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里主角受的男朋友》 第1章 林砚 铅云翻滚。 废弃仓库被人拨了电闸,黑咕隆咚的,几息间,电闪雷鸣下带起的白光勉强透过窗户照亮仓库内的场景。 积满灰尘的柜子、堆起来的木箱和乱七八糟的体育设施。无标识的手机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着奥罗拉公学的宣传片。 教堂是哥特式风格,彩色玻璃窗,尖塔高耸,其上雕刻着大量的浮雕群像,浮雕群像里最为显眼的便是圣母玛利亚像,手持圣经温柔慈爱。 “奥罗拉公学位于新啰苏达州的郊区,各种教学设施完备,数百年来为联邦在各行各业输送了大量的顶尖人才……我校始终秉持着和平友爱,团结互助的校训……” 林砚发著高烧,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支着肘靠坐在墙角,视线落在宣传片上,理着脑海乱糟糟的线索,稍作休息。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原主或许已经离世,离世的原因是原主的脑袋在几个小时前被人砸出了个洞———没包扎,也没缝针,正往下淌着血。 他目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去医院。 可仓库的大门被锁住了。 林砚试过开门,只听到阵嬉笑声——门外有人,可那群人并不想给原主开门,原主或许是遭到了某种霸淩。 这具身体的伤口长久未处理,林砚接手后,发了高烧。 手脚沉重得抬不起来,阖上眼皮就能大睡一场,热意上蒸,晕得林砚眼皮发红。 林砚翻看着原主的手机。 原主手机里的联系人很少,可备注却别具一格——可能有钱的假好心装货……恶毒的蠢货贵族a、村口的长舌夫f、……给钱的两个拖油瓶。 路上的狗,原主都要骂上一句。 林砚越发头疼,他沉默的关上手机。 毫无线索。 没有求救电话,也没有紧急联系人。 高烧、失血、夜间低温。 林砚的身体流窜着刺骨的冷意。 脑袋晕眩得厉害,昭示着身体已到强弩之末,他需要马上去医院。 仓库内还有扇窗。 林砚看了奥罗拉公学的地图。 他破窗后,穿过雪松林,走过哥特式的教堂,转过两个寝室楼,便能到达校医院。 林砚想好措施后,闭上了眼睛积蓄力量,但身体到了强弩之末,他陷入假寐,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 各种斑驳的色彩最后停留在一本带着羽毛笔的金边书上,书页缓缓展开。 这个世界是本俗套的、烂尾的贵族学院小说。小说以主角受沐澜的视角展开,沐澜自小被父母抛弃,是个孤儿,他凭藉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奥罗拉公学。 沐澜心地善良,亲和力强,初进入奥罗拉公学时,便有了一群追随者。直到沐澜撞见其他特招生被贵族霸淩的惨状时,他才发现公学里的一切都阶级分明、秩序井然,毫无公平公正可言。 沐澜不敢相信第一学府的同窗竟是这般恶劣模样,他鼓起勇气怒斥着霸淩者,鲜活生动、楚楚可怜的模样引起了贵族学院里天龙人的注意,经过不断的拉扯对立交锋,天龙人们纷纷被沐澜所吸引。 但沐澜是有男朋友的。 沐澜的男朋友也是特优生,成绩不上不下,身高还没沐澜高,常年戴着副黑框眼镜,为人呆怔,苍白阴郁,很不讨喜,又因惹了f4而被全校人霸淩。 而这个男朋友名叫…林砚。 等等。 林砚?! 林砚倏然被惊醒。 狂风敲击着窗户,哐哐直响,雨雾骤然下落,覆盖着整个奥罗拉公学。雪松林变得静谧幽深,仓库门外也没了动静。 但门依旧没开。 林砚沉默的站起身,他从柜子里顺了把钳子,熟练的撬开窗户,朔风铺天盖地的砸在他的面上,他无意识的垂着眉眼,两掌撑在窗沿上。 天边有惊雷响过,雀鸟吓得逃窜,喘不过气似的挥舞着翅膀,它好不容易单腿立在枝头上,黑豆般的眼睛警觉的望向不远处的雪人。 雪人被框在垂直的窗内,身后是乱糟糟的“垃圾”,撑着眼皮,乌发红唇。他似乎有些发热,蒸得眼尾发红,乌发湿润,衬得他的肤色更白,一双漆黑的瞳孔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很轻的吞咽声。 雀鸟一动不动,慢半拍的站直身体,还不忘梳了梳被沾湿的尾翼。 忽有道声迟疑的声音打断了雀鸟的动作。 “…哥?” 风声骤停。 来人占据着大半窗户,穿着奥罗拉公学的校服,黑发绿眸,面容干净秀气,怯生生的,似察觉到林砚的视线,他柔和的弯了弯眼,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担忧。 按照原主的手机备忘录,全世界的人都是恶人,并没有给林砚提供任何眼前人的线索。林砚沉默的望向眼前人眼眶里的泪水,没有出声。 沐澜率先移开视线,他倔强的擦了擦面颊,声音都带了些抽泣: “对不起哥,艾柯拉老师让我帮忙做化学实验,做完实验,有几个同学非要我去参加生日宴会,我不好拒绝,这才耽误了几个小时,对不起哥,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过分……如果我没耽误这几个小时,你就不会受伤,都怪我,哥。” 沐澜说着便要去握林砚的手,林砚不动声色的躲开,听着沐澜不断的道歉声。 林砚的脑袋晕乎乎的,其实没太听清沐澜的声音。 但他觉得他目前应该去医院,不应该听旁人哭他的坟。 林砚刚想说话时,听到粗制锁链摩擦的声音。他头疼得厉害,勉强撑起眼皮望了过去。 奥罗拉公学的废弃仓库采用得是中世纪的石砌房屋建筑,垂下来的屋脊恰好形成道天然的躲雨处。 雪松林被风刮得影影绰绰,看上去鬼影森森,脚步声伴随着粗质锁链哗啦的声响,本来已经报废的灯泡此时要亮不亮,恍若鬼片里鬼怪来临的信号。 光线太黯,林砚其实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仅仅看到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同窗,同窗们都穿着奥罗拉公学的校服,为首之人看不清面容,一头粉发,胸前纽扣扯掉了几颗,露出大片胸膛,玫瑰腰链松松垮垮的挂在腰腹之上,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两人。 林砚头晕的垂下眼睛。 粉发少年轻蔑的看了眼林砚,啧了声,嚣张道:“哟,姘头这么快就来了?” 沐澜生气地提高声音:“维迪,就算我们是特优生,我们也是奥罗拉公学的学生。什么姘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还有你为什么要用花瓶砸林砚的头,又将林砚关进仓库?” 推搡声、嬉笑声传来。 其中有人好像轻蔑的说了句“贫民还妄想和我们一个阶级”。 实在是太吵了。 林砚听着他们说话,感觉高烧好像更重了,脑袋跟灌了铅一样,额头破了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脑海却自动的从大量废话中,提取了几个关键词——原主额头的伤还有被关进仓库一事都是眼前人故意为之。 他的脑海里闪过些压抑的片段。 不翼而飞的作业、画满小丑的桌椅、死老鼠的气味、被关进厕所的绝望、嬉笑的戏弄声、最后停留在被爆头的痛苦上。 满目鲜血下,林砚望清了脑海里粉发少年的面容。 维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表哥明显对沐澜有兴趣,他随便应付沐澜几句,就将矛头对准林砚,眼神里自然透出几分轻蔑,高高在上:“林砚,你不说话吗,又想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吗?” 他身后的黑影齐齐笑了起来。 维迪呵了声:“你这种人,窝囊又懦弱。说是老鼠都弄脏了老鼠这个词。” 维迪叉开腿,古怪的笑出声:“林砚,要不然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这次便饶了你……” 人影纷纷叉开腿。 嬉笑声不绝于耳。 维迪话落,听见道冷淡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音色干净又清晰:“是你打了…林砚的头,又将我关进仓库吗?” 这道声音像是捧霜雪不由分说的砸进维迪的耳廓,冷冽冰凉,摩挲着他的鼓膜,维迪浑身哆嗦了下。 他一时说不出话。 林砚抬起了头,他额头的血液流过雪白的面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维迪看,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维迪无意识的盯着林砚,刚要脱口而出的恶语莫名的咽了回去,他强压着心下莫名涌出的情绪,挺直腰背,叫嚣道:“是我又怎样?” 灯光惶惶。 明明还站在窗边的林砚却神出鬼没到霸淩者周围,身手敏捷的打向一众猝不及防的男生。 男生们一惊,下意识的反击。 林砚身经百战,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毫不费力的将人影打倒在地。 维迪站在男生们的包围圈里,他惊诧的看向林砚。林砚目标准确的看向维迪,他按倒几个男生后,又狠又准的踹向维迪的膝盖。 膝盖骨错位声响起。 维迪膝弯控制不住的发软。 林砚面无表情的扯住维迪的头发,他感受不到维迪的咒骂和挣扎,准确的踩住维迪的小腿,扯动他腰间的链条。 维迪拚命挣扎,大声咒骂。 林砚擅长带伤打架,他用巧劲箝制住维迪的身体,直接扯过维迪腰间的玫瑰腰链,熟练的绑住维迪的手腕。 锁链冰凉的触感滑过维迪的胸膛,禁锢住他的颈间。 他像一条被林砚戴上项圈的狗。 维迪挣扎不开林砚的怪力,他大骂着林砚。 林砚烦躁的将最后一截锁链强硬的塞。进维迪的嘴里。 第2章 雪人 奥罗拉公学今日天气 全天气温6c~10c,小雨,西南风3级,空气质量良好。 淩晨两点半,校医院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顾客”。声控灯随着“顾客”的脚步声亮起,寒意逼近,导诊台里因疲惫而陷入假寐的小护士全身打了个激灵,被迫惊醒时,抬眼,便望见玻璃门附近的雪人。 林砚面色苍白,乌发滴水,衣服湿漉漉的,手掌的大部分骨节蜷缩在袖间,露出的指尖苍白到几乎能看出青紫色细小血管。 像是连轴转几个夜班后猝死前的美梦。 小护士呆怔的想着。 他注意到林砚身上的浅咖色马甲校服,担忧声还未发出来,条件反射的按了红色急救按钮。 奥罗拉公学是联邦最好的高中,学生天资聪颖、智力过高,身体素质普遍低下,总会出现千奇百怪的撞伤。校医院的诊治时间也从原先的八个小时开放到全天二十四个小时。 夜班医生习以为常的换上手术服。 即将要融化的雪人被抬上担架。 刺眼的灯光晃了十三下,终于到达了手术室,小护士松了口气的同时,听到句很轻的声响。 “抱歉。” 小护士望向单架上的声源地,只来得及触及林砚鸦羽般的长睫。 弧形的阴影轻轻扫在冷白的面皮上。 小护士心脏微跳,伸出的手还未收回,便被医生毫不留情的关在了手术室外,他呆愣的收回手,脑海不由想起刚才的说话声。 抱、歉。 是在和他说话吗? 校医院以急诊和心理诊疗闻名于世。 前段时间,心理治疗师辞职了——心理诊疗室暂不开放。 历经两个小时的抢救,雪人不再融化,全须全尾的被护士们推着担架送进普通病房。 主治医生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长长的直出一口气,憋出句好好休息。 麻醉药的效果没完全消散,疼痛暂时压了下去。林砚勉强压制住睡意,脑袋因病房内的暖意而转不过来弯,徒然的撑起眼皮,呆怔的点了点头。 医嘱有长长的一大段,听得林砚昏昏欲睡。好在主治医生很快意识到林砚目前需要休息,而不是警惕外在的跌打损伤,潦草的总结几句,率先离开病房。 围在林砚床边的白大褂们放慢脚步,一步三回头,最后跨出病房,轻轻的关上了灯。 房间骤然陷入一片昏暗,林砚倦怠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沉沉的梦乡。 他又做了个梦。 梦境的开端是原主被霸淩的原因。 原主和主角受都来自于维那木小镇。 原主曾经是富商的孩子,他仗着家世欺辱了其余同学,后来富商破产,误入赌博,变卖了家产,来到奥罗拉后,本就失衡的心态越发崩塌。 原书形容过原主的形象。 【林砚总是戴着厚重的黑框眼睛,蜷缩着身体,畏畏缩缩的,无论是从他磨边发黑的衣物,还是从他总低着头的怯弱来看,他完全没有摆脱贫困地区的穷酸气,永远都是一幅上不得台面的蠢样子。】 【还有贵族戏谑地说,如果林砚浑身被泼满水,他或许会在阴暗的角落里长出蘑菇。而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生活处处都是乐趣,贵族们自是腾不出手来捉弄只阴暗的蘑菇。原主平安的度过了高一上半学期,但在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原主的真面目被人戳破了。 原主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说话,看起来蠢到完全记不住仇,是个标准的老实人。 实际上原主喜欢披皮在网上发泄情绪,平等的谩骂怨怼着奥罗拉公学的每一个人。 ——贵族是傲慢自大的蠢货,特优生是自命清高的老鼠,老师是蒙上双眼的忒弥斯,奥罗拉是作茧自缚的蜘蛛。 这种言论一出现,便会被奥罗拉公学全体学生群起而攻之——贵族们觉得简直无稽之谈,特优生害怕败坏奥罗拉名声,影响自己找工作。 原主每当看到反对言论时,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被人注视着的以及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再加上,几乎没有人扒他的id号,这让原主越来越放纵自己的欲望,大肆谩骂着联邦的每一个人。 渐渐得,原主不满于在评论里谩骂奥罗拉。他东拼西凑的收集了贵族的丑闻,以幽默夸张的手法撰写贵族的抓马事件和平民的老鼠行为。 而让原主被架在火上烤得是一则小故事。 小故事以夸张滑稽的手法表述篇跨越阶级的爱情故事,故事原文是这样的: 【金子蠢货(满眼爱慕):天啊,美丽的十八岁少女,我爱你的容貌,爱你优美的曲线,爱你坚韧不拔的灵魂,我愿意放弃家族继承者的位置娶你!!! 美丽老鼠(泪眼汪汪):亲爱的,你是如此爱我,我愿意,我愿意同你结婚,诞下你的子嗣。 八年后 金子(高高在上):你能不能别闹了,有几个情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值得你日日折腾孩子让我回来?别忘了你的家人,我动动手指,他们就能死无葬身之地。 美丽(癫狂):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 美丽(自杀) 金子(坐拥“天下”) 全文完】 原主没想到, f4顺藤摸瓜,找到他的id并勃然大怒,将他堵在厕所门口,暧昧的把红牌插进原主的领子里,近乎戏谑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神情满是戾气,咬烟笑道: “小老鼠,从今往后,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这是一个信号。 次日f4去参加为期两个月的赛车比赛,但f4的拥趸依旧接踵而至。 尤以粉色头发、f4的表弟维迪最甚——原主陷入长达两周的霸淩。 。 轻微的刺痛唤醒了林砚,林砚挣扎着从梦境脱身,他稍微动弹了下,望向正在给他扎针的小护士。 小护士察觉到林砚苏醒了。 他盯着眼前青绿的血管,心脏缓缓鼓动着,双手开始发抖,他拚命克制着颤动,静心凝神的推进针头。 等扎完针,小护士偷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林砚。他不期然的对上了林砚看过来的目光,心脏又是一跳,小护士吞咽了下,小心翼翼:“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吗?” 林砚摇了摇头。 小护士松了口气,忍不住重新说一遍医嘱。他说到一半,意识到多嘴,害怕看到林砚冷淡的表情,却发现林砚老老实实的坐在被窝里,认真的盯着他看。 校医院的病号服都是蓝白格纹。 宽松肥大,看起来完全不符合奥罗拉公学学生要求的审美,可这套病号服套在林砚身上的时候,中和了些冷淡,多了些柔软。 小护士愣愣的注视着林砚发梢上的黄色光晕,滚了滚喉结,又及时注意到林砚疑惑的视线,连忙垂下头,耳朵红了一大片,磕磕巴巴的叮嘱着林砚。 头部受到外力撞击又长时间没有处理。 为了避免颅内感染,医生建议林砚两个星期内呆在病房内复查。 输液时要输两大瓶。 瓶上写着各式各样的专业术语,林砚看不懂,只能简单的用黄的、有点发绿、白的、好多气泡的液体来将它们区分。 输完绿色液体, 林砚就能吃午餐了。 输液的次数太多,针头戳破皮肤推进血管时,不可避免的留下血肿。实习护士们焦虑的望着林砚手掌上突兀的青红,林砚却以为实习护士们要练习针法,递出另一只手,反倒是逗笑了实习护士。 主治医师每次复查时。 林砚的床边都围满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和奥罗拉签订了契约,日复一日的呆在校医院,他们见惯了学生的傲慢和畏缩灰败,好不容易瞧见了个干净的学生,总想逗一逗林砚。 护士们认真的询问, 林砚今日要输哪个颜色的液体。 林砚时而猜对时而猜错。 结果都是一样的,分针未在钟表上转够六分之一,护士们纷纷扬扬的离开,像是到了午夜十二点,偷穿水晶鞋的灰姑娘必须离开宴会。 徒留林砚安静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不同于林砚这边的氛围,住在四楼的维迪是人嫌狗憎。 维迪嚣张跋扈,这次却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哪怕他及时被人送进校医院,又做了缝合手术。 可维迪依旧控制不住怒火,他将vip病房里东西砸了个遍,怒气冲冲的赶走了假惺惺围在病床前的狐朋狗友。 维迪脱力的陷入床榻上。 他喘着粗气,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天的场景——锁链勒住脖颈的窒息、被踩住膝窝的屈辱。 林砚林砚林砚林砚。 维迪一把抓住桌面上的花篮,恶狠狠的砸向窗户。 奥罗拉的窗户是出了名的结实。 这样轻巧的一击,并没有将玻璃打碎,反倒是将窗户撞开了个小缝。 地面上一片狼藉。 维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小心碰到伤口时,脱口而出骂了句脏话,静了片刻,似乎想到什么。他神情焦躁,顾不上穿鞋,赤脚走在满是碎片的地面上,蓦然推开窗户。 冷风铺面而来。 维迪深吸一口气,脑袋眩晕,不受控制的想到那夜的场景。 林砚离得那么近。 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冷淡的、如霜雪般的。 维迪呼吸一窒,咬牙切齿,靠在墙面上愤怒的玩起了手机。 奥罗拉公学里有个匿名论坛。 维迪卡壳一瞬,在丘比特之箭的页面上打下“lin yan”两字。 他反应过来,狂点返回。 可校医院信号太差,反应半天,跳出来个帖子。 【敢抢大佬的人,你不要命了?!】 第3章 出院 奥罗拉坐落于新啰苏达州的郊区,邻近爱罗兰海洋,风力稍强,多雨雾天气,是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 奥罗拉校内多种植黑麦草。 全年常绿的冷季型草种适应潮湿天气,种植和管理难度简单,缺点是繁殖速度太快。花匠两个星期没有修剪校医院外的草坪,便长出了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遵循“敌不动,我也不动”的原则,林砚守了两个小时去捉猫,可刚逮住的流浪猫又蹿进了草丛里。 林砚半蹲在草丛旁边,他垂着眼皮,似乎对“捉猫猫”的游戏失去了兴趣,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草茎被两个猫爪子压下,无主的流浪猫探出个脑袋,黢黑的瞳孔盯着林砚的背影,小声的叫了声。 林砚似乎没听见这道声音,继续往前走。流浪猫大声叫了下,见林砚没有反应,全身的皮毛霎时炸了起来,四个爪子压过草茎,一深一浅的跟在林砚的身后。 流浪猫没走几步。 林砚扭头看向小猫,视线很轻的扫过它的左后腿,神情冷淡着,半蹲着伸出手,将流浪猫抱进怀里。 小猫下意识将受伤的爪子藏起来,看上去像是警惕的后退一步,全身皮毛也竖了起来。 林砚作势要收回手时,小猫慌了神,迅速伸出一只爪子塞在林砚的掌面。 林砚许可的捏住它的爪子。 白肤黑眸的两个物种达成了某种友好协议。 小猫得寸进尺的窝在林砚的掌面。 尾巴尖试探的想缠上林砚的手腕。 林砚扫了眼小猫。 小猫佯装张牙舞爪,不过片刻,蹭了蹭林砚的袖子,缩在林砚的怀里,耷拉着尾巴尖。 今日奥罗拉温度稍低,校医院内开了暖气。院内院外几乎是两个季节。 林砚推开门,紧绷的身形放松下来,蜷缩着冻得僵硬的手指。 林砚目不斜视的走向导诊台。 不远处有脚步声逐渐逼近,男生连续下了几层楼,喘息声很重。 林砚身形紧绷,防备的看着维迪。 粗重的喘息声霎时消失,维迪站直身体,面 颊晕红,让他少了嚣张感,多了少年气,他晕乎乎的发出个气音:“我……” 两人占据校医院的阴影里。 率先发出动静得是从林砚病号服里冒出头的白团子。 一凶狠的“喵呜”声音。 团子即将发射到敌方时,被林砚捏住了后颈。 流浪猫的毛发霎时竖起,黢黑的瞳孔瞄了瞄冷淡的侧脸,又不情不愿的缩回了脑袋。 林砚垂下眼睛,捏了捏小猫的后颈,不轻不重道: “乖一点。” 乖一点乖一点乖一点。 维迪想,他好像是被林砚打坏了脑袋。 又想了那夜怪力的武力震慑,维迪浑身僵硬,身体给林砚让道,却见林砚无动于衷离开,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林砚,你的脑袋没事吧。” 一楼霎时安静下来,恍若针掉落在地面的声响都能听清。 好像是在挑事。 林砚偏头瞧了维迪一眼,视线扫过维迪脑袋上的绑带,又重新看向维迪发红的面颊,若有所思: “你呢?” 你呢你呢你呢你呢。 头晕目眩。 