院长非但是天底下最大的八卦记者,它更是会主动地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等到拉斯特那傢伙醒过来之后,一定会感谢我现在为他所做的一切的吧。” …… 黯淡无光的心象世界。 “那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拉斯特。” “下周我会再来看望你的。” 耳畔,希尔緹娜的声音伴隨著脚步声,还有房门关闭的轻微声响逐渐变小,渐行渐远。 从手指尖端传递而来的温暖迅速流逝,很快消失不见,重归寒冷。 最终,拉斯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压抑的世界。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只余下了那吞噬光芒的漆黑与虚无。 这便是作为身体已然寂灭,但灵魂却依旧存在的植物人的感受……被困在一个仿佛黑洞的世界里,如同牢笼之中的囚徒,整日整夜地面对单调且一成不变的黑暗。 希尔緹娜每周来探望的时候,那般透过肌肤相亲所传递而来的温暖,仅仅只是稍纵即逝的光亮—— 就好像身处监牢,没有烛台的人,砸开墙壁的缝隙孔中窥光。 而此刻这般永恆的寂静,方才是拉斯特这两年沉睡的时光里,所日復一日面对的景象。 对於寻常人而言,这样漆黑的虚无世界哪怕仅仅只是待在里面几天,便足以让其精神崩溃,意志瓦解……毕竟在现实监狱里被关上几天小黑屋,便已经是囚犯眼中最为严厉,甚至足以让人精神失常的惩罚。 但对拉斯特而言,这样的寂静倒是算不得什么。 当你曾经亲眼目睹过地狱,並凭自己的双手从地狱中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令你心生胆怯。 拉斯特轻轻伸出手,感受著那如薄纱一般,縈绕在自己指间的淡薄夜色。 虽然希尔緹娜和奥菲丽婭已然离开了病房,但是她们所带来的那枚纪元石碑的破片,却依然被安放在了病房之中。 藉助纪元石碑的力量,这处病房等同於被改造成了一处微型的夜世界入口。 因为夜世界气息过於薄弱的缘故,所以这处夜世界入口的进入门槛极高,唯有那些和夜世界高度契合的黑夜旅者们才能够进入其中。 不过,对曾经在夜世界中经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漫长时光,跨越了一整个纪元,一直从第六纪末期生存至第七纪如今的拉斯特而言,这自然不成问题——他也许是整个西大陆和夜世界相性最高的黑夜旅者。 只要他愿意,那么即便身体仍未甦醒,但拉斯特的灵魂却依然隨时隨地都能够藉由纪元石碑的破片,进入夜世界之中。 “既然短时间內,我的身体还欠缺著最后一步,无法彻底完成復甦。” “那么,就在这段时间里,先去將那件事情完成吧。” 拉斯特缓缓合上了双眼。 那宛若薄纱般的夜色骤然涌动,將黑髮少年的身影笼罩入其中。 他感受到了来自於夜世界的牵引力,就如同拉斯特还未沉睡的时候,曾经作为黑夜旅者所反覆体验过的,那般进入歷史残响之时的感受。 倘若放任这股来自於夜世界的牵引,任由自己的心灵与其隨波逐流的话—— 那么,拉斯特大约会和过往进入纪元残响之时一样,被夜世界的规则所进行匹配,进入一个隨机年代,隨机世界背景,並且符合他如今位阶的歷史残响之中。 只是,这一次拉斯特所进入夜世界的目的—— 却並非是如过往那般……为了通关歷史残响解决黄昏灾祸,或是为了获得夜世界的任务奖励这样朴素的理由。 拉斯特的心象世界之中,一个由繁复数字所构筑而成,象徵著空间维度的坐標迅速升腾而起。 然后,由纯粹的数据,信息流逐渐变得清晰立体,转化为了对应空间纬度的確切方位。 换作是寻常的黑夜旅者,在进入夜世界的时候只能顺从夜世界的法则进行匹配,隨波逐流……他会在夜世界所记录的万千歷史残响之中进入哪一个残响,完全取决於夜世界自身的规则。 但是,此刻的拉斯特,虽然现实世界的肉身还处於寂灭状態,未曾甦醒——可不论他的灵魂、精神、心灵,却都已经真正抵达了传奇位阶,超越了寻常的黑夜旅者。 再加上拉斯特曾经在夜世界和歷史残响中生活过极为漫长的时光,无论是对於夜世界的亲和度,亦或者是此方世界的规则,他都极为熟悉。 所以,拉斯特甚至能够短暂地抵御夜世界规则的牵引,而去主动地调整,选择自己將要进入的歷史残响。 夜世界的存在形式极为独特,堪称广袤无垠。 一个微小的时光分歧之中,便很可能隱藏著成百上千个经过折迭的歷史残响,想要从中定位到某个確切的、具体的歷史残响,其难度无异於大海捞针。 但是,此刻此刻,却有一行行复杂繁琐的算式在拉斯特的精神海洋中生成,然后消失。 反反覆覆,不断循环。 將一项项误差,一项项偏移的可能性,就这样在那循环往復的计算下一点点地消解。 然后—— 一步一步地,將坐標运算的最终结果,导向那唯一正確的答案。 最终。 愈发浓郁,混杂著绚烂星光的夜色之中,仅仅只余下了那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分明的纬度坐標。 拉斯特不再抗拒先前那来自夜世界的牵引力,而是就这样彻底放空了身与心,任由自己的精神与灵魂一起被夜色吞没,完全隱匿在了幕布之中。 两年之前,在那场名为迦南的幻梦中,少女与少年勾指起誓,许下了“一定一定要来救我”的诺言。 而此刻,拉斯特所定位的夜世界,便是当时艾弥丝亲口告诉他的坐標。 也是那位审判的天使,於夜世界自我封印的所在。 没错。 此时此刻,那个有著天蓝色眼眸的金髮少女—— 便在自我封印的岁月里,安静地等待著拉斯特的到来。 (本章完) 第251章 我不想对她开第二次枪 第251章 我不想对她开第二次枪 夜色宛若薄纱,一点点在拉斯特眼前消散。 以他如今的位格,自然不会再像刚成为黑夜旅者时那般,每一次进入历史残响都伴随着天旋地转,目眩神迷的感受。 事实上恰恰相反,凭借着精神力,拉斯特甚至能够短暂追溯自己从现世进入夜世界的过程,乃至是历史残响的运转原理。 那是因「永夜石碑」的力量而被固化的时光分歧,隐匿于岁月长河之中……对真实的历史而言,夜世界便是如同镜子里倒影般的存在。 正如「夜世界」的名字那般——白天与黑夜彼此轮转,却又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 …… 当淡薄的夜色彻底散去,映入拉斯特眼帘的,是一片明净宽敞的城市风光。 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高楼大厦在道路两旁拔地而起,大楼的巨幕显示屏映射出霓虹流光,碧蓝的天穹上,还隐约能够看到飞行器行驶过的尾迹…… 拉斯特的眼眸里,不由闪过了几分恍惚。 眼前入目的景色,就仿佛此刻的他并不身处于夜世界的历史残响,而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穿越前的现代都市。 不过很快,拉斯特便发现了眼前城市风光的异样之处——在遥远的方向,城市的中心,有一座宏伟的钢铁建筑拔地而起。 那看起来有些像是电梯,但却要比一般的民用电梯大上数万倍……钢铁的轨道冲天而起,直通向天穹的尽头,一道道载物的圆盘顺着轨道在天空与大地的交界处起落。 拉斯特认出了那带着科幻色彩的巨型建筑—— 「太空电梯」,又称轨道电梯,是一种以低成本将货物或是人类从星球表面运输到太空的科技造物。 无论是在拉斯特未穿越前的前世、还是西大陆的现世,「太空电梯」都是只存于幻想作品的科幻概念……以繁星大学阿加莎院长为首的机械师们曾多次探讨过轨道电梯的可行性,但直到拉斯特沉睡之前,这项计划都依然停留于设计图纸阶段,距离动工都遥遥无期,就更别提正式启用了。 所以,小艾进行自我封印,沉眠的所在,其实是一个近未来的科幻世界?就像自己上一次进入的第六纪历史残响那样? 拉斯特等待了片刻,却并没有等到那本该在脑海中浮现而出的,夜世界惯常的任务提示信息。 这并没有令他感到意外,毕竟他这次进入夜世界本就绕开了历史残响的规则,并非是由夜世界为他匹配对应的任务残响,而是自己主动选择了目的地。 而正如自己每一次在通关夜世界后的间幕都会前往的,那名为迦南的幻境一般——并非全部的夜世界都是标准的历史残响副本,也存在着一些特殊的所在,小艾进行自我封印的位面,大概率便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 但随后,他便听到了一声少女的轻咦。 那道声音很是清脆悦耳……却又分不清方向,像是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紧接着,拉斯特身周的景物骤然变幻。 当视线再次变得清晰时,他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座科幻风格的高塔建筑之内。 透过巨大的石英窗能看到高塔外的景色,下方是一片悠扬的云海,上方则是群星闪烁的宇宙深空,身侧则是连接着天空与大地的钢铁轨道。 “拉斯特!” 熟悉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紧随而来的则是檀木味的发香。 一道有着淡金色长发的窈窕倩影,便这样乳燕投怀般从身后抱住了拉斯特,带着柔软的感触。 许久之后,她才轻轻地松开了手臂,注视着身前的拉斯特。 那双天蓝色的美眸中,带着不加任何掩饰的惊喜与兴奋。 “不知道多少年的沉睡,一整个纪元的时光,拉斯特……我终于等到你来接我了。” 拉斯特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身前的少女。 她那素白精致的俏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晶莹的天蓝色双眸中则是盈满的眷恋与爱意……无论是声音、体态还是容貌,都与拉斯特记忆之中的那个金发女孩一般无二。 片刻之后,拉斯特将自己的视线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缓缓移开。 他转而望向了石英窗外的云海,以及那些穿行在云海与星空间的平台。 “这是什么?” “就是拉斯特你想的那样……是「太空电梯」啦。” 金发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显得活力满满:“拉斯特你以前曾经和我说起过「太空电梯」的原理,还说因为已知材料都不满足太空电梯缆绳强度要求的缘故,目前还只是科学幻想,未曾被真正应用于实际。” “而在我顺利完成了「人造天使计划」,成为了「审判」序列的机械天使之后……这些困扰了人类科学家们许久的材料学问题,对我便不再是太大的阻碍。” “反正在夜世界中自我封印,沉眠的日子里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我便用自我封印至今的漫长时光,将那个原本仅存在于幻想作品当中的科幻产物制造了出来,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切实可行的科学技术。”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石英窗旁,与拉斯特肩并肩地望着窗外云海的景色。 “只要拥有了太空电梯的话,那么人类往返地表与外太空,便不再需要借助火箭这样昂贵而奢侈的手段,进入近地轨道的成本将会被大幅度降低。” “届时,前往位于近地轨道的空间站将不再只是少数宇航员的特权……即便是平民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借助太空电梯离开地表,进入宇宙之中生活。” “到时候,探索宇宙的难度将会大幅降低,从恒星中收集能量,乃至于从临近星球上开掘稀有矿产……这些以往仅仅只在科幻作品里描述过的东西,都将陆续成为现实。”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憧憬与向往,如梦似幻。 “一直以来,人们彼此之间的杀伐,争斗,战争……其本质都是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与领地而已。” “而倘若太空电梯诞生,探索外太空的门槛被大幅度降低——届时,在资源与领地都近乎无穷无尽,等待开采的宇宙深空面前,人类间的战争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拉斯特,你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很梦幻的事情吗?” “嗯。”拉斯特平静地点了点头:“要是这一切都成真的话,那我想希尔缇娜她应该会挺开心的——可以不用每天劳心费力地和那些别国使臣们浪费时间,虚与委蛇了。” 他扭头注视着远处的云海,以及云层之下,那在高空视角看起来如同地图一般的地表大陆。 广袤无垠的大陆之上,一座座繁华的现代城市,一个个富饶的国度正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一片和平繁荣的美好景象。 “这里,这个大陆,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吧?” 拉斯特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 “没错。” 金发少女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其实是我精神力具现的产物,是由心灵所映射而出的风景。” “也便是所谓的「精神海洋」、「心象世界」。” 她凝视石英窗外,云海之下那繁荣生息的大陆景象:“拉斯特你如今想必已经知晓——” “在超凡者成就了传奇,乃至是突破了天使之后,灵魂都会加以蜕变……由原本虚无缥缈的精神力,升华为实质性的「精神海洋」,具现化的「心象世界」。” “而这里,便是我作为审判天使的心灵世界。” “在自我封印,沉睡的漫长时光里,我用了许多年,才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心象风景完善到了如今的模样。” 拉斯特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寻常的超凡者,虽然也有精神力和灵魂一说,但大多无形无质,并无法脱离肉体独立存在。 但传奇与天使则不同,他们的灵魂与精神过于强大,已经超越了肉身的限制,自成了精神海洋,如同一方独立的小世界、次级位面。 拉斯特因为精神经受过深蓝港时间循环的百般磨砺,心灵远超他人的缘故……早在还未曾成就传奇的时候,他便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精神海洋—— 那座晦暗天穹上旋转着齿轮的赤色荒原,便是拉斯特的心象世界,也是他能够抗衡邪神的污染,乃至于当初在冥渊之中狩猎那尊复苏死神的底气。 而眼前的少女身为天使,在经历了漫长的沉睡时光之后,将心象世界能够完善到这般程度,看起来和一方真实的繁荣文明无异倒是也不足为奇。 那些如今藏匿于炽天之槛上的神明们,对自己的信徒们所许诺的所谓「死后便能够前往的永生极乐的神国」,其本质,也便是那些神祇们自己经历漫长岁月演化后的心象世界。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仅仅是我自己的心象风景,但是我在其中所研究的东西,无论是建造「太空电梯」的技术,还是其他的科技造物,却都是真实存在的。” 少女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真挚而充满热情的光彩,仿佛一位胸怀远大抱负,充满了正义感的女骑士。 “即便这只是我自己幻想之中的理想世界,但是等我们一起回到现实之后,借助我身为审判天使的科技力量……我们就可以一起将那个原本破败而满是疮痍的世界,改造成符合我们期望的样子。” “那会是一个真正完美无瑕,理想中的乌托邦——没有压迫、没有欺诈、没有战争、人人平等,更没有种族和国籍之别。” “人类的探测器下到海渊的最深处,上至恒星系的边际……整个文明一同探索星海,制作出太阳帆,从恒星中获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限能源。” 她热情开朗地牵住了拉斯特的手,笑容明媚如同阳光。 “拉斯特,我想要去改变这个世界,去拯救那些被困顿于饥荒、战火、还有灾难中的人们。” “这样的美丽风景,我想要与你一同见证。” 一边说着,金发少女那素白的手指在虚空中轻点。 下一个刹那,一道光辉的门扉便在她的面前缓缓浮现。 那道虚幻的门扉光辉而耀眼,像是直通虚无的彼方。 拉斯特知道,那道光辉耀眼的门扉,便是从这里通往真实世界的道路,只要迈过那道门扉,他便可以脱离夜世界,回归现实。 区区夜世界的规则,又怎么可能限制住一位处于全盛状态的真正天使。 然而,聆听着眼前眸子里闪烁着光芒的少女,那崇高的,心怀全世界的远大抱负和理想…… 拉斯特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向着那道光辉的门扉走去,仿佛要带他一起逃离这个夜世界的牢笼。 直到两人距离那道光辉的门扉仅仅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拉斯特轻声叹了口气。 “纵使再怎么努力地去模仿……盗版终究只是盗版。” 他微微抬手。 刹那间,虚幻的苍银光点在拉斯特的指间汇聚,勾勒成了一柄左轮手枪。 枪身通体银白,反射着凛冽的金属光泽,宛若铁月——真正的「铁纹之月」早已经在两年前被拉斯特所崩坏,但在心象世界里,妄想之物也能够被具现为现实。 拉斯特抬起了枪口,缓缓地对准了身前之人的后心。 但在最后的刹那,他并没有扣动扳机。 不远处,似乎是察觉到了拉斯特的动作,金发少女也同样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没有开枪?” 她的声音不像先前那般轻快,而是多出了几分漠然的生硬。 “在不久之前,我曾经在迦南的幻境中,亲手向那个女孩开过枪。” 拉斯特轻声说:“那是一段相当不愉快的经历,每一次回忆起来都会让我痛彻心扉。” “所以我不想再开一次枪,哪怕我知道你是那枚「星之杯·审判」的意志化身……” “只是个窃夺了小艾记忆,拥有她外表的赝品而已。” (本章完) 第252章 小艾,只要一直做小艾就好了 第252章 小艾,只要一直做小艾就好了 拉斯特的身前,那道人影缓缓回头。 她依然维持着少女的身形,但眼眸已不是略显柔弱的天蓝色,而是如熔岩般的黄金瞳。 在那素白精致的俏脸上,所流露的也不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取而代之的则是睥睨天下的漠然。 这才是「审判天使」应有的姿态……作为审判星杯的化身,象征着裁决、破坏与毁灭规则的天理,她本就拥有蔑视一切生灵的资格。 “你是怎么发现的?” 漠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依然是少女那般清脆悦耳的声线,但听在拉斯特的耳中,却不似人类,反倒更像是某种冰冷的机械。 “因为,小艾她可不会有这样远大的志向。” 拉斯特未曾去看眼前由星杯意志所化的审判天使,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石英窗外那片广袤缥缈的云海。 以及云海之下,西大陆上那繁荣昌盛,欣欣向荣的人类文明。 “心怀国家,心怀整个世界,用科技去促进全人类文明的发展,消弭战争、探索星海……创造出一个没有歧视、压迫与战争,人人平等,只在理想中存在的乌托邦。” “这些梦想固然很美丽,很令人向往,可那或许是希尔缇娜的理想,却绝不是小艾的梦想。” “倘若是在希尔缇娜的心灵世界之中,看到了刚才这样的心象风景,那我并不会感到意外。” 他微笑了一下:“可我知道的,小艾心里所能够容下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 “属于她的世界,从来都没有包含过整个国家、整个大陆、全人类、全文明这样宏大的概念——” “那个小小的迦南小镇,便是她的全世界。” 远处,审判天使的动作微顿了一下。 那机械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思考时的停滞:“你所说的,与我过往所看到并进行模仿的艾弥丝并不一致。” “当然不一样。” 拉斯特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稍稍变得柔和了几分,像是穿过了眼前的云海,抵达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 “小艾她,明明一直是在逞强而已。” 他回忆起了过往被困顿在深蓝港的三百年间,每一次心灵崩溃,产生自我毁灭冲动的时候,被动前往迦南的经历。 以及,两年前于第六纪的历史残响之中,和小艾在夜世界的重逢。 每一次重逢,每一次邂逅,每一次相遇……那个有着天蓝色眼眸的金发少女,都在用她的那份率真与坚强包容着自己。 抚平了伤痕,也让拉斯特那疲惫不堪的心灵得到了治愈和救赎。 在拉斯特的印象里,艾弥丝始终是那样的温柔又那样的坚强,成为了他追逐理想旅途中的依靠,心灵的避风港。 可是,当拉斯特在上一次的历史残响中,彻底知晓了小艾和迦南的真相之后—— 他便发现了,那一直以来被自己所忽视的异常之处。 …… 归根结底,在迦南被「时空坍缩」所毁灭,从现代穿越到第六纪的时候,艾弥丝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而已。 她没接受过奥菲丽娅那样的皇室精英教育,也从未像希尔缇娜那般行走于夜世界,见证过无数波澜壮阔的风景……更没有像格蕾那样被守岸人组织所培养,经受血与火的历练、不断成长的过程。 过往的艾弥丝,仅仅只是个生活在小镇里,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已——那座名为「迦南」的边境小镇,便是她认知里的全部世界。 这样的她,即便再怎么早熟、再怎么坚强,终归也是有极限的。 故乡被毁灭,骤然流浪到了举目无亲的另一个纪元,先是被时空坍缩后遗症的病痛折磨……再接受「人造天使」计划,忍受着审判星杯那暴虐意志的侵蚀,度过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黑暗时光。 即便是觉醒了穿越者记忆的拉斯特,在深蓝港中都数次濒临崩溃,走到了自我毁灭的边缘——又更何况是艾弥丝自己。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小艾她其实都早已经到极限了吧……只是在一直强撑而已。” “而她实际上的状态,恐怕也远没有自己描述的那么好——” 拉斯特轻声地说:“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小艾的自我意志都被你,被审判星杯所蕴含的天理压制,并不断被侵蚀……” “当她的自我被彻底侵蚀殆尽之时,名为艾弥丝的女孩便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拥有着她的身体、外表、以及全部记忆的「审判天使」。” “在精神受到压制、心灵不断被侵蚀的痛苦中……她与我每一次相见的背后,都必然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吧。” “唯有如此,小艾才能在那短暂的刹那夺回身体的主导权,与我见面。” “所以当初在第六纪的历史残响,她才会只是匆匆交谈了几句便送我和银院长离开……当时要是再晚一点的话,她身体的主导权恐怕就要被你重新夺走了吧。” 拉斯特的眼眸中,那追忆的神色悄然收敛:“只是,这些事情,小艾她却从来都不对我说。” 他的目光宁静,不带波澜: “小艾知道,我在深蓝港的时间循环中,遗忘了绝大部分在迦南时的记忆。” “换作是别人的话,也许会想要让我努力回想起那些记忆……但小艾她却没有这样做。因为在她看来强迫一个失忆的人回想起遗忘掉的记忆,这种行为无异于道德绑架的逼迫。” “「如果遗忘了以前的记忆,那么只要一起创造新的回忆就好了」,这便是小艾如今的想法。”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每一次的相遇,每一次在迦南的重逢,小艾都在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温柔、开朗而乐观,能够包容我的一切——” “只为了每一次的邂逅……都能够让我看到那个最完美,最优秀的她。” “比起真实的她,那个软弱、绝望、怯懦而迷茫的小女孩……小艾更希望与我留下全新回忆的,是被乔装打扮遮掩住伤痕之后,那个美丽而强大的自己。” 不远处,审判天使沉默地听着拉斯特的讲述,没有出声。 很显然,她默认了拉斯特的说辞。 而拉斯特也并未理会对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我曾经向小艾讲述过希尔缇娜的事情,与她在深蓝港的相遇,还有我对希尔缇娜的憧憬。” “或许是听出了我话语中的向往,觉得也许我更喜欢希尔缇娜那种充满理想和正义感,信念闪闪发光的类型——” “所以小艾她在后来的日子里,也开始下意识地效仿希尔缇娜,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富有理想和正义感,变成更贴合我喜好,我所偏爱的模样。” 他指了指石英窗外,那片云海之下的繁荣文明:“而这,也是你这个赝品的心象世界,会看起来这样伟岸光明,心怀天下的原因。” 拉斯特微笑了一下:“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清楚——” “艾弥丝就是艾弥丝,而希尔缇娜就是希尔缇娜……小艾成为不了希尔缇娜,她也不需要成为希尔缇娜。” “即便她从始至终,都只是边境小镇里那个怯懦、胆小、平平无奇的乡下女孩也无所谓——” “小艾,只要一直做小艾就好了。” 拉斯特的目光,重新投向自己面前的审判天使,带着淡淡冷意。 “而既非艾弥丝,也不是希尔缇娜的你……即便再怎么模仿,也成为不了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赝品而已。” 早在亲眼见到审判天使的第一时间,拉斯特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毕竟,一个拥有着艾弥丝的外表,但在性格方面却又cos希尔缇娜还cos不到位的对方,落在拉斯特的眼里,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只是,听着拉斯特彻底戳破了自己的伪装。 那个少女人形的审判天使,却未浮现出分毫情感的涟漪。 “但是,那个真正的艾弥丝已经消失了。” “她的心灵世界被我侵蚀、灵魂与记忆被我完全吞噬、就连身体也被我继承。” “如今,我就是她,就是艾弥丝本人。” 人形的审判天使回头看向拉斯特。 “我拥有着艾弥丝的一切,换句话说,她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 “身为审判天使的力量,亦或是这具身体,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而且,我还能做到那个艾弥丝做不到的事情。” 她指了指石英窗外,那片云海之下的人类文明。 “这虽然是心象世界里的景象,但是这其中的科技造物,无论是图纸还是构成原理却都是真实有效的。” “只要我们回归现实,那么这片仅存在于心灵的幻想风景,便能够被具现为现实。” “我们真的可以将现实的西大陆,改造成一个科技发达,没有战争和压迫,人们共同探索星海的理想中的乌托邦——” 审判天使淡淡开口:“你应该清楚,依靠着我作为天使的权柄,这并非空话。” “听起来似乎是个对我百利而无一害的提议。”拉斯特笑了笑:“只要我点头,便能够收获一位天使位阶的同伴,非但没有任何损失,还能够收获额外的助力。” “至于那个真实的艾弥丝,其实并无人在意——除了我以外,已经再没有人知晓那个来自迦南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要我说你是艾弥丝,那你就是艾弥丝,无人会质疑。” “没错。” 审判天使点了点头:“我所代表的世界规则、或者说你口中的所谓「天理」……其实与守岸人之间并非是敌对关系。” “甚至恰恰相反,无论是炽天之槛上残留的诸神,还是藏匿于历史帷幕之后的守墓者——其实都是我作为天理代行者,所需要猎杀的对象。” “因此,我们之间完全有合作的基础,我可以完全服从于你,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我可以帮你猎杀那些邪神、以及守墓者组织里的天使……甚至将整个世界改造成和平的乌托邦,让你实现那成为「正义的伙伴」的理想。” 