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心狙击》 第1章 网络遗书,舆论爆炸 2018年11月29日,凌晨3点18分。 一封网络遗书,出现在知名漫画家“小羽毛”的微博首页。 凌晨3点21分。 江州市滨江路派出所,接到第一通报警电话。 凌晨4点46分。 微博词条#漫画家小羽毛自杀#,顶著“爆”字,衝上热搜榜第一。 — 江州市刑警大队,今夜难得安静。 震惊全市的计程车后备箱藏尸案成功告破,灯火通明了快一个月的12楼,只剩几盏零星的灯光。 1209办公室。 淡黄色的檯灯灯光把桌上那份展开的泛黄案卷照得字字清晰,手握案卷的人,隱在檯灯的光晕之外,模糊的轮廓融在昏暗中。 夹在男人两指间的烟,燃著红色的小火团,忽明忽暗,像是黑暗中的的凶兽之眼。 “4·21”案过去十二年了,至今仍悬。 被害人周嘉光,时任江州刑警支队南湾大队队长,被掏空內臟,浑身泼满红色油漆,用三根木榫钉在废弃精神病院的一面墙上,死状极其惨烈。 这个案子轰动全国,专案组调查了周嘉光从警以来负责的上千个案子,排查上万人。 可三年过去,专案组解散,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儘管“4·21”案每年都会出现在重难点工作中,但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时间过去得越久,要想抓到真凶,找到真相的机率就越小。 但林澈,从来没放弃。 桌子的一角,放著一张有些年头的合照。 照片上,一个身著橄欖绿警服的男人,抱著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抿著嘴冲镜头敬礼,逗得男人仰头大笑,两人身后的木牌子上,用黑漆写著江州市公安局。 而这张笑脸却出现在案卷的下一页,躺在冷库板上,泛著白霜。 周嘉光,是林澈的舅舅。 林澈做警察的初心,就是破了“4·21”案,抓到凶手,让舅舅瞑目。 每当手上有新案子破了,林澈都会把“四二一”案的卷宗翻出来,想从那些已经倒背如流的字句中,发现新的思路和突破点,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林澈的思绪。 林澈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不知不觉已经早上七点多了。 “乐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因为熬夜,林澈的声音有点嘶哑。 “表哥,你认识滨江路派出所的人吗?” “怎么了?” “小羽毛自杀了!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我看网上说她住在滨江路,警察赶过去了,你帮我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小羽毛她没事吧?” 林澈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小羽毛有点印象。 自家表弟很喜欢小羽毛的漫画,熬夜看漫画不说,还逃课去参加签售,搞得舅妈对这个小羽毛多少有点不满。 “人家有事没事关你什么事?赶紧洗脸去,一会又没时间吃早饭,又迟到!” 电话被宋莹拿走,“喂,小澈,是我。” “舅妈。” “你別理那臭小子,书不好好读,成天抱著个漫画,简直不像话!” 林澈笑著揉了揉眉心,拉开了窗帘,站在窗边活动了一下肩膀。 窗外,沐浴著朝阳的城市,乾净又明亮。 警察局旁边的巷子里,卖煎饼的大叔已经出摊了,穿著橘色制服的环卫工正在清扫街道,中年女人蹬著拉满菜的三轮车往菜市场赶,躲在繁密树枝里的鸟儿叫声清脆愉快,吃得胖嘟嘟的流浪猫被晨跑的人嚇得钻进树丛里…… 这城市平凡的每一天,都是林澈他们坚守的意义。 “男孩子青春期,多少是有点叛逆的,舅妈你也不能老像乐乐小时候那样管著他。” “我知道,可不管不行啊,这小子刚刚居然说今天不去上学了,要去找那个小羽毛,这不是要把我气死吗?” 宋莹一边说,一边拿著手机走进厨房,熟练地准备早餐。 “还有那个小羽毛,活得好好的,干嘛自杀?知道多少人想活活不了吗!这么不惜命!她就算要自杀,安安静静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行吗,偏偏要在微博上发什么网络遗书,闹得人尽皆知!” “网络遗书?” 宋莹一边说,一边单手打了两个鸡蛋,开了火准备煎蛋饼,声音有点不满,“是啊,我看那遗书下面,有几十万的回覆呢!这怎么说也是个公眾人物,遗书这东西,赤裸裸地发到网上,大人看到都不舒服,更何况是小孩子,影响多不好!你说万一引起模仿型自杀怎么办?” 想起之前江州一家工厂工人“十连跳”自杀的案子,就是典型的模仿型自杀,林澈担心起来,“舅妈,那乐乐没事吧?” “应该没事。对了小澈,你有空多帮我说说乐乐,这上了初中,学习上可不能马虎了,落下一点课程那就难追了,一门课扯后腿,好的高中他就別想了!” “知道了舅妈,正好我今天有空,我去接他去上学吧。” “那真是太好了,现在就你的话,那臭小子还听两句,早点就別买了啊,来家里吃。” 说著,宋莹又往碗里磕了两个鸡蛋。 掛了电话,林澈把卷宗锁进保险柜,去局里的值班宿舍洗漱一下,开车去了市公安局家属楼。 一路上,林澈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今早的新闻推送格外频繁。 原本,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可因为这封在微博上掀起波浪的遗书,网络上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討论—— 有人冒充医院护士,说昨晚急症室接了个割腕自杀的人,就是小羽毛; 有人自称同小区的业主,说警车来了七八辆; 有人在惋惜; 有人在指责这个小羽毛博眼球赚流量; 有站出来的“闺蜜”晒出聊天记录,把小羽毛遭遇潜规则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 还有些自以为正义的网友,四处发著人肉出来的地址,鼓励附近的人上门查看…… 媒体如同嗅觉异常灵敏的恶狗,从凌晨遗书发布到现在,不过几小时的时间,一篇篇真真假假的推文,图文並茂,在社交媒体上疯传。 第2章 確认死亡,启动调查 “表哥,要不你带我去小羽毛家看看吧,她这生死未卜的,我也没心思上学啊!” 林澈按开周乐平的安全带卡扣,“白跟你说一路了?一句话没记住?好好上课去!” 周乐平瘪嘴,磨磨蹭蹭地下车,“行唄,你不带我去,我一会翻墙出来自己去派出所问。” “还敢威胁上我了?” 林澈哼笑一声,“去吧,正好我让他们拘你两天,也省心了。” 知道这招对林澈没用,周乐平瞬间泄气,换了个招,“表哥,我好好去上课,小羽毛要是有什么消息了,你跟我说一声,行吗?” “知道了,我帮你问问,赶紧去,都打铃了。” 说著,林澈伸手想揉周乐平的脑袋,却被那臭小子躲开了,“说好的,我上初中就不能揉我头髮了,让同学看到我尊严何在!” 看著周乐平走进学校,林澈有一瞬的恍惚,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神韵里越来越有舅舅的影子了。 虽然这案子不归刑警队负责,但既然答应了表弟,林澈还是决定打电话问问派出所的同事,想了解一下这网络遗书到底怎么回事。 刚掏出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江州警方发布——本市著名网络漫画家小羽毛,確认於今日凌晨死於家中,警方初步判断为自杀。】 林澈皱眉,真死了? 林澈还来不及点开新闻,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王局?” “林澈,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有任务安排!” “是!” 林澈眼神一凛,踩下一脚油门,往局里赶去。 林澈赶到局里,局领导还在开会。 刚走进刑警大队的大办公室,就见以李礼为首的一群人围在饮水机旁边,聊得正起劲。 林澈听到一两句,知道他们说的就是留网络遗书自杀这事。 “这是没案子太閒了?” 林澈咬了一口已经凉了的鸡蛋饼,视线落在李礼身上,“结案报告写完了?” 李礼是去年新进队里的,小年轻。 虽然经验不足,但人很勤奋,也聪明,是个不错的苗子。这次的租车后备箱藏尸案,是他全程跟的第一个大案,昨天下班前林澈安排他写结案报告。 刚进队里的时候,慑於林澈的江湖名號,李礼还有点放不开,跟著出了两次现场,摸清林澈的脾气后,这小子就暴露本性了。 “没呢。” 李礼也不害怕,没皮没脸地一笑,“林队,我这就去整理口供资料。” 林澈踹了李礼一脚,把剩下的半个鸡蛋饼塞进嘴里,刚准备回办公室,局长就急匆匆地过来了。 “林澈,来我办公室。” “是!” 林澈拿搭在饮水机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他前脚刚走,后脚李礼就又招呼大家围在一起了。 王局一边走,一边开口,“昨晚滨江路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自杀了。” 林澈挑眉,“发网络遗书那个?” 王局脚步一顿,转头看著林澈,“你知道这事?” “今早的手机推送,十条有八条说的这事。” 提起今早铺天盖地的真假新闻,王局的眉头皱紧几分。 出於职业敏感,林澈捕捉到一丝异常,如果只是单纯的自杀案,是不会找他的。 “怎么了王局,有情况?” “进来说吧。” 局长办公室里,坐著好几个人,除了副局长,滨江路派出所陆所长和民警小段,还有两个人林澈之前没见过。 “这两位是省厅舆情办的同事。” 王局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资料递给林澈,介绍道,“这是林澈,我们刑警队队长,也是重案要案组组长。” 气氛严肃,大家都没寒暄,只是眼神相互示意了一下。 “老陆,你们先说。” 陆所冲小段使了个眼色,小段站起来把昨晚接到报警电话后的处理情况和现场情况说了一下。 林澈一边听,一边翻看手上的报案记录和出警记录。 小段才说了一半,林澈就看完了。 以现场情况和法医出具的初步意见来看,就只是一起单纯的自杀案,並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疑点。 小段说完,舆情办的两位同事又给大家发了一份资料。 “各位领导,这是我部针对这一事件整理的数据和结果分析预测,因为死者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公眾人物,遗书通过微博发布,传播范围广,关注度高,影响大。遗书发布和派出所民警赶到死者家中的时间间隔了近三小时,网上就滨江路派出所出警不及时,导致小羽毛无法及时送医致死的言论迅速发酵,影响很不好。” 话音刚落,陆所长就赶紧解释,“王局,这个问题我们在报告上写了,所里值班民警接到报警电话后就立即核实了,但是那个微博帐號的实名验证信息有误,ip位址还隱藏了。你也知道,所里负责信息技术的同志都是兼岗的,能力一般,所以我们了两个多小时才確定死者住址。那法医也说了,人死了五六个小时了,就算我们第一时间赶到,那也来不及抢救了啊!” 王局抬起手,示意陆所长稍安勿躁,“你先让人家舆情办的同事把话说完嘛。” 舆情办的同事点点头,继续开口,“经核实,那封遗书是定时发送的,滨江路派出所的出警程序也没问题,我们已经发布了一版澄清说明,但效果不大。目前我部已掌握一些境外势力,利用这一事件引导警民矛盾的线索,正在紧急处理。经评估,这件事已经对我们公安系统的公信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造成严重的舆论后果。” “林澈,你怎么看?” 王局看了林澈一眼,继续翻动手里的资料。 “以目前的资料看,死者过量服用安眠药自杀,设置定时微博发布遗书,案情清晰,证据清楚,问题不大。” 王局瞥了林澈一眼,好像在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咳咳——” 王局清了清嗓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交代道:“案子本身是不复杂,但舆论影响很大。结合舆情办的建议,经局党委研究,上级部门批准,將对本案启动调查程序,成立两个工作组,分別对案情和滨江路派出所出警情况进行调查。我任组长,负责系统內的情况核实,林澈同志任副组长,24小时內梳理查明案情,及时向舆情办通报调查进度和调查结果,做到调查仔细严谨、结果真实可信,披露公开完整。” 林澈起立敬礼,“是!” 第3章 高档公寓,矛盾现场 办公室里的八卦,聊得热火朝天,微博遗书的事热度太高,就连不用微博的几个老刑警都知道了,加上队里刚破了大案,大家心情都鬆弛下来,很愿意参与到八卦的討论里来。 林澈回来的时候,七八个人围在李礼的办公桌旁,正討论得起劲,林澈走近都没人发现。 “小道消息知道得挺多啊?不考虑换个职业?李狗仔?” 李礼正说得眉飞色舞,被林澈冷不丁的这一句,嚇得一个哆嗦,来不及收起的笑扭曲成一个滑稽的表情。 “林队,你知道网络遗书这事吗?微博都炸了!” 开口的是徐洋,外號喜羊羊。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从技术科调过来的,主要负责信息技术和数据分析,和李礼一起被刑警老杜封为队里的哼哈二將,八卦先锋。 林澈一个眼神过去,徐洋吐了吐舌头,小手顺著嘴唇从左往右拉了一下。 老大回来了,就算氛围再轻鬆,大家也不敢继续聚在一起聊閒天了,刚准备散,林澈就开口了。 “李礼,叫上痕检的同事。老杜,夏杰,五分钟后出现场。” 林澈话音刚落,眾人脸上轻鬆的神情被凝重取而代之。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老大,又来活了?” “嗯。” 林澈应了一声,抬手看了一眼手錶,“徐洋,你去跟舆情办的同事对接一下,下午两点前把死者所有微博內容整理出来。周云和大壮去调查死者的社会关係,健康状况和財务状况,儘快確定自杀原因。” 李礼反应最快,一个激灵,“林队,我们要查的是网络遗书的案子?” 徐洋瞪大眼睛,吃惊得捂著嘴小声开口,“难不成网上说的是真的,这案子另有隱情?!” “有没有隱情,查了才知道。” 出发前,林澈特意回办公室,把之前周乐平落在这里的一本小羽毛的漫画从抽屉底翻出来。 - 滨江之心公寓。 听名字,就知道这公寓的定位。 车停稳,林澈一只脚才落地,半个身子还在车里呢,几个便携话筒就懟在了他面前。 “林队长你好,这个案子安排刑侦组调查,是不是意味著小羽毛的死另有隱情?” “根据网友提供的报警记录,滨江路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三个小时后才赶到这里,网友都说如果警察早点赶到,这个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林队长,你认为在这起悲剧中,滨江路派出所相关民警需要承担责任吗?” 因为事件特殊,不论是社会媒体还是娱乐媒体全都出动了,就为了能挖到一手的消息。 要是碰上別人,或许他们还能捞到一两句官方答覆,可惜他们踢到的是林澈这块铁板,註定是要鎩羽而归的。 看著把车团团围住的记者和摄像,林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著衝锋在前的几个人,每人就五六秒的时间,就把人看得心里发麻。 人,林澈震慑住了,就该李礼出场了。 “各位记者朋友,相关案件信息现在不便透露,一切內容请以警方的发布为准,瞎编乱写当心被追究责任。” 见李礼年轻,又笑呵呵的,几个胆子大的记者以为他好说话,刚准备凑上来,就听得这货大吼一声—— “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人呢!警戒线他妈的拉哪里去了!赶紧清场,不听劝的统统抓回去关24小时!” 果然一上硬的,这群这记者就知难而退了,小声嘀咕著赶紧离开。 见人散了,李礼小跑著追上林澈邀功,“怎么样林队,我这一嗓子学到你精髓了吧?” 李礼才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好好沟通不行吗,非得用吼的?这事舆论压力已经很大了,你少给我惹事。” 李礼摸摸鼻子,“林队我错了。” “不过这群闻著味来的苍蝇,好好说话听不进去,非得拍几下才管用。交代一下,让他们看紧了,別让这些苍蝇钻著缝飞进来,真有胆子大敢往里钻的,带回派出所好好教育。” “得嘞林队,我这就去办!” 李礼已经把林澈的脾气摸清七七八八了,知道刚才的批评是假,自己这一嗓子没吼错。 电梯口堆满了几个大箱子,占了大半的空间,负责搬运的工人正在打电话,因为信號不太好,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大。 “我电话打了十多个了,就是联繫不上啊,我这一会还有一单要送呢!” “说得轻巧,没业主授权我连电梯都进不去,怎么给人家放门口?” “再说了,你知道这些东西多少钱吗,被人偷了你赔?” “行行行,我去物业问问吧,但是这单得给我加钱啊!浪费我一早上时间!” 搬运工看了一眼林澈他们,又抬头看了看电梯厅里的监控,拿著手机骂骂咧咧地走出去,估计是去找物业了。 27楼。 站在公寓门口的民警把鞋套递给几人,大家各自开工。 李礼进去转了一圈,忍不住感慨,“嘖嘖嘖,不愧是价值两千万的滨江之心啊,能住在这里的人还能有什么想不通的事?要靠自杀来解决?” 林澈没搭理李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 和大多数命案现场不一样,公寓明亮乾净,装修简洁大方,客厅插著新鲜百合,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香味。 林澈隨手拿起茶几上的漫画,刚翻了两页,夏杰跑了过来。 “林队,物业那边有情况。” 两人走出公寓,在走廊里看到了之前在电梯厅碰见的搬运工。 “怎么回事?”林澈问。 “是这样的警官,这位小哥来这送家具,但联繫不到买家,就去了物业,我们一查,发现收货地址是这户。” 物业说著指了指林澈身后拉著警戒线的门。 搬运小哥脸色很难看,“真是晦气,给死人送什么家具!” “夏杰,了解一下情况,做个笔录。” 林澈工作向来认真谨慎,儘管这案子怎么看都是自杀,但既然接了下来,他还是交代所有人按照刑事案件流程来,包括现场勘查。 第4章 被修改日期的牛奶瓶 快到中午的时候,林澈接到了周乐平的电话。 “表哥!小羽毛真死了?!” “嗯。” 死讯已经公布了,林澈也没什么好隱瞒的。 “是谋杀!一定是谋杀!小羽毛不可能自杀!绝对不可能!” 电话里听周乐平的情绪很激动,林澈安抚了两句还是不太放心,又给宋莹去了个电话,让她和班主任联繫一下,这臭小子真做得出逃课去派出所的事来。 痕检的同事递给林澈勘察记录表和一个证物袋,“林队,目前现场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这个牛奶瓶还需要送到检验科进一步化验,初步检测牛奶瓶里也有巴比妥残留。” 林澈翻了翻记录表,接过证物袋,有点疑惑,“安眠药成分不是在床头玻璃杯里发现了吗?” “是,那个杯子早上已经送检了,確实检测出了达到致死量的巴比妥残留,和死者家里剩余的安眠药能对上。” 林澈把物证袋举高,看著瓶子底部残留的一点牛奶,眉头微皱,自言自语地小声开口,“可既然要把牛奶倒进玻璃杯喝,安眠药直接放到玻璃杯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放进牛奶瓶里呢?” 手放下来的时候,林澈发现证物袋里有几处细小的黑色污跡,指了指。 痕检的同事也注意到了污跡,“林队,我放入证物前检查过,袋子没问题的。” 林澈拿著牛奶瓶研究,发现生產日期的字跡似乎是有点印了,隔著袋子擦了擦,污跡扩大了几分。 看著牛奶瓶上的日期,林澈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是一瓶过期的牛奶?” “不是啊,就是昨天的嘛……” 痕检同事凑过来,惊呼一声,“20號?!小郑,把相机拿来!” 痕检同事翻出拍的证物照片,照片里的牛奶瓶日期,是28號。 林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盯著牛奶瓶,陷入思考。 “林队,你说这会不会是商家卖不出牛奶,所以偷偷改了日期?” 林澈摇头,“不太可能,把日期从20號改到28號,时间太长了。鲜奶保质期只有5天,不论是小便利店还是大型商超,都是少量进货,儘快售完,日售大概多少瓶,都是有经验的,不会囤太多。” “那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改了牛奶的生產日期,把药下在里面,这是谋杀?!” “现在还不好下定论,这样,你们再把现场仔细勘查一遍,下午两点队里开个碰头会。” “知道了林队。” - 1209办公室。 徐洋敲门进来,“林队,大家都好了。” “嗯,马上来。” 林澈把看了半本的漫画书倒扣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时间,他居然不知不觉看了一个多小时了。 討论室。 “好,大家把手里整理好的材料都通个气,周云,你们先来。” 周云很瘦,有一米八几,皮肤有点黑,开口的时候带点闽南口音。 大壮不高,白白壮壮的,肌肉发达,一拳头能把人脑袋打碎那种。 不知道林澈是不是故意的,总是喜欢把这两人放在一个组干活,合作了几次,居然格外默契。 “这个周欣羽2011年毕业后,在一家上市公司做行政,但不到一年就辞职了,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2014年开始,以笔名小羽毛在漫梦网站发表漫画作品,工作都是在家里完成的,很少出门,社会关係很简单,没有什么仇家。” “家庭方面,周欣羽是富二代。小学时父母离异,她跟著爷爷奶奶生活。父母各自再婚,虽与她不算亲近,但是物质方面,很大方。” 周云说完,大壮站起来补充,“这个大方,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方。从初中开始,周欣羽手上的信用卡,就有200万的额度。在周欣羽18岁生日当天,她收到了周父送的价值400万房產,而周母则是送了一辆100多万的跑车。” “核实过了,一辆白色法拉利,就停在滨江之心的地下停车场。”李礼说道。 大壮继续,“周欣羽家庭条件好,自己也很能挣钱,处女作漫画《万物生》还在连载期间,就多次打破网站纪录,多部作品的版权都已经卖出去了,仅去年一年,她的税前收入就近千万。滨江之心的公寓是她两年前全款买的,身上没有任何债务。另外,我们查了一下周欣羽近几年內的大额收支情况,没有发现异常。” 林澈点头,“这样看,死亡原因和钱关係不大。徐洋你那边什么情况?” 徐洋一边把整理好几份的资料递给李礼,大家一边传阅,一边听她说。 “这个小羽毛有两个微博帐號,大號是漫画网站帮她註册的,也就是发布遗书的帐號。她当时提供的实名资料,除了名字和电话,都是假的,电话也在帐號註册一年后主动註销了。小號是她大学时自己註册的,未实名,內容被清空过一次,目前可见的第一条微博发布於2012年12月19日,也就是她辞职后半年,內容也是一份遗书。当晚,周欣羽因割腕自杀,被送医急救。” “我查了周欣羽的医疗记录,在2013年间,她起码因为自杀进了四次医院,两次割腕,一次吞服安眠药,一次跳江。” 徐洋这边查到的东西让大家都有点吃惊。 “我去!敢情这自杀已经酝酿6年了?!” “有房有车有钱,家庭关係也还行,怎么这么想不开?不会是因为渣男吧?”李礼大胆猜测。 “没错!” 徐洋打了个响指,“周欣羽在第一次割腕入院后,被確诊患有重度抑鬱和焦虑症,病歷上记录的主要发病原因,就是感情伤害。” 徐洋把查到的內容简单说了一下,大概意思是周欣羽的这个前男友,就是一个外在条件不错,其他条件一塌糊涂的渣男。 “好傢伙,看来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啊!” 老杜家也是个女儿,大二了,听说今年交了个男朋友,所以听到周欣羽被渣男这么伤害,格外气愤,“真不是个东西啊!” 第5章 两个帐號,动机可疑 林澈仔细看著手上时隔六年的两封网络遗书,有相互呼应的痕跡。 第一封写的很长,有三千多字,看得出来当时的周欣羽有很多话想说,字里行间也透露出悲观消极和自我否定。 而引爆微博的这封很简短,只有两行字,文字也像开玩笑一般轻鬆。 【好像还是很差劲呢,承认被打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羽毛要飘走了,人间的风景就留给你们帮我看啦!】 “差劲”、“被打败”两个词频繁出现在第一封遗书里,这样的呼应,能佐证两封遗书为同一人所写。 林澈打断大家越来越偏的討论。 “徐洋,你接著说。” 徐洋点头,把话题重新带回案情上。 “两个微博帐號发文风格差异明显,微博名为“漫梦小羽毛”的帐號除了作品宣传外,还有生活分享、美食分享、读书记录之类的,图文並茂,內容丰富,都是比较正能量的。而名为“天黑黑”的小號,基本都是纯文字,而且都很阴暗消极。” 徐洋在电子屏上放了几张对比图,哪怕是同一天发的內容,也是差异巨大。 大號正开开心心分享自己做的啤酒鸭,小號却在感慨死亡才是生命的归宿。 “喜羊羊,你医疗情况没查漏吧?这个周欣羽拿两个帐號唱双簧,应该还有精神分裂症吧?” 林澈抱著双臂,靠在桌子上,扬了扬下巴,“大號刚开始应该是漫画网站负责,2016年2月4日那条问好的微博后,应该就是她自己在发內容了。” 李礼翻到这条微博,只有六个字──【春天好,你们好。】 “林队,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夏杰问道。 “同一天,小號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发文。” 李礼满头问號,“就这?” “从这条微博开始,小號的更新频率明显下降了,大號发布的內容和之前区別虽然不大,但搭配图片的文字內容显然更丰富了。而且当小號发布了消极內容后,几天內大號是没有更新的,说明两个帐號的情感是一致的。”林澈解释道。 “另外,小羽毛第一部漫改动画15年年底上线,反响很好,她的微博大號涌进很多粉丝,表达了对她的喜欢和肯定。长期的自我否定让她悲观消极,这些温暖的留言对她而言就是寒冬里太阳,自然忍不住靠近。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小羽毛会愿意自己管理微博帐號了。” “还有,你们可以看看她《万物生》,里面对春天的描绘是很美好的,充满生机希望。2月4日是节气立春,可以理解为小羽毛选择了这一天作为一个新开始,“你们好”是她和大家初次见面,用来打招呼的话。” 林澈的声音,伴著大家哗啦哗啦翻资料的声音,手慢一点,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没错!” 徐洋激动地鼓掌,“林队你真是太牛了!我查了,確实从这条微博开始,她的大小號就是同一ip位址了。” 李礼看著林澈,嘴又合不拢了,明明大家看的资料,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怎么林队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脑子里分析出来的能比大家多几车? 老杜笑著用手肘拐了李礼一下,“还没习惯呢?” 李礼愣愣摇头,“每次都像看传奇,每次都有新感悟。” “不然你以为1209办公室的椅子是谁都能坐呢?年轻人,多学学吧!” 李礼疯狂点头,崇拜之情写在了脸上。 徐洋:“通过对周欣羽大小微博號和病歷记录的分析,我认为漫画事业的成功,让周欣羽的抑鬱症得到了很大改善。” 眾人点头,这个结论並不难得出。 “那最近死者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否则这一天天地越来越好,怎么突然又要自杀了?” 徐洋摇摇头,“我这里没查出什么,社交平台一切正常。而且最近一个月,周欣羽都还在做去纽西兰旅行的攻略,机票都订了,就在下周,根本看不出有自杀的跡象。” 大壮插了一句,“我听说有些人在自杀前,会做些有仪式感的事情,旅游也算仪式感之一吧。好好玩一趟,然后再自杀。说不定这期间受了刺激,等不到去玩就自杀了,这也很合理嘛。” “自杀动因这点上我同意喜羊羊的观点。” 李礼递给大壮两页材料,“这是我们在死者公寓找到的手帐本,计划栏上最后一行写著“去黄树村支教”,时间是明年3月份。如果周欣羽是想旅行回来就自杀,那肯定不会把计划做到明年了。我更倾向是死者突然受到什么刺激,导致自杀,林队你觉得呢?” 李礼一副林队你快夸我的表情。 林澈就当没看见,“说说现场的情况。” “小区监控楼道监控没有可疑人员出入,门锁未被破坏,公寓內没有打斗痕跡、翻动痕跡,贵重物品未丟失。” “法医那边呢?报告出来了吗?” “出来了,死亡时间是今日凌晨1点到2点间,死因是过量服用巴比妥类药物,其它无异常。” “物证方面?” “死者因为抑鬱导致失眠,最近几年一直在服药,我们在公寓內发现了安眠药处方签。厨房垃圾桶里的牛奶瓶,还有床头玻璃杯里,均检测出巴比妥类药物残留,成分一致。” 林澈点点头,把自己对牛奶瓶的疑问也和大家分享了一下,“大家有什么看法?” 大壮抓了抓后脑勺,最先开口,“虽然牛奶瓶这点確实很可疑,但就目前查到的来看,我个人倾向於这个周欣羽还是自杀。” “而且通过排查走访,没有人对周欣羽有明显杀机,结合她抑鬱症病情和自杀先例,我和大壮观点一致,同意周欣羽是自杀。” “还有周欣羽最近半个月都是独居,没有访客记录,根本就没有被下毒的条件。” 李礼嘴里咬著笔,问道,“那毒会不会是下在牛奶瓶里?” 老杜反驳了李礼的想法,“可能性不大,这瓶牛奶是在商店里买的。如果真是谋杀,那凶手怎么確定周欣羽一定会买走有毒的这一瓶?而且这么大剂量的巴比妥类安眠药,苦味已经很明显了,周欣羽的味觉没有问题,不可能尝不出来。” 老杜的说法得到了组里大部分人的认同。 只有林澈没有说话,垂眸看著地板,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敲著,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组里的成员都了解他的习惯,没有打扰他。 第6章 家属认尸,难以定案 法医组助理拿著文件敲门进来,“林队长,师父让我问你,尸体可以交给家属了吗?” 林澈接过文件,笔尖碰到纸页,却顿了下来。 “家属来了?人在哪?” “安排在休息室了。” 林澈合上文件,“老杜,你带著他们顺著牛奶瓶这条线再查一下,我去见见家属。” 休息室里,周欣羽的母亲刚確认完尸体身份,坐在椅子上,手里握著纸巾。 她旁边坐著一个短髮女人,看上去30岁出头,很是干练,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视线一直盯著屏幕,抿著嘴,脸上没什么表情。 “女士您好,这位是负责您女儿案子的林队长,他有点问题想跟您了解一下。” 王婉站起来,冲林澈点了点头,眼睛虽然发红,但举止得体,並不失態,“林队长你好。” “你好。” 林澈坐到两人对面,短髮女人抬头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了头。 “林队长,是欣羽的死,有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王婉一哽,解释道,“我只是有点想不通,欣羽这几年情况都很稳定,我以为她不会再做傻事了,可是没想到……唉……” 王婉嘆了嘆气,“归根到底,都是我和她爸爸的错,要不是从小缺爱,欣羽也不至於因为別人虚情假意的关心,就一头栽进去,弄得遍体鳞伤。” “最近一段时间,你有察觉到她的情绪,或者行为有什么异常吗?” 王婉摇头,“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可实在想不到什么异常的地方。都怪我,这段时间太忙,对她关心太少了……” 徐洋敲门,站在休息室门口,“林队,周欣羽爷爷奶奶来了。” 徐洋话音刚落,王婉就站了起来,表情有点不自然,“林队长,既然欣羽爷爷奶奶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已经联繫了殯仪馆,欣羽遗体可以带走的时候,麻烦通知我一声。” 说著,王婉旁边的短髮女人递过来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写著海森集团总经理秘书俞欢。 临走前,俞欢看了林澈一眼,欲言又止。 “林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王婉急著要走的样子,好像很怕和周欣羽爷爷奶奶碰上一样。” “既然觉得不对劲,那就去查。” 周欣羽的爷爷奶奶执意要先去看孙女。 林澈带著徐洋才走到法医室门口,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进去看到老太太趴在冷柜旁,哭得气都快上不来了,老头儿在一旁扶著,也是老泪纵横。 法医梁珂见徐洋想去劝,冲她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打击,就让老人哭一哭吧。”梁珂说完冲林澈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去隔壁解剖室忙了。 过了十多分钟,两个老人才撑著地站起来,徐洋赶紧去扶住,安慰道,“爷爷奶奶,我们先去休息室吧。” 老头儿轻轻推开徐洋的手,嘶哑著嗓子问道,“警官,我们可以带欣羽走了吗?” 徐洋看了林澈一眼,林澈开口道,“现在还不行。” “是不是那个女人不同意?” “奶奶,您是说周欣羽的妈妈吗?” “她算是个什么妈妈!” 老太太情绪激动起来,扭头看著旁边的人,“我就说那个人是王婉吧,你还说我看错了!” 老太太一把抓住徐洋的手,“小姑娘,一定不能把欣羽交给那个女人,这么多年她都没来看过欣羽几眼,现在人没了,她倒是来装慈母了?!你相信奶奶,欣羽肯定是愿意跟我们走的!” “两位先別著急。” 林澈开口,请他们去了休息室,简要解释了一下这事的舆论影响,两位老人情绪虽然激动,但却通情达理,“原来是这样,那警官你问吧,我们会配合的。” “那就先说说周欣羽父母离婚的事吧,您刚才说王婉不算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时气话罢了,当初他们两人离婚,不是一个人的错,是日子確实过不下去了。”老太太重重嘆了口气,“警官你说讽刺不讽刺,他们辞了工作去做生意,本意是为了给欣羽更好的物质条件,可没想到钱挣到了,家却没了。” “所以他们离婚后,周欣羽是由您儿子抚养吗?” 老头儿摇摇头,“离婚协议上,欣羽本来是由王婉抚养的,是欣羽不愿意,执意要和我们老两个住一起。那会他们两人都有新相好了,老房子又是学区房,他们商量了一下,便同意让欣羽先跟我们住,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啊……” “自从欣羽搬过来,这王婉除了给钱,几乎没来看过孩子,就连欣羽抑鬱症那几年,她都只是安排秘书来看一眼,你说她一个当妈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因为这事大吵了几次,后来我们就不跟她来往了。” “二老也知道周欣羽得了抑鬱症这事?” 一提起这个,老太太的眼泪又绷不住了,“怎么不知道,那两年,欣羽过得难,我们也是心疼得要命,本来以为熬过来了,一切都好了,可谁想到欣羽她……这孩子最孝顺了,怎么捨得让我和她爷爷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两人说著,满是皱纹的脸上又布满了泪痕。 林澈递过去一包纸巾,继续问道,“那两位最近有察觉到周欣羽有什么异常吗?比如有没有说什么不对劲的话,或者做什么反常的事?” 两人止住眼泪想了想,隨即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啊,上周她回来吃饭,说起要去国外玩,挺开心的。还说天冷了,要带我们海南度假呢……” 老两口心中悲痛,谈起孙女话就收不住了,拉著徐洋说了一个多小时。 - 討论室。 “林队,你说现在怎么办?这自杀嘛,找不到原因,他杀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舆情办的人催了两次了,到底怎么定案?” 林澈坐在一旁,腿搭在桌子上,手里的漫画还剩几页,“这个小羽毛的作品谁看过?” “我我我!” 徐洋举手,“我是忠实粉丝,每一本都看了。” “每一本的风格都和这个很像吗?”林澈举起手中的书,看向徐洋。 “这本虽然结局温暖,但过程其实还有点小悲伤,是从第二本开始,小羽毛的漫画才確定了温馨治癒的风格,特別是最新的两个番,简直治癒人心!” 徐洋说完,小声咕噥了一句,“也难怪粉丝们接受不了,能画出这么温馨的故事的人,谁能想得到会自杀啊……” 林澈瞳孔微微一缩,看了一眼时间,把书递给李礼,“你们把最近一个月和周欣羽接触过的人都列出来,我出去一趟。” 第7章 刑事调查,动线问题 公安局家属院园。 “眼睛这么肿,一整天没少哭吧?” “谁哭了?!” 周乐平一把抢过林澈手里的汉堡,咬了一口,眼泪刚掉下来,就立马抬手擦掉了。 “跟我说说,为什么喜欢她的漫画。” 周乐平低头看著手里汉堡,沉默了几秒钟,“因为她的漫画,能让人相信美好,我相信只有心怀美好的人,才能画出这样温暖人心的故事。” 周乐平扭头,看向林澈,眼神坚定,“表哥,我还是觉得,小羽毛不会自杀。” “为什么这么说?” 周乐平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博,递给林澈—— 手机上的私信聊天,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最初是关於漫画里问题的討论,渐渐地两人聊得多了起来。 虽然自家这个表弟,几乎从不在舅妈和自己面前提起他从未谋面的父亲,但是林澈知道,他心里对父亲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他能和小羽毛聊起父亲这个话题,证明他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值得信任的朋友。 林澈指著手机上的私信,“你和她见过面?” 周乐平点点头,“她会去我们学校附近的书店,有一次碰上了。我知道她得过抑鬱症,但她真的是我见过最乐观的人。她说过,人要为自己活著,生命的美好在於感受美好,这是她走了几次鬼门关才想明白的道理。表哥你说,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林澈看到最后一条私信—— 是小羽毛告诉周乐平自己要去纽西兰旅行,周乐平说羡慕,她是这样回復的—— 【好好读书,我先替你去探探路。】 后面搭配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你最近和她聊天,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周乐平闷闷不乐地摇头,“就是因为一切正常,我才不相信她会自杀!” 周乐平咬了一口汉堡,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 “对了!” 周乐平一把抓住林澈的胳膊,手里的汉堡直接掉到林澈的夹克上,“我想起来,上个月我和她在书店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但立马就掛了,脸色变得不太好,之后快一个星期都没登录微博。” “具体哪一天?” “我看看。”周乐平拿过手机,翻了一下记录,“10月6號!”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查的。” “表哥,你在查小羽毛的案子?!她不是自杀对不对!我忘了,你们有保密规定……” 林澈站起来,揉了揉周乐平的脑袋,“乐乐,你要明白,人的心理情绪是很复杂的,小羽毛可能就是自杀。” 周乐平点点头,“嗯,我知道……” “但也要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真相不会长眠黑夜。” 周乐平愣了两秒,激动地衝著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林澈大喊,“表哥,我相信你!” 林澈边往前走边挥了挥手,他跑这一趟,已经有答案了。 宋莹也从网上知道了小羽毛的死讯,担心儿子情绪不好,所以做了一大桌子菜。 “妈我回来了!” 宋莹繫著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看著精神奕奕的儿子,有点不解,“乐乐,你没事吧?” “放心吧妈,表哥我俩谈过了,我不会因为这事影响学习的。” 宋莹脸色一喜,“那就好那就好,快洗手吧,还有一个菜就吃饭了。” 宋莹转身进了厨房,周乐平走进宋莹的房间,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黑白的照片。 “爸,表哥说得对,真相不会长眠黑夜的。” — 局长办公室。 听林澈说完,王局长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的这几个点,確实可疑。” “王局,虽然这些疑点不能作为证据,但我认为,既然可疑,就一定要查清楚。我知道现在舆论压力很大,所以才更应该谨慎,案件通报一旦发出去了,可就没有改的机会了。” “这道理用你小子跟我说?” 王局长瞪了林澈一眼,“省里要求24小时候內做出案情通报,现在要申请对案子进行刑事调查,光靠你嘴上说的这几个疑点,让我怎么去找领导匯报?” 王局长话音刚落,身后的传真机就响了起来。 “王局,你的匯报材料来了。” 传真刚发过来,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是局里的犯罪心理顾问,江州大学刑事司法学院的谢大同教授打来的。 林澈知道,把案件的调查方向从自杀转为他杀,光凭几个疑点是不够的,所以从家属楼回警局的时候,他就和谢教授联繫了,让徐洋把相关资料传了过去。 谢大同是局里特聘的专家顾问,这些年好些麻烦的案子,就是靠著他的心理侧写確定嫌疑人的,他出具的意见,是可以作为参考材料的。 通过谢教授的分析,他认为,以目前的资料来看,周欣羽在心理上,是没有自杀理由的。 掛了电话,瞄了林澈一眼,“这案子多紧急你不知道?还在这杵著?还不赶紧查去?” “王局,那舆情办那边?” “我去沟通。” 王局拿了掛著的警服外套,拨了內线,准备去省厅找领导匯报。 临出门时,指著林澈的鼻子道,“小子,上面的压力我给你顶著,最多给你三天时间,自杀给我找到原因,他杀给我找到凶手,否则我给你调到舆情办接电话去!” 林澈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答应得好听,赶紧滚,好好干活,晚点我让人给你们送宵夜。” 这几天,12楼又是灯火通明的节奏了。 “林队,人带回来了。” 林澈合上手里的资料,站起来,“走吧,去审讯室。” “这便利店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李礼跟在林澈身后摇头,“喜羊羊那边查了,没什么问题,我和老杜去周边走访,也没发现什么。就是有一点,我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 “这个便利店吧,在周欣羽家后面的老居民区。我们看了,从周欣羽家到这个便利店的路上,有一个超市,还有两个24小时营业的连锁便利店,哪里都买得到牛奶,这周欣羽为什么要捨近求远,穿过一条没有监控,路灯又很暗的巷子,去这家便利店买牛奶呢?” 林澈点头,“確实说不通,一会仔细问问。” 第8章 残疾老板,重要线索 见有人进来,询问室的中年妇女激动地想站起来,“警察同志,到底为什么把我抓来,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林澈和李礼坐下,李礼负责询问,林澈记录。 “大婶,你別紧张,没说你做坏事了,我们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你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们就好。” “我配合,我配合!” 中年妇女很紧张,坐立不安的。 林澈注意到,这个女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右手有残疾,只有一半手臂,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十多年的旧伤了。 “你是刘阿吗?” “是,是。” “阿便利店是你开的吗?开了多久了?” “是我开的,开了有五六年了。” “刘阿,你认识一个叫周欣羽的女人吗?” “周欣羽……” 刘阿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思索几秒,摇了摇,“不认识。” 李礼和林澈对视几秒,林澈举起周欣羽的照片,“你再仔细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刘阿才看到照片,立马点头,“认识认识,我不知道她的全名,我都是叫她小周的,她经常到我店里买东西,照顾我生意。” 李礼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和她很熟?” “也谈不上熟,就是她来买东西的时候会閒聊两句。” “都聊些什么?” “就,就是閒聊,什么水果进价涨了,哪个小菜新鲜之类的。” 李礼举起证物袋里牛奶瓶,“你店里有这种牛奶吗?” 刘阿仔细看了看,確认道,“有,这种奶卖得好,我跟这片区的经销商订好,每天早上他们都会送过来。” “一般送多少瓶?” “20瓶。” “能卖完吗?” “基本都能卖完,有时候还不够卖,但我也不敢多进,这奶就图个新鲜,当天卖不出去,第二天就没人买了。” “如果卖不完呢?是不是改一下日期,把过期的冒充当日的来卖?” 问到这里,李礼的语气和眼神都变得犀利,刘阿嚇得又是跺脚又是摆手。 “不会的不会的!我做街坊生意的,这么干早关门了!这卖不完的牛奶,第二天我都打折,小区里有几个人专门买这种打折牛奶回去餵狗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要是第二天关门还没卖出去,我就给我女儿煮了喝了,绝对不会等到第三天的!街坊邻居们照顾我生意,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坑人害己的事情!” “那前天,就是28號,周欣羽来过吗?” “前天……来过来过!” “几点来的,买了些什么?” “应该是下午五点多,那会我正在做饭。她买了一瓶牛奶,半个冬瓜,还有一个柚子。” “那你们有没有说什么?” “就閒聊了两句,她说最近有点上火,要买个柚子,回去拿皮煮水,说是降火的。我还特意给她挑了个皮厚的。我跟她说冬瓜汤也降火,她就多买了半个冬瓜,她还问我冬瓜汤怎么做来著呢。” “那在此之前,店里来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刘阿想了想,摇头,“没有,基本都是小区里的熟客。” 林澈冲李礼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先等一等。 “刘阿,你刚才说周欣羽来买东西的时候,你在做饭,那你在厨房能看到店里的情况吗?”林澈问道。 “看不到。” “从你离开店里去做饭,到周欣羽来买东西,中间大概有多长时间?” “顶多十分钟,我就炒了一个菜,就听见她喊我了。” 林澈点点头,“继续吧。” 李礼又问了几个问题,林澈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徐洋发来的消息,说是王婉的秘书过来了,林澈安排夏杰过来继续记录。 休息室。 见到林澈进来,俞欢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来打招呼,还是中午见面时的那身打扮。 “都快12点了,俞秘书这是刚下班?” “最近公司很忙。” 林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是王总有什么事吗?” “不是,是我自己想过来。” 俞欢的话,让林澈停住了准备坐下的动作,“俞秘书,我们询问室谈吧。” “好。” - 这边,是徐洋负责主讯。 “俞秘书,中午你陪王婉女士一起过来,但却什么都没有说。现在深夜独自前来,是因为你要说的话不方便王婉女士在场吗?” “不是,是因为我看到了警方发布的案件调查进度。上面说了欣羽的死因,死亡时间,公布了派出所接警后的办案流程,说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但並没有说她是自杀,加上中午你们不同意王总带走欣羽的遗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个案子还有问题,欣羽可能是被別人害死的?” “俞秘书,案件细节我们不便透露,先说说你为什么而来吧。” 俞欢点头,“说实话,虽然欣羽曾经自杀过很多次,但我不相信现在的欣羽还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中午我不说,是因为那会我拿不出证据证明我说的话。” “这么说,你现在有证据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看了警方的案情发布,我觉得不是我想多了,欣羽的死可能有隱情。” 俞欢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上面是列印出来的微信聊天记录。 林澈大概看了一眼,和从自己表弟那里看到的差不多,从对话里,看得出周欣羽的生活態度是很积极的。 “还有这个——” 俞欢又拿出一份解约合同,“这是我请律师朋友帮欣羽擬定的解约合同。六月份的时候,欣羽找到我,说想和漫画网站解约,因为主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售了她新漫画的版权,而且她怀疑从2016年开始,她的作品收益被网站私吞了一部分。我朋友是11月16日去漫画网站谈的解约和赔偿,但是对方很不配合,根据当时的录音记录,梦漫网主编王琼说了很多过激的话,其中包括会报復欣羽!” 林澈和徐洋对视一眼,这是一个很有用的消息,之前都没有查到。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会去调查的。” 第9章 安眠药的来源有问题 “再说说周欣羽和王婉的关係吧。” “王总平时很忙,两人也很少联繫,每年欣羽生日前后,王总会让我安排两人吃一顿饭。” “母女俩一年就见一次面?” “差不多。” “是王婉不愿意吗?” “不是,欣羽抑鬱症病情好转后,王总是想要多关心她一点,修復一下两人关係的,但每次我和欣羽说安排两人吃饭旅游什么的,她都拒绝了,说是保持之前的关係就可以。” 林澈手中的笔在桌子上轻点了两下,问道,“但是你和周欣羽关係还不错,是吗?” 俞欢点点头,並不避讳,“我比欣羽大五岁,我给王总当秘书那年,欣羽刚念大一。因为王总很忙,基本都是通过我联繫欣羽,比如给她送什么东西,学校有什么事,生病住院之类的,都是我去。刚开始是完成工作,但接触多了,两人彼此熟悉起来,话也就多了,欣羽遇到什么问题,都愿意跟我说,我工作不顺被骂了,也会找她诉诉苦。” 俞欢说了几件两人相处的事,说完眼睛也红了。 林澈接到李礼的消息,刘阿那边的询问已经结束了,没什么问题,让人回去了。 “对了,你知道周欣羽为什么不在就近的便利店买牛奶,而要跑远去到阿便利店买吗?” “那次陪她去买东西的时候,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她跟我说成天在家坐著,多走两步就当锻链了。而且那个便利店的老板娘,因为残疾找不到工作,也从不见她老公,就靠著那个便利店供女儿读书。老板娘自尊心又很强,社区里给她申请残疾人补贴也没要,所以欣羽都习惯去她那里买东西,想著多少能帮老板娘挣点钱。” 徐洋点点头,有几分感动。 “欣羽真的是很好的姑娘,不娇纵,很善良,总是为別人考虑。就连她抑鬱症很严重那两年,都在想办法自己排解,生怕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我认识她的几个大学同学和朋友,大家都很喜欢她,虽然我不相信她会自杀,但我也实在想不到谁会想要杀了她。” …… 俞欢这边的讯问结束,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差不多都去休息吧,李礼明天和我去一趟医院,找之前周欣羽的心理医生了解一下情况。漫画网站主编这条线很重要,周云、大壮你们去查一下。徐洋你继续查最近一个月和周欣羽见过面,有过联繫的人,特別是10月6號下午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老杜和夏杰你们继续走访周欣羽的朋友同学,大家发现问题及时沟通。” 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林澈直接在办公室睡了,睡之前,又研究了一遍周欣羽的微博。 三天,时间很紧。 第二天,林澈和李礼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谢大同打来的电话,说是他的学生沐阳正好是周欣羽主治医生的助理,人聪明,专业过硬,心理学专业知识上的问题可以问她,谢大同还给了他们沐阳的电话號码。 李礼盯著楼层指引看了半天,“林队,这总共才19层,23层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 “打电话问问吧。” 李礼给沐阳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小跑著过来。 “林警官,李警官是吗?你们好,我是沐阳。” 跑著过来的小姑娘居然面不改色,扎著一个高马尾,看上去很年轻,確实就是大学生的模样,青春稚嫩。 沐阳那双杏眼,又大又亮,让林澈印象深刻。 “心理康復科在旁边的写字楼,你们跟我来。” 沐阳两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李礼小跑上去和她並排,问道,“这不是市一院的科室吗?怎么在写字楼里?” “那边原本是私立的心理諮询中心,按照卫生部的整改要求,现在两边属於合办科室,门诊在市一院精神科,后续諮询治疗在那边。” “哦哦哦,听说你是谢教授的学生啊,大几了?学的犯罪心理?” “研一,主修心理,辅修犯罪心理。” “厉害啊,那你看得出来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们林队呢?他的心思出了名的不好猜。” 沐阳回头看了林澈一眼,又瞟了李礼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往前面走,步伐比刚才快了些,把李礼甩在了身后。 李礼刚准备追上去,就被林澈拉住了后领口,“林队,我……” “你话太多了。” 李礼抓了抓头,“才说了三句,多吗?” 两人和周欣羽的主治医生谈完,得到的信息和之前大家分析的差不多。 周欣羽之前確实患了很严重的抑鬱症,並且多次自杀,但这最近几年,状態已经越来越好了。上次治疗,已经是一年前了。 李礼按了电梯,有点丧气地开口,“白跑一趟,也不知道壮哥他们那边有没有进展。” 叮咚! “等等!” 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和身后传来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沐阳追上来,“林队长,不好意思多问一句,请问你们有没有查过周欣羽安眠药的来源和剂量?” 还不等林澈开口,李礼倒是先抢答了,“查了啊,处方签和药对得上,没问题。” 沐阳皱了皱眉头。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吗?”林澈问道。 “我查了用药记录,我们上次给周欣羽开安眠药是在一年半以前,而且只开了三天的药量。按照医院规定,安眠药的单次开药量是不能超过一周的。我看了警方通报,她是死於过量服用安眠药,这意味著她至少需要开三次处方,才能买到足够致死的药量。” 林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沐阳继续开口。 “周欣羽一直都在我们这里治疗,过程很顺利,病情也有很大好转。如果她最近状態不好,需要开安眠药,直接过来复诊就好,不需要去別的地方开处方。” 李礼听得云里雾里,“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林澈接话,语速很快。 “啥问题?”李礼凑到沐阳跟前准备问,但林澈没给他机会,直接揪著他进了电梯。 林澈按了1层按钮,电梯门徐徐合拢。 他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和电梯外的沐阳撞在一起,电梯门的窄小缝隙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有神,好像轻易能看透人藏在心里的秘密。 刚出电梯,李礼又准备问,林澈直接无视。 掏出手机给徐洋打电话,“徐洋,之前你查到周欣羽最近一次购买安眠药,是在一周前对吗?” “是啊林队,有什么问题吗?” “去查一查有没有就诊时的人像採集。” 徐洋效率很快,林澈的车才开出停车场,电话就过来了。 “林队,有发现!是有人用周欣羽的名字去开的处方。我对比了人像库,那人叫孙芳芳,是周欣羽的高中同学!” 第10章 我来证明,她是自杀 李礼一路都在想两人的对话,快到局里,他才想明白,一拍大腿,大喊一声! “原来如此!” 林澈勾起嘴角,“还不算太笨。” 李礼自信一笑,看向林澈,“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 “你要是把这拍马屁的功夫用在破案上,也用不著谁带了。” 李礼傻笑两声,转移话题,“林队,你说那小姑娘也是的,发现问题直接说不就行了,打什么哑谜,让我想半天。” “人家那是谨慎。” 李礼扭头看了林澈一眼,没想到这位队长居然会帮那个小丫头片子说话。 “要我说,这个叫孙芳芳的肯定有问题!” 林澈把车停好,瞟了李礼一眼,“你说要有用,我们还费劲找什么证据?赶紧下车干活去!” 办公楼外,站著几个人,徐洋看到林澈,小跑过来。 “林队,孙芳芳来了!” 徐洋说著,悄悄指了指其中一个穿著黑裙子的人。 李礼看向那边,撞了一下徐洋肩膀,“杰哥他们动作也快太快了吧,半小时不到人就带回来了?” “孙芳芳是主动来的。” “什么?!” 李礼大吃一惊,林澈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嫌疑人主动到公安局报到?! 这是什么操作? 林澈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觉得孙芳芳似乎先朝这边看了一眼,才跟著夏杰进去。 “对了林队,你们是怎么发现安眠药有问题的?” 徐洋有点好奇,因为安眠药作为致死药物,当时是仔细查过的,並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李礼抢答,“因为这药不是周欣羽的心理医生给她开的。” 徐洋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你傻啊,这抑鬱症又不是感冒发烧,周欣羽在这家医院治疗了这么多年,治疗效果也挺好,这个医生对她的病情那是最了解的,她犯得著为了开个安眠药特意换个医院把自己的病从头到尾又说一遍?这不符合人的行为逻辑嘛!” 徐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道理……你说谁傻呢!又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不是林队告诉你的!显摆什么呢!” 李礼立马就不服气了,“这明明是我自己想明白的!不信你问林队!” 徐洋根本没搭理他,“林队,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个孙芳芳的资料,都整理出来了。” “嗯,把资料给老杜,一会让他主审。” 针对不同的讯问对象,林澈通常会安排不同的人负责主审。 中年人让李礼、徐洋这种小年轻上,可以放鬆对方的警惕心;而孙芳芳这样的年轻小姑娘让老刑警审,心理上的压迫感会强一些;那种穷凶极恶的,林澈一般会亲自上。 “好。” 徐洋向林澈匯报自己查到的信息,跟著进了办公室,李礼站在原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安慰自己不要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陪孙芳芳一起来的,是她的男朋友,开来的跑车停在院子里,很扎眼。 两人被分开讯问。 孙芳芳一身黑裙,没有化妆,脸色苍白,但眼睛通红,眼底的黑眼圈很重。 “姓名。” “孙芳芳。” “和周欣羽什么关係。” “好朋友。” “说说吧,你为什么特意过来。” 孙芳芳沉默了几秒,抬头迎上老杜的眼睛,“我……我来证明,她是自杀!” 这个回答,出人意料,有点打乱了老杜的节奏,好在老杜经验丰富,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林澈从坐下就一直盯著孙芳芳,听到这句话时,幽深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孙芳芳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欣羽把喜欢她漫画的人都当成朋友,她发网络遗书不过是想跟大家道个別,她肯定想不到这封遗书居然会引发这样的轩然大波。她是最怕给別人添麻烦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肯定不愿意看到,我来也是希望这件事能儘快尘埃落定,让她能清清静静地离开。” 孙芳芳说话的时候眉头皱著,表情悲伤。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是自杀?”老杜开口。 孙芳芳低下头,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开口道,“最近一个多月,周周的情绪变化很大,跟我聊天的时候好几次都透露出要自杀的想法。” “你们打电话聊的?” “打电话多一点,也有一些微信聊天记录。” “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周欣羽最近一段时间並没有向身边的人表达出这种情绪。”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有些话,欣羽只会跟我说。” “最好的朋友?” 老杜反问一句,“作为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周欣羽曾经患有重度抑鬱,並且多次自杀吗?” “当然知道,那段时间都是我陪在她身边,不信你们可以问欣羽奶奶。” “那既然你都察觉到她有自杀的想法了,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提醒她身边的人?放任她自杀,这就是你所说的最好的朋友会做的事,是吗?” 老杜音调拔高,语气和眼神都很有压迫感。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阻止?” 老杜的尖锐问题让孙芳芳也激动起来,“欣羽担心爷爷奶奶受刺激,千叮嚀万嘱咐不让我说,我除了尊重她,我还能怎么办?我这段时间请了好几次假来江城陪她,我还特意挪了年假,答应陪她去纽西兰散心,我加班到晚上十点,累得要死也陪她打电话安慰她一个多小时!警官,我能做的都做了!欣羽死了,我也很难过!我也快得抑鬱症了好吗!” 讯问过程中,保持镇定和理性,不被带跑情绪,是作为一个审讯人员最基本的素质,所以哪怕孙芳芳说到后面都有点歇斯底里了,老杜依旧不为所动。 林澈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別激动,你说的我们都会核实。” 老杜核对了一下资料上的时间,继续问道,“你在10月9日、10月29日、11月18日购买了安眠药,你有印象吗?” 孙芳芳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 “嗯。” “你买安眠药,用的为什么是周欣羽的名字?” “因为是帮她买的,她坚持让我用她的医保卡,所以我只能用她的名字掛號。” “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买?” “那几天她赶稿子,很忙,正好我在,就帮她去买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周欣羽一直就诊的医院?她的医生更了解她的病情,不是吗?” “因为欣羽担心杨医生会把她的情况告诉爷爷奶奶,这几年二老身体都不太好,欣羽怕他们担心。” “11月22日晚上到23日凌晨,你在哪里,和周欣羽联繫过吗?” “那几天我有点发烧,那天请假在家休息,我吃了药早早睡了,睡前和欣羽打了个电话,微信上也聊了几句。” “那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 “那两天欣羽好像情绪好了不少,我还以为她调整过来了,没想到……” 孙芳芳闭著眼摇头,眼泪顺著脸颊流到脖子上,下巴微微颤抖著。 问了將近三个小时,孙芳芳的回答都合情合理,表现也自然,几个疑点她都解释清楚了。 第11章 暂无嫌疑,再勘现场 老杜抱著烤瓷杯,一口气灌下半杯浓茶,“就是这样,没什么可疑的。她男朋友那边呢?” 夏杰摊手,“人家就是陪女朋友来江州的,和周欣羽就见过两次面。” 审讯室在忙著,徐洋和李礼这边也没閒著。 “林队,孙芳芳说的话,我们都初步核实了,基本属实。” 李礼接过徐洋的话,“我电话联繫了她们的高中班主任和几个同学,周欣羽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好,成绩也好,而且高中那会性格很开朗,和班里同学的关係都不错。