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 第1章 医疗箱 1979年,乌兰毛都草原。 莫日格勒河深入草原腹地,蜿蜒著向远方流淌。 这正是草原上最雄浑壮阔、古朴苍凉的金秋。 灿烂的阳光下,谢长青叼著一根草茎,仔细地扒拉著地上的一堆东西。 空荡荡的蒙古包旁边,杂乱地扔了一堆物件。 他的衣服,妹妹的鞋子,弟弟的裤衩…… 分门別类地清理出来,招呼小弟过来一点点搬回蒙古包里。 衣服都脏了,回头得好好清洗一番才能穿。 但也捨不得丟,因为这已经是他们家仅剩的財產了。 “阿哈。”他妹妹依在他身边,紧紧地抓著手里的牛肉乾:“额吉呢?我要额吉!” 哪怕想要额吉,她也捨不得鬆开手,毕竟,这牛肉乾还是別人给的。 之前她哭得太凶了,后面又太饿,抱著牛肉乾一直啃,这会子倒是想起要妈妈了。 谢长青嘆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现在有事……” 谢朵朵才五岁,营养不良牙齿也没长齐,这牛肉乾她啃不动。 除了弄牛肉乾一身口水,她根本没对它造成任何物理伤害。 眼看她还要追问,嘴巴一瘪还有点儿想哭。 谢长青眼疾手快地把她的牛肉乾抢了过来,放到了旁边:“来,你也別閒著。” 塞了两件衣服,他使唤她一起搬东西:“看看你和巴图谁快!” 小孩子的胜负欲极强,谢朵朵立马被分散了注意力。 额吉也不要了,牛肉乾也不啃了,抱著衣服就往蒙古包跑:“我!我快!” 巴图听到了动静,赶紧跑过来:“阿哈!我更快!” “好好好。”谢长青敷衍地应了一声,隨手把另一件衣服塞他怀里:“那你加油。” 他一边挑选著还能用的傢伙什,一边竖起耳朵听著不远处的山坡处那群人的聊天声。 牧场里能来的人基本都来了,他们不敢置信地追问著塔娜。 “谢大夫……谢宇真的跑了?” “家里这些东西全没了,他一个孩子都没带?” “他还带走了生產队的药呢,马上要转场,咱们牲畜怎么办?” 谢宇可是他们牧场里唯一的兽医啊! 紧紧抱著最小的女儿,塔娜一脸绝望:“我也不知道,我这才刚回来……” 不用想都知道,谢宇定是算好了的。 趁著塔娜带孩子们回娘家,谢宇照常带羊群去吃草,结果居然把羊群给卖了。 要不咋说事得做绝,他不仅跑得乾脆,还捲走了家里所有的財物。 除了这堆杂物又重又不值钱他没要,其他但凡值点钱的他全给带走了。 算算时间,他这会子恐怕早都已经出了草原。 谢长青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嘆息。 瘫了半辈子,没成想一睁眼,成了牧民家的傻子哥哥。 衣食住行处处都是问题不说,最麻烦的是谢宇留下的这一堆烂摊子。 不过他比较高兴的是,这身体还挺健康的。 剑眉星目,胳膊粗壮有力,连小腿的肌肉都是板实的。 身体里充盈著的力量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期待。 好在牧场这些人都没为难他们家的意思,除了有几个难免说话难听了些,倒是都没动手。 最后,还是老牧民乔巴叔站了出来:“虽说谢宇跑了,但这跟塔娜家没关係,是谢宇这人不是个东西!” 他嘆了口气,摇摇头:“至於转场的药……是必须备著的,明年开春牲畜们要打疫苗,也都离不开兽医……”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他们向来对谢宇都非常好,这些日子大傢伙有空还会帮著他放羊的。 却没成想,养出来这样一头白眼狼。 “罢了,这样吧……我明天出发,赶在转场前去一趟七號牧场,看能不能弄些药水回来。” 最好是再打个申请,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位愿意过来他们牧场的兽医。 事已至此,其他人虽然不忿,但乔巴叔都已经这么说了,也只得作罢。 要再吵起来,乔巴叔不去了可咋办? 一群人焉焉地散了,回去时一个个都没什么精神。 塔娜抱著小女儿回来,茫然失措地坐在蒙古包前,呆怔了许久。 这一趟回来,她其实挺兴奋的。 当时谢长青发了烧,连著三天三夜没退。 谢宇告诉她得带著孩子们一起回娘家,去采一种草药,煎药给长青喝,发了汗就好了。 果不其然,不仅没发烧了,连长青的痴傻也好了。 以前谢宇最喜欢教谢长青认药草,识药性,但终究惋惜他痴痴傻傻,教不成器,谢宇一度非常失望。 她原想著这趟回来谢宇肯定会非常高兴,以后没准能教会长青,把他也带成兽医。 可是,现在谢长青好了,谢宇却跑了…… “额吉。”谢长青已经带著弟弟妹妹们把东西全都收拾妥当了,也烤好了饼子。 谢长青走过去,递了一个烤饼子给她:“屋里的东西都已经清好了,牛羊……我就不知道了。” “哦,我去看看。”塔娜回过神,来不及悲伤,直接把已经睡著的小女儿放到毡毯上,匆匆往外走。 不说好牛羊,哪怕剩几只老弱病残给他们,杀了来吃肉,都好过啥都没有啊。 谢长青跟在她身后,一起往羊圈走去。 结果到了跟前一看,两个人都嘆了口气。 所有的羊,全都没有了,一只都没有剩下。 塔娜看著渐渐西沉的落日,哭都哭不出来。 他们是牧民,所有的盼头都在这些牲畜。 现在他们家什么都没了,要不是她带走了勒勒车,恐怕连一匹马都剩不下。 马上就是游牧转场,他们得从这边出发,去往冬牧场。 最大的难题就摆在了眼前:他们只有一匹拉勒勒车的马,年纪还大了,跑不了那么远。 转场总共三五天,有九十多公里。 赶路赶得急的时候,一天疾行三十几里也是有的。 从秋牧场去冬牧场不仅路途遥远,地形还复杂多变。 时而翻山越岭,时而穿越溪流,不仅要照顾好牛羊,还要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有拖后腿的存在的。 而他们有一个才半岁还不会走路的奶娃娃,两个五岁的小孩子,要怎么靠自己的双脚,跟上转场的队伍? “怎么办,怎么办啊?”塔娜扶著木柵栏,心里无比的绝望。 要是春夏的话,她没准还能找到活,她可以去帮人放羊,然后再买羊羔,慢慢再养起来…… 可是现在是秋天,是牧草最肥的时候,这法子也行不通了。 为了过冬她准备了很多的肉乾,现在也全没了。 他们仅剩的食物就是从娘家带回来的那点儿乾粮了,顶多再撑两天。 谢长青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他其实也可以救治牲畜,毕竟他以前瘫在床上的时候,看过不少医书。 开始是想找到办法治自己,后来知道没救了,索性转看兽学,还找了不少小白鼠做过实验……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眼下他没针没药水,甚至想找些草药自己炮製药物都做不到…… 正在他陷入沉思、塔娜內心焦灼的时候,巴图飞快地从家里跑了出来,还隔著老远,他就大声地喊著:“额吉!阿哈!乔巴叔和桑图叔他们来了,他们说是来送医疗箱的!” 第2章 羔羊痢疾 医疗箱!? 塔娜眼睛一亮,兴奋地道:“太好了,那些药水肯定都还在!” 只要药水还在,牧场眾人对他们的敌意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乔巴叔也不用冒著风险,去別的牧场求药。 而且乔巴叔人很好的,省了这来回浪费的时间,说不定就会答应带上他们一起走。 两人赶紧往家赶,到了才发现,乔巴叔不是一个人来的。 与他一道来的,居然还有桑图一家子。 桑图他媳妇平时挺和气,但现在却面色很难看地盯著他们,招呼都没打一声。 “乔巴叔……”塔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这样的。”乔巴叔嘆了口气,拍了拍他们眼前的这个医疗箱:“桑图说,谢大夫走之前,跟他们借了三十斤牛肉乾。” 拿医疗箱抵的,任是谁都知道,医疗箱对於一个兽医的重要性。 出於对谢宇和塔娜的信任,桑图压根没跟他媳妇商量,爽快地借出了那三十斤牛肉乾。 他媳妇听得双目赤红,简直都快淌下泪来:“那是我们一家子过冬的粮食啊!” “啊!”塔娜低声惊呼。 牛肉乾!还是三十斤!天哪! 这她怎么还得上啊!她顿时两眼一黑。 谢长青皱著眉头,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谢宇这真是不干人事儿。 本来境况就已经这么糟糕了,临了他还给补上一刀。 “要是仅仅这样,我们也就不找上门来了……”桑图咂巴了一下嘴,有些无奈地道:“塔娜……我家三头母羊前儿个下了崽子,那小羊羔现在都不吃奶了,去年有过这个情况,你是知道的,谢大夫当时救回了我家的小羊羔……” 当时谢宇可说了的,这种症状,如果不及时控制,可能会蔓延开来。 现在他们已经把这些羊全都分开关著了,可是不知道怎么救治。 要他们放弃,他们捨不得。 塔娜想了一下,迟疑地:“是叫……羔羊什么疾?” “对对,羔羊痢疾。”桑图点子点头,肯定地道:“就是这个!” 得了羔羊痢疾的小羊,精神不振,没有食慾,会腹泻,並且逐渐消瘦。 如果不能及时救治,很快就会死亡。 並且现在三只小羊羔都出现了症状,得不到有效救治的话,恐怕其他的小羊也会…… 关键是这种病,发作起来非常快。 急性型羔羊会突然死亡,发作期甚至只有几小时至十几小时。 再长些,也不过两三天最长一星期。 而他们距离最近的牧场,来回至少也要两三天,倘若要跑两个牧场,乔巴就是把马都给跑死了,也赶不及的。 “所以我们想著,看看你们有没得办法……”乔巴拍了拍这个医疗箱,看向塔娜:“这个箱子还有机关的嘞……塔娜你会开不?” 桑图他媳妇恨恨地瞪了眼这医疗箱,扭过头去:“我已经晃过了,里头是空的!根本啥都没有!” “这个……我看看……”塔娜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敢去碰触这医疗箱。 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这箱子给碰坏了。 以往,谢宇把他的医疗箱看得跟命根子似的。 从来不许她沾手,更別说告诉她怎么开了。 一看她这样子,眾人就都有些失望。 很显然,塔娜根本就不敢接腔,连一句都没敢提那三十斤牛肉乾的事儿。 “那咱们可是丑话说前头啊。”桑图他媳妇咬著牙,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为了自家人,她还是不得不说:“你们要是接了这箱子,里头不管有没得东西,反正这三十斤牛肉乾,你们得认、得还的。” 听了这话,塔娜手就是一软。 医疗箱差点给摔地上了,幸好,谢长青接住了。 “哦呀!”眾人嚇了一跳,生怕给摔坏了。 谢长青也嚇了一跳。 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有道声音响起:【咔,医疗箱激活成功。】 怎么回事? 他心里有些激动,一手將医疗箱提了起来。 仿佛是为了让他確认一般,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新手礼包已发送,是否接收。】 “是。”谢长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接收成功,请开启。】 谢长青眼睛一亮,赶紧按下了开关。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里,医疗箱应声而开。 里面,竟有一支注射器和一管药水。 “哦哟?这么容易开的啊?”乔巴叔都站了起来,忍不住凑上前来看:“怎么回事?我们之前怎么没搞开呢?” “这不对啊,这个东西我都按了好多遍了的!”桑图他媳妇都震惊不已。 谢长青咳了一声,迟疑地道:“我……” 他把那个爸字收了回去,慢慢地道:“阿布教我开过的。” “啊?” 倒不是他们不信,主要是在此之前谢长青一直是个小傻子,谢宇挺嫌弃他的,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他? 塔娜闻言,连连点头:“是的嘞,阿宇……谢宇经常教他认草药的!” 只是可惜经常教著教著谢宇就发脾气,然后把他一顿揍……当然,这种事就不必说了。 他们还在奇怪,谢长青已经拿起一支药剂看了起来。 竟然是氨苄西林,这注射后可以救治母羊的。 配合口服的土霉素和链霉素,再加乳酶生,正好可以救治桑图家的羊。 只是可惜,这医疗箱里只有一支氨苄西林,没有別的药物,救不了这么多羊。 “这,这是什么?”他们都不懂。 乔巴倒是认识几个字,但凑上前来也只勉强认出:“西……嗯……林……呃……” 四个字里面,他只认识两个。 “?不是血清吗?那没用。”桑图本来都站起来了,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一脸鬱闷:“整这么神秘,我还以为是啥呢!?” 谢长青摇摇头,解释道:“有用的,这是氨苄西林,可以治病的。” “可以治病!这够治几只的?” 够救母羊和小羊吗? 谢长青不確定,所以没有说话,看向了医疗箱。 这时他发现,他的手按在医疗箱上的时候,会显示出它的属性。 【一级医疗箱】 【积分:0】 【威望值:-300】 【可兑换:无】 谢长青懵了,不是,积分零他能理解,毕竟他这医疗箱刚拿到手。 可是,威望值为零他都能接受,负三百什么意思? 一抬眼,乔巴和桑图眾人都一脸纠结地看著他:“那什么……长青啊,你带著巴图他们出去玩一下,啊!” 得,他算是明白了。 这威望值,恐怕是他在眾人眼中的声望。 而以他以前的形象,別说声望了,大傢伙能把他当成个正常人看待,都已经很难得了。 谢长青摇摇头,认真地看著他们:“乔巴叔,桑图叔,这是氨苄西林,是能治母羊的药,但是……只能治母羊。” “真的啊!?”桑图一听顿时就高兴了,可是看著他的脸,顿时又纠结起来:“可是……” 真不是他不信他,实在是,他以前就一小傻子啊!?靠不靠谱啊? 第3章 死马当活马医 “甭管这些了。”倒是乔巴想了想,心一横:“反正你家羊已经这样了,就算我马上去借药水,也是来不及的,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长青试试!” 桑图一家子对视一眼,到一边嘰嘰咕咕討论了一会儿,才犹豫地点了点头。 谢长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一直暗暗盯著他们的动静。 看到他们同意了,他在心里悄悄地鬆了口气。 也正好,他家牛羊全没了,就算他有这医疗箱也派不上用场。 现在倒是可以直接拿桑图家这几只病羊试一试,如果真的有用,那他以后没准真能成为一名牧场兽医呢! 至於要是治不好,那就是救得太晚了,是那几只羊命当如此。 就算摘不出来,他们家反正已经这样了,虱子多了不愁。 “行,那这就走!”桑图说著,当即就起了身要带他们去。 他等得起,他的羊等不起了! 谢长青点点头,把药水重新放回医疗箱里准备带著医疗箱跟著去。 塔娜却是一脸紧张,探头医疗箱里看了又看:“就这些?没有別的了吗?” 那些药水呢?其他的东西呢? 以前这箱子一打开,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呀! “都没了。”乔巴叔嘆了口气,摇摇头:“还剩了一支药剂,算是运气比较好了。” 也是桑图家这些羊命不该绝。 谢长青看著塔娜紧张无措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额吉,我去去就回,你把咱们这些东西拾缀拾缀,带著巴图他们早些睡。” 倘若他这趟去了,这药水能救回母羊,他就能腾出空,再想办法救其他的小羊羔。 倘若这药水没有用,那他们面对的情况將会更加严峻。 “……好。”塔娜看著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不放心巴图他们三个在家,只能巴巴地跟到门前,又停住。 看著他们的背影,她在心里暗暗祈祷著:天上的飞鹰啊,请將她的祷告传达给上天,从腾格里给她带来福音! 他们一家子,实在是再受不起打击啦! 谢长青他们一路过去,都很沉默。 桑图一家归心似箭,快快地在前边走著。 后面的乔巴脚步缓了缓,在谢长青身边顿了顿。 看著他小心护住医疗箱的样子,乔巴低低地嘆了口气:“等会打完针,我会让他们给乾粮,你记得收著,要是药水没效果,你明日隨我一起出发。” 听了这话,谢长青不禁有些诧异。 他看向乔巴叔,之前看著挺凶的汉子,此时还是凶巴巴的,但眼神却多了一分柔和:“知道了不?” “……知道了。”谢长青点点头。 他知道,乔巴叔这是替他们家著想呢。 万一这药水没效果,说不定明天这羊就死了。 那桑图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如果谢长青跟著乔巴叔为著全牧场的生计,去別的牧场求药了,他哪里还能闹事呢? 虽然乔巴叔压根不需要谢长青,但这样虚晃一枪,却是能帮他们家一个大忙。 谢长青在心里嘆了口气,暗暗佩服:怪不得大傢伙都信重乔巴叔,他这人,真没得说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桑图家的羊圈里。 “在这边。”桑图停下脚步,让他媳妇带著孩子们回去,又对著谢长青他们道:“这几只不太好的,我都给单独放著了……” 地上还洒了草木灰,这也是以前得出的经验。 谢长青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三只母羊状態都不大好,小羊羔也奄奄一息地靠在它们身边。 “都不吃食了。”桑图看著,眼眶都有些发红:“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崽子呢!” 谢长青仔细地看了看,確实,这症状看著,就是羔羊痢疾。 虽然以前没救治过牛羊,但打针调药水,他还是会的。 提前说了要刀要水,等他调好药水,顺手拿过桑图送来的刀,將母羊的毛剃了一小块。 消毒后,他才仔细地打了一针。 这支药水的量,应该是能救两只母羊的。 但是,他只给一只母羊打了针。 “这就好了?”眼看他站起身来,在收拾东西了,桑图有些急了:“那这几只呢?” “先打一只看看。”谢长青神色从容,镇定地道:“明日这只母羊要是好些了,我再来给另外两只打。” 他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桑图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他,又看看乔巴:“哦,好,好的吧……” 见他没动静,乔巴轻轻搡了他一下:“想啥呢你,快些著!” 说著,他压低声音:“可不能因为长青年纪轻就含糊过去,没准他以后就是我们牧场的兽医呢。” “啊?”桑图都懵了,扭头看向谢长青:“就他?” 真不是他嫌弃,实在是以前谢长青痴傻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哪怕现在谢长青好了,他也仅仅能算是把他当成个正常人对待。 可是对兽医,那是得敬重的…… 想到这里,他脖头一梗:“那,那明儿再说吧……这东西当然是要给的,但是他阿布骗了我们牛肉乾呢!” 谢长青装作没听到他们聊天,细细地整理著医疗箱。 啊,这医疗箱,可真医,可真疗啊…… 最后,虽然还有些不太情愿,但桑图到底是拿了三块饼子出来给谢长青。 谢长青也没有客气,直接收下了。 大概是心里有些怨懟,桑图他媳妇都没跟出来送了。 这会子,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乔巴一路把谢长青送到家,走之前还嘆了口气:“收拾些东西,早些做准备,要是情况不好,明天你就隨我一道出发。” “好的,乔巴叔。”谢长青感激地点了点头。 等到谢长青把事情一说,这一晚上,塔娜根本睡不著。 听著蒙古包外的风声,她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那母羊,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都还没起来,外头就热闹起来了。 “什么情况!?”塔娜一边穿衣服,一边仓皇地道:“他们现在就要走敖特尔了?那我们怎么办?” 敖特尔就是牧场转场,谢长青有些茫然:“应该不会吧……” 他迅速穿好衣物,匆匆在人群中扫视著找桑图。 也不知道,那母羊好了没有…… 人太多了,他们都赶著牛羊,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而且人数还不少,看著確实像是要转场了。 但是,情况不大对。 第4章 傻子做兽医 这些人確实是一副要转牧场的样子,可是,很多人不在。 乔巴叔他们不在,桑图他们也不在。 幸好,乔巴很快就赶到了,拦在了眾人的面前:“你们这是去哪儿?” “乔巴叔!”有人喊道:“走敖特尔不能没有兽医呀!我们准备去第六牧场了!” “朝鲁?”乔巴皱著眉头,不悦地看著他:“我已经说了,我会去想办法,你带著大家去第六牧场,他们能接吗?你这么贸然过去,万一路上出现了情况怎么办?养了这么久,是为了走敖特尔的,现在浪费了体力,后面怎么办!?” 朝鲁哼了一声,扬起下巴道:“以前第六牧场就答应过,只要我想过去,隨时都会接纳我们!” 只是以前没必要,所以他没提过。 “对啊乔巴叔……”有人牵著马儿,訥訥地道:“谢宇已经不会回来了……我们不能在这空等著呀!” 时间不等人,错过了这个金秋,马上北风一吹,就会下雪了。 万一耽搁了走敖特尔,他们就会被困在这里。 这里的雪,下一晚上就能没过小腿,到时別说牲畜,恐怕他们都不一定熬得过去。 乔巴给他们分析,说他会想办法,但眾人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没办法了…… 乔巴看了眼谢长青,咬咬牙:“其实昨天,桑图家的母羊生了病,还是长青给治好的……” 或许,他们再坚持坚持,好好地把谢长青带起来,没准他会是他们牧场下一个兽医呢? 只要能有一个兽医,牧场到哪里都是能过得好的。 听了他的话,有些人有所动摇,迟疑起来。 虽然第六牧场答应接收他们,可是如果有兽医,他们当然还是更愿意跟著乔巴的…… “谢长青?哈!”朝鲁挥了下鞭子,哈哈大笑起来:“乔巴叔,他就是个傻子!傻子做兽医,我还怕他把我的牲畜给治傻了呢!” 眾人想了想,也跟著轰笑起来。 对啊,他们怎么忘了,谢长青是个傻子呀! 就算他现在不傻了,又真跟著谢宇学了点皮毛,但有什么用? 相比第六牧场那老兽医,他差得远著呢。 想到这一点,任凭乔巴怎么说,他们都不鬆口,甚至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忍不住推搡起来,怕耽搁了功夫,天黑之前会到不了第六牧场了。 看著他们脸上的急切,乔巴便知道,这件事,无可转圜了。 乔巴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开:“……好。” 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只是这群人一走,他们牧场规模就会更小了。 再仔细看看,乔巴脸色也沉了下来。 因为这一群,走的基本都是青壮。 剩下来的,基本都是些老弱病残…… 正想著,乔巴眼疾手快,从人群里拎出一个人:“孟根,你怎么在这?” 孟根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在他手里疯狂挣扎著:“我也要去第六牧场!朝鲁叔答应了的!” “啊,对。”朝鲁回过头,乐呵呵地笑:“乔巴叔,孟根他跟我。”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乔巴都有些不解。 但是不等他再追问,孟根已经挣脱开去了。 他就像条泥鰍,翻滚著钻入泥里去,一错眼就看不著了。 “孟……”乔巴还想把他抓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朝鲁的指挥下,所有人带著牲畜,如同潮水般朝远方涌去。 等到远方归於平静,那群人已经去得很远了。 乔巴仍然站在略高些的坡上,遥遥看著远方。 陆续有人从远方来了,他们都默默地站在乔巴身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年轻的基本都是跟乔巴关係很亲近或者跟朝鲁不和的,或者是生了病的…… 其余都是些老幼病残,连女人都不多。 所有人脸上都一片灰败。 他们很清楚,於朝鲁而言,他们便算是弃子了。 正在乔巴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桑图手舞足蹈地从家里跑了过来。 还隔著老远,他就呼喝著:“乔巴!乔巴!哈哈哈哈!我家母羊好啦!快快,长青!” 昨天还吹鬍子瞪眼的,今天就这么亲热了。 桑图一路跑到他们跟前,兴奋不已:“长青啊,正好,你也在这里,快快,跟我一起去看看吧!那母羊好了,它饿急了,正在吃食呢!” 所有人一脸震惊,半晌才有人磕磕绊绊地道:“啊……乔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哇?” 不能怪他们这么惊讶,倘若这消息是真的,那岂不是代表,他们牧场又有兽医啦? “对啊!”乔巴也来了精神,喜气洋洋地:“我什么时候骗过人的,走,长青!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个消息,大大地冲刷掉了朝鲁他们离开的颓丧气息。 一行人兴冲冲地来到桑图营帐前,正好遇到桑图妻子抱著一只小羊羔出来。 她的脸上带著笑意,看到眾人,竟是直接冲谢长青说道:“长青,你快来看看,这只羊羔好像喝了母羊的奶,也好一些了!” 谢长青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羊羔。 仔细地探查一番,他点点头:“乳汁里带了药性,它喝了羊奶,后面我再给它餵些药,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羊羔和母羊不一样,它们太脆弱了。 药性太强的药物不好直接给羊羔注射,所以他昨天考虑到这一点才先选择救母羊。 幸好,他赌对了。 等到了羊圈,眾人看到了昨日还奄奄一息的母羊,现在正欢快地吃著草。 “哎哟,还真好了!” 事实上,桑图家母羊生病,大傢伙都知道的。 因为桑图一家子到处找人问过,想问谢宇先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药来。 “我还说,这羊羔怕是也活不成了呢……现在看,恐怕很快就会好了!” “是啊。”桑图点点头,搓著手很兴奋地:“长青,那两只母羊要不要也打一针?小羊们就只吃奶餵药就能好了是不?”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看过来,盯著谢长青。 谢长青镇定地走上前去,细细地看了看。 若是正常情况下,那只母羊肯定得再接著打一针的,但现在没有办法。 他顿了顿:“这母羊基本可以了,再调养调养吧,药水比较少,先救另一只母羊,至於別的小羊……我过去看看。” 小羊的状態比较糟糕,所以桑图他们一早就把它分开安置了。 让谢长青比较紧张的是,那只最孱弱的羊羔拉稀了。 淡黄色的稀粪沾在雪白的胎毛上,隨著抽搐的腹部不断溢出。 “这、这怎么又严重了!“桑图妻子急得眼眶都红了:“之前明明好些了的!” 病情的反覆,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羊羔太小了。 牧民们挤在毡帘旁交头接耳,火塘里的牛粪噼啪作响,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谢长青单膝跪在乾草堆前,食指轻轻按压小羊鼓胀的腹部。 幼嫩的臟器在薄皮下颤动,像装著水的羊皮袋。 他抬头时正撞上十几双焦灼的眼睛,额角的冷汗滑进粗布衣领。 第5章 我的手,就是称! “需要灌肠。”谢长青想了想,故作镇定地站起身来:“我得先回去取我的医疗箱。” 医疗箱里的药虽然只够一只母羊用了,但是他还有针管。 如果没有新的药物,他去找些草药,熬成药汤,用注射器给小羊灌肠,那也是可以的。 都不肖別人开口,桑图家的小儿子已经蹦了起来:“我去取!我去!” 两家离得不是太远,他打了一声呼啸,他的小马驹已经“得得”地跑了过来。 他一跃而上,用力地冲谢长青扬手:“长青哥,我马上回来!” “……好。”谢长青想了想,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忧的。 主要他不確定,医疗箱里还会不会有別的药。 如果没有了,这只小羊要救活的话,恐怕得想別的办法才行…… 他正思量著,远处突然跑来了一匹马。 “这么快的吗?”谢长青都有些不敢置信。 乔巴叔仔细看了看,爽朗地笑了:“这不是,这是我姑娘。诺敏。” 诺敏如一阵风,来得很快,几乎一眨眼就来到了跟前。 到了之后,她猛一停下。 马儿非常丝滑地停下,甚至她身体都没晃动。 谢长青抬眸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对长长的乌黑的辫子。 辫子轻晃,她跃下马来,眸眼亮如星辰,长长的睫毛微颤,扑扇在她粉嫩的面颊上。 高耸的鼻樑下是一张红润的唇瓣,她唇角一弯,笑眯眯地道:“长青!你真的好啦!?” “嗯……我好了。”谢长青听著她熟捻的称呼,有些诧异。 “真好!哈!”她仔细地打量了他两眼,眉目舒展:“昨天阿布说我还不敢相信呢!现在亲眼看看,我信了!” 他的眼神清澈明净,和以前的混沌茫然完全不一样了。 换句话说,就是他整个人都有精神了,眼神如鹰一样透亮! 说著,她取下马背上的一个包裹,递给乔巴:“阿布,这是你昨儿清出来的药草,你早上忘记带啦!额吉让我给你送来!” 药草? 听到这个,谢长青眼睛一亮。 乔巴接过来,他跟著上前去铺平之后,细细查看著。 也因此,他没看到乔巴看向诺敏那诧异的眼神:“你这……怎么都混一起了?” 诺敏笑著冲他眨眨眼,凑过去看著谢长青:“长青,你看看哪些得用,这都是以前我们自己跟著采的药草……” 虽然谢宇是他们牧场的兽医,但他其实一直都留了一手的。 但凡出去採药草,都只许他们跟著采,绝不多教,问得多了他还嫌烦。 因此,他们採回来之后,也只知道晒一晒,就收起来。 以前有谢宇,这些也用不著,仅是乔巴自己个人习惯,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他们还说没必要呢,瞧,这不就用上了?”乔巴做什么事,总归都是非常认真的。 谢长青点点头,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蒲公英……消炎抗菌的……” “啊,马齿莧啊,这个可以……” “杨树皮有点儿老……但也还行。” 其实这看上去,就是一堆晾乾了的杂草堆树皮啥的。 但是在谢长青眼里,这就是一堆宝。 他细细挑了些不错的药草,分好大约够六次的量。 “白头翁10克,黄连6克,马齿莧15克,车前草10克,好,可以了。” 谢长青取好药材,心里也终於放下了一块巨石。 一抬头,却见到眾人正一脸震惊地看著他。 “长青你,不是……”乔巴往前一步,有些迟疑地道:“你不需要称一称吗?直接就这样手抓就能確定份量?” 以前谢宇可是专门有一桿小称,宝贝得很的,从来不让人碰,说是怕精度会有偏差。 谢长青笑了笑,这个他还真练过:“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我的手,就是称!” 他练到后来,不仅各种草药能確定重量,甚至连各种水果的重量都很准確。 更何况,谢宇啥都带走了,那称他那么宝贝,也绝无可能给他们留下。 话虽这么说,但是毕竟羊是自家的,桑图琢磨琢磨,还是跑去找了杆称过来。 “可能没有谢宇的那么准啊……我们大概称一称,更安全一点……” 谢长青笑了起来,接过称:“好,不过这些草药不是很多,这个称坨可能大了点,称不出来……” 这是他们卖羊的时候的称啊…… 不过没关係。 他隨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木方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一斤左右。” 说罢,他將其掛在了称上。 称坨轻轻摇摆,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斤处。 “哎哟……”眾人震惊不已。 看向谢长青的目光,惊讶中又带了一丝敬佩。 乔巴更是顿时就笑开来:“这,可以啊!长青,你这一手可真不错!” 就连谢宇,都没有这技艺呢! 桑图惊得下巴都快合不拢了,挠了挠头道:“这著实厉害啊……要不再称称这个?长青你瞅瞅这个大约多重?” 他递过来一块石头,谢长青隨手掂了掂:“两斤半。” 他正准备去称,乔巴一把拦住了:“好了好了,桑图,你把称拿开,亥尔特回来了。” 然后他把谢长青挑好的药草递给了诺敏:“你去,把药给盯好了,等会儿长青要用的。” 以前诺敏也帮著熬过药,倒是能给谢长青省点儿力气。 马儿声由远及近,亥尔特挑了帘子进来,一脸兴奋:“长青哥,给!医疗箱!” 医疗箱入手的瞬间,谢长青清楚地听到提醒。 【一级医疗箱】 【积分:1】 【威望值:-278】 【可兑换:氨苄西林】 谢长青有些惊讶,因为他发现,氨苄西林正好就是一积分。 並且,他的威望值也稍微涨了一些。 虽然还是负数,但好歹已经稍微好一点了。 如此一来,剩下的那只母羊,就有救了。 “但注射器昨天给母羊用了……”乔巴有些担忧。 “没事。”谢长青想了想,镇定地道:“有没有节中空的芦苇管?或者粗些的草茎也行,比如野沙葱或者西归芹。” 一般来说,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给马驹餵药都用这个。 都不需要他起身,亥尔特已经一跃而起:“我有!我先前采了好些野沙葱回来玩!” 眾人其实挺奇怪的,那野沙葱有什么用啊? 难道它能代替针管吗?那玩意手指粗,怎么打得进啊? 有人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倒不是质疑谢长青,实在是想像不出来。 谢长青正准备解释,桑图突然一脸惊喜地道:“嘿!还真是两斤半!” 第6章 牧场兽医 眾人循声望去,桑图举起称,喜气洋洋地:“长青你说的可真准!” “誒?我瞅瞅……” 不少人围拢上去看,纷纷嘖嘖出奇。 【威望值+1】 【威望值+1……】 谢长青懂了,果然,威望值取决於大傢伙对他的信任。 越是觉得他靠谱,他的威望值也就越高。 就是不知道威望值有什么用,而且这积分…… 莫非是等於他救治的几头牲畜? 这么一想,他微微地笑了,接过亥尔特翻出来的三根野沙葱的茎:“嗯,我估得还是比较准的。” “这样的可以不?”亥尔特有些紧张。 “可以。”谢长青轻轻转了转,点点头:“我先挑这根细些的……” 毕竟这只小羊羔太纤弱了。 他刚把这野沙葱的茎清洗乾净,诺敏端著药进来了。 木碗轻轻晃动,深褐色的药汁旋转出琥珀色漩涡。 谢长青接过药碗,野沙葱茎探进药汤开始汲取。 然后堵住一端,將尾端涂满酥油。 “按住它。”谢长青抬头示意。 瑟瑟发抖的羊羔在桑图和乔巴的手下轻声叫著,有气无力。 当冰凉的管身触到粉红色肛门时,小羊突然剧烈挣扎,后蹄蹬在地上划出两道浅痕。 “长生天啊……”桑图妻子在胸前比划著名,祈祷著。 谢长青屏住呼吸,指尖顺著肠道走向缓缓推进。 药液注入的瞬间,羊羔发出细弱的叫声。 管身顺畅地滑入肠道,药香在空气中瀰漫,小羊的哀鸣渐渐变成虚弱的哼哼。 药液一滴不落,全都灌了进去。 “这,这就好了?”诺敏有些好奇地问。 “得看它能不能正常排便。”谢长青想了想,补充道:“得再观察观察,我先去给母羊打针。” 他现在有一积分,正好再兑换一支氨苄西林。 不管这小羊羔怎么样,先把三只母羊都救活再说。 “好嘞好嘞。”乔巴他们纷纷退开,又疑惑地问道:“那另两只小羊羔?” 谢长青一边清洗著野沙葱的茎,一边平静地道:“药水煎了几副?” “煎了两副。”诺敏眸光明亮,兴奋地盯著他:“第二副应该快好了,我现在就去端来?” “可以。”谢长青想了想,又补充道:“另一副也煎了,羊羔都灌肠吧,比光喝羊乳好得快些。” 至於剩下的三副,就留到明天看看效果。 桑图听了这话,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一下,他是真的放心了。 只要这几只羊能救回来,其他的羊就都能保住。 牧民最怕的,就是疫病。 那可真是,一死死一大片的。 曾听老人说,那羊死的草原上都一片白,有人还以为下雪了呢。 谢长青趁著他们说话,不著痕跡地点击了兑换氨苄西林。 再往里一伸手,果然多出一支药水。 他將剩下的药水给两只母羊分別注射后,诺敏適时递上草药液。 从头到尾,谢长青就没有过一丝疑虑。 动作乾脆利落,给小羊灌肠时温柔却毫不退缩。 乍一看上去,竟好似比谢宇还利索得多。 將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乔巴暗地里悄悄地鬆了口气。 等到谢长青忙活完毕,桑图妻子立刻递上温水和毛巾:“来,洗洗吧,我煮了羊奶,大傢伙一起喝一杯。” 这是真的难得的轻快了,所有人脸上都带上了笑意。 他们竟像是全然忘记了,他们其实是弃子。 谢长青也確实饿了,他其实有些接受不了羊的膻味,但是眼下也没別的东西吃,只能微微蹙眉抿了一口。 原以为羊奶会有膻味,但没想到,这竟完全没有。 鲜羊奶煮过后,有一种明显的天然乳脂香气,类似黄油或奶酪的醇厚感,但比牛奶更细腻。 更难得的是,入口后舌尖能感受到淡淡清甜。 谢长青他们家那条件,这阵子是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他喝得眼睛一亮,喝了一口又忍不住接下一口。 “今天大家也都看到了。”乔巴喝著奶,沉吟著道:“长青这手艺,那是相当不错!” “对啊对啊……” “確实挺厉害的。” 桑图更是兴奋不已,一边给大家舀羊奶一边道:“那灌肠可比谢兽医好多了!哈哈!以前我给按羊羔,他一针筒戳我手上啦!” 带著羊粪的药液,谢宇一甩后不小心用了劲,飆了桑图一身。 那味道,可重。 眾人哈哈大笑起来,纷纷笑话他。 乔巴也笑,笑完后却直说:“那既然这样,我们牧场以后的兽医,就暂定长青了!” 他看向谢长青,讚许地道:“来,长青,不要紧张,站直了,给大傢伙儿看看!我们长青出息了!” 谢长青站起身来,眉眼间带著一丝篤定和淡然:“谢谢乔巴叔,谢谢大家,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好!”帐篷里爆发出欢呼。 只要有兽医,那他们啥也不怕了! 谢长青重新坐下,碗里的羊奶明明见了底,这会又给满上了。 他已经喝了三碗了……谢长青都感觉自己肚子里羊奶在晃荡,已经喝饱了:“我不用了……” “没得事没得事,你儘管喝!”桑图给他看桶:“多著嘞!” 有人喝著奶,扯著嗓子问:“那乔巴,我们啥时候走敖特尔?” 眼看著北风起,马上就要转冬,他们得趁著这几天日头好,赶紧动身啊! 乔巴放下了木碗,沉吟片刻后,肯定地道:“依我看,那就明日起程!” 他们早都做足了准备的,只等著看准时机呢。 朝鲁他们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 “第六牧场人多走得慢,我们人少了反而走得快,没准还能赶在他们前头,去冬牧场抢块好地方!” “对头!气死他们!” “这回朝鲁他们就算是后悔,我们也不要他们了!” “第六牧场那老兽医,鬍子都白了一大把了,以后肯定比不上我们长青的!” “就是,我们一点都不怵他们!” 眾人说著,竟是越说越来劲。 想起那遥远的未来,所有人都充满了期待和干劲。 虽然他们有不少老幼病残,但是和乔巴桑图关係好的,哪怕知道牧场没了兽医前途渺茫,但也都没离开。 乔巴鼻尖都有些酸了,借著喝最后一口奶的动作隱了下去。 定了定神,他撂下碗站起来:“好!我们明日就出发!长青,你们家就跟我们一起。” “那可不行!”桑图桶都不管了,急急转身来:“长青他们家没马,那肯定得跟我们啊,我们马儿可多了!” “我们家这马才壮哩!” 眾人竟是又爭抢起来,纷纷表示愿意捎上谢长青他们一家子。 最后还是乔巴摆了摆手:“罢了,桑图家羊羔还得看护,那长青他们就先跟著桑图他们走。” 反正谢长青是他们牧场的,谁也不用抢。 离开桑图家时,太阳才刚刚出来。 谢长青站在山坡上,望著牧民们被晨曦镀金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句话:“草原上的生命,从来都是互相搀扶著活下来的。” “长青哥,走吧?”亥尔特兴奋地坐在马背上,一手抱著一个木桶一手挥著韁绳:“你坐那匹马,那马乖顺的!” 第7章 长生天保佑 看著眼前的小黑马,谢长青额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会不会太小了点儿? “先骑这个试试。”桑图拍了拍马儿,笑著道:“你从前都是骑小马驹的,你那匹马……你要是骑得来,这匹马儿以后就都跟你了!” 三言两语,竟是要直接把这马儿送给他。 谢长青道了谢,小心地爬了上去。 他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但他很快就发现,身体对小马很熟悉。 用腰腿化解起伏,掌心虚握韁绳,不需要太用力,脚跟轻叩马腹,马儿便会慢慢往前走。 当习惯了马背起伏的韵律,谢长青便开始微微加速。 亥尔特扬起马鞭,欢快地在他周围来回地奔跑:“长青哥!我给你加一鞭哈!” 本身就离得不远,走的话还要走一段,但骑马是真的快。 很快,谢长青就看到了巴图。 巴图站在小山坡上,朝著这边眺望。 远远看到他们,巴图一跃而起:“额吉,额吉!阿哈回来啦!” 塔娜立马走出来,正好迎面看到谢长青下马。 她急急地朝前走了两步,担忧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確认他没事,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怎么样?他们是要走敖特尔了吗?我瞧著那些人怎么竟似直接走了?乔巴叔怎么说?你方才是去桑图家了吗?亥尔特来拿了药箱,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一连串的疑问,要不是她实在走不开,她早都想冲桑图家去找人了。 谢长青一边把韁绳搭到栓马柱上,一边耐心地给她说:“是,要走敖特尔了,明日启程,朝鲁他们去第六牧场了,我刚才去了桑图家……” 他把怎么救羊羔的事一笔带过,待听得他们跟著桑图家一起走敖特尔,塔娜眼泪哗地就滚落下来。 天知道,她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天更是急得嘴角长了一串儿燎泡。 朝鲁他们就那么走了,他们家现在又啥都没有,如果没人带他们,他们只能硬生生在这里熬著。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塔娜擦著泪,这才看向亥尔特:“你这是……” “这是给长青哥的羊奶呢!”亥尔特把桶放下,开心地道:“阿布说,以后长青哥就是我们牧场的兽医啦!” 他手舞足蹈,兴奋地给巴图他们说著谢长青是怎么救治那小羊羔的。 谢长青笑了笑,把东西放下后,把屋里东西稍微清了清。 “我等会还要去一趟桑图叔家里,看看那羊羔情况怎么样……”谢长青特地回来,就是为了给塔娜说:“乔巴叔说,我们最好今天晚上就直接住过去,明天直接走。” 所以他回来帮著一起拆毛毡,把所有东西都先放到勒勒车上。 如果什么都等到明天早上,肯定会来不及的。 “好,我这边东西也都收拾好了的……”塔娜一早看到朝鲁他们那架势,心里就已经在打鼓了。 她在家里也没閒著,该打包的都打包好了,有些甚至昨天回来就还没拆的。 就是勒勒车太小,把所有东西都装了后,人就坐不下了。 他们正在忙活,桑图叔骑著马,身后还带著几匹马拉了两辆勒勒车来了。 有了他帮手,这些东西顿时都不够看的了。 “我寻思著就知道你们勒勒车放不下。”桑图帮著把东西捆紧,免得回头掉了,又看向老马:“你们这马儿,唉,腿脚不大行了。” 跑不了太远的路,平时拉拉勒勒车还行,人是坐不了了。 “当时谢宇说孩子小,这马稳当。”塔娜说起来,也是一肚子的火,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別让我再看见他!” 不然的话,她非得活剐了他! 谢长青把谢朵朵抱到勒勒车上,自己骑上了那小马。 一行人在马儿嘀嗒声中,一起到了桑图家里。 桑图妻子已经把地方清理出来了:“我们也是搭帐蓬睡,別的都拆了,给你们留了顶大些的。” “好的好的,谢谢了啊……”塔娜已经很感激了。 她快速地清理好,铺了床,又跟著一起去收拾乾粮。 既然要一起走,那里里外外的事,都得一起忙活的。 谢长青和桑图一起,径直去了羊圈。 “这两只羊还行,但也不吃奶了,那只羊灌了药以后就一直在那里不动……”桑图一直留意著呢。 “好,我看看。”谢长青蹲下来,指尖轻轻搭在小羊羔细弱的颈动脉上。 地上铺著厚厚的乾草,小羊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掌心里突然传来轻微的抽搐——小羊颤巍巍支起前腿,在乾草堆上排出黑绿色的污物。 “啊哈!”桑图惊喜地瞪大眼睛,开心地道:“这,这是不是?” “基本没事了。”谢长青也长吁了一口气,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它如果吃,就餵它喝点奶,不喝就算了,明早出发前,我再给它灌一次药。” 小羊羔也是得坐勒勒车的,这些全都得妥善安置。 看过母羊后,谢长青跟著一起去赶其他的羊。 直到这时,他才看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天呢,好多的羊。 “这边都是羊,那边是牛和马。”桑图一路吆喝著,驱赶著它们。 谢长青站在小山坡上,看著桑图骑著马,將它们一一清点。 他心里很是羡慕:他也想要这么多牛羊,这么多的马! 不,甚至更多! “哎~”一道悠扬的声音响起,远远地,有人冲他挥手:“长青!” 是诺敏。 谢长青有些诧异,迎上前去。 “吁!”诺敏飞快地跑来,在他面前不足两米处停下:“长青,阿布说让你晚上去我家吃饭!我给你带了马来!” 她一扬手,將手里牵著的另一匹马的韁绳扔给他:“来,接著!” 让谢长青哭笑不得的是,这居然也是一匹小马驹。 看来,他以前骑小马的形象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些。 谢长青翻身上马,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我可以骑大马的。” “啊……”诺敏歪著头看了看他,忽然大笑起来:“確实!你额吉为了安全从来不让你骑大马的,你以前喜欢缩成一团,那时候你骑小马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看,感觉好奇怪啊哈哈哈!” 他身长玉立,如今在马背上坐得端正,衬得小马愈加矮矮胖胖的,不像马,反倒像小牛小羊。 小马不语,只嗒嗒嗒朝前跑。 “哈哈,这一跑起来,更像了!”诺敏笑的枝乱颤,长长的辫子在风里摇摆,她颯爽地一扬鞭:“走!我家的马群就在前面,我给你挑匹好的去!” 第8章 野马王 “好啊!”谢长青轻轻踢了下马腹,也跟了上去。 小马儿很努力,但它確实跑不快。 但是没关係,诺敏始终保持跟他並行的速度。 看谢长青游刃有余,诺敏还挺惊奇的:“你这……厉害了啊,以前你都死死抱著马儿脖子不撒手的。” 没成想,这一病倒是把他痴病也给治好了。 倒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我就是,突然感觉骑马不可怕了。”谢长青看著远处连绵不绝的草原,心里很是畅快。 迎著风,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诺敏策马领著谢长青穿过起伏的草甸,远处她家的马群正悠閒地吃著草。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突然从马群中跃出,油亮的鬃毛在阳光下泛起绸缎般的光泽,四蹄踏地时肌肉线条如流水涌动。 “这是闪电!刚满三岁,最是矫健!“诺敏扬鞭指向黑马,言语间带著自豪:“去年赛马会上它可是越过三道柵栏夺了头彩!“ 她吹了声呼哨,闪电立刻小跑著凑近,亲昵地用鼻尖蹭她掌心。 谢长青翻身下马,轻抚闪电的脖颈,感受著皮毛下这蓬勃的生命力。 闪电微微甩了甩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当他纵身上马时,闪电突然扬蹄长嘶,试图给他一个下马威。 “啊呀!”诺敏急了,就想上前来帮他。 但是谢长青摇摇头:“没事。” 他稳住心神,顺著顛簸的节奏压低重心,双腿如铁钳般稳稳夹住马腹,韁绳不轻不重,却刚刚好足以勒紧。 不过半盏茶功夫,闪电便服帖地载著他在草场上跑出漂亮的弧线。 “哇哦!可以啊你!“诺敏惊喜地笑了起来,却见谢长青眺望著天际线若有所思。 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地平线腾起的尘烟中,海浪般的野马群正踏著雷鸣般的蹄声掠过旷野。 领头的白马身形比其他野马高出半头,月光色的长鬃在狂奔中如战旗飞扬,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烧著未被驯服的野性之火。 谢长青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著韁绳上的皮革,恍惚间听到血脉里的共鸣。 那匹白马每次腾跃,都带著劈开风浪的锐气,恍若长生天投在人间的银色闪电。 当马群即將消失在山丘背面时,白马突然驻足回望,目光穿透三里的距离与谢长青轰然相撞。 “那是阿尔泰山来的野马王。“诺敏收起笑容轻声道:“去年阿布带著八个套马汉子都没能近它身,反倒折了两根百年白樺木套马杆。“ 她转头却见谢长青眼底燃起熟悉的炽热——就像昨日他跪在羊圈抢救小羊羔时的眼神,温柔又势在必得。 疾风卷著沙蓬草掠过两人之间,谢长青的声音混著草浪声显得格外清晰:“哪里有盐砖?我还需要一些黄芪粉。“ 他最后望了眼白马消失的方向,掌心被韁绳勒出的红痕正隱隱发烫。 “那可是野马王!”诺敏惊呼著,皱著眉头想要说服他:“我阿布都没能拿下它,反而差点被它踏到,太危险了!而且黄芪粉?恐怕得去镇上买才有。” “是啊。”谢长青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危险,所以才需要提前做准备。 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扬眉一笑:“你放心,我又没说现在去,以后嘛!”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那样野的一匹烈马。 骑著闪电,很快就到了毡房前。 乔巴叔笑眯眯地出来,迎他进去:“我们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想著请你过来看看,这些草药有哪些是能带走的。” 说是请他吃饭,其实重点是把这些草药给谢长青。 毕竟,谢宇把他们家搬空了,谢长青这临时上任,恐怕连碾子都没有。 谢长青闻言,惊喜地走了进去。 “天呢……这也太好了……” 切药刀,药碾子,药臼,药筛……甚至连炒药锅都有。 他喜不自胜,每样都摸了摸。 “不过这个倒是多余了,哈哈!”乔巴叔轻轻点了点药秤:“我寻思著,它恐怕还没你的手准。” 谢长青也笑了起来,认真地道了谢:“这套工具,正好是我现在最需要的,谢谢乔巴叔!” “嗐!这几个人,说什么谢。”乔巴叔拍了拍旁边码好的草药树皮之类:“这些都是只晒了的,你可能在路上得自己处理一下。” 从前谢宇好像都细细研磨,仔细处理过的。 诺敏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著:“我其实当时也想跟著学一学的,但是……” 但是每次她跟著,谢宇都瞒得可紧,生怕她沾手了一样。 “嗯……”谢长青看了看,微微皱眉:“这个错了。” “错了?”诺敏疑惑地看了看,不解地道:“这……防风啊,不会错的吧?我跟著采的!” 谢长青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是草乌头,有毒的。” 他仔细看了看,从中抽出一支:“嗯,这个是防风。” 这两种植物长得很像,在野外极为容易被误采。 “我的天呢……”乔巴叔震惊地接过这两种草药,反覆地对比。 诺敏也不敢置信,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啊,这个根確实有点儿不一样……” 但是当时,谢宇明明看著了,却从头到尾没有提过! 得亏乔巴纯粹只是为了留著备用,压根没有用过。 否则的话,怕是直到牛羊死了,他都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谢长青仔细看了看,果然又挑出些別的有问题的草药来。 他倒也没丟,只是择出来另外撂在了一边:“先留著,没准以后能用上的。” 也因著这事儿,吃饭的时候,乔巴叔一直在后怕。 吃完饭还亲自驾著勒勒车,给这些草药全送去了桑图家:“你到了冬牧场,得空就处理一下,別的药水疫苗什么的,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去买。” 只是路途遥远了些。 谢长青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能顺便帮我带些盐砖吗?还要一些黄芪粉。” “黄芪粉?盐砖?”乔巴皱起眉头,不解地道:“你要驯马?闪电不行吗?” 这一路瞧著,闪电还挺听他话的啊。 