维迪脑袋晕乎乎的,脱口而出:“我…我没事…” 林砚平静的点了点头,抱着小猫,径直走向导诊台。 维迪站在原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明明是过来找林砚的麻烦的!! 暖阳从玻璃窗里倾下,轻缓的笼在院内。 一楼恢复了喧闹。 流浪猫灰白两色,眼瞳漆黑。 流浪猫在奥罗拉的学龄是两年,喜欢徘徊在校医院附近,是个凶狠的性子,不让人碰,容易炸毛。 有人想投喂流浪猫的话, 还要小心翼翼的合它的心意,它才会不情不愿的出来,赏赐般的递给一个眼神。 可林砚抱回来了流浪猫。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又见林砚怀里的灰白团子“乖乖巧巧”——一个劲儿的想用尾巴缠住林砚的腕骨。 林砚将流浪猫从怀里拿出来。 护士们这才注意到流浪猫瘸了一只腿,纷纷心疼的拿出纱布绷带给瘸腿小猫包扎。 无主的流浪猫是凶残的,在吓退好几个护士后。瘸腿小猫得意得朝旁边的林砚挥了挥爪子。 林砚伸出手,冷着脸按住它的后颈。 小猫竖起皮毛,委屈的喵喵叫了几声,又见林砚一动不动,才不情不愿的伸出受伤的爪子。 护士看着流浪猫的伤口,松了口气,低声道:“是真的,是它自己崴住了。” 校内多起霸淩事件, 最后都会归于被霸淩者不小心撞了头、崴了脚或者跳了河。 其余护士霎时沉默半响,小心翼翼的看向林砚。 林砚似乎没听到她们的话语,他垂着眼睛,两指按着小猫后颈,认真的盯着护士们的动作。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不多时,瘸腿小猫也变成了绷带小猫。 绷带阿砚和绷带小猫齐齐坐在诊疗室,听着主治医师的叮嘱,一人一猫都垂着眼皮昏昏欲睡,又在听到提高的音量时,下意识的掀开眼皮,露出两双同样黑黢黢的瞳孔。 主治医生对视两眼,下意识的默默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说话声太重了,不由挥了挥手,让他们回病房好好呆着。 流浪猫也被准许窝在病房113。 胆子小的护士害怕这只流浪猫,鼓足勇气推开房门。 林砚正在抛球。 黄色小球被掷出。 流浪猫飞快的叼住球体放在林砚身旁,林砚伸出手时,流浪猫立刻抛下凶狠,蹭了蹭林砚的手掌,甚至还舒服的眯了眯眼,尾巴尖轻微的晃动着,再也顾不上“攻击”侵入领地的“外来者”。 护士目瞪口呆,她做完本职工作要离开病房时,依旧迷迷瞪瞪。 流浪猫怎么变得这般乖巧。 林砚换猫了吗? 她边走边用眼缝小心翼翼的扫了眼林砚。 正用尾巴盘着林砚腕骨的流浪猫霎时竖起了皮毛,漆黑的猫瞳紧盯着护士,似乎随时都能冲上来。 护士吓得快走一步,听见病房内冷淡的声音:“道歉。” 林砚又按住了流浪猫的后颈。 护士惊得往后看,只见向来凶狠的流浪猫讨好的冲她喵喵叫了两声。 好奇怪。 林砚…好像会下蛊。 。 四楼和一楼本就是几步的距离。 维迪经常路过一楼西113,他每次过来都是找林砚麻烦的,可最后都以奇怪的事件收尾——他问话,林砚答话。 这次维迪又路过了一楼,他不经意的扫到病房里的林砚,碰巧撞到林砚被护士拆绷带的场景。 敷料回收进医用废弃垃圾桶。 雪白的绷带脱离乌发,小护士小心翼翼,也无法避免不弄乱林砚的头发。 林砚没出声,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安静的听着小护士的说话声。 可站在玻璃门外的维迪却感受到柔软——他从未在林砚身上感受到的暖意。 林砚打了他一顿后, 两人的关系像是陌生的病友。 林砚始终防备又警惕的盯着他。 可林砚却对其他人是温和柔软的。 维迪突然忘记他是过来找事的。 他一时喘不过气,又生怕林砚发现自己,匆匆忙忙的逃窜离开现场。 林砚确实没注意到维迪,他正垂着头,小心的扯了两下流浪猫的绷带。 哪怕是只小猫。 伤筋动骨也需要养一百天,绑带自然是不能拆掉的。 流浪猫漆黑的瞳孔盯着林砚的脑袋,又看了看后腿上的绑带,不高兴的用前爪蹭了蹭床单。 小护士反覆说了好几遍医嘱,又害怕林砚以后在公学里受到欺负,结结巴巴道:“人道主义原则,校医院是奥罗拉最安全的地方。” 林砚静了瞬,他掀开眼帘,看了眼小护士,轻缓开口道:“谢谢你。” 小护士不善言辞,但实在是没有理由呆在病房内,他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宛若走在路上被金子砸到脑袋的幸运。 小护士使劲张了张唇,试图唤醒自己的语言系统,可一对上林砚的眼睛,就又变得结结巴巴:“伊…伊萨克沃林,您,不是,你叫我伊萨克就可以了。” “伊萨克,”林砚微垂眸,平静的指了指伊萨克身上的胸卡:“你好像…戴错胸卡了。” 校医院的护士们上班时,都会在存储柜里取出自己的胸卡并佩戴。护士团里面只有小护士伊萨克是一名男性,但胸卡上的照片是位清秀的女性。 护士团昨夜跟着医师接诊了个跳了河的病人,熬了个通宵,迷迷糊糊的戴错了胸卡。伊萨克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晕乎乎的离开病房,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他知道,他知道我的名字了。】 。 林砚是在中午时收到了一封来自雅克老师的邮件。 邮件的大致内容: 亲爱的, 选修课舞蹈艺术将要在本月31号三楼水接天晚上六点半进行期末考试,班级里的每位同学都要上台演示一场舞蹈。 不到场的同学没有任何成绩。 林砚没有学过舞蹈。 原主是被调剂到了舞蹈艺术。 按照原书仓库的剧情点是, 原主危在旦夕,主角受横空出场,英雄救美。原主表面上对主角受感恩戴德,实则却把自己被霸淩的怨气和恐慌完全怪在主角受的身上。 他不敢对真正迫害他的f4出手,暗戳戳的给主角受下绊子。 第4章 霸淩 【我愿意用一枚罗斯切特勋章来换取这位同学的信息。】 【1l:罗斯切特勋章:罗斯切特家族的代表,此勋章的拥有者可以自由出入罗斯切特家族名下的任意商铺。】 【2l:远远不止,罗斯切特家族是仅次于尼鲁家族的律法世家,能随意送出勋章的人应该是罗斯切特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下一任继承人的人情。啧啧啧,楼主太大方了。放个照片,实在没有照片,长什么样子大概有多高描述一下,我让人帮忙找找。】 【3l:大佬…膜拜大佬…许个愿望,万一我认识呢……】 【4l:我说万一,万一是我兄弟呢】 【5l:楼主别钓人,放个照片,让我瞅瞅长啥样啊】 【6l:天仙样呗(狗头)】 【7l:这也不是新生入校的时间,哪儿还有什么天仙。我赌一个联邦币,楼主有恋丑癖】 【8l:照片照片照片】 …… 没有照片,那是一段几秒的视频。 北风呼啸,鬼哭狼嚎。 傍晚时分,铅云厚重,奥罗拉气温骤降,黯淡的路灯明明灭灭,冷空气肆虐的掠过雪松林,地面乃至墙面上的树影都夸张得膨胀歪曲,形成了大片阴影。 自阴影处勾勒出了个大致的背影轮廓。 瘦高、挺拔、冷清。 他似乎察觉到了镜头视线,疑惑的转头望了过来。黑伞倾斜而下,遮住大部分面孔,仅露出截冷白偏窄的下颌。 随着伞面上抬,镜头无意识的放大。 冷淡厌世脸,黑色冲锋衣拉到顶,袖口露出的冷白骨节欲感十足,视线冷淡的落在镜头上。 镜头晃动了下,瞬间变成黑屏。 唯有近在咫尺的粗重的喘息声霎时压过林间的鬼哭狼嚎。 …… 【35l:ctyvubvyhhjhvhjhigufyvugu】 【36l:咳、咳、咳】 【37l:……】 【38l:靠,终于可以呼吸了】 【39l:helen of troy-like beauty】 【40l:嗯 怎么说呢 不是我说的 我只是感觉 怎么说呢 做人不能太自信 也要看看自身什么条件】 【41l:赞成】 …… 【82l: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想问下,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对手指)】 …… 【134l:翻了半天帖子,透露点信息给我呗】 …… 林砚低估了奥罗拉的风力,刚买的黑伞瞬间被风吹坏——伞面冲天而起,活像是要带着林砚飞天。 林砚走到教学楼后,衣尾沾了潮意。 他脱下冲锋衣,露出内里的浅咖色马甲,平静的往教室走去。 苏梅尔教授的课程是基因学。 老教授腿脚不方便,主任特意申请了主教学楼一楼的固定教室。 林砚从后门进了教室。 教室内很暗,窗外鬼影森森,窗内嘈杂无序。 原主的座位在第四排靠窗位。 林砚径直来到靠窗位。 班里霎时安静下来。 林砚看见原主的桌椅被人毁坏得不成样子——撕毁的书本,桌面上用红漆勾画成小丑的模样,椅凳上涂满了亮晶晶的胶水,抽屉里鼓鼓囊囊,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 林砚意料之内的转身,抱着刚领到的基因学课本寻了个空位置坐下。 教室内的同窗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话茬,恍如怪谈世界内的鬼影无意识的凝在林砚身上。 直至苏梅尔教授上课时。 教室内的同窗们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贪婪的大口呼吸,双手飞快的在电子设备上敲击着什么。 男生们刚开始没认出林砚。 就在林砚靠近座位。像是世界意识重置,他们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个问号——林砚变漂亮了? 不对,林砚好像变了一个人。 没了特优生那股畏缩的、胆怯的、愚蠢的气质。 自小培养的敏锐思绪让贵族们收回手机,不约而同的掩盖住戏谑玩味的视线,他们靠在椅背上,抱臂审视的望着窗边的林砚。 林砚在看书。 苏梅尔教授个子中等,身材干瘪,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面上皱纹如波浪般浅浅浮现,笑起来时却意外的和蔼,讲起课时抑扬顿挫,很有活力。 林砚努力了五分钟。 五分钟过后,他打开手机自带的录音机,又拿出基因学课本的第一册,从头翻看起课程目录和学期目标——奥罗拉公学的主修课程深奥晦涩,延伸的学业要求和顶尖大学的学术目标不相上下。 苏梅尔教授讲着课,视线扫过大部分同学桌面上的电子设备,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能进入奥罗拉公学的男生都不是庸才。 他们智商高超,傲慢又难搞,几乎不会有人认真听课。 苏梅尔教授的视线转了一圈,看见了个低头看书的同学。他眼前一亮,瘦小的身体挤过过道,看向林砚桌面上写好的思维导图,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梅尔来到林砚的身后,定睛看向白纸上的内容——基因学第一册的内容。 苏梅尔教授无话可说,唉声叹气的继续授课。 林砚并不知道他已经被教授当成了反应迟钝的笨蛋。 林砚每做一件事情时,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和议论。他理解并写完思维导图后,才发觉已经下课了。 教室内更暗了。 窗外狂风大作,似乎还有一场雨雾即将降临奥罗拉。 徘徊在室内的人影焦躁的翻看著书本,书页如散落的蝴蝶般纷纷扬扬,挂在墙面上的时钟“啪嗒”的转着圈,安静又躁。动。 林砚平静的收拾着桌面上的课本。 自他身后的影子忍受不了的扩大、延伸、扭曲,同林砚落在桌面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林砚眉梢微动。 他站起身,两指松垮的按压住来人的腕骨关节,冷淡道:“有事?” 窗外积攒了一天的雨雾还是落了下来。 电闪雷鸣里偶然落下的白光透过玫瑰窗散落在林砚眼尾氤氲出的红意,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瑰丽。 林砚的呼吸都未曾乱过一分。 可被林砚箝制住的棕发同窗脑海大片空白,棕发同窗是双相情感障碍,牙齿焦躁的咬着口腔,略微粗重的喘息着,慢半拍的问: “你…你有……联系方……” “哐当”一声。 门被大力破开。 七八个落汤鸡霎时打断了话茬。 为首的红发男生胸前别着枚粉色胸针,湿透了的发尾狼狈的垂在高眉深目上,深重的视线扫过室内,黏在角落里的阴影上,像是发现妻子出轨似的暴怒,牙齿打颤道: “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奥罗拉公学阶级分明的原因之一便是, 上到贵族下到特优生,校服前都别着枚胸针,胸针的颜色分别是赤红、粉色、嫩绿、灰色、蓝色、紫色、咖色、黄色、黑色、白色。 f4四位大少爷的胸针是赤红。 特优生的胸针是白色,其余贵族的胸针按照家族势力在中间八种颜色里徘徊。 林砚从善如流的抱著书跟着人流准备离开。 他刚路过红发男生。 棕发同窗突然被人影踢倒在地,室内太暗,有人似乎重重的碾过棕发同窗的手腕,轻蔑的用英伦腔道: “就凭你?” 林砚无意识的蹙了下眉。 身前一只手挡住了林砚的动作,红发男生怒瞪着林砚,气急败坏: “你为什么要骗我?” 林砚莫名其妙的看向红发男生。 林砚一时忘记男生究竟是谁,他沉默几秒,神情冷淡,眼神无辜。 似有粘稠的、阴湿的视线笼在林砚的身上,黏过他裸露在外的面颊和手腕,妄图以这种方式将人永远标记。 就在林砚想要红发男生给点提示时。 他不经意的看到守在门口黑发褐眸的东方面孔时,大梦初醒,弯了弯眉眼,恶劣的反问: “我骗你什么?” 林砚总是冷着一张脸,他不喜欢笑。 可林砚笑起来时。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水波荡漾,倒影出眼前的人影,催眠似的,勾得人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不久前的雪松林。 就是这样一个信号,让男生们下意识的跟着林砚的话走。 林砚只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啊,他出院了。】 众所周知,校医院只有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刚好紧邻着三区雪松林。 出了院的林砚只能淌过这片足以让人迷失方向的雪松林。 男生们本来就是来找林砚的麻烦。 奥罗拉美人数不胜数,他们会绅士的问美人路。 林砚长了张不会说谎的冷淡美人脸。 他们胸前别着象徵着权势和地位的胸针,根本没想过美人会说话,也绝对不会放过林砚。 他们在雪松林找了半天林砚。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男生们诡异的遇到了奇怪阴森的爬行动物。 天有绝人之路。 他们疯跑着逃窜出雪松林。 奥罗拉又下起了暴雨。 泥土松软,路面泥泞。 爬行动物粘腻的躯体,鬼影森森的枝桠。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幸好常年的贵族军事训练让男生们从爬行动物的追捕中捡回一条命来。 恐慌绝望接踵而至。 男生们恶狠狠的掏出手机联系父母——奥罗拉有学生私自养大蛇。 可还没联系上父母。 男生们看见了匿名论坛上的爆火帖子——那张被小丑们冠以“helen of troy-like beauty”的照片,根本不是什么绝世的瑰宝,而是骂遍整个公学的令人极度厌恶的特优生林砚。 男生们意识到, 他们被戏耍了。 第5章 实验 林砚撑着黑伞离开教学楼,他即将到达寝室楼时,收到了一则来自“可能有钱的假好心装货”的消息。 【哥,你今天不和我一起睡吗?】 林砚的脑海空白几秒。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聊天软件又冒出了条消息。 【哥,对不起,最近化竞联赛进入决赛阶段,我没抽出空去医院看你,今天晚上刚结束比赛。对不起哥,哥,你不要怪我。】 这个语气。 好像只能是沐澜。 林砚沉默的翻看着聊天记录。 原主和沐澜的聊天记录很少。 突然有一天,两人开始频繁聊天。 原主直接问沐澜要钱,沐澜转钱后,会询问原主的近况,关心原主的生活,偶尔会闲聊几句,就从聊天消息的角度上,两人看上去完全不是男男朋友的关系。 显示屏幽光映在林砚漆黑的眉眼上。 他费了几分钟看完聊天记录,打出了几个字。 【没事,我睡在宿舍】 消息还没发出。 沐澜的另一则消息迅速的冒了出来。 【哥,怪我也没关系的,我对不起哥,是我没有能力改变哥的现状。但他们将你的宿舍弄得乱糟糟的,又是水又是蜘蛛的,现在也住不了人。我真的很害怕,你睡到半夜又被人用水泼醒……】 林砚的脑海里凭空冒出几段记忆。 f4四位大少爷的家族垄断了联邦的医药科研、金融石油、外交教育和军事政治等所有命脉。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四位大少爷始终是整个奥罗拉公学的风向标。 那是原主被f4发红牌的第一天。 数不清的恶意从匿名论坛延伸到现实,书本被撕、课桌被毁,原主被锁在厕所锁到半夜,踉踉跄跄的冲回宿舍。 原主摸黑躺在床上,从被窝里摸出一连串蜘蛛,他吓得浑身发抖,但又无处可去,只好战战兢兢的睡下,还没到天亮时,直接被一桶冰水泼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已久。 原主从绝望到麻木,几乎要自杀时。 主角受风尘仆仆的实验室里赶了回来,他救了原主一命,并让原主睡在他的寝室。 原书里这个情节是, 主角受在天台偶遇了f1,两人共处一室的照片传遍了整个奥罗拉。主角受和f3是同一个导师,他在众目睽睽下,撞坏了f3的试管,但f3却没有生气。 从小出入各种场合的贵族们捕风捉影的发现大少爷们的放纵,他们都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再去找主角受的麻烦。 原主被主角受护在羽翼下。 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所有人都在观望。 原主“活”过一个星期。 教授又给主角受派遣了任务,他马不停蹄的去了实验室。 没了羽翼,原主遭受将近一星期的霸淩。 原书里废弃仓库的剧情节点是,主角受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下原主,又一次成为原主的救世主。 过载的记忆涌入林砚的脑海。 林砚眉心发胀,他不想玩英雄救美的故事,重新打出一排字。 【不用了,分手吧】 奥罗拉雷雨季的时候, 网络延迟,鲜艳的感叹号浮在显示屏上。 林砚按下重新发送,确定消息成功发送。 他面无表情的关上手机,撑起黑伞走到特优生的宿舍楼下。 宿舍楼是洛可可建筑风格。 金碧辉煌、明亮华丽。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走廊上联邦著名画家的名画,都足以让刚来奥罗拉的特优生迷失方向。 原主住的是两人间。 红牌下发后,室友害怕牵连,早早搬出了宿舍。 林砚走过旋转楼梯。 一切奢华褪去。 独属于特优生的宿舍楼,过道窄而挤。 灯泡黯淡无光,偶尔泄下来的光亮拉长着人影,人影憧憧,弯曲摺叠走动,吵吵闹闹又嘈杂无序。 林砚走到324门前时。 世界意识像是在重启。 特优生们突然对上林砚的名字,周遭霎时寂静无声,一切都像是按了暂停键。 “咔哒”一声。 林砚开锁后,他进门时。 汗津津的人影迅速开口,小声的说了句话:“我们明天还要上课,你在宿舍楼的话,会不会影响我们休息?” 确实。 红牌下发后,奥罗拉内的每个学生都能教导林砚。傲慢的贵族少爷们稀奇的看着平 平无奇的林砚,为了讨f4的欢心,屈尊降贵的踏进特优生的宿舍楼,亲自来找林砚的麻烦。 宿舍楼的隔音不算好。 突如其来的震动、尖叫哭泣声都会惊醒其他特优生。 灯光黯淡。 林砚偏头,还没看清男生的面容。 男生突然提高声音,似愤怒道:“我…我就是总出汗,身上才没有臭味。如果不是水电早上六点开,十点就关,我肯定一天洗两次……” 男生话音刚落,他突然关上门。 “哐当”一声。 摇摇欲坠的宿舍门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撞击。 时间一到,过道上黯淡的灯泡霎时熄灭。 男生们端着盆子,来去匆匆,争取接过涮洗室里最后的水流,再也没特优生计较林砚今天突然回寝的事情。 林砚沉默的垂着眼睛。 他关门时,小声道。 “尽量。” 宿舍楼晚十点就会停水停电。 林砚借用手机的光亮,他看清了床榻上的脏污。 林砚想了想,他打开衣柜。 满衣柜的衣服——幸好贵族少爷们看不上原主这点玩意,也没动手撕裂原主的衣服。 林砚将原主所有衣物铺在对面床板上。 他暂且给自己做了个能勉强休息的窝。 林砚又清点了原主的洗漱用品。 还没等林砚查看课表的时候,林砚便收到了苏梅尔教授布置的基因学实验作业。 林砚按了按眉心,回覆了邮件内容。 原以为会是不平静的一夜。 但林砚猜错了,今晚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闹事。 林砚还短暂的做了个梦。 梦境还是原书的内容, 主角受对特优生的于心不忍被贵族们故意曲解为多管闲事,他入校两月后,便遭到了f4拥趸的霸淩。 主角受不忘初心、温柔和善。 他对每个人都抱以同情,在霸淩中拯救了特优生的命运,成为特优生的中心,又经历了各种挫折,赢得了f4的瞩目。 原书作为一部烂尾小说,结局并未给出正攻。 最后一章是, 主角受从奥罗拉公学毕业后,便进入了联邦有名的政法大学。 至此,全文完。 林砚的梦里反反覆覆冒出这几行字。 他蓦然惊醒。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璀璨的、光明的阳光平等的照耀着奥罗拉内的每一栋宿舍楼。 林砚醒来后,眉心发胀,面色苍白。 洗漱、穿校服、收拾课本。 林砚穿书后,徘徊在医院养病,还没见过原主的脸,他路过全身镜时,随意瞥了眼。 林砚顿时呆愣在原地。 似是在素描上寥寥勾勒出的痕迹。 骨骼线条清晰、冷白的肤色、漆黑的眉眼。 这张脸…和他原本的脸几乎完全相近。 原主也长这个样子吗? 林砚抿唇。 镜子里的人影也轻轻抿了下唇。 伴随着宿舍楼里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林砚翻开了基因学的课本。 他没学过基因学也没见过基因学的实验,简单熟悉了实验的流程和操作后,林砚离开宿舍楼,找了个无人的实验室。 林砚按照书里的内容和流程,他复刻着实验。 