她向着拉斯特再一次伸出了手: “相信我,能与代表世界意志的天理合作,这是不知道多少传奇乃至是天使,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我之所以会选择你,其一是因为你与这具身体原主的关系,其二也是因为看好你的潜力,认为你未来也许能够做到一些事情……超越过往纪元的所有神祇,真正登临那自神代之后,便再也无人触及的至高领域。” “用你们世界的话来说——这不过是善意的天使轮投资而已,作为交换,我希望你未来能够为天理去完成一些事情。但这并不具备强制性,也不会让你为难,你也有拒绝的权利。” 在被彻底揭穿了伪装之后,审判天使并未直接撕破脸皮,而是干脆开诚布公地谈起了合作,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这无疑是很有诚意的合作,毕竟正如她所说,审判天使拥有着艾弥丝的一切,无论是身体、记忆还是力量……而作为星杯的化身,天理的代行者,与其合作还有许多隐性的收益。 看着那少女模样的审判天使向自己伸出的手,拉斯特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声音多出了几分疲惫: “我拒绝。” “你拒绝?”审判天使的声音分明凝滞了一下。 这可是来自天理,来自于世界意志的善意。 没有任何一位传奇、甚至是神明会拒绝这样的善意。 “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你可曾清楚知晓自己的处境?”她用那双黄金瞳凝视拉斯特:“历史长河近期时有异动,那是守墓者组织的天使正在逐渐复苏,从历史帷幕之后归来,重新走到台前。” “你作为这一代的守岸人,又与守墓者间有着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等到守墓者的战力彻底复苏,必定会先除掉你这个隐患。” “命运天使格蕾已然被放逐于星海尽头,再也无法干涉现世,若是再不依靠我的帮助……面对守墓者的多位天使,仅凭一柄圣剑和圣剑使可护不住你。” “到时候,你必然会被守墓者碾为齑粉。” “我知道。”拉斯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我还是选择拒绝。” 审判天使那冷漠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不解:“你甚至都不听一下我们合作的条件,需要你做的事情就作决定?” “无论是什么合作条件,我都拒绝。” “因为她是我的小艾。” “因为你想要取代的那个人叫做艾弥丝。” 拉斯特笑了笑:“或许从理性来看这样的选择很愚蠢,但我宁愿如此,毕竟我的夜刃是「愚人的图书馆」嘛……不偶尔愚钝一下的话,又怎么当这座图书馆的主人呢。” “坦白而言,此时此刻,哪怕只是看着你用她的面孔说出这些话,就让我感到一阵恶心,就更别提与你合作了。” 他向前走去,无视了少女人形伸在半空中的手,与对方擦肩而过。 “而且,我知道小艾她还没有消失……审判星杯的意志再是强大,却还没有侵蚀她的全部灵魂。” “她只是将那些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如同儿时的珍宝一样,都藏在了那个只有我和她知道的「树屋」里面。” 拉斯特的手指在半空中轻点。 下一刻,便有虚幻的涟漪在虚空中涌现。 倘若换作是两年前的拉斯特,那他绝无法在这心灵的世界之中,找到那个审判天使寻找了一整个纪元都未曾找到的「树屋」。 但是,经历了两年的沉睡之后—— 如今的拉斯特,已经彻底回忆起了最初的最初,他在那个真实迦南中所经历的一切…… 没有超凡者、没有夜世界、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边境小镇居民,与艾弥丝在迦南中生活的点点滴滴。 所以他才能够一眼就看穿审判天使的伪装,知晓艾弥丝一直以来的心路历程……因为他真正记得小时候的艾弥丝,究竟是什么样子。 而如今,他也重新找到了那个儿时与艾弥丝所一同搭建,被两人当做秘密基地的小小树屋。 一道虚幻的门扉,在虚空中悄然浮现。 与先前审判天使所开启的,那道光辉耀眼的门扉不同……这道新的门扉显得压抑无光,透过虚幻的倒影,隐约能看到门扉之内,那一片破败不堪的狼藉废墟景象。 然而,在两道门扉之间,拉斯特却就这样与那道光辉夺目,代表着与天理合作的光明之门擦肩而过。 然后,他径直步入了另一侧,那黯淡无光的破败废墟之中。 …… 不远处,审判天使就这样看着拉斯特的身影步入那片狼藉的废墟之中,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在此期间她并未阻止,而是沉默地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自神代之后,整整七个纪元的漫长时光……” “这个世界,终于要再诞生一位全新的「愚人」候选,至高者的种子了吗?” 咔嚓—— 破碎声突兀地传来。 审判天使面无表情地低头,看见一道晶莹的碎痕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上,如同玻璃的裂纹般贯穿了她的全身。 不,不止是她的身体。 而是整片天穹,在顷刻间都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直到这一刻,审判天使终于明白了刚才拉斯特为何没有对自己扣动扳机—— 无需开枪,而仅仅只需要一个念头,他便已经足以杀死身为星杯化身的自己。 明明只是传奇的位格,但对方的灵魂与心灵……却分明已经达到了足以让天使为之战栗的地步。 审判天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那不断龟裂,崩塌溃散的人形。 “不,并非是「愚人」的候选。” “而是,已经成为了吗……” 咔嚓—— 伴随着最后一道破碎的响声。 残破的审判天使,连带着整个华丽而辉煌的世界,都如同玻璃制品般支离破碎。 仅余下无数道晶莹的破片,飘零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 ps:换了个封面 (本章完) 第253章 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便已经足够美丽 第253章 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便已经足够美丽 身后,那片云海上的光明世界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周围全都是蒸汽与火焰,金属在高温的灼烧下形变,木质板材一块块坠落,砸在地上化为四散的碎片。 天空被浓烟与大火烧灼成了黑红色,空气中飘荡着尘埃与灰烬的腐朽气息。 远处,残破的小镇笼罩在带着死亡气息的火海中,仅余下模糊的形体。 这是一处地狱,名为「迦南」的人间炼狱。 也是,艾弥丝真正的心象风景。 正如拉斯特所说的那般,那个自幼就生活在边境,从未离开过小镇半步的乡下女孩……从来就没有那样恢弘而宏伟,心怀天下,心怀全人类文明的远大志向。 你以为她是审判天使,在云端俯瞰尘世,用暴力便足以君临天下—— 但实际上,艾弥丝所拥有的仅仅只是那座迦南小镇,以及与小镇中人们生活的回忆。 而此时此刻,即便只是这样卑微的心象,也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荒芜而残破不堪……正如艾弥丝那早已经到了极限,濒临崩溃的心灵。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艾弥丝不是希尔缇娜,没有那般无视外界的眼光,即便所有人都质疑自己也依然我行我素,一往无前的执着。 她也不是格蕾,没有这位命运天使那即便自斩天使的位格,即便被永远放逐在星海的最深处,也一定要实现的名为「守岸人」的理想。 换作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也许都能够凭自己的力量,在漫长的沉睡中战胜审判星杯的意志……心灵明净如初,不染纤尘,即便历经一整个纪元,近万年的时光也不曾迷茫和动摇。 但是艾弥丝做不到。 纵使拥有了审判天使的外表,但她的本质,却依然只是那个在边境生活的小女孩而已——整座迦南小镇、小镇后山的浓密森林、还有远处峰顶覆盖着皑皑白雪的三圣贤山脉,这就是艾弥丝的全世界。 将那些唯有真正英雄才能达成的伟业,强加在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小女孩身上,未免太过于苛刻了一些。 事实上,艾弥丝能够坚持到今日,都已然是一种莫大的奇迹。 而这般奇迹的起因,则是因为她曾经与拉斯特所许下的,那个“一定一定要来救我”的约定。 既然这个约定还未曾达成,那么自己就一定不能先一步放弃。 哪怕再是痛苦,再是龌龊地把自己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洞里,自己也一定要丑陋地苟活下去…… 或许正是靠着这样的执念,那个小女孩方才熬过了漫漫无涯的岁月,一直坚持到了今日。 …… 回忆的思绪稍稍停滞。 而拉斯特的脚步,也停顿在了小镇内的一处房屋之前。 整座屋子都已经被肆虐的大火焚烧成了灰烬,透过黑红的烈焰仅仅只能隐隐分辨出正在不断坍塌的木质结构。 但拉斯特却依然透过火海中的隐约轮廓,认出了眼前的这座建筑。 这是他和艾弥丝在迦南之中的住所。 最初,这座属于拉斯特和艾弥丝的小木屋……在小镇上大人们的帮助下被搭建起来的时候,内部还空无一物,就连一个像样的床铺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具空壳而已。 但是再后来,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或是亲自动手砍树制作家具,或是用打猎来的猎物和手工艺品向定期来访迦南的旅行商人们交换道具……这座小屋也一点点地变得充实,生动了起来。 这是承载着拉斯特与艾弥丝无数回忆的地方。 无数个烈日当空的夏昼,无数个飘扬着鹅毛大雪的冬夜,他们便躲在这座小屋里,漫无目的地聊着琐碎零星的日常小事,平淡,却又历久弥新。 而当拉斯特被困在深蓝港那永无止境的同一日后,即便他再怎么绝望,再怎么崩溃,萌生出自我毁灭的念头—— 可只要回到了这座小屋,见到那熟悉的木质天板,听到了锅中粥被煮开的咕噜声,看到厨房里那个正哼着乡间民谣烹饪的金发少女之时,拉斯特便能立刻平静下来,心灵得到治愈,仿佛遗世而独立的理想乡。 艾弥丝固然成为不了希尔缇娜,也成为不了格蕾。 可是,也正因为她是「艾弥丝」,是那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孩。 所以,她才能够在拉斯特最为迷茫、脆弱,甚至开始自我否定的时候,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站在拉斯特身边的人。 艾弥丝愿意加入守岸人,成为「正义的朋友」……但这并非是因为艾弥丝本人有多么认同守岸人的理念,而是因为这是拉斯特的理想,所以她并不介意将其也视为自己的理想。 而倘若有朝一日拉斯特放弃了这个理想,选择了自欺欺人地逃避现实,或是黑化堕落成为十恶不赦的罪犯……那么她也只会默默地跟随。 艾弥丝会一直跟着拉斯特,从生到死。 “所以……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拉斯特看着那片火海中的建筑残骸,嘴角微微扬起笑容,道出了轻声的自语。 “无需效仿希尔缇娜的光辉,也无需成为格蕾——” “现在的你,便已经足够的耀眼,足够的美丽。” “在我心里,谁也取代不了你的地位。” 说完,他轻轻转过了身去,与这座承载着两人无数回忆的小屋背道而驰。 拉斯特知道,这座木屋的残骸中已经空无一物,而艾弥丝的本体也并不在这里。 为了躲避审判天使的侵蚀,为了避免最后一丝自我也被对方吞噬殆尽……此时此刻,那个小女孩将自己给小心翼翼地藏匿了起来。 藏在了,一个唯有拉斯特和她所知晓的地方。 拉斯特迈开脚步,离开了那片笼罩在火海之中的小镇废墟。 身旁,夹杂着死亡气息的浓烟逐渐散去。 而拉斯特便这样顺着小径,向着边境小镇后方,那覆盖着茂密森林的后山走去。 那里,是少年与少女最初邂逅的地方。 (本章完) 第254章 艾弥丝的誓言 第254章 艾弥丝的誓言 艾弥丝又梦到了那一天。 灵魂在漫长的沉睡中枯竭,就连回忆也被那个审判星杯的意志所一点点地蚕食吞噬,时至今日,艾弥丝也已经遗忘掉了许多儿时的事情。 可是,唯独这段记忆她绝不会忘却……即便狼狈地藏身于阴暗的夹缝里,即便丑陋而不择手段地苟延残喘,她也一定要保全,绝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天理也无法将其夺走的回忆。 现在想来,自己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才开始真正喜欢上拉斯特的吧。 …… 暴雨倾盆而下,在山洞外汇聚成了仿佛永无止境的雨落狂流。 身形单薄的小女孩便蜷缩在幽暗而阴冷的山洞中,一边抽泣,一边看着山洞外那随着大雨而渐渐涨高的水位。 艾弥丝的父母,不久前在代表迦南小镇外出交换物资的路途上遭遇意外去世了……只留下年仅六岁的艾弥丝一人。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边境小镇中,这是令人叹息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虽然在葬礼上,镇上的大人们便承诺身为遗孤的艾弥丝以后便由大家一起来照顾,但对彼时的艾弥丝而言,这样的慰藉却起不了分毫的作用。 在一个六岁孩童的认知里,父母便等同于世界的全部,如今父母一起离世,她便等于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了。 于是,在父母的葬礼结束后,艾弥丝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一个人跑到了后山山顶的山洞里哭泣。 却没有想到,在此期间忽然降下了大雨,暴雨引发了山洪,洪水将山洞与下山的路彻底截断。 如今,艾弥丝已经无法离开这处山洞,只能沉默地等待着洪水的蔓延。 我要……死了吗? 在看见山洪水位终于彻底漫过山洞,向着洞窟内倒灌的那一刻,艾弥丝心中浮现出了如此的念头。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并没有太多对于死亡的惶恐。 这或许是因为对失去了父母的艾弥丝而言,这个世界本就没剩下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但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踩踏积水的急促脚步声。 “呼,大人们找遍了山下都没有找到……我就知道你果然在山洞里。” 下一刻,艾弥丝看见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浑身都湿透了的黑发小男孩出现在了洞口处。 在发现她的刹那,男孩的脸上明显闪过了几分惊喜。 “不过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外面下这么大雨都没有发现。” “现在雨下得这么大,还起了山洪……我们离不开这里,大人们也上不来——” “看来,只能想办法等到山洪退去了。” 一边说着,男孩快步走到了艾弥丝的身旁,牵住了她的手向山洞内走去。 “快走吧,入口处的地势太低,很快就会被山洪淹没。” “我们得趁着积水没太深之前,赶紧转移到山洞深处的地势高点,不然等下可就找不到落脚点了。” 男孩就这样拉住艾弥丝的手在山洞中前进。 很快,两人便在山洞的深处,找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岩壁平台。 “有这么高的话,应该会稍微安全一点吧,接下来就只能赌运气了……赌山洪的水位涨不到这里。” 男孩像是长出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不过外面雨下的这么大,山洪也许要一整天才能退去,到时候大人才能上来救我们。” “我们必须做好在这里过夜的打算,山洞里的夜晚可是很冷的,最关键的是保暖。” 他脱下了自己已经湿透了的外衣,将其拧干然后摊平在了岩壁上。 随后,他又看了眼小女孩身上那件薄薄的单衣——艾弥丝在葬礼结束后便跑上山发泄,根本没有考虑过保暖的事情。 似乎是犹豫片刻之后,小男孩又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干燥的毛衣,然后将毛衣向艾弥丝递了过来。 “穿上吧,在现在这种环境下我们根本没法生火……你要是失温的话那就麻烦了。” 艾弥丝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那件向自己递来的毛衣。 她认识眼前的男孩……对方也是迦南小镇的居民,父亲在他还未出生时便离世,母亲则因难产而死,自出生时起他便是个孤儿,靠镇民们接济才得以存活。 两人的年龄相仿,所以艾弥丝与他偶尔会和镇上同龄人一起玩耍嬉戏。 可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就局限于此,只不过是同龄的玩伴而已。 不过是人生中某段时间的过客……彼时并肩嬉闹的玩伴,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晚会随着出身、家庭、教育等等的差异,走上截然不同,再也难以相交的人生轨迹。 却没想到,居然会是他在后山的洞窟找到了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泥泞却神采奕奕的黑发男孩,艾弥丝的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那是对如今的自己也已经失去了父母,不得不和眼前男孩一样沦为孤儿的现状……所下意识产生的排斥与厌恶。 “为什么要来救我!” “明明我都已经失去自己的父母,早就被这个世界给抛弃了……我本来就是来这里一个人发泄的。” 她蹲下了身子,背对着拉斯特,捂住了脸庞,心灵再次被那失去父母的巨大悲伤所吞没。 “就算让山洪把我淹死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是个孤儿了,就算死掉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为什么要来救我?” “原本只要我一个人死掉就好了,这一切和你都没有关系……但你却非要莫名其妙地过来插上一脚!” “明明你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为什么非要学大人逞能!” 小女孩便这样哭泣着,那原先止住的泪水,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化为了晶莹的泪珠。 在她看来,少年前来山洞救自己的行为,分明就是毫无意义,自作主张的多此一举而已。 然而,聆听着艾弥丝的质问。 那个黑发男孩满是泥泞的脸上,此刻却流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情,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得意和神气。 “为什么要来救你?那当然是因为我是正义的伙伴啊。” “身为正义的伙伴,又怎么可能对眼前遇到危险的人见死不救。” …… 听着男孩的回答,艾弥丝不由再次愣住了,就连抽泣都稍稍停歇了几分。 “什么嘛,正义的伙伴……一听就是孩子气的要死的发言。” “我看你,明明就是听那些童话书里的骑士故事听多了而已,那些东西明明就是骗人的,是大人们杜撰出来专门用来忽悠小孩子的。” “傻傻的,愣愣的。” 虽然对于男孩那个幼稚的想法,道出了如此的自语。 但是不知为何,在听到对方那颇为幼稚的发言之后,艾弥丝却感觉自己心中的悲伤,真的被冲淡了几分。 紧接着,她看到眼前的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好吧。” “既然小艾你是因为父母都逝去了,所以才会想要自暴自弃寻短见的话……” 他一字一句地认真开口,仿佛是下定了某种深刻的决心: “那么从今往后,就让我来当你的爸爸好了。” “由我来当你的父亲,负责养活你,照顾你,给你做一日三餐,每天负责叫你起床。” “只要我能够真正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职责……那么,小艾你就不会再自暴自弃地想要自杀,再一个人跑到这样危险的地方,舍弃自己的生命了吧。” 听着眼前小男孩那一本正经的严肃话语。 明明先前还在哭泣,但此刻的艾弥丝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擦了擦眼泪:“可是,爸爸是要比小孩年长上许多岁才能够当的……你和我差不多大,根本就当不了我的爸爸啊。” “说,说的倒也没错。” 不远处,小男孩流露出了颇为苦恼的神情。 “明明好不容易才想出了不让小艾你继续自杀,拯救你生命的办法,没想到居然被卡在了这里。” “亏我还了好大一番心思,下定决心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呢。” …… 一旁,艾弥丝伸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她看着眼前流露出苦恼神情的小男孩,默默地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那先前失去父母的悲伤和痛苦,以及烦躁和排斥,都在艾弥丝的心中烟消云散了。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黑发男孩,感受着心中那缓缓流淌而出,莫名温暖的情感。 虽然对方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个傻乎乎的,天真而愚蠢的理想。 但是。 艾弥丝轻轻将自己的身体靠近了男孩几分,又偷瞄了对方一眼—— 他的侧脸笼罩在昏暗的月光里,轮廓分明深邃。 “还真是……耀眼呢。” 艾弥丝对着洞窟尽头洒落的月光,道出了无声的呢喃。 没错,从一开始起,艾弥丝其实便知晓得一清二楚—— 属于拉斯特的,那炙热而光辉的理想,其实并非完全是源自于格蕾姐姐。 早在真实的迦南,没有超凡者、没有夜世界、没有愚人的图书馆……一切的一切都还未曾发生的时候。 年仅六岁,只是小镇里一个普通孩童的拉斯特,便已经梦想着成为「正义的伙伴」,并愿意为了这份理想冒着生命危险,跨越山洪,去山洞中营救一个不过数面之缘的小女孩。 而艾弥丝,便是第一个亲眼见证拉斯特理想光辉的人。 至于再后来,继承「愚人的图书馆」,成为守岸人什么的……只不过是那个小男孩将梦想和信念贯彻始终的过程中,所必然经历的,顺理成章的发展而已。 对艾弥丝而言,「正义的伙伴」、「守岸人」之类的信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说服力。 但是,她却觉得那个在孩童时,便愿意为了这般幼稚理想而付出行动,并坚持毕生的身影很光辉,很耀眼。 所以,也是在那一日,她在心中立下了无人知晓的誓言。 如果说名为艾弥丝的乡村少女,也拥有什么想要去实现的梦想的话。 那么,属于她的梦想—— 便是能够永远永远地守护在那个少年的身边,守护他那追逐梦想的道路直到最后…… 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本章完) 第255章 只要哭喊就会来救我的英雄 第255章 只要哭喊就会来救我的英雄 对拉斯特而言,那段前往山洞寻找艾弥丝的经历,只不过是他儿时在迦南生活时的一个片段而已。 自幼便失去了双亲,被小镇上的大人们共同抚养长大的少年,因为感激他人对自己的帮助,因为憧憬和向往那些童话书里的骑士故事,而发自内心地渴望成为「正义的朋友」。 照看年迈的老人、帮助妇女照顾刚出生的婴儿、在店铺忙碌时帮一把手,在孩童失踪时跟大人们一起上山搜寻…… 虽然只是些发生在日常生活当中,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但拉斯特却在仅仅六岁的年纪,便已经将这份理想真正付诸于行动。 而在山洞里找到了失踪的艾弥丝,并陪失魂落魄的她一起度过了难熬的夜晚,等到了第二天天亮洪水退去,大人们上山的救援——这些事情对那位黑发少年而言,也只不过是他追逐自己理想道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 但是,对艾弥丝而言则不同。 在那个没有星星的雨夜。 在那个阴暗逼仄,潮湿阴冷的山洞中。 艾弥丝在心中,许下了会一直守护那个少年直到永远的诺言。 即便后来那座边境小镇在时空坍缩的灾难中毁灭,化为了残破的废墟,再也不复存在。 即便拉斯特也离她而去,遗失了绝大部分的记忆,去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唯有在偶尔的刹那,在夜世界与现实交替的间幕,那场虚妄的幻梦里……艾弥丝才能够再度见到那个少年,再度感受到那份手与手紧密相握,肌肤相亲时的温暖。 可她却依然坚守着这个誓言。 所以即便时空坍缩的后遗症再是剧烈难忍,即便注射了过量的止痛药也没有作用,只能躺在病床上被折磨得痛不欲生,艾弥丝也从没有喊过一声疼。 所以在格蕾姐姐向她提出了那个前途注定一片晦暗煎熬的「人造天使计划」的时候,艾弥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即便再是伤痛难忍,心中满是迷茫和怯懦……她也从未在与拉斯特相见时表现出来分毫,而是始终展现出一副伪装出来的,温柔、强大、坚强的样子。 只为了,不给已经失去记忆的拉斯特,增加额外的心理负担,而是在两人重新创造的回忆里,让拉斯特能够始终看到那个最完美也最优秀的自己。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再度与那个少年在未来重逢。 只是,时至今日。 这样的坚持,这样一直以来的逞强,也终于快要走到尽头了吧。 艾弥丝能够感受到,自己精神世界的绝大部分都已经被那道审判星杯的意志,被天理的化身给彻底吞噬殆尽。 无论是作为天使的力量、还是自己的记忆,都已经被对方给夺走了大半。 那个在吞噬了自己的灵魂、记忆与情感之后所诞生的,拥有着与自己一般无二外表的审判天使,已经完全占据了这具身体,以及心灵世界的主导权。 虽然艾弥丝将自己那些最为本源的精神、心灵烙印……连带着自己最为重要的,与拉斯特的回忆一起,都小心翼翼地藏匿了起来,藏在了她心灵世界最深层的角落里——残破的迦南小镇后山,那座对艾弥丝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小小山洞之中。 但是,这终归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纵使再怎么丑陋地挣扎,再怎么将自己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可这场猫捉耗子的游戏,终有一日会走到尽头。 事实上,这才是理所当然的现实,一个普通人类的渺小灵魂,又怎么可能敌得过高高在上的天理。 倒不如说艾弥丝能够坚持这么久自我都没有被完全吞噬殆尽,反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咔嚓—— 她听到了心灵深处,传来了某种事物破碎的清脆声响。 洞口处的月光消失了,就连那山洞中的景象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只余下一片虚无的黑暗。 艾弥丝知道,这是自己的精神正逐渐崩溃,自我意识即将彻底消失的前兆。 终于可以认输了。 她的心中掠过了这个念头。 不知为何,在心中升起这样想法的时候,艾弥丝感觉到了如释重负,仿佛灵魂被释放。 在冰冷压抑的夜世界基底,在没有光亮的坟墓里沉睡上一整个纪元,近万年的等待,还有面对审判星杯意志时的挣扎…… 这样的煎熬,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从乡野走出的小女孩所能够承受的极限,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而现在艾弥丝终于可以认输了,因为她就要死了。 从今往后,名为「艾弥丝」的女孩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个拥有着艾弥丝外表,辉煌而耀眼的审判天使。 “果然啊……” “即便再怎么逞强,再怎么拼尽全力地去伪装自己。” “但说到底,我还是成为不了像希尔缇娜小姐那样始终坚信自己,美丽而耀眼的人。” 山洞之内,那没有光亮的漫漫黑暗里,艾弥丝听到了自己残破的心声。 