同学和老师都记得,当年周欣羽和这个孙芳芳確实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同桌两年,还一起考上了中南大学。” “2016年年底,孙芳芳因为工作调动,去了湖州市,但两人的联繫依然比较频繁。孙芳芳没有夸大其词,她俩確实是关係极其亲密的好友。” 老杜接过徐洋递过来的资料翻看,“这样看的话,周欣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一切正常,但是唯独跟孙芳芳提起自杀的想法,也是说得通的了。” 大家都下意识地点头,对老杜的说法表示了赞同。 只有林澈,抱著手,靠在桌子上,看著投影仪上周欣羽和孙芳芳的微信聊天记录,没有说话。 大步走进办公室的周云和大壮,打断了林澈的沉思。 大壮一把抢过老杜手里大搪瓷杯,咕嚕喝了几大口茶水。 周云一边接水,一边问,“我在院子里看到周欣羽的爷爷奶奶了,他们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大家面露疑惑,林澈走到窗边,果然看到穿著厚厚羽绒服的两位老人站在院子里。 “徐洋,去看看。” 说完,林澈看向周云和大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大壮把杯子塞回老杜手里,抬手擦了擦嘴,开口道,“据我们调查,这个漫画网站近两年的运营情况出现了问题,要是没有小羽毛这个人气画手顶著,很可能已经破產了。” 李礼一拍手,“小羽毛要解约,对这个网站来说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这个王琼有作案动机啊!” 周云走过来拍了拍李礼的肩膀,给他浇了一瓢冷水,“可是他没有作案时间。” “啊?” “这个漫画网站和短视频网站搞了个联动比赛,王琼作为主编,半个月前就去渝城了。我们核实过了,这段时间王琼一直在评委组工作,没有回江州。” “我们请渝城的同志找王琼问过话,他承认说了些过激的话,但只是情绪上头,並不是真想把周欣羽怎么样。林队,你看需要把他带回来再审审吗?” 林澈思考片刻,“大壮你们跑一趟吧。” “知道了林队。” 徐洋领著周欣羽的爷爷奶奶进来,不过才过了一天,两个老人的精神状態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林队,爷爷奶奶还想再看看周欣羽……” 徐洋去问了才知道,两个老人想孙女,但又怕给警队添麻烦,所以大冬天地站在院子里犹豫著到底要不要进来。 “林队长,我就是想再看看欣羽,陪她说说话,等火化了,就看不到了……” 老太太说著,眼泪从乾瘪的眼眶里流出来,那种痛苦又心疼的表情,让大家看著都难受。 “林队长,我们也不太懂,要是不符合规定,我们这就回去。”周欣羽爷爷开口。 “没关係,你们先坐下喝口茶,我让他们去安排一下。” 林澈说著看了李礼一眼,李礼立马心领神会,去法医组找梁珂帮忙安排。 “谢谢,谢谢。” 老太太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鞠躬的时候,银白色的头髮丝轻轻颤抖著。 两个老人拿了两个小凳子,一左一右坐在冰柜两边,眼神里那种心痛和疼爱,仿佛他们看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欣羽啊,冷不冷?” “昨晚家政阿姨做了你爱吃的醋排骨,你爷爷看著难过,一筷子都没动。” “奶奶昨晚梦到你了,梦到你小时候穿著那条裙子,带你去公园玩……” 梁珂看了一眼在旁边整理资料的小徒弟,小孩今年才进警队,听得一直拿手背偷偷擦眼泪。別说他了,就连梁珂这种经手过几百个案子,经验丰富的法医,听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话,心里都跟著难受。 两个老人一直待到天黑,林澈才安排人送他们回去。 之前徐洋查过两位老人的资料,他们都是退休教师,很通情达理,见到人就说谢谢,哪怕心里悲痛,也儘量不给大家添麻烦,周欣羽害怕麻烦別人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从小耳濡目染的。 查了一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到,办公室里气氛有点沉闷。 林澈掏钱,让李礼给大家订了点夜宵。 李礼捧著一个外卖盒,用屁股撞开1209的门,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开口,“林队,这家的炒粉一绝,真的不出来吃点?” 网上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今天下午还有小羽毛的粉丝去滨江路派出所闹事了,大家心里压力都很大,压力最大的,当然是林澈,他哪里有心情吃宵夜。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確切的证据证明周欣羽是自杀还是他杀,案件性质依然不明朗,这是最让人头疼的。 林澈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东西——小羽毛的漫画书,徐洋查到的各种资料,现场勘察记录,法医报告,口供笔录…… 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些千头万绪的东西里,找到一个关键的线头,理清事实真相。 林澈放下手中的资料,拿了车钥匙,“跟我再去趟现场。” “啊?!” 李礼抬头一脸懵地看著林澈,嘴角还掛著炒粉,“现在?” “嗯,我在院子里等你。” 上次现场勘查是中午,小羽毛自杀是在晚上,既然现在没有思路,不妨再去现场看看。 “马上马上!” 李礼把剩下的半盒炒粉两口塞进嘴里,小跑著追上林澈,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滨江之心。 清冷的月光,把浅灰色的公寓楼外墙照得惨白惨白的。 楼道里很安静,咯吱一声,格外明显。 一只手推开了27楼安全通道的门,钻出来的人戴著鸭舌帽,猫著身子左右看了一下,確认走廊没人,轻轻拉开警戒线,推门进屋。 第12章 网站主编,夜闯凶宅 “林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案子,越查越邪门了?” 李礼咬了一口路上买的煎饼,“遗书有了,说是自杀吧,可这自杀的动机完全查不到,孙芳芳倒是说周欣羽最近情绪不好,为什么不好她也说不明白。那个莫名其妙的牛奶瓶出现在现场,说是他杀吧,可连个重大嫌疑人都找不到。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把问题想复杂了,说不定就是这周欣羽抑鬱症突然严重了,突然想不开就自杀了呢?” “突然?” 林澈视线落在不断跳动的电梯楼层上,淡淡开口,“为什么病情突然严重,为什么突然想不开?总得有原因吧,难不成鬼上身?” 李礼刚准备回嘴贫一句,电梯门打开,就见一个鬼魅一样的黑影,钻进了周欣羽的公寓。 “林,林队……不会真有鬼吧……” 林澈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但他向来不信什么鬼神,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和案子肯定有关係! “和滨江路派出所联繫,让他们马上安排人过来支援。” 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但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哪怕林澈的格斗和搏击是公安系统全国比赛能拿奖的水平,这种时候也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准备万全才能行动。 林澈看了一眼连廊外的园,小声交代,“和消防那边打个招呼,公寓窗外准备充气垫,万一里面真是凶手,以防狗急跳楼。安排人手,把这栋楼的所有出口都看好了。” “知道了。林队你注意安全。” 李礼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严肃回答,马上去完成林澈交代的任务。 林澈贴著墙角走到公寓门口,公寓门虚掩,里面关著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刚刚飘进去的真的是鬼魂。 林澈握住门把手,侧身进了公寓,站在鞋柜旁屏息观察,听到臥室里传来细微的咔嗒声,断断续续的。 林澈顺手拿了鞋柜上的瓶,往臥室靠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公寓里安静得让人窒息,咔嗒咔嗒的声音越细微,越显得诡异。 林澈后背紧紧贴著臥室门旁的墙,里面的黑影並没有发现门外有人。 林澈换了个角度,观察里面的情况—— 戴著鸭舌帽的男人,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打开桌面上的文件夹又关掉,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咔嗒声就是他点滑鼠的声音。昏暗的臥室里,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很阴森,他好像很紧张,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林澈就看到他抬手擦了好几次额头上的汗。 “太好了!” 戴鸭舌帽的人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出来他很激动,只见他迅速拿出u盘,拷走了什么东西。 林澈见房间里的人关了电脑站起来,应该是准备离开了,立马换了位置,藏到了对面房间的墙后面,这样等里面的人一出来,他就可以从后面把人制服。 可那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脱了外衣,去擦他碰过的键盘滑鼠,又蹲著一路擦著地板出来,嘴里还念念叨叨在说什么,林澈听不太清,只是听到了周欣羽的名字。 见人蹲在地上,林澈丝毫没有犹豫,一脚上去把人踹翻,踩在他的背上,还不等林澈把嫌疑人的手反扣回来彻底控制住,趴在地上的人尖叫一声,浑身筛糠一般地抖起来,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 “林队!” 听到尖叫声的李礼衝进来打开灯,想著来帮忙制服嫌疑人,可看到的场面是他们队长脚下,踩著一个嚇尿了裤子的人,根本用不著他帮忙。 是真尿了的那种…… 李礼看向林澈,那眼神好像在好奇他们队长做了什么,把嫌疑人嚇成了这样。 “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李礼说著弯腰,一把薅走鸭舌帽,“王琼?!” 王琼嚇得脸色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礼无语,他这又是请求支援,又是安排充气垫的,这么大的阵仗用在这么个胆小鬼身上,真是浪费了。 滨江路派出所安排了警察把王琼送到了刑警大队,林澈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周云打来的,刚准备回过去,又打过来了。 “林队!不好了,那个王琼跑了!” 比起周云的著急,林澈开口那叫一个淡定,“嗯,人已经抓到了,你们赶紧回来吧。” “抓到了?!怎么抓到的?” 周云和大壮对视一眼,两脸懵逼。 — 讯问室。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嚇出阴影了,王琼看到林澈走进来,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基本信息,李礼和老杜已经问完了。 “警官,周欣羽的死和我真没有关係啊!我早上和渝城的警察都交代过了,我就是气不过,瞎说了几句!我就算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 王琼说著,懊悔地拍了自己的嘴两下,“都怪这张臭嘴啊!” “你胆子不小啊,月黑风高敢往凶宅里跑,还知道擦指纹呢,胆大心细嘛!” “这不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吗,警官,实话跟你说吧,我的胆子比针尖大不了多少,要不是生活所迫,別说是进死过人的房子,你就是让我走没路灯的道儿,我都不敢好吗!” 王琼说著,看了林澈一眼,有点羞愤地开口,“要不然,我也不会被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警察嚇尿了裤子,我还以为周欣羽化成鬼找我来了……” “周欣羽的死不是和你没关係吗?那你怕什么?!” “是没关係,可见到鬼谁不怕?那可是鬼啊!你不怕吗警官?” 李礼冷哼一声,“我没做坏事,一身正气,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怕。” “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王琼声音越说越小,显然没什么底气。 “那你说说,去周欣羽的电脑上翻什么了?是不是去销毁杀人证据了?说!” “不是不是!我没杀人!” 有些嘴硬的嫌疑人需要嚇一嚇,这是常用的审讯手段,但这个王琼胆子是真的小,李礼都怕自己声音再大点,又给他嚇尿了,队里可找不到尺码合適的裤子给他换。 王琼有点胖,才问了半小时不到,就已经满脸汗了,不知道是嚇的,还是体虚。 “我,我是去找她没发表的稿子……” 第13章 未完画稿,嫌疑排除 “什么稿子?”李礼问道。 “年初的时候她跟我提过,在构思一个新作品,她给我看了人物设定和故事大纲,还有前面几话的分镜,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我知道这个故事只要发布,一定会大火!我催了她很多次,说可以先发表连载,后面再慢慢更新,但她一直不同意,非要等全画完了!这下好了,作品没画完,她人先完了。” 李礼眸色一寒,“王琼,要不是周欣羽,你现在就是一个小网编,根本不可能坐上总编的位置,更別说拿到网站股份,现在你拿她的死调侃,不觉得有点冷血吗?” “哼,警官,你用不著道德绑架,我和她是合作的关係,相互成就,谁也不欠谁的!”王琼抬头看著李礼,害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服气,“当初她就是一个毫无名气的新手,要不是我,不会有人愿意签她的。要是没有我在背后营销,推荐宣传,她就算画得再好,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真要说谁有错,那也是她先打破合作关係,非要解约!是她对不起我!” 提起小羽毛要解约的事,王琼表情语气明显是不悦的。 “小羽毛要解约,对你们影响很大吗?”李礼接著问。 “当然大了!这两年文娱產业分化明显,短视频崛起,对我们衝击很大。是,我们网站有小羽毛这棵摇钱树撑著,表面上看还挺风光,但是巨木底下绝寸草,小羽毛风头太盛,中层画手在我们这很难混出头,这就导致我们网站的画手结构很不合理,一个王者,带一群新手。这个王者要是走了,我们网站那就是一个新手村啊,隨便一个小野怪就能给团灭了。” 李礼冷笑一声,“你倒是挺会比喻。” “警官你说笑了,我这也是职业病,职业病……” “真当我是夸你呢!” 李礼拔高声音,“小羽毛要解约,你们网站快被灭了,所以你急了,要杀人灭口是吗!” 王琼嚇得肩膀一缩,胖胖的身子在椅子上著急地扭动,要不是被安全板挡住,他恨不得跑到李礼面前声泪俱下地解释。 “警官,我胆子是小,但我不蠢!没错,那个小羽毛找来的律师確实厉害,那份合同我们研究了好几天,硬要走诉讼我们贏不了,甚至还要赔钱,但我也不至於杀了她吧?!小羽毛前期作品的版权还在我们手里,吃老本也够我们挣扎几年了。再说了,她活著我们才有机会再次合作,毕竟她是从我们网站出来的,这点情谊总还是有的吧?退一万步,就算网站真破產了,以我的简歷找个能餬口的工作也不难,我犯得著杀人吗,那可是要坐牢的啊!” “那你知道破坏犯罪现场也是会被追究责任的吗?” “知道,但代价不同嘛……”王琼小声嘀咕,“杀人得吃牢饭,还捞不到什么好处。我諮询过,我这种行为最多判一年,可如果我找到了画稿,那可是上千万的利润!” 李礼和老杜对视一眼,想著王琼不愧是商人,真是算计得好。 “下一个问题,你知道阿便利店吗?” “不知道。” “回答得这么快,不用想想吗?” “警官,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家里有保姆,公司有助理,买东西这些琐事都是他们做的,我都好几年没进过便利店了。你要说什么711,罗森这种连锁的,我可能还听过,这什么便利店,我真没听过。” “你上一次和周欣羽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说了些什么。” 王琼的心理防线早被林澈那一脚踩没了,所以很配合,讯问特別顺利,问什么答什么,乖得很。 — 大办公室。 “这个,就是王琼去周欣羽电脑里偷的稿子。” 徐洋把列印出来的几份画稿递给其他人,“我刚刚看了,真的画得特別好,可惜了,这么好的故事,永远看不到结尾了。” 徐洋作为小羽毛的粉丝,语气里掩不住的遗憾。 “王琼的嫌疑可以基本排除了,他进案发现场就是为了这东西。”老杜拍了拍手上的稿件,“想借著小羽毛遗作这个噱头,再狠赚一笔!” 李礼嘲讽地笑了两声,“我第一次见有人真的嚇尿了,果然为了钱,让这些人穿著纸尿裤下地狱他们都不带犹豫的。” 林澈翻看著漫画,问道,“徐洋,10月6號打给周欣羽的那个號码查得怎么样了?” 徐洋眉头微皱,“林队,那个號码归属地显示境外,是类似“呼死你”的那种殭尸號码,查不到具体的信息。” 林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钟,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行了,挺晚的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林澈说完,拿著画稿进了1209办公室,李礼问了句,“林队,你还不走?” “我睡沙发。” 李礼瘪瘪嘴,和徐洋对视一眼,关了大办公室的灯,一起往外走,“喜羊羊,吃个宵夜?” “不吃,困死了,我先回宿舍了。” 说完,徐洋摆摆手,打著哈欠往公安局背后的宿舍楼走去。 刑警队工作性质特殊,加班是家常便饭,大家都有宿舍,方便休息,案子紧急的时候,林澈一般都直接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林澈拿了条灰色的毯子躺下,翻看手上的画稿。 故事设定在古代,讲的是一个下山歷练的小和尚,机缘巧合遇上了將军府霸王小公子,两人相识相知,成为挚友的故事,情节並不曲折,但感情真挚,代入感很强。 画稿前面几十话,都上好色,配好对话了,中间的是细线稿,还没来得及上色,最后几话只有粗略的分镜设计。 能看到情节的最后一话,是成为少將军的小霸王,一改顽劣,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担,而游歷归来的小和尚,成为了他的军师。大战在即,两人站在城墙头相约,等收回边陲三城,就一起归隱,游山玩水。 漫画里的两个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两人之间的友谊,不囿於身份地位的悬殊,令人动容。 这么好的故事没有结局,確实很可惜。 第14章 物证手机,诡异来电 林澈放下已经看完的画稿,扯了毯子,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下,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翻身坐起来,重新翻开漫画。 林澈记忆力极好,听过一遍的东西,他能记个大概,而像案件材料这种仔细研究过的东西,如同刀刻斧凿般地印在脑子里,刚才一瞬间,他脑海中关於孙芳芳的资料和漫画內容一一对应起来。 难怪林澈刚才看的时候,觉得有些情节有点熟悉。虽然年代背景、人物性別变了,但漫画中两个主角相处的细节,分明就是周欣羽以她自己和孙芳芳为原型画的! 那个母亲早逝,父亲续弦,表面风光无限,心里孤独的將军府少主,是周欣羽。 那个懵懵懂懂下山,什么也不懂,闹笑话,被別人欺负的小和尚,是孙芳芳。 周欣羽这个没完成的漫画故事,画的是她和孙芳芳的友谊,看来孙芳芳並没有说谎,她和周欣羽,確实是最好的朋友。 林澈又看了一遍孙芳芳的讯问录像,总觉得孙芳芳还知道什么,但是故意隱瞒了。 脑子里想著东西,林澈睡得並不踏实,六点不到,人就醒了。 林澈坐起来,又翻了几页画稿,犹豫了一下,给谢大同发了一个微信。 没想到消息才发出去,谢大同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小澈,我看你发的消息,这案子怎么这么复杂了?” “是啊教授,一开始以为只是单纯自杀,但越查越不对劲。”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林澈形容不出来,或许,可以称作是他们刑警的直觉。 “你说的漫画是怎么回事?” 林澈把遗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而且根据我们科技处同事还原出来的电脑使用痕跡,周欣羽最近半年都在画这个故事,包括自杀当晚。所以想请您帮看看,看能不能从画稿里发现点什么。”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创作者的情绪是会体现在其作品上的,你这个思路没问题。” 谢大同说著,看了一眼时间,“但是小澈,我要去加拿大参加一个国际心理学论坛,现在在香港机场等中转呢,还有半小时就登机了,时间可能来不及,你看要不让沐阳帮著看看?” “沐阳吗?” 上次沐阳通过医院用药记录,就发现周欣羽安眠药的来源和剂量有问题,足以证明她是有能力的。 但人性是复杂的,知识固然重要,但想要了解人性,看透人心,阅歷和岁月才是最宝贵的积累。沐阳只是一个还未走出校园的年轻学生,她接触得最多的人无非就是同学和老师,林澈不认为在面对穷凶极恶,心理变態的犯罪分子时,她能窥破人心。 大概是猜到了林澈的犹豫,谢大同又说道,“小澈,你別看这孩子年纪小,但专业知识方面那是没得说的,现在讲究与时俱进,他们年轻人的思维,我这种老古董是真的跟不上了,有时候我遇到问题都要请教她呢。而且我认为,你说的这个情况,她比我更合適。” 谢大同在国內犯罪心理学领域的地位,那绝对是领军人物级別的,这还是林澈第一次听到他对学生有这么高的评价。 林澈思考了几秒。 沐阳是周欣羽心理医生的助理,了解她的病情,微博和漫画年轻人要更熟悉一些,而且同为女性,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心理上更容易產生共情。 这样一看,沐阳確实比谢教授更合適这个案子。 “好,那我和局里申请一下,谢了教授。” 林澈掛了电话,都没看现在几点,又拨通了王局的电话。 “林澈!你小子是办案子呢还是办我?我接了一晚上舆情办的电话,才合眼没几分钟!” “王局,事出紧急。” 林澈说了要申请沐阳作为本案顾问的事。 “好,这事等局里研究一下,我儘快给你答覆,案子你也给我儘快!再没个结果,舆论那边快按不住了!” 王局对林澈,那绝对是又爱又恨的。 物证科。 最早到办公室的小刘刚打开电脑,就听见嗡嗡嗡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但手机上並没有任何新消息。 又过了几分钟,嗡嗡声再次响起…… 昏暗的材料室,装在物证袋里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发出诡异的光。 — 林澈回宿舍洗漱完,去旁边的巷子里给大家买早点。 “林队长,今天这么早啊?” 煎饼摊的大叔每天早上都在巷子口卖煎饼,和大家都很熟了,谁喜欢什么口味,他都知道。 “早,一人一套煎饼,一杯豆浆。” “好嘞!” 大叔最先摊好林澈的,两个鸡蛋,不加番茄酱。 林澈接过煎饼才吃了一口,手机就响了。 “林队!新线索!” 林澈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 “叔,剩下的麻烦你送队里!” “好好好,你快去忙吧!” 林澈拎了豆浆,一边往局里跑,一边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煎饼。 大办公室里,除了周云和大壮还没从渝城回来,其他人都到了,还有物证科的小刘也在。 “什么情况?” 小刘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他说完,徐洋点开一个音频,是刚刚小刘录下的。 “小羽?不要掛电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不会这么狠心的。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否则我这辈子就完了!一百万对你来说,就是个零钱,但对我来说可是救命的啊!” 说完这句,录音开始沉默,林澈还以为通话已经结束了,李礼吸了一口豆浆,拍拍林澈的肩膀,好心提醒,“林队,高能预警。” 他话音刚落,尖锐狠厉的声音,拔高几个度,毫无防备地炸开—— “周欣羽!你这个贱人!聋了吗!给老子说话!” “你在听吧?他妈的不开口是几个意思!装什么装!说话啊!” “一百万,不对,给我两百万!午饭前要是我收不到这笔钱,今晚老子就弄死你!正好之前的照片看腻了,老子换点新鲜的!嘿嘿嘻嘻嘻嘻嘻……” 嘟嘟嘟—— 电话掛断。 第15章 勒索,照片阅后即焚 徐洋抖了一下,“第一遍的听的时候,嚇了我一跳,那笑声一出来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像恐怖片里的有精神分裂的变態杀人狂。” “林队,还有这个——” 李礼递给林澈一张照片,“通话结束后,周欣羽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简讯。” 照片上,是一个只穿著內裤的女人,背对著墙,及肩的头髮凌乱披散,旁边散落著几张纸,上面是潦草的字跡,有三个字格外大——我不配。 照片上的女人,是周欣羽。 林澈脑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名字,“是赵宇浩?” 那个害周欣羽患上重度抑鬱,多次自残的前男友,周欣羽亲人朋友口中不要脸的凤凰男。 “就是他!” 徐洋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投屏上换了一个页面,“这个电话也是一个殭尸號,虽然依然无法追踪信號,但是这张照片设有阅后即焚程序,我用这个思路,查了10月6號周欣羽接到那个电话后的手机存储记录,同样发现了一个刪除文件,虽然无法恢復內容,但是程序代码和今天这个是一样的!” 李礼摸著下巴回忆到,“我记得之前查的资料,这个赵宇浩是信息管理专业的对吧?” “没错,这个阅后即焚程序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一直查不到的可疑呼入电话,现在终於有了头绪,徐洋语气有点兴奋,“林队,现在基本可以確定,10月6號那个电话,也是周欣羽的前男友,赵宇浩打的!” 听完徐洋说的,老杜开口道,“从赵宇浩的话来看,首先,他並不知道周欣羽已经死了,他需要从周欣羽那里勒索钱財,那他的杀人动机也比较弱。只要查清楚他没有作案时间,基本可以排除他的杀人嫌疑。” “也可以基本確定,赵宇浩这段时间的骚扰勒索,导致了周欣羽抑鬱症的反覆。”徐洋说著,再次操作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几个通话记录。 “我以这个阅后即焚程序为切入点,重新筛选了周欣羽近三个月以来的所有通话记录,发现同样的程序共4个。除了刚才说的两个外,还有一个是10月28日早上6点09分呼入的,一个是11月29日晚上7点39分呼入,也就是就是周欣羽死亡当天!” 李礼深呼一口气,“那这么说,周欣羽自杀的动机,我们找到了?” 李礼和林澈去医院了解过周欣羽的抑鬱症治疗情况,知道赵宇浩这个人对周欣羽来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周欣羽抑鬱症的好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周父动用关係,找人把赵宇浩从江州的公司调动到了北方。 赵宇浩的骚扰勒索,还有这些照片,足以成为周欣羽自杀的理由了。 “让周云和大壮先不著急回来,去把赵宇浩带回来审审。” 林澈说完,又看向夏杰,“你和老杜再去找一下孙芳芳。” 儘管现在案情趋於明朗,但林澈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审一审孙芳芳,如果她知道近期周欣羽被赵宇浩骚扰勒索的事,那她之前隱瞒的理由是什么? “那林队,我查查这个赵宇浩的资料和近况。”徐洋也给自己安排了活。 李礼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林队,那我呢?” “实在没事干,把计程车藏尸案的结案报告写了,今天下班前给我。” 一提起写报告,李礼就头疼,想著能躲一会就躲一会,“我还是帮喜羊羊吧。” “林警官,是你买的煎饼吗?”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沐阳手里拎著七八个煎饼,站在大办公室门口,“巷子口煎饼摊的大叔让我交给你的。” 沐阳扎著高马尾,穿著一条绑腿裤,套著一件灰色羊羔绒卫衣,穿运动鞋,背著个白色的帆布双肩包,看上去也就是个高中生。 老杜和夏杰虽然知道沐阳,但完全没把这个名字和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人联繫起来。 “林队,你侄女?” 林澈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侄女?!他有这么老吗?! 还不等林澈开口,李礼已经从他身边衝过去了,一脸热情,“沐医生,你怎么来了!” 沐阳笑著冲李礼点点头,但並没有回答李礼的问题,而是看向林澈,“林队长,是谢教授让我来找你的。” 听沐阳这么说,林澈就知道王局那边已经搞定了。 “走吧,我先带你去和王局打个招呼。” 林澈话才刚说完,李礼自告奋勇,“林队,你去忙吧,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走吧小沐医生,我带你去。”说著,李礼很自然地想去拍拍沐阳的肩膀,他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平时他和徐洋也是这样的,但沐阳却条件反射一样地,往旁边移了一步,让李礼拍了个空。 林澈接过沐阳手里的煎饼,递给李礼,“別忘了,下班给我结案报告。” 林澈转头看向沐阳,问道,“吃早点了吗?” 沐阳摇摇头,“我带了麵包。” 林澈从李礼手中拿了那个裹得最大的煎饼,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杯豆浆,指了指办公室里空著的工位,“你先吃早点,一会我来找你去见王局。” 关於赵宇浩的问题,林澈需要先和王局匯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必要让沐阳参与到案件中来。 沐阳笑著说了句谢谢,接过东西,坐下安安静静地吃。 其他几个人从李礼手里拿走了自己的那份煎饼,各自干活去了,李礼看了看吃得正香的沐阳,又看了看自己除了油以外,空空如也的手,幽怨地看了1209办公室一眼,认命地出去重新买了一份。 林澈和王局匯报了情况,王局也认同赵宇浩的骚扰勒索是周欣羽自杀动机的这一推论,但是考虑到这个案子舆论影响大,向外发布的时候如果有心理分析佐证自杀行为,可以更好的化解舆论风险,便让林澈按原计划,让沐阳出具一份心理评估。 两人还没说完,李礼敲门进来—— “王局,林队,那个孙芳芳又主动来了!” 第16章 患病经歷,阴魂不散 讯问室。 和上次一样,还是老杜主训,林澈记录。 例行的问题问完,老杜直接进入主题,问了孙芳芳来意。 孙芳芳低头攥著手,比起上次的从容,今天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我上次隱瞒了一件事。” 老杜眼神一冷,提高音量,提前敲打到,“孙芳芳,我再次提醒你,故意作虚假证明或隱匿案件关键信息的行为,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你如果这次再说不清楚,那就算是情节严重,可以判你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明白吗!” 孙芳芳身子轻轻一抖,点点头,“知,知道了。” “好了,说吧,你上次隱瞒了什么。” “我其实知道,欣羽为什么抑鬱症突然变严重……” 孙芳芳表情有点挣扎,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是因为赵宇浩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因为他又缠上欣羽了!” 提起赵宇浩,孙芳芳脸上露出恐惧怕的神情。 “赵宇浩比我们大两届,欣羽是大一的时候,在攀登社的活动里和他认识的,两人才一起参加了两次活动,赵宇浩就向欣羽告白了,大一下学期,两人就在一起了。” “赵宇浩和周欣羽家庭条件,成长环境各方面都不算般配,为什么周欣羽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孙芳芳幽幽地看向老杜,“警官,你不会知道,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孙芳芳说了周欣羽和赵宇浩的恋爱经过—— “欣羽从小父母离异,爷爷奶奶虽然很疼她,但也弥补不了家庭关爱缺失带来的伤害。欣羽是很缺爱的人,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总是下意识地討好身边的朋友,给大家买零食,帮大家讲题,生怕班里同学討厌她。上大学后也是这样,她零用钱多,总是给大家买东西,所以人缘挺不错的。欣羽平时很喜欢参加各种活动,认识了不少人,当时有好几个男生都在追她,哪个都比赵宇浩优秀!但偏偏这个赵宇浩的追求手段正中欣羽下怀!赵宇浩个子挺高,但长得一般,成绩虽然好,但从他大一的时候因为作弊被取消成绩补考这件事看得出来,他是个心术不正的人,所以当时我们都觉得他根本配不上欣羽!” 老杜点头,“仔细说说,怎么个正中下怀法。” “欣羽从小不缺钱,那些给他钱的男生根本打动不了她,倒是这个赵宇浩,家里条件一般,还申请了困难生补助。他追欣羽不什么钱,但胜在用心。他很会关心人,嘘寒问暖,天热买奶茶,下雨送伞,欣羽来月经了,他在宿舍煮好红水藏在怀里送来。大一暑假,他们一起参加社团爬山的活动,欣羽不小心崴了脚,他一路背著欣羽下山,就是因为这事,欣羽答应做他女朋友。我们都反对,但欣羽不听我们的劝,还是坚持和他在一起,甚至大二的时候,还在校外租了房子,搬出去和赵宇浩同居了。” “周欣羽是在同居期间患上的抑鬱症吗?” 孙芳芳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赵宇浩还是之前一样,对欣羽很关心,两人挺甜蜜。欣羽觉得自己是找到真命天子了,一颗真心全扑在赵宇浩身上。社团活动她基本都不参加了,因为赵宇浩不希望她和其它男生接触,除了上课她就是在家给赵宇浩做饭打扫卫生。赵宇浩找工作,欣羽熬夜给他查企业资料,帮他完成线上考试,面试的时候还给赵宇浩买了一套十多万的定製西装。那段时间,我就发现欣羽情绪不太好,我以为是赵宇浩找工作不顺利,所以她跟著著急,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才知道赵宇浩这个畜生居然动手打了欣羽!” “什么时候的事?” 孙芳芳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2010年5月份,大三快暑假的时候。” “那之后呢?” “欣羽爷爷奶奶很疼她,从小別说挨打,就连重话都捨不得说,我们都以为发生了这种事,欣羽肯定会和赵宇浩分手,可没想到,出院没几天,两人就又和好了!” 孙芳芳的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我当时劝了她好久,可欣羽就好像被那个赵宇浩洗脑了一样,不管我说什么都她都听不进去。因为这事,我也有点生气,正好实习也很忙,那个暑假就没怎么和欣羽联繫。” “后来我听说,欣羽求她爸爸,给赵宇浩安排了一个工作,职位还不低。欣羽考上大学后,家里给她买了一套房子,那段时间她就忙著重新装修,说是打算毕业就要和赵宇浩结婚了。我实在是觉得这个人不靠谱,所以劝了欣羽好几次,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赵宇浩知道了,他就不让欣羽和我见面,好几次我给欣羽打电话,都被他掛断了。” “那你当时没觉得不对劲吗?” 孙芳芳摇头,“我不像欣羽,爸妈给的钱几辈子的不完,我是贷著款上的大学,我必须找到工作!所以那段时间我也很忙,忙著考证,忙著面试,欣羽那边我劝了她不听,我也没办法。” 孙芳芳说著,两只手捂住脸啜泣,肩膀耸动,“那段时间,欣羽和我只是聊聊微信,等再见面的时候,欣羽已经自杀了一次,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那段时间,欣羽没办法控制情绪,总是哭,总是坐在角落里用脑袋撞墙。赵宇浩那个渣男,她的钱,用她的家的关係,还摧毁了欣羽的自信!我真的从来没见过欣羽那样子,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我特別后悔,当初哪怕和欣羽决裂,我也应该逼她和赵宇浩那个渣男分手的!欣羽这辈子,就是毁在这个恶魔身上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阴魂不散!” 孙芳芳深吸一口气,“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欣羽把被赵宇浩威胁的事告诉了我,那是在向我求救啊,为什么我没有更重视一点呢,我应该辞掉工作回江州陪她的,是我,是我看著欣羽走上绝路的……” 说完,孙芳芳满脸是泪,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老杜嘆了口气,递过去一包纸,“调整一下情绪,缓一缓。” 第17章 折磨照片,丧心病狂 见孙芳芳情绪平復下来,老杜才继续问。 “被赵宇浩威胁这事,周欣羽是怎么跟你说的?” 因为刚才哭过,孙芳芳开口带著点鼻音,“10月7號早上,欣羽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听著语气不太对,她说是因为没休息好,在我的追问下,她才说昨天,就是10月6號,赵宇浩给她打电话了。” 这点和徐洋那边查的通话记录是一致的。 “事情都过去快两个月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我和男朋友去北岛市玩,刚下飞机,在机场接到的电话。” 林澈把这些信息发给徐洋,让她核实,老杜继续问,“电话里周欣羽状態怎么样?” “欣羽完全慌了。我安慰了她几句但是效果不大,我说让她回爷爷奶奶那住几天,她怕老人担心,没同意,问我能不能去陪她两天。我8號回公司交接了一下工作,请了假,晚上就坐高铁到了江州。” “你在江州待了几天?” “三天。” “期间赵宇浩有再联繫她吗?” 孙芳芳摇头,“欣羽状態恢復得不错,所以我11號晚上回去了。接下来两个多星期欣羽都没再收到赵宇浩的信息,我们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29號晚上,欣羽又给我打电话,语气几乎崩溃,说在小区门口看到赵宇浩了!我一听也嚇到了,让我男朋友开车连夜送我来了江州。” “你男朋友叫什么?” “吴远畅。” 老杜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继续问,“到江州后呢?” “我陪欣羽去小区物业查了监控,监控里那个人確实很像几年前的赵宇浩,物业帮忙核实了身份,那个人其实就是个跑腿小哥,来送东西的,不是赵宇浩。回家欣羽才跟我说是又接到了赵宇浩的电话,精神太紧张,所以看错了。” “再然后就是第三个电话,大概是11月中旬,那会欣羽的状態已经很差了,睡不著觉,很焦虑,我劝她去看医生,但她就是不愿意。后来我就说不行一起去哪里玩几天,换换心情,她同意了,我们最后定了纽西兰。” 林澈特意留意了孙芳芳说的时间点,和周欣羽的通话记录,以及她用周欣羽身份买安眠药的时间都能对上。 “旅行敲定后,欣羽忙著做攻略,虽然偶尔消沉,害怕赵宇浩再找她,但是状態明显好了很多,我以为她自己调节过来了,没想到……” 孙芳芳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鼻头都哭得红红的。 “详细说说你来江州这几次,和周欣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越详细越好。” “好。” 按照孙芳芳说的,两人就是和普通闺蜜一样,逛街吃饭看电影宅在家,没做什么特別的事情。 审了一上午,孙芳芳这边的问题才算差不多了。 “孙芳芳,我再和你明確一下,你还有隱瞒什么东西吗?” 孙芳芳摇头,“没有了。” 老杜点点头,刚准备结束讯问,在一旁基本没说话的林澈突然开口—— “这个情况,你上次为什么不说?” 孙芳芳突然愣住,反应过来后,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因为,因为……” 孙芳芳低著头,搅在一起的手指都有点发白了,嘴唇也微微发抖,“因为赵宇浩就是一个疯子!” 老杜一听还有事,脾气立马就上来了,“孙芳芳!你不是没有隱瞒的东西了吗!搁著跟我们挤牙膏玩呢!” 孙芳芳再次崩溃痛哭,“因为我实在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那些照片了!” “什么照片!” “是,是赵宇浩昨天晚上给我发的,他拍的折磨欣羽的照片,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真的太丧心病狂了!他根本就不是人!是魔鬼!魔鬼!”孙芳芳眼神中充满恐惧。 “照片在哪里?” “在我包里。” 林澈看著孙芳芳的表情,给徐洋发了微信,让她把包送进来。 在孙芳芳包里,有一叠照片,二十多张,画面远比今早周欣羽手机里收到的那张触目惊心—— 衣不蔽体,被反捆手脚扔在浴缸里;赤身裸体跪在地上;两手被绑在床头嘴里咬著一个玩具球;眼神空洞握著刀往胳膊上扎;扭曲五官大哭求饶;趴在地上抓剩饭往嘴里送…… 看著这些照片,老杜气得手都抖了,要不是在讯问室,他肯定忍不住在骂人了。 孙芳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愤,拳头攥得微微发抖,“赵宇浩找不到欣羽,就把东西发到了我这里,他知道我收到照片后肯定会和欣羽联繫,他说如果欣羽不把钱给他,他就要把照片发到同学群里!欣羽不会放过他的,不会放过他的,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孙芳芳喃喃道。 — 陪著孙芳芳一起来的男朋友,玩了一上午的手机,也有点不耐烦,从对面休息室摸到大办公室。 “警官,我女朋友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啊?她又不是犯人,你们扣这么长时间,有点过分了吧?” 徐洋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开口,“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的义务。” 一句话,就把对方嘴堵了,吴远畅只能愣愣回去。 沐阳放下手里的资料,看著休息室的门想了想,问旁边工位的李礼,“李警官,我可以和孙芳芳的男朋友聊聊吗?” “可以啊,你现在是案件顾问,有问讯的权利。” 李礼说著站起来,“走吧,我陪你。” 两人来到休息室,正在玩游戏的吴远畅收起手机,“芳芳那边结束了?” “没有。” 李礼板著脸开口,“吴远畅是吧,我们有点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 这一开口就是讯问的架势,搞得吴远畅也有点反感,“跟我有什么好聊的,我跟那个周欣羽又不熟。” “你这什么態度?” 李礼说著就想把人往讯问室带,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紧张。 还好沐阳开口缓和了气氛,“吴先生,只是閒聊天而已,你反正坐一早上了也挺无聊的,不是吗?” 沐阳一边说一边拿起吴远畅的杯子给他加了点水,“你玩的什么游戏,看上去还不错。” 沐阳以无聊为切入点,顺势聊起游戏,迅速拉近了和吴远畅的距离,果然吴远畅完全不牴触沐阳的问题,反而把手机递过来,“《星际之战》,一个策略游戏,你玩过?” 这个游戏很冷门,李礼都只是听说过,就当他以为沐阳会聊崩的时候,没想到沐阳居然开始侃侃而谈,乍一看就是这个游戏的老手,和吴远畅相谈甚欢。 第18章 自然套话,我陪你去 李礼以为,这游戏聊两句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那两人聊著聊著居然一起开了一局?! “邀请你了。” 吴远畅点了同意,看到沐阳的帐號,笑道,“哟呵,你等级不错嘛,经常玩?” “以前玩得多,但最近都没什么时间玩,这几次更新的內容都不太熟,你带著我点。” “放心,听我指挥。” “谢了。” 沐阳横屏握著手机,眼神专注认真。 游戏开始,两人开始了排兵布阵,阵营確定后,沐阳不经意地问道,“你对你女朋友可真好,在这陪了她一早上。” “还行吧。” “听说上次也是你陪她来的?” “对啊。”吴远畅一边操作一边回答,“知道这个周欣羽死了,她哭得跟什么似的,正好这几天我也没什么事,就陪她一起过来了。唉唉唉,右边阵营赶紧补两个指挥官。” “补进去了,还好你反应快。” “那是。”吴远畅语气有几分得意。 “听你这么说,这个孙芳芳和周欣羽是很好的朋友?” “是啊,芳芳说她俩十多年的好朋友了。不过我刚跟芳芳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毕竟她们一个在湖州一个在江州,平时见不上面,芳芳也很少在我跟前提起她。倒是偶尔能收到这个人寄来的包裹,什么吃的喝的土特產之类的,但芳芳不怎么喜欢,大多都送给小区保洁阿姨了。” “你看我前锋的位置摆这个將领可以吗?” 沐阳把手机凑上去,吴远畅看了一眼,吐槽道,“你果然是很久不玩了,这个角色的技能被削好几次了,脆得一批,你换四星的那个武將。” 沐阳聊天很自然,她想问的问题很好地和游戏交流融合在一起,吴远畅没有任何戒备,只当是閒聊天。 “说起来我和我一个高中同学就是,读书的时候我们关係特別好,但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就不怎么联繫了。不过上次同学见面后我们又联繫上了,关係还和以前一样好,天天都有聊不完的话。” “我说你们女生是不是都这样啊?” 吴远畅笑著看了沐阳一样,说道,“上半年我们来江州办事,她俩见了一面,回去之后几乎天天打电话,都不知道她俩有什么聊不完的。” “办什么事呢?” 吴远畅抬头看了沐阳一眼,见她还是在认真玩游戏,也没多想,回答道,“我一个朋友结婚,过来参加婚礼。” “这样啊,那你和孙芳芳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再说吧。” 吴远畅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沐阳特意抬头看了一下他的表情,虽然表现得不算明显,但还是看得出来吴远畅有点牴触结婚这件事。 “那上次你和周欣羽见过面吗?” “见了,本来不想去的,是芳芳硬要拉去我。” “你对周欣羽印象怎么样?” “嗯,挺不错的。”吴远畅很满意地点头,“漂亮,身材好,长得高,关键是气质特別好。我之前还跟芳芳要了她的联繫方式,想介绍给我发小呢,大家约著去纽西兰给他们撮合撮合。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发生了这种事,也幸亏没介绍,否则就周欣羽这种病情,那不是把我发小往火坑里推吗?” 两人又聊了两句,屏幕出现“victor”的字样,游戏结束,贏了。 “漂亮!” 吴远畅握了握拳,“你这確实有点手生了,要不是我带你,这把准输!怎么样,再来一局?” 沐阳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给大家去买午饭,你来一份吗?” 听沐阳这么说,吴远畅看了看手錶,皱著眉头,不满地开口,“怎么回事啊,犯人也要给吃的吧,这都几点了?饿坏了你们负责吗?” 见两人终於玩完了,李礼那点耐心也差不多耗尽了,“一顿就饿坏了?未免太娇贵了些!再说了,我们的人也是一口没吃呢好吗?” “嘿!我说你这是为人民服务的態度吗?” 吴远畅蹭一下站起来,正擦著眼泪的孙芳芳出现在休息室门口,“警官你別介意,远畅是开玩笑的,我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饿一两个小时不算什么。” 说著,孙芳芳转身朝身后的林澈和老杜鞠了个躬,“辛苦两位警官。” 老杜摆摆手,端著陶瓷杯进了大办公室,林澈看向沐阳,沐阳坦然收起手机,迎上林澈的视线,大方又自然地笑了笑。 吴远畅和孙芳芳离开,跑车在院子里启动的声音很是刺耳。 沐阳站在窗边,一直目送跑车驶出院子。 林澈一边翻著孙芳芳的讯问笔录,一边问道,“赵宇浩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请北岛市的同志把人控制起来了。”徐洋说著看了一眼时间,“壮哥和大云的航班一个小时后降落北岛机场,林队你看是让他们就在北岛审讯,还是把人带回来。” 林澈想了想,“这样吧,请北岛那边查一下赵宇浩的行踪,如果不在场证明成立,就让他们先在那边完成预审,看审讯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把人带回来。” “好,我马上联繫。” 以目前的证据看,就是赵宇浩的威胁骚扰导致周欣羽抑鬱症加重,继而自杀,只要赵宇浩那边审讯顺利,確定了案件性质,后续的处理,就不是林澈他们组的工作了。 “林警官,我能看看吗?” 沐阳指了指林澈手里的讯问记录。 林澈把东西递过去,“心理分析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沐阳没回答,只是一边看一边问,“林警官,我中午可以出去一趟吗?” “嗯?” “哦,我想找刘阿,还有小区保安这些近期接触过周欣羽的人聊聊。” 李礼不解,凑上来问,“还要聊什么?讯问的时候问得都很仔细了,笔录完完整整记著,你没看吗?” “看了,很全面,很详细,很完整。但你们的问题主要是为了破案,我只能从侧面得出心理状態的分析。周欣羽已经去世了,她自身主观心理状况无从获得,要出具更真实客观的心理分析报告,我必须从和她接触过的人那里获得更多信息。” 林澈点点头,理解了沐阳的想法。 看向李礼,想安排他陪沐阳一起去,没想到李礼这小子眼神一迴避,迅速坐下,点开写了个开头的结案报告,自言自语道,“时间紧任务重,时间紧任务重……” 见识了沐阳和吴远畅那么无聊的“聊聊”,李礼才不想陪著去呢,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和喜羊羊整理资料。 李礼心里那点小九九,林澈早看破了,但没说什么,朝沐阳开口,“先吃饭吧,中午我陪你去。” 沐阳笑著点头,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林警官!” 第19章 同行走访,奇怪感觉 林澈开车带著沐阳去滨江之心小区,见沐阳一直低头看著上午孙芳芳的审讯笔录,林澈看了好几眼,忍了一会,才开口道,“坐车別看书,伤眼睛。” 沐阳弯唇笑笑,视线没离开手中的东西,“没事林警官,平时我不看的。” 车里很安静,只有沐阳翻动纸张的声音,等红绿灯的时候,林澈问道,“上次你和李礼说,你研一了?” 林澈看了局里审批沐阳作为案件顾问的资料,她居然才21岁,如果按照正常念书的年龄,她现在应该才读大二或者大三。 沐阳点点头,还不等林澈继续问,她就主动开口,“我小学和初中都跳了级,所以年纪比其他同学要小。” 林澈偏头看了沐阳一眼,她怎么知道自己想问这个?难不成还真能读心?! 沐阳嘴角的笑意扩大几分,“林警官,別觉得奇怪,其实根据你的问题,结合你的职业习惯和说话的语调,你想问什么不难猜的。” 林澈右边的眉毛轻挑了一下,“本来不觉得奇怪,你说完我倒真有点好奇了。” “术业有专攻嘛,这毕竟是我的领域,自然是要擅长些。就像你觉得很简单的破案过程,我看著就觉得神乎其技。” 林澈没再说话,因为到地方了。 林澈刚准备把车往小区开,一只白净的小手扯了扯他的风衣外套,开口道,“林警官,我们可以先去阿小卖部吗?” 林澈微微一愣,长这么大,还没女孩子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感觉有点奇怪,却让他没法拒绝。 “好。” 车停在巷子口。 一条窄窄的巷子,分隔出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千金难购的高档公寓小区,另一边是鱼龙混杂的老破小城中村。 林澈才下车,抬头就看到了装在便利店门口崭新的监控摄像头。 坐在柜檯里的刘阿,看到林澈,立马走出来,神情里除了害怕,更多的是关心,“警察同志,小周的事查清楚了吗?是自己想不开,还是有人害她?” “等警方通报吧。”林澈公事公办的回答。 “哦,好好好……” 刘阿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拿了两个卖相比较好的苹果,递给林澈和沐阳。 林澈下意识地拒绝,沐阳却很自然地接过苹果,“谢谢阿姨。”说完脆生生地咬了一口,“这苹果真甜!” 刘阿满脸淳朴的笑容,“这苹果进价比其他的贵五毛的,不喷保鲜剂,好吃!” 沐阳看著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蔬菜水果,开口道,“难怪周欣羽寧愿多走几步也要来你店里买东西呢,阿姨你的蔬菜水果確实很新鲜!” 沐阳提到周欣羽,刘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难过取而代之,“其实小周家楼下就有大超市,我这里位置偏,东西种类也不多,小周特意绕路过来,是为了照顾我生意。” 刘阿说著,抬起手按了按发红的眼睛,“开始我也不確定,后来是开麻將馆的张老太跟我说这个小周真奇怪,好几次见她才从超市出来,怎么又跑我这小铺子买东西。这我才知道小周是想帮我。” 刘阿用残疾的右手按住捲纸,扯了一格,擦了擦眼泪,看得出周欣羽的死,让她很內疚。 从上次的问话中,刘阿大概也猜到了周欣羽从自己店里买走的牛奶有问题,她很自责没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所以才会好几百块装了这个监控摄像头。 “阿姨,如果周欣羽想帮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你钱呢?” 沐阳问得直接,刘阿也没生气,只是摆了摆手,“小周她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她肯定很有钱,但是她不会拿钱来侮辱別人的。她真的是个很细心的姑娘,她买杂誌送的笔记本会拿来给我女儿,她不做饭,超市活动抽中的米麵粮油什么的她就给我,有时候我不好意思给她送几斤水果,隔几天她有空的时候就会来给我女儿补补功课……” 越回忆,刘阿的眼泪越控制不住。 沐阳轻轻拍了拍刘阿的肩膀,问道,“阿姨,最近周欣羽过来买东西,状態怎么样?比如她有没有话变少了,或者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时候?” 刘阿认真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小周很喜欢笑的。就上个月底,小周来买东西,我女儿正好在看电视上钢琴比赛的节目,小周还主动说可以教她钢琴呢。” 从便利店离开,两人往滨江之心走,沐阳一边走一边低头在手机上记录一些刚才谈话的重点。 “为什么刚才不记?” “因为谈话的时候,我需要观察对方的表情,眼神和动作。” 林澈点点头,“那一会我帮你记吧。” “不用,內容我都能记住,我记的是一会需要归纳统计的重点。” 林澈余光看到一眼沐阳的手机,屏幕上是很多逻辑图,好像还有数学模型,看上去很专业很难的样子。 这还是林澈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没什么用武之地。 两人又找小区保安,楼层保洁阿姨聊了聊,內容和之前跟刘阿聊得差不多。 “现在去哪里?” 沐阳指著孙芳芳讯问笔录的一页,“我想去这些地方,查查监控,和服务员聊聊。” 林澈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要查这些,沐阳又看穿了他的想法,开口道,“按照孙芳芳的说法,那几天周欣羽的情绪都很不好,如果有监控能拍到她们,我可以从周欣羽的表情、步伐、交谈情况这些地方佐证我的心理评估。” “还有这个——” 沐阳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名单,递给林澈,“林警官,能请其他警官帮我找这个几人问几个问题吗,很简单,就问他们对周欣羽和孙芳芳的印象,和对她们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好。” 林澈看了一眼名单,十多个人,有两人的高中同学老师,大学室友,社团好友,工作后的同事。 “哦,还有能不能查到孙芳芳从江州调到湖州的原因?” 林澈看向沐阳,“你这么关注孙芳芳,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沐阳抿著唇,轻皱了一下眉头,“现在还不能確定,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知道了,我让他们去查。” 林澈的视线从沐阳脸上移开,拿出手机,把这些事交代下去,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懂这么做的用意。 第20章 小羽毛被PUA的过程 林澈和沐阳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林队,你让查的东西。” 李礼把大家整理好的材料递给林澈,看了旁边的沐阳一眼,有点不满地开口,“也就是现在组里没別的案子了,否则照你这么折腾,大家非累死不可。” 沐阳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大家辛苦了!” 本来李礼也就是嘴一句,沐阳这郑重地一鞠躬,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抓了抓后脑勺改口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不太明白,你让问这些问题有什么用?像高中同学说的这些,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和这案子有什么关係?” 沐阳拿过林澈手里的资料,“李警官,给我两个小时整理一下,我一会跟大家解释,可以吗?” 林澈点头,“嗯,有需要跟我说。” 老大都发话了,李礼就算还有问题,也只能乖乖闭嘴了。 “对了林队,周欣羽爷爷奶奶又过来了,陪著遗体说了一中午的话,才回去没一会。” “知道了。” 林澈应了一声,回了1209办公室。 徐洋往嘴里扔了一颗,感慨道,“老人看著太可怜了,特別是老太太,上火上得一直流鼻血。” “喜羊羊,吃什么独食呢!” 李礼眼尖得很,跑去翻徐洋的零食。 沐阳把双肩包往空工位上一放,开始埋头整理资料,整个人完全沉浸其中,期间李礼给她倒了两次水,她都完全没注意到。 “喜羊羊,她著魔了吧这是。” 徐洋也看呆了,“要不说是学霸呢,这注意力简直了!” “我倒是要看看一个毛丫头,能分析出什么样来。” 李礼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徐洋装著零食的抽屉,拿了两包坚果,手背挨了一下,“真当成你抽屉了!” 徐洋说著,从包里拿出一个很夸张的大锁,把零食抽屉锁了起来,挑衅地冲李礼吐了吐舌头。 “小气!” 李礼不甘示弱地回击了一个白眼,临走不忘顺了徐洋放在桌子上的苹果。 大办公室里,除了李礼有结案报告要写,其他人都閒了下来,就等著周云和大壮他们那边审讯赵宇浩的结果,对沐阳的心理评估报告並不抱有什么期待。 案子查到这里,大家想法都差不多,都觉得周欣羽就是自杀,只要赵宇浩那边確认了骚扰勒索行为,就可以移交出去了。 李礼的结案报告写得打瞌睡,1209的门突然打开,嚇得他差点没从凳子上溜下来,站起来下意识擦了嘴角一下。 “审讯录像和笔录发过来了。” 林澈开口,徐洋立马把录像投屏,“李礼,去拿一下笔录,我打出来了。” 赵宇浩的审讯还算比较顺利,给周欣羽打骚扰电话勒索,发照片威胁这些事都承认了,时间也对得上,北岛警方那边还协助从他电脑里找出了几千张周欣羽的照片,看得老杜差点没把手里的搪瓷杯砸了。 “这个赵宇浩真不是个东西,知道周欣羽就是小羽毛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后悔没多勒索点?!等等我就把这些资料整理好交出去,一定要把这狗东西判个过失杀人!” 徐洋一直皱著眉头,“可我还是不明白,周欣羽成绩这么好,那肯定不笨啊,怎么就能被赵宇浩弄成这样子呢?” “因为赵宇浩一个精神pua高手。” 突然开口的沐阳还在埋头处理手上的东西,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一句话吸引了办公室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天在医院倒是听杨医生说了一嘴,这pua到底什么意思,有这么邪乎吗?”李礼问道。 “周欣羽应该是赵宇浩精心选择的对象,一开始他追求的方式就很有针对性,通过事无巨细的关心和不断重复的示爱让周欣羽心存感动。两人在一起后又通过同居的方式,弥补了周欣羽家庭情感上的缺失,让周欣羽形成了心理上的依赖。这时候,周欣羽对他的感情已经很深了,他会不断提起自己悲惨的成长经歷,重复生活中遇到的困难,让周欣羽心疼。到这个阶段,pua的基础已经形成,往后就是pua的手段了,通过这些手段,他几乎能彻底控制周欣羽。” “这么恐怖吗?” 大家不知不觉已经围在了沐阳周围,但沐阳一直低头在画思维逻辑导图,整理时间事件线,和大家沟通也完全不影响她下笔的速度,就好像她的大脑有两套系统在同时运转,互不干扰。 林澈眼神幽深了几分,看来能让谢教授给出天才评价的人,確实不一般。 “就是这么恐怖。精神pua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前期很难被察觉,周欣羽就是这种情况。刚开始的时候,只要两人有任何一点分歧矛盾,赵宇浩就会自揭伤疤,把矛盾转移到最周欣羽身上。” “怎么转移?”李礼满脸好奇。 “打个比方,两人出去吃饭,想吃的东西不一样,周欣羽想吃的贵,赵宇浩就会说都怪我没本事,你想吃什么我都满不足不了你,跟我在一起你生活品质都降低了,都是我的错。如果周欣羽想吃的便宜,赵宇浩就会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穷,连顿饭都吃不起?再比如,两人吵架,赵宇浩会说是啊,我没谁谁谁好,没他有钱,不能给你买包买化妆品,要不我们分手吧,虽然我真的爱你,但是我不想耽误你,只要你幸福,我一辈子痛苦也无所谓。不仅在两人有衝突矛盾的时候,哪怕是日常相处下,赵宇浩也会不断加深pua的程度,比如两人一起在家里看著电影,赵宇浩会突然抱住就周欣羽,用很真诚的语气表白,用很脆弱很受伤的语气乞求周欣羽永远不要离开自己,一直到周欣羽答应为止。这个阶段,周欣羽会在自责和自省中不断循环,检討自己是不是伤害了对方的自尊,有点道德绑架和同情心绑架的意思。” 沐阳说著,从摞起来的一堆资料里准確地翻出孙芳芳的口供笔录,放在最上面,指著其中一句,“孙芳芳不是也说过,赵宇浩发展到后面,会开始对周欣羽动手了。” “对对对!” 老杜连忙开口,“我当时也觉得奇怪,都打到住院了怎么还不分手?这姑娘简直像被洗脑了!” “確实被洗脑了。不过孙芳芳没说完整。后面赵宇浩把自己也打了一顿,痛哭流涕求原谅,最后还在家里割腕,以死谢罪。赵宇浩靠著自我伤害,让周欣羽不仅原谅了他,还加深了对他的心疼和同情。之后每当周欣羽察觉一点不对劲,赵宇浩会採用之前那种无微不至的关心,转移周欣羽的注意力,结合卖惨,让周欣羽一次次掉入陷阱,再也爬不出来……” 第21章 惊人发现,她有问题 徐洋把自己代入了一下这样的情景,嚇得打了一个寒噤,“太嚇人了……” “更嚇人的还在后面。” 沐阳开口,左手敲著键盘,眼睛盯著电脑屏幕上正在生成的一个复杂的树状图,右手搭在旁边摞起来的资料上,都不用看,往下点了几本,准確从里面抽出了周欣羽在心理康復中心的治疗记录。 “周欣羽病歷上记录得很清楚,她刚来看病的时候,整个人的信念和希望几乎都被摧毁了。她极度否认自己,认为自己一文不值,这些都是拜赵宇浩所赐。这就是pua行为进行到后期的摧毁过程,摧毁自信,摧毁自我认识,摧毁三观,从而达到操纵对方的目的。” 大家分工不同,周欣羽的病歷徐洋之前並没有仔细看过,现在一看,惊得她嘴都合不拢,“这简直就是邪教嘛!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这赵宇浩到底怎么做到的?” “还是那句话,循序渐进。” 林澈抱著手,靠在桌子上,看著一边处理手上的资料,还能一边和其他人正常交流的沐阳,想起这小丫头中午的话,林澈第一次在审讯嫌疑人之外,这么认真地观察一个人说话时的语气、神情、动作。 “赵宇浩首先是切断了周欣羽和外界的联繫,这从孙芳芳和其它周欣羽大学同学的口中可以得到印证,两人同居后期,周欣羽就几乎没有社交活动了,她不与人接触,没有正常的社交环境,无法从其他人那里获得正常的交往反馈,就会导致周欣羽越来越认同赵宇浩对她单方面的评价。” 