一遍又一遍。 他始终没有得出正确结论。 林砚沮丧的耸拉着眉眼。 他重新做了遍实验。 等实验结果的时候, 林砚应付了下午饭,他趴在桌子上歇息。 昨晚没休息好, 林砚又陷入了深睡眠。 似乎有开门声、脚步声但又归于平静。 林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天色暗了下去。 实验室内仅有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奥罗拉公学到处都是实验楼,这座实验楼老旧,迟迟没有维修,也很少有人踏足。但实验室内的安全指标和实验仪器是完好无损的。 林砚取出了结果。 果不其然,又失败了。 林砚顾不得沮丧,反覆对比复盘三次实验结果数据——他犯了两遍小问题。 林砚对照着课本数据提示,又牢记刚才的错误,他重新做了次实验。 等待的过程很无聊。 林砚耐心的重复着实验流程,重新计算着实验的结果,快得出结果时,他隐约觉得不太对——他刚才好像…又做错了。 再次得到一盘失败品时。 林砚总算是摸清了失败的原因,他按了按眉心,重新做了次实验。 等从离心机里拿出离心管,将内容物接种到培养皿后。林砚终于得到了成功品,成功品和他计算的结果分毫不差,他高兴的弯了弯眼睛。 藏匿在暗处的人影不明所以的看着林砚反覆做实验的动作。 天边光线黯淡,勾勒着出道清瘦身影。 人影一时不察,他往后靠着椅背,奇怪的歪了歪头,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林砚霎时回头,身形防备又紧绷,冷淡道:“谁?” 无人应答,室内呼吸声重了些。 林砚警惕的抬头,神出鬼没的来到男生旁边,迅速出手,掐/住男生的脖颈。 男生没有挣扎,两手作投降状,放松着身体,暧昧的将下颌抵在林砚的肩颈上,重重的深呼吸了一口。 林砚恶心的松手,拉开距离。 第6章 宴会 黯淡的灯光倾下, 过道没了声响,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视着这片角落。 门锁被撬开, 林砚推开半扇门时,蜷缩在角落旁的人影拉紧林砚的衣角,恐慌道:“林砚…林砚同学,求求你,求求你去参加宴会…” 寝室内没开灯, 林砚半边身子沉在暗处,微垂着眉眼,看不太清神色。 蔓延的静谧下, 恐慌到绝望的乞求声不断迫使着林砚回头,人影口不择言道:“我求求你,林砚同学,如果…如果你今晚上不去参加宴会的话,我真的会死的……” 奥罗拉今夜无雨, 横生的漆黑树杈包围着那弯弦月,弦月散落着盈盈的光,猫头鹰跳到离月最近的树杈上,黄睛黑瞳催眠似的同林砚对视。 “哐当”一声, 蜷缩的人影挣扎几番,生怕办不好莱斯里少爷的差事,霎时跪下,他绝望的哀泣着:“求求你,林砚,…他们…他们…他们…一定…一定会霸淩我的…” 绝望蔓延到整个过道。 似有人义愤填膺,似有人面露哀泣。 一片嘈杂无序中, 很轻又带了些凉意的声音传来。 “就是像我这样吗?” 嘈杂声如潮水般褪去,各色人影像是被掐住了嗓子般说不出话来。而背对着他们的清瘦人影似乎没察觉到这种略有心虚的气氛,偏头扫了跪在地面的人影一眼。 绿发褐眸,鼻旁有颗黑痣。 在原主模糊的记忆中,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强制关机,又被一盆冷水泼醒的痛感,原主没看清面容,只记得床边金灿灿的发、守在门旁面上的黑痣、过道上重重的人影。 林砚被笼在雾蒙蒙的月色怀中,连一向冷白的肤色都被蒙了一层莹润,垂着眼皮时,仅能窥见些拒人千里的冷漠:“那日,寝室大门是谁打开的?” 贵族子弟看不起特优生的宿舍楼,有些贵族们生怕被染上穷酸气,个个都恨不得绕路走。如果没人带路,怎么可能在狭窄的楼梯道里,准确的找到原主的宿舍所在。 人影一下子瘫软在地,喉间微不可察的“呵呵”几声。 宿舍门被反锁上,透过的星点月光终是消失不见,整个过道重新陷入原有的黯淡。 蜷缩在门旁的人影似乎被关门声惊醒,身形无意识的晃了下,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又恐慌:“我没有,林砚,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这件事……” 。 奥罗拉南区有片紫杉林。 每到秋冬,林间坠着红紫不一的成熟小果,雀鸟偶尔捕食,更多时候会被住在林区南面的大少爷们驱赶。 奥罗拉宴会多开在南区北面。 建筑风格不一的庄园、别墅、古堡、马场,常是少爷们寻欢作乐的游戏场所,高等贵族间利益交织,低等贵族的地位也仅高于特优生,少爷们偶尔心血来潮,低等贵族也可能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这次宴会开在古堡。 哥特式建筑,尖塔高耸,复古典雅,收到弗洛伊德玫瑰邀请函的贵族们都穿着得体的燕尾服和皮鞋,喷上了香水。 侍者微笑着俯身弯腰引领来者进入室内,穿过挂着昼夜、最后的晚餐等名画的甬道,踏足金碧辉煌的古堡,水晶吊灯、新鲜犹带露水的弗洛伊德玫瑰、悠扬的钢琴曲扶过面带疏离笑意的贵族们。 奥罗拉金字塔上的四位大少爷。 f2每月都会有几天的时间住在圣尔彼教堂祈祷,f4跑去了号称是“联邦赛车最佳圣地”的卡亚,f3不知所踪,只有f1还在古堡上方。 贵族们自发交谈着奉承着,视线若有似无的盯着古堡西边阴影处的动静。 林砚刚回过神,他就来到了宴会的中心,手里还拿着叠牌。 这本书尚且存在的世界意识操控着他的身体,将他带到了这场宴会,也将他带到了金碧辉煌的中心,让他代替原主走完这场剧情。 人头攒动、纸醉金迷,长期游走在名利场上,带来的矜傲。诡异的、满是恶意的视线审视般的扫过林砚的全身。 林砚盯着牌桌,迅速的判断了目前的处境。 他在发牌。 他现在是荷官。 原书里也有这个情节。 原主因为f4的红牌,被请到了宴会上发牌,原主不会发牌,也不懂牌局的规矩,在宴会上笑料百出,最后还是主角受沐澜像天神一样出现,带走了原主。 林砚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没有操控着他的世界意识。 他可以死,但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不知危险的情况下,林砚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跟着剧情走。 林砚微垂眼,明明他的身份是宴会上的低端。可他是站着的,本来就比位置上的人影高了一截,生出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林砚未穿书前,他在赌局上熬了两年。,也当过荷官。 洗牌、切牌。是林砚保存在记忆里的本能,称得上如云流水。 刚才那个彷佛被操控的傀儡逐渐消失,展现出现在这身躯壳原来的模样。 人影们暗自审视着林砚的动作。 林砚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柏珩来得有些晚,他没下楼,黑发里夹杂些挑染的绿,明明是奢华的宴会,他却穿着身松垮的冲锋衣,步态懒洋洋的,抬起一点眼皮,百无聊赖的扫视下方宴会。 主位附近有个男生。 奥罗拉的校服是用绸缎制作的。 绸质的衬衫微杨,显出一截纤细的腰身。 生了张漂亮的脸,没有映射的权势,浸在纸醉金迷里,宛如泡得有些晶莹的玉石,像是易碎的瓷器,不折的竹。 柏珩散漫的视线盯了几秒,注意到男生耳后有颗红痣,铺在雪白的肤色上,弥漫的、难言的暧昧。 牌面刚成一局。 摸过千万次牌桌的大少爷们自然能品味出林砚熟练的程度。 大少爷们似有若无的看了眼林砚,刚想说话。 噌得声,古堡停电了。 窗外庞大的,铺天盖地的雨雾直下,彷佛要驱逐外人。 林砚眼前一片发黑,他说不上来话,像是被困在躯壳里,见着宴会的人影离开,人声消失,被动得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移动,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眼神里,麻木的走回特优生的寝室。 奥罗拉的雷雨季彷佛像一个独立的、隔绝外界的末日。 林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躺在了床上。 窗外天气放晴,他又恢复自如。 桌面了放了各种各样的邀请函。 林砚直接将邀请函扔进垃圾桶,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思考着现在的情形。 他不能被操控。 林砚甚至想到了退学。 可他翻遍了官网,只能看见大片的空白,他被困在了孤岛上面。 林砚只好随手携带着刀,时刻的操控着自己的意识。 林砚再一次感受到操控是在七天后,他给了自己一刀,将自己绑在床上,暂时摆脱了控制。 林砚整日蜗居在寝室,他很少出去,感受身体自发移动的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来上一刀。 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有效的。 那种眼前发黑、手脚被控制的情况越来越弱后,林砚才开始出门。 堵不如疏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 又是一场置换资源的宴会, 纸醉金迷、欲壑难填。 有特优生守在林砚的寝室门口,将邀请函递给了林砚。 林砚再一次被操控着意识来到了古堡附近,他目前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意识,缓慢的将自己移到古堡的背面,忽然想起了原书对这个情节的总结。 【恶毒男配乔纳森要挟特优生去邀请主角受沐澜,主角受不愿意特优生受到伤害,便自发的来到了宴会。 恶毒男配乔纳森从小顺风顺水,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只玩处男,看中沐澜后,发现沐澜有了男朋友林砚。 他开始频频给沐澜找事,但却加速了沐澜和f4们感情的进程,最后家破人亡,死相凄惨。 而让特优生群体真正信任沐澜的情节是, 特优生变成了人…肉靶子,乔纳森给了沐澜和贵族男生一人一把枪】 原文内容如下: 【乔纳森笑着,缓缓从抽屉里抽出把枪。 漆黑的洞口扫视着高台上的人…肉靶子。 宴会上一片哗然,连贵族们都吓了一跳,细细的哭泣声从高台上载来。 乔纳森笑着安抚众人:“别害怕,别害怕。我是联邦的合法公民,这只是个玩具枪。” 他说着,扣动两次扳机。 枪口吐出朵玫瑰花和茉莉花。 乔纳森继续笑着开口:“一个小游戏而已。三局两胜,哪一方猜对的话就算是哪一方赢。” “输的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 他将玫瑰花插在沐澜胸前,又将茉莉花插在贵族男生的胸前,枪口直指着屋顶,“砰”得一声,漫天彩带飘了下来。 沐澜苍白着一张脸:“你不是说只有两种可能吗?” 乔纳森象征的吹了吹漆黑的洞口,笑而不语。沐澜面色更白,但他依旧温柔的冲高台上的同伴笑着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不要害怕,正义会战胜邪恶。” 至此,沐澜扬名万里,成为奥罗拉里的救世主——奥罗拉内没有话语权的低等贵族和特优生做任何事情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沐澜。】 古堡里的现实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窝在沙发上几乎一晚上没出声的柏珩嗤笑一声,他站起身来,踏上楼梯,懒洋洋的去了二楼。 焦躁了一晚上的莱斯里见柏珩离席,他才起身,刚踏上二楼,瞧见柏珩在打台球。 第7章 午饭 林砚终于能看到官网上的文本时,他及时搜索了官网上的信息。 奥罗拉建校在帝国统治时期,它以铁血手腕出名,是替帝国皇室筛选新鲜血液的“小帝国军事学院”。 后战争时期,奥罗拉毕业的学生是军队的中流砥柱。联邦初立时,奥罗拉为联邦输送了大量的军事家、科学家、文学家和政治家。 至此,奥罗拉一跃成为联邦最好的公学。 其他学院对奥罗拉评价很糟糕。 “侵略”一词伴随着奥罗拉并生。 但奥罗拉并不承认这种污蔑。 奥罗拉取自于古罗马神话中的黎明女神,校徽更是象征联邦和平的紫金花。奥罗拉拥有完善的人道主义原则。 【校内食物低廉,有十联邦币以下的早中晚餐。校医院免费为全校学生医治。特优生入校后,会免除第一年的择校费。全校排名前百分之二十的特优生会免除第二年的择校费,循环往返。 总之,奥罗拉校内,天资聪颖、勤奋努力的特优生是不用心烦任何事情。 奥罗拉几乎没有退学和转校的学生。 精神障碍、健康受损的学生会自行退学——其他公学也不会接受这类学生。 只有前一年的学业成绩排名为全校的前百分之五的学生,奥罗拉的校长才会出具相关转学手续并亲自手写介绍信。】 ——节选自《奥罗拉书》 林砚沉默的点开原主上一年的学业成绩。 前百分之六十。 很好,退学,这条路堵死了。 林砚脑袋嗡嗡直响。 原主今日有早八,生物学。 生物学伊娃教授是个很有风情的女士,不管刮风下雨,金色大波浪卷发,常年浓妆,贴身长裙显露出凹凸有致的身形,颈间系浅色丝带,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时虎虎生威,最忌迟到。 林砚踏入教室的时候。 铃声还没响, 他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收拾桌面的功夫。旁边位置站了个同窗,桌面放了本不太厚的书。 班里似乎一瞬间涌进好多人影。 椅凳拖拽声、脚步声又霎时归于平静。 微妙的气氛蔓延在教室内,林砚收拾桌面的手一顿,神情冷淡的看向红发男生。 林砚准备换个位置。 但他突然发现教室内坐满了人——这并不正常,生物课堂只有四十个人,不可能坐满八十个位置。 神情认真的同窗争分夺秒的预习课本。面带紧张的同窗小心翼翼的整理桌面的书本,神情讨好的同窗赶忙擦拭着旁边人的桌椅。 生物教室是按家世分的。 和原主一个班的同学大多都是特优生,也有少部分低等贵族。 他们也需要学习机会。 林砚垂下眼睛,坐回位置。 细碎的阳光穿透毛边玻璃,轻轻的罩在林砚的面容上,冷白的肤色似乎也蕴了层极暖的光芒。 莱斯里一时失神,喉结吞咽了下,语含埋怨:“我昨天给你发的邀请函,你为什么不来?” 莱斯里做好了林砚不会理他的打算,却看见林砚瞥了他一眼。莱斯里霎时坐直身体,精心打理过的红发可怜兮兮的垂着,呼吸都无意识的绷紧。 许是阳光太暖,气温太热。 莱斯清晰的听见心脏跳动的声响,面红身热,难受却并不致命。 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却一想到林砚就有着轻微的痒感,莱斯里以为见到林砚会好转,可对上林砚的视线时,只觉得眼角乃至面皮甚至于全身都在隐隐发痒。 痒意深入四肢百骸,他甚至感觉骨骼在颤栗。 这段时间,林砚收到过很多封邀请函。 林砚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后,没去过一次宴会。 他偏头看向莱斯里,眼底滑过哂笑,声音冷淡的反问道: “你邀请了,我就要去?” 莱斯里常年被人捧着,目前遇到最大滑铁卢便是林砚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任风吹雨打、柔风细雨,都不改形状。 他咽了咽唾液,开口刚想说话, 就见林砚看向他,以手指抵唇朝他做了个手势。 嘘。 那双漆黑的瞳孔实实在在的映出他的面容,红发垂着,神情可怜,莱斯里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神思恍惚。 他恍惚了很久。 明明他是过来找林砚麻烦的,他在干什么? 直至高跟鞋声响落在他的耳畔, 莱斯里这才意识到, 原来是上课了。 他还以为,是看见他了呢。 林砚没有发现身旁人的恍惚,他在认真听讲,好在对于生物学来说,他还是有基础——至少能听懂教授的讲课内容,偶尔也会在课本旁边写下标注。 回过神的莱斯里不住的用视线扫过林砚。 又时不时看向林砚的课本笔记。 字迹清晰,条理清楚。 今天生物学只有两节课。 几乎是彻夜未睡的林砚跟 完教授的思路,他已经转不动脑子了,面上的神情都卡顿着,一下课便趴在桌面上补觉。 林砚醒来的时候,日上中天。 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莱斯里还坐在位置上看他。 林砚不耐的看了莱斯利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冷淡又平静。 莱斯里涨红着一张脸,他悻悻的摸着鼻子。 他心想,下一次绝对会找林砚麻烦的。 莱斯里蓦然将抽屉里温热的饭菜递给林砚旁边,脱口而出:“你吃饭吗?” 林砚沉默的望向饭盒上的热气。 莱斯里看着林砚微垂的唇角。 他心想下次绝对会找林砚麻烦的,嘴却叭叭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这里面有鹅肝酱配香橙沙拉、烤龙虾、牛排以及焦糖布丁……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吃,不喜欢的话,我在喊……” 林砚听着他报菜名似的话语,忽然出声打断莱斯里的话:“你吃了吗?” 莱斯里下意识应声:“…还没…” 林砚没接莱斯里手里的饭盒,他将单肩包里的面包放在莱斯里的桌面,起身便离开,声音很淡:“谢谢。” 很简单的一个面包,很丑陋的包装。 莱斯里慢半拍的站起身,脑袋里乱七八糟,一定要找林砚麻烦的想法卡顿了瞬,他捏紧袋子边缘,恍惚着小声问: “林砚,你要去哪里?” 林砚不想说话,他背着单肩包走出教室。 莱斯里恼怒又羞耻,下意识想将面包扔进垃圾桶,又紧紧捏住面包边缘,焦躁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 他想,下一次他绝对会沙。林砚的锐气。 。 林砚回宿舍时,遇见了沐澜。 周遭是梧桐林, 沐澜没穿奥罗拉的校服,他只穿了件沉灰撞黛蓝的高领毛衣,手肘支在栅栏上,一头黑发被吹得毛绒绒的,侧脸轮廓柔和。 林砚绕路想走。 可沐澜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准确回头看了过来,一双偏杏形的眼睛溢满笑意,声音柔和:“哥,我在等你。” 林砚不太想说话,他如今还困着,脑海乱糟糟的闪过很多画面,脸上越发没什么表情,冷冷的盯着沐澜看,示意沐澜有事说事。 沐澜靠近林砚,神情沮丧,很快又强撑着笑脸:“哥,你还有联邦币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转给你。哥,你上次不是说看中了spring品牌里的一件衣服吗。化竞比赛我得了第一,奖金是一万联邦币,刚好可以买这件衣服……” 他说着便要拿起手机给林砚转钱。 林砚更困了,脑袋转不了圈,强撑着面上的冷冽。 他伸手抵住沐澜的手机,面上的表情更冷,看上去像是要打人: “不用,你以后不用给我转钱。” 沐澜的眸光闪了闪,他不着痕迹的避开林砚的手。 林砚却更快一步的收回手。 沐澜看到一片雪色晃过。 他扯了扯毛衣领子。 林砚以为他说完话,抬步便要离开,却又听见沐澜试探着问他:“哥,今天的课还上得顺利吗?” 林砚撑起眼皮,扫他一眼:“没事了吗?” 他一幅随时要走得模样。 可沐澜似乎没察觉,语气很轻:“没事啊,我们一起走吧,哥,你的宿舍是不是变成单人间了,我今晚能和你睡吗?” 林砚浑身一震,瞌睡瞬间被吓醒了,他烦躁的看向沐澜,冷声问:“你究竟有什么事?” 沐澜红了眼圈:“哥,明明当年我救下你的时候,你说过会一辈子报答我的,你难不成这么快就腻了我?” 原主和沐澜的关系确实起源于一场英雄救美。 很俗套的故事。 原主赌博,欠了赌场一大笔钱。 催债的人要打死原主。 沐澜横空出世救了原主。 原主只看见一片绿意和隐约的脸型轮廓,他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小诊所里,身旁站着个给医生打下手的沐澜。 原主的记忆很模糊。 林砚并不太清楚两人是怎么发展成了男朋友的关系,他穿书后,精力不太好,昏昏沉沉的,困倦席卷全身,没功夫听沐澜说话,陈述事实道: “我们分手了。” 沐澜眼圈更红:“我根本没同意,哥。” 沐澜说着,他靠近林砚,贴在林砚身上,声音变得轻柔,自有一套逻辑:“哥,我知道你不想因为红牌的事情连累我,但是没关系的,我们本就是一体得啊……” 风声愈大,树影婆娑。 连带着沐澜的声音都变得幽幽的。 林砚只觉得浑身上下裸露的皮肤好像都被人舔舐了一遍,他不经意的打了个哆嗦,面色越发清冷。 第8章 教堂 沐澜握得太紧。 三根指节被他牢牢的抓住。 不同个体皮肤的紧密接触。 温度和气味似乎可以相互传递,连带着林砚的指尖因沐澜的过度按压,而浮了层红意。 林砚的手发粉。 很淡的一层,似乎是雪中青枝开了星点的、细碎的花。 沐澜盯着林砚手背上的红意,呼吸不自觉加重,他艰难的吞咽了下,尖利的虎牙抵着口腔软肉,再说话时,眼里带了层泪意,声音越发轻柔,可怜兮兮: “哥,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林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风声很静。 从沐澜的视角里, 他看清林砚垂着的眼皮。 细碎的光斑轻轻的浮在林砚的眼角,似乎消散了些倦怠般的锋利。 林砚看着沐澜攥着他的手,漆黑的瞳孔倒映出沐澜狼狈的姿态,声音冷淡: “松手。” 沐澜古怪的盯着林砚。 林砚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的想要再次试探林砚,紧抓住林砚的手:“哥,你……” 林砚的视线冷了下去,他反手按住沐澜的手腕,挣开沐澜的拉扯。 沐澜手腕霎时一疼,他神情有一瞬间的阴冷,心里下意思地猜想林砚的变化。 梧桐林间的爬行动物发出愤怒的声音。 森林里有人在养蛇,林砚猜想着,他没再看沐澜,走出几步。 高领毛衣禁锢住沐澜的脖颈,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吞吐的空气都融着林砚身上冷淡的气息。 沐澜无意识地盯着满地的梧桐叶看。 