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分卷阅读1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 书名:[二战]黑太阳 sbsp;sonne 作者:隐秀 备注: 我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世界和平 ☆、序 她被雨水浇醒,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双做工精细的皮质军靴。 “这还有一个。” 她都来不及清醒,就被粗暴的拽了起来。 军靴的主人将她一把推到了自己的同胞之中,头脑在一片混沌之中,她只听清了那个德国军官话语中重复最多的一个词语。 福尔斯比特监狱。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排雷:男主真·变态,文中涉及生化及伪科幻 ☆、第一章 狭义上的纽伦堡审判是从初冬的时候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的深秋。 在经历了近乎一年的拉锯战之后,臭名昭著的纳粹首领们的脑门上终于被拍定了罪名,接近一半被直接送上了绞刑架。 而广义上的纽伦堡审判,才刚刚过了序章。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门口跺了跺有些冻僵脚,小步快跑进了正义宫。只是还没等溜到资料室,就被在半路上抓了包。 “胭,你迟到了。”迎面而来的康芙拉蹙着眉对她说,“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审那些纳粹医生了,咱们还有一大堆的资料要帮埃尔伯格先生整理审查呢。” 她尴尬一笑,搓搓手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我昨晚做了个噩梦,一直到快天亮才又睡着,结果就睡过头了。” 康芙拉挑眉,顿了顿也没再说什么,摇头带着她进了资料室。 纽伦堡审判的后续审判被细分了很多类别。 当纳粹的军政首脑完球了之后,就该轮到他下面的马仔们了。 如今,首当其冲的就是纳粹德国卫生部门及研究所的高层人员。 “这是前几天柏林送来的,他应该是医生中最后一个被起诉的了。” 进屋之后,康芙拉递了一份资料给她。她随意的一翻,入眼的照片却令她一个激灵,瞬间脊背僵直了起来。 “路德维希·施瓦茨,他是纳粹图勒研究所的医生,现在他被指控与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人体实验有关。” 她缓慢的点了点头,下一秒,却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 他深色的头发被整齐的向后梳理着,浅色的眼睛干净而透彻。漂亮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轻蔑与傲慢,但却令人不自主的有些畏惧。 康芙拉再迟钝也能看出同伴此时有些不太对劲。 她看了看萧胭手上的档案,又看了看萧胭。本想询问,张了张嘴却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带上了一些担忧。 最后,她伸手拍了拍萧胭的肩轻声安慰道:“胭,如果你受不了,你可以回避这个案子的。” 萧胭摇头,心知她是误会了。她支额,片刻之后忽然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三拜。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由于后续的第一场审判的开庭时间已经被定在了十二月份,因此纳粹们被起诉的医生也都被从各地运到了纽伦堡战俘监狱。 埃尔伯格先生是盟军指定给的二十四名被告其中三位的辩护律师。 当最后一名医生的资料送过来之后,埃尔伯格先生决定启程先去见见这位迟到的委托人。 萧胭作为被法庭指派给埃尔伯格先生的助理,免不了前去陪同记录。次日,两人便驾车前往了这个临时改造而成的战俘监狱。 到的时候正是中午,监狱刚过饭点。 空地之上,有一些被收监的战犯在外散步消食。 埃尔伯格先生去跟苏美两军看守交谈,萧胭则站在门口透过铁丝网往里面看。 在这里被关押的战犯大多都是年轻人,甚至有些脸上的稚气都还没退。 萧胭曾经见过最小的一个犯人不过十四岁,却已经是满手鲜血,背负了几十条人命。 她凝望那些人良久。微微叹气。见埃尔伯格先生已经交涉完毕,连忙跟了上去。 看守的美军给了他们一间单独的房间用于会面,落座没有多久,由两个士兵押送的正主就站在了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示的陆军军服,模样消瘦而疲惫,眼下是深深的阴影,眼中是满布的血丝。 但他的头发与衣服都干净而整齐,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他抬眼看到萧胭,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起,勾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 狼狈,却从容优雅。 埃尔伯格先生清咳了一声,从萧胭手中接过公文包放到了桌上,开门见山。 “施瓦茨医生,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埃文斯·埃尔伯格。我就不说废话了,你被指控是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大规模人体实验头目之一,我很想知道你对此是什么看法。”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是希姆莱升任警察头子之后所建立的第一个集中营,也是纳粹集中营的总指挥部。 就知名度来说,他并不如奥斯维辛集中营那么鼎鼎有名。 只不过名气这种东西,与变态程度并不成正相关性。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算是三大集中营中人体实验做的较少的了,其中比较著名的实验,也就是个“超级士兵实验”。 不用解释,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他们为的是什么。 如果看不出来,那就去看看美国队长。 看着目光严肃而锐利的律师,医生开口,回答简单明确:“与我无关。” “图勒研究所是负责此事的主要研究所,而你在其中任职管理,这事情与你无关??”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埃尔伯格先生声音都高了八度,脸上的表情好不掩盖对面前人的厌恶与鄙视。 但医生看不见一般,点了点头,解释的细致而耐心:“超级士兵是整个研究所的任务,在其中有多个小组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方式跟方法进行研究。我的项目组在研究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因而直到研究所被炸毁,都没有到用人体进行实验的阶段。” 埃尔伯格先生表情微微缓和了下来,他伸手接过萧胭递过来的资料:“可是施瓦茨医生,根据盟军的医生检查,至少有超过一百人的死因,是因为你所研究的药物。” 医生顿了顿,道:“我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药物的。” 这话一出,埃尔伯格先生沉默了。 接着,会面室陷入了有些令人尴尬的寂静之中。 萧胭没有东西可以记录,低着头半晌,悄悄转了转脖子。余光能看到一旁的埃尔伯格先生,满面表情复杂至极。 良久,他打破了沉寂,却并没有继续之前的问题,而是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 挑了些不轻不重的事情来询问。 比如说身世,比如说经历。 路德维希·施瓦茨,一个虽然是德国国籍,但却无从而知是否真的是德国血统的人。 毕竟一个被丢在德国的日耳曼长相的孤儿,除了遗弃他的父母之外,没人清楚他究竟是哪国人。 就像希特勒跟希姆莱的血统,迄今为止都众说纷纭。 路德维希在一战后的孤儿院长大,曾被姓施瓦茨的人家短暂收养,最后以养父母的病逝而告终。 而在此之后也有几户人家收养过他,不过每次这般付诸行动之后,收养家庭总是会发生一些比较重大的变故,以至于不得不再将他送回去。 童年的他用八个字便可以概括:舰中雪风,人中伯庸。 运气好的让人妒忌,霉气重的让人避之不及。 萧胭在心中默念“祥瑞御免,家宅平安”之后,见埃尔伯格先生合上了手中的资料,抬手摘下眼镜捏住了眉心。 “今天就到这里吧。”埃尔伯格先生说道,然后转向萧胭,“萧,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萧胭点头答应,在埃尔伯格先生起身出门的时候便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站起来探身去捞桌上铺的满满的资料。 她的动作有些太大,一不小心就碰触到了路德维希仍交叉放在桌上的手。 就这几不可察的碰触,对面的男人却一把反扣住了她的手腕,有些突兀的低声开口问她:“你的身体还好吗?” 萧胭神智有短暂的几秒钟掉线,随后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手,本能的用力推了他一把。力道之大,竟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门口的看守士兵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反应迅速,机警灵敏。在听到动静的下一秒就推开了门冲了进来,并且理所当然的将问题归结到了地上的医生身上。 “在这儿都不老实?” 美军的后勤保障在二战期间一直十分很到位,制服与军靴的质量可圈可点。那踹向腹部的一脚虽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但闷声还是让萧胭不仅有些头皮发麻。 她快速的将桌上的材料胡乱划到怀中,起身,落荒而逃。 ☆、第二章 你昔日的仇敌,如今被你踩在脚下,你会是什么感觉? 同情?怜悯? 还是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你是不是也会产生一种欲望与残暴混合在了一起,企图寻找一个突破口的冲动? 或许,报复心理能够解释一切战后的“反杀”与暴虐行为。 不用说在战后一开始,苏英两国就觉得直接毙了这些人一了百了的好。萧胭曾经在福尔斯比特监狱与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中更是见多了咬牙切齿,恨不得对纳粹拆骨饮血的同胞与苏联战俘。 只不过那时的她,恐惧远大于愤怒与仇恨。对于报复,她更希望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甚至她曾自私的想过,只要能回到1942年之前,就足够了。 萧胭并不知道,元首在维也纳曾受过中国人的帮助的事情是真的,还是被杜撰出来故事。 她只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并且在1942年之前,中国人在德国受到的待遇还真是比较温和的。 甚至于,开战后,盖世太保也很少找他们的茬。 很长的一段时间,在德的华人华侨都认为所谓的种族政策,只针对的是犹太人而已。 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想去做出头鸟,去触及这样的一个雷区。 1937年对于中国是一个苦难的年份,卢沟桥事变与淞沪会战将战火彻底燃遍了整个国土,全面抗战至此拉开了帷幕。 萧胭名义上的父亲是民国政府当年送出去的留学生之一,回到了南京之后一直在金陵大学任教化学。 他未雨绸缪的选择在战争刚打响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去了自己曾留学过的德国,自己则与妻子决定随着学校一同的往中部撤退。 只可惜他的儿女也仅仅过了数年的安稳日子。 1942年,纳粹德国扣押了165名中国的船员与水手,同年将柏林唐人街剩下的所有华人全部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逮捕收押。 1944年,盖世太保发动了一场“中国行动”,即便有探听到风声,却仍是有一百余名中国人没能逃出首饰街。 萧胭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那一百余个倒霉的中国人之一。 她曾躲在阁楼之中企图躲避搜查,最后惊慌之下选择了从窗户跳了出去。 然后醒来的,就变成了她。 一个见证了苏联解体、英国脱欧与川普当选,却最终挂在一场交通事故中的人。 所以她很惶恐。 她没有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却生在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国家。 枪支、屠杀、流血与种族歧视,对她来说,只是报纸或网络的那一行行仿佛远在天边的文字而已。 虚幻的如同一场梦。 但当她在雨中睁开双眼的时候,这一切,已经近在了她的眼前。 短暂的在著名的戴维警局过了一夜,她与其他的129名中国人在没有经过任何问话与审判就被送到了福尔斯比特监狱。 她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哭泣,到最后连哭都不敢哭。 盖世太保们除了残暴,同时更继承了已经死去的海德里希所擅长的手段,无时无刻的不在营造恐怖而压抑的气氛。 在她漫长的一个多月□□之中,除了每天繁重苦乏的劳动之外,还需忍受时不时会突然消失的同伴所带来的恐惧。 那段时间,她将以玉皇大帝为首的各路神仙及盟军各个首脑都拜了一遍,只求自己不会成为消失中的一员。 只不过墨菲定理告诉她,你就是拜希特勒都没用。 萧胭的外祖是道光年间被封任到喀什噶尔的镶白旗满人后代,她的外祖母是外祖昔年从广东带回来的洋人。 她的身上带着远不止四分之一的欧罗巴血统,虽然智商上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杂交优势,但却是给了她一张漂亮的脸。 五官精巧,轮廓精致,种族之间凌厉与柔和相融的恰到好处。 她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而且她虽然惊慌,却没有失去头脑。她懂得如何利用这一点,去换取年轻的看守仅剩不多的同情,去唤醒他们被强压在冰冷外表之下的萌动春心。 自古以来女人的争斗之心都会直接体现在外表的攀比之上。 当看到自己的英俊的同僚们对着一个杂种露出怜悯之色,并且会私下与她调情,有几个女看守怒火中烧。 终于在有一天寻了个由头,将她拽出了监狱。 那一瞬,她以为自己真会死在那里。 所以当皮鞭如同雨滴一般砸在身上的时候,她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3 摔倒在地,毫不犹豫的拽住了一个路过的医生的白色外褂。 惊恐的面容与身上的鞭痕血迹带着我见犹怜的楚楚姿态。 “先生,求求您救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面前的人停下了脚步,没有挥开她的手,却也没有发出应允的声响。 她不松手,但是头发已经被用力扯住,被迫的仰起了脸。 “抱歉打扰了,施瓦茨医生。” 女看守对医生道歉,手下的动作越发的粗鲁。 她很清楚,如果被这里的女看守带走,将会面临的是什么。 她没有放手。 那个灰色眼睛的医生看着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在她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被扯裂,几乎认命的时候,忽然开口制止了女看守。 “等一下。” 他手指干净修长,连指尖修剪的十分整洁圆润。医生弯下了身,抬起她的下巴,左右审视了她面庞片刻,侧目看向女看守。 “她是个混血,亚裔的?” 女看守点头:“首饰街的那些中国人。” 医生唔了一声,松开手。沉思了一会,他转向了她:“什么都愿意?这可是你说的。” 她没有回答。 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却没想到,下一刻她身体腾空,被医生打横抱了起来。 微凉的唇贴近耳畔,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激出了一层的浅粟。 “别后悔。” 撇开别的不谈,元首的艺术造诣,还是可圈可点的。 毕竟那个时期的军服,属他家的好看。而党卫军里那些小青年,也属他家的帅。 只可惜,好相貌也掩盖不了皮肉之下那颗或是愚昧或是残忍的心。 单就外表来说,这位施瓦茨医生长得应该还是很符合元首的审美。 尽管不是金发碧眼,但是他同样高挑俊美,身形修长。 在剪裁精致的军装衬托之下,他的身材显得愈发的挺拔,浓郁的暴力与禁欲气息赋予了他一种可以凌驾于他人的优越表象。 这就是法西斯的美学。 对暴力与征服赞美,令优雅与变态共存。 他能激发你的虐待欲望,把你从骨子里变成一个恶魔。 ☆、第三章 有了去年审判那些穷凶极恶的纳粹首脑的经验,在后续审判中法庭与律师们都显得得心应手了许多。 埃尔伯格先生虽然没有参加那场世纪大审判,但是他从战后就一直在德国参与大大小小的战犯案,曾为被告做过辩护,也曾将战犯们送上过绞刑架。 但没有一个被告被指控的罪行像路德维希那么严重。 一百条人命垫底,上不封顶。 虽然他自称对此并不知情,十几场实验的资料记录中也均显示他未在现场,但他却同样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所研发的药物会出现在实验中。 在离开纽伦堡战俘监狱时,埃尔伯格先生曾透过铁丝网向萧胭介绍了一位即将被转送入施瓦本哈尔军事监狱的军官。 那是一个容貌与战功同样出众的年轻德国军官,铁血,勇敢,一切你所能想象到的军人优秀品质几乎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 而如今,他也被收押在这个地方,被指控要为一场屠杀美军的惨案承担责任。 “我的朋友是他的律师,我曾与他谈论过这个人,他对这位上校的评价是出乎我意料的高。” 萧胭沉默,良久问道:“您认为他是冤枉的对么?” 埃尔伯格先生仍然看着那位年轻的军官,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反问了一句。 “萧,你认为一个无辜的战争狂热者与一个悔过罪行的屠杀者来说,哪一个更危险?” 医生审判的第一场,开始于12月9日。 鉴于这场针对的目标是纳粹德国卫生部门的高官们,于是整个过程他们都作为一个看官坐在旁听席上。 第一轮的庭审结束之后,随即而来的便是象征着新年的圣诞节。 对于很大程度上被自己人作成这德行的城市来说,节日的喜悦可以暂时性的冲淡战争所带来的伤痛与悲哀。而对于作为胜利者的盟军来说,圣诞则给了他们一个狂欢的正当理由。 于是在平安夜,便有了一个正式且盛大的舞会。 从战场上下来的小伙子们张扬而桀骜,浑身是激昂的血性与野性,在这个年代,他们本应是姑娘们最为青睐的那一类人。 但他们在解放柏林之后,曾将这个城市当成战利品那般发泄着自己的仇恨与欲望。 他们用着最残忍也是最野蛮的方式,向对手宣告着胜利。 所以当一位苏联空军少校向她发出邀请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才答应。 好在少校在她面前始终保持着礼貌与风度。 少校虽然算不上后世为人所知的那种王牌飞行员,但是从战绩上来说,还是足以称道的。 他是全面抗战之后苏联第一批援中飞行员,一直到41年日苏签署中立协定之后才撤离中国。他与他的部队在南京沦陷之前,还曾与日军在金陵城上空交战。 在她的记忆里,原主自从被送出国之后,只有最初几年与国内家人有所书信来往。 而42年纳粹开始迫害华人之后,她从柏林多次辗转来到了汉堡,双方地址的改变,让她与国内彻底失去的联系。 少校会说一些简单的中国话,纵然发音有趣,却也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而他,也对萧胭听得懂很多俄语表示赞许。 “你知道么,你让我想起了伊赛克湖,完美得令人惊叹。” 萧胭的俄语是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时,一个苏联战俘教给她的。 那个年轻的空军少尉有着如阳光覆雪一般极淡的金色头发与湖水般冰蓝色的眼,他的眸中仿佛纳有星辰,盛满了希冀。 即便在这个灰暗的天空之下,依然能够怀抱着满满的希望。 “等出了这该死的集中营,我带你去看伊赛克湖。我曾经飞跃过它的上空,俯瞰而下,它就如同一颗明珠,闪闪发光。” 只可惜,他跟被送到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绝大部分苏联战俘一样,永远被留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由于集中营人体实验的案子无论从人数上还是从性质上,都是相当恶劣的一件事情。 因而在圣诞节后,盟军对此,专门建立了一个四人的调查小组。 萧胭与埃尔伯格先生在调查组调查的时候无法与委托人进行接触,只得先行处理另外两位委托人的事。 整整两个月,她都没有见到路德维希。 不知为何感觉有种不安的情绪在体内蔓延,在又一次的来到纽伦堡战俘监狱的时候,她与曾经看守他的美军搭上了话,想从中得知他的近况。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4 “你知道石井四郎吗?施瓦茨研究的东西,据说可比那个日本人的要严重可怕的多。” 士兵是这么回复她的,怀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 “女士,为这种人洗脱罪名,怕是很难吧。” 舞会中结识的空军少校在这个时候,开始频繁的约她出去,眼神中炙热的情感让她无从躲闪,无法忽视。 时间久了,甚至康芙拉都会在他来的时候打趣:“胭,你的苏联小情人又来了。” 萧胭对这位少校的印象,实际还是蛮不错的。 他风趣,健谈,又有着战斗民族的特有的那种又牛逼又二逼的个性。 有时,他会将自己在战场时的一些趣闻讲给萧胭听:“日本人第一支伞兵部队因为飞机涂装的是国军标志,结果被自己人揍了个半死。