谢长青轻轻拍了拍闪电,笑了:“闪电很好,但我看中的那匹马更好。” 几乎是一瞬间,乔巴就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野马王!?” 第9章 启程! 谢长青扬眉,愉悦地笑了:“是啊,那匹马实在是太美太耀眼了,我远远看到,一眼就喜欢上了!” “好!”乔巴放声大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好眼光!” 还真別说,那匹马他都眼馋得紧。 不过谢长青想要得到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我知道的,我慢慢计划,不著急。”谢长青很淡定。 一说起烈马,桑图也来了劲儿。 他们一边帮著搬东西,一边聊起来,越说越兴奋:“最好是多带些套马杆,哈哈,然后还要好好埋伏一下……” 谢长青深以为然,琢磨著:“我试试在盐砖和黄芪粉里面再加上点儿药草,到时给它削弱下力气。” “那可以啊!哈哈!” 他们说得热闹,身边陆陆续续有赶牲畜的牧民经过,时不时地会搭一两句话。 没多会儿,整个牧场的人基本也都知道,谢长青想要猎那匹野马王了。 “这是好事。”乔巴回去前,拍了拍谢长青:“回头啊,再猎头鹰,出去的时候,它能盘旋在头顶,保护你!” 谢长青听得有些心惊,天呢,这个他真都不敢想。 左牵黄,右擎苍!? “那我还得养条狗,哈哈!” “是要啊!”桑图大笑,吹了声口哨,他家的护羊犬老远就狂奔回来了:“你家从前也有……” 后面的话就没说了,哎,这个谢宇!真是太做得出来了! 谢长青这一晚上,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全是各种套马猎鹰,兴奋得一早就起来了。 他原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成想,塔娜早就去跟著干活了。 “快来吃些热食。”桑图看到他,呵著热气搓了搓手:“呵!这早上还是有些冷的哩!” 热气呵出来,吹成长长的白气。 “怕是过不了多久,这边就要下雪了。”塔娜端著热羊奶递过来。 她心里是真庆幸。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桑图家有的是牛羊,羊奶更是尽他们喝,够够的,她再也不用担心一家子会饿死了。 谢长青没有要桑图家的小马驹,所以桑图给了他们很多吃的,足够他们熬到明年开春了。 “所以乔巴叔说的对,走敖特尔就得早些启程。”谢长青自己吃了后,又去看了看他的闪电,给它也餵了些。 “阿哈!”巴图跑到他身边,兴奋地看著闪电道:“我今天能和你一起骑马吗?” 以前他年纪小,每次走敖特尔都只能坐勒勒车,那时候谢长青就能骑小马驹了,他可羡慕了! 谢长青听了,忍不住笑了:“这马……你可能骑不得,闪电脾气可爆了。” 昨天它都差点把他给甩下去呢。 “啊……” 桑图一边点数,一边笑道:“你想骑就骑小马驹呀,昨日那匹马驹你阿哈不骑了,就给你骑唄!” “真的吗!?”巴图兴奋得蹦了起来。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桑图看了看,吆喝了一嗓子:“亥尔特!把小黑拉过来哟!” 亥尔特应了一声,很快就骑著马,牵著小黑过来了。 “也正好,巴图年纪大了,是要学著自己骑了,总坐勒勒车像什么话。” 谢长青也觉得挺好:“这样额吉他们也能宽敞些。” 到时谢朵朵她们想睡也能直接躺著睡,会舒服不少。 “是哩是哩!”巴图搓了搓手,兴奋不已:“阿哈,我试试昂!” 他看向谢长青,那真是两眼冒星星。 他阿哈好厉害呀! 谢长青笑了,伸手搭他一把:“好啊,来你上去。” 扶他上去之后,谢长青先是帮他牵著绳,慢慢把韁绳交给他。 巴图非常小心地抓著韁绳,生怕勒著小黑了。 这小黑真的非常乖,憨態可掬地慢慢嘀嗒。 “阿哈,你要帮我扶著啊!”巴图头也不敢回,还努力说著。 “好,我扶著呢!你放心往前骑。”谢长青慢慢跟著,走了一小段,他慢慢鬆开手。 骑马嘛,和骑自行车能有什么区別。 他以前没瘫的时候,也是骑过的。 亥尔特也下了马,跑到他身边,突然使坏地一吆喝:“巴图!你快回头!” “啊!?”巴图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猛然发现,谢长青没扶著他了! 他手忙脚乱,嚇的不轻。 但是,哪怕他胡乱挣扎了半晌,小黑丝毫不受影响。 它嘀嘀嗒转了一圈,啃了些嫩草尖尖儿,又嘀嗒嗒地慢慢踱回来了。 巴图紧张兮兮的,扯著嗓子喊:“阿哈救我!我怎么下来呀!你快扶著我呀!” “哈哈哈!你怕什么呀!”亥尔特笑得直不起腰,捂著肚子:“巴图你刚才活像只炸毛的貂!” “你才是貂,你才貂!”巴图气坏了,一下就蹦了下来:“再胡说我打你!” 谢长青笑著道:“喏,你这不是下来了吗?” “誒!?”巴图眼睛一亮,恍然:“对啊,我下来啦!哈哈我居然下来啦!” 他们正笑闹著,远处突然腾起了一片白云。 “阿哈,是不是乔巴叔他们来啦!?”巴图踮起脚尖望去。 “应该是吧。”谢长青翻身上马,喊桑图叔:“那我们也出发吧?” “出发吧,走走走!”桑图很兴奋,打马回去:“他们早都在勒勒车上等著了嘞!” 果然,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打头的乔巴叔。 双方会合后,牲畜们也被牧羊犬驱赶著逐渐混合到一起。 所有牛羊都在努力地跑,马儿们却悠閒地时不时还能啃两口青草。 “它们都乖觉哩。”乔巴叔挥了下鞭,笑著道:“等到了冬牧场,就没这嫩草儿了。” 这一去,又是一个严冬。 但是幸好,冬牧场没有这儿冷,会暖和一些。 只是冬牧场也还是会下雪的,谢长青想著,还挺期待。 只不过,他环顾四周,有些疑惑:“诺敏坐勒勒车吗?” 这倒是有些稀奇,以诺敏的性格,谢长青以为她肯定会骑马的。 “哦,没有。”乔巴叔淡定地笑了笑:“我让她跑一趟,去第六牧场拿些药水回来。” 他们带著牲畜,会走得稍微慢些,而诺敏独行,她的马儿也跑得很快,傍晚的时候会在溪边和他们会合。 “我跟她说好了的。” 谢长青哦了一声,真挺佩服诺敏的:“她真厉害。” “哈哈,那当然,她可是诺敏!” 第10章 低镁血症 从启程后,他们中途一直没停。 哪怕是吃东西,那也是在马背上直接啃的饼。 怪不得桑图叔说早上那顿是他们近几天唯一的热食了,看来果然如此。 谢长青还好,就是巴图一脸菜色。 以前走敖特尔,他都是坐勒勒车的。 从前觉得骑马好威风,现在却感觉只想去勒勒车上躺著。 时间太长,速度也太快了些。 “走,你去勒勒车上坐一会吧。”谢长青伸手拿过他的韁绳,夹了夹马腹,让闪电带著小黑往勒勒车那边走。 巴图精神一凛,抓紧韁绳:“不,不用!我没事儿,阿哈,我可以坚持的!” 但是谢长青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假装。 知道他是小孩子心性,要强得很,全身上下就他嘴最硬了。 谢长青嘆了口气,无奈地道:“……好,是我想上去歇一会,你跟我一起。” 他这话倒也不是说谎,而是他確实要上车去看看那几只小羊羔了。 “哦!”巴图听了这话,倒是老实了,乖乖跟著走。 等到了勒勒车上,他直接瘫在了上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谢长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往后去了。 “阿哈?你不坐吗!?”巴图一下又翻身坐了起来。 “我去后面的勒勒车。”谢长青摆摆手:“我要去看羊羔。” 临出发前,他是给羊羔们又灌了一次肠的。 三只大病初癒的母羊也在勒勒车上,这下它们倒是没完全隔离开来了。 看到他来,桑图妻子连忙让开些:“三只羊羔都已经拉了,还吃了点奶。” 难得它们胃口好,谢长青去看的时候,身体最好的那只小羊羔甚至探出头在偷偷吃草。 谢长青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又给三只母羊也看了看:“嗯,基本没事了。” 也该得它们命好,但凡再早上一天启程,它们都活不下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桑图妻子看了看他,又翻出来两块牛肉乾:“来来,长青,你拿著吃吃。” 谢长青推拒不得,最后只能接了。 不过他没吃,径直去给了额吉:“我吃过了,这两块给你们吃。” 塔娜也捨不得,留给了巴图和朵朵。 “你也上来歇歇吧?”塔娜拍了拍勒勒车,还有空余的地方呢。 拉他们这辆勒勒车的,是桑图安排的高头大马,速度又快又平稳,比他们那老马可好太多了。 谢长青摇摇头,没有上去:“我终究要习惯的。” 这个家,他现在算是支柱了,谁垮他都不能垮的。 “誒……”塔娜泪光闪闪,看著他又心疼又骄傲:“那你小心著些啊……” “我知道的。”谢长青轻轻拍了拍闪电,径直往前去了。 闪电跑得很快,谢长青感受著迎面吹来的风,很是畅快。 就是不知道,骑上那野马王,又会是怎样的体验! 趁著身边没人,他摸上了医疗箱。 他刚才可都看过了,母羊和小羊羔基本都已经康復了。 【一级医疗箱】 【积分:6】 【威望值:-258】 【可兑换:氨苄西林、硫酸镁】 另外还有暗色的土霉素和蒙脱石散什么的,暂时威望值不够,还兑换不了。 “原来威望值有这个作用……”谢长青想了想,又点了一下其他,发现如果有需要,他是可以自己输入药物名称的。 不过暂时他都兑换不了,所以压根没显示。 但是积分是6了,而他目前还剩了半支氨苄西林。 谢长青心里顿时就不著急了,有了这个医疗箱,他完全可以安心前行。 就算到了冬牧场,到时多救治些动物,他又可以攒起来。 这么一想,倒是诺敏这一趟跑得有些浪费。 正想著,前边桑图就在喊他:“长青!” 谢长青快步上前,疑惑地道:“怎么了?” “你来看看这头牛,它怎么回事!?” 那头牛不知道怎么的,走著走著就突然抬起头,还竖著耳朵。 后面更是时不时地猛跑一下,现在直接抽搐,步伐踉蹌,就摔倒了。 谢长青听了,顿时皱起眉:“我看看。” 牛羊们都是不管不顾的,这头牛倒下了,它们继续往前,根本不停。 还是乔巴和桑图两个人一起,才把这头牛给拖到了一边。 谢长青上前去看了看,牛急促地呼吸著,他伸手一摸,发现它的肌肉出现了明显震颤。 尤其是四肢、眼瞼和耳部肌肉。 他只轻轻用手触摸,都能感觉到肌肉持续快速抖动。 “唔。”他心里有了点底,又弯下身听著牛的心跳声。 果然,心律不齐,非常急促。 “低镁血症。” “啊?”桑图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那,那咋办?不传染吧?” 一听和血有关的,他都觉得肯定特別棘手。 谢长青摇摇头,淡定地道:“没事,不传染的,秋冬季节,牧草中镁含量降低,本来就需要外补的,而且现在我们在走敖特尔,牛羊迁徙消耗大,出现低镁血症很正常。” 他直接在医疗箱里兑换了硫酸镁,又了一积分。 然后他取了一点儿,兑成25%硫酸镁溶液,给这头牛注射了30毫升。 不一会儿,这头牛就慢慢平静下来。 “先把它放勒勒车上吧,缓一缓,就能自己继续跑了。” 当然,其他的牛羊,他也得补充一下硫酸镁才行。 按理说,秋天来到后,兽医该及时给牛羊补充才对。 这自然是谢宇的失职。 桑图他们把这头牛搬到勒勒车上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幸亏有长青啊!” 要不怎么说,兽医就是他们牧场的顶樑柱呢? 牧场缺了谁都不能缺兽医! 谢长青笑了笑,看向乔巴叔:“天快黑了,我们到溪边休整的时候,我给调些水,给牛羊们都喝一些吧。” 以免后面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行。”乔巴早就安排了人去扎帐蓬:“我叫了亥尔特他们七个人先去了,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 那些人不用管牲畜,跑得比他们快多了。 结果他们还没到地儿呢,就看到亥尔特快速跑了过来:“乔巴叔!” 他跑得非常急,几乎是瞬间就衝到了他们跟前:“诺敏说她没能拿到药水!怎么办!?” 第11章 压根看不上 这一趟,诺敏就是专程去拿药水的。 为的就是后面长达三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的牲畜能安全抵达。 要是没有药水,就算有谢长青,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乔巴一听就著急了,皱著眉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入冬的药水,就该得我们有一份的啊!” 这是早就划拉好了的,每年都这样的啊! “啊,不知道。”亥尔特也是著急了,听诺敏说让他赶紧来告诉乔巴,他就直接骑马跑回来了。 乔巴立刻翻身上马,一脸怒色:“我这就去问问怎么回事!” 骑出去一段,他又停下转头:“来,长青,你也同我一道!” “好。”谢长青拍马跟上。 桑图留下继续带队前进,他们三人便先行一步了。 一路疾驰,不一会儿就远远地看到了一条宽敞的河流,蜿蜒著伸向远方。 诺敏看到他们,翻身上马疾驰而来。 双方碰面后,她看著乔巴有些鬱闷地道:“阿布,他们不肯给药水给我们,说是我们没有兽医,有药水也没用。” “他们怎么知道的?”乔巴下意识问,转眼又想起朝鲁他们去了:“朝鲁说的?” “不,他们之前就知道了。”诺敏想了想,摇摇头:“而且……” 她看了眼谢长青,有些犹豫。 谢长青怔了怔,直接道:“我没事,你有话直说。” “……好吧。”诺敏皱著眉头,有些无奈:“谢宇临走前,把他的药全卖给了第六牧场。” 从他们那,他也拿了一笔钱。 为这,他还特地耽搁了一天时间。 喝了些青稞酒,一上头,他自家有几口人全给倒乾净了。 也因此,第六牧场刚开始还有些迟疑,一听是谢长青当了新兽医,他们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谢长青却敏锐地听出些不对劲:“朝鲁他们呢?这事乔巴叔跟他们说过的。” “朝鲁他们没有进第六牧场。”诺敏说著,有些怨懟,又有些解气:“第六牧场他们只愿意接收年轻力壮的和女人,小孩和年长的一律不要。” 也因此,事情就这么卡在这儿了。 如果进不去第六牧场,那些牧民要怎么走敖特尔? 没有兽医,他们根本不敢动。 可是要回这边来,他们也没脸面对乔巴。 “朝鲁他们也不要?”乔巴有些怀疑。 “哦,朝鲁他们要的,但是朝鲁他们还在商量,没有答应。” 诺敏去的时候,那边都快吵起来了。 看到她,朝鲁他们的脸色可差。 原本以为,诺敏也是过来求加入第六牧场的,朝鲁还准备借借乔巴的势。 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诺敏居然说,他们已经有了新兽医。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人群都有些混乱起来。 最后还是第六牧场的人狠嘲了诺敏一番,一点药水没给,还把她赶了出来,朝鲁他们才又平静下去。 对啊,谢长青怎么可能做兽医呢? 他一个傻子! “我就是在想……如果第六牧场不收的话,为什么又在他们动摇的时候把我赶走……”诺敏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著呢。 谢长青哼笑一声,摇摇头:“他们会收的,现在不过装模作样,拿捏一个时机罢了。” “啊?”诺敏和亥尔特都有些震惊。 “没错。”乔巴嘆了口气,无奈地道:“看来,朝鲁还是不够聪明。” 带这么多人去,居然不知道先布局,头脑一热就去了。 进了人家的牧场,要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岂不是任人拿捏? 愚蠢的人,不值得同情。 乔巴连说他的力气都懒得浪费,直接看向谢长青:“长青,那些草药你看了可合用?要是需要药水的话,我亲自去跑一遭。” “哦,不用了。”谢长青如今医疗箱在手,压根看不上那点子药水。 今天救了那头牛,积分肯定又涨了。 到时他多救些牲畜,想要什么样的药水没有? 又何必,白白让乔巴叔跟那些人低头。 谢长青一昂头,篤定地道:“放心,我不缺这点药水,就昨天那些草药,足够医治大部分的病症了。” “好!有志气!”乔巴心里也痛快得很,拍了拍他的肩:“等到了冬牧场,我再去给你搞些药水来,第六牧场的这些药水,咱不要了!” “反正也有时效,到明年就没用了,让他们囤去。” “对,到时过期了,用不了了,气死他们!”诺敏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解气。 他们也没打算再去第六牧场了,索性就跟著一起帮忙搭帐蓬。 结果谢长青刚一伸手,就被乔巴给拦下了:“你不是说要调药水吗?你调,诺敏,你来帮点忙。” 至於那些粗活,就他们来就行了。 谢长青也没纠结,利索地开始忙活。 不得不说,诺敏不愧是草原上长大的姑娘。 提桶挑水什么的,那是完全不在话下。 尤其她还稍微懂得一点点医理,帮他打下手,也省了谢长青不少事。 等到大部队跟他们会合,巴图第一个跳下了勒勒车:“阿哈!你在做什么呀!?” 唬得诺敏赶紧拉住他,往后推了推:“可別过来,这些都是分好了的药水。” 都是谢长青调好的添加了硫酸镁的药水,等会所有牲畜都需要喝的。 也因此,哪怕所有牛羊都渴得不行了,水源又近在眼前,但牧民们依然没有让它们直接喝水。 等得全部调好之后,谢长青才长吁了一口气:“成了。” 他指著调製好的水桶:“每十头牛一桶水,二十头羊一桶,马的话可以稍微多点儿,每桶水加一勺调製好的这个水就行。” 倘若水桶够,他肯定是把所有水都调好。 但是他们木桶就这么些,所以只能他先调试好,让他们自行调配了。 “好嘞!” 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各自赶紧上前:“辛苦了啊,长青,你赶紧歇歇。” 有牧民捧了羊奶过来,竟是趁著谢长青忙活的功夫拿以前囤的柴火临时热的。 一般来说,走敖特尔的时候,为了省时省功夫,大傢伙都是吃乾粮,儘量不加热的。 也因此,这碗热羊奶,在此时显得弥足珍贵。 第12章 他骗我! 甚至,因著谢长青,不仅他一人有得喝,所有人都有得喝了。 谢长青喝完羊奶,看著巴图和谢朵朵喝得咕嚕嚕,头都不肯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虽然累了些,但感觉挺值得。 谢朵朵喝著奶,还一个劲儿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手上蹭。 他顺手摸了一把,笑著道:“还喝吗?” “嗯嗯!”谢朵朵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满脸期待:“阿哈你好厉害!” “哈哈,好,我去给你添。” 他们这一家子,以前明明有牛羊,还有谢宇这一个做兽医的,按理说该过得很好才是。 但是不仅巴图身材瘦弱,就连谢朵朵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想而知,谢宇做得有多失职。 谢长青给添了满满一碗回来,谢朵朵欢喜得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她捧著碗仰起头,努力地举到谢长青面前:“阿哈,你也喝!” “我喝过了。”谢长青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你喝,都是你的。” “哇!”谢朵朵眼睛一亮,兴奋不已:“谢谢阿哈!” 她好开心,以前家里有羊奶,但是她从来都喝不到的呢,阿布都会把羊奶给卖掉! 谢长青笑笑,逕自回到了勒勒车上。 他昨天清点出来了一些需要的药草,正好趁著这会儿有空,好好炮製一番。 该研磨的研磨,该切碎的切碎。 现在调製好,也省得回头要用的时候还得临时处理。 等他做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经全黑。 不少人白天太累,逕自去睡了。 乔巴守著篝火,招呼他过去歇歇:“別忙活了,不急这一会的。” “嗯,好。”谢长青其实倒觉得还好,相对说疲惫,他其实更多的是兴奋。 他以前从来没有经歷过,草原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刺激的新鲜的。 他在篝火旁坐下,接过乔巴递来的水碗接连喝了两碗。 草原的夜,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下来。 风在广袤的草原上肆意游走,发出低沉的呼啸。 温水入腹,谢长青疲惫的身躯在温暖的火光映照下,渐渐放鬆下来。 “今日走得比较慢,明日咱们落日前得赶到乌兰毛都边缘才行。”乔巴一边往火里添著柴,一边嘆息:“后面还有段山路,不好走,你还好吧?要是累的话,別强撑著,到时坐勒勒车上,知道不?” 天气一冷,就怕突然下雪,所以他们得抓紧时间。 这期中,谢长青是最需要保全体力的。 谢长青嗯了一声,目光望向远方,黑暗中似乎隱藏著无数未知:“我还好,不怎么觉得累。” 乔巴正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顿住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梭。 他瞬间警觉起来,原本放鬆的身体紧绷如弦。 谢长青没有动,但眼神紧紧盯著声音传来的方向。 篝火的光在风中摇曳,將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草地上晃动。 乔巴比他更敏锐些,皱著眉仔细地分辨一番。 是狼群么? 还是……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鬆懈下来,没好气地道:“谁!滚出来!” 那草丛顿住了,犹豫片刻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乔巴站起身,眯著眼睛看了看:“孟根?” “嗯。”孟根手里握著把匕首,眼睛像狼崽子一样幽幽地发著绿光:“乔巴叔,你能把谢长青他们一家赶走吗?” “……?”本来坐在原地的谢长青一懵,不是,怎么扯上他们家了? 这事乔巴当然不可能同意,他冷笑道:“你不是去第六牧场了么?我们第九牧场的事,关你什么事?” 他不知道孟根是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留在第六牧场,冒著风险跑过来找他们。 但是他知道的是,当时朝鲁离开他们,带著人去第六牧场,这个行为,本身就是背叛。 “我可以回来!”孟根紧紧地握著匕首,直指谢长青:“我也可以做兽医,谢,谢宇以前教过我!我能做得比他更好!你把他们赶走,全赶走!” 嗯?谢长青微一挑眉,听出了点不同的味道。 谢宇那人自私得很,连他这亲儿子都不教,怎么反倒跑出去教孟根? “是吗?”谢长青双手抱胸而立,居高临下蔑视著他:“那羔羊痢疾倘若需要注射链霉素,应该调配伊维菌素还是阿苯达唑?” 旁边的乔巴听得一脸茫然,什,什么菌? 孟根也和他差不多,握著匕首的手都颤了一下:“你,你……你怎么会的!” 他陡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骤变:“他骗我!” 这一嗓子,可比刚才对谢长青喊打喊杀,来的真情实意多了。 谢长青瞭然,哦了一声:“我阿布说,他从来没教过我……他说什么你还真就信什么啊?哈哈,你也不想想,再怎么著,他也是我阿布啊!” 这个信息显然是孟根从未想过的,轰炸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了。 “不,不不……”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和朝鲁哥跟他讲的也完全不一样…… 到底什么是真的? 到底谁在说谎? 他不明白,瞪了谢长青半晌,他突然看向乔巴:“乔巴叔,你把他们赶走,通通赶走!” “不可能。”乔巴冷冷地看著他,毫不留情地道:“就算长青不会治病,我也不会赶他走,更不会留你,你额吉呢?她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出来。” “我没有额吉!”孟根嘶吼著道。 吼完,他竟是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握著匕首,转身就走。 乔巴下意识往前一步,但孟根已经一跃上马狂奔而去,飞快地隱入了黑夜。 谢长青和乔巴对视一眼,脑海中都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莫非…… 谢长青更是在心里嘀咕著:好傢伙,一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他俩全都拋家弃子啊? 亏得谢宇不是他亲爹,不然他心里还真会气疯了去。 乔巴看他面色不好,琢磨半天,才憋出一句:“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你……別往心里去。” “嗯……我没事。”谢长青想了想,眯起眼睛:“不过孟根这一趟过来,倒是让我有了一个想法。” 第13章 紫花苜蓿 “嗯?什么想法?”乔巴回过头看他。 谢长青顿了顿:“第六牧场这边,应该是和朝鲁在唱双簧。” 如果他们不是早有这个想法,朝鲁不会刚发现谢宇跑了就立刻带人跑路。 可想而知,他们私下都不知道眉来眼去多久了。 “按理说,都一样的牧场,他们完全没必要收这么多人。”谢长青一语道出其中关要:“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这个问题,乔巴还真没想过:“唔……你容我想一想……” 谢长青只把他自己的想法说了,毕竟他和第六牧场的人没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纯粹只是觉得,一样的放牧一样的生活,正常情况下,有一定规模的牧场肯定不会想要突然收一大堆人进来分割自己的利益的。 毕竟人一多,放牧就得去更远的地方了,危险也会成倍增加。 这,不符合常理嘛! 乔巴陷入了沉思,半晌后突然一抬头:“誒?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药,我咋没听过?” 羔羊痢疾算是比较常见的病症了,但他还真没听说过那伊维菌素还是什么阿苯达唑的。 “哦,我骗他的。”谢长青爽朗一笑,摇摇头:“事实上,就连链霉素都不是治疗羔羊痢疾的药。” 如果孟根猜伊维菌素,他就会说该是阿苯达唑。 如果孟根说是阿苯达唑,他就会说该是伊维菌素。 只是没想到,孟根倒也不狡辩,知道自己不会没有隨口胡诌。 “哈哈哈!我就说!”乔巴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轻捶了他一下:“你小子!” 天色已晚,谢长青也没多耽搁。 他回了帐蓬后,惊奇地发现塔娜居然还没睡。 她给他铺好了被子,有些踌躇地问他:“长青,你没事吧?” “啊?” “就是你阿布……”塔娜抠著手,有些迟疑:“其实,他和格尔玛的事……我以前就知道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毕竟格尔玛是个寡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塔娜又好几个孩子,长青还是个傻子。 倘若离开谢宇,她没把握能把他们抚养长大。 所以她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打落牙齿和血吞…… 谢长青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气:“他走了也好,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不管他们。” “好。”塔娜犹豫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要是,要是他要回来……你……” “我不答应。”谢长青毫不犹豫,又皱起眉:“你想他回来?” “不!我当然不想!我是怕你想他……”塔娜確认谢长青没这个想法,算是彻底放心了:“那早些睡吧,明日要起得更早呢!” 毕竟以前,谢长青对他阿布特別信任依赖甚至是崇拜。 她真的很担心,谢长青会期待谢宇回来,他们家又会回到以前的日子去。 那时候,手里但凡有点东西,都得由谢宇定夺,而谢宇的处理方法,基本都是卖掉。 家里钱財全拿捏在他手里,有点好东西也给格尔玛送去,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只能算是勉强活著。 相比那时,哪怕现在家里穷得叮噹响,好歹巴图朵朵他们都能吃饱了。 以后再养了牛羊,她也能去扯点布,给他们制两身新衣裳…… 这么想著,她觉得这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谢长青第二天一早起来,篝火已经灭了。 羊奶倒是给他们留著,每人都能就著热羊奶啃完饼再出发。 “今日都看顾著些,时间比较紧。巴图你们这些小娃就不骑马了,直接坐勒勒车。” 以免小马驹跑得累了,到时跟不上,反倒拖慢了行程。 谢长青特地去看了那几头母羊和羔羊,它们都已经恢復了活力。 甚至母羊都直接自己走,不需要再坐勒勒车了。 小羊们咩咩地叫,叫声生机勃勃。 “今早它们都吃了草。”桑图走到谢长青身侧,笑著道:“我瞅著它们都挺好的。” “嗯,应该没事了。”谢长青也放下心来,翻身上马。 伴隨著几声此起彼伏的长哨,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走出去很远,太阳都还没有出来。 谢长青倒是感觉神清气爽,反正闪电跑得快,路上遇到好草药,他还会顺便下来採摘一番。 这闪电也有些意思,有些草药对马好,谢长青刚一下来,它一舌头给卷没了。 刚开始谢长青还以为是意外,但接连三次以后,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好傢伙,你专逮著我薅啊?” 看著眼前光禿禿的草茎,谢长青忍不住笑了。 闪电打了个响鼻,装作啥也不知道。 “行了,你想吃就吃。”谢长青也看了,这可是紫苜蓿。 这是一种多年生的豆科牧草,蛋白质含量高,还富含矿物质和维生素等营养成分。 不仅能为马提供丰富的营养,还有助於马的肌肉生长、骨骼发育和体力恢復,特別適合工作马或哺乳期母马。 也不怪闪电逮著就想吃,谢长青本来也是想採回去留用的。 他每次採摘完草药,又会快速驱驰跟上。 走走停停的,诺敏觉得很奇怪索性掉头跑了回来:“你干啥呢?我怎么看著你时不时停一下,是闪电跑不动吗?” 这话闪电可不爱听! 它立马跺了跺脚,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哦,没有。”谢长青把刚採到的草药放好,笑道:“我只是正好瞧见了这草药,顺便采一下。” 诺敏哦了一声,感觉挺稀奇的:“你为什么不去坐勒勒车?” 以前谢宇每次走敖特尔,都是坐勒勒车的,而且他要单独坐一辆,动不动就要这要那,要求可多可麻烦了。 但是谢长青一点儿都不一样,这让诺敏很好奇。 “那有什么好坐的。”谢长青坐够了,如今他好不容易能跑能跳,他恨不得天天站著跑著。 勒勒车虽说是马拉的,但是其实跑起来也不平整。 坐在上面时间久了一样会屁股疼,塔娜给谢朵朵垫了毛毡她还皱巴著小脸,一脸菜色。 回头要是得空,谢长青觉得应该把勒勒车也改造一下…… 他正琢磨著,诺敏盯著他看了一会:“你这布袋装不了多少,你要不要编篓?” “嗯?”谢长青有点儿懵,下意识想到小背篓。 他个大男人,背个小背篓……这画面多少有点不好看吧? 第14章 就要下雪了 “就是这种!”诺敏拍了拍马背,她的马儿前面就掛著两个用草编织的篓子。 左右各一个,又宽又大又扁,装了东西才会鼓起来。 “很轻,但又很牢固,能装可多草药了!我以前编的,非常结实!” 谢长青一眼就瞧上了,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苔子草编的啊?可以啊,这个看著挺好的!你手真巧!” 苔子草的茎秆细长而坚韧,具有很好的韧性和弹性,非常適合用来编织。 编成这细密的小篓,会非常耐用而且不会漏还透气,比他这袋子好用多了。 “那成。”诺敏直接把她的取下来,给掛到了他的马上:“那我这两个你先用著,回头我编两个新的再跟你换回来。” 反正她现在也用不著。 谢长青道了声谢,也没跟她客气,直接用上了。 正好,他这袋子马上就要满了。 他驱著闪电追上勒勒车,把袋子直接递给塔娜,让她先收著:“都是草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好的。”塔娜小心地接过来,放到勒勒车上,生怕给碰坏了。 谢长青看著好笑,跟她说其实这些草药回头都是要炮製的,倒也不用这么小心。 但是塔娜应是应了,却依然如故。 没办法,在她眼里这些可都是他们以后安生立命的根本啊! 谢长青劝不动,也隨她去了,总归没坏处。 得了两个苔子草篓,他顿时就轻快起来。 采草药后,也省不少功夫。 这草篓可比袋子轻鬆多了,底下稍放些撑起来,后面甚至都不需要伸手去撑开,直接就往口子里扔就行。 甚至都不需要他调整,两边都有,而且掛在他的马鞍上,根本不会掉。 有些长得非常茂盛的草药,谢长青马都不用下,直接在马背上就能採摘。 闪电发现跟著谢长青,各种它想要的草药都有得吃,无比配合。 谢长青甚至感觉,虽然今天跑了很远的距离,甚至他们还时不时脱离队伍再回去,但是闪电速度在,始终跑在了队伍的前沿。 刚开始乔巴还比较担心,时不时盯上两眼。 后来他发现,谢长青是真的在採摘草药,而且很注意基本不会离太远,也就放心了。 “长青比谢宇好太多了。”桑图看著,都不禁感慨:“这要是谢宇……我们今日已经歇三程了。” 可不是,以往他们第九牧场走敖特尔的时候,基本都得拖到最末不说,走得也是最慢的。 因为要各种迁就谢宇,时不时他就要歇一会儿。 大傢伙也有过怨言,但最后都只能算了,毕竟兽医太重要了,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原来兽医也不全是负担和拖累。 甚至谢长青骑著闪电速度快得很,他时而在前时而在后,谁遇著什么问题了,吆喝一声,谢长青很快就能赶到。 处理事情起来利索得很,牲畜哪里有问题他也能迅速发现。 从启程到现在,他们甚至没有浪费过一点儿时间。 这太难得了! “要是按照我们现在的进程,恐怕傍晚我们就能过那座山了。” 原本按照乔巴的预估,他们今晚只能在山脚过夜,赶不到山那边去的。 现在看来,恐怕傍晚前翻过这座山,还能留出些剩余时间烧篝火。 乔巴这么想著,一扬鞭:“亥尔特!过来!” 不多时,亥尔特他们几个又提前出发了。 这一次不止七个,共派出了十个人,带了二十匹马去的。 他们先去把路踩一踩,同时还能將野兽嚇走。 等他们到了山脚下,就会扎好帐蓬等他们。 诺敏挥著长鞭,从头跑到尾:“所有人!今天我们越过山去,在山那边过夜!盯紧牲畜!” 她奔跑的时候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犬吠,充满生机与活力。 擦了把汗,谢长青和其他人一样,坐在马背上,高高地扬起马鞭用力一挥:“啪!” ——这便代表,他们收到消息了。 过去几年,他们从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 期间总归要出些问题,但这次都没有。 偶有牲畜有情况,谢长青都及时赶到处理,完全没有耽搁时间。 也因此,所有人掠过塔娜他们的勒勒车的时候,都会给他们塞些乾粮。 有的是饼子,有的是肉乾。 刚开始巴图还不吃,只让谢朵朵啃啃。 但后面发现渐渐多了些,他咽了咽口水,到底是接过了塔娜塞他手里的牛肉乾。 一边叼著啃,他一边还操心:“阿,阿哈有吗?” “有的。”塔娜特地给谢长青留了最香最好吃的部位,轻轻拍了拍:“这是你们阿哈的,可不能动啊。” “嗯嗯!”巴图赶紧点点头,谢朵朵啃得满手口水,也跟著用力点头。 在所有人的配合下,果然如乔巴所说,天色尚早,他们就赶到了山脚下。 开始爬山,谢长青就没再采草药了。 因为乔巴安排了诺敏过来,盯著他不能离队:“山里情形不比草原上,离队了容易发生危险。” 要是真有必须摘的草药,诺敏寧愿自己上,也不肯让谢长青去冒险。 谢长青无奈,只得作罢了:“好,那就不摘了。” 这座山远处看著不大,但真要爬起来,还真不容易。 尤其是这山平时没什么人来,只有到走敖特尔的时候,才会有人经过。 今年他们又是第一批,可想而知,他们行进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有些地方骑马没法过去,谢长青他们都得下来牵著马前进。 时不时地,乔巴他们还会把长枝条给砍掉一些,以免挡住勒勒车的路。 等到终於爬到山顶,谢长青也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站在最顶处,往远处眺望。 一望无际的草原,根本看不清来路。 “那边就是第六牧场。”诺敏站在他身侧,淡定地道:“他们好像还没准备启程。” 远处的天边,已经聚起了一层云。 虽然不甚明显,但站在山顶,却能看得分明。 “我们那边还真瞧不见……这云,嘶……”乔巴皱著眉,沉吟著:“依我看,再过两天就要过山了,那怕是马上就要下雪了……” 桑图闻言笑了一声,颇有些兴灾乐祸:“他们要是再晚两天出发……那可就有趣了!哈!” 第15章 起风了 “这不对啊,不应该啊……往常至少得半个月后才会下雪的……”乔巴眉头紧皱,催促他们快些下山:“別看了,马上天黑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勒勒车。 他们更得小心谨慎著些,所有坐在勒勒车上的人都得自己下来走路。 所有人都走得很小心,这要是摔下去,可真没人救得了。 习惯了在草原生活,突然来到大山,大家都有些不適应。 好在也就爬这么一座山,后面就又是草原了。 “不过冬牧场草不是很深,有些地方还是戈壁。”诺敏身形很稳,边走边给谢长青说著:“你要采草药的话,就得等开春了。” 像以前谢宇的话,挑剔得很。 现在这种时节的草药,他压根都不屑要。 谢长青笑了笑,无奈地道:“我们现在缺药,所以无论好坏我先囤著。” “我也觉得,管他好的坏的先留著唄。”诺敏点点头,深以为然:“要是回头用不上了,我帮你拿去卖掉!” 这能卖给谁哦? “卖给第七牧场的兽医啊,那个老头喜欢草药的。”诺敏很自然地道:“以前我采的草药,能给他换好些牛肉乾来呢。” 他年纪大,走不远骑不了马也爬不了山,所以诺敏每次过去都会给他带些草药的。 谢长青哦了一声,想起来当时乔巴也是说,如果他治不好那羔羊,他就去第七牧场弄些药水回来的…… 看来,草原上牧民真的很多,又分为了很多牧场,而他们第九牧场和第七牧场关係好些,和第六牧场关係就比较紧张。 等到了今晚休息的地方,亥尔特他们早就到了,已经扎好了帐蓬,篝火都烧好了。 “这边柴火真多,他们都去捡去了。”亥尔特留在这里等著,早就心痒难耐了。 乔巴手一挥,让大傢伙吃完也都去捡一些:“但是不能砍大树啊,別回头让人给逮著!” 这山里的大树,都是不能动的,顶多砍些枯枝。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牧民们根本不想吃饭,一心只想打柴。 就连塔娜都拿了把柴刀,把两个妹妹都交待给了巴图,让他好好看顾著:“她们都吃饱了,睡著了,我去去就回!” 他们家现在真正穷得叮噹响,她必须多砍些柴火,不然这个冬天可难熬了。 是的,谢宇连她之前囤的柴火都给卖了,一点都没给她留。 想到这里,塔娜砍柴都狠厉了些:这狗男人! 谢长青把草药放到勒勒车上,转身也拎了把柴刀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你回去!”塔娜不肯要他砍。 “我力气大,砍得快。”谢长青哪能让她一个人忙活,直接走到她旁边砍了起来:“你回去罢!” 塔娜原本想劝阻他,但是眼瞅著別人都砍了一小捆了,她也顾不上了:“那你小心著些,不要伤到自己啊!” 他们家现在最富贵的財富就是谢长青了! 不过到底是手长脚长,力气也大,谢长青砍起来,比她快多了。 其他人自动略过了他们这一块,自发往前走了一些。 甚至等到谢长青他们砍了四捆柴,带回去放到另一辆勒勒车上以后,亥尔特又给扛了两捆过来:“长青哥,来!” “这是?”谢长青有些不解。 “大傢伙帮你们砍的。”亥尔特挠了挠头,笑了:“嘿嘿,每家都给了点!” 牧民们不擅长说好听的话,感激只能用行动来表达了。 谢长青回过头,压根没人望他们这边,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很自然的事情。 他心中一软,笑著道了谢。 等到大傢伙喝了羊奶吃了饼,准备休息的时候,乔巴才沉声道:“我方才去半山腰又细看了看,那云確实是往这边在聚拢了。” 这会子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他们这一块,別的地方都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云,现在也看不出来了。 但是大傢伙还是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黑洞洞的天。 “依著这风,也就这两三日,就得下雪了。”桑图喝了口羊奶,嘿嘿地乐:“幸亏今年我们跑得快!” 雪要是不大还能硬著头皮赶赶路。 雪要是大起来,那可真是寸步难行。 乔巴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道:“所以明日我们早些启程,最好天黑前赶到冬牧场,另外——” 他看向眾人,眉眼肃穆:“我准备安排三个人,翻过山,去通知附近的其他牧场。”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话一出,不少人不乐意了。 “这边离得近的,也就第六第七第八牧场了,其他都离得可远。” “七和八我能接受,第六牧场?凭什么啊?” “就是,朝鲁他们就不配!” “我巴不得他们就被暴风雪拦在山那边!” 乔巴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沉声道:“他们死不足惜,但是还有很多人是无辜的。” 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他们爬这山都爬得可费劲。 倘若下起雪来…… 想到那个画面,不少人沉默了。 诺敏端著碗,驀然道:“就算去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信。” 毕竟山那边现在根本看不出苗头,倘若不是他们站到了山顶,恐怕也是不知道讯息的。 “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说不说是我们的事。”乔巴顿了顿,认真地看著他们:“哪怕不是为了人,为著那些牲畜,也得通知一声。” 最后,他安排诺亥尔特跑第六牧场。 他年纪小,那些人要是说话不好听他直接骂回去也不打紧。 “要是他们不信,就不管了。” 自始至终,谢长青都只是默默地看著听著。 等所有人都去睡了,谢长青才在心里嘆了口气。 乔巴叔人真的很好,但是…… 作为掌权者,太心软了些。 第二日启程前,亥尔特他们果然提前走了。 诺敏被安排去了第七牧场,乔巴还私下给她说了,最好是带点儿药水回来。 人少了,这一片草也浅,牲畜们基本就不会出现为了吃草走走停停的情况了,行进的速度也就更快了。 走出去好远,那山都快看不见了,太阳都没出来。 乔巴抬头望了一眼,面色微沉:“起风了。” 这什么情况啊,今年莫非是会下大雪? 谢长青正想说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循声望去,被那一幕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6章 成功突围 离谢长青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一群人骑在高大壮实的快马上,正吆喝著围追堵截那群野马。 他们手中甩著套马杆,绳索在风中肆意飞舞。 野马浓密的鬃毛在呼啸的北风中肆意飞扬,马蹄踩踏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若滚滚雷鸣,匯聚成一股气势磅礴、不可阻挡的万马奔腾之势。 为首的野马王身姿挺拔矫健,在马群中宛如璀璨的明星般夺目。 它那深邃的眼眸犹如燃烧的火炬,满是警惕与愤怒的光芒。 隨著敌人愈发靠近,野马王仰头一声长嘶,这声嘶鸣划破长空,恰似激昂的战斗號角。 紧接著,它猛地发力,强有力的后腿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然后开始全场狂奔起来。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著它,他们就是为著它而来的。 但是所有的手段用完,也根本没能沾上它的边。 就在这时,野马王跑到一处时,突然发难。 带著千钧之力,重重地踢向距离最近的骑手。 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骑手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骑手满脸惊恐,躲避不及,下意识想甩杆去套它。 但是距离太近,野马王速度太快,他才刚甩出去,野马王已经精准地踢中了他身下的马腿。 “咔嚓”一声,马腿折了。 马儿发出一声哀鸣,直接倒了下去。 骑手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箏般,惨叫著被甩了出去,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但是这个时候,野马群还在朝他们衝来。 没有办法,同伴只能赶紧上前救援。 好不容易把他拉上马,才发现他们的围堵出现了一个空缺。 野马王毫不犹豫地带领著群马衝来,如同一股黑色的汹涌洪流,不顾一切地狂奔,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就因著这一处空缺,群马成功衝破重围,向著草原深处奔去。 “啊,该死的!”眾人根本不敢阻拦,否则定会被直接踩踏过去。 最后只能望著它们远去的背影,呆呆地佇立原地,久久未动。 “哎哟,可惜了。”桑图摇摇头,咂舌道:“那人麻烦了哦……” 那么高的马背上甩下来,情况可不太妙…… 乔巴皱著眉,有些后怕地道:“幸亏,上次我们见好就收了……” 当时他们本来是奔著野马王去的,后来没套中,折了几枝套马杆,心疼得不得了。 套了匹黑马,当时觉得套马杆不多了再拖下去也没用就直接撤了。 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可惜,但现在想想,至少他们人是安全的。 谢长青点点头,深以为然:“这野马王还真烈!” 这性子,他喜欢! “你可別想了。”乔巴想著刚才那画面,都一阵心惊,赶紧劝道:“你也瞧见了,第五牧场都吃了大亏。” 第五牧场离这边可远了,他们肯定也是奔著这野马王才跑来了这边。 结果没成想,吃了大亏。 马没套著,那人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第五牧场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但没有过来打招呼了。 只挥了挥桿,便迅速离去了,他们得立刻带伤员回去治疗。 看了这么一场热闹,接下来的行程便不觉得无聊了。 许多人一直都在聊这事儿,还纷纷说起了以前他们逮野马的情景。 桑图还琢磨著:“他们吃亏在不该现在来抓,得再晚一些。” 等到天气再冷一些,没什么草了,野马就算能找到些食物,但也没平时那么猛。 饿得七七八八,他们再出手…… “对,我也这么想的。”谢长青笑著,还补充了细节:“最好再设个陷阱,先餵些草药,把它们迷得晕乎乎的,再抓它们落单的。” 乔巴一听就知道,谢长青压根没打消逮那野马王的想法,不禁有些著急:“长青,你要是觉得闪电不够快,我们牧场所有马你都隨便挑!也不是非得那野马王啊!?” 那马太烈了,就算能逮到,也不一定能驯服得了的。 “对啊。”桑图也点了点头,有些担忧:“我可都见著了,前后至少去过五六批人,都是想逮它的。” 但是直到现在,那野马王还活蹦乱跳的呢。 可想而知,根本没人能奈何得了它。 谢长青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当然不会冒险,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可以逐个击破!” 把它们驱赶著,使它们分开。 最好是有一处狭窄的长巷或者峡谷,將落单的困在里面。 他们位於高处,就算野马想攻击他们也攻击不到。 像第五牧场这些人一样,直面迎敌,未免太危险了些。 乔巴还没来得及阻止,桑图就啊地一声:“峡谷?还真有!喏,就在那边!” 谢长青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青黄的草原尽头,有一座座隱约的山,那山不如他们爬过的那山高,但是连绵不断,群峰交错。 “看不大清,但是那两座山中间以前是有条河的,然后那河现在干了。” 里面就是一个非常深的峡谷,平时都没什么人去的。 谢长青听了,眉梢微挑。 这么说,还真是一处天然的绝佳猎场。 不过那边和他们要去的不是一个方向,近期是没什么希望了。 “长青啊……”乔巴欲言又止。 谢长青一挥长鞭,洒脱大笑:“乔巴叔你別急,我要是去定会做好万全准备,而且一定会和你说的!” 知道说服不了他了,乔巴只能再三叮嘱一定得提前跟他商量。 至於那盐砖之类的东西,乔巴暗自记下了:看来,必须得把这些东西赶紧弄到手才行。 他们傍晚刚扎好帐蓬,诺敏和亥尔特他们三人便赶上了。 一看亥尔特的脸色,谢长青就知道,这事没办成。 果然,诺敏侃侃而谈自己是如何获得了第七牧场的欢迎,不仅拿到了药水而且还跟他们成功交换了些食物。 另一人也差不多,虽然没拿到药水,但感念他及时通知情况,第八牧场的人给了他一包牛肉乾。 只有亥尔特,一脸鬱闷:“我被他们给赶出来了。” 当然,他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直接骑著马围著他们牧场的人骂:“现在不听我的,有种你们就等五天再走,別到时又听了阿布的话,偷偷摸摸启了程,要真这样,到时见面你们可都得叫我一声阿布!要不你们现在后悔也行,现在就叫声阿布来听听,快,快叫!” 第17章 杀不得,这羊怀了崽 亥尔特一个毛头小子,长得都还没马高呢,居然这么囂张。 可想而知,第六牧场的人都气得够呛。 朝鲁还派了两个小子出来追他,那架势逮著了肯定要一顿狠揍的。 但……他们哪里追得上亥尔特。 他跟条泥鰍一样,骑著马一溜烟就跑了。 “我瞅著,他们现在压根没准备走敖特尔。”亥尔特想了想,抽了抽鼻子:“我去的时候,他们好像还在吵吵。” 听不清是为了什么,但很明显,哪怕朝鲁他们加入了第六牧场,磨合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更何况,走敖特尔需要绝对的配合。 但凡有搞事情的,在路上根本无法协调。 所以如果有矛盾的话,一般会先处理妥当,再走敖特尔。 “这么一想,反倒是我们这样轻鬆些。”桑图嘿嘿地笑了一声,环顾四周:“我们人少了,反而没矛盾了。” “是啊,要想长久,牧场就是得团结的。”乔巴长长地嘆息:“罢了,人各有命。” 他让亥尔特去通知过了,他们不信就是他们的问题。 夜里,起风了。 谢长青躺在帐蓬里,看著风颳得帐蓬都在颤抖。 牛羊都紧紧地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这里离那座山已经很远了,寒风已经削弱了很多,但还是很冷。 变天,好像真的就只需要一晚上。 第二天起来,谢长青冻得瑟瑟发抖。 明明和昨天穿的一样的衣服啊! 塔娜翻了好久,又给他找出来一件厚的:“赶紧的,穿上,要不你別骑马了,跟我们坐勒勒车吧。” 好歹勒勒车还能盖上毛毯,挡挡风。 “不了,我总归得习惯。”谢长青加了衣服,翻身上马:“我先去看看。” 这会子,所有牧民都在清点牲畜。 有身体弱些的牛羊,好不容易挨到了这里,但却死在了这个寒夜。 牧民们都很伤心,但也没时间继续伤心了。 “赶紧著,我们得启程了。” 早上大傢伙也没时间喝羊奶了,直接走。 越往前走就会越暖和,再往前走一些,走过戈壁滩,到河边,就可以停下了。 所有人都闷著头,径直往前赶。 冷不冷的,已经顾不上了。 先赶紧走吧。 这一天,大家都没时间说笑,也没人喊停。 眼看著跟不上队伍的,直接拎起来撂勒勒车上,能活最好,活不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走敖特尔,损耗是难免的。 谢长青看著这平静而悲愴的画面,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物竞天择,適者生存。 所有人暗暗加快速度,终於在天黑前抵达了目的地。 虽然都很累,但这里临近水源,温度也確实暖和一些。 “现在是看不出来,但明早就能看到,这里的草还是绿的。”乔巴勉强笑了笑,摆摆手:“都歇著吧。” 篝火烧了,但因为太累了,都没空煮羊奶了。 他们今晚暂时还是睡简易帐蓬,明天再各自搭毡房。 