即便再怎么去伪装,再怎么披上了华美的外衣,可属于艾弥丝的本质,终归还是那个生活在乡野小镇里,平平无奇的村姑罢了。 她不像那些光辉耀眼的英雄一般,有着哪怕是死也一定要贯彻到底,即便做错也绝不后悔的信念,她会懦弱,会迷茫,会在绝望时幻想心爱之人向自己伸出援手。 所以,两年之前。 在迦南幻境破碎前的临终,与那位少年彻底分别的时候。 艾弥丝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对拉斯特说出了“一定一定要来救我”的求救话语。 “换作是希尔缇娜小姐的话……” “那么当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向拉斯特求救的吧。” 艾弥丝感受着心中那缓缓翻涌而出,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后悔。 她知道只要自己发出了那样的求救,那么无论这其中路途有多么困难,中间横亘着多少阻碍——那个人都一定会跨越千难万险,穿过刀山火海来救她。 毕竟,少年就是这样的人。 身为「守岸人」、身为「正义的伙伴」……对方一定会回应这份求救声,成为那个只要哭喊便会来救她的英雄。 可是,这分明只是自己自私自利的行为而已。 唯有拉斯特真正登临传奇,他才有可能不受到夜世界匹配规则的束缚,通过自己给予对方的空间坐标,顺利锚定到艾弥丝进行自我封印的夜世界残响。 但那究竟需要多久? 艾弥丝分毫不怀疑少年的天赋和潜力,传奇也好、天使也罢,乃至是天使之上那更高的领域,假以时日,艾弥丝相信拉斯特也一定能够触及。 但那需要时间,需要岁月的沉淀。 即便是格蕾姐姐这样惊才绝艳,在最终顺利成为了命运天使的真正天才,当初在六阶巅峰登临传奇的这最后一步,也是足足费了五年以上的时光。 而艾弥丝,其实已经没法再坚持五年了。 此时此刻,她的灵魂便已经处于溃散的边缘,随时有可能彻底寂灭,再也无法醒来。 当然,仅仅只是自己死去,倒也不至于让艾弥丝如此惶恐——早在知晓了自己时空坍缩后遗症的绝症,早在接受了格蕾姐姐所提出的「人造天使」计划的时候,艾弥丝便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她更担心的,是那个在自己灵魂消散之后,依然跨越了千难万险找到夜世界来救自己的少年。 因为自己一时的怯懦和恐惧,而将拉斯特也卷入了如此危险的处境。 不得不进入这般危险的,已经完全被审判天使所掌控的心象世界。 到时候,自身位阶不过传奇的他,却将不得不面对一个处于全盛状态的审判天使,那是真正万劫不复的处境。 要是,自己当初没有向拉斯特求救就好了。 如此悔恨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在艾弥丝的心头升起,然后迅速扩大,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灵。 不过……事情也未必会如此发展。 艾弥丝的心中微动了一下。 她回忆起了那道由星杯意志所化身的审判天使,拥有着与她完全相同的外表,却要更加美丽,也更加的强大。 而随着心灵世界的侵蚀,审判天使正在一点点地吞噬艾弥丝所拥有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像她自己。 在这漫长的拉锯战中,那道星杯所化的天理意志,曾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天理与守岸人之间,其实并非是完全的敌对关系,而是有着合作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的话。 倘若自己放弃挣扎和抵抗,而是将最后的这点本源烙印与记忆,都一同交给对方,任由审判天使将其吞噬的话。 那么,那尊高高在上的审判天使,便能够真正变成一个新的「艾弥丝」,拥有着自己的全部知性与记忆。 而届时,拉斯特也同样能够得到一尊天使乃至是天理的协助。 那个审判天使,无疑会比自己更强大,也更耀眼……届时,少年在实现那名为「守岸人」的理想的道路上,便能够得到无比强劲的助力。 没错。 倘若艾弥丝真的想要帮助那位少年的话,那么其实她此时此刻就彻底放弃挣扎,任由审判天使将自己吞噬殆尽,方才是最优的选项。 只是…… 不知为何。 当艾弥丝想象着拉斯特进入了心象世界,然后与那位审判天使重逢。 想象着站在那个少年身旁的,是拥有着自己相同外表与全部记忆的另一个自己的时候。 她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了一股莫大的惶恐。 不想被替代。 不想被审判天使,取代掉那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陪伴在拉斯特的身边,与他一起经历欣喜与忧伤,欢笑和泪水的人,是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那种事情,只是想到便令艾弥丝感到心如刀绞。 真不甘心啊。 真不想认输啊。 就这样无人知晓地死去,死得悄无声息……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才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但最后的最后,却还是没能再见到那个少年一眼。 “就这样死了么,这就是艾弥丝·贾斯提娅所期待的结局吗?”有个声音在艾弥丝的脑海中回荡,宛若雷霆的咆哮又仿佛伤兽的嘶鸣。 “不,这不是我期待的结局。”少女喃喃地回答。 黑暗的虚无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开来,仿佛千万颗太阳在同时燃烧,带着灼热的温暖。 溃散的心灵在重组,原本已经龟裂开来的精神碎片,此刻却又灼灼地闪烁了起来。 金色的丝线逸散而出,在昏黑的虚无中显得格外耀眼,那是名为金缮的技艺……将那些如瓷器般脆弱晶莹的破片小心地拼凑了起来,重新修复成了完好的整体。 不能就这样认输,不愿就这样结束。 哪怕真实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笨手笨脚,既怯懦又胆小还很怕黑的村姑也无所谓。 艾弥丝·贾斯提娅,这一生还不曾知晓爱为何物,也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还没有实现与少年的那个约定,还未曾看到过对方口中那一望无际的黄金原野,万水千山。 还没有与拉斯特携手阔步在那所叫做繁星大学的古老学院里,还没有在现实中用手去撸一撸那只毛茸茸的,会说话的雪貂银院长。 还没来得及将自己亲手制作的苹果派赠送给那个名为希尔缇娜的女骑士,对希尔缇娜小姐在现实世界替自己照顾拉斯特的事情表达谢意…… 因此,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破碎的意识被拼凑成了完整实体,已然消逝的精神再度复苏。 艾弥丝感觉自己那正在逐渐冷却,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灵魂之火,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灵,自己的精神……还有那经历漫长岁月也未曾磨灭的,与少年的珍贵回忆。 也就是这时。 一道淡金色的光,照亮了艾弥丝的眼眸。 (本章完) 第256章 初吻,就选在这种地方吗 第256章 初吻,就选在这种地方吗 拉斯特行走在山野的坡道上,身旁是丛生的杂草。 越是向山上走去,身后那夹杂着死亡气息,在大火中燃烧的小镇便越是遥远。 天穹由被浓烟和大火烧灼成的暗红色转向了深邃的漆黑……空气也逐渐变得清新了起来,而不像在迦南的废墟时那样,掺杂着尘埃与灰烬的腐朽味道。 踏着脚下那由碎石所铺就的山路,看着身旁那熟悉的,曾千百次往返的山野风光—— 拉斯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那些往昔的回忆、真挚的情感……正在一点点地复苏。 灼热,却又无比温暖。 即便在深蓝港的时间循环里,拉斯特确实忘记了许多事情,但那些记忆并没有真正地消失,而是散落在了他记忆阁楼的角落里,默默地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尘封,渐渐地蒙上了灰尘。 但终有一日,那间无人问津的阁楼会被重新开启,水晶般的记忆碎片将再度沐浴阳光,那一刻尘埃褪去,灼灼发烫。 汹涌的往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仿佛一柄重槌敲击在了少年那颗木鱼般的蒙尘之心上,灰尘簌簌而落,一颗心轰然鸣响。 在这一刻时空交错,周遭的景物发生了些微的扭曲,时而是被火光烧灼成黑红色的天空,时而是暴雨瓢泼而下的雨夜。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黑发的小男孩淋着大雨,艰难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大声呼喊着艾弥丝的名字,想要在山洪彻底爆发前寻觅到那个失踪小女孩的身影,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在那条崎岖而泥泞的山路的尽头,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洞窟。 在拉斯特小时候,迦南小镇中的大人们常说“在后山山顶的那座山洞里住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恶龙”。 现在想来,这分明就是大人们为了防止孩童们淘气乱跑,而刻意编出来吓唬他们的谎言而已……毕竟西大陆上的纯血古龙早已经随着神代终结而一同消亡了,时至今日,就连那些流淌着微薄龙血的大蜥蜴,低阶的亚龙种都已经是超凡者们眼中的稀罕玩意,一旦发现便会被立刻圈养起来的保护动物那种。 但是对那时年仅六岁的拉斯特与艾弥丝而言,这种说法却和“圣诞老人会在圣诞夜给听话的孩子们送礼物”差不多,虽然不至于完全相信,但也能够说是将信将疑。 所以可想而知,在父母葬礼结束后的艾弥丝,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绝望,才会跑进这座“居住着恶龙的山洞”,自暴自弃地想要结束生命。 而那时的拉斯特,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会如童话书里那些勇敢无畏的骑士一样,踏入这座“恶龙栖息的巢穴”。 拉斯特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微微的笑容,径直走入了这座幽暗潮湿的山洞之中。 翻越过嶙峋的碎石,踩踏过积水的水潭。 越往洞窟深处走去,温度便越是降低,水汽在洞壁的石柱上凝结,然后化为寒冷的水珠滴落,发出了滴答的声响。 身后,夜空与风雨声一同褪去,仅余下一片纯粹的寂静。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之后,这座山洞终于走到了尽头。 拉斯特的脚步微微停顿。 借着不知从何处洒落的清冷月光,他看到了山洞尽头的景色。 瘦弱的女孩便蜷缩在山洞的角落里,明明平日里她是高挑纤细的类型,但此刻蜷缩起来却是很小很小的一团。 她的俏脸苍白无比,拉斯特记忆里那闪耀夺目的淡金色长发,此刻却凌乱地披散着,沾满了浑浊的泥水……在那双紧闭的双眸旁,则是未曾干涸的泪痕。 艾弥丝。 并非是雍容华贵的审判天使……而是那个曾经在迦南小镇里生活过的,胆小、怯懦、又怕黑的乡村女孩。 相比于历史残响中那个高高在上,一个念头便能够掀起席卷全大陆的「智械叛乱」的审判天使;迦南幻境里那个完美无瑕,永远温柔、体贴的贤内助。真实的艾弥丝,是那样的平凡而普通,在历史长河中一众光辉夺目的英雄面前黯然失色。 这样黯淡无光的她,面对审判星杯的心灵侵蚀,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求依靠,待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而艾弥丝潜意识中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座后山的山洞……这是她与拉斯特最初邂逅的地方,只要待在这里便能够让她获得无法解释的安全感。 她并不清楚这样藏匿自己到底有没有用—— 她的故乡,她的家园,还有所有与她熟识的人都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两百年前,消亡在了时空坍缩的灾祸之中。 艾弥丝·贾斯提娅,这是一个被世界所遗忘的名字,现世没有人会记得两百年前一个已消亡小镇里曾经生活过的居民……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这个女孩的人,便是拉斯特自己。 这一刻时空似乎错位,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的迦南小镇。 黑发少年又一次在阴暗潮湿的山洞中,找到了那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女孩。 拉斯特轻轻地走到了角落旁,用极其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个昏迷过去的少女。 他的心念微动,精神力悄然溢出,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入艾弥丝的体内。 仿佛医生使用听诊器诊断病情一般,分化的精神力深入少女的心象深处,感知着艾弥丝身体内部的状态。 很快,拉斯特便稍稍皱起了眉头。 他发觉小艾此刻的状态很差很差,审判星杯意志长久以来的侵蚀与腐化,近乎将艾弥丝绝大部分的精神力和记忆都吞噬殆尽…… 此刻,少女的灵魂之火仿佛在冬夜里无根无源的火苗,甚至根本无需被寒风吹拂,便已然处于了凋零的边缘。 倘若再不做些什么的话,那么要不了多久,艾弥丝那最后的精神之火便将在寒风中熄灭……而她的自我也将彻底湮灭,再也不复存在。 在心中掠过了如此念头的同时,没有一丝犹豫。 拉斯特俯下身子,吻上了金发少女苍白的唇。 艾弥丝的唇很冷很冷,让他想起了雪山峰顶的雪莲。 下一个刹那,拉斯特的心灵深处,那团灼热而强盛的灵魂之火,在刹那间熊熊燃烧了起来。 仿佛寒风中火把的交接,火源的传递。 炙热的灵魂之火分化出了一小团火种。 然后,那小团的火种,就这样按照神秘学仪式之中,那最基础的补魔手段——「体液交换」作为媒介。 由拉斯特自己的灵魂,传递到了艾弥丝的灵魂之中。 拉斯特那灼热强盛的灵魂之火稍稍黯淡了几分。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艾弥丝那已然处于熄灭边缘,无需用风去吹都随时可能熄灭的微渺火光,在得到了补充之后,却又一次燃烧了起来。 明净澄澈的火光在风雪中飘荡,灼眼却绝不动摇。 伴随着那处于溃散边缘的灵魂之火被重新点燃,拉斯特看到怀中的金发少女,那长长的眼睫毛轻颤了一下。 下一刻,艾弥丝睁开了眼眸。 那是略显柔弱的天蓝色眼眸,其中满是惊惧和警觉之色,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炸毛的小猫。 拉斯特的心中微动了一下。 他知道在自我封印的漫长岁月里,艾弥丝长期遭受着审判星杯的侵蚀,无论是记忆、情感、还是精神都被吞噬了许多……只剩下最后一点宛若风中残烛般的灵魂之火。 换句话说,小艾此刻的状态,其实和自己最初被困在深蓝港的时候很像,回忆随时光流逝日渐消磨,褪去了颜色,就连情感也产生了缺失。 即便此刻灵魂之火被再度点燃,但小艾也很可能遗失掉了相当一部分的记忆……甚至就此忘记了自己,遗忘了两人过去在迦南中的经历也很正常。 他将身形稍稍退后了几分,轻声开口。 “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迷茫自己的处境,但还是请冷静一下。” “总之,先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 既然此时此刻,小艾遗忘了过去与自己的回忆,那么只要两个人再一起创造出全新的回忆就可以了。 这是当初在那场名为迦南的幻梦里,艾弥丝便曾经为失魂落魄,记忆残缺的自己所做过一遍的事情……那时的艾弥丝面对失忆的自己,并没有逼迫自己一定要回忆起来过去的事情,而是就这样静静地守候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共同创造着新的回忆,并努力在那些新的记忆里,展现出那个最优秀、最完美、最坚强的艾弥丝。 而如今,二人的身份对调,失忆者由自己变成了小艾,那么拉斯特所要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改变。 早在进入艾弥丝的心象世界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与之对应的觉悟。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然而,正当拉斯特稍稍退后,准备开始向失去记忆的艾弥丝重新进行自我介绍……如同病房中的家属向失忆的病人讲述过往那样介绍状况的时候。 下一个刹那,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不远处,金发少女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但却并不是为了推开眼前这个突如其来靠近自己的陌生人,而是用那素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冰凉的指尖扫过拉斯特的侧脸,带着些许酥痒的触感。 这是仿佛被铭刻于灵魂的最深处,刻印在骨髓里的动作……无需记忆也无需思考,而是不假思索地便被做出,带着无比深沉的眷恋。 拉斯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令他回忆起了两年前在第六纪历史残响的那次重逢……当时的情景也是如此刻这般,那位足以用暴力君临天下的审判天使就这样静静走到了拉斯特的身前,并未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贯穿他的心脏,而是伸手抚摸他的脸庞。 顺着这个熟悉无比的动作,两个人的目光都沿着艾弥丝那轻轻抬起的左手移动。 最终,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艾弥丝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拉斯特,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一般,重新认清了现实里的人。 世界寂静无声,洞窟的黑暗中仅有两人眼眸里的那一点微光,这是唯一的光源。 慢慢的,艾弥丝眼中的警惕,还有仿佛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般的恐惧缓缓消弭……那双天蓝色的眸子也由苍白生硬再次变得灵动了起来。 最终,这个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少女微笑了起来。 她慢慢地靠近了拉斯特,然后又慢慢慢慢地蜷缩进了拉斯特的怀里,最终,艾弥丝伸出了双臂,搂住了拉斯特的脖子。 就在这一刻,头顶那黑沉沉,被烈焰烧灼成了黑红色的阴云褪去。 明净的月光穿过岩壁的裂隙,洒落在拉斯特与艾弥丝的头顶。 这道月光仿佛在暴风雨之夜中挣扎漂泊,迷失了方向的船员们,忽然看到了远处那永明的,为迷途者指引方向的灯塔……自高天之上投落而下,点燃了他们的眼眸。 娇小的金发少女便这样依偎在拉斯特的怀里,紧紧地相拥,感受着彼此肌肤相亲的温暖。 就仿佛艾弥丝与拉斯特第一次相识的时候那样……在那个大雨交加的寒冷夜晚,他将仅有的一件大衣包裹住了两人,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度过了那个等待洪水退去的难熬长夜。 拉斯特看到怀中的少女轻轻合上了眼睛,然后再度睁开。 但这一次,那双天蓝色的美眸中再没有如受惊小兽般的警惕和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他所无比熟悉的,那掺杂着深沉眷恋的温柔目光。 “我们的初吻……” “就选在这种地方吗?” “还有……” 艾弥丝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她凑在拉斯特的耳边,用虚弱的,极小极小的声音诉说: “傻瓜。” “即便遗忘掉自己是谁,但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 (本章完) 第257章 从今往后,才是真正的爱情 第257章 从今往后,才是真正的爱情 山洞外,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雨幕,不知何时停歇了。 阴沉的雨云和灰黑色的浓烟悄无声息地消散。 余下的,仅仅只有美丽的满月与星空。 像是从拥抱中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女孩在拉斯特的怀中合上了眼,几缕淡金色的发丝顺着她的额角垂落,扫落在拉斯特的手臂间,带着淡淡的酥痒。 这般恬静乖巧的模样,让拉斯特一时有些分不清艾弥丝究竟是已经沉沉睡去,还是在闭目休息。 但透过灵性视野,拉斯特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怀中少女那团灵魂之火的温度。 不再是先前那寒风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火星,而是已然化为了明亮的火焰。 灵性视野的漫漫黑夜里,仅余下象征着拉斯特与艾弥丝心灵的这两束炬火,彼此温存,彼此依靠。 明净炽烈,毫不动摇。 “话说,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在山洞里待下去吧。” “这里这么湿又这么冷,不是个好地方,我们先从洞里出去,换个地方?” 拉斯特想了想,轻声开口。 闻言,少女微微动了动,将身子向拉斯特的怀中更凑近了几分。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却并没有睁眼。 “这里是属于小艾你自己的心象世界,如今天理的化身,那个审判天使已经彻底消失了……你就是自己心象世界的唯一主人。” 拉斯特有些无奈地看了怀中的少女一眼:“换句话说,小艾你现在便是这里的造物主,创世神。” “倘若你愿意的话,其实完全可以将周围的环境斗转星移……把我们瞬间传送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对心灵世界的造物主而言,将两人的精神化身从山洞中转移到别处,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而已。 只是,听着拉斯特的话语,艾弥丝却只是将头埋进拉斯特的怀中。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再度将脸颊贴紧了拉斯特的胸膛。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拉斯特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蹲下身子,将怀中的少女抱了起来。 随后,拉斯特并未发动超凡能力……而是就这样顺着远方清冷月光的指引,抱着艾弥丝,踩过嶙峋的洞窟碎石与水潭,向着山洞外走去。 正如许多年前洪水退去,半大的小男孩抱着怀中因失温而昏迷过去的小女孩,用体温温暖着对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洞外寻求大人们援助那样。 …… 从洞窟深处到洞口,对传奇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的距离,但拉斯特却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彻底走出洞窟的刹那,视野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唯剩下群星闪耀的夜空,还有繁茂到没过脚踝的草丛。 洞口之外,草坪的尽头,是一处略显陡峭的悬崖。 悬崖之下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林海,还有山林边那座燃烧着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的赤焰,笼罩在黑烟和大火中的迦南小镇。 在走出山洞的时候,艾弥丝便重新苏醒了过来。 她从拉斯特的怀抱中起身,然后牵着少年的手,来到草丛深处的悬崖边。 两人在悬崖旁坐下,背对背靠坐在草丛中,一起静默地仰望着头顶的夜空。 天空开阔到让人屏住了呼吸。 是因为长时间待在昏暗山洞里的关系,还是凑巧今晚的星空格外澄澈呢…… 但是,冬夜的星空确实漂亮到让人忘记一切,抚平了伤痕。 “坦白讲,拉斯特你在我的眼中很耀眼。” “明明只是从骑士故事里看来的,那样天真幼稚的理想……但拉斯特你却能够将那个幼稚的理想贯彻人生始终。” “在不过六岁的年纪,便愿意为这个梦想赌上自己的性命,跨越洪水去营救一个此前与你不过几面之缘的过客。”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从拉斯特的身后,传来了少女轻声的自语。 “能够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自己所行走过的道路是正确的……即便在深蓝港中遗失掉了绝大部分的记忆,即便一次次地遭受他人的质疑和压迫,你也从未动摇过最初的梦想。” “纵使身陷地狱,纵使面临死亡,你也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而不像我,总会一次次地感到悔恨,想要吃下后悔药把已经发生的事情从头再来一遍……”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我总是这样,一次次地动摇迷茫,心里时不时便会升起一些阴暗的负面想法。” “甚至那一天在洞窟里,最初看到你穿越洪水来救我的时候,我心中所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并非感激……而是「啊,我现在居然已经变成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孤儿」的反感和排斥。” 拉斯特就这样听着,并没有开口。 他知道这是少女鼓起了极大勇气方才说出的自白,此刻他所应该做的,便是沉默的聆听。 “说实话,在刚刚认识了格蕾姐姐,在听拉斯特你讲述自己和希尔缇娜于深蓝港的邂逅,与那个女骑士羁绊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升起了极大的敌意和惶恐。” “因为我知道,比起给予了拉斯特你「守岸人」理想的格蕾姐姐,还有那个和你同样耀眼的希尔缇娜小姐,名为艾弥丝·贾斯提娅的人类少女是那样的卑微渺小,黯淡无光。” “比起我,与你拥有着同样耀眼理想的她们……才是那个有资格与你并肩而行,彼此扶持、互相依靠的同行者。” 艾弥丝似乎是微笑了一下,冬夜寒冷的空气中,可以看到因少女言语而生的白色雾气。 “所以,我开始试着伪装自己,让自己在与你短暂相处的时间里能够显得更坚强,更强大,更美丽……更能够配得上拉斯特你。” “可谎言,终归有破灭的一天。” 她微微垂下了头: “无论再怎么伪装,拥有着审判天使的外衣……” “但真实的我,终归只是那个普普通通,生活在迦南的村姑而已。” “是啊。” 拉斯特点了点头。 “作为黑夜旅者,我曾经行走过历史长河的不同片段。” “神代至今的漫长人类史中,曾经诞生过无数光辉耀眼的英雄,他们以人类之身在历史书页中镌刻下了足以比肩神明的烙印。” “在破碎海岸的那一战,当我亲眼见证西塞尔领袖最后的超新星爆发之时,我心里也浮现了和小艾你相同的念头——” “那一日的光辉,既耀眼又遥远,我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可是——” 他的声音微顿了一下:“那又如何呢?” 拉斯特俯瞰着山崖之下,那沐浴在大火之中的迦南小镇。 “也许我永远创造不出那一日超新星爆发时的光华,但我同样可以对守墓者射出那枚大罪穿甲弹,我就是我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 “我依然是守岸人,是正义的伙伴……我成为不了那个为下一代守岸人铺平道路,壮烈牺牲的前辈,但我也不需要成为。” “既然传承已然破碎——” “那么,就由我来成为最后一代守岸人,到达夜世界的终点,然后斩断那绵延了不知多少个纪元的……守岸人的宿命。” “所以,这样不就够了吗?” 他转过身去,伸手抚摸少女的苍白脸庞。 “小艾不需要成为希尔缇娜,也不需要成为格蕾。” “你只需要一直做你自己就行了。” “无需像英雄那样耀眼夺目,即便只是那个普普通通,既爱哭又怯懦,还很胆小怕黑怕寂寞的乡下女孩,在我眼里便已经足够美丽。” 闻言,艾弥丝稍稍睁大了那双天蓝色的美眸。 “什么嘛……在人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袒露心扉的时候,说出这样犯规的话来。” 她小声地嘀咕着,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不过,也确实很像是拉斯特会说出来安慰女孩子的话。” 艾弥丝微笑了一下:“毕竟,你可是在我刚刚失去父母的时候,说过「以后让我来当你的爸爸」这种话。” “那种小孩子不懂事时期的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 拉斯特有些无奈。 不过随后,他便看到眼前的金发少女看着自己,静静地微笑了起来——正如当初在洞窟里,艾弥丝对着苦恼的自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拉斯特。” 微笑之后,少女将自己的身子向着拉斯特凑近了几分。 “在过去,我对你所抱持的感情……那其实并非是喜欢也并非是爱慕,而是依存心。” “毕竟,当时年仅六岁的我,一个连身体都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小女孩——就算在嘴上喊着喜欢,其实哪知晓真正的「爱情」为何物。” 艾弥丝的视线微微向下,轻声地说。 “在那个父母皆一同离世的雨夜,心中产生了巨大空洞,甚至因此萌生出自杀念头的我——” “就仿佛落水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那般,那时失魂落魄的我,下意识地将那个闯入洞窟来救自己的黑发小男孩,视为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如残缺之人会渴望完整那样,为了填补上自己心灵的空洞……我将你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把你的梦想视为了我自己的梦想,将你视为了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 “再后来伴随着迦南覆灭,我心中的空洞也越来越大,为了填补上那份空白,我对你的依赖也越来越浓重……那份情感也随时间而愈发变质——” “到最后,其实已经演变为了依存心与占有欲交织而成的,特殊的独占冲动。” 闻言,拉斯特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我自己也一样。” 在艾弥丝说出这番话语的同时,拉斯特也同样在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被困顿于深蓝港的过去,自己对小艾的情感,又何尝不是一种病态的依赖呢。 因为缺失了过往的记忆,在时间循环的炼狱里迷失了自己,而下意识将迦南视为了救命稻草,把那个永远微笑的女孩当作了心灵的依靠和支柱。 在此期间,他其实从未考虑过名为艾弥丝的个体,究竟在自己心中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是啊,过去的我们,其实更像是缺损之物在彼此吸引。” “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是残缺的……唯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够成为完整的人类。” “那并非是爱,而是某种病态的占有欲而已。” 少女的声音在晚风中飘荡,让拉斯特的思绪微微有些游离。 但下一刻,拉斯特微微睁大了眼睛。 温热而湿润的触感,就这样缓缓在他的唇间弥散而开。 不再是先前那为了重燃艾弥丝的灵魂之火,只用于交换彼此的体液,不带任何杂念的接吻。 少女的唇很柔软,微微地颤抖着。 “所以,就让我们抛开前面那些掺着杂质的东西,然后……从零开始吧。” “从今往后的……” “才是真正的爱情。” 少女的轻语声中,拉斯特感受到自己的心象世界里,传来了种子破壳萌芽的声音。 死寂的赤色荒原之上,一道虚幻的高塔,正在拔地而起。 那是已然破碎的「愚人的图书馆」,此刻再度重建,辉煌而夺目……并非是作为夜世界赐予的「夜刃」,而是作为独属于拉斯特的力量重获新生。 图书馆内,黯淡无光的阶梯放出了耀眼的光华。 那是审判的序列长阶,十道光辉的台阶被依次点亮,尽数解锁,直通向无垠的彼方。 在拉斯特的愚人图书馆中,审判这条序列并不需要像其他序列那样慢慢培养……因为他与艾弥丝的羁绊等级,从一开始便是封顶的满值。 恍惚间,拉斯特看到远处的大火消退……那座被大火焚尽的小镇废墟再度变得繁华了起来,一座座完好的建筑在火光中重现,富丽堂皇。 荒芜的废墟,再度变成了那个生气勃勃的迦南小镇。 身旁,一位位或年轻或老迈的虚幻身影出现在了悬崖上,轮廓带着朦胧的光晕,像是被夜色浸染的旧照片。 他们都是小镇的居民,扛着那杆老猎枪的麦德叔叔;教过艾弥丝烹饪技巧的邻家阿姨;系着沾满面粉的围裙,托着刚烤好的树莓派的点心店老板娘;明明一把年纪却总爱讲鬼故事吓唬小孩子的老铁匠…… 此刻,这些曾在迦南生活过的人们的幻影,便围在拉斯特与艾弥丝身边,轻轻地鼓掌。 那掌声仿佛庆贺,又像是欣慰的祝福。 祝福着这两位迦南最后的遗孤,祝福着这对苦命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再度重逢。 (本章完) 第258章 直到天涯海角,直到白发苍苍 第258章 直到天涯海角,直到白发苍苍 悬崖上的草丛无风自动,每一株草的草尖上都顶着一颗发光的露珠。 在那成千上万颗露珠中所映射而出的朦胧身影,那些围绕在艾弥丝与拉斯特身旁鼓掌祝福的逝去之人们,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呢? 当拉斯特再度回头望去之时,那些虚幻的影子已然消失不见。 只余下莹莹的光点飘荡在山崖之上,还残存着淡淡的暖意。 “小艾,你看见了吗?” 拉斯特轻声说。 “嗯。” 艾弥丝在少年的怀中轻轻点了点头:“我都看到了,开点心铺的赛丽奶奶,猎人大叔麦德,还有打铁的老爷爷温格……” “我甚至还闻到了麦德叔叔手指间那残留的烟卷气味。” “果然……” 她用素白的手指轻轻抚向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感受自己心灵的温度一般:“我其实,从来都没有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迦南里的大家,那些曾和我们共同生活过的人们……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去过。” “即便现实世界中的迦南小镇已经毁灭,永远地停留在了两百年前,但是只要我们还依然记得那些美好的人和事……” “那么,迦南便永远不会死去,而是会一直存活在你我的心中。” 艾弥丝微笑了一下,像是重新整理起斗志般伸了个懒腰。 “不过,正如拉斯特你当时对我所给出的回答那样——” “时至今日,成为守岸人,成为正义的伙伴依然是你的理想。” “那么,作为正义的伙伴,便不能够在这里停滞不前,不是吗?” “和平宁静的温柔乡虽好,但是在完成短暂休憩之后,勇者终归还是要整装待发,再度踏上旅途。” 她就这样直视着拉斯特的眼睛:“接下来,我们便应该准备回归现实了吧?” “嗯。” 拉斯特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要不了多久……守墓者和邪教团的残党们便会彻底按捺不住,要对希尔缇娜和皇室动手了。” “毕竟两年之前,希尔缇娜在帝都,当着全大陆来访者的面令圣剑认主,成为了新的圣剑使,也是格兰威尔帝国的下一任女皇。” “而仅仅两年的时间,她便已经成就了传奇,距离天使都并不算太远,甚至足以凭一己之力去震慑宵小之徒。” “这样的成长速度……换做我是希尔缇娜的敌人的话,一定会坐立难安的吧。” “毕竟按这个趋势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希尔缇娜她恐怕就要真正晋升天使了。” 拉斯特不由笑了笑。 “到时候,甚至无需他们主动找上门。” “按照希尔缇娜的性格,她一定会主动出击——将整个西大陆中那些藏在明里暗里的渣滓、隐患,都干脆利落地解决干净,防患于未然。” “嗯嗯,这听起来确实很像是希尔缇娜小姐的风格。” 身旁,艾弥丝同样赞同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虽然她还从未与对方见过面——那次在第六纪历史残响的重逢,艾弥丝只见到了跟在拉斯特身边的银院长,而未曾见到希尔缇娜。 但是,在迦南的幻境中,艾弥丝却许多次听拉斯特讲述过自己与希尔缇娜的经历。 从两人在深蓝港的相遇、相识、相知……再到后来在冻水镇迷雾中的并肩作战,以及后续的婚约种种。 凭借着身为女性的直觉,艾弥丝早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希尔缇娜对于自己的威胁——拉斯特在谈及希尔缇娜时的眼神,可是此前从不曾有过的。 因此,艾弥丝也早已经在心中,对那位传说中的希尔缇娜小姐有了大致的印象……若非如此,那个由星杯意志所化的审判天使也不会有着与希尔缇娜相似的虚拟人格。 毕竟,所谓「恋爱即是战争」。 对艾弥丝而言,为了赢得这场恋爱战争的最终胜利,了解希尔缇娜这位最强对手的情报资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要不是守墓者中那些从神代留存至今的天使们,为了保全自己的位格,为了抵御岁月的侵蚀和腐化,而长时间处于沉睡和自我封印的状态……即便决定出战,但从历史长河中复苏,恢复完全体战力也需要一定时间。” “那些守墓者和邪神残党……恐怕早就已经对希尔缇娜动手了,也根本就拖不到两年之后的现在。” 拉斯特的神情稍稍变得严肃了几分,开始与艾弥丝一起分析着现世的情况。 虽然表面看似宁静,但实际上,早已经有浓密的阴云在格兰威尔的帝都,在繁星大学的周围悄然酝酿……随时都可能演化为一场滔天的,足以令整个帝国为之颠覆的风暴。 “对守墓者的天使们而言,这两年的复苏周期或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毕竟从神代至今,足足七个纪元数以万计的年月都这样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但是,对我们而言,这却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拉斯特不由笑了笑。 此刻环绕在帝国皇室与希尔缇娜周身的这场风暴,其实与第六纪的中页,那场针对守岸人组织发动的「破碎海岸之战」极为相似。 皆是因为人类史的走向中,出现了某个超出了掌控的惊才绝艳者,很可能会改写原定时代大势的「变量」……从而引得原本藏匿在历史帷幕之后的守墓者现世,要将那个不受控的「变量」抹除,将人类史的走向引导回守墓者所认定的「正轨」之上。 但与第六纪的破碎海岸之战不同——彼时的诺亚在暗,而守岸人领袖西塞尔在明,只能够被动地应对反击。 而这一次,双方的身份对换,蛰伏于暗处的反倒变成了拉斯特他们自己。 “在守墓者和那些邪教团的认知里,我此刻应该还是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知何时才能够苏醒的植物人吧。” “要知道那一日我开枪射杀了那个准天使,并为此支付了「愚人的图书馆」彻底破碎的代价,这都是实打实被整个帝都的来访者看到了的。” 拉斯特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在他们眼里,即便我能够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大概率也已经是个废人了——失去了最大的仰仗「愚人的图书馆」,还自毁了序列长阶,实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并没有什么值得提防的。” “甚至,能够用一个准天使的损失,换取「愚人的图书馆」的彻底破碎,再也不会被传递给下一任守岸人……在那些人的眼中,这说不定还是件相当划算的买卖。” 守墓者绝不会想到,当初远天之上,那如撒旦耶尔般的恶魔所开出的玉石俱焚的一枪—— 其实,是拉斯特在用毁灭一切的方式,开辟一条新的传奇之路。 此刻两年过去,这条独属于拉斯特的传奇之路已然彻底被贯通,无限宽阔又无限悠远,承载着拉斯特登临传奇的足迹。 至于心灵世界中审判星杯的意志已经被彻底祛除,真正掌握了自己身体,从夜世界的漫长沉睡中归来的艾弥丝……则更是守墓者所绝对无法料想到的意外变量。 无论是艾弥丝的穿越,还是「人造天使计划」与审判天使的诞生,皆是在格蕾主导之下发生的。 彼时还处于全盛状态,身为命运天使的格蕾……拥有着覆写一切命运轨迹流向的能力。 有关于艾弥丝的一切信息和情报,乃至于她在历史长河中所留下的足迹,皆被格蕾用自己的权柄加以了掩饰、遮蔽与篡改。 那时正藏匿于历史帷幕之后的守墓者们,对于艾弥丝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更不可能知道……还有一位审判序列的天使度过了第六纪的末劫,一直生存至了今日。 “坦白来讲,总是被守墓者给在暗处盯着。” “一次又一次的,每当各个纪元的人类文明稍稍有所起色的时候,那些总是藏匿在历史幕布之后的老鼠们便要跑出来整些幺蛾子。” “这样的事情重复的多了,我也有些感到厌烦了。” 拉斯特仰望着天穹的尽头,那冬夜的星空。 “既然自称为「last」,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看作是最后一位守岸人。” “那么,守岸人与守墓者之间,那绵延了数个纪元,数万年之久的恩怨……也该分出个结果了。” 夜空之中,群星璀璨。 在无尽的岁月之前,在那遥远的第一纪,最初的神代……那些还生活在神话种族压迫下的人类,也是在仰望着相同的星空吧。 作为那位「愚人」的意志的继承者,在最初的时候,守墓者这个组织无疑是纯粹而充满信念与理想的。 为了留存人类文明的墓碑,为了传承星火而孤独地守望。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昔日光辉炙热的理想,终归在漫长的光阴里被风化、侵蚀、变质…… 最终,扭曲为了对「永恒」的渴望。 演变成,为了维持住现状而不惜对其他人类挥舞屠刀的,朽烂的执着。 “炽天之槛上苟延残喘的古神们也好,随时间而遗忘了最初信仰的守墓者也罢。” “既然都是些第一纪神话时代的老朽东西,那么,就随着那个时代一同凋零吧。” 少年的声音在冬夜的寒风中飘荡。 “既然那些阴暗的虫豸们想要时间去谋划,去筹备阴谋……那么便给他们时间去筹备,去谋划,去布局。” “等到阴影中的东西真正登上台前的那一刻——” “神话的时代,便是时候落幕了。” 这是拉斯特在狩猎前的宣言,是要任由守墓者和邪教团谋篇布局,然后将其一网打尽的狂妄言语。 换作是别人,在听闻这般狂妄话语之后,怕不是会认为拉斯特得了失心疯。 但是,冬夜的星空之下,林海上的悬崖边。 艾弥丝却只是轻轻伸出了自己白嫩纤细的右手。 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少年的手心。 肌肤相亲的触感间,传递来了彼此体温的淡淡暖意。 “嗯,我陪你。” 她握住了拉斯特的手,轻声地说。 并非是艾弥丝不清楚拉斯特所要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么的狂妄,多么的危险。 甚至恰恰相反,作为人造天使计划的主人公,作为审判的天使……艾弥丝对传奇、乃至于天使所涉及的神域的了解,还要更甚过此刻的拉斯特。 无论是守墓者组织中,那些作为底蕴存在的古老强者。 还是炽天之槛上,那些从神代一直苟延残喘至今的古神。 无一例外,祂们皆是真正的天使,是超越了自身原本的种族,君临于万亿生灵之上的至高无上者,也是各自序列长阶规则与权柄的主宰。 而且与艾弥丝、格蕾这些最近这个时代才刚刚晋升的天使不同……那些神话生命皆是天使领域中的古老者,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洗礼,无论是力量、位格还要对于各自权柄的掌控,都要远甚于新晋者。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 正如金发少女曾经在诀别之时所说的那样——“艾弥丝会无条件地支持拉斯特的一切”。 是狂妄也好、是愚蠢的决断也罢。 乃至于是自暴自弃,沉溺于虚幻之中的懦弱逃避、背弃了自己本心的邪恶堕落、癫狂到难以理解的绝望疯狂也都没有关系。 这是在那个阴暗的山洞之中,失魂落魄的小女孩所暗自许下的誓言。 而此刻,在这片美丽的冬日星空之下,艾弥丝再一次地重复了这个誓言。 “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决断,而是我们所共同作出的决定,拉斯特。” “从今往后,无论在未来的道路上将会面对什么——无论是欣喜还是忧伤、欢笑还是泪水、即便是穷途末路的死亡……都由我们来一起去面对。” 艾弥丝会一直跟着眼前的黑发少年,从青涩到成熟,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到垂垂老矣再也走不动路的老人。 直到天涯海角,直到白发苍苍。 (本章完) 第259章 奥菲丽娅:无间道这一块 第259章 奥菲丽娅:无间道这一块 艾弥丝和拉斯特在后山的悬崖上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夜空上的群星逐渐变得稀疏,他们才启程下山。 耳畔传来了轻缓的呼吸声。 或许是因为在拉斯特身边得到了安全感,心中那根紧绷了千百年的弦终于松弛下来,这个女孩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当然,作为心灵世界的主人,艾弥丝本有能力凭空创造出一处奢华的宫殿,然后将二人直接传送入其中。 但是很显然,比起造物主般的心想事成,“我不吃牛肉”……她显然更留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一整个纪元的等待,千百年的坚守……确实是辛苦你了。” 看着怀中熟睡过去的金发少女,拉斯特的眼神也不由变得柔和了几分。 “所以,小艾……” “你就先好好睡上一觉吧。” 他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艾弥丝,顺着那条蜿蜒的小径向山下走去。 穿过林海,跨越清澈的溪流。 很快,迦南小镇再次映入眼帘。 不再是先前那被浓烟与烈焰所笼罩的废墟,此刻,燃烧的小镇正在缓缓褪去焦痕—— 火焰化作无数橙红色的光点升腾,然后悄然散去,焦黑的梁木重新抽出嫩芽,倒塌的砖墙自动垒砌,坍毁的房屋被再度复原…… 拉斯特就这样行走在新生的小镇中。 身旁,面包店的烟囱里飘出新鲜出炉的肉桂香气,就好像那个面包店的老板娘随时都会开门迎客一般。 所谓「心象世界」,本就是其主人心灵风景的映射。 原本,那个被审判星杯侵蚀了绝大部分灵魂,拼了命苦苦支撑的女孩,其心象自然是荒芜残破的,正如先前那座破败不堪的废墟。 而此刻,伴随着星杯意志消逝,艾弥丝与拉斯特再度重逢,互诉衷肠……她的心灵,那残破的心象风景也得以重塑—— 由废墟,再度化为了那座生气勃勃的迦南。 而得以重生的,并不仅仅是艾弥丝自己的心象世界。 只要沉下心神,合上双眼,拉斯特便能够看到自己的心象世界……一片赤色的荒原,还有荒原之上那座拔地而起,辉煌夺目的高塔。 这便是拉斯特这两年来一直努力的目标——重建起那座名为「愚人的图书馆」的高塔。 此刻,在与艾弥丝邂逅之时,那颗长眠尘埃的种子终于再度萌芽,如同被野火烧尽的荒原上再长出了一个新的春天。 这座高塔不再是此前类似于金手指般不劳而获的外力,而是在倾覆后被彻底地解构,重塑…… 最终,化为了拉斯特灵魂深处,真正独属于他自己一人的力量。 而在图书馆中,除了原本便已经被解放,并达到了极高羁绊等级的「战车」、「命运」、「死神」等序列长阶之外—— 那条名为审判的长阶,此刻正以无比闪耀的姿态,让其他的所有序列都黯然失色。 在长阶的尽头,一张琉璃般的卡片正在缓缓旋转。 它与愚人图书馆中其他所有的卡牌都不同,卡面通体晶莹剔透,映射着如水晶般的棱彩色泽。 那棱彩的颜色,正是其作为唯一一张羁绊达到满级卡牌的象征。 「审判·艾弥丝」 一张在解锁之初羁绊等级便是「max」,序列长阶的台阶被全部开启的塔罗牌。 “也就是说……此刻的我,也等同于拥有了小艾身为审判天使的全部权能与力量。” “感觉自己,是在收集齐全部的二十三条序列长阶,通往全知全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拉斯特感受着那条愚人的图书馆中的光辉长阶,不由笑了笑。 “也不知道上帝他老人家会不会找我收版权费。” 他将自己的精神从心象世界中收回,脚步微微停顿。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艾弥丝和拉斯特两人在迦南的那座木屋,此刻它也已经完成了重建,变成了拉斯特记忆中的模样。 拉斯特抱着艾弥丝推门而入,然后将她轻轻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再为她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后,拉斯特方才在床铺边坐下,借着窗外冷清的月光打量着这个沉睡中的女孩。 艾弥丝睡着的时候显得很安静、很乖巧,仿佛一只老实的猫……淡金色的长发在洁白的床上披散而开,微微反光。 “嘴上总是说什么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现在看来,你明明更像是个真正的公主。” 看着露出恬静睡颜的女孩,拉斯特感觉自己的心也宁静了下来,长出了口气。 抹杀掉艾弥丝心灵世界中的杂质——作为天理化身的审判天使,虽然过程看似容易,但实际上对拉斯特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再后来,他还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精神本源,去帮助艾弥丝延续她那处于破碎边缘的灵魂之火……这般举动的代价,便是对拉斯特自己的灵魂之火也产生了不可逆的损耗。 二者迭加之下,他也早已经达到了极限。 只是,拉斯特早已经习惯了忍耐,也习惯了用各种各样的面具去掩饰自己的虚弱……所以无论是审判天使本尊还是艾弥丝,都未曾有机会察觉到这份虚弱。 “不过,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局终归还是圆满的。” 拉斯特合上双眼,整理着这次行动的得失。 “从夜世界中救回了小艾,还完成了「愚人的图书馆」的重建,可谓是超额完成了既定目标。” 接下来,他所需要做的。 便是与小艾一同,在夜世界中安静地蛰伏,修养身心,将先前损耗的精神力补全,回归至全盛的状态。 然后,静静地等待一个合适的,回归现实的契机……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拉斯特却感觉自己的心灵世界中,有某样尘封了许久的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从灵界之中,似乎传来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唤声。 跨越了夜世界与现实的壁垒,将拉斯特与现实世界之中的某处连结到了一起。 他稍稍一愣,思绪化为洪流,检索着自己记忆库中的线索。 片刻之后,拉斯特方才完成了追根溯源的排查过程——知晓了那份莫名呼唤感应的源头。 那是在自己沉睡之前,于第六纪的历史残响中所做的无心之举。 当时,拉斯特在第六纪的科技时代,曾经进入过名为《守岸人之诗》的虚拟现实游戏。 并且,他在那个虚拟现实游戏的深蓝港副本中,还曾经用坑蒙拐骗的方式,忽悠了整个邪教团乃至深蓝港邪神本尊。 让深蓝港邪神完成了一次神降,降下了承载着自己一缕神念的半身。 然后,那缕深蓝港邪神的神念,便被拉斯特给直接拖到了自己心象世界的小黑屋里,毫不留情地吃干抹净了。 虽然《守岸人之诗》在名义上只是一款完全潜入式虚拟现实网络游戏。 但实际上,作为格蕾真正许下第三个愿望,以永夜石碑为载体开辟夜世界前的尝试……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守岸人之诗》便是夜世界的雏形和试验品。 因此,拉斯特在游戏副本中所吞噬的那缕深蓝港邪神神念,也是真实存在的。 而他在将那缕神念吃干抹净,将神念中所蕴藏的记忆,那些有关神代的信息读取完毕之后。 深蓝港邪神的自我意志被碾碎后,那残余下来的些许无主神性,便被拉斯特随意地在自己的心象世界中找了个角落封存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些残余的无主神性……其唯一的价值,便是在自己陷入沉睡后,那些闲得无聊的时光里拿出来研究一番,让自己探索一下神明们的力量本质。 却没想到,此刻这些无主的神性居然活跃了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召唤,在夜世界与现世间建立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 “深蓝港邪神的本尊,此刻还被束缚在炽天之槛上。” “在当初被我忽悠,直接损失了一具神降半身后……这么多年祂都一直没什么动静,估计是选择了认栽,在炽天之槛上继续自闭了。” “也就是说,此刻正在现世中呼唤这缕神性的……” “是西大陆上,那些被深蓝港邪神所抛弃的邪教徒们?” 在推理并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拉斯特顿时便来了兴趣。 他用极其轻柔,并不会吵醒床上那位沉睡少女的动作起身离去,然后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几十秒后,拉斯特出现在了二楼的盥洗室中。 “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似乎按照穿越者前辈们的惯例,每次举行这种神秘学仪式的时候,都必须得在盥洗室里才能发挥出最佳状态。” 拉斯特自言自语地吐槽了一句,然后方才再度合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的心象世界骤然沸腾了起来。 原本风平浪静的心灵大海,骤然奔涌起了怒涛汹涌的巨浪。 拉斯特的精神力尽数展开—— 然后,顺着那缕来自深蓝港邪神的无主神性,那与现世若有若无的牵引…… 将自己的意志从夜世界中脱出,抵达了现世的某处。 不过,紧接着。 盥洗室里,拉斯特的目光不由微动了一下。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极为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奥菲丽娅?” …… 现世,西大陆,格兰威尔帝国与法兰神圣王国边境的某处。 奥菲丽娅操控着一道由不死金属制成的机械仿生人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完成了精神连接。 作为机械领域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身为机械师的奥菲丽娅……拥有着制造出复数的机械人偶,并用远距离精神力连结的方式,跨越数千公里的距离远程操控这些金属人偶的能力。 就譬如此刻,明明奥菲丽娅本人还身处格兰威尔帝国的帝都之中,正跟随在自己的王姐身旁,辅佐希尔缇娜处理政务。 但是通过广域网络的连接,奥菲丽娅却能够操纵这具远在千里之外的金属人偶,仿佛自己的替身般如臂指使。 当然,在明面上,她所制造的这些金属人偶都拥有着各自的身份,进行过背景和履历的伪造……这是奥菲丽娅所埋设在西大陆各地的暗子,寻常并不会轻易启用。 