好多人都是直接从半空中砸下来,连降落伞都没拉开。” 萧胭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在清纯目光与美艳外表的衬托下,十足的勾人。 少校呆了一呆,脸色泛红:“你知道么,第一个死在中国的德军军官也是日本人打死的。” “哦?日本人怎么会在中国打死德国人?” “因为那个德国人在淞沪会战的时候是国军的顾问,死守上海,也是令人佩服。” 萧胭的笑容在听到那场战争的名字之后微微僵住,但少校没有察觉:“那些日本人就是疯子,我虽然没参加过淞沪会战,但是却见过日军入城之后的南京。那里废墟成片,死人成堆。他们就如跟没开化的野蛮人一样,自上到下的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你或许无法理解,但当时我真的有一瞬间感觉,我正在看着面前的这座城市慢慢的死去。” ☆、第四章 就纪律而言,二战期间的[一部分]德国军队还是值得表扬,比如说西线。 然而进行到战争白热化的阶段,再严明的规则都会崩溃,被撕裂成碎片,比如说东线。 虽然不是在比谁更垃圾。 但是在失控的战争中,双方力量的对抗,往往会演变成残暴程度的恶性竞争。 平民永远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血债要用血来还。 还不还得上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战争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中主要针对的目标并非是犹太人,而是政治犯与战俘。 而其中战俘,以苏军居多。 毛子们拼起命来架势吓人,在日本人吹嘘敢死队精神的时候,苏联人也是敢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去跟德军玩命。 虽说这么去做的有不少都跟对手同归于尽了,但还是一部分命大逃过一死。 沙夏就是如此。 他是卫国战争中因驾驶战斗机与德军正面杠而被俘的飞行员,随着后撤的德军辗转了好几个集中营,最后被送到这里。 他热血,激进,倔强的不分场合。 这种人在电视剧里是活不到大结局的。 萧胭一开始也是有点怕他的,尤其是当撞见他浑身是血的被从不知何处拖回来时。 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么,我弟弟死在布列斯特要塞,我看到了墙上用石头刻下的‘死也不投降’。” 后来,他哽咽着对她说,身上的坚强仿佛一瞬间崩塌。 比起这些在集中营每度过一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的人们来说,萧胭处境要好上许多。 医生对于她的兴趣,似乎并不仅仅限于在身体上。 虽然他对她的态度依旧高高在上,但是其他方面却极尽可能的绅士而优雅。 将她从女看守的手中救下之后,他把她带出了监狱。然后,她就与一批年轻的,来自各国的反抗分子一起被送到了萨克森豪森集中营。 她在其中得到了特殊的关照。 比如说,她的食物分量会更加充足。 比如说,她的行动会相对自由。 上面两条看上去并不是有多么特殊,但是真要对比起来,就能看出可贵之处。 集中营中苏联战俘明显是被人为的隔绝了起来,区别对待十分的严重。 就连集中营中其他国家的战俘都会对他们产生同情:“垃圾堆那里总会有苏联人在寻找一切能够往嘴里放的食物。” 盟军的战俘们会想办法的将自己本也不多的食物与香烟传给苏联人,尽管那些人最终的命运也大多是枪毙。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又称“人质情结”,它的主要表现就是:屈服于暴虐。 但大多人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外界环境之中,总会本能的去寻求一个强大力量作为依靠。 她就是如此。 不得不说,若是抛去双方身份,医生作为一个情人而言,无可挑剔。 无论他出于的是什么目的,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于她都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 图样图森破。 医生有一间很大的实验室,在其中的工作人员都是全身防护,从头到脚的包裹起来。 事情繁重时候,他们也会让集中营被关押的人们去帮忙做一些无脑的粗活。 萧胭那个时候发现,偌大的实验室中,有一个被灰色帷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高大物体。 不止是前去劳动的人不被允许靠近,就连在此工作的人都仿佛对它避之不及。 有时,她能够听到其中传来撞击玻璃一般的声响。 就像是一个关着活物的牢笼。 图勒研究所整个就建在集中营旁边,除了路德维希之外,还有一个姓穆勒的医生在此拥有独立的实验室。 她见到穆勒的次数不多,印象却极为深刻。 因为他只要一来,就必然会跟医生吵架。 “.....动物实验都做成这德行,你还想往人身上试验?” “.....你现在开始人道主义是不是晚了点?我不在乎那些杂种的命,你最好尽快给我我想要的结果!” 每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不过若真有心,还是是能拼凑出大致的争吵原因。 穆勒希望路德维希能够尽快将实验进度推进到活人实验,但是医生出于对现阶段结果的不满始终不同意。 他们做的到底是怎样的实验呢? 萧胭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单从其中工作人员那身密封繁重的行头,她觉得生化类的可能性似乎最大。 当天气渐渐转凉之后,穆勒来的次数频繁了许多,并且每一次的争吵都比上一次要剧烈,最后还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你跟了门格勒那么久,别的没学会,就把他那跟杂种私通的把戏学了十成十。 穆勒眼神锐利,看她的目光犹如钢刀。 她这是躺着都能中枪。 医生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5 却在他摔门离开的时候忽然开了口。 “你知道我讨厌别人插手我的实验。”他说道,唇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同样,我也讨厌别人碰我的人。” 穆勒背影一滞,却并没有停留。 那段时间,医生总是神色凝重,脸上的疲惫跟倦怠无法被掩盖。 她莫名的有所触动。 有一天夜里,他没有离开,而是很突兀的问了她一个问题。 “在你眼里,我们是怎样的人?” 萧胭斟酌用词,犹豫了一下回答:“有些可怕。” “包括我吗?” 她沉默了一会,摇头。 “我觉得你比他们要善良。” 若是有机会,萧胭一定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这是她此生曾说过的最愚蠢的话。 医生愣了愣,失笑。 第二天,他将她带到了实验室,笑的温雅,语气温柔。 “姑娘,你想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吗?” 他将萧胭带到了他实验室中那个始终由布蒙着的东西面前,握着她的手抓住了一端,用力将整块幕布给扯了下来。 她被毫无征兆的扣住后脑,啪的一下被摁在了巨大的玻璃罩上。 她的眼睛,正对着一颗布满血丝,颜色青紫的眼球。 而眼球的主人皮毛半秃,脸上的□□的肌肉与腐肉交错覆盖在森森白骨之上。 她的出现,让那只腐烂的猴子伸出了爪子,按在了玻璃罩的另一面。 有粘液顺着指缝往下流淌。 她发出的惨叫歇斯底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记得第一个在空战中采取飞机撞飞机的是个中国人,望天,想想那时候的人过的真不容易 ☆、第五章 医生曾问她,你知道为什么美军会这么对待我吗? 他露出袖口的手腕骨节在短短的两个月中显得突出了许多,皮肤苍白的仿佛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 她不语,他便自顾自的往下说。 “他们不是要我认罪,而是要我最后一份的研究资料。” 萧胭沉默了一会,回了他一句:“活该。” 在调查小组离开之后,医生终于获准与他的律师见面。而见面之后,他们都有些震惊于医生的枯槁与虚弱。 颇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模样。 医生并不是个例。 而实际大家对此,也都心照不宣。 埃尔伯格先生在这段时间想方设法的从盟军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此次人体实验的资料,单从资料的记录上来看,十分有利于他。 因为所有现有资料与极少数实验幸存者都可以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十几次的实验中他本人都均未在场。 这对于一个研究人员负责的项目来说,并不合理。若是能找到实验用药并非医生提供的证据,就能洗刷掉他的罪名。 只不过,难点就在于此。 图勒研究所在苏军解放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之前,就被炮火轰上了天。除了被免职而躲过一劫的路德维希以及被送到集中营等死的无效试验品之外,其他人无一幸存。 就连资料都被烧得只剩下半拉。 萧胭负责整理这些资料,反复的翻阅,试图从中找到细碎的线索。 “虽然实验你并不在场,但实验记录中多次提到过你的hela是实验药品的原型,你也曾向他们展示过最终级nidhogg的效力。从这些来看,很有可能会被法官理解为你虽然没直接给过他们药物,却在技术上对他们进行帮助。” “另外......hela跟nidhogg是什么?” 医生听到这两个名字,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解。手指支住下巴,思考了良久。 穆勒与希姆莱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极端种族主义者。 这一点体现在穆勒身上,就是高逼格的取名方式。 hela是北欧神话中邪神洛基的女儿,也是死亡之神。而nidhogg是盘踞在世界巨树旁边的黑龙,当他咬断巨树树根之日,便是诸神黄昏的降临之日。 “还记得你看过的那只猴子吗?若是我没猜错,hela指的就是它。” 她自然难忘那可怖的场景,摇摇头定了定神,“那nidhogg呢?” 医生笑了起来,优雅而温和。 “是你啊。” 萧胭直接把笔记本拍在了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否认,是我救了你。” 在她起身的瞬间,医生握住了萧胭的手腕。他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胸口上,下巴埋在了她的颈边,声音低沉却轻柔:“你的心为什么会跳的那么快?” “因为我吗?” —————— 除了第一次庭审宣读时刻提到了人体实验案子之后,后面的几次开庭,依旧没有涉及到这个案子。 仿佛这件事情已经被人所遗忘。 埃尔伯格先生另外两位委托人都是处于卫生部门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位置,或许做过投机性的事情,但总的来说没什么违反国际法的行为。 在法庭之中,他们并没有受到过多的苛责。 他们是最平常的官员,也是最无足轻重的喽啰。 萧胭在开庭结束之后,跟康芙拉一起找了一家餐厅来解决自己的早午饭问题。 餐厅门口,有一个书报摊。 她看到封面的一张照片,标题特别醒目的印着:远东军事法庭审判。 脚步顿了顿,她掏钱买了一份。 不知是不是由于开庭的缘故,法庭周围的餐厅人都特别多。没有空位置的情况下,服务生只得将她们引导到一个少女所在的空桌旁,礼貌的询问是否可以拼桌。 少女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传统的沙丽服装,浅蜜色的皮肤,五官长得相当精致。 她看上去十分友好,基本没有犹豫便答应了服务生的请求,并且很热络的用德语与她们交谈了起来。 这本该是一件令双方都愉悦的事情,但当得知她们是刚才庭审被告的律师团成员时,她却蓦地变了脸色,嘴里吐出了一连串带着愤怒的责问。 少女口音有点重,愤怒中说的还是英语。 萧胭拧眉听了半天,压根没听懂几个词,转头问康芙拉:“犹太人还有印度籍的?” 在公共场合吵起来是件令人有些尴尬的事情,康芙拉表情有点不自然,小幅度点了点头。 萧胭沉默了一会,对少女道:“法庭是讲求证据的,而我们目前所得到的一切证据,都显示今天有两名被告是无辜的。” 说完,抖了抖报纸,拿起来挡住了自己眼前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6 的一切。 只是这种带有逃避性质的处理方式,显然有些激怒了少女。 她从报纸中间一掌拍下,萧胭面前的报纸瞬间在眼前塌成了一个u型。 “你的良知呢?你的怜悯之心呢?你知道他们到底杀了多少犹太人吗?像你这种为罪人洗刷罪名的人,你就不怕上帝惩罚吗! ” 萧胭从空隙呆了一呆,蓦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你们的是希特勒,不是我。” 说完,她把报纸抽了出来,举起指着远东军事法庭的报道对她道:“你看,日本人在南京杀了三十多万平民,以示公平,你们是不是也得同情一下我?” 要求别人永远是最简单的事,也是件稳赚不赔的事情。 其实这种事情早在去年开审纳粹首脑的事情,她就遇到过。 从一开始好言劝说、心生恻隐,到后面的麻木和隐忍的厌恶,时间短的让人震惊。 人道主义精神。 到底什么才算是人道主义精神? 标尺究竟是以什么来设定的? 但不管怎么说,迁怒是这世界上最可耻的行径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才发现有个bug,前面派普的马尔梅迪审判被我写的推后了一年...... ☆、第六章 在战争后期,纳粹德国两面被夹击,国内的工业生产已经自顾不暇。 连自己在前线的士兵们供给都难以保证,谁也没心思去管战俘的死活。 但是人在逆境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 萧胭第一次遇到沙夏的时候,以为他是个死人。 只是没想到,这死人还能动。 她当时被吓得一抖,手里的面包直接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铁丝网跟前。 沙夏这个时候已经爬了起来,他看到面包落在了不远处,伸手便要去捞。只是抬头看到她之后动作一顿,似乎思考了一会,张嘴突出一串的俄语。 萧胭唯一能听懂的俄语,就只有一个达瓦里希。 于是她开始结结巴巴的用英语问他,只是话说了一半,他就字正腔圆的反问了她一句:“中国人?” 这话带着些武汉味。 她一呆,愣了很久之后点头。随后缓慢的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面包,透过双层的铁丝网递给了他。 沙夏参加过武汉保卫战,是懂中国话的。不过,仅仅在中国待了数月就被调回了欧洲战场。 他是在库尔斯克会战中被俘虏的。 这么算起来,他已经在德军手里待了一年多的时间了。 萧胭问他,他是怎么做到的能活那么久? 要知道,二战时德军手中的苏联战俘死亡率接近60%,五百多万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就四成。 他告诉萧胭,他掐死了一个德军飞行员。 闻言,她表示佩服。但回过味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 你一个飞行员,是怎么掐死另一个飞行员的? 我可以先把他撞下来,然后再掐死他。 萧胭听得毛骨悚然,只能表示:真猛。 让沙夏活下来,应该算是一种另类报复。 毕竟让自己憎恨的人痛苦的活着,总比让他干脆的死要来得爽快。 因为这样,你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真要说起来,虽然德军虐待俘虏是不人道的行为,但沙夏掐死那个坠机飞行员本身也是违反了战争法。 一时之间,萧胭都有些茫然,不知道究竟应该去同情谁。 冤冤相报何时了。 中华文化还真是博大精深。 后来沙夏反问她,你呢?你又是怎么混得比其他囚犯要好呢? 萧胭敛下目光,片刻后笑了起来。 “因为我漂亮啊。” 沙夏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微妙的色彩,不是轻视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掺杂着无奈的了然。 再后来有一天,他突然问萧胭:“假如有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萧胭冲他笑笑,不置可否。 在二战期间,战俘越狱是一件比较常见的事情。 其中光官方记载的就有两千多起,而且越狱手段五花八门。 几乎你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在这个期间都有人给你示范了一遍。 乱世出人才,这话一点不假。 萧胭在福尔斯比特监狱的时候就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还没能让那些看守小哥彻底对她心软,就险些死在了皮鞭之下。而到了这里,又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就被建在柏林的旁边,是所有集中营的总指挥部。无论是从地理位置来说,还是防卫程度来说,都比其他集中营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首先,要逃出森严的首都防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次,冬天即将来临,单薄的衣服与匮乏的食物又能支撑你走多远? 她没有表明态度,而沙夏似乎看出了什么,也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不过在沉默之后沙夏又开口:“你说,我们会赢吧?” 在这个问题上,萧胭倒是没有犹豫,干脆点头。 沙夏继续说:“等打完这场仗,我还是想回乌拉尔,继续当我的猎人。不过,或许我也会先回去种种地。” 萧胭看他,发现他望向远处的目光有些空洞。 她这才意识到,他实际上并不是在问她。而他的话,也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 沙夏这个人无论对于同胞,还是对手来说,都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存在。 他仿佛自带希望光环,始终坚持自己的信仰,坚信着伟大祖国没有放弃他们,并且最终会战胜邪恶而非正义的纳粹。 这种人若是能被策反,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英雄跌至尘埃而榜样成为罪人,你还会坚持信仰吗? 沙夏或许不是英雄,但是他绝对算得上是战俘们的榜样,是他们被囚困在这里如同溺水者浮木一般的支撑。 只不过无论情报人员用怎样的手段,如何的苦口婆心软硬兼施,甚至于最后施加酷刑虐待,都没能改变他分毫。 这开始有点意思了。 要知道,苏联是个强大的国家。 但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的领袖或多或少与铁血甚至残酷挂上了钩。 斯大林签署的第270号命令,无论是在战时还是战后,看上去都残忍且不公。加之苏联政府在很多地方的统治实在有些操|蛋,因而当时被俘而选择将枪口调转向祖国的人,不在少数。 不可以投降,必须要战至最后一人。 不可以做俘虏,否则一律按叛国罪处置。 当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7 你向前面对敌人的炮火,后退面对自己人的子弹,你会作何选择? 或许,这是当时大批的战俘选择做叛国者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萧胭就此问题,询问了沙夏的看法。 他回答时语气相当的轻快:“当然是跟那些德国佬玩命去啊!我跟你说,如果我死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一个英雄名留青史呢!” 萧胭点头,若有所思。 然而在告别离开时,她无意间侧首,余光扫到了沙夏的脸。 就那一眼,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那难以遮掩的深深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得去美帝参加展会......回来之后再接着更 ☆、第七章 德国的战俘普遍有一个特点:顽固到冥顽不化的地步,但却又严谨而素质高。 抛去他们身上所背负的罪责,这些人真的都是非常优秀的青年。 可就是这些青年,不少人至死都坚信着他们的纳粹信仰,至死都认为自己做的是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事情。 这实际上是一件很令人悲哀的事情。 一个疯狂的人物建立了一个疯狂的政权,最后还拉着无数的人为了他的疯狂陪葬。 萧胭这几天旁听了一场关于十四岁少年的审理。 那个少年是集中营一个军官的儿子,从十岁起就跟着自己的父亲经常性的出入集中营。 少年的父亲曾是海德里希手下的副官,手段比起自己的上司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自己儿子十一岁的时候送了他一份礼物:一把枪,十一枚子弹与一间牢房的战俘与犹太人。 而从此以后,这个传统便延续了下来。 三年,三十六条人命。 她忘不了少年在法庭上阴冷的眼神,也忘不了遇难者家属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更清楚的记得与他一同接受审判的军官始终高傲的扬着头颅。 “成王败寇,历史永远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康芙拉在年轻军官被带下去后转向萧胭:“我觉得希特勒最伟大的成就,大概就是他们了。” 萧胭点点头,笑不出来。 民国政府在战后这几年,开始着手接收滞留海外的华人华侨。虽然内战打得热火朝天,但百忙之中还不忘抽派几位负责人赴德处理相关事务。 其中一位陈姓先生便来了纽伦堡,探望当地劫后余生的华人们。 