林砚林砚…林砚那个蠢货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沐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去而复返的冷淡气息勾缠着沐澜的指尖,他的小腿被林砚不轻不重的踹了下,酥麻感融进他的血液和骨骼,全身轻颤般的发抖。 林砚提醒道:“建议你早点回去。” ——走得晚的话,万一被蛇吃了。 沐澜难耐地抬起脸,红意晕染般的分布在他的面颊上,泪珠垂落在他的眼睫上,他刚想说话,视野里没了林砚的身影。 沐澜顿时阴沉下脸。 ——林砚绝对变了一个人。 。 奥罗拉的考试制度严苛。 理论实验论文三样都必须达到c级以上,才不会背负d级成绩。 林砚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考到c级。 教授对一年级学生的要求并不严苛——理论成绩六十分以上,实验考试在要求的时间内做完,论文言之有理即可。 对奥罗拉的学生,这三项要求并不难。 贵族自小耳融目染、特优生又天赋异禀。 林砚未穿书前,没正经上过学。 他整理单个科目的思维导图都要花费半天时间。 老图书馆位置偏僻。 馆内没开空调,灯光并不刺眼,过道上只有零星几人,氛围安静,偶有书页翻动,笔尖簌簌声,夹杂些脚步声及饮水机沸腾声。 林砚穿着浅咖色马甲校服,腰背很自然的挺直,他很喜欢在学习里加上自己的思考,a4纸上写下问题代入问题再重新找到每个章节的重点。 学习很一个很持久的过程。 刚踏入老图书馆还昏昏欲睡的林砚越学越精力充沛,他做事很投入,投入到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吃午饭,能继续浏览下一章知识。 林砚放下笔并拿出另一本书时,他听见沸腾着的水声,才慢半拍的去够水杯,等温水下肚,他终于有了些实感的饿意,无意识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好在奥罗拉的饭菜全天供应。 这才避免了饿肚子的下场。 唯一烦心的就是, 原主遭受的霸淩剧情分毫不差的落在了林砚的身上。 林砚每天和霸淩者斗智斗勇。 这一阶段,霸淩者的手段简单。 他们拉着同学孤立林砚。 刚好林砚更喜欢安静的环境,他平静的保持着正常的生活轨迹。 霸淩者摸清了林砚的行动轨迹。 教室、寝室食堂和老图书馆四点一线。 霸淩者们开始在林砚的必经之路上设置障碍。 可这些障碍根本没有用。 口头找事的霸淩者得不到林砚一个眼神 行动上找事的霸淩者,反倒是会被林砚揍上一顿。 哪怕将林砚锁在厕所,他都能在无钥匙的情况下打开门,并准确的将霸淩者拖进厕所。 最重要的是, 每次派出去找事的霸淩者重新归入群体后,都会变得神魂恍惚、偶尔痴痴发笑,更多时候不自觉的徘徊着,想要等待偶遇。 这种魔幻的变化让群体里的其他人都心惊胆颤,智者将这种变化称之为“东方蛊术”。 一时间,霸淩的手段消停了不少。 现实安静下来后,匿名论坛却像是油锅沸腾般顶出不少热帖。 【主题:求问,ly是整容了吗】 【1l:草,整容能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2l:晕晕乎乎】 【3l:理智分析,l没有出过校门,校医院也没有整容这个项目】 【4l:l黑发黑瞳东方人,东方人会下蛊,l保不齐会一点,先是用魔力药水将自己变好看,其次将蛊种在每个靠近过他的人,最后吃了那些人】 【5l:艾特 雾里看花神魂颠倒,兄弟,这是我给你找的网课,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6l:楼上也出现中蛊的症状了吗】 【7l:l的眼睛会催眠,绝对会!!!之前的l已经死了,这个l是猫头鹰和魅魔的结合体成精。人类怎么可能有l的怪力!l像是训练好的机器杀。手!】 【8l:楼上疯了吗】 …… 【23l:话说,l最近也不辱骂奥罗拉了,目前在认认真真搞学习,看上去顺眼多了】 【24l:没有男朋友的话,就更顺眼了】 【25l:楼上的想法很危险也很自甘下贱,建议不要这样想,因为这是我的想法】 【26l:大家都忘了f4的红牌了吗,f4身后的跟班团呢,自家主人的话都不听吗】 【27l:快考试了】 【28l:本来想在图书馆堵l的,后来发现l学习还挺认真的,安安静静的,字也好看,还会自己喝水,喝完水还会眨眼睛,就是有个习惯不太好,总是很晚吃午饭。我本来都没想学,后来不知不觉复习完一章。】 【29l:上次恰巧碰见l了,就吃了些青菜肉还有米饭,才花了十联邦币,换我我肯定不会让他吃这么便宜又廉价的东西】 【30l:f4的红牌,大家都忘记了吗】 【31l:有次上课的时候,l的后桌给他讲题,l还给了个橘子呢】 【32l:草】 【33l:橘子过敏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34l:歪楼了吧,楼主问得是l整没整容】 【35l:衣服也都挺廉价,换我我应该不会给他穿这么廉价的东西】 【36l:一群没道德的家夥】 …… 【89l:…神奇的东方蛊术】 …… 林砚吃个午饭的功夫。 以他为中心,老图书馆挤满了人影,一批接着一批,像是丧尸围城。 林砚的位置还空着。 他冷静的抱着新找来的辅助书走到自己的座位,准备学习下一科目的内容。 林砚低头时,余光看见男生站在他的桌前。 他皱了下眉。 林砚不喜欢旁人打扰他,他丢下手中铅笔,抬头盯着面前的男生,示意男生说话。 林砚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个人影,直视人的时候,他那似铅笔勾勒出的眉眼越发突出,冷冽又淡漠。 似有吞咽声重重响起。 男生刻意不去看林砚的脸,又心痒难耐的想要抬头,最后极力保持着镇静,小声道:“林砚,f4快要回来了,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很小。 可馆内实在是太安静了,连翻书声走动声都暂停了瞬。 唯有烧沸的饮水机发出咕咚声响。 林砚条件反射的去拿水杯。 下一瞬,林砚意识到男生说了些什么,匪夷所思的掀开眼帘。 他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湿润的水汽争先恐后的凝结在发粉的唇上。 林砚面上情绪更淡,敷衍道: “我用眼睛看。” 林砚不太想浪费时间,直接下了逐客令。 馆内有同学后知后觉的翻起书本,书页哗啦啦得如同杂乱的落叶下坠,推推搡搡的声响恼人得很,可闻及簌簌落笔声后,又重新恢复平静,只不过始终有凝视的视线盯着靠窗的位置。 林砚已经进入了学习状态。 他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学习。 等林砚学习完几章后。 天色已经有些擦黑,馆内依旧人满为患,林砚背上单肩包,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他选择老图书馆作为学习场所,就是看中这里人少,可按今天的人满为患来看,他明天需要重新找一个偏僻的场所。 教室,人来人往,不太行。 新图书馆,借阅的人太多,不太行。 实验室,是原文主角受和f3的基地,除非有必要的实验要做,他并不想去当play里的一环。 更何况,林砚觉得沐澜不太正常。 林砚一遍遍排除了人多热闹的学习场所,还未想到了一个适合的地方,他便发现邮件里莫名多了许多垃圾信息。 【急需钱吗,我这里有很多】 【学习数据请参照联邦出版社里的内容】 【需要换个寝室楼吗】 【需要男朋友吗,我公爵出身186男高脸好活好】 …… 第9章 鹿群 林砚写完卷子并修订完错题后,他判断着卢修斯教授课程结束的时间。 等到课程结束后, 他才慢条斯理的撬开了耳堂的木制大门。 明亮的光线接触视网膜后,林砚的瞳孔有一瞬的失焦,他无意识的垂下眼皮,等适应了侧廊上的光线后,才起步离开。 林砚没走出两步,便停下了脚步。 他冷淡的望向不远处穿短上衣,脖颈上挂着钥匙,神情震惊的男生 林砚看了眼男生脖颈上的钥匙,平静开口:“谢谢。” 彷佛磁铁吸引般, 守卫感觉脖颈上的钥匙像被眼前人攥在手心,往前扯了下,被勒住的错觉和冰凉指尖扶过的赏赐。 联邦总司令之子坚定的保皇派萨伦浑身一哆嗦,径直后退一步,他忽然想起沈涅殿下的吩咐,才硬邦邦的开口: “你要谢的话,应该去谢殿下。” 林砚没说话,礼貌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后续。萨伦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呐呐道:“是…殿下的吩咐。” 林砚的脑海里突然涌过段原主的记忆。 红牌下发后,未享受过权力的羔羊也可以发起玩笑般的霸淩,是整个奥罗拉的狂欢。主角受有很多人要救也有很多作业要写,并不能总在原主危难时伸出援手。 虽然林砚是穿来的,但原书的剧情依旧在一丝不苟的运行着,原主在剧情里也遭受过在教堂里被关进密闭房间的霸淩。 原主恐慌又害怕,绝望又惶惶,他拚命拨打主角受的电话,可电话始终没有拨通,就在他绝望之时,守卫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并留下句“殿下的吩咐”。 原主很感激,但当时最大的想法,便是找到主角受。后兜兜转转,在学校的厕所里,他找到了安慰其他低等贵族的主角受。 原书洋洋洒洒采用一大段话来表述原主的心情,最后采用【恨来恨去,嫉妒又恐慌,原是怪你不太爱我】来概括原主对主角受的想法。 原书重点是主角受和f4的拉扯。 这般描述,自然不是为了发展支线感情,是为了主角受被f2强制爱这段剧情来临时,原主抛弃自私和懦弱,并帮助主角受脱离小黑屋,最后被一枪毙命,死在主角受——也就是最开始救他之人的怀里,达成完美的宿命下线结局。 林砚的太阳xue突突直响。 过载的脑容量刺激得他的面皮发白,本来尚且红润的唇瓣也变得发粉。 萨伦下意识想要问话。 林砚不轻不重的按压了下眉心,音色冷静,抬步离开: “那替我谢谢你家殿下。” 萨伦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林砚离开。 等到冷淡的气息消失殆尽时,他回过神,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没问出口——那位漂亮的同学究竟是怎么开得门。 林砚计算的时间刚刚好。 他赶在卢修斯教授下课时,表面上若无其事的缀在队伍尾巴后面。 旁边同学本在垂头玩手机,似闻到什么味道,鼻尖动了动,好奇又惊喜的开口道:“你换香水了吗,怎么和他的味道……” 男生说着从手机显示屏里抬起头,和垂下视线的林砚对视了一眼,茫然的站直身体,直愣愣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礼貌道:“没喷过香水。” 林砚说完话,他跟着队伍离开了教堂。 徒留那位同学无意识中摔碎了手机显示屏,好似有人骂了声,隐隐的骚动如同波浪般蔓延至整个队伍,或有或无的视线紧盯着前方清瘦的背影。 教堂外清新空气的独有的冷意顺着冷风钻进林砚的衣领。原书剧情带来的压抑和恶心终于缓缓消散,林砚的眉眼恢复了些温度,他欣赏的看着天空中的鸽群。 大团酒红晕染着天边云层,暖色调的光斑笼罩着整个奥罗拉,因鬼天气而躲起来的小动物们也成群结队的爬出洞xue,露出软乎乎的肚子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前任奥罗拉校长曾言:“你在奥罗拉的灌木丛里滚上一圈,能收获到整个生态系统。” 这话虽有夸大,但也确实如此——贵族少爷们的家族常年给奥罗拉捐赠维修费用,别说完善的绿化设施,就连食堂上八层的餐食都是用直升机采购的最新鲜食材。 林砚不知不觉跟丢了队伍。 好在已经出了教堂,他抄小路去食堂时,在灌木丛遇见了个迷路的棕色眼睛小鹿。 棕色眼睛紧盯着和它不同体态的生物。 半响,棕色小鹿试探的围在林砚的旁边,察觉到林砚无害时,开始绕着林砚转圈圈。 林砚默默的掏出手机。 他记得原书中有提到过奥罗拉的匿名论坛,论坛里有各种各样的攻略,应该也包括怎么把迷路的小鹿送到它的队伍里吧。 【主题:纳版湖畔的鹿群好像成精了】 【1l:小鹿小鹿小鹿】 【2l:森尔女子公学入学的同学都能领到一只小羊羔,凭什么不给我分发小鹿】 【3l:给楼上分发只猫头鹰(狗头护体)】 【4l:鹿是群居动物,小鹿迷路的话,鹿妈妈也会很难过的】 …… 【15l:魔法大陆上,你可以参加蛇的交响乐,遇见青蛙开会,和地精进行交易。现在只是小鹿成精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16l:楼上看得是童话故事吧,默默加上一句,我两岁的侄子都不看童话故事了】 …… 【24l:楼主问得很有依据。鹿群野性较强且胆小易惊,不会无缘无故的围着人转圈。纳版湖畔的鹿群很温顺,而且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围着人转圈。这怎么不算是成精了呢(摊手)】 【25l:不管,可爱】 …… 林砚头一次发现奥罗拉还有群这么有趣的同学,他敛下眼皮,很轻的弯了下眉眼,默默记住纳版湖畔的地理位置后,抬起头,便撞见了束蓝白的小花。 他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再次睁眼时,小鹿依旧钳着蓝白小花歪着脑袋盯着林砚,林砚慢半拍的接过小花,脑袋晕乎乎的想着那个帖子,难不成他穿得不是贵族少爷们和贫民小白花不可不说的二三事,而是什么魔法大陆? 咔嚓一声。 似有拍照声响起。 林砚警惕的扫了眼周围。 可灌木丛太高,他只能看见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小鹿还在绕着他转圈,林砚还没被它绕晕,它自己便被自己绕晕了,软软的想要撞在林砚身上,林砚制止住它的动作,轻声问它:“要不要回家?” 林砚领着迷失的小鹿回归了纳版湖畔。 鹿群欢呼一声,哒哒的围着小鹿转圈,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又开始齐齐的围着林砚转圈,转晕了后,又软软的想要扑在林砚的怀里。 林砚被它们转得哭笑不得,眉眼柔和下来,面皮似是渡了层釉,瓷白温和,瞳孔里带了层清亮的笑意。 很快鹿群便哒哒的离开了。 林砚起身,没走两步。 他察觉道越来越明显的视线注视,须臾间,便警觉的抬头望了过去。 依旧是那座宏大的教堂。 纳版湖畔在教堂的西边,穿过葱茏的灌木丛,便达到了教堂的背面。 光线被遮,阴影隐蔽。 投影的音乐剧正在播放着长发公主,长发公主居住高塔,忧郁寂寞的曲调缓缓蔓延整个耳堂,奔跑旋转走向自由,金发随着歌唱而变得明亮璀璨。 【走出你的安乐窝去冒险吧,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涅靠坐在沙发上,指节随着节拍敲打着栏杆,他望向纳版湖畔隐隐约约的鹿群和人影,视野的局限让他看不太清形状,懒洋洋的点开了监控。 比视野清晰一百倍的画面完全的呈现在他的眼中。欢呼的鹿群、清透的湖水,瓷白得宛如云彩般的面孔、柔和的笑意。 泛红的眼皮被撩开,露出双漆黑得宛如玻 璃珠般清透的瞳孔,望向监控的方向。 监控录得很是巧妙。 像是越过高塔、雪影、时间、显示屏 他抽出时间,冷淡的同他对视一眼。 沈涅扶过漆黑瞳孔的手指微麻,无意识间的想要放大瓷白面孔。 手指滑动时,监控跳过人影,放出一片欢呼着的鹿群,他这才意识到,这只监控没有暂停放大的功效。 沈涅放下显示屏,无意识的抬头,扫向模糊看不清形状的人影,无趣的站起身时,察觉道警惕的视线。他一怔,面上不自觉带着温和的笑容,微垂头,越过缀满蔷薇花的栏杆,高高在上的眺望着远处的人影。 人影依旧看不清。 凉意却先一步拍打在沈涅的面颊上。 奥罗拉下雪了。 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人形。 林砚平静的收回视线,这才发觉下了雪,冷风吹得太久,脑袋昏昏沉沉,他缩了缩手,目不斜视的绕过灌木丛,径直前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第10章 孔雀 林砚昨天淋了雪。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自觉后背恶寒,紧急从床上爬了起来,吞下了几片药片。 半响,可能是感冒药起了作用。 林砚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梦里光怪陆离,头重如裹,活像是要撬开大脑承载长期记忆的海马体,拚命的塞一些根本不属于他的人生记忆。 林砚又梦到了原主在书里的剧情。 原主发现自己对主角受抱有着嫉妒又欢喜的情感后,他没再问主角受要钱去买高档奢饰品,反倒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挣钱学习。 可惜得是, 他已经超额消费过高奢品,再也回不到一顿只消费十联邦币的生活,后在好心同窗的帮助下,假期时应聘了新啰苏达州一家酒吧的侍应生——一月工资一万联邦币并且还有额外提成。 原主欣喜若狂,又在金碧辉煌中,捡起没上奥罗拉前的爱好赌博。震耳欲聋的歌舞声中,他猩红了眼,想要通过不劳而获成为新一轮的赢家。 结局可想而知, 原主输光了所有钱,浑浑噩噩回到酒吧时。因东方纤细、脆弱的身材吸引了酒吧某位大佬的青睐。 原主挨了顿性/虐。 他愤怒的想要报警,可却得到了十万联邦币的小费。 原主犹豫了,就是这一瞬的犹豫,从此堕落至深渊。 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时候, 原主接到了主角受的电话,他又想起了对主角受的嫉妒和欢喜,决定帮主角受脱离小黑屋,逃离过程中赛车失灵,慌乱中,原主被一枪毙命,死在海水涨潮时。 梦境是混乱的、毫无逻辑的。 灰暗的色彩染上每个场景,沉重、压抑、嫉妒和绝望,惶惶不安充斥着整个梦境。 唯独原主的生命走至尽头时,梦境的色彩变得艳丽,海浪拚命上涌,林砚在一片海啸声中,望见一张惨白又绝望的面孔。 许久,那张惨白面上的眼珠动了动,准确无误的锁定住林砚,两边唇角似扯了扯,露出个滑稽的笑,唇舌弹了弹。 没出声。 可林砚却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得是, 我就是你。 林砚挣扎着从梦境中惊醒。 奥罗拉升起了太阳,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雕花的宿舍木窗上,闹钟里的秒针尽职尽责的发出“咔咔”声响,寝室内满是静谧,唯有些许变重的呼吸声。 就在秒针和分针重合, 闹铃即将响起时,从灰色被子里伸出只汗津津的手准确的按压着闹钟表面。 那只手疲惫至极的滑落在灰色被单上,手背微弓,透明似的白,青色的枝桠蔓延开来,活像是收藏家的孤品。 半响,林砚缓过口气。 他发现感冒药起了效果,全身出了汗,藏在骨骼里的酸痛也消散了,无意识间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冰凉,烧也退了。 洗漱完毕后, 浴室里雾气氤氲,林砚两手撑着洗漱台面,他认真的望着镜面里的面孔。 轮廓很冷,肤色发白,眼珠漆黑。 这是他的脸。 梦境里的原主并不长这幅模样。 不同个体有不同的活法。 他不会去质疑否定原主的活法,但可以肯定得是,他绝对不是原主。 林砚没有耽误太长时间。 今日有早八,林砚很珍惜聆听知识的机会,并不会无缘无故的缺席。 只不过,他做了一晚上梦。 又在梦中,林砚被迫和原主的记忆融合,他感觉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面色更白,耸拉着泛红的眼帘,拎着单肩包,神情冷淡的走向教室。 这次的教室在一楼。 一楼的教室窗户都是磨砂单向玻璃窗,窗外是绿意盎然的灌木丛,偶有小动物迷迷失失的撞上玻璃窗,晕晕乎乎的蹲在灌木丛里同窗内的人影一起认真的聆听着教授的教诲。 林砚坐在窗边的位置上。 可喜可贺,经过这些天的系统学习,就理论课而言,林砚已经能跟上教授的节奏,甚至还有空写些额外的课题分析。 梦境里的各种情绪被他抛之脑外。 林砚神情认真的记录着笔记,脑海也越发清晰。 他长了张过分清冷的脸。 唇角微下垂,大多时候都是张爱搭不理的表情,神色很冷,眉眼耸拉着,冷着张脸看人,活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教授被他这半死不活的神情吓了一跳。 他刚上任,也不太清楚班级的组成,只知道贵族们矜傲又难搞,战战兢兢讲了一半课时,才敢小心翼翼瞥了眼角落阴影清冷漂亮的同学,发现他的神情很认真,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学习,偶尔看过去时,还能看见他礼貌的回视。 教授缓缓松了口气,绕来绕去,绕到林砚的身边,不经意的扫了眼他的书面——字迹清晰,条理清楚。 原是个懂礼貌的好学生。 教授松了口气,他换了好多班,就是听说这个班没什么难搞又嚣张的贵族,才过来任教,可不想一上任,职业就遭滑铁卢。 林砚并不知道, 他终于被排除在“难搞又嚣张”的贵族行列,依旧没什么表情得像个小机器人似的“唰唰”的记着笔记。 教室内沉默寂静,过往上课时,偶尔响起来的拍照声也没了动静。与现实截然相反得是,匿名论坛逐渐火爆起来的帖子。 【主题:l今日心情不太好。】 【1l:服了,我崆峒崆峒。崆峒!!!明明点得是不感兴趣,为什么还拚命给我推l的消息。l算什么,一没背景,二没成绩,皮肤白得跟涂釉了似的,眼睛又黑又亮,整天冷着张脸跟谁欠他二百万似的。更何况,早八课谁心情能好起来啊,他又天天穿个校服估计连钱都没有。而且,他那个破寝室楼估计连床板都是硬的。】 【2l:呵呵】 【3l:冷脸…冷脸…冷脸l…(咽口水中)】 【4l: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能不能少说】 【5l:心情不好吗】 …… 【15l:查到了,昨天l被锁在教堂里的耳堂,估计是错过了卢修斯教授的三节课不太高兴】 【16l:别得不说,打扰别人学习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17l:l一直有反击,这次为什么不反击】 【18l:楼上想被打吧(藏不住的十七岁少年心事)】 【19l:说个公道话,那位的跟班团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20l:楼上挺有勇气啊】 …… 【45l:管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男朋友】 【46l:这次真的太过分啊,也不能不让人学习啊】 【47l:报——,f4还有五天归校】 ——此贴已被管理员删除—— 林砚没在意班上若有似无的视线。 