而此刻,奥菲丽娅之所以会启用这具机械人偶,便是因为这枚埋设了多年的暗子,成功地接触到了某些情报—— 有关于邪教团与守墓者,那正在谋划针对帝国与希尔缇娜的阴谋的线索。 只是,此刻奥菲丽娅的这枚暗子,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却遭到了不小阻碍。 “可恶!这些高高在上的大教派!” “明明是针对格兰威尔帝国,针对那位星之圣剑使——皇女希尔缇娜的重大行动,可那些人却在商讨计划细节的会议上,将我们完全排除在外,只让我们听从他们的指令行事!” “若非是从两年前开始,主便不再回应吾等的祈祷,我们铁十字教派又岂会如此!居然会被其他教派如此轻视!” 对面,一道手臂上有着铁色十字烙印的人影阴恻恻地开口,话语中满是愤怒和不满。 他的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看不清脸部细节,就连发出的声音似乎都经过了超凡能力的掩饰,分不出性别和年龄。 当然,在这个自称为铁十字教派牧首的人影对面,奥菲丽娅所操纵的这具机械仿生人偶……其外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具机械人偶同样穿着一袭看不清容貌的黑色斗篷,用机械般冰冷,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沙哑开口。 “没错,吾等机械教派虽然创立时间不过几年,但却是最跟得上如今这日新月异的科技时代的教团。” “那些人轻视吾等,便是没将科技进步的力量放在眼中。”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一边说着,奥菲丽娅操纵着机械人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地念诵出了这句祷词。 这便是她这枚暗子的人设,近些年来在西大陆上新兴的邪教团——「机械血肉教派」的首领。 (本章完) 第260章 银院长:这边建议是直接生米煮成熟 第260章 银院长:这边建议是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是啊,你们「机械血肉」教派……崇尚用机械义肢和器官代替人体,进行血肉飞升,提高个体的战斗力。” “如此的教义,分明早早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然而那些人却对你们教派的意见不管不顾,而依然沿用数百年前的那套理论行事。” “再这样下去,守墓者与其他教派必然会在围杀圣剑使的时候吃上大亏!” 帝国边境,偏僻的教堂中。 铁十字教派的牧首愤愤不平地开口,替奥菲丽娅的暗子——这具明面身份是机械血肉教派首领的傀儡人偶打抱不平。 “我此前,可是亲眼见识过你这具改造躯体的威力。” “明明毫无超凡者的气息波动,但是蕴藏在体内的激光炮,却能够直接射杀六阶以下的一切生灵……而且只需要更换蓄能电池便能够再次使用,而不用像一般的超凡者那样,每次发动杀招后都需要休息许久。” “不过,你们机械血肉教派的成员也是真的狠人。” 铁十字牧首暗暗看了一眼对方,话语中多出了几分畏惧,甚至可以说是惊悚:“不止是四肢,就连心脏这样的核心部位都敢进行血肉改造。” 先前,为了验证对方的身份,他曾经在奥菲丽娅的带领下参观过那个所谓的「机械血肉教团」——那些改造人个个都是疯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全身都改造成铁做的。 作为铁十字的信徒,以施虐、破坏和践踏蹂躏其他生灵为主所赐予的信条,他本以为自己的信仰已经足够扭曲……在一众邪教团中都可以称得上是变态的那种。 但是,与眼前这个将全身血肉替换为机械的疯子相比,铁十字牧首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在这个硬邦邦的铁疙瘩面前……自己甚至就连平日最喜欢的掏心窝子的兴致都没有了。 毕竟,谁知道到时候被取出来的,究竟是一块鲜活的心脏,还是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微型核聚变反应堆。 …… 帝都,幽静却戒备森严的庭院之内。 一道幽蓝色的荧幕在桌面上延展而开,以星界为媒介,通过广域网络通信,实时映射出那具机械人偶所看到的景象。 桌边,留着棕褐色半长发,身穿洋裙,面容看起来仿佛洋娃娃般精致的少女……就这样一边注视着那道荧幕,一边根据实时影像调整着自己的精神力,对那具仿生机械人偶进行着动作上的微调,令它看上去更为灵动,更像是一位活生生的人类。 要想将一具金属傀儡操控到栩栩如生,足以媲美真人的地步,这对操纵者的精神力有着极大要求。 因此,这是唯有奥菲丽娅这位天才机械师才能够做到的事情,也对她产生了不小的负荷。 但这是涉及到针对自家王姐,还有那位奥菲丽娅所暗中倾慕少年的阴谋……奥菲丽娅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将这个「机械血肉邪教首领」的身份扮演下去,以此来探听更多的情报。 不过,奥菲丽娅的情报调查,也在此处遇到了瓶颈。 “虽然成功混到了一个小教团首领的身份。” “但终归还是在那些邪教团中地位太低,没法参与到守墓者主导的会议之中,也无从得知那些人计划的具体内幕吗?” 奥菲丽娅轻叹了一口气。 她从桌边取过一杯咖啡,微微抿了一口……感受着咖啡那苦涩的滋味在自己的舌尖弥散,占据了全部的味蕾。 “我说,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喜欢整天唉声叹气的。” “再这样叹气下去的话,你那好不容易净化完成的灵魂就又要变得不纯粹了,到时候我的饭票可怎么办。” 少女的肩头,一只硕大的雪貂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用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拍了拍奥菲丽娅的肩膀。 “暗子那边的调查遇到了一些问题,暂时陷入了停滞的状态……我只能知道那些邪教团近期准备对帝都发动行动,但具体的内幕却一概不知。” 奥菲丽娅瞥了眼肩头的银院长。 或许是因为那一天在繁星大学与帝国的合作医院,在那位少年沉睡的病房旁,一人一貂为了与拉斯特联络而进行过合作的缘故。 自从上一次去医院看望拉斯特之后,银院长便抛弃了本来的固定饭票阿克希娅,而选择了跟在奥菲丽娅的身边。 用银院长自己的话来讲,这是因为一人一貂保守着共同秘密而产生的友情与羁绊。 但在奥菲丽娅看来,这应该只是这只八卦的雪貂静极思动,跑来自己这边寻找乐子来了。 “只是因为调查遇到了困境这么简单?” 银院长蹲在奥菲丽娅的肩头,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微微眯起:“明明你以前拿捏那些帝都大贵族的时候,无论遭遇了多大的困难都始终一副斗志满满,胜券在握的模样。” “现在就遇到了这么点小阻碍,就把你给整得唉声叹气了?” 这只雪貂的兽瞳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莫非,你是还在惦记着前几天我和你讲的……那个「艾弥丝」的事情?” “觉得对方和拉斯特的羁绊太深……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一丝一毫战胜那个艾弥丝的角度?” “要我说,你的思想还是太浅薄,太稚嫩了。”银院长像是唯恐天下不乱般地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既然在情感上战胜不了,那就走肉体的征服路线啊。” “正好小拉斯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处于植物人的状态。” “你直接找个时间偷偷潜入病房之中,钻进被子把他给办了,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完事了。” “当场就能够完成弯道超车,直接领先你姐姐,还有艾弥丝一大截。” “雪貂,拉斯特哥哥曾经说过一句俗语,叫做「祸从口出」。” 看着耳畔正在狂出馊主意的银院长,奥菲丽娅的嘴角出现了一抹危险的笑容。 以前双方还没有那么熟悉,甚至隐隐有些互相排斥的时候还不觉得。 但是越和银院长混得熟了,她便越发现这只既八卦又嘴欠的雪貂实在是有些欠收拾了。 不过很快,奥菲丽娅的目光便微微一动。 显示着实时影像的荧幕之上,那位铁十字牧首也仿佛是泄了口气般地再次出声。 “虽然主已经好几年不再回应我的呼唤,但吾等身为主最虔诚的信徒,却也绝不能就此放弃。” “我准备再次向主进行祷告仪式,希望主愿意降下神启,回应我的祷告。” “这次针对帝国发动的隐秘战争,很可能会决定此后的世界格局……若是铁十字教派被排挤在外,那么往后西大陆将永无我们的位置。” 话虽如此,但铁十字牧首的声音却依然有些低落,似乎是不再抱有什么期待。 对此,奥菲丽娅倒是完全能够理解。 在她所收集到的情报中,这个自称为铁十字的邪教团,其历史相当悠久……而其所信仰的神祇,似乎便是在第六纪中曾完成过神降,并引发了铁十字瘟疫的深蓝港邪神。 当然,在如今秩序阵营占据主导地位的第七纪,这群深蓝港邪神的信徒们也顺应时代完成了进化,虽然教义依然嗜血残暴,但却已经能够在必要时收敛起自己的本性,而不是像第六纪时的铁十字那般无节制地施虐杀戮。 只是,两三年前……那位深蓝港邪神便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莫名的刺激,直接在炽天之槛上断绝了与现世西大陆的联系,不再回应自己信徒们的祷告。 而失去了自己所信仰的主的神启,也失去了展现神迹的能力……铁十字教团在这两年间立刻一落千丈,成为了和「机械血肉教派」这种新兴小教团相同地位的路边一条。 甚至许多铁十字教派的邪教徒们都已经动摇乃至于舍弃了自己的信仰,也就只剩下最为虔诚的几个信徒还在苦苦支撑。 铁十字牧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雕塑,随后娴熟地取出了包括蛛网、铅块、黑铁十字架,铁质塑像在内的仪式用品。 然后,他默默地垂下了头,进行着简易的祷告。 “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众神之神,一切伟大的根源。” “您是一,也是万,是开始,也是结束。” “您比星空更崇高,比耀日更久远,是刹那,也是永恒。” “您超越了「星系」、「星团」、「超星系团」、「可观测宇宙」、「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的概念,包含着密特罗河沙数的大千世界的「无量之地」——便是由您所创造。” 一边虔诚地祈祷着,铁十字牧首猛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飞溅,滴落在那件邪神雕塑上,升腾起了丝丝缕缕的白烟。 “您超越了一切物质、一切意义、一切概念、一切精神与语言,是诸果之因,也是诸因之果。” “您是无限盒子的终点,是指数塔的尽头。” “您包容了世间所有的可能性,包容了过去、现在与未来、包容了初始与终结……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任何在逻辑和因果上矛盾相悖的东西都能在您的身上同时成立。” “您不可观之不可测……既没有办法观测、也无法描述、一说就错、一想就谬,我此刻所描绘的,仅仅只是您在无限降维之后所投影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而已。” “现在,请您为您最虔诚的信徒降下赐福,赐予我们有关光明未来的启示。” …… 听着眼前这个邪教首领那满脸虔诚的祷告词,奥菲丽娅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和愣神。 作为帝国军部秘密部门的头子,整个帝国最大情报机关的实权掌控者……奥菲丽娅也曾经收集到,甚至用暗子的方式亲耳听闻过许多别的邪教团的祷告词。 但是,还真没有其他哪家邪教团的祷词,是像眼前的铁十字教团这般风格的。 别家邪教团在称呼自家邪神的时候,撑死也就吹吹什么“银月的主宰”、什么“太阳的化身”、什么「空之王,海之皇,天灾的暴君」、「大地的母亲」之类的也就完事了。 但眼前这个深蓝港邪神的祷词所描述的事物,却已经完全上升到了另一个维度——什么星系、星团、超星团、可观测宇宙之类的科学术语都给整出来了。 要不是在身为机械师的同时便必须得研习科学,掌握许多机械武器的内部运行原理……因此奥菲丽娅本身便在诸多学科领域有着相当高的造诣,这些词汇她都未必能够听懂。 什么时候邪教团的祷告词都变成这个画风了? 与其他邪教团的祷词一进行对比,这简直就像是开着虎式坦克去碾压拿长矛和弓箭的原始人。 而且,这般厚颜无耻的吹逼风格…… 不知为何,奥菲丽娅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某位黑发少年的身影。 感觉,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扯淡的话来。 而在奥菲丽娅的身边,同样也在看着那道实时影像屏幕的银院长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最开始它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是越听越不对劲。 这不就是当初在第六纪的历史残响里,拉斯特那小子在《守岸人之诗》的游戏副本中用来忽悠那些邪教徒的迭盒子话术吗? 那个深蓝港邪神也是够没脸没皮的,明明被那小子给坑了一波大的,现在居然还真就直接把那些祷词偷过去用了。 如此的念头刚一升起。 下一刻,实时的荧幕之中。 铁十字牧首手中的邪神雕塑,忽然绽放出了一道无比绚烂夺目的白光。 紧随而来的,便是那位铁十字牧首狂喜的呼喊。 他的情绪临近失控,那因为超凡能力的遮蔽效果而不断扭曲的光影中,这位牧首似乎已经泪流满面。 “三年啊,三年!” “主,您终于回应了您最为忠实的信徒……我终于又得到您的神启了!” (本章完) 第261章 牧首: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第261章 牧首: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铁十字牧首几乎有热泪盈眶之感。 这么多年了啊。 自从主不再回应信徒的祷告,铁十字教团便几近分崩离析。 内部不断有教众选择背弃信仰出走,将自己的天赋带到了其他教团。 而外部也压力重重,只能在格兰威尔帝国等人类国度的压迫下苟且偷生,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长期在边境附近活动,哪边风声紧了就穿过边境到另一侧去避避风头。 而现在,自己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主再一次回应了祂最虔诚信徒的呼唤。 永别了,牢笼! …… “那位曾在第六纪的深蓝港神降,引发了铁十字瘟疫的邪神,如今居然再一次复苏……” “并且,准备插手现世了吗?” 帝都之内,注视着实时荧幕上的景象,奥菲丽娅的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收起了先前和银院长的玩笑之意。 虽然属于神话生物的时代,早在六个纪元前便已经凋零,如今是人类的时代。 但不可否认的是,瘦死的骆驼终归要比马大。 那些在神代衰退后逃亡到了炽天之槛上,苟延残喘的古神们……论位格,每一位都是天使和神话生物当中的古老者。 真要不计代价地干涉现世,完成神降,那必将引发一场浩劫。 神降的破坏力,只需要参考第六纪时那场席卷大半个西大陆,将人类文明从高速发展的黄金时代一举拖入黑暗时代的铁十字瘟疫,便可见一斑。 当然,在明面上,奥菲丽娅自然不会表现出分毫。 她操控着那具机械人偶赞同地点了点头:“恭喜阁下。” “放心,既然主再次回应了吾等的信仰,那么铁十字教团必将重新崛起。” “届时,你们机械血肉教派便是我们铁十字教团最好的盟友。” “而那些思想老旧的异教徒,则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里。” 似乎是因为祈祷得到了回应,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和靠山石的缘故。 那位铁十字教派的牧首背不佝偻了,腰杆子挺直了,就连说话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了许多。 虽然同为受到西大陆上秩序阵营的打压,只能够在阴影中东躲西藏的邪教团,但信仰着不同邪神的邪教团之间,自然也并不是全都铁板一块的。 毕竟源自于邪教徒的信仰之力一共也就那么多,这个教团多分到一些,那另一个邪教团便会少分到一些。 因此,不同的邪教团也同样存在着竞争关系,甚至因为各家主子间的矛盾和立场冲突,有不少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此前深蓝港邪神不再回应信徒,铁十字教团最为落魄的时候,恰恰就是其他的邪教团落井下石得最狠——同为异端,他们太清楚在什么时候该痛打落水狗。 但现在,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终有一日,自己要沐浴着主的荣光,带领铁十字教团将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都再夺回来。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需要先和其他教团虚与委蛇一段时间……” “毕竟,格兰威尔的那位皇女,圣剑使希尔缇娜·冯·弗雷斯贝古的威势过于强盛,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晋升天使。” “她还未曾晋升天使的现在,便已经将圣教的成员压迫得喘不过气来,近乎肃清掉了我们在帝国全境的据点。” “要是等到那位皇女正式完成了晋升,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如此说着,铁十字牧首的目光中不由透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憎恨之意。 若非是被帝国步步紧逼,那他现在也许还在帝都的据点内吃香的喝辣的……而不用像如今这样,仿佛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般在荒无人烟的边境活动。 “此子断不可留,一定要在这位皇女真正成长起来之前,不惜代价将其杀死。” “而且——那位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一皇女,下一任女皇希尔缇娜,还同样向全大陆公开宣布过,帝国会庇护那个叫做拉斯特的守岸人。” 铁十字牧首压下了心中浮躁的心思,开始理性分析。 伴随着两年前在帝都发生的那场变故,以及守墓者开始重新行走于世,并主动与邪教徒进行联系……有关于「守岸人」与「守墓者」的恩怨和信息,对这些邪教徒的首领而言也已经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秘密。 因此,作为希尔缇娜的婚约对象,末代的守岸人拉斯特,也已经开始进入了这些隐秘势力高层的视野。 他在西大陆为数不多的出手记录、成长履历……都被各个势力的情报组织挖掘了出来,放在阳光下反复考证。 另外,于铁十字教团来说,他们和拉斯特还有些私人恩怨——毕竟,当初在第六纪,深蓝港邪神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拉斯特的手上吃过大亏。 “虽然根据情报,拉斯特现在应该已经是个躺在病床上,半废且毫无威胁的植物人。” “但他毕竟是最后一任守岸人。” “有可能的话,最好在对第一皇女希尔缇娜下手的同时,再将那个拉斯特也杀人灭口,将他挫骨扬灰,彻底消除掉潜在隐患。” 在说出这些话语的同时,铁十字牧首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他发现自己的对面,那位机械教派首领正幽幽地看着自己,眼神颇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异常。 而且还不止如此。 铁十字牧首甚至隐隐感觉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件邪神雕塑——由主所恩赐的圣物之上,都隐约荡漾出了某种莫名的寒意。 不知为何,让他感觉自己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如此莫名的不详感只是稍纵即逝,便很快被铁十字牧首给强行压了下来。 那可是至高无上的主的信物,自己怎么能够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他猛地站起了身子,向着门外走去。 “我这就去联络守墓者的使者,让我们参与针对圣剑使希尔缇娜的行动会议。” …… “有点意思。” “该说不愧是守墓者吗……” “即便一次又一次地在阴沟里翻船,「愚人的图书馆」与「永夜石碑」这两样从神代流传下来,最为重要的传承都失去了掌控。” “但是,这个组织终归还是有不小的底蕴留存。” 夜世界的最底层,重获新生的迦南小镇。 拉斯特透过星界感知,以及那一缕深蓝港邪神神性与现世若有若无的联系,接受着那些来自于现世西大陆之上的信息。 似乎是因为在三年之前,被拉斯特在历史残响中完成了一次大忽悠,损失掉了一整具神降半身的缘故。 在阴沟里翻船,损失惨重的深蓝港邪神……或许是出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想法,干脆选择了直接在炽天之槛上彻底自闭。 放弃了与现世的联系,以及祂所留存在西大陆的那些邪教徒。 因此,那些邪教徒们对深蓝港邪神的祈祷与呼唤……便被将对方神降半身吃干抹净,同样拥有着一缕神性的拉斯特给截胡了过来,并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深蓝港邪神的位置上。 至于铁十字牧首对面,那个所谓的「机械血肉教派」首领,拉斯特刚一看到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熟悉。 仔细思索了一番,他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应该便是奥菲丽娅搞出来的名堂。 与她的姐姐,向来崇尚用堂堂正正手段去解决问题,以手中的圣剑斩断一切阻碍的希尔缇娜不同。 兼具着姐控、白切黑等等属性的奥菲丽娅,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有些事情她从不与其他人商量,而只是自己一个人去做。 “看来,就算没有我这次偶然插手……奥菲丽娅她应该也会发现对自家王姐图谋不轨的阴谋所在。” “以前未曾与她接触,甚至不确定对方立场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现在看来,作为队友奥菲丽娅倒还真是相当可靠。” 如此想着。 现世西大陆中,那位铁十字牧首也已经与守墓者方的使者达成了联系。 以与信仰的神祇重新建立起联系,得到了一尊神明眷顾的神眷者的身份……获得了参与会议的资格。 这次的聚会似乎是由守墓者所主持,使用了某件古老的圣遗物作为媒介。 可以令身处西大陆各地,相隔数千里,数万里之遥的参会者,以精神体的方式直接参与到其中。 对于这般手段,来自拉斯特的评价是——「脱裤子放屁」。 明明以当前西大陆的科技水平,这种事情只需要在互联网上,通过一个经过加密的聊天群便能够搞定。 干净,高效,简洁……进行完线上会议之后只需要删除记录便能够不留痕迹。 但守墓者方面,却不惜为此动用了一件圣遗物,以达成一个聊天群便能够实现的效果。 只能够说,这是腐朽组织流传下来的老旧习俗。 伴随着「聊天群(伪)」的圣遗物发动,拉斯特感受到那位铁十字教派的牧首,连带着那藏匿着拉斯特一缕意志的深蓝港邪神雕塑一起……都在刹那间由现实世界的物质位面升华,抵达了某处凌驾于物质位面之上的纬度。 次级纬度的中央,是一方古朴的青铜长桌。 而在那黑雾弥漫的青铜长桌两旁,则分别有一道道模糊的人形端坐在青铜椅上。 他们中的每一人身形都被黑雾所笼罩,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和形体,仅仅只能隐约看到精神体的颜色。 “也就是说,这便是西大陆上,那些全部残余邪教团的首领了吗?” “看来在希尔缇娜的打压之下,西大陆上那些残余的邪教徒们日子都不是很好过啊……以至于不得不被迫联合起来,想要整出个大新闻。” 拉斯特暗暗打量着这些青铜长桌上的身影们。 虽然似乎是因为这件来自于守墓者的圣遗物,对每一位参会者的身份都进行了遮蔽的缘故,拉斯特并没法直接观测到这些参会者的外貌。 但是,透过对方精神体的灵性强度,他却也能够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位格。 可以确认的是,绝大部分的邪教首领位格都不算太强,与那位铁十字教派的牧首一样,大部分都在传奇之下的五六阶,只有少部分达到了准传奇的门槛,但却依然未曾真正迈出成就传奇的最终一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所谓「传奇之路」不假于外物。 每一位传奇强者的诞生,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绝无法复刻的奇迹……即便将前人所拥有的全部天赋、资源、条件、经历都复制一遍,也绝无法走出第二条相同的传奇之路。 若非如此,传奇也不会如此的稀有,被誉为超凡者中最大的天堑,突破传奇的难度甚至还要超过了从传奇晋升为天使。 即便是拉斯特自己,为了跨越那漫长的时光积累而迅速晋升传奇……也不得不付出了崩坏自己的夜刃和序列长阶,让自己变成了半生不死的植物人这般巨大的代价。 而如此前的艾弥丝这样从未接触过超凡的普通人,为了收容那枚名为审判的星杯,更是足足忍受了一整个纪元的痛苦和自我封印,差点被审判星杯的意志夺走了自我……方才终于慢慢将其容纳,化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些邪教团的首领们,或许靠着信仰之力,靠着来自自家邪神的恩赐和神眷,能够迅速跳过前期的积累,走到六阶巅峰的地步……但这晋升传奇的最终一步,却绝非是靠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外力赐予便能够达成的。 当然,除了这些灵魂之火微薄的邪教徒外,拉斯特在青铜长桌中,也发现了几个精神力颇为强横的存在,隐隐可以与不久前自己刚刚手撕的那位“审判天使”相提并论。 他知道,这些应该都是守墓者的高层,真正的天使。 这些来自神代的人物,终于从历史长河的沉睡中苏醒,再次走到了台前。 (本章完) 第262章 希尔缇娜的登王仪式 第262章 希尔缇娜的登王仪式 “不愧都是些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登,就连灵魂的颜色都透着腐朽的气味。” 拉斯特将自己的意志寄宿在那枚深蓝港邪神的雕塑中,再把精神力放出,感知着那些参会者的精神体。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从历史长河的沉眠中苏醒,开始真正走上台前的守墓者成员,应该都会在不久后参与针对格兰威尔帝国与希尔缇娜的阴谋。 而届时,这些传奇和天使也都将成为拉斯特与艾弥丝的敌人。 现在有机会提前收集情报,那他自然不会错过。 “这个水平还行……精神体强度差不多应该能有四分之三个审判星杯。” “这个不大行,看起来只有小半只审判星杯。” “嚯,这只精神体的强度不错,应该和当初在第六纪终结的末日,那位和格蕾对话过的守墓者天使差不多,难道就是那个被格蕾坑过的倒霉蛋本人?” “嗯,这个的精神体没法完全看透,应该是这些里面最强的一只了……是守墓者的头子?就算不是头子那应该也是最核心的决策层成员之一了。” 拉斯特将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起来,然后对那些参会者开始评头论足。 每一位成就了传奇,晋升了天使的超凡者,其精神力都会完成一次升华和蜕变。 由原本模糊朦胧的心象风景,具现为一方和真实位面无异的精神海洋,心灵世界。 拉斯特心中那片重建起了「愚人的图书馆」的赤色荒野,艾弥丝心中那座褪去了烈焰和浓烟,重获新生的迦南小镇,便是他们各自心灵的映射,是独一无二的心象世界。 