此时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快两年,依然选择留在德国的国人屈指可数。 萧胭在接到通知之后,便也去参加了一下聚会。 饭桌上,陈先生代表了国民政府对海外华人进行慰问,讲述了国内的抗日战争。待酒意上头,陈词至悲痛之时,不光他几欲落泪,在场的人也都纷纷红了眼眶。 萧胭觉得,在近代史中,中国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哪个国家也没有对不起,却被飞来横祸撞进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中。 好好的一片土地,最后被践踏成这般满目疮痍的模样。 有人询问他国内近况如何,局势是否已稳定。陈先生面色变了变,话语从沉痛变成了愤慨。 萧胭并不喜欢听男人们讨论政|治,于是坐了一会便起身出了门,去透气顺带补妆。 一起出去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妇人装扮的女人。 “你打算回国吗?”她从包里掏出烟,刚咬住,就听到妇人发问。 萧胭手一顿,把烟又给拿了出来,冲她一笑:“不知道,也许会回去吧。” 妇人闻言,表情有些怅然:“我倒是想回去,但国内如今还是乱成一片。自己窝里斗就算了,听说东北那些苏联人比日本人一点好不到哪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洋人都赶出去。对了,你国内还有家人吗?” 她想了一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应该有吧,只是42年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原本有个哥哥也在德国,但盖世太保在柏林抓人的时候他没能跑得了。我在战后一直在找他,但那么久了,只怕......” 妇人同情的看她,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萧胭在屋外抽完了根烟之后才回去,走到门口,看到陈先生也出来抽烟透气,与他的随从人员在外面依然继续着这个话题。 只不过,他俩聊的就有些歪楼了。 “希特勒若赢了,我们现在哪还用跟那些人打内战?” 萧胭听着,忽然心里涌出了一股难以压制的厌恶情绪。 她进门的脚步停住,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之后看向陈先生:“假如纳粹赢了,中国可还能在日本人手下撑那么久?到时候你我都不过是丧家之犬,哪轮得到你为他招魂?” 这场同胞之间的聚会,不欢而散。 虽然聚会的事情令人不愉快,但对于萧胭来说,后面的一件事情就显得顺利了许多。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人体实验案终于在春天来临的时候,被法官们想了起来。 埃尔伯格先生提交了自己所得到了所有证据,同时十分严厉的质问了控方取得证供的手段正当性。 “用威胁与逼迫得到的证据,是对法律与公正的侮辱!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与纳粹满手血腥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直白不带丝毫委婉,而路德维希的状态也确实表现了曾受过非人待遇。 但控方律师完全否认了他对调查组的指责,同样,相比他们的证据,法官们似乎更被控方证人的血泪控诉所打动。 “你们渴望的不是公正,而是复仇。” 当庭审结束,医生被带下去之前这么说道。脸上的平静表情之下,埋着的是深深的轻蔑。 这次的开庭在当地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关注,一部分的舆论开始倒向之前被审理的纳粹分子。 同时,美军屠杀达豪集中营看守的事件又被人们提了起来,有些人认为,下令射杀看守的布希怀特中尉被轻判,有些声音开始要求案件重审。 萧胭看着报纸,见康芙拉回来,便举起来问她:“你参加过布希怀特中尉的审判,你怎么看?” 康芙拉手指轻叩下巴,状似思考:“从法律上来说,我得说他的量刑确实有点问题。不过......” “从感情上来说,我理解他的做法。” 萧胭低头,看向报纸上的其中一段:“死在达豪的五百多名德军中,有一半是刚刚来此换岗的国防军......布希怀特中尉那种无差别的报复应该也属于迁怒吧。” 康芙拉点头:“迁怒是肯定有的,但国防军本身也没那么干净。虐待俘虏,屠杀平民,□□妇女......那么大量的人员,那么大量的罪行,怎么可能真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8 正落实到每一个人身上?只能说,形式正义跟实质正义产生冲突的时候,确实让人很难办。” 她表示赞同。 就在萧胭刚想开口的时候,门忽然被重重敲了两下,然后推开。一个身穿美式军装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埃文斯在吗?” 康芙拉见他连忙起身:“埃尔伯格先生外出去见委托人了,还没回来。您有什么事么?我可以替您转告。” 萧胭认出了他,这人就是为之前埃尔伯格先生介绍的德国军官做辩护的埃弗里特上校。 埃弗里特上校一脸的凝重,对康芙拉说:“等埃文斯回来之后,你让他去老地方找我。”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一滞,侧过头望向她:“你是萧胭吧?” 萧胭愣了一下,点头。 只见他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勋章递给萧胭:“这是埃文斯托我给你找的,不过无法确定是否是那位少尉的......”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总之,还是能当个慰藉。” 他递给她的是一个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是苏联用于表彰个人表现英勇的排至师级军官的勋章。 萧胭将它接了过来,银制的勋章沉甸甸的落在手心,蓝色的缎带已经断掉,被氧化的沟槽之中藏着干涸的黑色血迹。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您。”萧胭说道,“即便不是沙夏的勋章,我也会想办法把它寄回故里。” 埃弗里特上校点头,转身离去。 当上校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之后,萧胭低下头,指腹摩挲着勋章的表面:“康芙拉,你说希特勒为什么非要想着称霸呢?连拿破仑都没能做到的事,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 康芙拉闻言,叹了口气:“他的想法是很疯狂......可是,万一成功了呢?” ☆、第八章(补完) 很长一段时间,萧胭并不知道人为了自己的信仰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事物比生命更重要。 1944年的圣诞节,是二战结束前最后一个圣诞节,也是萧胭所经历过的最沉闷压抑的圣诞节。 此时战争结束前西线最大规模的战役——阿登战役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希特勒孤注一掷的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此次的行动之上。 然而,就是圣诞节那一天,德美两军交战,德军的第二装甲师几乎全军覆没。 沙夏是平安夜那天来找的萧胭,这个一向率直军人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局促的神情。 “我知道你跟......呃......集中营的那些医生关系比较......你能想办法帮我搞到一些药么?就是那些德国佬给自己士兵发的。” 萧胭抬头,有些讶然:“你要那种药做什么?” 沙夏表情纠结,顿了顿却没有回答她:“你......能搞到d-ix么?” 萧胭睁大了眼。 德军给士兵发的药是甲基苯'丙胺,也就是冰!毒。而d-ix,则是纳粹超级士兵计划唯一存留下的药物。 它是由氧可酮、可'卡因与甲基苯'丙胺混合而成,能麻痹人们的神经,混乱人们的思维,在短时间内最大程度的提高人体的耐受能力。 但是说白了,它们就是毒|品。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兴奋剂。 沙夏拧起眉,沉默了很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提起了曾经的那个问题,只不过出口用的是陈述句语气:“你跟我一起走吧。” “那些德国佬在东线已经输了,在阿登也赢不了的。战争快结束了,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萧胭看他,良久问道:“你求助我,就不怕我告密吗?” “怕,所以他们不同意让我去找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喜欢你,我想带你走。” 她顿住。 沙夏沉默了一会:“如果......你真的告密了,我们也会把你拉下水的。” 萧胭望向他,片刻无语。 尴尬的寂静之中,她突然莞尔:“好。” —————— 萧胭去找医生的时候,他正拿着听诊器给一个小男孩做检查。 她有些惊讶,毕竟路德维希虽然有医生头衔,却并不负责给人看病。 他是搞科研的,搞那些可怕而又可笑的实验。 那个孩子双颊发红,不停地咳嗽,眉头紧拧着,像是特别的难受。医生给了他两颗药让他服下去,刚直起身,在看到桌面上的一本书时又顿了顿。 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将书拿了起来,递给了他。 孩子离开时路过萧胭身边,她侧目,余光扫到了书封皮上印着“夜莺与玫瑰”的字样。 “有事?”看到萧胭之后,他挑了挑眉,同样有些惊讶。 萧胭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走到了医生面前,手指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他的胸膛,顺着衬衣的纹路缓缓下滑。 “你怎么会开始看病了呢?集中营那么多医生都干什么去了?” 医生灰色的眸子澄澈明透,呼吸都不曾紊乱:“这儿那么多医生,有几个干正事的?” 萧胭抬头,冲他弯唇,俏丽面孔之上,笑容明媚。 就在即将触碰到他腰带的时候,医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猛的将她带到了怀里。 他的吻热烈而具有侵略性,如野兽一般,与一贯温雅斯文的外表截然相反。 医生将她按在了实验台子上,有力的手指扣紧她细白的腕,有些粗鲁的撕扯着她身上单薄的囚服。唇紧贴在她的颈侧,牙齿轻咬着皮肤,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微红发烫的印子。 “我会死吗,医生?”她紧紧抱住他,有些难耐的扬起了头:“在阿登的反击会输的,德国也会输的。那么我呢,你们会怎么对待我们?” 医生的声音有些沙哑,轻微的喘息催发让人难以遏制的情|欲:“别人不知道,但是你,要么跟着那些战俘一起死,要么跟着我一起死......你选哪个?” “我只想活下去。” 医生的手指穿过她长长的黑发,扣住了她的后脑,俯下身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她的背撞上了实验台的墙壁,粗砺的表面摩擦着细腻的肌肤。冰冷的墙体紧贴着炙热的身躯。 呻‖吟变成了呜咽,颤抖得不可以已。 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压顶而至,仿佛幽灵一般阴魂不散。 医生说,你在怕我。 萧胭指尖陷进他的肩头:“我怕你们所有人。” 当欲望终于平息,一切重归于安静时,萧胭盖着医生的军装大衣靠在他怀里,忽然抬起了头。 “那本书不适合给孩子看,”她说,“那是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9 写给大人的童话。” 医生正闭着眼,发出一声轻微声响,似是疑惑。 萧胭攥住他的衣角,头埋到了他的胸前。 学生没有得到爱情,快乐王子被推进了熔炉,小汉斯死在了风雨之夜,小矮人即便心碎也不会打动公主。 这么残酷的世界,这么残忍的故事,何必连最后一丝伪装都要撕去? 医生轻笑出声:“正因为他生活的世界这么悲哀,才更应该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一切。” 萧胭沉默片刻:“……幸亏你没孩子。” 只是话音刚落,她察觉到揽住自己的手臂一紧,她顿时一僵。 半晌无言。 等再开口时,医生却莞尔:“倘若我有孩子,我会给她创造一个比童话更完美的世界。在那里,她永远不会经受灾难与战争,永远不会遇到欺骗与背叛。” 萧胭看着他,垂下的眼帘中,目光有些嘲讽。 医生闭着眼,突然问道:“你看王尔德的书?” 她轻哼了一声,抬眼:“the& ;made to broken.” 医生握住了她的手,送至唇边印下一个轻吻。 “心并不是用来破碎的,而是总有些东西,值得为之心碎。” 她闻言一愣,望向他有些失神。 第二天的清晨,萧胭按照之前的约定去了盟军战俘营背后的戏院,一个英国人正在那里等着她。 戏院后台的地板下,有一个极为简易的地道,如同通风管道一般,你需要完全趴下,才能从中匍匐通过。 但就是这么狭窄的一个通道,是数十甚至上百人的希望之路。 萧胭第一次在没有铁丝网的情况下见到那些苏联人,比起盟军来说,他们的境况几乎可以用凄惨来形容。 疲惫虚弱,瘦骨嶙峋。 尽管隔着皮肤,却可以看到身体每一根骨头的形状。 她本不理解沙夏为何需要药物,她本以为食物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在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些什么。 萧胭把那一盒白色小药片放到他们面前时,一瞬间的寂静,随后是克制而压抑的欢呼。 沙夏从怀中掏出一个徽章郑重其事比在她的胸前,然后放到了她的手中:“胭,感谢你为革命做出的一切。” 坚硬的边角硌疼了掌心,她低头去看,蓝色的缎带已经断裂,但下面徽章被擦得纤尘不染,闪亮非常。 “我们打算在......” “不用告诉我,我不跟你们走。”萧胭抬头打断了沙夏没说完的话,看着瞬间紧张起来,表情凝重的众人,笑了笑:“我向上帝跟斯大林同志发誓,我绝不会跟敌人透露关于你们的任何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展会都累疯球了(叹气),手机打点先发上来。 另外,大家新年快乐啊! ☆、第九章 在下一次开庭之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以让双方进行充分的准备。 然而虽然时间充裕,形势却并不有利。 有一个幸存下来的实验者推翻了之前的证词,声称曾经在实验中见到过施瓦茨医生。 于是,萧胭被埃尔伯格先生指派前去了解情况。 幸存者是一个苏联军官,此时的他军装笔挺,头发被梳理的一丝不苟,胸前多了几枚在战后受到的嘉奖徽章,完全不复当初的狼狈。 他对萧胭说,自己在极度痛苦的实验之后,很难想起全部的实验人员,直到上一次开庭时医生发言才辨认出他的声音。 萧胭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抬头,与他对视。 一时间,四周寂静。 长久的沉默之后,苏联军官目光开始躲闪,最终别过了头,对她发出了逐客令:“我很累了,您今天还是请回吧。” 萧胭看出了他明显的不自在,微蹙起眉,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临出门之时,她顿了一顿,转头对那位军官开了口。 “先生,您明白您的证词可能会左右一个人的生死吗?” 苏联军官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起来。 带着浓浓自嘲的苦笑。 告别苏联军官之后,萧胭拎着包出了门。没走几步,她就听到旁边有孩子用英语喧哗吵闹着。 紧接着,一声巨响。她转头,只见一个小男孩因被几个孩子拉住自行车而摔了出去,周围围了一群孩子还在朝他扔石子。 “你们在干什么!” 萧胭看的心惊,连忙跑过去把小男孩扶了起来。只见他光|裸的膝盖上的皮肤被蹭破了一大片,沾着泥土的伤口往外渗着血珠。 “他爸爸说那些纳粹是无辜的,还想让别人相信他,他们一家都被纳粹洗脑了!” 为首的孩子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头上还带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美式军帽。他对萧胭的怒视相当不屑,话说完都没停顿,又开始朝男孩丢起了石子。 那些石头个头都不算太小,被丢出去时又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砸在身上生疼。 萧胭连带着挨了两下,火蹭一下冒了起来。 只是没等她发作,一辆汽车鸣笛驶了过来,在众人身边停稳之后,一个美军上尉下了车。 孩子们一哄而散,没多久就跑了个没影。 她呆了呆,抬头对上尉说了声谢谢,然后弯着腰给小男孩整理了一下衣服。 但刚想站起来,她就又被男孩拉住了衣角。 男孩眼瞳清澈,目光明透。他先朝她鞠了个躬道谢,然后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道:“我爸爸没被洗脑,我也没被洗脑,而我爸爸也不是认为每一个纳粹都是无辜的。他告诉我,是否有罪是要靠证据以及法律的裁决,决不能靠主观的印象与猜测。” 萧胭一怔,仔细端详他的脸只觉五官带着某人的影子,想了想问道:“你姓埃弗里特?” 男孩点了点头冲她腼腆一笑,弯腰将自己的自行车翻了过来,推着跑开了。 萧胭拍拍身上沾到的泥土,转身要走。 然而一直没有再上车的上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抬起手臂拦住了她,另一只手则拉开了车门:“女士,很抱歉打扰您,我的长官想要见您。” —————— 萧胭记得之前看漫威漫画时,神盾局曾有过一个“回形针行动”用于招揽二战中德国的顶尖科学家。 却没想到,这个行动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并且得以实行。 上尉的长官是一个肩上四颗星的大校,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目和蔼,语气平和。在萧胭被带到他办公室之后,他非常绅士的为她拉开了座椅,并亲手递了杯茶给她。 萧胭接过冒着热气的红茶,微烫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0 的瓷壁熨帖着掌心。 “女士,您应该清楚施瓦茨医生究竟在研究什么东西吧。”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大校直截了当的开口。 萧胭捧着杯子,沉默片刻:“略有了解。” 大校闻言挑起了眉,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她:“是么?我以为你很清楚呢。” 萧胭手一僵,放下茶杯,拿起文件夹。只是,她刚翻开就差点将它扔到了地上。 “这是......” “这是在中国东北的日本731部队细菌实验中没来得及销毁的影像资料。” “那跟施瓦茨医生有什么关系?” “他所研究的东西,比这些可怕上百倍。” “......” “你曾经跟施瓦茨医生有一段相当亲密的关系,你确定你只是略有了解?“ 萧胭愕然抬头,正对上大校意味深长的笑脸。 “女士,我无意探究您的过往,我只希望,您能尽一切所能,为他洗脱罪名。” “......倘若他真是无辜的,我与埃尔伯格先生必然会尽全力。但......” “没有但是。” 萧胭一滞:“您什么意思?” 大校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材料抽了出来,转而塞了一份文件到她手里。 “您曾被苏联红军解救,随后跟着他们一同经历了柏林会战。您应该见过他们对待战俘与平民是何等的冷酷残忍,,您一定切身感受过他们复仇之心是多么可怕的吧?” 萧胭低头去看手中文件,红色的绝密章背后,“回形针行动”的字样清晰的映入了眼中。 而第二页的第一个人物介绍,就是医生。 “苏联是个极权主义的国家,他们统治者残暴而偏执。倘若他们可以拥有一支弗兰肯斯坦军队,或许将来世界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坦克飞机与大炮,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美国掌握这种技术就能保证世界的安全了吗?” “至少,能比苏联掌握要安全一些。” 萧胭深吸了口气,将文件放回了桌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助理,甚至都不是律师,我做不了什么。” “不,你可以,并且只有你可以。” “而你的话,也将会是唯一一份不带任何政治色彩的证言。” 萧胭别过头去,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 下午,她去了一趟战俘监狱。去的时候,医生正在看书,墨绿的硬质封皮上用烫金字印着《道林格雷的画像》。 见她进来,他将手中的书合起,微微扬起了头:“你喜欢哪个国家?苏联还是美国?你喜欢哪个国家,咱们就去哪个好不好?”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种局面了对吗?” 医生歪了歪头,弯起了唇:“我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被解放的时候就被苏联人关押了起来,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是最后一个被起诉的吗?” “因为我拒绝了与他们合作,而若我被判有罪,那么我就会被强制的移交到苏联。” “所以,从一开始,对于你的审判,就只是一场戏对吗?” 医生轻笑出声,放下了书。 “是啊,但不仅仅对是我的审判。你所看到的,你听到的,你知道有多少是事先被安排好的呢?” 其实,世界就是一个由顶端几人画出给剩下所有人看的表象。 