沐阳说著,又准確地从一堆杂乱的资料中找出这些人的口供。 “所有准备就绪,赵宇浩就开始了他的摧毁过程——周欣羽出门,不论是上课还是休閒,他都会指责周欣羽不顾家,不够关心他。周欣羽和朋友见面,如果其中有男性,他就以自己为忠诚標杆,臆测周欣羽出轨,背叛感情,加以指责。周欣羽不再出门,在家里给他做饭,他挑剔咸淡口味,做家务,他觉得不够整洁乾净,周欣羽买的他觉得不好看,周欣羽熨的衣服他扔在地上。等周欣羽彻底沦为家庭主妇,他开始嫌弃周欣羽和社会脱节,和自己没有共同语言。周欣羽胖了一点,他会当著周欣羽的面看模特图片,把周欣羽身材上不够完美的地方,拿出来和模特比较。周欣羽催吐减肥,他会故意亲周欣羽一下,然后满脸嫌弃地说你嘴里都是呕吐物的味道,赶紧去刷牙。周欣羽弹钢琴,他讽刺难听,周欣羽画画,他说浪费时间,所有周欣羽的兴趣爱好,都被他一一否决。长此以往,周欣羽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就达到了摧毁的目的。” 沐阳忙著做最后的整理,没有抬头,否则她一定会发现,现在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 “在完成摧毁后,周欣羽会对自己產生极度怀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差到极点,加上抑鬱症的折磨,周欣羽整个人的精神都是崩坏的,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她认为自己配不上赵宇浩,配不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她会不受控制地討好赵宇浩。在面对赵宇浩的要求时,她已经丧失了辨別能力和是非观,她就是赵宇浩一手打造的傀儡。这就是情感pua行为想要达成的最终目的——操纵。” 说到这里,沐阳左手敲键盘的动作顿了一秒,“其实当时周欣羽的心理诊断出来后,杨医生和其它几个专家都觉得周欣羽会自杀,除了受抑鬱症影响外,很有可能还受到了赵宇浩的自杀暗示。” 徐洋脑子转得很快,“是不是为了那套房子?!” 李礼忙问,“什么房子?” “我查周欣羽名下財產的时候,发现他爸给她买的那套房子,做过一次產权变更申请,申请內容是增加產权共有人,但最后没有完成变更。” “要加上赵宇浩的名字?” 徐洋点点头,“当时变更资料只差结婚证了。” “事实上,他们也约好了登记结婚的日期。”沐阳开口道,“只是赵宇浩没想到周欣羽的抑鬱症这么严重,还没等到两人登记结婚,周欣羽就自杀了。” 李礼咽了咽口水,“这么说,赵宇浩的想法,是先和周欣羽结婚,成为房子產权人之一,再诱导周欣羽自杀,这样他就能独占一整套房子了?!” 沐阳点点头,“站心理学的角度上看,你这个说法符合赵宇浩的心理映射。” “这样的畜生,就应该报警,追究他的责任!”同有女儿的老杜,气得脸都涨红了,刚才沐阳说的时候,他拿著本子一直在记,“我回去可得跟闺女好好聊聊了,找男朋友可得擦亮眼眼睛!”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李礼拐了徐洋一下,“喜羊羊,要是你碰上这种事,应付得了吗?” 徐洋皱著眉,仔细想了想,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听了沐阳说的,就连徐洋这种受过专门心理训练,见过各种变態的女警察,都不確定自己能及时识破这种情感pua的招数。 在沐阳的解释下,大家对周欣羽曾经遭遇的pua经歷都有了一个了解。 “这样一看,这个赵宇浩就是周欣羽生命里的恶魔嘛,他的威胁勒索,加上那些照片,导致周欣羽抑鬱症復发,再次选择自杀,就完全说得通了。” 夏杰说完,其他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只有林澈看向沐阳—— “你觉得呢?周欣羽是自杀吗?” 大家的视线,嗖一下,聚焦到林澈身上,表情都有点吃惊。 林澈的风格大家都了解,破案的时候,他很喜欢让大家发表意见,目的是为了拓展办案思路,但更多的是在案件侦破阶段,问的也是他们这些有经验,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 但让大家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埋头了几个小时的沐阳,终於抬头,表情严肃地看了一眼大家,视线最后落在林澈身上—— “林队长,我认为孙芳芳有问题!” 沐阳沉静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大家耳旁炸响! 所有人的视线又一致地移到沐阳身上,瞪大的眼睛里写满疑惑。 孙芳芳不是周欣羽最好的朋友吗,她能有什么问题?! 第22章 访问结果,同学评价 看著面前表情各异的人,沐阳丝毫没觉得奇怪,她也猜得到他们现在在想什么。 孙芳芳这个名字第一次在沐阳脑中被圈出来的时候,沐阳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所以一开始,沐阳甚至都没有进行假设,生怕自己的潜意识影响客观判断,所以只是收集大量资料:来自不同人的评价,孙芳芳的表情,行为,说过的话等等,以此代入多个心理分析模型来进行推演,最后才得出结论。 “说说吧。” 林澈开口,眼神和其它人不一样。 “好。” 沐阳笑著冲林澈点了点头,感谢他眼神中的信任,这位刑警队长应该也发现了什么,所以他对自己的结论,並不感觉惊异。 沐阳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向徐洋求助,“徐警官,能麻烦你把这台电脑和投影仪连接上吗?” “啊?哦哦,好!” 还在震惊中的徐洋回过神来,麻利地连接好设备。 沐阳清清了嗓子,“我就直接进入主题吧,各位警官有问题,可以直接打断我。” 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孙芳芳的资料。 “我做的图是以孙芳芳心理变化为主线的,匹配的是心理导向下的她行为选择,具体的心理学理论支撑我会在后面的评估报告里说明,在这里就不细说了。” 才第一句,李礼就有点听不明白了,“什么导向,什么支撑啊,这也太复杂了吧!” 沐阳正准备换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再解释一下,林澈先开口了,“你听著就明白了。” 李礼委屈地看了林澈一眼,乖乖闭嘴。 “开始吧。” 林澈和沐阳相互示意一眼,沐阳走到屏幕前,“从孙芳芳的资料上来看,她家庭贫困,父母都是务农为生。据她初中班主任的说法,虽然孙芳芳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其实家里是想让她念职高的。中考的时候,孙芳芳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被市重点高中录取,不仅免除了各项费用,还有生活补贴,家里这才让她继续读书。” “夏杰警官,我看了你记录的孙芳芳初中同学对她的评价,能请你再跟大家说说吗?” 被点到名字的夏杰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林澈一眼,见林澈点头,他才站了起来。 “我在孙芳芳初中同学名单里隨机找了8个人,了解下来呢,他们对孙芳芳印象都挺好的,评价也很不错。” 夏杰说著,翻开他的笔记本,“大家都记得孙芳芳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成绩特別好,当年中考成绩出来后,学校还专门为孙芳芳举办了一个表彰大会,全校师生都参加了,他们对这件事印象都很深。除此之外,有两个同学觉得孙芳芳很要强,经常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除了学习,在其他方面也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还有一个男的,说当时班里好几个男生都暗恋过孙芳芳,还有人当眾表白过。另外几个人因为和孙芳芳接触不多,没回忆起太多有用的东西来。” 夏杰说完,沐阳给出了相应的心理分析:“从孙芳芳的成绩和这些评价来看,初中时期的孙芳芳成绩好,不论做什么都能名列前茅,也有追求者,是全校闪光点一样的存在。这些都给她心理上带来了一定程度的满足感和优越感,就像很多贫寒学子一样,此刻的孙芳芳心里充满自信和希望,她相信自己是优秀的,她一定能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 “这不挺好吗,多励志啊!”李礼插了一句。 “可上了高中后,就发生变化了。” 沐阳点了一下滑鼠,屏幕跳到下一页,是江州市育英中学的介绍。 “江州市育英中学,是江州市最早和国外高校合办的私立中学之一,最开始的时候,这里的学生是不参加高考的,完成高中课程后,会参加国外高校联考,直接出国留学。所以当年能读育英中学的,家里都是非富即贵,育英中学也因此被戏称为江州市贵族学校。后来教育改革,育英中学为提高学校高考上线率,出了一个优秀生奖励计划:全市中考成绩前一百名的学生,只要选择到育英中学就读高中,学校会给奖学金,减免学杂费、並且提供一项特长培训,比如乐器学习,外语技能等。” 沐阳说著,正准备伸手去拿资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拿著的正是她想找的资料。 “谢谢。” 沐阳冲林澈弯了弯唇,接过资料继续说道,“这个是当时的文件和参与奖励计划的学生名单,孙芳芳就是其中之一。孙芳芳和周欣羽都被分在精英班,这里我补充一下,孙芳芳中考成绩排名是全市第六十二名,而周欣羽是全市第三。” 沐阳看向李礼,“李警官,他们两人高中同学的访问是你负责的对吗,请你也说说吧。” “好。” 李礼点头站起来,“先是两人的班主任和主科老师,他们对周欣羽的评价很一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高中期间,周欣羽在班里担任学习委员和英语课代表,和同学关係不错,很乐於助人。她钢琴弹得很好,代表学校比赛拿了全国第一,书法和美术作品经常能在市比赛里获奖。至於孙芳芳,班主任对她的印象就是学习很刻苦,英语老师记得给她补过课,其它几位老师都是记得名字,对不上人了。” “同学这边的话……我问的这些人对周欣羽的评价都很好,优秀、女神,不做作,人缘好之类的。包括当年和周欣羽有点矛盾的李雪。李雪说当时青春期爭强好胜,见周欣羽处处比自己优秀,有些嫉妒,所以就在一次月考里诬陷周欣羽作弊,不过她说后来周欣羽主动找她聊了一次,两人心结解开,反而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徐洋举手补充道,“这个可以证实,周欣羽和李雪一直保持著比较频繁的联繫,去年李雪结婚的时候,周欣羽还是伴娘。” 李礼又说了其他人回忆的和周欣羽有关的事情,都是很正向的。 在大家眼中,周欣羽是一个成绩优秀,性格討喜,开朗乐观的人。 第23章 分析,为何性格大变 笔记本翻到有关孙芳芳的部分,李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倒是大家对孙芳芳的评价,有点奇怪。” 李礼的话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哪里奇怪了?” “我一共问了19个人,但对孙芳芳有印象的,只有10个人。这10个人里,有7个人记得孙芳芳,但也是因为她和周欣羽经常在一起,所以才记得。这些人提起孙芳芳的时候,都要想一会,感觉这个人在班里的存在感很低。” 李礼哗啦哗啦地翻著笔记本,“大家对孙芳芳的印象都有点囧,比如英语发音不標准,读课文的时候被班里人笑话。要么就是考试没考好,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整晚。这个叫吴敏的直接说她当时很不喜欢孙芳芳,因为觉得孙芳芳很敏感,又很玻……”李礼把弯腰凑近本子,“对,很玻璃心。” 李礼第一次知道玻璃心这个说法,“喜羊羊,这玻璃心是什么意思?” “就是心理素质差,敏感脆弱,受屁大点刺激就受不了那种。”徐洋语速很快,说完就立马催李礼,“你赶紧接著说啊,为什么这个吴敏会说孙芳芳玻璃心。” “哦,吴敏说有一次她爸从国外给她带了哈利波特的周边,她带来学校,大家看的时候她都会让小心点,別弄坏了,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只有孙芳芳听到脸色立马就变了,质问她是不是怕自己弄坏赔不起。” 徐洋挑眉,“这话怎么说得阴阳怪气的?” “对对对!” 李礼拍了拍笔记本,“这个叫刘子婷的,也是说孙芳芳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几个同学约著周末去看电影聚餐,好心问她去不去,她说我一个乡下人,没资格享受你们城里人的小资生活。一个男生家里的巧克力快过期了,带来给大家分著吃,其他人都高高兴兴的,只有她懟那个男生说她虽然穷,但也没穷到要吃过期巧克力的地步。她考试考不好,別人安慰她,她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不像你们有钱去上补习班,考不过你们很正常。” 徐洋满脸问號,“怎么感觉这个孙芳芳上了高中像变了一个人?” 李礼一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问的这些人里,基本和周欣羽都玩得挺好,其中3个女同学,都说不明白周欣羽为什么要主动和孙芳芳做朋友。她们说最开始,孙芳芳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很多都是针对周欣羽的,只是后来周欣羽主动帮她补习英语,两人才变成了朋友,周欣羽不管做什么都会带著孙芳芳,好几次孙芳芳出丑,都是周欣羽帮她解围。” 李礼合上笔记本,最后总结了一句,“总之,这些同学对孙芳芳的评价就是脾气古怪,沉默寡言,不好相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徐洋偏著头,看著沐阳,疑惑地问,“沐阳,这些是你让我们去问的,那你应该能解释为什么孙芳芳上高中后变化这么大吧?” “其实是因为环境变化,导致了孙芳芳心理上的变化,她这些所作所为,是她心理活动的投射,是她维护自尊心的一种表现。”沐阳解释道。 除了林澈微微点了一下头,其他人还是一脸茫然。 “小沐医生,你再说清楚点,我们这还是有点听不明白。”老杜充满求知慾地开口。 “从小县城里的中学来到育英这样的贵族学校,孙芳芳可以说是从最眾星拱月的位置,一下子掉到了需要抬头仰望其他人的位置。学习成绩是孙芳芳最引以为傲的,之前她是年级第一,可到了育英她的成绩仅仅是中间水平;之前所有老师都喜欢她,同学都关注她,可在育英她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学生;更何况在育英这样的学校,物质上的攀比要比普通学校严重一些的。这样的环境,给人带来的心理落差是巨大的。青春期的女生比男生更敏感,心思更细腻,也更容易受伤。” 沐阳一边说一边放了几张从同学qq相册里找的照片。 照片里的孙芳芳总是人群的边缘,显得清高,孤独,又有些格格不入。 “孙芳芳在家境、见识、特长、人缘、穿著打扮、各方各面和其它同学都有不小差距,这让她很怕被別人嫌弃排挤。当一个自尊心过强的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很可能会选择远离这个圈子,以此来避免自己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还会有稍微极端一点的做法,就是把自己摆上高位,装作对这些东西不屑,不屑参与,不屑討论。而这种表面上的不屑,恰恰是因为心里太在乎这件事。高中时期,孙芳芳在一种自卑自怜和过度自尊的状態中挣扎,这就是为什么高中时期的同学,会觉得孙芳芳有点孤僻,不好相处的原因。” “哦——” 老杜拖长声音,不停地点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这样的心理变化,很多人都会有,是正常的,只要及时调整过来就好。但孙芳芳有点特殊,她还没来得及自我调节和自我修正,高考志愿就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打击——” 屏幕上出现两张图片。 “左边这张,是孙芳芳初中毕业时填写的同学录,最后一栏『你的梦想是什么』里,孙芳芳填的是考上中南大学金融系,进入世界五百强公司工作。” “而右边这张,是孙芳芳高考时候的志愿录取情况,五个志愿,她只填了两个,分別是第一志愿中南大学金融系,第二志愿中南大学工管系。这两个专业都是中南大学的热门专业,孙芳芳的高考成绩刚到中南大学的提档线,这两个专业肯定是选不上,最后她被调剂到了文秘专业。” 李礼又有点想不明白了,“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孙芳芳高考失利了?” 沐阳摇头,调出了周欣羽、孙芳芳她们那一届高三时最后五次全市联考的成绩,“从成绩上来看,孙芳芳这次高考,算是超常发挥了,否则按照她平时的成绩,中南大学这样的重点高校,她是考不上的。” 李礼更疑惑了,“这都超常发挥了,还有什么好受打击的?” 林澈轻轻嘆了口气,看著李礼,“人家把两张图都放在一起了,你就不能对比著多想想?” 李礼张了张嘴,看著林澈,脸上再次出现委屈的小表情,小声嘀咕,“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脑子能转这么快不带卡壳的……” 第24章 默契满分,病態嫉妒 “我好像明白了!” 徐洋眼睛放著光地开口,“哪怕孙芳芳高考正常发挥了,但是和她理想成绩的差距还是很大,对她来说,等於梦想破灭了!对不对?” 沐阳笑著点点头,两个女孩子隔空扬了扬下巴,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像刚开始分析的那样,孙芳芳从小心里有一个信念,想要靠读书来改变命运,没有考上理想的专业,这么多年支撑她的信念突然崩塌,这样的打击是致命的。” 夏杰皱眉,“高考失利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她孙芳芳一个,谁的人生没有挫折?她不至於因为这个,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吧?” 沐阳好像猜到了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信然道,“对,可孙芳芳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身边有一个完美的参照物,也就是周欣羽。周欣羽的存在让她羡慕,让她不平衡,让她对自己形成一种否定,让她產生了嫉妒心理。而这种嫉妒心理,又让她愤怒、无力、挫折和痛苦。” 沐阳低头在电脑上找到自己做的孙芳芳心理变化过程图,投到屏幕上,抬头的时候视线和林澈的眼神交匯—— 林澈眉头微皱,抿著嘴角,眼神乍一看很平静,但其实有光隱藏其中,就像平静海面下酝酿著波澜。林澈放下了抱在胸前的手,手指收紧几分,原本靠在桌子上的身子站直,微微前倾,看著沐阳,欲言又止。 沐阳轻笑一声,“看来林警官已经抓住我想要表达的重点了。” 被点破心思的林澈,眼中的光顿住一秒,隨即那道要迸射的光变得柔和,唇角勾起浅笑,开口道,“后面的加快速度吧,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好!” 沐阳点头,擼了一下两手的袖子,抖擞精神,“那接下来我就只捡重点了。” 李礼和徐洋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只看到了蒙圈和不解,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重点是啥? 怎么时间就不多了? 能不能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稍微把话说清楚一点? 你们搞心理学的人平时都是这样交流的?表达靠眼神,靠动作,靠表情,就是不靠嘴?! 儘管李礼现在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但见沐阳已经开始说重点了,他立马摒弃杂念,集中注意力听,生怕错过任何一点东西。 毕竟仔细听都跟不上呢,要是再漏掉几句,他估计自己得听天书了。 “孙芳芳心理上的第一个落差,是尖子生的位置被抢走。初中的时候,她是班里成绩优秀,受老师喜欢,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学生,而到了高中,周欣羽成为了这个尖子生。孙芳芳曾经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现在的学习委员是周欣羽;孙芳芳英语成绩是短板,而周欣羽则是英语课代表。对於曾经的孙芳芳来说,优异的学习成绩是她构建自信心的重要基石,现在这个基石被全然摧毁,她的自信心自然受到了很大影响。” “在孙芳芳潜意识里,尖子生、学习委员、班级焦点的位置是属於她的,周欣羽是夺走这些东西的人,所以孙芳芳会不自觉地將周欣羽当成假想敌,不自觉地把周欣羽和她自己进行比较,可以说从高中入学开始,孙芳芳就把周欣羽当成了参照物。” “在和参照物不停的比较中,孙芳芳的嫉妒心不断滋生。” “经济方面,在高中生的年纪,攀比总是下意识的,特別是在育英这样的贵族学校里,更是处处可见。名牌球鞋,最新手机,明星签名照、进口零食等等都能成为同学之间攀比的载体。毫不夸张地说,周欣羽在高中已经实现了財务自由,父母给她的零用钱,对於一个高中生而言,已经是不完的天文数字了。而孙芳芳的零用钱是来自学校补助和奖学金,能满足学习和生活的基本开支,但仅此而已。周欣羽穿大牌最新款球鞋,她穿学校门口的山寨球鞋;周欣羽每年都换最新款手机,她连手机都买不起;周欣羽假期出国玩给同学们带小礼物,而她连那个国家在哪个大洲都不知道;周欣羽能请名师到家里补习,而她为了一本辅导书,需要省出一个星期的早饭钱……嫉妒心就在这样的对比之下疯狂生长。” “才能方面,孙芳芳在优秀生奖励计划中,选择了钢琴学习。高一才学了一年,她就过了钢琴四级考试,有没有天赋不好说,但绝对算是努力的。而高二开学,学校为周欣羽开了个颁奖会,表彰周欣羽在暑假的时候参加全国青年萧邦比赛中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再加上周欣羽在书法和绘画上成绩也不俗,这一比较,又打碎了孙芳芳刚找回来的一点自信,再次让她觉得自己是不如周欣羽。” “异性方面。青春期的暗恋,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活动,別说青梅竹马,就是那个男生多看谁一眼,都会忍不住嫉妒。孙芳芳高中暗恋的男生,和周欣羽家在一个小区。周欣羽和这个男生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上学放学都是一起。所以在这场比较中孙芳芳认为自己又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最后的致命一击,就是高考。孙芳芳没有考上她理想的专业,而周欣羽为了留在江州念大学,也报了中南大学,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被金融系录取。在梦想面前,孙芳芳再次在比较中败下阵来,在嫉妒心理的影响下,孙芳芳很可能会觉得,是周欣羽抢走了她的梦想。” 沐阳一边说,屏幕一边放著她整理出来的资料,和製作好的心理变化过程图,条理清楚,明晰易懂。 配上她沉稳的声音,合適的语速,就像一场专业的学术报告一样,十分精彩,让人受益无穷。 “嫉妒心理每个人都会有,並且会隨著年纪、认知、周遭环境的改变,而不断矫正,不断自我调节。但由於周欣羽的主动示好,两人成为了朋友,这让孙芳芳陷入了一种矛盾——一方面她嫉妒周欣羽,另一方面她对周欣羽又有感激,这样的矛盾心理让她备受煎熬。同时更亲密的关係,让孙芳芳无限扩大了她心里暗自对比的范围,大到人生方向,小到一句话,都可能被孙芳芳拿来比较。” “由於孙芳芳无法正视两人之间的差距,也无法意识到自身优点,所以在比较中,她心理不断失衡,嫉妒心理也朝病態的方向发展。” “当一个人正常的嫉妒心理开始扭曲病態,他会不自觉地產生一个念头——希望参照物消失。” 第25章 离谱杀机,嫉妒杀人 啪嗒! 李礼手上的笔记本掉到地上,打破了安静得快让人窒息的空气。 李礼咽了咽口水,张开嘴停顿了几秒才开口,“希望参照物消失?!这……这是孙芳芳的杀人动机?!” 除了林澈在仔细思考刚刚沐阳说的这些东西外,其他人的表情和李礼都差不多,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案件可能是凶杀案,但谁都想不到凶手居然会是周欣羽十多年来最好的朋友,孙芳芳!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杀人的理由居然这么离谱?! 因为嫉妒杀人?! 沐阳从大家的表情里准確猜出了现在眾人的想法。 “大家是不是觉得,不就是嫉妒而已吗?至於因为这点小心思,就要杀人吗?” “嗯嗯嗯!” 李礼和徐洋点头如捣蒜。 沐阳弯唇笑了笑,“嫉妒心其实很可怕,一旦不受控制,就会像疯长的藤蔓,吞噬人的理智。人类歷史上第一个谋杀案,就是因为嫉妒!” “哈?” 李礼一副你是不是逗我的表情。 “《圣经》创世纪第四章,写了这么一个故事:亚当夏娃先后生下儿子该隱和亚伯。该隱种地,亚伯牧羊,两人並没有什么矛盾。可在一次供奉时,上帝只看中了亚伯献上的和羊油脂,不喜欢该隱献上的作物,就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事,便引起该隱对亚伯的嫉妒。该隱不仅当场发怒,变了脸色,后来在田地劳作时更是把自己的亲弟弟杀了。这是发生在《圣经》记载里的第一桩谋杀案。而起因,就是嫉妒!” “可是……” 李礼皱著眉头,面露疑惑,开口准备问的时候又被沐阳猜中了想法。 “现实中,因为嫉妒心杀人的案子也不少。国外有一起案子,就是哥哥嫉妒妹妹得到了父母更多的关注和宠爱,而將妹妹杀死了。” 林澈抱著手,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叩击在左手手臂上,“你说的是选美小皇后密室死亡案?” 沐阳点点头,“不仅国外,国內也有很多这样的案件。2012年,桂寧市一个女学生,因为嫉妒同班同学比自己长得漂亮,在家中杀了对方,並肢解尸体;2013年,殊舟市一个老妇就因为嫉妒儿媳和邻居相处融洽,杀害了已经有5个多月身孕的儿媳妇;2015年,辛乡市一个老太太因为嫉妒邻居的孙子比自己的孙子健康、聪明,而杀害了邻居的孙子;离我们最近的,就在今年,孜博市一个高三学生因为嫉妒同班同学成绩太优秀,在放学路上把对方刺死。” “孜博市这个案子我有印象!” 老杜激动地放下捧在手里的搪瓷杯,“因为这个案子,当时我女儿他们学校还组织了心理健康讲座来著!” “所以说,因为嫉妒杀人听起来夸张离谱,但其实很真实。” 李礼再次吞咽口水,看著沐阳的眼神有点奇怪,“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奇怪的凶杀案?” “之前写谢教授的论文,查过资料。” 李礼的问题沐阳一带而过,並没有深入解释,因为一旦解释,她自己的秘密,可能就会暴露。 说完,沐阳一边整理刚才拿乱了的资料,一边问,“怎么样,我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我还有个问题。” 夏杰站起来,指著屏幕上那张心理变化分析图最后“病態嫉妒心”几个字,问道,“你刚刚说的这些,我都听懂了,也觉得有道理,但这都是你对孙芳芳的心理分析,你怎么能证明你分析的是对的呢?说不定孙芳芳的心理变化根本就没有这么复杂,根本就没有嫉妒周欣羽,更没有產生什么让参照物消失的阴暗想法。” 夏杰的问题很犀利,但沐阳並未慌乱,她气定神閒的样子,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人的心理活动,会映射到他的行为上来。反过来,通过一个人外在的言行举止,是能推测出她的心理活动的。” 沐阳拿出孙芳芳的讯问笔录,“我仔细看了孙芳芳的笔录,从她说的一些话里,可以发现端倪。” 大家纷纷拿起笔录,大办公室里响起哗啦啦翻页的声音。 “孙芳芳第一次来的时候,说她来证明周欣羽是自杀,是因为周欣羽很怕给別人添麻烦,她了解好朋友就算死了也不愿意自己的事引起轩然大波。乍一看,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很了解周欣羽的亲密好友。” 沐阳读了后面一段笔录,继续分析道,“但她又说周欣羽好几次让她从湖州赶到江州,还经常在她加班很累很晚的时候给她打电话排解情绪,而且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她的说法自相矛盾,就算两人关係亲密,但如果周欣羽是不愿意麻烦人的性格,是不会只顾自己倾诉,而丝毫不考虑孙芳芳的感受,影响她休息的。” “是有点奇怪……” 徐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几天接触下来,我觉得周欣羽的爷爷奶奶就是那种特別怕给別人添麻烦的性格,不然也不会大冬天在院子里站著不进来了。周欣羽是他们带大的,性格肯定会受影响。这样看来,如果周欣羽不喜欢麻烦別人,確实不会天天拉著工作繁忙的孙芳芳打电话,还让她请假来江州。” 李礼也赞同这点,“而且看周欣羽的微信记录,自从孙芳芳去湖州后,她和俞秘书的联繫更多,两人也是能交心的好友了,如果真的遇到事情,周欣羽应该最先找俞欢才对。” 林澈手下的人自然不差,反应很快,整合各种资料的能力很强。 沐阳刚准备开口说第二个疑点,旁边就传来了林澈的声音—— “医保卡的使用应该也有问题。” 林澈手里握著笔录,把孙芳芳说的话再仔细看了一遍,沐阳见状把周欣羽的消费记录翻出来放在林澈手边,方便对比。 “对,我之前看的时候也发现了,虽然周欣羽给自己交了医保,但是她买药並不经常用医保卡。大部分情况下会直接付钱。”沐阳开口道。 “对周欣羽而言,买药的几百块钱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她让孙芳芳帮她买药但又不想让孙芳芳钱,直接把钱给孙芳芳就可以,並不需要用医保卡这么麻烦。刷医保卡买药……” 林澈沉吟片刻,“……更像是孙芳芳这样工资刚够用的上班族,会选择的方式。所以说孙芳芳对自己用周欣羽名字购买安眠药这个行为的解释,是有漏洞的!” 第26章 杀人动机和杀人条件 “就是这个意思!林警官你太聪明了!” 林澈看向沐阳,这小姑娘脸上讚扬的表情逗得林澈轻笑一声,这是把自己当成学生了吗? 林澈继续开口,“还有孙芳芳对周欣羽的一些评价,和其他人不一样,像她们那个同学刘子婷说的,有点阴阳怪气。” “对对对!” 沐阳说著又扯了扯林澈风衣的袖子,那激动的样子,像是找到了知音。 “有吗?” 李礼抓抓脑袋,来回翻著笔录,“我看了几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特別是孙芳芳说周欣羽和赵宇浩谈恋爱这段,感觉孙芳芳很关心周欣羽嘛。” “这个参考不大,孙芳芳今天是有备而来,周欣羽和赵宇浩之间的事她应该隱瞒了些东西。” 李礼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她隱瞒了?” 还不等沐阳开口,林澈就代劳解答了,“孙芳芳第一次来的目的,是希望儘快结案。如果她当时就说了周欣羽被赵宇浩骚扰威胁的事,是有助於我们儘快找到自杀动机,確定案件性质的。可她只字不提赵宇浩,说明她另有问题。” 李礼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想明白,这边林澈和沐阳已经继续往下走了。 “林警官你看这里,第一次讯问的时候,孙芳芳说周欣羽给大家买零食,帮大家讲题,是为了討好其他人,可其他同学说周欣羽乐於助人,性格活泼开朗,並没有谁反感周欣羽的行为,觉得她是在討好或者炫耀。以此可见,在孙芳芳的视角里,她认为周欣羽人缘好是因为她有钱,可以给別人好处。这是她比较心理中的一种自我安慰,她安慰自己在同学关係上比不过周欣羽是因为物质条件的客观差异,不是她自己的问题。” “还有这个——”沐阳说著又拿过电脑,找出孙芳芳的讯问录像。 “第一次讯问,孙芳芳特意穿了黑裙子,没有化妆,还好几次落泪,但我觉得她的情绪和言行有些割裂,就像是特意准备好了表情和眼泪,然后寻找合適的机会流露出来。第二次也是一样,孙芳芳好几次崩溃,看似真情流露,但给我的感觉都有点刻意。反观俞欢、刘阿,他们的情绪虽然没有孙芳芳那么明显,但对外反馈要自然得多。” 林澈点点头,其实他之前讯问的时候就觉得孙芳芳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现在听沐阳这么一说,回想孙芳芳在讯问室的状態,確实有刻意表演的痕跡。 “除此之外,我看了今天我们带回来的监控,监控里的周欣羽动作轻鬆,步伐活泼,有几个角度还拍到了她的笑脸,並不像孙芳芳说的,是因为情绪不好而出门散心。” 这两点发现因为不在自己专业范围,沐阳担心自己的话不够分量,又补了一句,“林警官,我对微表情和肢体语言的研究以理论为主,缺乏实际经验,最好还是能找专家看看。” “徐洋。” 林澈只是叫了名字,徐洋立刻就明白了,“知道了林队,我这就把录像资料发给专家组。” “孙芳芳的工作调动也有问题。” 沐阳把一份资料递给林澈,“徐警官那边查到,孙芳芳从江州调到湖州是平级调动,还是主动申请的。心理上可以解释为是一种逃离选择,孙芳芳在故意远离周欣羽。吴远畅也说之前孙芳芳很少提起周欣羽,这证明孙芳芳心里已经在排斥周欣羽了。” “嗯,看来讯问时孙芳芳说的有些话,可信度还有待考证。” 林澈和沐阳的记忆力都很强大,两人聊起孙芳芳讯问时说过的一些话,都不用再去翻查,就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对方说一个什么点,另一个人都能立马理解,沟通起来高效又默契。 除了主审孙芳芳的老杜能勉强跟上两人的进度,剩下几个人一句话都插不上,光翻口供找孙芳芳的原话,就够他们手忙脚乱了。 “你还有其它什么发现吗?” 林澈没注意到沐阳就站在自己身边,他一开口,沐阳也正好抬头,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四目相对,沐阳愣了一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咳——” 林澈抬手,挡在唇边轻咳一声。 “还有一个,孙芳芳两次主动到警局提供情况,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儘快確定周欣羽是自杀,这个行为对应的几种心理活动中,可能性最大的,是凶手心理。” 沐阳说著,不自觉地又往前迈了一步,重新走到林澈身边。 “因为赵宇浩的骚扰,周欣羽確实有自杀动机。但站在心理学的角度,孙芳芳有很强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条件,我的建议是,对孙芳芳进行更深入的审问调查,確认排除所有嫌疑后,再把案件定性为自杀。” “好,你抓紧时间出心理分析报告,剩下的交给我们。” 林澈说完,抬头准备给大家安排任务,还没来得及开口,李礼就酸溜溜地吐槽,“看你俩这我应你答,有来有往,別人都插不进话的状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单独成立个破案组合,用不著我们了呢。” 林澈和沐阳对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都是两人在对话,都没顾得上其他人。 沐阳抓了一下自己的马尾,有点尷尬地开口,“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再解释一下吗?” 看著面露窘態的小姑娘,老杜老父亲的心泛滥,踢了李礼一脚,看向沐阳,“別听这小子瞎说!小沐,你前面说的那些我们都听懂了,这个孙芳芳確实得再查查,只是你最后说的这个杀人条件,我还有点不理解。” “这个问题,只要假设周欣羽是他杀,就很好理解了。” 沐阳说著,快速在电脑上打出几个词—— “定时微博?”老杜看著第一个词,皱了皱眉。 “孙芳芳是周欣羽死亡前出入滨江之心公寓频率最高的人,她有时间有条件用周欣羽的电脑,设置定时发送的微博遗书。” “对啊!” 老杜拍了一下大腿,醍醐灌顶。 第27章 警队传奇和读心少女 “那这个生活习惯又是什么意思?”李礼问。 林澈开口回答,“如果周欣羽是他杀,那凶手必须了解周欣羽的生活习惯,知道她有绕路去阿便利买牛奶的习惯,孙芳芳就是其中之一。” 沐阳点头,解释第三个词,“患病经歷也是,能想得出用过度服用安眠药自杀,利用抑鬱症来脱罪掩护的方法,必须是对周欣羽病情很了解的人,孙芳芳也满足这一条件。” “不在场证明也有问题?” 徐洋指著屏幕,“案发当天孙芳芳因病请假在家,电梯监控能证明她当天没有离开小区,我查了交通系统,飞机、动车都没有孙芳芳的行程记录。” 沐阳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图片,“这是我请住建局朋友帮忙查的孙芳芳住的那栋楼的平面图,除了公共电梯和逃生通道外,还有一个私人电梯,里面没有监控。我和物业確认过,吴远畅作为星级业主,他家的门禁卡是可以使用私人电梯的。” “徐洋,查一下湖州和江州高速路出入口。” 林澈才说完,沐阳又立马补充,“最好再查一下吴远畅名下的车!” 李礼忍不住拍了拍手,和刚才的调侃不一样,他这会开口很认真,“林队,你和小沐医生考虑一下,警队传奇和读心少女,这组合,绝了!” 正在登录监控系统的徐洋抬起头,看著面前並肩站在一起的两人,眨了眨眼睛,越看眼睛越放光,这画面,有点好嗑啊! 沐阳没在意李礼话,只是皱著眉思索,“现在就只有一点,我还想不明白。” “巴比妥类药物的苦味?”林澈再次默契接上沐阳的话。 “对,致死量的巴比妥类药物放在一杯牛奶里,不可能尝不出来,可周欣羽还是喝下去了。这个疑点,除了自杀,我现在暂时解释不了。” “嗯。” 林澈点头,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没事,安眠药的问题先放一放,孙芳芳肯定是要再审的,其它疑点清楚了,说不定这个问题也就有答案了。”林澈开口,放下手里的资料,站直身体,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眾人,分配接下来的任务—— “我和夏杰去传唤孙芳芳;徐洋你把刚才提到的几个点,再仔细查一下;李礼联繫周云和大壮,夜审赵宇浩,爭取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老杜去走传唤流程,准备三审孙芳芳!明天天亮之前,网络遗书案,必须有结果!” “是!” 眾人应声,12楼灯火通明。 哪怕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但因为有了新思路,大家都很有干劲,各自行动起来。 “那,那我呢?”沐阳弱弱问。 “你儘快把周欣羽和孙芳芳的心理分析报告拿出来,现在回学校吗?我安排人送你。” 沐阳摇摇头,“宿舍已经关门了,我就在这写吧,今晚就能写好。” “好,辛苦。” 林澈拿了车钥匙,走到办公室门口又折了回来,“这里一会来来往往都是人,去我办公室写吧,安静一点。” “哦,好。” 沐阳抱著要用到的资料,有点艰难地去拿放在椅子上的包。 “给我吧。” 林澈接过沐阳怀里厚厚的一摞资料,大步朝1209走去,沐阳拿了包,小跑著跟上。 林澈才从办公室走出来,李礼就冲了过去,“林队!你居然让那小丫头片子进你办公室!” 林澈皱眉,像看傻子一样地扭头看向李礼,“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是1209啊!” 是12楼的禁地啊! “1209怎么了,你要喜欢,明天开始让给你。” “不喜欢不喜欢!” 李礼连忙摆手拒绝,好像1209办公室是什么蛇窟鬼洞一样。 开玩笑,1209意味著责任,意味著要扛起必破整个江州市恶性案件的压力!他心理没那么强大,能力没那么强,屁股没那么硬,坐不住的! 林澈看了一眼掛在墙上的钟,掏出钱包,“给大家买点宵夜,我请。” “好嘞!” 老大的钱,李礼拿手! “对了,沐阳那边有什么需要,你全力配合。” 林澈说完,临走前不忘看李礼一眼,眼神要表达的意思很容易懂,就是你小子给我绷紧皮子! — 1209办公室,沐阳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著笔记本电脑,写心理分析报告。 李礼敲门进来,手里拿著一盒烧烤,“小沐医生,来吃点东西,林队请客!” “谢谢!对了,你叫我名字就好,我只是杨医生的助理,还不算医生。” 沐阳抬头,衝著李礼笑了笑,拿起旁边冲的速溶咖啡,灌了一大口。 “那要不我叫你沐阳阳?外面还有一个喜羊羊,我们12楼以后改名叫青青草原!” 李礼的话逗笑了沐阳,两人没了客气的称呼,关係一下子亲近不少。 “你这写到哪儿了?” 李礼咬了一口烤鱼,一屁股坐到沐阳旁边,凑过去看沐阳电脑上写了些什么,见识了沐阳刚才有理有据的分析,他对这个心理学分析还是很好奇的,而且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对沐阳也多了几分认可。 沐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 “吃这个,鲜虾现烤的。” 李礼递给沐阳一串烤虾,拿出手机打开《星际之战》,早上他看沐阳和吴远畅玩,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自己下了一个。 “沐阳阳,这个將领是不是能削弱对方的机器人配合?” “不太清楚,你百度一下,或者看看攻略。” 沐阳一只手拿著烤虾串,一只手在敲键盘,哪边都没落下。 “你不是老玩家吗?” “没有啊,今天第一次玩。” “啊?!” 李礼震惊张嘴,扭头看著沐阳,他还没问,沐阳就给他解释了。 “早上是看吴远畅在玩,为了和他拉近距离,我研究了一下,临时下载,又找朋友借了个高手號。” 李礼闭上嘴,咽了咽口水,竖起沾著烧烤油的大拇指,“你改叫沐牛牛吧,早上我看你的操作,还以为你真是这个游戏的老手呢,太牛了!” 第28章 关键疑点,柚子皮汁 李礼放下手机,又给沐阳递了几串烤牛肉,“可惜白折腾了,从那吴远畅嘴里,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谁说的?” 沐阳把电脑转向李礼这边,指著屏幕开口,“孙芳芳的嫉妒心理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才控制不住要除掉周欣羽这个参照物呢?这需要一个诱因,吴远畅的话帮我们找到了这个诱因。” 李礼举著烧烤签子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来,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蚊子了,“吴远畅说什么了?你们不就玩著游戏说了些有的没的吗?” “这是心理疾病诊断时常用的一种方法,就是有针对性的聊天。病患会觉得只是单纯聊天,就会放下戒备心,但其实在对话中,心理医生已经获得了很多有用信息。早上吴远畅说……” “等一下!” 李礼打断沐阳,“我把喜羊羊也叫进来!” 李礼激动地跑出去,身后跟著徐洋屁顛屁顛儿的一起进来。 徐洋坐到沐阳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把沐阳挤在中间,那样子完全对得起他俩哼哈二將的绰號。 沐阳找了个空档离开两人的包围圈,拉了椅子坐到两人的对面,简单明了地解释—— “犯罪心理形成的过程是很复杂的,但是从个体犯罪的实际情况来看,可以分为三大类,渐变式、突变式和机遇式。孙芳芳的心理变化,是典型的渐变式。” “孙芳芳的嫉妒心,从高中开始,由一件件的小事积累而来,时间越长,积累得多,也越病態,越难矫正,这是一个量变不断积累的过程。” “初中都学过,量变是质变的必要准备,但並不是量变就一定能引起质变。在孙芳芳的嫉妒心不断量变的过程中,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带来质变,而吴远畅,就是这个质变!” 李礼和徐洋排排坐,疑惑的脸上满满求知慾。 “这个吴远畅不是都没见过周欣羽几次吗,他怎么就能引起质变了?” “对啊对啊。” 沐阳喝了一口咖啡,手里抱著温热的杯子取暖,解释道,“孙芳芳主动离开湖州,其实就是为了不再和周欣羽比较,可李警官你记得早上吴远畅是怎么说的吗?” 李礼愣愣摇头,从两人组队打游戏后,他就没怎么仔细听了,早知道对话里有重要信息,他打死都不会只盯著那什么破游戏看! 一会就给它卸了! “他说本来不想见周欣羽,是孙芳芳硬拉著他去的。你俩想想,和周欣羽比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贏过,孙芳芳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李礼和徐洋看著对方,眼神从刚开始的一头雾水,到后面的豁然开朗! “因为她觉得自己能贏!” 徐洋激动地开口。 沐阳点点头,看向李礼。 李礼像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学生,认真想了一下,分析道,“周欣羽只谈过一次恋爱,遇上的还是赵宇浩那个搞情感pua的渣男。而吴远畅长得虽然一般,但是个小富二代,对孙芳芳也不错。综合比较,是吴远畅贏了,也就等同於孙芳芳贏了。” 沐阳点点头,又拿起一串烤虾,一边吃一边说,“没错!孙芳芳特意带吴远畅和周欣羽见面,为的就是在周欣羽面前贏一场。虽然这种方法是一种病態矫正,但一定程度上是能缓解她扭曲的嫉妒心的。” 李礼又不懂了,“既然都缓解了,孙芳芳就没必要杀人了吧?” “道理是这样,但前提是吴远畅没有表现出对周欣羽的任何好感和讚美。吴远畅对周欣羽的印象是漂亮,身材好,气质好,他还跟孙芳芳要了周欣羽的联繫方式,想要撮合周欣羽和自己的髮小。” “嗯,这个我记得。”李礼总算有点印象了。 “孙芳芳的口供里,说自己和周欣羽约好去纽西兰玩,但是只字未提同行的还有吴远畅和他的髮小。我查了一下吴远畅的这个发小,也是个富二代。然后我用ahp分析法,把这两人从几个方面进行了量化分析,吴远畅这个发小的综合条件比他自己好得多。” 李礼和徐洋脑袋挤著脑袋凑到沐阳的电脑跟前,看著通过复杂计算才得出来的结论有点无语。 “小沐,那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发小的条件吊打吴远畅,你用不著搞这么复杂吧?” 关键是这么多复杂的东西,她怎么这么快就弄出来了? 沐阳耸了耸肩,“没办法,分析报告里的结论是需要证据支持的,我总不能直接在报告里写明眼人可见吧?” “也对,你接著说!”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论是吴远畅无意间夸讚了周欣羽一两句,还是周欣羽可能即將拥有一个比自己更优秀的男朋友这件事,对孙芳芳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刺激。毕竟比起一直输,让人更接受不了的,是以为自己贏定了最后却还是输了。” 徐洋在旁边一直点头,李礼更夸张,看著沐阳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认可了,崇拜感指数直逼林澈! “所以说,去纽西兰旅行是一个关键时间点,如果孙芳芳是凶手,她一定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动手!” 还有一个猜测,沐阳因为没有可以支持的证据,所以没有说,她怀疑孙芳芳最近一两个月频繁往返江州和湖州,並不是为了陪情绪不好的周欣羽,而是在不断调整她的杀人计划! 她的这个疑问,只能等林澈他们三审完孙芳芳,才能知道答案了。 “彻底明白了!小沐你真是太厉害了!” 徐洋发自真心地称讚沐阳,眼前这个扎著马尾辫的小姑娘,比自己还小几岁,但是才思敏捷,专业能力更是没得说,说正事的时候自带气场,閒聊的时候又萌又可爱,很难让人不喜欢。 “谢教授推荐我来的,我总不能给他丟脸吧?” 沐阳露齿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烧烤,“你们都再吃一点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徐洋撞了一下李礼的肩膀,“放心吧,有他这个猪食桶在,肉渣渣都不会剩的。” “嘁!” 李礼翻了一个白眼,“说的好像你少吃了一样!喏,你爱吃的烤鸡翅——” 徐洋皱眉,摆了摆手,“不吃了,周欣羽奶奶那个下火的柚子皮汁后劲太大了,我就喝了一小杯,到现在都满嘴苦味,吃多少都不管用。” 沐阳握著竹籤的手顿在嘴边,眼里电光火石,脑中掀起一场风暴,她確信自己抓住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点! 第29章 林澈用了沐阳的杯子 城中小洋楼。 不知道是因为冬天万物衰败,还是疏於打理,原本精致的小院子显得有些萧条寥落。 满头银髮的老太太坐在院子中间,借著清冷的月光,翻看著一本封面已经泛黄的相册,布满皱纹的手指,颤抖地抚过一张张照片,浸满泪水的眼睛浑浊发黄。 “奶奶,外面太冷了,回屋吧。” 孙芳芳推开院门,手里拿著一个披肩,给老太太披上,“爷爷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老太太点点头,拉著孙芳芳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一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一看到你,我又想起来欣羽来了……” 老太太环视一眼小院,“坐在这啊,我就老是想起你们读书的时候,在院子里写作业,我给你们切西瓜……” 孙芳芳也红了眼睛,拍了拍老太太的手,安慰道,“奶奶,別难过了,你和爷爷要保重身体,欣羽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因为她伤心的。” 老太太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你说得对,说得对……” “奶奶你放心,欣羽不在了,还有我,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老太太紧紧握著孙芳芳的手,“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两人聊了一会,孙芳芳给老太太拿了药,看著老人进了房间休息,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的小阁楼,是周欣羽的房间,读高中的时候,孙芳芳周末经常会来,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分享心事,看星星,聊八卦。 孙芳芳关上房门,转身过来,抬手擦去眼角没干的眼泪,表情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屋子。 温馨的装修,又宽又软的大床,拱形的窗子,蕾丝的窗帘,梦幻的水晶灯,柔软昂贵的地毯,装满名牌的衣柜,一整面墙都摆满书的书架…… 第一次进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孙芳芳觉得自己就像是无意闯入公主城堡的乞丐,羡慕,窘迫,不知所措,那种心情她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进门的欧式斗柜上,放著些很精致可爱的小摆件,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两个穿著蓝白色校服的少女,手里拿著哈根达斯冰淇淋,其中一个女孩对著镜头笑得灿烂,嘴角沾上的奶霜让她看上去俏皮可爱,而另一个女孩则是低头认真吃著冰淇淋。 孙芳芳记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第一次吃哈根达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么贵的雪糕。 孙芳芳拿起照片,端详片刻,放下的时候,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放稳,照片被倒扣在斗柜上。 孙芳芳踩著地毯,坐到书桌前,闭上眼睛,嘴角带著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她此刻脑中想到的,是和周欣羽的美好记忆,还是在幻想自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窗外突然扫过的车灯,打断了孙芳芳脑中的画面。 孙芳芳站起来,打开窗户,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脸色微微一变,握著窗帘的手不自觉收紧几分,把蕾丝窗帘攥出褶皱。 老杜按了两次门铃,才有人来开门。 周欣羽奶奶披著一件外衣,看到门外的人有点吃惊,“小林警官?你们怎么来了?是欣羽的死查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不是的奶奶,是我们想找孙芳芳了解点情况。” 林澈和老杜先去了吴远畅订的酒店,发现没人,查了才知道吴远畅去夜店了,孙芳芳则是来看周欣羽爷爷奶奶了。 老太太皱皱眉,“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不能明天问吗?” “奶奶,我们……” 林澈刚开口,孙芳芳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自然地站到老太太身边,“奶奶,没事的,警察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跟他们去一趟就是了。” 说著看向林澈,皱著眉头礼貌地开口,“林警官,稍等我一下,我把奶奶送回房间就来。” 林澈点点头,隨即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小洋楼周围的情况,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在看孙芳芳有没有可以选择的逃跑路线。 孙芳芳很快就出来了,加了件大衣,拿了包。 才上车,孙芳芳看了坐在自己旁边的老杜一眼,试探地问道,“警官,欣羽的遗体什么时候可以交给家属?周奶奶问了我好几次了。” 老杜闭目养神,“等案子结了就可以。” “还没查清楚吗?” 孙芳芳面露吃惊,转而攥著手气愤地开口,“是不是赵宇浩那个恶魔不承认?我可以和他对质的,就是他逼死了欣羽!”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沐阳的影响,孙芳芳说话的时候,林澈下意识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表情。 孙芳芳也发现了,一路上没再说话。 江州市公安局。 电梯门打开,林澈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大办公室的方向飘来。 “怎么样?” “妈呀,这简直比黄连还苦!” “我尝尝我尝尝!” “呕!这是人能喝的东西吗?我寧愿上火流鼻血,也绝对不想喝这个东西!” 林澈站在门口,看著几个人围在徐洋工位旁,也不知道在干嘛。 “不抓紧时间干活,在这开茶话会呢?!” 林澈话音刚落,几张因为痛苦扭曲在一起的脸齐刷刷地看向他。 林澈一愣,“你们怎么了?” “林队!” 李礼最先反应过来,拿了一杯淡黄色的不明液体衝过去,“案子压力这么大一定很上火吧!来一杯!清热去火!” 还不等林澈拒绝,李礼半强迫半怂恿地给林澈灌了半杯。 “咳咳咳!” 浓烈的苦味在舌尖蔓延,感觉顺著嗓子眼一路苦到胃里,就这么两口,林澈拥有了和大家同款的痛苦脸。 “这什么东西?徐洋你又在办公室研究什么黑暗料理呢!” 上次徐洋网上了学了个什么办公室巧手速食,给办公室一人一碗麵送进医院洗胃,集体食物中毒。 “林队,这次不是我!” 徐洋立马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林澈走过来,看到桌上有半杯咖啡,直接拿起来一口灌下去,速溶咖啡劣质的精味都冲不散那股苦味,林澈觉得自己连舌根都是苦的。 “林,林队……那是沐阳阳的杯子……” 徐洋好心提醒。 李礼这个二货还补了一句,“咖啡是她喝剩一半的。” 林澈一愣,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杯沿上有透透亮亮的东西,应该是唇膏一类的。 “不好意思。” 不知道林澈是不是心虚,道歉的时候没看沐阳,只是把捏得变形了的纸杯扔进垃圾桶。 第30章 她的悲伤,三审不顺 “林警官,这个!” 沐阳拍了拍桌上的半个柚子,看著林澈的眼神亮亮的,“你刚刚喝的是柚子皮煮水,偏方,清热下火!” 林澈反应了一秒,表情变化和之前沐阳的一模一样,他也想到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我我!” 徐洋举手,积极回答,“这两天办案熬夜,我有点上火,今天下午周欣羽爷爷奶奶来的时候,见我在吃清热解毒的药,就说带了柚子皮熬的汤,专治上火,就给我倒了一杯。” 想起那个味道,徐洋不自觉地皱眉,“我就喝了一口,苦到我怀疑人生,后劲特別大,嘴里一直发苦,李礼买的烧烤我都没胃口吃。” 啪! 李礼激动地一拍手,“然后沐阳阳就立马联想到刘阿口供里说周欣羽死亡当天去她店里买东西,除了牛奶,还买了柚子!” 徐洋接上,“而且孙芳芳和周欣羽的聊天记录里,孙芳芳那天確认了两次周欣羽要煮柚子皮汤下火!” 又轮到李礼,“所以我们就大胆猜测,会不会就是这个柚子皮汤掩盖了安眠药的苦味!” 李礼说完看向徐洋,扬扬下巴,意思是到你说了。 “接下来是小心论证阶段!正好苹姐那有一个柚子,我们就拿来做了实验,结果嘛……” 徐洋挑眉看了看李礼和沐阳,三人想起刚才被苦得咳嗽不止的林澈,心照不宣地笑了,完全忘了自己也被苦得面目扭曲。 林澈没搭理这三人,又尝了一口柚子皮汁,是真的苦! “林警官,我諮询过医院的专家,他说每个人味觉神经敏感度和敏感源不一样,对有些人来说,柚子皮汤的苦味是可以盖过安眠药苦味的。”沐阳笑著补了这句。 “啊,歪打正著,我可真是个天才啊!” 这臭屁的感慨,李礼听不下去了,一瓢冷水下去,“行了行了,苦了一下午都没想到点子上,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我们沐阳阳聪明,这么重要的线索差点就给放跑了!” 李礼开口,啃著半个苹果,很自然地想把手肘搭在沐阳肩膀上,“你说是吧,沐阳阳?” 沐阳憨笑著没回答,伸手去拿,躲开了李礼的接触。 徐洋一个眼神扫过来,抬手一巴掌拍在李礼背上,“得了吧,你不是也在那干看人家玩半小时游戏,一句有用的都没留意到吗?我俩半斤八两!” 李礼被回懟得无言以对,只能傲娇地翻了个白眼。 沐阳剥了一颗扔进嘴里,手里把玩著彩色的纸,看著大家也不插话,就在那一直笑,原本她印象里刑警队这种地方都是气氛很严肃,空气很紧张的,但这次接触下来,她觉得用严肃活泼这个词更合適,她很喜欢这种氛围! 要是她也能成为这个队伍中的一员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沐阳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失落,因为她知道自己註定成为不了一名警察。 “有了这个发现,应该对审讯有帮助,你们加油,我继续去写报告了。” 林澈看著沐阳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悲伤,这不是他想多了,而是他这么多年刑警的直觉。 — 凌晨三点。 审讯室。 “孙芳芳,都这个点了,你还是不肯交代吗?” “警官,我什么都没做,能说的都说了,你到底要我交代什么?” 孙芳芳一改前面两次的悲伤状態,坐在那,不慌张,不害怕,不论老杜问什么,她的回答永远是不知道,记不清了,我上次已经说过了。 “医保卡是欣羽给我的,为什么不直接给现金你要去问她啊。” “是,我28號来江州了,我担心欣羽过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吗?我身体实在不舒服,没下车我就又回湖州了,这也不犯法吧?” “至於你说什么嫉妒,更是可笑,如果我真嫉妒她,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不能吧?” 老杜一把年纪,嘴再硬的嫌疑人,他都能掰下两颗牙来,偏偏这个孙芳芳像是拿准了警方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软硬不吃。 如果时间充足,老杜肯定有信心能审出来,但明天就是第三天了,王局的最后通牒已经下了,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突破孙芳芳,周欣羽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明天必须拿出个说法。 周云和大壮那边对赵宇浩的二审有了进展,夏杰进来把林澈换了出去。 “林队,基本就是这样,这个孙芳芳心机真的太重了。” 电话那头的周云,声音沉重,在审讯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周欣羽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会这么倒霉,遇上这样的闺蜜和男朋友。 “嗯,知道了,继续审。” 林澈掛了电话,没有马上回到审讯室,而是回了1209。 他一推开门,坐在沙发上的人抬头看过来,那双眼睛懵懵的,熬得有点红,像只迷路的小兔子。 “林警官?” 林澈一愣,脚黏在门口,“抱歉,我忘敲门了。” 1209他都是推门就进的,从来不敲门,习惯了。 “没事,这本来就是你的地盘嘛。” 沐阳一开口,脸上就不自觉带了笑容,“审得怎么样了?” 林澈摇头,靠在办公桌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不太顺利,孙芳芳很不配合,什么都没说。” 三审开始前,林澈就想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虽然孙芳芳有很大的嫌疑,具备充分的杀人动机,杀人条件也满足,杀人过程也推理得通,但这都是基於对她心理活动的分析得出的结果,没有实打实的铁证,这对审讯而言,是很不利的。 林澈原以为,孙芳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要是真的杀人了人,哪怕表面装得再好,心里都是慌的,只要嚇一嚇,唬一唬,诈一诈,就会老老实实交代了,完全没想到嘴居然这么硬。 “我想想……” 沐阳杵著下巴,皱著眉头认真思考,视线落在周欣羽那本没完成的作品上。 林澈勾起嘴角,从抽屉里拿了几颗胃药,就著水吞下,他完全认同沐阳是心理分析方面的天才,但在审讯这事上,他是真没想过沐阳能帮上忙。 林澈放下杯子的同时,沐阳举起了画稿,“要不要试试刺激一下孙芳芳?让她的嫉妒心更扭曲一点?我认为她现在的心理状態或许受得住高压审讯,但很可能经不住嫉妒心的刺激。” 林澈眸光一闪,是个好主意! 第31章 林澈亲审,攻心为上 林澈重新回到审讯室,一个眼神交匯,老杜就明白了,拿著手上的搪瓷杯起身,把主审的位置让给林澈。 老杜回到大办公室,李礼和徐洋就围了上来。 “老杜,怎么样?沐阳阳分析出的那些东西准不准?” “不知道!” 老杜气呼呼地开口,浓茶灌下去半缸子,气还不消,“虽然孙芳芳什么都还没交代,但就冲她那个態度,我以二十多年的警龄担保,她肯定有问题!” 看老杜搪瓷缸里的水快见底了,李礼很有眼力见地接过杯子去帮老杜加水,“老杜,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审人审得这么上火呢。” 李礼说著,朝徐洋使了个眼色,徐洋心领神会,倒了一杯煮柚子皮汁。 “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火气大著呢,今晚这种情况,这个孙芳芳敢跟我在这装傻充愣,我光骂都能给她骂哭!只是这些年城市治安越来越好,恶性案件不多了,就算正碰上,也不难审,脾气也养得越来越好咯。” “这多好,人民安居乐业,我们上班摸鱼,是吧?” 徐洋说著把杯子递过去,“来来来,喝点凉茶,消消火气。” 老杜接过杯子,略骄傲地开口,“是啊,现在的刑侦技术,那可是今非昔比。只要他敢犯罪,找证据那就是分分钟的事!你们没来之前,队里破了一个案子,入室抢劫杀人,一滴血就锁定嫌疑人了,零口供突破!” 老杜根本没想到这哼哈二將联起手来坑他,说著就举起了杯子,毫无防备地往嘴里送,下一秒,脸都绿了,忍了一秒实在忍不下去,还是吐了出来。 “噗——” 老杜一把薅过自己的搪瓷杯漱了好几下口,衝著李礼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两个小兔崽子,嫌我血压还不够高是吧!” 哼哈二將笑作一团,“老杜,良药苦口,这东西真的清热解火,要不要再来一杯?” “你俩慢慢品吧!” 老杜瞪了两人一眼,接满一杯水,准备走。 “老杜,你这冒火的状態还能接著审?” 李礼这欠揍的一开口,老杜恨不得抬腿又是一脚,“林队审著呢,有精力陪你两个小兔崽子折腾,我还不如去看……” 老杜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里的两人就跑没影了。 开玩笑!林队审讯这样的高能场面,他们进队拢共也没见几次,怎么能错过呢! 审讯室。 十分钟过去了,林澈从坐下来就一直在翻看手上的画稿,一句话都没问,也没看孙芳芳一眼。 夏杰在旁边玩手机,也是一言不发。 刚开始孙芳芳还能闭目养神,隨著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孙芳芳开始坐立不安,肉眼可见地变烦躁了。 过了差不过多二十分钟,孙芳芳实在受不了了,主动开口—— “我说林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麻烦你抓紧时间好吗?