夜里风声又大了许多,塔娜听著外头的风声,忽然道:“也不知道朝鲁他们出发了没有。” 谢长青也不知道,嘆了口气:“我估计是没有。” 主要亥尔特撂了话,他们估计面子下不来。 “……也是。” 一夜无话,到凌晨的时候,他们居然听到了不少的动静。 有铃鐺声,有人声,还有牛羊赶路的声音。 乔巴烧著篝火,吆喝著跟那些人打了个招呼。 过了一会儿,才知道是第七牧场的人。 他们竟是接到诺敏的消息后,立刻就出发了。 拼速度,赶时间,总算赶到了。 谢长青他们今年出发最早,所以挑的是离水源最近,最宽敞最平整,草最丰盛的一片。 第七牧场的人只遥遥打了声招呼,就朝著远处去了。 谢长青起来,桑图正把羊奶送到他们帐蓬前面。 “怎么不多睡会?”桑图听到动静回头,有些诧异:“我吵到你了?” “没有,到这点就醒了。”谢长青惊奇地发现,今天居然没下雪。 头顶一片云也没有,感觉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桑图也跟著看了看天,摇摇头:“这可是冬牧场,运气好的话,甚至不会下雪哩!” 其实要想再暖和些,是可以再往前面走的。 但是走远了就没水源了,会很麻烦。 而且再往前就有很多山了,放牧也很不方便。 谢长青哦了一声,吃完饼喝完羊奶就赶紧去看牲畜们。 如今他已经是兽医了,那就得看管好他们牧场所有的牲畜。 赶路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现在休整,就得好好看一看了。 “长青!”乔巴正好看到他,赶紧招手:“你来看看这只羊,它腿好像折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折的,估计是路上就有些问题了。 这羊气息奄奄,看著不大行了。 牧民觉得估计是不成了,磨刀霍霍:“要是治不了,就杀了吃了算了。” “我先看看。”谢长青发现这只羊还挺肥的,伸手一摸,神色便凝重起来:“杀不得,这羊怀了崽。” “这时候怀了!?”牧民还挺震惊的。 一般来说,母羊都会在走敖特尔之前生崽。 他皱起眉头,有些后悔:“哎呀!早知道就让它坐勒勒车了……” “这刚怀没多久。”谢长青一边说著,一边上手给它做著检查:“我看看这腿伤到什么程度了……” 他摸肚子的时候,母羊没什么动静。 毕竟它跟著走敖特尔,长途奔波,著实是伤了也累了。 但是一碰它的腿,它立马就挣扎起来。 谢长青皱著眉,有些无奈:“我得给它保定一下才行……” 將母羊进行保定,使其安静下来,避免因挣扎而造成二次损伤。 “啊,对了,之前诺敏带了不少药水回来,你快去看看有没有这个药!”乔巴赶紧道。 谢长青嗯了一声,之前在路上来不及,药水也包好了他们便没有拆,现在正好拿出来看看。 等到一打开那个包裹,谢长青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这……也太全了吧? 各种药水,怕是能塞进来的都塞进来了。 品类齐全得很,虽然量不多,但应该是尽那位老兽医所能了。 第18章 治疗 当然,其他人也看不懂,只知道这里头东西很多。 他们纷纷凑上前来,好奇不已:“这能用不?你认识不?知道咋用不?” “有用的。”谢长青点点头,小心地將它们分別挪到了自己的医疗箱里面。 有了这一箱子,他真是不慌了。 当然,药水比较少,他得计划著用。 不过如此一来,他后面再取什么药水出来,倒是都不必找藉口了。 “你先用著,第七牧场这边,回头我们去谢。”乔巴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等缓两天,我再去一趟镇上,给你带盐砖回来。” 他先把话撂这了,谢长青可別偷偷去找野马王。 万一碰著了,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好。”谢长青全部清点完毕,找了支保定出来。 不管怎么说,先给母羊把伤处理好再说。 给母羊打了支保定后,不一会儿,它就安静了下来。 为以防万一,乔巴和桑图还是把它按住了。 谢长青先给它清理了一下伤口,把周边的毛也给剃乾净了。 这才露出了狰狞的伤口来,里头的骨头都翻出来了,可想而知有多痛。 幸好,谢长青会接骨。 他轻提一口气,用力地拉住母羊的腿的两端。 这需要轻而巧的功夫,用力过小或者过大,都无法將其归位。 確定没问题了,他就在伤处敷药,然后绑好绷带。 最后挑了两块平整的木板,充当夹板固定住了,其实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上石膏是最好的,但眼下他没有。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石膏?上回小六子骨折了,好像就给上了石膏……”桑图琢磨著。 换而言之,牲畜有夹板就已经不错了。 他们这是牧场,別的不多,就牲畜是真的多。 这头母羊要不是怀了崽,受这么重的伤,基本就是直接拉去宰了的命。 最后,谢长青给它打了针消炎药:“这也没有接骨板、螺丝钉、髓內针之类的,就暂时先这样吧。” “好的好的。”牧民很高兴,处理成这样,他已经很知足了:“那是不是得把它单独分开养啊?” 那当然需要的,谢长青点点头,擦了把汗:“地上铺些乾草吧,单独关著,餵些好草料。” 毕竟怀了崽子,还是得好好照管著的。 谢长青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摸著,这羊羔怕是有四五只。” 因为明明月份不大,但这母羊看上去可肥硕,肚子老大了。 他摸著的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不止一两只的。 “哎呀!那敢情好!”牧民一听,简直两眼放光了:“哈哈哈!这可真是好消息!” 他们这个羊的品种,一般一胎也就两三只,要真能一胎生四五只的话,这个种他就得留下来。 当然,这母羊必须伺候好,谢长青不说他们都会小心呵护著的! 谢长青看著他们把母羊小心地抬进单独的羊圈,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都不需要乔巴提醒,牧民早就准备好了谢礼:一扇羊肉。 “路上它跑不动,眼看著快不行了,我直接趁著热乎就杀了。”牧民乐呵呵的,一摆手:“我给你送家去啊!” 闪电这乾乾净净的,就別给弄埋汰了,回头还难得洗。 “……好的,谢谢了。”谢长青没有拒绝,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他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亥尔特在帮著他们家搬东西。 毡房已经搭建好了,甚至谢长青发现,其他人家的反而没建完。 一问才知道,牧民们知道他去治母羊去了,竟是先来给他们家帮忙,再回去忙自家的。 谢长青赶紧放下东西,就出去帮他们。 巴图和谢朵朵也没閒著,餵羊的餵羊搬衣服的搬衣服。 昨日还荒凉的草地上,眼下一片热火朝天的热烈气氛。 果然,还是得有人,才有生机。 这周边的草非常茂盛,所以牛羊们根本不用去远处,就在边上吃著就行。 赶了几天路,它们终於得以悠閒自得地喝水,吃草,很是愜意。 一直忙碌到下午,谢长青才总算能够休息一会了。 他都没回去了,直接躺倒在长长的草地上。 天空幽蓝幽蓝的,阳光躲在云层后若隱若现。 “真美。” 他话没落音,诺敏正好探身望来。 听了这话,她俏脸一红:“你说什么?” 谢长青没动,看著天空道:“你看那云,真好看。” 云?这有啥好看的。 诺敏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啊,长青,你明天有空没?” “有啊,怎么了?”她家的毡房,不是建好了吗? “这边的草药在前边,你看那,那一片草药可多了,今年我们是最先来的,应该还没人採过!” 说起这个,诺敏就有些激动:“每年我们过来的时候,基本都只剩些残枝败叶了,我寻思著明天过去采一些,你去不?” 那必须得去啊,谢长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去!明天什么时候?” “就早上,我到时来喊你,亥尔特也一块儿去,我准备再叫上海日勒,他年纪不大,但力气很大!” 谢长青站起身来,愉快地道:“行,都听你的。” “哦,对了。”诺敏上午哪儿都没去,就在家编草篓呢。 她从马背上卸下来两个大大的崭新的草篓,递给他:“来,这是给你的。” “这么快!?”谢长青都有些惊了。 而且,这两个草篓,编得好精致好细密啊。 又大又宽里头还很深,能装好些草药呢! “嗯嗯,我额吉跟著我一起编的。”诺敏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先前那两个,是我刚学的时候编的,没敢编太大了。” 她这两个新的草篓,还给加了一个新样。 “你看这个口子这里,多加了两条草绳。” 用力拉紧的时候,可以把草篓的口子给闭起来。 这样就算回头骑著马儿快跑,也不担心里面的东西会掉出来了。 这正是谢长青非常需要的,他赶紧道谢:“辛苦了,这真是太好了!” “行,你喜欢就好。”诺敏爽朗地笑起来,接过了他递过去的草篓,掛到了马背上:“其实……” 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著谢长青:“我还想问一下,你以后,都会留在我们牧场吗?” 第19章 有动静 这个问题,倒是把谢长青都给问的一懵:“啊?那肯定啊,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呃。”诺敏垂眸,有些迟疑地道:“因为当时谢宇在这儿,你额吉才嫁过来的……” 现在谢宇跑了,塔娜很有可能会回她娘家去。 到那时,谢长青不是会跟著回去了吗? 谢长青哦了一声,摇摇头:“不会回去的,我额吉说过,她不想回去。” 当时他们回了这边,发现谢宇跑了以后,谢长青就探过她口风。 事实上,相对於谢宇跑了,他们从头开始,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了。 塔娜娘家对他们其实並不好…… 以前有谢宇,他们都还给个笑脸。 倘若知道谢宇跑了,塔娜回去根本抵不住的。 “他们会吃绝户。”谢长青坦然地道:“所以我会立起这个家,以后,我们就在咱们牧场扎根了。” 听了他的话,诺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太好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笑著道:“不怕你笑话,我一直都挺担心你们会要走……” 毕竟他们牧场现在没有兽医,人数也少了很多。 倘若谢长青也跑了,他们牧场很可能就会被合併到別的牧场去了。 “不会。”谢长青很认真地道:“我喜欢咱们牧场,这里让我感觉心里很寧静。” 虽然场长乔巴叔有点儿太善良了,但是这都不是问题。 相比於第六牧场的尔虞我诈,谢长青更喜欢他们这种有人情味点儿的。 “那確实是的。”诺敏说著也忍不住皱起眉:“嗐!你都不知道,第六牧场那些人啊,真的好无语的……” 一说起这个,她真是说不完的话。 第六牧场最出名的,莫过於他们那场长的一对儿子了。 “他们双胞胎,哎呀,反正可能闹腾了。” 经常打架,而且特別喜欢把別的牧场扯进来。 不管是什么东西,他们都要爭一爭。 甚至女人都要爭的,哪怕自己並不怎么喜欢。 “嘖,反正他俩可討人厌了,回头你一看就懂了。” 谢长青笑著点点头,翻身上马:“走,我们回去吧,天也快黑了。” 明天既然要去采草药的话,他今晚还得收拾收拾,做点儿准备。 “准备?”诺敏有些不解。 “就……山上的话,容易有野物啊。”谢长青觉得,虽然他没有接触过,但有备无患嘛。 万一遇著了狼什么的,总归他们得有点反击能力才行。 诺敏皱起眉,沉吟著:“还真是誒,谢宇以前那把鸟枪……他也带走了吧……” 她说著,也忍不住嘆了口气:“我们牧场就两把枪,一把在我阿布这,另一把就给了谢宇。” 毕竟,兽医经常要到处去治疗,那鸟枪费了老大劲弄过来,就是为了保护他的。 没成想谢宇居然是这么个白眼儿狼…… 谢长青听著,都觉得颇为可惜:“誒……” 实不相瞒,他也真的好想要一把鸟枪啊。 “你也別急,回头我让阿布再给你想想办法。”诺敏挥动韁绳,骑著马儿往前走:“我先给你找一把匕首吧,锋利点儿的。” “行。”谢长青想起孟根,那黑夜中闪著寒光的匕首:“匕首也挺好的。” 反正他也不会开枪,就算有了枪也得学一学才行。 匕首確实更適合现在的他。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诺敏果然给他带了一把匕首过来。 不过和他们商量的不同的是,桑图也要跟著他们一起去。 “就你们几个去,我们不放心。”乔巴皱著眉,把匕首给了谢长青:“桑图对这边熟,他带著你们,安全一点。” 而且,桑图带了长弓。 他笑了笑,一挥手:“要是遇著大鸟,我给打一只下来!我还带了些盐巴!” 想到烤鸟,谢长青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於是,他们就一同出发了。 乔巴跟了好一段,才依依不捨地回去。 没办法,他实在太不放心了。 这可是他们牧场唯一的希望啊! 谢长青骑著闪电,走在了最中间,以一种合围的形式,把他牢牢地护在了里面。 他其实觉得没必要,但到底拗不过他们。 一路疾驰,没有了其他牲畜的拖累,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山脚。 这边果然有很多的草药,都长得极好。 “这山上有泉水,一直流到前边的河里去,所以这沿途的草药都长得很好的。” 谢长青翻身下了马,看著这绿油油的一片都兴奋得不行:“確实很好,这也太肥了。” 一般的草药都长不到这般的。 蒲公英,甘草,肉蓯蓉…… 品种相当的丰富,甚至多到谢长青都有些不敢置信了:“这真是野生的?” “啊?不是啊。”桑图怔了怔,笑了:“刚开始这片蒲公英確实是野生的……” 后面有兽医过来采草药的时候发现,这一片非常適合草药生长。 所以有的过来种了甘草,有的过来种了高哈…… 越种越多,品种也越来越丰富。 反正都是这一片旷野,隨便它们生长。 每年过来采草药的时候,他们都会下意识清理一下杂草。 所以就这样越长越好了。 就比如现在,桑图就是在清理杂草:“草药我不认识,但我认识这些餵羊的草哈哈……” 谢长青点点头,采草药的时候也特別注意了。 基本上,每个品种都会留下一些。 他们正采著草药,忽然听得山上有些动静。 “扑簌簌……” 谢长青他们下意识回头望去,发现半山腰有鸟雀惊起。 “誒?那是什么?”桑图皱起眉头。 “我去看看!”这次走敖特尔,亥尔特跟著开过路,所以胆子更大了些,说著就要驾马往山上去。 但是被桑图拦下了,一个暴栗敲在他头上:“乱跑什么!?今天我们是来采草药的!” 节外生枝的事儿,少干! 亥尔特捂著脑袋笑,但想起乔巴叔说的,要他务必保护好谢长青,又老老实实留下了。 正在他看向谢长青的时候,他发现谢长青眼睛紧紧地盯著山上:“嗯?怎么了?” 循著谢长青的目光望去,他的眸子正正地对上了一双泛著绿光的眼睛:“……” 第20章 图斯拉赖 山上一棵苍劲却略显孤寂的老树下,静静佇立著一只孤狼。 它的皮毛杂乱而粗糙,几处斑驳的血跡在灰暗的毛色中格外扎眼。 幽绿的双眸,仿若寒夜中闪烁的鬼火,透著令人胆寒的阴狠之光。 它微微弓起的脊背,紧绷的肌肉,像是蓄势待发的利箭,隨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样的一只孤狼,耸动著鼻翼,死死地盯著他们。 亥尔特以前也见过狼,但…… 这只狼,真的把他给嚇到了。 他一动不动,那只狼盯了他们很久,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狼咋看著那嚇人……”確定那狼离开了,亥尔特鬆了口气,不禁喃喃自语著。 “它刚打过架。”谢长青收回了目光,低头继续採摘草药:“它应该是过来找草药的。” 在自然界中,许多动物都具有一些本能行为来维持自身的健康和生存。 比如狗受伤以后,会自己找寻草药来治疗。 尤其是野生动物,它们甚至会一点一点地积累相关的记忆。 一般来说,找得还挺准的。 “啊?狼也会自己找草药吗?”亥尔特挺惊奇,眼睛都瞪圆了。 谢长青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刚才看到没,那狼身上有很多杂草。” 它就是先在草地上,滚了很多次了。 这头狼显然是知道这里有它需要的草药,只是碍於他们在这才没来。 “那它岂不是……”亥尔特惊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嗯,它肯定还会来的。”谢长青点点头,暗暗加快了速度。 所以,他们得快些采完草药就离开这儿。 “那应该是以前的头狼。”桑图琢磨琢磨,皱著眉道:“看著挺骇人的。” 这种狼遇著了,还是蛮危险。 於是,他们暗暗加快了採摘的速度。 不得不说,这一片的草药长得是真的好。 谢长青这两个大草篓,很快就塞满了。 那边诺敏他们也没閒著,各自都跟著采了不少。 “哎,要是这草篓再大些就好了。”亥尔特都有些可惜。 “也没事,采不完的。”桑图抹了把汗,笑著道:“反正呢,这回我们离的近,大不了过两天又来。” 养个几天以后,它又长上来了。 谢长青一直重复著弯腰站起的动作,这会子也感觉有些累了:“都歇歇吧。” “行。”桑图翻身上马,指著前边道:“我们去河边吧,那儿敞亮些。” 他还砍了点干枝,正好烧点火,再四下里看看能不能打只鸟。 “哦对,那里还有鱼,我以前吃过!”说起吃的,亥尔特两眼放光。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说起好吃的,他一扫刚才的疲惫,顿时就来了劲儿。 不一会儿,他们火就烧起来了。 诺敏他们继续去捡些干枝,免得火烧一会就熄了。 谢长青帮著削尖树枝,给亥尔去叉鱼。 至於桑图,四下里找鸟。 微风轻拂,倒是有一种秋游的感觉了。 这在谢长青看来,是很有意思的。 可惜的是桑图带了长弓,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鸟毛都没看到,哎!”桑图有些可惜,不过反手又掏出来一堆鸟蛋:“哈哈,但是我搞到了一些鸟蛋!” 他爬到树上去掏的,正好火烧得有些旺了,他扒出来一些灰,小心地把鸟蛋给塞了进去:“一会儿就能吃了!” “阿布!快看!”一直闷不吭声的亥尔特惊呼起来,兴奋地道:“哈哈!我叉著了一条鱼!” 原本那鱼都差点挣脱了,幸亏谢长青削的时候,还留了一个分岔尾。 鱼直接被鉤住了,甩都没甩脱。 “哎哟,这个可以!”桑图赶紧过去接手,拿出匕首:“我去处理下,你再捡些柴来,等会我们烤鱼吃!” 刚才他还念叨著今天这盐巴是白带了,没成想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谢长青他们纷纷凑过去看,这鱼確实不太大,估计也就每人吃一口。 但是,它难得啊! 桑图烤鱼的时候,亥尔特就在一旁抓耳挠腮。 要不是没熟不能吃,他真想直接上手:“太香了……” “呼!”最后,鱼都烤得有点儿焦黑了,桑图上手拍了拍,吹一吹:“行了,差不多可以了。” 但是他直接避开了亥尔特伸过去的爪子,递到谢长青面前:“来,长青,你尝尝!” 谢长青撕了一小块,塞进了嘴里。 不得不说,这鱼其实不大好吃。 没有放油的,也没煎过,纯粹是烤的。 仅带了一点儿咸味。 谢长青想了想,从草篓里找出两个草果来:“等会儿……我加点草果汁……” 草果是姜科豆蔻属植物的果实,具有特殊浓郁的香气,味道辛辣。 他往鱼肉上滴了点儿,再吃的时候,香味便浓郁了不少。 “誒?这可以啊!”桑图也尝了一下,两眼放光:“你这加的什么?” “草果。”谢长青把挤乾的草果给他看了下,笑著道:“提味用的,这只能暂时提一下,如果是磨成粉,味道会更好。” 或者直接將整个草果放到锅里,和牛肉一起熬煮,那滋味儿,绝了! 听得亥尔特口水都快下来了,他兴奋极了:“阿布!回去我们试试吧!?” “你小子。”桑图笑著骂他,却没有拒绝。 一行人正吃得畅快,忽然听得一声悽厉的马鸣声,正好就是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 谢长青立马站了起来,桑图更是立即跃上了马。 站得高,望得远。 他循声看去,嘖了一声:“不好,那头狼还真找草药来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居然一个人跑来採药,正好就和这狼碰上了。 谢长青皱了皱眉,也翻身上马:“看不到啊……” “嗯,那马好像翻了,刚才叫的就是那人的马,唉?那个人呢?” 桑图看了看他们,犹豫了一下。 在草原上有人遇著了险情,基本都是得伸出援手的。 但是,他今天是带著谢长青他们出来的,他们容不得半点闪失…… 这时,那边又传来了一个人的求救声:“图斯拉赖!图斯拉赖!” 眼看著那狼要扑上他了,他竟是没有犹豫,甩下马直接往谢长青他们这边逃来。 第21章 不是,这你也会!? 桑图眼神一凛,反手抽箭搭弓的瞬间,谢长青已策马冲了出去。 远处那匹枣红马正被孤狼撕咬著,鲜血淋漓的伤口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平时的马都是非常温驯的,但生死关头,这马儿竟突然人立而起。 铁蹄裹著草屑重重踹在狼侧身——那头孤狼的旧伤处。 “嗷呜!“孤狼受这重击,顿时如断线风箏般落到了地面,灰毛上绽开大片暗红血渍。 它瘸著后腿退了两步,幽绿瞳孔死死盯著眾人,隨时准备著再度扑上来。 桑图眯起眼,长箭破空而出。 可惜,没有射中。 虽然受了伤,但孤狼很轻易地就避开了。 它盯著谢长青他们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敌不过,突然叼起一株沾血的紫苏草,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草丛中。 那披头散髮的採药人已经嚇坏了,跑到他们身后都没敢停,踉蹌著栽进河滩。 右腿三道爪痕深可见骨,正是被狼爪勾住皮肉时留下的。 桑图突然眯起眼——採药人腰间晃动的铜铃鐺上,分明刻著第七牧场的图腾。 诺敏默默將火堆拨旺,火星噼啪炸响中,受伤的马儿在远处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幸好旁边就是河,直接摁在水里面不停地冲洗。 水非常凉,简直是彻骨的冰。 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太凉了,冻得这人都感觉不到疼了。 像这种野狼,又是这么深的伤口…… 有条件的话,按理说破伤风和狂犬都得打一下。 不过现在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不过,谢长青不会治人的,他虽然带了医疗箱,但是…… “我没法给你打针,我只能给你用草药了。”他皱了皱眉,取出了纱布来。 先清创,然后再消毒。 处理完以后,他们把人从河里拖了上来。 谢长青翻出草篓里的三七叶,稍作处理后,搓成了一团糊糊。 “按住他!“ 在採药人的痛呼声里,淡黄汁液混著草药渣泥泞地糊在了伤口上。 半晌,没有那么痛了以后,他才扭曲著脸,感激地道:“多谢……你们牧场真好,还有大夫……” 眾人面面相覷,谢长青迟疑地道:“啊,那个……我是兽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总不能看著他流血流死。 所以谢长青也是按照治马的流程治他的…… 说到马,谢长青又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那匹马。” 治马桑图帮不上忙,他便没有去,留在这里跟这人讲著话:“你是哪个牧场的?哦,第七牧场的啊……” 倒是和他的图腾对得上號,但是奇了怪了,採药他们居然就派一个人来? 诺敏跟在谢长青身后,回头望了一眼:“他伤得重不重?腿断了吗?” “没有。”谢长青想了想:“伤得不算重吧,至少不危及生命,就是近期不好走路了。” 祈祷这伤不发炎吧,也亏得是这温度合適,应该没那么容易溃烂。 否则烂进去,就得切开伤口,把腐肉切除掉…… “嘶……”诺敏打了个寒颤,让他別说了:“听你说的我都害怕了。” 但是这確实是很常见的处理方式…… 说著,谢长青他们已经到了这匹枣红马跟前。 他翻身下马,没有贸然上前。 马的伤口外翻,还在不停地流血。 这马眼看著就快要不行了,它很疼,焦躁地来回踱著步,时不时“咴咴”地哀嚎著。 看到谢长青他们靠近,它有些恐惧地退开两步。 “別怕,我是来救你的……”谢长青看了看,皱了皱眉头。 这不行啊,这得缝合才行。 那个人只被狼挠了一爪子,伤口还不算太深。 但这马就惨了,后腿被狼咬著撕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不仅得消毒,而且还得缝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兽医,不用跨行治疗了。 谢长青无奈地嘆了口气,上前拉住韁绳。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清洗伤口。 等他们到了河边,桑图已经把这人祖宗十八代都给盘清楚了。 趁著谢长青他们给马清理伤口,他凑过来:“他说他叫阿古拉,是第七牧场的,但其实,他是第六牧场的。” “嗯?”谢长青有些诧异,但是没回头:“他不是说……” “他说谎。”桑图哼笑一声,摇摇头:“估计怕我们不救他……” 虽然这人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而桑图这人精得很,每个牧场的方位甚至放牧的片区他都门儿清。 逮著阿古拉问个不停,果然就问出了不少漏洞来。 想在他面前耍招?想得美! 谢长青听著有些想笑,但又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一个人来採药?” “他说是他缺钱,想过来偷偷采些草药换过冬的吃食。” 当然,这话听听就罢。 让桑图比较感兴趣的是,第六牧场明明和亥尔特说了会过些天再走敖特尔,那为什么又派一个人过来偷偷采草药? 这很奇怪,这太奇怪了! 谢长青想了想,沉吟著道:“莫非……他们不和?” 比如,新老兽医之间,有了竞爭的关係。 “不確定……我回头得跟乔巴商量商量……” 说话间,谢长青已经给这马清洗好了伤口。 在这野外,也没法寻求彻底的清洁了。 能稍作处理,已经很好了。 这枣红马刚开始还很焦躁不安,但隨著伤口没那么疼了,它也渐渐安静下来。 它仿佛知道谢长青是来帮它的,在谢长青给它打针的时候,它还回过头来蹭了蹭他的手臂。 等看到谢长青给它用了麻醉,开始动手缝合,阿古拉震惊地单腿蹦了过来。 “不是,这你也会!?” 天知道,这匹马他都已经打算放弃了。 以往的牲畜,但凡受这么重的伤的,哪怕伤口不溃烂,他们也会赶紧杀掉。 別到时病死了,不能吃了。 可是现在,谢长青居然能把那样淌血的伤口给处理得乾乾净净,甚至还能给马缝合伤口?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阿古拉面色苍白,伤痛都顾不上了,惊奇地上上下下打量著谢长青:“不是,你们哪个牧场的啊?你跟谁学的?你怎么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第七牧场。”谢长青神色从容,淡定地道:“厉害谈不上,刚学点皮毛。” 第22章 一本万利 “啊……”阿古拉被他这话给整沉默了。 要不是失血略多,脸色苍白,恐怕现在脸都红透了。 桑图在旁边搭把手,一边忍著笑。 阿古拉訕訕地笑,眼睛里满是侷促,眼神闪躲:“那个,其实,我说错了,我其实是第九牧场的,啊,哈哈……我们来得最早,所以我才一个人来……” 旁边的亥尔特到底是年纪小,一下没憋住,笑出了声。 “咳。”桑图一巴掌糊他头上,让他收著点。 谢长青哦了一声,淡定地道:“听说了,我们在你们后面一点。” 见他没怀疑,阿古拉鬆了口气。 为了打消他们疑虑,他还努力地找著话题:“我们牧场很好的,你叫什么名字呀?听说你们牧场还有个老兽医,我们牧场这不是,我们谢兽医刚跑了嘛,没有兽医了,你要不要来我们牧场?” “嘶!”桑图瞪大了眼睛。 不是,当著他面挖人啊? 这他能忍!? 眼看他要暴起,谢长青递了个眼神过来。 他淡定地缝合著伤口,敷衍地道:“哦,不了,我在这做得挺好的。” 看著他先对伤口周围皮肤消毒,接著清理伤口內异物,隨后以均匀针距细密缝合。 缝合完毕,再次消毒,用纱布覆盖伤口,再以医用胶带固定,完成包扎。 整个过程谢长青完成得严谨又熟练,这么复杂的过程在他手里跟玩儿一样。 阿古拉看得有些眼热了:要是,能把这兽医拉到他们牧场去…… 光是想想,他都感觉心跳都加速了。 天呢,感觉以前的牲畜都白死了! 麻药还没过劲儿,枣红马感觉伤口不疼了,感激地拿脑袋蹭了蹭谢长青的手。 谢长青把器械收拾妥当,洗乾净手以后,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真觉得,和动物相处,比和人相处起来,要轻鬆多了。 比如说,旁边这心眼子跟马蜂窝一样多的阿古拉。 和他比起来,这马儿真是可爱得很。 他不搭理,阿古拉並不放弃:“……你要是去我们牧场,药水管够的,你想要啥有啥,你要是喜欢女人,我也可以给你安排!” 桑图瞪大了眼睛,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 “真的。”阿古拉跟在谢长青身后,兴奋得很:“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腰细的?胸大的?还是屁股大好生养的?我们最近来了好些人,你喜欢什么样儿的都有的……” 这尼码是人? 道德在哪里,底细在哪里,地址在哪里? 桑图气死,一听就知道他这说的是他们牧场跑去了第六牧场的那些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就是一拳头,把人给“哐当”砸地上了。 “啊!”阿古拉腿还伤著,哪里受得住这一击,站都站不稳了直接倒地上,疼得嗷嗷叫。 关键他不知道桑图为什么突然发难,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不是,兄弟你咋了?” “哦不小心打错了。”桑图理直气壮,伸出手去:“来,我拉你起来。” “……”阿古拉疼得脸色煞白,摆摆手:“不了,我不起来了,我缓一缓。” 他当然知道,桑图说的是废话,但他也不敢计较他动手的真实原因。 刚才是被谢长青露的这一手给震住了,实在按捺不住想拉拢他。 现在想想,也確实,他该私下里拉拢谢长青的…… 桑图看他垂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心里哼了一声。 疼就对了,疼不死他! 就该疼,疼了他就没功夫勾搭谢长青了。 “我们直接回吧。”桑图看了看天色,皱著眉道:“看这情形,怕是快要下雪了,而且……” 他回头看了眼草药那边。 那孤狼攻击了阿古拉,他和马的血都在那边留下了很多痕跡。 这血腥味,是很容易吸引食肉动物的。 “好。”谢长青点点头,他反正草药都採得差不多了,也不在乎少採那一点点。 他们准备走了,阿古拉有些傻了眼:“啊,不是……那我呢?” 他的马儿受了伤,他也拖著条伤腿要怎么回去? 说著,他將目光投向了枣红马,思量著它能不能驼他回去。 谢长青一眼看透了他的想法,果断地道:“不行,它现在不能拉重物甚至不能跑快了。” 更別说还得带他爬山,那伤口肯定会重新裂开,光是流血都能流死它。 最重要的是:“你这样骑它回去,还没到半路它就死了,而且死之前肯定会拖你当垫背的。” 牲畜受重伤疼痛之下发狂,是拉都拉不住的。 想到那个画面,阿古拉脸色有些发青:“那,那我怎么办?” “关我们什么事?”桑图一脸理所当然:“我们救了你,救了你的马,你还要我们给你送回去不成?” “……”阿古拉訕訕,犹豫了一会,把枣红马推出来:“啊,那个,多谢了,我这趟出来,没带什么別的……我把这马送你们,跟你们换匹小些的或者老一些的马,可以不?” 別的不说,老马……谢长青他们还真有一匹! 这生意,一本万利啊! 谢长青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点点头:“行,那你等著。” 他叫来亥尔特,如此这般一番。 正好,他们家只剩了一匹老马了。 为著这老马,塔娜都操碎了心。 卖吧,没人要。 杀了吧,肉太老没法吃。 留著又著实是拖累,回头再老一些,处理起来都会更棘手…… 谢长青眼睛一转,愉快地道:“那咱们就稍等一会儿,正好我们带了一匹马过来了……” 这边亥尔特毫不犹豫地折返了,不一会儿就骑著他的马,牵著老马回来了。 一看到这老马,阿古拉脸都黑了。 不是,这也太老了吧!? 他的枣红马,可是牙口正好的马儿,跑得非常快的……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之前说要换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可没人逼他。 而且谢长青救了他,他也没脸反悔。 艰难地上了马,阿古拉笑得比哭还难看地跟他们道別。 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看著谢长青:“我认真的,你要是想来我们牧场,你隨时找我啊……” 他想了想,把那个带了图腾的铜铃鐺扯下来递给谢长青。 这是? 第23章 不好了 迎著谢长青疑惑的脸,阿古拉笑了笑:“你要是想通了,就拿这个来第……咳,来第六牧场找我。” 他寻思著自己估计是被看穿了,也没想著再隱瞒了。 “嗯?”谢长青诧异地挑高了眉梢,忍不住笑了:“你刚不是还说自己是第九牧场的吗?” “啊哟……你可別说了……” 阿古拉又不傻,他无奈地嘆了口气。 刚才亥尔特从出发到过来,还牵了这么一匹老马,能做到的就只有第九牧场了…… 想起刚才自己还大言不惭说自己第九牧场的,阿古拉老脸一红:“咳,那个,我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他这趟出来的不太光明,原本想著扯个谎骗过去的。 旁边的桑图斜睨他一眼,没作声。 还扯谎呢,底裤都被他看光了! 眼看谢长青还不接,阿古拉索性伸手拉开草篓的口子,把铃鐺硬塞了进去:“反正,这次多谢你了!” 回头谢长青要是愿意来,那自然更好,要是不来,那也没什么。 这铃鐺,就当是感谢他了。 虽然腿受了伤,但阿古拉用力一提,居然也轻巧地坐了上去。 老马虽慢,好歹没受伤,比枣红马还是好多了。 更难得的是,很稳。 阿古拉这种受了伤的人,受不得顛簸,骑老马正正好。 这么想著,阿古拉心里也不难受了,还美滋滋冲谢长青他们道別。 等他走远了,谢长青他们也准备回去了。 “呼,呼呼呼!”亥尔特手忙脚乱地把鸟蛋扒出来,兴奋地道:“来来来,快,都熟啦!” 好傢伙,这阿古拉可算是走了。 亥尔特哼哼著:“我才不把鸟蛋分给他吃呢!” 这可是他阿布爬树上搞来的,可有营养了。 他们每人一个,剩下的四个都给了谢长青。 “別,你们都分了吧……” 桑图拦住他,被鸟蛋一边烫得齜牙咧嘴,一边说:“你,你留著,带回去……给巴图他们……” 他家不还有个小娃娃嘛,就得补充些营养的。 不长结实些,怎么熬得过这个严冬。 他这么说了,谢长青就收下了:“好……谢了。” 他自己也剥了一个,尝了尝。 不得不说,这鸟蛋是真的太小了。 但是圆润饱满,宛如一颗被精心雕琢的琥珀。 吹了吹,一口塞进嘴里。 香是真的香,虽然小,但蛋白和蛋黄口感丰富而有层次,从最初的香脆到隨后的软嫩,让人真是回味无穷。 亥尔特香得连手指都嗦了一遍,兴奋极了:“阿布,下次我们再搞些鸟蛋吧!” “没出息!”桑图感觉这鸟蛋跟没吃一样的,塞牙缝都不够:“要搞也是搞只鸟噻!” 最好打只大的,烤一整只鸟,那才是真的香哩! 他们一路吃著笑著往回走,倒真跟秋游似的了。 等到了家,塔娜他们早就等著了。 看到他停下,他们纷纷迎上来。 接草篓的接草篓,牵马的牵马,巴图兴奋极了:“阿哈!额吉给你留了羊奶!” “热著呢,你快进去喝。”塔娜笑眯眯的,就要上前来把草篓拆开,一个一个地抱进去。 结果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海日勒一把抱起两个,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誒!?” 塔娜都没回过神来,诺敏已经笑了:“让他搬吧!海日勒力气可大了!” 这草篓拆开再装上也可麻烦,海日勒觉得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来的方便。 谢长青也笑了,侧身让塔娜看他身后:“额吉,你看这个。” “啊呀!”塔娜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著这高高大大的枣红马:“这,这是?” “我拿我们那老马跟人家换的。”谢长青把他救阿古拉的事儿简略地说了说:“这马儿他骑不得,也没法要了,所以就换了。” 塔娜惊喜交加:“那,以后这马是我们的了?” “嗯。”谢长青点点头,笑了:“不过现在用不了,得等它伤养好。” 那肯定的,塔娜围著枣红马转了两圈,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 天呢,这养的膘肥体壮的…… 她还掰开它的嘴看了看,牙口相当的好,正当壮年,最是得力的时候。 “真好,这可真是太好了……”塔娜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样,拥有了第一匹马:“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它的!” 就像闪电,养在诺敏他们那儿,只能自己跟著出去吃草。 而他他们家,那是巴图和朵朵天天去采最新鲜的嫩草尖尖给它吃的。 稍微老点儿的都不要! 把闪电养的那叫一个毛光水滑,结实得很。 谢长青笑了笑,没急著去处理草药,先带著枣红马进圈,然后发现它在行走间敷的药掉了些,又重新给它消了炎,上了药。 大约是麻药还没散,枣红马胃口还挺好。 巴图他们拿了嫩草来,它吃得很是欢快。 “阿哈,我喜欢这匹马!”巴图仰著头看它,兴奋极了:“以后我可以骑它吗?” “可以啊。”谢长青拍了拍他的脑袋,笑著道:“那你可得再长高点。” 不然爬都爬不上去,马儿会欺负他的。 “……啊?”巴图都震惊了:“马还会欺负人吗?” 马儿不应该,都是他们的好朋友好帮手吗? “那可不好说。” 有的马性格温驯,有的马比较有个性。 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需要臣服於主人,才会任主人驱使。 巴图点点头,若有所思:“这样啊……” 等到吃饭的时候,谢长青把鸟蛋拿出来,给热了热,一人分一颗,就连小妹也有一颗。 “你留著吃吧!”塔娜毫不犹豫,把鸟蛋往他手里推。 “我吃过了!我们中午就吃的这个。”谢长青果断地拒绝了,態度很坚决:“而且巴图他们得养壮一点。” 现在这瘦不拉嘰的,一点都不像草原上的小孩。 像亥尔特,明明也没比巴图大几岁的,但非常壮实,一个人敢骑著马在两个牧场间跑来回。 巴图握著鸟蛋,用力点头:“阿哈,我也要长壮,我也要帮你!” 他也很想成为阿哈的小帮手! “好。”谢长青笑了,让他趁热吃:“那你就多喝羊奶,长壮点。”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饭,巴图看天还没黑,又跑去看马了。 从谢长青回来,他都来回跑了快十几遍了,也不嫌累。 谢长青照常去处理草药,没成想,不一会儿竟听到了巴图惊恐的呼唤:“阿哈!不好了!” 第24章 情况好像不太妙 原本谢长青还在收拾草药,听他这一吆喝,赶紧起身往外走。 到马厩前,谢长青就皱起了眉头。 “小红它怎么啦!?阿哈,小红它一直在叫!”巴图可著急了,恨不得爬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谢长青上前看了看,发现伤口没有破裂,也没有渗血出来:“没大问题。” 看到他来,枣红马咴咴地叫了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 它这个样子…… 谢长青安抚地摸了摸它的皮毛,无奈地道:“麻药的药效过了,它疼。”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当时被那孤狼撕咬,伤口太大。 不上麻药的话,根本没法缝合。 也亏得遇到了他,不然这马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啊?”巴图眼圈都红了,看著枣红马心疼得不得了:“可怜的小红……” “没事,你不用一直守著它。”谢长青说著,准备折身回去继续收拾草药:“你只需要留意一下,伤口没有迸开就行了。” 只要不作死,这马伤口不裂开,不发炎,基本就没什么问题的了。 巴图乖乖地哦了一声,但是没肯走。 他要守著他的小红! 谢长青好笑地摇摇头,直接进去了:“行,有事你叫我。” 他把今天採摘的草药全都分门別类地理了理,又挑出些杂草来扔了。 每种草药,处理的方式都不一样。 比如这草果,就可以直接晒乾了磨粉,到时就是一种调料。 正好塔娜进来,谢长青还拿了几颗草果给她:“这个可以直接加到肉里面煮,可以让肉更香更好吃,而且也更嫩。” “这么好?”塔娜如获至宝,很是欢喜:“那可太好了,正好那半扇羊肉我还没动呢……” 他们家啥都没了,谢宇他们跑的时候,连调料都给捎走了,盐巴都没剩下。 现在谢长青他们吃的,全都是牧民们给的报酬,比如饼啊羊奶什么的。 谢长青嗯了一声,手在桌面轻轻顿了顿。 食物,这確实是一个问题啊…… 虽然塔娜很节省了,他们紧著吃,勉强也能熬过去。 但是本来冬天就得是好好长膘的时候,吃不饱可是会很麻烦的。 其他的食物……谢长青想起採药时那些山。 山里面,肯定有很多食物的,可惜的是他没有鸟枪,不能轻易上山。 塔娜看出他的忧虑,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我们够吃的,现在能有这么多,已经很好了!” 相比於以前,看著大堆大堆东西,他们自己却没得吃,有时得生生饿著,眼下情况已经好太多了。 而且,天气一冷,肯定还会有牲畜出问题,谢长青去看去治,都会有报酬的。 “有一年,这边也下了好大的雪,死了好些牲畜呢……” 说起那一幕,塔娜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年可真冷啊,谢宇背著医疗箱跟著走路去治疗牲畜,因为雪太深,马儿根本出不了门。 他们这里都这样,可想而知山那边什么境况。 死的牲畜,那真是一片一片的…… 天太冷,人也跟著死。 年前没法张罗,年后哭声连天。 谢长青听得眉头紧皱,也忍不住嘆息。 没办法,牧民们就是这样,靠天吃饭的。 他们正討论著,乔巴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哟?在清理草药呢?” “是呢,今天才采的……”谢长青赶紧站起身来,诧异地看著他把一个布包放到毡毯上:“这是……” “这是清出来的几件厚衣裳。”乔巴笑著拍了拍布包,示意他们打开看看:“不少都是以前诺敏穿过的,寻思著巴图和朵朵现在正好穿。” 然后还有两件厚的,是给谢长青和塔娜的。 谢宇太狠了,带毛的带皮的全带走了。 “我今日看了看,云团已经过山了,今日温度降得快,那边可能马上就要下雪了。” 在床沿坐下,乔巴接过塔娜递过来的热羊奶:“依我看,今年我们这里可能也会下雪,但愿不要太大……唉……” 不然的话,恐怕又是一场雪灾。 关键是,一旦下雪,牲畜很容易出问题,到时肯定会要谢长青到处跑的。 所以他专门挑好了一件上好的狐裘,乔巴放下碗:“你仔细收著,到时可一定要穿上。” 这里的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旦冻晕在路上,直接就会冻死。 有的人死了甚至会把自己扒个精光,因为都冻得失去知觉已经不知道冷了。 谢长青点点头,认真地道了谢:“我们刚才还在討论著说这边会不会下雪呢……” “我估摸著,会下。”说到这点,乔巴是真的庆幸:“今年得亏我们走得早,而且这一片牧草是长得最好最深的。” 按照往常,每年他们动身也迟,走得也慢。 到这边的时候,好地方全都被人选走了。 他们只能继续朝前走,越走越偏,最后牧草都枯黄了没得了,牛羊只能叼些草根吃吃,瘦得不成样子。 “今天给你们把毡顶加固加厚了,到时雪厚了一定要扫顶,別压垮了……”他感慨一番,走的时候还再三叮嘱:“你这两天先处理药草,我明日去镇上,过两天就回,就算看到野马群了,也不要贸然行动,等我回来,知道不?” 至於吃食,他是真不操心。 在牧场,就没见哪个兽医会缺食物的! 得了他这句话,塔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只要不缺衣少食,她是真不担心了。 “所以还是得自己当家作主啊……”塔娜一边收拾著这些衣物,一边嘀咕著。 要是谢宇还在,这狐裘就绝对轮不到谢长青,她这件衣裳也得送给那格尔玛去了…… 第二天一早,乔巴就走了,谁也没带。 因为这边去镇上远,他一个人轻车简行速度快些,別人都只是负累。 谢长青看著他远去,折身去看枣红马。 让他惊讶的是,枣红马居然情绪还挺稳定的。 它乖乖地任巴图摸它的脑袋,虽然伤口还是很疼,但它已经习惯了,还伸出舌头,卷巴图手上的嫩草吃。 “我来看看,伤口是不是要换药了……”谢长青给它揭开,枣红马一抽抽,吃草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些。 “有呢,还有很多,你別急啊……”巴图一边餵著,一边探出脑袋来:“阿哈,怎么样?小红是不是快好啦!?” 谢长青皱著眉,看著渗出来的组织液。 他不好直说,但这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第25章 传染性鼻气管炎 覷著他的神色,巴图紧张兮兮地摸著马儿的鬃毛:“阿哈……” “没事,我给它打一针。” 幸好天冷,伤口还没有化脓,只有些红肿,应该消毒打一针消炎药就会好些。 不过,最好还是往伤口处涂些药膏。 说到药膏,其实也分很多种。 比如说预防感染,就用含碘伏或酒精成分的消毒药膏。 已感染或有感染风险的,就用含阿莫西林等成分的抗生素药膏。 像枣红马这样伤口周围有炎症反应,就用含非甾体抗炎药成分(如布洛芬类)的药膏…… 谢长青在心里盘算一番,最后索性是自己用草药配置。 草药炮製后,往里面放些非甾体抗炎药。 如此一来,既能少消耗药水,又能把小红治好。 “阿哈,直接打针吗?这是在做什么?这是餵小红吃的吗?”巴图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 谢长青刚开始还回復他,后面懒得搭理了。 转得他头晕,他索性指使巴图:“去舀勺水来……把这个倒掉……那个盆子给我。” 亏得巴图担忧枣红马,一点不嫌累,乐顛顛地跟著他跑。 有他搭把手,谢长青很快就把药膏做好了。 先给小红打了一针,然后他把它的伤口重新清洗了一下。 这当然很痛的,小红来回踱著步,时不时叫一声。 “啊,不疼不疼了啊,明天我又去给你割嫩草回来吃好不好?”巴图哄著它,倒还像模像样的。 谢长青听著都想笑,下手却更快更轻了些。 等到处理好,重新敷了药,都已经要吃午饭了。 “怎么样?没事了吧?”塔娜走过来,紧张地问:“这马还行吗?” 旁边的巴图也仰起头,期待地看著谢长青。 “基本没什么事了。”谢长青拎起医疗箱往回走,淡定地道:“晚上我再看看,只要不发炎不化脓,应该没事的。” 谢天谢地,塔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可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马呀,因为闪电还不能完全算他们的…… 等吃完了饭,又有人上门来请谢长青了:“额木其!长青!” 额木其在这边是叫大夫的意思,谢长青还真是头一回听人这样叫他,感觉……有点稀奇。 他拎起医疗箱,跟著人一起去了牧场。 “这牛不知道咋了,吃著吃著草,突然就不动了。”牧民很是著急地。 这时候的牛,那可都养得膘肥体壮的。 也就是这头牛还不够大,不然秋末时都一块卖掉了。 但这要是死了,那真是可惜了的。 牛还活著,但是在不停地喘息,显得很痛苦,呼吸困难的样子。 一伸手,谢长青发现它身体非常热:“它发烧了。” 不仅如此,它鼻子里还流出了黏液。 发现这个症状后,谢长青心里有了一个预估。 伸手去扒拉了一下它紧闭著的眼睛。 果然,它的眼结膜红了,呈充血状態。 高热、呼吸困难、流黏液性鼻液、眼结膜充血,好傢伙,症状齐了。 牧民听得有些紧张:“发烧了?啊……那它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谢长青摇摇头:“应该是传染性鼻气管炎,比较急性的,你先把这头牛隔离开,另外关起来,我去检查一下其他的牛没事不。” 因为这有传染性,得在第一时间把它和其他牛隔离开,以免传染。 牧民听说是有传染的,急得不得了,赶紧点头:“誒,誒誒!好嘞!” 他都顾不上问牛的情况了,立马拉了勒勒车过来,把它拖上车就跑。 谢长青把手消了毒,才去查看其他的牛。 牛群都不怎么走动,任他检查。 全部看了一遍,果然又拉出一头病牛。 “幸好,这头牛症状较轻。”谢长青让牧民把这头牛也给带回去隔离开了。 两头病牛也是分开关著,谢长青先给这头症状重的处理。 “你的牛没接疫苗吗?”谢长青皱了皱眉,按理说,这传染性鼻气管炎是有疫苗的啊。 “啊?药水都打了,只不过只有谢宇知道打了啥……”牧民压根听不懂那什么疫苗,什么名称。 谢长青在心里嘆了口气,点点头:“好,我再看看。” 要是可以的话,他得给打一针利巴韦林,这是抗病毒的药物。 可是…… 他打开了医疗箱,第七牧场的老兽医给的药水里面,没有利巴韦林。 这就尷尬了…… 谢长青沉吟片刻后,摸上了医疗箱的开关。 【一级医疗箱】 【积分:16】 【威望值:-177】 【可兑换:氨苄西林……利巴韦林】 不少药物里面,谢长青一眼便看到了利巴韦林。 他算了算,这几天他还真救治了不少牲畜了…… 虽然不太多,但这积分还真挺得用的。 他一直没捨得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让谢长青比较意外的是,他的威望值还是少了些。 主要是脱离他们牧场,去了第六牧场的那些人,全给他刷了个负的,唉…… 谢长青不动声色地將利巴韦林从医疗箱里拿出来,配好抗生素之后,给两头病牛分別注射了。 “咦?怎么还没好呢?”牧民看著他打完,探著脑袋往里瞅:“这就可以了吗?” “没这么快,药得起效才行。”谢长青都忍不住笑了,摆摆手:“这圈舍都得消毒,然后都撒些草木灰,这圈里保持乾燥,里头的乾草得勤快著些换。” 换出来的乾草得直接烧掉,不能重复利用了。 牧民认真地听著,一项一项地记下来,认真执行。 等到傍晚,那头症状轻些的病牛居然爬起来吃草了,他顿时兴奋得不得了。 特地跑过来,跟谢长青报喜讯。 他同时还抱了一大块牛肉乾过来,不容拒绝地塞到塔娜手里:“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两头牛救回来,我真是一下就安心了!” 要是两头牛一起死了,那他真是会伤心死。 与两头牛相比,这点牛肉乾都不算什么! 他一抬头,才惊讶地发现谢长青没在毡房里。 “哦,他看马去了。”塔娜指著马厩,笑著道谢。 马? 牧民有些好奇,索性跑过去找谢长青。 结果到地儿一看,他都震惊了:“不是,这马还能活!?” 第26章 它打我的嘴 在他们看来,受这样重的伤的马,基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谢长青利索地把最后一块纱布包好,他刚给小红重新上了药:“能活的,只是有伤而已,治好就没事了。” “……”牧民愣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哎呀!去年我那马屁股豁了个口子,直接给杀了呀……” 想起来真是后悔,牙口好得很,是他家跑得最快的一匹马了。 可是因为被树枝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內肉外翻,谢宇说救不了了,伤口会感染。 而且还劝他要杀早杀,免得到时候全身感染了,肉就不能吃了。 “这也有可能。”谢长青看他后悔不迭,耐心地给他解释:“因为现在是冬天,细菌繁殖得没那么快,所以还比较好治。” 倘若是春夏,谢长青也不敢说自己能把小红给救回来。 毕竟伤口一旦发生感染,进展就会非常快。 除非大量的抗生素一直压,不然很容易就会死。 听了他的话,牧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不过,他转眼就又兴奋了:“但是,这伤你確实能治,是吧?” “……嗯。”谢长青点点头。 这不摆在眼前的么,小红今天状態明显好多了。 而且昨天敷的药也起作用了,伤口不那么红肿甚至开始在长拢了。 “那可真好!”牧民围著小红看了又看,兴奋地离开了。 不一会,谢长青发现,他的威望值,往上涨了五个。 看来,是牧民帮他去宣传了…… 谢长青笑了笑,觉得这些人挺有意思的。 他们相处起来没那么多肠子,你来我往都是简单粗暴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你厉害,所以我崇拜你。 这样沟通起来也容易,相处起来还挺愉快的。 谢长青感觉,他们牧场的人,比第六牧场那些勾心斗角的货可爱多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诺敏跑过来了,还挺兴奋的:“那匹马你真救回来啦!?” 