虽然精神体的强度,或者用神秘学的术语来讲,所谓「灵魂的重量」,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位超凡者的战斗力,也存在着那种精神力强大但是肉体破败不堪的死灵生物,或是完全反过来的情况。 但总体而言,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位超凡者的精神力强度,都是与其位格正相关的……这是一个衡量敌人实力的相当重要的参考指标。 而以拉斯特如今的视角来看,在不久前他于小艾的心灵世界中所抹杀掉的,那道审判星杯的意志具现,天理的化身……其精神力强度,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传奇的极致。 其距离真正的审判天使仅有一步之遥,但因为审判星杯始终未能找到艾弥丝最后残留的灵魂之火,成为那方心灵世界唯一的主人,所以这最后一步始终无法真正跨出。 也就是所谓的「传奇极限九转巅峰大圆满境」。 把审判星杯的化身当作战力计量单位,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 比祂精神力强的,那就是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天使。 比祂精神力弱的,那大约就是资深的传奇。 拉斯特将全部的参会者一一评头论足完毕,随后,他将视线投向了跟随自己一同进入这道亚空间的另一道精神体上。 这是奥菲丽娅那具伪装成了「机械教派首领」的机械人偶,机械人偶本体自然不可能存在所谓精神力一说,因此跟着一同进入的,便是奥菲丽娅本人的一缕精神。 “准传奇?” 他微微有些讶异。 毕竟奥菲丽娅比希尔缇娜还要小上几岁,如今也才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虽然奥菲丽娅与希尔缇娜不同,自幼便享受着整个帝国皇室的资源扶持……但这样小的年龄精神力强度便达到了准传奇的地步,还是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只能说,这位第二皇女不愧是机械师领域的真正天才。 虽然论及真刀真枪的肉身战斗或许不如那些真正经历过生死搏杀的黑夜旅者,但其身为机械师与皇女,日复一日地研习机械构装物图纸,处理一国军机与政务,其精神力也可谓被锻炼得炉火纯青。 拉斯特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偷窥着。 紧接着,他听到青铜长桌的首座之上,那位精神体强度最高,让他都有些难以看透的身影缓缓开口。 “给诸位介绍一下,新参会的成员是铁十字教派的牧首,想必各位都并不陌生……另一位则是西大陆上新晋的教派「机械血肉教团」的首领,作为铁十字教派的附属参会。” “在不久前,其所信仰的神祇回应了祷告。” “因此,在这次行动中我们也要借助到铁十字教派的力量。” 祂简略地介绍了一下,随后便话锋一转。 “那么,就继续先前的议题。” “对格兰威尔帝国第一皇女——希尔缇娜·冯·弗雷斯贝古的猎杀计划。” 那道似乎是守墓者首领的精神体虚影缓缓开口。 “格兰威尔帝国是整个西大陆,截止目前国力最为强盛的人类国度。” “而根据吾等先前使用占卜类圣遗物,所收集到的最新信息。” “虽然外界的风声不显,但事实上,格兰威尔帝国现任国君亚伦,已经有意在近期举行登王仪式。” “将自己的王位,真正地传位于他的女儿希尔缇娜。” 守墓者首领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当然,尘世上的王朝更迭,皇权变更,吾等守墓者其实并不在意。” “但是,在帝国的登王仪式背后,却还拥有着一层更深层次的含义。” “帝国所代代传承的圣遗物,那柄星造圣剑——其中,便蕴含着一条独立的序列长阶,名为「王权」的序列。” “换句话说,每一任圣剑的主人,都能够在自己原本的序列长阶之外,再开辟出一条全新的「王权」序列长阶。” “那位皇女希尔缇娜,能够在这两年间实力突飞猛进,抵达了临近天使的地步……便是因为她如今同时立足于「战车」和「王权」这两条序列长阶之上,相比于其他的超凡者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远比我们距离根源更近。” 希尔缇娜如今同时拥有「战车」和「王权」这两条序列长阶,那岂不是和我如今的状态有些相似? 拉斯特在一旁偷听得津津有味。 作为「愚人的图书馆」的主人,他可是很清楚同时踏足于多条序列长阶之上,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加成。 倘若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将愚人的图书馆中的二十二条序列长阶全部开启,然后将每一条序列长阶的九层台阶都完全走通—— 那一点不夸张的说,自己距离上帝他老人家的全知全能境界也差不了多少了。 当然,仅仅只是开启一条新的序列长阶并不算困难,无非就是和拥有不同序列的超凡者多撩骚几句,建立起初始的羁绊而已。 但那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而要想将每一条序列长阶的羁绊等级提升到封顶的满值,将其完全走通,其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大。 哪怕时至今日,他在愚人的图书馆中,羁绊等级为「max」的毕业序列也仅仅只有象征着自己的「高塔」、以及象征着艾弥丝的「审判」这两条而已。 就连与希尔缇娜的「战车」、与格蕾的「命运」、与银院长的「月亮」……这些序列的羁绊等级虽然也很高,但距离最终的满级毕业却还是差了一些。 “如今,那位圣剑使希尔缇娜还仅仅只是第一皇女的身份而已,圣剑和「王权」序列便已经为她提供了如此巨大的加成。” “而倘若她完成了登王仪式,由原本的「皇女」、「未来继承者」真正成为了帝国的女皇,那不论是圣剑还是「王权」序列对她的加成,都将再度暴涨。” “真正登基之后,希尔缇娜将会晋升天使自不必说,她还很有可能成为天使之中的古老者。” “一位年仅二十岁出头,刚刚晋升完成,手握圣剑,寿元充沛,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双序列天使。” “届时,整个世界的未来,人类历史的流动轨迹和走向,都将完全脱离吾等的掌控。” 伴随着守墓者首领那郑重其事的话语,青铜长桌之上,一位位参会者也都各自议论纷纷。 没办法,他们作为各自邪教团的首领,这两年的日子也确实太难过了一些。 在帝国愈发高压的逼迫下,只能一天到晚东躲西藏,永无宁日……不知道有多少据点被拔除,又有多少忠实的信徒被关到监狱里进行劳动改造。 倘若希尔缇娜完成了登基,更进一步,以对方那强势的性格,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这一次的猎杀计划,便定在希尔缇娜的登基仪式上进行。” “作为圣剑使,她平日里的行踪不定,甚至必要时完全可以借助圣剑遁入历史长河之中,根本难以捕捉。” “可唯独那一日,希尔缇娜必须在帝国万千子民的瞩目下完成登基,她逃无可逃,也避无可避。” “但是,无论是希尔缇娜还是亚伦都并非无知之辈,帝国不可能不对此设下防范措施……” “那一日,必将会是一场恶战。” “吾等守墓者与希尔缇娜所公开庇护的那位守岸人之间有着不死不休的恩怨,自然会全力出战——但是,吾等毕竟长时间沉睡于历史长河之中,最近两年才逐渐复苏,许多强者的状态都并未恢复至全盛状态。” “因此,我们也同样需要你们的协助——” 那位守墓者的首领目光环顾四周,然后落在了那些参会的邪教团代表之上。 “我们需要,你们在那一日于帝都举行仪式,令你们各自所信仰的神祇们完成降生。” “以神降的方式参战,参与对圣剑使希尔缇娜的猎杀。” 这才是守墓者会选择邀请这些邪教徒参与隐秘集会的真正原因——为了引动他们所代表的邪神神降。 若非如此,这些甚至连一个传奇都没有的邪教徒们,在守墓者眼中和随手便能够捏死的蝼蚁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又怎么可能与对方商议计划。 邪教徒本身没有与守墓者平等交流的能耐,但邪教徒背后,那些藏匿于炽天之槛上的邪神们,却拥有着与守墓者平起平坐的资格。 “在帝都举行降生仪式,令主的化身降临,杀死圣剑使希尔缇娜,播撒主的威光……这确实便是吾等的想法,也是主的神谕所赐下的意志。” 有邪教头目缓缓开口。 “但是,在这次神降的具体顺序上……” “我们教派绝不会做那位首当其冲者。” 由守墓者所主导的这次隐秘集会,在奥菲丽娅与拉斯特参与之前便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这个问题却困扰了他们许久,是会议始终无法进行下去的罪魁祸首。 令各自信仰的邪神于现世神降,这确实是邪教徒们的夙愿。 但是,帝国却也不是傻子,绝不可能猜不到那些邪教徒们之所以在最近安分了下来,便是想要在登王仪式上搞个大新闻。 届时,各方面的安保、戒备等级必定会拉到最高。 而率先出头,首先引发了混乱的教派,则必然会被雷霆镇压…… 虽然其他教派在帝都混乱爆发后便可以趁机浑水摸鱼,可那位第一个出头鸟,那大约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另外,要想让炽天之槛上的诸神神降,便需要用仪式的力量打破炽天之槛与现世的世界壁垒,贯穿出一条连通两界的通道。 对那些本就在神代消退后力量流逝,正在炽天之槛上苟延残喘的邪神们而言,这样的消耗实在是过于巨大,完全不愿去承受。 但是,倘若能等到其他神祇先贯穿出通道,炽天之槛与现世的世界壁松动后再进行神降,消耗则会少上许多。 因此,明明有着相同的意向,但这些邪教头目们却谁都不愿意当那个注定要被枪打的出头鸟。 不过,也就是这时,青铜长桌上,铁十字教派牧首的脸色微微变幻了一下。 紧接着,他猛地站起了身子。 “遵循主的意志。” “登王仪式上,在帝都的第一次神降,便由我们铁十字教派来完成吧。” (本章完) 第263章 二五仔:你是来找茬的吧 第263章 二五仔:你是来找茬的吧 此言一出,青铜长桌上,一道道视线纷纷向着铁十字牧首这边投来,带着些许的诧异。 毕竟,大伙都明白“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 虽然目前各方教团和隐秘势力,都因为希尔缇娜这个理由而暂时联合在了一起……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因共同利益而组成的临时同盟而已,注定长久不了。 就算在登王仪式上围猎希尔缇娜的计划真的成功,格兰威尔帝国就此分崩离析,到时候……在陷入混乱的帝国境内收割信仰,抢占信徒的时候,这些教派之间彼此还会成为竞争对手。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有愣头青主动跳出来,牺牲自己来为其他人作嫁衣? 对于身旁这些不解甚至像是在看傻子的目光,铁十字牧首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他本人自然是准备猥琐发育别浪的……奈何刚才自家的主忽然又降下了神谕,指名道姓要第一个神降,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很好,看来黄昏之主也意识到了那位新生圣剑使的可怕之处。” “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在她成长起来之前将其杀死。” 守墓者方的天使缓缓开口。 黄昏之主,这便是那尊深蓝港邪神的尊名。 虽然如今炽天之槛与现世的联系已经近乎断绝,但作为自神代传承至今的隐秘组织,守墓者一方自然知晓深蓝港邪神的底细。 在最初的神代,深蓝港邪神的本体神话种族是一条拥有着吞噬亚位面能力的噬界蛇。 因为种族特性的缘故,祂的力量在黑夜与白昼交替的短暂间隙,会获得大幅度的强化,因此也有着「晨昏之蛇」这样的称呼。 当初拉斯特被困在深蓝港的时候,之所以每一次时间循环中,那尊邪神的神降都会发生在傍晚六点半,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不过,我们教派在帝都的据点已经被完全地连根拔起,再也没有残余眼线。” “而登王仪式进行期间,帝都之内必然会戒严,要想让大批量的信徒进入其中,再举行主的降生仪式难度极大……” 铁十字牧首的话音刚落。 “帝都戒严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不过,具体的降生仪式,以及容纳信仰之力的信物,需要交由我来执行。” 青铜长桌之上,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嘶哑开口。 “另外——” 那道苍老声音的主人望向了青铜长桌的首座。 “此次事件结束之后,我在帝国乃至整个西大陆的秩序阵营都将再无立足之地。” “到时候,不要忘了你们所允诺的事情……” “当然。” 守墓者方的天使似乎是与对方早就私下有过联系,此刻回答得异常干脆。 “此次,便是你加入守墓者的最终考验。” “事成之后,你便是吾等守墓者的一员,有资格将自己的灵魂烙印也刻印在永夜石碑之上。” “届时,即便寿元耗尽,即便身死道消……但只要一缕烙印存留于石碑之上,便能够从历史长河中归来。” “那将是名为「永恒」的恩赐,是与那些寿命短暂的卑贱生命间的鸿沟。” 守墓者天使的话语之中,带着些许的嗤笑之意。 “守岸人也好,那些各个纪元中崛起,却为了一些梦幻泡影之事而不愿意妥协的强者也罢……在永恒面前,却都只不过是蝼蚁的抗争而已,既可悲,又可笑。” “千百年,乃至于下一个纪元之后……一切都将尘归尘土归土,往事都将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在下一个纪元,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昔日的抗争,记得那些人飞蛾扑火的壮举” “而吾等守墓者,却依旧君临于时光长河之上,坐看文明更迭,王朝兴衰。” “虽然不久前,吾等也损失了一位即将晋升天使的同伴……但你应该也同样清楚,作为代价,伴随着「愚人的图书馆」的破碎——” “守岸人已然真正成为了历史,再也不复存在。” 守墓者天使的话语微顿了一下。 “而格兰威尔帝国,以及那位新生的圣剑使希尔缇娜……” “既然她拒绝接受吾等的好意,那么等待她的,自然也唯有灭亡一途。” “正如,过往纪元中,那无数曾试图反抗天理,反抗命运——最终却被历史大势的车轮无情碾碎的强者那般。” 闻言,那道苍老的声音微微沉默了一下。 “这些道理,我自然清楚。”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想要加入守墓者。” 他将目光重新转向了铁十字牧首: “这次聚会结束后,将具体的仪式需求、材料与神降用的信物……用守墓者的渠道传递给我。” …… 青铜长桌之上,各种议论又进行了许久方才止歇。 而拉斯特则将自己的一缕精神寄宿在深蓝港邪神的雕塑中,就这样分毫不拉地一字一句窃听着。 直到这场由守墓者所主导的隐秘集会结束,拉斯特方才将自己的主意识从那道夜世界与现世若有若无的联系中退了出来,只留下一缕精神力依旧残留在邪神雕塑之中,充当着窃听器的作用。 他走出了盥洗室,在新生迦南小镇中,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熟练地从柜子里取出了茶叶,手法娴熟地为自己泡了一杯茶。 “看样子,在格兰威尔帝国境内,还是有个二五仔存在啊。” 拉斯特回想起了那场会议中最后开口的苍老声音。 “能够无视帝都和王室那边的戒严,甚至是主导一场邪神降生仪式的进程……哪怕在帝国内部,其地位应该也是相当之高,是非常高级别的二五仔。” “而且,对方似乎是已经通过了守墓者的考验,准备在事成之后便叛出帝国,正式加入守墓者组织。” 拉斯特回忆起了许久之前的第六纪残响,自己也在扮演二五仔的时候,那位丰饶传奇诺亚在邀请自己的时候所描述过的信息。 “能够直接成为守墓者组织的正式成员,在永夜石碑上留下自己的灵魂烙印……那单论位格,至少也是真正的传奇强者了。” “也唯有真正走出自己传奇之路的强者,才有资格让守墓者另眼相看,甚至是主动发出邀请。” “虽然传奇强者的寿命极长,以格兰威尔帝国的底蕴,还有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前的前代传奇存活于世并不奇怪……但一位传奇等阶的二五仔,必然在帝国位高权重。” “这件事一旦处置不好,应该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当然,这事其实也用不着我来操心。” 拉斯特举起陶瓷杯,微微抿了一口茶水,感受着冲泡后的茶叶的口感在自己的舌间荡漾,带着些许的苦涩。 虽然与希尔缇娜立下了婚约,但两年前的那场婚礼毕竟未能完成,他们还未正式成婚,严格意义上来讲,拉斯特现在还算是繁星大学的学生,而并非格兰威尔帝国的人。 帝国内部那些几十年前,乃至百余年前曾经活跃过,并且晋升了传奇位阶的强者,拉斯特也并不是很了解,想抓内鬼也无从下手。 但这本来也并非他的任务。 在拉斯特的主动干预之下,奥菲丽娅的那具机械人偶也得以成功混入了这场守墓者所组织的隐秘集会之中。 那位疑似帝国内部二五仔传奇的发言,也被奥菲丽娅给一五一十地记录了下来。 以拉斯特对希尔缇娜的妹妹,那位第二皇女的了解,他丝毫不担心在掌握了情报优势之后,奥菲丽娅会解决不了这种内部叛徒的事情。 论及位阶奥菲丽娅或许距离传奇还有些距离,但论及玩弄阴谋人心的手段,拉斯特一点也不认为奥菲丽娅会落入下风。 “而且——” 拉斯特又小小地喝了一口茶水。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初在海蓝公馆之中,与希尔缇娜和奥菲丽娅的父亲,那位现任皇帝亚伦陛下的见面。 “这么大只,而且是传奇位阶的二五仔……” “该不会其实早已经被我那个便宜岳父给发现了,但是他却故意留着没清理掉,而是准备将其当作未来的鱼饵吧?” 虽然与亚伦陛下仅仅只有两年前在海蓝公馆的一面之缘。 但就凭那一面之缘的印象,要是亚伦陛下真做出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操作,拉斯特一丝一毫也不会感到意外。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拉斯特感觉自己和那位便宜岳父还是挺意气相投的……比起完全的未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被动地等待敌人找上门,两人其实都更愿意让对手的行踪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想办法引诱其上钩,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就譬如先前铁十字牧首主动开口,要当第一个冲锋陷阵率先神降的排头兵,便也是拉斯特自己伪造了深蓝港邪神的神谕,然后主动指示的。 开玩笑,不怕那些人来,反倒就怕他们不来。 那些隐于历史帷幕之后的守墓者,还有那些能够联系炽天之槛上诸神的邪教徒们,他们倘若真的铁了心将自己藏匿起来,任凭外界洪水滔天都不露面,一直当缩头乌龟…… 那哪怕是如今的拉斯特或是晋升了天使的希尔缇娜,也不可能真的将其完全剿灭干净,必然会留下不少漏网之鱼,成为未来的潜在隐患。 但倘若对方愿意主动露面,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不止是守墓者和邪教徒们,正在算计着于登王仪式上将希尔缇娜彻底扼杀…… 虽然从未直接沟通过,但拉斯特知道,此刻的希尔缇娜必然与自己一样,也是想要在这一战上,将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隐患都一网打尽。 这一战之后,许多东西都将被改写。 正如同当初在第六纪的时候,那场决定了文明未来走向,守岸人与守墓者之间的破碎海岸之战一般。 如此想着,拉斯特将陶瓷杯中的最后一点茶水一饮而尽。 木屋的窗外,夜已经深了。 整座迦南小镇都笼罩在恬静的夜色中,淡薄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显得恬静而柔和。 正如过去拉斯特无数次返回迦南时所经历的那样,只要回到了这座小镇,回到了这座熟悉的木屋,他便能够抚平自己的伤痕,让心灵重新变得宁静下来。 不过,也就在这时,拉斯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再次微动了一下。 以那道神性为媒介,从西大陆之上,再次传来了某种若有若无的呼唤。 很显然,这是那位潜藏在帝都之中的二五仔传奇,在向拉斯特问询着降临仪式的确切需求。 …… 西大陆,格兰威尔帝国,帝都外城区。 平民区的某处废弃民宅之中。 一道全身上下皆笼罩在黑袍之内,身形高大而干瘪的身影,穿行在民宅的荒废房间之中,布置着仪式的道具。 瓶瓶罐罐的液体,不知名生物的残骸,闪烁着光泽的魔法宝石…… 还有一道奇诡的法阵阵纹。 “至高无上的,伟大的黄昏之主,晨昏之蛇——” “遵循与您眷者的约定,我祈求您允许神降的恩典,赐予吾等降临所用的圣物,并告知我们神降仪式所需要进行的准备事宜。” 虚幻的祷告声响起。 下一刻,那铭刻着的符文法阵之上,忽然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在微弱的白光之中,一道青铜的雕塑缓缓具现,雕塑上刻印着铁色的十字纹路,散发着强横而诡异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便是神降的圣物无疑。 紧接着,一行行淡金色的文字也在那道黑袍人影眼前的虚空中显现。 黑袍人缓缓抬眼看去—— “1.将一千斤瘦猪肉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2.将一千斤肥肉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精的在上面” “3.将一千斤金软骨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肉在上面。” “4.将一千斤熟西瓜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能见半点生的。” “5.将一千斤生瓜蛋子……” (本章完) 第264章 阿克希婭:什么叫做女人的第六感啊 第264章 阿克希婭:什么叫做女人的第六感啊 帝都,內城区。 奢华的宫殿群落內部,一处僻静无人的房间。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就这样站在窗边,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忽然,他微微回头,望著房间角落里一处黯淡的阴影。 一圈淡薄的光影顺著他指间佩戴的戒指缓缓弥散而开,径直扫描过那处被阴影所覆盖的角落。 片刻之后,老者方才淡漠地开口:“黄昏之主的信物和仪式流程取来了吗?” 身为帝国內部的传奇,而且还长期身居高位,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究竟有著多大的风险。 与守墓者和邪教团暗中勾结,策划一场邪神在帝都內部的神降仪式……这是真正妄图顛覆整个帝国的叛国罪。 一旦事情败露,那不论是亚伦或是即將继位的那位圣剑使希尔緹娜,都必然会不计代价地追杀自己直到天涯海角。 因此,在与守墓者和邪教团联络的时候,他都可谓是慎之又慎。 不但自己委身於幕后,更是让服下了炼金药剂,数日之內不服用解药便会直接暴毙而亡,身家性命被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死士出面。 事后还经过了多层验证……確保死士的踪跡绝不会被占卜和预言类的能力所洞察。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回稟主上,信物和降生仪式的具体要求都已经取到。” 从阴影中传来了死士恭敬的答覆。 紧接著,一枚仿佛由青铜所铸就,表面锈蚀著铁色纹路的雕塑便从阴影中悄然浮现,被恭敬地送到了老者的面前。 “確实是黄昏之主的污染物没错。” “如果我的感知未曾出现差错的话,这枚邪神鵰塑中寄宿著一道极为强大的精神力……应当便是黄昏之主所残留的一缕神念。” 老者审视著那枚邪神鵰塑,微微点了点头。 他自己作为老牌的传奇,歷经了数百年的岁月洗礼,精神力已然变得无比强大。 但是,那枚邪神鵰塑之上所寄宿的精神印记,虽然单以量而言无比微薄,可是质却高得嚇人,即便是以他传奇位格也无法看穿。 甚至哪怕只是微微放出精神力进行探测,便让老者心中升起了一股惊悚莫名的感触。 就仿佛那是一方吞噬了光芒的黑洞,再探测下去的话,那自己的灵魂都將被对方完全地同化吞噬。 在他的认知里,一缕精神力便能够拥有如此恐怖位格的……自然便唯有作为神话生物,真正迈入了神域的邪神。 不愧是曾经在第六纪的深蓝港完成神降,掀起了那场名为“铁十字瘟疫”浩劫的真正邪神。 他將目光再次看向立於阴影中的死士:“降临仪式的具体流程呢?” “主上,这中间似乎有些差错……” 不知为何,那位死士的话语中,多出了几分莫名的犹豫。 “嗯?”老者有些不满自家死士那困惑不定的態度,催促道:“快说,你这样犹犹豫豫地成何体统。” 那死士犹豫了片刻,暗影涌动,抵达了老者身旁,小声说了两句。 他还没说完,便被老者严厉的目光打断了。 “荒谬!你跟了我这么久,居然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心腹犹犹豫豫地辩解:“可是,黄昏之主的神諭確实是如此指使的。” “荒唐!”黑袍老者冷哼一声:“我问你,这是谁的圣物?” “是黄昏之主……” 因为要交代祷告词的缘故,这位死士自然也知晓了祷告对象的尊名与身份。 “是啊,你也知道这是那个曾经在西大陆上掀起了铁十字瘟疫的浩劫……” “以暴虐、嗜血、残忍、不当人著称的,製造了铁十字这种污染生命体的深蓝港邪神啊。” 老者被气笑了,他已经对自己的这个死士彻底失去了信任。 纵然冒著可能会留下些许踪跡,屁股擦不乾净的风险,他也决定自己再去確认一遍。 他大手一挥,便迅速从储物用的亚空间中取出了祷告仪式所需要的触媒和材料,迅速布置完了一个新的仪式场地。 然后,老者方才用恭敬的话语开口。 “至高无上的,伟大的黄昏之主,晨昏之蛇——” “遵循与您眷者的约定,我祈求您允许神降的恩典,赐予吾等降临所用的圣物,並告知我们神降仪式所需要进行的准备事宜。” 但隨后,老者的目光便呆愣愣地凝滯在了半空中。 因为,那正在半空中悄然浮现而出的淡金色字跡,竟然与那位死士所向自己描述的一般无二。 “1.將一千斤瘦猪肉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2.將一千斤肥肉……” …… 老者的目光彻底凝固了。 身为货真价实的传奇,虽然他此前从未和黄昏之主,也就是曾在第六纪製造铁十字瘟疫的深蓝港邪神打过太多交道,而只是道听途说过一些消息。 但是,最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铁十字是个什么玩意? 根据从夜世界中收集到的情报,那是將普通人心中所有美好,真挚的感情……尽数转化为最为纯粹的破坏欲与施虐倾向,沦落为拥有智慧的野兽。 而作为铁十字的主子,能够製造出这种玩意的邪神——即便祂如今吸取了教训,不再像第六纪时那样肆无忌惮,而是让信徒们保留了最基本的理智。 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既然是所谓的神降仪式,那好歹也得弄个数百上千人类作为祭品才说得过去,方才比较符合那所谓“邪神”的调调。 说不得,还得以一整条街区,乃至半座城市的生灵为葬。 甚至他都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暗中调动心腹死士,从各地的黑市和隱秘集市中,偷偷调集来了一批囚徒与奴隶,准备用以神降仪式的需求。 可是此时此刻,那半空中浮现的淡金色字跡却又是那样的分明清晰,没有一丝一毫错认的余地。 嗡—— 晶石振动的声响传盪在空旷的房间之中。 老人的手指之上,又一枚戒指散发出清亮的魔力光辉,在整个房间中弥散而开。 这是最高等级的炼金道具,上面铭刻著用以驱散催眠与幻术的符文。 然而哪怕十数秒过去,等到那驱散幻术的魔导光辉都已经完全消散,於半空中显现的文字却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 他长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毕竟是神降如此重要的事情——” “这直接涉及到了整个帝国的命运,乃至於大变之后,整个西大陆民眾信仰的再分配。” “当初在第六纪的时候,因为过於猖狂而不知收敛节制的原因,铁十字瘟疫很快便被人类文明所洞察,並加以压制。”