熬夜对身体不好,早点问完大家也能早点休息,不是吗?” 林澈还是没有抬头,手里转著笔,样子一点都不著急,“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係,以目前警方手里掌握的证据,孙小姐作为重大嫌疑人,往后几天免不了这样黑白顛倒的审讯,今晚咱们就熬著,全当提前调整生物钟了。” 孙芳芳看著林澈,手指收拢了些。 “哦,对了——” 林澈看向孙芳芳,笑了笑,“就算你一直不说也没关係,零口供起诉的案子也多得很。” 说著,林澈伸手合上了夏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天的日出时间是7点38,我们到点结束审讯,快了,还有三个多小时。” 审讯室旁的观察室里,老杜虽然刚刚才被两人捉弄,但並不记仇,在一旁点了徐洋和李礼一句,“这审讯室里两个相对的位置,就像是天平的两端,一边强势另一边就会弱下来,一边淡定另一边就会开始慌乱,这叫攻心为上。” 老杜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道理是简单,但是真要做到像林队这样情绪收放自如,心理占据上风,只能在一次次和嫌疑人的交手中来练了。” 队里的吵闹都是分时候的,老杜分享经验的时候,徐洋和李礼还是很虚心学习的。 时间又过去半小时,孙芳芳已经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状態了。 “我要找律师!让我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我要找律师!” 林澈勾唇一笑,有几分邪气,和旁边同样发笑的夏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摇摇头,仿佛在嘲笑孙芳芳天真。 “电视剧看多了吧?是不是在你的律师到之前,你不会说一个字?”夏杰哂笑出手出声,“想什么呢?” 两人说完,不管情绪已经很激动的孙芳芳再说什么,还是看画稿的看画稿,玩手机的玩手机。 “林警官,你到底要干什么!” 孙芳芳扣著桌子边缘开口,通红的眼睛不知是熬的,还是气的。 嗯,时候差不多了。 林澈终於抬头,一双幽深锐利的眼睛死死盯著孙芳芳。 那目光太具侵略性,孙芳芳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低头盯著自己的手。 “看来孙小姐是觉得有点无聊?不过刚才那些问题我看你都不想好好回答,我也懒得问了,我们聊点別的?” 林澈把手里的画稿翻回第一页,问道,“周欣羽在死前半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在画的这个作品,你看过吗?” “没有。” 孙芳芳回答的很快。 林澈瞭然地点点头,感嘆道,“那真是可惜了,这个故事真的画得很好,要不我们聊聊这个?” “我不想聊!” 孙芳芳斩钉截铁地拒绝。 林澈轻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態度! “故事说的一个下山歷练的小和尚遇上將军府霸王小公子的故事……” 林澈一边说,一边盯著孙芳芳的表情,控著她的情绪,不断施压。 “……因为小和尚穿著破烂,麵摊老板以为他是要饭的叫子,把他赶走了,小和尚饿得发晕摔倒在下学回府的小公子脚旁,小公子看小和尚实在可怜,就把他带回了府。” 孙芳芳低著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扣著桌边的手因为用力,关节有点发白。 第32章 精神崩溃,疯狂状態 林澈声音低沉,有磁性,刻意调整语调说起故事来,真有几分晚间电台主播的味道。 “小公子面冷心善,把小和尚当成了好朋友,带他一起去学堂。没想到小和尚因为不识字,闹了笑话,小公子气得和欺负人的富家公子打了一架……” “大旱年,庄稼绝收,小和尚看流民可怜,便想施粥賑济,为了筹钱,小和尚去码头帮人卸货,小公子知道后卖掉了自己最心爱的匕首,帮小和尚一起救济灾民,自此城里都知道了將军府小公子不是紈絝不堪,眾人也感激小和尚的善举……” 这漫画,林澈看了很多遍,里面的每一个小情节,每一笔线条走向,他都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看孙芳芳扣得越来越紧的手,额头上越来越密的汗珠,林澈知道,方向对了! 这些相同的情节以截然不同的画面刻在孙芳芳记忆里! “后来,小和尚喜欢上了匠的女儿,却不敢表白,小公子苦心为两人製造机会,可惜最后还是碍於小和尚出家人的身份,没能在一起……” “林警官……” 低著头的孙芳芳闷闷开口,语速缓慢,像是在极力克制著某种情绪,每一个字都是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说……匠的女儿最后没和小和尚在一起,会不会是因为爱上了那个有钱有势,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的紈絝公子呢?” 林澈挑眉,“说不准,毕竟这小公子確实英俊瀟洒,比那穷和尚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孙芳芳手上的劲又大了几分。 林澈往后翻了几页,继续给孙芳芳讲故事,“这个部分是我最喜欢的,小公子和小和尚一起参加科举考试,小公子高中武状元,小和尚的文试却榜上无名,小公子为了能陪在好友身边,不惜违抗圣命,留在军营里当了一个小小少將,嘖嘖,你看看,这样的牺牲多让人感动!” 咔嗒! 因为过度用力,孙芳芳居然生生扣断了自己的美甲! 破碎的半截指甲掉在地上,那声细不可闻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像一滴掉进热油锅里的水滴,让一锅热油噼里啪啦地炸起来! 孙芳芳骤然抬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森森恶意! “谁求她的牺牲了!” 孙芳芳积累的情绪突然爆发,伸著脑袋,怒目圆瞪,额头青筋凸起,咬牙切齿地开口质问,“在我面前炫耀了十四年还不够吗!我给她当了十四年的陪衬她还不满意吗!还要画出来,让她所谓的善心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吗!” 孙芳芳声音尖锐疯狂,每一句都在怒吼,声嘶力竭,一边说一边捶打著桌子,一手漂亮的美甲此刻破碎不堪。 孙芳芳的精神显然已经崩溃,人也是失控的状態了。 “我用不著她可怜!要不是她,我这辈子不会是这样!” “是她!!!” “是她毁了我!她该死!早该死了!” “你们为什么还不结案!为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扔进焚化炉烧成灰!为什么!” “她这么善良完美,她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她该去天上当救苦救难的神仙!我只是帮了她!” 孙芳芳如同野兽一样,脖子上青筋翻滚,唾沫星子飞溅出来,脸涨得发红,眼球也布满血丝,因为剧烈的动作,头髮也变得散乱,那种恨意像是积蓄了多年的火山岩浆,从地表一个狭小的裂隙里,突然喷溅出来,直衝云霄。 观察室里的三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有了沐阳的分析,儘管他们对孙芳芳扭曲的心理有所了解,但亲眼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嚇了一跳。 徐洋看了一眼自己被李礼紧紧抓住的胳膊,知道这货靠不住,只能弱弱看向老杜,“老杜,你能站过来点吗,我有点害怕……” 老杜也被嚇了一跳,但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很快就回过神来了,站到徐洋身边,“怕什么,她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李礼咽了口口水,“不好说啊,我看美剧里丧尸转化差不多就这状態,她瞪那眼珠子,我都担心一会直接掉出来……” 老杜端著搪瓷杯,嘆了口气,“这没了人性的人啊,比丧尸还让人害怕。” 审讯室內。 林澈没有打断孙芳芳的情绪爆发,他知道,孙芳芳会开口的。 发疯一样的状態只持续了几分钟,孙芳芳就再次陷入沉默,但状態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只见她驼著背坐在那,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视线没有焦距地发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很后悔。” 一道声音打破了审讯室凝固的空气,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喊得太大声,还是整个人精神衰颓了,孙芳芳嗓音刺刺拉拉的,嘶哑得如同老嫗。 又是长达十多分钟的沉默,孙芳芳才再次开口。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听家里的话,读了职高,或者不图那点奖学金,去另一所高中,人生会不会就不这么痛苦了……” 孙芳芳说著自嘲地笑了笑,“可惜人生哪有什么如果,从我踏进那间教室开始,我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到正確的轨跡了。” 孙芳芳半偏著脑袋,耷拉著看向林澈,似笑非笑地开口,“林警官,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有不完的钱,好看的皮囊,高贵的气质,光明的未来?为什么我用尽了力气想到达的终点,还不如他们的起点呢?” 孙芳芳愣愣盯著林澈,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呵呵呵呵——” 冷不丁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嚇得观察室里的李礼和徐洋差点没抱在一起。 “林警官,你说欣羽在天上会保佑我的吧?保佑我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一出生就贏在起跑线上。” 林澈丝毫没被孙芳芳半疯不傻的状態影响,看时候差不多了,进入正题—— “所以你杀害周欣羽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比你优秀,是吗?” 孙芳芳摇摇头,脸上还是那副诡异的表情。 林澈没有追问,只是和孙芳芳对视,看著孙芳芳的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恨意一点点显露,“她可以优秀,但她不该用我的平凡,来衬托她的优秀!” 第33章 高中记忆,痛苦源头 孙芳芳陷入回忆里。 “初中毕业那个夏天,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几个月了。拿了好几千块的奖学金,爸妈眼里也不再只有弟弟,见人就夸生了个好女儿。那时候《流星园》很火,我一整个假期都在看,我觉得自己就是还没遇到f4的杉菜,我出身寒微,但我努力不服输,我觉得未来充满无数可能。” “呵——”孙芳芳苦笑一声。 “可是啊,我对未来的所有幻想,从进入育英那天开始,一点点碎裂。我现在都记得,我抱著那床发黄的褥子走进宿舍时,那几个人嫌弃的表情。那天晚上我就扔掉了褥子,高中三年,我都睡在只铺了一张床单的木板上。”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那种床单,就是乡镇赶集天,在集市支一个摊,卖些十多块的衣服裤子。那张床单12块钱,粉色的,很丑的卡通图案,才洗了两次就起球褪色了。高二结束,床单中间破了一个洞,我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因为我害怕我一掀开被子,她们就会发现床单上的那个洞。慢慢的,那个洞好像长进了我心里,越来越大……” “我害怕在食堂吃饭,我感觉每一个从我身边路过的同学,都在盯著我只打了青菜的盘子看。我怕刚开学那一个月,因为总是有买不完的指定教辅资料。我不喜欢上体育课,育英的体育课很丰富,可是足球篮球课需要自备专门的球鞋,网球羽毛球课要自己买球拍。我只能选成本最低的长跑,但我依然买不起一双最便宜的运动鞋,我穿著布鞋拿了3年运动会的女子长跑冠军。但我最害怕的,还是英语口语课,听他们的模仿我读课文,我想哭,想骂人,想衝出教室,直到现在,我还会在口语课的噩梦中惊醒。” 孙芳芳看向林澈,皱著眉头,“林警官,你体会过穷的滋味吗?就是和身边人差了十万八千里那种穷。” “来了育英我才知道,原来一双鞋几千块还要靠抢,一个比拳头还小的冰淇淋要几十块,一块巧克力就够我吃一个星期食堂……我看他们上各种兴趣课,舞蹈,乐器,书法,我听他们聊寒暑假去旅行的趣事,韩国,荷兰,澳大利亚,哦对,还有纽西兰。” 大概是想起了和周欣羽未成行的纽西兰之行,孙芳芳讽刺地笑了笑。 “我两个星期没吃早饭,攒钱买了电影票,看了我人生第一场电影《无间道》。毕业后,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看一遍《无间道》,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的我不用因为一张电影票饿肚子了。那会听同学们聊起话剧、舞台剧、音乐剧,我也好想去看,但我实在做不到一个学期不吃早饭。” 孙芳芳一边说,眼泪一边顺著她的脸颊滑落,可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只是任泪流满脸。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物质?” 孙芳芳看著林澈和夏杰,笑著摇了摇头,虽然是问句,但她好像並不需要回答。 “这些差距让我自卑,也偶尔让我怨恨老天,没出生在一个好家庭,但我真没太在意,真的!” 孙芳芳表情认真,“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想改变命运,只有一条路,就是读书。我曾经坚信,我不会穷一辈子,等我考上好的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个好工作,我肯定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甚至还能帮助像我一样渴望改变命运的女孩。” “高一上学期期中考,我从入学时的第9名,掉到了17名,我安慰自己,是因为没適应新学校新老师,所以才发挥失常了。所以我更努力,別人六点起来早读,我五点半就起;別人十一点熄灯睡了,我缩在被窝里点著檯灯刷题到12点。买的练习册写完了,我就去书店抄,放学就去,抄到书店关门,然后回宿舍把抄的题做一遍,第二天去对答案。我真的很努力了,我以为自己能有进步,可惜事与愿违,期末考,我是班里的23名,我们班只有30个学生。” 孙芳芳满脸苦涩,她眼中的痛苦太明显了,藏都藏不住,“然后我明白了,不是我不努力,是我天资不足,后天又没条件。我能在那个小县城脱颖而出,可仅限於此。在育英,从出生就开始不断拉开的距离,让我在人生跑道上,永远不可能追上他们。” “成绩是我最后的自尊。可我连这最后一点自尊都没了,那会我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笑,明明穷得要死,却看不起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怕成绩垫底,我连课堂笔记都不敢借给其他同学,生怕別人比我多学了一点……” “美好未来的幻想破灭,让我每一天都很痛苦,我越想考好,考试的时候就越紧张,所以总是发挥失常,就像一个恶性循环,我被困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假期回家,我想跟爸妈商量转回县里的高中,但他们从来不听我把话说完,开口只会问成绩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去了市里把心玩了,不想好好学习了?家里就等著你出人头地呢,弟弟以后还要靠你,要一直这样不如早点退学去打工,也能补贴家用。” “我想和朋友倾诉,可初中的朋友都以为我过得很好,我想在她们面前维持那个优秀高傲的形象。至於高中,因为我不固定切换的自尊和自卑,我没有主动交一个朋友,他们大概也觉得我性格古怪,所以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直到……” 孙芳芳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像是想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直到那个下午,第一次选择长跑课的欣羽,和我並排跑在了一起。” “她长得高,又漂亮,排名从没掉出年级前三。会弹钢琴,字写得也好看,总是帮老师在黑板上抄题,她是校啦啦队队长,辩论队队员,不管什么比赛,只要她参加就一定能拿名次。女生们知道什么八卦总是第一个跟她说,男生们要么偷偷暗恋她,要么和她处得像兄弟一样,下课的时候,经常有其他年级的男生跑到我们班门口,就为了看看传说中的周欣羽,长什么样子。” “在育英的周欣羽,就像在长源一中的孙芳芳。不过她是在凤凰窝里比,而我是在鸡窝里比,我曾经再耀眼,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只羽毛漂亮点的野鸡,远不如她那一身五彩斑斕的凤凰毛光彩夺目。” 第34章 暗恋男生羞辱,恨她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芳芳,这次英语完形填空你是全班同学中唯一一个全做对的,完形填空我总是丟分,你能教我吗,我教你口语,我们共同进步!” “i have not failed. i』ve just found ten thousand ways that won’t work.” 孙芳芳说了一句英文,爱迪生的名言,发音標准,地道的英式口音。 孙芳芳苦笑,“你们听,她教得多好啊。” “当时我觉得,她一定是来我面前炫耀,来看我笑话的。她是英语课代表,请著留过学的英语家教,用得著我教她完形填空吗?” “但自从那节长跑课后,每天放学她都不著急回家,留在教室里问我完形填空。她带著我用英语对话,我们最开始只是读题目,然后开始用英语聊天,聊的內容越来越丰富,她教我语法,纠正我发音,教我语言逻辑……我进入育英第一次被老师表扬,就是因为口语进步很快。” “后来,我们就成为了朋友。我们一起锁教室门放学,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她去买零食会给我带一份,去看电影也会帮我买一张票,假期旅行会给我带礼物,时不时会送我姐妹装。她不嫌弃我刚从家里给她带的晒地瓜干,她还很喜欢我妈做的醃鱼。” “她是学委,负责帮班里订各种教辅资料,每次去的时候她都会和老板磨半天,让老板送几本书几本练习册,然后又送给我。周末她会带我回家,一起上家教课,周奶奶做的饭很好吃,她的床又大又软,四件套都是小碎的,很香。我们会一起去公园,去博物馆,去逛街,去跑步,看同一本杂誌,相互陪著上厕所……那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很快乐啊……” 孙芳芳呢喃著,眼泪再次流了满脸。 “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打心眼里感激欣羽,我觉得她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仙女,比我爸妈对我还好,比我弟弟跟我还亲,是她让我在育英有了朋友。虽然她把我拉入那个圈子,让我更自卑了,可我也长了不少见识,重新坚定了要改变命运的目標。” 孙芳芳说这些的时候,眼神柔柔的,嘴角也有淡淡的笑,这些回忆对她而言,或许称不上美好,但肯定是温暖的。 孙芳芳说到这里,就没再开口了,脸上的眼泪差不多都干了。 后来知道了完整故事的林澈想明白,孙芳芳的话停在这里,大概是因为她希望和周欣羽的关係就停留在这个阶段吧。 见孙芳芳沉默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再继续说的意思,林澈担心她现在配合的审讯心態发生改变。经验证明心理突破,第一次是最有效的,如果嫌疑人第一次没有完全交代,熬过了第一次心理斗爭,再想突破一次就很难了。 所以林澈主动开口,“接下来的故事,小和尚和小公子的视角,是不是要开始从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林澈的话,让孙芳芳失焦的视线重新匯聚,孙芳芳仔细打量林澈,问道,“林警官读书的时候,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林澈微愣一下,点头道,“算是吧。” 读警校前,林澈確实经常收到情书,只是舅舅的死对他影响太大,青春期本该有的懵懂情愫,全被隔绝在那面钉著舅舅尸体的破败墙面之外了。 见猜对了,孙芳芳笑了笑,“肯定是的,林警官长得这么帅,喜欢你的女生肯定不少。” “我猜每个女孩子读书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个月光一样的男生,他可能学习很好,也可能是篮球打得特別好,或者在运动会上特別耀眼,也可能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话,笑了一下,或者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衣,任何理由,都可能让他霸占一个少女怀春的心。” “我心里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他完美到让我不敢有任何奢求和幻想。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居然主动和我说话了,在一群女生羡慕的眼神里给我递牛奶,他的出现让我觉得,杉菜好像终於等到道明寺了。周欣羽看出了我的心思,那个男生和她从小就认识,两家在一个小区,所以周欣羽总是帮我製造机会,约他一起写作业,一起去公园,那段时间,校园里和小区里,总是能看到我们三人在一起的身影。” “那时候我会幻想长大后生活,我会成为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和他结婚组成家庭,也住进这个小区,爱的人在身边,最好的朋友在隔壁,多美好对不对?” “那次我临时去找周欣羽,在她家门口,看到了那个男生拿著玩具熊和玫瑰,我就靠在墙后面,听那个男生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恋爱,所以我只是想提前申请一个號码牌,等高考结束后,能有追你的优先权。” 孙芳芳闭上眼睛,“我当时特別难过,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想像他的这些话是对我说的……” “不记得周欣羽是怎么拒绝的,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男生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孙芳芳骤然睁开眼睛,收紧断了指甲的手指,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表情里除了恨,什么都没有。 “他说,我给你送牛奶,陪你写作业,只要你开口的事我都愿意做,为了更了解你一点,我甚至愿意去跟那个村姑拉近关係,这样的牺牲你都不感动吗?” 孙芳芳说著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泪就流出来了,“林警官,你说著多可笑啊,他给我送的是周欣羽不要的牛奶,他出现在我身边,只是为了离周欣羽更近!周欣羽在他眼里是女神,而我,在他眼里是需要做巨大牺牲才能勉强相处的村姑!” 孙芳芳猛地砸了一下桌子,低吼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根本不需要周欣羽帮我製造机会!因为周欣羽,我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才会受这样的屈辱!所以你还觉得小和尚会感激那个紈絝公子吗?小和尚恨死他了!” 第35章 极度扭曲,变態行为 林澈翻开审讯资料,“可能你不知道,我们问过你说的这个人,他说当时周欣羽不仅拒绝了他,还为说你是村姑这事,而和他大吵一架,两人差点绝交。” “呵——我知道的。” 孙芳芳讽刺地笑了笑,“但那又怎么样?她为了我拒绝了一个追求者很高尚吗?我需要感恩戴德吗?我仰著头,踮著脚都够不上的男生,被她一顿臭骂拒绝了,她难道不是想告诉我,我拼命想要的东西,是她周欣羽看都不屑看的吗!” 这话出来,林澈和夏杰都皱了皱眉,大概从这里开始,孙芳芳的心理就已经扭曲了。 林澈看著孙芳芳,开口道,“这都是你自己猜的,或许周欣羽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她只是把和你的友谊看得更重要而已。” 孙芳芳摇了摇头,“她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做的。她用她自以为是的友谊,把我拉入她的世界,用我的灰头土脸,来衬托她的光彩耀眼!她踩著我的伤口给我餵,她就是一个攻於心计的恶魔!” 之前,孙芳芳回忆的状態虽然透著心酸,但语气平淡,情绪也算稳定。 但她接下来越说就越扭曲,情绪起伏也越大。 “那件事情之后,我才发现我所幻想的改变都只是周欣羽施捨给我的。我以为的朋友,和我说的每一个话题都绕不开周欣羽。我学习进步,他们看不到我早起晚睡,努力刷题,他们只会觉得是周欣羽带著我复习了。在他们眼中,我弹钢琴进步和我自己的苦练无关,都是周欣羽教得好……我的一切好像都离不开周欣羽这三个字!” “周欣羽就像会发光的太阳,而我是她光芒下的一个黑点。我的努力和勤奋,衬託了她的天赋异稟,我的窘迫和自卑,衬託了她的高雅和自信。育英里优秀的人很多,可为什么就她周欣羽最惹人注目,那是因为她身边有我!” 孙芳芳的眼神和语气都是恶狠狠的,“我的缺点是她的优点,我的优点是她的更优点!和我比,她永远不会输!而我,输得一败涂地!我有名字,我不叫周欣羽的好朋友!她根本不是我的好朋友!” “林警官,你知道周欣羽哪里最可恨吗?” 林澈配合地接话,“哪里?” “我最恨她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孙芳芳两只攥紧的手放在桌子上,整个身体因为愤怒和嫉恨而发抖,那眼神像发狂的野兽恨不得把林澈给撕了吃掉。 “明明她就是那个造成我一切悲惨经歷的罪魁祸首,可她却要装出一副拯救我的样子,施捨她的同情,泛滥她的爱心!我寧愿她欺负我,嘲讽我,看不起我,让我能痛痛快快地恨她,也不想接受她作秀的友谊,用我的丑陋心肠来衬托她的天真善良!” “在她面前,我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盖过她的光芒,我永远只能站在角落里,用我的阴冷黑暗,去衬托她的温暖明亮!” “她就像是一个噩梦,我逃脱不开的噩梦!原本我以为,高考结束,这场噩梦终於能醒了,毕竟这么优秀的周欣羽肯定是要去最高学府继续她光芒万丈的人生的。我以为我终於能摆脱她的光环了,终於能重新开始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也要报中南大学?!毁了我的高中三年还不够,还要毁了我的大学,毁了我一辈子吗!” “小公子违抗圣旨也要陪在小和尚身边?我呸!他不是为了小和尚,他是为了他自己!她捨不得的,是在我这里拥有的那份优越感!” 孙芳芳那声呸,带了十足的恨意,夏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脸上溅了好几点唾沫星子。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我孙芳芳就算当绿叶,也要当一片有毒的绿叶!” “我哪怕咬碎自己的根叶,也要把周欣羽这朵娇艷柔嫩的玫瑰,毒得发烂发臭!” 说著,孙芳芳那张恨不得吃人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她脑袋往前伸了几分,神秘兮兮地开口,“林警官,你喝过口水咖啡吗?用过刷马桶的牙刷吗?泡过鞋带的果汁想不想来一杯?还有我给你说啊,那个臭豆腐味道重,你往里面加点土加点灰,根本尝不出来!” 林澈瞳孔一缩,立马明白了孙芳芳的意思。 这些事就像是孙芳芳的兴奋点,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放著光,迫不及待地想和其他人分享。 “还有啊,你知道为什么大一的时候周欣羽总是过敏住院吗?因为她的床,好多流浪猫都睡过!哈哈哈哈哈,你是没见过她过敏的样子,浑身红疹,脸肿得像头猪一样!还有她洗澡的视频,被我偷拍发到成人网站上,点击量特別好!” 孙芳芳咯咯地笑著,举起手翻来翻去的,欣赏自己断了指甲,“说起来,周欣羽第一次被赵宇浩打,全靠我发的视频呢。只可惜那视频没备份,不然可以给两位警官看看,相信我,周欣羽的身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孙芳芳的黑暗和变態行为,让林澈和夏杰,还有观察室里的几个人,都是一阵心惊。 孙芳芳说的这点,和赵宇浩的口供对得起来,林澈找准合適的气口问道:“孙芳芳,赵宇浩追周欣羽的那些方法,是你教的吗?” 孙芳芳冷笑一声,很不屑地开口,“当然是我,否则就凭那只癩蛤蟆,怎么可能追得到女神?” “不过这只癩蛤蟆倒是没让我失望,看他把周欣羽折腾成那样,真是太解气了!” 孙芳芳报了一个网盘地址,“其实昨天赵宇浩只给我发了几张照片,剩下的是我从上万张照片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样赤身裸体毫无尊严的周欣羽我欣赏太多年了,真是太想和別人分享了哈哈哈哈哈!” “疯了,真是疯了……” 夏杰一边记录,一边小声开口,因为气愤,他敲键盘的声音明显比一开始的时候大了些。 观察室里的哼哈二將,直接暴走,气得恨不得相互打一架,老杜则是严肃地板著脸,没有说话。 现在他们百分百確定,沐阳的分析完全正確,这个孙芳芳,已经心理极度扭曲变態了! 第36章 承认杀人,短暂原谅 比起其它人激烈的情绪,林澈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坐在那,盯著孙芳芳,不漏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对了林警官,你知道为什么周欣羽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去吗?” 孙芳芳脸上再次出现又疯又癲的笑,“大家都以为我们姐妹情深,我是去陪她渡过难关的,其实根本不是,我是为了去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不知道,那场面真是赏心悦目啊哈哈哈哈哈!网盘里还有视频呢,林警官你们可以一併欣赏了!” “她越痛苦我越快乐,只可惜周欣羽那老不死的爷爷奶奶太碍事,寸步不离的守著,否则我的心理暗示就成功了,世界上早就没有周欣羽这个人了,更不会有后来的小羽毛,凭什么她经歷了这些还能重新振作,凭什么?啊?你们说凭什么!凭什么啊!啊!” 孙芳芳尖声厉吼。 沐阳的所有分析里,有一点偏差,就是当年给重度抑鬱期的周欣羽进行自杀暗示的人,不是赵宇浩,而是那个一直陪在医院病房里的好友,孙芳芳! 孙芳芳刚才说的那些,已经足够作为杀人动机了,现在林澈要审清楚的,就是孙芳芳的杀人手法。 儘管在沐阳的帮助和大家的努力下,已经基本还原了孙芳芳的作案过程,但是因为两人看似亲密好友的关係,很多证据的分量略显不够,这就意味著孙芳芳的口供,在案件中至关重要。 现在孙芳芳完全处於愿意开口,极度配合的心理状態,林澈打算乘胜追击。 “孙芳芳,你承认在11月28日晚上,通过让周欣羽喝下加了致死量安眠药的牛奶,致其死亡的事实吗?” 孙芳芳点点头,笑的时候肩膀跟著耸动了两下。 “周欣羽多次自杀,但都被抢救回来,在她出院回家休养后,你向公司提了调动申请,你为什么当时没有执行杀人计划。” 孙芳芳看了林澈一眼,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见过了好几分钟孙芳芳还不开口,夏杰有点著急,可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林澈。队长神情淡然,耐心十足的模样,让夏杰吃了一颗定心丸。 又过了几分钟。 孙芳芳轻嘆一口气,“因为我短暂地原谅了她一段时间。” “原谅?”林澈问。 孙芳芳点点头,“她生病那段时间,很狼狈,精神状態时好时坏,不好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好的时候就会和我出去聊天散步,同样一件事,让我痛苦不堪,可对她来说却是美好的回忆。大概是那段时间我们两人的关係有点转换,她成了弱势的一方,而我终於能像她曾经施捨过我那样的,去关心她。我成为了大家口中有情有义,无私奉献的一方,或许这让我对她的怨恨少了一些。” “那段日子,我觉得自己快分裂了,我恨周欣羽,我也爱她,但我分不清我是爱她的惨状,还是找回了刚刚认识时对她的那种感激之情。我去諮询医生,医生跟我说,所有我无法释怀的事情里,她都不是过错的一方,错的是拿我们相互比较的人。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把这么多年的来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发现周欣羽除了把我拉进那个不属於我的圈子外,其实並没有真正伤害过我。再加上她自杀的那几次,我就当她已经死过了,所以我决定原谅她了,原谅她,原谅因为她给我带来的所有伤害。” “虽然原谅她了,但我不想再面对她那张脸,不想再继续和她装成好朋友,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林澈垂眸,儘管他不是专业研究心理学的,但是他知道这个转折点,是孙芳芳重回正常人生轨道的机会,只是可惜,她没抓住机会,人生的齿轮往前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转回了原地。 “既然都决定原谅了,后来又为什么恨了起来?”林澈问。 孙芳芳偏著头看向林澈,“因为我发现,之前原谅她的理由太可笑了,那些伤害我的事,看似和她无关,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的存在!要是没有她这个人,我就不会被那些人拿来和她比较!只有她消失了,我才能彻底从她带给我的阴影里走出来!” 眼看孙芳芳又激动起来,林澈一句话,就像一瓢水浇下去,“是因为吴远畅吧?” 孙芳芳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眼神中透露出惊诧,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隱晦的心思,居然会被警察看破。 孙芳芳冷笑一声,“呵,是啊,本来是想在她跟前炫耀一下,可没想到噩梦再次上演,吴远畅一见她,眼珠子都快不会转了!” “回湖州的路上,吴远畅都在跟我打听周欣羽的事情,家庭、喜好、恋爱经歷,特別在知道周欣羽就是小羽毛后,吴远畅那种惊嘆讚美的语气,和之前那些人一模一样!” “就是从那个时候,你决定杀掉周欣羽,是吗?”林澈开口,眼神充满压迫感。 “没错!” 孙芳芳眼神狠厉,直到现在,都丝毫不见悔恨。 “说说你是怎么动手的吧。” 孙芳芳笑了笑,“刚开始,我是想和几年前一样,通过心理暗示让她自杀的,可是联繫几天后,我发现她的抑鬱症居然好了?!这没关係,我转念一想,我可以帮她製造自杀啊!反正她不是早就想死吗,我就当帮她了!” 孙芳芳一边说,瞪大的眼睛一边配合著转,像是舞台剧里夸张演绎正在动脑筋的样子,“我先在校友群里打听了赵浩宇的情况,知道他现在过得很落魄,所以趁著十一假期去了北岛市,拜託认识的师兄组织了个同学会,成功见到了赵宇浩,我只是不经意地在他面前提了周欣羽两次,都没说周欣羽就是那个知名漫画家小羽毛,赵宇浩这个癩蛤蟆就中计了,果然翻出以前的照片开始骚扰勒索周欣羽。” 林澈皱眉,“如果赵宇浩不去联繫呢?” “这有什么,这次不成我就换別的方法,我可以加他微信发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我可以带周欣羽去北岛旅游製造两个人偶遇,赵宇浩这种贪婪的性格,闻到钱味就像闻到血的蚂蟥,一定会死死黏住,不吸饱血是不会鬆口的。” 孙芳芳语气得意,觉得自己看透了赵宇浩。 第37章 精心设计的杀人手法 孙芳芳说著,伸著身子探头看著林澈,脸上笑容诡异,像说悄悄话一样压低嗓子开口,“林警官,你有想要谁非死不可吗?如果你有这种念头,你就会明白,当你想杀一个人时,你智慧的大脑会为你提供无数想法,供你一一选择,排除,直到形成最优方案!” 在观察室里的李礼打了个寒噤,“孙芳芳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徐洋也被孙芳芳这种疯狂的念头嚇到,“真当谁都跟她一样心理扭曲吗……” “所以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惹谁都別惹女人,这心思,简直比杀人分尸还可怕!”、 徐洋推了李礼一把,瞪过去,“你家祖宗说这种屁话?犯罪与性別无关,少给我搞性別对立!” 李礼双手合十手朝徐洋拜了拜,“小祖宗,我就顺嘴一说,没那个意思,你可別给我扣这种帽子,我是坚决维护女性利益的好吧!” “两杯奶茶放过你。” 徐洋说著伸出手比了个耶。 “得得得,你是小祖宗,你说几杯就几杯。” 李礼把徐洋的指头按下去,“別打岔了,快看林队,审到关键地方了。” 审讯室內,林澈余光看了一眼夏杰记录的进度,继续问道。 “赵宇浩搞定了,你的下一步计划呢?”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啊,我一趟趟往返湖州和江州,准备足够的安眠药,调整计划,寻找合適的动手时机,11月28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孙芳芳语气轻鬆,表情也很得意,好像她进行的只是一项有趣的实验,並不是一场丧心病狂的杀人计划。 “你这一趟一趟的,都详细说说。” 前面都说了这么多了,孙芳芳已经没什么好隱瞒的了,后面的审讯很顺利。 有了杀心后,孙芳芳开始频繁和周欣羽联繫,周欣羽对她没有任何戒心,所以没几天,她就把周欣羽近期的生活状態摸得清清楚楚了。 孙芳芳了解到周欣羽去阿便利店买牛奶的习惯,自己暗中走了几次,她找街道两边的店铺,以自己被小偷偷了手机为由,想要查看监控,最后確定了一条从老居民区小巷子到阿便利店的路,人很少而且没有监控。 路线確认后,孙芳芳就开始准备安眠药,给周欣羽快递一些容易上火的零食,给她点重辣的外卖,很晚的时候还给周欣羽打电话,影响周欣羽休息,目的就是为了让周欣羽上火!因为孙芳芳了解周欣羽,知道她上火后不会吃药,而是会煮很苦的柚子皮汤,这是周奶奶的偏方,周欣羽从小都这样,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习惯。 10月29日的时候,孙芳芳等到了第一次机会,她通过聊天得知周欣羽买了柚子,准备煮汤,所以她当天赶到江州,在周欣羽的电脑上设置了定时微博。 28號的时候,她联繫了几个前同事吃饭唱歌,地点就定在离老小区巷子不远的商场,计划聚会中途偷偷到便利店换上加了安眠药的牛奶,以此来完成不在场证明。 但是那天俞欢出差回来,约了周欣羽见面,打乱了孙芳芳的计划,让她不得不回去取消了定时微博。 也是这一次,让孙芳芳发现了定时微博的不確定性,她必须確保发送微博的ip就是周欣羽自己的电脑,还得確保微博发送的时间和她动手的时间完全匹配。 孙芳芳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她知道周欣羽有一台閒置的笔记本电脑,她趁著去周欣羽家里的时候,將笔记本电脑和自己的电脑相连,实现远程操作,然后把设置成长待机状態的电脑藏进杂物间角落,这样哪怕她人在湖州,也能设置发布或者取消定时微博,11月18日因为她临时有工作不能来江州替换牛奶,就是用这种方法取消了定时微博的发送。 到11月28日,也就是周欣羽死亡当天,孙芳芳终於完成了所有计划—— 早上看到周欣羽发微信说昨晚上火流鼻血,准备去买个柚子煮水后,孙芳芳立马和公司请了病假,假装在家里休息。孙芳芳远程设定好定时微博,等吴远畅上班后,孙芳芳乔装打扮了一下,从私人电梯下楼,开著吴远畅的车,走老路从湖州赶到江州。 孙芳芳没有把车开进江州,而是换了七八辆黑车,在老小区周围绕圈,在收到周欣羽说准备出门的微信后,她走事先选定好的那条小巷子,提前到阿便利店。 “从我决定採用这个计划后,我在湖州也每天都买这个牌子的牛奶,28號当天的我来不及去买,我攒的那堆牛奶中,20號的日期是最好改成28號的。” “等一下。” 林澈打断孙芳芳,“那个牛奶瓶我们查过,喷码上代表生產厂址的字母lc,是江州的厂子,和刘阿便利店进的牛奶是一致,你在湖州是怎么买到的?” 孙芳芳轻笑,“林队长不知道吧,在湖州,这个牌子的牛奶,三分之二来自湖州的厂子,剩下的三分之一是从江州运过去的,我特意找了一家也是卖代码lc的牛奶的商店,而且我把这瓶牛奶和保鲜柜里的互换时,还特意核对了整个瓶身和喷码。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谨慎?” 孙芳芳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得意。 之前让林澈困扰的鲜奶生產日期问题,有了答案。 “本来我是打算装作买东西,顺便换牛奶,我怕老板娘认出我还特意戴了口罩去的,但没想到那天我去的时候,老板娘居然没在店里守著,我想这就是老天帮我啊。” “那你不怕这瓶牛奶被其他人买走吗?”林澈问。 “换好牛奶后,我躲在巷子里,確认周欣羽是第一个买走牛奶的人,之后见老板娘又绕回屋子里后,我还回店里確认过她买走的是不是我准备好的那瓶。” “然后呢?” “我整个计划中,风险最大的就是换牛奶瓶,这一关过了,然后的事情就都很简单了。” 孙芳芳说著靠到椅子上,坐姿隨意,大概是心中没有什么秘密了,她的神情看上去很放鬆。 第38章 真相大白,黎明到来 “我赶回湖州,一路上和周欣羽打语音,聊天,確认她会煮柚子皮汤,確认她今晚不会再有別的安排,確认她喝了牛奶,確认她没有发现牛奶不对劲。然后等定时微博发送后,我远程格式化了那台笔记本电脑,第二天早上,我看到警方通报,我知道我成功了。” 孙芳芳笑笑,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之前的恨和怒,也没有后悔和伤心。 至此,引爆网络的微博遗书案,终於真相大白了。 听了孙芳芳说的这些,林澈的眼神幽深几分,心里一阵后怕,孙芳芳的整个计划,设计得太周密了,环环相扣,在舆论的巨大压力下,任何一个细节的遗漏都会导致警方以自杀结案。 如果是那样的话,周欣羽被害的真相,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孙芳芳深深呼出一口气,笑著问林澈,“林警官,天快亮了吧?” 林澈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十多分钟,这座城市就要迎来日出了。 “嗯。”林澈点头。 孙芳芳大致都交代了,等整理一下,和局领导匯报后,如果还有其他细节问题,再补审一两次就可以结案了。 林澈和夏杰打了个眼色,让他收个尾,准备结束审讯,熬了一晚上,大家都累了。 林澈站起来,合起桌上的笔记本,孙芳芳淡淡开口,“谢谢两位警官,听我说了这些,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愿意认真听我说话了。这些秘密啊,我藏得太久了,太累了……对了林警官,如果那个牛奶瓶没有问题,我这个计划是不是就天衣无缝了?” “没有如果。” 林澈语气坚定又果断,“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黑夜永远阻挡不了黎明的到来,任何罪恶最终都会暴露在阳光下接受审判!” 孙芳芳一怔,隨即笑了笑,“但是我不后悔,对我来说,只要周欣羽还活著,阳光就永远照不到我身上,我只能活在她的阴影里。” 林澈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笔记本上,犹豫著要不要翻开。 想了几秒,林澈还是翻开了其中一页,上面是一份电话笔录,“孙芳芳,今天我们和郭维打电话的时候,他请我们帮他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听到这个名字,孙芳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郭维,就是小羽毛漫画里“匠的女儿”,那个因为一句村姑,让孙芳芳心理走向扭曲的男生。 “他说,他只是因为告白失败口不择言,但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村姑,他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认真努力的人。后来他想跟你道歉,但你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孙芳芳愣愣开口,“那天晚上之后,我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见了都躲著走,我以为他是想通过我继续追周欣羽……” 既然开口了,林澈决定把话都说完。 “吴远畅跟你打听周欣羽的情况,是为了把她介绍给自己的髮小,而在你们买好飞纽西兰机票的那天下午,他一个人去店里挑了一枚戒指,他在你们订好的酒店里,计划了一场求婚。” “怎,怎么可能……” 孙芳芳不停地摇头,眼泪流下来,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案子已经有结果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林澈淡淡开口。 夏杰合上电脑,忍不住补了一句,“孙芳芳,其实你也有很多优点,周欣羽並没有挡住你的太阳,而是你自己站在阴影里不愿意走出来。” “对了,还有你討厌的这本漫画。” 林澈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画稿,“周欣羽登记的版权人,除了她自己,还有你。” 孙芳芳彻底愣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什,什么?” “版权登记是俞欢帮她完成的,俞欢问周欣羽登记两人共有版权的原因,周欣羽说因为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故事,而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她画得最好的一本漫画,能和你共同拥有。” 听完林澈的话,孙芳芳整个人坐在那里,好像灵魂出窍一般。 “走吧。” 林澈和夏杰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后离开了审讯室。 门刚关上,身后的审讯室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不论是郭维还是吴远畅,都没有让孙芳芳哭成这样,而被她亲手害死的周欣羽,让她彻底破防。 孙芳芳的哭声中,不断重复著一句话——欣羽,对不起。 可惜,这句对不起,周欣羽再也听不到了。 大办公室。 丝毫没有案子破了的高兴气氛。 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案子实在让人压抑。 孙芳芳心理扭曲的过程,让人心疼又心痛,让人可怜又可恨。 至於周欣羽,善良,优秀、聪明、乐观,好不容易从抑鬱症的阴影里走出来,用温暖的漫画治癒了这么多人,居然死於好朋友的嫉妒心! 12楼的电梯响了一声,周欣羽的爷爷奶奶相互搀扶著走过来。 徐洋最先看到两位老人,赶紧跑过去,“周爷爷,周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老太太强撑著笑意,“想著各位警官昨晚肯定熬了一夜,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瞌睡,就早起给大家做了些早点,欣羽的事,真是让大家费心了。” 李礼连忙接过周爷爷手里的袋子,很沉,包子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在知道周欣羽死亡的真相后,大家都不忍心面对眼前这两个在巨大悲伤中依然维持著体面的老人。 “小林警官,芳芳怎么样了?” 老太太关心地问,“她一晚上没回去,打电话也不接,我有点担心。” “她还在局里,別担心。” “这样啊……”老太太一脸心疼,“那能不能让她先来吃点东西?这个粉丝包她最喜欢了。” 大家看著李礼手里拎著的袋子,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以之前周欣羽和孙芳芳的关係,估计周欣羽的爷爷奶奶早把孙芳芳也当成半个孙女了。 是孙芳芳杀了周欣羽,这样残酷的真相,他们实在不忍心开口,两个老人现在的状態,根本面对不了这样的打击。 第39章 噩梦中惊醒,摸摸头 真相再残酷,也总是要面对的。 “夏杰,徐洋。” 林澈看向两人,“去休息室吧。” 两人点点头,夏杰深吸一口气,感觉肩负重担,徐洋上去扶住老太太,“爷爷奶奶,我们去休息室,坐下来慢慢说。” 林澈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夏杰全程参与了孙芳芳的三审,而且说话知道轻重,由他给两位老人通报案情结果,最合適。之前两位老人来都是徐洋接待的,徐洋跟他们更熟悉一些,小姑娘总是要心细体贴些,当血淋淋的真相揭露出来,徐洋能帮著安慰两句,也能缓解老人激动的情绪。 看休息室的门关上了,老杜才开口感嘆了一句,“老两口可怜,周欣羽这孩子更可怜,这么年轻,这么优秀,什么坏事都没做,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她不仅没做坏事,还做了很多好事。她画漫画给大家精神鼓励,绕路买刘阿的牛奶,自己资助了十多个贫困学生,每年还会去贫困山村支教。哦对,她还是江州市优秀志愿者,滨江区十佳青年,她家里还有一扎红十字会和公益网站的捐款证书……” 李礼声音哽住,实在说不下去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情绪还是没调整过来,忍不住骂了一声,“因为嫉妒別人太优秀,所以就要杀人!真他妈离谱的杀机!心理变態!” 李礼把袋子放到一旁,都没去拆,虽然饿了一晚上,但面对这个案子,大家都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老杜按了按发红的眼睛,“这真是我从警这么多年来,碰到的最无力的案子了。” 老杜几十年的刑警生涯,什么匪夷所思的案件都经歷过,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他都较量过,可这次面对孙芳芳,他觉得自己还是看不透人性。 周欣羽和孙芳芳,一个人用短暂的生命詮释了美好和希望;另一个人则是用极端的恶意,暴露出人性的丑恶和思想的偏激。 这个案子同样给林澈很大的震撼,现实的残酷和荒诞,远远超出人们的想像。 “老杜,孙芳芳那边情绪稳定下来后,你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案子怎么交接,等我跟王局匯报后再看。” 老杜点点头,嘆了口气,举起搪瓷缸喝了一口茶水。 “李礼,一会你去找一下樑珂,让她那边可以准备移交遗体了。跟周云和大壮说一声,那边手续弄完差不多就回来吧。还有通知一下周欣羽的母亲,看她要不要过来一趟。”林澈声音有点疲惫。 “知道了,林队。” 李礼正准备走,林澈开口叫住了他,“对了,你安排一下,给孙芳芳做个心理评估吧。” 刚才审讯的时候,孙芳芳的神情、状態时而正常时而疯癲,让人不免怀疑她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这不明显的心理变態吗,还用得著……评估吗……” 看看老大那张脸,李礼弱弱改口,“我,我的意思是,评估啥的,找沐阳阳不就行了吗,不用麻烦专家组了……” 李礼说著,指了指1209办公室。 林澈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小丫头在自己办公室呢。 林澈这次记得敲门了,不过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 林澈拧开门,见沐阳在沙发上睡得正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怕吵醒了她。 办公室的空调上个月坏了,因为自己也很少用,就一直没让人来修,看到缩成一团的沐阳,林澈才反应过来办公室的温度太低了。 林澈打开柜子,拿出灰色的毯子,刚准备关上柜门,想了想,又把灰色的毯子放了回去,拿了另外一条深蓝色的出来。 深蓝色这条洗乾净的,还没用过。 林澈轻步走过去,抖开毯子想给沐阳盖上,可他才刚俯下身,睡得正熟的人突然惊醒,下意识地把身子缩成一团,小手抱住头,整个人居然嚇得发抖。 这反应把林澈嚇了一跳,他赶紧退后几步。 “你,你没事吧?” 林澈自己都没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透著担心。 发抖的小人迅速平静下来,坐起来扯了扯衣服,有点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林警官,我做噩梦了,没嚇到你吧?” 林澈把手里的毯子递过去,“办公室冷,睡著了容易感冒。” 他话音刚落,沐阳就打了个喷嚏,两人对视一眼,尷尬地笑了笑。 “林警官,孙芳芳都交代了吗?” “嗯,很顺利,你给的心理分析都很准確。” “那就好,那就好。” 沐阳咧嘴笑得开心,把放在桌子上的一摞纸递给林澈,“报告我也写好了,如果有需要增减修改的地方,儘管跟我说。” “好。” 林澈回答,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沐阳的脑袋一下。 空气瞬间凝固,看著那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林澈赶紧收回手,眼中居然有点慌乱,“咳,不好意思,跟我表弟闹习惯了。” 某表弟:说了让你改你不听,这下好了吧! 沐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很配合地笑了,“没事没事。那林警官,我就先回学校了,有什么需要你再联繫我。” “好,辛苦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路口有直达学校的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沐阳背起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林警官,这件案子是要对外公布案情结果的是吗?” “对,舆论影响太大了,应该下午就会发布。” “那能不能在周欣羽和孙芳芳的关係上避重就轻?” “嗯?” “孙芳芳这样扭曲的病態心理,受很多因素影响,是极个別的极端例子。如果可以,我希望大眾更关注的是案子本身,是周欣羽漫画里想要传达的那种温馨和治癒,而不是嫉妒心理下伤害最亲密朋友的扭曲价值观。因为友谊本身还是很美好的,大家相信美好,世界才能更美好。” 看著沐阳的笑脸,林澈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来,没想到她的想法居然和自己的不谋而合。 处理这种社会关注度很高的案子,真相很重要,社会影响也很重要。 “嗯,我们会注意这个问题的。” “那就好!” 沐阳脸上的笑容扩大几分,冲林澈挥了挥手,“林警官,那我先走了!” 第40章 案件反思,收藏笔记 虽然沐阳拒绝了,但林澈还是安排了人送她回学校。 这个案子沐阳帮了大忙,让熬了一夜的小姑娘自己坐公交回学校,这么没人性的事情,林澈干不出来。 林澈心里有点堵,看著周乐平的微信,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把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 周欣羽死亡的真相,別说是一个孩子了,就连他们这些大人,都觉得太过残酷。 以前知道青少年心理健康很重要,但认识没这么深刻。在审孙芳芳的时候,林澈就发现,在好几个关键时间和关键事件上,如果孙芳芳受到了正確的心理引导,就不会一步步发展成这样了。 舅舅牺牲的时候,表弟还没出生,没有父亲的陪伴,对小孩来说是很大的缺憾。再加上失去丈夫的舅妈,把人生全部的寄託都放在了儿子身上,难免有时候对他的管教过於严格,正是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叛逆,可能有很多心里话都不愿意跟舅妈说,林澈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多和周乐平聊聊天,谈谈心。 这么想著,林澈刪除掉对话框里的话,重新发了一句—— 【案子破了,放学我来接你,跟你匯报案情。】 林澈收起手机,等王局来的功夫,拿起沐阳写好的材料,这一翻开,就彻底看进去了。 也有不少案件因为涉及其他领域的专业知识,需要专家出具一些专业意见和分析报告,但大部分都专业性很强,有阅读壁垒,需要边研究边看。 林澈完全没想到,沐阳给的这份报告,深入浅出,专业的部分很严谨准確,通俗的地方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看明白,关键是和案情结合很紧密! 如果警方出具的案件报告,还原的是整个犯罪过程,那沐阳的这份心理分析,还原的就是孙芳芳心理扭曲的过程。 分析报告最后,是沐阳写的一段总结。 一、嫉妒多发生在同性別之间 异性之间,许多方面无从比较,所以嫉妒多发生在同性別之间。嫉妒带来的痛苦和煎熬,主要来源於“世间另一个形象对自己形象的否定”,这种否定並不是主观上的,而是对方的“存在”自带的。因嫉妒而杀人,本质上是希望那个参照物消失,这样便可以接纳自己的形象,能够更坦然地爱自己。 本案中,孙芳芳將周欣羽当做参照物,在比较中不断否定自己的形象,嫉妒心理不断扭曲,最后萌生了希望参照物消失的想法,即杀人动机。 二、嫉妒的对象多是身边的人,嫉妒的內容多是自己最看重的方面 嫉妒心的萌生需要参照物,参照物多来自身边。如果两个人不在一个圈子,一个社会,一个阶层,跨越太大,比较无法进行。简单来说,一个女生嫉妒比自己美貌的闺蜜,但大概率不会嫉妒长相更美的明星,因为她明白自己和明星不是一个圈子,没有可比性。一个看重成绩的学生,会嫉妒的对象是那些轻轻鬆鬆就能考得好成绩的学霸,而不是长得漂亮人缘好的交际,因为別人更优秀的这个点,不是她所看重的。 本案中,孙芳芳选定周欣羽作为参照物,一是因为周欣羽的主动交友行为,將孙芳芳拉进了一个她本不会去比较的圈子,二是因为在孙芳芳看重的几个方面,周欣羽都比她优秀很多。 三、嫉妒,主要源於自己无力更改的方面 嫉妒常常针对的是“与生俱来”的方面,漂亮、聪明、家庭条件……这些最容易招致嫉妒,因为这些如同天赋,很难通过努力实现。而能吃苦、会化妆、有耐心、有品味、身材好等等条件,因为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追赶,所以產生嫉妒心的概率较低。换言之,人类所有的嫉妒其实也是在感嘆某种先天的不公。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感嘆也可能是某些嫉妒者的心理误区。善嫉妒的人,常常会把对方的优秀和成功归结到先天的原因,或者对方使用了自己不屑於使用的手段上来。 本案中,孙芳芳对周欣羽的嫉妒,主要就在成绩、容貌、特长、好人缘、物质条件这几个她很难通过努力追赶的条件上。 嫉妒心杀人,触及人类內心的黑暗,值得深思。关注心理健康,加以正確引导,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必要的。 林澈看得入神,微微皱著眉,在思考。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对人性的剖析太犀利了,认识太深刻了,林澈从中学到很多,也有了很多之前从没有过的思考。 李礼敲门,打断了林澈脑中的思考,“林队,王局让你过去。” 林澈点头,合上手里的报告,发现最后一页,粘著一张便利贴,应该是不小心粘上的,上面有沐阳手写的一行字—— “嫉妒心是人之常情,並不可怕,心理调节是现代人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了解自己的优点,悦纳自己的缺点,不要让扭曲的嫉妒之心,吞噬自己的灵魂。” 笔锋刚劲,充满力量,不像一个女孩子写的。 林澈撕下便利贴,夹进自己的笔记本里,拿著材料去了王局办公室。 办公室。 听完林澈的匯报,王局长的第一反应,也是深深嘆了口气,觉得可惜。 “好了,你安排一下,一会跟舆情办过来的同事会过来对接,做好案情通报工作。” “知道了。” 林澈合上材料,说了沐阳的想法,王局讚许地点点头,“嗯,你们考虑的这点很有必要,我一会在局领导工作会议上提出来研究一下。” 王局拍了拍林澈的肩膀,“你小子,这案子办得漂亮。” “大家的功劳,特別是沐阳这个小姑娘,她的心理学分析,给我们提供了重要思路。”林澈向来不喜欢居功。 “行了,別谦虚了。这也算是我们市里第一个涉及重大舆论影响的案子,今早我跟厅里的领导匯报了一下,省里有意向把这案子做成一个典型,你准备一下,做个匯报……” 王局话还没说完,林澈立马开口,“让李礼去吧,年轻人需要锻链。” 王局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別给我找藉口!哪次安排你都不去,整个省厅只知道你林澈破案神速,知道你林澈长什么样的有几个?” 林澈一缩肩膀躲开王局的手,“王局,我负责守住这全省第一的破案率,匯报讲话什么的你上就是了,別折腾我。” “你个臭小子,还调侃起我来了是吗?” 王局装样地踢了林澈一下,压低声音开口,“明年的系统选调,局里想推荐你,你给我抓住机会,多露露脸,听到没有!” “王局,我还是想待在一线。” 只有待在一线,才能最先接触各种案件,才有机会找到4·21案的线索,才有可能抓到害死舅舅的真凶,还原真相。 看林澈这认真的语气表情,王局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没说破,只是又补了一脚,“行了,赶紧滚回去休息,这个匯报你必须去,听到没有!” “再说吧!” 林澈放下材料离开,王局长脸上又是那副又爱又恨的表情。 第41章 她以另一种方式活著 林澈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路过休息室,看到俞欢坐在里面,俞欢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腿上放著笔记本电脑,忙著工作,桌子上放著好几团纸巾,大概是擦过眼泪的。 “俞秘书。” 林澈走进休息室,打了个招呼。 俞欢看到林澈,立马站了起来,朝林澈鞠了一躬,“林警官,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欣羽一个真相。” 俞欢抬头,两行眼泪顺著脸颊滑落,看样子已经知道案件情况了。 林澈看到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你这是要出差?” “嗯。” 俞欢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的飞机,我担心一会时间来不及,所以就把行李带过来了。” “周欣羽的母亲没来吗?” 俞欢点头,擦了擦眼泪,“王总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合作要谈,抽不出时间。” 林澈不理解,就算王婉和周欣羽感情一般,但毕竟也是亲生母女,女儿被害身亡,她居然只是露过一面,就再也没过问了,对比伤心欲绝的两位老人,未免显得有些冷血。 不理解归不理解,林澈倒也没有多问。 “欣羽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好几次去找她都碰上过这个孙芳芳,直觉上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有问题,她看欣羽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奇怪,让我看著不太舒服。我和欣羽提过几次,但欣羽都说是我想多了……” 俞欢双手掩面,带著哭腔,“怎么会这样,欣羽她多想好好活啊,她活得多努力啊,她这么坚强,抑鬱症都没能打败她,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被她这么信任的孙芳芳害死了……这个孙芳芳真的太不是人了,欣羽对她多好,多好啊……” 俞欢刚开始只是小声抽泣,越说越控制不住,哭出声音来,肩膀跟著抽动,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林澈心里也不是滋味,抽了两张纸递过去。 俞欢缓过情绪来,“林警官,我一会可以去看看欣羽吗?” “你不害怕吗?” 虽然周欣羽的死状並不惨烈,但毕竟在法医冰柜里冻了这么几天,带著白霜的眉眼,一个小姑娘去看,怕是会嚇到的。 俞欢摇摇头,“欣羽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妹妹,我只是想再看看她。” 