昨日他们带回来,她是真觉得谢长青是带回来准备杀了做成乾粮过冬吃。 “嗯,救回来了。”谢长青正好准备去给它换药了,边跟她说边往马厩走:“一起去看看?” “好哇!”诺敏把玩著马鞭,还挺好奇:“你都不知道,好些人在传呢,说你厉害。” 甚至有说,他比谢宇厉害多了。 也有人猜测,谢宇之所以跑就是为了给谢长青腾位置,好让他也当上兽医。 这话说的,谢长青皱了皱眉:“没有,要是再有人这么说,你给澄清一下。” 谢宇就是个渣渣,可不能给他洗白了。 “噢。好嘞。” 两人到了马厩前,发现巴图和谢朵朵正在一起给小红餵吃的。 他俩一早就起床了,去采了最嫩最鲜的草回来。 要是可以,他俩恨不得一根根挑选出来才好。 谢长青看得想笑,无奈地道:“你们要是閒著没事,可以去抬桶水回来的。” 虽然受了伤,是得养养,但这……也不至於咯。 看到他们来了,巴图和谢朵朵赶紧让开,兴奋地道:“阿哈,小红今天很开心!它是不是要好啦!?” 谢长青揭开膏药看了看,吸收得挺好,点点头:“確实恢復得不错。” 要是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得过些天就好了。 “哇,真的!”巴图他们高兴坏了。 看著他给小红上药,诺敏探头过来看:“嗯?你这药膏是?” “我自己调的。”谢长青给她看了一下。 反正黑糊糊的,也分辨不出什么来。 等上完药,诺敏若有所思:“你这个药膏……能放多久?” “看怎么用。”谢长青收拾著医疗箱,隨口道:“要是想要效果最好,就直接调配好立即用。” 但是这样不方便运输和储存,冬天能放个十天半月的,春夏两三天就不行了。 “也可以做成粉末。”谢长青想了想:“这样的话,到时想提药效,就包好以后加水调製。” 效果略差一些,但能放半年。 “能放半年……可以了!”诺敏兴奋地看了看,点点头:“你能不能多做一些?” “啊?”谢长青有些疑惑。 诺敏轻拍了他一下,两眼放光:“你傻呀!?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咱们自己用不够,我们可以往外卖呀!” 卖给第七第八第十牧场,反正他们都走敖特尔了离得不算太远。 冬天过完,他们要去春牧场的时候,又要奔走三五天,这期间牲畜折损率极高。 这可和走冬敖特尔不一样,毕竟秋天是休养生息过得很滋润的,但在冬牧场就没这么舒服了。 有些饿得皮包骨,还要远走三五天,直接就倒下去起不来了。 而其中的折损,大半都是因为受了伤,伤口发炎无法医治。 “哦……”谢长青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可以啊!” 诺敏嗯了一声,一挥手:“那就这么定了!你七我三,你做出来就行,我给你拿去卖!” 正好,她在各个牧场都有认识的人,她推过去他们都会很乐意买的。 这敢情好,谢长青正好想赚钱:他们过冬的粮食不太够,而且还欠桑图叔三十斤牛肉乾呢! 等诺敏走了,谢长青回去之后立马忙活起来。 每种草药都需要烘乾然后研磨,时间紧,没时间等它慢慢干了。 亏得是牛粪够多,倒是不愁没火烤。 然后是调製,还得往里头加些抗炎药什么的…… 谢长青想了想,了三积分,兑换了药物出来调配在一起。 这种时候,就显现出医疗箱的好处了。 不然光靠著第七牧场给的这点药水,紧巴巴的,用一点少一点,任谁都会不捨得用。 一直忙碌到大中午,谢长青才总算是配出来二十副药材。 巴图和谢朵朵也累得不轻,他俩一个帮著研磨,一个帮著烘药材。 磨的粉末要极细极小,不能有大颗粒状的草药梗,草药烘乾也讲究时间,干了湿了都不成。 “先吃饭吧?”塔娜掀开毡帘探了个头进来,微笑著道:“我煮了羊肉哩!” 她特地放了谢长青给的那个草果,確实是香得很。 谢长青点点头,揉了揉手腕:“行,就来。” 他也著实是累了,这一上午一直在忙活。 不过,这些疲惫等端起羊肉汤碗,被这香气扑脸,疲惫感立刻一抹而消。 “好香呀!”巴图两眼放光,兴奋极了。 肉都没急著吃,先喝了一大碗汤。 谢朵朵喝了口汤,眼泪哗地就下来了:“额吉!这个汤它打我的嘴!它还用火烧我的肚子!” 第27章 有点儿肉痛 小傢伙没尝过草果,不知道这其实是辣味。 听得塔娜有些担忧,就要起身给她拿牛肉乾:“要不你別吃这个,我给你拿肉乾吧!” “不不,我要吃!”谢朵朵刚开始觉得辣,但喝了几口,觉得全身都暖烘烘的:“好舒服呀!” 一家人围著炉子,干硬的饼泡在汤里,泡软和了再咬上一大口。 油汪汪,香喷喷的,和著那燉得香软酥烂的羊肉,那滋味真是,美绝了! 他们头一回吃得肚子饱饱的暖暖的,吃完都捨不得放碗。 谢长青心里很是愉快,嗯,这种投餵的感觉,还不赖! 看著他们,塔娜也很是满足:“我去洗碗。” 她刚踏出门去,突然一声惊呼:“啊呀!” 谢长青以为她摔了,赶紧起身去看。 结果就听得塔娜下一句话是:“下雪了!这可怎么好哦!这么大的雪!” 实在不能怪她这么大惊小怪的,主要是冬牧场一般下雪会下得很晚。 有时候甚至冬牧场都不下雪,就算下也都是过了年以后的事了。 没成想,今年居然下得这么早! 谢长青心里一咯噔,赶紧走出门去:“不好,乔巴叔还没回来呢……” 他仰起头,看到天空中飘著如鹅毛般的大片雪,一时都愣住了。 好大的雪啊。 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塔娜赶紧把他推回去:“你快穿上那件狐裘,可別冻著了!” 这天气,著凉了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谢长青也没犟,老老实实加了衣服。 巴图他们看他加衣裳,也赶紧听话地多穿了一件。 “我去看看马怎么样了。”谢长青戴上帽子,赶紧往马厩走。 他们的毡房很大,毡房旁边还有一间蒙了顶的马厩,现在关著闪电。 之前是因为小红受伤太重了,怕它们在一起会使伤口崩开。 要是雪太大,就得赶紧把小红转移过来…… 巴图牵著谢朵朵,两个人一溜小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阿哈,你冷不冷!?” “还好。”谢长青看他缩著脖子,给他把领子拉拢了些:“这样会暖和点。” 其实下雪不是特別冷,只是没戴帽子的话,雪会滑进领子里,挺凉的。 他们到了马厩这边后,发现小红在来回地踱著步。 哪怕是这样,它的头上身上也依然落了薄薄一层雪了。 没办法,雪有点大。 谢长青给它检查伤口的时候,都不时有雪落在伤口处。 “阿哈,我们给它带回去吧!”谢朵朵小眼睛一眨,就快要哭了:“它好可怜哇!” “……好。”谢长青给它把韁绳解下来,赶紧牵到他们隔壁的棚里去。 得亏是他们家就两匹马,不然这小傢伙一哭,怕是得把所有牲畜都给好好招呼起来。 与他相比,其他牧民就更苦一些。 所有牛羊都各自在圈里面,自发地围成了一圈。 幼崽都在最中间,以免失温冻死了。 牧民们也担心,但这也没办法,这么多牲畜,不可能处处到位。 他们只能趁著还没下大雪,把幼崽都给抱进棚里,然后赶紧把牲畜们带出去吃草。 家里其他人也得出动,继续出去割草,囤起来。 “咴!快著些!呔!”牧民们挥著长鞭,吆喝著,语气里满是急迫。 小红一进棚子里,立马就高兴了,踢踏踢踏的。 “它喜欢这里!”谢朵朵开心极了,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谢长青伸手捏了下她红扑扑的脸,让巴图赶紧带她回去:“外头冷,快些进去烤火。” 结果塔娜正好带了工具出来,让巴图他们跟她走:“趁著雪还不大,得继续出去割草,我们走远些割,近处的留著。” 这雪下太大了,得亏是塔娜很勤劳,哪怕家里没什么牲畜了,依然每天出去割草,囤草。 其他牧民也一样,他们互相招呼,一起往外头走去。 谢长青同样没閒著,他裹紧了衣裳,赶紧去看昨日那打了针的两头牛。 顶著雪到牧民家,他却已经出去放牧去了。 好在他媳妇带著孩子在家里,谢长青打了声招呼,直接去看牛去了:“你们別出来了,外头冷。” 风一吹,雪呼呼地往脖子里灌。 谢长青走著路,却感觉一点儿也不冷,甚至还有点发热。 尤其是穿了这狐裘的地方,暖烘烘的。 这是真傢伙啊,谢长青不禁感慨。 两头牛情况也还不错,能吃能拉了,但它们没什么特殊待遇,生著病也照样头顶蓝天淋著雪。 “还是给你们补一针吧……”谢长青嘆了口气,打开了医疗箱。 【一级医疗箱】 【积分:12】 【威望值:-108】 【可兑换:氨苄西林……利巴韦林……】 【可升级:需要十积分】 谢长青拿针筒的手顿住了,不是,升级这么贵的!? 他总共才12积分啊,升级一下就要掉十积分!? 不得不说,他感觉有点儿肉痛。 辛辛苦苦治疗,奔前跑后的,这点积分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但是一转眼,他就发现,这还必须得升级。 因为刚拿出来的药水,已经冻住了。 照这架势,越往后恐怕越冷。 如果他医疗箱冻住,后面恐怕他只能看著牲畜死了。 想到这,谢长青咬咬牙:“该死的,拼了!” 手一点下去,眼睁睁看著积分从12掉到了2。 谢长青无语凝噎: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闔上盖子,谢长青等著医疗箱升级。 很快,他的手摸上去,发现它等级变了以后,谢长青长吁一口气,赶紧打开来看。 “我倒要看看,到底哪里变了!” 【二级医疗箱】 【积分:2】 【威望值:-108】 【可兑换:氨苄西林……利巴韦林……】 谢长青一眼就发现了最明显的变化:温度变了! 他惊喜交加,之前冻住的针管也已经恢復了正常。 而且升级后还多了两支针管,盖子上也多了一个夹层。 医疗箱看著还是那么大,里面的空间却排列得更加整齐了,竟生生空出来一些位置。 谢长青很是高兴,立马拿了药水出来,刚调製完毕,果然又冻住了。 再往医疗箱里一放,立马打开,果然就温度刚刚好可以注射。 把两头牛都注射完毕,谢长青愉快地拎著医疗箱往回走。 正好行色匆匆的诺敏骑著马从边上经过,谢长青想了想,叫住了她:“你去哪里?” 第28章 刀剑无眼 大雪从铅灰色的天空翻滚而下,纷纷扬扬。 诺敏的脸隱在毛茸茸的帽子里面,侧过头来:“长青?你怎么没骑马?” “我这边不远,我就没骑。”。 “哦……我想去接一下我阿布。”诺敏点点头,让他快些回去:“天冷呢,你快些回去烤火吧!” 別的不说,谢长青可不能冻坏了,不然他们牧场可真是要完蛋了。 谁也没想到,今年这雪居然下得这么大又这么急。 就连乔巴都没想到,否则他早该动身去镇上的。 谢长青听了后,毫不犹豫地道:“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啊?”诺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地道:“你不用去了吧……我阿布还不一定今天回来呢。” 她纯粹就是有些担心,想去碰碰运气而已。 “牧场这边我今天都已经看过一圈了,暂时没事。”谢长青说著,加快了脚:“要不你先走,我骑闪电马上来。” 那还是算了。 诺敏也怕他等会一个人乱跑,给跑迷路了咋整。 毕竟以前他是个傻子,压根不记路的。 她索性转了方向,等著谢长青一块。 就这么一会儿,草原上就已经隱现出一层白。 “亏得是这边的草长。”诺敏嘆了口气,拍了拍马儿:“不然今年它们可惨了。” 若是往年,他们每次来冬牧场,都住得离水源特別的远。 先来的牧场会早早占了位置,好的地方根本轮不到。 离水源远就算了,大不了勤快些多跑几趟。 但是离水源远,草就长得不好。 没有草,牲畜们只能啃乾草,一个冬天过去,瘦巴巴的,將养一个春夏都不一定养得回来。 到秋末的时候,压根就卖不起价。 所以今年,他们算是占了一个很大的优势。 可是这雪却下得也太早了些,诺敏看著远处,有些发愁了:“我们家还好,我阿哈一直在囤草料,但是有些人家,恐怕囤的不够多……” “嗯,幸好之前乔巴叔吩咐过,让他们把牲畜赶远些。”谢长青骑著闪电,也没回去放医疗箱,把医疗箱掛在了马鞍上:“后面雪要是比较大,就只吃近些的草好了。” 诺敏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雪很大的话,草都会被冻烂的。” 听了这个,谢长青悚然一惊。 牲畜吃了烂草叶,很冰,伤胃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容易生病,拉肚子。 这种天气,拉肚子就保不住热量,很容易就死了。 见他明白了,诺敏嘆了口气:“所以你懂了吧?我阿布必须得跑这一趟。” 乔巴不知道要下雪了吗?他明明知道的。 但他还是去了。 这雪下得这样大,要是他已经过山了还好。 倘若没能过山……这雪一下,他就过不了山了。 雪接触地面立刻就会融,融了就会冻起来,上面才能存住雪。 山那么陡,这种情况下爬山简直就是找死。 “有人曾经在山上摔一跤,半小时都没能爬起来。” 谢长青点点头,安慰她道:“乔巴叔懂看天的,肯定已经过山了。” “……但愿吧。”诺敏说著,扬起马鞭:“我们得走快些!” “好。” 迎著风,两人也没再说话了,因为一张嘴容易灌一嘴的雪。 等到了山脚,诺敏下了马。 让她感到焦灼的是,这会子雪已经下得有些厚度了,乔巴却依然不见踪影。 谢长青四下里看了看,迟疑地道:“我们一路过来也没看到別的人……” 那就说明,乔巴是真的还没有回来。 “我们等等吧。”诺敏说著,从草篓里面取出两把柴刀:“来,一起砍些柴回去。” 等会儿拖在马后面,让马儿一路拉回去就行。 还能顺便给草扫扫雪,方便以后出行。 “行。”谢长青也不废话,接过柴刀就开始砍柴。 这场雪算是刷新了他对大自然的认知,总归柴火是越多越好的。 后面要是再冷些,怕是根本离不开火了。 砍了一会儿,倒是不觉得冷了,反感觉挺热的。 谢长青脱了狐裘后,动作更利索了些。 诺敏也歇了歇,嘆了口气:“就是不知道,第六牧场什么时候走的敖特尔。” 依照他们那牛脾气,没准现在都没动身。 要是因为这样被困在了山那边,他们这次会有大麻烦了。 “估计快到了吧?”谢长青也说不准。 別的不说,单单阿古拉回去就该会给他们说,该走敖特尔了。 因为再不过来,他们恐怕没地选了都。 “那倒也是。” 两人边砍边聊著,一直忙活到晌午,两人居然各自砍了两大捆柴火。 “歇会吧。”诺敏担忧地往山上看了一眼,啥也看不出来:“吃点东西。” 谢长青嗯了一声,心里敢嘀咕起来:不应该啊,乔巴不会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就算他再想买东西,也不该耽误回来的…… 他刚从草篓里拿了块饼子,就听得半山腰有人吆喝:“哟……喂!” “阿布!”诺敏眼睛一亮,猛地跳到了马背上:“阿布!” 她声音又清又亮,尾音在风雪中微微上扬,传出去很远都听得见。 乔巴显然也听到了,很高兴地回了一声。 这会子雪刚下了一层厚,底下的还没结好冰,踩上去和著枯叶稀烂,很泥泞,但是安全。 也因此,乔巴很快就下了山来。 看到他们,乔巴很是高兴。 但是马上的,他又板起了脸:“谁让你们出来的!?尤其是你,诺敏,你自己来也就罢了,怎么能把长青也带出来呢!?” 再一看,他们居然在砍柴,他更恼火了:“长青这手是要治病的,你怎么能带著他砍柴!?” 刀剑无眼,万一砍手上了,治不了牲畜,这算谁的!? 诺敏被他骂也不难过,笑嘻嘻的认错:“好嘞,下次我给他们砍柴,不让他动手了。” “这还差不多。”乔巴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忍不住笑了。 拍了她脑袋一下,他笑著看向谢长青:“长青,你猜猜我带了啥回来!?” 他脸上写满了得意,谢长青眼睛一亮:“啊,是盐砖吗!?” “那当然有。” 可是,又不仅仅有这个。 第29章 草原的智慧 乔巴得意地笑起来,拍了拍马身上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我还弄了好些药回来,还有不少好东西!” 他说是好东西,那肯定是真的好东西了。 “哇,阿布你真厉害!”诺敏高兴坏了,围著马转了两圈:“这么大,难道又弄到狐皮啦?” “狐皮没有,但我弄著了一张狼皮,哈哈哈!”乔巴哈哈大笑起来,看著谢长青道:“正好,长青你只有一块皮子,不够,等会搁你家去,让你额吉给製成衣裳,替换著穿。” 说著,他又不禁感慨:“亏得我弄著了,这天气,回头你要出门,恐怕光有狐皮是不够的。” 谢长青本来想婉拒,毕竟总不好老拿人东西。 但是乔巴一竖眉,一句话就给他堵回来了:“你可別说不要啊,这天气冷起来,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搁外头,不好好保暖,很容易就冻伤了。 他们这牧场也没那条件,真要冻烂了,就只能等死,截肢是截不了的。 听了这话,谢长青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来:“谢谢叔。” “誒!这就对了嘛!”乔巴乐呵呵的,帮著把柴火捆好绳子绑到马鞍上:“来,我这搞了些肉乾,边走边吃吧!” 水都不需要喝了,雪灌进嘴里正好当水喝。 这话倒是有趣,谢长青都忍不住笑了。 三个人回程,路上便轻鬆多了。 乔巴说起这一趟过去,那可真是说不完的事儿:“镇上多了不少牧场来的人,都是担心今年会下大雪,提前囤货的。” 镇上並不繁华,但是真的很热闹。 全是来换东西的,只要双方觉得合適,什么都能拿来卖。 诺敏挺兴奋,给乔巴说著:“阿布,长青做了那个敷药的粉,我让海日勒拿去第七牧场和第十牧场了,肯定也能换好些牛肉乾回来!” 这样一来,谢长青家里也能有很多牛肉乾了,今年过冬就不愁啦! “啊?什么药?”乔巴还不知道这事。 谢长青哦了一声,给他讲了下。 听说是能治伤的草药粉,乔巴一拍大腿:“哎呀,诺敏你这真的是!你怎么能自己拿去卖呢!?” 尤其还是,交给了海日勒。 海日勒力气是大,但脑子不怎么灵活,他转不过弯来呀! “哦,没事,亥尔特也跟著一块儿去啦!”诺敏本来是准备自己去的,但是她不能乱跑,因为乔巴不在,她得看守牧场。 虽然亥尔特稍微机灵点,但到底是两小孩子…… 乔巴心事重重,眼里有些著急:“这下著雪呢,他们要是赶不回来可咋办……” 这还真是,诺敏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不过等到了牧场,乔巴还是先去了谢长青他们家。 进了毡房里,他先把左边的大袋子取了下来。 直接放到里面,他把谢长青招呼过来:“你看看这个!” 这会子,塔娜他们还没有回来,正好给他看看。 “嗯?”谢长青放下医疗箱,刚一走过去就惊呆了:“这是!” 不怪他惊讶,实在是乔巴手里这,竟然是一桿鋥光瓦亮的鸟枪! “这把呢,比较简单。”乔巴把这鸟枪拿起来,教他怎么开:“首先得这样……”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是没准备这么快让谢长青带枪的。 毕竟前一个谢宇,可是卷了鸟枪跑掉了。 “可是呢……”乔巴嘆了口气,摇了摇头:“人不能因为会噎死就不吃东西,我们也是这样。” 尤其是今年。 乔巴指点著谢长青摸索,又教他怎么保护自己:“今年不同往常,雪下得这样大,我们牧场人又这么少……” 关键是,他们还占了最优势的一片草原。 可想而知,肯定会引来“饿狼”的。 “所以我们得先做好准备。”乔巴拍了拍谢长青的肩,意味深长地道:“尤其是你,长青,无论什么情况下,你必须得优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任谁都知道,在寒冬里一个兽医的重要性。 也因此,他们牧场里,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谢长青。 谢长青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会好好练的。” “哦,倒是不需要你练。”乔巴笑了起来,淡定地道:“你暂时的话,就拿来唬人就行。” 这玩意要练,得去外头好好练。 他特地私下里给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就是他们草原的智慧。 “好的,谢谢乔巴叔。”谢长青把枪抱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乔巴又告诉他,要怎么小心走火,平时要怎么收著。 事无俱细,生怕安排得不够周到。 不仅如此,他还把一些药水拿了出来。 “这些原本是我们牧场的药……”乔巴皱著眉,嘆了口气:“估摸著,是谢宇卖去的。” 所以这一遭,他能搞回来就一起搞回来了。 他看著谢长青,让他放宽心:“他们可能已经离开草原了……別再管他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是正经。” 谢长青嗯了一声,想起上次塔娜说了不想管谢宇了,他顿了顿索性转移了话题:“第六牧场还没有过来。” “嗯……啊?”乔巴都震惊了,诧异地道:“不会吧?” 他透过帘子看向外头,那雪都有点儿厚度了! “反正没看到他们经过。” 说起这事,乔巴都没心思展示他別的战利品了,手一挥:“那你先看著,反正里头都是给你的。” 他大步往外头走去,翻身上马:“我得去看看才行!” 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谢长青追到门口,只看到个背影。 “没事,你回去吧!”诺敏冲他挥挥手,很是兴奋:“我跟我阿布去看看!” 这他当然也没法跟去了,谢长青只得回去。 结果正好就看到塔娜他们回来了,他赶紧上去接他们。 “长青你回来啦!”塔娜挺高兴的,兴奋地给他看:“我们今天割了好多草,还砍了些柴回来……” “我也砍了柴。”谢长青笑著,给她看诺敏帮他放好的两捆柴。 这时,他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四捆。 谢长青猛然回头:“誒!?” 第30章 可我是兽医 谢长青这才发现,诺敏把她砍的也给撂了上去。 很明显,她是故意不说的,知道她说了谢长青肯定不会要。 这下,谢长青不要也得要了。 塔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高高兴兴地说著:“哎呀,这下好了,有这些柴火,应该够我们用了……” “这么多?”谢长青有些诧异,迟疑地道:“如果只是我们自己用的话,这可能还多了。” 他先前去牧民家的时候,也看到他们收拾过柴火。 一家子大约要用的柴,也就那么些。 只要不浪费,不乱用。 这些柴火够两个毡房用了,巴图他们小,现在他们一个毡房就够住了,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柴火。 “不会多的。”塔娜把手里的柴放下,篤定地道:“每年都这样,有时还会少……” 说著说著,她忽然明白过来。 谢长青嘆了口气,过来帮她把柴火撂上去。 “个杀千刀的!”塔娜气死了,狠狠地一柴刀剁在了木棍上:“別让我逮著他!” 很明显,以往那些年份,不够的时候,肯定是谢宇拿去送给外头相好的了。 “好了好了,不管他。”谢长青笑著安慰她,把草料也扛进去。 巴图很是兴奋,来回跑著:“阿哈,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可厉害了,我割了好多草!” 他挥著手,谢长青眼尖,一下就看到隱约的一闪而过的红痕。 等把东西放好后,谢长青才把他拎进了毡房:“你过来。” 小东西不知道轻重,手上被割出了一条血口子,这会子血虽然凝固了,但一动又有些渗血。 “不痛么?”谢长青皱眉。 巴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痛。” 下一秒,他就抱住了脑袋。 谢长青拿著药水,一脸莫名地看著他:“你干什么?” “唔?”巴图从胳膊底下,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来:“你,你不打我吗?” 以前他要是受了伤,阿布都是要打他的。 “打你做什么。”谢长青把他扯过来,仔细地给他消了毒:“有点疼啊,忍住。” 他轻轻地给吹了吹伤口,又给包住:“別小看这种伤,你那刀都生锈了,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出问题的……” 破伤风,败血症,都挺棘手。 巴图有些新奇地戳了戳纱布,一点都不怕疼:“嘿嘿,阿布不是说,这不能给我浪费吗?” 听著这话,谢长青嘴角微微抽搐。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按理说,整个牧场几乎是把能给的资源都给了谢宇。 未必他还缺这点药和纱布不成? 所以说,男人的心在哪里钱就在哪里。 他不爱这一家子,那是真的一分钱都捨不得给他们啊…… “这不是浪费……”谢长青嘆了口气,掏出一袋子白砂:“去,拿碗来。” 这是乔巴刚给他带回来的,特地叮嘱是给他们家的。 巴图上一次看到白还是谢宇在的时候,可惜他只在桌上摸到几粒。 但当时那个甜蜜的味道,他到现在还记得! 因此,他眼睛都看直了,直到谢长青再喊他,他才赶紧起身:“……哦哦!” 每个人一碗水,加些白,就是上好的饮料了。 谢朵朵和巴图压根没尝过这好玩意,喝得嘴巴咂咂的。 越往后,越捨不得喝。 小妹年纪小,水没敢给多了。 “怕后边把嘴养刁了。”塔娜念叨著,让谢长青赶紧收起来:“別浪费了,你自个留著吃!” 谢长青笑了笑,依言收了起来:“多著呢。” 他也知道,这年头白是紧俏货,要不然乔巴给他的时候不会一副邀功的样子。 但他也著实做不到像谢宇那么自私,什么东西都藏著掖著,一个人吃……嘖。 “阿哈!”谢朵朵喝完了白水,扑到谢长青腿上:“抱!” 小妹挥舞著手脚,咿呀咿呀。 谢长青把谢朵朵抱起来,举得很高。 “哈哈哈哈……” 一家子欢快不已,外头风雪再大,屋里头也暖烘烘的。 下午喝了水,晚饭就简单了。 没再煮肉,塔娜给烙了点饼子。 这不是那种乾巴巴的饼子了,刚放炉子上烤过,香喷喷,脆生生。 一口咬上去满嘴留香。 谢长青刚吃了两个,外头就有人喊。 “长青,长青!” “哎!”谢长青赶紧挑了帘子,刚一开口,迎面就扑来冰冷刺骨的寒风。 诺敏骑著马,急剎在他面前:“快,亥尔特回来了,你带上医疗箱,跟我来!” 谢长青没问情况,折身拿了医疗箱就走。 “等会!”塔娜赶紧把狐裘给他披上,又拿了围巾细细给他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仔细著来!这冻著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亏得巴图挺有眼色,一溜小跑去把闪电牵了出来:“阿哈!给!” “乾的好。”谢长青利索地翻身上马,顶著风雪跟著诺敏赶紧赶路。 “你走我走过的路啊,別的地方会滑。” 万一马摔了,腿一折就没用了。 诺敏这也是实在著急了,要不然她不会骑马过来。 “好。”谢长青压低了帽沿,嘴在围巾里说话有些闷:“亥尔特怎么了?” 这时候,诺敏才发现自己太著急,还没说情况:“亥尔特和海日勒为了赶在天黑前回来,跑得急了些,没看到雪下的枝叉,他的马把他给摔出去了,腿划了好长一道。” 谢长青怔了怔,迟疑地道:“可我是兽医。”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这个了。 他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头琢磨著。 正好,他还有些积分。 倘若情况紧急,他先在医疗箱把药物兑出来救了亥尔特再说…… 等到了地儿,谢长青远远地就看到雪地上不少的血点。 他心微沉,赶紧快步走了进去。 桑图一家子都围在毡房里,守著亥尔特,急得不得了。 看到他来,他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长青啊……” “你们先退开点,我得看一下情况。”谢长青先不管別的,直接吩咐:“打热水来,我给他清洗伤口。” 第31章 用过了 听了他的话,乔巴立马著手安排:“全都先让开。” 清出一声场地,立马就方便了些。 谢长青放下医疗箱,掀开被子。 “把火烧旺一点,挪近些。”谢长青说著,仔细地看了看。 已经脱掉裤子了,伤口还在流血,但他们也顾不上別的了,只能让他先躺著。 “他说他有一点头晕。”乔巴举著煤油灯,很著急。 谢长青嗯了一声:“血流多了,失血状態肯定头晕的。” 等水来了,他先用清水冲洗伤口,然后再用生理盐水將血痂也清理乾净。 直到伤口表面的污垢都去除了,直接拿纱布按压在伤口上。 幸好,上次老兽医给了不少的碘伏,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谢长青等到他伤口不再出血之后,才用碘伏对伤口周围的皮肤进行消毒。 消毒过后,伤口依然没有出血,谢长青吁了口气。 这就还算好,情况不算太坏。 只是这口子…… 谢长青皱著眉头,仔细地看了看。 这有点长啊,从膝盖附近一直划拉到了脚踝。 虽然不算太深,但这大冬天的,总不可能天天不穿裤子躺床上。 这要一直这么养著,也不大现实。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药,快些好起来。 谢长青打开医疗箱,陷入了沉思。 【二级医疗箱】 【积分:3】 【威望值:-106】 【可兑换:氨苄西林……利巴韦林……】 他將可兑换的所有药物都看了一个遍,没有找到破伤风抗毒素和破伤风免疫球蛋白。 其他的消炎药,又太单一了些,效果恐怕还不如他自己做的膏药呢…… 谢长青想了想,有些迟疑:“我有个膏药……用著挺好的……” “用用用!”桑图毫不犹豫地:“你说好那就用!” 反正,他无条件相信谢长青! 谢长青怔了下,有些迟疑:“但这个还没给人用过……” 不过这些草药確实是人也能用的,反正效果確实还可以。 “……用过……了。”却是亥尔特手臂撑著,勉强半坐起来:“用!那个效果挺好。” 听说还清清凉凉,用了都不那么痛了。 谢长青闻言,有些诧异:“啊?谁用过了?” 一边问著,一边手下倒是不含糊,开始拿膏药出来。 相对於亥尔特带去其他牧场卖的那粉末,谢长青手里的效果更好。 因为他直接是自己亲自调製的,拿纱布包裹好,现在拆开直接敷上去就行。 这么长的一道伤,用了两包膏药。 敷完药了,再拿纱布仔细地包裹好。 “嘿,还真挺凉快。”亥尔特眉宇一松,直接倒了下去:“舒服。” 之前伤口一直火辣辣的,都不是感觉痛了,是麻辣火烧的感觉。 果然如第七牧场的人说的一样,敷上去就感觉凉嗖嗖的,痛感也减轻了。 谢长青淡定地嗯了一声,確定没问题,才站起身来:“我加了薄荷叶,是有清凉止痛的效果。” 不仅如此,他这两副膏药还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 既能消炎止痛,还能助力伤口癒合。 “你这……”桑图听得一愣一愣的:“厉害了啊……” 乔巴看著他,也满目惊奇。 谢长青啊了一声,解释道:“以前……我看过一些书。” 这倒不算是说假话,因为他確实看过很多医书。 原意是想治疗自己的病,可惜医者不自医,他到底是没治好。 不过顺带著倒是治了不少猫猫狗狗,也算是积福了。 所以如今,他不过是將书上许多未曾自己尝试过的东西一一呈现出来。 “哦!那真挺不错的!” 在他们牧场,识字的就没几个。 眾人闻言,疑惑顿消。 在他们看来,会读书认字的,那確实是能人。 哪怕谢长青以前是个傻子,如今清醒了,以前学的知识就可以用上了,那真难怪他懂得这么多。 “后面得补一补。”谢长青想了想,叮嘱不能吃太油腻:“有枣吗?可以燉汤喝一喝。” “没有。”桑图妻子想了想,补的话:“我们前年挖了三根参。” 有一根后来用掉了,现在还剩了两根。 谢长青一惊,妈耶老山参? “那,那倒不至於,不是,不能补!”谢长青看了眼亥尔特。 直接上老山参,怕不是直接补得他血倒流哦。 “要不就切点鬚鬚吧,和肉一起燉了喝点儿汤,也是可以的……” 毕竟亥尔特这確实流了不少的血。 想到这,谢长青就有些鬱闷:“他这伤也没伤到骨头,也不太深,为什么不及时止血?” 要是及时止血,说不得压根没这么多事了。 “……”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莫名:“怎么止?” 谢长青深吸一口气,有些无语:“我阿布……谢宇这都没教过?” “没有。”桑图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地:“我们平常的话,都是吐口唾沫……咳。” 说句实话,他们过得就这么糙。 能活活,活不了就死。 谢长青感觉心好累,他摆了摆手,嘆了口气:“等我回头有空,我想想怎么教一教吧。” 基本的急救方法还是要懂的,毕竟他也不可能每次都及时赶到。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两眼放光。 倒是乔巴皱了皱眉,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桑图妻子端了水出去,又说他们还没吃饭,非要留乔巴谢长青他们一起吃饭。 “啊,我吃过了……”谢长青確实是啃了两个饼子的…… 结果乔巴一把拉过他去,扭头朝桑图他们说著:“行行,赶紧的吧,我领长青说两句。” 他把谢长青拉到屋外,压低声音道:“你疯啦?你怎么能把你安家立命的本事教人?” 俗话说的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那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我看你这傻劲啊,还没好全!” 谢长青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了:“没有,我的意思是,教大家急救,比如说急出血的症状,先保命。” 事实上,真要教救人,他也不知道怎么教。 但及时止血,清理创口,这些基础的还是可以教一教的。 “至少可以让他们不至於在外头受了伤,活活流血给流死了……” “哦,是这样啊……”乔巴听了,才知道自己想岔了,訕訕地道:“那就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那只能教我们自己人,晓得吧?” 而且关键要紧的东西都不要教。 谢长青点点头,诚恳地道了声谢。 这是真心为他好的,不然绝不会提这些。 “哎,这不算什么……”乔巴拍拍他的肩,长吁了口气:“说实话,我刚真怕这小子就这么出血出死了……你救了他,真不错!” 他们牧场本就人少了很多,死一个就少一个啊…… 第32章 刻意为之 其实这个倒先撂一边,谢长青皱著眉:“其实……我比较在意是什么树枝,能把他腿划成这样……” 这种伤口,他看著怎么不太像正常的树枝划的。 “嗯?怎么说?”乔巴一听就精神了。 “刚才我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还担心里面会有残渣……”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创口,尤其是和树枝搭边的,都会留下各种木屑、杂草等脏物。 那更麻烦些,处理起来相当的棘手。 所以谢长青一开始是寻思著直接从医疗箱兑药物的…… 但是他过来以后发现,这纯粹就是伤,清洗乾净后,里面並没有他预想的这些糟糕情况。 谢长青垂眸,指尖轻轻地在木头柵栏上点了点:“主要现在下雪了,那个地方如果离我们这不远,雪下深了以后,把那一片覆盖掉……” 到时有人经过的话,不仅是人,牲畜也很危险的。 “確实。”乔巴立马警觉起来,赶紧去骑马:“海日勒!海日勒!” 海日勒正在倒水,听到赶紧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擦著手。 “快,你跟我一起去,骑马,去亥尔特受伤的地方看看!” 趁著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快去快回,应该来得及。 “哦!”海日勒这孩子心实诚,啥都没问,直接翻身上马跟著走了。 “我也一起。”谢长青不等乔巴拒绝,果断地道:“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也能及时处理。” 好歹他带了医疗箱,那地方既然这么危险,多做一分就多一份保险。 乔巴本来想拒绝的,听他这么说一咬牙:“行,那你骑慢著些啊。” 给桑图他们打了声招呼,三人就出发了。 诺敏听到动静,追出来时已经人影都见不著了。 她恨恨地一跺脚,气坏了:“怎么都不带我!” 乔巴打头,跑在最前面。 谢长青和海日勒跟著,跑起来这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那是真的冷。 这时候,谢长青就感受到塔娜给他戴的这围巾帽子有多妥贴了。 风再怎么大,他只有眼眶周边会觉得有点刺痛。 其他地方,基本是暖和的,哪怕腿脚有点冷,也只是凉,不会觉得冻。 “到了,就是那里!”海日勒突然指著前言道。 “好,速度降点,我们慢著些。” 虽然之前亥尔特在这里受了伤,但现在已经基本看不出痕跡了。 白雪皑皑,將一切都抹去了。 再近些,他们索性都下了马。 一步步走近了,才看到確实有些地方的雪稍浅些。 “这里有根棍子的……”海日勒在地方摸索一番,果然捡出根棍子递给谢长青:“给。” “好,谢了。”谢长青也不敢直接上手,拿著棍子四下里挑挑找找。 把这一片摸了一遍后,他们找到了亥尔特受伤的地方。 乔巴脸色有点难看,看著这浅坑里被冻硬的雪和血:“这里有人挖了个坑,埋了东西。” 所以马儿经过的时候蹄子会陷进去,会容易摔。 像草原上,坑到处都可能会有。 但是一般来说,马儿轻踏一下就会抬起,只要同时有三只脚在地上,总归不会摔。 更何况亥尔特的马,是桑图家最好的马了。 跑得快,年纪轻。 “要不是有人卡了东西,它是不会摔的。” 谢长青点点头,丈量了一下距离后,从另一处找到了一根被削尖的木块。 为了防止木块腐朽,甚至有人在上面涂了厚厚油脂冻硬了。 所以哪怕刮伤了亥尔特,他伤口里也很乾净。 不是他运气好,是有人刻意为之。 “卑鄙!”乔巴把手里捡到的树枝摔到了地上,开始狂骂起来。 他语速极快,从长生天骂到了地下十八层,问候了这人的祖祖辈辈,连同后世子孙一同狠狠关照了一番。 只是骂归骂,该干的事还是得乾的。 他们一起把这一片的雪稍稍清理了一下,发现痕跡有很长。 亥尔特运气还真好,摔出去,滑了老长一段,但是摔在了草上。 “所以他腿没断,只是划伤了。” 仔细查看一番后,谢长青断定:“这是有人故意放置的,约摸就在这两天放的,而且,应该不止这一个。” “但这是我们牧场!”最让乔巴生气的,就是这一点:“要设陷阱也不能设在这啊!” 放在他们牧场內,不管受伤的是他们自己人还是別的人,那不都得找他们嘛! “赶紧的,都到处找找。” 幸好这个时候,雪已经停了,他们四下里翻看著,没敢停顿。 谢长青仔细摸索一番,却看到了一个小机关:“这有根草绳。” “嗯?” 谢长青是围巾帽子都戴了,但是没有戴手罩,所以他是徒手摸索的。 也正好是这样,才让他摸到了一端嵌在坑里的草绳:“他应该也是怕雪一深,他自己都会找不到地方。” 所以,他设置前就安置了草绳。 只要顺著草绳,一路摸过去,就能串联起所有的坑洞了。 “这就方便多了。”乔巴接过草绳,瞥到谢长青指尖有点发白,赶紧喊他拿雪搓搓手。 “好。”谢长青也感觉冻得很,海日勒赶紧上前,拿雪把他的手包起来,用力地搓。 搓到手指头髮热发胀,慢慢又变回了红色,才缓了缓。 还好,发现得及时。 海日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撒开手:“我太用力了……” 他的力气確实挺大的,但谢长青哪里会怪他的:“没事,我还得多谢你。” 亏得是他这样搓,手指的血很快就活了。 后面谢长青他也不敢再伸手出来了,万一冻坏了是真得截肢的。 乔巴皱著眉头,自责不已:“我怎么忘了给你捎双罩子的……” “没事。”谢长青抬了抬下巴,呵出一口冷气:“赶紧查吧,查完我们回了。” 一路顺下去,接连发现了五处坑洞。 幸好地面有雪,反著光,天黑了都不觉得暗。 乔巴顺著这绳子往前去找,海日勒在后边把坑洞给毁了,把插在坑附近的木棍全给拔起来。 他原本想扔掉的,但谢长青让他给留著:“回头我们自己拿去抓野物。” 还真別说,想要弄到这程度还真不容易的。 谢长青一根没落,全给收进了草篓。 马儿踢踏踢踏,乖乖地跟著他们。 “哎呀!长青你快来!”远处的乔巴都已经只剩个点儿了,他站在一处小山坡前,著急地冲他们招手:“长青,海日勒,你们赶紧来!” 第33章 晕三回 什么情况? 谢长青和海日勒对视一眼,赶紧把地上的木棍拔乾净后才走。 这一片都是乔巴清理过了的,倒是可以放心地骑马。 等到了跟前,谢长青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这边竟有一个很大的坑。 坑里,有一匹已经死了的马……和一个人。 “我带了绳子。”乔巴利索地从马鞍上取下了绳子,果断地道:“看这人身上的雪,怕是已经伤了一下午了。” 他这么大声,这人也没点动静,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著。 总归,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拉上来再说。 “这么大个坑,是想抓什么?”谢长青都不解了,有些奇怪地道:“这一片有野猪吗?” 乔巴愣了愣,皱起了眉头:“还真有。” 他看了看,明白过来:“去年还是前年吧,有人在这边逮到过一头野猪崽子……” 看来,这人就是为了抓野猪,才特地设的埋伏。 只是没想到,今年这雪下得太早了些,没坑到野猪,坑了人。 乔巴嘆了口气,又骂了几句:“……不管了,先把人弄上来吧。” 他还在琢磨著怎么把这绳子给那人套上去,结果海日勒接过绳子,一甩,正好套中。 “我们一起……”谢长青话都没说完,海日勒已经用力往后一拽! “嘭”的一声,那人如同旱地拔葱,被一把拉上来,摔到了地面上:“嗷!”然后晕死过去。 乔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笑又好气:“海日勒你个不动脑子的,这没死都要被你摔死了!” “……啊”海日勒抓著绳子,有点儿茫然:“那一起拉,不也是把他拉上来……” 但至少会温和一点啊。 谢长青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之前诺敏说海日勒力气大,他还没什么概念。 现在,他是真的明白了。 这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过也倒好,这下是真省时间了。 “我先看看……” 因为这人已经昏迷了,而且天气太寒冷了,就算有伤,血也很快会凝固,他得仔细著些,才能確定他哪里受了伤。 乔巴只凑上前看了一眼,直接就走开了:“嘖,这一脸的血,怕是活不成了。” 这边谢长青还在检查,那头海日勒已经套中了那匹马了。 “哈!”他用力。 乔巴看不过去,索性过去帮著一起拉。 出乎意料的是,谢长青发现,这人只是腿骨折了,脑袋撞到坑壁上划出一道口子,出了不少血,没什么其他伤。 他先给清理了伤口,现在没有热水,他也没有办法清洗乾净,只暂时消了下毒,给他伤腿做了下固定。 至於別的,得带回去才能处理。 “嘿!加把劲!哈!” 那边乔巴吆喝著,海日勒咬紧牙关,竟真的生生把这马也给拖了上来。 只不过,一拉上来他们就知道,这马死了有一会了。 它底下被扎了六个洞不说,腿也折了,血都已经流干了。 “唉,可惜了。”乔巴都出了汗,摇摇头看向谢长青:“怎么样?这人还能活不?” 谢长青嗯了一声,收拾好东西:“问题不大,他主要是晕过去了又冻著了。” 幸亏他穿得挺厚实,还没有失温。 不过就算是这样,要是再冻下去恐怕也是会凉的。 “那行,我们就回吧,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至於这马,他们直接就绑了三条绳子,拖在了后头。 三匹马拉这一匹,还算好。 伤员是乔巴带著的,谢长青他们走出去一段路回头望,远处一片白茫茫。 天上又下起雪来,刚才闹出的那些动静,很快又会被掩盖掉。 “放桑图家里去吧。”乔巴直接说著:“左右亥尔特也受了伤,他们家毡房多。” 两个伤员放一处,更方便照顾。 於是,他们又回了桑图家。 看到他们来,翘首以盼的眾人才鬆了口气。 诺敏更是气呼呼的,衝上前就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急死我了都。” 说著,她看到了乔巴身后绑著的那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谁?” “还不知道,他脸全是血,看不出个人样来。”乔巴摆摆手,喊桑图过来:“来,搭把手,给我把人卸下去。” 结果压根不需要,海日勒直接上前解了绳索,把人扛著就进去了。 谢长青赶紧跟进去,嘱咐著:“小心,他的腿……” 话音未落,海日勒已经把人撂到了亥尔特旁边。 他其实已经儘量轻了,但是他手重,只顾著了这人脑袋,没管他的腿。 “嗷!”之前就受了重创,这下人直接痛醒了。 他血糊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 幸好,桑图妻子早就备好了热水:“哎哟,咋伤得这重……” 谢长青走上前去,先拿湿毛巾捂住血跡让血化开,才让他自己把脸洗洗:“你头上有伤,我得看看伤口在哪里。” “……哦。” 虽然过程很是痛苦,疼得他齜牙咧嘴。 但洗乾净后一睁开眼,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乔巴!?” 乔巴也惊讶极了,上前来捶了他肩膀一拳头:“嘿!苏赫!原来是你小子!你怎么回事,咋摔坑里了!?哎你这弄的,我都没发现是你。” 苏赫被他捶得往后一晃,脑袋有点晕:“唉,別说了,我真的是倒霉透顶了……” 见谢长青一脸莫名,诺敏稍稍把头侧过来:“第十牧场的。” “哦……”谢长青若有所思。 既然都是熟人,说起来就没那么麻烦了。 “我是真不知道咋回事,跑著跑著突然我哐地就掉下去了。” 那马被扎了,痛得直蹦躂,他没办法,只能死死拉住韁绳以免被甩飞出去。 摔的那下子他脑袋就砸到了,后面又被马顛来倒去,又疼又冷,就晕过去了。 说话间,桑图已经按照谢长青的指示,把他的裤子给扒掉了,盖了点被子。 谢长青仔细地看了看,有些迟疑:“我是兽医啊……” 所以只能用治牲畜的法子给他医治。 “……好,多谢了。”苏赫也知道他们这边的情况,咬著牙道:“我没事……” 既然他说没事,那谢长青便让乔巴他们把他摁住。 然后,用力一拉! “……嗷!”苏赫两眼一翻,活生生又痛晕了。 旁边乔巴还在问来著:“你好端端咋会跑那里去?你是来我们牧场的?还是……” 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人回復。 诺敏看了看,无语地道:“阿布,苏赫大叔已经晕过去了。” “啊?”乔巴震惊了,皱著眉头:“这不行啊,咋这弱,都晕三回了。” 第34章 草原的规则 这个……还真不是他弱,实在是这太疼了。 谢长青给他把腿固定起来,直接用的木棍捆紧,以免变形。 当然,为了舒適,他还给里头塞了些纱布的,很贴心了。 把腿伤搞定,谢长青这才得以来看他头上的伤。 头上的伤其实相对来说,还更危险一点。 因为是外伤,伤口又比较深,杂物还很多。 之前苏赫自己洗,只是把淌出来的血痂给洗了,伤口他是没敢下狠手的。 谢长青了很长时间,才把里面的杂物冲洗了一些出来。 还没有完全乾净,再里头的他得一点点弄出来。 因此,得先消毒。 消毒的时候,苏赫又醒了。 没办法,实在是太疼了。 他睁开了眼睛,生不如死地道:“兄弟,要不你给我个痛快吧。” 不要这样一下一下地来,要是有什么过节,直接给他一刀痛快的。 谢长青无奈地道:“你这道伤口很杂,而且很深,应该是掉下去的时候在墙壁上撞了又划了一道。” 所以里面不仅有杂草,还有石子颗粒啥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现在不清理乾净,里面就会溃烂,化脓。 “到时候我就得拿刀给你把腐肉割出来,再把伤口里面可能感染的腐肉全给刮乾净。” 再把纱布填进去,以免空一个大洞。 想到那场景,乔巴都忍不住后脊发凉。 苏赫更別提了,脸色有些青,咬著牙道:“行,你来吧。” “好!真男人!”乔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听著这话,苏赫咬紧牙关,想著不管有多疼他等会都不能吱一声。 结果,谢长青一刀就给他把扎进去的一根木屑给挑了出来。 “……唔!”苏赫额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手用力地抓紧,青筋都爆出来了。 但这也没有办法,谢长青无奈地道:“因为是暴露伤,我得抓紧清理,我这麻醉药是兽用的,也没法给你使。” 注射器是兽用的,老大一支,拿出来都嚇死人。 而且又伤在了头部,他只能给用点外用药了。 不然一个外伤,回头给人整成了傻子,那真是…… 等到全都清理乾净了,消完炎,苏赫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谢长青给他敷了药,用纱布一圈一圈地把他头给包了起来:“头晕不?有没有噁心,想吐的感觉?” 闭著眼睛的苏赫慢慢放鬆下来,喘著粗气道:“……有。” 只是他一直强忍著,没吱声。 “嗯,那就说明有点儿脑震盪。”谢长青固定好之后,开始洗手清理器具:“静养,儘量平躺,不要急著下地,明天我再来看看,要是情况有所缓和,就可以下床走走。” 也不能一直躺著,怕肌肉萎缩。 里头看戏的亥尔特,冷不丁也被点了名:“你也一样。” “……哦!”亥尔特点点头,老实巴交。 乔巴这时才凑上前,迫不及待地:“苏赫,你好端端咋会跑那里去?你是来我们牧场的?还是……” 缓了口气,苏赫有气无力地道:“我本来不是想来你们这边的……” 他们在接到诺敏他们给的信息之后,立马就动身了。 可是他们人多啊,不像第七牧场这样说走就走,说赶路就赶路。 紧赶慢赶,他们今儿下午也才到了山脚下。 离这边还有一天多的距离呢,但他们去年的冬牧场位置,今年已经被人占掉了。 所以苏赫寻思著,他先来探探路,大部队后面慢慢跟。 “我跑了老远,都到傍晚了才找著合適的位置,离你们这边有些远了,但好歹草还有些。” 只是运气太差了些,雪一直下,原先的路再跑的话速度太慢,他怕赶不回去。 所以他就抄了个近道,想著反正这边是乔巴他们,抄近道也没事。 结果不成想,直接摔坑里了。 说到这个,苏赫还挺气愤:“乔巴你们这是干啥呢,好好一条路挖这大坑。亏的是我摔里头了,你要换成別人,会打起来你信不信。” “哎。”乔巴嘆了口气,挺无语:“你可別说了,我也想找这孙子呢。” 这坑又不是他们挖的。 “……啊?”苏赫都懵了,不敢置信地道:“可,这是你们牧场……” 像这种跑別人牧场挖陷阱的活,那是真正的触犯到了他们的实际利益,而且增加了不少风险。 真要逮著了人,那绝对是会打起来的。 倘若造成的后果严重了,或者他们逮人的时候那人敢反抗,打死了也白给。 草原的规则,就是这样残酷。 “嗯,我准备派人过去盯著去。”乔巴琢磨琢磨,眼神有些暗沉:“让我逮著他……哼!” “好了好了,弄好了先些东西吧!”桑图他们早都准备好了。 桑图看向谢长青,笑著道:“上回长青给我们放的那个啥,哦,草果,煮出来的肉確实好吃些!” 不仅煮了,他还烤了点儿肉。 羊肉加了晒乾的蘑菇和萝卜,满满一大锅。 桑图妻子很是感激谢长青,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的羊肉:“来,你尝尝,皮都烂了的。” “好的,谢谢……”谢长青有些无奈,他这碗里,肉都冒尖儿了。 不过他晚上饼子都没啃完,到这会確实也是饿了。 夹起一块燉煮得恰到好处的羊肉,肉质纹理清晰可见,每一丝纤维都吸饱了浓郁的汤汁。 入口的剎那,羊肉的鲜嫩多汁与醇厚滋味一同在舌尖上绽放。 先是感受到羊肉本身的细腻嫩滑,轻轻一抿,肉便在齿间散开,那股子鲜嫩劲儿仿佛在口腔中跳起了舞。 紧接著,燉煮时融入的香料味道汹涌袭来,草果的香气与羊肉本身的鲜美完美交融,形成一种层次丰富、回味悠长的奇妙口感。 浓郁的肉香在口腔中不断迴荡,每咀嚼一下,香气就愈发浓烈,顺著鼻腔向上躥,让人忍不住闭眼沉醉其中。 仿佛整个身心都被这股鲜香填满,幸福感油然而生。 “放够了盐的!”桑图叉著腰,很是得意:“怎么样?我手艺还行吧?” “……唔!香!”岂止是好,简直是美味啊,苏赫吃得头都抬不起来:“真好吃!” 旁边吃著羊肉的海日勒,突然开口道:“叔,我想去守那个。” 这一声来的没头没尾,乔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啥?” 第35章 长生天庇佑 所有人都望过去,海日勒一边啃著羊肉,一边平静地道:“陷阱。” 被这么多人盯著他有点紧张,差点噎住了,赶紧喝了口汤才解释道:“你说的那个陷阱,我去守。” “那怎么能行,这大冷的天。”乔巴喝了口汤,很自然地道:“我自己去。” 海日勒虽然力气大,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次是诺敏让他们去第十牧场的,要不然他们还不会吃这大亏。 现在亥尔特都躺床上了,还不定要多久才能好起来,他怎么可能让海日勒又去守陷阱。 “那有什么的。”海日勒吃完了,一抹嘴:“我力气大,真要有人,我能抓得住。” 乔巴笑了一声,还是摇头:“我有枪。” 力气再大,也怕子弹。 这个还真是,但是海日勒想了想道:“但你晚上睡的沉,诺敏说你去守野马王的时候……” “好了好了你別说了!”乔巴脸色微变,立马答应了:“行行,你等会收拾收拾,明天跟我一起去!” 真是没办法,这小兔崽子。 旁边苏赫嘿嘿直乐,还催他赶快说:“上回野马王咋了?你们也去抓野马王啦?” 乔巴磕磕绊绊,有些纠结地:“也没怎么,就是那绳子不结实……” “绳子挺结实的啊,今天你们不是都把我拉回来了?” “呃,好像我记错了,那天是马跑得不够快吧……”乔巴额角渗汗。 “怎么可能?你家那闪电不是跑得贼快,你那马更不错啊,上回我都输给你了。” 乔巴气极败坏,一挥手:“你记错了!” “哈哈哈!”