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能够成为神祇必然不同寻常,应当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故意將神降仪式的门槛放低,想必便是为了提高这次神降的隱蔽性,以免被外人所察觉,乃至於影响到计划的进行。” 老人思索了片刻,感觉自己抓住了华点。 毕竟所谓的降临仪式,这其中的仪式部分也仅仅只是起到一个类似於引子的作用而已。 从某方面来说,这是面子大於里子的表面工程。 最后要想贯通炽天之槛与现世的世界壁,让邪神的半身真正降临现世,这其中的主要力量,还得是炽天之槛上的黄昏之主来出。 “主上……” 一旁,那位藏匿於阴影之中的死士打量著老人的脸色,试探性地开口。 “那么,我们就按照这些降临仪式的要求去准备?” “把那些瘦肉和肥肉、软骨,还有熟西瓜和生瓜蛋子什么的……都细细地切成臊子?” “没错,而且务必注意严格按照要求执行,瘦肉臊子里不能有一丁点肥的,肥肉里不能有一丁点精的……生西瓜和熟西瓜也绝不能混淆在一起。” “属下明白。” 那位死士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发动我们的关係网,从帝国境內调集熟练的厨师和屠夫来切臊子。” “等等。” 老者开口,打断了死士的话语:“这些神降仪式的素材需求规模太大,而且希尔緹娜殿下的登王仪式定於十日后便会举行。” “时间过於紧迫,因此我们需要数百位嫻熟的厨师来进行降临仪式的准备流程。” “但帝国境內骤然消失这么多厨子,动静太大,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你以古罗亲王的名义举办一场厨师大赛,名义上就说是亲王府邸內要招聘新的宫廷御厨,將帝国境內有名的厨师都邀请过来进行考核。” “如此一来,数以千计的厨师齐聚一堂……將神降仪式的准备工作混入其中进行,也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属下明白。” 老者看向不远处自己的下属:“记住,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千万不能让军部和统辖局的人……尤其是奥菲丽婭与亚伦那边察觉到分毫的踪跡。” “此事一旦败露,你应该清楚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自然。” 那位死士连忙点头应是。 毕竟,无论是他亦或者是老人心中都心知肚明,这可是杀头的买卖。 死士抬起头,將那用淡金色字跡在半空中书写的几条仪式要求一一背了下来。 临走之前,他的脚步忽然在门边微顿,略带迟疑地开口。 “主上,那我们先前通过各种隱秘渠道所收集的,那些准备用来完成血祭的活祭品……” “处理一下记忆,然后送回原处吧。” 老人想了想,开口回应。 格兰威尔帝国的疆域虽大,但是骤然间消失数百上千號人,难免不会引起军部和统辖局这些猎狗的注意。 他作为在帝国內部位高权重的传奇强者,很清楚第二皇女奥菲丽婭,还有亚伦究竟有著什么样的手腕,也许这些细枝末节上的信息便可能引起对方怀疑,进而使得计划败露。 此刻那些活祭品已经没了用处,那自然还是原模原样地送回比较合適。 “记住,肥肉里不能有一点瘦肉,精的里不能有一点肥的,软骨、熟西瓜和生瓜也都一样要求……” “是。” 那位死士恭敬地点了点头,隨后化作阴影,悄然消逝在了月光未曾触及的阴暗角落里。 只能说,“阴影”这条序列长阶的超凡者不愧是天生的斥候和探子。 可是,无论是老人还是那位死士都未曾注意到。 在窗户外那黯淡的月光中,有一只浑身毛绒绒,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雪貂正无声地注视著这里。 看到对话结束,死士离去,那只沐浴著月光的雪貂无趣地舔了舔爪子,甩动尾巴將一条小鱼乾塞入口中。 …… “唉,没想到久违地来找小緹娜她妹玩玩,居然还会被派上这样一个帮她盯梢的任务,早知道不出来了。” “算了,反正该盯梢的也盯完了,接下来就是亚伦这个老登和奥菲丽婭这个小登的活了,不关我事。” 银院长的身形在月光中一闪而没,下一刻,它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千米之外。 作为月亮序列的神奇动物,与在晨昏更替时能获得极大增幅的黄昏之主,晨昏之蛇一样……银院长的位格在月光下也能够获得极大的增幅。 虽然按照银院长自己的说法,它是个和平爱好者,不怎么打架……但此刻即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传奇,却也无法发现银院长那近在咫尺的偷窥。 “唉,被当工具貂使唤了一整天,可算是解脱了……下次得找机会向小緹娜投诉,说她家妹妹完全罔顾了神奇动物保护法。” “现在想来还是小希婭好啊,虽然一直沉默寡言没什么话,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使唤雪貂替自己干活。” 一边自言自语地吐槽著,银院长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帝都,出现在了繁星大学的宿舍区之中。 “可惜小希婭的性格太冷淡,太不懂得主动进攻了,感觉在这场恋爱战爭里多半不是小緹娜还有那个小艾的对手……” 就当这只雪貂躡手躡脚地出现在了阿克希婭的住所客厅之时,它的动作却忽然僵硬在了半空中。 明明已经是深夜时分,但有著冰蓝色长髮的少女却仍未睡去,而是静静地坐在客厅中,像是在等待著夜不归宿的银院长回家一般。 “啊哈哈哈哈,小希婭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看望拉斯特的吗,这么晚睡的话会有黑眼圈的啊……” “要是明天正好拉斯特甦醒过来,看到你这样憔悴的模样可就不好了。” 银院长打了个哈哈,露出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便要往少女的头顶跳,企图萌混过关。 但是紧接著,它便看到披散著冰蓝色长髮的少女淡淡地看向自己。 明明那素白的,仿佛冰雪般精致的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却又仿佛將银院长的內心所想尽数看穿。 “你和奥菲丽婭,有事情在瞒著我。” 冰蓝色的娟秀字跡在半空中显现,在魔道灯柔和光辉的映射下格外显眼分明。 “拉斯特,他遇到了麻烦……” “有人想要对他图谋不轨,对吗?” (本章完) 第265章 唯独在你面前,我不愿戴上面具 第265章 唯独在你面前,我不愿戴上面具 “我说,不是吧。” 银院长看著不远处的阿克希婭,感觉自己的寒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这年头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隨便来个人都能看穿自己心底的秘密。 到底还让不让雪貂活了。 “小希婭,你不是“死神”吗?什么时候把战车序列的“超直感”给偷偷学去了,那不是小緹娜的能力吗?” “还是说其实我在歷史残响里见到的那位命运天使格蕾是假的,你才是真正的命运天使,拥有著预知未来的能力?” 一旁,披散著冰蓝色长髮的少女並未理会银院长试图转移话题的插科打諢。 她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看著银院长,隨后微微抬起了手。 下一刻,阿克希婭素白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轻点,书写出了娟秀的字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次准备对拉斯特不利的,依然是两年前那个害他变成植物人的“守墓者”,对吗?” 冰蓝色的字跡在半空中勾勒而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字跡清冷无比,但笔触间却又带著轻微的颤抖,像是在努力掩饰和压抑著某种莫名的感情。 “两年前的那天……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一个人在远处,默默看著他自爆了自己的夜刃和序列长阶,射出了那一枪……看著他就这样变成了躺在医院病床上,不知生死的植物人。” 阿克希婭的眼眸微垂,冰蓝色的髮丝顺著她的脸颊垂落,仿佛雪般晶莹剔透。 “这两年间,每一次去医院探望,每一次在病床上看到那个沉睡著的他……” “我的心中,都会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悔恨和自责。” “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那一切,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够帮到他的忙……而只能在一旁无能为力地看著。” “什么也办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她微微抬起了双眸。 “我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又遭遇了什么……” “但是,这一次——” “我不想再被拋下。” “不想再像两年前那样,只能在远处望著拉斯特,却什么也帮不到他,什么也做不了。” 看著身旁这位披散著冰蓝色长髮的少女,银院长暗暗吃了一惊。 它与对方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对这位“死神”一直以来的性格都颇为了解—— 阿克希婭向来是那种冰山少女的类型,一贯沉默寡言而不善言辞,即便是用书写文字的方式与人交流,也都是那种极其简略的风格,而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一连串长句的情感宣泄。 银院长微微抬头,看向了阿克希婭的眼眸。 在少女那双一直以来仿佛人偶般缺乏生气的黛紫色眼瞳中,此刻却蕴含著让它感到极为陌生的炙热情感。 就像是藏著某种极为锋利的事物,隨时都会刺破那层灰濛濛的雾靄。 直到此刻,银院长方才发现—— 一直以来,自己似乎都有些低估了眼前这位“死神”序列的少女…… 因为对方一直以来的不善言辞和沉默寡言,而忽视了阿克希婭心中,对拉斯特所抱持的那份沉重的感情。 “我明白了。” 它点了点头。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银院长最终还是选择了承认。 在设身处地,站在阿克希婭的处境换位思考之后……银院长也理解了阿克希婭的感受。 看著重要之人身陷险境,但自己却被蒙在了鼓里,什么也不知道……而只能够无能为力地在远处看著,这样的感受,实在是太过於残忍了一些。 “好吧,我坦白,其实小緹娜和那傢伙最近確实遭遇了一点小麻烦。” “你如今已经晋升了传奇,而且还持有著“死神”序列的星杯……在估算战力的时候,將你视为一名准天使其实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几天之后,小緹娜的登王仪式……倒也確实需要你的协助。” 听著银院长的解释。 透过窗扉洒落的淡薄月光里,阿克希婭那双灰濛濛而缺乏生机的眼眸,此刻却一点点变得明亮了起来。 看著那个双眸逐渐明亮起来的少女,银院长也不由嘆了口气。 “没办法,这可不能算是卖队友啊。” “毕竟,面对一位少女如此真挚的情谊,又有谁能够忍心辜负呢。” 银院长有些心虚地晃了晃自己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它总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又给那小子增添了不少麻烦事。 不过,反正那小子身上的麻烦事,和不同异性之间的交集纠葛也已经有很多了……应该也不差这一件了。 …… 夜世界,心象风景,新生的迦南小镇。 细微的晨光透过窗扉,映照在了拉斯特的脸庞上,带著淡淡的暖意。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枕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只留下床单被压折过后的痕跡,以及床头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它们沐浴在晨间的阳光里,其上还縈绕著淡淡的清香。 那是檀木的香味,是独属於艾弥丝的发香。 艾弥丝一般每天六点不到便会起床,她会先燉上浓粥,再拎著小篮子在迦南小镇里转上一圈,挑选一些新鲜的食材,然后再回家洗个澡,等更换完衣物后再去准备两人的早餐。 这是早在时空坍缩的灾厄未曾降临,迦南还未曾覆灭之前艾弥丝便遗留下来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后来的夜世界幻境,以及如今新生的迦南小镇之中,日復一日的像个机器人。 拉斯特伸了个懒腰,隨后坐起了身子。 在盥洗室里洗漱完成,更衣下楼。 “早安,小艾。” 金髮少女將牛奶倒入两人同款式的玻璃杯中,端到了餐桌上:“早安,拉斯特。” 今天艾弥丝所准备的早餐,是牛奶和夹了煎蛋与培根的三明治,培根肉片上还带著淡淡的烟燻香味,显然是刚刚熏制完成没多久。 “其实,小艾你现在就是自己的心灵世界,这片迦南小镇之中的造物主。” “早饭什么的也完全没必要自己亲手去做,明明只需要你一个念头,那么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山珍海味都可以立刻在心象世界中具现出来才对。” 如此的对话,拉斯特也向艾弥丝提出过不少次。 可是每次艾弥丝都只是默默地听著他的提议,再乖巧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但是每次一到饭点的时候,艾弥丝却依然会乐此不疲地哼著迦南的民谣,在厨房中忙碌起来,烹飪起自己的料理。 等她看到拉斯特把自己做的食物吃得一乾二净以后,就会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情。 似乎对这位少女而言,每天为拉斯特烹製一日三餐,然后在餐桌边看著拉斯特將自己亲手製作的料理吃完,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她享受的事情。 拉斯特喝著牛奶吃著三明治,心中则暗暗地放空了精神。 然后,以那缕深蓝港邪神的神性作为媒介,透过夜世界与现世西大陆之间那条若有若无的联繫,实时感应著西大陆上的动向。 此刻,距离守墓者和西大陆各地邪教团的那场隱秘集会,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原本,拉斯特也只是抱著半开玩笑的心思,假冒黄昏之主的名义,对铁十字教团以及那位二五仔下达了对应的神降仪式需求。 却没想到,那位二五仔似乎是真的將这件事给当了真。 来自西大陆各地的有名厨师,无论是帝国境內的各家高档餐厅的主厨,亦或者是法兰神圣王国,诸侯同盟等地的厨师们,皆被以包括“厨师研討”,“不同流派菜系交流”等诸多不同的名义邀请到了格兰威尔帝国的帝都之中。 美其名曰,是进行厨师大赛与烹飪技艺的研討。 至於暗地里乾的工作,还真就是用各种法子,让那些刀法精湛的厨子们来剁肉馅,製作臊子。 “嚯,居然搞得这么热火朝天。” 拉斯特咬了一口三明治,不由开口吐槽。 他感觉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帝国境內的厨师地位便会大幅度提升。 甚至要不了多久,专门以培养优秀厨师为宗旨,十杰与总帅共治学院的料理学校便会出现,然后里面的学生们便开始从早到晚地进行食戟对决。 “话说回来,我这样做,应该也算是为格兰威尔帝国这个美食荒漠添砖加瓦了吧?” 拉斯特回想起了自己在帝都中吃到过的那些所谓“美食”。 而他对那些所谓美食的评价,也仅需要用一个词便足以形容—— “西湖醋鱼” “希望到时候皇女殿下可以记得我的良苦用心……就別再计较我明明已经甦醒过来,却还要暂时瞒著她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了。” 拉斯特將自己的精神力从西大陆上缓缓收回,重新回到了心象世界之中。 紧接著,他便看到面前的金髮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 此刻,艾弥丝正坐在餐桌边,以手托腮,安静地歪著小脑袋注视著自己。 拉斯特在少女的注视下咽下了最后的一块三明治,隨后方才带著些许愜意地瘫坐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见状,艾弥丝的俏脸上方才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那么,对今天早餐的评价呢?” “很好吃,很美味。” “就这点评价?” 艾弥丝歪著脑袋看著少年:“拉斯特你也真是的,每天就这么两句完全相同的说辞。” “嗯……” 拉斯特看著手中三明治剩下的包装纸,努力思索了片刻:“真的真的很好吃,非常非常好吃。” “明明以前吃过的,小艾你亲手做的三明治就已经味道很不错了,但是今天的三明治还要更特別一些。” “特別特別的美味。” 噗嗤—— 餐桌的对面,传来了艾弥丝努力掩饰的笑声。 “我就说嘛,今天可是额外使用了特製香料,是我努力实验了一整个星期的產物哦……要是拉斯特你还说和平时一样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味觉失灵了。” 她就这样微微笑著。 “不过,拉斯特,你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词汇匱乏啊。” “明明你以前还总是號称自己是在深蓝港的夜店里零差评的牛郎,说每一位来访的女客人都对你的服务讚不绝口。” “结果到头来……哪怕如此努力地去思考,也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吗?” “这样的你,可是和你口中那个完美的牛郎一点也不像啊,就连最最基本的,用来討好女孩子时的油腔滑调都不会说了。” “是吗?” 拉斯特稍稍抬起头,也同样在思索著这个问题。 “在我身上所出现的这些差別……” “我想,应该就是平时究竟有没有戴上人格面具的差异了吧。” 他默默注视著窗外,那片此刻正笼罩在晨光里,散发出勃勃生机的美丽小镇。 “如果是在深蓝港里进行时间循环的那三百年,或是刚刚离开歷史残响,加入繁星大学的时候……那我其实並不介意戴上虚情假意的人格面具,把自己偽装成另一个人——” “那个完美无瑕,总是能够在登场时惊艷全场,引得异性顾客的欢欣与打赏的牛郎。” “毕竟,油腔滑调,辞藻华丽的讚美虽然老土,但確確实实便是女性所最爱听到的声音……即便明知道是谎言,明知道有他人敷衍的成分在內,但没有任何一位女性会不喜欢听到他人的讚美。” “而穿戴上那样虚情假意的人格面具,成为一名完美演员的我,也能够变得更討喜,更人畜无害,更魅力四射,受人欢迎。” “仅仅从利益的抉择而言,那无疑是最优的选项。” “不过——” 拉斯特將视线从窗外,重新转移到了面前的金髮少女之上。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稍稍多出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我唯独在这里,在这处迦南小镇中……不愿意穿戴上那样的面具。” “小艾你所看见的,是那个穿戴著虚假面具,乔装打扮之后的我——” “唯独这件事情,我绝不愿意去做。” (本章完) 第266章 这份感情,绝不会逊色她们分毫 第266章 这份感情,绝不会逊色她们分毫 从窗外吹来的,晨间的风很和煦。 拉斯特轻轻伸手,感受著微风拂过自己的指尖。 “即便明知道是幻影,是被映射而出的心象风景也无所谓。” “对我而言,迦南就是这样一个特別的地方。” 少年便这样轻轻说著。 他的身形沐浴在晨间的微微阳光里,落於艾弥丝的眼眸中,侧脸的轮廓分明深邃。 “在过去的人生里,我始终穿戴著各式各样的人格面具。” “看起来人畜无害,毫无辨识度的路人;翩翩有礼,总是能够引得异性欢心,让见者感到如沐春风的牛郎;冷血无情,残忍到仿佛杀戮机器的恶魔……” “在夜世界的歷史残响,在现世西大陆的其他人眼中……名为“拉斯特”之人,就是有著如此多截然相反的面貌。” 他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但是,我知道,那些都只是我在不同场合下为了让自己爭取到最大利益,达成既定目標……所进行的偽装而已。” “它们只是我作为演员,而在舞台上扮演出来的某个角色的侧面,而並非是真实的我。” 拉斯特微微笑了笑。 他抬头望向了窗外,视线仿佛跨越了群山,抵达了尽头的山洞。 “在乔装打扮的面具之下,真实的我……不过是当初的迦南小镇之中——那个鲁莽而热血上头,懵懂的小男孩而已。” “因为憧憬童话书里的骑士故事,所以就大大咧咧地把成为正义伙伴的理想掛在了嘴边。” “因为想要找到那个同镇失踪的小女孩,所以便一个人莽撞地衝进了山洞,却完全忽略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稚童……以至於救人者差点和被救者一起死在了山洞中。” 他將自己的视线收回,从窗外的远山重新转向了身前的金髮少女。 “这么说来,我还得向你道歉,小艾。” 拉斯特看著眼前那已经被两人吃乾净的早餐餐具。 “明明当初在那个阴暗的山洞里,我答应过你,要从此以后承担起父亲的职责……负责准备你的一日三餐,照料你的衣食起居。” “但是到头来,反倒是我自己遗忘掉了过往在迦南中发生的一切……” “在我被困顿在深蓝港的时间循环之中,那些失去了记忆,最为失魂落魄的日子里,反倒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他露出了带著歉意的笑容。 “此前的那些日子里,谢谢你了,小艾。” …… 听著拉斯特的声音。 不远处,淡金色长髮的少女不由流露出了微微错愕的神情。 良久之后,她才默不作声地別过了头去,不让拉斯特看清自己此刻的表情。 “什么嘛,这样自说自话地道歉……” “而且——” 艾弥丝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说什么在別人面前都是乔装打扮,穿戴著面具……唯独在我的面前才会暴露出那个真实的自己。” “如此猝不及防地说出这种话。” “这样的告白,也太赖皮了吧……” 艾弥丝的自语声过於轻微,以至於就连近在咫尺的拉斯特都未曾听清。 不过很快,她便重新平静了下来。 少女站起了身子,整理起了桌上的餐具。 “这么说起来……” 她收拾好了心情,用让人听不出分毫异常的声音再度开口:“明天,就是希尔緹娜小姐预定举行登王仪式的日子了吧。” “嗯。” 拉斯特点了点头。 “从前纪元一直沉睡至今的,那些守墓者中所残留的天使……以及所有对现世依然有所覬覦的古神们,应该都会趁著这次机会倾巢而出吧。” 明明原本,这只不过是守岸人、格兰威尔帝国与守墓者三方的恩怨。 但是隨著时间的发酵,各方势力的暗流汹涌,合纵连横……这场战爭所影响的,已经远不止区区一个隱秘组织,一个国家的未来。 而是,很可能决定了现世,也就是整个第七纪文明的未来走向。 如此想著,拉斯特稍稍抬头,看向了身前正露出元气满满的神情,一边哼著迦南的民谣,一边迈著轻快的脚步收拾著餐具的少女。 “小艾,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很不错哦。” 艾弥丝用轻快的声音回答道: “经过了足足一整个纪元的沉睡,审判星杯已经彻底被我所容纳,真正化为了能够被我自己如臂指使的力量。” “在心灵世界之中,那道星杯和天理的意志化身消散之后……” “如今的我便是审判星杯的主人,是处於全盛状態的审判天使。” “再加上审判序列对於战力的加成,倘若面对的是那些在歷史长河里把自己给睡昏头的老登的话,感觉我一口气打三个都没什么问题。” “是么。” 拉斯特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 “小艾,你先听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他缓缓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等到之后帝都的大战爆发之时,小艾你先不要出战……” “等到局势彻底明朗之后,你再看情况介入战场,作为我们的后备力量参战。” 这是合情合理的决断。 即便艾弥丝已经真正地晋升为了天使,即便她所执掌的是“审判”这条在全部序列长阶中也可谓破坏力和正面作战能力最强的序列。 但是,艾弥丝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超凡者出身。 在被捲入了时空坍缩的灾祸之前,艾弥丝只不过是一个自幼便生长在迦南,从未看过大山外面的风景,更是从未接触过独属於超凡者世界的,懵懂无知的乡间女孩而已。 而在时空穿越到了第六纪之后,艾弥丝更是很快便成为了“人造天使计划”的一员,一路沉睡和自我封印直到今日。 虽有天使的位格,她却从未真正地像一位从微末中崛起的超凡者那样锻炼、战斗过。 相比起拉斯特、格蕾、希尔緹娜、西塞尔,乃至是那些守墓者的传奇和天使……这些经歷过无数场生与死之间的搏杀,真正从尸山血海的试炼中走出,早已经將战斗、杀戮刻印为灵魂深处本能的超凡者而言。 艾弥丝无疑是天使之中的特例,是异类中的异类。 甚至哪怕是繁星大学里的那些黑夜旅者,论及战斗的经验,论及杀戮的技巧,他们都无疑要比艾弥丝强上许多。 倘若是位格占据著绝对的上风,靠著绝对力量便可以一路碾压的战局自不必说。 但是,倘若是双方势均力敌,位格处於伯仲之间的战斗……那么战斗经验的差距,便很可能会引发意外的事故。 而拉斯特绝不想看到艾弥丝出现这种意外。 然而,如此的念头刚一从心中升起。 下一刻,拉斯特却看到眼前的金髮少女將手中的餐具放在了水槽中,然后缓缓转过身子,就这样沉默地盯著自己。 隨后,她有点悲伤地低下了头说道: “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呢?” “因为,小艾你缺少作为超凡者的实战经验……我担心你在正面对抗其他天使时出现意外。” “拉斯特,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她就这样快步走到了拉斯特的身前,那双天蓝色的眼眸里闪烁著复杂的神情。 这其中有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某种更为深沉,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你是说,要自己和希尔緹娜小姐他们一起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一起直面那些对你充满恶意的守墓者天使、邪神神降半身……然后要我在安全的地方一个人等你,看著你吗?” “对於这个问题,你明知道我的回答会是什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倘若,我是那种因为害怕危险,害怕死亡,知晓了自己的脆弱,便能够接受这般选择。” “如同勇者斗恶龙的游戏里,那些在勇者前往魔塔深处挑战最终魔王时,只能够一个人待在大后方的安全区里默默祈祷祝福,然后在游戏通关的cg里充当后日谈一员的瓶女主角的话……” “那么,从一开始起,我便不会接受格蕾姐姐的提议,成为人造天使计划的一员。” 艾弥丝用自己的眼眸直直地逼视著拉斯特。 天蓝色的眼眸与漆黑的眼瞳以极近极近的距离对视,明明平日里少女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但此刻却像燃烧著一团炙热焰火,寸步不让。 “如果拉斯特你就此一去不回的话,那我也同样会自杀。” “因为对我而言,非但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而且,我也同样无法原谅那个在你面对强敌的时候没有与你共同面对,而是只能留在原地等待的自己。” 说完之后,艾弥丝轻轻贴近了拉斯特几分。 她將自己右手的手指轻轻贴在了少年的胸口正中央,嘴角浮现出微微的笑容。 而那双天蓝色美眸的眼神,也由原本夹带著悲伤的愤怒,又一次变得温柔。 “时至今日,我当初的承诺也依然有效。” “真要当逃兵的话,那就两个人一起逃……直接就在夜世界里,在这座新生的迦南小镇中躲到天荒地老,外界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世界毁灭,哪怕洪水滔天也都与我们无关。” “或是乾脆背弃了自己的信仰,选择投靠守墓者、投靠古神什么的也无所谓。” “如果拉斯特你想这样做的话,那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当懦弱的逃兵。” 