俞欢想起和周欣羽相处的每一刻,她陪欣羽註册,收拾宿舍,欣羽陪她通宵查资料,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坐在地毯上喝酒聊天,一起看城市夜景,规划未来……曾经美好温暖的每一个片段,就像一面被打破的镜子,锋利的碎片划著名俞欢的心。 “我从小县城走出来,一步一步在江州站稳不容易,最难的那几年,所有撑不下去想要放弃的时刻,都是欣羽陪著我,鼓励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俞欢坐到椅子上,抱住膝盖,把脸埋在腿里,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以后加班谁给我点宵夜,以后谁提醒我交燃气费,谁听我抱怨,你陪我买的小房子,明年就能交房了,说好的你到时候搬来给我做饭的,欣羽,我好想你,好想你……” 俞欢干练利索的形象,对比得现在的她更脆弱,更痛苦。她的哭声听得林澈心里堵得慌,她的话让人心疼,心疼失去好友的她,更心疼那个善良温暖的周欣羽。 林澈带上休息室的门离开,心痛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安慰。 周欣羽的善良虽然餵出了孙芳芳那样的毒蛇,但也让她拥有俞欢这样真心的好朋友。 沐阳说得没错,孙芳芳只是很极端的例子,友谊本身还是纯粹美好的。 林澈回到大办公室,又看到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快要哭已经红了的眼睛。 “林队……” 徐洋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们和周欣羽爷爷奶奶说完了,杰哥心情不好,去楼顶抽菸了。周欣羽爷爷奶奶坚持要给你道谢,我安排他们在你办公室等了……” “嗯。” 林澈点头,拍了拍徐洋的肩膀。 本来还能忍住,林澈这么一拍,小姑娘的眼泪彻底决堤,“哇——周欣羽太可怜了,爷爷奶奶也太可怜了,世界上那么多坏人都没死,她这么善良,凭什么死的人是她啊呜呜呜呜……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没有了孙女,他们以后怎么办啊……” 徐洋哭得很大声,李礼在旁边递纸,眼泪也已经在眼眶打转了。 这样的痛,人之常情,更何况徐洋只是一个小姑娘,同情心自然更敏感些,林澈也不想苛责她,就隨她哭了,大道理什么的哭完再说吧。 林澈深吸一口气,准备再三,才有勇气推开1209的门。 “林队长——” 坐在沙发上的两个老人,相互搀扶著,战战巍巍地站起来,“谢谢你,谢谢你……” 面前的两个老人,髮丝斑白,浑浊的眼睛通红,满脸的皱纹里似乎还藏著没干的泪痕,要不是相互扶著,感觉他们都站不住了,看得让人心里跟著难受。 林澈觉得喉咙有点发紧,咽了两口唾沫,才开口,“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几天,为了欣羽的事,真是让你们费心了,我替欣羽,替我们自己,谢谢重案组的各位警官。” 两位老人,哪怕极度悲痛,也没忘了礼节,用颤抖嘶哑的声音,说著感谢的话,听得林澈心里很不是滋味,也理解为什么徐洋哭成泪人,夏杰压抑得要上楼顶抽菸了。 面对这样的老人,確实让人太心痛太难过了。 “爷爷奶奶,你们把欣羽教得很好。” 林澈的声音也比平时哑了几分,“我们调查过程中了解到的,大家都很喜欢欣羽,她乐观、善良、为別人考虑,是很好的孩子……” 两个老人点头,浑浊的眼中再次盈满泪水,“是啊,她还是个听话孝顺的好孩子,几年前她答应我们不会再做傻事,她很勇敢,她做到了……” 周欣羽奶奶满是皱纹的手颤抖著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之前想,欣羽如果是自杀,那她死前一定很自责,很痛苦,她一定是心里受不住了才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心里真的痛啊,痛自己不能帮她分担,现在知道她不是自杀的就好,不是就好……” 周欣羽爷爷拍了拍老伴的手安慰。 老太太抬头看向林澈,“林警官,欣羽走的时候不知道这些,她睡著前应该是幸福开心的,是吗?” 林澈点点头,“她心里住著太阳,温暖著大家,也照亮著她自己。她活在大家心里,不光我们,还有千千万万喜欢她漫画故事的人,都会记得她。” 两位老人哭著点点头,林澈的话多少给了他们一点安慰。 周欣羽的死让人惋惜,但她却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大家心里,给大家温暖的力量。 第42章 正向能量,青山陵园 舆情办那边效率很高,审核流程走完,案情通报中午的时候就发出来了。 发布不过十分钟,#小羽毛死亡真相#词条缀著红色的“爆”字,登顶热搜榜榜首,其它几个相关词条也在前排,似乎整个微博都在討论案情结果,一整个下午,小羽毛死亡的真相,成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舆论风暴,再次掀起。 公安部门协调网信办实时监控网上舆论,处理了几个想浑水摸鱼的境外帐號,其余大部分声音都是正常发言。 通报里隱去了孙芳芳的名字,没有透露两人十多年的好友关係,除了说明案情和调查结果外,还加了一段说明,是周欣羽这几年参与的公益活动明细。 和预想的一样,大部分网友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对小羽毛死亡的惋惜上。 小羽毛的粉丝们自发组织,继续进行周欣羽未完成的公益项目,江州市志愿者登记人数突破歷史新高。 周欣羽在患抑鬱症期间,特意留了遗嘱,她名下所有个人財產都留给了爷爷奶奶,但两个老人一分钱都没留,以周欣羽的名义,建立了一个基金会。基金会旨在关注女性心理健康,特別是为受家暴女性,抑鬱症女性提供帮助和心理諮询。 在周欣羽死亡头七这天,江州下了一场冬雨,淅淅沥沥一直下到了晚上。 公眾自发组织了悼念活动,全市的菊全都售罄,大家不知道周欣羽的墓地,就把和信放到殯仪馆悼念处、放到中南大学、放到漫梦网前台,放到滨江之心物业,放在每一个卖著小羽毛漫画的书店,多数是粉丝,也有在死后才认识她的网友。 生前的小羽毛用她的漫画,治癒人心,在她死后,她的善良和温暖,也鼓励著这座城市的人,长存於人们的记忆中,活在那些一个个公益项目里,留在每一本她倾注心血的漫画里。 —— 小羽毛的案子结束了,林澈特意跟局领导请了假,让大家休息调整几天,这案子中窥破的人性太过荒诞黑暗,大家都需要时间去消化。 假期最后一天,正好是周末,林澈答应了表弟,带他去周欣羽的墓地看看。 之前和他说的时候,林澈还有点担心,但没想到这小子心理很成熟,虽然哭了吧,但还是化悲伤为动力,居然主动表示要好好学习。 宋莹那边了解了周欣羽这个人后,不仅不再反对儿子看小羽毛的漫画书,还鼓励他去参加书友发起的公益活动,母子俩的关係倒是亲近了不少。 青山陵园。 昨晚下了一场雪,苍翠的松柏上点缀著纯白的雪,天灰濛濛的,冬风里带著寒意,呜呜的风声,像一首哀歌,陵园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戴好手套。” 林澈把舅妈出门前塞给自己手套塞进周乐平手里,“围巾也带上。” “知道了知道了,表哥你快点!” 周乐平把围巾隨便一裹,抱著比他脑袋还大的一束白菊,著急地跳下车,指著后排座位,“那个那个,那两本书帮我带上。” 林澈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哪怕繫著安全带,他反手就能拿到后座上的东西,一点都不费劲。 林澈穿了一件深卡其色的皮衣,两人沿著石台阶往陵园里走,薄薄的一层积雪上,留下两串脚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在陵园的一个角落里,周欣羽黑白色的照片贴在白色的墓碑上。 林澈认出那是周欣羽大学的入学证件照,他在资料上看到过。 照片上正值季的少女,笑得开心,眼神乾净。那时候的周欣羽,还没有经歷那场炼狱一样的感情,没有被抑鬱症折磨得憔悴不堪,充满希望,满心美好。周欣羽爷爷奶奶选这张照片,也是希望孙女的笑容可以停留在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吧。 早上大概有人来过,墓碑上的积雪被清扫过,前面放了两束新鲜的白色菊。 周乐平盯著墓碑看了好几分钟,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蹲下身开始从双肩包里翻东西,蛋糕,炸鸡,棒棒,哈密瓜,冰淇淋,还有两杯奶茶。 林澈微愣,隨即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经常跟著舅妈去看舅舅的时候学会的。 祭奠的时候,好像人们都会习惯性地带些东西,与其说是给死去的人准备的,倒不如说是为了抚慰活著的人,活著的人用这些东西寄託思念。 周乐平戳开两杯奶茶,一杯放在墓前,一杯握在手里,“姐,你的少去冰,我没记错吧?对了,上次你没买到的那两本书,老板补货了,我都给你带来了。 周乐平翻开其中一本,“我昨晚看了一半,有些问题不明白,要是你还活著就好了,我们就能一起討论……” 说著,周乐平吸了吸鼻子,把头扭朝一边,把脸埋在手臂里擦了擦眼泪,不知道这眼泪他是不想让林澈看到,还是不想让周欣羽看到。 林澈对著墓碑鞠了个躬,揉了揉周乐平的脑袋,“我去你爸那儿了。” 周嘉光的墓,也在这。 每当有新的案子破了,或者有心事的时候,林澈都会过来,坐在墓碑前和舅舅说说话,就像小时候那样。 周嘉光牺牲后,按照省厅的意思,本来是要把人安葬在烈士陵园的,但宋莹坚决反对,她挺著大肚子,大哭著说她不想要这样的光荣,只想要她的丈夫,看得人揪心。 家里人商量后,在青山陵园买了一块很小的墓地,黑色的岗岩普普通通地矗立在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中,毫不起眼。他是守护人民的英雄,他也是丈夫,是儿子,是离成为父亲还有四个多月的普通人。 “嗯,我一会去找你。” 周乐平说著,把双肩包递给林澈,“我妈让带来的。” 林澈背著双肩包,踏著薄雪,往陵园的更深处走,他修长高大的身影融在一片青白色之中,就像一个背著箭筒的勇士,一腔孤勇,向著充满未知的密林前进。 第43章 墓前谈心,搭顺风车 黑色的岗岩上,覆著薄雪,融化的雪水顺著墓碑上的字往下流。 林澈想把雪扫掉,但想起舅舅很喜欢下雪天,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只是擦掉了墓碑上照片的水珠,冰凉冰凉的。 “老周,昨晚下雪呢,你看到没?” 林澈一边说,一边把双肩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瓶很便宜的白酒,一碟生米,还有一碗很肥的猪头肉。 “你爱吃的这些,舅妈都记得呢……” 林澈说著,伸手抹开碑前的薄雪,也不管地上还湿,抓了一把生,一屁股坐下去,往嘴里送了几颗。 “这生啊,还是和你一起吃的最香,今天开车了,酒改天再来陪你喝。” 林澈靠在墓上,看著远处,透骨的寒意从后背透出来。林澈支著一条腿,坐没坐相,一身正气里透出几分痞,神情很像十多岁时候的他。 在这里,林澈总是能完全卸下身上的包袱,很放鬆。 “不知道舅妈有没有跟你说,乐乐这次模擬考成绩进步了不少,那小子遗传了家里的高个基因,都一米七了。 “他们娘俩挺好的,外公外婆身体也硬朗,你放心。” “乐乐最近遇到点事,受了点打击,但也成长了不少,和我办的一个案子有关。” “老周,这案子让我心里挺不舒服的……” 林澈絮絮叨叨地说著周欣羽的案子,虽然知道不会有回答,但他总喜欢一边说,一边问,比如老周你觉得呢?老周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老周你帮我分析看对不对? 说到最后,林澈嘆了口气,“你说好人没好报这话,是不是真挺操蛋的?” 林澈说著,伸手搭在墓碑上拍了拍,像是好友搭肩的动作,“你就是典型的例子!操蛋得很!” 林澈直接用手抓了一片猪头肉送进嘴里,看著从乌云里透出来的那一两缕光线,“哦对了,我刚跟你说的那些心理分析,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整出来的,小丫头看上去乐乐呵呵,但专业上那真是没得说。这倒是给我思路了,你的案子我打算从这个角度重新整理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老周,等著我啊!” 林澈拍拍墓碑,看似语气轻鬆地开口,“希望不让你等太久。但就算久,你也得等,谁让你是我舅呢,你说是吧?” 生米和猪头肉,林澈正好吃了一半,另一半一点没动。 一直没等到周乐平过来,林澈只能先过去。 远远看见,周欣羽墓前多了几个身影,走近发现是周欣羽的爷爷奶奶,还有俞欢,最让林澈想不到的,是沐阳也在。 “小林警官——” 老太太和林澈打了个招呼,“谢谢你这么忙,还抽空过来看欣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两个老人眼神中悲痛不减,但是精神状態好了一些。 “今天天冷,二位还是要注意身体。”林澈开口。 “谢谢小林警官关心,我们明天要去海南了,所以想著走之前再来看看欣羽。” “去海南?” 周欣羽爷爷点点头,“欣羽活著的时候就想带我们去海南过冬,这是她死前就有的计划,虽然她走了,我和她奶奶还是想按她的意思去一趟,也能顺便散散心,待在那屋子里哪里都是欣羽的影子,太难受了……” 说著,老两口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沐阳递过去纸巾,“爷爷奶奶,我们在欣羽面前要开开心心的,別让她担心,是不是?” “是是是……” 老太太连声应著,连忙擦去脸上的眼泪,弓著腰,一双布满皱纹的手轻柔地抚摸著墓碑上的照片,“奶奶好著呢,欣羽你不用担心,欢欢把去海南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就去舒舒服服地待几个月,你记得多到梦里来陪奶奶说说话,好不好?” 周乐平站在林澈旁边,眼睛红得像兔子,沐阳好心递过来一张纸,小子倔强地把头扭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没想到把鼻涕也带了出来,只能又窘又尷尬地接过沐阳手里的纸巾。 陵园停车场。 “这辆——” 周乐平指了指林澈的车,话还没说完,沐阳就准確地站在了黑色jeep旁,拍了拍引擎盖,“我知道,我坐过的。” 周乐平一愣,“你什么时候坐的?” “办案子的时候。” 周乐平张大眼睛,脸上写满不相信,“真的假的,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吹牛的呢!” 周乐平说著,拉开车门,自己先钻了进去,又探著身子邀请沐阳上车,“快快快,快跟我仔细说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是怎么帮忙破案的!” 沐阳没因为这句玩笑话生气,坐进车里,弹了周乐平的脑门一下,“没大没小,姐姐我比你大半轮呢好吗!” 两人开始聊上,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状態,別人插不进去,他俩也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车门外一脸懵逼的林澈。 “林警官——” 把两位老人扶上车的俞欢走过来,“我带爷爷奶奶去开个证明,基金会那边需要用,时间有点来不及了,能请你送一下沐阳吗?” 林澈看了一眼车里笑意浓浓的小丫头,有点无奈,但更多的居然是隱隱欣喜。 “好,你开车也注意安全。” 俞欢浅笑著点点头,“对了林警官,我辞职了。” “嗯?” “欣羽的死让我想明白很多东西,之前这么多年只顾著埋头干,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可能耕出了几亩地,但总归是在原地转悠,我想我该抬起头来,看看方向了。” 俞欢今天没有化妆,表情轻鬆释然。 林澈伸出手,“那就祝俞女士未来一切顺利。” 林澈改了称呼,不再叫俞秘书了。 俞欢笑著,两人握了一下手,“林警官,那我们先走了。” 和俞欢说完,林澈一转身,一双小兔子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撞进他的瞳孔里—— 沐阳两只手搭在车窗上,下巴磕在手背上,仰头看著林澈,小心又可怜地开口,“林警官,我能搭个顺风车吗?” 林澈没忍住轻笑一声,“现在才想起问?” 沐阳咧嘴一笑,“记性不好,你別介意哈!” 林澈开门上车,唇角掩著一抹笑,这小姑娘说自己记性不好,骗鬼呢? 车子顺著两侧种满松柏的路,蜿蜒下山,一束灿烂的阳光衝破层层云靄,投射在山间,周嘉光墓碑上描金的字,好似闪著光。 第44章 撮合两人,非分之想 江州大学。 “阳姐,你不会是打算请我们吃食堂吧?” 周乐平跟在沐阳身后,好奇地看著周围,作为全国排名前十的综合性高校,江州大学的校园环境也是数一数二的,有山有湖有廊亭,学术氛围浓厚,到处都洋溢著青春的气息。 “听你这话,看不起我们食堂是吧?” 沐阳开口,小脸上写著骄傲,“你出去打听打听,只要是进过我们学校食堂的,谁不夸一句好吃?没有校园卡你还吃不到呢好吗!” “好吃是好吃,可便宜啊,我要吃贵的!” 话音刚落,就见表弟往前踉蹌几步,差点没摔了,幕后黑手自然是他亲表哥。 “別听他瞎说,我们吃什么都行,食堂挺好的。” 表弟往前挪开位置,林澈很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和沐阳並肩走在一起。 周乐平反手摸著被推了一把的肩膀,气呼呼地转头,眼前忽然一亮,这挺般配啊! 沐阳伸手拉了拉肩膀上的包带,笑容有点神秘,“放心吧,虽然不贵,但一定好吃!” 沐阳带著两人走出一道侧门,几步路拐个弯,眼前出现一条望不到头的小吃街,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是各色店铺,天南地北的美食都能在这里找到,路边是两排小吃摊,红色的招牌灯错落排布,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是人间百味,往上飘的是人间烟火,穿著冬衣的学生,把路挤满,驻足在不同的摊位前,交谈著,笑闹著…… 一条窄窄的小吃街,仿佛人间缩影。 “这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西苑,有些摊位你別看小,老板都干了十多年了,迎来送往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沐阳说著,走到一个烤红薯摊前,“老板,三个红薯!” 林澈刚想说自己不吃,手上就被塞了一个胖嘟嘟,热腾腾的红薯。 “太好吃了吧!” 表弟啃了一口,眼睛直放光,“我还要一个,带回去给我妈!” 卖红薯的老头头髮鬍子都白了,笑起来门牙也掉了一颗,听到別人夸自己的红薯,那叫一个开心,“当然好吃,我家的红薯不提前煮,都是直接烤熟的,又甜又糯,还流溏心呢!这一条街,我家的烤红薯最好吃!” 周乐平凑在火盆前,自来熟地和老头儿交流挑红薯的经验。 沐阳拐了一下林澈的胳膊,“林警官,你尝尝啊,真的特別好吃!” 林澈不太喜欢这种软软甜甜的东西,但看著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实在盛情难却,咬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 还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林澈只能点头,“嗯,好吃。” “没骗你吧!” 沐阳笑得更开心了,“这种天气,最適合吃烤红薯,又好吃,又能暖手!” 看著小姑娘两手捧著红薯往嘴里送的样子,林澈眼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笑意,鬼使神差地又咬了一口红薯。 小吃街人很挤,沐阳带著表弟站在小摊前买东西,林澈就站在他们身后,隔绝掉拥挤的人群。 一路走过来,三人坐到涮肉店的时候,还没开始点菜,就先往桌子上放了红薯、滷菜、车轮饼,炸鸡翅,排骨年糕和红冰粉。 “这家老东北涮肉,老板是正宗东北人,人称江州大学十年老字號,他家只有几个特色菜,我直接点了。” 沐阳握著脏兮兮的铅笔在手写的粗糙菜单上画了几个圈,很快就点好了菜。 菜端上来,三盘羊肉,三盘牛肉,一盘酸菜,一盘蔬菜,份量惊人。 正嗦著冰粉的表弟惊呆了,“阳姐,你这车费也太贵了吧!” “可能警车是要贵一点?” 沐阳古灵精怪地调侃一句,把装著麻酱和韭菜的蘸碟递给两人,利索地下了一盘羊肉,“都是新鲜的羊肉,冬天吃这个温补暖身。” 表弟一边往嘴里送肉,一边笑,“得了吧,一路来你都这么说,想吃还找这么多藉口。” 沐阳一挑眉,“谁找藉口了,你就说,这些哪样不好吃!” 说著,沐阳找准时机,从表弟装肉的碗里夹走一筷子肉,表弟也不甘示弱,直接把沐阳的碗端到了自己面前。 还不等这场抢肉大战开始,林澈就主动送上自己的碗,平息了“战事”。 沐阳看著面前的碗,尷尬地笑著把碗还了回去,周乐平白了自家表哥一眼,直接把无语写在了脸上,“阳姐,他这人没什么幽默细胞,你別嫌弃他哈。” “看出来了哈哈哈哈。” 沐阳拿回自己的碗,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涮锅咕嚕咕嚕翻滚,氤氳起带著肉香的白雾,让大家的表情都有点朦朧。 林澈吃得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自己把碗递过去,难道不是体贴的表现吗,怎么就成没有幽默感了?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係吗? 这问题简直毫无逻辑,比破案还难! “林警官,人情世故的事,別用刑侦思维去想,想不明白的。” 沐阳说著,给林澈夹了几片肉,把酸菜碟子往林澈面前推了推,“这个酸菜是老板娘自己醃的,配上一口羊肉,超级酸爽!” 林澈握著筷子,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被她这么轻易看破心思,还是有点吃惊。 “神了!” 表弟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著沐阳,“阳姐,你真能看透別人在想什么吗?” 沐阳点头,傲娇地开口,“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敢情自己是成实验对象了吗?林澈笑著摇了摇头,按照沐阳教的方法,吃了一口酸菜就羊肉,別说,味道確实不错。 “我呢我呢,你能不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沐阳盯著表弟的脸看了看,淡定开口,“你想撮合我跟你表哥,是吧?” 林澈手一顿,本来应该送进嘴的肉,和嘴唇接了个吻,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周乐平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我去,阳姐你是不是有读心术啊?这也太牛了吧!” “一般一般啦。” 沐阳露出得意的小表情,笑著给表弟夹了些肉,“快吃,再煮老了。” “阳姐,那催眠你会不会?” “会一点吧。” …… 撮合的话题一带而过,两人就像没说过这句话一样,很自然地吃饭聊天,六盘肉眼看著就快吃完了。 林澈彻底没了胃口,倒不是他对人家小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沐阳作为一个女孩子,听到有人要给她撮合对象,这反应会不会太平淡了点?! 听到笑声的林澈侧目看过去,扎著马尾的女孩子一手端著碗,一手握著筷子,正仰头笑著,表情生动可爱。 林澈的眼神不自觉柔和几分。 或许,也不是没有非分之想吧…… 第45章 照亮暗巷,抓住坏人 林澈想著沐阳毕竟还是一个学生,没有收入,就找机会起身买了单。 三个人,六盘肉,还不到两百块,林澈都怀疑老板是不是算错了,但想想这是在学校附近,这个价钱倒也正常。 林澈提议送沐阳回宿舍,才知道沐阳偶尔住研究生公寓,大部分时间住外面租的房子。 “林警官,不介意我再蹭个车吧?” “不介意不介意!” 表弟抢了话,拉著沐阳上车,“阳姐,你住哪里?” 沐阳报了个地址,“需要我开个导航吗?” “不用。” 表弟再次抢答,“整个江州市,就没有我哥不认识的路,放心哈,良心司机不绕路。” 表弟的幽默细胞明显比表哥强,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九点多了,表哥你先送我吧,十点前不睡我明早起不来。” “好。” 林澈应了一声,在前面的路口掉了头,往市局家属院开。 沐阳笑著看向表弟,周乐平聪明得很,看沐阳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没逃过人家的眼睛。 “阳姐,看破不说破,帮帮忙!帮帮忙!” 说著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冲沐阳拜了拜。 沐阳轻笑出声,“行吧,看你叫我一声姐的份上,勉强帮一下吧。” 林澈握著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鬆开又收紧,两人的这句哑谜他听懂了,十点前睡觉是藉口,撮合自己和他阳姐才是目的。 林澈不由得好奇沐阳的表情反应,看向后视镜的时候,正好迎上那双带笑的大眼睛。 “咳咳——” 林澈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迅速移开视线,还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掩饰他此刻的不自然。 后座的沐阳像捣蛋成功的小朋友,笑意更浓。 表弟看在眼里,心里直鼓掌,有戏有戏! 到地方,林澈解开安全带准备把人送上去,表弟倾身向前按住安全带卡扣,凑到林澈耳边,小声开口,“弟弟我只能帮到这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说完,周乐平拎著一袋烤红薯跳下车,冲沐阳挥了挥手,“阳姐,再联繫啊!” 沐阳笑著晃了晃手机,两人下车前刚刚加了微信。 少了一个人,车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滴滴! 沐阳的手机响了两声,特別明显。 沐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立马掏出笔记本把什么东西从手机上抄下来。 过了两个红绿灯,沐阳还低著头奋笔疾书,林澈忍不住开口,“看来坐我的车总是特殊?” “啊?” 沐阳抬头,头髮挡住了一半小脸,大眼睛眨了眨,反应了过来,笑道,“警车嘛,肯定是要特殊一点的。” 虽然这么说,沐阳还是收起了笔记本,侧脸看著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林警官。” 沐阳开口,视线还是看著车窗外,“你说跑进昏暗巷子里的小偷,还能抓到吗?那些阴暗的巷子里,为什么不多装几盏灯呢?如果有光,那个小偷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吧?” 林澈踩了剎车,放慢车速,顺著沐阳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站在街边,动作焦急地翻著包。一个穿著连帽衫的男人,伸手把垂在后背上的帽子戴上,快步走进离女孩几步远的小巷子里,只见他手一甩,应该是扔掉了电话卡,然后迅速关了机,屏幕微弱的光消失时,男人彻底隱身在昏暗的巷子里。 林澈靠边停车,打著双闪,拿出手机拨通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我是市刑警队林澈。” 林澈修长的手指握著手机,左右看了街道几眼,就准確报出了位置和嫌疑人特徵,声音沉著冷静,“华远西街往东200米,711便利店对面发生一起手机盗窃案,嫌疑人穿深色套衫,运动裤,目测身高170,微胖。道路监控和安全监控应该拍到了嫌疑人的脸,需要帮助联繫市刑警队重案组徐洋。” 掛了电话,林澈重新发动车子,余光扫过后视镜,发现后排的沐阳也在看著自己。 “怎么了?嚇到了?” 看那被偷了手机的小姑娘年纪和沐阳差不多,刚刚急得直跺脚,估计都哭了。 沐阳摇摇头,笑著开口,“我只是觉得,有你们这样的警察守护著这个城市,让人很有安全感。” 车顺著华远西路走了几百米,快要转弯的时候,沐阳从倒后镜里看到红蓝交替的灯光出现。 沐阳的房子租在省检察院的家属院里,二十多年的小区,虽然老旧,但出入管理很严格,有保安24小时值班巡逻,一个小姑娘住倒也安全。 林澈的车没有登记,不能开进去。 沐阳准备下车,林澈转过身来开口,“今天很感谢,自从小羽毛去世后,乐乐心情一直挺低落,多亏你开导他。” 沐阳笑著摆摆手,“林警官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乐乐很幽默,和他聊天我也很开心。” 林澈眼神一怔,皱了皱眉头,想起饭桌上这两人说自己没有幽默感,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和自己聊天不怎么开心? 沐阳下车,冲林澈挥挥手,“林警官,谢谢,你回去路上小心。” 林澈点头,总觉得还有什么话应该说,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沐阳似乎又看穿了林澈的心思,也没著急转身,等了几秒钟林澈还是没有开口,沐阳再次挥手,笑著转身,往小区里走。 沐阳刚走到小区门口,身后传来林澈的声音—— “沐阳!” 沐阳转头,看见穿著皮衣的男人大步跑过来,正好站在路灯下,整个人像沐浴在光里一样。 “你刚刚问我跑进昏暗巷子里的小偷,还能不能抓到。” 林澈说著举起手机,“答案是能抓到。” 就在沐阳转身的时候,林澈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偷手机人已经抓到了,是个流窜作案的惯犯。 沐阳微微一怔,她看著林澈开口,呵出白色的雾,细雪落在他的肩膀上,瞬间就融化了,路灯下那双眼睛异常坚定,充满力量。 不由得,沐阳居然眼眶发酸,她点点头,喃喃道,“能抓到就好。” 直觉告诉林澈,沐阳的情绪不太对,但他不是沐阳,窥不透人心里的想法,实在看不出是哪里不太对。 “昏暗的巷子里或许暂时没有光,但巷子两头连著的是繁华街道,那些坏人不会永远藏在里面,总要出来的。就算不出来,还有我们,我们会打著电筒走进去,照亮黑暗的巷子,抓住坏人。”林澈开口。 沐阳看著林澈,点头的时候,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伴著落下的雪,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她面带微笑,破碎中,又多了一份坚韧。 林澈手指收紧几分,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去擦掉那滴眼泪。 “快回去吧,外面冷。”林澈开口。 沐阳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澈站在原地,看沐阳一步步走出路灯光影的庇护,融进黑暗里,那个背影让林澈看得心疼。 小区太老旧了,该多装几盏路灯的。 第46章 白色病房,光头女人 雪夜一別,林澈和沐阳就没再联繫了。 没有大案子,移交过来的小案子,大壮和夏杰两个人就轻鬆搞定了,大办公室每天都像过节一样。 老杜有空就给大家讲故事,徐洋和李礼天天往办公室里带好吃的,周云一次性把调休都请了,带著老婆孩子去了三亚旅游,一天十条朋友圈都不够发的。 林澈的生活则是进入循环模式——每天早上练体能,中午翻看4·21案件的卷宗,开开会,接接周乐平放学,晚上要么一个人去看个电影,要么回办公室看书,枯燥又规律。 明明之前都是这样循环的,可林澈这次总觉得有点空虚,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 林澈隱隱察觉出什么,因为坐在1209的时候,他好几次出神缓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看著沙发上的深蓝色毯子;被他夹在笔记本里的便利贴,他看了好几次,甚至还自己抄了一遍;他还总是想起,那个迎著雪走进黑暗中的背影…… 奇怪的念头被林澈很快打住,虽然家里对他的个人问题催得很紧,否则不会连周乐平这么个半大小子都上赶著给他撮合对象,但林澈很清楚,沐阳实在不是合適的对象,不是她不好,而是自己不能耽误人家。 舅舅的案子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林澈心头,林澈心里清楚,如果不把这块石头搬开,他可能永远都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小姑娘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笑起来让人如沐阳光,林澈不想把她拉进那些黑暗残酷的事情里来,再加上自己职业特殊,离自己远点对人家小姑娘好。 道理想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自然也就慢慢忘记了。 只是那张深蓝色的毯子,林澈一直没有洗,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 —— —— 凌晨一点。 江州市第三精神病医院。 咚—— 咚—— 咚—— 一道细小又沉闷的声音有节奏地从一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里传出来,在寂静无声的楼道里,显得很是诡异。 这间病房,和其它病房不一样。 它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吸顶灯,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褥,白色的桌椅,甚至是白色的人…… 正常情况下,入目就只有白色,纤尘不染,空气中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肃杀的夜风从白色的窗框中吹进来,掀起白色窗帘的一角,仿佛也在好奇这间白屋子里藏了什么秘密。 白色的床上,白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房间空空如也,没有人。 咚—— 咚—— 咚—— 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一个穿著穿白色病號服的人,面对贴著白色瓷砖的墙盘腿坐著,因为没有头髮是个光头,所以无法辨认性別,只能看出这人极度消瘦,好像只是一具骨架,勉强撑起了病號服。 光头人手里握著一个洒,不停地用头撞击墙壁,咚,咚,咚,嘴里念著,“洗乾净,洗乾净,洗乾净……” 不正常的情况下,白色的病房会多出一种顏色——鲜血的红色。 光头人好像没有痛觉,额头已经撞得血肉模糊了,力道也丝毫没有减轻,血顺著惨白如纸的脸往下流,掉在白色病號服上,滴在白色地砖上…… 水阀是打开的,但洒里一点水都没有,被封死的马桶旁边放著一个尿盆。 “洗乾净,洗乾净,洗乾净……” 咚,咚,咚…… 光头人就像入魔一样,不停地重复著同一句话,做著同一件事,直到凌晨两点护士查房。 进病房没看到人,小护士立马衝进卫生间,看到墙上那一朵溅开的血,赶紧跑去通知值班医生。 五分钟后,值班医生带著两个护工,拿著束缚带和镇定剂匆匆赶过来。 穿著白大褂的医生深吸一口气,打开卫生间的门,两个护工眼神复杂,又同情又害怕。 “小夏?” 医生拍了拍光头人的肩膀,一张不人不鬼的脸转过来,鲜红的血好像把惨白的脸分割成了几块,颧骨高高隆起,凹陷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从五官看得出来是个女人。 这样子,可能说是女鬼更贴切些。 “我要洗澡。” 光头女人举起洒,继续重复刚才的话,“洗乾净,洗乾净,洗乾净……” “不是晚上才洗过吗,你不记得了?” 光头女人好像没听到一样,把洒再次举高,空洞又无神的眼睛幽幽地看著面前的人,“脏,要洗乾净,没洗乾净……” 医生被这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只想速战速决,可人一著急就容易出错,医生手里装著镇静剂的注射针还没扎进光头女人的胳膊,就被她发现了。 在看到针头的一瞬间,表情木然的光头女人突然发狂,悽厉的尖叫整个医院都能听得见,因为惊恐瞪大的眼睛,加上她扭曲变形的脸,很是嚇人。 “啊!” “啊!!” 光头女人一边尖叫一边挥舞手里的洒向医生砸过来,医生肩膀上挨了一下,赶紧冲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两个护工招手。 护工穿的是统一的灰色制服,看到他俩,光头女人叫得更大声了,原本惨白的脸涨红,开始疯狂大力地撞墙。 两个护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虽然害怕,但手上却很麻利,无视悽厉的叫声和疯狂踢打,迅速用束缚带把光头的女人的手和脚固定住,两人一人托肩一人抬脚,把光头女人抬出卫生间,固定在病床上。 “啊!!!” 女人的尖叫声拖得很长,每一声都是从尖厉到嘶哑。 她用尽全力挣扎,眼球突出,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爆出,因为瘦,感觉她的骨头好像要戳破那层皮一样,满脸的血,面目狰狞可怖。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 “我没有说谎!!我没有!!啊!!!” 医生给光头女人静脉注射了镇定剂,没一会,女人安静了下来,可眼睛却不愿意闭上,瞪著天板,像死人一样,惊悚恐怖。 护士拿了一套乾净的病號服来,帮光头女人脱下身上染了血的那套。 没有了衣服的遮盖,那具骨瘦嶙峋的身体,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肚子以一种夸张的程度凹下去,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点,有些结痂了,有些还是鲜红色;右腿脚掌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连在小腿上,四肢布满各种形状的新旧伤口,两只手腕上重叠著好几道伤疤,像扭曲的毛毛虫…… 第47章 疑罪从无,难以定罪 春节將至,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积雪像粗盐颗粒一样,厚厚铺了一层,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晒盐场,乾净漂亮。 晨光洒满大地,白雪折射出晶莹的光。 洛川路派出所。 “哎哟,昨晚这雪下得可真大!” 人未到,粗獷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老黄走进办公室,拍掉帽子上的雪,脱下军绿色的大衣抖了抖,笑呵呵地开口,“瑞雪兆丰年啊!好兆头!” “早,黄所,十块一斤的极品龙井来一杯吗?” 民警小於一手拿著养生壶,一手抓著半个包子往嘴里塞。 “整一杯整一杯。” 老黄搓著手,缩了缩肩膀,打开取暖器坐下,“他们几个人呢?” “哦,迎春小区那两口子一大清早又吵起来了,李哥带著小王去调解了。张姐他们搞常住人口统计去了。” 老黄点点头,接过满是茶渍的玻璃杯,吹了吹茶沫子,吸了一口,閒聊到,“小於,我记得你是寧西人吧,今年过年回去吗?” “打算回去的,等值班表出来就买票。” 老黄摆摆手,“买票买票,春节不排你班,你家在外地,过年过节的早点回去多陪陪父母。” 小於脸上一喜,“谢谢黄所!” “別急著谢,回来排你三个周末的班可不准抱怨!” “不会不会。”小於挠挠头,咧嘴一笑。 老黄放在桌子上的茶才喝了一半,就被衝进来的人撞翻了。 “黄所长!那个禽兽为什么被放出来了!” 衝进来的是一个小姑娘,头髮有点油,黑眼圈很重,穿著一件白色的过膝长款羽绒服,衣服上有些未乾的泥水,不知道是不是来的时候路太滑摔倒了。 看到这小姑娘,老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也顾不得去收拾打翻的茶水。 “小夏,你先別著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老黄伸手,想去拉小姑娘坐下,却被情绪激动的小姑娘一把推开,“我不想再听你说了!” 小姑娘指著老黄的鼻子,红著眼睛开口,“是你说会让坏人受到惩罚,你让我相信你,可结果呢!” 小姑娘急得跺脚,哭出声来,“金开郝已经放出来了!我在学校看到他了!” 一听这话,老黄急了,“他找你麻烦了?” 小姑娘摇头,擦了擦眼泪,情绪稍微平復了一点,被老黄拉著坐下。 “擦擦衣服。” 老黄递过去一捲纸,解释道,“检察院一周前给了不批捕的答覆,我想著让你好好过个年,调整一下心情,等开学回来再和你说的。” “黄所长,我不打算回家过年了,如果金开郝不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不光这个年过不好,以后每一年,每一天我都会活在痛苦里的!黄所长求求你,帮帮我吧……”小姑娘泪眼婆娑。 “我明白我明白。” 老黄脸上每一块肌肉都表现出了心疼和同情,他知道自己嗓子粗,刻意降低了音量,“案子报到检察院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检察院那边很可能不批捕不起诉,你要有心理准备。” “为什么啊,我提供的证据不够吗?” 小姑娘泪流满面,开口的时候闭著眼睛浑身颤抖,“难道要让金开郝当著所有人的面再强姦我一次才可以定他的罪吗……” “小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国家的法律主张疑罪从无,你虽然提供了证据,但金开郝那边的证据对他更有利,检察院做出这个决定是符合程序和法律的。” 怕小姑娘著急,老黄立马接著开口,“不过小夏你放心,我们还是会继续调查,补充证据的,如果你有想到什么新的东西,可以隨时联繫我。” “黄所长,那以你的经验,金开郝最后被判刑的概率大吗?” 老黄知道真话残酷,但他是说不了谎的人,更何况在这种事情上说大话瞎保证,很可能给小姑娘带来二次伤害。 “小夏,如果我们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金开郝的强姦行为,这个案子还是诉不出去,就算检察院那边起诉了,最后很可能也会败诉,不会以强姦来定罪。” 小姑娘不再接话,低著头沉默,刚才进门时她还有愤怒,悲伤和不满,现在眼神一片空洞。 “小夏啊,你还年轻,你……” 老黄开导的话才起了个头,小姑娘蹭一下就站了起来,衝著老黄鞠了个躬,语气平淡地开口,“我知道了,谢谢黄所长,祝你春节快乐。” 说完,小姑娘就离开了,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著雪走出派出所,就像喝醉的人一样。 老黄有点担心,交代道,“小於,你跟著去,一定把人安全送回学校。” “知道了黄所。” 小於拿了大衣,赶紧追了出去。 老黄嘆了口气重新坐下,拿起茶杯送到嘴边,没喝一口又放了回去,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还是拨通了通讯录里的电话—— “小林子,你在办公室吗?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行,那你等我,我现在马上从所里过来。” 老黄掛了电话,都没顾得上穿大衣,拿了帽子就往外走,因为著急,滑了一脚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但老黄顾不上疼,齜牙咧嘴,一瘸一拐地上车,往市局赶。 小於嘴笨,一路上也没开口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小姑娘身后,看她跌跌撞撞地往雪堆里走,差点就要摔倒,小於赶紧大步上去一把揪住小姑娘的胳膊。 小姑娘冷漠地推开小於,“我到了,於警官你也赶紧回去吧,新年快乐。” 看小姑娘一路走来就像丟了魂一样,小於有点担心,“小夏,你没事吧?” 小姑娘没有回答,失魂落魄地走进学校。 * 市刑警支队。 “黄叔,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了?” 林澈说著,递过去一杯热茶,“喝点,暖暖身子。” 老黄接过杯子,一口没喝放到了桌子上,直接切入主题,“小林子,我记得你破过好几个强姦案,是吗?” 林澈点头,“嗯,去年有个姦杀案,怎么了黄叔?” “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江州大学一个姑娘到所里报案,说是被自己的老师强姦了。孩子挺聪明的,虽然嚇坏了,但知道不能洗澡,我立马安排所里的女同志陪她去体检,结果出来,精液和反抗性伤都有,我立马就把人刑拘起来。” 老黄紧皱眉头,“可一审,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第48章 衝动伤人,接手案子 老黄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了,让他都觉得奇怪的案子,林澈也很感兴趣。 “怎么奇怪了?” 老黄继续开口道,“嫌疑人居然说他和这个小姑娘是恋爱关係!刚开始我觉得很扯淡,他一个结了婚孩子都读高三了的中年老男人,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漂漂亮亮的,又不是眼睛瞎了,怎么可能跟他谈恋爱?” “可我们一走访,有好几个同学都说这两人的关係看上去很亲密。她舍友说这个小姑娘在外面租了房子,很少回来住,我们一调查,这小姑娘住的房子居然是这个男的租下来的!登记的名字,租金都是这个人,而且有好几个小区住户都说看到他们在一起,还说挺亲密的,以为两人是父女。” “小姑娘倒是一一反驳了,一口咬定这些证据是那男的提前准备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可说归说,小姑娘那边拿不出別的证据了。倒是这个男的,提供了不少证据,两人的聊天记录,还有他给小姑娘买东西的付款记录,都能证明两人的恋爱关係。这不,案子最后被检察院退回来了,不批捕不起诉。” 林澈听明白了黄所长的意思,“黄叔,你是觉得强姦事实是成立的,只是现在找不到有力证据,是吗?” 老黄面露纠结,“刚开始我是很肯定的,可查到后面我心里也没底了,从证据看两人就是婚外恋的关係。但那小姑娘的状態吧,又不像是故意扯谎的。而且你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委身一个老男人?图什么?给钱不算大方,年纪还这么大,还要背个小三的骂名,这讲不通嘛!” 林澈点点头,“嗯,確实不符合逻辑。” “因为这事折腾的,一个月的时间,我亲眼看著那孩子瘦了三圈,今早她过来问我为什么放了强姦她的人,我是真回答不出来,小姑娘一个人来江州读大学,遇到这种事情,实在可怜,人家爹妈要知道了,那得多伤心?” 老黄抬起水喝了一口,“谁家的姑娘不是家里的宝贝,別说被强姦了,当时舟舟念初中的时候被男生掀裙子,我和你舅舅衝到学校,直接把人抓局里,嚇得那小子……” 老黄话都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没往下说。 老黄和周嘉光,是之前的老同事,老黄是看著林澈长大的。 4·21案发生后,老黄主动申请加入专案组,后来专案组解散了,老黄回到派出所,这所长一干就是十多年,中间有好几次可以提拔的机会,老黄都拒绝了。 除了周嘉光忌日前后,老黄和林澈很少联繫,因为两人在一起时总是不自觉地会提起周嘉光,会让气氛像现在这样,陷入静默。 “黄叔,我明白。” 林澈站起来,往杯子里加了点热水,“我一会和王局说一声,申请把这个案子接过来,你回去把卷宗资料整理一下,我下午过来拿。” “好好好!” 老黄皱了一早上的眉头总算鬆开了,这案子有林澈去查,他就放心了。 他不希望冤枉一个好人,更不愿意见一个坏人逍遥法外! “那黄叔你先坐会,我去跟王局匯报一下情况,中午一起吃饭。” “不吃了,我赶紧回去整理资料。” 老黄刚站起来,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小於打来的。 “黄所!出事了!小夏把金开郝捅了,救护车刚把人拉走!” “什么?!” 老黄大惊失色,林澈隱约听到了电话的內容,拿了车钥匙,“黄叔,一起去,边走边说。” * 市第一人民医院。 林澈和老黄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小於陪著小姑娘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 小姑娘手上也受了伤,已经包好了。 老黄焦急地看了一眼急救灯,“小於,人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小於面露自责,怪自己敏感度不够,一路回去都没察觉到小姑娘生了鱼死网破的心。 “哎哟!” 老黄拍了一下大腿,坐到小姑娘身旁,“我说小夏啊,你怎么这么衝动呢?” 老黄满脸惋惜,“案子还没定论,我们肯定还会再查的,你这捅他一刀,到时候要负法律责任的人就是你了!” 小姑娘的视线落在缠著绷带的右手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再查又有什么用,大家都不相信我说的,我证明不了金开郝强姦我,既然法律不能定他的罪,我就只能请阎王爷判一判了。” “如果他真的有罪,法律就不会放过他。” 林澈两手踹在藏蓝色的夹克口袋里,垂眸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声音不大,但气息很稳,字字清晰。 小姑娘抬起头,打量林澈两眼,冷笑一声,“是吗?那疑罪从无你怎么解释?这根本就是为这些精心谋划犯罪的恶魔提供的法律漏洞!” “疑罪从无不是漏洞,而是为了保护可能被冤枉的人。” “那受害人呢!” 小姑娘站起来,仰著头和林澈对视,激动地质问道,“受害人就活该受害!不用保护了吗!” “是疑罪从无,不是犯罪从无。只要他犯罪了,哪怕能逃过一时,但最后一定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林澈说著,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澈,市刑警大队队长,你的案子从现在起,由重要案组负责。” 林澈的眼神,总是给人一种坚定踏实的感觉。 小姑娘愣了愣,伸出裹著纱布的手,和林澈握了握,“我,我叫夏婧。” “夏小姐,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那个人真的强姦了你,我一定会送他进监狱。” 因为他是林澈,所以他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谢谢林队长。” 夏婧垂下眼眸,小声道谢。 没一会,金开郝的老婆也匆匆赶来了,才看到夏婧就冲了上来,“你这个小狐狸精到底要干嘛!非要我家老金家破人亡才满意吗!” 中年妇女保养得还算不错,但脸色很差,凶神恶煞的,要不是小於拦著,夏婧估计会被她打伤。 “闹什么闹!这里是医院!” 负责抢救的医生走出来看到这场面,脸立马就拉了下来,语气也不好,“病人失血过多,但没伤到重要臟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住院观察几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去静养了。” 第49章 人员借调,墙上红字 医生刚准备走,林澈开口问道,“医生,以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请问他还要多久才能接受刑事拘留和审讯?” 医生疑惑地扭头看了林澈一眼,林澈心领神会,掏出警官证,“市刑警大队,林澈。” “你是林澈?!” 小於满脸震惊地开口,看著面前精干帅气的人,完全没办法把他和那个屡破奇案、屡创纪录的警队传奇联繫在一起,他听说过林澈年轻,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 “添什么乱!” 老黄小声开口,把人拽到自己身后。 林澈亮明身份后,医生的態度明显好了很多,“只要不是高强度的审讯,病人醒来后如果没有明显不適就可以进行了,但如果是拘留的话最快也要半个月后。” “了解。” 林澈点头,和老黄打了个眼色,去角落打给王局匯报情况。 金开郝的老婆站在旁边,一开始还没听懂,过来一会才反应过来。 “黄所长,我们老金不是没事了吗,怎么又要拘留审讯?” 中年妇女都不等老黄回答,指著夏婧的鼻子又开始骂人,“是不是你这个小狐狸精又和警察说什么了!自己不要脸当小三,现在还来倒打一耙!你妈没教过你女孩子要自洁自爱吗!” 夏婧站在老黄身后,之前不管金开郝的老婆骂得多难听,她都没有接话,但听到这句,她却突然炸了,衝上来推了中年妇女一把。 “不准提我妈!” 夏婧红著眼睛,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我妈教我自洁自爱,可谁来教金开郝这样的禽兽尊重女性!同为女人,你说这话不觉得可耻吗!” 夏婧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但爆发起来还是很有气场的,中年妇女张了两次嘴,都没能打断她。 “金开郝做的那些齷齪事你真的都不知道吗,你帮著作偽证,晚上睡觉不怕做噩梦吗!你不怕苏婷的冤魂来找你们索命吗!” 苏婷这个名字一出来,中年妇女的脸色瞬间一白,眼神也变得闪躲。 “你,你別瞎说,苏婷的死和我家老金没关係!”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林澈打完电话回来,就见这边又吵了起来,“好了,这里是医院,有什么要说的,跟我回局里慢慢说。” 夏婧点头配合,倒是中年妇女不乐意了。 “凭什么啊,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审我!我一会还要接孩子去呢,我没空!” “接孩子几点?” “三,三点。” 中年妇女弱弱开口,不知道林澈这么问的用意。 林澈抬起手腕看一眼表,“现在十二点半,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配合,我们两点半前能结束问讯,不耽误你接孩子。” 中年妇女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林澈一个眼神压过来—— “强姦案是刑事案件,公民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协助调查,如果你拒绝口头传唤,我可以去走传唤流程,申请传唤证,只是这样的话你今天肯定是接不了孩子了。” 林澈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接触都是恶性案件,他站在那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和震慑感,是一般派出所民警不能比的。 果然林澈才说完,中年妇女把提到喉咙口的气咽了下去,肩膀落下来,小声开口,“一定不能耽误啊,保姆回老家过年了,家里没人接孩子。” 林澈收回视线,看向老黄,“黄叔,帮我送一下人吧。” “要不让我们所小於跟你去,我回所里把资料整理好,中午给你送过去。” 林澈点头,“你也不用特意跑一趟,我一会回去办好手续,安排人去所里。” “也行也行,那个小林子……” 老黄欲言又止,林澈调侃道,“黄叔,你这是年纪大了,说话都开始支支吾吾了?” 老黄一巴掌拍在林澈肩上,“臭小子翅膀硬了,都敢拿我打趣了!” 林澈笑著揉了揉肩,“说吧,黄所长还有什么指示?” “是这样,这毕竟是我们所里的案子嘛,我想著能不能让小於就跟完这个案子。小伙子挺不错的,能力强也聪明,一直待在派出所浪费了,难得有这种机会,我想让他跟著学学,以后也方便调动。” 强姦案取证困难,工作量很大,小於了解案情,他能过来帮忙林澈自然不会拒绝。 “可以,我一会回去申请人员借调。” “好好好。” 老黄说著,一把把小於拽到跟前来,踮著脚凑到小於耳边小声开口,“去了机灵点,多看多学,別给我们洛川路派出所丟脸,听到没有!” “是!黄所!” 小於敬了个礼,兴奋全写在了脸上。 跟著林澈办案子,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夏婧看著林澈,抿了抿唇,两只手紧紧攥著沾了血的白色羽绒服,空洞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希望的光。 * 大办公室。 “林队,手续都办好了,现在这个案子由我们组负责。” “嗯。” 林澈接过徐洋递过来的文件签了字,提高声音开口,“都过来,抓紧时间,五分钟短会!” 组里氛围好,但並不意味著纪律鬆散,大家围站在一起,眼神认真地看著林澈,等他安排任务。 “案子的基本情况大家已经了解了,这位是洛川路派出所的小於,暂时借调到我们组,卷宗材料里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他。” 小於一身制服,站得笔挺,朝大家敬了个礼。 “这样,周云和大壮,你们负责去夏婧目前租住的小区走访调查,夏杰、小於你们俩去学校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林澈说著把夏婧的体检报告递给李礼,“你把报告给梁法医送去,请她看看有没有必要法医復检,然后来审讯室找我。” “徐洋,你把洛川路派出所提供的资料整理出来,老杜你俩找夏婧先聊聊。” “是!” 大家齐齐应声,立马按照安排,抓紧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个案子没有要求破案期限,但大家没有丝毫懈怠,因为在他们心中,没有大案小案之分,儘快破案是不变的要求。 大办公室的一面墙上,有一排红色的字——早一秒找到真相,正义早一秒到来。 这是12楼所有人始终不变的信仰和坚持。 第50章 小狐狸精,正宫说法 中年妇女坐立不安,三分钟不到,已经看了五次墙上的掛钟。 “警官,能不能快点?否则我真赶不上接孩子了。” 林澈靠在椅子上,翘著二郎腿看手机,他扫了一眼时间,1点18分,完全来得及。 手机震了一声,是李礼发来的消息。 【珂姐说体检报告没问题】 林澈回了个ok的表情,刚放下手机,李礼正好也推门进来。 李礼坐下来,翻开手上的本子,看向坐在旁边的老大,林澈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开始讯问了。 “姓名?” “王爱萍。” “职业?” “家庭妇女。” “金开郝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丈夫。” 李礼问了一些基本信息,开始切入正题。 “你之前认识夏婧吗?” 王爱萍点点头。 “开口回答。”李礼提醒道。 “认识。” “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就是去年九月,江州银行往家里寄了一封信用卡帐单,上面有一笔在万联百货蔻驰专柜的消费记录,三千多块钱,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王爱萍提高音量,在医院要打人的那股子跋扈劲又出来了,“老金这抠门的东西,几千块的包肯定捨不得给自己买,给我就更捨不得了,多半是给外面养的小狐狸精买的!” 王爱萍冷笑一声,“在一起睡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他內裤上破几个洞我都晓得,他藏的东西我都不用找就知道在哪儿。这不,我在床垫下面找到了租房合同,按照地址找过去,开门的就是夏婧这个小狐狸精!” “在此之前,你不认识夏婧,也不知道金开郝和夏婧的关係,是吗?” “是。” “那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 王爱萍翻了个白眼,“就老金那个胆子,事情都被我发现了,肯定是不敢再和那小狐狸精有联繫了。” 还不等李礼问,王爱萍就气愤地开口,“要不说这小狐狸精有手段呢,见人留不住了,就开口要钱,一百万吶,她张嘴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家的钱都在我这管著呢,我怎么可能给她?眼看散伙费要不到,小狐狸精就自导自演玩了强姦这齣,目的就是要报復,要搞臭我们老金!” 李礼举起夏婧的体检报告,“医生在夏婧阴道內检测出了金开郝的精液残留,这怕不是能自导自演得出来的吧?” “警官,分手炮听过没有?” 王爱萍啐了一口,“说这男人啊,都是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玩意儿!要我说你们把这老不死的抓起来关几天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王爱萍的话,成功误伤了林澈和李礼。 林澈神色不改,面色无异,可李礼毕竟年轻,脸上多多少少露出了点不爽的表情。 王爱萍会错了意,赶紧开口,“当然了,我只是说抓起来,没说他强姦了那小狐狸精,你们可別误会!” “王爱萍,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带著儿子在参加冬令营,根本不在江州,凭什么就敢说金开郝没有强姦夏婧?” “我说警官,刚刚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王爱萍又翻了个白眼,语气有点不耐烦,“我了解老金,他没那个胆子。就算有,他也绝不敢在家里做这种事,要是让我知道他和小狐狸精还有联繫,他是知道厉害的!而且老金也跟我说了,这就是小狐狸精不愿意分手,上门找事,故意给他下套呢!” 李礼看著资料上金开郝的照片,虽然说长得不算丑,但绝对不是风度翩翩那种,还有点禿顶,夏婧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嘛! “王爱萍,我再跟你確认一遍,金开郝很抠门,是吗?”李礼问。 “是啊,虽然他每个月工资都交给我了,但我销了什么都要记下来,月底他要跟我一笔一笔分析,他觉得不该的钱,那得从给我的零用钱里扣掉的。还有给他老娘的赡养费,虽说人在农村销不多,但他抠门到每个月只捨得寄两百块回去。也就儿子身上他还捨得点钱,我家森森这个小提琴班,一个假期要五万八呢!” 李礼挠挠头,继续问,“金开郝小气抠门,年纪也不小了,那你说夏婧一个年轻小姑娘跟他在一起图什么?还不依不饶地纠缠著不肯分手?” “警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老金的魅力那可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他那个叫气质,叫儒雅!腹有诗书气自华听说过没有!是人格魅力!” 王爱萍的白眼又出来了,“再说了,她一个当小三的,能图什么,不就是贱骨头吗!我跟你说警官,就那小狐狸精,我第一次见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那眼睛水汪汪,就是勾男人魂的啊!” 这喊打小三的话题一出来,眼看著王爱萍要跑偏,李礼赶紧把方向拉回来。 “好了,打住。你说的所有內容,只是基於夫妻间对彼此的了解,甚至有些是直接转述了金开郝的一面之词,但你並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没有强姦夏婧,是吗?” “证据老金不是都提供给你们了吗,还跟我要什么证据呢!”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还是不是。” “是是是。” 王爱萍不耐烦地开口,指了指墙上的掛钟,“警官,两点了啊,你得说话算数,不能耽误我接孩子。” 林澈把电脑推给李礼,看著王爱萍,“最后一个问题,说说苏婷的事。” “苏,苏婷?” “对,你和夏婧在医院提到了这个名字,记得了?” “那就是隨口一提,那个小狐狸精借题发挥呢!警官,你可別被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 看王爱萍的模样,显然是不愿意说。 林澈点点头,没说一句废话,扭头看向李礼,“走吧。” 李礼虽然没明白老大的用意,但知道听话没错,於是麻利收拾好本子和电脑,通知其他人进来整理录音录像资料。 看人快走了,王爱萍急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走了吗?” “先等著吧,苏婷的事你不想说,我们只能先去问夏婧了。” 林澈说著走到审讯室门口,停了下来,“对了,你儿子培训班的地址给我一个,我安排同事去接。” 第51章 经过,受害人的回忆 王爱萍神色惊慌地站起来,“等等!我说!” 林澈收回准备开门的手,坐回原位,李礼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老大,厉害! “警官,我先申明,苏婷出车祸和我家老金没关係。” “有没有关係事故报告上都有,警方也会调查,你用不著申明。”李礼的语气比刚才严厉了些。 王爱萍瞟了李礼一眼,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要不是怕那小狐狸胡乱编排,让你们先入为主,冤枉了我家老金,我才不想提这陈芝麻烂穀子的事呢。” “大声说话!” 李礼突然提高音量,嚇得王爱萍一抖。 像她这样的中年家庭妇女,和社会脱节太久,大多都是色厉內荏,欺软怕硬的。 “真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道是因为著急,还是委屈,王爱萍语速快了不少,“三年前的事了,这个苏婷是老金的学生,有点笨,掛了好几次科,到大四学分不满不能毕业,来找老金改成绩。我家老金教学严谨那是出了名的,肯定是不愿意的嘛,这个苏婷就从学校找到家里,缠了快半个月,那天从家里回学校的路上不小心就出车祸了,那交警都说了是她自己过马路没看红绿灯,就是交通意外。