他虽然已经预习过这节内容,但还是认真的跟着教授的思路走完,等下课后,才放下手中的笔,垂下视线。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件事。 林砚思索着,面上难得露出些迷茫,像是卡壳似的细细回忆着独属于自己的记忆。 直到他听到声别扭的“啾”声。 林砚下意识的扭过头,神情呆愣的接触到幕奇景——尾羽彷佛是缓缓展开的扇子,精美的图案镶嵌其中。 林砚离得近, 甚至能窥见尾羽上颤着的绒毛。 是孔雀开屏。 教室内霎时响起道惊呼,有人惊叫声“奥莉维亚”。 奥莉维亚是奥罗拉内的一只孔雀,尾羽大而精美,很是漂亮。但被冠以“奥”姓的小孔雀也具有奥罗拉很明显的特征,高高在上和傲慢——很少同奥罗拉的同学交流,高傲的呆在自己的地盘,极少外出,哪怕有同学遇见奥莉维亚,用高价食物诱惑它,它也像个孤独的诗人般拒绝交流。 林砚并不清楚这只小孔雀的来头。 只是眨眼的功夫,小孔雀已经收回尾羽,高傲的瞥了眼林砚,躲藏在灌木丛里害羞的小鹿从草茎里探出头,看向林砚。 林砚下意识的摸向单肩包。 鼓鼓囊囊的,还好他昨夜提前买了小鹿专属食物并早早塞进了包里——作为小鹿送他小花的回报。 他没想到小鹿能听懂他的话,还过来找他,又领着好朋友过来给他表演节目。 林砚晕晕乎乎的将小鹿专属食物通过玻璃窗递给小鹿时,他还没回过神,总觉得小孔雀不太高兴,下意识送出给小孔雀带食物的承诺。 小孔雀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领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鹿重新回到纳版湖畔。 直到再次上课时, 林砚还处于震惊的状态,难不成他穿得真是什么魔法大陆,跑神了好一会儿,他慢半拍的回过神,眉眼弯了起来,漆黑的瞳孔里晕着柔和的笑意。 似有粗重的喘息声浮在教室半空。 座无虚席的教室内多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不经意的黏在林砚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甚至定定的粘在林砚泛红的眼周。 半响,遮掩似的翻书声、椅凳推拉声甚至于落笔声焦躁的蔓延着整个教室内。 林砚是在放学后才想起个问题。 他虽不害怕f4的红牌,但会不会危及同他接触过的小鹿和小孔雀。 他霎时变了脸色,神情冷淡的掏出手机,登上匿名论坛查看消息。 f1234的发牌介绍充斥着整个论坛。 无非是f1234的家族垄断联邦的命脉,而奥罗拉作为小型社会缩影。 f1234可以代表学校惩治每个不安分、生事的学生——红牌是所有牌面中最重的一种,这代表着校内的所有学生都能帮忙惩治这位不安分的学生。 奥罗拉在校内美名其曰将这种行为称之“教导”。 第11章 舞蹈 舞蹈艺术为小班授课,每班只有三十人。 考核顺序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先后,林砚运气不算太好,被分在几乎压轴出场的位置——刚好处于教授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群魔乱舞的疲倦期。 为了更好的保护个人隐私, 水接天三楼舞蹈室配套有单独的准备室。 林砚缀在队伍尾巴上。 同窗们似乎都很急,忙忙的占据了其余的准备室。 林砚走进仅剩的准备室。 准备室内有相应的储物区,红色丝绒质感的窗帘给室内添了些复古典雅感。衣柜里放有均码的服装和舞蹈道具。 房间内的隔音不太好, 第一位同学已经上场,悠扬快乐的曲调隐约传来。 林砚脱下了夹克外套。 往常校服拉链拉到顶,严严实实的遮住脖颈的人里面却只穿了件松垮得类似丝绸质的舞蹈服,锁骨弧度清晰可见。 室内的光线明亮,洒落在林砚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透出股莹润的白。 他不太适应这种服装,下意识的往上提了提领口。 可奥罗拉统一发放的舞蹈服采用得是联邦以“波光粼粼”、“精致光滑”著称的衣料材质,结果可想而知——领口非但没有遮住锁骨,反倒是露出白皙的锁骨。 似有粘腻、炽热的视线巡视领地般的黏在林砚身上。 林砚不适的皱了下眉,条件反射的回头。 室内光线明亮,窗帘工整,毫无人影的痕迹。林砚往窗帘方向走,裸露在外的皮肤因接触冷空气过长的缘故,透出些微不可察的粉意,晃得人眼花缭乱。 室内突然多出道粗重的呼吸声。 林砚垂眼警觉的看向窗帘,放轻脚步,单手提剑利落的挑开窗帘。 先是股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冷香铺面而来。 窗帘后面的男生身量高大,垂落在墙面上的阴影被拉长,笼在林砚的身上。 窗帘厚重,左右摇晃了瞬,点缀的穗子拍打在男生肩颈上。 顾烨的金瞳应激般的竖起,紧紧的盯着林砚,无意识的嗅闻。 下一瞬,他的下颌被冰凉的物件强力挑起。 顾烨的瞳孔被迫重新聚焦。 那是柄未开封的长剑。 银白的剑面影影绰绰的显现出两人的面容。 顾烨仿制出来的安抚气味,突然变得恶心又庸俗。 他缓过神,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林砚:“我来找药。” 林砚看向顾烨。 梦境里原主便是被顾烨一枪毙命。 他紧绷的身形并未放松。 林砚厌恶的反问道:“来舞蹈室找药?” 顾烨盯着林砚。 他甚至觉得林砚想扼住他的脖颈。 再准确的将长剑刺入他的胸廓。 顾烨略微喘息一声,依旧一言不发。 林砚没空陪他玩“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 他利落的收回长剑,走出两步时,瞥见地面似要靠过来的影子,指尖被滚烫的手指碰了下。 林砚条件反射的锁住顾烨的腕骨,动作利落的将人踹倒在地。 “哐当”一声。 林砚居高临下的望着顾烨的金瞳,神情很冷。 长剑未开封,不能伤人。 剑面不轻不重的拍在顾烨的面颊上,不可避免的留下红痕。 顾烨浑身发麻,视野清晰的呈现出林砚的模样。 狭长的眼眸微垂,有种居高临下的冷淡感。 林砚没下重手,像是生怕脏了手。 他用剑面警告着顾烨。 香气密不透风的包裹着顾烨。 身体的保护机制及时让顾烨呈现出软弱的、更容易激发同情的姿态。 顾烨好似又发病了,应激般的竖起金瞳,将近失神的看向林砚。 林砚冷静的开口:“回神。” 他看向顾烨没出红疹的皮肤上,眼底闪过抹讥诮,思维散漫的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f1234作为原书里的攻,四人都是如出一撤的高高在上和傲慢,但又有着悲惨的童年遭遇。 正如f3顾烨,原书就提到过, 【顾烨因为童年的悲惨遭遇,他时而见不得光,时而喜欢光照。甚至严重到一种程度后,会喘不过来气、全身并发红疹。】 顾烨的面上被搭了件舞蹈服。 冷淡的、基因过度匹配的香气弥散进顾烨的血液里,他克制住想将舞蹈服抱进怀里的手,喉咙发出很低的呜咽声。 林砚满脑袋问号,他不明所以,冷然出声:“有病去医院,别出来碰瓷。” 。 除了自小练过舞蹈的学生外,其余学生几乎是群魔乱舞。 雅克教授浑身疲惫,她没想过在选修课上为难学生,麻木的打着“c”级评分。 轮到林砚上场时,他甚至没抬起头。 水接天的舞蹈室有排观众席。 往年期末考核无人光顾,今日却座无虚席。 学生们虽然没说话,但动弹声和呼吸声让心烦的雅克教授恨不得出去透透气。 她暗想,上帝保佑这些无聊的贵族可千万别出声。 下一瞬,骚。动如同迟来的涨潮,重重的呼气吐气声中,隐含的焦躁传遍整个舞蹈室。 雅克教授奇怪的抬头望了眼。 是个背影。 清瘦挺拔。 他正在和播放音乐的助教沟通。 助教有些热,涨得满面通红,小脑丢失,手脚极不协调,堪称慌乱的按动着音乐播放器,按了半天,也没按动。 助教急得想要站起身来。 雅克教授微皱眉,下意识准备起身去检查音乐设备,一片急躁中,听见道冷淡的声音: “放松。” 隐隐的焦躁如退潮般回收。 助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小脑,手脚并用的播出了音乐——很欢乐的曲调,似是联邦八岁以下的小朋友背著书包蹦蹦跳跳的前往学校的音乐。 曲调合人,才能完美的演奏出舞蹈。 雅克教授难掩震惊的盯着那截冷淡的背影,混混沌沌中想着。 难不成这位同学的内心是蹦蹦跳跳的欢乐儿童形象? 不应该啊。 片刻,她似乎听到那位同学叹了口气,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冷淡,反倒是有些温和: “往左滑。” 助教寻回了自己的手脚。 可观众席上却有男生不满的敲了敲桌椅,哐当的声响唤醒了雅克教授,她下意识的想要训斥,却想起学生背景,强忍了下来。 那是一段很冷淡的曲调。 前奏很长,清棱棱的钢琴音蔓延开。 玻璃幕墙外在下雪, 大雪纷纷扬扬如飞蛾扑火般的奔向地面。 雅克教授终于看清了l同学的身形和脸面。 身高腿长手长,看起来是个舞蹈的料子。 典型的东方面孔,漆黑的眉眼、肤色冷白。 单薄的舞蹈服遮不住流畅的曲线。 林砚的皮肤透着粉意,消散了气质里带来的冷淡,多了些柔和。 舞蹈室一静。 紧接着是,明显的吞咽声、空调温度调高的声响、慌忙的声响。 林砚抬起眼皮,冷淡的看了眼台下人影。 曲调渐入佳境中,五分钟的舞蹈即将开始。玻璃幕墙外的风雪呼啸而至,雅克教授从恍惚中回过神时。 她这才发觉。 林砚手里还提着把剑。 身姿如游龙般利落干脆,配合著冷淡的曲调,抬手踢腿转圈,一举一动间皆带着淩厉的、尽在掌握中的杀意。 五分钟的曲调很快结束。 可人类的视觉反馈通常会延迟很长时间,瞳孔里的光亮缓慢的熄灭。 雅克教授率先反应过来。 她低头飞快的写下成绩和评语,再抬眼时,室内依旧静谧骚动,带着粗重的呼吸声。 林砚平静的提着剑离开了舞蹈室,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运动算不了什么,他出了点汗,汗水浸湿额发。 窗外银装素裹,他的肤色和雪一样白。 清冷、莹润,雾蒙蒙的一片,让人总是不自觉的忽略他的五官,感受到朦胧的冷意。 维迪吞了吞唾液,眼疾手快的录制了视频,莫名手滑的摔掉了手机。 手机显示屏四分五裂时,他慌忙的去捡,快速按动显示屏,生怕手机报废。 往日几乎不重样换着手机的维迪少爷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着手机。 手机没什么大问题,很快便开了机。 他下意识的点开视频,对上林砚的眼睛时。聊天软件中突然发来了个问号截断了视频的播放。 维迪气急败坏的点开信息准备狂骂人影。 刚打一半字时,维迪霎时意识到不对,冷意爬上他的脊骨,视在线移,扫了眼备注。 表哥萧绯。 他吓得连忙撤回视频。 上一条信息瞬间弹在他的视野里。 【维迪,林砚被折磨得退学没有?】 第12章 赛车 卡亚赛道位于罗必伦州西部约三十公里处的卡亚小镇,后战争后,因波纳西赛道的荒废,卡亚赛道一举成为联邦最佳赛车圣地。 卡亚多山林,高山森林呈圆弧形包绕着不足三千人的卡亚小镇。百年前小镇地处偏僻,交通不发达,经济惨淡,当局决定修建赛车赛道吸引游客,刚修建成功时,后战争爆发,因卡亚实在太偏,战火也不曾波及。 后战争结束后,作为“联邦赛车圣地”的波纳西赛道被毁之一旦,恰在此时,卡亚赛道被当时连冠三年赛事冠军罗拉发现。 据传闻, 罗拉在接受采访时,满面通红的激动表示:“没有一个赛车手能拒绝卡亚赛道,正如没有一个学生能拒绝奥罗拉。” 这一言论将卡亚赛道推到顶峰,越来越多慕名而来的赛车手聚集在卡亚赛道。 小道消息传言,卡亚赛道具有两百三十处弯曲,赛道层层叠叠宛如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风格,因地理位置,常有赛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下起暴雨。 这对于惜命的联邦人看来,简直是自找苦吃,但对于追求速度和激情的赛车手而言,却是如获至宝。 曾有赛车手公开言论。 【只要体验过卡亚赛道,就再也不会想起没有一点肾上素飙升的其余赛道。】 卡亚赛道的修建方更是欣喜若狂。 为了更好的让赛车手交流,卡亚推出每三年为期两个月的赛车比赛,进入卡亚赛道者每人需缴纳入会费三十万联邦币,每期的冠军可以得到一百万联邦币。 卡亚赛道红火的那几年,联邦大街小巷都贴著有关卡亚的名言——来卡亚赛道,体验速度激情,抛却枷锁,飞上天空。没过几年,卡亚赛道出了好几场事故,热度这才慢慢降低,临到如今,虽然卡亚赛道在赛车手的心中依旧神圣不可侵犯,但联邦明面上出台相关政策开始禁止赛车活动。 越约束越压抑。 因赛车而进入监狱的赛车疯子顶着金发褐眼曾明言:“没有赛车的人生,还不如做个流浪汉,拿着枪支和玫瑰上街扫荡。” 迫于群众压力,近数十年来,联邦将“禁止”改为“适当”,进入卡亚赛道的赛车手们需年满二十三周岁,也需一层层核验身份和入会费,持续三天的检查时间,才能踏进梦寐以求的卡亚赛道。 萧绯自是可以随意进出卡亚赛道,甚至在高山附近还有栋独立别墅。炉火烤得屋内炙热,萧绯的瞳孔闪过各种各样跳动着的金融数字,手指不停歇的敲击在键盘,争取以最小的耗时处理完事物。 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半个小时后,萧绯关掉计算机,漫不经心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黑红撞色的赛车服妥帖的修饰出挺拔的身形,肩宽腿长,几步便跨进地下室。 地下室内赛车数不胜数。 乱七八糟的颜色甚至可以组成弯彩虹。 萧绯随手选了辆张扬的红色赛车,径直开出别墅时,转过几个刺激的阶梯式赛道,几乎是踩着时间点来到了比赛的起跑线。 卡亚赛道为期两个月的比赛分为三个阶段,初赛、中赛、决赛。前两场比赛筛选出来的前十名将在今日进行最后一场决赛,决赛方式很简单,最短时间达到终点者,便是此次赛车的赢家。 引擎的轰鸣声、轮胎压过跑道的声音震耳欲聋。 即将发车之际,有人喊了声“泽菲尔”。 因年龄不满联邦出台政策,所以伪造联邦证件的萧绯咬着烟,漫不经心的降下车窗,白色烟雾四散,一头金发霎时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反倒是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型,他生了双笑眼,碧色的眼睛轻慢的打量着说话之人。 笑眼望人时,他毫不犹豫的竖起了中指。 下一瞬,红色赛车“噌”声奔出,肾上腺素飙升到了顶点时,大脑反而失去了处理视听觉的能力,变得一片空茫茫的白。过载的车速让心脏“砰砰”跳动起来,浑身发麻发痒,像是死去又重新活了过来。 刺激又令人上瘾。 萧绯油门加到顶,一路疾行,懒懒的咬着菸头。不多时,卡亚又下起了雨,雨点打落在森林的枝桠上、车窗上,滑溜溜的地面更是让人心惊胆颤又畅快无比。 偶有不长眼得几乎同萧绯的赛车并驾齐驱时,萧绯眼疾手快,直接一个滑行,不要命的冲法掀了他人的车辆。 “哐当”一声,赛车砸到栏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缕缕白烟飘散时,烟火示警,卡亚的急救车队立刻开上跑道。 谁都不想和泽菲尔比赛车,是近来赛车手中的共识。能在政府高压下,还聚集在卡亚赛道的赛车手们本就是些追求刺激的疯子们,可他们只想和死神擦肩而过,享受生命的刺激,但泽菲尔却用行动送他们去见死神。 三年前,泽菲尔来到卡亚赛道时。 卡亚赛道意外事故频发,泽菲尔在其中的功劳功不可没,有智者将泽菲尔的行为归为两类“与死神亲切接触的速度”和“撞死他人的企图”。 没被泽菲尔撞过的赛车手对后者提出了疑问。精益求精的智者解释后者为,泽菲尔只撞击妄图和他在同一时间并肩行走的赛车,还有泽菲尔发神经的时候也会撞击他人的车辆。 神经病。 所有疯子赛车手们默默的点评着泽菲尔。 毫无疑问,冠冕的奖牌再次落入泽菲尔手中。 没意思。 萧绯懒散的咬着烟,一路疾行的开回别墅,路途上遇见悬崖峭壁时,随手抓起奖牌扔了出去。 水晶四分五裂的声音让萧绯更是烦躁。 卡亚的暴雨始终未停,即使萧绯没有下车接受冠冕,可车窗大开,金发依旧沾满了水湿一缕缕的贴在面颊上,他的神情完全没有撞人后的愉悦,反而越发阴沉。 无趣极了。 室内一片漆黑,萧绯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点燃一支菸,他抖了抖菸灰时,视线落在客厅里移栽过来的玫瑰藤,视野被一片红色占据。 萧绯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依旧闪着红色光斑,他点开聊天软件,给维迪发了个信息。 【维迪,小老鼠被折磨得退学了吗】 他还没原路返回股市时。 维迪立刻给他发了个消息。 萧绯本来以为维迪会用一长串话来辱骂那只小老鼠的愚蠢,再点名那只小老鼠目前可怜兮兮的处境,最后将小老鼠逼退学休息。 可萧绯却收到一段视频。 视频未点开便自动播放。 先是一段玻璃幕墙外的雪景,大雪纷纷扬扬下坠,很是单调无聊。 萧绯更是烦躁,直接发出个问号。 可视频依旧没有中断,仅占据手机显示屏的四分之一。 萧绯本想关闭聊天软件时,却敏锐的发现视频里玻璃幕墙上呈现了截身影。萧绯无意识的眯了眯眼,还没等他看清,视频霎时被一双眼睛占据。 似是黑漆的天幕,一片沉郁。 不知是在打架还是在跳舞。 显示屏泛着白光的长剑利落的转了个圈,掀起无声的波浪。移植在客厅里的玫瑰藤上悄无声息的垂落片带刺的花枝,漫无目的的滑过萧绯的鼻梁。 一瞬刺痛。 萧绯条件反射的抬手,触摸到指尖的血珠。那柄长剑,好似是隔着显示屏,滑过了他的鼻梁。 萧绯心头一跳,下意识想点开全凭时。 视频瞬间消失不见,蠢货的消息又一次冒了出来,萧绯烦躁的踹了下桌子,桌子上的古董花瓶摔倒在地,发出玉石碎落般的声响。 【表哥,不好意思,我发错消息了】 萧绯咬着湮没点燃,懒懒的打出几个字。 【他是谁?】 依旧处于舞蹈室的维迪手不经大脑的发出个问号。 萧绯仰靠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维迪将问号又撤回。 萧绯碧眼更加浓郁,宛如镶嵌了弯清泉,看上去似乎在笑,他缓缓用手覆住眼睛,声音几乎呢喃,笑出声来: “终于……有点意思了。” 第13章 梦境 【主题:f4还有四天回归!】 【1l:奥罗拉又有热闹看了。】 【2l:有些人要完了】 【3l:得罪其他大少爷,还能苟延残喘苟到毕业,得罪f4,直接找个棺材比较好,还能免除精神皮肉之苦】 【4l:真有…这么恐怖吗】 …… 【24l:当时f4点名的那几个同学,如今可就剩l还在学 校】 【25l:疯狗团可不是随便说的】(此评论瞬间被删除) 【26l:大家都忘了吗,m也在学校呢】 【27l:l和m不是一个性质。小道消息,m是为了救几个特优生得罪了f4,f4给m下发了黄牌,两人好像是打了个赌,然后m赢了,f4便撤销了黄牌。l是蠢得直接批皮辱骂奥罗拉,刚好撞在f4的枪口上,就被发了红牌】 【28l:跟f4打赌,能撤销发牌吗】 【29l:楼上别想了,规则是f4定下的,f4喜怒无常,可不是你想打赌,f4就跟你打赌。很多时候,f4根本没出过面,跟班团就解决了冒犯f4的人】 【30l:他已经意识到错误了】 【31l:呵呵,颜狗】 …… 【43l:每次特优生犯错,m不都会冲在最前线吗,这次怎么没冲?】 【44l:m性格弱,温柔和善,估计没想到l是个愤青,而且帮不帮是情分,不是本分】 【45l:楼上那股特优生味根本藏不住,m是救世主还是什么呢,恶不恶心人。他想救,萧少就手下留情吗】 …… 这张帖子的后续演变成各种各样的骂战,内容不堪入目,诅咒毒誓像是魔法对轰,一片乌烟瘴气。管理员紧急删贴后,匿名论坛才堪堪恢复了正常。半夜时分,一张关于介绍f4性情和家族的帖子被顶得火爆,其下附着“千万不要惹f4”的忠告。 【f4萧绯,来自于联邦希尔微家族。 希尔微家族起源于几百年前,据说,是当时落寞的布赫家主深入联邦最大的戈登森林,他即将死亡之际,遇见了心软的山神,山神为可怜的布赫指点迷津,送布赫离开森林。布赫感念山神的善良,取自于拉丁文森林之名,改姓氏为希尔微。 希尔微不再延续家族传统从事艺术,弃文从商,倒卖古董玉石,很快成为城镇的首富。他风度翩翩,又有神眷者身份的加持,娶了当时州长的独女萧芸,夫妻和睦,生了一大堆孩子。孩子们成年后便分布在帝国各地区,业务拓展至整个帝国,希尔微自此成为有名的富商。 希尔微一代代传承下来,家族内子女众多,也开始从事文学、生物、政治、军事,后战争时期,因顶级财富,慢慢渗透于议会。希尔微自此登上联邦金字塔,萧绯出生后,因卓越的金融天赋打败众多兄弟姐妹,成为希尔微下一任继承者。 因感念第一任希尔微的妻子萧芸。 希尔微的子辈多以萧姓,萧氏家主大多金发碧眼,多情浪荡。萧绯虽也是金发碧眼,性格却是希尔微家族里出名的异类。 可能是希尔微家族早年的艺术细胞。 萧绯带了些古典小说浪漫化的神经质,阴晴不定,酷爱极限运动。 萧绯入校起,奥罗拉多次发起以红牌为缘由的教导。 奥罗拉生存第一条,千万不要惹怒f4(不要在f4面前乱晃乱说话,必须遵守f4定下的游戏规则)】 ——此贴已被管理员删除—— 林砚很少踏足奥罗拉的匿名论坛。 他并不知道匿名论坛关于f4回归一事已经吵得翻天覆地,甚至还有乐子人开赌局,赌他能坚持几天离开奥罗拉。 林砚在看雅克教授下发的考试成绩。 出乎意料得是,他得了个a-评分,还以为会得d级评分的林砚松了口气,刚想回邮件信息时,发生雅克教授还写了段评语。 【柔韧不足,力量有余。但舞台张力很强,足够吸入眼球。身高腿长手长也高出舞蹈生的评定标准,如果想深入学习舞蹈,可联系我的邮箱。】 林砚始终紧绷着的身形松懈了片刻。 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却并不是没有情感,更分得清好坏。 林砚动了动手指,礼貌回覆。 【谢谢教授,但我对舞蹈学习不感兴趣,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 林砚想了想。 