苏赫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结果他笑著笑著,冷不丁谢长青挑眉问道:“所以,你们也去了?” 笑声戛然而止,苏赫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去啦。”苏赫摇摇头,不大情愿地道:“就是,那个……我们去的时机不对,正好就错过了。” “哦?你们什么时候去的?”谢长青继续追问。 苏赫咳了一声,含糊地:“记不大清了,当时好像是初秋……吧……” “怎么会?”乔巴一脸狐疑地盯著他,诧异地道:“你们不是说是开春的时候去的吗?” “呃……”苏赫纠结了一会,硬著头皮:“啊,可能我记错了……” 谢长青点点头,和顏悦色地道:“开春的时候应该时机正好,那你们是怎么让它逃脱的呢?” 这一回,苏赫脸都胀红了,半晌也憋不出来一句话。 他和乔巴对视一眼,然后又都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得,两人都差不太多,都是在野马王手里吃过大亏的。 谢长青愉快地见好就收,拎起医疗箱:“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就这会子的功夫,外头的雪已经没过脚踝了。 “要是下一整晚,怕是明天就只能走路出门了,唉……” 乔巴撩起帘子,也嘆了口气:“亏得我们今年人少,索性全都搭了棚子,不然这牲畜可麻烦了。” 苏赫听了,都有些急了:“雪一直没停吗?那我怎么办,不行,我得起来,我得去通知他们才行……” 他在新的冬牧场那边留了记號,但是他还没通知他们牧场的人啊。 因为他已经伤成这样了,之前要处理伤势没办法,刚才人多热闹他都没想起外头还在下雪。 但现在听说雪一直在下,他就著急了。 这……他们牧场的人还没来呢! “你躺著!你这怎么去!”乔巴赶紧回身拦他。 “我这腿废了就废了,我们一牧场的人呢!”苏赫挣扎著就要走。 他是真顾不上了,就穿了条裤衩都要去骑马。 一群人赶紧拦住他。 且不说他头还晕著呢,关键这么晚了还这么冷,他个伤员一路顛过去这腿直接废了。 在草原上,腿废了离死也不远了。 “而且你那马……已经死了。”乔巴嘆了口气。 最后,他没办法,把苏赫摁了回去:“行了!別折腾了!我替你跑这一遭!” “……啊?”苏赫懵了。 不是,他那马…… “阿布!”诺敏有些著急了,但又不好说,只能叫了他一声。 只是乔巴这是通知,並不是和他们商量。 既然要去,他也没耽搁了,直接掀帘子去牵马:“桑图你给我包些乾粮。” “哦,好的。”桑图妻子利索地去装乾粮了,还塞了切好的牛肉乾也放在里头,放了老大一个包裹。 桑图却也跟著去牵了马,接过包裹:“我跟你一起去。” 谢长青想了想,皱著眉道:“我也一起吧。” “那不行!”就连乔巴都回过头来,看著他:“你不能出任何差错!” 迎著风雪,谢长青看向远方。 凛冽的风犹如来自远古的猛兽,袭卷著雪在草原上肆虐,发出尖锐的呼啸。 放眼望去,草原与天际仿佛融为一体,皆是一片混沌的白与黑。 偶尔,几株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倔强地挺立著,成为这寒夜风雪中唯一的生命跡象。 “雪这么大,路上又难走,难说他们没出什么问题,真要有事的话,我在现场好歹能帮点是一点。”谢长青裹紧围巾,神色冷静:“我正好东西也都带著了,可以立刻出发。” 乔巴和桑图对视了一眼,垂眸沉吟片刻。 虽然很想拒绝,因为他们真的不想谢长青跟著他们去冒险。 但是…… 不得不说,谢长青说的有道理。 就像今天这情况,要不是有谢长青,苏赫这条命是妥妥的丟了。 “……行。”最后,乔巴一咬牙:“那你过来,我给你换件衣裳。” 他把自己用狼皮做的外裘脱了下来就要给谢长青换上。 “那不成。”桑图妻子一看都急了,赶紧拿出亥尔特的狐裘:“就穿亥尔特的吧,反正他受了伤最近也不能出门,而且你们身形不一样,他穿著也不暖和。” “对对,还有他的手罩子。”海日勒一点不客气,直接把亥尔特全套都给捎上了:“这都可以用。” 谢长青根本来不及拒绝,就直接让他们给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仅如此,海日勒也跟著上了马:“我把这些全扛上了,我力气大,可以帮著扛东西!我有用!” 他最害怕的,就是別人嫌弃他没用。 “嗯,確实可以。”乔巴想了想,和桑图一起,各自带上了鸟枪。 其实最妥善的办法是,等到天明再出发。 因为下著雪,旷野很容易遇著狼的。 不过怕第十牧场的人死在半道,他们只能拼一把了。 那可是几百號人命啊! 他们出发前,苏赫突然扯著嗓子喊:“长青!乔巴!桑图!海日勒!” 谢长青他们回过头去,看到苏赫以最虔诚的姿势,拖著伤腿,恭恭敬敬地跪著给他们磕了个头:“长生天庇佑,你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第36章 老马识途 至於那些感激的话,苏赫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份情谊,根本不是简单几句话语能表达的。 谢长青走之前给诺敏说了一下,让她叫个人,去家里给他额吉说一声。 毕竟他出来前都没来得及细说的,现在突然要跑这么远,怕她在家里担心。 等谢长青他们一走,诺敏就翻身上马。 “诺敏,你去哪里啊?”桑图妻子刚给儿子盖好被子,就听得外面马鸣,赶紧追出来。 “我去给塔娜说长青跟我阿布出去的事呀。”诺敏抓著韁绳,准备出发了。 桑图妻子哦了一声,想了想:“要不我跟你一起吧?你看看你这,一个人不安全的。” 她家里还有两个伤员,诺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没事,我跑得快的,你好好照顾亥尔特吧。” 他俩都伤到了腿,最好不要离人。 “可你……”桑图妻子还待再说,诺敏已经挥了一鞭,很快就走远了。 诺敏到了谢长青家里,还离得挺远,就听得巴图喊了一嗓子:“额吉!有马!肯定是阿哈回来了!” 他连围巾都没来得及系,飞快地跑了出来。 小傢伙耳朵还真是尖,塔娜压根没抓住,他跟条泥鰍一样的一溜烟跑到了诺敏跟前。 待看清是诺敏,他顿时就失落了,还往她身后看:“我阿哈呢!?” “是这样……”诺敏下了马,看向已经迎出来的塔娜:“长青和我阿布他们一起……” 听得谢长青跟著去了,塔娜只是点点头。 她心里有些茫然,勉强压下恐惧和紧张请诺敏进去坐坐。 但是诺敏摇了摇头,拒绝了:“我得回去了,明日我会再过来的……对了,给长青加了衣裳的,他围巾和手罩子都用了……” 这时,她才看到床上那正在缝製的狐裘。 却原来,谢长青走了之后,塔娜就一直在赶工呢。 她心疼谢长青风里来雪里去的,怕他冻著。 只是可惜,他这齣门太急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塔娜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彷徨无措。 诺敏顿了顿,认真地看著她:“你们放心,我阿哈一定会把长青平安地带回来的。” 撩起帘子,外头的风卷著雪扑面而来。 在这样的风雪中,谢长青他们正在赶著路。 “只能趁著现在赶一赶了。”乔巴走在最前面开路,压著声音道:“要是后面雪下得深了,走起来就非常慢了。” 一旦雪没过了膝盖,马就跑不动了,只能慢慢走。 桑图嗯了一声:“没事,跑吧,长青你压低些,这样风没那么大。” 他们呈流水队形,这样跑在后面的人风力会小些速度也能更快。 其他都还好谢长青就是觉得,加了件衣裳,真的热。 等到跑得久了,天越来越冷了,他才慢慢感受到加件衣裳的好处。 先前冻著了的手,这会子暖和和的。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马蹄声。 天上没有星星,要辩认方向只有靠乔巴。 “放心,这路我都跑多少回了!” 俗话说得好,老马识途。 对於这条路来说,乔巴也和老马没啥区別了。 他闭著眼睛都能趟个来回。 因为他们一路疾驰,倒是比先前他们走敖特尔的时候还快一些。 只是连著跑了两个小时后,乔巴吆喝一声停了下来。 乔巴长期与马相处,对马的习性非常了解,他知道这会子,该让马休息会了。 “我们不累,但马得休息的。” 他们的马,就是他们的伙伴他们的队友。 找了个避风口,他们停下来歇了歇。 照旧是乔巴和桑图先下去,確认了安全才喊谢长青和海日勒过来。 “我还带了几块皮子,来,都垫著坐坐吧,別直接坐雪上,冷得很。” 桑图说著,从他的篓子里取出几块皮子扔了过来。 这皮子都是缝製过的,有很厚的毛。 平时可以垫,要是冷了可以包著,晚上要睡觉可以裹著,好用得很。 谢长青其实都不觉得冷,但能歇歇喝点水也是好的。 “按照苏赫的说法,他们白天就过了山,按理说一直在走的话,也该到这一块了啊。”乔巴皱著眉,往远处眺望。 可是直到现在,依然一点动静没有。 桑图直接瘫著躺在了垫子上,望著天上懒洋洋地道:“怕是歇著了吧,走敖特尔一般不赶夜路。” 毕竟队伍拉得太长,容易有人和牲畜掉队。 在这样的雪天里,一旦掉队,很容易就被跟著的野物偷袭。 “啊?走敖特尔的时候,会有野物跟著?”谢长青有些惊讶。 乔巴嗯了一声,把他的枪拿著仔细检查一番:“基本都有,每年都不少得手的。” 像他们牧场这般,趁著天气好的时候走敖特尔,还无一掉队的,那真是极为稀少的。 “前年的时候,我家一只小羊羔半道掉了,就被叼走了,追都没追回来。”海日勒说起来,还是忿忿的语气。 到底还是小孩子,前年的事还记著吶。 他们歇了歇,给马餵了些草和水,便收起东西准备继续上路。 “再跑一段啊,到前边那个拐角处,要是再没遇上他们,我们就直接烧火睡一觉,天亮了再走。” 但是这一次,他们刚跑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到那个拐角处,就看到那边隱约透来了光。 桑图在马背上站了起来,猛地吆喝:“啊……喂!” 那边马上就有人兴奋地吆喝回来:“苏……赫!?” 两边人马都激动了,赶紧加快速度会合。 只是,等看清双方后,第十牧场的人懵了:“唉?乔巴?” 所有人看向他们的身后,却没有找到苏赫的身影。 他们心里一咯噔。 乔巴看著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赶紧解释:“苏赫他没事!” 眾人鬆了口气,就听得乔巴接著道:“他只是摔到了坑里,腿断了,脑袋破了,他没死!” “……”这,竟不知是不是安慰。 领头的阿拉坦问他们怎么这么晚还在赶路,是怎么知道苏赫受了伤的。 听得乔巴说是代苏赫来给他们传消息,阿拉坦不顾地上的雪和泥,直接扑倒在地,给行了个大礼:“长生天在上,这份恩情我阿拉坦记下了。” 要知道,这是草原。 几人出行已经是极为危险的事了,更何况是这大雪天大晚上的。 路上没遇著狼,算他们走运了。 “嗯?”桑图却发现了不对劲,疑惑地道:“你们走散了?怎么就这么点人?” 第37章 这马,有点问题 说起这个,阿拉坦脸色就有些不太对。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犹豫一会后,还是硬著头皮开了口。 “他们……不乐意走。” 苏赫当时走的时候说是去找冬牧场,找到后会回来通知他们。 平时苏赫在的时候,都是他招呼著大家走的。 一直下雪,又特別冷,牲畜都走不大动。 所有人勉强前行了一段,渐渐就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们偷懒,实在是苏赫一去不返,他们心里没底。 时不时地,额尔敦就喊著要休息。 “后面额尔敦看天色晚了,就不肯走了。”阿拉坦说起来,都很是烦躁:“他不走,场主就说乾脆休整,等天亮再出发。” 刚开始阿拉坦还哄著劝著他们往前走一走,毕竟苏赫就算找著了地方,也不可能他一来就能把他们立马带过去啊。 总得两边一起努力嘛。 可是苏赫不在,其他人他劝不动啊。 而且额尔敦嫌他烦,直接搭起了帐蓬。 “这雪天,他们搭帐蓬!?”桑图脱口而出。 又不是头一天走敖特尔的,这天气搭什么帐蓬都没有用啊。 不都是裹在勒勒车上,怎么方便怎么来,天一亮赶紧出发继续走啊。 浪费这时间!? “就额尔敦这样,他非要搭。”阿拉坦无语,摇摇头:“后面我就跟他干了一架,他没打贏我……” 结果他是个输不起的,打不贏还骂人,分別支持他们的人顿时就跟著闹了起来。 好傢伙,走敖特尔起內訌,都是嫌命太长的。 乔巴他们没吱声,只彼此对视一眼。 不得不说,越是情况危险的时候,越容易心思不定。 像额尔敦他们这种自己找死的,一般来说他们是不想插手了的。 只是阿拉坦身后一个少年还是咬咬牙:“冬牧场位置定的哪?我去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自己跟上好了!” 乔巴他们已经跑了这么远过来,总不可能让他们跟著折返去通知完再来。 因此,阿拉坦只犹豫了一秒,就咬牙答应了:“行,你去吧。” 少年一声呼啸,他的马儿踢踏著跑过来,他翻身一跃上马,竟就这么去了。 看著他远去,桑图不禁有些感慨:“这真的……没事么?” “没事,他带了鸟枪。”阿拉坦很淡定,摆摆手:“主要是,我们现在也走不了,反正要等一会才行。” “……嗯?”乔巴以为他善心发作,要等额尔敦他们呢。 结果阿拉坦无奈地指著身后,嘆了口气:“我们勒勒车陷泥里了。” 就在拐弯处,这儿风雪没那么大,底下没冻结实,很多泥,勒勒车陷里头了,他们好一会都没弄出来呢。 他们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著:“刚才你们吆喝了一嗓子,我们太兴奋了,直接就跑过来了……” 但是这勒勒车丟不了啊,车上放著老多东西呢。 谢长青他们跟著过去,果然看到一辆陷在了泥地里的勒勒车。 其他牲畜都跟在了后面,夜色暗,它们已经昏昏欲睡了。 这车沉,东西很多,谢长青凑过去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確实棘手。 如果把东西搬下来再拉,但车上东西太多,实在没地方放。 要是直接拉,这轮子完全陷泥里了,吃进去颇深,要是初秋就好了,草长得茂盛,就不怕陷进去。 这么想著,谢长青建议道:“拿些乾草来塞到轮子底下吧,垫一垫应该能拉上来。” “行。”阿拉坦立马採用了他的方法,利索地上前,勒勒车上直接就有乾草,扯出来就能用。 这会子,也没功夫思考这是牲畜日后的乾粮了。 大傢伙跟著一起,抬的抬,拉的拉。 但这里正好就是个拐弯的地方,右边有个小土坡,现在落了雪,老高一层,踩也没法踩,站也没法站。 人多了挤一块,根本没法使劲。 可人要少了,又完全拉不动。 关键这绳子只这么长,再接一截也不现实。 “哎呀,你往边去点啊……” 眾人互相推挤著,很是头大。 看不下去了,海日勒走上前去:“我来拉,你们去后边推。” 阿拉坦从后边探出头来,有些著急地看向乔巴:“啊?乔巴,这……” “没事,听他的吧。”乔巴想起当时直接被甩飞的苏赫,忍不住笑了:“他可以的。” 果然,前边人一少,地方都宽敞了些。 谢长青没有伸手,只是默默地观察。 他总感觉,前头拉勒勒车的马,状態有些不太对。 “一,二,三,拉!” 眾人喊著號子,一鼓作气。 底下垫著草,轮子軲轆一下,生生被拉了出来。 混著泥水雪水,勒勒车总算是被拉了出来。 “我的天,真不容易。”阿拉坦抹了把汗。 他看向海日勒,颇为惊奇地道:“哎?这小子,力气挺大嘿!” 要不是乔巴说可以,他是真不敢放手让海日勒一个人在前头拉的。 其他人也纷纷夸海日勒厉害,对他这奇力羡慕不已。 海日勒却没管他们的吹捧,只跟在谢长青后头。 因为出发前,都说好了的,他必须保证谢长青的安全。 “嗯?怎么了?”乔巴他们也跟著看向谢长青。 “这马,有点问题。”谢长青看了看,拎著火把仔细地对照了一下前面的马蹄脚印:“你看,这脚印有深有浅,而且前蹄右边这儿,放得很轻。” 勒勒车东西太多了,它必须负重前行。 可是它应该脚疼,导致它越跑就越是力不从心。 “它脚伤了?”阿拉坦有些惊讶,不敢置信地道:“不能吧?它先前都好好的啊。” 谢长青嗯了一声,不好確定:“我得看看。” 他上前摸了摸马腿,慢慢往下看去。 马儿任他摸索,只在他试图把它脚抬起来看脚底的时候,有些慌乱地往旁边退开。 哪怕是退开,它都是下意识抬著这只腿的,只轻轻地放到地面。 这一片都是被踩踏成泥的雪水,痕跡非常清晰。 大傢伙举起火把一看,果然。 別的马蹄都清晰可见,唯独这只马蹄痕跡极浅极轻。 “它已经忍痛很久了。”谢长青篤定地道:“脚底应该是卡了东西,或者受了伤,而且这伤应该不是一下就造成的。” 而是越走,伤就越重,直到现在的痛得无法触地。 “不能吧?这马钉了马蹄铁的啊。” 也正因此,才会让它来拉勒勒车的。 第38章 挺灵性 一般来说,钉过马蹄铁的马,不仅跑得快而且因为不会伤到蹄子,都会用来拉重物,跑长途。 像眼前这匹马,正是苏赫家的,以前从来没出过差错。 他们互相討论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这马了…… “马没有问题。”谢长青在医疗箱里面,拿出了当时乔巴给他的匕首:“是这个马蹄铁这里有点问题。” 乔巴见状,赶紧上前去:“要不先把这马绑起来吧?你这样我怕它踹你。” 这成年的马,踹一脚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哪怕是老牧民,真要动马蹄子,那也是得事先做好准备的。 谢长青想了想,摇摇头:“不用,它没有位置能踹到我。” 现在给马做麻醉是不现实的,毕竟这马等会还得跟著一起赶路,把它麻醉了就只能把它撂这了。 把它绑起来也不可能,且不说这茫茫草原,这附近连棵树都找不著,绑哪去? 固定在勒勒车上又没什么用的,最重要的是:“我不是要取下马蹄铁,我只是把卡在里面的木钉子给取出来。” “木钉子!?” 这可不是木屑什么的,这木钉子的出现,本身就很不对劲…… 谢长青嗯了一声,拿著匕首过去,站在了马蹄的侧方。 “海日勒,你站我对面去,把它儘量固定著,它如果吃痛想跑,你就勒紧它。”谢长青淡定地吩咐。 他说话的时候,海日勒就一直认真地盯著他看。 话才刚落音,海日勒就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好!” 桑图给举著火把,靠近了些:“小心点啊……”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都多虑了。 这马真的很温驯。 它像是知道谢长青是为了给它治病一样,哪怕闪著寒光的匕首靠近,它也一动不动。 谢长青先是拿了他的水壶过来,给它稍微冲洗了一下,把马蹄清晰地露出来。 然后他先给涂了些碘酒,才用消过毒的刀尖轻轻扎进去。 “咴……”马吃疼,下意识想把马腿收回去。 但是谢长青按住,不让它挣扎。 这要是再踩雪水里面,还得重新清洗。 等它平静下来,谢长青才继续操作。 “我有一把钳子!这个得用不?”阿拉坦找了把钳子过来。 “可以。”谢长青说著,却没伸手去接:“等我先把它挑出来一点。” 这根木钉子,扎得正正好。 越走就越里进得深,这会子已经和马蹄铁表面齐平。 直接上钳子的话,根本没法夹住。 所以谢长青接连重复了三四次,才总算把这木钉子挑出来了一个尖尖。 然后,他用匕首换了钳子。 谢长青看了眼海日勒,压低声音:“抓紧。” 这一下,肯定会很疼的。 乔巴和桑图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下都做好了准备。 倘若等会马儿吃疼发起狂,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把谢长青保护起来。 海日勒两手用力到发白,他反正不管怎么样,马要是想跳想要挣扎,他都会直接把它拉过来的。 绝对不会让它碰到谢长青一根汗毛! 確认没问题了,谢长青钳住那木钉的头,用力往外一拔! “咴咴!”马儿疼得高喊了一声,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没有踹谢长青,只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马上被海日勒死死地控住了。 他力气大,一手拽韁绳,一手搂马脖子,把它卡得动弹不得,只后蹄烦躁地踱了踱。 谢长青把钳子和木钉子往后一伸,立马有人接过去。 趁著这会子马蹄还没落地,谢长青动作利索地开始止血,消毒,然后上药。 马最重要的是腿。 哪怕是再厉害的赛马,一旦断了腿,立马就会被杀掉。 因为它没了腿,就是活不成了的。 马蹄也同样重要,如果不做好防护,往这雪水里一趟,很可能就会有细菌进伤口,一点点烂掉。 到那时,再想救回来就难如登天了。 谢长青给包了纱布,马蹄倒还可以照常行走,但是它不好沾水啊。 “有没有塑料?或者防水的?”谢长青问。 “防水?”乔巴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皮毛行不?” 也不是不可以,谢长青想了想,点头:“也行,反正这个地方不在脚底上,是这个马蹄铁嵌入的位置,稍高一些,我给绑块皮子,应该能撑到地方的。” 就算途中掉了也没事,反正只要离了这一块,后面的都是雪了,走起来没那么危险。 “哦,我有我有。”阿拉坦哪能让他们出这皮子,利索地拿了匕首割了块皮子过来。 不得不说,这皮子又薄又软,確实不错。 谢长青给它仔细包裹好,正好把那草药纱布都包在了里面。 再死死捆紧,包扎妥当。 只要不长途奔袭,跑得太快,应该是稳当的。 当马蹄重新落了地,这马明显就开心不少。 它甚至转过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谢长青的肩膀。 “哎哟,它还挺灵性。”桑图拍了拍它健壮的大腿:“好马。” 確实是好马,阿拉坦看著都眼热:“这是苏赫自己逮的呢,可厉害了。” 又能拉货,又能跑。 谢长青拍了拍马以作安抚,便转身去看那木钉子。 这木钉子不太长,但尖头確实是非常锋利的,一看就知道,是削的。 “这个位置也取巧得很。”乔巴刚才可一直盯著的:“要不是长青的话,恐怕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它不是一下子就扎进去的,它稍微斜斜向上,正正好卡在这马蹄铁的缝隙处。 马越走,就扎的越深。 但是正因此,也难说究竟是別人动的手脚,还是只是意外。 阿拉坦皱著眉头,和其他牧民对视了一两眼,默默地点点头:“我先收起来,回头我给苏赫。” 他们的事,谢长青他们不会伸手。 因此,现在这问题处理妥当,乔巴就果断地问:“那我们走?” 他可不想搁这野外一直乾等著。 反正消息他已经通知到了,阿拉坦他们要走要留隨他们的便:“不早了,我们得趁著现在雪还不太深赶紧回去。” 这雪就一直没见停过,可等不了天亮了。 再一直等下去,没准这雪就能没过大腿的。 “这……”阿拉坦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行,我们也走。” 那少年还没回来,他们也顾不上了。 没办法,在大草原上,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额尔敦不知死活,其他人是不知所谓。 他们找死没办法,但阿拉坦得对他的亲友负责,他们不能跟著死在这路上。 第39章 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话一出,牧民们都有些迟疑。 彼此对视一眼,又都看向了阿拉坦。 阿拉坦两手一摊,很无所谓地:“我反正是要走的,苏赫找的这冬牧场不算近,我们现在赶路,也只能儘量在明日天黑前抵达。” 问题是,这还算快的了。 他们到了之后还得搭毡房,还得给牲畜们搭棚子。 这样大的雪,还不定什么时候会停呢。 他可不想再在这荒野中过夜了。 “这是刚下雪,野物还能找到点吃食。”阿拉坦看向眾人,难得严肃:“倘若再等上一两天,遇著狼群……你们想想吧!” 就算他们有鸟枪,那又怎么样? 狼群一拥而上,谁挡在前边? 在饿死和被打死之间,野兽们是不会有太多理智的。 尤其是一旦见了血,它们受了刺激后会更加凶猛。 眾人听了之后,神色都变得凝重不少。 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 只有牲畜时不时地轻哼几声,火把发出“毕波”的声响。 谢长青他们可不管这么多,已经翻身上马,掉转了马头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迟疑地牵著马:“我要走。” 他看向了亲人,硬著头皮道:“我被狼群围过……那场景我不想再经歷了。” 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其他人议论纷纷,过了没多久,竟是都点了头:“也確实是……我们就先去搭毡房吧。” 还能在冬牧场里挑处好些的位置,他们这几家亲近的住在一起。 所以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 要是额尔敦他们在,光是走不走就能吵上半天。 但现在,却轻鬆就达成了共识。 阿拉坦走在眾人前面,跟上了谢长青他们。 他有些好奇地观察著谢长青,看了半晌后才道:“这位……叫长青?以前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莫不是刚来的?或者是…… “是我们牧场的兽医。”乔巴笑了笑,骄傲极了:“別看他年纪轻,可有一手的。” 想起刚才谢长青那利落的手法,阿拉坦点点头:“那確实是,刚才我算是开了眼了。” 他们的马之前从兽医面前经过,也没见人说什么的。 谢长青却只是打了个照面就看出问题来了,还给治好了。 要不是这样,他们临时还得挑匹马出来,要换勒勒车,要装车…… 前后一折腾,赶路的时间就被白白浪费掉了。 尤其是,谢长青还这么年轻。 就连其他牧民,听得谢长青居然是兽医,都不禁感慨万千。 这么年轻的兽医,第九牧场好运道啊…… “哎?我听说朝鲁他们去了第六牧场?啥情况哦?” 乔巴嘆了口气,这个事儿,那可就说来话来了…… 因为后边缀著牲畜,所以快那肯定是快不起来的。 毕竟这边现在虽然人少了些,可还是有百来號人呢。 他们努力吆喝著,催赶著,不让一只牲畜掉队。 这种天气,掉队了就只有个死。 走一段,还得歇一歇。 速度可比乔巴他们来的时候慢太多了。 乔巴自己倒还好,但他捨不得谢长青这么一路吹回去。 “誒?那几辆勒勒车是干啥的,咋还一半空著。”乔巴早就盯上了。 “嗯?”阿拉坦回过头,哦了一声:“这是我们睡觉的,这天气没法睡帐蓬,要睡就都在勒勒车上睡的。” 桑图立马懂味了,果断地道:“那行,那长青,你和海日勒两个人,赶紧的,去睡一会吧,你睡一会我喊你起来换我们睡。” 他这话滴水不漏的,让人压根没法拒绝。 阿拉坦他们自然不会拒绝,他们巴不得和谢长青他们打好关係呢。 当下不仅立马答应了,而且还给扯了几块上好的皮子出来,厚厚铺了一层又上边留两块皮子给他们盖:“放心,这不冷的。” 后边拿东西挡了风,身体稍微蜷缩著些,是能睡得比较安稳的。 谢长青也確实是挺困了,桑图回去了还能补觉,他却是一旦牲畜有问题得立马去看的。 “行,那我睡会。”他打了个呵欠,径直去睡了。 说实话,哪怕盖了皮毛,也还是挺冷的。 但是条件就这样子,能这样睡一会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摇摇晃晃地,谢长青居然也睡著了。 只是可惜,他这一觉没睡太久。 因为不一会儿,后面就有马蹄声传来。 “啊,是苏仁回来了!” 苏仁是苏赫的弟弟,少年意气风发地去,满目惊惶地回:“阿拉坦!” “怎么了?”阿拉坦掉头迎上去,看到他追上来还挺高兴的:“没遇著什么事吧?” “他们,他们遇著狼群了!”苏仁一路疾驰追赶,现在都后怕不已:“好多牲畜被咬死了,还有很多牲畜跑散了,现在也没法找……他们现在已经启程了,让我先来,得找处地方,有人被狼咬伤了,卓力格说得到这边才能救!” 卓力格是他们牧场的兽医,之前还高高在上的,说阿拉坦他们这点人就敢走夜路是找死。 没成想,现在被狼群偷袭的竟是他们…… 旁边的桑图听著,忍不住嘀咕道:“不是,他们几百號人,又带了牧羊犬,难道还怕了那点狼?” 乔巴咳了一声,递了个眼神给他。 倒不是別的,他们会这么狼狈,主要还是因为苏赫不在。 以往,像开道啊,赶走狼群这类的活,都是苏赫乾的。 只可惜,苏赫现在还躺在桑图家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后边有人受了伤,阿拉坦他们只得停下了脚步。 找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虽然都下了较深的雪,这会子也只能先清出一片地方,好歹搭个帐蓬出来。 “底下等会多铺些毡毯,不然躺不住的。”阿拉坦也挺头疼。 “別搭帐蓬了。”乔巴下了马,无奈地道:“狼群得了手,血腥味传出去老远,这离山又不远,难说不会引来別的野物。” 眾人正在铲著雪,突然就愣住了:“啊?” 不搭帐蓬,要怎么办? “就直接清两辆勒勒车出来啊,这会子了,还讲究个啥。”乔巴都没眼看,直接上手指点:“两辆拼到一起,拿绳子绑紧,底下塞东西搭稳当。” 这不比清雪搭帐蓬快?而且还乾净清爽,底下也不会冷,铺两层皮毛,暖和得很。 关键是,伤员等会救治过后,不用再挪进挪出,拉著车就能走。 第40章 腿没了,命总得保住 这法子確实好,比搭帐蓬轻省多了。 最关键的是,安全。 阿拉坦毫不犹豫地听取了他的建议,一挥手:“快,卸两辆勒勒车。” 他们这是走敖特尔的勒勒车,自然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太多了,只能卸这种本身就留了一半位置来睡觉的。 没人动谢长青和海日勒睡觉的勒勒车,甚至为了不影响他们睡觉,牧民们还下意识用了离得较远的两辆。 先把东西卸到別的勒勒车上,然后把底座架起来,车轮固定。 再用绳子里三层外三层把中间连接起来,绑得非常紧。 “我来试试。”有人跳了上去,蹦躂了几下:“嘿,还真可以。” 不仅非常稳固,而且比帐蓬舒服多了。 “那人伤了哪儿?”阿拉坦一边抱毡毯过来,一边问苏仁:“伤得重不重?” 苏仁这会情绪缓和了,跟著铺毯子:“我没看,但他一身血。” 也不知道是哪受了伤了,反正就直接倒勒勒车上,所有人乱成了一锅粥。 当时那情景,他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到处是嚎叫声,不知道那狼群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牲畜们奔逃哀叫,横衝直撞,牧羊犬疯狂吠叫,但被衝散开来无法形成有效攻击。 也有人试图瞄准射击,可是光线太暗,火把晃动,看都看不清楚。 就算打中了一头狼,其他狼根本不害怕,反而撕咬得更加凶狠。 倘若从一开始,就有人有序组织还击,舍了那些牲畜,直接攻击狼群,使它们杀伤过半,狼群就不敢再冲了。 但可惜,苏仁到的时候,大势已去。 所以他见到的,就是一副惨烈的溃败情景。 “……唉。”阿拉坦嘆了口气。 平时都是苏赫打头的,苏赫不在都是他来对付野物。 但他当时劝不动,给额尔敦气著了,他就直接带著家人朋友走了。 他们这也就走了百来號人,还剩了那么多牧民,竟是连一个能顶事的都找不出来。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追上来了。 苏仁迎上去,很高兴地跟他们说著话:“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多亏你拉了我们一把。”他们纷纷下了马,感激地看著苏仁。 苏仁救了他们以后,又先走一步过来通知阿拉坦,但哪怕这样,他们也是头一批到的。 可想而知,苏仁跑得有多快。 他们边走边说,很快就和阿拉坦匯合了。 看著阿拉坦严肃的眼神,眾人有些不敢吱声。 乔巴他们退开了些,人家挨批的事儿,他们就不掺和了。 “长青这边怎么样了?” 哪怕刚刚这么乱,桑图也哪都没去:“我盯著呢,长青刚醒了,我让他继续睡。” 他们是有兽医的,就算有人伤了有牲畜伤了,人没开口之前,谢长青继续睡他的就是了。 上赶著不是买卖,他们长青可不能任人使唤。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乔巴其实也有些困了,隨便挑了个勒勒车坐下:“来,你也坐会吧。” 桑图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给阿拉坦训成了孙子,远处也隱约已经有火光靠近了:“有狼追著,他们倒是快了不少。” 那可不。 原先慢吞吞的,稍微催一下都跟要了他们命一样的。 现在好了,真有人要他们命,那跑的可快。 “他们这损失可大了。”乔巴摇摇头,嘆了口气:“这边离我们牧场还有些距离……但也不算太远,明日我们再来一趟吧。” 回去喊上几个人,拉几辆勒勒车。 正好,他们自己的牲畜捨不得杀了吃呢。 这下直接过来捡上些,回去熏一熏,烤一烤,现成的肉乾啊。 桑图顿时乐了,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 雪一直在下,照这样子,这些牲畜死的可不少。 等会路上还会有因为受了伤血止不住而死的,还会有突然疾速奔跑受不住而死的…… 狼群顶多就吃些当场咬死的,但这次他们死这么多牲畜,狼群不一定吃得完。 而第十牧场的冬牧场离得挺远,他们肯定不可能再折返来取了。 所以这就便宜了离得最近的牧场了。 ——这也是好牧场的优势之一。 刚才那么吵,谢长青確实醒了,但听著他们絮絮叨叨地聊天,不一会儿,竟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所有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运气还算好的,没有人掉队。 清点了一下,死伤丟失了近百头牲畜。 尤其是有家直接丟了三十多头,一家子抱头痛哭,哀嚎不已。 “牲畜死了就死了,明年再好好养。”额尔敦一身狼狈不堪,还维持著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势:“现在重要的是把伤都治一治。” 眾人纷纷点头,赶紧把伤员往前边送。 结果额尔敦扫了一眼,顿时就怒了:“阿拉坦!不是让你搭帐蓬吗!?” 要不是確实有人受了伤,阿拉坦都懒得搭理他的:“脸上长两窟窿不会看吗?这深的雪,帐蓬搭了有什么用!?把人抬过来!” 那血淋淋的两个人,一起抬到了勒勒车上。 痛得脸色发白,不停地哀嚎著。 “卓力格,卓力格呢?”眾人四下里寻找著。 已经年迈的卓力格发须白,拄著根木棍,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女孩身材瘦弱,额上冷汗涔涔,却得背著巨大的医疗箱。 卓力格走到勒勒车旁,低头看了看,摇摇头:“伤太大了,这腿保不住。” “保不保得住先不管了。”阿拉坦皱著眉,直接地道:“先给他们止住血吧,这伤口能缝不?” 腿没了,命总得保住啊。 卓力格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伸手去拿医疗箱。 眾人都不敢吱声,连伤者都只能小声哼哼了,没办法,卓力格不喜欢別人太吵闹。 医疗箱打开,里头乱糟糟的。 偏偏卓力格就能精准地找到他要的针管,然后就开始调药。 调好了药,卓力格摆摆手,立刻有人把火把举近一些,还给他塞了张高些的椅子坐著。 眼看那针就要扎进去,旁边一道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你这一针打下去,这两人就真的保不住了。” 第41章 救人还是害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望了过来。 谢长青坐起来,目光沉沉地盯著那支针筒里的药:“你应该是想用头孢噻呋加青霉素调配使用,反正轻伤用重药,不管它有没有副作用,好歹能治好。” 在特殊情况下,这种说法也没错。 比如条件极其恶劣,一旦发生感染马上就会死,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哪怕是轻伤也上重药,这很合理。 可是,现在这大雪天,温度极低,只要处理得当,根本不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后果。 但是那又怎样呢? 卓力格哼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后,扭过头准备继续注射:“无知小儿。” “但是你取错了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有些踌躇了。 不是吧,用药下手重是一回事,取错了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卓力格两次注射都被打断,有些恼火地看向谢长青:“你谁啊?哪来的?你是在质疑我吗?” 怕他气死在这,阿拉坦连忙上前介绍:“啊,这位是谢长青,也是位兽医,哈哈,很年轻的,有两把刷子。” 结果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卓力格顿时冲他发难:“你招来的?怎么,嫌弃我年纪大了?那行,以后我去第九牧场好了,正好他们牧场兽医跑了。” 一般来说,他说这话,所有人都会立马上前討巧说好话的。 但是这一次,卓力格惊讶地发现,不仅没人过来,所有人的神色还都有些……诡异。 乔巴朗声一笑,摆了摆手:“我们有兽医啦,长青就是我们的兽医。” 卓力格骤然回头看著他:“……” 不是,什么情况?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阿拉坦有点儿想笑,但又只能憋住:“咳,这是乔巴叔,他们是第九牧场的,这次他们是特地来给我们送信儿的,苏赫……” 说到是苏赫托他们来送信,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震,一扫先前的悲伤忧愁,甚至有些兴奋。 没办法,倘若说是別人,他们或许会有所怀疑。 但是苏赫,他们是真的服的。 要是有苏赫在,今天这些个破事压根就不会发生! 也因此,其他牧民看谢长青他们的眼神都亲近了很多。 尤其听得是他们救了苏赫,苏仁和他额吉阿布都走上前来不停地说著感谢的话。 卓力格却不管这些,目光冷冷地盯著谢长青。 仔细打量一番后,卓力格冷哼一声:“取错了药?你懂什么?我这的青霉素就是人用的,不是兽用药。” “我知道。”谢长青点点头,平静地道:“但是你现在用的是盐霉素。” 他跳下勒勒车,朝这边走了过来:“盐霉素会影响神经系统功能,过量的话,可能导致头痛、头晕、乏力、肌肉震颤、抽搐甚至昏迷等神经系统症状,误食或摄入的话还会损害消化系统,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推进备註,它会干扰心血管系统。” 这一连串,不少人都听不大懂。 但是谢长青接下来的一句话,他们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它会对心血管系统產生不良影响,导致心律失常、血压异常等问题,严重的……会死。” 如果只是说副作用,那没办法,草原上就这条件啊,能有药用就不错了。 什么副作用,紧张关头谁管得了这么多。 可是如果说会死,那他们立马就警觉起来了。 眾人看向卓力格手里的针筒,有些惊恐。 只是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谢长青…… “你懂什么!?”卓力格顿时就生气了,扭头看向他的医疗箱:“这明明就是……” 下一秒,他顿住了。 他的医疗箱里摆放很乱,別人压根看不出什么是什么药。 可是他自己很清楚的,空了的那支药,还真就是盐霉素。 他再看一眼针筒,果然,里面有沉淀物。 因为盐霉素和青霉素虽然同样是白色或淡黄色结晶性粉末,但一个易溶於水另一个不易溶。 他怎么可能会弄混了呢!? 眾目睽睽之下,卓力格的手顿在半空,沉默了很久。 按照谢长青的理解,他估计会轻描淡写说光线太暗他看错了或者说太著急了他拿错了,然后继续把他排除在外。 反正他们牧场只信他的话,谢长青只是个外人,这一点失误影响不了什么的。 但是…… 让谢长青震惊的是,卓力格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弄错了,却在略作思考过后,举著针管准备继续:“我没错。年轻人,不要学了点皮毛,就来隨便质疑——回你们牧场去吧!” 谢长青怔住了,他最是敬重生命,因为他曾经最想要的就是这个。 所以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打算给人注射这药物的卓力格。 这,这不是杀人吗!? 眼看他准备注射,谢长青再也忍不住了:“……” 他刚准备上前,乔巴朗声笑道:“卓力格,老伙计,上回我跟你借了两支药水,还没感谢你呢!” 他这开口,果然打断了卓力格的动作。 乔巴走过去,跟卓力格討巧地说话拉近关係。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卓力格很是恼火,但他还是看了乔巴一眼:“……嗯,这事回头说,我先救人。” 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哦……谢长青在心里吐槽著。 但是乔巴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各种夸卓力格厉害:“还得是您吶,不然这两小伙今晚就搭这了……” 捧得卓力格飘飘然了,他才不著痕跡地凑过去,结果不小心把针筒给碰掉在地:“啊呀!” 那一瞬间,谢长青就懂了乔巴的意思了。 卓力格显然也懂了,目光凌厉地盯了乔巴一眼。 但却是顺理成章地换了药水,调製好后才给人注射的。 甚至,他连那针筒都没去捡的,面色很难看地给人止血,然后就拂袖而去,说是看牲畜去了。 他不捡,別人也不敢捡,甚至那一块都没人敢过去。 谢长青看得眼热,毫不犹豫地冲桑图招了招手:“那针筒,我想要!” “好嘞!”桑图立马上前,伸手一捞就给揣兜里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这是人家不要了的,揣到自己兜里才是要紧。 地上捡的,就是天上掉滴! 卓力格走得挺爽快,但检查牲畜的时候却恍似无意地瞥了身后的女孩子一眼:“针筒呢?” 第42章 惊喜 当时那情况,卓力格肯定不可能蹲下去捡针筒的。 但是他一抬眼,女孩子也懵了:“啊?” 被他一瞪,她立马要转头回去找。 “……回来!”卓力格都要气死了,这没眼力见的。 他一边给牲畜做著检查,一边心疼他的针筒。 可费老大劲了呢…… 但是要他这会子派人回去捡,那也是不可能的。 唉,幸好他还有一套。 谢长青得了针筒,开始还担心会有人回来找,结果乔巴见著了,微微一笑:“放心收著就是,他不会回来找的。” 他了解得很,卓力格这个人就这样,架子高得很,全身上下一张嘴最硬。 “哪怕他心里想要得滴血,要他回来找那也是不可能的。” 谢长青吁了口气,愉快地道:“那可真好。” 他直接放进了医疗箱,正好他只有套兽用的,现在好了,有支人用的针筒了。 回头好好消毒,又是一支好针筒! “啊哟……啊……哟……”勒勒车上的两人此起彼伏地哼著,痛得直发抖。 没办法,卓力格只给他们止了血打了针,伤口勉强做了下消毒,既没清创也没缝合,不痛才怪。 乔巴看著,也是可怜得很:“他们这腿怕是保不住了。” 在草原里没了腿,只能靠著別人生存,跟死也没什么差別。 “怎么就保不住了?”谢长青不能理解,皱著眉道:“我瞅著左边那个就是撕咬伤而已。” 腿能屈能伸,感觉都没伤到骨头。 “啊?”乔巴震惊地看向他。 他们在这边聊天,阿拉坦明面上在忙活,但耳朵始终高高竖起。 听了这话,阿拉坦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走过去,安排苏仁跟他把这两人拉到角落里去:“这边太吵了,乱烘烘的,拉到边上让他们睡会。” “哦,好的。”苏仁老实孩子,乖乖跟著去拉马儿。 底下固定的东西要撤掉,两辆车就並排这样走,等会儿出发也是这样去冬牧场。 晃动间,那两人疼得更厉害了。 “別嚎了。”阿拉坦压低了声音,给他们俩讲了一声:“那位谢大夫好像能治你们的腿,我让苏仁把你们拉到角落,我去求谢大夫来给你们看看,你们装睡,不要引起別人注意。” 两人本来已经绝望了,闻言顿时惊讶得简直快要跳起来。 这!?此话当真!? 虽然心里充满了疑虑,但是很快地,他们都反应过来。 不仅不让亲友围在身边,甚至还说药效上来了,想要睡觉。 痛就痛吧,腿再痛他们也紧紧地闭上嘴,装睡。 伤员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便也不好往前凑了。 他们已经这么惨了,总不好这点要求还不满足他们。 等苏仁把他们拉到了角落,確定没人看得到了,阿拉坦才把其他人安排去做別的事。 清点牲畜,各自吃些乾粮,等会儿就要启程。 谢长青他们也准备直接走了,结果阿拉坦拦下了他们:“乔巴叔,谢大夫,別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拿一套人用的一套兽用的针筒啊啥的,然后加些开春的疫苗给您可以吗?只求您救救他们,这只是谢礼,您的这份恩情我们会永远记得的!” 別的不说,人用兽用的医疗器械一套加疫苗,这是真的让人心动。 而且,谢长青已经有过救治阿古拉和苏赫他们的经验了,这两条腿在他看来,真不是那么严重,不至於截肢瘫痪之类的。 因此他没有犹豫,果断地点了头:“你確定你能弄到?” 虽然他医疗箱慢慢积攒也能凑到积分,也能换药物,但能省则省嘛。 人送上门来的,他就笑纳了。 “確定。”阿拉坦认真地点点头:“卓力格上次去镇上,都是我带他去的。” 那些確实很难弄到,但去哪弄,他都门儿清。 既然这样,谢长青和乔巴对视一眼,乔巴点了点头。 “行。”谢长青也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直接走上前去。 仔细检查过后,谢长青发现,果然,左边这人腿没骨折,只是严重的撕裂伤,出血量很多,这人面无血色,痛到快要昏厥。 这伤他还……真有经验。 不过,上一次这样的缝合,还是巴图的小红呢…… 可是在其他人看来,谢长青这就是胸有成竹。 谢长青没有可注射的麻药了,之前的麻醉药已经用完了。 他打开医疗箱,想要看看能不能用积分兑换一点儿。 【二级医疗箱】 【积分:15】 【威望值:-26】 【可兑换:氨苄西林……利巴韦林……】 可兑换物里面,竟然没有麻醉药。 丙泊酚、七氟烷这些都需要六级医疗箱才行。 哪怕是局部麻醉的利多卡因、布比卡因,也需要四级医疗箱。 这……还早得很。 不过,让谢长青比较惊喜的是,他的威望值居然一下就涨了好几十。 看来是第十牧场的这些人里,有不少都相信他有点厉害了。 只是更多的仍然持怀疑態度……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匆匆过了一下,谢长青无奈地拿出了自己炮製的麻醉药。 首先是清创,谢长青找了根棍子,用布包了两下:“来,咬住,我只有普通麻药,效果没那么好,所以不要发出声音。” 没办法,这麻药他还是自己用乌头属植物提取的,具有一定的镇痛、镇静等功效。 但是对於小伤还行,这种大型伤口……效果挺一般。 “……没事!”这人还挺硬气,咬著牙道:“只要能保下我这腿,谢大夫您今天剐我一层皮都行!” 他要是吭一声,他就是个孬种! 谢长青也挺佩服,但还是先给他们清创然后上麻药。 这麻药起效还是挺快的,並且能持续三个小时。 而谢长青手法利落,清创后迅速消毒再缝合。 哪怕是这么狰狞的伤口,谢长青也缝合得相当漂亮。 缝好之后,再敷上他自製的草药膏,再一层层细致包裹。 “呼……行了。”谢长青抬眸,愉快地道:“只要注意不碰水,每日勤换药,不要发炎化脓,基本是没问题的。” 一抬眼,他才发现这人已经肌肉迸起,额上冷汗如豆。 只是因为心里一直担忧,所以他还强撑著。 听到谢长青这么说,他顿时鬆了口气,眼睛一翻就倒了下去。 嘴里咬著的棍子滚落在勒勒车上,这么硬的木头,竟然也给他咬裂了。 第43章 活著,但微死 这是个狠人啊。 谢长青都挺感慨,没办法,只能重新找了根木棍。 见他看过来,第二位牧民虽然疼得额角冷汗都下来了,但还是用力点头:“我没事!谢大夫,你儘管治!” 他甚至主动张开嘴,又给谢长青说著:“就是我这个左边的手,感觉也有点疼,要是方便就治一下,不方便就算了没事的,也不是很疼。” 谢长青哦了一声,先给他看看麻药起作用了没有,又给他咬上木棍。 確定可以了,他才给他看腿部的伤。 这位不仅有撕咬伤,还骨折了,確实很棘手。 幸好,运气还算好的,是脛骨骨折了,而且骨折移位不太明显,稳定性较好。 这样的话就直接復位就行。 “海日勒,来,你帮我把他的腿两端固定一下。” 海日勒立马走过来,用力一摁住:“这样?” “哦,暂时只固定大腿那边就行了,我得先给他把骨头復位。” 如果不先把骨头固定好,等会就算缝合好了,再骨头回位的时候,还是容易撕裂开来的。 但是如果先固定腿骨,包扎妥当,撕咬伤就没法缝合了。 所以这个时候,海日勒这简直是骨伤利器。 谢长青抬眸,握著他的脚踝:“忍住啊。” 牧民咬著木棍,用力点头:“嗯!” 这一秒应得有多爽快,下一秒他就痛得有多惨烈:“……唔!” 就连桑图看著,都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確实很痛啊,天呢,这汉子都快厥过去了…… 谢长青让海日勒把两端都按紧,保证不让它们错位以后,伸手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嗯,对齐了,还行,运气可以,一次就復位了。” 要是运气不好的,这个过程得反覆几次,那真的是遭罪。 只是…… 骨头復位还是小事,这撕咬伤,才是真的让人头大。 哪怕是谢长青,也费了老大一番力气,才把这伤口给缝合好。 关键是,这些伤口一看就是狼咬著了以后,用力撕扯,甩头才导致的。 “你这肉能不能保住我不確定,要是回头保不住,它坏死了你就让人来找我,我给你把它切了。”谢长青一边拿木板给他固定,一边叮嘱著。 伤者已经奄奄一息了,阿拉坦连忙答应:“好嘞,我一定每天都看一看,要是情况不对立马过来找您。” “行。”说话间,谢长青已经把腿骨给固定妥当包好纱布了。 然后他才看向这人的左手手臂,谢长青皱著眉,有些奇怪:“这看著没啥事啊……” 幸好这人穿的是蒙古袍,倒是挺好扒开。 为了行动方便,常常会採用不对称的穿著方式,即一半衣袖穿著,另一半敞著或挽起。 这种穿著方式既能够保持身体的温暖,又可以让手臂自由活动,不受到过多的束缚。 只要把腰带解开,就能把左臂的衣袖捋下来。 之前有衣袖遮挡著,基本看不见他手臂伤成了啥样。 这人衣裳顏色深,捏著衣袖谢长青就忍不住微微皱眉:“怎么这么湿?” 难道…… 等把伤口完整地露出来,阿拉坦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就是他说的,左臂有点儿疼? 还说,不是很疼!? 乔巴和桑图眼睛都瞪圆了,妈耶…… 只见他的左臂以一种诡异且扭曲的角度弯折著,白森森的骨头衝破肌肉与皮肤的束缚,狰狞地露在外面。 本来血已经有些凝固了,现在一动,鲜血又开始渗出,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场景惊得呆立原地。 这衣袖哪是湿啊,简直已经被血浸透了! “这叫不疼?”谢长青无语,摇摇头:“这肾上腺素已经玩命了好吧……” 能撑到现在没把血流尽,恐怕祖宗早在底下哐哐磕头了。 关键是,这都已经疼麻木了,这人之前嚎得还没旁边那撕咬伤的牧民惨。 这么一想,果然啊,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得先救这种看上去云淡风轻甚至活蹦乱跳的。 嗯,是活著,但微死。 简直就是仅剩了张血皮了好吧,要是能测下血压就更棒了…… 谢长青一边嘀咕,一边赶紧止血。 光线太昏暗了,这条件也就这样子,亏得是天气够冷,血已经有些凝固了。 紧急按压止血后,谢长青动作利索地清创。 这时候已经管不了麻药起没起效了,先前不知道,没提前局麻,这会子怕他血流干了,只能硬上。 让海日勒帮忙,赶紧固定,復位。 幸好,仔细检查一番后,谢长青惊喜地发现,运气不错,没戳破主血管。 “也是,要是戳破了动脉早没了。”谢长青摇摇头,给缝合处理妥当。 阿拉坦在最初的惊恐过后,立马找来了一件衣裳:“换一件吧,这没法穿了……” 冰凉彻骨的,一路冻过去都不等到地方人就已经冻死了。 “这也差不多要死了。”谢长青摇摇头,让他们找点人参来:“有没有?最好粗点的。” 这人早在他处理手臂时就已经昏死过去了,又流了这么多的血,这不上点人参,不一定保得住啊。 “有有有。” 也有偷偷跑过来围观的牧民,见此情境,赶紧跑回去,不一会就找了根略粗些的野山参来。 谢长青动作利索地切了一小段,片成薄片。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塞了一块到这人嘴里,压在舌头底下。 另外又切了一小段,炮製成药水给人灌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效果还是不错的。 至少,等谢长青他们收拾好东西,这人竟然就醒了。 “阿尔斯楞!你醒啦!?”苏仁很是惊喜。 “……谢大夫。” 谢长青听到这人喊他,走了过去:“怎么了?人参片別吞了啊,你刚喝了药水,这一片含著就行。” “……好。”阿尔斯楞这会子才感觉到了疼痛,哪怕有麻药,也疼得他后背一片湿濡:“我……命……是……你救……的……以,以后……” “好了好了,睡吧,別想这些,治病救人是医者职责。”谢长青以为他是要说些感激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阿尔斯楞却非常倔强,疼成这样,也硬要把话说完:“我……命……你的。” 