他们会把灰色的天空画成蓝色,把黑色的太阳画成红色。他们会告诉那些生活在欺骗中的人们,他们的世界是真实而可信的。 芸芸众生中多是凡夫俗子,只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假象之外的真实,又有几个人真正会去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回来了,下个星期还要出门,我感觉我就是颠沛流离的命啊...... ☆、第十章 医生有两把钥匙总是会随身带着。 一把是药品储藏室的,一把是他实验室保险柜的。 萧胭想要的是药品储藏室的钥匙,而穆勒想要的是医生保险柜的钥匙。 就像沙夏主动去找萧胭一样,穆勒同样也是主动来找的萧胭。 同样是对于自由的许诺,穆勒能给的,却显得诱人许多。 “你把钥匙交给我,我能给你一个在德国安逸生活下去的身份。”他是这么说的,举起了手里的证件,让人完全无法抗拒。 他能给萧胭一个未来,一个完全跟过去划清界限的新生活。 所以萧胭答应了。 她很清楚,穆勒想要的是什么。她也很明白,如果医生所研究的东西落到他手里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偷出了医生军装内袋中的两把钥匙,烧红了黄铜的匙身在白纸上盖下印记,却把属于药品储藏室的那张交给了穆勒。 她这么做的时候,捏了把汗。在穆勒犀利的目光中,险些露出破绽。 却没想到,一切会那么的顺利。 穆勒甚至没有过多的询问便收下了钥匙印纸,并且遵循了承诺,将准备好的证件与现金交给了她。 她看着证件上自己的新身份,忽然有一瞬感觉,自己已从噩梦之中醒来。 在她得到证件的第二天,同样也是圣诞节的第二天,集中营中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暴动。 从苏联战俘营开始,然后蔓延到了盟军那里,最后连平民营都受到了波及。 萧胭本以为,沙夏他们需要药物是为了逃亡。 但当她亲眼看到一个看守的脖子被暴动的战俘们扭断,混乱跟恐慌规模越来越大,她忽然发现,自己又错了。 她此时已经脱下的囚服,混在即将被放出的一批政治犯其中。按本来计划,她应该在今天被释放出狱。 只是没曾想,战俘们的越狱计划变成了暴动,看守们将她们带出原本的牢房,却又被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她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地道逃亡只是表象。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战俘越狱,而是一场预谋好的行动,一次大规模的起义暴动。 不安在心底躁动,有一种深层的恐惧自胸腔开始蔓延。 然而一切的情绪,都在门被撞开,一个带着举枪看守的战俘指着她大吼:“她也是!”时结束。 那个战俘她在地道中见过,站在沙夏旁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带着难得的儒雅气质。 据说,他很早就加入了苏联红军,甚至参加过俄国内战。 据说,他也曾去过中国,作为顾问为国军训练军队,抵抗日军侵华。 据说,他也曾风光无限,浴血在第一线,强守住了莫斯科。 然而,就是这样人,最先做了叛徒。 剩下的事情萧胭始终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1 没办法清晰的想起。 她只记得自己并没有被当场击毙,而是被拖进了一个密闭的仿佛毒气室一样的房间。 这个房间被隔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玻璃后面是被打的头破血流,连喘息都艰难的沙夏。 “你知道吗,我们还是有不少人跑掉的。”沙夏说,曾经开朗的笑容此时变得苍白而狼狈,“真可惜。” “真可惜,本想带你去看伊赛克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胭点点头,咧嘴想冲他笑,然而唇角划过什么,舌尖尝到一阵咸涩。 淡黄色的雾气自通风管涌入,很快充满了沙夏所在的那个区域。 曾经冰蓝的双眼渐渐浮上一层血色,英俊的面孔逐渐被一层暗青色的死气覆盖。 他的喘息停止了,血也不再流淌,他的面孔变得狰狞而可怖。 像极了她曾经在布罩的玻璃中看到的猴子。 沙夏面对的不止是死亡,比死亡更加可怕。 隔绝两人的玻璃被升起,当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的沙夏用尖锐的牙齿咬住她挡在脖子前的手臂时,剧痛之中她却莫名的一阵轻松。 或许,这就是结束。 她这么想着,努力支撑的手臂渐渐松了力气。只是她还没有迎接到永久的黑暗,一声枪响让她手臂上的尖牙松了口。 她转头,看到医生军装不整,脸上有细密的汗水,喘息粗重,举着的枪仍旧停留在半空中。 不远处被一枪射穿了头颅的沙夏四肢仍在颤抖。 “你...... ”她本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控制双腿变得有些艰难,“沙夏......救救他。” 医生没有回答,一把拽住她。也不顾她脚步趔趄,几乎是拖着她就往外走。 “只有一管药,你用你活,他用他活,你想怎么做?” 萧胭眼前世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仿佛罩上了一层淡红色的有色玻璃。 她的大脑开始混沌,连声音都变得古怪。 她会变成行尸走肉。 变成怪物。 “杀了我......”她说,声音有些变调。 但是医生并没有理会她,一路将她拖到实验室,在门口解开自己的皮带,把她双手牢牢的拴在了门把手上。 “杀了你?” 他伸手拽开领口,掏出烟叼在了嘴上,潮湿的碎发贴在前额。他重复了一遍萧胭的话,蓦地笑了起来。 “我若是想让你死,上帝都救不了你。我若想让你生,你就是被活剐了都断不了气。” 他转身去到了他那些瓶瓶罐罐之中,将玻璃注射器扔到酒精里之后便从抽屉里掏出枪,打开保险栓,对准了萧胭。 “你想试试吗?” 萧胭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窗外的阳光灿烂而温暖。她惊讶的发现,真当死神站在了面前,她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惧。 医生将枪别到了腰后,转身打开了他那个宝贝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他低下头,捡起她口袋中掉出的证件翻开,嗤笑了一声:“日籍记者?看来穆勒还是做了点功课。” 说完,他把证件本一丢,捞起泡在酒精中的注射器,将从保险箱取出的药剂全部抽出。 “我在集中营待了五年,我见过太多人。有坚强不屈的,有任人宰割的,也有背叛上帝背叛信仰的。”他大步走到萧胭身边蹲下,一把拽起她的胳膊,粗鲁的用酒精棉擦了两下,然后将针头插入了她的手臂,“你就是一个软弱得几乎匍匐在地的人,不过还不错,你至少还知道求我救你的苏联小情人。” 此时的她不光眼前开始扭曲,感官也在模糊。 她能听到医生的声音,却仿佛来自远方。她能看到粉色的药剂一点点被推进血管,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医生推完药,拔出针管随手一扔,将别在腰后的□□拿了出来。 他将沙夏给她徽章从她口袋中掏了出来,放到了她胸前,用枪抵住。 “我曾经很好奇,人为了生存就能能做到什么地步。”他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但现在我明白了。” “人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 这是枪声响起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疯了,赶紧码一章,另外推荐一部电影《逃离索比堡》 ☆、第十一章(补完) 萧胭在战后是有些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这个表现在她身上就是接连不断的噩梦。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开始不忌烟酒,企图用这些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幸好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一段时间之后,她渐渐克制了这些恶习,也渐渐的摆脱了困扰。 但一切在遇到施瓦茨医生之后,再度复然。 鲜血与硝烟,狰狞的面孔与可怖的嘶吼,铺天盖地而来。 连药物都无法让她获得片刻的宁静。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她感受到周围吵杂的音乐,醉眼朦胧之中,有人似乎在关切的看着她。 “少校?” 她费力的辨认,那头浅金色的短发让她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少校拍拍她的肩,将她扶了起来:“胭,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知道是否有人能理解这份感受。 周围很多人,很热闹,但是自己,却仿佛孤独的犹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寂寞,空虚,不知所措。 萧胭就是如此。 这种莫名而至的情绪与酒精一同作用,让她顺势勾住了少校的脖子,用力将他的脸带到自己唇边。 那一瞬,她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火在叫嚣着燃烧。 她清楚,自己的行为带着逃避性质甚至于卑劣。 但是她就是这样的人,懦弱,无能,并且可悲。 她用最愚笨却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填补自己的空虚,驱赶内心的寂寞。 然而黑暗之中,当肌肤没有任何束缚的紧贴,当欲望膨胀至巅峰,少校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抬手摸上她的脸颊:“别哭,你若不想,我不会强迫你。” 萧胭感觉下巴痒痒的,抬手,指尖落上水珠。 她愣了一下,沉默片刻,最终开口:“我想回去。” “我送你回去。” “回不去的。” “是哪里?中国吗?” 萧胭摇头,“你不懂,不仅仅是一个国家。” 也不仅仅是故土。 而是一个时代。 是她再也无法找回的那份纯白与自我。 少校并不懂,萧胭的泪水只会让他感到无措。 “到底在哪里?我一定送你回去。” 萧胭原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2 本不自主的流泪,渐渐演变成呜咽,最后很突然的崩溃,嚎啕大哭。 “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那天晚上,下着雨。 初春的时候本身就有些凉,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更是冰冷。 少校冒着雨把她送回了自己的住处,临走时在她门口驻足良久。 “我无法对你的悲伤感同身受,我很想帮你,前提是你得让我帮你。” 萧胭敛下目光,片刻后摘下自己的围巾追了出去。她叫住了少校,将围巾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有些事情不是帮助能解决问题的,”她说道,“而且,有些问题是否被解决没有任何意义。” 少校似懂非懂,抬手抚摸了一下围巾,没有追问。 萧胭那天晚上,不知为何睡了个好觉。 连梦都没有,就这样在甜蜜的黑暗中直至第二天太阳升起。 她到办公室时,时间还很早。她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却没想埃尔伯格先生房间传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他可以为他在战争中的任何罪行负责,唯独不能为马尔梅迪惨案承担责任。这是□□裸的污蔑与陷害,倘若他真的被送上绞刑架,那么我就是帮凶,我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如果他真是无辜的,那么你要做的就是找出证据,而不是博取关注跟同情!他的风度跟教养不是他无辜的依据,他受过的折磨与侮辱也不能当成普遍性来抨击整个盟军法庭。我敬佩你追寻真相的勇气,但是我对于你的行为真的无法赞同!” 一声巨响。 埃弗里特上校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出,木门被重重的带上又弹了回来。 办公室里,埃尔伯格先生站在桌前良久,仿佛泄了劲一般坐回了椅子上。 萧胭端着本想送进的茶,踟蹰半晌,走进了门。 “先生,”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上校他......” 埃尔伯格先生抬手支起额头,声音疲惫:“没有什么上校了,他的退役命令已经正式下达了。” 萧胭愣了一下:“因为马尔梅迪这个案子吗?” 埃尔伯格先生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我跟他认识快三十年了,我十分清楚他是怎样的人。但是我得说,他这样做太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了。” 萧胭点点头,在之前的争吵中,她依稀听到了上校说美国国内一位议员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而他,正试图通过这位议员来得到政治上的一些帮助与支持。 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她思考了一下,却觉得能够理解埃弗里特上校的所作所为。 埃尔伯格先生揉着眉头,微抬起眼,目光却是锐利。 “胭,你怎么看?” 他问道。 萧胭放下手中的托盘,思考了一下:“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盟军法庭对马尔梅迪一案的审判是有失公正的,埃弗里特上......先生试图借助社会舆论的手段,我认为也是个方法。” 埃尔伯格先生缓慢的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施瓦茨医生前几周的开庭引起的争议吗?”他接着问道,看到萧胭点头之后他说,“现在支持埃文斯跟那位上校的那群人中有个主流的说法,说马尔梅迪惨案是美军与犹太人自己制造出来的,只为了陷害那位上校。” 萧胭一愣。 “那些死去的军官大多很年轻,假如你是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朋友,他们深爱与深爱他们的姑娘,你会怎么想?” “胭,别用用心的人并不是为了证实上校是无辜的,他们否认了战争罪恶的真实性。” “他们会颠倒了黑白。” “那么,就由着上校在那儿等着被绞死?” “可以寻找别的方法,可以寻求其他官方力量的支持。” “但是上校能等得了吗?” “那就是他的命了。” 萧胭一顿,忽然想起了铁轨悖论,转而问埃尔伯格先生:“先生,一辆失控的火车,一段分叉的铁轨,一个变道的操控。岔路两边一边绑了一个人,一边绑了五个人,你会怎么选择?” “如果把人来量化,我会让火车开向绑着一个人的那条路。”埃尔伯格先生看着她,很认真的说道。 “可如果那一个人是一个成就很高的并且还会有更高成就的科学家,而另外五个人只是庸碌平常的普通人呢?”萧胭不死心,接着问。 “如果铁轨另一端绑的不止是五个人,而是十个人,上百个人,上万,乃至十万百万的普通人呢?”埃尔伯格先生反问。 “你可以确定,那么多人中没有概率会出一个比他成就更高的人?” 萧胭语滞。 “胭,既然要选择,就绝不会公平。你若想要公平,就必然会违背情感乃至道德上的准则。你知道最公平的方式是什么吗?就是取出一枚硬币,然后让上帝去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萧胭垂眼,手指不自主的收拢攥起。 “其实,事情最重要的不是谁来承担,而是必须有人去承担。”埃尔伯格先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论是那位上校还是施瓦茨医生,他们只是运气太差罢了。” 罪恶被洗白成无辜,英雄被钉在了十字架。 多少的鲜血白白流淌,多少牺牲成了笑话,多少的罪行不会受到谴责,多少亡魂不会安息? 你所坚持的,真的是正义吗? 其实,对于施瓦茨医生与那个倒霉的上校的评价,埃尔伯格先生只说对了一半。 因为医生可以受到的政治庇护比那位被指控的上校要多得多。 只要他想。 而对于他来说,正因为已经拥有,所以不会在乎。 医生虽然身处监狱,却表现的永远不像一个阶下囚。他的物质以及精神生活条件在开庭之后得到了很好的改善,萧胭每次去见他时,他要么在看书,要么在书写自己的著作。 看上去,倒也是相当的安逸。 医生似乎十分喜欢王尔德的书,最近一直在看的都是那本《道林格雷的画像》。 萧胭以前有看过这个的同名电影,但是最后留到脑子里的情节不过寥寥,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饰演格雷的男演员。 面容清俊,五官精致,连笑都带着人畜无害的味道。 在某种程度上,他像极了医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王尔德吗?”他问萧胭,却没等她开口便自己回答了,“因为他的荒诞跟尖锐中,是许多人不敢承认的真实。” 萧胭接过他手中的书,翻了几页:“你喜欢看到别人痛苦吗?” 医生挑眉。 “我发现,你总是会毁掉别人的幻想跟希望,强迫他们去接受无可逆转的现实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3 。” 医生弯起唇:“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快乐就是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它能带来成就感与征服感。 它会带来一种错觉,让你认为,你就是上帝。 或许,这场战争中的施虐者们也是这样认为。 萧胭想起了那张著名的日军侵华时屠杀的照片,人头堆了一地,而两位当做比赛的始作俑者却握着长刀微笑合影。 她敛下了目光,合上书:“灭绝人性。” 闻言,医生却笑出了声。 “人性?”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有细品的意思,“假如苏美没有企图拉拢我,你是不是会亲手把我送上绞刑架?” 萧胭不语,握着书脊的手指却骤然收拢。 “你手上也沾着血”医生看向她,目光却带着怜悯,“要不是你偷了我的钥匙,怎么可能会有人体实验的事情。甚至于,连你那个苏联小情人都死不了。” “我没把钥匙没交给他!”萧胭倏地站起来,声音都尖锐中带着几不可察的虚浮。 “可是却给了穆勒理由上报将我停职。”医生说着,脸上的笑温和儒雅,“我如果没停职,他怎么会有机会拿到我的资料?” 萧胭别过了头,却被医生的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下颌,强硬的扭了回来。 “我的姑娘,你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不就是这个吗?” 无论你有意无意,你都与这场灾难脱不开关系。 他轻笑出声,眉梢眼角却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嘲讽与冰冷。 “我是凶手的话,那你,便是帮凶。”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奔波中,先更一发。。。。。。 另外实际上埃弗里特上校寻求政治帮助应该是在1948年申诉失败之后才采取的措施,然后49年就有大名鼎鼎的麦卡锡为其辩护。这文……就提前一年吧…… ☆、第十二章 萧胭醒来的时候,是在车上,军用卡车上。 她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平民衣服,身边还守着一个苏联女护士。 她有些茫然,伸手不由自主的按上了胸口。顿了顿之后,猛然拉开了衣领。 然而入眼所及的皮肤白皙而细腻,明明被子弹穿透,却光滑平整的仿若新生,唯有一抹浅浅的红痕留在心口,如同一片即将消散的花瓣。 如同一场梦境。 “你是从附近逃过来的吗?”被萧胭举动弄得愣了一下的护士回过神来,磕磕巴巴的用德语问她。 萧胭茫然。 “克拉科夫?” 萧胭皱眉说:“我之前在奥拉宁堡。” 护士闻言,表情惊讶。 “你从柏林逃到华沙?一个人?” 萧胭在听到地名的时候愣住,呆呆的重复了一遍:“华沙?” “没错,华沙,你现在在华沙。”护士肯定的回她,“我们已经解放了华沙,他们说接下来就要去阿乌什维茨城了。” 阿乌什维茨,翻译过来,也就是,奥斯维辛。 忽然的心口一阵抽痛,眼眶酸涩的莫名其妙。她蜷缩起来,控制不住流淌的泪水,奇怪的感觉让她难受的难以忍耐,抓皱了胸口的衣服。 一切,即将结束。 掌心之下,她触碰到了一张硬薄的异物。 “你......你的照片,我给你放到了你上衣口袋里。”护士看着她无声的哭泣,犹豫了一下对她道。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东西,伸手将照片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兵站在一架崭新的la-5战斗机前,隔着黑白的平面照都能够感受到他灿烂笑容中迸发的洋溢的青春与磅礴热情。 照片背面用俄文写着一个长长的名字。 那是沙夏的全名,他曾经给她解读过。 亚历山大,防御者、保护者。 强大而有力。 一如他本人,从始至终。 护士眼神中带着一种了然,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展臂将她抱住。 事实上,萧胭并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放进了她的衣服里,现在距离她记忆的断点,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天。她根本不清楚,之前的事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一场梦境。 而她哭的,也并非是因为沙夏。 