林砚扒拉出聊天框里自带的黄色圆球表情包,他思考半响,友善的给雅克教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 林砚发送完,特意等了几分钟。 他确保雅克教授没有回覆后,才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额发干得很快,水湿浸过的发尾有种水墨笔着重晕染过的痕迹,似乎还带着浅淡的墨香。 林砚整理床榻到一半时,他发现雅克教授再次给他发来了消息。 【?亲爱的,这个表情包是嘲讽的意思】 小古董林砚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他左看右看表情包,尴尬的回了个“好的”。 雅克教授再次回覆。 【没关系,不必对我感到歉意】 很快,林砚收到了雅克教授分享的表情包。 他认真的给雅克教授回覆了个同款表情包。 林砚退出邮箱,简单看了会联邦的新闻“勒达州新药上市”、“加尼州人民暴动起义”和“五百万彩票归属权”等毫不相干的话题。 林砚在备忘录里打出有关经济命题的构思后,他才关闭手机,躺上了床。 最近林砚睡得一直不太安稳。 梦境宛如一滩沼泽,衣服被沼泽浸透,重心失控,沼泽不断拉扯着他往下滑动,惴惴不安的绝望包裹着林砚的全身。 等到林砚挣扎着离开沼泽时。 灰败不堪的梦境里显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瞳孔,耀眼得如同挂在天边的太阳,身体恍惚中有了自己的想法,磕磕碰碰的想要追随阳光时,胸口却骤然一疼。 身体无意识的低头,林砚满目都是粘稠的血液——是枪击射杀后留下的血洞,代表金黄色的希望却是拖拽人入狱的恶魔。 恐慌、疼痛、不安等各种负面情绪缕缕包裹着他的躯体。 这是原主被射杀的剧情节点。 林砚始终知道在做梦。 他反覆告诫自己保持清醒,使劲的挣扎着现实里的身体。 林砚无法动弹,他说不出话来。 世界色彩陷入灰暗破败。 哪怕林砚意识到梦里种种的逻辑不通,可他依旧无法醒来。 心理学上,有种方法被称为“lucid dreaming”,也叫做“梦中觉醒”——在梦中保持清晰意识,并尝试控制梦境的发展。 这是他的梦,理应由他来控制。 初起的绝望惶惶褪去后,沼泽地也无法拉扯着他的身形,一切像是重放。 在枪支即将射杀他的第二百五十六次, 林砚终于能举起长剑,准确的捅进金黄色的瞳孔。 世界颠倒。 梦境里的太阳被击杀,现实里的太阳初升。天光大亮,光线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洋洋洒洒的笼罩着整个奥罗拉。 林砚杀死了将他困阻于梦中的死亡节点。 校医院有心理谘询室。 跌打损伤的同学都会被辗转送进心理谘询室。 林砚不太幸运——上一任心理谘询师辞职,校医院还没聘请到新任谘询师。 联邦医学学费高昂,学时长久。 不是大众教育,是有点资产的贵族游戏。 贵族们了解过奥罗拉“侵略”一词的由来。 他们不缺钱,也犯不着对抗利益交缠的其他贵族学生——校医院迟迟没聘请来一位心理谘询师。 林砚穿书以来,他总是在做梦。 像是世界意识在反覆的告诉他, 原主就是你,你就是原主。 无稽之谈。 林砚有完整的成长经历,他不受蛊惑后,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精力下降。 但梦境依旧卷土重来。 他反覆做梦,反覆失眠,恍惚中像是回到了朗洛。 林砚意识到这件事后。 他坐在图书馆翻了一晚上相关的书籍。 暗示、冥想、睡前运动。 林砚尝试了多种方法。 林砚不再失眠,也不再做梦后。 他遇见了杀死原主的f3。 死亡的梦境再次袭来。 目前,林砚的睡眠状态堪忧——就算,他一天睡十二个小时,都改变不了困倦的姿态。 但林砚还要完成教授布置的任务。 除了数学作业,原主还欠了三项实验。 教授再次给林砚下发了最后的通知。 林砚神情平静的走出宿舍楼。 他要去做实验。 选修课相继结课后,进入了奥罗拉为期一月的期末复习时间。 本学期必修课剩下个尾巴。 风雪结束后,奥罗拉就会解除禁令。 教授们会进入校内授课。 林砚掌握了理论课的学习框架。 按目前的学习状态,林砚的期末理论考试可以得到“a-”评分,他下学期准备取得“a”级评分。 林砚唯一忧心的便是,实验考核。 实验考核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耐心。 林砚不想遇见主角团。 他特意选择的实验楼——设备老旧,只能做基本实验,大部分高精尖实验无法完成。 不过没关系。 目前阶段,林砚只用学习基本实验。 刚下过雪,柏油路潮湿黏腻。 天空阴森森的,道路两边的毛榉树簌簌作响,摇晃着的树影垂落在地面,鬼影森森。 林砚修长的指骨持着柄黑伞,他平静的走在道路上。 风雪天,路上没什么人影。 林砚穿过一身风雪。 偶有遇到的男生惊奇的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视着林砚的周身,鬼鬼祟祟的集结了一群人。 第14章 监控 没有伞,林砚就会被困在实验室。 气象台更新新啰苏达州近日天气。 暴雪蓝色预警,降雪将持续三个小时。 全天气温6c~10c,提示市民做好防寒保暖措施。 实验楼距离宿舍楼需要三公里。 林砚强行回宿舍的话,他必须顶着风雪,走完三公里的路。 林砚冷幽默的想, 可能明天这个时间点,他能完成两件事——发烧住院。 林砚思考过霸淩者的手段。 精神霸淩和□□霸淩。 霸淩者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想让他精神崩溃,灰溜溜的滚出奥罗拉。 霸淩者喜欢守在被霸淩者的附近。 他们像是吸食负面情绪生成的鬼魅,嬉笑着欣赏被霸淩者的痛苦和恐慌,积极的完成kip任务,发泄着不受重视的欲。望,满足变。态的心理需求。 如果林砚没判断错的话, 罪魁祸首就在隔壁实验室。 他要做得,就是引蛇出洞。 过道上光线黯淡,树影憧憧。 林砚靠在门扉上,懒散的垂着眼睛,静静的看向地面上那滩水湿。 鬼天气下的光线压抑得像是缕缕青光。 浓重的阴影覆在林砚的上半张脸时,唇色衬得越发嫣红,像是吸饱精气的艳鬼。 林砚错开身,重重的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震动声惊动了隔壁实验室。 灰色男生懒散的玩着手机,听到声音后,他奇怪的皱了皱眉,示意身边人去查看。 恐慌绝望、痛哭流涕、怒意清高。 他倒是要看看林砚的反应。 林砚冷静的反锁上实验室。 室内安装有空调。 林砚害怕今天无法出来实验成果,他特意在单肩包里带了个薄被。 最坏的打算是, 他在实验室里过夜。 原书里,原主也遭遇过这个剧情。 离f4回归的日期越近,f4的跟班团誓要铲除原主——手段拙劣的污蔑、特优生和贵族两个群体的敌意。 这个学期的结尾, 原主多门学科获得d级评分,面临退学的下场。 而如今,这段剧情要降临在林砚的身上。 实验室内光线明亮。 刚才因缺少分离而导致实验结果出错的化学液体静静的淌落在烧瓶中。 浅绿色,细沙似的粉末。 林砚支着下颌,他观察着粉末。 半响,林砚弹敲了敲烧瓶外部。 静等“雨雾”下落。 林砚安静的观察了很长时间。 他灵机一动的想到化学课本里的试剂分析。 林砚站起身,辨认着桌面上的试剂。 他认真的对比着试剂的作用,避免出现爆炸的结果,少量多次将液体倒进烧瓶内。 像是在玩一场简单的厨房过家家。 林砚捣鼓完化学试剂。 苯乙醇的香味迸发出来。 室内突然被人拔了电闸。 实验室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电闪雷鸣。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手中无色试剂过量的滑入烧瓶内。 漆黑一片的室内,爆发出浓郁的苯乙醇香味。窝在灌木丛里的、人工饲养的蝴蝶穿过窗户飞了进来,发出微亮的光芒。 “哐当”一声。 男生一脚踹开实验室的铁门。 “林砚,你他妈的以为躲在实验室内,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林砚没抬眼,平静的处理着桌面上的试剂烧瓶。 他的一言不发显然激怒了门边的男生。 男生愤怒的往前走了几步。 林砚察觉到男生的影子即将落在桌面上时,他平静的抬起头,音色很淡: “很漂亮吧。” 人影连绵的话语卡顿一瞬。 光影切割下,映出林砚那双浓墨似的眼睛。 据说是会催眠的眼睛。 灰色男生呼吸一窒,愣愣的看向林砚的眼睛,不受控制道。 “漂…漂亮……” 林砚自然的点了点头,他叹息一声。 “可惜了。” 林砚垂着眼睛,他摇了摇烧瓶,脑袋里计算着化学公式。 灰发男生终于看清林砚身边的蝴蝶。 林砚平静地处理了化学试剂。 蝴蝶穿过窗户,人类的视觉也陷入黑暗, 周遭重新陷入漆黑。 林砚冷淡的看向男生。 瞳孔浓墨、透着光。 这一次,浮标成了林砚的眼睛。 男生一窒。 林砚…掐/住了他的脖颈。 “我的伞呢?” 男生浑身哆嗦了下,呼吸不上来的痛感让男生终于回过神来,他强撑着面色,努力挣脱林砚的怪力,怒不可遏道: “林砚,你敢!” 回应他得是,松懈了些的箝制。 灰发男生霎时挣脱林砚的控制。 林砚神色不变,反手箝制住男生的身体。 他再次掐、重了男生的喉管。 灰发男生头晕目眩,几近呕吐。 他甚至以为自己即将死亡时。 林砚放松了手掌的力道:“我再问你一遍,伞在哪儿?” 灰色男生浑浑噩噩挣扎间,撞见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恍如唤醒大脑皮层里的记忆般,他愣愣的看见林砚的眼睛,学语般: “伞……” 阴影从灰发男生身后展开, 阴森森交叠着的影子,根本分不清是树影还是人影。 震惊、推搡、吵闹。 任何声响都没有在林砚脑中留痕,他垂下眼皮,声音平静,似乎很耐心的引导着灰发男生接下来的话: ”对,伞呢。” 交叠着的人影将黑伞递到林砚的手中。 林砚伸手握住伞柄,平静的松开灰发男生的脖颈。 喉管重新恢复正常时,灰发男生不自觉的跪地,憋得满面通红,不断的咳嗽起来。 一时之间, 老旧实验楼里回荡着喘息的声响。 男生们面面相觑,围堵住林砚。 林砚叹了口气:“没被打够吗?” “林砚,你太嚣张了!” 男生们一哄而上。 林砚的动作利落,伞柄准确的击中男生们的弱点。 半响,过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道身影。 林砚平静的收回手,毫无留恋的离开。 躺落在地的男生们齐刷刷看向林砚。 屈辱、疼痛、血腥。 他们怒视着林砚。 视线长久的留恋在一个人的身上。 就会变质,本来饱含恶意的眼神变得黏稠,如蜘蛛网般笼在林砚的背影,黏过林砚后颈上的雪白肤色,流连忘返移在他撑着伞柄的素白骨节。 骨节浸了水,几乎白到透明。 呼吸声隐隐加重, 有男生按耐不住的上前一步,细若蚊蝇的喊了声林砚的名字,出乎意料的止住了林砚的脚步。 林砚礼貌的回头。 铅云翻滚下,偶尔泄出的天光拉长林砚的身影。 黑伞上的光线反射到林砚的眉眼上。 林砚那双浓墨到近乎阴翳的眼睛看向男生,缓缓下落,最后停留在不再咳嗽的灰发男生身上。 “建议你去校医院看一看嗓子。” 林砚的身影缓缓拉长, 消失在毛榉树的尽头。 没人看清林砚是怎么出手的,强大的武力震慑住其余男生。 直到一声难以忍受的咳嗽声重重响起时, 好似按了暂停键的男生们终于回过神来。 辱骂、静声、走动的声音, 反覆在老旧实验楼里响起。 原来是有话要交代啊,还以为是听见他们说话了呢。 。 对特优生来说,宿舍楼是栖息地。 霸淩者曾毁坏过原主的宿舍。 林砚穿来后,他重新整理过宿舍内的设施,又换了把锁。 但奥罗拉内智者众多, 林砚不确定,狗急跳墙的同窗们会不会撬开他锁,并将衣服被子毁之一旦。 林砚回到寝室门时,看见门前依旧完好的锁时,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 人影憧憧下, 林砚插锁打门。 过道上的灯光涌进寝室内, 林砚看清室内毫无改变的布局。 似有特优生想喊林砚,却又被身旁人拽住了手臂。 就这短暂的拉扯间。 “啪”得声,林砚已经关上了门。 重重的叹气声在过道上蔓延开。 林砚尽管已经打了伞,但衣角不可避免沾了湿意,他轻叹口气,刚准备脱衣服,警觉的瞥见了隐藏的红光。 林砚厌恶的看了过去。 他快速的脱下外面的冲锋衣,恍惚中又回到了未穿书前的囚牢。 泛白发旧的衣料、无孔不入的血腥气、时时运转的监控。 林砚靠在墙面,他微抬下颌,冷淡到锋利的视线扫视着整个寝室。 监控如实的放映出林砚的身形。 似是一道冰冷的剪影,安静冷淡,视线审视。 监控外, 高大的男生靠坐在沙发上,往常温和的神情变得面无表情,他审视的看向林砚。 下一瞬, 监控里的林砚动了起来。 床头、衣柜、桌下, 镜头一个个黑屏,剩下的、安装在浴室里的监控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片刻,镜头内闯进个人影。 全部监控霎时陷入黑屏。 冰冷厌恶的声音充斥着监控外男生的耳朵。 “别让我找到你。” “滋啦”一声, 林砚随手将监控扔进水池,他厌恶的闭了闭眼睛,烦躁的扯了扯奥罗拉校服上的领带。 太恶心了。 林砚深吸一口气。 半响,林砚收到封伊萨克的邮件。 【林砚,我听说,萧绯要回奥罗拉,你要不来校医院避一避。】 第15章 老鼠 林砚构思时间没超过十分钟。 教室内依旧在上课。 只不过因班上的不速之客,问教授问题的同学默默回到座位上,本来在看书的教授也忙碌的收拾桌面上的文件。 班里隐隐的讨论声彻底消失。 林砚看向男生胸前的嫩绿胸针,他站起身,礼貌冲教授道: “老师,我想请个假。晚上会将电子假条发给老师的邮箱。” 文学教授呆愣片刻。 离不离开教室竟然会有人请假,他心下微暖,难得唤醒了几分良知,担忧的抬头时,瞧见林砚安静的视线,他无意识的点了下头。 罗德回过神,准备大摇大摆的走过十几排座位,再走过教授的讲台,最后从前门离开。 他身形刚一动,听见道特意压低的声音。 “小点声,跟我来。” 冷硬、活像是个命令。 罗德怒意刚起,撞见林砚漆黑的瞳孔。 他明明在匿名论坛上看过很多次林砚的照片,反覆分析过林砚的眉骨比例,得意洋洋的认为,他绝对不会和上次一样变成蠢货。 但被林砚看一眼,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罗德只觉脖颈发凉,蒸腾的怒意消散时,似带走身体内的水分,他忽觉身体很热。 论坛上说得没错, 林砚的眼睛会催眠。 被林砚看一眼,他的身体就好热。 林砚绝对给他使用了东方蛊术! 不待罗德反应过来,林砚率先错开身离开,罗德慢半拍的跟在林砚的身后,他不自觉的数着前面人的步数。 一步、两步……十步……十七步……三十一步。 林砚轻轻推开门。 不对。 罗德蓦然反应过来,他又在做什么蠢事?! 他大踏步的超越林砚,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阴测测的笑了上声:“林砚,你不问问我找你有什么事?” 林砚平静的关好门,答非所问道:“走了几步?” 罗德卡壳一瞬,反覆回荡在脑海里的数字脱口而出道:“三十七步。” 林砚没应腔,他掀开眼皮瞧了眼走廊上密匝的男生,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声音冷淡下来:“找我有事?” 又是这种语气,说话说一半,又开始对他不耐烦!!! 简直反客为主,倒反天罡。 罗德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他自出生当少爷来就没遇过这种憋屈事,今天必须给这个空有其表,实则内里一肚子坏水,总是在网上诋毁奥罗拉的花瓶一个教训!!! 让他看看, 奥罗拉内究竟谁是主人,谁是仆人! 罗德撸起袖子,露出大块的小麦色肌肉,表情狰狞的看着林砚。 林砚没抬头,语气烦躁的重复了句:“有事吗?” 男生小心翼翼的瞧了大冬天露出臂膀的罗德,但手腕上以秒计时的钟表更让人恐慌和绝望,有人擅自越过罗德同林砚搭话,声线发抖: “林砚…同学,萧少请您去庄园…赴宴。” 林砚霎时抬头,难得打量了眼前众多男生。有五个胸前佩戴着白色胸针的特优生,他们神情紧张恐慌,不注的看向腕骨上镶嵌着碎钻的高级表,眼眶含泪,视线慌张,彷佛在拼尽全力求救。 林砚冷淡的垂下眼皮。 就在罗德发怒前一刻,他淡声出口:“走吧。” 路面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 奥罗拉不再银装素裹,露出了原本的盎然绿意。 雪松林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消散,树影婆娑。 蓄在树枝上的积水恰好砸落在林砚的前方,四溅而起的水花蹭过林砚的眉眼,落了林砚满身的潮意。 旁边的罗德突然大骂一句:“靠,我家每年给奥罗拉捐献的维修费都他/妈的不翼而飞了吗,什么破设施,一股子穷酸样,连积水都不会清理一下……” 罗德越骂越起劲,余光不自觉的黏在林砚垂着的泛红的眼皮,可林砚始终没有瞥他一眼,罗德满身燥意,抬脚便想踹向旁边的树。 罗德还没碰触树面上,膝弯却突然一疼,身子被迫踉跄了下,他怒不可遏的转身,强迫自己不去看林砚,直视着身后一群男生: ”是他/妈的谁踹得老子!” 男生面面相觑,不自觉的看向林砚清瘦的背影,林砚掀开眼帘,视线从罗德的膝弯移开,扫了眼罗德:“树面有积雪。” 目光冷淡、平静。 罗德却觉膝弯一软,直愣愣的看向林砚,不自觉的想要跪地。 林砚不想耽误太长时间。 可罗德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林砚烦躁的扯了扯领口,视线困倦:“走不走?” 男生慌张的看着表盘,咬了咬牙,孤注一掷的跑到前方带路。 罗德下意识的追随着林砚的脚步向前,脑海里不自觉的重复着林砚刚才的眼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个眼神,活像是个看蠢货的眼神!!! 林砚凭什么觉得他蠢!!! 罗德咬牙切齿,誓要给林砚一个教训。 可从雪松林走到紫衫林。 罗德还没想到一个确切的教训方案,反倒是披在身上的西装满是潮意,黏糊糊的很不好受,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简直是有毛病——萧哥又没明确让他去找林砚,他一听到乔纳森要去找林砚,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便屁颠屁颠的跑去林砚的教室。 他又不是林砚的狗! 罗德边胡思乱想边盯着林砚的背影看。 奥罗拉今日回温。 林砚穿着奥罗拉的冬季校服,淡咖色的马甲衬衫配同色系的长裤,没什么设计感的衣服却被林砚穿出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神昏目眩感,裸露在外的手骨白瘦,线条分明,指尖微潮,有种玉石浸透的美。 罗德呼吸一窒,盯着林砚的指尖看了片刻,摩挲了下手指,又摸了摸兜,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喉咙一阵干涸,他开口吐出个音节:“林砚……” 林砚骤然回首。 罗德一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砚。 下一瞬,他听清林砚紧绷着的声线:“往两边跑。” 就恍惚几息。 轮胎擦过地面的声响将近,震耳欲聋,好像地震了般,尖叫声恐慌声恍若疫病般蔓延开来,赛车加速带起的风声惊得雀鸟和人影慌不择路。 几乎是一睁眼的功夫。 一辆红色赛车不要命般的加速行驶而来,风声呼啸,所过之处落叶翻飞、积雪簌簌凋落。 萧绯隔着挡风玻璃,望着四散开来的人群,他咬着烟深吸一口,愉悦感蔓延到四肢百骸,视线微移,看见个不知道谁家的小老鼠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颇有兴味的挑了下眉,快速转动着方向盘,狠踩油门,加速的开了过去。 林砚站在原地没动。 水墨画勾勒般、特意用墨笔加重的眉眼越发突出,他直直的盯着近在眼前的赛车。 有人似乎想到在最开始就提醒过他们的林砚,克制着恐惧往后看了眼,瞧见林砚依旧站在原地,瞳孔骤缩:“林砚!!!他是个疯子。” 总有些不知死活的人以为萧绯只是在吓唬人,甚至有人为了引起萧绯的注意而在游戏里拦截萧绯的赛车,双身发抖的赌萧绯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停车。 正常人或许会停车,但萧绯是有名的疯子,他只会更兴奋愉悦的踩下油门——当然,这些不小心碰伤的同学会被送去校医院医治。 而且萧绯只要一开车,他就必须撞个人发泄。简直是个神经病! “砰”得 一声,浓白的烟雾蔓延开来。 其余人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情形,奔跑的同学僵硬的停下身形,不敢再看般的闭上眼睛。 爆胎了。 萧绯猝不及防轮胎突然爆裂,脊背惯力的被甩到座椅上,脏器彷佛移位带来的疼痛让萧绯愉悦的笑出声。从卡亚带回来的玫瑰花枝重重的滑过他的手背,他握紧花枝,不在意的甩了甩金发,碧眼始终盯着站在赛车头部的林砚。 赛车从远及近, 他终于看清了林砚的脸。 很冷的一张脸。 肤色很白,眉眼却是漆黑的,对立的两个颜色足以让人不自觉的看向他的眼睛,明明即将被撞飞,却不见任何慌乱。 这辆赛车底盘很低,萧绯坐着,他看林砚时,不得不以一个仰视的姿态,这种下位者的姿态让他窥见些林砚视线里的冷淡、厌倦甚至是锋利。 萧绯敏锐的察觉林砚对他根本不感兴趣——林砚的目光注视不过三秒,其中大部分时间是看向他的手。 萧绯生出股荒谬的错觉——林砚想用手铐把他铐起来。 萧绯眯了眯眼睛,碧眼笑意盎然,咬着烟含糊不清道:“林砚,我在卡亚的时候,听说你现在很有名,也变得很有趣。” “如今一看,”萧绯吐出烟圈,缕缕白烟飘在防风玻璃上,隔绝了林砚的面容,他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微俯身,神情玩味,压低的字眼变得轻慢又暧昧不清:“你确实比以前要有意思得多。” 烟圈散尽,萧绯厌恶不屑的神情完全/裸露在林砚的视线里,伴随着萧绯刻意加重的语气。 “小、老、鼠。” 林砚冷淡的注视着萧绯。 他想转身就走,可又想起那几个手戴高级表盘的特优生——其中有个特优生哪怕在这种话情况下,也不住的默背着化学公式。 林砚抬起一点眼皮,直视着萧绯:“出来。” 萧绯一顿。 很古怪的感觉,可他确实不想再坐这垃圾车,萧绯刚从赛车里出来,就敏锐的往后退一步,他眯眼盯着林砚,片刻,踹了脚车身,懒散的靠坐在车头一角,碧眼笑看林砚,声音含糊不清:“你现在有资格陪我玩场游戏了,小老鼠。” 