啥? 他含著人参片,说话含糊不清,谢长青没听太明白,但阿尔斯楞又已经晕了。 “唔,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只要后面不发高烧不烧死了,应该问题不大。”谢长青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阿拉坦找卓力格给他补一针消炎针:“伤处遮著,別让他看到就行。” 卓力格这人气量小得很,让他看著谢长青给处理了,恐怕都不肯给打了。 而他嘛,自然是少用一管针药就少用一管。 他的药水,都还得留给他们自己牧场的人用呢! “好。”阿拉坦对他感激不已,握著他的手一个劲摇晃:“谢大夫,你真是……太厉害了!” 倘若换成卓力格…… 说句实话,要是卓力格看到了阿尔斯楞手臂的伤,先前那支消炎药他都不会打了,省得浪费。 第44章 塔日阿苏 谢长青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汗顏。 不过,在阿拉坦他们看来,却挺正常的。 倘若是必死的局面,还不如省下这支药水来,没准以后还能救別人。 “当然,话是这么说,真遇上了,我们也没法这么理智。”阿拉坦无奈地嘆了口气。 谢长青点点头,这確实是的。 “天亮了。”乔巴抬眸,看向远方。 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铅板,厚重而压抑,却在不经意间,被一抹淡青色悄然点亮。 这抹青色从遥远的地平线蔓延开来,天边的云朵,不再是漆黑一团,而是被这微弱的光亮镶上了淡淡的轮廓。 连绵的草浪在微光下若隱若现,宣告著天亮了。 桑图翻身上马,他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把医疗箱掛好后,谢长青也翻身上马。 但是他刚转身,就听得有人叫他:“谢,谢大夫。” 这声音怯生生的,带著一丝犹豫不確定。 “嗯?”谢长青回过头,有些奇怪。 却只见先前卓力格身后背医疗箱的女孩子,仓惶地四下张望一番,又紧张地看向他:“我,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你能下来一下吗?” 谢长青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其他人。 出乎意料的是,第十牧场所有人就跟看不见她一样,甚至默默地远离了这里。 就连阿拉坦,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翻身下了马,有些奇怪地走到她面前:“什么事?” “我,我叫其其格……我能扛医疗箱,我认识很多的草药,我可以帮你做药水……” 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带著颤音。 离得近了,谢长青才发现,她连指尖都冻得通红。 哪怕穿著蒙古袍,但她其实衣著很单薄,这衣裳不像其他人一样厚实,反而很是贴身,在这冷酷的严寒之中,依然紧紧地包裹著她全身,勾勒出纤细的身形。 即使她已经很努力地將衣服裹紧,但玲瓏的身材依然让人眼热。 更不必提衣领这般宽大,她又比谢长青矮了许多,从这个位置看去,竟是隱约能看到她领口下峰峦的起伏…… 谢长青微微偏头,让自己看向別处:“我自己会製药水……我年纪轻,医疗箱我拿得动的。” 更何况,以卓力格那小心眼,提醒一句都能让他记恨,更不必提带走了他的助手。 那怕是要结死仇的…… 他们第九牧场本身就损失了很多人,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阶段,实在是经不起一丝风险。 其其格眼眶一红,咬咬牙:“塔日阿苏……求你了。” 塔日阿苏是救救我,谢长青听得有些茫然:“啊?为什么?兽医在牧场,本身地位就比较高,你做兽医的助手,怎么说也比放羊轻鬆吧?” “卓力格……他是蟒古思!”其其格扭头看一眼,好像很怕被人发现。 然后,她扑进了谢长青怀里。 扑过来的瞬间,她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温香软玉扑满怀,但谢长青却没有丝毫旎旖的情绪。 他嚇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 却被她死死地揪住了衣角,她在他怀里,泫然欲泣地仰起头:“塔日阿苏,谢大夫,你救救我吧……” 她宽大的蒙古袍下,竟只穿了一袭白色的纱布。 是的,是给人包扎的,纱布。 难怪她冻成这样! 虽然层层叠叠,但这玩意能有什么保暖效果? 但更人让震惊的是,纱布下竟隱约透出几丝血渍来。 其其格哭泣著,哀求他:“他每日都会鞭打我,我每天都睡羊圈,跟羊一起吃食……谢大夫,我可以放羊放牛,我什么都能做的,求你了,救救我吧!” 她哪里是他的助手,分明就是他发泄情绪的工具。 每日但凡用了药水他就会生气,有人忤逆他也会生气,打得也就更重。 倘若他某日没有生气,那其其格就更惨了,因为他高兴起来,会在鞭子上加倒刺。 哪怕才到他身边半年时间,其其格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再这么下去,她会死的。 就像卓力格以前的助手一样,死在荒野里,让禿鷲吃掉。 听得她才十五岁,谢长青感觉浑身的血都衝到了头顶。 这尼码,人干事!? 他给她把衣裳拉拢好,愤怒地看向阿拉坦:“你们不管的?” “她是第六牧场的。”阿拉坦嘆了口气,摇摇头:“我们管不著的,她阿布把她卖给了卓力格……” 谢长青皱紧眉头,不能理解:“卖给了卓力格?” “是啊,十头牛呢,还给他们免费治了场疫病。”阿拉坦看了眼其其格,也有些不忍:“你要带走她,你就带走吧,我给你打掩护,就说她死了,把她外袍给我就行。” 他这么说,谢长青反倒是有点茫然:“啊?这……没事吗?” “没太多事,他都习惯了。”阿拉坦抬了抬头,指了指远处:“喏,那边还有一个,也是前阵子第六牧场卖来的,就等著代替其其格呢,她跟你们走也好,只要以后不再让卓力格看到她就没事了。” 所以那个女孩子来了以后,卓力格对其其格下手就更狠了。 反正有了新的,他无所谓了。 谢长青咬了咬牙,看向了乔巴。 倘若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他知道了…… 一看他这样子,乔巴就知道,谢长青是想救其其格的。 当然,他们也不会拒绝谢长青。 “带回去吧。”乔巴有些怜惜地看了眼其其格,这小姑娘,比诺敏还小呢:“也不缺她这口食。” 左右他们牧场现在挺缺人,其其格虽然体弱了些,但好好养著就是了。 正好,她还会点儿医术,没准能帮著照料一下病人,比如说还躺那的苏赫和亥尔特。 谢长青点点头,看向其其格:“那行,那你跟我们走吧。” “巴雅尔拉嘎!”其其格扑倒在地,哭著哐哐磕头道谢:“巴雅尔拉嘎!” “好了好了,赶紧走。”阿拉坦早就拿了件蒙古袍在手里,现在直接给她:“你换上,跟他们走吧,別等卓力格发现了。” 他们早都知道了,不是不想救,实是救不了。 现在谢长青他们愿意搭把手,这顺水人情,阿拉坦自然是愿意送的。 其其格紧张得手忙脚乱,胡乱地把衣服换上了。 因著谢长青的马上掛了医疗箱,所以让其其格骑了海日勒的马。 海日勒和桑图共乘一骑,准备在眾人察觉前直接走。 结果刚走没一会,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你们是谁!?哪来的?別跑!” 第45章 热乎乎的肉汤 听了这话,谢长青还以为是发现他们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行人像龙捲风一样从他们身后冲了过去。 领头的那个,甚至还衝他吹了声口哨:“嘿!” 看清的一瞬间,谢长青微微睁大了眼睛:“阿……” 乔巴看向他,诧异地道:“你认识?” “他是阿古拉。”谢长青有些迟疑地回头望去,很是奇怪:“他不是第六牧场的吗……怎么……” 结果第十牧场已经有人追上来了,谢长青毫不犹豫停了下来:“海日勒,你坐回你的马上去,让其其格躲起来。” “好。”海日勒很听他的话,利索地换了马,然后展开桑图递来的毡毯,把自己连带著其其格裹了进去。 刚裹齐整,阿拉坦他们就已经追了上来。 有人疑惑地看了眼海日勒:“这是?” “我冷。”海日勒瞪他一眼,闷声闷气地道:“你不冷?” “……冷。”也是,要是有这条件,他也想拿毡毯把自己裹起来。 阿拉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长青,挥鞭:“好了,別多说了,赶紧追人要紧。” 他见谢长青挺疑惑的,一句话解释道:“是他们把狼群引来的。” 说完,他们便也如疾风般往前追去。 等到他们人都没影了,其其格才长吁了一口气,探出了头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引来的……”桑图嘀咕了一句:“那这么说,第六牧场的也在走敖特尔?” “是的。”却是其其格接了腔,她声音细细弱弱的,但却很清晰:“他们比我们晚一些,也是看他们停下了,额尔敦才说要停下休息的……” 结果不成想,后面突然就乱起来了。 那群人骑著马衝过来,额尔敦他们却还睡在帐蓬里。 就连卓力格都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爬上勒勒车。 反倒是本身就睡在勒勒车车轮边的其其格,少遭了些罪,直接巴在勒勒车边沿跟著跑了。 要不然,她能不能跑出来还两说呢! “本来第十牧场就离山近了,第六牧场离他们还有段距离,那就是离山更近一些。” 这么一想,他们能引来狼群也不足为奇。 尤其是这个阿古拉,本身就挺狡诈的。 乔巴哼了一声:“就他们事多,天天不是算计这个就是算计那个的,真没劲!” “就是。”桑图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有这功夫,多去割些草打些柴不好吗?” 谢长青深以为然,还是他们牧场好啊。 虽然跑了些人,但留下来的却基本都是有情有义的。 这么一想,朝鲁他们跑了,兴许还是好事! 他们也没停下来了,径直朝前走。 等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牧场,所有人精神才鬆懈下来。 还离得老远,就有人眼尖看到了他们,热情地招呼:“乔巴!你们回来啦!” 有些正在吃早饭,还招呼他们过去一起吃。 不得不说,谢长青他们是真饿了,但是桑图说去他家吃:“我家肯定有马肉吃的,我艾克吶肯定早把那马给收拾利索了。” 就苏赫那马,血都给放干了,简直再方便不过。 “这大早上的,一路吹过来我心都是凉的,就需要一碗热乎乎的肉汤!” 一想到肉汤,所有人疲惫感一扫而空,顿时都兴奋起来。 他们路上都没停了,一路径直去了桑图家。 果然,掀开毡帘,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哎呀,我这可赶了巧了。”桑图哈哈大笑,一边进去一边脱下蒙古袍拍打著上面的雪。 因为回来时跑得没那么的快,雪都积了一层了。 他妻子迎上前来,拿著布巾给他们拍打著衣裳上的雪:“別脱,屋里头热乎,外头冷,可別衝著了受不住。” 一冷一热很容易著凉,谢长青本来也想脱下来拍雪,闻言也顿住了。 其其格拿了一块布巾,没给自己拍,却径直上前来给他拂雪。 “誒?”苏赫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抬起上半身:“你是那个……那个……谁来著?” 相对於先前的紧张无措,这会子大约是踏实了,其其格怯生生看他一眼,却咬死不承认:“你认错人了。” 认错了!? 苏赫看向乔巴,试图跟他证实:“这,她打哪来的?” “哈哈。”乔巴安抚地看了眼其其格,笑道:“不用瞒著他,苏赫知道比较好,以后还能帮著打打掩护。” 他大致地把其其格的事说了一下,苏赫沉思片刻,点点头:“哎,也是,卓力格就是这点……唉!” 但卓力格平时对牧民还是可以的,也確实对牧场有贡献。 个人癖好而已,况且还是人家额吉阿布同意的,所以这事真不好说…… “也行,你以后就留这边吧,好歹能活著。”苏赫看了眼其其格,摇摇头:“不过你就別出去晃了,千万別让卓力格看到你,不然我是保不住你的。” “阿拉坦把她衣裳扔雪地里了。”谢长青没让其其格给他擦,接过布巾给自己擦了雪以后在火堆边坐了下来:“在卓力格那里,她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 乔巴还想著先说说他们去通知第十牧场的事儿,结果桑图妻子已经端了羊奶上来。 苏赫一摆手:“急什么,先吃饭!” 他们奔波来去,一看就是累得狠了,他哪里还能拖著他们说个没完的。 热乎乎的羊奶,再配上烤得酥脆的饼子,还有每人一大碗的肉汤。 谢长青这一碗里,肉都堆成了小山。 他们一晚上没睡觉,都又饿又困,闻著这味儿就上头,顿时埋头苦吃起来。 “阿布!”却是诺敏听到动静,兴冲冲跑了过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她晚上听著外头的风声雪声,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著,担心得不得了。 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他们好好的,心里头这才踏实了。 她依著乔巴坐了下来,兴奋地问他们怎么样。 苏赫闻言,也认真地看了过来。 “昨天晚上,狼群袭击了他们的队伍。”乔巴喝了口汤,长嘆一声:“损失惨重啊……” “什么!?”苏赫猛地坐了起来,疼得他齜牙咧嘴。 正待再细问,外头又有人撩起了毡帘:“长青!我有急事找你!” 第46章 圆滚滚的球 闻言,所有人都回头望去。 乔巴第一个反应过来,诧异地道:“额日斯?你有啥急事?” “我那牛啊,牛犊!哈哈哈,两头都开始吃食啦!”额日斯兴奋地衝进来,一脸络腮鬍都在颤抖:“长青啊,你快去看看,它们是不是好啦?” 先前要死不落气的样子,草也不吃,水也不喝。 本来想著它们今天要还是不行,他就给这两头都给挪出来,让別的牛住进去。 毕竟,那好歹是搭了棚子的,能让別的牛暖和一些。 结果不成想,他今日起来去看的时候,这两头牛竟然已经开始在吃草了。 “嘿嘿,先前给的草吃了,还在吃乾草呢!” 谢长青正好吃得差不多饱了,直接撂下碗起身:“真的?我去看看!” 他直接就要跟出去,却被诺敏拦下了:“哎围巾帽子!” 还真是,谢长青其实还不大习惯这边出门必须添装备的情况,当即顿步穿戴整齐才跟著出门。 一掀开门帘,刺骨的寒风吹得眼睛边眶都生疼。 “雪又大了嘞,哎哟,真冷。”额日斯搓了搓手,把脖子也缩了起来。 正好闪电就在外头,它还挺聪明,用鼻头撅开积雪,只吃底下的草尖尖。 “这会子了,你还挑食啊。”谢长青轻拍了它一下,笑了:“走了,回去有得你吃的。” 要知道,他家就两匹马,巴图把它们看得跟宝贝一样的。 別说闪电了,就是小红,那也是他的命根子,恨不得每天只让它们啃嫩草尖尖儿。 哪里会让它们吃夹带著冰雪的草。 闪电仿佛听懂了一样,跑起来都更快了,好像想快点完事儿回家吃青草去。 等到了额日斯家,谢长青径直去了牛棚前。 “看,这俩还挺利索嘞。”额日斯把韁绳隨便一甩,马儿自己就踢踏著回马棚了:“嘿嘿,它们这是不是没事了?” 谢长青看了看,先前这两头牛都感染了传染性鼻气管炎,所以表现得呼吸困难、流鼻液,体温升高和眼结膜充血等症状。 “之前就是不吃东西,啥也不吃,一点都不吃!”说起这个,额日斯都头疼:“我都以为这两头牛活不成了……” “患病时牛的食慾会下降,甚至废绝,所以不吃东西是正常的。”谢长青检查它们的眼睛,呼吸,反芻功能和体温。 发现一切都正常了,他也鬆了口气。 额日斯其实心里还有点儿打鼓:“就是……它们现在这样子……跟平时也不一样。会不会是那啥,回……回光……返啥来著?” “迴光返照?”谢长青笑了,摇摇头:“不会,它们因为患病期间,精神不好啊,想睡觉,病好了,它们觉得轻鬆了,舒服了,所以表现得会非常活泼,这是正常的。” 跟迴光返照不搭一点边的,纯粹就是因为它们之前睡得太多了,现在兴奋。 “哦……”额日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其实这两头牛真要死了,他也不慌,怕就怕是疫病,等会多头牛跟著死,那他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谢长青还是给它们食槽里面,加了些药粉:“稳固一下情况,要是再出现拉稀,呼吸困难的情况,你隨时来找我。” “好的。”额日斯连连应著好。 谢长青走之前,想起他之前说想把这牛棚腾出来:“这两头牛,你先还是分开哈,不要急著让它们住一起去。” 虽然这两头病牛在症状上有所改善,但仍可能携带病毒成为潜在的传染源,因此对病癒牛还是需要加强管理和监测。 怕额日斯听不懂,谢长青顿了顿:“就是它们表面看著好了,里面还没好完全,容易传染別的牛。” 听得额日斯都嚇的不轻,连连点头表示绝对不会让它们和別的牛混一起。 谢长青打了个呵欠,也著实是困了:“行,那我先回去了。” 一晚上没怎么睡,他现在坐在马背上都睡得著。 “哎,扎扎!”额日斯让他等等,转身回去抓了一块包好的牛肉乾给他:“来来来,都让你跑几趟了啊。” 这上手都感觉不轻,谢长青连忙推拒:“用不了这么多的……” “用的用的。”额日斯硬塞到他的草篓里,冲他齜牙乐:“这是烤得最香的一条肉乾嘞,特地给你备著的,拿回去尝尝,昂!” 说著,还用手拍了下闪电的屁股,让它快些跑。 谢长青道了谢,径直往家赶。 刚骑到小山坡,就看到巴图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站在门口朝这边眺望。 看到他,他一下就蹦了起来:“阿哈!阿哈!我阿哈回来啦!” 里头跑出个圆滚滚的球,也跟著他蹦躂:“阿哈!阿哈!” 谢长青定睛一看,发现那圆球是谢朵朵。 他顿时乐了,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刚一下马,谢朵朵就扑了上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他的腿:“阿哈!” “哎!”给她这抱住腿,谢长青迈不开步子,索性一把將她抄起来捞进怀里,顺手还掂了掂:“哎哟,沉了啊。” 谢朵朵咯咯地笑,还不怕雪灌脖子,张开手去拍他头上脸上的雪。 “阿哈我给你拿医疗箱!”巴图可机灵了,他兴奋不已地把医疗箱取下来拿进去,又一溜烟跑出来给谢长青嘀咕著:“有个人在里头哭!” 啊? 谢长青有点懵了,难道塔娜哭了?那不应该啊。 这么想著,他往里头走去,谢朵朵还努力伸长小爪子给他撩毡帘。 但是毡帘有点儿厚,她撩不动。 结果里头就有人伸手把毡帘撩起来了,诺敏探望过来:“长青,你回来啦。” “嗯。”谢长青一进门,就看到其其格正好穿好了衣裳。 她脸上泪痕还未乾,衣服早已不是先前那般模样。 旁边一堆带血的纱布,还有件男人的蒙古袍,那是阿拉坦给的。 “我正好有几件衣裳小了,就给她了。”诺敏笑了笑,拉著其其格往前走两步:“你看看?怎么样?” 谢长青看了看,还真別说。 其其格洗乾净以后,脸还挺漂亮的,眸眼清澈,脸瘦瘦小小,高鼻樑下面是张樱桃小嘴,两腮红润,虽然有些皴了,但还是挺好看的。 衣服当然更齐整了些,这衣服虽然是诺敏以前的,但材料都很好,而且…… 也不觉得小,正正好合身。 谢长青看了诺敏一眼,显然,她是故意说小了,让其其格心里容易接受一点儿。 “其其格的事,阿布都给我讲了。”诺敏凑过来,拉著他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但是,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第47章 额吉,有肉! 看她这神神秘秘的,谢长青都有些疑惑:“什么事?” “就是,其其格……我阿布说让她跟我住一起。”诺敏有些踌躇地道:“你们只搭了一顶毡房,怕你们住不开。” 確实住不开,总共才一个毡房,两处臥榻。 臥榻其实就是在地上铺设厚厚的羊毛毡,再放上被褥。 一处是谢长青带著巴图睡,一处是塔娜带著两个女儿睡。 他们条件就这样,所以没有办法。 真要加一个其其格,確实不太方便。 “可以啊。”谢长青点点头,有些抱歉地道:“就是会让你不方便吧……” “哦,我没事的。”诺敏笑起来,摆摆手:“正好,冬日里一个人睡不热乎!多一个人还暖和些!” 这话当然只是客套话,毕竟谁家毡房里头会冷的。 但凡稍冷一些,压根都度不过这个寒冬。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谢长青心里领了这份情,又问:“就这事儿?” “不是。”诺敏笑了,摇了摇头:“这事是顺带著,我先给你说一下,怕我忘了——我想说的是,昨天夜里有人经过,听说他们准备去猎野马王了。” 野马王!? 谢长青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道:“它出现了?在哪?谁经过了?” “不確定。”诺敏想了想,迟疑地道:“我当时正好从你家回去来著……” 那些人一晃而过,光线暗她也没看清的,声音也比较模糊。 “而且我觉得,这有可能是个坑。” 怎么就那么巧了呢? 偏偏就在她身边经过,偏偏就刚好討论野马王,又偏偏正好让她听著了。 谢长青笑容微敛,沉思起来。 確实,这手法,很像第六牧场的作风啊…… 可是阿古拉昨晚还在招惹狼群,冲了第十牧场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昨晚他们出发后,径直往前,路上压根没碰到別人。 也就是说,如果那几个人真是故意的,他们昨天就在牧场附近了! “乔巴叔呢?”谢长青皱著眉,有些慎重地道:“我怀疑,这些人不是冲你来的,也不是冲我来的。” “那是?” 谢长青看著她,神色有些凝重:“冲我们牧场来的。” “怎么可能!?”诺敏唬了一跳,猛地站直了身体差点撞到谢长青:“我们先走敖特尔先划的地方啊!” 以前都这样子的,划了就划了,谁也不会去互相爭执。 因为爭地盘,曾经也有过一场鏖战,双方牧场都损失惨重,后来就再没出现过类似情况了。 “你也说过了,那是以前。”谢长青站直了身体,沉吟著道:“你想想,我们牧场这次,人员大幅减少,却拿了最好的位置……” 他们来得最早不说,在当前大雪下个不停的情况下已经占尽了优势。 而其他牧场呢? 第七牧场算是比较好的,好歹听了他们的话,利索地就过来了,位置还可以。 但是第十牧场昨夜里的惨状……更不必说第六牧场。 “要知道,狼群是先衝击了第六牧场,然后才攻击第十牧场的。” 诺敏听得头大,一脸忧愁:“那,那怎么办啊……实在不行,我们乾脆先下手为强!” 她说著,一脸杀气地道:“我这就回去拿枪去!” “哎!”谢长青无奈地拦下她,摇摇头:“今天没事的,你先不用管。” 今天第六第十牧场都会从他们牧场前经过,人员眾多,因著天气实在恶劣甚至可能会借道他们牧场。 在这种情况下,谁动手谁就是傻子。 “那明天呢,后天呢!?” 谢长青打了个呵欠,实在是困得紧了:“不急,我先睡一觉,午间吃完饭,我去找乔巴叔商量商量吧。” 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呢,够他们做足准备了。 “哦,好。”诺敏点点头,这才想起来他昨晚没睡觉:“那你快睡,快睡吧!” 说著她准备带其其格回去的,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对了。” 她从臥榻末端,取了一个布包,塞给他:“这是亥尔特他们去卖掉药膏赚到的,都在这了。” “好的,我看看。” “不著急,你先睡吧!”诺敏说著话,人已经撩了帘子出去了。 谢长青一边脱袍子,一边隨手打开了这个布包。 让他惊讶的是,里头竟然琳琅满目,塞了一堆东西。 有肉乾,有袋子装著的麵粉,还有白,也有些盐巴…… 各种各样的,很是杂乱。 谢长青都笑了,无奈地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 “这是什么?”塔娜走了过来。 “哦,这是我上回做的药膏……”谢长青大概地讲了讲,拿了几样出来,剩余的又原样包了回去:“这些我回头分给诺敏和亥尔特他们。” 初次合作,他得拿出诚意来。 况且,亥尔特还为了这事受了伤躺床上了。 “应该的……”塔娜点了点头,把这些麵粉啥的都收起来:“正好,你脱了衣裳,来试试这件。” 嗯? 谢长青疑惑地回过头去,却见塔娜捧了件新蒙古袍递到他面前:“来,穿一下看看!” 完全按照他的尺码裁剪的,用的是上回乔巴给他送来的狼皮。 “这顏色深些,穿起来也轻省,毛厚实著呢,你快试试!” 塔娜催著,谢长青依她的穿上了。 “嗯,不错。”塔娜笑眯眯的,很是满意地四下里拍一拍:“怎么样,暖和不?” “確实很暖和。”谢长青很是欢喜地抬抬手,弯弯腰各种尝试。 关键是轻,穿多了那厚重的蒙古袍,现在穿这新做的,感觉跟没穿一样。 不仅非常贴合,而且完全不影响行动。 这太舒服了,和他先前穿的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啊! 塔娜也很高兴,也不枉她紧赶慢赶给他做出来:“好,你后头就穿这件吧,那件狐裘我给你拿雪地里洗洗。” 这时候洗衣裳就是这样子,拿雪搓,能搓得很乾净。 不过眼下还是先睡觉,谢长青倒下去就睡著了,实在是太困了。 就连巴图和谢朵朵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他弄醒了。 巴图跑去餵马,结果从草篓里翻出一大块牛肉来:“额吉,有肉!” 他两眼放光,兴奋得不得了。 “好,那我等会切一点下来燉著吃。”塔娜心疼谢长青,想给他多补补:“你阿哈晚些要出去,你给他把闪电多餵些吃食。” 巴图听说有肉吃,兴奋得直蹦躂,立马跑去餵闪电:“好!我餵完马,我就去捡牛粪!” 第48章 若有所思 塔娜正忙著,嗯了一声:“你带朵朵去,让她帮著扒雪。” 別说年纪小什么的,在草原上,只要会走路就得开始学著干活。 兄妹俩高兴地应下了,先餵马吃了草,然后各自背著篓子,拿著粪叉出发了。 这时候,雪已经下得很大了。 过了一夜,也就这边稍微背风,雪没那么深,但也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膝盖。 巴图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窝里,靴筒边沿积著碎冰碴。 谢朵朵跟在后头,踮脚扒开枯草根处的积雪,露出底下冻得硬实的牛粪块。 “阿哈,这儿!”她眼睛亮晶晶的,麻布手套蹭得发黑。 “好!”巴图赶紧回来,扒开一点把牛粪夹进篓子里。 牛粪被冻得硬邦邦的,有的比较好夹,有的会滚动,有的还会跟著草根一起冻住。 有时候巴图夹得不耐烦了,会直接上手,用手套把牛粪给捧起来,放到篓子里。 他的篓子里放了一层了,谢朵朵却才一小块。 她有些著急了。 好在很快,他们又找了一块特別大的。 “哇。”巴图把粪叉放到一边,用手去扒拉著。 好不容易才扒出来,连他都不禁感嘆:“好大呀!” 谢朵朵努力转过去,开心极了:“放,放我!” 这是让放她篓子里呢,巴图应了,小心地捧著,放到她篓子里。 结果没成想,谢朵朵穿得厚实,本来走路都有些摇晃,现在这牛粪太大太重了,往她篓子里一放,直接把她带得往后倒去。 篓子在底下垫著,谢朵朵整个都翻了过去。 “啊呜!”谢朵朵惊呼出声,人已经结结实实摔进了雪窝子里。 巴图急坏了,赶紧上前去把她扒出来:“朵朵,朵朵!” 好不容易,把她给拉起来,结果刚站稳又往后倒。 这下巴图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他把牛粪给扒出来,放自己篓子里。 又给谢朵朵拍了拍身上的雪,才拉著她站稳。 谢朵朵眼巴巴地看著他的篓子,羡慕极了:“呜……牛粪……” 她也好要啊……好大的呢! “你背不动啊!”巴图说著,抬起头来。 结果下一秒,他直接大笑起来:“哈哈哈!朵朵你!” 谢朵朵一脸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哪里好笑了。 事实上,因著摔在了雪窝子里,她一脸的雪,要融不融的,活像个脸猫。 更別说她鼻尖上还掛了一团雪球,看著很是有趣。 “哈哈哈,你別动……”巴图还是爱护她的,给她擦乾净了才牵著她往回走:“前边我们不能去了,知道不?” “哦……不去。”谢朵朵乖巧地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结果她竟然看到,远处有一群野马纵身一跃,跳过了湍急的河道奔向远方:“阿哈,阿哈!” 巴图牵著她,以为她又看到牛粪了,还劝她来著:“不行啦,朵朵,我们背不动了,等回去放了篓子里的再来捡吧……” “马!阿哈,马!”谢朵朵急了。 “嗯?”巴图转过身去,被那一幕惊到了。 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 漫天飞雪中,雪蹄捲起层层白浪。 队伍拉得极长,领头的是一匹非常健壮的白马。 那马儿又美又快,如一道劈开雪海的惊雷,明明和背景色相同,却是那样的鲜亮夺目。 它们像是在云海中奔腾,瞬息间便已消失在视野中。 直到它们消失,巴图他们仍然久久地矗立在原地:“好厉害……啊……” 但是很快,他们又看到了一群人。 “嗯?”巴图看得不大清明,赶紧拉著谢朵朵跑到小山坡上。 站在高处眺望,果然看到那群人身后有一道鲜艷的红痕。 这队人速度很慢,有一个人甚至在河岸边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摔下去了!”巴图想了想,立马跑了回去。 他到家就和塔娜碰上了面,她赶紧伸手来接篓子:“怎么跑这么急?这天气可不兴出汗的,赶快擦擦!” 谢朵朵小胳膊小腿,几乎是被巴图拖回来的。 她还没看够呢,气呼呼地给塔娜告状:“阿哈坏!他……拖我!” “这就是你不对了啊。”谢长青正穿衣服,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巴图,你跑慢著些嘛,怎么能拖朵朵呢。” 巴图根本顾不上,兴奋地蹦著跪到了臥榻上:“阿哈!我刚刚看到野马王了!” 野马王!? 谢长青顿时也精神一震,扭头看向他:“你在哪看到的?它们真来这边了?” “嗯!看的真真儿的!”巴图手舞足蹈,兴奋极了:“它们好快呀,从河那边唆地一下就跳过来了!” 好厉害,跳得可远! 谢长青想起那次惊鸿一瞥,不禁微微笑了起来:“是啊,它真的很帅。” 是千万匹马中,一眼望去就只能看到它的那一种。 “还有,野马王它们跑了以后,后面跟著一队人,他们有人摔下马了,流了可多血!” 嗯?谢长青系好腰带,闻言骤然看向他:“你仔细说说,那队人什么样子?” 巴图眨著眼睛,想了想:“嗯……他们一共有,一,二,三……” 他掰著手指,努力地数完一只手又数第二只手:“……七,八,一共有八个人!” 八个,谢长青点点头。 “然后那个摔下来的人很胖,他后面一条红印子,应该是流血了。” 很胖的话……谢长青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一般来说,在草原上的人,要么瘦弱,要么健壮。 能让巴图说胖的,至少是在牧场里有点身份的。 比如说场主,场主儿子,或者管事的,或者……兽医。 谢长青这么想著,就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找乔巴叔。” “哎,先吃肉再去啊!”塔娜刚把篓子收拾好,闻言赶紧拦下:“特地给你燉的,放了你先前给的草果呢,你闻闻,可香了!” 她切的可是带皮的羊肉,还煮了牛肉,確实香得很。 “我寻思著晚上你恐怕又不在家,就多煮些,吃不完就晚上我们就饼子吃……” 谢长青还没开口,外头已经有人撩起了帘子来:“哟,隔老远就闻著了香味,哈哈哈,看来真是赶了巧了!” 乔巴和桑图都刚睡醒,直接就往这边来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扛了半扇马肉的海日勒:“快,看看这肉,厚实吧!?哈哈。” 第49章 不能想,完全不能想 確实厚实,塔娜看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怎么这么大一扇……” 都给他们吗? “当然。”桑图一摆手,笑了:“苏赫说的,这啊,是先给一部分,长青救了他一命,他恨不得送十头牛过来才好。” 昨日里还好,今天这雪深的地方已经到大腿了。 倘若他们没把苏赫救回来,他熬到阿拉坦他们发现他的话,早冻死了。 “亏得是我们这地儿选的好啊。”乔巴在臥棍边坐下来,颇为感慨:“我让人去看过了,挖了陷阱的那一片,雪都已经深得马走不动了。” 他们这块呢,好歹有些坡,背风口多些,雪没那么深,温度也没那么低。 “是啊,今年这天气,我们提前走敖特尔真是走对了。”桑图想起昨夜里第十牧场他们的惨状,都不禁后怕不已。 他们说著,塔娜已经把锅子布置好了:“先吃肉吧,边吃边说。” “行,哈哈!”桑图还带了燉烂的一锅子肉来,也撂一块儿跟著吃:“本来想著来我家吃,但乔巴说你肯定还在睡。” 不捨得提前喊他起来,也正好要送马肉来,他们便直接过来了。 谢长青笑了笑,给他们说起刚才巴图给他说的事。 听说野马王出现了,乔巴他们倒是不意外:“诺敏早上说了……倒是你说这队人……第六牧场还没从我们前儿经过呢,第十牧场又过了有一会儿了……” 不是这两个牧场的……会不会,是第八牧场的? “第七牧场的应该不会。”乔巴嚼著肉,沉吟著:“他们离我们近,真要有事儿,他们肯定会直接知会我一声。” 毕竟他们关係还可以,而且第七牧场位置还行,至少明面上没必要闹僵。 “这倒也是……” 他们说著,吃著,气氛还挺热烈。 乔巴看了眼谢长青,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其其格我让她留桑图家没跟著来了,正好你那个药膏等会带些过去,到时就让她给换药就行,你就不用顶著风雪跑来跑去了。” “行。”正好谢长青可以省下些时间,他还寻思著再去一趟陷阱那边:“我觉得,那陷阱,也许可能不是针对野猪的了。” 那个深度……又是这么个位置。 正正好,就是野马群出现在附近前后挖的,很可疑。 “那不能吧?”乔巴皱起眉,不理解:“要是野马王摔进去了,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能盯上这群野马的,基本上目標都是奔著驯服野马王的吧。 而马就算再厉害,一旦腿折了基本没救了。 想到野马王摔进坑里,乔巴都感觉自己心臟都缩紧了。 那真是……暴殄天物! “我观察过……还真有可能。”桑图叼著块肉,琢磨著:“你还记得不,当时我们去逮野马王,其他马都是跟著各种跑,但是有马落下,野马王都不会立马跑掉。” 谢长青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就对了,它是一匹有情有义的马,所以那些人也觉察了这一点之后,这陷阱不是想要野马王摔进去,而是想要其他野马摔进去。” 其他马摔陷阱里了,根据野马王的习惯,它肯定不会立即走,甚至可能会上前看看。 “那这样的话,当时我们扯出来的那些草绳……” 桑图和乔巴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里的震惊:“所以它们不是定位陷阱的,而是绊马绳!” 他们竟然无意间,救了野马王一命…… 谢长青正准备说话,忽然听得外头巴图一声吆喝:“阿哈,外边好多人!哇,受伤的人特別多!” 手里的肉顿时就不香了,谢长青他们赶紧出去。 因著之前看到人被谢长青表扬了,巴图兴奋得很。 这会子新奇地指著远处给他们看:“看,好多好多人!” 的確,人很多,竟是没走第十牧场的路了,而是挨著他们牧场边沿走的。 离得较近,能一眼就看出他们的队形很散乱,不少人衣衫上都有血跡。 有人受了伤也仍然骑著马,根本没有时间歇一歇。 牲畜都缀在后面,有的有人管,有的没人管,有倒在地上的,压根都没人去看上一眼。 很明显,路途太远,他们都没力气了。 要不是还没到目的地,这些人恐怕都恨不得原地睡一觉,冷不冷的都管不著了。 “嗯?朝鲁。”乔巴皱著眉,疑惑地低咕一声。 谢长青循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朝鲁也受了伤。 並且他都没来得及包扎,腿上一片鲜红,也不知道血凝固了没有。 “后面难不成还有狼追么?跑这么急的。”谢长青很是不解。 “恐怕是不敢停吧。”乔巴想了想,嘆了口气:“这雪一直不见停,我们这边还好,迎风口的雪,恐怕很快就要到腰深了。” 那时,就算是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他们都又累又困又痛,也只能硬著头皮走。 桑图咦一声,哂笑道:“嘿!有意思嗷,他们好像……看到我们了。” 果然,那边的队伍为之一顿。 先前阿古拉回去,告诉他们是第九牧场占了最好的冬牧场,但他们其实心里是不大信的。 毕竟第九牧场走了那么多的人,他们肯定会慌乱几天,走敖特尔早也不一定就能取得先机,就算先占了位也不一定就能扎得稳。 因为他们没兽医了,没准还得求著別的牧场和他们混在一起,免得严冬时没有兽医牲畜会死一大片。 可是此时,亲眼看到第九牧场的人不仅確实占尽了优势而且在这里过得很快活,不少人都变了神色。 尤其是朝鲁他们这些原本是第九牧场的人,看到这天气仍然乐呵呵在外头扒雪找牛粪和割草的曾经旧识,招呼都不想打一声。 更不必提他们还远远地看清了山坡上站著的乔巴他们——气定神閒,悠哉悠哉。 和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他们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尤其是一想到,倘若没有离开第九牧场,他们也许也早就在天气热乎的时候走敖特尔了,早就到了这牧草丰盈的冬牧场,早就搭好了毡房,早就…… 不,不能想,完全不能想。 朝鲁还能及时回神,扭头不去看,继续走自己的路。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有的甚至马走了他们还在扭头看,也因此,队形一下就更乱了。 有的甚至愤恨地盯著朝鲁看,眼里清清楚楚地写著愤怒。 第50章 比杀了他还难受 朝鲁侧过头,没去和他们对视。 没办法,这事他也解决不了。 毕竟,谁能想得到,当时已到绝境的第九牧场,居然还能峰迴路转? 他们明明都没有兽医了…… 这么想著,忽然听得伊德尔扬声道:“朝鲁。” 伊德尔是第六牧场场主的大儿子,朝鲁连忙应了一声驱马上前。 “你確定……第九牧场没有兽医?”伊德尔皱著眉,一脸狐疑地盯著他。 当时也是朝鲁他们说的,伊德尔自己也没去確认过这一消息。 可是眼下他四下里打量一番,还真没发现,周围有別的牧场的痕跡。 略数一数毡房,这片牧场也確实比往年少了不少顶。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如果说別的,朝鲁不敢肯定,但这事他真的毫不犹豫:“真的,谢大夫自己跑了,他还带走了……” 带走了格尔玛,孟根的额吉…… 当然,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孟根已经一脸凶狠地盯著他。 “……唔。”伊德尔轻轻抚了抚马鬃,却没有急著走,反而慢慢停了下来。 其他人不懂他什么情况,有的继续朝前,有的也跟著慢慢停了。 他们有的已经停了,后面的牲畜却仍然在走。 一时间,队伍有些乱。 但是很快,伊德尔就下定了决心:“朝鲁,你去一趟。” “嗯?”朝鲁没太明白。 伊德尔眼底划过一丝嫌弃,但面上还是和顏悦色地:“你和乔巴熟,你去给他说,正好他们这一片,只建了这点儿毡房……这样,我们可以暂时和他们住同一个牧场,我们兽医和药水都可以暂时共用。” 这已经是伊德尔能给出的最优厚的条件了。 不等朝鲁反应,伊德尔又反悔:“不,你先说可以共用兽医,要是他们想討价还价,再说药水的事……” 朝鲁面上闪过一丝难堪,有些为难:“伊德尔……” 且不论乔巴他们会不会答应,当时他们走的时候,闹得那么僵,这话怎么也没法让他去说啊。 更何况,朝鲁一直认为,自己离开后,肯定会比以前在第九牧场过得更好,他会带著跟著他走的这些牧民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伊德尔却让他回去求乔巴他们接纳? 不,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偏偏,伊德尔做出的决定,容不得他反驳。 而且其他人也都兴奋了,一脸期待地看著他:“对啊,要是能直接住这里就好了。” “他们没有兽医,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这些毡房只占了一小块,右边那一块我们住就挺好的!” “我想要那个大坡下边的那一块!那雪窝子下肯定还好多草呢。” “……哈哈,这可真好,这边离水源也近,回头牲畜都不用跑远了去喝水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迫得朝鲁不想去也得去了。 他转过头去,想要获得孟根他们这些曾经跟著他一起从第九牧场出来的牧民的支持。 却不成想,孟根他们都遥望著这一片牧场,眼里写满了渴望与贪婪。 对啊,这些本来就该是他们有的,他们本来就该在这里! 本来看了一会,都准备回去继续吃肉了,乔巴却猛然看到:“嗯?有人过来了。” “是朝鲁。”桑图呸了一声,直呼晦气,当即就想要捋袖子:“他还敢来!我去打死他!” 当时朝鲁他们走的时候,他还在羊圈里看他的羊羔们。 等他听到消息,朝鲁他们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就当时那个情境,朝鲁几乎是直接抽走了第九牧场的魂。 要不是谢长青及时支愣起来了,恐怕他们所有人只能被迫答应跟別的牧场挤在一个冬牧场。 挤在一起,就容易有摩擦。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挤著挤著,为了友好相处最后基本只有一条路可走:合併。 也因此,桑图想起来就来火。 “別慌。”乔巴拉住了他,淡定地道:“你觉得,朝鲁过来是想干什么?” 並且第六牧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赶路了。 就这样静静矗立在雪地上遥望著这边。 大雪还在下,牲畜们努力用鼻子拱开上头的雪,翻底下的草吃。 桑图一看又急眼了:“这是我们的草!” 说话间,朝鲁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脸色阴沉,但抬头后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乔巴叔,乌达安乌拉!” 乌达安乌拉是在说好久不见,但乔巴却没有跟他扯家常的想法:“让你们的人走快些,別让牲畜吃我们牧场的草。” “……”朝鲁没想到,向来老好人的乔巴居然会对他这么冷酷,他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这个,嗯……乔巴叔,今年的雪特別大,你看看,这还没过年呢,雪就这么深了……” “我有眼珠子,我看得见!”桑图丝毫不给他面子,扯著嗓子喊:“所以你们快些走,別等会雪深了走不动冻死在我们牧场前!” 他挺幸灾乐祸的,並且毫不遮掩:“该啊,亥尔特过去通知你们走敖特尔你们还说不走,这么硬气咋乾脆不在山那边过冬呢!?” “……”朝鲁敛了笑,恨不得一鞭子抽死他,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了没搭理他,逕自说著:“乔巴叔,伊德尔是说,咱们第九牧场现在没有兽医,今年雪这么大,牲畜们很容易生病的……” 他越说底气越足,终於有勇气抬起头来直视乔巴他们。 但下一秒,他就僵住了:乔巴和桑图他们脸上眼里,明晃晃地写著嘲讽。 “所以,所以我们或许,可以直接住一起,伊德尔的意思是,我们住那一边……”朝鲁被他们脸上的笑整得有些心虚,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 但他还用手虚画了一个圈,就在他们右边的位置:“到时,我们可以共用兽医,牲畜要有什么病,吆喝一声就行了……” 他原本是底气十足的,因为他自认为这个提议,乔巴他们没理由拒绝。 但是…… “哈哈哈哈!”桑图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哦吼吼吼哈哈哈哈哈哈……” 乔巴也忍不住笑了,巴图刚开始有点懵,但也学著桑图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 伊德尔他们听到这动静,皱著眉看著这边:“……他们疯了?” “或许,是听到有兽医了,太高兴了吧。”有人嘀咕著。 正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伊伯特!我们回来啦!” 第51章 真男人,就得这样! 伊德尔循声望去,却是阿古拉他们一队人回来了。 明明也带了伤,但阿古拉他们的状態却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得意洋洋。 “啊……唔。”伊伯特从勒勒车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嗯,第十牧场的人追上你们了没?” “没有,他们哪撵得上我们。”阿古拉哼笑一声,扬了下马鞭跑近了些:“你们怎么停这儿了?快些啊,第十牧场他们都快到地儿了。” 这次他们第六牧场就是因著伊德尔的缘故,非要接收朝鲁他们,拖慢了走敖特尔的行程。 现在好了,他们的冬牧场最远,最偏,最小。 尤其运气挺背,在山脚还被饿疯的狼群攻击了。 幸好他机灵,带著狼群就衝进第十牧场人群里面,把他们牧场的损失降到了最小。 也因此,所有人看到阿古拉,都还挺激动的。 要不是阿古拉处理及时,这次他们牧场肯定要折不少人和牲畜呢! 不然,瞧瞧第十牧场,他们一路走过来,可都看到了好多扔在路边的牲畜的…… “是朝鲁呢,他去和乔巴商量去了。” “商量?”阿古拉扬眉,疑惑地问:“商量什么?” 伊伯特哼笑一声,打了个呵欠:“商量跟第九牧场一起用这片冬牧场。” 这话倒是稀奇,阿古拉语调有些诡异:“一起……用……什么?” 有諂媚的迎上来笑:“用这片牧场。这不是他们没兽医了,药水也没了嘛,就寻思著共用一下牧场,兽医药水也可以共用。” 这对於他们来说,是双贏的好买卖! 阿古拉闻言,竟是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可真是个大笑话! 他微微向前探身,拿手中的马鞭轻轻拍了拍这人的脸:“不是,我说,这聪明主意,究竟是谁想出来的?记得我杀的那老马吗?我不都说了吗?那是谢长青给的,喏。” 他伸出了腿,那伤痕叠加处的血渍,清清楚楚地昭示著他曾经的遭遇:“我差点让狼给叼了,这腿还是他给我治的,你们居然觉得,他们没兽医?敢情我说的话,你们全当我放屁吶!?” “……”眾人默默地看向伊德尔。 阿古拉循著望过去,伊德尔脸色冷沉:“朝鲁给我说过了,谢长青是个傻子。” 傻子也能做兽医?怕不是把他们当傻子呢。 “行,行行行。”阿古拉直接掉头:“那你们慢慢等吧,我们先去搭毡房了,伊伯特,你走不走?” 眾人默默地又看向伊伯特。 伊伯特下了勒勒车,翻身上马,吹了声呼啸:“都跟上!掉队的不管!” 说罢,他竟都没跟伊德尔打声招呼,径直跟著阿古拉跑了! 跟著伊伯特跑的也有不少人,他们呼啸而过,竟真就是牲畜加车,马不停蹄,丝毫不管还在那边没过来的朝鲁到底成不成功了。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颇为踌躇。 他们,走不走? 朝鲁还待说服他们,却只听得桑图一声吼:“我没找上门揍你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敢送上门来!呀——吃我一拳!” 他站在山坡上,这边离底下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但桑图竟是直接解了腰带,蒙古袍应声落地,然后他竟直接从山坡上一跃而下,飞衝过去直扑朝鲁面门! 朝鲁根本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还想解释:“这对你们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却是他试图后退的时候,马蹄踩进了一个雪窝子。 马身微微一晃,倒没摔倒,但是朝鲁却是来不及闪避了。 直接被桑图一拳打中,直接从马上摔下来,然后桑图骑到他身上就直接开揍。 他一边揍,还一边喊:“牧场遇点事你带著人就跑是吧!?”重重一拳。 “你跑就算了,还带著牲畜送人牧场去是吧!?”再来一拳。 “去別人牧场就算了,你还敢回来!?”狠狠一拳! “还到处招摇我们没兽医?”这一拳直接把人脑袋都给砸雪坑里了。 “看不起我们长青是吧!?”这个必须来拳狠的! 朝鲁开始还试图还击,结果他刚伸拳就被桑图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后面已经无暇还手了努力闪躲,但是桑图正值壮年,这大块头,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他这满身的腱子肉,哪是朝鲁这种小年青能比的。 后面朝鲁只能努力地在雪地里左右滚动,试图把桑图甩下去。 可惜,桑图直接骑在他腰上,一屁股坐得结结实实的。 不得不说,这打得是真狠,乔巴心里都给看舒畅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 虽然他们不怵,但真要在这里把朝鲁给打死了,那还是得赔几头牛的。 因此,等桑图发泄得差不多了,乔巴才开了口:“好了,桑图,回来。” 桑图听了他的话,才停下了拳头,站起来后,朝鲁已经被揍得脸肿成了猪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勉强睁开一条缝,闷哼著:“乔巴……叔……这不是双贏……的好事……吗……” “滚吧。”看著伊德尔发现情况不对,已经驱马往这边来了,乔巴都不屑跟他打招呼,直接转身:“朝鲁,你下次再敢来,就不止这一顿打了。” 朝鲁艰难地爬坐起来,还想要张口挽回一下。 结果桑图看他这死样子,索性又补上一脚,把他狠狠地踹进了雪窝子:“滚!听著没!?” 桑图爬上来,谢长青搭手把他拉上来,又把蒙古袍递给他。 “嘿!走走走,吃牛肉去!刚还没吃好呢!”桑图一边繫著腰带,一边乐滋滋地:“哎呀,今天可算是打爽了!怎么样?长青,我刚才打的好不好!?” 草原上的规矩就这样,送上门来的该揍就揍。 忍不了一点,错过这回下回不定什么时候了呢! 万一下回朝鲁死草原上了呢?那这气不是得憋一辈子啦!? 所以说,一定得学会把握机会! “打的挺好的。”谢长青看著都感觉热血澎湃,他搓了搓手:“桑图叔,你回头教教我唄!” 他也想要身强体壮,哎呀,桑图叔这胸肌,这腰腹,真是看著都眼热! 真男人,就是得这样! “行啊!”桑图拍了他肩膀一掌,蒲扇似的大手拍得谢长青一趔趄:“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刚打习惯了忘收力了。”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回了毡房,继续大口吃肉。 桑图还搁那吹:“……哎哟你们是没近处看到,朝鲁那小子给我揍的压根还不了手啊哈哈哈哈!” 他早就憋著一肚子的火了,今儿可算是舒畅了! 说著,他又转头看著谢长青:“还別说,长青你是得练练,不然回头搏克,你这肯定得输啊!” 搏克!? 第52章 我来! 见谢长青一脸茫然,乔巴乐了:“你以前不敢上,现在確实可以练练了。” “搏克呀!就这样啊,嗯?”桑图抬手,和乔巴做著姿势。 谢长青琢磨琢磨,恍然大悟:原来是摔跤。 “哎呀对嘛!哈哈,我就说你咋会不懂。”桑图一拍大腿,啃了口牛肉:“唔,这牛肉可以……你回头,啊,等天气好些,我教你点技巧,你这身板太弱了些,一下子给你使蛮劲是使不出来的……” 乔巴点点头,认真地道:“你可以跟著你桑图叔好好学学,他不管是站姿、步伐还是抓法都有一套的。” 反正,搏克嘛,最重要的是通过捉、拉、扯、推、压、晃等基本动作,奋力將对方摔倒。 它需要手脚、腰部、大腿全面运用,是对力量与技巧的双重考验。 很多时候,就是以巧取胜。 所以,光是壮不够,壮实又有力,还得有头脑。 谢长青认真地听著,在脑海中琢磨著:“这样啊……” “对对。”巴图兴奋地蹦起来,比划著名:“阿哈到时你要是能当上【將嘎】就好了!到时可以戴五色的呢!” 將嘎其实是用五彩绸缎编制的项圈,標誌著搏克手的实力和荣誉,获胜次数越多,“將嘎”上的五色彩绸条也越多。 桑图一掌就把他拎著重新坐了下来,笑骂道:“別瞎讲,头一回能过一轮就不错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不要给谢长青太大压力嘛,一上来就奔著將嘎去。 他们说笑间,基本都吃饱了。 乔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唔,第六牧场的人应该已经走了,我们也出发吧?” 昨夜里说好了的,今天要去捡牲畜的。 “其实……”谢长青皱著眉头,有些迟疑地道:“这些死了的牲畜,血没放光的话,很难吃的。” 尤其是野兽啃食过,还不知道安不安全。 就算捡回来过水,费火费水不说,洗过多的肉也已经不好吃了,吃起来恐怕跟絮一样的。 “嗯?”