可不知道谁在学校造谣,说老金故意为难她,不让她毕业,这才把人逼死了,关键还有不少人信了,后面学校出了通告这事才平息了。也不知道这小狐狸精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又把这事翻出来。警官,她一个小三,肯定三观不正,她说的话你们可得多调查调查,別被她牵著鼻子走!” “王爱萍,警方的办案思路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案子是靠证据来定的,不是靠谁的嘴,知道吗?” “知道知道。” 王爱萍努了努嘴,又翻了个白眼,这应该是她下意识的小习惯。 李礼扭头看向林澈,“林队?” 林澈快速瀏览了一遍刚刚的口供记录,暂时没有什么遗漏的了。 “好了,王爱萍你可以走了,近期最好不要离开江州。” 王爱萍一愣,大概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能走了,试探地开口,“真能走了?” “怎么,想留下来吃晚饭?”李礼反问。 “不想不想。” 王爱萍赶紧起身,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钟,现在时间2点23分,那个警察没有骗人。 * 另一边,夏婧的讯问还没结束。 看到林澈进来,就一个眼神交匯,多余的话都没有,老杜就起身站了起来,把记录的位置让给了林澈,这是大家长久合作下来,积累的默契。 见林澈坐下,夏婧迫不及待地开口,“林队长,我……” 林澈右手握住滑鼠,抬起左手阻止了夏婧,聚精会神地盯著笔录看,迅速了解刚才的问讯內容,跟上进度。 夏婧收回视线,低头抿了抿唇,扣著手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夏小姐,请你把案发当天的事情再回忆一遍,我知道这个过程很痛苦,但还是希望你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好吗?” 徐洋眼神一直都很温和,说话语气也很温柔,同为女性,在这种问题上她更知道在什么地方需要多注意一点,以免给受害人带来心理上的二次伤害。 夏婧点点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皱著眉头,开始回忆—— “那天下午,我接到金开郝的电话,他让我把期末论文送到他家里去,还给了我他家的地址。”夏婧报了一个地址。 “交论文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在学校里完成?”徐洋问。 “金开郝这学期的课是《诗经解读》,不参加期末学校统考,以平时成绩和期末论文打分確定最后成绩。我第一次上交的论文被他退回来了,让我重写。之后因为没有课,金开郝就不来学校了,我只能自己去交论文。我不去,这门课就要掛科了。” 徐洋点点头,刚准备问下一个问题,夏婧紧接著开口。 “我事后才想明白,金开郝就是故意的,故意退了我的论文,故意让我写《野有死麕》,故意让我去他家送论文,他的强姦也不是临时起意,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夏婧说到“野有死麕”的时候,林澈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情绪有点激动,林澈在笔录里把这四个字加了著重符。 “那你去到金开郝家之后呢?” “我到那里的时候,金开郝正在做饭,让我等一等。等他做好饭,他又让我一起吃,说边吃边看,如果论文还有什么问题,他指导著我改一改,就不用再跑一趟,耽误其它考试的复习时间了。” 夏婧吸了吸鼻子,“我当时根本没多想,甚至还觉得他挺负责任的,可没想到,那顿饭我怎么吃完的都不记得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记得他脱我的衣服,把,把我按在餐桌上……” 夏婧浑身都在颤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痛苦,表情都有点扭曲。 徐洋注意到夏婧两手有血跡,大概是因为用力攥拳,指甲戳破了肉。 “夏小姐,我们需要暂停一下吗?”徐洋关心地开口。 夏婧摇摇头,吸气换气好几次,才重新颤抖著嘴唇开口,“我能感受到金开郝对我做的一切,那种感觉真真切切,但是我完全没有能力反抗,甚至连扭开头我都做不到……” 夏婧闭著眼睛,眼泪顺著没有血色的苍白小脸往下掉,“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个提线木偶,金开郝可以隨意操控我的身体,没有自尊,没有思想,我的头,我的手,我的腿,隨他摆布……” “就像一场连环噩梦,我在一个巨大的鬼屋里,好不容易从餐厅逃走,又在臥室被鬼抓住,在臥室掉了一层皮,又被拖到浴室拆了骨头割了肉,那个鬼就是金开郝!” 夏婧深吸一口气,“那一夜太漫长了,漫长到我觉得太阳好像永远都不会升起来了……” 夏婧睁开眼睛,眸中闪著泪光,绝望地看著徐洋和林澈,“后来,太阳终於升起来了,可我却发现自己留在了那个晚上,守著永夜,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52章 找证据,求你帮帮我 林澈察觉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徐洋身体绷紧,余光看到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林澈同情夏婧的遭遇,但是必须承认,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女生之间更容易產生共情。 “徐洋,喝口水。” 林澈开口提醒,徐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这是审讯时的大忌! 徐洋抱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有点自责地看了林澈一眼,林澈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並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把电脑推到她面前,“你负责记录。” 强姦案取证困难,很难界定“违背被害人意愿”的意思和程度,被害人的自述很重要,警察能通过受害人回忆中的一些细节找到线索,再进一步查证,获得证据。 这就要求审讯人员在讯问过程中保持高度敏感,能抓住细节问题,寻找突破点。 这种能力需要经验,更需要刑侦直觉。 徐洋现在的状態显然不適合负责主审了。 林澈起身,走到夏婧旁边,“如果黎明一直在门外徘徊,我们要做的不是守在屋子里,而是勇敢地站起来,打开门,让太阳照进来。” 夏婧的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著一包纸,修长,但有力。 “需要休息一下吗?”林澈问。 夏婧接过纸,摇头,泪跡未乾的眼睛里透著坚定,“不需要,都到这一步了,我没什么好怕的,金开郝做了坏事,我一定要让他受到惩罚!” “好。” 林澈坐回去,“那我们继续。” 这种案件,受害人的配合程度,对案件结果的影响很大,夏婧必须自己先坚强起来,这点她做得很好。 “我想让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从你进门到失去身体控制能力,金开郝有没有让你吃什么,喝什么?这很重要,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夏婧没有想太久,就给出了答案,“这个问题黄所长也问过我,我去到金开郝家唯一吃过的就是那桌饭菜,但金开郝和我吃的一样。” 林澈觉得有点不太对,因为从夏婧刚才的话来看,她是在餐厅遭到的第一次侵犯,她当时除了有模糊的意识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虽然作为女性,在力量上和男性差距悬殊,但也不至於无法反抗,更像是受到了药物影响。 “不过……” 夏婧皱眉,“饭桌上有一盘醉蟹,我当时不知道,吃了半只,我不能喝酒,沾酒就晕。林警官,你说会是因为这个吗?” 林澈调出夏婧的体检报告,血液里確实检出了少量酒精残留,浓度大约是9mg/l。 林澈给李礼发了消息,让他去再去找梁珂,说一下这个问题。 “现在暂时不能確定,我们先往下走吧。” “好。” 夏婧很配合,但脸色比之前明显差了很多。 “你是在金开郝家醒来的吗?” “是。” 夏婧点头,“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衣服已经穿好了,但是身体的感觉让我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一场噩梦,是真的。” “几点醒的还记得吗?” “应该是七点半,我是被手环上的闹钟吵醒的。” “那你醒来后见过金开郝吗?” “没有,我当时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屋。” “你离开后就直接到洛川路派出所报警了,是吗?” “对。” “我再和你確认一个细节,金开郝在餐厅第一次侵犯你的时候,你身上还穿著衣服吗?” 夏婧听到这个问题,移开了和林澈对视的眼神,皱著眉思考了好一会,神情痛苦地摇摇头,“林队长,对不起,我实在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他脱了我的衣服,但我不记得是不是在餐厅。” “好,没关係,你后面如果想起来,可以隨时打给我。” 事发当天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重点搞清楚的,就是夏婧和金开郝的关係。 “夏婧,你是什么时候搬到金才公寓住的?” “去年3月份,刚开学没多久。” “房子你是怎么租的?” “……是,是金开郝帮我租的。” 夏婧神色有点著急,赶紧解释,“但我和金开郝真的不是那种关係!林队长,徐警官,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林澈安慰道,“別著急,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会去调查的。” 夏婧垂著头,开口解释租房的事。 “去年寒假还没结束,班长就在群里说金开郝和出版社合作,在编写一本解读《诗经》的书,需要找几个学生帮忙查资料校对,问有没有自愿参与的,我当时想这是个挺不错的机会,就报了名。” “开学第一个星期,金开郝就给我们安排了任务,我负责的是十五国风中的召南部分,一共有十四篇。因为需要查阅整理大量资料,经常是忙到寢室关门才回去,因为这事室友对我意见挺大的。加上我自己也想单独住,时间能自由一点,所以我就打听学校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 “金开郝知道后,主动跟我说他可以帮忙,而且不用我出房租,直接从我的项目补贴里扣就行,我去看了他帮我找的房子,就是金才公寓,条件比我想的好很多,价格也不贵,就定了下来。” “后来项目结束,金开郝问我要不要退掉房子,我在金才公寓也住习惯了,打算接著租,金开郝就说那他把剩下的几千块的项目补贴直接转给房东,再续半年的租约。我当时还很感谢他,因为房东是个男的,上门来签合同我还是有点怕,就想著有个老师在也能放心点,可没想到……” “明白了。” 林澈点点头,“可是金才公寓小区有住户看到,你和金开郝经常一同出入公寓,这你可以解释吗?” “我可以的!” 夏婧脸急急开口,“有时候討论问题晚了,金开郝会送我回去,学校给老师们发的节日慰问品,金开郝也会给我送一点,家里水管和电路出了几次问题,我不知道可以找谁,就给金开郝打了电话……” 夏婧又开始哭,“我把金开郝当成师父一样尊敬,他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真的以为只是长辈对后辈的提携,在那晚之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係,但我家里没有监控,我证明不了,证明不了……” 夏婧情绪有点激动起来,看著林澈,带著哭腔开口,“大家只相信证据,没有人相信我说的,我拿不出证据,我要去哪里找证据啊林队长,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第53章 校园传闻,间接杀人 看著眼前绝望无助的小姑娘,林澈突然能理解为什么黄叔这么讲原则的人,却偏偏在这个案子上例外了,或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心情吧。 “找证据的事,交给我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工作,好吗?” 虽然林澈的声音听起来並不温柔,语气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这就是林澈安慰別人最常用的方式。 夏婧点头,脸色更白几分。 “今年九月份,金开郝的妻子到金才公寓去找过你,这事你还有印象吗?” 夏婧小声开口,“嗯,她误会了我和金开郝的关係,以为我是金开郝养在外面的小三,上门兴师问罪。” “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之后王爱萍还找过你吗?” “我跟她解释,但是她不相信,执意要进屋,我拦著不让进她还动手打了我。她一进去就开始砸东西,我没办法,只能赶紧给金开郝打电话,金开郝很快就来把人带走了。当天晚上金开郝约我在西苑吃晚饭,跟我道歉,说他已经解释清楚,消除误会了,让我安心住著。之后王爱萍也没再没来过,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完全没多想。” “在你们认识这段时间,金开郝给你送过什么礼物吗?”林澈问。 “他给我送了一套他自己编写的书《论诗经》,项目组里的每一个人他都送了。” 林澈拿起一张照片,是金开郝用信用卡在万联百货购买的蔻驰包的款式,“这个包,你见过吗?” 夏婧前倾身子,仔细看了看,摇头,“没见过。” “那这些东西呢?” 林澈又展示了几张照片,是之前洛川路派出所调查时,金开郝提供的,据他说是在两人交往期间自己送给夏婧的礼物。 夏婧还是否认。 “那这几次特殊金额的转帐是怎么回事?”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林澈举起证物照片,“金开郝的银行卡消费记录显示,从去年六月份开始,他陆续给你转了十多笔钱,其中有一笔1314元,五笔520元,最近的一笔是去年12月24日,平安夜当晚,给你转了520元。” “有些是我的项目补贴,那几笔特殊金额当时我收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第一次我退回去了,是他给我打电话解释,说是给项目组每个人都发了,借著节日表达对大家的感谢,所以我才收下了。” “那你和其他人证实过吗?” “没有。”夏婧摇头。 “根据金开郝的说法,你们在去年暑假的时候,8月17號到8月21號,还一起去苏州游玩,入住嘉达酒店808號房,你俩是同住一屋的,对吗?” 这个內容,林澈在之前的笔录上看过一遍就记住了所有要点信息,无错无漏。 “是同住一屋,但是两张床睡的!” 夏婧急忙解释,“我们也不是去游玩,是出差!出版社邀请他过去的,因为我参与了编写和校对工作,所以他让我一起去。酒店是出版社那边订的,他们以为只有金开郝一个人去,所以只订了一间房,我们去到办入住的时候才知道的。因为是暑假旅游旺季,酒店房间都住满了,没办法我们只能同住在808,但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婧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也有后悔的情绪在里面,说著又哭了起来。 “这些肯定都是金开郝一步步设计好,我怎么这么笨,一直都没发现,还傻傻地以为他是一个好老师,我真笨!真笨!” 夏婧说著反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力气一点都没收著,苍白的小脸瞬间就红了,指头印清晰可见。 林澈不太会安慰別人,特別是在审讯过程中,但他心细,给李礼发了消息,让人送了两个冰袋进来。 徐洋在旁边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虽然她在情感上很同情夏婧,但就目前来看,在证据层面上確实只能证明两人发生过性关係,但要定罪强姦很困难。 “再说说苏婷的事。”林澈开口。 “我也是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偶然听一个学姐说的。她说苏婷之前也是金开郝的学生,因为成绩一般,加上普通话不是很標准,一直没找到工作,金开郝就以入职推荐信为条件,睡了她。结果金开郝事后翻脸不认人,完全不承认推荐信的事。苏婷在学校闹了好一阵,影响很不好,还被记了个大过。学校闹不成,苏婷就找到金开郝家,结果被金开郝老婆羞辱了一顿,她就是在从金开郝家回学校的路上出的车祸。” 林澈思索片刻,关於苏婷的事,夏婧和王爱萍的说法有很大出入,除了人是在从金开郝家回学校的路上发生车祸这事两人说法一致外,其它部分简直就是两个故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苏婷的事的?” “大一开学没多久吧。” 林澈眸光暗了几分,还不等林澈问,夏婧又接著开口,“因为这件事,在报名金开郝那个校对小组的时候,我特意查了学校当时出的通告,知道了是苏婷要改成绩才会去金开郝家,才遇到的车祸。我不放心,还和几个上过他课的师姐打听过,她们对金开郝的评价都挺好的,说他学识渊博,认真负责。” “学校里有些东西都是越传越变样的,比如说我们学校老图书馆吊死过人,情侣跳明源湖殉情,哪个老师和学生谈恋爱等等,所以我以为苏婷这事也是大家瞎传的,就没在意。直到……” 夏婧鬆开的手再次攥紧,“直到我被金开郝强姦后,我才怀疑有关苏婷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我找了大四和研一的很多学长学姐,包括苏婷的同学,他们的说法虽然各自有出入,但是都更接近传言的版本,根本不是通告里说的她要改成绩!” 夏婧抬起头,定定看著林澈,泪眼中透著恨意,“我还查到,苏婷从金开郝家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著急过马路不看红绿灯,是因为金开郝一路从家里追著苏婷出来,她是为了躲金开郝才会因为闯红绿灯被撞死!金开郝这个人渣,不光强姦女学生,他还间接杀人了!” 第54章 匿名信件,车祸照片 “你怎么查到的?” 林澈语气严厉了几分,他看过苏婷车祸的事故报告,並没有任何记录表明金开郝在车祸现场出现过,追赶一说更是没有任何证据,当时交管部门都没有查到的內容,夏婧一个普通大学生,时隔三年,居然查到了? 这很可疑! “我有照片,上面拍到了。” “照片?” 夏婧点点头,半个月前,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文件,里面有一张照片,还有一张纸条。 “照片和纸条在哪儿?” “我放在公寓里了,不过我手机里拍了。” 林澈让李礼把夏婧的手机送进来,相册里果然有两张拍摄时间为半个月前的照片。 第一张就是夏婧所说的金开郝出现在车祸现场的照片,因为像素问题,只能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和金开郝身形相似的人,但不能確定那个人就是金开郝。 徐洋冲林澈点点头,表示她可以提高照片像素。 第二张是半张a4纸的照片,上面是五个红色的字——“金开郝有罪”,用艺术字体列印出来,是那种恐怖片海报常用的字体,就像有血从字上滴下来一样。 “东西谁给你寄的?” 夏婧摇摇头,“不知道,我照著快递单上的內容尝试联繫过,但发现电话和地址都是假的,快递小哥也不记得是什么人来寄的了。” “快递外包装,文件袋还在吗?” 夏婧一愣,“我不知道这个还有用,我,我给扔了……” “一会我安排人跟你一起去取这两个东西,苏婷这条线我们会顺著查下去的。” “好。” 夏婧点点头,多问了一句,“林队长,如果能確定苏婷的死是因为金开郝的追赶,金开郝会被定罪判刑吗?” “会承担民事责任,刑事责任需要法院那边决定。” “哦,我知道了。” 夏婧的语气有点失望。 林澈又问了夏婧今早捅伤金开郝的事情,一直到五点多,审讯才结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老黄担心这小姑娘,所以特意提早下班赶过来,一是关心一下案件进度,二是打算亲自把人送回学校去,路上劝两句,別让小姑娘再衝动做傻事。 林澈才走进办公室,老黄就站起来迎了过去,神色关切,“怎么样,有突破口吗?” 林澈摇摇头,“有点麻烦。” “没事没事,这结果我也想到了,折腾这一通我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老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神色里还是有几分钟失望。 林澈轻笑一声,撮了一小把茶放进杯子里,调侃道,“黄叔,我只是说有点麻烦,可没说这就是最后结果,你这年纪大了理解能力不行了啊。” 老黄一愣,完全没在意林澈的调侃,喜上眉梢,“有戏?” 林澈一边往玻璃杯里倒水一边开口,“夏婧口供里有几个地方可以再查一下,特別苏婷这个点,很有问题。但最重要的还是金开郝那边,只能等人醒过来再说了。” 林澈端著杯子站起来,“你也別太上火,如果真的是强姦,肯定会找到证据的。” “对对对,一定会有证据的。反正案子你来办,我放心的!” 老黄接过林澈递过来的杯子,抿了一口,不由地瞪大眼睛,举高杯子打量里面浮沉的茶叶,“这,这,这是……” 林澈弯唇,把杯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嗯,是我舅喜欢那个。” “那茶厂不是效益不好倒闭好几年了吗,听说茶山上的茶树都砍光了,你从哪儿整来的?” “我跑杭州去请老板刀下留情,老板看我可怜,留了自家后院的七八棵茶树,一年就產这十多斤,价格比那西湖龙井都贵了。” 林澈说著,喝了一小口,茶汤顏色有点闷,不算清澈,入口有点苦,有点涩,回甘也很一般。 可以说从茶的香味、汤色、口感各方面来看,茶厂倒闭完全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这茶是周嘉光最喜欢喝的,是林澈从小熟悉的味道,他捨不得这个味道就这么消失了。 人都是这样,对一个人的思念越久,这种思念就会浸入到生活中,让人在不经意间养成一些与那个人有关的小习惯。 比如林澈喝茶的习惯。 老黄看著手里的茶,嘆了口气,笑著摇了摇头,“就这么难喝的茶,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喝不到咯……”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老黄虽然嘴里说著难喝,可喝完一杯,还加了一次水,走的时候还装了一袋子。 他也怀念这个味道,怀念与这个味道有关的那个人。 * 1209办公室。 敲门声没有打断林澈的思路,因为案子是半路接手的,有很多之前的材料需要看。 “进。” 林澈头都没抬。 徐洋拿著盒饭进来,“林队,食堂送来的晚饭,有牛肉和鸡肉的,你要哪个。” “你们先挑吧,剩下的给我。” “哦,那给你鸡肉的这个吧。林队要不出来一起吃?李礼还点了麻辣烫和炸鸡。” “你们吃吧,我的放桌上就行。” “哦。” 徐洋把饭盒和筷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准备走,脚尖往前挪了两寸,又退了回来。 林澈抬头,手里还握著笔,“还有什么事?” “林队……” 徐洋低著头,抱著牛肉盒饭,迈著小碎步走到林澈办公桌跟前,鼓著嘴开口,“今天审夏婧的时候,我表现得很不好,我刚刚写了份检討……” 说著,徐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堆著的信纸,粉红色的,上面还画著小猫。 林澈接过信纸,看了一遍,在上面打了个叉,“这有个错字。” “啊?!” 徐洋伸著脖子凑过去,“哪个字错了,我检查过的啊。” 徐洋还没看到林澈的叉画在哪里,林澈就重新把信纸折了起来,压在掌下。 林澈放下笔,看著徐洋,开口道,“作为警察,刑侦思维,审讯技巧,办案能力,这些都是可以学的。你还很年轻,也很聪明,你可以从无数经手的案子和前辈的经验中锻链自己的这些能力,提高自己。” 徐洋点点头,打断林澈,拍著胸脯开口,“放心吧林队,我一定会努力的!” 林澈无奈地摇摇头,“我话还没说呢。” 徐洋一缩脖子,摆好检討的表情,小嘴重新鼓起来,“林队我错了,你接著说。” 第55章 同一个人,两副面孔 林澈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眸光柔和了几分。 “曾经有人告诉我,要想当一名好警察,必须具备一种能力,这种能力与生俱来,练不好,学不会。” 徐洋疑惑地皱了皱眉,“什么能力?” “同理心。” 林澈脑中,想起当年被舅舅抱在怀里的场景,开口重复他曾经告诉自己的话—— “这种能力让我们可以设身处地去感受,从不同案件中感受各种各样的痛苦,受害人的痛苦,寻找真相的痛苦,残酷真相带来的痛苦……我们对这些痛苦的感受越强烈,就会有越强烈的力量驱使我们去破案,去找到真相的。它能带给我们守护光明和正义的力量。” 两道声音在脑中共鸣,记忆和现实重叠,就像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你在审讯时的小失控,是因为你感受到了夏婧的痛苦,这没有错,不需要检討。” 林澈把粉色的信还给徐洋,“你要做的是不断学习,积累经验,在这种痛苦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我们要清醒地感受痛苦,不被痛苦支配,並且有勇气去战胜痛苦。” 徐洋心中震动万分,表面还装得镇定,嘻嘻哈哈地开口,“领导的讲话精神,我下去一定好好体会,请领导放心!” 本来徐洋是想打个趣儿的,可是当她低头打开信纸,看到画在“检討书”这三个字上的叉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可把林澈搞懵了,“怎么哭了,我这不是批评你。” “我知道。” 徐洋点头,越哭越凶。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就像当年对著警徽,握拳宣誓的时候,徐洋也不明白眼泪为什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但可以肯定的是,关於使命的信念感,在自己心里更坚定了几分。 为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寧而英勇奋斗! 誓言犹在耳侧,这是多么光荣又伟大的事业! 林澈起身,抽了两张纸递过去,“也別被我嚇到,干我们这行也不是只有痛苦,破了案子,让罪犯受到制裁,为受害者討回公道,维护了社会的公平正义,这些都是能让我们感到快乐的事,对不对?” 徐洋接过纸,一边擤鼻涕一边冲林澈点头。 林澈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把眼泪擦擦,出去吃饭了,你今晚任务可不轻。” “放心吧林队,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著,徐洋吹了个鼻涕泡,把自己逗笑了。 两人从1209走出来,眼尖的李礼看到徐洋眼睛有点红,举著个鸡腿凑过去,八卦地问,“不会吧,老大真骂你了?” 徐洋没说话,盯著李礼手里的鸡腿,仔细观察了一下,確认还没动过,一把就抢了过来,往林澈碗里送去,“林队,吃鸡腿!” 李礼看了看林澈,又看看了徐洋,手还保持著举鸡腿的动作,可惜手上除了点酥皮渣渣和油,啥也没有了。 “喜羊羊,你良心被狗吃了?” “是啊,被你吃了。”徐洋说著,往嘴里送了一筷子菜, “我这好心关心你,你不说把抽屉里的零食分我一点就算了,居然还抢我鸡腿?知不知道我今晚就靠这个鸡腿撑著了?” 李礼看著林澈饭盒里的鸡腿,想吃,但不敢动手。 林澈选择性忽视了李礼那渴望的小眼神,咬了一口鸡腿,开口道,“趁著吃饭的时间,把今天的情况匯总一下。” 大家端著盒饭,拿著腐乳咸菜之类的聚到大办公室中间,因为工作关係,除了徐洋吃相稍微好点,其它大老爷们都是埋头猛吃,哗啦哗啦往嘴里扒饭,那样子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 林澈也不例外,帅气的姿势,帅气的脸,配上被饭菜塞得鼓鼓的腮帮,诡异的和谐! “金才小区什么情况?” 被林澈视线点到的周云正喝著汤,用眼神示意大壮说。 大壮用手隨意擦了擦嘴,“这个金才小区內部道路有监控,电梯里也有监控,但都一个月自动覆盖了。问了夏婧的邻居,左边那户住的是一个游戏主播,小伙子作息黑白顛倒,都不知道自己隔壁还住了人。右边那户是民宿酒店,每天住的人都不一样,工作量比较大,我们带了民宿的入住记录回来,明天中午前能核查完。” 林澈往嘴里扒了几筷子饭,“小区住户呢?” 周云放下纸碗,翻开笔记本,“我们找之前说见过夏婧和金开郝一起出入小区的几个居民再次核实了,他们都確认只是见两人在一起,但並没有亲眼见两人有什么亲密举动,比如牵手和拥抱之类的。小区保安的说法和居民一致。倒是房东说,金开郝找他租房子的时候,说过是给女朋友租的。” 林澈的视线看向夏杰和小於,“学校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夏杰一边摇头一边疯狂咀嚼嘴里的饭菜,匆匆咽下后立马开口,“因为已经放寒假了,所以只联繫到了夏婧的一个本地室友,她的原话是:夏婧这人心思就没在学习上,虽然她自己不承认,但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和金教授的关係肯定不简单。” “心思不在学习上?”林澈接了一句。 “对,说她从大一开始,就经常逃课,还没搬出去住的时候,经常好几天不见她回来。在班里和大家很少往来,但是很热衷参加社团活动,什么读书会,文学社,诗歌沙龙这些都报名了,还说她喜欢认识学姐学长,玩得很开。” 夏杰说完,小於又补充了之前他们调查时发现的一个问题,“林队长,有一个很奇怪的点,我们所之前调查走访的时候,好几个社团里的成员对夏婧的评价都是觉得她温柔文静,有书卷气,和她室友说的完全不同。” 老杜靠在饮水机旁,手里拿著咬了一口的蒜瓣,“这確实有点奇怪嘛,就好像他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夏婧……” 同一个人,两副面孔,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一个案子里,让人一时想不明白的地方很多,更何况林澈他们组办的就是这种哪哪儿都透著诡异的案子,所以就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家也不会停下来纠结太久。 “苏婷的事呢,有没有查到什么?” 林澈问,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但胃口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第56章 给你报帐,两个影子 提到苏婷,夏杰和小於都是摇头。 “路上逮了几个没离校的学生,打听了一下,基本没听过苏婷这事,就一个和苏婷同届的学生,说有印象,但也就只是有印象。” 小於新人初来乍到,本来不打算开口的,但是夏杰说完朝他扬了扬下巴,“剩下的你说。” 小於赶紧放下筷子,“我们还联繫了几个校领导,他们的说法和当年学校出的通告上的內容是一样的,就是苏婷要改期末成绩,回学校的路上闯红灯导致了车祸,和金开郝没直接关係。” 林澈点点头,“你俩就先负责把苏婷的事查清楚。” “老大……” 李礼举起还握著筷子的手,视线看著林澈碗里啃了一口的鸡腿,“我有个主意……” 不知道林澈是不是故意的,开口前还特意咬了一口鸡腿,“什么主意,你说。” 鸡腿没了,但话得说,只是表情有点委屈。 “我是觉得,学生之间传的这些东西,问那些校领导没用,哪个学生这么无聊,跟校领导聊这些八卦,你们说是吧?” “然后呢?” “我们去问用处也不大,这警察的身份往那一摆,捕风捉影的东西,好些学生肯定不敢说实话的。” 大壮性子急,见李礼半天说不到点子上,掰了半截筷子扔过去,“赶紧的!说重点!” 李礼一个侧身,灵活躲过大壮扔过来的筷子,得意地开口,“我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请沐阳阳帮忙啊!” 大办公室安静了两秒。 “对啊!她不就是江州大学的吗!” 大壮激动得一把拍在周云背上,害周云半口饭喷出来,咳嗽好几声。 “还有还有!” 徐洋手里拿著炸鸡翅,蹦著举手,“沐阳阳之前是学校论坛的管理员,用她的权限可以查论坛上的歷史帖子!” 校园论坛,各种八卦发酵的最佳温床。 林澈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確实学生之间交流更没有什么顾虑。 “徐洋,那一会你给沐阳打个电话,麻烦她帮问问有关苏婷的事。” 徐洋把炸鸡翅塞进嘴里,反手在李礼裤子上蹭了蹭油,掏出手机,“干嘛一会啊,我这就打。” 电话拨通,一个尾音上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餵?” 林澈觉得自己拿著饭盒的手好像轻轻颤了一下。 这个声音,他好久没听到了,有点陌生,但好像偶尔又会在脑中响起,有点熟悉。 沐阳痛快答应下来。 案情交流得差不多了,大家饭也吃饱了,没休息一会,就各自去完成手上的任务了,组里工作时间还算比较自由,可以自己选择加班时间。 林澈回1209继续看案件资料。 叩叩—— 敲门声传来。 林澈以为是李礼来喊自己吃宵夜,也没抬头,“自己点,我报帐。” 一道脆若银铃的声音响起,“林警官,我来的路上买了煮玉米,可以报帐吗?” 林澈抬头,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人—— 穿著毛茸茸的雪地靴,乳白色的羊羔绒大衣,戴著一顶毛茸茸的灰色绒帽,毛茸茸的黑白格围巾,整个人都是毛茸茸的,举著啃了一半的玉米偏了偏脑袋,像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小羊。 宽大的围巾围住了沐阳的半张脸,露出的脸颊冻得有点红,黑黑亮亮的大眼睛,透著笑意,哪怕林澈看不到她完整的表情,也能知道这小姑娘现在笑得很开心。 林澈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已经十点半了。 正是隆冬,外面又黑又冷,她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过来,多不安全! “你怎么来了?” 林澈自己都没察觉,因为担心,他的语速比正常说话的时候快了一些。 沐阳拍了拍毛茸茸的单肩包,“我来给徐洋送资料,我担心是涉密的东西,不敢发邮件,又怕你们著急要,正好今晚没事,就送过来了。” “你怎么过来的?” “坐公交,运气好,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班。” 沐阳说著,眼中的笑意更浓几分,但林澈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太晚了不安全,如果是著急要的东西,我会让人去拿的,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因为担心,林澈的语气不免有些严厉。 沐阳微愣一下,拿著玉米的手垂下去,默默放到了身侧,“啊,我知道了……” 注意到那双眼中的笑意突然就黯淡下去,林澈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慌乱,赶紧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出门不安全。” 一边说还一边把钱包掏出来,“玉米多少钱,我给你报帐。” 林澈递出一张红彤彤的票子,站在他面前毛茸茸的小人噗哧一笑,仰头笑著,“林警官,你別紧张啊,女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 林澈觉得耳根一热。 他忘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能看透人心的。 要是换做一般人,被这么调侃一句,肯定会更慌,但林澈可不是一般人,很快就给自己找补回去了,“平时办案子没太多机会和女孩子接触,多谢小沐专家指导,受教了。” 沐阳笑出声,那双重新盈满笑意的眼睛,弯弯的弧度,扑闪扑闪的睫毛,宛若星辰。 林澈唇角也多了丝笑意。 调节气氛的话题一带而过,沐阳开始说正事,“徐洋说她买宵夜去了,让我把东西给你。” 沐阳说著从包里拿出资料递给林澈,手掌厚的一叠,“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看有没有用。我按学生口述、校园论坛帖子和官方通告三个部分整理了一下,有些特別离谱,没有参考意义的我放在了最后。” 林澈接过资料,隨意翻了两页,再次感嘆沐阳做事的效率,高速高效,简直不是普通人可以想像的。 从徐洋给她打电话到她把东西送来,不过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还要刨除路上占用的一个小时,意味著这小姑娘只用两个小时候的时间,就查出了这么多资料,还进行过刪选,分门別类整理好。 “辛苦了。” 林澈把资料放到办公桌上,拿了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去。” 沐阳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好,谢谢林警官!” 市局大院橘黄色的灯光下,映出两个隔著两步距离影子—— 一个高大修长,走在前面。 另一个圆滚滚,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第57章 多重人格,偽装性格 沐阳坐上车,脱了围巾,继续啃玉米,空气里瀰漫著一股玉米淡淡的香甜味。 “我听乐乐说,上周你们一起去看电影了?” “嗯,看的《白蛇缘起》。” “好看吗?” “挺好看的,故事,画面,特效都不错,国漫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 林澈有点后悔,上周买电影票的时候,在《“大”人物》和《白蛇缘起》两部片子中选了前者,现在的话题,有点接不下去了。 “《“大”人物》你看了吗?” 沐阳摇摇头,“打算过几天去看,林警官你看了吗,好不好看?” “还没……” 话衝口而出,林澈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握著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几分,余光假装不经意地扫向坐在旁边的沐阳,想確认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小谎言有没有被她看穿。 “那要不要一起?”沐阳问。 还不等林澈回答,沐阳自己就给否了,“你办案子这么忙,应该没时间去看电影吧。” “这个案子结束会有休假,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啊。” 沐阳笑著答应下来。 林澈在日常生活中不是那种健谈的人,所以主动找话题聊天,特別是和女孩子聊天,对他来说算是个不小的挑战。 “你最近忙不忙?” 林澈开口,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適的话题了。 “年前的事都忙完了,这几天挺閒的。” “嗯,好好休息。” …… 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又被林澈一句话结束了,这语言天赋也是没谁了。 又过了几分钟,林澈再次开口,“你这两天不忙的话,能帮忙看看这个案子吗?” “夏婧的案子?” “你知道?” 沐阳弯唇,“教授强姦学生这么大的事,虽然放假了,但学生之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加上徐洋让我查的苏婷,正好和金开郝教授有关係,不难猜的。” 沐阳看向林澈,眼神中也有几分疑惑,“我只是没想到,这案子居然会交给你们来查。” “案子比想像的复杂,而且现在有几个地方我有点想不明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你能帮忙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看看,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东西。” “好。” 见沐阳点头答应,林澈立马给王局打了电话。 刚关灯躺下的王局,看到来电显示,一个翻身坐起来,心里紧张起来,大半夜的刑警队队长给自己打电话,肯定不是一般情况。 “出事了?” “没有,还是那个强姦案,我想申请让沐阳以顾问的身份,参与到案件中来。” “就这事?” “嗯。” 王局的火气上来了,“明早局里说不行吗!难不成你大晚上的还要去找人家小姑娘討论案情吗!” 林澈侧脸看了沐阳一眼,一本正经地开口,“她就在我旁边呢。” 王局:…… “我先跟你报备一下,手续我明早去局里补。” 干这份工作,纪律性和保密性要求很严格,如果不是案件相关人员,是不能隨意透露案情的。 “知道了知道了,迟早被你小子弄得神经衰弱,案子给我抓紧时间破,別大过年的拉著大家加班!” 听得出,王局的语气很是暴躁了。 “知道了王局,你赶紧休息吧。” 林澈说完就掛了电话,坚决不给领导多训自己一句的机会。 沐阳笑著偏了偏脑袋,俏皮地开口,“林队长,合作愉快!” 林澈弯唇,跟沐阳说了大致的案情。 沐阳仔细听完,开口道,“看来学生间的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对了,有一点我觉得和周欣羽的案子很相似。” 说起案件,林澈就像来到自己的主场,沉稳睿智,滔滔不绝,“根据我们的走访,夏婧的同学室友,对她的评价,和社团成员对她的评价,相差很大。就像孙芳芳的初高中同学对她的评价一样,简直像两个人。” 沐阳眉头微皱,一边思索,一边摇了摇头,“二者没有什么太大可比性,孙芳芳的性格特徵在一段时间內是稳定的,是因为外部环境的变化,才导致了她性格的变化。而夏婧是在同一时期內,展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这確实有点奇怪。” 沐阳转头看著林澈,问道,“你们有查到什么导致她性格变化的事情吗?比如有没有和室友闹过什么矛盾,导致关係不好?” 林澈把自己看过的资料在脑中过了一遍,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没有。” “嘶,那就值得分析一下了……” 沐阳调整了一下坐姿,面向林澈,“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人在同一时期展现出差异巨大的性格特徵,有两种可能性比较大的情况,一种是她可能有多重人格障碍。” “还有一种呢?” 沐阳抿了抿唇,神色严肃地开口,“是她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故意偽装出了一种性格!” 林澈瞳孔一缩! 两人从彼此的表情,都看得出对方更倾向於第二种情况。 一个问题的解决,带出了新的问题—— 孤僻神秘和温柔文静,到底哪一个才是夏婧偽装出来的性格? 她偽装的目的又是什么? 和金开郝有关吗? “林警官,我能看看讯问夏婧时的录像和笔录吗?” “嗯,明天我让他们整理好给你。” 林澈一边说,一边看向沐阳,“七点能起来吗?” “嗯?” “明早我去接你。” 沐阳刚想拒绝,林澈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电话是在医院看守金开郝的警察打过来的—— “林队长,金开郝醒了,他要见你!” 林澈皱眉,“现在?” “对。” “知道了,我半小时后到。” 林澈说著,油门踩重了些,车速快起来。 “林警官,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个案子金开郝是关键,比起看审讯记录,面对面的观察能更准確地分析他的心理想法。”沐阳开口。 林澈觉得沐阳的话有道理,但是他转了手腕看了一眼表,马上十一点半了,这一去很可能就是一个通宵。 他倒是黑白不分地办案早习惯了,但人家小姑娘这么熬夜对身体不好。 沐阳注意到林澈看时间的动作,又准確猜出了他的心思,开口道,“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 “可是……” 沐阳伸出毛茸茸的胳膊,指著前面的路口,“別可是了林警官,踩著夜色寻找黎明,这多酷啊!出发!” 林澈笑著摇摇头,一副拿这小姑娘完全没办法的表情。 嗯,他好像也確实没办法。 第58章 承认不正当男女关係 市第一人民医院。 走廊里两个小护士正推著小药车查房,空气里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负责看守值班的警察看到林澈过来,连忙站起来敬了个礼,“林队长!” “辛苦了。” 林澈开口,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里面,转头回来发现小警察一直打量著沐阳,欲言又止。 “这位是队里的心理学顾问。”林澈介绍。 小警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隔著警帽抓了抓脑袋,“我还以为是林队长的侄女呢,是我想多了哈哈哈哈……” 林澈一个眼刀扫过去,还没哈完的小警察立马闭嘴,一脸无辜。 怎么又是侄女?! 林澈看向沐阳,那一身毛茸茸的打扮,水灵灵的大眼睛……要是再矮一点,说是初中生都有人信。 確实像侄女。 好吧,不是自己太老,是这小姑娘长相气质都太幼龄了,林澈这么自我安慰。 沐阳扑哧笑出声,笑著和小警察打招呼。 “你好,我叫沐阳。” “你好!你好!” 小警察笑著伸出手,想和沐阳握个手。 沐阳笑得更友善了一些,却没有把手递出去,小警察正觉得有点奇怪,一旁的林澈开口问道,“金开郝什么时候醒的?” “一个小时前。” 说起工作,小警察立马严肃起来,“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身体没问题。在知道案子转到刑警大队后,他要求见案件负责人,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林澈点点头,和沐阳对视一眼,敲了敲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因为失血过多,躺在病床上的金开郝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 见林澈和沐阳进来,金开郝有点吃力地撑著半坐起来,大概是扯到了伤口,金开郝露出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林澈帮他整理了一下后背的枕头,自我介绍道,“我是市刑警大队的林澈,这位是我的助理。” 从车上下来之前,沐阳特意提醒林澈,不要在金开郝面前介绍自己的身份,以免他產生戒备。 “两位警官好。” 金开郝开口,大概是觉得沐阳有点眼熟,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多看了沐阳一眼。 林澈挪了一步,挡住金开郝的视线,问道,“你要见我,是想说什么吗?” 金开郝收回视线,“我想说,我不打算追究夏婧的责任。” 林澈挑眉,“她捅了你一刀,你很可能因为这一刀导致臟器受损,就算不死,后半辈子的生活也会受影响,你確定不追究?” 金开郝点点头,交握的双手放在白色的被子上,神色平静,“她年轻,难免衝动,如果我追究责任,她留了案底,这辈子就毁了。” 王爱萍的话没有夸张,金开郝作为文学系的教授,身上確实有一种儒雅渊博的气质,给人一种温和淡然的感觉。 第一眼看到金开郝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把他和强姦两个字联繫在一起的。 “这是你的权利。” 林澈冷淡开口,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让沐阳坐下,自己则拉了一条椅子坐到病床旁边。 “金先生,如果你精神状態没问题的话,我们来谈谈夏婧控诉你强姦她这事?” 金开郝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案子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 林澈眼睛微微眯了眯,锐利的目光盯著金开郝,声音充满压迫感,“你说的有结果,是指检察院不批捕,还是指你没强姦夏婧?” 林澈的问题很犀利,金开郝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了过来。 “林警官,如果你对检察院的决定有异议,你应该去找他们。” 金开郝迴避了林澈的问题。 从金开郝说第一句话开始,沐阳就看出他误会了林澈和自己的来意,以为警察是来处理他被捅这事的。 “金先生,刑警队办的,不是夏婧的故意伤人案,而是夏婧控告你强姦一案。” “嗯,现在知道了。” 金开郝点点头,扶了一下眼镜腿,“我还是那句话,我承认和夏婧有不正当男女关係,但我没有强姦她。” 金开郝看向林澈,表情依旧温和,“证据我都提供了,虽然我不懂为什么这个案子会交到刑警队手上,但我相信,以刑警队的办案能力,应该是不会冤枉好人的吧?” “当然。” 林澈嘴角勾起笑容,眼神却充满警告,“我们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金开郝似乎没把林澈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会配合的,二位警官儘管问吧。” 见金开郝愿意接受审讯,林澈起身准备叫外面的小警察进来配合做笔录,扭头就看见沐阳拿出本子放在腿上,看样子是要负责记录。 做笔录看似只是记录,但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要是换做別人,林澈肯定不相信一个从来没有受过刑侦专业训练的人能做好这件事。 可如果这个人是沐阳,林澈却相信她能做好。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默契。 林澈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按照要求先问了基本信息,然后切入正题。 “你和夏婧是怎么认识的?” “在学校文学社认识的。我是社团的指导老师,有一次做活动指导的时候,看到了她。她选了我《先秦文学鑑赏》这门课,经常坐第一排,我对她有印象,就多聊了两句。后来我找学生一起做一个项目,编写一本出版书,她是校对组成员之一,就慢慢熟悉了起来。” “夏婧是主动报名参加这个小组的吗?” “对。” 金开郝点头,“推荐名单是两位班长报上来的,邮件还在,已经作为证据提供给洛川路派出所了。” 林澈担心沐阳跟不上,余光看了一眼,发现金开郝说完的同时,沐阳也停笔抬头了,纯手写记笔录这个速度,別说普通人,就是审讯经验少的警察都不一定能做到。 加入项目小组的过程,金开郝和夏婧的说法是一致的。 但是后面的事,两人的说法就开始出现分歧了。 “金才小区的公寓是怎么回事?”林澈问。 “当时项目组赶初审时间,连著两个星期都忙到学生宿舍关门,我给大家在学校旁边的快捷酒店订了房间。住了几天后,夏婧主动找我,问我知不知道附近哪里可以租到房子。” “你確定是夏婧主动找你的?” “確定。” 金开郝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59章 连夜审,林澈的警告 审讯继续。 “你和夏婧是什么时候確认的关係?”林澈问。 “应该是去年五月份,项目快结束的时候。” “是你主动追求她的吗?” 金开郝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开口道,“確切地说,我和小夏之间,是相互吸引,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具体说说,她哪里吸引你。” “她几乎满足我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金开郝开口,嘴角微微笑起来,配上他稀疏的头顶,显得有点油腻,“小夏文雅嫻静,她身上有民国才女的气质,她身材很好,穿上旗袍特別好看。她还喜欢背诗写诗,喜欢看古书,说话温声细语,像江南柔软的风……” 金开郝陷入回忆,眼神里带著回味,“有一次社团活动,我记错时间去早了,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穿著旗袍裙坐在教室窗边,手里拿著一本《诗经》,窗外绿叶浮动,清风吹起她髮丝缕缕,那画面,真的像一幅画一样……”。 沐阳圈出了金开郝说的这几句话,基本能判定,金开郝认识的,是那个拥有温柔文静人格的夏婧。 金开郝不愧是中文系的教授,听他的形容,遣词造句,非常优美。 不过林澈的关注点並不在这上面。 “那你认为,夏婧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为什么会被你吸引?” 林澈的问题,让金开郝温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坏,他再次选择迴避,表情有点苦涩,“是啊,为什么呢,小夏这样美好的女孩,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呢……” 林澈接著问了金开郝他和夏婧交往的具体过程。 金开郝全程面容温和,语气轻缓,能让人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在和夏婧的这段感情里是很幸福的。 “在这期间,你有给夏婧送过什么礼物吗?” 金开郝点头,“除了礼物,节日的时候我还给她发了好几次红包,这些我都在派出所说过了。” “这些礼物,比如包,项链,你见夏婧用过戴过吗?” “她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她都是放在橱柜里,很少拿出来。” “哪里的橱柜?”林澈追问。 “金才公寓,电视机旁边的柜子。” 林澈想提醒沐阳把这里註明一下,侧目就见沐阳已经把这个地方圈起来了,这小姑娘的刑侦直觉,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强。 “说说那天的具体情况,是你让夏婧去你家交论文的吗?” “对,因为那几天王爱萍带著森森去冬令营了,不在家,我就让她过来了。” “重写论文是怎么回事,是你指定她一定要写《野有死麕》这篇吗?” “是我让她写的。” 金开郝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诡异,那眼神看得人心里毛毛的,“以她当时的心境,写什么《採薇》真是浪费了!我相信她一定能把这篇《野有死麕》写得很出彩!我都计划好了,到时候帮她联繫发表,凭著这一篇文章,她就可以成为《诗经》研究协会最年轻的成员!” 林澈接著往下问,“她到你家之后呢?” “知道她要过来,我亲自下厨做了很多菜,煎了牛排,让蛋糕店送来了她喜欢的岩溶蛋糕,买了她喜欢的水果,特意找了一双新的拖鞋……” 金开郝的语气表情,就像是陷入爱情的男人。 只是这种状態,出现在年轻小伙子身上,別人会说是痴情,是浪漫;可放在一个有家室的中年脱髮男人身上,更多的是让人觉得有点变態。 “晚饭有一道菜是醉蟹吗?” “嗯,是我学生送我的,用阳澄湖大闸蟹醃的,小夏喜欢吃螃蟹,我特意给她准备的。” 林澈眯了眯眼睛,“那你知道她不能喝酒吗?” 在美好回忆中的金开郝,逐渐收敛起脸上幸福的表情,“每次我打开金才公寓的冰箱,里面都放著啤酒,我根本不知道她不能喝酒!” “那在饭菜或者其他饮食中,你有没有投放类似催情或者助眠效果的精神类药物?” “没有。” “所以夏婧只吃了半只醉蟹,就醉了?” “嗯。” “她意识还清醒吗?” “清醒。” 林澈加重语气,再次重复,“在吃完醉蟹后,夏婧意识清醒,有自主行为能力,你確认吗?” “我確认。” 金开郝看著林澈的眼睛,回答得很果断。 “那你承认当晚和夏婧发生了性行为吗?” “我承认。” 金开郝看著林澈,强调道,“但我绝对没有强迫她!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她自愿的!” “那她身上的伤你怎么解释!” 林澈看著金开郝,目光锐利而深邃。 金开郝下意识地抓紧被子,“那是因为她提议要玩得刺激一点!” “这么说你是配合她?” “对!我这么爱她,如果不是她要那样,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气氛正在紧张的地方,金开郝却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几秒,金开郝苦笑一声,“那天晚上,真的像做梦一样,帷帐轻动,肤香凝脂,水乳交融……美哉妙矣……” 金开郝眼神失焦,好像在回味那晚上的种种。 林澈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思,“这是你们第一次发生性关係吗?” 夏婧的体检报告上有处女膜破裂,伤口撕裂的诊断。 “对,我对她是灵魂的爱,並不是肉体的欲望,如果不是她想要,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打破这种纯粹灵魂交往的状態的!”金开郝回答。 “接著说,然后呢?” “然后?” 金开郝冷笑,“然后警察就来敲门了,我就被扣上了强姦的帽子。” “夏婧离开的时候,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金开郝摇摇头,“林警官,年纪大了,那种事情到后面多少有点体力不支,我睡得沉很正常。” 金开郝很配合,哪怕讯问进行到后半夜,他也没说身体不舒服,但是脸色越来越差了。 “暂时就这样,你好好养病,之后我们会再过来。” 林澈说著接过沐阳递过来的本子,拿给金开郝,“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金开郝快速瀏览完,在每一页上都签了名字,抬头看著沐阳,“这字,写得真漂亮——” 沐阳没有接话,只是觉得金开郝的眼神,看得她很不舒服。 林澈一把抽走金开郝手里的本子,盯著金开郝的瞳孔收紧了几分。 林澈拿起沐阳放在沙发后面的包,开口道,“走吧。” 沐阳点点头,站了起来。 “对了,林警官!” 金开郝突然开口,虽然是和林澈说话,但视线却落在沐阳身上。 “我还有一个证人,苏城未名湖景区旁边有一个卖麦芽的老头儿,我和小夏去苏城的时候,赶上大雨,在他家借住过一晚,他能证明我和小夏的关係。派出所能力有限没找到人,你们刑警队应该有办法吧?” 看著金开郝不正常的眼神,林澈只觉得一股火从胸口衝上脑门,他往回走了一步挡在沐阳面前,两手撑在病床上,俯身和金开郝对视,嘴角一侧微勾,危险的笑容里带了点痞气,幽深的瞳孔一片冰冷,开口带著警告—— “你最好没犯事,否则我一定亲手把你送进去!” 第60章 血液酒精浓度不正常 林澈和沐阳走出医院,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微弱的光芒在地平线酝酿。 “忙了一晚上,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还好,要不直接去队里吧,我抓紧时间把夏婧的口供和审讯录像看完。” 林澈皱眉,“不著急,先回去睡觉,中午我让人去接你。” “真不用这么麻烦,再说了,如果我困了,你把办公室的沙发借我就好!” 沐阳说著伸了个懒腰,“林警官,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沐阳小手缩在毛茸茸的袖子里,揉了揉肚子,看著林澈,“我可以不睡觉,但不能不吃早点,要是饿著肚子,我脑子就转不动了。” 看著面前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林澈只能点头。 林澈发现,他好像没有拒绝沐阳的能力。 “想吃什么?” “都行!” 沐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著开口,“我不挑食,能吃饱的就行!” “好。” 林澈没再多问,直接带沐阳去到地方。 早点铺开在一个老小区的门口,一整条街就这里亮著灯,放在店门口的蒸屉摞得比人还高,热气腾腾。 林澈走在前面,撩开软门帘,等沐阳也进来了才放手。 “老板,两碗豆腐脑,一笼烧麦。” 林澈看向沐阳,“豆腐脑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还要什么吗?” “豆浆和蒸饺。” 林澈点头,看向老板,“豆腐脑一甜一咸,再加一杯豆浆,一笼蒸饺。” 老板笑呵呵地答应,“马上,你们找地方坐。” 两人刚坐下,老板就拿著两个蒸屉过来了,“醋和辣椒油那边有,不够自己加。” 沐阳小手搭在桌子上,笑著道谢,“谢谢老板!” “不客气,我给你们打豆腐脑过来!” 时间太早了,店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老板动作很快,端著豆腐脑过来,手里还拿著一个鸡蛋。 “老板,你家烧麦真好吃!” 沐阳腮帮子鼓鼓,朝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当然了,秘方从我爷爷那开始,传了三辈人咯!”老板哈哈笑著放下豆腐脑,把鸡蛋放到沐阳面前,“送你的,学习费脑子,吃鸡蛋补充蛋白质!” 林澈笑著摇摇头,想著沐阳这小姑娘的样貌果然太有欺骗性了,这老板肯定又把她当成高中生了。 因为没人,老板也有空閒聊,一边倒豆浆一边和林澈搭话,“你家这孩子,看著就聪明,学习成绩一定挺好吧?” 扑腾! 林澈筷子上的小笼包砸进醋碟里,醋汁溅出来几点,林澈嘴角有点抽抽,这都第几次了? 侄女都忍了,孩子是怎么回事?! “叔叔,他是我领导。” 沐阳笑著解释,把最后一个小笼包让给了林澈。 老板露出诧异的表情,“真是看不出来,你都工作了啊,看著还跟小孩一样呢!” 沐阳和老板聊了两句,又有两桌客人进来,老板就赶紧去忙了。 “林警官,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我之前想吃豆腐脑,都不知道哪里还有卖的。” “我小时候住在这附近。”林澈回答。 沐阳点点头,“下次想吃豆腐脑就知道地方了。” 沐阳看著瘦瘦的,但胃口却不小,居然和林澈吃得差不多,甚至还多喝了一杯豆浆。 两人拎著给大家带的早点上车,巷子有两个老人朝这边走来。 老太太指了指停在早餐店门口的车,“老林,那是小澈的车吧?” 老头儿只看了一眼,立马摇头,“肯定不是,车上还有个小姑娘呢,估计是谁家送孩子上学呢。” 老太太满眼羡慕,“老林,你说我们小澈什么时候才能成家啊?对了,你老战友的那个孙女是不是还没结婚呢,要不哪天叫来家里吃个饭?” “等我明天打电话问问。” 老头儿说著低头看了一眼,“饭盒呢?你不是要带一碗豆腐脑回去压白豆腐的吗?” 老太太哎哟一声,“出门前放柜子上,换了鞋我就忘拿了!” 老头儿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语气没有丝毫责怪,“那你只能是在店里多吃点咯。” “我吃两碗!” 两人相视一笑,挽著手慢慢往早餐店走。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李礼正打著呵欠接水呢,就看到林澈带著沐阳从电梯里走出来,揉了揉眼睛,確认自己没看错,把杯子往水桶上一放,过去迎接。 “沐阳阳!你来得也太早了吧!” 沐阳笑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李礼,林澈扫了一眼大办公室,大家都来了,小於也到了。 林澈站在中间,提高音量开口,“我说一下,沐阳会以顾问的身份加入到这个案子里来,李礼一会你补个手续。” “没问题!” 李礼比了个ok的手势,朝沐阳挤了挤眼睛。 有了上次小羽毛案子的合作,大家对沐阳的加入都很欢迎。 “昨晚金开郝醒了,我和沐阳初审了一下,这是笔录,你一会整理出来。” 林澈把本子递给李礼,“初审情况和之前洛川路派出所审的差不多,今天大家就顺著已有的线索再挖一下,重点关注夏婧和金开郝口供中不同的部分。” 林澈话音刚落,穿著白色工作服的梁珂敲了敲大办公室的玻璃门。 “有结果了——” 梁珂把文件夹递给林澈,“夏婧第二天抽血化验时,她的bac是9ml/l,我根据她的身高体重,倒推时间,大致推算出她前一晚七点左右时,血液里的酒精浓度约为182ml/l。” 林澈皱眉,“这相当於喝了两三杯白酒了,只吃半只醉蟹可能达到这个浓度吗?” 梁珂摇头,“理论上不可能。” “明白,辛苦了。” “客气。” 梁珂淡淡开口,看了沐阳一眼,没说什么,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林澈合上文件夹握在手里,开口道,“根据夏婧的描述,她当时的状態如果不是醉酒导致的,那受药物影响的可能性很大。大壮和周云,你们跑一趟禁毒和治安大队那边,看看他们最近查的违禁药品里有没有符合这种情况的。” “好。” “老杜和夏杰,你俩把夏婧带回来再审一次,重点放在她和金开郝口供有区別的地方。” 两人点头。 “李礼申请个搜查令,小於你俩叫上几个痕检的同事,去金才公寓和金开郝家里看看。金才公寓主要看看臥室,浴室,还有电视旁的柜子里有没有放置过包、首饰等东西的痕跡。金开郝家重点看餐厅、臥室和浴室。” “徐洋你把夏婧和金开郝两人的通讯记录,消费记录,以及相关监控再筛查一遍,还有苏婷的事,和交管沟通,调一下相关资料。” 大家记下各自的任务安排,开始忙碌起来。 李礼一手拿著烧麦,另一只手翻著本子,指著金开郝说的最后一句话,“林队,要不要去苏城看看?” “我和王局匯报一声,我一会开车过去,今晚之前赶回来。” 这是金开郝提供的重要线索,当然要查。 “我和你一起去吧?”沐阳开口。 “不用……” 林澈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李礼就自作主张拍了板,“那正好,省得再从別的组借人了!” 林澈:…… 是他平时管得太鬆了?还是这小子的皮太鬆了? 第61章 被逼疯的,夏婧挨打 加油站。 林澈接过加油小哥递迴来的油卡,沐阳也正好买完了东西从便利店走出来。 沐阳买了几瓶水,几罐红牛,还有两杯咖啡。 两人熬了一夜,需要提提神。 “林警官,你喝咖啡还是红牛?” “咖啡吧。” “喏——” 沐阳把没加奶和的那一杯递给林澈,自己那杯加了和双倍奶。 林澈一口气喝了半杯,沐阳刚准备喝,杯子就被林澈拿走了,“过去要两个多小时呢,你睡一觉。” 林澈说著,还拿走了沐阳放在腿上的笔录本,“伤眼睛,不差这一会,睡吧。” 沐阳看著被林澈放到了另一边的咖啡,只能喝了两口水。 jeep车驶上高速,春运已经开始了,车比平时多了不少。 “林警官,我可以放个歌吗?”沐阳问。 “你放。” 沐阳隨便找了个歌单,隨机播放,是一首《温柔》。 林澈开车很稳,车里空调开得很足,沐阳看著车窗外不断退后的风景,睡意渐渐袭来。 林澈侧目看了一眼已经睡著的沐阳,脑袋靠在车门上,半张小脸缩在毛茸茸的衣领里,呼吸平缓均匀。 林澈伸手调小了正对著沐阳吹的暖风。 大概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林澈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 江洲市第三精神病医院。 早上交班的时候,只要看到昨晚夜班的同事满脸疲惫,形容枯槁,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 “白屋子又出事了?” 短髮护士疲惫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护士服上的血跡,“昨晚忘关病房水阀的保洁阿姨,估计要被辞退了。” 接班的小护士换衣服的动作一顿,瞪大眼睛,“那病人怎么样了?” “发现的时候,胸口的皮都被她搓下来一层,血肉模糊的,嚇人得很,上药的时候还把张医生的手抓破了。” 短髮护士说著,想起那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提醒道,“对了,医生交代每半天要换一次药,还要注意观察伤口有没有发炎,你別忘了。”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短髮护士嘆了口气,“那小姑娘看著是真可怜,昨晚我给她称体重,只有71斤,人都瘦脱相了。” 另一个小姑娘疯狂点头,“而且你有没有觉得,她越瘦,就显得头越大,好几次我半夜去查房,看到枕头上那颗惨白惨白的光头,我觉得自己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要站在门口做好一会心理准备才敢走进去!有一次我给她量体温,手刚伸过去,她突然睁开眼睛大叫,就像鬼片里演的那样,白生生的脸,红彤彤的眼睛,红彤彤的嘴,嚇得我连著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短髮护士看著换下来的护士服上的血,又嘆了口气,“其实你说,她人都这样了,活著还有什么意思呢?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谁说不是呢,我看她现在就是一心求死呢,也没家人朋友来看看她,我那天没事翻了翻探视记录,去年一整年,居然都没人来看过她。” 短髮护士看了眼更衣室的门,確认没人,才凑近小声开口,“我听说,她刚开始没疯,还报警要抓那个禽兽呢,是她爸妈知道了这事,嫌她丟人,直接把人绑回家关了起来!后来发现肚子大了,就带去医院做人流,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在医院就吵了起来,她爸一脚踢在她肚子上,当场大出血,人是救回来了,但这里出了问题。” 短髮护士说著指了指自己脑袋。 “天吶,那这么说,她是被她爸妈活活逼疯的?!” “嘘!” 短髮护士示意对方声音小点,“我觉得多少是有点关係的,否则怎么人住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她父母来瞧瞧?我卫校的同学当时就在那个医院上班,她跟我说那当爹的骂人可难听了,说什么生了个破鞋,丟了祖宗的脸。当著一走廊人的面,把她被人强姦的事翻出来说还不够,还问她怎么別人不被强姦,就她被强姦了,让她自己反思!” 小护士听完,直接愣住了,缓了一下才把护士服的最后两个扣子扣好,感嘆道,“那也难怪了,遇上这样的事,谁都得疯了!” “唉,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这么毁了,可惜啊……” 两人还准备聊几句,更衣室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是护士台打进来的—— “赶紧的,白屋子那小姑娘又出事了!” 短髮护士本来都要下班了,接到电话,迅速换上衣柜里乾净的一套护士服,赶去帮忙。 还是那个洁白的屋子,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光头女人,直挺挺躺在床上,胸口缠著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拆下来了,攒成一团捏在手里,蘸著还没干的血,像搓澡一样,机械又麻木地来回搓揉皮肤,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嘴里还是重复那句话,“洗乾净,洗乾净……” * 金才公寓。 李礼和小於分好工,李礼主要负责金才公寓这边的,小於带著人去了金开郝家。 老杜和夏杰要带夏婧回去二审,就和李礼一起过来了。 电梯门才一打开,就听见清脆响亮的一声—— 啪! 两个中年人站在公寓门口,刚刚这个耳光,是抽在夏婧的脸上。 老杜他们三个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的手又扬了起来,还好李礼反应快,大步跑过去拦住了。 “你怎么能打人!” 中年男人抽回自己的手,被怒火烧红的眼睛盯著李礼,“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管得著吗!” “女儿?” 李礼一愣,看向夏婧。 夏婧左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但眼神却很倔强,抿著嘴没有说话。 “我再警告你一遍,这件事到此为止!收拾东西!今天就跟我回家!” 妇女哭得满眼是泪,拽著夏婧的手,近乎哀求地开口,“婧婧,你就听你爸的吧,別再揪著不放了,你是个女孩子,这样闹下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后半辈子可就毁了啊,听话,跟爸妈回家吧,好不好?” 夏婧冷漠地把手抽走,“我不在乎,我一定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夏婧的话惹得中年男人暴怒,扬起的手又准备扇下来,李礼赶紧把人拉开,挡在夏婧面前,大声开口, “就算是亲爹,也不能隨便打人!” 第62章 发现新线索,找到包 中年男人攥紧拳头,紧咬牙齿,肉眼都看得出他的咬肌在突突突地跳著。 “你懂个屁!” 老杜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开口道,“我也有一个女儿,和夏婧差不多大,我不理解你的想法。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最痛心的就是父母!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你们的关心和陪伴,而不是这样的指责和打骂!她没做错什么,相信我,对夏婧来说,让伤害他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远比躲起来逃避好得多!”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憋了好一会,只是低吼一句,“她受伤,那都是她活该!” 中年妇女在一旁哭著摇头,还是在一个劲地拉著夏婧苦苦哀求,“婧婧,不要追究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你不能让这一件事,毁了你的一辈子,爸妈只有你了!婧婧,就当妈妈求你了,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老杜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管还在哭闹的中年妇女,直接开口,“夏婧,案子还有些细节问题,你还得跟我再走一趟。” 夏婧整理了一下头髮,挡住红肿的脸,点点头,“好。” 李礼出示了搜查令,“夏婧,因为案情特殊,我们需要对你居住的金才公寓1902號房,进行搜查。” 夏婧停住关门的动作,扭头看了一眼屋子,“知道了,请便。” 说完,夏婧越过老杜和夏杰,往电梯口走去。 “婧婧!” 中年女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妈妈求你了,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夏婧脊背一僵,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 “妈,別担心,我会回家的。” 夏婧说完,毫不犹豫地走进电梯,眼眶虽然发红,但是眼神充满坚定。 中年男人把瘫坐在地上的女人拉起来,嘆了口气,“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李礼紧皱著眉头,看著电梯的方向,总觉得这对夫妻哪里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李礼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嘿,兄弟,刚刚是有人在吵架吗?吵什么呢?” 李礼转过头去,身后站著一个年轻小伙子,顶著鸡窝头,脖子上掛著耳机,穿著一身皱巴巴的家居服,睡眼惺忪。 这肯定是住在夏婧隔壁的那个电竞主播了。 想到他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提供不出来,李礼莫名有点烦躁,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忍不住懟了一句,“关你什么事,睡你的觉去!” 年轻人,脾气都大,年轻人把耳机一扯,上来就要和李礼讲道理。 “你有毛病吧?被狗咬了没打疫苗吗?我不过问你一句,你发什么疯呢?” 光说还不够,年轻人擼起袖子,露出瘦弱的小手臂,腿才抬起来,面前就被懟了一张警官证—— “不是想知道刚才人家在吵什么吗,跟我回去,我慢慢跟你说?” “不用不用。” 年轻人立马泄气,边赔著笑脸边往家里退,“警官辛苦,我回去接著睡了。” 李礼一个白眼过去,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林澈的电话,夏婧父母的事,还是应该和老大匯报一下。 李礼觉得林澈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也没多想,匯报完就赶紧进屋和痕检的同事一起搜查。 公寓虽然不大,但是要仔细搜查一圈,还是要不少时间的,四个人从早上过来,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才结束。 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证据线索。 “辛苦几位,你们先回吧,年后一起喝酒!” 李礼冲痕检的同事打了招呼,准备去金开郝家和小於匯合。 人刚走出公寓楼,小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这里有发现!” 电话那头小於的语气很兴奋,“我们在王爱萍的一瓶化妆水中,发现了精神类药物的成分,已经让人送检验科了!” 听到这话,李礼精神也是一振,“太好了,我现在就过来!” 李礼握著电话,一边和小於交换两边搜查的情况,一边大步往小区外走,刚走出小区,李礼脚步一顿! 他折回来几步,盯著小区围墙旁的一排垃圾桶看。 一个穿著脏兮兮的围裙的老大爷,弓著腰,戴著一顶破洞的毛线帽,背著一个女士包,正蹲在垃圾桶旁边整理空瓶子,旁边堆著已经捆好的纸壳。 金开郝给夏婧买的蔻驰包,是烂大街的款式,背的人很多,但一个捡垃圾收纸壳的老大爷,绝对不会背这样的包! 直觉告诉李礼,这位大爷背著的,就是那个翻遍整个公寓都找不到的包! “李礼,你什么时候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小於的声音。 “我不过来了,我这里也发现新线索了。” 李礼掛了小於电话,给洛川路派出所打了电话,不到十分钟,老黄骑著一辆共享单车急匆匆地赶来。 老大爷嚇得不轻,好在这一片的人都认识老黄,老大爷这才放心地跟著两人去了派出所。 * 苏城。 林澈和沐阳先去了苏城刑警队,大概怕別人又把沐阳认成自己侄女,林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先介绍沐阳的身份。 都是干刑警的,大家都一个性子,没寒暄两句,就直入主题。 林澈大概说了情况,请他们帮查金开郝口中那个未名湖景区旁边卖麦芽的老头儿,林澈他们来之前王局已经协调过了,苏城这边很配合,已经提早准备好了一些资料。 林澈忙的这些沐阳不是很懂,她就在一旁看之前夏婧的审讯笔录和录像,也没閒著。 可越往下看,沐阳的小脸就越严肃。 冬天天黑得早,差不多黄昏的时候,苏城这边给了消息—— 未名湖景区旁边之前確实有几个老头儿经常来摆摊卖麦芽,林澈他们要找的这个,去年年底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搬去杭城和儿子一起住了。一个月前,因为肺癌已经过世了,据老人儿子所说,老人从没和他们提起过类似的人或事。 金开郝所说的因为大雨在老人家借住了一晚这事,要么就是老人没放在心上,过了就忘了,要么就是金开郝在说谎! 第63章 照片和被忽略的证据 本来以为卖麦芽的老头儿会是一条重要线索,可没想到最后一无所获。 这样的结果林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因为破案就是这样,找到线索,排除线索,然后再寻找下一个新线索,但只要足够细致耐心,总会有一个线索能指向真相。 林澈作为警队传奇,年纪轻轻手上已经破了不少大案要案,在全国系统里,和他精彩的破案经歷同样出名的,是他低调的为人。 什么开会,匯报、分享,林澈都是能推就推了,所以能和他私下交流办案经验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苏城这边很想安排林澈和沐阳一起聚个餐。 林澈婉拒了好意,但是答应回去和王局申请两边搞一个联合特训。 餐不聚了,但饭是要吃的,苏城这边的同事推荐了一个汤粉店,和未名湖景区就隔著一条街,把车停在景区,走路五六分钟就到了。 汤粉店连个门头都没有,外面看上去脏脏旧旧的,去吃的都是本地人。 一般小姑娘都不会喜欢这种没有装修,没有服务的苍蝇馆子,但和林澈猜的一样,沐阳一点都不娇气,吃得很开心,满满一大碗只剩了点汤。 两人吃饱,从小巷子走进景区,朝停车场走。 天暗下来,湖边为新年准备的灯影秀也亮了起来,五彩斑斕的霓虹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水灯漂浮其中,像闪烁的星星,整个湖面像一条银河织锦。 走到湖边的时候,沐阳忍不住停下脚步。 “真漂亮啊!” 林澈侧目,身旁的人,小脸带著笑容,水灯和霓虹的光投进她眼里,亮晶晶的,很漂亮。 如果整个未名湖,是一片星海的话,林澈觉得最亮那两颗星星,是沐阳的这双眼睛。 从沐阳的表情上,林澈感受到了美好,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柔和的角度。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澈立马警觉起来,转头寻找声音来源,眼中的温柔瞬间敛去,眼神锐利地盯著湖边的一个小店。 店门口,站著一个端著相机的女人。 “过去看看。” 林澈开口,带著沐阳走进了店里。 林澈和老板娘沟通偷拍的事情,沐阳则是被店里各种各样的明信片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个夫妻店,夫妻俩都是摄影师,店里的明信片都是定製的,一组一组的,上面的照片是他们的摄影作品,有风景,也有人物,掛满了一整面墙。 “不好意思,我只是看刚才的画面很和谐,就忍不住拍了下来。” 老板娘说著把相机递过去,相片只拍到了沐阳的背影和林澈的一个侧脸,而且因为距离远,光线也不好,人很模糊,但是整个画面却异常美好。 “需要刪掉吗?”老板娘问。 “不需要,麻烦你……” 林澈话还没说完,沐阳急促的声音从店里的角落传来—— “林警官!你快来看!” 沐阳指著墙上的一组照片,四张。 照片上,金开郝一身深灰色的唐装,搂著一个穿嫩绿底绣粉旗袍的年轻女人,两人面带笑意,相顾而谈,恩爱甜蜜。 那个金开郝搂在怀里的女人,正是夏婧! 林澈和沐阳对视一眼,彼此的想法就都明白了。 看来这一趟,並没有白跑! 林澈亮出警官证,严肃地开口,“你好,关於这一组照片,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 * 这四张照片的来歷並不复杂,就是老板娘隨手拍下来的,但是把所用问题了解清楚,还是了快两小时,所以林澈和沐阳赶回江州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大家都在等著他们回来,老黄也在,今天发现的线索实在太多了,而且相互矛盾,必须要好好梳理分析。 沐阳要了今天讯问夏婧的笔录和录像,大家围在大办公室分析案情,她坐在一旁完成她的心理学分析部分。 “依次来吧,李礼、小於你们先。” 李礼叫来了梁珂,林澈趁小於往白板上贴张证物照片的功夫,倒了两杯水,一杯他自己的,一杯放在了沐阳旁边,他就势靠在了紧挨著的另一张桌子上,看著站在白板旁的小於。 “在搜查金开郝家主臥的时候,痕检的同事在金开郝的老婆,王爱萍的一瓶化妆水盖子上发现了少量白色粉末,经过化验,確定主要成分为γ-羥基丁酸。” 小於说到这里,看向梁珂。 梁珂已经换上了便装,还化了妆,估计下班是有安排的,不过因为林澈他们回来晚了,所以耽误了。 梁珂一开口,就是专业知识:“γ-羥基丁酸列在我国是一类精神药物,无色无味,可溶於水。低剂量的γ-羥基丁酸能带来鬆弛、热烈、愉悦的感受,刺激性慾望,令人產生舒適的睡意。高剂量的γ-羥基丁酸会造成嗜睡、噁心、呕吐、眼球震颤、外周视觉丧失、幻觉、短时健忘症、心搏徐缓、呼吸抑制等副作用,甚至会引起昏迷和死亡。根据夏婧口供里描述的来看,她被金开郝强姦时產生的无力、昏沉和幻觉,不排除是由於服用了γ-羥基丁酸造成的。” 林澈皱眉问道,“如果是金开郝给夏婧下了这种药,为什么第二天夏婧的血检和尿检都没有查出来?” 梁珂把带来的体检报告递给林澈,“不是没有查出来,而是被忽略了。” “被忽略了?” 林澈翻著手里的东西,眉头皱得更紧了,强姦案是刑事案件,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可能被忽略呢? “γ-羥基丁酸比较特殊,人体內本身就少量存在,一般来说尿液中γ-羥基丁酸的浓度只要低於10μ g/ml,都是正常的。而且人体吸收和消除γ-羥基丁酸非常迅速,有研究结果表明,人体在摄入γ-羥基丁酸后,这一成分在尿液里的浓度12小时內就会下降到正常水平,血液浓度下降得会更快,只需要不到8小时。” 林澈瞭然地点点头,“按照时间算,夏婧从意识昏沉,到报案后去医院体检,中间已经超过14个小时了。” “对,而且夏婧年轻,新陈代谢水平较高,加上当晚多次发生性关係的行为也促进了γ-羥基丁酸成分的代谢,所以在夏婧体检报告中,她体內的γ-羥基丁酸浓度是在正常范围內的。” 第64章 反转来了,夏婧撒谎 梁珂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估计是有急事,所以把γ-羥基丁酸的事讲清楚了,她就先走了。 “林队,说到这里,我补充一下。” 大壮举起手,“我和周云从禁毒和治安那边了解到,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种用作麻醉药品或迷奸的新型药物,黑话叫神仙水、听话水或者g水。例行检查和专项检查的时候,在好几个酒吧和迪厅都发现了这种东西。” “这东西確实邪乎。” 周云说著把电脑连到了投影仪上,“这是禁毒大队给我们提供的几个案例,都是嫌疑人趁受害人离开或者不注意的时候,把这种听话水下在受害人的酒水食物中,被害人吃下去后,不到半小时就意识不清了,和醉酒的状態差不多。在酒吧或者迪厅这样的环境里,被害人很轻易就能被人带走,实施侵害。” “而且第二天,不少被害人还会出现记忆缺失,根本不记得头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就导致很多被害人没有及时报案,或者报案后回忆不出细节,给警方破案带来了很多阻力。” 林澈点头,“获取途径呢?” “相当容易,只要有熟人,酒吧、迪厅这种地方就买得到。” 大壮说著,拿起桌上的两支装著透明液体的塑料管,“网上或者qq群里也能买到,周云我俩中午试了一下,晚饭前都拿到了。” 徐洋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投影仪上出现了几张交易记录的截图。 “林队,根据这个线索,我筛查了金开郝近半年的交易记录。发现案发前一个月,他在本市“神仙谷”酒吧有过几笔消费,其中一笔1800元的微信转帐,是转到了这个微信帐户上。” 屏幕切换成一张微信號的截图,“我和禁毒那边確认过了,这个人是一周前他们在专项整治行动中,抓到的几个贩卖违禁药品的嫌疑人之一,具体的禁毒大队那边在突击审,有结果了会第一时间同步给我们。” “好,辛苦了。” 林澈点点头,看向李礼,还没说话呢,这小子主动跳出来—— “有了这个听话水,大家是不是觉得金开郝强姦夏婧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啪啪啪! 李礼拍了拍手,“別著急,反转来了,惊天大反转!” 李礼往白板上贴了几张照片,都是金开郝说的他送给夏婧的礼物,李礼一边贴,黄所长就在旁边解释。 “金才小区的物业找了几个人,负责每天早上把小区各处的垃圾桶搬到小区后门的统一回收点,都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他们在把垃圾搬走之前,会先翻找一下饮料瓶,拆一下快递盒,收集起来卖废品补贴家用,如果看到有用的东西,什么衣服,小电器之类的,也会自己拿回去用。” 老黄指著那个棕色蔻驰包的照片,“这个包,就是其中一个老人,两个月前在四栋负一楼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因为看著还很新,他就拿来用了。” “我们又问了其它几个收垃圾的人,其中一个人翻到了这个项链,他女儿拿去戴了;还有一个人翻到了ipad,被他卖了。” “项链和ipad都追回来了,但是因为时间比较久,上面已经提取不到和夏婧有关的痕跡了。倒是这个包,因为老人是昨天才开始拿出来背的,技术科在夹层的內衬上发现了一枚残缺的指纹,已经確认和夏婧左手食指的指纹匹配了。” 老黄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严肃。 老黄眼神里藏著心痛,因为他知道,夏婧说谎了。 她收到了金开郝送的这些礼物,只是全都扔了。 老黄沉默了,李礼这小子开始出来显摆了,“到底金开郝有没有强姦夏婧,现在还没有定论,但这个夏婧肯定是有点问题的,她住的公寓太乾净了,肯定是里里外外都打扫过很多遍的,特別是电视机旁的那个架子,连点灰都没有!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时都准备走了,幸亏我这双慧眼啊,眼观六路,眼尖地看到了那个收垃圾的大爷,並且凭著过人的记忆力,认出这和金开郝送给夏婧的那个包是同款!我一想,不对啊!一个收垃圾的大爷,怎么可能会买一个对他来说又贵又不实用的包呢?於是经过我的严密分析推理,我得出结论,这包很可能是夏婧的!” 李礼说完,徐洋在旁边送了他好几个白眼了。 这不是他身为一个刑警应该具备的能力吗,看他显摆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线索呢。 倒是林澈,点头肯定了李礼,“嗯,干得不错。” 李礼咧嘴一笑,“都是老大带得好!” 在旁边的夏杰听不下去了,直接赏了他一脚,“你还真是逮到机会就要拍林队马屁啊!” 李礼也不生气,揉著屁股开口,一脸狗腿子笑容,“我这是实话实说嘛!” 老杜还是抱著他的陶瓷杯,“夏婧的二审没发现什么,说法和之前都一样,只是小姑娘看上去情绪挺差的。” 老杜说了夏婧被他爸妈打的事,连嘆了好几口气,说那样的父母不合格。 林澈看向徐洋,“你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查到什么?” 徐洋投了几张图片上去,“两人交流大部分都是打电话或者微信语音,文字的聊天记录不多,没有对话內容可以明確证明两人的关係。” 图片才放出来,林澈眼睛就眯了眯,他看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周云也很快发现了,指著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皱著眉开口,“这两人的通话记录会不会太频繁了些?” “对,我也发现了,所以我做了统计,从去年三月份开始,到夏婧报案前一天,两人的通话频率差不多是一天两次。这完全超出了师生之间正常的联繫频率了。” 徐洋正准备往下说,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是禁毒大队那边打过来的,徐洋按了免提—— “卖药那小子对金开郝没什么印象,但是他说记得那天晚上有一个女人找他买了两支听话水,因为买这个东西的基本都是男人,所以他印象很深。他看了照片,確认那晚和他买药的人……” 电话那头的人深吸一口气,说出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名字—— “……是夏婧!” 第65章 竟然不止一个受害人 嘟嘟嘟—— 电话掛断,大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部电话上。 “买药的事情一会再討论,先梳理剩下的线索。” 林澈的声音打破沉寂,把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 沐阳看了他一眼,埋头继续看剩下的录像。 林澈把从苏城带回来的四张照片递给了离他最近的老杜。 “这是在苏城未名湖景区,一家明信片店里发现的,照片是老板娘去年8月20號,在景区抓拍到的。”林澈开口。 “我看看。” 李礼说著凑到老杜跟前,认清照片上的人后,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不是金开郝和夏婧吗!” 照片在所有人手上都传了一遍,最后到了老黄手上。 老黄握著四张照片看了许久,眉头紧皱,面露困惑。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他却没办法把那个在派出所里伤心无助的小姑娘,和照片上面带笑意的夏婧联繫起来。 老黄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老到连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都看不透。 “黄所——” 直到小於开口,老黄才回过神,把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 这四张照片也被贴在了白板上。 “照片是老板娘在散步时偶然拍下的,她並不认识金开郝和夏婧。” 林澈把查到的东西精炼了一下,“据她回忆,那天下雨,景区里的游客並不多,金开郝和夏婧因为衣著特殊,加上共同撑著一把油纸伞,走在雨中很有江南古韵的味道,她就抓拍了几张。本来是想送给两人的,但是因为雨突然下大了,她就没离开店里。第二天她在店里等了一天,也没看到金开郝和夏婧再进景区,所以照片就留在了店里。” 林澈下意识地看了沐阳一眼,见小姑娘还在研究夏婧的笔录,並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便自己接著说。 “金开郝的说法,因为卖麦芽老头儿的去世现在无法证实了,但老板娘的话可以作为参考,在她的视角里,金开郝和夏婧完全就是热恋的状態,牵手,搂腰,言辞亲密。” “可不是亲密吗!” 李礼抱著手,看著贴在白板上的照片,“这说是民国风的结婚照也有人信吧?” 其它几人都点点头,同意李礼的说法,这四张照片上的金开郝和夏婧实在是太亲密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师生关係。 “苏城警方也找当时和金开郝联繫的出版社负责人问过,那个人记得很清楚,虽然在饭桌上金开郝介绍夏婧是他的学生,但是两人相处的状態很亲密。” 林澈说完,李礼就大胆猜测道,“两人有亲密关係,金开郝確实送了夏婧不少礼物,就连目前指向性最强的听话水,也是夏婧自己买的,那强姦一说,会不会就是夏婧自导自演?” “其它证据你就不考虑了吗?” 徐洋看向李礼,据理力爭,“金开郝对夏婧体內精液,身上伤痕的解释,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有证据吗?苏婷的事有结果了?金开郝硬要夏婧写《野有死麕》的动机查清楚了?夏婧这么做的理由说得通吗?给夏婧寄快递的人查到了吗?” 李礼被徐洋问得哑口无言。 “而且!” 徐洋站起来,神情严肃地开口,“受害人不止一个,这个金开郝,绝对是个人渣!” 徐洋把两张列印纸原件递给林澈,屏幕上投了一份给大家看,“今天中午,局里也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封自述信,写的是大学时期,被金开郝迷奸的经歷。” “技术组那边查过,快递外包装只有快递员、传达室大爷和我的指纹,和夏婧收到的那份一样,寄件人栏填的信息都是假的,所以我怀疑两个快递都是同一个人寄的。” 徐洋说著,播放了几个监控视频,“我调取了快递站附近的监控,找到了寄这个快递的人。” “是谁?” 林澈发问,快速瀏览完了信上的內容。 “是夏婧的辅导员,孟静雪。” 听到这个名字,沐阳也抬起了头,“孟静雪?” 徐洋点点头,“我查了她的资料,她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江州大学读的,本科四年,有三门课的授课教授,就是金开郝。” 沐阳刚准备开口,想看看信的內容,林澈就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把信递了过来。 沐阳的阅读速度很快,两页纸的內容,不到两分钟就看完了。 “林队,你说这信上的內容是不是真的?”徐洋问。 “是真的。” 沐阳开口,视线扫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孟静雪是杨医生的病人,她的心理治疗,我全程参与了,治疗內容是抑鬱和心理性性恐惧,从诊断结果来看,她心理问题的最大根源,就是被诱姦留下的阴影。” 沐阳举起薄薄的两页纸,手有点微微发抖,“治疗的时候,孟静雪没有说是被谁诱姦,但是伤害发生时的地点、时间、细节和她信上写的都一样。杨医生和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孟静雪很配合疏导治疗,但效果一直不是很好,病情经常反覆。” 沐阳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现在,说得通了……” 孟静雪和金开郝作为同事,在学校难免会碰面,只要看到金开郝,当年被诱姦的记忆就会再次衝击孟静雪的心理。 “林队,要找孟静雪聊聊吗?”徐洋问。 “嗯。” 林澈说著,看向老黄,“黄叔,明天让你们所里的女同志带上徐洋,去找孟静雪了解一下情况吧。” “我可以一起去吗?” 沐阳开口,“我跟她熟悉,並且了解她的病情,我在旁边她不会太紧张,她现在已经有心理方面的问题了,不能再受太大的刺激。” 林澈点头,同意了沐阳的提议。 “啊——” 李礼仰头哀嚎,“这案子也太绕了,线索都是矛盾的,金开郝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夏婧身上也有好多问题解释不清楚,简直一团乱麻!” 老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他搪瓷杯上,分析道,“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我个人倾向金开郝和夏婧曾经保持过一段时间的亲密关係,但强姦一事,还真不好下定论。” 林澈点头,“两种可能,一种是两人在某些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比如夏婧想结束关係,金开郝不同意,强姦事实存在;另一种是夏婧因为某种原因,自愿发生性关係。” “或者说……” 沐阳开口,正好林澈看朝她,两人一看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异口同声道—— “夏婧製造了一起强姦案!” “夏婧是自愿被强姦的!” 第66章 另有隱情,是自愿的 这个说法一出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李礼张著嘴,偏了偏脑袋,恨不得在脸上写满问號,“老大,沐阳阳,你们俩是什么意思?都自愿了,那还叫被强姦吗?”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不是他们笨,实在是这个说法太难理解,太匪夷所思了。 林澈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白板前,拿起记號笔,写下几个字——主动接近。 “金开郝为什么会认识夏婧?” 林澈提出问题,刚准备自己答了,沐阳就帮他接上,“金开郝的原话是,夏婧选了他的课,还经常坐第一排,所以在文学社看到夏婧的时候,眼熟,就和她多聊了几句。” 有了沐阳的提示,其他人也很快在金开郝的笔录里找到了这句话。 林澈用手指点了点白板上的字,“根据夏婧室友的说法,夏婧心思不在学习上,经常逃课,而她却在金开郝的课堂上坐第一排。再有,夏婧大一入学后加入了很多社团,我看了社团资料,这些社团都有一个共同点——指导老师是金开郝!” 林澈说完,沐阳立即补充道,“我刚才查了我们学校所有文学类的社团,共有11个,其中金开郝担任指导老师的有5个,正巧的是,夏婧参加的也是这5个。” “而且夏婧和金开郝两人的说法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加入校对小组,是夏婧主动的行为。从这些证据来看,夏婧是主动接近金开郝的。” 林澈说著又写下几个字——隱藏交往痕跡。 “从金开郝和夏婧的联繫记录来看,两人之间文字对话很少,基本都是通过电话语音联繫。除了在未名湖景区被偷拍到的照片外,在熟悉的人际交往环境下,夏婧和金开郝並没有过分亲密之举。” 林澈用马克笔指了一下蔻驰包的图片,“夏婧扔了所有金开郝送给她的东西,对金才公寓进行大扫除,都是为了隱藏两人的真实关係,换句话说,夏婧是在为强姦案的调查做准备,而且是从和金开郝確认亲密关係开始,就在做准备了!” 分析完这点,林澈又写下第三排字——製造证据。 “听话水明明是夏婧买的,可为什么交易记录却出现在金开郝的帐户上?” 李礼灵光一现,“为了造成药是金开郝买的假象!两人关係亲密,夏婧要拿到金开郝的手机並不难!” 林澈点点头,看大家的表情,都已经跟上他的推理分析了。 “还有夏婧的期末论文,也有问题。《野有死麕》被部分学者看作是淫诗之首,前两段写男女树丛偷情之事,最后一段写女子偷情之语。文学界对这首诗有很多评价,其中一种是以《毛诗序》为代表的,直接把这首诗歌理解成为一种强暴诗。” 林澈从堆在旁边的案件材料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夏婧写的论文。 “夏婧在论文里抓住『吉士诱之』一句,认为是在男子不怀好意的诱导之下,两人才发生了关係,把这件事定性为一件发生在野外的强姦案。金开郝让夏婧写带有男女性行为的《野有死麕》,在调查时,是可以作为金开郝强姦行为的动机的。” 老黄不知道什么是《野有死麕》,但林澈的话他倒是听明白了,“金开郝自己承认是他指定夏婧一定要写这篇的,那是不是他强姦的动机就成立了?” 林澈摇头,把手机里拍的一张书页的照片投到了屏幕上,“这是金开郝作为主编编写出版的《论诗经》中有关野有死麕的部分內容。” “他送给校对小组成员的那套吗?”徐洋插了一句。 “嗯,在这本书里,金开郝对《野有死麕》的评价是“优美的爱情诗,讚美了古时召南地区淳朴的爱情。”他的观点是只要男女互有情愫,你情我愿,哪怕偷情欢爱也是正常的。从这点来看,这首诗正好映射他和夏婧不正当的男女关係,金开郝指定夏婧写这篇,是因为在他眼中,他和夏婧的关係是美好的,真挚的,並且他认为夏婧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但夏婧这篇论文表达出的观点和金开郝的是截然相反的,目的就是为了製造金开郝的强姦动机。” 虽然林澈的分析都说得通,但是好几个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队,你这个说法,会不会有点太主观了?”夏杰问。 老杜附和道,“是啊,费心製造这么隱晦的证据,警方很可能都发现不了,那不是白费劲吗?” 林澈眉头微皱一下,老杜说的有道理,这个点藏得太深了,如果不仔细去看夏婧写的论文,很可能发现不了。而在大部分强姦案的调查过程中,与案件有关的,是去交论文这个行为,警官的关注点会放在这上面,並不会重点关注论文內容,那自己当时是怎么抓住这个点的呢? “不会白费劲。” 沐阳开口,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这篇论文是夏婧计划里重要的一环,如果警方忽略了,她一定会主动提醒。” 林澈脑中一个画面迅速闪过,夏婧的话在耳边响起——“我事后才想明白,金开郝就是故意的,故意退了我的论文,故意让我写《野有死麕》,故意让我去他家送论文,他的强姦也不是临时起意,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是了! 林澈想起自己就是在听到夏婧说这句话后,才重点標记了《野有死麕》,才会去研究这篇论文。 与此同时,沐阳把这段审讯录像也放了出来。 “从录像上可以看出,这句话是夏婧主动说的,並且说的时候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沐阳解释,“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强调,夏婧想让警方注意到这个点,所以她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会通过重复,加大音量,扩大情绪来加深警方对这件事的印象。” 沐阳又调出了一段二审时候的录像,“在夏婧不確定第一次的强调是否被警方注意到后,今天二审时,她加强了对这篇论文的强调,不仅重复了三次是金开郝强制她必须写这篇,还对《野有死麕》的內容进行了解释,目的也是希望警方注意到这个点。” 老杜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审著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呢,怎么夏婧老是揪著这论文不放,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夏婧应该没想到,林警官不仅看了她的论文,甚至连金开郝编写的书也一併看了,这样就反而暴露了她刻意製造证据的行为。” 沐阳很严谨,说完不忘补了一句,“不过人的心理是复杂多变的,我的分析只是基於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不能保证百分百就是夏婧的想法,这些只能作为一个参考,给大家提供一种可能。” 李礼两手抱拳冲沐阳拜了拜,“沐专家,你真是太谦虚了。” 大家被李礼逗笑。 暂时缓和的气氛,隨著林澈的分析又重新严肃起来。 第67章 刑侦推理和心理分析 “徐洋,调一下金开郝家的平面图和勘察报告。” “好的,林队。” 徐洋手一点,屏幕上出现两份勘察报告,一份是夏婧报案时,洛川路派出所初勘后出具的报告,另一份是今天小於带人去仔细復勘后出的报告。 “根据夏婧的说法,她因为神志不清,在第一次侵害发生时,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这就意味著侵害场所由餐厅换到臥室的过程,是需要金开郝一个人来完成的。” “夏婧在遭受第二次和第三次侵害时逐渐恢復神志,开始轻微反抗,在地点从臥室转到浴室的这5米的距离里,夏婧肯定会挣扎反抗。” 林澈在白板上写下金开郝和夏婧的身高体重—— 金:167cm,54kg 夏:164cm,48kg “两人的身高体重差距不大,金开郝没有锻链的习惯,而且根据他去年的体检报告来看,他还有腰肌劳损,综上来看,金开郝要想抱起夏婧是很困难的。对他来说,在不藉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要想把没有行动能力的夏婧从餐厅带到臥室,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拽!” “但是——” 林澈顿了顿,用雷射笔在金开郝家的平面图上圈出几个地方,“不论是报案当日的初勘,还是今天的復勘,在这几个重要的地方並没有发现任何拖拽的痕跡,从臥室到浴室的这段距离里,也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痕跡。” “对此,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三个地方转场,是夏婧自愿配合的。” 林澈说著,看向徐洋,“再把夏婧的验伤报告调出来。” 徐洋点头,很快就把报告投到了屏幕上。 林澈继续分析,他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声音沉稳,目光如炬,给人一种极度理性的感觉。他站在白板旁,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是林澈的魅力所在。 “根据夏婧的说法,这些反抗伤痕应该是在臥室和浴室留下的,金开郝和夏婧身上都有伤痕,这符合强姦时的情形——金开郝实施侵害,夏婧反抗时在金开郝身上留下了伤痕,金开郝为了阻止夏婧反抗,在夏婧身上留下伤痕。但是有一点很关键,臥室和浴室並没有发现可疑的挣扎反抗痕跡!” 老杜点点头,“確实,从过往案例来看,除非是受害人完全丧失意识,否则案发现场一定会有反抗挣扎的痕跡,比如留在床上和家具上的一些抓痕,一些踢打痕跡,撞翻小家具的痕跡等等,像这种只有两人身上有伤痕,其他地方没有挣扎痕跡的情况,就像……” “情侣间的重口味游戏。”李礼接上老杜的话。 李礼本来只是顺著推下去,但没想到话说出来,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李礼脸皮厚是厚了点,但毕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耳根一下子红了,站直身子,著急地解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再说了你们不是也都想到了吗,只是我嘴快先说出来了,我可没有这种癖好!” 徐洋在旁边笑,给他递了一个巧克力棒,“把嘴堵上,別说了,越描越黑。” 李礼瞪了徐洋一眼,他倒是聪明,见解释不清,就赶紧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沐阳阳,你和我们老大得出的结论一样,林队是用证据推出来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澈的结论是立足现有证据,用刑侦思维进行严谨推理得出来的。 而沐阳的结论,则是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出发的。 沐阳刚把电脑打开,徐洋就凑过来,“来来来,我给你当助手。” 徐洋把投屏连上,给了沐阳一个雷射笔。 组里的人都跟著林澈办了不少案子了,比起之前的什么雨夜开膛手、网约车司机姦杀女乘客拋高速路、房客杀害房东一家之类的恶性凶杀案的高能推理,这样的推理算是简单的,所以大家更期待沐阳的心理学分析。 毕竟上次在小羽毛的案件里,沐阳对孙芳芳的分析实在是出人意料又准確精彩。 “那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沐阳用来佐证自己分析的材料都是她整理过的,重点都標记了出来,方便大家看。 “遭到强姦,对所有女性来说,都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伤害,身体会隨著时间慢慢恢復,但是心理上的创伤往往会隱藏得更深,更难癒合。” “大部分有被猥褻、被强姦经歷的女性,在心理上都会產生应激障碍,在面对巨大的伤痛和恐惧时,人的心理会自动產生一种保护机制,受害人会下意识地避开与创伤相关的话题、回忆、人和事,这是一种逃避选择,一种自我保护。” “基於这种心理,大部分强姦案的受害人,在回忆被害经歷,提起被害人时,愤怒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恐惧和逃避,但是你们看夏婧在两次讯问中的状態——” 沐阳播放了几段录像,“她在回忆的过程中,虽然表现出了恐惧和痛苦,但是她提起“强姦”“金开郝”“性”这些词时,都没有太过抗拒或者迴避,她能很自然地说出来,並且在回忆整个被强姦的过程中,她都表现得很理性。” 老黄、小於、老杜这几个讯问过夏婧的人都点点头,同意沐阳的说法。 確实对比起其它强姦案的受害人,夏婧確实表现得过分镇定了。 “当然,现在越来越多的女性都拥有很强大的內心,她们很坚强,在受到伤害时她们会进行自我疏导。疏导的其中一种方式是转移痛苦,可以这么理解,就是通过让伤害自己的人付出代价,从而来缓解內心的痛苦。” “受到侵害后选择报警,就是一种分散注意力,转移痛苦的选择。从心理上分析,能做出这样选择的受害人,大部分都是受教育水平较高,思维理性,性格坚强的。” 沐阳在屏幕上放了一个路线图,和时间计算表。 “根据夏婧的口供来看,她7点30分在金开郝家醒来,而洛川路派出所接到报案的时间,是8点52分钟。我查了,从金开郝家到洛川路派出所,打车的话,要用1个小时8分钟,除去中间走出小区,等车的一些时间,也就是说,夏婧在发现自己被强姦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到了派出所报案。” “强姦案之所以难定罪,原因之一是取证困难,这和受害人没有第一时间报案有很大关係。大部分受害人会先洗澡、换衣服、进行心理斗爭,在这个过程中,最佳的取证时间往往就被错过了。” “但是夏婧不一样,她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报警,知道不能洗澡,知道保留生理证据,这些行为都说明她是一个聪明、理性,警惕性很高的人。” 当沐阳开始进行心理分析的时候,她縝密的逻辑,专业的知识,沉静的语气,灵透的目光……让她全身上下都散发著专业和自信的光,哪怕她还是这身毛茸茸的打扮,也盖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性格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第68章 记忆碎片,是在背诵 “但是,你们看这些——” 沐阳说著,展示了她从夏婧笔录里截取的一些话。 “在夏婧加入金开郝的校对小组之前,她就听说过苏婷的传闻了。从我整理的那些资料可以看出,苏婷这件事,学生之间的传闻和官方说法,是差距很大的。夏婧不愿意放弃接触出版经歷的机会,选择加入校对小组並没有什么问题,一来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二来小组成员除夏婧之外,还有3个女生,处在人群中的个体,比单独的个体更容易获得安全感。” 徐洋理解了沐阳的意思,“就像去玩密室鬼屋,一个人不敢玩,但是和朋友一起就敢玩,是这个意思吧?” 沐阳冲徐洋笑了笑,“是这个意思,我们可以就用玩密室鬼屋这件事来类比,群体带来的安全感,让我们敢走进密室,但是因为本身鬼屋的环境,我们全程还是会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和防范,比如推开下一个房间前,我们是不是会很谨慎,很慢,因为我们需要確认门后面有没有藏起来的npc?” 大家都被沐阳带进了她假设的密室环境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老黄和老杜年纪大了,特別是老黄,连密室逃脱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好在沐阳讲得简单详细,他们虽然没什么代入感,但是也能理解。 沐阳继续,“同理,对夏婧来说,金开郝就是一个密室鬼屋,她敢走进去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在明明知道金开郝可能会对女学生有不轨行为的情况下,还对金开郝有不正常的信任,比如让金开郝帮他租房子这件事。” 有些事情,混在一堆线索里,並不惹眼,但是被沐阳单独拎出来后,大家也纷纷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林澈最先开口,“夏婧能想到一个小姑娘单独和男房东签租房合同不安全,可是却让金开郝陪她签合同;小组工作结束得晚,她不选择和其它女生结伴,却让金开郝单独送她回金才公寓;家里水管电路出问题,她不找物业,却联繫了金开郝。” 沐阳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林澈,好像不论自己说什么,他总是能第一个理解。 “什么包包首饰的夏婧没承认就先不说,现在连小学生都知道520,1314代表什么,夏婧在收到这么敏感金额的红包后,金开郝隨意一句解释她居然就相信了,而且也不和其它小组成员证实,这也有问题。” “对对对!” 徐洋接上李礼的话,“最夸张的两人同住一个房间,就算这个酒店没有空房了,难道不知道换一个酒店吗?明明知道金开郝和苏婷之间的传言,夏婧愿意和金开郝一起出差就算了,毕竟是工作。可居然还愿意同住一间,那不是摆明了给別人提供机会吗?” 夏杰又补了一条,“还有她独身到金开郝家交论文这件事也有些奇怪。《野有死麕》是金开郝指定她写的,夏婧在论文里都已经分析出了这是一个男子引诱女子发生性关係的故事,怎么可能还丝毫察觉不到金开郝的不对劲,还一个人去交论文,並且留下吃饭呢?” “对,就是这个意思。” 大家的参与,让整个分析气氛变得很好,等大家都说完了,沐阳给了总结—— “如果夏婧是一个懵懂,没有防备心,天真单纯的小姑娘,那她说的,做的这些都没有问题,可从她果断报案,知道保留证据,讯问时条理清楚这些事来看,她前面那些行为就是不正常的。”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显然沐阳的这个分析,就算不用上那些复杂的模型和统计,只用平常人的思维,也是很好理解的。 除此之外,沐阳还发现了其它的问题。 “大家再来看一看夏婧在三次讯问时,对强姦过程的回忆——” 李礼自告奋勇,把三份笔录上这部分的內容都念了一遍。 “大家发现什么了吗?”沐阳问。 其他人都是一脸迷茫地摇头,只有林澈看著屏幕上被放在一起对比的三份笔录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却说不上来。 “问题在於,夏婧的说法,太统一了,三次几乎一模一样。” 沐阳开口,其他人更疑惑了,一模一样难道不是反而能证明夏婧没有说谎吗? 因为这个涉及的东西比较专业,沐阳怕大家不好理解,也是用了类比的方式来解释。 “人脑对一件事情的记忆,是很复杂的。我们通过五感,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来对一件事情进行多维度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像一块一块的拼图存储在脑中,当我们需要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大脑会做的就是把这些拼图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但是因为拼图量太大,除了这件事最核心的部分外,其它的一些东西,很可能会拼错,也就是学术界所说的记忆碎片失真。”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和一个同学在超市遇到,你们聊起上个月同学聚会上的另一个同学,你记忆中那个同学穿的是红色的裙子,而另一个人却记得是蓝色的。聚会当天那个同学穿的裙子肯定只有一个顏色,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人记错了。” “我们假设,那个同学穿的就是蓝色的裙子。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记错了呢?第一种,同学聚会上还有另外一个穿红裙子的同学,你把两人记岔了,这是空间上的记忆出现了错误;第二种,你在別的场合见过这个同学穿红色的裙子,是时间上的记忆出现了错误。这两种情况,都属於记忆拼图的碎片拼错了。” 本来沐阳说什么人脑记忆,拼图碎片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会很晦涩难懂,可没想到她举例这么一说,就很好理解了。 周云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一直记著我有个发小欠我一顿饭,但他非说没这回事,我这种情况会不会就是记忆碎片拼错了?” 沐阳点头,“有这个可能。”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欠我一顿饭!” 周云的话逗大家一笑,但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沐阳身上。 “回到夏婧这件事情上来。本身强姦,就是一件会对心理造成强力衝击的事,在抗拒、惊恐、挣扎的情况下,人脑对这件事的记忆就很容易出现缺失,偏差或者是混乱,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强姦案受害人对案发经过的回忆,会出现前后说法不一致的原因。” “夏婧的情况更特殊,根据她的描述,她在被金开郝强姦时,意识是不清楚的,这会导致她的记忆和实际情况之间存在更大差距,也就是说她拼图的过程,错误率会更高。” “可是她的三份笔录上,对案发过程的回忆,就连细节都几乎一模一样。这说明,夏婧不是在回忆,而是在背诵!” 第69章 写好的剧本,新问题 “背诵?!” 沐阳得出的结论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对,回忆的过程其实就是大脑把存储的记忆碎片拼成一幅画的过程,而我们向別人讲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描述脑中的这幅画。一幅画有很多元素,我们最先描述的肯定最重要,也就是我们记忆最深刻的部分,这部分描述完后,其余不太重要的部分,先后顺序往往是不確定的,而夏婧三次的说法几乎一模一样,顺序一样,內容也没有任何增减。” 沐阳说著,播放了几个她提前剪好的审讯录像。 “除了夏婧说话的內容外,她说话的状態也是有问题的。” 大家看完,好不容易舒展了些的面部表情,又写满了疑惑。 哪里有问题?他们怎么都看不出来! 这次就连林澈都没察觉出什么,还特意让沐阳再放了一遍,但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 “其实还是迴避心理的问题。” 沐阳解释道,“通常,受害人在回忆被强姦这样的噩梦一样的经歷时,大部分人不会和交流者对视,但也不会选择闭上眼睛,因为她需要確认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 “人们会闭著眼睛去想的,往往都是过去的美好记忆或者是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因为闭眼的时候可以让人更好地融入到脑海中的场景,从而获得更真实的幸福感。” “大家可以试试,现在闭上眼睛,隨意想一件事情。” 办公室里的人都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林澈抱著手,靠在桌子上,也闭上了眼睛。 林澈脑中先是一片空白,隨即出现的,是沐阳在副驾驶位置上,睡著的样子。 林澈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沐阳,却发现沐阳居然也在看著他,眼睛亮亮的,笑容带著几分俏皮。 视线碰上的一瞬间,林澈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了,赶紧移开了视线,握拳挡在唇边咳了一声。 睁开眼的老杜笑呵呵地开口,“我闭上眼睛就想起了我闺女!” 徐洋咽了咽口水,“我想起了上周末去探店吃的甜品。” “我想我妈了。”小於开口。 大家脑中最真实的反应证明了沐阳的说法是对的。 李礼看著屏幕上定格的录像,问道,“沐阳阳,那你说为什么夏婧在讲述案发过程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呢?” 沐阳没有回答李礼的问题,而是问道,“读书时候背的《岳阳楼记》,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李礼点头。 “那你背一下。” 李礼虽然不懂沐阳为什么突然让自己背书,但还是听话地开始背诵——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增,增其旧制……” 李礼到这卡住了一下,等他想起来开始往下背的时候,居然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刻唐贤今人诗赋於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 李礼正背得起劲,声音大得像在显摆一样,徐洋却忍不住打断了他,“李,李礼……你,你闭眼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反应过来的李礼,骤然睁开眼睛,一脸惊恐地看著沐阳,“对啊,我为什么闭眼了?” 李礼的表情逗得沐阳轻笑一声,“因为你在排除干扰。” “啊?” “因为这篇《岳阳楼记》在你脑中是文字记忆,不是图像记忆。你能背出来是因为读书时候一遍一遍的重复,让记忆长久地存入了大脑皮层,也就是传说中的死记硬背。” 李礼:…… “有一些人背书特別厉害,是因为他能把文字內容转化成图像,或者是找到文字之间的逻辑关係,这样去记忆会更高效迅速。” 沐阳刚说完,李礼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对对对,我就是这么记的,我刚才满脑子都是岳阳楼的画面!” 可惜没人搭理他。 倒是夏杰看向林澈,好奇地问道,“林队,你平时看案件材料也是这样吗?” 林澈垂眸想了想,发现还真是! 他在看案件材料的时候,都是在脑中还原出案发现场,根据嫌疑人特徵在脑中模擬出一个人物形象,然后推演整个案发过程。 “嗯。” 林澈应了一声,不自觉地看向沐阳,心里感嘆这小姑娘真是太厉害了! 沐阳没注意到林澈的眼神,继续开口道,“夏婧在回忆被强姦的过程时会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很可能是因为她要排除干扰,確保自己准备好的剧本能毫无差错地背诵出来。” “换句话说,夏婧口中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並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她写好的一个剧本,这个剧本的內容,从她进入江州大学开始,就已经在上演了。” “所以我才会说夏婧是自愿被金开郝强姦的,因为这是她剧本里的內容!” 儘管大家都觉得这个结论很离谱,很匪夷所思,但如果林澈的推理和沐阳的分析都成立,那之前一团乱麻的线索,和相互矛盾的证据,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老黄沉默很久了,理性告诉他,小林子和这个姑娘分析的都对,可是感情上,他还是不能接受。 当警察这么多年了,他看人就没看走过眼,到现在他都觉得夏婧这小姑娘做不出这种事情来,自愿被强姦?!这简直太离谱了! “但现在,就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沐阳开口,林澈很自然地接上话,说的和沐阳想的是同样的內容。 “夏婧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 沐阳皱著眉,看著站在白板旁边的林澈,“按照刚才的说法,夏婧从入学开始就在接近金开郝,就在准备能让金开郝定罪的证据,就在按照她写好的剧本一步一步往下走。可夏婧不是江州本地人,在考进江州大学前,她甚至都不认识金开郝,她不惜牺牲自己,费这么大劲设计出一个强姦案来,目的是什么?” 沐阳说著,又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她这么做,是为了让金开郝可以被抓起来……” 林澈和沐阳看著彼此的眼睛,几乎是同时,两人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共同的名字——苏婷! 林澈眸光一凛,严肃地开口,“徐洋,查一查苏婷和夏婧有没有关係!” 第70章 待解疑点,全省第三 徐洋把夏婧和苏婷的个人资料,成长经歷,教育经歷,感情经歷这些目前所查到的所有资料分別导进系统里,匹配系统开始运行,两边的资料一行一行飞快跳动。 大家围在徐洋的工位旁,目不转睛地看著,屏息等待匹配结果。 十分钟后,屏幕上显示—— 【目標相似內容:1处】 林澈一手杵在徐洋座椅的靠背上,俯身看著电脑屏幕,开口道,“点开看看。” 徐洋点开筛选出来的相似部分,可惜並不是对案件有帮助的线索,只是人工智障的產物。 两份资料唯一重合的,是夏婧和苏婷都曾在英才教育培训中心补过课,但並不是同一个地方,只是同名而已。 “林队,以目前的资料来看,夏婧和苏婷从来没有过交集,两人並不认识彼此。”徐洋开口。 林澈点点头,鬆开撑在椅背上的手,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朝沐阳看去。 沐阳还在盯著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抿著小嘴,神情认真又严肃。 “这里!” 白净纤长的手指指著电脑屏幕,“喜羊羊,把这段调出来看看!” “好,我投到屏幕上。” 徐洋把沐阳指著的內容投到屏幕上,大家很一致地抬头,看著屏幕。 这是夏婧高中的学籍资料。 林澈抱著手,眼睛一眯,在几十排文字中,发现了问题,沉声开口,“夏婧高二下学期突然从理科转到了文科,这有问题。” 林澈用的是肯定句。 “对!” 沐阳点头,一边说一边拿过自己的电脑,讲话也丝毫不影响她手上敲击键盘的速度,“文理分科的时间,是高一下学期,夏婧高二突然由理转文,肯定是有原因的。” 沐阳话音刚落,屏幕上就换了图片,“这是夏婧在理科班那一年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名,她不是因为理科成绩差,才转的文科。” 大家刚看完,屏幕上的图又换了新的,“还有这些获奖记录。夏婧小学就参加奥数比赛,初中参加数学竞赛,物理竞赛都是能拿奖的水平,选择理科对她来说才是最合適的。” 屏幕上出现第三张图片,“这是华清大学公示的2017年自主招生名单,夏婧因为在同年的国际奥数比赛里拿了金奖,已经被录取了。华清是全国顶尖水平的高校,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让夏婧放弃了去华清的机会,而选了江州大学!” 沐阳说完,抬头发现大家看著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沐阳微愣,回忆刚才自己说的话,“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同样是搞信息的徐洋,眼神满是崇拜,“沐阳阳,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定位出这些资料的?” 资料库这么庞大,系统高速运行,都要六七分钟才能筛选出来。 “平时写论文要查的资料很多,我自己写了个搜索程序。”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李礼合上因为震惊而不自觉张开的嘴,咽了咽口水,问道,“可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心理学也教写代码?” “不教,有需要的时候我自学的。” 沐阳认真回答,语气里並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 “沐阳阳,就你这智商,你不会也放弃了华清大学吧?” 