第16章 红牌 【主题:震惊!l又收到了f4的红牌!】 【1l:不对,f4什么时候回校的?f4的回归宴不是一天后吗?】 【2l:昨天下午回归宴还没准备好,有位粉色胸针的少爷便先行邀请特优生来宴会并给出了五枚价值一百万的星空表,当时就有人猜测f4可能提前回校】 【3l:啧啧啧,一百万联邦币呢,估计特优生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数值】 【4l:谁不说少爷们心善呢】 【5l: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目前奥罗拉背负着红牌的人不就只有l吗】 【6l:是我想得那个l吗】 【7l:f4少爷的红牌是不是发错人了。l已经改了,最近没辱骂过奥罗拉一句,衣服都没买过几件,天天就换着穿几件校服,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学习】 【8l:楼上…楼上疯了吗】 【9l:有些人的嘴脸实在太恶心了,f4少爷怎么可能会发错人】 【10l:我和l一个教室。当时是在上文学课,l坐在窗边,没写字,好像是在发呆,很安静。上课没过十五分钟,有位戴嫩绿胸针的少爷要求l参加宴会】 【11l:我…我知道!我当时准备去理事会,恰巧路过紫衫林,听见紫衫林有爆炸声……听起来像是f4爆废的赛车声响】 【12l:f4昨天下午就归校了】 【13l:地点紫衫林,人物f4和l,事件l在紫衫林惹恼了f4,f4又给l发了红牌】 【14l:呵呵,l也太心机了,难不成想学m用身体拦住f4的赛车,结果却没m的镇定和英勇就义,被f4一眼打假。f4可最讨厌旁人装模作样,又发一张红牌不足为奇】 …… 【20l:f4特意发了红牌,估计想让人教导l。两个月归来后,发现l身上完全没有被教导过的痕迹。换谁谁都不高兴吧】 【21l:f4手下的跟班团呢】 【22l:嘻嘻,屡战屡败】 【23l: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些人的手机相册里面装得是什么】 【24l:l太诡异了,东方蛊术炉火纯青】 【25l:f4本来是找l麻烦的,然后l觉得他利用东方药水变好看了,便准备诱惑f4查找f4的庇护,但f4又不是蠢货,自然不受蛊术干扰,又被l气得理智出走,所以下发了红牌】 【26l:楼上不上学的话,可以从事编剧行列呢】 …… 【30l:歪楼了 楼主问得是,l又收到了张来自f4的红牌,l是自奥罗拉建校以来第一个背负两张红牌的人】 【31l:一张红牌教导后,大多数人都会被劝退回家,谁能想到l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32l:身上有两张红牌,应该如何苟到毕业】 【33l:一个月后有期末考试。奥罗拉有规定,一学期所得d级评分的课程:所有课程大于百分之六十,就会被劝退】 【34l:这种手段太low了】 【35l: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36l:l太沉不住气了,就差一个月,熬过期末考试,忍忍不就好了】 【37l:l身上本来就有红牌啊】 …… 【45l:我用下月三十号菲得拍卖场的最后一件藏品做赌注,我赌不超过半个月,l就会灰溜溜的离开奥罗拉】 【46l:楼上是菲得拍卖行的少爷吗,老奴拜见少爷】 【47l:十天】 【48l:有病啊】 【49l:把扰乱队形的叉出去】 【50l:七天】 …… 匿名论坛上的同学关于“f4回归”和“林砚又被发了红牌”这两件事进行了广泛又热烈的讨论,论坛被分成了好几个版块,各方对其他几方的亲朋好友分别进行友好亲切的问候。 奥罗拉论坛的管理员见证这其乐融融的同窗情义不由泪洒当场,当即决定熬夜融入奥罗拉这个大家庭,因其年长和编制地位,时不时在论坛上改正些错别字。 奥罗拉的其余同窗看见这一幕,也不由欣慰的笑出声来,并和其他知己好友肩并肩的加入小组讨论。 伊萨克难得被提起了交流的兴致,双颊通红的和其他同学进行了一场辩论赛,键盘敲击得“哐哐”作响,最后以一票之差险胜了敌方,他激动的满脸通红下意识的抬头查找窗前的身影。 奥罗拉今日出了太阳。 浅淡的光晕透过玻璃窗沿着林砚的轮廓边缘晕染着,莹润般的白,将近透明,好似下一瞬就会消失。 伊萨克胸口发闷,刚上前一步,就听见林砚刻意放缓的声音:“很抱歉。” 伊萨克一怔。 这个角度,他看清趴在窗沿边的流浪猫——流浪猫缩成团子一动不动的拒绝和林砚交流。 伊萨克反应过来,怅惘的想, 原来不是对他说话啊。 f4的赛车报废后掀起的冲击力和震感太过强烈。林砚本就刚做了头部的缝合术,长长的医嘱中有一条谨防剧烈运动,这种程度对于以前的林砚自然算不上剧烈运动,可对于目前负伤的林砚却是一种伤害。 林砚是因手腕上的伤而踏入校医院的。 他像一张单薄的素描剪影,发白到透明的面色,将近淡白的唇色,眉眼的浓墨突兀又显眼。 一楼的主治医师霎时察觉到林砚的不对劲。林砚撑起昏昏欲睡的眼皮同人对视,头部的晕眩似乎损伤了他的反应和语言系统,他慢吞吞的抬眼,思索好久才吐出字眼: “是…头…晕……” 变得慢吞吞的林砚赶忙被紧急送进了ct室,一通检查下来,医师扶着急速跳动的心脏终于见到了检查报告,细致的盯着报告看了片刻,长出口气,笑意移到面上,快速的开药,轻松道:“没什么大问题,睡眠不太足,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彼时的林砚已经躺到了病床上,他晕乎乎的盯着实习生推着的大量药片,片刻过后,眼皮似乎没了上睑提肌的支撑,霎时阖上了眼睛,耳朵却悄悄的竖起。 “东南病房”、“病人不吃药”等字眼传进林砚的耳朵里时,医师赶忙带着实习生出门,实习生尽职尽责的推着小推车跟上医师,又想起那张漂亮又冷淡的脸,不自觉的回头,瞧见刚才已经睡着的病人又睁开了眼。 像是被抓包似的, 病人一怔,绷紧脸皮,又察觉到实习生的视线,慢吞吞的,很不好意思般的扯了扯唇角。 很敷衍的笑。 “哐当”一声,实习生高大的身影踉跄了下,凭藉着多年的医学素养,他又紧急的止住堪堪摔倒的脚步,心不在焉的听着医师的训斥,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林砚脑袋迟钝的看着这一幕,慢吞吞的想要搭把手,起身的功夫,屋内便没了身影,他晕乎乎的眨了眨眼睛,安静的阖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睡眠。 林砚再次醒来时,脑袋重新正常运转,面不改色的吃完药片,听完医嘱后,瞥到窗外白团子身影后,他微怔,站起身刚走到窗前时,白团子又“噌”得下,消失在原地。 林砚垂下眼皮,从旁边搬了个高凳,安静的坐在窗边,认真的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校医院的一切看不出什么变化,草坪依旧葱茏,鹅卵石铺成的地面凹凸不平,很适合偶尔踩着玩。 医师建议林砚近来住在校医院,随时拍片观察,林砚没有拒绝,他在奥罗拉的官网上下载了请假条的格式,并将医嘱上载,两者一起传到了教务处。 不多时,林砚获得了盖有红章的电子请假条,他分别将请假条传给近来上课的各个教授的邮箱。 出乎意料得是,以“不管事”著称的文学教授霎时便回覆了邮箱信息,林砚回覆了个兔子蹦蹦跳跳的表情包,面无表情的准备退出邮箱时,他大致扫了眼陌生人发来的垃圾信息。 垃圾信息分为三大类,或辱骂或骚扰或学科数据,林砚将前两者拉黑,又点开后者的邮箱,一一发送了“谢谢”后,返回主页。 林砚很遵循“今日事今日毕”的准则,坐在窗边,神色认真的写着文学教授布置的论文。 阳光从东边缓缓升至中间,柔和温暖的光芒始终洒在林砚的身上,他写完论文检查无误后,才放下手机,抬起头时,正对上歪着脑袋看他的流浪猫。 流浪猫察觉到林砚的视线,“噌”得下炸起了皮毛。 林砚认真的盯着它看,圆滚滚的看上去吃得很好,也没受欺负,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放缓声音道:“对不起。” 他目前在奥罗拉尚能保全自己,无法去负担一只生命的重量。 流浪猫听不懂,张牙舞爪的挥舞着爪子,片刻,高昂着脑袋消失在窗沿旁。 校医院一切都没变。 除了不理他的小猫。 伊萨克清楚的看见了这一幕,结结巴巴的安慰着林砚:“别担心,它一切都好。” 林砚转过身:“多谢。” 他的目光澄澈认真,伊萨克涨红了脸后,匆匆放下药瓶,急急忙忙的离开。 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林砚的脑袋不再眩晕之后,便开始循序渐进的期末理论复习,他不太适应看电子数据,便找了主治医师借用复印室。 主治医师不建议林砚此时学习,但见林砚认真的神色后,连连叹气,给出了复印室的钥匙。 林砚由此开始了边养病边复习的医院生活,他大多时候坐在窗边,早早备好小猫的一日三餐,等待着流浪猫的偶遇。可喜可贺,经过林砚坚持不懈的努力,流浪猫偶尔赏脸同林砚对视一眼,大多时候高傲的离开。但很多时候,林砚复习完一天的任务时,手边的猫粮便会所剩无几。 林砚坚定的认为, 这是小猫独有的和好前奏。 校医院近来突然多了许多来看病的人。 各色人影齐聚在导诊台旁,焦躁的探长脖子四处观察,直到望到从复印室里走出的身影,才不自觉的站直,想起贵族的社交礼仪,偷偷的瞥着那段剪影的动作。 第17章 放松 校医院确实是奥罗拉难得的净土。 林砚不用再警惕突如其来的监控,慢慢变得悠闲舒适,他大多时候守在小猫旁边复习期末考试的重点,小部分时间用来观察校医院的美感,有时碰见实习医师们仿真练习时,神色冷淡的停下来看一小会儿。 实习医师们往往会在林砚的注视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主治医师灵机一动,拉着林砚过来监考,丝毫不懂医学的林砚正经的坐在椅凳上,充当吉祥物。 吉祥物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惹。来来往往者只敢小心瞧一眼,悄悄卷起衣袖,展露出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吉祥物通常置之不理,神色冷淡的围坐在一堆充满奶油香气的蛋糕中,正襟危坐的呆坐两个小时,回到病房后,浑身也沾满了奶油的香气。 流浪猫难得垂下高傲的头颅,嗅了嗅林砚身上的味道,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 校医院旁边的白底红瓦小屋最近都装潢得漂漂亮亮,或奶油香或巧克力味或花香弥漫至整个小屋,直至主任医师抽空过来看了一眼,严肃的让伊萨克撤去这些东西,林砚终于不用在被各种花束巧克力包围。 只不过大部分实习医师都垂头丧气的处理着自己的东西。 护士团经常练习各种基本操作。 伊萨克容易紧张,手不稳,总是垫底,他不得不抽出大部分的空闲时间去练习,偶尔给各个病房送药时,还在偷偷练习。 林砚复习完今日考点,仰靠在墙面观察着伊萨克的动作。 伊萨克察觉到林砚的视线,手腕越发不稳,针头还没刺进橡胶假皮那刻,他的脑海里不断播放着旁人的视线和呼吸声。 尤其是近来校医院来得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门外静悄悄的脚步声响亦或者是窃窃私语声,都让他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焦躁感。 幼年时住在爱尔德家族里的一幕幕不断播放着,伊萨克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手抖得越发拿不动针头。 林砚看着伊萨克不对劲的状态,缓声: “伊萨克,放松。” 伊萨克忽然想起林砚总是被各色视线包围,或贪婪或打量或嫉妒,可林砚始终平静。 黑暗宛如潮水般褪去, 他缓缓放松紧绷的肩背、手肘乃至手腕,难得准确的将针头插进去。针头平稳的刺破橡胶人皮内的血管后,伊萨克满脸喜悦的回首看向林砚。 林砚依旧坐在高凳上,一只腿垂在地面,身形略前倾,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起身的动作,他看着伊萨克,目光澄澈,给予肯定道: “伊萨克,做得不错。” 伊萨克霎时激动得面颊通红,刚想起身同林砚说话时。病房门突然被旁人忍无可忍的打开时,罗德死死的瞪着伊萨克,表情凶狠的甚至要将伊萨克撕吃入腹,伊萨克吓了一跳,踉跄得退后一步。 林砚微蹙眉,平静的看向人影,声音冷淡不近人情:“有事?” 罗德霎时红了眼眶,转头盯着林砚看。 好在莱斯里尚有理智,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伊萨克,笑了下:“好久不见,伊萨克。上年我跟随柏哥去爱尔德家族拜访的时候,顾伯父还说你近来不太听话,不去奥罗拉上高中,反倒是找了个专职医学,原来目前是在奥罗拉校医院高就……” 莱斯利话还没说完, 林砚不耐烦的开口:“你不上班,旁人也要上班,如果真想叙旧,找个空闲时间叙旧。” 伊萨克苍白的面色刚好了些。 原本还算是遵守贵族社交礼仪、面色红润的莱斯利霎时僵硬了瞬,唇瓣都哆嗦了些,转头看向林砚:“林砚,你以为伊萨克真是个好人吗?伊萨克是爱尔德家族,也就是顾家里的小辈,爱尔德家族遵从医药,他们家族的小孩五六岁都能将针扎在皮下静脉,伊萨克怎么可能不会?” 躲在门旁一直没出来,生怕林砚见他就烦的维迪探出头,他看向伊萨克,露出个满含恶意的笑容,语气轻快:“是啊,伊萨克表兄,你小时候的名次还仅次于顾哥呢。” 维迪家族是有名的外交弗尔家族。 帝国尚在时,弗尔家族又称为“美人家族”,早年便以“美人”闻名,凭藉着优越的外形和地位,和多个家族都有过联姻。虽然弗尔家族和爱尔德家族的联姻是在百年前,但究其根本,维迪喊伊萨克一声表兄也不为过。 伊萨克的面色霎时更白,他看都不敢看林砚一眼,飞快的越过莱斯里三人离开病房,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刚才还算是统一战线的莱斯里三人此时面带晦气的离旁边人远了远,莱斯里率先看向林砚,想要同林砚搭话。 林砚没看他,声音冷冷,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 “出去的时候,将门关上。” 本来还嫌各自晦气的莱斯利三人不由靠紧身形,面面相觑。有人想上前一步,却看见林砚烦躁的视线,只好不甘心又委屈的带上门,离开病房。 从来没受过委屈的少爷此时齐聚一堂,面色阴沉、强撑着泪水闷不做声的回到四楼,齐刷刷的强力关上门扉,恨恨的想, 明明他们在奥罗拉甚至是整个联邦也算是有权有势,至少比爱尔德弃子伊萨克要好上一百倍,林砚凭什么不看他们一眼? 。 布歇古堡三楼。 猩红的酒液微摇晃着,电视显示屏正在播放加尼州人民暴动起义的全景。 加尼州人生活在海边,沿海环境多雨雾,关节疼痛是加尼州人的通病,爱尔德家族所制的疼痛药盛行于加尼州局域,理所应当的,加尼州人多鼓吹爱尔德家族的神圣和悲悯。 沈涅靠坐在沙发上,电视显示屏上明灭的光芒影影绰绰的打在骨骼分明的脸上,他轻喝了口红酒,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加尼州人微胖的身形上,询问坐在壁炉旁的萧绯:“太可惜了啊,阿绯,你刚回来,这次回归宴还没有办好,阿珩和阿烨便飞往加尼州去处理这次暴乱了。” 火光映得萧绯脸面发红,神情阴鸷,手腕被花枝割破的伤口还在,狰狞又难堪。 他却不住感受到阵凉意,凉意先是锁住他的手腕,再是抓住他的头皮,紧接着膝盖抵住他的膝盖,最后那股冷淡的气息完全包裹住他的身体。 越发靠近的呼吸声。 萧绯烦躁的闭了闭眼睛,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他蓦然睁开了眼睛,看见沈涅站在柜旁开酒,妄想回归现实,他抹了把脸,伸手点了支菸。 沈涅靠在柜旁品酒,漫不经心的问: “阿绯,你最近是感冒了吗?怎么一直坐在炉火旁边?刚才和你说,阿珩和阿烨去加尼州的事情,你也不理会。让你开一瓶红酒,你也不理会?” 烟雾缭绕中, 萧绯盯着电视显示屏看了会儿,嘶哑开口道:“加尼州不是爱尔德家族的地盘吗?” 沈涅笑而不语。 萧绯缓缓回过神,他嗤笑一声,随手将点燃了的烟扔进炉火中,踱步上楼。 “小打小闹,”萧绯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站在石梯上,两手随意搭在栏杆上,微弯腰看向沈涅:“对了,我听我手底下的人说,你曾让人给小老鼠开门?” 沈涅不动声色的看向萧绯,温和的笑道:“阿绯,你最近闹得有些大了。” 萧绯面无表情的同沈涅对视。 片刻,萧绯率先移开视线,重新点了支菸,烟雾进肺的微痛感让他稍微恢复了些理智,他抖了抖菸灰,轻哂的留下一句: “他是我的新玩具。” 第18章 黑影 又是新的一天。 林砚大致浏览完理论考试的重点后,便准备去实验室练习基本实验,还没出校医院时,便发现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小尾巴畏畏缩缩的躲在玻璃门后,察觉到林砚的视线时,又霎时缩回了脑袋,余光偷偷注视着林砚的动作。 片刻,林砚的身影消失不见。伊萨克急切的探出头,四下的查找着林砚的身影,耳边却响起道冷淡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稍冷,如霜雪般的气息慢慢裹挟至伊萨克的全身,他僵硬的转动着脑袋,甚至听见自己脖颈处发出的“咔咔”声响,视觉碰触到林砚的视线时,一下子涨红了脸,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呐呐道: “奥罗拉校内不太安全。” 林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静等伊萨克的下文,可伊萨克始终保持着涨红的面颊,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半响,林砚丢下句:“没事的话,我就要离开了。” 伊萨克眼睁睁的看着林砚离开。 他感觉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似乎听见了林砚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脑海里不自主的播放着林砚的叹息声,刺激着他难得的勇气让他快速上前几步,一鼓作气的叫住了林砚: “林砚,我曾经确实是爱尔德家族的人,但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现在就是…就是一个废物。” 伊萨克垂下了脑袋,声音逐渐变低。 似乎过了好长时间,伊萨克都没听到林砚的声音,他还以为林砚不耐烦的离开了,沮丧又唾弃着自己,慢慢想移动身形时,听见了林砚放缓的声音。 “我昨天去看了护士团的临时考察。医师特意表扬了你,你做得很不错,伊萨克。” 伊萨克霎时抬起了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巴道:“你特意去看…看了吗,对…对不起……” 林砚安静的听着伊萨克的声音。 伊萨克似乎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反覆说着道歉,等伊萨克停止道歉后,林砚看着伊萨克,似乎真的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伊萨克。” 伊萨克一怔,还没得及说话,就听到林砚的话语。 “当时,你按下急救按钮是为了骗我吗?” 他的声音平静,可很多时候却像是在下达指令,让人无意识间凝神听话。 伊萨克下意识反驳,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 林砚又问: “那你是故意手抖,才无法扎针得吗?” 伊萨克再次摇头,呐呐开口:“我以前… 以前确实很早就学会了,可是…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拿起刀,手就开始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骗你…对不起……” 林砚听他说完话,温和道:“伊萨克,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用总是和人道歉。” 伊萨克愣愣的看着林砚。 林砚目光澄澈,声音不急不缓:“我一直在等着你开口。无论是承认还是反驳,这都需要你自己开口说话。下次碰到这种场面,你记得为自己辩解。只要从心,无论他人信或不信,但我会信你。” 伊萨克看着林砚露出个很浅的笑,几乎是转瞬即逝。伊萨克晃神片刻,再次回神时,林砚晃了晃单肩包:“我今日的学习任务是练习基础实验操作,目前还没完成。下次再见,伊萨克。” 等林砚的身几乎要看不清时, 伊萨克骤然回神,往常那双像是蒙了层灰尘的灰蓝色瞳孔慢慢变得清晰,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各种记忆挤得他的脑海几乎要爆炸,脑袋乱糟糟的走回医务室。 他突然想起那两张红牌, 有种近乎错觉的直觉告诉他,萧绯一定会后悔。 而林砚,绝对不会屈服。 。 奥罗拉今日是难得的晴天,不少同学三五成群的走在栽满毛榉树的道路上,瞥见不远处清瘦的背影时,无意识的跟着上前一步,又被旁边同学使劲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道“没看论坛吗,那是拥有东方蛊术的l啊”。 林砚明目张胆的走出了校医院。 众多同学意想不到的拚命戳了戳旁边人的手肘,本来还算是有些人声的道路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掏出了手机,显示屏的幽幽蓝光映得人脸模糊不清,树影惶惶。 匿名论坛再次炸开了锅。 【主题:l疯了吗?又跑到实验室了。】 【1l:还以为他会像个缩头乌龟躲一辈子呢。】 【2l:惹了萧少爷还想呆在奥罗拉,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 【3l:看见他那个死装的样子,我就恶了】 【4l:楼上有些欺负人了吧,一群键盘侠,敢在l面前说吗?