她张开了双臂,轻轻抱住了拉斯特,用自己的脸庞贴住了拉斯特的胸膛。 来自肌肤相亲的淡淡温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传递著,带著心的温度。 “不过……我想拉斯特你最终,也一定不会做出这个逃避的选择吧。” “因为,正如刚才你自己亲口承认的那样……时至今日,真实的你,其实依然是那个在迦南小镇里生活,鲁莽而热血,嚮往著成为正义的伙伴的小男孩而已。” “输给谁都没有关係,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自己。” 艾弥丝的声音以极近极近的距离在拉斯特的耳畔迴响。 那是岁月的回声,像是从两百年前的迦南小镇一直徜徉至今,从未断绝。 “况且,在星海的深处,格蕾姐姐还在等待著你。” “而在现实世界,在西大陆中……还有那位希尔緹娜小姐,正为了守护我们的未来而战,不是吗?” “虽然还没能和希尔緹娜小姐真正见面,也从未得见过她的模样。” “但是我想,希尔緹娜小姐一定是一位很美丽的女性……毕竟能够让拉斯特你打出九点五分评价的异性,我此前可是从未听说过。” 艾弥丝稍稍退后了几步,用素白的手轻轻抚摸著拉斯特的脸颊。 “过去的我,確实很羡慕希尔緹娜小姐,很羡慕格蕾姐姐……因为与你拥有著相似理想的她们,无疑才是和拉斯特你更为般配的存在。”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少女的声音微顿了一下。 “我確实没有像格蕾姐姐那样宏伟崇高,並为之坚持了毕生的理想。” “我也確实没有像希尔緹娜小姐那样用手中的圣剑披荆斩棘,斩断一切杂念的勇气和觉悟,如战车般的决绝。” “但是——”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 “唯独此刻胸膛中,这份对你的感情,我绝不会逊色於她们分毫。” 她在拉斯特的耳畔轻声地说。 “她们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也同样能够做到。” “即便是,为你而死。” 聆听著自己耳畔少女的轻语,拉斯特感觉自己再一次地放空了心神。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因为艾弥丝的率真和坚强而感动了。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能够从漫长的时间循环中找回了自己的初心,便是因为眼前这个总能够让他卸下偽装的少女吧。 “嗯,我明白了。” 拉斯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刻他们所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著明天的到来。 並非是大战到来之前紧张的等候,而是心怀希望地期待著那一日的重逢。 (本章完) 第267章 守护,你与我之间的未来 第267章 守护,你与我之间的未来 帝都,联合医院。 午后斜斜的阳光穿过树梢,在病房洒落下斑驳的碎影。 希尔緹娜用轻缓的动作合上房门,然后在床边坐下,就这样静静注视著病床之上,那位正沉睡著的少年。 与两年前对方还是繁星大学的黑夜旅者,和希尔緹娜一同在夜世界的歷史残响中並肩作战的时候相比,此刻少年的头髮明显要长了许多,漆黑的碎发略略盖过了眼眸……虽然因为沉睡而无法看到眼睛,但希尔緹娜知道少年的眼眸与他的发色一样,也是深邃的黑色。 或许是因为医院无微不至的照顾,並同时使用了包括医疗科技、炼金药剂、丰饶序列的疗伤能力、治癒类夜刃在內的多种方式共同协作的缘故。 此刻他脸庞的气色也要好了许多,虽然依旧苍白但却有了血色,与两年前希尔緹娜第一次看到昏迷的他时——那般因失血过多而面色煞白,仿佛隨时都会死去的模样截然不同。 希尔緹娜轻轻地伸出手,探入那洁白的被单之中。 然后,悄悄握住了少年的手。 对方的体温透过肌肤相亲的方式传递而来,带著淡淡的暖意。 “今天,这里还真是安静呢……和我平时来看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希尔緹娜注视著窗外,那片笼罩在明媚的阳光里,显得寧静祥和的城市风景。 “几个小时之后,便是我的登基仪式了。” “民眾们现在之所以如此安静,想必……也便是在等待著这场仪式的到来吧。” “用你的话来讲,这就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寧静”。” 希尔緹娜微笑了一下。 她与拉斯特相处了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到了不少新的词汇与俗语。 比如“守墓者这些老登”、再比如“好奇心会害死雪貂”,这些都是她在邂逅了那位少年之后,方才拥有的词库储备。 “等到登基仪式完成之后。” “父亲他……便会彻底地退下王位。” “而我,也將真正地接过一国之主的位置,成为帝国的女皇,同时……也承担起王冠之重,背负起一个拥有著数亿臣民的国度,那命运的重量吧。” 她微微合上眼睛。 就这样感受著那透过紧紧相握的双手,所传递而来的温度。 那双手,与过去在深蓝港的冰冷海水中环绕著她的背部,与她紧紧相拥的少年的手並没有任何区別,依然带著难以言喻的温暖。 “虽然之前在嘴上说著我很贪心,我全都要……” “无论是皇室的职责、守岸人的理想、还是拉斯特你,任何一样东西我都不愿意捨弃……” “不过,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之时,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些踌躇。” “毕竟,之前我只是皇女,是未来的继承人而已。” “比起处理政务,操劳军事,决断一整个国家的未来……以我过往的人生经歷,其实还是直接用剑將敌人全部斩断对我而言更为轻鬆。” “但是,等到真正成为了一国的女皇之后,我便绝不可能再像先前那般任性……许多时候不得不深思熟虑,而不再凭著一腔热血去思考问题。” “这是我在两年前下定决心之时,便已经决定要去面对的道路,这些困难和险阻本就在意料之中。” “所以,我不会后悔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虽说如此,但时至今日,我还总是时常担心自己是否做的不够好,或是有些地方的细节处理可以更完善,更周全一些,没有达到真正的尽善尽美。” 希尔緹娜略带自嘲地笑了笑。 “这样说来,我其实在有些时候,还是太软弱了一些。” “毕竟,这样的踌躇和犹豫,都是身为一位合格的王者所绝不能表现出来的。” “每个人,对为王的理念,那所谓的“王道”都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 “歷史上,有的暴君认为,“非骄傲轻狂者何以为王”。” “他將“人类”,视为乃是没有牺牲就无法謳歌生命的野兽。” “还有的霸者则认为,所谓王者,就是向世人展示自己的人生,比任何人都活得更精彩的身影。” “匯聚了所有臣民的愿望,成为他们的目標与方向之人才配称之为王。” 她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 “而对我,对名为希尔緹娜的人类而言……” “所谓的王道,所谓的正確——便是无论遭遇了什么,即便做错也绝不去后悔。” “从始至终,都对自己一路行来的足跡深信不疑,哪怕身陷地狱也绝不怨恨。” “纵使身处穷途末路的悽惨终点,也绝不去否定自己过去曾走过的道路。” 她再次轻声开口,话语中不再是自嘲,而是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所以,等到我正式登基,成为了格兰威尔帝国的女皇之后……这些杂念,这些胡乱的妄想,也是决不允许在世人,在臣民面前所展现的。” “用父亲的话来讲,学会在不同的时候佩戴上不同的面具,便是一位合格王者的必修课——在自己国家的臣民面前,王者就该始终保持著一副高高在上,永远正確的模样。” “话说回来,佩戴面具什么的……其实也是拉斯特你的舒適区吧。” 希尔緹娜的嘴角,不由勾勒起了一抹细微的笑容。 “时至今日,我都还依然记得那个深夜,我们在深蓝港的一间酒吧里邂逅时的场景。” “那时,我对你的初印象还相当之差,认为你是个只会口,开烂俗玩笑,空生了一副好皮囊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登徒子。” “现在想来,那种口牛郎的偽装,就是你所最为惯常的面具之一吧。” “坦白来讲,我其实並不怎么喜欢那个佩戴上面具之后的你……虽然戴上面具之后的你確实要更得体,更从容,也更討喜,但那被绘製在面具之上的生硬笑容落在我眼里,却显得太过於浮夸和做作了。” “我所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偶尔面具脱落,在稍纵即逝的破绽间,暴露出真实本心的你。” 希尔緹娜一只手依然紧握著少年的手,而另一只手此刻则情不自禁地伸出。 然后,轻轻抚摸著少年那沉睡时的脸颊。 清醒状態的拉斯特给人一种飘忽不定,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感觉,以至於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外貌。 但是睡著时少年的容顏却要稚嫩了许多,脸庞线条並不凌厉分明,反而带著几分柔和,甚至可以用天真无邪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当初,在深蓝港剿灭了邪教团,並开始为之后的铁十字大逃杀而养精蓄锐的时候,希尔緹娜也曾经短暂见识过拉斯特睡著时的模样。 这是希尔緹娜第一次对拉斯特的观感出现转变的契机。 用情感和八卦专家银院长的话来讲,这也是他们两人之间,那名为爱情的种子萌芽的瞬间。 “脱下了面具之后,这样的你才更可爱……不是吗?” “幼稚得像个小孩一样。” “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为了小时候一个无心提及的,名为“巡林者”的梦想而离家出走。” “我们的本质,其实都是幼稚小孩而已,与外面成年人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是彻头彻尾的异类。”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与世界的隔阂,这样的格格不入……” “异类和异类之间,才更应该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 希尔緹娜的手指顺著少年的侧脸滑落,隨后在抵达他胸膛之时停顿。 “身为圣剑的主人,身为帝国的女皇。” “这些软弱而迷茫的话,我是绝不能在他人,在国家的臣民面前诉说的……即便是我的妹妹奥菲丽婭也不行。” “但是我想,唯独拉斯特你……应该是那个特例才对。” 她就这样轻声地诉说著。 “拉斯特。” “对我而言,你並非是帝国的臣民,也並非是繁星大学的同学、在夜世界中並肩作战过的同伴这么简单。” “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奥菲丽婭也好,我的父皇与继母也罢……即便是我的亲生母亲,也绝对无法取代你的位置。” “格兰威尔帝国的女皇希尔緹娜,绝不能够在外人面前暴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和怯懦。” “但是,作为与你缔结婚约之人,作为拉斯特未婚妻的希尔緹娜,却可以隨意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展露出这份软弱,倾诉自己的迷茫和怯懦。” “所以,在我成为帝国女皇之前,这最后最后的几个小时里……” 她將双手伸进了洁白的被单中,轻轻环抱住了少年的脖子。 “拉斯特。” “便请你稍稍容忍一下,我的软弱和任性吧。”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拥抱,上一次的拥抱还是在夜世界的歷史残响,在港口区爆炸之后,那深蓝港的冰冷海水中……为了不让拉斯特被爆炸衝击波所掀起的巨浪捲走,希尔緹娜紧紧地抱住了他,带著拉斯特在海水中稳定身形。 但今时今刻,不再是三年前同病相怜的、相互扶持的拥抱……希尔緹娜怀抱中的男孩身体很温暖,带著灼热的温度。 “我最喜欢你了,拉斯特。” “所以,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绝对不能离我而去哦。” …… 叮铃,叮铃~ 床边的时钟发出微弱铃声,將希尔緹娜的意识拉回现实世界。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映射而入的阳光,也已经不再是先前午后时的金黄色,而是沾染上了血一般的殷红。 “王姐。” 从病房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隨后奥菲丽婭推门而入,在房门口轻声地呼唤道: “您登基仪式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嗯,我知道了,奥菲丽婭。” 希尔緹娜点了点头:“让司机先过来吧,帝都那边也可以准备起来了,我等会就下去。” 在说完了如此的话语后,希尔緹娜方才悄然站起了身子。 她回头望著病床上的少年: “果然啊,唯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获得短暂的安寧。” “不过,休憩的时间,也到此为止了。” 话语落毕,希尔緹娜素白的俏脸之上,先前的迷茫、软弱、怯懦乃至於眷恋的神情已经尽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纯粹的沉静。 但是,在那绝对的寂静里,却又透著一股凛然的肃杀。 倘若有人將意识沉入灵性世界,那么便会发现,此时此刻,希尔緹娜的灵性象徵便如同一柄锋芒毕露的骑士剑,浑身上下充盈著锋锐的杀意。 就仿佛是一位即將奔赴战场,临行前正在磨礪武器的战士……纵使还没有拔剑出鞘,但你已然能听到那柄剑在剑鞘中的鸣响。 锋锐的气机由精神世界映射到了现实,让病房外的走道都布满了一道道细小的斩痕。 这是希尔緹娜心象的具现,过於强大的心念已经干涉了现实的风景,在她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领域,却唯独避开了拉斯特的病床。 虽然希尔緹娜的性格,並不像奥菲丽婭那样精於算计。 但是,在向整个西大陆发出了守护那位少年的通告之后,她自然也知晓,在即將到来的登王仪式上,必然会有著数不尽的强敌、天使乃至是邪神在等待著自己。 可她並不在意。 比起持有圣剑后方才踏足的“王权”,“战车”才是希尔緹娜真正的本源。 而战车所要做的,便是碾碎前路的一切阻碍……即便是一座山出现在希尔緹娜的面前,她也绝不绕行,而只会將其一剑斩碎。 “拉斯特。” “两年前,是你挺身而出,守护了彼时正在皇室责任与自我理想间踌躇不定,陷入迷茫和挣扎的我。” 栗色长髮在夕阳的余暉中飘荡。 而希尔緹娜则已然站起了身子,唯剩下凛冽的话语迴响於晚风中。 “那么现在,轮到我来守护你了。” “去守护……” “你与我之间的未来。” (本章完) 第268章 他將如闪电般归来 第268章 他將如闪电般归来 联合医院的最高层,病房外的走廊。 奥菲丽婭便这样站在走道旁,透过观察窗沉默地注视著病房內的景象,等待著自己的王姐。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奥菲丽婭甚至能够听到自己那清晰分明的心跳声。 不知为何,那微弱的心跳声落在奥菲丽婭的耳中,却带著莫名的急促与慌乱。 “果然啊……” “无论看过多少遍,但只要再次目睹这样的情景,心中却总还是会止不住地难受。” 奥菲丽婭便这样一边望著病房內希尔緹娜与那位沉睡少年的景象,一边感受著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在自己的心间泛起。 在两年之前,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但是此时此刻,却如同潮水般袭来,將奥菲丽婭的心灵所吞没。 明明自詡为绝对冷静的皇女,被帝都的那些大贵族们称作是“玩弄人心的魔女”…… 从理性上来讲,奥菲丽婭很清楚,这是会影响到自己的理智判断,必须要被摒弃掉的杂念。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这份感情却始终无法被抹除。 剪不断,理还乱。 就这样反反覆覆,一次又一次地涌上了奥菲丽婭的心头,让她心痛到难以呼吸。 “这种时候,要是那只雪貂在的话就好了,可以拿它出气,转移掉自己的注意力。” 奥菲丽婭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房门开启的声音悄然响起,在整条寂静的走廊上迴荡。 也让奥菲丽婭强迫自己收敛起了心中烦杂的思绪,不让那些杂念显露在自己的表情上,被自家姐姐所察觉。 “我们出发吧,奥菲丽婭。” 鲜艷的栗色长髮飘散而下,在昏暗的空间中反射著黄昏的余暉,仿佛火焰般闪耀。 病房房门在希尔緹娜的身后悄然闭合。 与先前在病房里,奥菲丽婭所惊鸿一瞥的……那残留著些许迷茫和依恋的少女截然不同。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此刻的希尔緹娜带著威风凛凛,凌驾於万人之上的气场。 她重新变成了那个在深蓝港中凭一己之力截断了万千铁十字的浪潮,风华绝代的女骑士。 …… 漆黑的轿车缓缓滑行,驶离了联合医院,沿著道路开始向著帝都的內城区行去。 繁星大学和帝国联合创立的医院位於帝都的市郊,而登基仪式的举行地则位於帝都內城区的中心,皇室的宫廷群落內…… 考虑到帝都的大小,从市郊到帝都內城区还有大约半小时的路程。 这也是希尔緹娜继承王位之前,所剩下的最后一点时间。 火红色的霞光从西方的天穹尽头洒落,也映射在了希尔緹娜的眼眸中,仿佛昏黄色的星海。 她的身旁,奥菲丽婭手握一根华美的束带,就著车后座的镜子替希尔緹娜进行著最后的装扮。 素白的手指翻飞间,奥菲丽婭便帮希尔緹娜將那披散而下的栗色长髮束拢。 片刻之后。 啪—— 束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如瀑的栗色长髮被收拢为了单马尾,露出了希尔緹娜如天鹅般雪白的脖颈。 奥菲丽婭打量著镜中自己的王姐:“以皇位继承仪式而言,这样的扮装或许稍显朴素了一些。” “我记得皇室內有专职贵族礼仪的侍从和服装师。” “既然是皇位继承这么重要的仪式,姐姐你为什么不让那些专业人士来操办……” “不用了。” 希尔緹娜將视线从窗外收回,注视著镜中的自己。 隨后她笑了笑,稍稍摇了摇头。 “反正,这也只不过是临时的打扮而已,用不著弄得太复杂,早晚都是要弄乱的。” “等到那些藏匿在阴影中的傢伙现身,大战爆发以后,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东西。” “姐姐……” 奥菲丽婭看著自己的王姐,有些欲言又止。 “我先前和您说的那些情报,还有皇室之中的那位……” “您真的不准备提前动手,把那些不稳定因素彻底解决掉吗?” “就这样顺著对方的步调走,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到时候,您很可能会落入相当不利的局面。” “我明白,但没关係。” 然而,听著奥菲丽婭略带担忧的话语,希尔緹娜却只是再次摇了摇头。 “奥菲丽婭,你只需要负责邪教团那边,確保邪神的神降绝不会波及到帝都的民眾就行了。” “阿克希婭学姐前不久刚刚联繫过我,说她这一次也会参战……有你们、银院长在场,余波的破坏应该能够被约束在可控范围之內。” “至於我这边的战场,不用操心,你们只需要確保帝都不出事,那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可是……” 在片刻的犹豫后,奥菲丽婭还是再次开口:“我知道姐姐您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对方毕竟是从神代存活至今的老古董。” “您的筹码和战力都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明面之上,但天知道对方会有多少的底蕴和后手,从神代传承至今,他们一定拥有著复数的,能够对传奇乃至天使產生干扰的圣遗物。” “对您而言,这並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 希尔緹娜再次微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望向了远方那片被霞光浸染成了火红色的天穹。 “炽天之槛上的那些邪神,还有守墓者们……都將今天当成是在登王仪式上狙击我,將我在未曾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彻底猎杀的契机。” “殊不知,我又何尝没有將今日,当作是自己成王之前的一场试炼。” 她的话语悠远。 “倘若只是想要当一位循规蹈矩,平庸而挑不出问题的守成之王,那么我当然无需这样做。” “在作为一国之君的领域,父亲便已经做得很好,只需要学到父亲的五六成,便已经足以让我成为一位合格的女皇。” “但是,我所追求的……却不仅仅只是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位合格的,甚至是完美的君王而已。” 希尔緹娜在霞光中伸手。 然后,她轻轻地抚摸著自己的腰间,那柄湛蓝色的细剑剑柄。 这是三年前,希尔緹娜曾经的挚友,那位名为芙兰的女孩,在那场有去无回的夜世界探索之前所给希尔緹娜留下的礼物—— 纹章礼装“夜空之剑”。 也可以说是那位已故少女送给希尔緹娜的遗物。 在希尔緹娜原来的那柄细剑“闪烁晨星”破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希尔緹娜便一直是在使用著这柄挚友的遗物战斗。 时至今日,伴隨著希尔緹娜的成长,成就了传奇,甚至距离天使的位格都已经不算太远……更是在被选定为王位的继承人之后,提前使得圣剑认主。 在那柄由星球所製造,无限光辉的圣剑面前,作为普通纹章礼装的“夜空之剑”也早已经跟不上希尔緹娜的成长速度——在传奇位阶的战斗之中,纹章礼装很容易便会在碰撞时破碎。 或者说,以希尔緹娜即將继位的帝国女皇身份……这样普通的纹章礼装武器,她想要多少便能够找到多少。 可是即便如此,希尔緹娜却始终將这柄细剑带在身边。 只要每一次抚摸细剑的剑柄,她便能够回想起那场在冻水镇迷雾中的血战,往昔与芙兰的点点滴滴。 以及,那段与拉斯特在繁星大学生活的寧静时光。 “父亲他无疑是一位合格的,甚至是优秀到无可挑剔的君王。” “但是,他却绝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为了自己作为王的职责能够不顾一切。” “个人的私情也好,家人也罢……这一切在父亲的眼中,都是可以被完全牺牲掉的东西。” 她的声音微顿了一下:“我无意指责父亲,我也从不认为父亲这样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甚至恰恰相反,为了更为崇高的,家国天下的大义而牺牲小我……无论从什么样的角度而言,这都是无可指摘的正確。” “但是,这样的正確也仅仅只是正確而已,我並不需要。” “我与父亲不同,我很贪心,什么也不愿意牺牲。” “无论是身为皇女,作为女皇的责任……还是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作为巡林者的理想……亦或是作为拉斯特的未婚妻,与他所並肩携手,共同迎接的美好未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心中的瑰宝,任何一样我都绝不会捨弃。” 希尔緹娜轻声开口。 “当然,如此贪得无厌,不切实际得既要又要。” “所会面对的困难……无疑会比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选择题要艰险许多。” “毕竟,所谓的“等价交换”,就是这个世界通行的法理——许多时候,要想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捨弃掉另一样东西。” “但是,我既然选择了这条全都要的贪婪道路,我就已然知晓了这条道路上將会面对的困难,以及可能身陷的险境……” “我会一直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而绝不后悔。” 窗外,原本市郊的开阔景色骤然一变,道路两侧也由原本黄金色的原野逐渐变得繁荣了起来,到处都能够看到正往市中心匯聚的人们。 “换作是父亲的话,那他当然可以利用这些情报优势提前收网,將那位內奸的阴谋提前扼杀在摇篮中,简洁、高效、而且省力。” “但是,我却不行。” “既然选择了那条全都要的贪婪道路,就意味著我將会面对的困难、危险与挫折,都要远比父亲所面对的多得多。” “如果就连此刻的这些危险,那些来自守墓者和邪教团的敌人,都无法凭我自己的力量去战胜。” “那我又谈何成为帝国的女皇?” “又谈何,去成为那个站在拉斯特身边的女人……” 她的声音混杂在傍晚时分呼啸而过的晚风里,很轻很轻。 但是,落入奥菲丽婭的耳中,却又带著无可动摇的决绝,仿佛千锤百炼的钢铁。 “这是一场对於我,对於希尔緹娜·英古利特的试炼。” “要么超越自我,跨越这场试炼……要么便死在试炼场上,倒在追逐自己理想的道路上,死而无憾。” “对我而言,不会有第三个选项。” 闻言,奥菲丽婭也只得收起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她知道,自己的王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那么便绝不会动摇……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在远处默默地祝福,希冀自己的王姐能够凯旋而归。 仅此而已。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奥菲丽婭听到自己姐姐的声音再度响起。 “况且——” “与他时隔多年的重逢。” “倘若不是一场凯旋而归的胜利,倘若没能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最完美的姿態的话。” “那我又要怎么在他的心中再留下一个深刻的,难以磨灭的烙印。” “又要如何——” 她的声音顿了顿:“才能够与那个他所念念不忘的小艾分庭抗礼呢?” 听著自己王姐的话语,奥菲丽婭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有些僵硬地开口:“王姐,你知道拉斯特的意识已经甦醒过来了?” 与拉斯特在夜世界之中的联络,这明明是奥菲丽婭和银院长所共同保守的秘密。 却没想到,此刻希尔緹娜似乎早已经猜到了,拉斯特会在今日归来。 “並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我想,区区灵魂崩坏,陷入寂灭的致命伤而已,可没法战胜那颗从地狱归来的炼铁之心。” 她微微摇了摇头。 “而按他的性格,今天这样的场合,我想他必然不会缺席。” “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如闪电般归来”吧。” 轿车缓缓驶入了內城区之中。 而希尔緹娜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缕狡黠的笑容。 所以,刚才在病房之中,她才会趁著那位少年还未甦醒的时候占占便宜。 毕竟这样的便宜,等到对方真正甦醒过来之后,也许可就占不到了。 (本章完) 月初请假调下作息 月初请假调下作息 写了8个月,这本书也终於百万字了。 上个月因为一直是阴间作息加上澳洲时差的缘故,导致每次更新章节都在赶死线,来不及审阅错別字,只能先发后修改。 现在正好也快要收尾了,所以之后的更新不赶死线了,准备把后续的剧情和內容好好打磨一下。 因此月初这几天需要调下作息,下一章应该是今晚或者明天发。 当然,也因为不用赶死线了,所以之后的章节应该也不会是4000的小章了,会加更把前面请假的字数都补回来。 大家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