乔巴转过头看他,笑了:“我们当然不捡已经死了的啊,你是不知道,肯定有受了伤走不动的,他们都不会要了的。” 正好,他们离得近,直接去捡回来,拎著就是一刀,给它们个痛快的。 谢长青穿戴整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就没问题了。 出发前,谢长青带了不少药膏,都是他自己做的。 “哦,对了,你那个草药,多捎著些。”乔巴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看他:“那个其其格说的,她说她可以帮著做药粉,你让她试试。” 来了牧场,总不能干吃閒饭的。 他们可不是第十牧场,没有卓力格这种癖好。 “嗯,都带了。”谢长青点点头,指了指桑图手里帮忙拎著的布袋:“喏,一堆的。” 为了確定其其格会多少,他每种都挑了点儿。 倘若其其格真的会炮製药材,那確实是给他省了不少力气。 这会子出门一看,第六牧场的人果然都已经走了。 那痕跡都还挺清晰,朝鲁倒的地方有一片拖拽的痕跡。 很明显,伊德尔虽然过来了,但並没有对朝鲁很客气的。 甚至,可能是直接拖他上的马背…… “哎哟……”桑图嘴一翘,阴阳怪气地笑:“看来朝鲁去第六牧场,也没过上啥好日子啊。” 乔巴哼一声,摇摇头:“自己当家作主和去別家做小伏低,怎么可能一样。” 所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任何牧场都不会想要合併的。 他翻身上马,嘆了口气:“我们得快著些了,这雪越下越深了,明儿恐怕就出不了门了。” 现在马走起来,都已经有些费劲了。 谢长青倒还算好,因为闪电很健壮腿很长。 因此,他算是跑得最快的。 等到了桑图家,他先去检查了一下亥尔特和苏赫的伤处。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其其格还真不错,不仅给换了药,还清理了伤口。 “嗯?这可以啊。”谢长青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给包裹好,讚许地看向其其格:“那行,后边他们上药的事,就都交给你了,要是有化脓的情况,你及时给我说,我来处理。” “好的。”其其格用力地点头,心里悬著的巨石也终於落了下来。 她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眼巴巴地看著谢长青:“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但是那个药膏没有了……” 其其格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又会要被送回去。 她很怕自己会没用,有些欲言又止:因为在这边除了换药,她找不到別的活干,急得团团转。 “哦,药膏我带来了。”谢长青从医疗箱里把药膏的粉末取出来,教她如何调配:“这个能放得久一些。” 后面雪越下越深,他也不可能天天过来送药膏。 “哦,还有这个。”谢长青把桑图手里的药草都拿过来,让她进行炮製:“这套炮製的器具,你也小心著用啊,我没有多的了。” 听他这么说,其其格心里反而更安稳了,脸上也带了丝笑意:“好的好的……” 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给送回卓力格身边。 叮嘱一番后,谢长青他们再度出发了。 这一次,他们带了很多的绳子。 “到时要是有活的,就直接现场放掉血,然后用雪盖住,免得一路拖回来血腥味太浓,会引来野兽。” 海日勒很是兴奋,握紧拳头:“我可以把它们直接扛起来放到马背上。” 不过等起风,他们就没法开口了。 因为风会把雪捲起来,塞他们一嘴。 沿著第六牧场的痕跡去走,他们发现果然路边有牲畜。 每遇到一头,桑图就会下马去看一看。 “这不行,死了已经。” “这冻硬了已经,死透了。” “可惜,这头没出血呢,不晓得咋死的……” 当然,哪怕他们不要,对於这种死了的他们也会拖远一些,免得招来狼群。 谢长青嘆了口气,遥遥望向远方:“这天气……难。” 结果走著走著,桑图终於惊喜地叫道:“哈哈,这有一头活著的,快!拿刀!” 海日勒闻言,立刻翻身下马去:“我来!” 第53章 黑雪降灾,白雪亦灾 这牛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看著就要活不成了,也不知道它是哪里伤了,流了可多血。 谢长青先看了看,摇摇头:“不行了,杀了吧。” “我给它个痛快的。”海日勒力气大,一刀下去,这牛很快就不动了。 桑图拿著雪,给这头牛搓了又搓。 反正雪多的是,搓得差不多了,牛的血流干了以后,伤口的血也已经凝固了。 “好了,来把它绑上。” 他和海日勒直接把这头牛给绑在了海日勒的马后面,直接拖著走就行。 “正好,这样拖过一遍,等会返程的时候雪就没那厚。” 一路过去,越是难走的地方,两边的牲畜就会越多。 有些已经遭野兽啃食,模样难看。 有些还挺完整,但已经死了。 跑了好一段,才捡了三头没断气的。 “再往前,就到了拐角了。”乔巴遥遥看了看,摇头:“我们回吧,这会虽然不晚,但等我们到家也已经天黑了。” 前边就是他们当时和阿拉坦碰头的地了,著实没必要再往前去。 倘若正好碰见狼群还在啃食牲畜,那他们就真是倒了大霉。 谢长青也点点头,调转马头准备回去:“嗯,那我们赶紧回吧。” 这一趟出来,也算是收穫满满了。 这三头牛,都挺壮实的。 “今晚上这牛都放我家啊,依著今天这雪,明儿肯定是出不了门了,我就搁家把它们处理乾净。”桑图乐呵呵地笑著,愉快地道:“到时给你们送家去!” 海日勒摇摇头,毫不客气地:“不用,我自己来扛!” 雪再深,马就不好出门了,只能靠人自己扛。 正好,海日勒力气大得很,干这事再適合不过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乔巴也笑,思量著道:“这两头牛,我们三家平分,那头小些的,都给长青家送去。” 毕竟谢长青家什么状况,大傢伙都是知道的。 要不是谢长青有点儿本事,別说肉了,他们恐怕连饼子都没得吃的。 而且这趟出来,要不是有谢长青,他们也是不敢贸然跑这么远的。 万一路上受点伤,那是真要为了这点吃食把命都撂这了。 所以,他们都没有意见。 海日勒看了看,认真地道:“给这头。” 他指的,竟是那头最大的牛。 谢长青都忍不住笑了,摆摆手:“不用不用……” “行,那就这头。”桑图毫不犹豫,直接挡下他拒绝的手:“给你就拿著!你年轻,不晓得这状况。” “黑雪降灾,白雪亦灾。”乔巴望著天空一直不停的雪,长长地嘆息:“长青,你得知道,这里的冬季,是非常漫长的。” 这是一句谚语,“黑灾”即无雪乾旱,“白灾”就是暴雪成灾。 这两种,后果都是非常严重的。 后面倘若下得越来越深的话,恐怕每天得不停地清扫毡顶的雪,牛棚马圈羊圈棚顶的雪,甚至四周的雪。 否则,就会有被雪埋藏的风险。 人们终日不得停歇,甚至可能比春夏更加忙碌。 但又因为极度的寒冷,很多人会难免管不了太宽的地方。 慢慢地,会忍痛割捨一些已经护不住的牲畜,甚至,是大半的牲畜,最后,所有的牲畜。 在绝境前,甚至可能会只能保住自家人……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食物,是非常紧缺的。 “你们本来存粮就少,这头牛……你们必定会需要的。” 他这么说,谢长青便没有拒绝了。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恐怕,乔巴他们顶著风雪都要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帮他囤食。 这一头牛,扎扎实实够他们一家子吃好些天的。 “你也別瞧著这肉多,真吃起来消耗的也快的,还得多囤点。” 以往,塔娜都是屯粮最多的,今年这……唉…… 谢长青嘆了口气,白雾在眼前聚拢又散开。 他沉思著,慢慢地道:“当时阿拉坦他们都陷在坑里了,其他人恐怕也有陷进去的,要不我们乾脆往前一点点,就到拐弯那处再回走吧。” 毕竟,来都来了。 “也行。” 於是他们便往那边又走了一段,结果没成想,过去之后,果然有了新的发现。 “这有头羊?”桑图跳下马,仔细看了看:“等会,我看看有没有气……嗯?还有气!” 谢长青跟著过去看了看,发现它真的还活著:“我看看……” 他一上手,这头羊还试图挣扎,努力往前蹬了蹬,但是很快就吃痛,哀哀叫了一声:“咩……” “叫声还挺有劲的嘛!”桑图笑。 谢长青仔细检查了一下,明白它为什么被丟弃了:“它腿断了,后背还颳了道口子。” “啊?这就丟了?” 羊又没牛大,往勒勒车上一扔就行了啊! “说明他们跑的很慌乱。”乔巴沉吟著。 “快!这里!”却是海日勒压低声音,却又惊恐地喊著:“天吶!” 他很少这样惊奇惊恐。 乔巴和桑图对视一眼,反正谢长青在给这头羊消毒包扎缝合伤口他们也帮不上忙,他们索性直接过去看。 走过拐弯处,底下地势低了不少,风也骤然猛烈了起来。 风夹卷著雪,拍在脸上像是在乎人巴掌。 但是乔巴和桑图压根没时间管这个,因为他们已经看到,远处那宛如地狱的情景。 难怪这一片都没有动静,远处那黑压压,竟有不少野狼正在撕咬啃食著死了或者没死的牲畜。 明明是雪地,却感觉到处都是血。 “看那边。”桑图压低声音。 乔巴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竟看到了一头孤狼。 它像是被驱逐的,每到一处,啃食的狼都会停下动作,发出低吼声驱逐它。 但是这头孤狼並未放弃,它时不时的会偷袭一下,基本上,都能得手。 有时是小半只羊腿,有时是一小块牛肉…… 它得手了也不急著吃,竟叼到一边去,放一起,再来抢夺。 “这……”桑图皱起眉头:“这头狼,我们上次好像见过……” 他话音未落,那头孤狼忽然敏锐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別动。”乔巴屏住了呼吸。 第54章 逮羊咬羊,逮牛咬牛 那头孤狼阴狠地盯著他们,眼眸如同两团燃烧著幽绿火焰的寒潭,深不见底,却又散发著令人胆寒的杀意。 它微微低伏著身子,肩胛处的肌肉紧绷隆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 那眼跟鉤子一样,哪怕是他们呼吸间胸腹轻微的起伏都能让它的耳朵微微颤动,似乎在判断他们的破绽。 三人一动不动,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一旦被这种狼盯上,是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的…… 两边形成了对峙,一时间谁都没有妄动。 这时,谢长青把那头羊包扎好了。 他走过来,奇怪地道:“你们……怎么了?” “別动。”乔巴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狼。” 谢长青循著他们的目光望去,和那头孤狼再一次对上了视线。 说来也怪,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遇见了,但每一次,他们都会敏锐地第一时间发现对方。 那头孤狼看到他,竟是微微一愣。 很显然,它也记起来了。 它微微齜牙,像是在低吼威胁。 但是很快,它却主动移开了目光。 不仅没有嚎叫起来引狼发现谢长青他们,甚至它还转过头开始抢夺另一头狼爪下摁著的羊腿。 这一下,原本有些警惕的狼群又放鬆下来,开始跟它缠斗。 “……嗯?”乔巴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它好像,没打算和我们交恶。” 桑图他们赶紧离开原地,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雪地上:“我后背都湿了。” 那孤狼一旦嚎叫起来,狼群发现了他们的话,他们几个想要逃出生天是很难的。 毕竟,那可是一群饿疯了,刚刚吃饱喝足正待发泄的野狼啊! 谢长青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上一次,它看著我救过小红,哦,我家的枣红马。”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那狼当时虽然叼著药草走了,但他肯定,它没有走远,就躲在山上偷偷望著他们呢。 也因此,它也就能知道,谢长青是能救人能救兽的。 “嗯,我们回吧。”乔巴点点头,真是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但总归是好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种狼还是挺有灵性的,尤其是这种单走的狼,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跟它交恶。” 桑图翻身上马,嗯了一声:“还记得当时第七牧场的那狼不?” 那也是个大雪天,那家囤粮少了,孩子小,他阿布就出去找食。 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打死了一头小狼,拖回来就吃了。 结果,晚上就有狼找过来了。 “逮羊咬羊,逮牛咬牛啊……” 而且都是只咬脖子,每头牲畜只咬一口,咬了就跑。 要不是枪打得快,那狼都快躥进毡房里了。 没別的,纯粹就是为了报復,豁出性命的这种。 海日勒抱著谢长青治好的羊坐上马,沉声道:“我也听说过,后边那些羊和牛全死了。” “嗯,开始还捨不得杀,后面发现救不回了就开始抓紧杀。” 肉换了些別的东西,勉强挽回点损失,但开春后这家人真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一年,他们一家子就没吃饱过。 谢长青若有所思,慢慢地道:“独狼不成群,孤雁不成行。” 这头孤狼,定是有它自己的故事吧…… “哎?我就奇了怪了。”桑图突然回头,一脸疑惑地道:“阿,阿古拉是吧?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群狼的?” 又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向来谨慎的狼群追著他们一路衝击了两个牧场?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点点人。 他们有人又有枪,还有牧羊犬。 按理说冬季的狼是非常警惕的,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 乔巴点点头,深以为然:“要么是他们故意激怒了狼群,要么……他们就是偷了狼崽子。” “但是狼群后面没再追了。”谢长青分析著:“那就说明,要是偷了狼崽子,阿古拉他们跑到第十牧场这边后,就把狼崽子扔了?” 否则的话,说不通啊这。 “很有可能。”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阿古拉这个人,当真是又阴又狠。 乔巴嘆了口气,摇摇头:“以后,都提防著点阿古拉吧。” “早知道,当时就不救他了!”桑图捶了一下马鞍。 “他死不了。”谢长青眉眼沉静,催马走快了些:“当时那样的伤口,他扎一下顶多就损失一条腿。” 只要能保住命,当时见死不救的他们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没错。”乔巴看了眼桑图,无奈地道:“以后有事,你还是听长青的吧。” 这满脑子只有拳头的傢伙。 桑图嘿嘿一笑,倒是不生气:“好嘞,就听长青的。” 回去的路上,他们往马后拖著的牛身子底下铺了块皮子。 所以一路拖过去,整条路都变得平整了。 但是等到了他们牧场附近,乔巴他们依然没有停,而是径直往前。 一直到了河边,他们才把皮子收了,牛也直接撂上了马背,自己牵著马走回去。 这时候的雪,果然已经如他们先前所说,最深处已经到了腰部。 哪怕平地上的雪,也都已经很深了,没有人清理的地方完全没法骑马。 所以牧场里很多人都拿著长长的竿子,在敲打毡顶的雪,也有人在清扫路上的雪。 尤其是各个毡房之间,大家都会互相清理一下。 乔巴他们先去了桑图家,把牛全给卸在了这边:“我一起割肉吧,你们两个忙不过来。” 海日勒则跟著谢长青回去了,把羊送到他们毡房里后,还拿了长竿去给他们敲毡顶的雪。 “我来吧。”谢长青见状,连忙上前去拿竿子:“你也辛苦一天了,你回去休息吧。” “不累。”海日勒握紧了长竿,他力气太大,谢长青扯了两下没扯出来,无奈地笑了:“行,那你来吧,谢谢了。” 海日勒眨眨眼,有些小得意地微微笑了。 也就这时候,他黝黑的脸上才看得出一点儿少年意气来。 他动作快,力气又大,塔娜敲了很久,才敲了一侧边的雪,到他这,却很快就把毡顶的雪全处理乾净了。 不仅如此,他还趁著天还没黑,跑去给他们马棚上的雪也给扒乾净了。 谢长青看著,当时他们这棚顶搭的有点儿平了,平时没事,但一下雪就很明显了,中间甚至会被雪压得下凹。 就算是海日勒,也费了点力气才把雪扫净,还时不时跑到棚底下往上蹦著把雪拍出去。 “来来,海日勒,你帮我一个忙。”谢长青取了两根长些的木头来,这是平时用来扎毡房的撑杆。 第55章 告状 他们今年只扎了一顶毡房,所以还剩了点木头,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好嘞!”海日勒很开心地过来,伸手接住。 他按照谢长青的指示將这两根木头顶住马棚的顶部,然后直直地立起来。 棚顶都是毛毡,所以韧性比较好,这样顶著並没有裂开,只中间向上拱起了一些。 如此一来,撑杆四周就有了一个坡度。 “嗯,这样就可以了。”谢长青拍了拍这撑杆,確认它纹丝不动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回头清理雪的时候,就没那么难了。” 就像毡房的顶部一样,可以直接敲击,让它顺著坡度往下滑下来,不用一点一点地扒拉。 海日勒点点头,拿雪搓了搓手,直接翻身上马。 “哎?海日勒!一起吃肉啊……”塔娜吆喝著喊他。 但是他根本不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催马飞快地跑了。 谢长青也没能喊住,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 原以为海日勒要留家吃饭,塔娜还多取了几块饼子出来,这会子不需要了,又直接给放了回去。 没办法,雪大,他们能省点就省点。 趁著还没开始吃饭,谢长青拿著芨芨草扫帚,开始扫路上的雪。 不管下多大的雪,他肯定每天都要出门的。 至少,马棚前的雪得扫一扫才行。 倒也不用完全扫乾净,但至少不能太厚,不能影响他骑马出行。 这种芨芨草扫帚,用起来还挺方便的。 芨芨草秆叶坚韧,用其扎成的扫帚清扫面积大、工作效率很高。 谢长青没多久,就一路扫到了坡下。 坡下再往前,已经被人清扫乾净,他就可以收工回去了。 晚上他们吃的是桑图拿来的马肉,塔娜没有煮很多,但是加了草果,非常香。 “额日斯今儿来家了。”塔娜用饼蘸著汤吃,又跟谢长青说著:“他说阿尔家的牛也病了,让你明日抽空过去帮著看看。” 本来额日斯是想等谢长青回来的,但等了老一会都没见谢长青回来,他又急著回去清理毡顶,所以就没等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嗯? 额日斯家的牛,就是那两头得了传染性鼻气管炎的。 能让他来通知的,莫不是阿尔家的牛也得了这病? 谢长青皱了皱眉,点点头:“我明早过去看看。” “然后我看著……查干家和桑图家,他们的马棚今年搭的不够大……”塔娜有些迟疑地,看著谢长青:“我们这马棚倒是宽敞,后边要是他们住不开,要不要挪些到我们这来养?” 比如桑图家,他们当时注意力都放羊身上了,因著羊有刚病癒的,所以还额外多搭了一间羊圈。 后边就各种事情,马棚就没多建了。 眼下还行,后边雪要是再大起来,马一直出不去的话,太拥挤了,很容易躁动的。 “好,明天我去看看,到时我给他们说说。”谢长青点点头,觉得这也挺好。 毕竟他们现在就两匹马,却住著这么大一间马棚,確实挺奢侈。 “……咩。”却是被养在角落的羊臥伏於地,轻轻地叫了一声。 “呀!它叫了!”巴图一下就蹦了起来,兴奋地端著肉汤跑了过去:“阿哈!它叫了!” 谢长青忍不住笑了,废话,它是羊,那肯定会叫的。 说起这头羊,塔娜还有些担忧:“我看它腿断了,后背还那长一道口子……能活不?” 要是不能活了,还是早些杀了留点肉。 不然的话,回头熬得瘦巴巴,杀了都没啥肉了。 “能活。”谢长青点点头,淡定地道:“它命挺硬,留著吧,等开春,多餵些草,应该能更壮实。” 这头羊是真的厉害,连別的牛都给冻死了,它受这么重的伤,硬生生扛过来了。 “好。”塔娜都听他的,看了眼巴图:“那回头就让巴图给它多餵些草,也別放马棚去了,就搁毡房里养著吧,这里头暖和。” 毕竟,这可是他们家唯一的羊呢! 谢长青一听,顿时笑了:刚才还说杀了吃肉,这会子倒是心疼上了。 塔娜这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们吃完饭,没多会天就全黑了。 谢长青在屋里给羊换药,还配置一些药膏以作备用。 巴图带著谢朵朵偷偷出去了,谢长青以为他们是想去玩,也没管。 结果没成想,他们跑去拿雪给闪电搓毛了。 谢朵朵搓下边,巴图踩在马凳上,努力地给闪电搓著马鞍和鬃毛。 闪电很喜欢这种感觉,乖乖地一动不动,时不时还甩一下尾巴。 谢长青出来喊他们睡觉的时候,看到闪电已经被洗得乾乾净净的了:“哇,洗得很乾净啊,这么厉害!” “……嗯!”巴图用力点头。 他是真的出力了,外头这么大的雪,他一点都不冷,甚至热得还捋起了袖子来。 穿得圆滚滚的谢朵朵,其实没帮上什么忙,但她也很兴奋,用力地点头:“……嗯嗯!” 闪电也很开心,拿脑袋蹭著谢长青的手。 谢长青伸手摸了它两把,结果旁边的小红顿时不乐意了。 它也凑过来,咴咴地叫著,还伸舌头来舔。 “哈哈。”谢长青赶紧把它也摸两把,它又叫了起来,还甩著尾巴,侧偏一下头,看了眼巴图他们。 那模样,活生生像是在告状:你看他们,只给闪电洗澡不给我洗! 巴图显然也看明白了,哈哈大笑:“你又没出门!” 外头雪深,草隱在雪下边,闪电跑来跑去,容易沾虫子长虱子,所以必须勤洗。 但小红天天在家养著伤,吃得膘肥体壮的,每天乾乾净净,哪里需要洗哦! 但是小红不管,它就要! 它蹭谢长青不说,还舔他的手,还把闪电挤到边上去,自己独占宠爱! 闪电瞥了它一眼,倒是不爭,默默地退开了。 嘖,丟马脸! 谢长青哈哈大笑,拍了拍它的脑袋:“行,回头也给你洗洗!” “好了,快些回来睡,外头冷。”塔娜撩开毡帘,喊他们:“明日你还要去额日斯和阿尔家去看牛呢,快些来睡吧!” 每天谢长青都要出去跑,她也是很心疼的。 “好,来了。” 谢长青他们进去,却见塔娜又在给他缝手套。 “额吉,你也早些睡吧。”谢长青看著她细细地缝著,有些担心她的眼睛:“明日再弄。” “好,我这就好了。”塔娜笑了笑,又喊巴图给谢朵朵盖好被子:“后边天冷,我给你用剩下的狼皮缝双手罩子,免得你的手给冻坏了。” 第56章 瘤胃酸中毒 要是生了冻疮,那可就遭罪了。 白日里又痒又痛就不说了,关键是晚上。 有时睡到被窝里,刚刚觉得暖和了,冻疮部位就开始“瘙痒难耐”,仿佛有虫子在皮肤上爬来爬去,麻麻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抓。 可一旦下手,钻心的疼痛又隨之而来,睡著了也会被扰醒,一整夜辗转反侧。 而且,一旦生了冻疮,就年年都会生的,治也没法治。 塔娜就是这样,在冻疮上吃够了苦头,所以她特別注意几个儿女这一点。 哪怕是这么调皮的巴图,她都时时注意,经常给他涂羊油的。 她说著话,又叫谢长青也涂点:“晚上可以涂厚点,不那么碍事。” 白天都不好涂的,因为要干活什么的。 谢长青应了,老老实实拿了羊油涂上:“下回有机会,我弄点貂油,那个更舒服。” “听说有那个什么……蛤蜊油!”巴图眼巴巴地,看著谢长青:“阿哈……以前阿布用过的,可香了!” 但是他们压根碰都碰不著的,因为藏得可严实了。 “好,后面我有机会看能不能弄到点。”谢长青倒也是听说过蛤蜊油的。 说著说著,巴图就开始打鼾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青还没起来,额日斯就来他们家了。 “怎么?牛情况怎么样?”谢长青赶紧起身穿衣,刚穿好衣裳,就看到底下还有一双已经缝製好的狼皮手套。 戴上试了试,刚刚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关键是非常熨贴,不像先前的手罩子,手指是全合在一起的,他要做什么必须把手罩子取下来。 这个手套就不一样了,它手指都是单独缝製的,塔娜还细细修剪过,针脚非常密。 见他反覆张合,塔娜笑了笑:“我寻思著,这样你用起来更轻省。” “確实很好。”谢长青点点头,喜欢极了:“那成,我洗漱一下,先去看牛。” 额日斯听了便放下心,又有些过意不去:“就是你这还没吃点东西呢……” “先看牛。”谢长青摆摆手,隨手接过塔娜递过来的饼:“我路上啃点就行了。” 只是临出行前,有一个小意外。 本来谢长青出门,都是骑闪电的。 但是大概因著之前只有闪电出了门,巴图他们昨天便只给闪电搓雪澡的这事,刺激到了枣红马。 今天谢长青刚一到马棚前,闪电都还悠哉悠哉等著谢长青牵它呢,小红猛地躥过来,堵在了出口处。 它咴咴地叫著,还甩著尾巴,就往谢长青跟前凑。 “誒?这是……”额日斯有些惊奇。 谢长青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拍了拍小红的头:“你伤口还没好,还得养养,听话。” “咴……咴……”小红显然很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但是没有办法。 最终,在小红鬱闷的眼神里,谢长青还是牵了闪电出了门。 小红气呼呼地在马棚里转悠了几下,还各种踢踏著。 这一下,闪电可骄傲了。 不仅跑得很快,还跑得非常稳。 刚停下马,额日斯已经跳到了地上过来帮他牵马:“先前那两头牛看著好多了,但是突然昨日又有三头牛不对劲了……” 本来昨日就想去找谢长青的,结果正好阿尔家也有牛生了病:“和我家这情况好像差不多!” 谢长青嗯了一边,径直朝牛棚过去:“都有些什么症状?” “就突然不吃东西了,然后还拉水呢!”额日斯別的都不怕,就是怕疫病啊:“还不止昨日那三头,我把它们隔开后,今天又有两头也是这情况……” 听著就和之前的传染性鼻气管炎有点儿像,但也不一定。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牛棚。 本来牛棚就有些紧张,但是先前隔了两头牛出来,这又隔了五头出来,他们便腾了一个羊圈出来安置病牛。 谢长青看了看,先去了左边的牛棚。 “誒,对的,这三头是昨日发的病,今日是一点草料都不吃……”额日斯急得嘴角都要冒泡了。 “好,我先检查一下,你去倒盆水来。” 打发走了额日斯,谢长青先观察病牛的精神状態。 它们精神有些沉鬱,但並没有出现嗜睡的情况。 並且,皮毛也没有粗乱无光泽,谢长青按了按它们的皮肤,也没有出现脱水的情况。 那就说明还好,他取出兽用体温计,不管怎么说,先给它们测一下体温。 给牛测体温,只能將体温计插入牛的直肠。 谢长青取下手套,也顾不上別的,直接按住一头牛將体温计插了进去。 虽然病了,但插了体温计,不適感还是让这牛还是立刻蹦了起来。 “嗯,没有跛行也没有肢体颤抖。”谢长青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头牛挤到另两头牛,也都没有出现站立不稳的现象。 他心里也鬆了口气,那就问题不太大。 趁著这会在测体温,他检查了一下它们的口腔和呼吸,都还算正常。 那就,只能检查粪便了。 正常牛的粪便呈成型的团块状,顏色根据饲料种类有所不同。 若粪便稀软、水样,可能是肠道感染、消化不良等。 粪便中带有血液、黏液,可能提示肠道有炎症或寄生虫感染。 气味恶臭可能与肠道细菌感染或中毒有关…… 每种情况,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谢长青取了一块皮子出来,给自己掩住口鼻。 然后拿了根棍子,开始翻摆这些病牛的粪便。 粪便呈酸性,有酸臭味。 谢长青心里有了点儿底了,又去取了体温计出来。 果然,体温正常。 端了水过来的额日斯把水放好,急切地看向他:“怎么样?是那个病不?” “不是。”谢长青摇了摇头,顿了顿:“你最近给它们餵的什么草料?” 原以为是要说病症,没想到他突然提草料,额日斯愣了愣:“就,吃的这边牧场的草啊。” “之前呢,走敖特尔之前。” “哦,之前餵的是乾草……”额日斯说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路上吃些乾草,比较方便照料。” 这样的话不用时时招呼它们,到了这边牧场后,他才换的青草。 谢长青借著水,把手洗乾净,又清理了体温计点点头:“这就对了,你先前一直餵乾草,然后突然换了牧场的草,它们肠胃適应不了,所以导致了瘤胃酸中毒。” “中……毒?”额日斯瞪大了眼睛。 第57章 替他把这帐平了~【求追读】 “嗯。”谢长青点点头:“换句话说,就是你要换草料,得温和点,不能直接突然就给换了,尤其是这种被雪覆盖的草。” 先前呢,他们以大量乾草料为主,牛瘤胃內的微生物群落已適应了高纤维、低能量的环境。 当突然採食大量被雪盖住的草时,就容易生病。 怕额日斯听不懂,谢长青简单地补充了一点:雪盖住的草產生大量的挥发性脂肪酸,导致牛体內的平衡被打破,就会得这个病。 “原来是这样……”事实上,哪怕他说的这么清楚了,额日斯还是没听太明白。 什么酸不酸的,这草咋会酸嘞? 但是谢长青说的话,他还是牢牢地记住了:“不能突然换草,不能吃雪盖住的雪。” “……差不多。”谢长青无奈地笑了笑,收拾好东西:“如果要喂,这草最好稍微烘一下。” 说著,他让额日斯取了大量的温水来,他给牛灌进去进行洗胃。 其实1%的碳酸氢钠溶液效果会更好,不过他们这环境,还是能省则省吧。 这样能缓解牛的中毒症状,谢长青顿了顿:“我再调配一些中和剂,这几头牛可以稍多喝一点,其他牛少喝一点。” 及时调整草料,应该没问题的。 “对了,这两天里先餵水餵药就行,禁食两天啊。” 牛饿两天不会死,但中毒症状加重就真的会死。 他没有在这里久留了,径直翻身上马:“我得去阿尔家看一看。” 要是情况相同的话,没准也是这瘤胃酸中毒。 “好,我跟你一块儿去!”额日斯热情地跟上:“我琢磨著应该是一样的……” 阿尔早就起了,他把门前的路都扫了一遍又一遍了,才终於看到谢长青他们。 他心里急得不得了,但也只能先上前寒暄两句。 问吃没吃饭,最近怎么样…… “先不说这些了。”谢长青摆摆手,匆匆往牛棚走:“我先看看你家的牛。” 过去的时候,额日斯高兴地跟阿尔说著:“我家的牛没得什么事嘞……哈哈,长青说不严重,哎呀,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 阿尔看了眼谢长青,没吭声。 他其实心里面,是有点儿不相信谢长青的。 毕竟他以前那个傻样儿,真病好了就会治牛啦? 谢长青也瞧出点意思,但没说破。 等看到他家的病牛之后,谢长青都无语了。 不得不说,阿尔这个人是真的有意思。 他的牛走敖特尔前他就开始餵乾草,美名其曰得適应一下。 关键是,他还知道要混著餵一喂,不是一下就换成乾草。 结果来了这边牧场,他唰地一下就给全换成雪下边的草了。 不仅喂,还餵的量非常多。 病牛不是仅有这两头,而是好些头。 症状最严重的是这两头而已,这情况可比额日斯家的棘手多了。 谢长青听了,都有些气乐了:“那你换牧草,怎么就不知道过渡一下呢?” “这是青草啊!”阿尔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以前也这样的啊,也没出啥事。” 那以前雪也没这么深啊,草没压得那么坏。 谢长青一边调配药水,一边让他们去备热水。 去倒水的时候,阿尔还偷偷问额日斯:“他真会么?要不我还是跑去第七牧场请兽医过来瞧瞧吧……他这样子……我总感觉不大行……” 对於阿尔来说,也就是这大雪,不然他都不得去叫谢长青的。 所以先前他都没去谢长青家,还是额日斯主动去的。 “哎呀,你这人。”额日斯嘆了口气,直接自己上手:“你动作快点咯,这事哪是能开玩笑的。” 看病治牛,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这玩意难道还能假装自己会的? “他要真不行,乔巴他们能留下他?能不提前做准备?” 且不说別的,光看乔巴和桑图盯著谢长青的样子就知道了。 那简直是,恨不得天天派人跟著盯著,生怕有点闪失。 “我们牧场现在剩这么点人,能请来兽医你就偷著乐吧!” 真要去第七牧场,怕是来回的路上,他这一棚的牛都已经死绝了。 这话是真不好听得很,阿尔听得眉毛倒竖:“哎额日斯你!我也没说啥啊!?” 殊不知,谢长青接连给额日斯治好了好几头牛了。 在额日斯眼里,谢长青还真比他阿布好得多。 “以前我还得跑几趟,人才愿意来。”额日斯想想都晦气:“现在长青多好啊,年轻,跑得也快。” 治病还利索,有这条件,高兴还来不及,他想啥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倒水倒是不含糊。 谢长青也没跟他们客气,让他们帮著摁牛,灌水。 这些病牛症状重些,有的灌水的时候会很不舒服试图挣扎。 难免就溅了他们一身。 阿尔脸色很难看,因为在他看来,病牛就该是好好休养著的,怎么能这样折腾!? 可是他的態度根本不重要,因为不管谢长青说什么,额日斯都屁顛屁顛地去完成。 “真是看不惯你那样!”阿尔趁著他们又去弄水来的时候,忍不住啐他一口。 额日斯笑一声,踹了他一脚:“你个博戈,你有本事就一直这样。” 博戈就是傻逼的意思,额日斯扬头:“別回头,长青给你治好了牛,你还捨不得给肉乾。” “谁说我捨不得了!”阿尔这牛脾气,最是经不得激,当即拍板:“我今年可整了八十斤牛肉乾,谢长青不是还欠那桑图三十斤么?他真要有这本事,我就替他把这帐给平了!” “哎哟哟。”额日斯阴阳怪气,学著他说话:“替他把这帐平了~” 说罢,他话音一转扯著嗓子喊道:“长青,听著了啊,你要能把这些牛治好,你阿尔叔给你三十斤肉乾!” 阿尔面色一变。 他,他明明也就是那么隨口一说…… 偏偏,谢长青虽然一直在调配药水,其实都將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阿尔的態度都写在脸上,他啥意思谢长青也懂。 因此,他也没客气:“好嘞,那我就提前谢谢阿尔叔了!” 第58章 带你练练 这话说的,阿尔顿时怔住。 不是,这么有底气的吗? 额日斯瞅著他直乐,推他一把:“怎么的?人长青谢你呢!” “啊,好。”阿尔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又瞅瞅谢长青。 心里著实犯嘀咕:这谢长青,难不成还真行? 当然,这行不行的,一时半会是看不出来的。 等症状严重的牛被洗了胃,都直接趴伏在地了,一副要死不落气的样子。 其他症状较轻的,也都被灌了水,餵了药,状態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时之间,阿尔又有些担忧又有些兴奋地看向额日斯:“咋的说?这叫治好了?” 额日斯真要这样睁著眼睛说瞎话,那他可真是佩服了! “哪有这么快!” 都不需要谢长青反驳,额日斯直接斥道:“你想啥的呢,你吹个风那不是都要吃几天药,长青是来给它们治病的,不是来施法的!” 谢长青听著,点了点头:“是啊,阿尔叔,这药效起作用没这么快,今天晚上它们会稍微好一点,明日应该就能正常喝水了。” 只是明后天也不能正常进食,暂时先饿一两天,等情况好了再说。 这样啊…… 阿尔回头看了眼他的牛,点点头:“行。你放心,真要能治好,牛肉我少不了你的。” 虽然三十斤確实是多了点,但要是谢长青真有本事,能拿三十斤牛肉跟兽医打好关係的话…… 这很值的好嘛!? 要不然,当时桑图也不会那么爽快就借了三十斤出去。 额日斯却凑过来,嬉笑著道:“哎?那可不是牛肉,是肉乾嘞!” 牛肉和牛肉乾,听著差不了多少,但论起来可差得远了! 这到底他跟谁关係近啊!?阿尔都给气笑了,一巴掌糊过去:“是是是,肉乾肉乾!” 谢长青也笑了,倒是不去爭执。 只是,他把用具和剩下的药放回医疗箱的时候,发现数值变了。 【二级医疗箱】 【积分:26】 【威望值:13/14】 【可兑换:氨苄西林……利巴韦林……《兽医研究》】 天!威望值终於是正数了! 许长青惊喜交加,这可真是稀奇。 有意思的是,威望值一直在13和14来回跳动。 看著眼前的阿尔,谢长青瞭然:看来,阿尔心里有点儿相信但又有点儿怀疑。 不过这也没事,反正谢长青不怵的。 他的目光,顿在了可兑换物那一栏。 嗯? 原来,威望值为正以后,还有这等惊喜。 可以兑换的,不再局限於药品了,竟然还有书。 他当即闔上医疗箱,利索地翻身上马:“行,那我这就先回了,明日我再来看。” 他得赶紧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因为他著急,闪电跑的贼快,额日斯拍马都没赶上。 额日斯后悔不迭:“哎呀,去我家吃饭噻……” 等到了家,谢长青意外地发现,海日勒居然在他家马棚前。 “嗯?海日勒?”谢长青下了马准备把闪电牵回马棚,有些奇怪:“你在这做什么?” 海日勒上前来接过他手里的韁绳,把闪电直接送了进去:“我来扫雪。” 这时,谢长青才惊讶地发现,昨夜里落的厚厚一层雪,今日已经全都打扫乾净了。 不仅仅是毡房顶上,牛棚顶上,甚至连他们门前门后乃至到后头的所有路,也全都乾乾净净,仅剩了一层薄雪。 那是刚刚又下的。 这一下,谢长青是真不好意思了:“那怎么好意思,以后我自己扫吧……我今天是出门太急了……” 他原本是想好了早上起来先扫雪的。 “不。”海日勒很固执,摇摇头认真地道:“我扫雪,你看病。” 似乎怕谢长青拒绝,他补充道:“乔巴叔说的!” 这一下,谢长青没辙了,无奈地道:“我就是寻思著太辛苦你了,这很累的。” 尤其是那种冻著了的雪层,扫起来可费劲了。 他昨天扫过,可再清楚不过。 “我力气大!”海日勒说起这个,有点小得意地样子昂起头:“我不累!” 行吧,小傢伙还挺骄傲。 谢长青招呼他进毡房,別在外头冻著了:“进来一起吃饼。” 不管海日勒饿不饿,他是真饿了。 海日勒倒也乖实,跑去帮塔娜端东西过来。 趁著这会子的功夫,谢长青假装在毡房和臥榻下翻翻找找的。 原来这《兽医研究》,才要一积分。 他毫不犹豫地就兑换了,然后举起来:“啊呀,找到了!” “什么?”塔娜他们都望了过来。 谢长青兴奋地握著手里的书,愉快地笑了:“我找到这本书了!哈哈!太好了。” 正好,谢长青从前躺床上,其实研究的东西很有局限性。 目前遇到的,都是他暂时还能处理的。 再往上,他真要遇著什么母牛难產之类的,他恐怕根本无法接手。 趁著这会子的功夫,他必须好好研究好好学习才行。 谢长青有点底子,所以看书倒是不难。 他甚至吃饼子的时候都抱著书看,手还时不时会照著书里的东西比划著名。 这本书里,讲得最多的是药物分类、中兽医药学、藏医药学。 这可以让他少走很多的弯路。 事实上,谢长青以前看过相当多的书,比如《兽医基础》、《家畜解剖生理学》、《兽医处方手册》等等。 但是关於牧场的牲畜,谢长青了解的还是不够多。 尤其是接骨和接產,等一开春,肯定会有更多的牲畜生產什么的,他必须得提前准备起来。 免得,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那就麻烦了。 谢长青这么想著,看得那叫一个废寢忘食。 直到乔巴和桑图来他家找,他才发现都已经快到中午了。 “来,长青,带你去打枪去。” 桑图一进来就吆喝著,愉快地道:“我从老赫那里搞了把枪过来,走走走,带你练练。” 这老赫自然就是苏赫了,谢长青闻言,连忙放下书起了身:“好的,我也有枪……” 他拿出了上回,乔巴给他捎来的鸟枪。 桑图看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哎哟你这也叫枪,鸟都打不死,来来,带你看看什么才叫好枪!” 谢长青本以为他们就是找处地儿打靶来著,结果没成想,乔巴让他穿厚实些,还捎上了不少的乾粮。 这架势,咋不怎么像只是去练枪的呢? 第59章 我阿布猎过狼 等出了门,谢长青就更茫然了。 因为他们一路往前,哪怕已经离得很远了,乔巴他们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这个方向,竟是隱隱向著先前那个陷阱去的…… 看出他的疑惑,乔巴解释著:“我们准备顺道去看看那陷阱,然后给送些吃食过去。” 这几天,他都安排了人在这边盯著的。 本来是准备乔巴自己来的,后面海日勒嚷嚷著要来:“他阿布就说他来,不让海日勒闹腾了。” 所以,现在守在这里的,是海日勒他阿布查干。 要不是这样,海日勒犟起来,乔巴都摁不住。 谢长青点点头,若有所思:“那先前诺敏说有人来我们牧场的事儿……” 当时他就给乔巴说过,要提防一二的。 “嗯,暂时没有找到人。” 所以他们今天特地带了枪出来,一是想带谢长青练练,二来嘛…… 也是警示。 毕竟他们子弹有限,一次能干两件事是最合算不过的了。 谢长青倒是不在意这些,反正他能学一学都是好的。 雪很深,离开了他们住的那一片以后,就越不好走了。 马到后面基本就只能跟著他们走,这还得靠著海日勒和桑图一起在前边开道。 “这雪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乔巴说著,摇了摇头:“这要再下,恐怕我们都不用操心有人想偷我们牧场了。” 就这雪,压根都没人能跑到他们这边来。 “確实……我今儿跑山坡上看过,那河面都落满了雪,肯定冻了挺厚的冰。” 这雪再下下去的话,怕是今年要死不少牲畜啊。 尤其是第六牧场,本身就已经损失惨重了,他们还一路跑一路掉了不少乾草。 “亏得他们死了些牲畜了,不然也会饿死。” 毕竟第六牧场来得最迟,他们的冬牧场偏得很,牧草也不丰盈,这会子也全都盖雪底下了。 “额日斯还跟人说呢。”乔巴喘著气,笑著看向谢长青:“他说你让他告诉大家,雪底下的牧草,不能直接餵牲畜?” 谢长青嗯了一声,给他们大概地讲了一下阿尔和额日斯家的牛:“……要餵也不能全换成牧草,得慢慢调整。” 牧草也不能湿噠噠,容易伤胃。 “这样啊……” 说著,他们也到了地儿。 可是到了之后,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压根没瞧见人啊!? “查干!查干!” 他们四下里看著,实在找不到。 海日勒有些著急了,爬到一个小坡上喊阿布。 “……哎,在嘞。”这声音,却是从不远处的地底下传来的。 他们急忙循声走过去,刚到附近,就看到查干弯著腰从雪下出来了。 他打了个呵欠,有些无奈:“你们怎么来了?这深的雪。” 乔巴看了看,確定他没事才放下心来:“给你送些吃食嘞,拿皮毛包著的,看看还热乎不,还给你带了些酒……” 说別的查干无所谓,反正他啃饼子也能活。 但是说到这酒,他顿时眼睛就亮了:“是嘛?我看看!” 他引著他们进屋子去,不得不说,这地方真是隱蔽。 “那河面不是结了冰吗,我睡雪地里还是蛮冷的,我就搞了些冰过来……” 反正这里离河不远,前几天雪还不深的时候,他就每天搬些冰,从早搬到晚,垒了一个屋子。 “以前睡过山洞,那里头暖和的。” 谢长青摸了摸这冰屋,真稀奇,外头冰天雪地,冰屋里面却真的不觉得冷。 “我烧了地火。”查干真是个人才,他倘若在外头烧火,肯定燃不起来,可他在这屋里头烧,却把地都给烧得暖烘烘的。 当然,也不能烧太大了,他纯粹就只烧点水喝喝,把他睡的这一处烧热乎点就行。 所以冰屋里他还铺了毡毯,垫了皮毛,竟是挺舒服,確实比外头热乎多了。 就是太小了,一次只能进去三个人,所以桑图和乔巴进去,谢长青和海日勒就站外头等著。 冰屋上面是厚厚的雪,还留了个小口子,时不时地会有雪落进去,然后查干就会用棍子往上边捅一捅。 在谢长青看来,就像是一只小虫子,偶尔从洞口探出头来,还怪有意思的。 “你阿布……很厉害啊……”谢长青挺感慨,他真的学到了。 海日勒昂头,得意又有些靦腆地笑了:“……嗯!我阿布以前猎过狼!”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很兴奋:“我这件狼皮,就是我阿布猎的吶!” 穿在身上,特別厚实特別暖和! 谢长青听了,不由很是嚮往。 猎狼啊…… 等过了一会儿,查干喝了些酒,他们便一道出来了。 听说是要教谢长青打枪,查干自告奋勇:“来来,我来教!” 桑图一听就急了:“说好了我来教的!” “哎呀,你那两梭子有啥好学的。”查干酒意上头,拉著谢长青就走:“走走,我带你去那边练去。” 他找了两块板子出来,扔给海日勒,让他去立靶子。 然后他便招呼谢长青去教他些基础知识,一些小技巧。 谢长青听得非常认真,一板一眼地按照他的指点操作。 本来查干以为,会要反覆教很多遍的,但没成想,谢长青居然一点就通,一教就会。 “嘿!?”他诧异地看了眼谢长青,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这……可以啊!” 以前他教海日勒的时候,可是教了骂,骂了教,有时候气得狠了还会上手抽两巴掌的。 但是谢长青这里就完全不需要。 他只偶尔会需要再点拨一二,比如说如何才能瞄准靶子,怎样扣枪才能更精准,怎样才能儘量避免后座力…… 甚至谢长青还会举一反三,研究如何能打中正在运动中的物体…… 旁边的桑图听得眼热,偶尔也会凑上来说上两句。 但是他的想法和查乾的不那么相同,说著说著,两人就吵起来了。 吵著吵著,两人就打起来了…… 谢长青拿著枪,目瞪口呆地看著两人一把扯了腰带,甩开蒙古袍开始在雪地里……摔跤。 第60章 我正好有一头羊 不得不说,这大雪地上搏克是真的挺好看的。 力量的比拼,两人时不时发出的低吼,手抓到对方试图將人摔飞出去的力道。 明明大雪纷飞,却偏偏让人感觉热血沸腾。 “哎呀,可惜没有鼓,要是把鼓打起来,那就更好了。”乔巴在旁边哟呵著给他们鼓劲儿。 远处有狼嚎,近处马嘶鸣。 一切的一切,无比和谐,凑响了一曲草原之歌。 谢长青微微笑起来,瞄准。 “嘭!” 对面的靶子应声而倒。 海日勒兴奋地蹦了起来,激动地往前跑:“我去扶,我去扶!” 他手里还攥著一个靶子,跑过去立好之后,又往后跑了一些另外立了一个。 然后他飞快地跑回来,激动地看著谢长青道:“长青阿哈,你再试试!” “好。”谢长青抬起枪,按照查干教他的方法调整位置。 可惜的是,第一次没有打中。 但是没有关係,谢长青很快就调整好了角度,按照桑图之前教他的办法变了一下思路。 再开枪时,果然一击必中。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海日勒睁大眼睛,兴奋地喊著。 谢长青微微一笑,屏住呼吸又是一枪。 再一次地,靶子应声而倒。 他发现,这个还挺考验手感的。 幸好,他手感向来不错。 “嗯?” 这动静,就连搏克的查干和桑图都起了身,凑了过来:“什么情况!?你三枪打到俩?” 乔巴眯著眼睛看了又看,確定地点点头:“没错!哈哈哈!长青你可以啊!” 查干和桑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他用的是谁教的办法。 很明显,不管说的是谁,肯定又要干一架的。 “我用了你们两个教的办法,综合了一下。”谢长青沉思片刻,慢慢地道:“我发现你们说的,其实大差不差。” 打枪,主打的就是一个稳字。 左右平衡,根据风向、轻重和朝向调整枪口和射击的力道。 而谢长青最擅长的,就是一个稳字。 “哦对了。”乔巴点点头,看著他的手:“他之前还掂量过的,不管什么东西,一过他的手他就知道有多重!” 这真是感觉,跟有神灵助力一样。 桑图听了,顿时羡慕不已:“哎哟,这个好啊……我从前练到你这样,练了好几个月呢……” “那你可以再练练。”查干点点头,很是欣赏地道:“再练得准一点儿,到时我教你打动靶。” 什么叫动靶呢,就是打那种会动的会跑的甚至会飞的靶子。 “想要打猎,光会打不动的可不行。” 谢长青深以为然。 因此,后面乔巴他们又回冰屋去喝酒了,海日勒在这边陪著谢长青练了很久的枪。 他们打著打著,忽然看到远处有一处人影晃动。 然后便是六匹马从山坡后躥出去,然后迅速跑远。 “长青阿哈!”海日勒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回头。 “嘘。”谢长青淡定地笑了笑,放下枪,甩了甩手:“他们走了。” 直到这时,乔巴他们才走了出来。 乔巴走到他身边,笑了:“你停了……他们走了?” “走了。” “什么走了?”桑图皱著眉头,有些不解地道:“打什么哑谜呢?” 查干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不知道?那你今天这,干啥来了?” “……不是,来教长青打枪……顺便看看你么?”桑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乔巴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之前不说过了么,有人盯上我们牧场了。” 那几个人,就是来这边探路的。 查干说昨日就已经看到,他们在这边扫雪了。 亏得是他早早睡在了冰屋里,大雪一下,对方压根没看到他。 当然,他们也完全不会想得到,查干这神人居然能在这种天气直接睡在雪地里。 在对方看来,万无一失的好计划,全被今天谢长青这接连不断的枪声给打得稀碎。 毕竟,这靶子乔巴直接让海日勒立在了对方藏身的山坡前。 谢长青一直对著他们那边打,时不时有落空的就会打到他们附近。 那些人恐怕早就嚇得不轻了,尤其是先前桑图和查干搏克,吆喝声这么大,听著就不像是只有一两个人。 因此,对方犹豫再三,还是趁著没被打中前赶紧跑了。 “行了,我们回吧。”乔巴看看天色,笑了:“至少近两日,他们不会来了。” 查干却摆摆手,淡定地道:“你们回吧,我继续住这边,这挺好的。” 冰屋里不冷,他睡得也安稳。 主要是这里是必经之路,不管是哪个牧场想要来偷袭,肯定都会走这边的。 毕竟,这儿最近嘛! 真要有什么动静,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他家人都在牧场里,他守在这儿,更安心。 乔巴劝了两句,便也罢了:“那行,回头开春,我多给你买两瓶酒!” “哈哈,好!”这个查干倒是毫不客气的:“越烈越好!” 谢长青回去后,还特地去谢谢苏赫今天借他的枪。 他这一说,苏赫却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枪!?我的?” “对啊!”桑图往臥榻旁一坐,乐呵呵地道:“我不说了吗?借来练练,你说好好好好好的啊!” 苏赫深吸一口气,想了起来。 当时是其其格来给他换药,因为有地方有些许结痂了,她撕起纱布的时候带起了一块来。 疼得他钻心,他喊著:“啊,好好好好好好……好疼啊……” 旁边桑图好像確实说了什么话,但他根本没听清楚…… 难怪当时他药还没换完,桑图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敢情两人根本是鸡同鸭讲。 不过眼下误会已成,苏赫也没说什么。 他看了眼那枪,再看看谢长青。 自己这条命都是谢长青捡回来的,正好他还怕自己送些牛羊过来谢长青不一定肯收:“要是不嫌弃的话,这枪就送你了,长青,你確实需要好好保护自己。” 他如果还在自家牧场,就卓力格那人的一贯作风,八成是会把他直接放弃了的…… 哪怕谢长青不是自家牧场的兽医,好好结交总没坏处。 万一以后有什么不测,好歹知道上哪求他救命的。 谢长青还拒绝来著,毕竟不好抢別人心爱之物。 结果苏赫一摆手,淡定地道:“没事,这枪你们难弄到,我却是容易的。” “真的?”谢长青惊喜交加。 “当然是真的!”苏赫一上头,就开始吹牛:“你都不知道,只要我出马,別说这一支,十支也不在话下,关键是,整个还只需要一头羊的价格!” 谢长青当即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道:“那太好了,我正好有一头羊,我能跟你预定十支枪吗!?” “……” 第61章 一点点疼 苏赫傻眼了。 不是,这位阿哈。 他就吹吹牛,他怎么还当真了!? 但是话都已经落地了,他也只能硬著头皮:“嗯,那好……吧……” 乔巴站旁边都乐了,笑呵呵地道:“长青,这话哪能这样说的。” 苏赫顿时抬起头看他,很高兴:对对,赶紧否决谢长青的想法,然后他【被迫无奈】接受! 结果乔巴话音一转,愉快地看著苏赫说:“一头羊哪够,我知道枪不便宜的,我们不能让老赫吃亏,我们得出……三头羊!” 那还不是要十支枪嘛!? 不等苏赫回过神,桑图擦著苏赫的枪,回头给补上一刀:“也要这种啊,那鸟枪可是不行的,那玩意打起来没劲!” 真要在野外遇到狼,拿那鸟枪简直就是给狼送口粮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赫直接躺下,平静如水:“好,我一定办妥。” 他望著毡顶,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说大话了!悲伤! 算了,谁让他吹牛在先呢? 不过仔细想想,十支枪他差不多要两头羊,他们给三头,他倒也不亏。 就是挺费时费力的,不过能跟谢长青他们打好关係,也值了! 他不由开始琢磨,到时养好了腿,要怎么去把这东西给弄回来。 谢长青检查了一下他和亥尔特的腿伤,满意地点点头:“恢復得还是不错的。” 主要是毡房里气温较高,容易化脓,可是温度太低又不利於伤口恢復。 所以能养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倒是亥尔特的腿伤好得还快一些,到底是年轻好得快些。 “另外,我把那药膏还调整了一下方子。”谢长青说著打开医疗箱,从里头取出四副药来。 