不过,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会想这样一个问题:她喜欢沙夏吗? 1945年,春。 这一年的春天极为特别,因为它带来的不光是希望与期盼,也有浓烈的血腥气息。 它仿佛天使伸出的翅膀,揭开了覆盖在地狱之门的帷布。 1月17日,苏联红军解放华沙,一个中尉在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旁边发现了尚存气息的她。 1月25日,阿登战役结束,德军彻底失去反攻能力。 1月27日,奥斯维辛集中营解放。 让我们把时间推回到奥斯维辛集中营解放的前一天。 1月26日,苏联红军对这座波兰小城发起了进攻。子弹纷飞,榴弹密集,战事从一开始就进入高|潮的阶段。 当时的苏联军队目的十分明确,以最快的速度向西进军,尽快进入德国本土。 然而,下午四点的时候,行进在最前面的部队发现了地图上本该是树林的地方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建筑群。 这就是奥斯维辛集中营。 有人说,这件事情上,你不能说没关系。 因为这根本就不该发生。 这根本就不该存在。1 此时的德军早已撤走了大部分关押在此的囚犯,焚毁了仓库与资料,杀掉了无数虚弱到连营地都走不出的人。 “你知道吗,那些德国人就是疯子!”后来,那个在尸体旁发现她的别列科夫中尉深吸了一口烟,恶狠狠的说道。 别列科夫所在的部队是是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第60军里沃夫第100步兵师,也是最先进入奥斯维辛集中营的那一支部队。 当时他们对这个集中营一无所知,直到踏入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三号营地。 然后,这个惊世骇俗的罪恶便被曝露在了世人面前。 萧胭见过被虐待的囚犯,见过受酷刑的尸体,但是却没有见过地狱。 地狱。 这是唯一能形容那里的词汇。 那是魔鬼的乐园,处处滋生着阴暗与变态,扭曲着脆弱而虚伪的人性。 “简直都是些畜生。”开始清理集中营时,站在仅剩的几个仓库前,看着堆积成山的童装和鞋,别列科夫张嘴失声了许久,最后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 萧胭站在他旁边,已经完全无法压抑腹中的翻涌,捂着嘴跑了出去。 她在门口,扶着木质的营房墙壁大口的喘息。冰冷的空气中仿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4 佛弥散着骨灰,一种无法消散的死人气息。 “沙夏是不是也死在这种地方?”别列科夫跟了出去,拍拍萧胭的后背,顿了顿之后问道。只是,他没有等萧胭回答,自己却叹息了一声,自嘲一般的笑了起来。 “一个死在布列斯特要塞,一个死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也不知道将来我会死在哪儿。” 萧胭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接过别列科夫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擦了擦嘴角,回头问:“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别列科夫摇头:“死在布列斯特要塞的不止是谢尔盖,除了我跟沙夏因为调动去了莫斯科跟列宁格勒,其他所有人都死了在那里。” 布列斯特要塞保卫战是苏德战争的开始,也是二战全面爆发的序幕。 那些德军撕毁的不仅仅是日内瓦条约,更是撕裂了人们劣根性的全部伪装。 妇女,老人,儿童。 所有被俘虏的士兵家属都在战役结束之后枪决。 如此残忍,如此冷酷,却又如此的平静。 他们的眼中看不出同情与怜悯,仿佛在枪口前倒下的并不是人。 “你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上帝!” 当奥斯维辛集中营被解放,医生们为幸存者消毒时,一个蓬头垢发身着褴褛的瘦弱女人冲出了队伍,对着一个被俘虏的集中营军官,声音歇斯底里。 因为人手的短缺,当时萧胭也被留下,与护士们一同协助盟军的救援。她与一个苏联护士抱住那个女人,却有些惊愕于她那干瘪躯体下爆发出的强大力量。 “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女人尖叫着挣扎,挥舞着干柴一般的手臂,“你也有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们都是些孩子啊!!” 那个军官身后,是个被苏联士兵押解的少年,面无表情,目光阴郁。 他眼中看不到害怕与惊慌,也看不到悔恨。 有的是凌厉的让人恐惧的锐利。 “你们都应该不得好死!” “那是他儿子。”后来,别列科夫告诉她,“别看他才十四岁,他杀的人可能比我们都多。” 萧胭沉默,转头时正看到铁丝网中幸存的妇女拎着大批的犹太儿童跟着红军走出来。 战地记者跟随军的摄像师一边拍摄,一边交谈。 “这些东西,应该让全世界都看到。” 1945年4月16日,苏军包围柏林。 4月22日,萨克森豪森集中营解放。 当进入萨克森豪森集中营时,平素还十分风度的别列科夫仿佛被人下了降头一般,忽然间变的凶狠而残暴。 他无视了守卫军投降的请求,放任了手下与愤怒的人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着自己全部的情绪。 这个时候,德军基本已经全线崩溃,盟军也从西线快速的推进。有许多集中营在守卫军撤退之时开始了起义反抗,呈现在你我眼前的,是被扭断脖子的看守,被溺死在水池的士兵。 凶残暴行之下孕育出的,是更加疯狂而盲目的报复。 而从踏足德国本土的那一日开始,这场报复便已经开始。 在包围柏林之前的其他德国城市,被强|奸的妇女,被打死的平民不计其数。萧胭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是非的颠倒,在内心深处不忍的同时,生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我们曾经受过的苦难,不就应当让他们也尝试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于《再见,奥斯维辛》 另外关于二战全面爆发,好像珍珠港时间是最更常见的说法。 ☆、第十三章(补完) 别列科夫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有可能,应该也给柏林扔一颗原子‖弹。” 那个时候日本已经投降,广岛跟长崎也几乎被夷为平地,第二次世界大战至此正式结束。而他站在被临时改造成的法庭上,被指控下令屠杀数十位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看守与士兵。 “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杀掉他们,因为他们本就应该不得好死。” 屠杀看守这件事情,基本每个集中营被解放的时候都发生过,其中最出名的并非是别列科夫,而是达豪集中营中的布希怀特中尉。 只不过,两者有一点不同,别列科夫枪杀的不仅仅是看守,同样也包含了集中营的医生。 确切的说,是一位医生。 穆勒。 她在后来的回形针计划文件中看到过,医生资料的下一页,写的就是穆勒的名字。 在第一次审判结束之后,萧胭去探望他,他问萧胭:“你觉得沙夏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吗?” 萧胭点头:“有。” 别列科夫道:“他们告诉我,沙夏如果活着的话,会被送进古拉格。” 萧胭一顿。 他接着道:“现在,包括我。” 萧胭沉默。 他看着萧胭,将一个沉甸甸的信封递给了她:“帮我交给奥尔加。” 奥尔加是萧胭醒来时见到的那个护士,她有着金棕色的长卷发,黑玉一般的瞳仁。她还有着白皙的皮肤,修长的颈,饱满的双颊总是泛着浅浅的红晕,衬得眼波如水一般,波光潋滟。 她既是士兵,也是别列科夫的恋人。 萧胭接过信封,看到薄薄的羊皮纸清晰的印出了里面物件的轮廓。 一个勋章。 那时的萧胭已经因为懂得英、德以及俄语而成为了法院的一名文员,在短暂的探视之后,她开始试图寻求关系而帮助别列科夫。 不过,在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的申诉得到批准之前,萧胭就得到了他在狱中自杀的消息。 那个时候纽伦堡审判正进行到关键阶段,她记得,那一年春天的雨水特别多。 后来,萧胭有将这个故事很简单的向少校提了提,没有提回形针计划,也没有提沙夏。当时两人正在餐馆就餐,少校听完了之后微微拧起了眉,放下了刀叉:“那段时间军中违纪行为很多,屠杀俘虏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比较严重的事情,加之他在法庭上态度更为恶劣,也难免被拿来开刀用来以儆效尤。” “可他杀的那些,确实是罪大恶极的人。而且,如果别列科夫没有杀他们,那些人可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少校沉默了片刻:“很多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餐后,两人走在有些空旷的街道上。 入了四月之后,雨水开始变多,断断续续,淋漓不尽。她心里算了算日期,恍然发觉,已至清明。 在两人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深处传来一阵吵闹。 萧胭好奇,侧首探头,看到两个醉酒的士兵正满口胡话的拉扯着一个少女。那女孩衣着考究,模样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5 长得很漂亮,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是以一种极为自持的方式保持自己的优雅。 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少校脚步被萧胭带的一滞,转头也看到了这番景象。他张了张嘴,停了几秒钟才出声:“需要我去替她解围吗?” 这个时候,那个少女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少校一顿,没等萧胭回答便上前,一把拉开了一个欲图不轨的士兵。 萧胭跑上去,蹲下|身扶起紧紧攥住胸口衣服,一脸惊恐的少女。 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金发碧眼,纤细而修长。她在看清萧胭脸的时候似乎一惊,一把推开了她。 “你是苏联人?” 萧胭摇头。 “......蒙古人?” “ 中国人。” 少女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长出了一口气,握住了萧胭伸出的手站了起来:“谢谢。” “叫我贝尔维茨吧。”她说道,“那些凶残的苏联人就跟土匪一样,请原谅我刚刚的失礼。” 萧胭点点头:“没关系。” “今晚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刚刚真的有些不知要怎么办。”少女说道,弯腰拍打身上的尘土。怀中抱着的文件一没留神,散落了一地。 萧胭见状,也帮忙去捡,无意间扫到了纸页上书写着一些非常专业的法律用词。 “你是学法律的?”萧胭将一些纸页对齐,递给少女时问道,“将来想做律师?” 闻言,少女点点头,扬唇一笑,高傲却没有丝毫造作:“是啊,不过我现在就有帮别人辩护。” “是吗,真厉害?我也想过要做律师,可惜一直到现在都只是律师的助理。” “你在替哪位律师工作?” “唔.....他姓埃尔伯格......” 这话一出,少女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握住萧胭的手:“他是替施瓦茨医生辩护的对吗? 萧胭一愣,点了点头。 “我们本来是想自己帮助施瓦茨医生,不过没想到埃尔伯格先生能那么尽力的为他辩护。” 萧胭听的微微蹙起了眉。 “你们?自己?” 少女听到反问,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些什么。长长的羽睫敛下:“他是无辜的,他不应该被法庭跟盟军那样对待。” 萧胭仿佛没听到一般,接着问:“你们是办了个民间组织帮助战犯吗?” “他们不是战犯!”少女突然的高声道,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意,“他们是军人,他们是为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一个呼喊声打断。 “古德隆!” 萧胭借着路灯,模糊的看到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少女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只是走了几步,脚下顿住,侧首对萧胭说道,“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萧胭站在原地,愣了愣,却是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少校已经处理完那两个士兵的事情朝她走来,见她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她点点头,挽住了少校的手臂:“刚刚有人告诉我‘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少校手臂似乎僵了一下,转瞬即逝。他摘下围巾缠到了萧胭脖子上,轻声道:“今晚有些冷,走吧,我送你回去。” 萧胭点头,但脸上的笑并没有淡去,唇角弯起的弧度反而越来越深。 她靠着少校,依偎在他身上,手指插|进他的口袋,与他十指交扣。 “你说,她说的对吗?” 我们总是试图用几句话去总结一切,我们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已经认识世界。 然而世界那么复杂,寥寥几句又如何能去概括? 现在铁栏之后的凶徒,十年或二十年之后会被一群年轻人当作偶像,被崇拜着他们“高尚”的精神。 他们的冥顽成为了刚毅,他们的疯狂变成了铁血,他们脚下的尸骨与血肉成为了帝国虚幻王座之下的垫脚石。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悔恨,什么是羞愧。 他们眼里看着上帝,心里却装着魔鬼。 我们无从知晓主是否能够给予他们宽恕。 但我们或许能够猜测,那成千上万的亡灵,不会轻易去原谅。 总有人用灰色作为借口,企图颠倒黑白。 总有人以“立场不同”来洗刷那些罪恶与暴行。 也总有人会以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相信自己的思考比数据资料更加可靠。 然而就是这些人,甚至有些连虚无主义与修正主义都分不清。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萧胭在路上遇到了埃弗里特上校。 “萧,请帮我一个忙。” 就在萧胭站在书报摊买报纸的时候,他走上前,眉紧锁,表情严肃却透着无奈与疲惫。 萧胭拿着报纸,怔怔的看着他递过来的一个特别大的文件袋。 “拜托你了,我目前没有办法与他见面......而且,我马上就要回国了。” 萧胭并没有接,她微微蹙起了眉:“我与埃尔伯格先生的看法是一样的。” 埃弗里特上校没有收回手,而是摇头:“我并没有希望你替他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把这些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交还给他。” “看在我替你找回那位少尉勋章的份上。” 闻言,萧胭犹豫了片刻,接了过来。 四月份,她是有一段假期的。因此,她决定趁那个时候去一趟监狱。 那个时候,马尔梅迪事件早已结案,那位已经被判了死刑的党卫军上校也被从施瓦本哈尔军事监狱转送到了著名的兰德斯伯格监狱 少校本是想约她出去,但听到她要去见的人之后,表现出了令她意外的兴趣。 “我听说过他。”少校说,“从军人的角度来说,他还是有很多地方很不错的。” 萧胭刚坐上副驾驶,闻言手顿了一下。 在路上的时候,少校看到她拿着报纸在看,扫了一眼,有些好奇。 “远东军事法庭审判还没结束?这都快一年了啊。” 萧胭微微侧首:“欠下的帐太多,总要一点点算清” 少校点头,片刻又嗤笑一声。 “就是把罪行都列出来又怎样,是否有罪还是人来宣判。” 萧胭无声的叹息,合上了报纸。 在两年前,萧胭曾在纽伦堡战俘营远远的看到这位党卫军上校被转押,等真正接触的时候,她不得不赞同埃弗里特上校的某些观点。 这确实是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军人。 当然,只要你们之间的谈话,只局限于某几个方面。 埃弗里特上校那巨大的文件袋中装的是这位党卫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6 军上校的家人照片与各式各样的绶带勋章。 萧胭看得出,他对于这些东西的失而复得显得兴奋而激动,尤其是那些照片。 “这是我的小女儿,”他指着一个被抱在怀中的女孩对她说道,“她出生的时候我在战场,一直到现在,我几乎没能见过她几面。” 萧胭探头去看,小小的黑白照中,连五官都很难看清。她侧目,看到上校眼神温柔,眼中满盛着爱意,指腹小心翼翼的描画这上面人的轮廓。 “我很感谢你能将这些东西带给我,也替我向埃弗里特上校转达我的感激。”他抬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日记本,将照片夹在了里面,又从其中的书页中拿出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笺,推到了萧胭的面前。 萧胭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那封信。 上校冲她笑笑,放下日记本,将桌上的勋章又再度收回了文件袋中。 “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将它交给我的妻子......” 被他放下的日记本此时摊开在桌子上,别在其中的照片让一页清晰地朝向了她的方向。 她瞥到了其中的一句话,下意识的读了出来:“历史......” 下一秒,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转开目光。 “我很抱歉。”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但事实真相只有亲历者才知道。”上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看了一眼那一页的内容,将她没来得及读完的话读了出来。 再度鼓囊起来的文件袋被推到了她的面前,她低眼,却忽然开口:“胜利者书写历史,失败者则会创造历史。” 上校手一顿,抬起了头。片刻,他微微扬唇,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也对,马尔梅迪屠夫的话,怎么说服得了别人。” “上校,说真的,我不在乎马尔梅迪事件你是不是主使,”萧胭说,“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对自己军队在战争中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如何定位的。” 你们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定位? 正义? 罪恶? 还是你们同样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与上校的对话虽然谈不上激怒她,却令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萧胭拒绝了替上校转交他的勋章,怀着一种恶劣的旁观心态。她走出会客室的时候,正好与一位美军军官打了个照面。 军官侧首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信笺上。微微一笑,表情轻蔑。 回去的路上,少校在停车休息的时候,忽然拉住了她。 “我马上要被调回莫斯科了,等你结束这个案子之后,跟我一起走吧。” 这话太过熟悉,连语气都相似的令人吃惊。 萧胭猛然抬头,有些愣然的看他。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4.5 补完 我觉得我还是需要预警一下,这文算是看了一些文之后的一个槽文吧,资料虽然查了不少,但个别历史人物最后想想还是没写明大名。第一是防招骂,第二是可以装一下半架空。 ☆、第十四章 战争时期的爱情,总是会在硝烟与炮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动人。 比如说萧胭自己。 她被救起时,衣衫褴褛奄奄一息,但是唯一的口袋中却仔细放着一张保存完好的青年人的相片。 这件事不仅仅将她救起的别列科夫中尉心被触动,这个故事也在他所在的部队中传了开来,那些士兵们将这一个简单的画面,逐渐描摹丰满。 她是在战争中失去恋人,一个可怜的女人。 萧胭没有开口解释,仿佛默认了这个设定,安静的接受着一切同情与怜悯。 因为这样能给她减少太多的麻烦。 因为这样能带给她太多的优待与便利。 萧胭的英语与德语说的很流利,俄语可以基本交流,语言的优势让她在别列科夫所在的部队寻到了一份翻译的工作。 她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康芙拉。 康芙拉是捷克人,战争开始之前在慕尼黑读法学。她其中一位老师就是中国人,在战争时期,她因为那位老师曾经外交生涯累积下的人脉,而受到了很多庇护。 而到了战争后期,她离开德国去了东线的一个国际救援组织,做了一名护士。 在苏军进入德国本土作战之后,作为国际救援组织的一员,她便一直跟随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也就是别列科夫所在的军队。她自然听说过萧胭那被描绘的生动形象的故事,后来,便也给她讲述了一个故事。 民国时期,海外华商富豪并不在少数,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来自上海的悉家。 