李礼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沐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我妈身体不好,身边需要人照顾,所以华清大学招生办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拒绝了。” 整个大办公室鸦雀无声…… 李礼杵著办公桌的手一软,下巴差点没磕上去,华清大学招生办主动打电话,这是高考成绩全省排名前五十才有的待遇啊,在高考大省考进全省前五十,那得是天才吧! 现在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用看天才的眼神看著沐阳。 林澈知道沐阳的高考成绩,差6分满分,全省第三。 看沐阳被大家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林澈適时开口打破这诡异的膜拜气氛,“既然有新线索了,就顺著查下去,徐洋你以夏婧从理科转文科,也就是2016年9月这个时间点,查一查在此之前,金开郝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是可以和夏婧联繫上的。” “知道了林队。” 徐洋点头。 “明天这样,黄叔你带著沐阳去找孟静雪了解一下情况,周云和大壮你俩去医院再审审金开郝,看能不能问出他2016年到底做了些什么。老杜和夏杰,明早你们还得再跑一趟,把夏婧叫来。” 林澈说著,骨节分明的手指点点了身旁的白板,“看看她怎么解释这齣好戏。” 安排完明天的任务,林澈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钟,马上十二点了,“行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李礼伸了个懒腰,打著呵欠,“我今晚就睡宿舍了,两只羊羊,一起吃个宵夜吗?” 徐洋看向沐阳,徵求她的意见。 沐阳合上电脑,一边收东西一边摇头,“太晚了,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小羽毛的案子结束后,徐洋和沐阳倒是经常联繫,两人已经算得上很好的朋友了,“没事啊,晚了你就別回去了,跟我一起睡。” “不用了,我睡相不好,会跟你抢被子的。” 沐阳垂眸,说这话的时候没去看徐洋的眼睛。 “你去我宿舍睡吧,房间在徐洋那间对面,李礼的隔壁。”林澈有点低哑的声音响起,沐阳的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拇指和食指间,捏著一把银色的钥匙。 沐阳抬头,微愣的小表情闯进林澈的眼睛。 “那你睡哪儿?” 林澈指了指1209的门,“办公室沙发。” “那休息不好吧?” 沐阳皱眉,昨晚林澈就一整夜都没合眼了,今天自己好歹在车上眯了两觉,林澈开了一路的车,现在眼睛里都有血丝了,那个沙发自己睡倒是没问题,林澈这身高,睡著肯定不舒服的。 “要不我睡沙发吧?”沐阳提议。 徐洋拽了她一把,“哎呀,老大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小姑娘睡沙发呢,这说出去他刑警队队长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就是就是!” 李礼从徐洋桌上摸了一包巧克力夹心卷,一边吃一边乐呵呵地接话,“沐阳阳你就当帮帮忙,帮我们林队挣个怜香惜玉的好名声,省得局里大姐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总说他身上找不到能吸引小姑娘的优点。” 林澈淡淡看过去,没什么表情,但是看得李礼表情一滯,后背一凉,脊柱一僵,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第71章 她有秘密,睡他的床 李礼把手里的夹心卷递过去,弱弱开口,“林队,来一根吗?” 林澈拿了一根,扔进嘴里,开口道,“就你这张嘴,以后个人问题也肯定是个问题,怜香惜玉的名声让给你吧,你睡沙发,让沐阳睡你房间,怎么样?” 李礼尬笑一声,嘴角还沾著夹心卷的碎屑,“林队你开什么玩笑呢,就我那猪窝一样的宿舍,除了我谁敢住?” 林澈还是用波澜不惊的眼神看著李礼,李礼收起笑容,嘴一瘪,“林队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沐阳和徐洋在旁边笑作一团,李礼瞪了两人一眼,一把薅过林澈手里的钥匙,拉著两人就走,“不赶紧走,还笑呢!” 在李礼碰到沐阳的一瞬间,沐阳整个人一僵,立马把手抽了回来。 李礼觉得有点奇怪,刚准备问,林澈就开口了—— “滚回来!” 李礼一缩肩膀,哭丧著脸,走到林澈面前,“老大,我真的错了。” 林澈掏出钱包递给李礼,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不吃,一会別来烦我!” 看著手里的钱包,李礼眼睛蹭一下就亮了,见钱眼开说的就是他。 “谢谢林队,你那份我帮你吃了!” 被林澈这么一打岔,李礼已经忘了刚才想问沐阳什么。 看著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向电梯,林澈的视线落在那个毛茸茸的背影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林澈的直觉告诉他,这小姑娘,有秘密。 * 烧烤店就在市局对面的巷子里,走七八分钟就到,看李礼和老板称兄道弟的样子,就知道他平时没少来光顾。 点了一桌子东西,基本都进了李礼的肚子。 明天还有得忙,三个人没聊太久,吃饱就回去了。 徐洋翻了洗面奶和擦脸的水乳小样塞给沐阳,“有事直接过来敲门,早点睡!”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沐阳乖巧点头,“嗯,你也早点休息。” 关上门,沐阳打量了一下屋子,十多平的小套间,靠墙放了一张单人床,靠窗摆著一个书桌,窗户正对著市局的院子,没有衣柜,只有一个金属色的衣架子,上面掛著几件短袖,还有一套熨得妥妥帖帖的警服。 房间简陋,但收拾得很乾净。 明明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沐阳走动时还是刻意放轻了脚步,有点拘谨。 沐阳把包放在单人沙发上,刚把毛茸茸的外套脱掉,就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压著一把钥匙。 纸条上有三行字,笔锋刚劲飘逸,是好看的行草体。 【床单枕套刚换的,新的洗漱用品在卫生间】 【房间只有两把钥匙】 【晚安】 沐阳握著纸片,莞尔一笑。 李礼说的不对,这位名声赫赫的刑警队长怎么会没有小姑娘喜欢的优点呢,他很细心,很体贴,又很有分寸。 他进来换了乾净的床单被套,准备好洗漱用品,然后把开门进来的另一把钥匙留在了屋子里,还特意强调只有两把钥匙,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不会有人再进来了,包括他。 沐阳从包里翻出另一把钥匙,和桌上这把放在一起,正好一对。 沐阳简单洗漱后躺到床上,床和枕头都有点硬,她有点不太习惯,再加上从小就认床的毛病,沐阳以为自己今晚肯定睡不著。 可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熬了夜,还是今天跑了一天太累了,沐阳闻著和林澈衣服上一样的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松柏香,很安神,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著了。 臥室里开著灯,小小的人裹著被子,缩在靠墙的角落,几乎不翻身,睡相很好。 林澈回到办公室,拿了那条深蓝色的毯子,枕著胳膊躺到沙发上,脑子里总是闪过沐阳著急抽回小手的紧张模样。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相处下来,这小姑娘给人的印象就是聪明开朗,活泼大方,和谁说话都带著笑容,很有亲和力。 可林澈刚才看得很清楚,李礼抓住她手腕的一瞬间,她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紧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好像很害怕。 林澈皱眉,她到底在怕什么? 大概林澈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他第一次睡著前满脑子想的不是案子,而是那个正躺在自己床上的小姑娘。 — 沐阳一整晚都睡得很好,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个噩梦。 沐阳深吸一口气惊醒,被子被她用力攥出褶皱,她眨了眨眼睛,缓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麻利地穿衣洗漱,要不是眼神里还留著几分没散去的恐惧,就她那淡定的样子,根本不像从噩梦里惊醒的人。 沐阳铺好床,收拾好卫生间,窗外也渐渐亮了起来。 林澈在院子里跑步,远远就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林警官!早上好!” 沐阳朝林澈挥了挥手,林澈横穿过院子,径直跑过去,“怎么起这么早?没睡好吗?” “睡得很好!” 沐阳笑著回答,眼睛亮亮的。 林澈觉得今天的太阳,就是在刚才这一瞬间升起来的。 “那就好,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下,我去冲个澡。” 林澈说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食堂七点半开门,一会一起吃早点。” “好!” 沐阳点头,乖乖的样子,让林澈差点没忍住又伸手去揉她的脑袋。 小羽毛的案件总结会上,沐阳的心理分析是被当做重点部分来讲的,再加上李礼逢人吹沐阳有多厉害,吹到后面几乎到了离谱的地步,什么读心,催眠的,神乎其技,搞得大家对沐阳都很好奇。 今早市局的食堂很热闹,吃了早点的要去再吃一顿,带了早点的要特意拿到食堂去吃,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位读心女专家到底何方神圣,经过大家的一番研究,沐阳凭著她那一身毛茸茸的打扮,和乐呵呵的笑容,喜提重案组吉祥物的称號。 老黄来得有点晚,十点多才带著所里的张姐匆匆赶来。 “黄叔——” 林澈递过去一杯茶,老黄摆摆手,“不喝了不喝了,一个小毛贼趁著主人过年回老家入室盗窃,为抓他耽误了一早上,小沐你等急了吧?我们赶紧走吧!” 沐阳拿起包,笑著开口,“没有,大事小事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孟静雪那边我已经联繫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沐阳的话逗得老黄大笑,缓解了迟到的尷尬,“行,那赶紧走吧!” 三人刚走出办公室,正好和老杜、夏杰碰上。 沐阳和夏婧在走廊擦肩而过,沐阳看了一眼夏婧,刚准备走,夏婧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试探地开口,“你是沐阳?” 沐阳点头,礼貌地伸出手,“你好。” 夏婧在看到沐阳点头的一瞬间脸色一白,手无力地垂下,没再说什么,往前走去。 沐阳收回还悬在半空中的手,看著夏婧消瘦的背影,皱了皱眉。 第72章 再审夏婧,情绪崩溃 审讯室。 林澈才走进来,什么都还没说呢,夏婧就激动地站起来。 “林警官,你不是说过会帮我吗?” “我才是受害人!为什么我在这里一遍遍地接受审问,一遍遍地回忆那个噩梦,而金开郝那个恶魔却舒舒服服地躺在医院里养伤!” “你跟我保证过,你会送他进监狱的!” 林澈看著情绪激动的夏婧,比起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小姑娘好像又瘦了些,她嘶吼著质问,脖子上青筋翻滚,眼睛里布满血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前面几次,夏婧神情里全是无助,是求救,是痛苦,可现在夏婧看著林澈的眼神,透著恨意。 好像林澈才是强姦她的人。 “你说话啊!” 夏婧捶打著桌子,开口都是破音,“你回答我!为什么还不把金开郝抓起来!你保证过的!你保证过的!” 夏婧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桌面上,涨红的脸看上去像过敏一样,她那双通红的眼睛,盯得人头皮发麻。 “我是保证过。” 林澈沉声开口,放下手里的笔记本,坐到主审的位置上,看向夏婧,那双黑亮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真相。 “可前提是金开郝犯罪了。”林澈一字一顿地开口。 “他犯罪了!他是强姦犯!他是强姦犯啊!”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不相信我!” 夏婧捶打著桌子,又急又恨。 夏婧著急的状態很奇怪,好像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剧本被提前剧透,再也不会有结局了。 林澈眼眸一凛,身子前倾几分,盯住夏婧,提高音量问道,“告诉我,金开郝强姦了谁!” 林澈的一句话,像是点了夏婧的穴,近乎疯狂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坐回椅子上,喃喃道,“强姦了我,他强姦了我……” “是吗?” 林澈反问一句,“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高二下学期的时候,你突然从理科转到文科呢?” 夏婧移开了和林澈对视的眼神,视线落在了林澈的喉结处,林澈的眼神太具压迫感,好像在那双眼睛跟前,任何谎言都会被看穿。 “因为我想学文科。” 林澈点头,没有揪著这个问题,而是不断拋出新的问题—— “你为什么放弃华清大学,选择了江州大学中文系?” “为什么学校上百个社团,你偏偏只加入了金开郝担任指导老师的5个社团?” “为什么你说没有收到的包和首饰,会出现在金才小区的垃圾桶里?” …… 林澈站起来,一步步朝夏婧逼近,他语速越来越快,压迫感越来越强,审讯室里的气压越来越低…… 无数个问题,像洪水一样涌向夏婧,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夏婧觉得,林澈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划开了她所有的偽装,看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嚓。 相纸和桌面摩擦,发出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可在夏婧耳中,这声音却堪比雷鸣。 林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金开郝的手,为什么会放在你的腰上?照片上的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夏婧的瞳孔剧烈颤动,脸上的血色刷一下消失,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照片上,嘴里喃喃著什么,哪怕林澈站得这么近都没听清。 但是她的痛苦,林澈感受到了。 “夏婧,我的保证还作数。” 林澈开口,还是同样的声音,但没有了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不知道你这么多时间,设计这么复杂的剧本,搭上未来,搭上清白,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金开郝犯罪了,我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狱!” “夏婧,我还愿意听你说,还愿意相信你。” 夏婧扭头,仰视著站在她身侧的林澈,在林澈眼中,他看到了坚定,看到了正气,也看到了那个一败涂地的自己。 夏婧知道,自己输了。 金开郝,又可以逍遥法外了。 眼泪还是不停地从夏婧的眼眶里流出来,她整张脸都是湿的,她看著林澈,看著看著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 刚开始,夏婧只是耸肩冷笑两声,然后越笑声音越大,表情越来越狰狞,发乾的嘴唇因为夸张的笑裂开得太大,蹦开了很多血口子,沁出血珠,嘴唇鲜红鲜红的,血丝混著口水从嘴角留下来,狞笑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夏杰停下打字的手,他不知道该如何记录这一幕。 眼前的人,像是突然入魔了一样。 眼神癲狂,笑声像是卡盘的磁带,刺刺拉拉的,从鼓膜钻进大脑让人头皮发麻。她偏著头,笑容僵硬,翻著白眼,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看著林澈,眼泪还在流,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夏杰觉得自己的后背和手臂,已经爬满了鸡皮疙瘩。 “嘻嘻哈哈哈哈……” 夏婧笑得浑身发抖,突然一个变脸,恶狠狠地撕碎面前照片,通红的眼睛幽幽地看著林澈,“可是我不愿意再说了,说那么多有用吗哈哈哈哈哈哈!!” 夏婧扬手,把照片碎片扔在林澈脸上,带著恨意开口,“你相信个屁!你只相信所谓的证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是金开郝的帮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 夏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表情狰狞阴狠,“我现在啊,只后悔那天下手太轻,没多捅几刀!把金开郝这个畜生捅死!” 林澈眼睛一眯,他在夏婧眼中看到了杀意。 夏婧是真的想杀了金开郝! “夏婧!你別衝动,你如果杀了金开郝,你就是杀人犯,金开郝犯的罪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林澈按住夏婧的肩膀,希望她可以冷静下来,“你还年轻,別因为一时衝动,毁了一辈子!” “无所谓!” 夏婧用力转身甩开林澈的手,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金开郝早把別人的一辈子毁了!我现在只想这个畜生去死!有本事你把我抓起来,或者一直派人看著我,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这个畜生!一定会!” “夏婧!” 林澈拔高音量,指著墙上的警徽,表情神圣而严肃地开口,“我以我的信仰向你保证,不管是什么案子,不管多少时间,我一定会查到底!” 林澈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窄小的审讯室里,好像有回音一般,一声声敲在夏婧心口。 夏杰站起来,同样郑重地开口,“夏婧,你相信我们,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罪犯逍遥法外的!” 第73章 夏婧晕倒,审孟静雪 江州大学附属医院。 见医生从急救室出来,夏杰赶紧起身走过去,“医生,人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疲劳过度,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厥,打了能量和镇定,睡一觉就好了。” 医生话音刚落,两个小护士推著移动病床出来,躺在病床上的夏婧掛著输液瓶,脸色苍白,了无生气。 林澈两只手撑在胯上,看著小护士把人推进病房,脸色不太好。 夏杰走过来,心有余悸地开口,“幸亏人没事,否则这年是不用过了。” 上午在审讯室的时候,夏婧已经动摇,准备说实话了,可没想到她刚站起来,一个字都还没说呢,人就一个白眼晕了过去,要不是林澈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脑袋,夏婧这一觉还不知道要睡多久呢。 “林队,你手没事吧?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林澈的手垫著夏婧的脑袋,磕在桌子角上,手背淤青了一片。 林澈抬起手看了一眼,“没事。” 夏杰嘆著气,右手背拍了拍左手心,“林队,你说这事怎么就这么寸?早不晕晚不晕,眼看著要开口的时候晕了,这夏婧可別醒来又不愿意说了,那这案子就真是只能架在那儿了。” 林澈深呼一口气,收回手抱在胸前,“人没事就好,金开郝那边呢,大壮他俩审得怎么样了?” 夏杰瘪著嘴摇摇头,“没什么进展。” “我过去看看。” 林澈说著看了一眼病房门,交代道,“找人24小时守著,夏婧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知道了林队。”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 考虑到孟静雪的心理情况,沐阳和林澈商量后,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城郊森林公园的在野咖啡店。 咖啡店的三楼有一个小露台,隱私性很好,环境也很好,能看到山林风景。 沐阳起身走过来,“黄所长,我和孟静雪沟通好了,她愿意配合我们。” “太好了太好!” 老黄搓了搓手,看向身旁的人,交代道,“老张,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细节问题。” 张姐点头,“放心吧黄所。” “行,那你们去吧,我在这守著。” 老黄拿著杯子走到楼梯口,喝了一口咖啡,眉头一皱,满脸嫌弃地看著手里棕褐色的液体,自言自语小声叨叨,“比老周那茶还难喝!” 露台。 孟静雪穿著一条毛线裙,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手里捧著咖啡杯,安静坐在沙发上。 “小孟,你好。” 张姐笑著打招呼,和沐阳一起坐在孟静雪对面。 孟静雪抿著唇点了点头,把脚缩回去几分,视线刚和张姐对上,就迅速移开了。 沐阳察觉到了孟静雪的小动作,开口安慰道,“孟老师,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隨时停下,你不用太紧张,好吗?” 孟静雪看了沐阳一样,点了点头,显然比起警察,孟静雪更信任沐阳。 张姐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主动接过沐阳手里的本子,“小沐,你问,我来记录。” “好。” 沐阳点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关心地看向孟静雪,“孟老师,我觉得咖啡有点凉了,你需要换一杯吗?” 孟静雪摇摇头,沐阳老友聊天一样的开场白,让孟静雪紧张的情绪稍微放鬆了些。 “孟老师,你看看这个——” 沐阳拿出了快递和信件的照片,“这是你寄到市公安局的吗?” 孟静雪点头,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寄这封信,又为什么不填写真实的寄件人信息?” 这个问题的答案沐阳大概能猜到,但流程上还是得问一下。 “寄信是希望金开郝能被绳之以法,匿名寄出是因为我不想面对现在这样的场面。” 孟静雪看向沐阳,脸色有点发白,“这件事给我带来的阴影有多大,小沐医生你是知道的,我是真的不愿意回忆有关金开郝的任何事……” “嗯,我了解的。” 沐阳给了孟静雪一个安慰的眼神,温柔地开口,“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我才知道你写下这封信时有多痛苦,需要多大的勇气。” 沐阳放下杯子,鼓励道,“因为你的勇气,警方才能掌握金开郝更多的犯罪证据,警方多一点证据,金开郝也能早一点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是不是?” “他,他真的能被抓起来吗?” 孟静雪试探地开口,绝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希望。 “警方正在努力找证据,一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不知道是不是沐阳眼睛里的坚定给了孟静雪力量,孟静雪沉默几秒,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不再迴避眼神交流,抬头看著沐阳和张姐,“好,我一定会配合的!” 张姐侧目看了沐阳一眼,脸上满是讚许之色。 去市局的路上只听黄所说这小姑娘是刑警队的案件顾问,年纪轻轻,但案件分析很厉害,张姐还以为这种专业性的人才只能干幕后工作呢,可没想到做起一线任务来,居然也很不错,三言两句就能让证人打开心扉,配合工作。 “孟老师,在你江州大学读本科期间,一共选了三门金开郝的课,分別是大二下学期,大三上学期,和大三下学期,是吗?” “是。” “金开郝第一次对你实施侵害,是在什么时候?” “大三下学期……” “孟老师,能请你具体说说吗?” 孟静雪点头,开口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羽绒服,“大三上学期最后一堂课结束后,金开郝把我和其它三个同学叫到了办公室,说是下学期他有一个项目,修订先秦文化典籍,问我们愿不愿参加。” “另外三个同学也是女生吗?” 孟静雪点点头,“文学系女生本来就比较多,一个班三十多个人,也就四五个男生。” “那据你所知,金开郝对她们有不轨行为吗?” “有一个女生我不清楚,因为项目参与到一半她就主动退出了,还转了系,另外两个应该没有。” 沐阳问了三个女生的名字,继续道,“孟老师,你接著说。” 第74章 被害经歷,散播谣言 “江州大学的中文系在全国排名一般,我们那会没那么多实习机会,毕业后大部分人要么当了老师,要么考铁饭碗,如果想进报社、出版社或者是留校之类的,得有推荐信。金开郝担任主编或者参与编写出版过不少作品,他自己也写了好几本,在好几家出版社都有关係。” “我当时很想进出版社工作,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一来能接触到编撰和出版的工作,二来是想著毕业的时候请金开郝给我开个推荐信也比较好开口,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沐阳点头,听得很认真,“然后呢?” “然后就是有一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是华京大学来了几个教授,都是研究先秦文化的专家,大家一起吃饭討论,让我过去听听。这机会难得,我当时特別高兴,完全没多想什么,和室友说了一声就照著地址赶过去了。” “我记得特別清楚,诗悦酒店,如梦令包房。” “饭没吃一会,金开郝就提议玩飞令,包房古色古香,充满雅韵,大家论古诵诗,觥筹交错,那画面风雅得就像古时文人聚会。” 孟静雪说著,苦笑著摇摇头,“可当我第二天在包房椅子上醒来,发现自己衣不蔽体……” 孟静雪紧紧攥著衣服,声音颤抖得都无法正常吐字了。 沐阳也不催她,只是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孟老师,喝口水吧。” 因为颤抖,孟静雪杯子里的咖啡洒出来了几滴,沐阳贴心地把纸递过去。 喝了一口咖啡,孟静雪的情绪缓和了几分,才继续开口,“那是我的第一次,本来我还不確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我看到地上扔了几张纸,上面全是血,我大腿根也都是血,我才反应过来……” “金开郝是给你下药了吗?”沐阳问。 孟静雪脸色惨白地摇摇头,“我的知识储备当然比不过这些专家教授,所以每一轮飞令都是我输了,我喝了很多酒,饭局还没结束我就醉了。” 沐阳皱眉,“那你醒来后没想过要报警吗?” “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是想过的。可是后来金开郝进来,跪在我面前,跟我道歉,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说是很欣赏我,喝多了就情不自禁了,他说可以补偿我,帮我写推荐信,帮我保送研究生,还跟我说,不能报警,报警会毁了他,也会毁了我,他说要是事情闹大了,他就算丟了学校的工作,出版社那也能找个閒职,可我就不同了,我会被同学指指点点,还可能毕不了业,这辈子就毁了。” 孟静雪说著,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出来,“我当时很害怕,儘管恨死了他,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不想把这事闹大,所以就没有去报警。等脑子转过来,我想去报警,可到了派出所一諮询,才知道都晚了,我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孟静雪满脸內疚,低头啜泣,“都怪我,如果一开始我就报警,让金开郝受到惩罚,说不定这些学妹就不会遭他毒手了……” 在一旁记录的张姐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也不怪你,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对象还是自己尊敬的老师,慌神很正常,不怕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能勇敢地站出来还不晚,至於那个姓金的,肯定逃不脱法律制裁的!” 孟静雪点头,擦了擦眼泪。 沐阳抓住了孟静雪话里的重点,“孟老师,你说『这些学妹』的意思,是除了夏婧,你还知道其他受害人吗?” “其实夏婧的事我刚开始是不知道的,是派出所的人来把金开郝带走后,我才听其他同事说的。至於其他人……” 孟静雪握著纸巾,低声道,“和我有同样遭遇的,我还知道四个,其中两个是比我小一届的学妹,另外两个是我当辅导员后负责的学生……其中一个女生已经,已经……” 孟静雪满脸痛苦,说不下去了。 沐阳猜到了那个人,“那个女生,是不是苏婷?” 孟静雪点点头,眼泪更汹涌了几分。 沐阳问了有关苏婷的事,才知道学生之间传的有关苏婷的事,源头居然在孟静雪这里! “小沐医生,张警官,我真的没有办法,苏婷虽然也被金开郝那个禽兽玷污了,但她毕竟是出车祸死的,和金开郝没有直接关係,学校安抚好了苏婷的家属,他们决定不追究了。没有家属出面,都立不了案!我想给苏婷討个公道,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散布这些消息,希望可以在学生中引起舆论,让校方重视,可没想到最后事情还是被压了下来!” 孟静雪掩面哭泣,“苏婷真的是很好的孩子,她很勇敢,她去金开郝家是为了找证据,我为什么没有拦著她,我为什么没有陪她一起去呜呜呜……是我没有救她,是我害了她呜呜呜……是我没用,什么都做不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孟静雪哭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到现在,沐阳才知道,折磨孟静雪的,不仅仅是被金开郝强姦的阴影,还有她的內疚,她把后来那些女生惨遭金开郝伤害的事,归了一部分责任在自己身上。 “孟老师!不是你的错!” 沐阳开口,语气不似刚才的温柔,而是多了几分力量,“你和其它女生都一样,你们是受害者,错的人是金开郝!这世上没有受害人哭著自责,而害人者躲著偷笑的道理!” 孟静雪身子一顿,抬起满脸泪痕的脸看著沐阳。 “孟老师,我们一起努力,找到证据,决不能让金开郝再侥倖逃脱法律的制裁了!” 孟静雪被沐阳的状態感染,眼泪止住了,“嗯!不过小沐医生,我能求你件事吗?” “你说。” “另外三个受害人那边,可以让我先去联繫吗?” 孟静雪语气里带了几分祈求,“她们都已经走出阴影了,对她们来说忘记那段经歷,平静生活,比让金开郝受到惩罚更重要。如果她们不愿意出来作证,我希望你们警方可以理解,但你们放心,我这边一定全力配合,出庭作证什么的,我都可以!” 沐阳和张姐对视一眼,开口道,“好,我们尊重受害人的想法,但是孟老师也请你在电话里鼓励一下她们,毕竟越多人站出来作证,金开郝被判重刑的可能性就越高,警方一定会对受害人的信息保密的。” “嗯,我知道。” 沐阳又补充问了几个问题,孟静雪的状態比一开始坚强了不少。 “孟老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跟你確认一下。” 沐阳说著拿出几张物证照片,“这是之前夏婧收到的一个匿名快递,请问是你寄给她的吗?” 孟静雪接过照片看了看,摇头否认,“不是我,我都不知道这个地址。” 沐阳眉头一皱,小手不自觉地攥紧,如果照片不是孟静雪寄的,很可能是其他受害者寄的! 这个金开郝到底害了多少人! 第75章 拒绝搭訕,不谋而合 市第一人民医院。 林澈靠在走廊的墙上,低头翻著手里笔录,不时路过的小护士总是要多看他两眼,只可惜林队长全都视而不见,头都不带抬的。 干了这么多年刑侦,林澈敢肯定,这个金开郝肯定有问题! 但检察院和法院那边看的是证据,而不是他林澈的直觉,所以现在最关键也是最难的事,就是找证据。 夏婧那边林澈没有抱太大希望,小姑娘要是能有证据,也不用费这么大劲演这齣戏,製造证据了。 不过夏婧没来得及说的东西一定是重要线索,至少可以给破案提供方向。 嘭! 病房里传来拍桌子的声音,紧接著就听见大壮暴躁地骂人,“姓金的!你就装聋作哑吧,我们已经在整理证据了,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不要,到时候可別找老子求情要宽大处理!” 大壮踢翻椅子走出来,嘴里骂著,“操!这老流氓!” 话音刚落,扭头看到林澈,紧接著开口,“林队?” 林队看了大壮一眼,淡淡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骂我呢。” 大壮又气又想笑,“林队,你这冷笑话真不咋样。” 大壮说著,从口袋里掏出烟,拿了一根叼在嘴上,一双手在身上到处摸,“咦,我打火机呢,早上还在呢……” “林队,你的借我一下。” 林澈抬起右边胳膊,大壮直接伸手进他的皮衣口袋里摸走了打火机,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吸菸区,“林队,我去抽一根缓缓。” 大壮刚走,两个小护士推推挡挡地走过来,边走还边说著悄悄话,时不时看林澈两眼。 两人越走越慢,最后还是其中一个人拽了另一个人一把,两人才走到林澈面前。 “警官你好,你是他们领导吧?” 小护士细声细气地开口,表情还有点害羞。 十分钟前,这两人还在护士台的时候,林澈就注意到她们了,也大概猜到她们想干嘛,所以抬头第一句就是,“你们要说的,和案情有关吗?” 两个小护士一愣,同步地摇摇头。 “那不好意思,办案期间,不能聊私事,这是规定。” 林澈说完,就继续低头看手上的笔录,没去看两个小护士尷尬的表情,这勉强算是他的温柔了吧? 两个小护士刚转身,林澈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號码没存,但林澈知道是沐阳打来的,之前在案件顾问审核资料上看过一遍,他已经记住了。 “你那边怎么样?”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清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刚结束,有几个点我先跟你口头匯报一下。” “嗯,你说。” 比起刚才公事公办的生硬语气,林澈现在的语气显然要柔和得多。 两个小护士刚走到护士站,其中一个人拉了另一个人一下,“这是女朋友打来的电话吧?” 另一个小护士撇了撇嘴,“肯定是了,那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和刚才不一样。” “果然,天下好男人都已经有主了。” 小护士说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干活吧,生活不止有追不到的帅哥,还有眼前查不完的房,配不完的药。” 小护士一副泄气的样子,嘆了口气,“人生啊,难啊!” 从接到沐阳的电话开始,林澈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两人的对话上面。 沐阳大概说了一下从孟静雪那边了解到的情况。 “……关於苏婷的流言就是这么开始的,但是夏婧收到的匿名快递,不是孟静雪寄出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局里吧。” “好……” 林澈听出沐阳的尾音並不乾脆,猜到这小姑娘应该是还有话要说,“还有什么事吗?” 本来沐阳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说,但林澈都这么问了,她也就不纠结了,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警官,现在基本可以確认,受害人不止一个,孟静雪虽然没告诉我们受害人的名字,但是她大概说了一下她了解到的受害过程,我觉得在审讯金开郝时,或许可以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嗯。” 林澈应了一声,沐阳的这个想法和他的不谋而合。 “还有就是王爱萍那边,我认为可以再审审。在第一次讯问中,她说苏婷上门找金开郝的原因只是为了改成绩。如果孟静雪的说法属实,苏婷去金开郝家是为了找证据,那王爱萍肯定知道什么,她很可能说谎了。” 林澈弯唇,心想就这小姑娘的思维和敏感度,不干刑警可真是有点可惜了。 “我知道了,我来安排。” 刚准备掛电话,沐阳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林澈耳朵里。 不像刚才那样清亮理性,而是软软糯糯的,语速也慢了些。 “林警官,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到证据吗?金开郝会受到惩罚吗?” 林澈沉默了两秒,给了沐阳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定会!” “嗯!我相信你!” 沐阳的声音明显鬆了一口气,音色恢復了活泼明亮,林澈能想像到这小姑娘说这话时的表情,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掛了电话,林澈立马安排人对王爱萍进行二审。 大壮也抽菸回来了,两人一起走进病房。 周云脸色也很不好,不知道是因为病房的环境,导致很多审讯技巧不太管用,还是金开郝本身心理抗压能力太强,总之磨了这么久,硬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 “周云,去跟医生確认一下,看这货最快什么时候能出院,你提前安排人把拘留手续办好,到时候直接从医院就带回局里。” “是!” 周云看了金开郝一眼,大步跑出病房。 金开郝温和地笑了笑,“林警官,你们嚇唬人这招,对我可不管用。別说我没犯罪,就算我犯罪了,在我没被定罪之前,也是有人权的吧?我生病了,需要养伤。” 大壮看到金开郝这表情,火气立马又窜了上来。 林澈拉了椅子坐下来,回金开郝一个笑容,学著他那儒雅的样子,开口道,“別担心,审讯拘留期间有队医,批捕审判后有狱医,医者仁心,不会见死不救的。” 金开郝看了林澈一眼,没接话,脸上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 大壮在旁边看著,差点没跳起来鼓掌,被这小子气了一早上,终於给他气回去了,不愧是林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爽! 林澈翻著手里的笔录,“金开郝,確定要一直这么装傻充愣下去?” 金开郝笑著摊了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林警官,我装什么了?本来就没做过的事,你想让我说什么?” 金开郝说著,扶了扶眼镜腿,垂眸藏住眼神里的想法,温和的笑容里透出一丝诡异,“不过……要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女警官来问,或许我能想起点什么……” 第76章 方向对了,人要自杀 林澈手指一顿,盯著金开郝,表情依旧温和带笑,但眼神却森冷无比。 林澈把手里的笔录甩到病床上,丟了一支签字笔过去,“確认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金开郝笑著拿起笔录,一边看一边开口,语气中的得意之感仿佛他胜利了一样,“辛苦几位警官白跑一趟了。” “机会给过你了,可金教授好像並不珍惜。” 林澈笑著起身,走到床头,居高临下地看著金开郝,“我们也没时间在这陪你耗著,毕竟要去查的线索太多了,诗悦酒店,万旅书店,江南春酒店,江州大学互动图书馆,你的办公室,你家……” 林澈说的这些,都是孟静雪提供的侵害发生地点。 金开郝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林警官又在打什么哑谜?” “金教授明明都听懂了,又何必装傻呢?” 林澈轻笑,俯身靠近金开郝的耳边,低声开口,“苏婷想找的证据,我会找到的。” 说完,看金开郝的脸色突然一变,林澈就知道方向对了! 林澈拍了拍金开郝的脸,“金教授別担心,江州第一监狱的狱医和我有点交情,等你进去养病,我会帮你打声招呼的。” 林澈直起身子,朝大壮使了个眼色,大壮心领神会,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金开郝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起来,见两人走到病房门口,他终於忍不住开口,“林警官!”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林澈一勾唇角,转头看了一眼金开郝,什么都没说,打开门离开。 金开郝坐在病床上,欲言又止,扶眼镜腿的手微微颤抖。 大壮追上来,“林队,金开郝主动开口,应该是愿意交代了,我们怎么不接著审?” “我们手上没有確切的证据,这老东西是不会说实话的,他现在无非就是想混淆视听,拖延时间罢了。” 大壮皱眉,“强姦案的证据本来就难找,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去哪里找证据?” 林澈的表情也有点凝重,“你跟周云说一声,先回局里商量一下吧。” “好。” 大壮跑去找周云,林澈去停车场,准备回局里。 人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怎么了夏杰?” “林队!夏婧人不见了!” 林澈眉头一皱,“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刚刚负责看守的民警给我打电话,说是护士让他去办几个手续,他回来病房就没人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另一个人呢?!”林澈的音量拔高几分。 “正好上厕所去了……” 林澈脸色一黑,“把他俩给我撤下来!” “知道了林队。” “我现在过来,你先去查监控,看她有没有离开医院。要是人离开医院了,立马联繫徐洋,让她顺著沿路的监控查!” 林澈掛了电话,发动了车子,又想起什么,给大壮打了个电话。 “大壮,你和周云先別回去。” 大壮一头雾水,“啊?怎么了?” “夏婧从医院跑了,我怀疑她可能会来找金开郝,总之你们在病房外守好,如果夏婧真的来了,一定阻止她不要再衝动伤人了,但注意不要刺激到她的情绪。” 听到这消息,大壮那边也重视起来,“知道了林队。” 林澈赶到的时候,夏杰那边的监控已经查完了,確认夏婧已经离开了医院。 “林队,夏婧从医院离开后,主路的监控只拍到她拐进了芳兰街,那条街两边都是老小区,监控覆盖不全,而且岔路很多,喜羊羊那边排查量很大,短时间內没办法找到夏婧。” 林澈背靠在窗前,抱著手,看著空空的病床,开口道,“找一下辖区派出所,让他们和芳兰街的居委会联繫一下,安排居委会在居民群里发个通告,看有没有人见过夏婧。然后带几组人,去芳兰街看看,问问沿路的商店和摆摊的小商贩。” 林澈刚说完,那两个负责看人的小警察急忙开口,“林队长,让我们一起去吧!” 林澈瞥了他们一眼,“不需要。” “林队长,这事是我们做错了,我们也是一时大意,想著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是嫌疑人,应该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所以放鬆了警惕,你就给我们一次將功补过的机会吧!” 夏杰在旁边一直摆手,示意这小警察別说了,可这小警察只忙著解释,根本没注意到夏杰打的手势。 小警察说完,夏杰嘆了一口气,知道这两货得挨训了。 林澈最討厌犯了错误不好好反思,一个劲找藉口的行为。 “將功补过?” 林澈往前走了两步,在开口的小警察面前站定,问道,“来,你来说说,怎么补?如果人家小姑娘一时衝动去把嫌疑人一刀捅了,是你去帮她坐牢吗?或者人失魂落魄走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给人家负责一辈子吗!” “应该不会做过激的事?你凭什么判断的?你了解案情吗?你知道人为什么进医院了吗?你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吗?” “服从命令听指挥,记住了!你们是在完成任务,不是在给亲戚朋友帮忙!” 平时在组里大家配合都很默契,夏杰已经很久没见林澈发这么大的火了。 “还有,开口前给我想清楚了,你到底是为了找人,还是为了將功补过?你们现在的心理情绪,確定在执行任务时能保持冷静,能抓住关键信息,准確分析吗?如果不能,你们去就是添乱!” “在我这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林澈戳了戳小警察胸前的警號,“你既然要穿这身衣服就要做到服从命令!脑子里的弦必须时刻绷紧,別忘记自己肩膀上扛的责任!有些过错一旦犯了,你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林澈板著脸,眼神锐利,语气严肃。 手机震起来,林澈走到窗边接电话。 夏杰和两个小警察都鬆了一口气,以为是人找到了。 两个小警察被林澈训得眼睛都红了,夏杰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谁都会犯错,话记在心里,回去好好反思,以后注意。” 夏杰话还没说完,林澈就转身过来,眉头紧拧,“马上回局里,夏婧可能要自杀!” 这话一出来,两个小警察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就连夏杰也嚇了一跳! 第77章 两手准备,死者为大 1209办公室。 “去年年底,学校对校园论坛进行了一次升级,用户发布图片或者是超过300个字符的文字,需要经过管理员审核。” 沐阳说著把手机递给林澈,“我手机號绑定了管理员帐號,这是半小时前,系统发送给我的审核通知。” 沐阳简要说了一下来龙去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篇还未审核的帖子上。 “我看到內容就觉得有问题,然后在后台查看了一下用户信息,发现註册用户的学號果然是夏婧的,我就赶紧给大家打电话了。” 帖子的標题叫【中文系金开郝教授强姦女学生】,洋洋洒洒快两千字,详细写了金开郝如何利用校对小组,强姦女学生的整个过程。 內容基本就是夏婧第一次报警时的说法。 徐洋第一时间定位了用户ip位址,在芳兰街的一个小网吧,但是警方的人去到的时候,夏婧已经离开了。 “对了林队,我查了夏婧所有的社交帐號,发现这篇帖子她还在微博、qq空间,豆瓣上都发布了,为了不造成舆论危机,我已经联繫各网站运营商,暂时封了夏婧的帐號。” 林澈点头,“你和交警指挥中心联繫一下,请他们帮忙一起看道路监控,一定要儘快找到夏婧!” 林澈说完,看向沐阳,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沐阳板著小脸,神情严肃,“夏婧登陆各个社交平台的时间都很短,可以推测这篇帖子是她早就写好的,在网吧只是复製粘贴发送。从內容上看,这应该就是她写好的原始剧本。” 林澈抱著手,看著屏幕,点头肯定了沐阳的说法。 “而且我认为,夏婧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她的计划被警方识破,金开郝没被抓起来,她就打算在社交平台发布这篇帖子,想通过舆论来给校方和警方施加压力,调查金开郝强姦女学生的事。” 沐阳接著分析,“这篇帖子的標题起得很吸睛,再加上之前师范大学硕士生不堪导师压榨跳楼自杀的事,现在网络上对这类事件都高度敏感,要不是徐洋发现得及时,现在这事在网上的討论度肯定已经很高了。” “沐阳阳说的没错。” 徐洋说著放出了一张舆论影响模擬图,“这是我请舆情办那边的同事帮忙评估的,如果夏婧的帖子没被及时屏蔽,现在相关词条估计已经掛在热搜上了。” 李礼摸著下巴,嘖嘖了两声,“不得不说,夏婧不愧是能考华清大学的人,这一系列的计划,真是设计得天衣无缝!先是设计了强姦案,要不是警方查得细致,就夏婧製造的那些证据,说不定真能把金开郝送进去。更厉害的是,她还留了舆论这一手,就她写的这些,对不明真相的网友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实锤证据了,完全可以引起眾怒,足够让金开郝社死了。”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 老杜皱著眉开口,抱著搪瓷杯,看向沐阳,“小沐,你是怎么通过这篇帖子,就推断出夏婧要自杀的?” “因为她到现在都没去找金开郝,也没出现在我们面前。” 沐阳神情严肃,“夏婧知道金开郝一定会出来辩解,警方也不会任由谣言发酵,一旦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舆论势必反转,如果要想让金开郝永远被舆论谴责,最好的办法,就是……” 沐阳咽了一下口水,顿了顿,再次开口声音有点哑,“……就是死者为大。” 死者为大! 这四个字一出来,办公室里的人脸色都凝重了几分。 没错,一旦夏婧自杀,在公眾眼中,她就是绝对的受害者,舆论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金开郝再没有狡辩的余地! 出於对沐阳专业判断的认可,林澈在接到她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手去找夏婧,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找到活著的夏婧。 林澈脸色严肃,但是並没有慌乱。 金开郝住的医院、金开郝家、学校,金才公寓,甚至连苏城那边都派人去找了,可是夏婧就像失踪了一样。 徐洋忙著和各监控中心联繫,李礼负责实时同步各小组的情况。 夏杰有点懊恼地开口,“要是今天审讯的时候夏婧没晕过去就好了,如果知道她设计强姦案的原因,现在也能有点线索。” 沐阳一边翻著手里的资料,一边开口,“通过分析夏婧之前的行为,我认为她做这些很可能是为了给一个人復仇。” 林澈瞳孔一缩,立马就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电话,沉声道,“协调最近的警力,到诗悦酒店、万旅书店,江南春酒店去找。” 林澈掛了电话,和沐阳点头示意,两人的想法彼此都已经明白了。 其他人也有点反应过来了,李礼问道,“沐阳阳,你是说夏婧做这么多,是为了给其中一个受害者报仇?” 沐阳点头,手上动作一点没停,“之前我们就分析过,夏婧並不认识金开郝,从理科转到文科开始,到考入江州大学,接近金开郝,都是她既定的计划。从她的计划来看,她强烈希望金开郝以强姦犯的罪名被抓,这种行为具有仪式感,符合復仇心理。” 徐洋小脸皱在一起,“可我已经查过了,夏婧入学前的社交圈和金开郝没有任何联繫啊。”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我们遗漏了。” 沐阳语气肯定,看向徐洋,“喜羊羊,等忙完这事,我们尝试建一个资料库,写一个专门用於社交圈重叠匹配的算法,现在只能用笨办法了。” 沐阳说著用自己的学號登入校园內网,聚精会神地鼓弄出几张表,“这是夏婧高二,也就是2017年以前江州大学的新生名单,因为信息有限,我只能把范围缩小到和夏婧生源地一致,並且都选过金开郝的课,符合筛选条件的女生还有293位,只能靠大家一一排除了。” 这个工作量明显超出现有人手的承受范围了。 “我去和找王局协调,借几个人过来。” 林澈说著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转身过来朝沐阳开口,“沐阳,夏婧发布在江州大学校园论坛的帖子,你帮她审核通过吧。” 沐阳微愣,立马就反应过来,“好,但这样舆论方面可能就不太好控制了,而且工作量会更大,人手方面……” “我搞定。” 林澈给了沐阳一个放心的眼神,大步朝局长办公室走去。 第78章 跳江女生,跨江大桥 確定林澈已经进了电梯,李礼才凑到沐阳跟前,“沐阳阳,你跟老大又打什么哑谜呢?不是要控制舆论吗,怎么又让你审核通过夏婧的帖子?” 沐阳弯了弯唇,解释道,“这叫利用舆论,为我们提供线索。” 李礼皱眉,“你讲明白点,我脑子今天实在转不动了。” “笨死算了!” 徐洋一把拉开挡在面前的李礼,“你想想,这帖子一发出去,肯定会引起全校学生的討论,学校的各种佚闻在学生之间传播速度最快,各种小道消息也很多,我们盯著回帖,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哦——!” 李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盯回帖的任务交给我了!” “微博和其它社交平台也需要看看,不排除学生把帖子搬运到其它地方的可能。”沐阳开口。 老杜和夏杰对视一眼,主动请缨,“剩下的我俩盯著。” 沐阳摇头,“这个工作交给外援吧。从网络上获取的消息水分很大,甚至有些是为了博眼球和蹭热度临时杜撰的,杜警官和夏警官你们了解案情,就辛苦你俩把他们发现的线索进行一下排除和筛选,缩小目標,提高效率。” 老杜和夏杰答应下来,大家迅速进入工作状態。 “沐阳阳,那我这边还是继续查监控?” 沐阳点头,提高了音量,“如果大家查到夏婧可能会去的地方,把位置报给徐洋,她会实时查看监控。如果查到了和夏婧有交集的受害人信息,就给我,我负责匹配。” 现在林澈不在,不经意间,大家把沐阳当成了主心骨,配合默契。 办公室里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林澈大步跑进来,拿了车钥匙,“南城派出所那边有线索,护林员说看到一个小姑娘日落前独自进了佘山,身形特徵和夏婧很像,我和痕检的两个同事过去確认一下。人手的问题王局在协调了,一会儿会有其他组的人过来帮忙,老杜你安排一下。” 老杜带著老镜,眯著眼睛盯著不停刷新的微博话题页面,“林队,让小沐安排吧,我们都配合她。” 林澈看向沐阳,“可以吗?” 对於沐阳来说,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她担心自己太年轻,又没经验,大家不服她来分配任务,这种时候內部的配合和团结很重要。 沐阳抿著小嘴看向大家—— 李礼和徐洋不用说,已经是沐阳的脑残粉了,自然愿意听她的。 徐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也没什么意见。 老杜是组里资歷最老的,但却丝毫不拿这说事,看出了沐阳的犹豫,他主动开口,“我们的宗旨就是以破案为最高目標,谁有能力谁挑大樑,小沐你別有压力,杜叔给你撑著场子呢,其他组谁敢不听你的,我骂他们!” “谢谢杜叔!” 沐阳郑重地点头答应下来,“林警官,这里我会负责好的。” “好,有问题隨时给我打电话。” 林澈说完就大步跑著离开了,天已经黑了,如果夏婧真的进了山,等找到了,说不定人已经没了! 陆续来了七八个人,沐阳一一给大家安排了任务,老杜刚开始还担心她可能会应付不过来,可见她安排合理,从容不迫,便放心地只盯著自己负责的部分了。 沐阳的阅读速度很快,同样一分钟时间,她能看別人的三倍內容,所以她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最重的。 沐阳的瞳孔突然一缩,手上滚动几下滑鼠,回到刚才一闪而过的页面。 是一个2013年的帖子,学校官方发布的一个表彰悼帖。 那年暑假一个大三男生因为救一个贪玩掉进河里的小孩,不幸溺水身亡,政府表彰了他见义勇为的行为,学校这里也跟著进行了一系列的表彰。 主帖下面的回帖大都是惋惜,抓住沐阳眼球的一条是这么写的—— 【看到这位同学见义勇为的行为,越发觉得跳江自杀的那位真是学校之耻!】 有人在下面问是什么情况,这个人回帖:【放暑假前,这位穿著一身比基尼,在跨江大桥上站了一下午,警察消防去了好几拨人,才把人救下来,有个警察为了救她还受伤了。要我说这种行为就是给社会添乱,也就是学校把这事压下来了,否则我估计这位肯定是没脸再回来上课了。】 沐阳在学校论坛和官网上搜了一下相关栏位,发现除了这个帖子里提到了一句,就没有其它信息了。 沐阳又根据时间点,查了当时的社会新闻,才发现这件事当时討论度不小! 一是因为伤了一个救人的警察;二是跳江自杀的女生只穿了內裤和胸衣,获救时胸衣还扯坏了,被围观群眾拍了不少照片;三是自杀地点选在跨江大桥上,为了救人封了两条车道,晚高峰时导致了大堵车。 媒体报导的时候隱去了跳江女生的名字,照片也打了码,沐阳只能根据时间和事件去网上搜索,在一堆复杂混淆的信息中,一个名字的出现让沐阳握著滑鼠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跳江的女生,叫夏姝! 虽然夏婧的资料显示她是独生子女,但沐阳的直觉告诉她,两人之间一定有关係! “徐洋,帮我查一个人!” 沐阳开口,“夏姝,江州大学2011届文学系02班学生!” 徐洋那边很快就有了结果。 “沐阳阳……” 徐洋站起来,看了沐阳一眼,咽了咽口水,才开口,“查到了,夏婧和夏姝是一个地方的人,而且两人从小到大上的学校是同一个,还有……两人虽然身份证住址不同,但是快递地址一直都是同一个……” “这个夏姝和金开郝有关係吗?!”沐阳有点著急。 徐洋点点头,“夏姝选过金开郝的课,而且曾经到派出所报过案,说,说……” 李礼在旁边急得不行,“火烧眉毛了,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徐洋深吸一口气,“夏姝曾报案,说被人强姦!” 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震惊中沉默著。 沐阳皱眉看著电脑上的新闻,低声自语,“跳江自杀,跨江大桥……” 沐阳瞳孔一震,大声开口,“快!去跨江大桥!夏婧可能在跨江大桥!” 第79章 紧急寻人,打算跳江 坐在副驾驶上的沐阳给林澈打了电话,说了关於夏姝的事。 “……所以我推测,夏婧很可能会去跨江大桥。” 沐阳眼神著急地看著窗外,跨江大桥上的霓虹灯带变化著顏色,像一条架在江面上的彩虹,黑暗中,不知道彩虹的彼端,连著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我们还有两公里就能赶到大桥那儿了,徐洋联繫了消防和武警,他们也在往大桥的方向赶了,佘山那边怎么样,是夏婧吗?” “脚印比对结果刚出来,进山的是一个探险直播博主,不是夏婧。” 林澈握著手机,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跑,一边开口,“如果確认夏婧在桥上立马通知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马上过来!” “知道了。” 沐阳掛了电话,看著前面望不到头的红色尾灯,急得坐立不安,不停地往窗外张望。 正在开车的夏杰伸手滑动了一下导航地图,不到两公里的距离,红得发紫。 跨江大桥连著江州两个区,平时的晚高峰就够堵了,今天商圈年货节活动第一天,更是直接堵死,车子半天都挪不动一米,就算看到警灯闪烁,前面的车也实在让不开。 交警已经在路口疏导了,可几乎没什么效果。 机械甜美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您正在通过拥堵路段,预计通行时间38分钟。” 沐阳按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这样堵下去不是办法,我先过去,至少確认夏婧是不是在桥上。” “我和你一起。” 坐在后面的李礼也下了车,两人一路狂奔,跑到桥下的时候,李礼觉得自己胸口都快要炸了。 沐阳喘著粗气,叉著腰看著面前的跨江大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嗓子里翻涌著铁锈的味道。 跨江大桥有上下两层,全长將近两公里,上层桥面是双向四车道,下层是双线铁轨,两侧都有人行道。 沐阳抬手指著大桥,“我去上面,你去下面,找到夏婧先確认她的情况,第一时间跟救援同步位置,一定不要刺激她。” “明白!” 李礼点头,本来还想再缓口气,可见沐阳已经跑了出去,他也不好意思耽误,赶紧往桥上跑。 桥上风很大,呼啦啦地刮在脸上,刺疼刺疼的,沐阳跑在左边的人行道上,视线越过车流也留意著右边人行道的情况。 今晚江州的气温零下两度,在桥上散步的人都裹得严严实实,沐阳只穿著一件卫衣,却跑得满头大汗,她腿都有点麻木了,但是却不敢停下来。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见是李礼打来的,沐阳赶紧接起来。 “找到了?” “对!在右侧人行道,第三个桥墩往右大概十多米的位置!我已经同步给喜羊羊了。” 沐阳在接到李礼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往回跑,找最近的地方去下层。 “夏婧现在状態怎么样?”沐阳喘著粗气问。 “目前看还好,她就是在站在那看风景。” “好,你先不要过去,不要惊动她,我马上下来。” 沐阳掛了电话,又跑快了些,两条腿重到像灌了铅,摆臂也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了。 下层桥面。 比起上层车辆川流不息的热闹,下层两条冰凉的铁轨,显得寂寞寥落。 李礼拿著手机在手上拍打,在原地焦急不安地踱步,一会看看夏婧,一会又回头看看沐阳有没有来。 李礼把头转回头,朝夏婧看去,发现夏婧也在看著他! “妈呀!” 李礼嚇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立马往前跑。 “你站住!” 夏婧高喊一声,手拉著栏杆,往人行道外面爬,嚇得李礼赶紧停住脚步,抬起手,“我不过来,你別衝动!” 可能是吹了太久冷风,夏婧动作有点僵硬,看得李礼后背一阵一阵冒冷汗。 “夏婧,你千万別衝动好吗!你掉下去会没命的!” 夏婧冷笑一声,整个人已经站在了人行道外,两只手反手拉住栏杆,只要她一鬆手,身子往前那么一倾,人就会掉进冰冷的江里。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人要是掉下去,估计连尸体都找不到。 李礼小心地抬起脚,想往前挪动,可他才一动,夏婧就注意到了。 “李警官,別再往前了。” 李礼赶紧把腿收回去,“好好好,我不动,你手千万拉住了,別鬆开好吗!” 夏婧扭头看过来,视线越过李礼的肩膀,落在他身后。 李礼回头看到沐阳,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沐阳,著急全写在了脸上,“人太少了,我实在藏不住,现在怎么办!” 因为奔跑,沐阳的胸口剧烈起伏,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拍了拍李礼的胳膊,示意他先稳住。 缓了快一分钟,沐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一个老嫗。 沐阳拽了李礼一把,让他靠近几分,小声开口,“你去確认一下,消防和武警什么时候能赶到,把这里的情况和他们沟通一下,儘快拿出救人方案,夏婧这边我来稳住。” 李礼点头,“那交给你了。” 说著,李礼担心地看了夏婧一眼,拍了拍沐阳的肩膀,拿著手机跑远了几步。 沐阳叉著腰,往前走了几步,夏婧刚准备开口阻止,沐阳就停了下来,换了一个方向,走到了栏杆边上,没去看夏婧,只是远望江面。 呜——呜—— 轮渡悠长的鸣笛声,在夜色下有几分悲愴,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像飘在空中一样。 两人就这么看著江面夜色,看著城市夜景,沉默了快十分钟,沐阳才开口—— “读高中的时候,我每天上学放学坐的那路公交车都会往桥上过,但好像我从来没这样认真看过桥上的风景,真好看啊。” 沐阳说著,扭头迎上夏婧不解的视线,问道,“你说,当年夏姝站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听到夏姝这个名字,夏婧的瞳孔因为震惊而瞬间放大,拉著栏杆的手无声收紧。 沐阳表面上一脸淡然,但心臟却紧张得怦砰直跳,时刻观察著夏婧的状態,確保自己的话没有强烈刺激到她的情绪。 见夏婧没有过激的行为,沐阳才敢接著往下说。 “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她对不对?”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今晚跳下去了,不但你之前做的所有一切都付诸东流,你也再没有机会给夏姝討回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