其其格立马上前,接过了药粉。 “你们考虑一下看是用新的方子还是用原来的。”谢长青顿了顿,细细讲解著配药的细则:“这新药膏,能使伤口癒合得更快,就是……” 他看向亥尔特和苏赫,认真地道:“会有一点疼。” “我不怕疼!”亥尔特早都不耐烦了,要不是怕伤口迸裂,他早就想跑出去骑马,跑他个百十来回了。 天知道,自从他学会走路以来,就没在床上持续待过这么久的时间! 苏赫的话被抢了先,只能也跟著说:“疼无所谓,只要好得快。” “现在就给我换吧!”亥尔特迫不及待地,甚至猛地半坐了起来:“现在就换!” 他这伤口现下倒是不怎么疼了,但是痒,痒得钻心啊! 关键还不能挠,他只能在毡毯上轻轻蹭一下,难受得紧。 “我寧愿它痛一下!” 谢长青咳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那可能,不止是疼一下……” 在亥尔特和苏赫的强烈要求之下,谢长青最终还是答应了让他们现在换。 不过,谢长青还是再三提醒:“这副药会比较疼啊。” 亥尔特和苏赫一副无所吊谓的態度,不屑地催著其其格快点再快点。 最后谢长青也帮著调了药,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只是,当其其格把纱布揭起来,苏赫脸还是白了。 因为边边角角又给粘住了。 但是早上他还能嚎,毕竟人少。 现在屋里头这么多人,他想结交的谢长青也在…… 他实在,拉不下脸。 因此,苏赫咬著牙忍住了! 其其格鬆了口气,笑道:“看来没那么疼了,那我撕快点啊!” “哐滋。”纱布应声而掉。 苏赫脸都青了,手死死地揪住毡毯! “怎么了怎么了?疼不?”桑图凑上前来,一脸欠揍地:“哎呀,老赫你这不行啊,你咋连个小娃娃都不如。” “……不,不疼。”苏赫深吸一口气,额上冷汗直掉,但还咬著牙:“一点!都不疼!” “好!”桑图拍了他肩膀一掌,愉快地道:“那直接先给他把药膏也上了吧!” 其其格点点头,因为本身就是苏赫在臥榻外侧,先换他更方便。 於是,新药膏端了过来。 苏赫看向谢长青,犹豫了一秒:“只是……有点儿疼吧?” “……从药性来说,会比先前的疼。”谢长青认真脸。 因为他也没给自己用过,没办法確认。 亥尔特不耐烦了:“要不先给我用吧!正好让苏赫叔的伤口敞敞风!” 这样也行,苏赫下意识地点点头,鬆了口气:“行,就让你小子先来吧,我再挨一会没事的!” 桑图看出点东西来,还待笑一两声,乔巴摁住了他:“行,那就先给亥尔特来。” 把亥尔特的纱布撕开后,谢长青看了看:“不错,伤口癒合得挺好,痂也比较厚了,就是这种没长痂的地方,药膏敷著会有点疼,长痂了就还好。” 听得苏赫脸一白:天,他的伤口那么长,长痂的地方少而且有也只有薄薄一层。 果然,药膏敷上后,亥尔特也就脸青了青,白了白,还能强撑著笑一笑:“也还好,確实有点疼,像被虫子咬了一口一样!” 他这么说,苏赫算是勉强鬆了一口气。 虫子咬,不算什么的。 他被蛇被狼都咬过,虫子算什么!? 他一偏头,痛快地道:“来,其其格,给我也上药吧。” 其其格点点头,捧了药膏过来。 “先涂有痂的地方。”谢长青到底是忍不住出声指点著:“要不我也一起吧,两个人涂得快一些。” 不然他怕涂得太慢了,苏赫会厥过去。 苏赫还搁那笑,说自己不会厥的。 结果药膏一涂上去,他感觉整个脑袋都木住了。 不,简直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呼,呼呼。”其其格努力给他吹了吹,温和地道:“有痂的地方涂完了,只剩没痂的地方了啊……” 什么!?这还是有痂的地方!? 苏赫刚回了点神,下意识往后退:“慢慢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其其格一刮子下去,直接把剩下的地方给涂满了。 苏赫两眼猛地睁大,一口气没上得来,直接厥了过去。 “哐当”一声,脑袋砸到臥榻上都没把他给砸醒的。 “嘶……”桑图皱著眉,有些诧异地看向亥尔特:“你確定……虫子咬?” 亥尔特脸色依然苍白,但却露出一抹少年气的狡狤笑容来:“对啊,长虫。” 当初遇著长虫,他们牧场就有个人被长虫咬了一口。 那滋味,可酸爽! 谢长青认真地记录下来:此药膏副作用【剧痛】,如遭虎噬。 不知道为什么,乔巴突然有点儿同情苏赫:“亥尔特,你这……老赫醒来,会不会打死你哦?” 第62章 好眼光! “嘿嘿嘿。”亥尔特左右閒得蛋疼,挠挠头:“打吧,反正不疼。” 相对於伤口,挨顿揍这点疼,算什么的! 桑图都无奈了,这皮猴子。 確定没事,谢长青才起了身准备回去。 不过走之前还是再三叮嘱亥尔特:“你的伤口明日我来看过之后,確定可以了,再下来走动,平时也不要完全待在床上不动,知道吧,要翻身,动动手脚。” 哪怕是苏赫,也不能完全躺著不动弹,必须活动活动。 当然,伤腿不能乱动。 “我们有动的。”亥尔特点点头,他们怕死得很:“每天都有多翻身,多动的。” 左右他们只伤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还是好的,所以都会努力动一动,免得血脉不畅。 乔巴也跟著谢长青一道出来,上马后顺势问道:“阿尔家的牛如何了?” “吃了药,应该没事。”谢长青催动马往前,沉吟著道:“乔巴叔,这雪继续下的话,野马群会怎么样?” “嗯?”乔巴以为他会继续说阿尔家的牛,没想到他居然满脑子还是野马群。 他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眼远方:“你看那边的云。” 云? 谢长青怔了怔,循著他的目光往远方眺望。 天上的云缓缓流动,像一条柔滑的绸缎。 在谢长青眼里,它们和昨日的並没什么区別。 “不一样的。”乔巴看著云,淡然地道:“这种云,叫捲云,一般来说,捲云出现,骤雪初停,就说明,天要晴了。” 天要晴了!? 谢长青一喜,乔巴又接著说道:“雪应该不会再下了,但是这云挺高,可能我们太阳是晒不到了,一直这么冷的话,估计会持续到明年开春。” 这样深的雪啊,一直不融的话,那野马群,恐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再过两日,要是雪一直停,我们就可以去找野马群了。”乔巴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著野马王,笑道:“也正好,那时亥尔特也能下地了,牧场这边就让他守著。” 他们如今人少,不能全部跟著去逮野马王的。 谢长青点了点头,心中兴奋难耐:“好,那我这两天多练练枪!” “行。”乔巴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套马……这个我让额日斯来教你。” 正好他们去阿尔家,就遇上了额日斯。 远远看到他们,额日斯就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著:“长青!乔巴!快些来,这些牛真好多啦!” 阿尔家的牛先前有病得趴伏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的。 但灌了水,吃了药以后,明明又拉了,但精神却好了起来。 “我家的才是真的好多了。”额日斯说著,乐滋滋地道:“它们还哞哞叫,要草料吃呢!” 谢长青刚想提醒,说了要饿两天的,额日斯就看著他笑道:“不过我记著长青说的,一点都没喂!” 反正牛肉厚,饿一两天饿不死。 但要是肠胃坏了,那真是能病死的。 “嗯,暂时不能餵。”谢长青点点头,很高兴他乐意听医嘱。 怕就怕那种傻子,明明说好了不能餵不能喂,但偏偏就是怕掉了一两肉,牛刚好一点就喂,然后原本就脆弱的消化系统一下给整坏了,再要用药拉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不,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了这样的傻子。 “哎呀,阿尔!”额日斯衝上前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草料:“你干啥呢!” 阿尔皱著眉,还试图伸手来抢过草料:“这不长青说了不能餵雪下的草了吗,我这是乾草!” “什么草都不能餵。”谢长青上前一看,幸好,牛还没吃。 但哪怕是这样,地上掉的几根也已经被牛捡了嚼了。 “刚吃了药,你別看它们精神好了,但其实还需要养一养的,药效还没完全起效。” 对於这件事情,谢长青非常严肃,寸步不让:“你要是信我的,那我就继续看,你要是不信我,那你餵了,后头这牛要是病了死了,你可別找我。” 別到时牛吃了草,给病死了,又来说是他谢长青医术不精。 这个锅,他可不背的! 阿尔面色一白,紧张地道:“那不至於吧?就吃草,咋会死嘞?” “怎么不会。”乔巴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立马帮腔:“长青是兽医还是你是?你要这么厉害,那你还喊长青来做什么,你自己治!” 说著,他拉了谢长青就要走。 倘若他们好言相劝,阿尔可能还会有些怀疑。 甚至没准他们走了以后,他还要试著餵一下的。 但是谢长青这態度这么强硬,他反而怵了。 赶紧上前拦住,把手里的草料也一把甩到边上去:“好好好,我不餵了,再不餵了……对不住啊,我这,唉,实在是怕它们掉肉,心里难受。” 他们家和別家情况又不一样些,一年到头,也就这么点盼头了。 这不,牛一病,他今晚铺盖都撂这牛棚边上了,就睡这边了! “那倒也不至於。”乔巴嘆了口气,认真地给他说必须信任谢长青:“再这样,我真不会让长青管你的牲畜了。” “再不会了再不会了……”阿尔再三保证。 谢长青这才去看了病牛,不得不说,它们確实恢復得还可以。 甚至,比额日斯家的恢復得快些。 到底是发现得早,没像额日斯家的拖很久,所以及时对症下药,见效快。 “药水继续喂,它们饿就多餵些水,你晚些剁些乾草,磨碎一些,明日我看过可以了的话,就可以在水里加些粉末碎屑。” 慢慢调养,让它们肠胃適应以后,就可以渐渐地添加草料了,正常餵养了。 阿尔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放下了心来:“好的好的……” 被逮了个现行,他再不敢自作主张。 额日斯听得谢长青还要去他家看病牛,顿时高兴坏了在前边引路。 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提醒阿尔:“你这牛瞅著是渐好了,你那牛肉乾可得准备好啊!” “……知道,我早上就已经备好了!”阿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无语极了:他到底站哪边的吶? 等离得远了些,乔巴才给额日斯说著:“……我这趟来,也是特地给你说一下,你明日抽空,教长青怎么套马,套马杆我明日送来……” “套马?”额日斯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过来,揶揄地看向谢长青:“看上那野马王了?” 谢长青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很喜欢,一眼就瞧上了。” “好眼光!”额日斯一拍马鞍,兴奋极了:“教你可以,那……我到时要一起去!” 第63章 套马 说著,额日斯打量著谢长青,看看他又看看闪电:“你还真別说,確实,这闪电虽然可以,但是真要说的话,长青你还是和那野马王更配一些!” 瞅瞅他这通身的气势,就凭著谢长青这手艺,以后他不得是眾牧场首屈一指的兽医啊? 而这样厉害的兽医,就出自他们牧场! 確实,最好的兽医,就得用最好的马儿来配才是! 乔巴想了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那到时你就跟我们一起去。” 牧场这边,也不能不留人,阿尔和亥尔特他们都得留下。 这样子,那谢长青的套马杆就不用学得太扎实:“那长青你还是多练练枪,套马杆回来再练也行。” “那不行!”额日斯一挥手,愉快地笑了:“你放心,我套马可厉害,我教起来也快!” 套马,分两种。 一种是用套马杆,挥桿套马。 另一种,则是用绳索套。 说起他的拿手好戏,额日斯简直滔滔不绝:“用套马杆呢,就得找一个好的竿,你必须得经常甩甩找出手感,懂吧?” 像这种野马,尤其烈性难驯,就得纵马飞驰追赶的时候,等到距离適当,直接甩出套马杆,套住马头,用力拉紧,直到把它拽停为止。 当然,这个过程是非常刺激非常艰难的。 首先这个速度,这个远近距离,就很难掌握。 更別说,要甩套马杆,能操控马的就只剩了一只手。 而套中之后,野马狂奔试图挣脱的力道是相当大的。 “有那运气差些的,会直接从马上被甩下来。” 谢长青想起巴图说的,那一队猎野马王的人中,有一个胖子血淌了一路。 很明显,十之八九就是被拖下了马,甚至可能被马群踩踏了…… 当然,这种就算当场能救回来,回去也是活不成的。 “所以套马杆这种,风险还是挺大的。” 倘若要保险,就绳索套马比较好。 绳索打活结,同样是套中,但绳索因为长度可控,所以给他们留下的操控距离就远一些。 难就难在,绳索是软的,甩出去要又圆又大又准才行。 “关键就在於,多练!” 谢长青一边听他说,一边在脑海中构想著那样的画面,不由都有些心潮澎湃:“好,我手感应该还可以的。” 检查完病牛,谢长青点点头:“这几头牛基本已经没事了,可以加些碎草末了。” “好嘞!”额日斯高兴得不得了,递过两根套马杆:“来来,这两根送你。” 送別的谢长青不一定要,毕竟先前已经收过看牛的肉了。 可是这个,谢长青真的无法拒绝。 额日斯看看天,愉快地道:“走走走,趁著天还没黑,我教你两招!” 饭都顾不上吃了,他们径直去了外头开始练。 先是套固定住的棍子,就他们坐在马上,往这边衝过来,套中为准。 额日斯不管是套马杆还是绳索,都能轻鬆套准。 甚至,他可以將绳索甩得呼呼作响,甩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椭圆。 而谢长青,刚开始连绳索都只能甩成一条长线来,根本甩不出圆形。 “要转动你的手腕,你的手臂不要动,知道吧……” 这一教,直接就教到了天黑。 要不是实在看不清了,额日斯还想要继续。 谢长青也有些依依不捨,拿了这绳索回家去:“我晚上也练练。” 他做一件事,向来就是这样。 不做到標准做到完美,誓不罢休! “这有什么好急的,又不是说这次去猎野马王非得你出手猎中才行。”乔巴送他回去,路上还再三叮嘱:“放心,我会给大家说好,这次你跟著一起去,你是可以练练手,但是野马王还是让我们来,到时驯服了再给你。” 怕谢长青不听劝,乔巴语重心长地:“你不要爭一时之勇,野马王野性难驯,不容易的。” 瞧瞧在野马王身上,折了多少套马杆折了多少骑手,就知道了。 哪怕是他们,这次去也不一定真能逮住它的。 谢长青知道他一番好意,垂眸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但……” 他昂头,看向远方,意气风发地:“我想试试!” 乔巴怔住,看向谢长青。 谢长青的眼里,有著少年最耀眼的光。 那是和他们,和他们整个牧场,都不一样的鲜亮。 那劝告的话语,在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乔巴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想。 也许,他从前,竟是错了…… 一直想著退,想著让,想著安全为上,可是他们整个牧场都变得死气沉沉。 反倒是有了谢长青以后,他们又是爭冬牧场,又是抢野马王,连额日斯都给带动得生动起来…… 这,好像就是他们所缺少的勇气……或者说朝气? 乔巴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过来时,给谢长青带来了两根压箱底的套马杆。 他没再劝谢长青,而是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练!” 他想通了,不是说有危险就要逃避。 他该相信谢长青,也该相信其他的牧民。 这么多人一起,未必保护不了一个谢长青? 如果护不住,那以后也不一定就留得住。 也就是这一夜之间,乔巴的想法,彻底地变了。 谢长青感觉出了一点,但又不甚了解。 他只发现,乔巴对他的態度更包容了些。 这两天,额日斯和桑图直接抓著他各种练习,各种上高强度。 谢长青咬著牙坚持,冰天雪地也每天练得汗水湿透。 这样的高强度练习,效果还是挺好的。 尤其谢长青本身基础还是在的,到底在天黑前,他练会了骑在马背上套中另一匹飞奔的马。 “哈哈,还是绳索套的,可以啊!”桑图都大笑,拍马追上来兴奋不已地吹了声呼啸:“长青!这一手漂亮!” 谢长青手里紧紧地抓著绳索,畅快地笑出声:“哈哈!我套中了!” 他取出另一根绳索,飞快地甩动著,然后…… “呼!”地一声,套中了正在狂奔的桑图。 桑图愣住,谢长青却使坏地轻轻一拉,把他给勒紧了。 “哈哈哈哈!”这一下,额日斯也哈哈大笑起来:“干得好!长青,把他拉下马!” 三人正在慢慢降速准备停下,后边跑上来一匹马:“额日斯!长青!好消息!哈哈哈!” 第64章 我也要去! 眾人回头,发现是海日勒跑了来:“亥尔特,他,他能走啦!” 亥尔特感觉伤口好多了,一早就在努力尝试著下地。 他发现,只要不直接用伤腿使劲儿,稍微踮一踮,走起路来还是比较轻省的,不太疼。 谢长青听了,也是比较高兴的:“用的是新药膏吧?” “嗯。”海日勒点点头,认真地道:“新药膏,他们说效果很好。” 就是会有点儿副作用:每次苏赫换药,都会疼得一身冷汗。 想了想,海日勒又补充道:“但是他说比昨日好些,不那么疼了。” 伤口在长好,痂越厚就越是不疼。 谢长青抹了把汗,愉快地道:“行,我再练一会,等会一起去看看。” 於是,海日勒也没急著走,索性站边上看著。 结果看了一会,阿尔扛了一个布袋子来了。 “哟,人还挺齐。”阿尔上了坡来,看到这么多人,还挺惊奇。 额日斯看到他,顿时就乐了:“阿尔你这是?” “送肉乾啊。”阿尔扬头,愉快地看著谢长青:“长青,我特地给你送肉乾来的。” 虽然他的牛还没有完全好起来,但是他照著谢长青说的往水里加了些草末。 这些牛吃得都很香,而且大便也正常了。 主要是它们精神头也好多了,一看到他就哞哞地叫,特別有精神气儿,一点不像先前那奄奄一息的样子。 这不,阿尔可不是那种混不吝的。 知道是谢长青出了力,他这三十斤肉乾,可一点不少地扛了来。 谢长青连忙道了谢,请了他进去坐。 “我不坐了哦不坐了。”阿尔放下了肉乾,摆摆手:“我还得回去剁草末呢,你们练著。” 这一趟,他真就是特地送肉乾来的。 只不过这肉乾,转手就被谢长青给了桑图。 “嘿!这是干啥,干啥呢!”桑图都嚇了一跳。 谢长青认真地塞到他手里,不容拒绝:“是欠你们的,就该给你们。” 而且桑图家人口多,这三十斤肉乾可以抵不少吃食。 哪怕他们关係好,也不能光认关係不认帐。 “而且,我额吉心里一直惦记著……”谢长青看向塔娜,崔然一笑:“以后,我们就谁也不欠,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塔娜眼里泛起了泪,天知道,她这些天一直在心里盘算著。 上回拖回来的牛,她都在琢磨著怎么製成肉乾,好还给桑图一家。 这下好了,谢长青有本事,直接弄了三十斤牛肉乾回来。 就连乔巴也帮著说话,让桑图收下:“就收著吧,长青不缺这口吃的。” 主要是心里不能有疙瘩。 “那行。”桑图把袋子撂到了马背上,也不矫情:“回头我们去逮野马王,这就是我们口粮了哈哈!” 这天晚上,塔娜又燉了一锅的牛肉,给谢长青舀了满满一大勺:“来,多吃些。” 她边舀,边给谢长青说著:“我还给你做了两双手罩子,到时你一起带上。” 手罩子容易坏,可得多备著点。 除此之外,她还给准备了不少口粮:“家里的肉乾,都给你带上,別饿著了,知道不?” 在外头,烧火没那么容易,除非找到避风的山洞,不然火都点不著的。 不仅如此,塔娜还给讲了很多在野外生存的细节。 谢长青一一地应了下来,仔细地听著记著。 “阿哈!”谢朵朵扯著他的裤子,努力地往他身上爬:“我……也去!” 他一把將谢朵朵捞到腿上坐著,捏捏她的脸:“那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的。” 巴图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著头道:“我也要去!” “也不行,你还太小了。” 这才刚能爬上马背,还只能骑小马驹的,哪能跟著他们去逮野马王哦。 巴图一脸颓丧,很泄气地:“哦……” 摸了摸他的脑袋,谢长青笑了:“等你再长大些,应该就可以了,像亥尔特他们一样。” “嗯嗯!”巴图用力地点头,很开心:“我以后也要打枪!突突突!” 他跳下去,学著谢长青的样子疯狂攻击著。 谢朵朵也跟著他学,角落里的羊轻声地咩咩叫,毡房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连著停了两天雪,谢长青套马的技术也练得有些水平了。 桑图还专门抽空去替了查干,让他过来教谢长青打飞靶。 这个確实有些难度,谢长青练了很久也只能打中一些扔得比较慢的物块。 太快的,他就有些跟不上速度了。 “这是正常的,慢慢练著就是。”查干安慰他:“有时候,这是需要一些时机的。” 比如有人就是在野外,遇著了狼群。 生死关头,突然就学会了打飞靶,还一打一个准。 谢长青点点头,倒是不失望:“我再练练。” 只是也没什么时间再过多练习了。 他跟著查干一起去了桑图家,正好看到满屋子溜达的亥尔特。 看到他来,亥尔特可兴奋:“哈哈,我没事啦!” “哪这么快。”谢长青让他坐下,来看看伤口。 “真的好了我。”亥尔特走起路来都不觉得跛了,很顺畅的:“我明儿可以跟著你们一起去不?” 谢长青看了看他的伤口,確实好了很多。 痂都已经长拢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起了壳。 这药效確实猛了些,但效果真的可以。 就连苏赫的伤口,也长好了许多。 痂硬了,厚了,而且没有一点化脓的跡象。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但谢长青还是果断地摇头:“不行,你得好好休养。” 旁边的苏赫也挣扎著爬起身,期待地看向他:“那我这腿,能不能回去了?” “还不行。”谢长青也摇摇头,果断地道:“但你可以试著起来走动走动。” 说著,他叮嘱其其格:“还是得按时换药,然后叮嘱他们多走动,但不能直接用伤腿走。” 其其格认真地点头,表示记下了:“那你们这一次去,要多久回来?” 虽然她现在感觉自己有用了,可是谢长青不在,她总感觉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有些害怕。 她看向诺敏,有些紧张:“诺敏也去吗?” “当然去!”诺敏激动地扬起她的枪,兴奋极了:“看,我阿布给我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拥有属於自己的枪,就等著明日出发好看看威力呢! 第65章 旷野的危机感 其其格哦了一声,垂下眼默默地收拾著药草。 “你虽然不去,但也有事做的。”谢长青说著,把她先前炮製好的草药都收起来,又重新给了她一袋子。 然后,他一一给她讲著:“这些要切段,挑出不好的,切末,然后这些都需要先烤一烤,干了再切成细末……” 每种草药,用法都不同的。 “好。”其其格点点头,认真地记下。 有事做,总好过在这里閒著。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对他们没有用了。 诺敏手一伸,搭在她肩上晃了晃:“哎呀,这些你都不用说啦,其其格都知道的!她可仔细了!” 每株草药,其其格处理得都格外的仔细。 除非是实在用不了的,不然她是一点都不会浪费的。 谢长青翻了翻,確实挺不错,也微微笑了起来:“確实挺厉害的。” 关键是,她真的认识很多药草,它们分別如何炮製他说过一遍她就记下了。 这样的人才,卓力格居然只想把她当成发泄情绪的工具…… 真是太奢侈太浪费了。 旁边的苏赫没作声,事实上,被其其格这样仔细地照顾著,他最是清楚不过这样的医者留在牧场有什么好处了。 可是,他们牧场留不住啊。 明明以前其其格是他们牧场的人,却偏偏被卓力格把人给硬生生赶到了谢长青身边…… 他心里正犯酸,外头忽然有人吆喝著。 是……巴图!? 谢长青有些诧异,却看到巴图从坡上飞快地跑了下来:“阿哈,阿哈!” “嗯?” 巴图一溜小跑下来,气都没喘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有人,有人往我们这边来了!” 他如今最喜欢的,就是站到高处眺望。 这不,总算是又给他等到了。 乔巴赶紧出去看,同时让谢长青他们在毡房里等著:“我先看看情况,要是有不对的,我让巴图通知你们。” 他走之前,尤其看了一眼其其格。 谢长青皱著眉,迟疑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阿拉坦他们……” 毕竟,当时阿拉坦就说过会要来接苏赫的。 一听这话,其其格就有些紧张起来。 她四下转悠著,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但是谢长青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淡定:“阿拉坦知道的,你忘了?” 既然他来,自然也不会带那种不识相的来。 其其格呼吸有些急促,但在谢长青镇定的话语下还是慢慢平静下来,就是眼眶有点红。 果然,没一会儿巴图就来了。 “他们带了勒勒车来,是来接苏赫的。”巴图小嘴叭叭的,可利索了:“还带了好些肉来,说是要给我们哩!” 说起肉,他两眼都放光。 他刚说完,毡帘就被撩起来了。 阿拉坦和苏仁走进来,看到苏赫他们都非常激动。 好一番寒暄过后,他们到底是把苏赫给带走了。 “就是趁著这雪停了才来的……”也不敢耽搁了,怕再下雪影响苏赫伤口恢復。 其实要谢长青说的话,最好就是留这调养。 好歹这里,有其其格帮忙看护。 真要回去了,遇著卓力格那样儿的,他这腿会怎么样可真不好说。 但是苏赫自己也想回去,实在是躺这儿要发霉了:“长青啊,这回真是多谢你了……这些虚话我不多说,答应你的事,回头我一定办妥!” 谢长青这下,总算是真的放心了:“好,谢谢苏赫叔。” 他们一路送出门去,目送著他们走远。 “我们明日早些出发。”乔巴冷不丁地道:“刚问过了,他们来的时候,遇著了有个队伍,也想趁这个机会去逮野马王。” 两边最好是碰不上,不然也挺棘手。 谢长青自然是应下了,当即就带著巴图赶紧回去收拾。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出发了。 这一趟,亥尔特他们留在了牧场。 乔巴桑图他们总共带了十个人一起,儘量挑的力气大的。 海日勒很是兴奋,跑前跑后的。 昨日阿拉坦他们走过这条路,所以雪都平了,还挺好走的。 路过查干那边,他们没有去打招呼。 查干也没有出来,他的冰屋隱在雪下,骑在马上压根就看不著。 “那边山岰里头呢,不近。”乔巴在谢长青身侧说著,指给他看:“那三座山中间。” 那里等到开春,雪化了以后,那一片的草长得最好。 “每年我们去春牧场前,都会挑个时机去那边转一下。” 牲畜吃了那里的草,长得特別好。 桑图一脸嚮往,看著天空:“那是腾格里给我们带来的福音……” 谢长青点了点头:“应该是那底下有微量元素,適合牲畜生长。” “……”桑图表示听不懂。 说说笑笑间,他们离开牧场范围没多久,果然就看到了新的痕跡。 “这印子有些深,应该就是昨天阿拉坦说的那些人。”乔巴下去看过以后,又翻身上马:“我们直接跟上去。” 对方是开道,他们是缀在后面,倒是走得轻省。 “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个牧场的人。”乔巴昨日还特地问过了,但阿拉坦只遥遥看到了,並没看清。 “反正小心著些就是。”桑图说著,握紧了枪叮嘱谢长青:“除了我们这几个,在野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风捲起地上的雪,猛然扑向面门。 谢长青握紧枪,这时候才有了一种离开安全屋,回到了危险的旷野的危机感。 他们非常小心地跟上去,並不敢打草惊蛇。 尤其是等往前走一段以后,发现地面的雪都被趟平了。 “確实是野马群经过的痕跡。”乔巴点点头,更警惕了些:“都慢著些,隨时掉头。” 可千万不能被野马群把他们给衝散了! 只是没成想,这一路跟去山岰,都非常顺利。 顺利到,乔巴甚至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不应该啊。”桑图都皱著眉,有些焦躁不安地:“怎么可能呢?” 雪连著下了这些天,那些小东西都不敢出来了,野狼什么的都没有吃食,肯定会要出来觅食的。 可这山岰,太安静了些…… 第66章 看,是野马王! 安静到,只能听到旷野刮过的凛冽寒风轻轻卷过山岰的声响。 桑图都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头来看乔巴:“这,我们还进去不?” 马都不叫了,原地踱著步。 来都来了…… 乔巴往回处望,离他们牧场已经很远了。 时机是选的极妙的,正好是雪下了这些天,底下的草该烂的都捂烂了。 野马没有草吃,这会子正是饿的时候,一做陷阱就很容易得手。 地方也很不错,这山岰,易守难攻,他们只要摸进去,守个好位置,准会一套一个准。 倘若错过这一次机会,下回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因此,犹豫再三后,乔巴还是一挥手:“走。” 临进去前,他想了想,掏了个手电筒给谢长青:“这边雪浅,不反光,晚上怕是看不见的,你拿著这个,以防万一。” 真要到时遇著什么事了,有个手电筒,好歹也能嚇退一些野兽。 谢长青接了过来,犹豫了两秒:“其实,要是有问题的话,咱就回去吧?” “回什么。”乔巴果断摇头,看向山岰里:“来都来了,要回也得搞点东西回。” 不然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对,要是搞不到这野马,好歹打头野狼啊啥的也行。”眾人纷纷吆喝著。 一说起这个,倒是不少人都兴奋起来。 他们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看到果然有群人將野马群围在了一处拐角。 很明显,他们使用的是逼迫法。 先將所有的野马都赶到一处,慢慢將它们隔开。 最后统一力气,针对野马王进行追逐捕捉。 这个方法確实比较省力,但就是比较…… 危险。 乔巴他们没有贸然过去,而是远远地向那边张望著。 “这些人,咋有点眼熟呢?”乔巴微微皱著眉。 可那群人大概是有些冷,把头脸都给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乍一看,真看不出是谁。 桑图大大咧咧一挥手,笑著吆喝了一嗓子:“啊喂!你们哪个牧场的!?” 那群人中有人回过头来看一眼,有的头都没回。 想来捡漏!?休想,门都没有! 他们不仅不回话,反而加快了围拢的速度。 不一会儿,他们就將那群野马越逼越往石壁靠近。 只要將它们完全围拢起来,那还不是他们想要哪匹就能抓哪匹? 桑图瞅著,皱起眉头:“这个方法不得行啊……我们上回那不就是……” “没事。”乔巴摇摇头,目光紧盯著那边:“我们往上边稍稍,不急。” 怎么没事呢?桑图一边往上走,一边嘀咕著:“上回我们就是这样,把它们围起来……” 原以为会是一个好法子的,结果,那野马王原本好好的,突然就冲了出去。 亏得是他们反应得快,不然差点儿就让野马王给踩到腿了。 这一踩实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腿断了是肯定的,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谢长青听了,都有些紧张:“那他们这样,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乔巴眺望著那边,看著他们越缩越紧:“但我怎么没看到野马王呢?” 他话音未落,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马鸣。 “看,是野马王!”诺敏指著远处,惊呼。 乔巴一看,顿时震惊了:“不是,他们围马,野马王没在他们都不知道!?疯了吧?” 下一秒,野马王径直朝著那群人衝去。 以前都是遥遥望著,只感觉它速度非常快动作非常优美。 可是此时,这般近处看著,谢长青感觉它简直就是一阵风。 还没反应过来,那野马王已经冲向了包围圈。 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那群人显然早有防备,他们立刻挥舞起套马杆,甩动著套马绳圈。 “嗯,要是套中了,也是可以的。”桑图点点头,欣赏地看著:“先套中,然后一半人继续围马群,其他人把野马王拿下。”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野马王东奔西跑,所有套马杆竟没一支能靠近它的。 套马杆距离有限,一般来说最长也就三米,关键都在马上,他们这次带的都是两米长的。 而野马王似乎早有察觉,根本不会离他们太近。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绳索了。 谢长青认真地观察著,汲取他们的错误教训。 “嘿,这一下甩得好!”桑图闔掌讚嘆。 但是那绳索甩过去,野马王猛地往右一晃,竟避开了那绳索。 下一秒,如天女散般的绳索从天而降。 “哎呀!这肯定套中了!” 果然,那样多的绳索,野马王再厉害也不可能全都避开。 它避无可避间,有一根绳索套中了它。 但是眾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到它竟然不逃反衝。 “它来了!”那群人惊呼起来:“快,快,拉住绳子,小心!” 几乎是眨眼之间,野马王就衝到了他们跟前。 其他所有的马在它眼里,都根本不存在。 他们刚换了绳索,一下子要换套马杆也来不及了。 而这样近的距离,绳索根本甩不起来。 更绝望的是,所有野马都躁动了。 在野马王朝著它们奔涌而来的同时,它们也疯狂地鸣叫著,一起往外衝去。 “啊!” 令人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一道道封锁,在野马前仆后继的衝刺下不復存在。 有人被马群衝击得摔下马来,还来不及爬起,就被马蹄踏到了手臂上,发出一声惨叫:“……啊!” 乔巴紧紧地皱著眉,欲言又止:“他们这……唉!” 那群人的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发现拦不住了,立刻就连滚带爬跑到一边,让开位置。 很显然,他们明白今天抓不了了。 “哎呀他们这也不行啊。”桑图有些失望。 乔巴却瞅准机会,猛地一吹口哨:“海日勒,上!” 但是这个时候,离边上最近的,不是海日勒,而是,谢长青。 谢长青早就备好了套马杆,他的套马杆还是苏赫给的呢。 长度可调节,拉开后成三截,中间有铁链套著,所以比较牢固。 他迅速拉开后,总共有三米左右。 谢长青骑在闪电身上,瞅准了时机,看著那野马王脖子上还掛著绳索,从他们侧面掠过时,猛地一甩套马杆! 第67章 骤然发力 与此同时,他耳边有尖锐的风声呼呼掠过。 几乎所有人,都疯狂在往那边甩绳索,甩套马杆。 这可不比那群人,乔巴他们离得更近些,位置也更稳当,手也更利索。 本就受惊的野马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两三根套马杆套了个正著,不仅如此,脖子上下一秒还掛上了好些条绳索。 谢长青和他们最大的区別不在於离的远近,而在於其他人用力勒了一下,发现野马王力气极大,根本不受控制后径直鬆开了手。 而谢长青,却下意识握得更紧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拉得飞奔出去。 闪电毫不犹豫地跟上,避免他被拖拽下地。 “长青阿哈!”海日勒大喝一声,他原本想鬆手的,但见谢长青被拖拽出去,他立刻催动胯下黑马跟上。 乔巴和桑图他们更是连声吆喝,让谢长青鬆手:“快,长青!鬆开!” 摔就摔了,总好过被拖出去。 “好!”谢长青知道野马王速度非常快,他也担心闪电会跟不上,下意识就想鬆手。 但是下一秒,他脸色一白。 这套马杆,另一端是有柔软的绳索扣在他手腕上的。 原本是为了安全,但此时杆子吃力,竟结结实实把他的手腕勒紧,打了个活结。 不,这怎么回事? 谢长青没有控制韁绳了,索性另一只手去帮著拆。 可是根本拆不开。 野马王回头瞥了一眼,明明身后拖著他,拉著一匹马,速度竟丝毫不减。 哪怕是转弯,它的步伐也轻盈自在,仿佛閒庭信步般优雅。 不是,这什么情况!? 谢长青脸色有些发青,几乎是电光闪石间,他脑海中迸出了一个人:苏赫! 前边就是一个急转弯,野马王一路狂奔,身后又有野马群跟上来。 谢长青只得放弃拆开套马杆,硬著头皮跟上。 没办法了,他只能跟上:“闪电,加点速!” 要不然,他要么是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去要么是被活活拖到地上。 而这样带来的后果,都只有死路一条! 闪电不语,只一径狂奔。 它拼起命来,甚至跑得不比野马王慢! 哪怕是这样的急弯,它也没有落后,不仅没再勒紧,还给谢长青追出了一点点距离让他把手腕鬆缓一分。 这时候诺敏他们也在往前狂追,看到这一幕,只暗自庆幸:闪电乾的漂亮! 不愧是他们牧场,跑得最快的马! 但是谢长青却知道,闪电快到极限了。 野马王脖子上套著好几条套马杆和绳索,却跑得游刃有余。 而闪电,听它的呼吸就知道,它是在强撑了。 “嘿!呀!”却是海日勒追上来,大喝一声,直接一脚踩在黑马身上,一跃而起,竟直直跳到了谢长青身后。 谢长青不敢放鬆,绷紧神经道:“海日勒,我的套马杆把我手勒住了!我带了刀!” “我帮你!”海日勒也不敢放鬆,一边接过闪电的韁绳,一边继续牢牢地抓著套在野马王脖子上的绳索:“你赶紧把套马杆割断!” “行。”谢长青也没废话,赶紧拔了匕首出来。 匕首寒光一闪,他狠狠一刀剁在了套马杆上。 力道之大,甚至震得他虎口发麻。 海日勒死死勒住绳索,他都做好了套马杆断裂后他们可能会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掀飞的准备,所以得死死抓住这绳索以免被甩飞。 但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谢长青这一刀,竟只划破了套马上表面的皮子。 “该死,里面是铁索!”谢长青脸色发青。 该夸苏赫这人做事扎实呢,还是骂他啥也没说呢!? 谢长青是真没想到,这套马杆表面看著就是木头制的,表面包了层皮子而已。 可此时一刀挥下才发现,里面竟是很扎实的铁索,牢牢地缠绕著。 “我来!”海日勒把韁绳塞他手里,直接抓住那套马杆:“你快把你手给解开!” 他咬著牙用力,竟生生將套马杆往回拉了半分。 谢长青也顾不上伤不伤了,直接用匕首扎到了手腕前一点点的位置,逮住一个小空隙挑了进去。 铁索吃紧,匕首迴转下,谢长青手腕被刮到难免出了血。 “嘶!”但也正是这血带来一点润滑作用,好歹是把套马杆从手腕给脱了出来。 只是脱了手腕,这铁索便迅速往另一个方向转,匕首几乎瞬间就掉落在地,捡都来不及捡。 “出来了是吧!?”海日勒毫不犹豫,將他先前的绳索塞给了谢长青:“长青阿哈,你抓紧!” 谢长青嗯了一声,发现他在马背上站了起来又惊道:“你做什么!?” “我!?”海日勒朗声一笑,竟生生將自己手腕插进了套马杆的铁索之中,一跃而起:“我骑马!” 这时候,闪电也已经到了极限。 它本来就追得很累了,更何况还带著两个人。 海日勒踏著它这一下借力,让它膝盖一晃差点摔了,但幸好它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谢长青还来不及反应,海日勒已经一跃而上跳到了野马王身上。 遥遥追著的一群人:“……海日勒!” 野马王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么不怕死的。 它原本还跟逗著他们玩儿一样,只是想著快速逃离甩掉他们。 可现在被海日勒骑到背上,它立刻动了怒。 不仅咴咴地叫著,还一路又跑又跳,时不时地还半人立起来想將海日勒甩落下去。 可是海日勒死死地夹住了马腹,还吆喝著:“长青阿哈,抓紧绳子,千万別鬆手!” “好!”谢长青手还在淌血,但他並不觉得痛。 他死死地抓住绳索,咬著牙把野马王往回拉。 海日勒坐稳之后,甩掉了手里的套马杆,这玩意太长,不好用了。 一把抄起掛在野马王脖子上的所有绳索,他用力勒紧。 他的力气极大,所有绳索他这般抓住居然也不吃力。 绳索全都是活结,用力勒紧后,野马王脖子直接被勒住,它逐渐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 尤其是,谢长青这边还有一个力,把它往另一个方向拉。 它明明目標非常准確,就是朝著山岰远处奔逃。 可是现在,它步伐一乱,有些辨不明方向了。 身后的野马群追上来,不明所以地咴咴叫著,又越过了它。 它们不理解,为什么它们的王,速度会慢了下来。 野马王被它们的马蹄声惊醒,骤然发力! 第68章 它不会死了吧? 野马王咴咴地叫起来,然后开始疯狂蹦躂。 它后腿非常有劲,哪怕海日勒骑在它的背上,它也直接立了起来。 一心想把海日勒甩下去,这种情况下,海日勒能控住自己身形,不被甩下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没有办法再做別的,而乔巴他们却完全赶不过来。 因为他们之间隔了一大群野马,它们没有了野马王的带领,疯狂地四下奔逃著,没有人敢贸然闯入。 谢长青咬咬牙,没办法了,只能他硬上了! 他四下里看了一眼,目光在远处的山体上顿了顿。 “海日勒!”谢长青扯著嗓子喊他,大声道:“抓紧!千万別鬆手!把它往左边带!” “好!”事实上,海日勒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被摇来晃去,他咬著牙死死地勒著绳索。 同时身体压低,往左边偏,野马王不想被掰倒就只能顺著力道往左边跑去。 这样不停跑,他们一直从中间跑到了离山体石壁比较近的地方。 “好了,往前跑!”谢长青伏低了身体,拍马让闪电稍稍越过野马王。 因为海日勒一直勒著,野马王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趁著这个机会,谢长青再次甩出套马杆。 明明该甩得很准的,但是野马王突然又立起来。 虽然海日勒没被甩下去,他死死地抱著马鬃勒著绳索,但到底是帮不上忙。 而谢长青的套马杆没来得及收回,正正好就被野马王重重踏了一脚。 “坏了。”谢长青眉头一皱,立即扔掉了这根断掉的套马杆。 如此一来,他已经只剩了最后一根套马杆了…… 这个时候闪电和野马王基本是齐头並进,但是闪电喘得比较厉害,它撑不了多久了。 野马王却还在疯狂地蹦躂,时不时还把腿往上踢,想踢中海日勒。 虽然海日勒现在还安全,但一旦他力竭,被甩下来他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倘若是平时,谢长青说不定会收手。 这次逮不到还有下次。 可是海日勒已经骑虎难下,谢长青如果不跟上,今天海日勒就要折这里了! 想到这,谢长青咬咬牙,甩动了绳索。 “呼,呼。” 绳索在他手里甩动著,甩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圆。 他控制著这个圆,缓缓靠近了些。 但是野马王也听到了这个动静,它听过很多次这种声响,清楚地知道这是绳索。 它的脖子上已经勒了绳索,它不想再有更多的绳索来控制它了! 因此,野马王更加暴躁起来。 它不再管海日勒了,径直想朝前衝去。 谢长青眸光一厉:就是现在! 在野马王昂头想要猛衝的时候,谢长青精准地一甩绳索,套中了它。 套中之后,谢长青立刻开始甩另一端。 是的,他將两根绳索,绑了起来。 一端现在套中了野马王,它朝前奔跑,速度相当快,而另一端,是谢长青盯准的山体上,横生出来的一截树根。 这截树根很多年了,相当坚实。 树比较粗的时候,被人砍了。 但因这个位置比较尷尬,所以並没被刨根。 而此刻,它这横出来的一小截树根,就是谢长青拦下野马王的关键。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野马王力气极大,连海日勒都控制不住它。 想靠著他自己,那更是不可能。 藉助这外力,才能让他得偿所愿。 眨眼间,野马王已经跑出去一截了。 绳索快速消耗,谢长青在自己即將抵达老树根前,心一横,赌了这一把。 “呼!”绳索飞越而起。 谢长青虚握著,看它跃过,然后,套中。 他毫不犹豫,立刻用力拉紧。 与此同时,谢长青大喝一声:“海日勒!抱紧!小心!”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吆喝,但海日勒很听他的话。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死死抱住了野马王,整个都趴在了它的身上。 下一秒,野马王脖子上的绳索,被用力拉紧了。 整条绳索绷紧,然后逐渐笔直。 “绷”的一声,野马王甚至被拽得整个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摔倒在地。 而野马王的力道之大,甚至震得那老树根都颤动了些,扑簌簌掉下来好些尘土。 谢长青微闭著眼,让闪电放慢些速度。 而野马王越是想跑,绳索就勒得越紧。 到最后,野马王甚至前蹄都微微腾空了,还不服输地想要往前,继续往前…… 就这样僵持著,谢长青开始计时。 “一,二,三……” 他让闪电让到了一边,紧盯著野马王数著时间。 一般来说,马被勒住以后,会因缺氧、脑部供血不足等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內昏迷。 基本上,三五分钟就已经顶天了。 但是这野马王,居然生生被勒了十来分钟,还在死死坚持著挣扎著。 而这个时候,乔巴他们都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这个位置选的极妙,正好是拐角处的角落里。 野马群群龙无首,自顾自继续朝前冲。 但,无论它们往左往右或朝前,总归不会再衝撞到谢长青他们了。 谢长青也没法確定到底过了多久,只有些可惜地:“要是有个手錶就好了……” 没有手錶,就没法確定到底过了多久,更无法確定这野马王的极限是多少。 但是还好,野马王没让他等太久。 “轰”地一声,野马王直接昏迷了过去。 海日勒立马跳下来,他手脚都脱力了,躺倒在了地面上。 “你先休息一下。”谢长青把他拖到边边上,怕有野马跑过来踩到他。 然后,他凑上前去检查野马王。 “它……不会……死了吧?”海日勒喘息著。 谢长青摇摇头,果断地道:“死不了的,顶多是昏迷。” 他立即从草篓里取出一套马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野马王套上再说。 否则,一旦等它缓过来,没有马鞍他们很难再控制住它。 等套好之后,谢长青检查了一下,发现野马王呼吸都有些微弱了。 他赶紧给它把绳索解开来,看了看:“勒痕有点深,回头得给它处理一下伤口。” 海日勒手还在颤抖,却已经凑上前来看了:“长青阿哈,天黑了,怎么办?乔巴叔他们也不见了……” 第69章 感觉不对劲 在野外。 在寒冬的野外。 在寒冬的野外的夜里。 这环境,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关键是他们还只有两个人,身边还有一匹没被驯服的野马王…… 谢长青这时才发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草原的夜,好像就是一瞬间到来的。 明明之前他追著野马王的时候,还感觉天色挺亮的。 但这一下子,夜就完全暗下来了。 就算乔巴叔他们在找他们,这会子也得收拾休整,只能等天亮了。 “我们收拾收拾,我草篓里带了牛粪,我们点个火先。” 这大晚上,他们必须要有火才行。 海日勒嗯了一声,四肢用力过度还有些发软,但他强撑著过去拿了套马杆开始清理地面。 两人一起忙活,先清理一块地面出来,然后刨个坑。 这坑可真难刨,冻实了的地面,刨半天也只刨出一个小坑。 得亏是海日勒力气大,先把地戳很多小洞,再一点点铲散才能刨出坑来。 在上面烧火,把底下土也烧热乎。 到时他们再铺一层皮子裹一层皮子,应该能勉强挨过去。 “只要能熬过今晚上就行。”谢长青认真地道:“我带了枪,应该没事的。” 海日勒应了一声,有些可惜:“就是我的马不知道跑哪去了,唉……” 他的马上,可带了好些吃食的。 而闪电这边,谢长青要带医疗箱要带套马杆和牛粪皮毡啥的,所以吃食没带多少。 “就啃点饼子和牛肉乾吧。”谢长青隨手掰了一截冰棱,嗦了一口:“凑和凑和得了。” 海日勒虽然能凑和,但他不想让谢长青也凑和。 只是在这野外,也確实顾不上太多了。 他缓了一会,手脚感觉恢復了些,就升火烤饼子。 晒乾的牛粪点起来,哪怕有风也渐渐就开始暖和了。 “幸亏,这里是个背风口,不然更冷。”海日勒搓著手,让谢长青过来烤烤。 谢长青嗯了一声,垂眸盯著野马王:“它醒了。” “啊!?”海日勒怔住,扭头想要过来看:“那它怎么没动静?” 野马王一动不动,看上去就跟死了一样。 谢长青却敏锐地察觉到它的呼吸已经变了,镇定地道:“它装晕。” 甚至,它可能是想先迷惑他们,下一秒就一跃而起然后逃之夭夭。 听了这话,海日勒一懵:“啊???那,那咋办?” 这野马王还真和別的马不一样啊,这么有灵性的吗? 谢长青半蹲下来看了看,忍不住想笑:“没事,现在戴了马鞍,韁绳我绑到了那边的树上,它想跑也跑不了。” 见野马王还是不动,他慢慢地靠近了些。 当然,没直接从正面去,而是从侧面慢慢靠近了些,轻声说著:“醒了吗?你要不要吃点乾草?” 野马王一动不动:“……” 谢长青也不气馁,尝试著伸出手,轻轻地触摸它的身体。 先从颈部、肩部等较为敏感的部位开始,动作轻柔、缓慢,摸的同时他还谨慎地观察著它的反应。 似乎想坚持装晕到底,野马王仍然毫无动静。 於是谢长青便继续,逐渐扩展到触摸它的背部、腹部、腿部等其他部位。 摸到背部的时候,野马王有过一瞬间的不安,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谢长青便顿住动作,等它肌肉放鬆了些,平静下来了,才继续。 笼头和鞍具都已经佩戴好,肚带谢长青没有收紧,比较松,这是为了不让它感到紧张。 但戴著笼头,终究是不舒服的。 所以谢长青並不在意它的消极態度,而是一直轻轻抚摸著它,让它放鬆並且给它受伤的部位也上了药。 药草起作用后,会带来清凉镇痛的效果。 野马王感到舒服些了,果然就没那么抗拒了。 一直过了很久,海日勒都把地给烧热乎了,喊谢长青过去睡觉,野马王才习惯了他的气味声音和动作,缓缓睁开了眼睛。 “呀,它睁开眼睛了!”海日勒低声惊呼著:“要不要骑上它转一转?” 基本上,驯服野马都是得赶紧做一下牵引训练和骑乘训练的,这样才能让它更快地习惯被人骑乘。 但谢长青摇摇头拒绝了,含笑道:“先不急,让它缓一缓。” 要知道这马曾经是野马群的王,它被戴上笼头鞍具,已经很不高兴了。 也就是自己確实被逮到了,不得不屈服,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它內心里,还没有完全臣服於他。 贸然骑上去,恐怕又是好一番折腾。 大晚上的,万一动静太大,招来野狼什么的猛兽,就得不偿失了。 “哦……也是。”海日勒点点头,拿了早准备好的草料递给谢长青:“你餵它吃点?” 野马王站了起来,甩了甩头,很不习惯这些东西的样子。 “好。”谢长青举著草料递到它面前,它直接打了个响鼻,把草料甩到一边。 不吃啊…… 谢长青也著实是累了,它不吃也只能先这样。 海日勒已经躺下了,他躺在了外侧,给谢长青遮著点风:“长青阿哈,赶紧睡会吧,趁著现在还早。” 等到后半夜,怕有狼袭击他们,他们就不能睡了,得起来警戒著。 “好。”谢长青学著他的样子用皮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脑袋把帽子戴好,围巾围好,眼睛的部分都把围巾拉上去。 得亏是现在没下雪,不然他们恐怕很快会被雪埋起来。 底下的土热烘烘,確是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还暖暖的。 还挺舒服,谢长青原以为他会睡不著的,结果倒下去就睡著了。 感觉没睡多久,就被海日勒摇醒了:“长青阿哈,你醒醒。” 谢长青立马醒了过来,诧异地道:“怎么了?” “你听。”海日勒用气音说著:“感觉不对劲……” 旷野中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响。 谢长青微微屏住呼吸,循著动静的那边望去。 太黑了,尤其这边雪也没什么了,又靠近山体,基本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这动静,真的很像是野兽往这边摸过来的声响。 谢长青悄无声息地起了身,刚起来很冷,他立马把衣裳裹紧了些。 手摸上了他的枪,做好了准备。 一片寂静中,野马王也一声不吭,仿佛预感到了危险似的。 明天要上架了=-= pk没过,咬咬牙乾脆上架算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0-0 我会好好写的,上架后会努力多更新0-0 求支持求首订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