豪到什么程度? 那是上海的第一豪门。 她读书时的那位中国老师便出身悉氏,年少留洋,毕业后一直从事外交方面的工作,是海外华人中少数能融入西方上流社会的人之一。 他的女儿出生在柏林,也长在柏林。虽然没有西欧旧贵族那层身份,但极其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同样站在了金字塔的上层。 这就难免会在交际中认识更多相同层次的人,比如说贵族出身的军官。 她在30年代末期结识了一位空军军官。 想想吧,一个豪门小姐,一个贵族军官。 他们之间的爱情充满了西方罗曼蒂克色彩,骑士与贵族精神。或许算不上王子与公主,但在旁人眼中依旧美好的堪比童话。 “那结果呢?”萧胭听得入神,问道。 但童话毕竟只是故事。 现实之中横亘在他们之前的除了战争,有所差距的身份,更多的还是立场跟观念。 结果就是,战争的最后阶段,悉小姐回了国,而那位空军军官目前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了。 “其实他算是少数我觉得真正具有‘骑士精神’的德国军人了。” 康芙拉是这么评价的,“那位空军亲王少校是夜间飞行员,执行的是对抗盟军轰炸的任务,而并非杀伤性任务。” 盟军在战争后期,对德国各大城市都进行了无差别的轰炸。 其中最著名的无非是德累斯顿。 而有人来炸,就自然得有人来守。 德国夜间飞行员的存在意义,便在于此。 只为守土,不为开疆。 这话听上去有点矫情,但若是用在他们身上,却仍旧很合适。 “那位空军亲王少校姓施瓦茨伯格-桑德斯豪森。”康芙拉说,“他44年底便被调派驻守柏林进行防空作战,艾瑞丝说,从今年二月份就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你既然要跟着部队去柏林,那就帮她打听一下吧。” 艾瑞丝,就是那位悉小姐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7 的洋名字。 萧胭算了下日子,二月份正是盟军炸的最起劲的时候,柏林虽然不像德累斯顿那么惨,但也是相当的惨。而且在最后的时期,德国防空体系几近崩溃,那位亲王如果始终战斗在一线,在那个时段失联,八成就是kia了。 康芙拉说这话的时候,是解放萨克森豪森的前夕。比起之前解放奥斯维辛的手忙脚乱,这次所有人都是做足了心理跟物质上的准备。 国际救援组织的目的是救助难民,便提前跟方面军打好了招呼,暂时不会随其进入柏林。 4月22日,苏军进入萨克森豪森集中营。 一开始,别列科夫还是很克制的。 直到那个几乎被盟军轰上天的纳粹研究所被发现。 据被俘的守军说,研究所的研究员与被实验者在盟军轰炸之下无人幸存,仅有少数几个失败还没死透的实验者在轰炸之前被丢回了战俘区自生自灭,就只剩一个被撤了职收押的医生。 别列科夫耐着性子让他领路,然后在战俘区看得他瞠目结舌,一脚踹倒了那个德国士兵,扣着枪的手都在发抖。 “胭,我要你诚实回答我,沙夏死的时候究竟有多痛苦。” 那种冷静下的暴怒是最可怕的,不止萧胭,当时周围人都被吓的不轻,各种的劝阻阻拦。 但他的举枪的手臂就是不肯放下,死死的盯着那个几乎快被吓哭的年轻士兵。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刚参军。” 那个士兵看上去异常的年轻,甚至脸上还满是稚气,身材单薄瘦削。 萧胭很肯定,他绝对只有十几岁。 这个时候,一队投降的看守被押着走过这边的战俘区。萧胭余光扫到一个身影,抬眼时正好与那人对视,然后愣住。 那人即便易装改容,萧胭却还是认出了他。 穆勒。 穆勒在看到她的时候,显然比她更加吃惊,脸色瞬间就变了。萧胭几乎没有思考,指着他,声音尖锐的让她自己都吃惊。 “就是他,他是研究所的医生!是他杀了沙夏!” 接下来的事情,近乎失控。 愤怒不仅仅表现在苏军士兵身上,还有曾经饱尝折磨的俘虏与囚犯。 “你难道就问心无愧吗?” 穆勒在暴打之中挣扎着仰起头,牙齿沾满了自己血,歇斯底里的冲着萧胭喊道:“你早就知道的!你见过他!”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萧胭心脏却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最终,别列科夫一梭子的子弹,送他彻底解脱。 然而也正是他打出的这第一枪,吓坏了被俘虏的士兵与看守,有些人做出了最愚蠢却也是最本能的行为——逃生。 当医生被从关押的政治犯中带出来时,地上已经躺了许多具尸体。 小半年没见,他瘦削了很多,但是状态比其他人仍旧是要好的很多。 他依旧是那副平静镇定的模样,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浅浅的嘲讽。 萧胭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想要转身躲开他。 却不想,他走过她的时候,及其突然的冲了过去,快速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被士兵拉开,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了身上。 她猛然抬头,却见医生在殴打中蹙起眉,但唇边嘲讽始终未消。看向她的时候,张嘴无声的重复了一遍刚刚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的秘密。 萧胭拉住了别列科夫。 作者有话要说:  过段时间开一个亲王或者马尔塞尤的坑,有感兴趣的不?我对空军实在有种天然的好感。 另外放下lofter的主页,这个是专门用来放各种书本资料与德三照片,还有一些自翻的资料,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l/zherong94 ☆、第十五章 萧胭在战后与康芙拉故事中的女主角见过一面。 因为当帝国大厦被攻克之后,她在被烧黑的地面废墟中捡到了一枚链子断掉了的士兵的铭牌。 那铭牌上刻着长长的名字,但是其中一个“prinz”单词异常显眼。 她仔细对照了一下,上面的姓氏,正是康芙拉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个。 按照规定,德国士兵的铭牌应该被上交,一半用于登记造册,另一半则用于将来随遗体下葬。 不过她捡到铭牌时,周围并没有尸体在一起。于是她想了想,默不作声的收了起来。 1945年5月,日本与德国最后一样,抱着疯狂而可怕的思想做着垂死的挣扎,悉小姐也仍身在国内。 通过康芙拉的书信,她在日本投降后的8月底匆匆的从上海赶回了柏林。 有些人,你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悉小姐就是种人。 长相没有多么漂亮,衣着没有多么华贵,但就是会让人感到相形见绌。 至少萧胭是这样感觉的。 她有着萧胭所没有的气质与底蕴。 “这是他弟弟的。”悉小姐在拿到铭牌之后说道,“很感谢你。” 萧胭闻言又问道:“那.....那位少校......” 悉小姐沉默了片刻:“英军公布的战俘名单里有他。” “你会等他吗?” “大概会。” “你爱他吗?” 悉小姐似乎有些意外这个问题,挑眉,倏地笑了起来。 “爱” 萧胭低眼,却复又听到悉小姐开口:“这两个问题,实际上构不成因果联系。” 萧胭抬头,只见悉小姐端起了面前的茶,袅袅的白烟模糊了她的眉眼。 “假使他是屠杀者中的一员,我会亲手把他送上绞刑架。” 萧胭望着她,有些失神。 悉小姐抿了一口茶,转向了窗外。 稀稀拉拉的行人。 烈日下荒凉的街道。 她们所处的咖啡厅坐落在少数几个没有被轰炸到的区域,也是整个柏林剩下为数不多的恢复了营业的店铺。 而就是这里,也不过寥寥几个人。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萨克森豪森有位下令射杀看守的苏联中尉似乎要在这个星期被审判。”悉小姐放下茶杯,有些感慨,“他如果能按捺住自己,或许那些人会在之后被送上法庭。” 萧胭前几日刚刚去别列科夫被收押的地方探望他,闻言不由冷笑。 “法律解决不了该解决的事情,对于这些倒是积极全面的很。” 悉小姐似乎对她的话有些讶然,片刻后轻笑起来:“法律是一种不断完善的实践,虽然可能因其缺陷而失效,甚至根本失效,但它绝不是一种荒唐的玩笑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8 。”1 她这一段话是用英语来讲的,说完,拿起一块糖又扔进了自己的茶杯中。 萧胭拧眉。 悉小姐顿了顿,复又开口:“最拙劣的法律程序较之于最好的暴力手段,更能够减少不公。我们宁愿不要一个完美的国际法庭和立法机构,即便在立法不公的情况下,也不能将起诉诉诸暴力;我们不能坐等法庭完善无缺后,才来制止人们用武力解决纠纷。”2 “呵呵,那需要多久才能完善?” “几个月,几年,或者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有人低低轻嗤。 “自以为是的执法者。” 悉小姐停顿了一下,随即仿若没听见一般恢复了常态,继续对萧胭说:“或许真的久远的有些......” “说什么鸟语!你们怎么不敢接着用英语说了啊!” 那个发出轻嗤的男人突然间爆发,猛地踹了一脚自己面前的桌子站起来,冲着两人吼道。 萧胭被吓了一跳,却见对面的悉小姐微蹙起了眉,拢了拢自己的外衣,并没有过多动作。 男人看上去并不像是醉酒发酒疯,但是情绪却带着几近崩溃的激动。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做起来一套一套的!那些被糟蹋到死的姑娘,那些被苏联人活活打死的平民,他们又有多么罪大恶极,你们是按照法律来的吗?” 他激动时动作很大,直接扫翻了悉小姐面前的茶杯。 “没有人给他们公正,甚至连一声道歉都没有!” 杯子摔到地上,没有破,没来得及全部融化的方糖碎成了好几块。 “公正的话,法庭已经陆续在对施暴者的行为进行裁定了,法律会给的。”悉小姐说,“不过那些人需要的道歉,不该是我们或者是他们给的。” 咖啡厅的老板匆匆从前台赶了过来,站在那个男人身边一脸的惶恐,看向两人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哀求。 悉小姐微微摆手示意老板不用上前,自己弯腰将被打落的茶杯捡了起来,放回到了杯碟上。紧接着站起身,淡淡的对男人开口。 “该向那些人道歉的,是你们死去的元首,和他手下那群还没死的共犯。” 男人身材高大,闻言愣了好久,最后竟是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哭的很厉害,甚至粗糙手指间的指缝都能看到湿润的水迹。 悉小姐微微低头看他,阴影盖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后来,悉小姐问萧胭有什么打算。 她当时仍在苏军的部队里当着翻译,对未来茫然而恐惧,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悉小姐略略想了下,对她说:“我在瑞士读书时的一个老师如今受雇于盟军,他们现在很缺文秘跟翻译,我看你英语挺好的,感兴趣吗? “薪水是盟军开,听说还不错。”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说的老师,就是埃尔伯格先生。 埃尔伯格先生原本是美国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后来作为硕士导师受聘于日内瓦高级国际关系学院。 萧胭自然很感兴趣。 并且,十分顺利的在初冬的时候成为了盟军法庭的一名助理文员。 她离开柏林的前一天,又去探望了一眼别列科夫。 当时别列科夫的判决结果已经下来了,他被以谋杀罪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 萧胭告诉他,自己即将替盟军法庭工作,或许能从中寻求到一些关系帮他重新申诉。 对此,别列科夫表现出的兴趣寥寥。 “无论有罪无罪,是否被减刑,都改变不了我最终的结果。”他说,平静中充满了嘲讽。 “也改变不了我做出‘非法的正义’的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在纽伦堡审判半个多世纪之后的2002年7月份,《罗马规约》正式生效。 或许并不能称作是迟到的正义,但是至少没有让审判与那些遇害者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1《法律帝国》 2ann tusa and john tusa,the rial ☆、第十六章 医生曾经问过她:“你爱那个苏联人吗?” 她当时下意识的反问:“你说的哪一个?” 医生轻笑出了声。 “多么美的故事,”他握住萧胭的手,拉至唇边印下一个轻吻,“傻姑娘。” 萧胭沉默了很久,抬头望向医生:“你喜欢我吗?” 医生浅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一个“爱”字,究竟能包含多少内容? 有多少一往情深,又有多少虚情假意? 萧胭在初到纽伦堡的时候,达豪美军屠杀案刚刚落下了帷幕。 明明是类似的行为,甚至更加恶劣,受到的惩罚却不尽相同。 奥尔加也就是那个时候去恳求的萧胭。 “他们说再过几个月,他就要被送回苏联了,到那个时候就彻底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于是,萧胭去找了埃尔伯格先生。但是当看完案子资料之后,他却拧眉。 “这案子是苏联人自己判的,想向更高一级盟军法庭申诉的可能性不大。” 那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埃尔伯格先生沉思了一下:“艾瑞丝刚刚从英国回来,对于这件事,人脉关系方面也许会更有用一些。” 萧胭重复了一遍,下意识的加重了其中的两个词语。 悉小姐是在12月底回的德国。 几乎是她到纽伦堡的当天,萧胭就去找了她。 去的时候,正是傍晚。对于这个有些突兀的来访,悉小姐纵然意外,却仍旧礼貌的表示欢迎,并邀请她们留下一同用餐。 桌上的食物其实也很简单,但是难得是食材新鲜,甚至包括了牛奶与黄油。 德国其实从战争一开始的1939年就已经开始了食物配给制度,等战争打到一半的时候,整个欧洲都陷入了食物匮乏的境地。而战争结束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国家每天的人均配给都比不上幼儿园的儿童。 更不要提什么肉类、蛋奶与黄油了。 能看得出来,悉小姐确实有钱,悉家确实有钱。 在这个战后物资最匮乏,经济最萧条的时候,她能一如既往保持着体面而优雅,从她的身上,战争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是极其鲜明的对比,也是一个极为残酷的对比。一个光鲜艳丽,另一个满目疮痍。 她们不是一个等级,一个层次,甚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一瞬间,萧胭都分不清究竟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19 是谁生活的世界更为正常。 餐后,悉小姐接过萧胭递来的资料翻看,手指轻叩下唇,语调微微拖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这不止是杀了看守啊,还有集中营的医生......这案子怎么连部下抢劫qj都给算上了?” 她说着,翻着厚厚的资料,抬眼,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手底下人还真是不乖呢。” 萧胭有些紧张看她。 悉小姐半晌合上材料:“我可以替你们试一下,不过我话说在前面,这个案子盟军法庭应该不敢也不会接的。” 她的话说的太过直白,几乎直接击溃了奥尔加。 “他们都是罪人,他们本身就该死的!如果不是他杀了他们,这些人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悉小姐垂眼,脸上看不出什么额外的情绪。 “那些看守勉强可以算作武装冲突中的战斗人员,但是那个医生不算。而且......他揽下的那些对平民的暴行,这些可都是德国签署投降协议之后发生的,根本不可能算作战时不可避免的伤害。” “那些他不是他做的!”奥尔加不停摇头,“而且.....你知不知道,那些德国人在东线做的比他们更残忍千万倍!那些士兵的家属,儿女,父母,他们一个也没有放过!” “我不需要知道。”悉小姐放下材料,“战争已经结束了,有一点必须被明确。无论对于哪一方,对平民的暴行都是错误的行为。” 奥尔加有一时的语滞。 “那我们曾经受过的苦难呢?就这么完了吗?”她过了好久才开口,显得茫然又不可置信,“你们的审判真的是公平的吗?他得到的罪名又真的是公正的吗?” 悉小姐沉默了一下,抬眼,认真而冷静。 “没错,不公平。”她淡淡说道,码齐了资料,将它们合了起来,“但我们一直在努力试图让它更公平。” 她说这话时,萧胭正巧与她对视。 悉小姐眼睛并不同于平常的亚洲人,她的瞳仁颜色很浅,泛着金棕的琥珀色。但明明是这样一个温暖的颜色,透出的情感却异常冰冷。 “只不过,那位中尉能不能等到这个公平的时候就另说了。” 顿了顿,她垂眼,语调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微扬的唇角却显出了几分的嘲讽。 只是不知这嘲讽,究竟是给的谁。 奥尔加显然察觉。 她看着悉小姐,良久轻声问道:“你有亲人死在战争中吗?” 悉小姐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微挑眉,如同确认一般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沉默了片刻,却是反问:“死没死亲人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奥尔加回答道,固执而执拗,“你没经历过你就不会懂,即便你再如何的试图理解,你也无法完全体会我们的感受,我们的心境。” 悉小姐微微蹙起了眉。 “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半晌,她说道,“你觉得战后被虐待屠杀的平民跟孩子们该死吗?” “他们是自找的。” “但你懂‘战后’的意思吗?” 悉小姐打断她的话,同样认真看她:“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战争已经结束了。你的理智,你的人性,必须回到你的身上。” “我或许能给你你想要的公正。不过恕我直言,我没那么多同情心给你。” “倘若是那位少校呢!”奥尔加忽然问道,“倘若换做那位少校呢?” “我不信,一个军人能忍受曾经那般践踏自己家园,那般残忍杀害自己亲人的人不为此付出一丁点代价。” 悉小姐看着她,倏地笑了起来。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看着她,“代价分很多种,等到什么时候他开始杀俘,纵容部下向平民施暴之后你再来问我质问我会怎样做吧。” 她话里带着明显送客的意思,也夹杂着隐隐约约的不耐烦。 “你只看到了柏林,只看到了德国如今是怎样的悲惨,你看到过四年前的莫斯科跟布列斯特吗?你同情这些凶手,你又同情过死在那几座城市的上百万平民吗? 悉小姐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温度:“我能对你们作出最大的同情与帮助,就是不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的个人看法。” “你让我找回我的理智跟人性,那你的呢?你是真的保持着理智跟人性吗?你做的真的不是助纣为虐的事情吗!你就不怕报应吗!” “我这人做事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悉小姐语气淡淡,但是握着文件的手指指节却用力的隐隐泛着青白,“我做事的理由与原则也没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至于报应,我等着。我和你们一起等。” 说完,她顿了顿,抬手指门:“现在,滚出去。” 奥尔加咬牙,转身便走。 萧胭微微张嘴,犹豫了片刻,还是调转了脚步。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迈步,便听到身后悉小姐很突然的说道。 “我堂兄死在遂川。” 萧胭回头,身后悉小姐非常平静的开口。 “1945年1月25日,遂川失守。那天,他在砂子岭机场最后一次升空时被日本人的飞机撞了下来,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忙疯了........ 抱歉......断了那么久。 ☆、第十七章 萧胭本想出门的脚步停了下来。 然而,悉小姐却转过了身。 她朝向窗外,玻璃上映照出的面孔沉静异常。 “日本投降的时候,国内的民航基本已经全都瘫痪了。我唯一能选的,就是从重庆飞到苏联。”悉小姐忽然开口,却没有回头,“我是在莫斯科上的火车,但到了华沙却很不巧的碰上苏联兵封锁了在波兰境内的铁路线。我自然是不愿意等的,便转道去布拉格,然后从布拉格到的柏林。” 萧胭抬头。 “我在上海的时候,是在为报社工作。日本人的所作所为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悉小姐转过头,浅色的眼中,最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重庆,柳州,桂林,奉天......可即便如此,在最初回来的时候我仍旧不免心惊。” “三个月的时间,一切已经结束了整整三个月。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除了愤怒与仇恨什么也没有。整个欧洲迷茫绝望的同时又死气沉沉。苏联人想把德国施加给他们的苦难百倍奉还我一点意见也没有,但是他们最后到底做了些什么?匈牙利,南斯拉夫,斯洛伐克跟中国东北,看看他们在那些地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0 方对那里的人做了什么!” 萧胭微微咬住下唇,没有吭声,脑中却不可遏制的开始浮现曾经的所见。 “你发现了没有,其实,战争并没有结束。” 悉小姐转身,似笑非笑。 “它才刚刚开始。” 萧胭走出悉宅的时候,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宁。 以至于,她根本没看到一直在门外不远处等候她的奥尔加。 她是走出好一段了之后,被奥尔加给拦了下来的,而且结结实实的被她吓了一跳。 纽伦堡的路灯并没有修缮好,但是接着月光,她能看到奥尔加脸上似乎有微微闪光的泪痕。 她哭过。 萧胭看了看她,最后叹息:“奥尔加,悉小姐有一点说的没错,战争已经结束了,秩序需要被重新建立,仇恨不应该被施加在平民的身上。” 昏暗中,奥尔加微微张了张嘴,出口的却已经是变了腔调的哭音。她猛然收声,双手捂住脸,泪如泉涌。 “我并不是说他的做法是对的,但是这真的不公平。” 公平? 不公平。 忽然的,萧胭仿佛被截断了所有的思路,对着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底涌出的,是一种深刻到绝望的悲哀。 在4月22日解放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之后,别列科夫所在的部队并没有做丝毫的停留,便直接前往了柏林。 三天后,柏林便被苏联军队完全的包围。 250万的苏联部队与80万的德国军队在柏林这座城市开始了二战欧洲战场的最后一场战役。 也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役,不管对于哪一方来说。 在元首自杀的前一天,苏联军队完全深入了柏林中心区,开始强攻帝国大厦。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柏林成为了一个充满着噩梦的天堂。 其实,萧胭一开始对此,内心充满的是复仇的喜悦,是一种完全难以遏制,一种扭曲的快感。 我曾低至尘埃,为生存付出尊严。你们若不曾经历,我们又算什么胜利者?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事情到最后是完全失控的状态。 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良心跟理智实际上无论在哪里都一直存在着,无论是在怎样疯狂荒唐的时刻它也不会完全的消失。 康芙拉的国际医疗救援小组来到柏林的时候,是五月初。 那时的德国虽然仍未投降,但是战争早就是一边倒的局势,所有人都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她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员,对战争中遭受到炮火威胁的平民均会予以救助,她与她的组织不受政治、宗教与种族的约制。 这就是说,对于德国的平民,他们同样会伸以援手。 萧胭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似乎与别列科夫正在争执些什么,情绪异常的激动。 “......一开始便没有制止,所以现在就放任不管了吗!你敢去看看那些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吗!” “我不需要去看,因为现在发生在这儿的事情,苏联都经历过。而且,你可千万别像那些那些悲天悯人的美国人一样跟我说什么‘那些无辜的女人跟孩子’,跟她们比,我们更无辜!” 萧胭进屋的时候,正巧看到别列科夫一脸烦躁的想往外走。 但是康芙拉抬脚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虽然是捷克人,但是我还有一半的波兰血统,”她说道,浅色的眼中满是压制的怒火,“你跟我说无辜?你无辜得过我吗!” 别列科夫脚步顿了一顿,一把推开她。 纵然他一言不发,但是他离开的方向却是康芙拉所指的方向。 康芙拉紧抿着唇,闪身也出了门。萧胭没敢问发生了什么,快步紧跟上了她。 那是一个小巷。 一个废墟中的巷口。 萧胭跟康芙拉到的时候,便听到了两声枪响。别列科夫站在几个士兵的面前,手还保持向天空举枪的姿势。 透过士兵们交叠的手与身体,露出的是一张带着尘土与稚气的脸。 金发碧眼,纤细而柔弱。 她正侧首,眼睛望这的方向正是萧胭的所在。 别列科夫抬手又对地面放了两枪,上前一脚踹在仍俯在女孩身上的士兵身上。 “都给我起来!” 女孩的身体落了地。 康芙拉急忙跑上了前。 萧胭同样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然而看清一切的时候却是瞬间的脊背僵直,脚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她是从集中营出来的,自认是连地狱都见过的人。但是眼前的画面却只感觉毛骨悚然,再也遏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战争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它让我们嗜血,残暴,丧失底线。 是魔鬼发动了战争。 然后战争把我们全都变成了怪物。 “审判的意义,是告诉每个人他们受到的惩罚是罪有应得,而不是胜利者毫无理由的报复。” 当纽伦堡审判告一段落,埃尔伯格先生对她说道。 那个时候,是1946年的秋天。 谁也没有料到,没有战火的摧残,老天同样残酷。 1946年从春到冬,粮食愈发匮乏,流行病蔓延甚广。 灰暗的天空下,就如同悉小姐说的那般,迷茫绝望而又死气沉沉。 “可是先生,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法律可以宣判他们有罪,但真的能够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在别列科夫自杀的四月份,著名的马尔梅迪事件同样落下了帷幕。那位上校与他一干的手下被判死刑,剩下的则要面对的是数十年的牢狱生涯。 而即便到宣判的时候,那位上校也从未低下自己的头颅,而埃弗里特上校在最后发言的时候表现出来悲伤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们真的明白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行吗?他们真的会发自内心的忏悔吗?” 埃尔伯格先生没有回答。 不过这个问题,后来医生回答了她。 因为在她从兰茨贝格监狱回来时,她问过医生与那个上校同样的问题。 “医生,你们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定位?” 正义? 罪恶? 还是没有选择的受害者? “战争是盘棋,”他是这样说的,微微扬起的唇角笑意一如往常的凉薄,“而你我都是子。” 他手里拿着一份当天的报纸,其中有一版整页印着东京法庭的照片。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南京大屠杀。 “石井四郎得到了美军的特赦,裕仁天皇没有受到盟军的起诉,你认为原因是什么?他们真的无罪吗?不,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1 而是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得到公正的对待?” 他轻笑,微微加重了“现在”这个词语。 萧胭抬眼。 “你是在将自己与他们相对比吗?” 医生不置可否。 “纽伦堡审判是一场胜利。”他说,“可是,你们真的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远东军事法庭对南京大屠杀的审判开始于1947年5月5日,石井四郎接受审问也是47年5月,但移交资料被特赦是47年8月及之后,这里提前。 而马尔梅迪案的庭审是46年5月16日开始的,7月份左右结束的,这里也做更改。 ☆、第十八章(补完) 刚刚步入46年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期待。 期待着新开始,新的生活。 期待着没有战争的世界。 盟军的法庭是相当人性化的,一部分法官与律师们在十二月中旬就得到了圣诞的假期,回家的回家,度假的度假。 但是还有回不去的,所以例行的圣诞舞会该开也得开。 悉小姐出身优越,是上层名流,加之又曾做过埃尔伯格先生的学生,便也受邀而至。 但是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致,只与埃尔伯格先生等人交谈了一下,便远离了中心地带。 望着仍旧光影交叠的舞池,悉小姐微微歪着头,单手托腮,看的饶有兴趣。 萧胭坐在她旁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身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旁边的视线,悉小姐微微侧首,忽然开口。 “39年年初的时候,也是纽伦堡,我参加过一场舞会。”她说道,“那次的规模要比这个大太多了,受邀的全都是高级军官与名流贵族,什么公爵小姐,什么伯爵啊,王子啊,还有当时仍在德国的蒋二公子。对了,甚至那位在西班牙内战中成为秃鹫军团头号王牌的上尉都来了。总之,当时你所能想到的名字,这里都出现了。” 萧胭是很喜欢这种上流社会,梦幻的如同故事一样的故事,听得十分认真,问道:“包括那位少校吗?” 悉小姐点了点头:“他当时还只是个少尉,在德国本土的轰炸机部队做观察员,战斗机连摸都没摸过。” 说着,她端起面前桌上的红酒,饮了一口,颇有些感慨:“我至今都记得他看那位上尉的目光,那压抑着的狂热,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动。” 悉小姐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停顿了半晌又开口:“他曾对我说过,他这般努力,这般的拼命,是因为想要成为红男爵一样的人,想要成为王牌中的王牌。” “可是,红男爵是怎样的一个人?王牌中的王牌,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仿佛自问一般说着,却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笑了起来转向萧胭:“我从小认识一个男孩,聪明,友善,优秀的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他14岁就进了纳波拉,后来被选入空军,同样成为了一个异常优秀的飞行员。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们教会了我们如何为自己的祖国去死,却从未教过我们该如何为了她活下去。” ********* 春天是个容易出大事的季节。 44年春天,诺曼底计划正式确定。 45年春天,欧洲战场结束战争。 46年春天,丘吉尔发表铁幕演说。 47年春天,杜鲁门出台新的外交政策。 悉小姐又说对了一件事,战争其实才刚刚开始。 在46年初的时候,盟军释放了大批的德国战俘。 其中,英国人将之前被送回本土的德国飞行员全部释放。 这些飞行员中,既包含了那位夜战少校,也包括了那位纳波拉男孩。 萧胭有幸,见过那位纳波拉男孩一面。 这位曾经的希特勒的男孩在战争结束之时,也已经成为了一位空军少校。 他如同悉小姐说的那般出色,有学识,有风度。温和而理智,坚定却不激进。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便被任命为了联队长,手下领导的是数百名军官与上千名士兵、勤务人员。 他本来是找康芙拉的,但不巧,正赶上康芙拉外出不在。 萧胭曾见过他的照片,毕竟是个活到战后的空军王牌,他的出镜率远远高过其他军官。 但此时的他比照片上要消瘦很多。 记得康芙拉说过,他被英军送回本土不就就染上了猩红热,在被俘的日子里,他大半时间都在医院病床上度过的。 “那么,你后悔过吗?” 不单单是高级军官,还是从纳波拉出来的,他在战后需要承受的压力与议论比寻常人更大。 他当时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萧胭微微蹙起了眉,一时无言。 “我从飞行学院毕业不久,还在见习期的时候,不列颠空战刚刚结束,”他低头看向手里包装精致的礼物盒,片刻抬眼,语气淡淡,“一位参战的前辈跟我说:‘战争就是犯罪,你我都要付出代价’1。” 萧胭愣住。 他却莞尔,将手里的礼物递给了萧胭:“我就不等了,劳驾你把这个交给康芙拉。” 萧胭回神,连忙接过,低眼一看却发现绸带上别的卡片并不是康芙拉的名字。 “另外,请让她替我祝艾瑞丝新婚快乐。” “你知道吗,我有时真的很羡慕艾瑞丝。”康芙拉后来说,“她做了所有她想做的,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并且,做的坦荡而直接。” 萧胭本以为她说的是悉小姐结婚的事情,但是康芙拉却回头,指了指身后半掩的房门,。 透过门缝,能清楚的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康芙拉说:“她把那位党卫军上校的勋章给了艾利斯中校。” 萧胭一脸茫然:“艾利斯中校?” “伯顿·艾利斯,”康芙拉解释道,“他是之前负责审讯施瓦本哈尔军事监狱的那些战犯的,也是马尔梅迪案庭审中盟军的律师。” 萧胭恍然,但回过味来又觉得不对:“为什么给那位艾利斯中校?” 康芙拉耸耸肩,下巴朝门缝扬了扬。 萧胭会意,静默无声的凑了过去。 “......无论他是否真的是屠杀案的主使,最基本的权利他也应该享有!你既然已经收下了他的勋章,就应该转交给他的家人!” “他是给我了没错,但我可没答应说会转交给他家人。”悉小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况且,艾利斯中校才是盟军的控方律师,东西我不给他我给谁?” 埃弗里特上校似乎一时语滞,片刻才复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2 又开口:“可是你明明知道的,艾利斯绝不会将东西还给他的妻子。” “这关我什么事?” 埃弗里特上校像是彻底被噎住了,这次停顿了良久:“艾瑞丝,你为什么也会这样......” 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他这句话只说了一半。 悉小姐同样沉默了,片刻开口:“埃弗里特上校,我知道你一直不满盟军获取口供的手段,我也清楚在某些方面的程序上的的确确有违法规。但是我上学时的一位教授跟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请不要忘记你究竟所为为何。” “审判为的是正义,实质上的正义。律师为的是公正,实质上的公正。” “麦克考恩的口供我看过,也跟他本人聊过。”悉小姐啪的一下合上了什么东西,然后桌子上发出重物落下的声音,“他承认了自己并没有看到他们对整个城镇包括马尔梅迪的作为,并且承认了自己实际不能确定是否有战俘被杀。你在指责我们证据来源的时候,你自己呢?2” 一时间,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很长时间,直到萧胭离开,里面也没再传出一丝声响。 “你觉得,亲自下达命令与纵容不管制区别很大吗?”后来,悉小姐问萧胭。 但是并没有等萧胭回答,她便自己笑出了声,给出了答案:“事实上,后一种,同样恶劣。” “有些人没有拿刀,手上却也沾满了鲜血。” 悉小姐是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忽然又抬头转向萧胭:“那位苏联中尉的事情我很抱歉。” 萧胭微微一怔,垂眼:“您能帮忙找到那个做口供的士兵,并且申请到了上诉的机会,我跟奥尔加已经非常的感谢了。 “真可惜啊,我还挺喜欢他的。”悉小姐长出了口气,感慨,“但世界就是如此,我们只能试图让它更加公平。” “对了,那个做口供的苏联兵现在还被关在盟军那里,你如果想见他,想问他,可以请埃尔伯格先生帮忙。” 萧胭又是一愣,但回神之后,却是弯唇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一直都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悉小姐点了点头,也没有强迫,片刻后笑了起来。 “人就是神奇,你完全想不到他们会为了些什么而做出些什么。” 1945年5月11日,随着布拉格战役的结束,欧洲战场正式拉下帷幕。 很快,盟军就分占了柏林,并将这个城市划做了四块。 “那个人胳膊上的八块表也太夸张了......” 虽然明白发生这种事情十分正常,但有时猛地一见,还是不免震惊。 “飞行表都有,他也是够有本事。”康芙拉顺着萧胭目光看去之后说道,“不过,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别列科夫手下倒是消停了不少。” 萧胭微微点了点头:“我听奥尔加说,他让手下的兵别动平民。” 康芙拉停顿了一下:“其实这个是管不住的,所有人都在这样做,美国人,法国人......怎么可能管得住。我只希望,一切能赶紧恢复正常。” 正常,什么叫正常? 萧胭见过一个士兵问别列科夫,凭什么其他人,包括美国人都在找那些柏林的姑娘寻欢作乐,就他们不可以。 这明明是一件十分寻常且正常的事啊。 这是个年轻的士兵,并且想必之前便已经被训斥过了,一脸的愤恨与不解,语气尖锐的像是质问。 “凭什么?” 别列科夫似乎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那句话,笑起来,抬手拍了拍那士兵的肩,然后很突然抬脚踹向了他。 他用了十足的力道,那个士兵直接被踹的仰面摔在了地上。 “就凭我是连长。”他说道,“而你是我手下的兵。”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话实际是伯爵的母亲写给小少爷奥古斯特信里说的 我发现小少爷1939年入伍的时候,跟施陶芬贝格和亲王一样,也是首先加入的巴姆贝格的第十七骑兵团,这真是支神奇的部队。 2 m讲这些的时候实际庭审已经开始了。此外,他很坦率的承认了自己告诉了德军关于美军的一些作战信息,并且在他们突围la gleize的时候提供了帮助。 而埃弗里特上校在审讯期间给家人的信中,能看出他当时情绪是比较偏激的,充满了反犹主义与阴谋论。他认为是法庭让m闭了嘴,极度失望而令他产生了偏见。不过他仇视犹太律师倒并非头一次,曾经在毛特豪森审判中就有过。 而且当法庭长直接问询m的时候,他私下给庭长写过信,在信里说“je;member” shouted at mbsp;in “a louder&han i would yell at a nigger.” 反正吧,最后逐渐升级到人身攻击了这点让我有点雷。 ———————————————————————— 另外,感谢扔霸王票的tiutiu、良辰,么么哒=3= 是我记性太差......otz,请原谅我迟到的感谢。 ☆、第十九章 “其实不管什么地方,总会出几个人渣败类。同样的,不管什么地方,也总会些人良善未泯。” 这话萧胭一共听人说过两次。 一次是悉小姐去见别列科夫的时候。 待到临别,在看到他脸上始终未曾消去嘲讽笑意的时候,悉小姐是这样说的。 “你是想说,你就是那个良善未泯的吗?”别列科夫轻嗤,问她,“德国人的女人,美国人的学生。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他们是?” 悉小姐并没有愠怒,闻言,她平静道:“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在告诉你,抱着希望等待总比揣着绝望等死要强。 而第二次,就是在结束四月份的长假之后,她与康芙拉在见完委托人,路上康芙拉说的。 那个时候纽伦堡驻扎的部队仍旧复杂,美军苏军还有英军法军,热闹的都够凑桌麻将。 不过好在当时的社会的秩序总得来说已大致恢复。 “你前段时间休假可能不知道,最近施瓦茨医生的那个案子,有不少声音在为他‘鸣不平’。”康芙拉本是向她讲述医生案子的近况的,然后低头翻了翻公文包,将一份报纸递给了她萧胭,指了指其中一块,“你看。” 那是一篇用词相当尖锐的文章,没有丝毫遮掩的抨击了盟军法庭在审问犯人时的程序合法性。 “另外,埃尔伯格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3 先生说,施瓦茨医生的案子在盟军内部出现了分歧的声音。 ” 萧胭没有作声,而是被报纸上的署名给吸引住了目光。 “贝尔维茨......”她念了出来,忽然抬头,“我之前见过一个姑娘,她自称便是贝尔维茨。” 康芙拉轻嗤一声:“你看看她说的,那些人多么有血性,多么无辜,那都不是他们的错。而我们,我们是多么的凶恶跟不公,我都快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她话音未落,身上就挨了一个石子。未防备之下,她惊叫了一声。 萧胭连忙回身,只看到一个不大的男孩跟一只兔子似的,已经窜出去很远了。 只可惜,这孩子运气不太好。 康芙拉的惊叫引起了一个路过的士兵的注意,身高腿长的男人一把拽住那孩子的衣领,连拖带拉的把那个挣扎不休的孩子带了过来。 “卡维塔小姐。”那个士兵是法庭盟军的士兵,与她们见过几面,因而是认识康芙拉的,“这小子干了什么?” 那孩子看上去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有些单薄。他挣扎的厉害,一直试图扒开士兵拽住他衣领的手,胸腔剧烈的起伏,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 那孩子折腾的动静是有点大了,周遭的路人也都纷纷往这边投以目光。 萧胭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男孩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拽了拽康芙拉的衣角。 康芙拉根本没想到是这样,一时的语滞,皱了下眉:“没什么,把他放了吧。” 士兵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是特别满意,拧着眉看了那孩子一眼,手下迟疑。 然而就在迟疑的那个时候,那个孩子一口咬在了他手臂上。士兵吃痛,甩开他一脸的怒意。 “你们都是一群恶棍!” 士兵显然是被激怒了,抬手就又要抓那男孩。萧胭见状,连忙拉住了他,示意了一下周遭人来人往,不要冲动。 男人拧着眉,重重“哼了”一声,顿了片刻转身离开。 男孩被甩到地上,碰着了道旁石阶,估计是挺疼的,一时都没能爬起来。 “我其实不想知道你经历过或者看到过什么,但是有一点你最好记住。” 康芙拉走上了前,在他身边蹲下,没有生气,而是很认真的对他说道:“其实不管什么地方,总会出几个人渣败类。同样的,不管什么地方,也总会些人良善未泯。” 说完,她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你是想说,你就是吗?”那个小男孩抿唇,半晌抬头问道。 康芙拉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对,我就是。” 男孩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片刻之后突然的甩开了康芙拉的手朝远处跑去。 康芙拉站起身来,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街角之后转向了萧胭:“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萧胭点了点头。 “仇恨。” 康芙拉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补充了一下:“是被扭曲了的仇恨。” 这些尚未明晰发生什么的孩子们生活在一片前人造成的阴影之下。而在这种阴影之下,他们会恨苏联人,会恨美国人,恨盟军,恨欧洲,恨整个世界。 仇恨的种子被深埋入他们心底,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生根发芽,最后开出罪恶的花。 ————————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是要经过一个邮局的。萧胭在走过那间小房子时忽然想起自己很早便给回了莫斯科的奥尔加写了一封信,但一直忘记寄,便喊住康芙拉,表示自己要先去寄个信。 康芙拉点头,停下了脚步。 “对了,你的苏联小情人怎么最近都没见他来找你?”等萧胭从邮局走出来时,在外面等的百无聊赖的康芙拉忽然向她发问。 萧胭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对康芙拉说:“他跟我说想带我走,带我回苏联。” 康芙拉挑眉:“你拒绝了?” 萧胭抿唇:“我只是暂时还没想好。” 康芙拉笑起来:“其实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萧胭垂眼,没有作声。 记得那天从兰茨贝格监狱回来的路上,她问少校“为什么”。 少校给她的答案,让她几乎要落荒而逃。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带你走。” 一字不差。 曾经的沙夏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沙夏,少校,两个人的形象渐渐的重叠在一起,让她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茫然与恐惧。 “那么,你喜欢那个苏联人吗?” 在第二次开庭之前,萧胭最后一次去监狱的时候,医生很突然的又再度提起了这个问题。 萧胭看了他半晌,开口道:“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萧胭错愕:“你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医生重复了一遍,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跟他一起离开德国。” “谁告诉你的?” 她猛然起身,动作之大,把桌椅碰出巨大的声响。 医生看着她,目光如水,跟情绪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的波澜。 “你认为,那个苏联人是真的喜欢你吗?”他轻声问道,仿佛没有听到萧胭的问题。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的恐惧。 从心底生出来的一种凉意直接贯穿了整个身体,随后快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你要是喜欢苏联,应该答应他的,跟他一起走。”医生看着她说道,“如果你喜欢美国,那你留下来,我带你去。” ☆、第二十章 医生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两个苏联人。 无论是沙夏,还是少校。 “你只是渴望借用他们的勇气与磊落,来掩盖你的虚伪与不堪。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自私,自利,永远把自己摆在第一位。我未曾掩饰,可你呢?” “你有勇气去承认吗?” 她离开时,他是这样问她的。 不。 萧胭摇头,固执而执拗。 “我喜欢过沙夏,现在,我爱的是少校。”她说道,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却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不,你不爱他。”医生说,扬唇,连眼底都染上了笑意,“你爱的是我。” 萧胭一把抽出被紧握的手腕:“别自作多情。” “那你为什么不跟那个苏联人走?” “跟你无关。” “你为什么没把你身上的事情告诉埃尔伯格?”他说,“你可以置我于死地,可是,为什么还是放过我?” 萧胭顿住。 医生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轻笑出声:“我做没做过他们口中的实验,你心中想必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4 早就有答案了。” “如果没有失败,如何能得到像你一般完美的试验品?” 他起身,走到萧胭的身边,自身后抱住了她。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亲密的如同情人之间的缱绻。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最后停顿在她的胸口。 “真相就在这里。”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衣触碰到皮肤,声音低沉而带着蛊惑,“你敢挖出来看看吗?” 她的心跳清晰而有力,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几秒钟之后,她猛地推开了医生。 “其实沙夏并不是穆勒害死的,而是你。”身后的医生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在我这里见过他们当中的那个叛徒,可是,你为什么从未告诉过他们?” 你胆小,你懦弱。 你自私,你虚伪。 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我们接受了来自地狱的恩赐,然后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她从监狱回来的时候,埃尔伯格先生正在整理资料,见她进门,便朝她招了招手。 “胭,你过来。” 萧胭回神,走了过去。 埃尔伯格先生把一个文件夹放到了萧胭面前。 “看看这个。”埃尔伯格先生说。 萧胭闻言,翻开,入眼的第一张照片,一个腐烂的露出累累白骨的躯体。 一个站着的“孩童” “这......这是......” 她拿开照片,下面露出的是几张被封存在透明薄膜后面的日记。 那日记是用俄语写的,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与撕过拼接的,能看清的不过只言片语。 “......他没有实现那起死回生的夙愿,而是把死亡带到了人间......但是无论如何,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埃尔伯格先生抬眼看她:“这是康芙拉从苏联人那里拿到的,如果这份资料是真的,那我们之前对于施瓦茨医生的判断,就完全是错误的。” “你认为呢?” 萧胭与他对视,头顶的灯光照在他鼻梁的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白芒。 看不清他的眼睛。 “有人在等你。”他似乎并非真正再等萧胭的回答,片刻之后直起身,轻轻抽出她手中的文件夹,“在隔壁。” 萧胭转身出去,但是在走廊中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隔壁的房门。 一个挺拔的身影负手站在房间中央,听闻声响之后,他回过了头。 那是个美军军官,她之前见过。 就是将她带去见那位美国大校的军官。 “您考虑的怎样?”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委婉语客套,“您是否想好究竟要站在那一边?” “你还会给我时间去考虑吗?” “我们给出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那我有选择站在那一边的权利吗?” 军官笑了起来:“有或没有,仍然是看你自己的选择。” 萧胭沉默了片刻,微微侧首,余光扫到站在门口却没有进来的埃尔伯格先生。 “先生,您呢,站在哪一边?” 埃尔伯格先生没有直接的回答她,而是叹了口气。 “胭,很多情况下,政|治才是最需要我们考虑的东西。” 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很耳熟,像极了她因为别列科夫的事情去找他时说过的那句话。 “艾瑞丝,为什么连埃尔伯格先生也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也会那样无视证据,那样的忽视真相?” 在开庭前的那一个星期,萧胭一直都没有看到康芙拉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她进了一个几乎都没有什么人的咖啡馆。 她见到的不单单是康芙拉,还有自马尔梅迪案之后便离开了纽伦堡的悉小姐。 时隔一年再见,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唯独旗袍包裹的玲珑身段之下,小腹微微呈现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为什么......”悉小姐似乎思考了片刻,“因为他也是人啊。” 有弱点的人。 有欲望与私心的人。 接着,面朝着她的悉小姐轻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一起坐坐啊。” 康芙拉回头,脸上带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沧桑与憔悴。 “我把那份资料带给埃尔伯格先生,本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之前对施瓦茨医生的判断都是错的。但......” 但谁曾想,这却只证明了,你对他的认知是错的。 “只能希望,苏联人能一如既往的猛如狗,在开庭的那天给我们一个惊喜。”悉小姐低下头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又投进去了一块方糖,抬起头,“康芙拉,对此,你做不了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 说这话时,她有意无意的看向萧胭,唇边的微笑,似乎别有意味。 “萧小姐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萧胭闻言,看向了她的眼睛:“美国人知道我曾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待过一段时间,他们希望我能作为证人出庭。” 悉小姐挑眉。 “我答应了。” 没有康芙拉的愤怒与难以置信,悉小姐只是笑着告诉她,她会去旁听的。 两天之后,庭审开始。 “据你的证词,你是在1944年5月14日被逮捕的一百多名中国人之一,后来被送入了位于汉堡的福尔斯比特监狱对吗?” “是的。” “你称,在监狱中盖世太保对待犯人十分残暴,有许多人因虐待而死去,而剩下活着的人在几个月之后大都被转移到了明日劳动营对吗?” “是的。” “那能否请你告诉我,为何你没有受到伤害,并且没有被送入明日劳动营呢?” “......” “你称,后来你曾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一直停留到44年的12月份,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能够在他们投降之前安然无恙的走出集中营吗?” “......” “因为,因为我祈求了一名军官,并且......成为了他的情人。” 记得医生跟她说,美国人能知道的事情,苏联人也会知道。 所以,在开庭前夜,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少校敲开她门的时候,她问道:“你知道沙夏吗?” 都不需要她讲出他的全名,并且加上他的父姓,少校就用力的点下了头。 他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她在集中营时跟医生的那段并不完整的故事。 “那么,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她又问。 少校焦急且迫切的点头,“胭,你不应该成为他们的伪证人。” 萧胭摇头,手指抵住他的嘴唇:“你认真回答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微凉的指尖能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5 感受到嘴唇的微动,少校顿了顿,回答:“喜欢。” “是你喜欢呢,还是你们喜欢呢?” “我喜欢你,很喜欢。”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喜欢?”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与其他一切都没有关系。” 萧胭若有所思。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我曾为了生存,放下了尊严。 我曾为了生存,出卖了灵魂。 我付出了一切只为求生,但是却发现,我成了最可悲的幸存者。 我给不了你我的心,因为连我都失去了它。 萧胭抱住他,将他的手引到了自己的胸口。 你看,它还在跳。 但是,我却已经死了。 在法庭上,来自苏联的律师问题咄咄逼人。 但是她的证词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仔细推敲的,因此她回答起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甚至于,当他们拿出那份令人难以置信的证据时,不单她以精彩的言论予以反驳,连旁听席都发出了带着质疑的声响。 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安静。 其实也并非是旁听席的观者们素质问题,毕竟这种证据,想让人信都比较难。 记得在康芙拉愤怒的对她一通发泄之后,她问康芙拉:“你真的相信这些吗?” “不管我信不信,只要这被证实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证实? 谁来证实? 谁又能来证实? 这个金发的姑娘怒而离去。 而悉小姐稳而不动,仿佛并没有受到康芙拉情绪的一丝影响。 那你信吗? 萧胭问她。 悉小姐托腮,将搅拌咖啡的银匙拿出来摆在了一边,抬头微笑:“我信啊。”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从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在大街上行色匆匆,可其中又有多少是真正还活着的呢? 我们与“它”的区别,不过是多了一幅仍旧光鲜亮丽的皮囊罢了, 法槌清脆的响声之后,苏联律师一时之间,也随着安静下来的旁听席陷入了沉默 萧胭看向被告席中的医生,他坐在木椅上,身旁坐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女翻译,身后站着两个高大而严肃的士兵。 那是一张王座,而他就是国王。 萧胭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个绝对不是所谓他成功的试验品。”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最后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 “我才是。” ☆、完 萧胭是个怕疼的人。 她不敢用刀子划破自己胸口白皙而细腻的皮肤。 萧胭是个胆小的人。 她不敢去医院用公之于众的影像来一探究竟。 于是,她握住了少校的手,将桌上的刀递给他。 “这里,你来帮我看看。” 帮我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 她解开了上衣的扣子,将刀尖对准了那个如同花瓣的红痕。 少校劈手夺过那把小刀:“你疯了!” 话还没说完,却被萧胭不知何时摸去的,他腰侧的自卫□□抵住了额头。 “我是疯了。”她将枪口缓缓的从他额前移开,然后转向,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曾经别列科夫在柏林的时候有给过她一把□□让她自卫,但是为避免过于频繁的擦枪走火,他最后又将那把枪给要了回去。 她知道该如何打开保险栓,如何去扣动扳机。 少校的手都有些抖,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全都是困惑跟不解。当刀尖没入皮肤,他手一颤就要躲开,却被萧胭一把摁住。 其实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 而且,几乎都没有刺入多少,刀尖就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事物。 她夺过那把刀,在他惊愕的目光于阻拦中,将那个东西挑了出来。 还沾着血迹,还带着温度。 那是一片不大的碎片,上面还看得到仅剩一半的俄文字母。 是勋章的碎片。 沙夏的那枚勋章。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相。 明明就在我心中,我却丝毫也感受不到。 我承认,他说对了。 我跟他是一样的人,而且,我比他更加的虚伪可笑。 少校急急的去翻找医药箱,往医用棉上倒的酒精绝大多数都洒在了他的手上。 “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萧胭垂眼看他,握着枪的手放了下来。 “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他的回答不带犹豫。 “那么,答应我,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请一定不要再过来找我。” 他不吭声。 萧胭把枪往身后一背:“你不答应,我就不给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看着她,眼中的惊惧已经转变成了难过。 萧胭顿了顿,还是把枪拿了出来。 “等这个案子结束,你带我走吧。”她说道。 随便去哪里,我都跟你走。 “你不骗我?” “不骗你。” 当然。 她的话,怎么可以信呢? 这一点,少校可能并不清楚。 当然,埃尔伯格先生与他身边的美军军官想必也没猜准。 苏联律师一脸的茫然与不可置信,埃尔伯格先生一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然后,她被带了下去。 在法官差点把自己法槌敲断都没有止住的喧哗声中被带了下去。 她很满意的看到,就连向来处变不惊、仿佛掌控着大局的医生与旁听席上的悉小姐眼中,都带上了明显的意外。 “你......” 第一个来见她的是埃尔伯格先生,他“你”了半天,没有了结果。 最后,他说:“施瓦茨医生可以提供证明,你曾对药物成瘾。那会影响你的神经与逻辑。” 萧胭摇头:“我从没沾过那些药。” 第二个来见她的,是刚刚还在法庭上对她咄咄逼人的苏联律师。他在她面前坐了半天,却最终只问出了一句。 “你说的是真的?” 萧胭笑起来:“我曾对药物成瘾。那会影响我的神经与逻辑。” 苏联律师一时无言。 “给我纸笔,我想要写一些东西。”萧胭说。 很快,她面前便摆上了她所需要的一切。 “施瓦茨医生的实验,你了解多少?” 在那个苏联律师再一次探头想看她写的内容的时候,萧胭突然问道。 “......美国人了解多少,我们就了解多少。” “那你们相信真的存在那种生物吗?那种杀不死的怪物。” “你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二战]黑太阳 Schwarze Sonne 作者:隐秀 分卷阅读26 是说你吗?” 萧胭笔下一停,看着尖锐的笔锋若有所思:“我很久很久以前是看过一个故事的,那种怪物在我们那里被叫做丧尸,他们也是能被杀死的,只要伤到他们的头。” 苏联律师对此,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兴趣:“那我要是遇到那个怪物,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我的笔从他们眼睛里插进去。” “你写完了吗?”他问道。 萧胭换了一张纸,在上面又写了一句话之后,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写完了,你看看。” 他接过那两张纸,越看眉毛拧的越厉害。 “这个......” 萧胭没有回答。 他将最后一页纸推到了她的面前,然而,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上面。 慢慢的洇开了一片。 “你......” 声音戛然而止。 这位律师抬头,看着仅仅尾端露出皮肤的钢笔,几秒钟之后,发出不可遏制的惨叫。 最后一页纸在他几乎连滚带爬的离开时,被甩到了地上。 我死在1944年。 从此,永无天日。 分卷阅读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