萧少知道自己手底下有你们这群low货吗】 【5l:楼上好嘴】 【6l:一群啥比,喷l是你们的时尚单品吗,萧少只会更厌恶你们这群舔狗】 【7l:楼上…楼上全都疯了吗】 ——此贴已经被管理员迅速删除—— 林砚无视道路上的各色视线,他平静的来到老旧实验室楼,随意去了间偏僻的教室,直接反锁上了房门。 这次要练习得是【环境污染对生物的影响实验】和【发酵实验】,其中前者也是生物教授点名要交实验内容和实验报告的平时作业。 林砚喜欢活着的、具有生命力的植物,对这些实验并不感兴趣,但他很喜欢知识过脑的感觉,这般想着,做实验也不算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这次实验出乎意料的幸运。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步骤的林砚靠在桌边,慢吞吞的喝下几口水,冷幽默的想,如果他现在去买彩票,或许能得个头等奖。 乐极生悲下, 林砚喝光了一保温杯的水。 幸好实验室旁边设置得有饮水机。 实验将近结尾时,林砚拎着保温杯去接水,刚出教室,他察觉奥罗拉的天色发灰发暗,有种窒息般的末日感。 可能这本书的标签带有“末日”两字。 林砚异想天开的猜测着。 透过敞开的窗户,恰好能看见窗外惶惶树影遮着高耸的尖塔、角楼。林砚听着开水沸腾的声音,忘记自己是在那本书里看到的内容,奥罗拉初建时,雏形是模仿帝国军事学院所建,为了迎合当时的皇室审美,奥罗拉多采用哥特式建筑。 废旧实验楼没什么人。 除了沸水汩汩的声响,整个室内安静、毫无声响。 沸水即将冒出杯口。 林砚拧紧瓶口,刚走两步时,听见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唰”得一声, 尖叫声霎时穿透实验楼,震得树叶簌簌坠落,鸟雀纷纷振翅高飞。 “我靠,有团黑影闪过去了!” “鬼啊———” 第19章 沈涅 “草,你发什么疯呢,什么黑影,什么鬼影,能不能说清楚!” “啊啊啊啊啊——,就在你身后——” “啊———,有鬼啊,救命啊——”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水桶从上面泼了下来,有人不顾形象的尖叫了声,鞋面摩擦着,发出尖锐难忍的声调,紧接着,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拖着扫把,不停的抱怨着。 “我刚拖过的地,一群不听话的东西,大冬天端着冰水害人,可惜了,我刚拖完的地啊,什么黑影……” 清洁工阿姨发著牢骚,熟练的拖地,长叹一口气:“什么黑影啊,一个个做尽亏心事,自然见鬼。” 林砚握着水杯站在原地。 洗手池上面的铜镜倒映出他的侧影,睫毛微垂,神情冷淡,持着手杯的那只手清瘦、骨骼分明,隐隐的青筋微显,昭示着主人的不耐烦。 等到外面没了声响,林砚才掀开帘子并推开门扉走了出去。外面是个小隔间,角落里堆着些清洁用品,地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似乎还散发著浅淡的香水味。 小隔间密闭效果很好。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偶有树影憧憧,惶惶灯光下,林砚察觉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正盯着他,他忽然想起刚才那夥人口中的“鬼”,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视线环顾四周时,余光瞥见头顶部趴着个张牙舞爪的黑影。 难不成这本书还标着“灵异”标签? 林砚惊奇的想,他觉得自己目前像电影里的头部炮灰——明知异响方向有鬼,偏要不死心的一探究竟。 林砚缓缓抬头,视网膜倒映出头顶的场景。乱晃的树影铺陈在天花板上,眼熟的小猫舔着爪子,黑黢黢的瞳孔盯着林砚看,冲林砚歪了歪脑袋。 半响,流浪猫“喵喵”叫了两声。 坏消息:猫进不去实验室。 好消息:实验已经成功了,而且猫单方面的同林砚和好,并急切的让林砚跟它走。 林砚整理好书包,从窗外隐蔽的树影里抱出小猫,并将小猫藏进袖子里,听从着小猫大人的吩咐往外走。 磨蹭的这会儿功夫, 奥罗拉原本灰沉发暗的云层里透出几道光束,浅浅的散落在奥罗拉各处,将近傍晚的天,却温暖的如同午后。 林砚目不斜视的走在路上。 道路上惊诧的视线追随着林砚,盯得时间过久,原本包含着恶意和看笑话的眼神也慢慢变了质,似是蜘蛛网般笼着林砚裸露在外的脖颈乃至手骨。 莹润的、玉石般的白。 “咔嚓”一声。 暂停的人影齐刷刷的惊醒,林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手机相册内还保存着林砚来过的痕迹。 旁边人齐齐的围了过来,等看清那张模糊的、只是一截手骨的图时。众人败兴而归,嘟囔的骂了句“废物”,手机持有者赶忙将手机塞进兜里,没人时,才偷偷将刚拍得相片传至私密相册,细细品读。 奥罗拉多草木,冷不丁得一晃神,植物的品种就会从落叶乔木科过渡到禾本科。这一处是高三教学楼偏北的山坡,据说是未完善且没有标/志/性/事物的空地,狗尾巴草旺盛且富有生机,纠缠着粉色的飞燕草,编纂成了弓形,草木之下,放置有石长凳。 躲在林砚袖子里的流浪猫探出个头,“喵喵”叫了两声,眼前的草茎被各色猫爪子压塌,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齐刷刷的盯着林砚看。良久,有胆大的凑到林砚的面前,“喵喵”的围着林砚叫唤,林砚微怔,从单肩包里掏出一小袋一小袋的猫粮分给小猫们。 人人都有,见者有份啊。 流浪猫得意的昂了昂头。 监控里的画面清晰可见,放大的画面里甚至能看清林砚裸露在外冻得有些发粉的关节,草木陷在他的周围,飞燕草被风吹着去蹭他的面颊。 阳光晒了好一些,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透着莹润般的粉意。林砚躺在摇椅上,周身几乎被毛茸茸的小猫包围着,正全神贯注的捧着本书在看。 他的指骨很白,光影反射下,几乎白得透明。 沈涅惯性的巡查奥罗拉校内的动物,猝不及防的看清了这一幕。 半响,他伸出手放大了林砚手里捧着的书。 是安徒生童话。 联邦五岁以下的孩子都不看的书,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放大的画面重新恢复正常,镜头晃动了下,林砚全身被模糊处理掉,焦点对准在狗尾巴草包围着、竖起的木牌子上。 古朴的木牌子上刻着几个字, 围墙花园。 林砚很喜欢读一些世俗意义上的闲书,最喜欢看一些简单有趣的童话故事,可这本童话书却不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真善美童话,而是一本黑/童/话。 他在看到七个小矮人以父亲的名义轮流在夜晚照顾白雪公主时,“啪”得一声,面无表情的合上书,略微坐直身体。 昏黄的光晕散落在飞燕草上,明暗光线交织,来人面目模糊,身材高大,隐隐可见他穿着身燕尾服,走出昏黄光影时,手边的红色郁金香鲜艳欲滴,湛蓝的瞳孔温和的看向林砚。 流浪猫生无可恋的躲在林砚的身后,尾巴尖松松垮垮的缠着林砚的手腕。林砚不认识,原主也不认识,他没想着打招呼,伸手准备将故事书贴在脸上,却听到来人开口道:“林砚。” 林砚不情愿的移开遮住脸时的书,视线看向沈涅。 昏黄的光晕打在林砚的眉眼上,平日里冷淡的脸变得多了些暖意,视线都不见冰冷,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懒散感,连眼尾都带着些红意。 沈涅却有种直觉, 林砚好像想用器物/塞/进他的嘴里,让他说不出话。 沈涅滚了滚喉结。 他将手边的红色郁金香递给林砚,绅士有礼道:“出院快乐,林砚。” 林砚很少拒绝他人的善意。 闻言,他伸手接过郁金香,难得开口:“谢谢,有事吗?” 沈涅敏锐的察觉到, 林砚微勾的唇线弧度,看来林砚今天的心情不错。 沈涅心下判断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片玻璃,阳光在玻璃片上反射,原本微绿的光芒变得碧眼,切口处显得锋利无比,陈述道:“我在阿绯爆炸的车胎里找出了很多玻璃片。” 林砚放下红色郁金香,无意识的遮住手腕上的伤口。 他依旧窝在草木花朵的摇椅里,垂眼将遮住唇瓣的故事书拿起来,露出被书本压得有些艳红充血的唇瓣。 像是刚才送出的红色郁金香。 可他的心情好像变差了。 沈涅礼貌的移开视线,缓缓露出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却听到林砚头也没抬:“怎么?你是萧绯的狗?” 沈涅笑意顿收。 围坐在林砚身边的小猫们吓了一跳,一哄而散。 林砚奇怪的揉了揉流浪猫的脑袋。 怎么突然变得蔫蔫的? 沈涅面无表情,加重语气,随意强调道:“我是沈涅。” 第20章 废物 宗教课的卢修斯教授曾用过整整一学期的时间来鼓吹皇室和f2沈涅的事际,哪怕林砚以被关进厕所为藉口,也不得不听一耳朵沈涅的优秀和平易近人。 无论是沈涅十六岁便精通大部分国家的语言,亦或者是沈涅为人风度翩翩,不同于f4萧绯的疯癫、f1柏珩的傲慢、f3顾烨的漠然,他情绪平稳,对待贵族和特优生都是一套处事原则,时不时还会救济特优生。 校内的优秀奖学金也是沈家联合皇室专为特优生而设,甚至曾经有记者鲁莽的拿着调查报告去问三世女皇,言辞犀利。 【研究表示,平民议员和贵族议员在议院的占比仅有1:9,而平民议员在下议院和上议院高达7:3。这一结果显示,当年政府出台提高平民议员在议院的人数和地位根本是无稽之谈。贵族根本就是阿帕忒,种种作为,只是为了蒙骗选民的眼睛】 卢修斯教授当时满面通红的批判着这位记者的鲁莽和不怀好意,又神情向往的谈论著三世女皇及其侄子大皇子沈涅的风度。 【女皇以崇高的热情接待这位记者,并对这一数据感到惊讶和无措,言明政府当年出台的措施取得了很好效果。作为联邦最优公学的奥罗拉也正在扩招特优生的人数、免除了特优生三年学费并且设置众多奖学金。除此之外,议院里的平民议员正在不断攀升。其大皇子年仅十岁便从女皇姑姑的手札里,翻译了附属小国呈递的信笺,信笺内容大致分为三个版块。联邦边远地区的gdp不断攀升、无数平民英雄被加载史册以及联邦一定会实现人人平等的夙愿。记者目瞪口呆。女皇羞怯的表示,这一宏愿还未完全实现,不料附属小国来联邦游玩时,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场景】 【此话一出,政坛上皇室的声望越发显著,人人翘首以盼,共抵乌托邦】 卢修斯教授言辞不屑的说出当年的质疑声,并坚决拥护皇室道:“沈涅殿下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呢,小孩子能说什么慌?” 林砚记得这么清,并不是为了验证十岁的沈涅究竟说没说谎,而是宗教课的期末结课作业已经下发至邮箱。 期末作业不算难,是写一篇不少于2000字的论文。论文题目有两个选题,“中世纪皇室信奉天主教的缘由”、“从沈涅殿下的个人品行映射出皇室教育的成功与否”。 一直潜水的宗教课班群偷偷有人出来冒泡,提点其他同学:“卢修斯教授是皇室的坚决拥护者,同等内容的论文里,第二个选题获得的得分更高。” 林砚这阶段的目标不是全科a级。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每天晚上都会做原书有关的梦境,并不想早上听完f2的杰克苏事迹,晚上又梦完f2缠绵的爱情故事后,最后在这学期结尾,总结似的写下一篇关于f2的文章。 林砚果断的选择了第一篇论文。 原书里,f2手底下的人帮过原主几次,但f2和原主从未见过面。 上次,林砚被锁到教堂,虽然他自己能出去,但也撞见f2手底下的人过来给他开门。 想到这里,林砚抬起头,冷淡的瞥了眼沈涅,他在等着沈涅先说话。 沈涅垂下目光,看向林砚。 林砚依旧躺在摇椅上,平日里系到顶端的扣子被小猫蹭掉了一颗,裸露出偏白发粉的大片锁骨,他用书遮住太过刺眼的阳光,漆黑的瞳孔里却散落些细碎的光芒。 沈涅在监控里见过林砚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现实中见到林砚。 沈涅往旁边走了一步,遮住阳光。 他的影子几乎完全凭蔽住林砚的全身。 林砚掀开眼皮,看了沈涅一眼:“哦,你有证据吗?” 沈涅及时收回有些冒犯的视线,他温声开口:“没什么证据,我也相信不是你的原因。可阿绯为人很不讲理,最近赛车又爆废了一个,他心情越发不好。” 他有些苦恼的开口: “我本人并不倡导阿绯针对你这一行为。同学,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明晃晃的示好。 林砚听多了沈涅的事迹,但他并不认可卢修斯教授对沈涅的评价。 可沈涅目前并没有做不利于他的事情,林砚没必要保持冷脸,他敷衍的应了声,起身正准备离开。 可沈涅似乎没听懂他的敷衍,很有礼貌的问询:“我多次想要亲近这些小猫,但都没有成功。林砚,你是怎么做到的?” 比起人类,林砚从小就招小动物喜欢。 把破破烂烂的林砚从巷子口捡走的姥姥总喜欢领着林砚去花鸟市场,到了后来,本来就小的院子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林砚一出门,身上就挂着形态不一的毛绒绒,他刚开始很不适应这种亲密接触,可姥姥总会摇着蒲扇笑眯眯的看着他,久而久之,林砚也习惯了亲近小动物。 林砚看向沈涅。 林砚的视线很冷,瞳孔里甚至没倒映出沈涅的身影,可沈涅却觉得被林砚看过的地方有种发紧感,他呼吸没由来的一窒。 晃神间,一小袋东西向他扔来,沈涅条件反射的躲避时,余光看到林砚素白的指尖时,又无意识的接住袋子,袋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胸廓。 “砰”得声,连同着心脏异常的跳动了下。 下一瞬,他收到了林砚的指令。 “拿着,喂给小猫。” 沈涅心里泛起些古怪,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服从指令。他撕开包裹时,微垂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扫了眼乱七八糟的狗尾巴草和飞燕草,没有选择蹲下身,只是弯了下腰,西装下包裹的肌肉线条更加清晰,他耐心地将猫粮洒在草丛里。 刚才还围着林砚“喵喵”叫,争着吃猫粮的小猫“噌”得下,迅速躲避攻击,纷纷跳到林砚的摇椅后面。 沈涅直起身时,敏锐的察觉到脖颈发凉——林砚似乎想要掐/住他的脖颈,把他往下按压。 沈涅不自觉的摩挲着袋子边缘,面上状似无奈的将袋子收回口袋。 林砚伸手安慰着小猫们,没再理会沈涅发出的动静。 天蒙蒙擦黑时, 林砚背着单肩包,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草芥。小猫们依依不舍的送着林砚往前走,可看到木牌旁立着的身影时,又齐齐的往后跑了回去。 林砚越过沈涅往前,手腕上圈着层毛茸茸的尾巴。沈涅站在明暗的光线交界处,面上的神情也随着光影变得阴沉,他盯着林砚的背影看了许久,缓缓勾起唇,语气温和轻快,似乎刚才林砚突然不理人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 “林砚,每学期快结尾的时候,阿姨都会帮忙重新清扫宿舍楼并检查电器安全设施。” 林砚翻过栅栏,往后看了眼沈涅。 沈涅笑着看他,接起电话,用葡萄牙语和对面交谈。 校医院无论是距实验楼亦或者是教学楼都比较远,林砚抉择了下,他决定还是返回宿舍楼。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特优生大多都努着劲儿的学习,势要证明自己或者取得奥罗拉的奖学金,整日整夜不回宿舍直接睡在教学楼的都大有人在。 林砚这次回宿舍时,过道上空荡荡,几乎没有人声,他开锁进了宿舍。 沈涅确实没有骗他,宿舍内干净整洁,“合格”的标签也贴得到处都是。 林砚给小猫做了个简陋的窝。 小猫可能不太喜欢这个窝,始终亦步亦趋的跟着林砚,林砚回头看它时,小猫连忙“喵喵”的叫了几声。林砚思考半响,给猫窝里加了些猫粮,将小猫重新放了回去。 小猫很是满意这次的“豪华”版房间,决心不再当林砚的小尾巴。 就在林砚以为它已经改了,可刚来到浴室时。小猫再一次凭藉着灵活的身躯跟在林砚的身后,不停的甩着尾巴。 林砚慢慢合上扣子,他靠在墙边,清瘦挺拔的身影缓缓靠近小猫,视线盯着小猫看。小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霎时竖起了浑身的皮毛。 可是已经不管用了。 可怜的小猫被放进了水里,浑身毛发吸饱了水,湿哒哒的垂着。 林砚将它的毛发吹干净后。 小猫不用林砚撵,竖起浑身皮毛,哒哒的缩进小窝,蔫蔫的看着浴室的方向。 林砚出来时,蹲着看小猫。 小猫拒绝同林砚交流,并用屁股对准林砚。 这是一次单方面的绝交。 林砚瞭然的点了点头,打开邮箱。 选修课程大多已经结课,结课方式都是交一篇论文。林砚查数据查到晚上十点,堪堪写完宗教课的论文,熄灯闭上眼睛那刻,脑海全是宗教学的知识。 无数个前人留言, 睡觉前一定不要想太多,要不然,就会做相关的噩梦。 林砚决定在前人的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他做了一晚上关于f2的梦,甚至又梦到了原书的剧情。毕竟这本书是校园1v4恋爱,并不是更古早校园文里的4v4恋爱。是以,相当于ntr里熟睡的丈夫的原主其实并没有和f2见过面。 确切来说,原主被一枪毙命前见过f2。 f2的拥趸曾救过几次原主。 原主感激涕零,不知抱着何种心态偶尔会和主角受沐澜分享并大肆夸赞f2的心善。 原书这里是一大爽点, 冒出无数条“先生,你也不想你的男朋友……”的评论。 主角受和f2相识在教堂,主角受不知f2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沈涅,只以为交到了知心好友,他不停的和f2诉说着特优生的可怜并对f2宣称,f2如果有困难,他一定在所不辞。 后来主角受被人霸淩,f2出面救了主角受,主角受震惊痛苦,又在原主不停的夸赞f2中,接受和f2和好。 第21章 放假 联邦医学不是大众教育。 医师和护士都是贵族出身,似乎经过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洗涤,他们同人相处时,很少会出现高高在上的不屑,通常会以更委婉的方式和人打交道。 离校的前几个小时, 林砚按时去校医院复查。医师拿到片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依旧不放心的说了一大堆医嘱。 开放性颅脑损伤的感染和后遗症都比较麻烦。上次标着红十字的急救车呼啦啦的从奥罗拉的东南区校医院开往北区玫瑰高坡后,好几位被撞伤或跌伤的低等贵族们被连忙抬上担架,急救车经过翠绿湖泊、紫衫林区、废旧教学楼、雪松林区,笼统行驶了一长段路,终是抵达了红十字。 手术台的红灯亮了好几个小时,所有人都被全须全尾送进病房。隐隐形成对峙的灰红两辆赛车里坐着的萧绯和林砚应该是伤势最重的,然而f4有单独的医院,被送往红十字的林砚却神奇的没出什么大事,仅住了一个日夜,林砚便在医师面前走来走去,在医师的叹气声中,被赦免出院。 彼时林砚认真的听完医嘱,带走几瓶校医院特产的红绿药片,趁着奥罗拉还处于狂欢夜时,便推着行李箱离开了奥罗拉。 流浪猫依依不舍的将林砚送往东门,可联邦列车里并没有宠物车厢,林砚只好狠心的将流浪猫送回校医院。 来来往往好几趟后,离列车发车仅剩两个位小时,林砚终于走出了奥罗拉。 这是林砚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奥罗拉。 新啰苏达州的人口面积位居联邦二十五州里第十七,gdp位居第八,地理位置优越,风景优美,背靠联邦最好的公学奥罗拉,本地人口偏少,外地人口较多,哪怕奥罗拉从不对外开放,可旅游业依旧是新啰苏达州人民主要的收入。 车站熙熙攘攘,林砚被挤上车,随着人流来到第五车厢f座。列车行驶自北到南,沿途的景色不断变化着,从白雪皑皑、满是废弃浓烟的工业区再到碧绿湖畔、充斥着花香的浪漫州区。 林砚随着人流下车时,被沿途的送花使者强塞了束花,他刚 要付钱时。送花使者却拎着照相机想要一张合照,匆匆忙忙间,以远处的花丛作衬,留下林砚有幸来过浪漫州区的痕迹。 列车高声播报着, 林砚换乘了另一辆列车,列车开往桑萨州区,沿途道路越来越窄,突然的下行,经过隧道时,周遭漆黑一片。车厢里的秒针“咔咔”的响着,转够三十圈时,车厢又恢复了明亮,视野被大片的葡萄园占据。 历经四天三夜, 林砚终于达到原主的家乡维那木小镇。 维那木小镇位于联邦西部,什尔山脉下。镇上建筑大多为半木结构房屋,其上涂有色彩明艳的油漆,亮蓝色的墙体配搭着黄色的窗框,哪怕是阴雨天,都让人感觉心情明朗。其标志性建筑是位于什尔广场里的六角形女巫塔,古朴而厚重。 小镇人口不多,静谧而梦幻。 原主是家中长子,也是养子。 养父母是商人,两人青梅竹马,小有资产,心善收养年仅两岁的孤儿原主。半年后,养母生下个男孩,取名叫卢卡斯,卢卡斯十岁那年,家中又多了个新成员女孩艾普利。 可养母却因为难产,身体一直不太好。养父变卖家产给养母治病后,原主中记忆里的庄园也被变卖,最后只剩下一座小房子。艾普利四岁那年,养母死于一场风寒,养父崩溃不已上吊而亡。 这个家就剩下原主、卢卡斯和艾普利。 原主作为年龄最大的,刚开始立志要抚养弟弟妹妹,他口头上坚持了一个月,但却败给了现实。很快的,原主沉迷上了赌博,赌博能让他忘记现实里的痛苦和迷茫,上瘾般的,他越赌越大,搬空了家中最后一件值钱的宝石。 赌场总是会让人欠下赌债的。 原主也不例外,他拿不出钱,被赌场的打手打了一顿扔在了暗巷。捡漏的小混混想要顺手牵羊,却发现原主口袋空空,生气之下殴打了原主,原主即将死亡之时,也是原书里主角受沐澜出场的节点。 放假回家的卢卡斯发现了家中钱财所剩无几,妹妹艾普利脏兮兮的啃着过期的面包,他急忙将爱普利抱进医院,刚好碰见全身缠满绷带,手拿奥罗拉入学通知书的原主。 卢卡斯屈服了。 他放弃上学,靠着父母的人脉,开了家面包店,照顾爱普利,并给原主发生活费。 林砚穿来前,因为原主一次次的狮子大开口,卢卡斯已经单方面和原主断绝关系。 养母生下艾普利后便缠绵于床榻,养父想要杀死艾普利。当时的原主有钱有学业,心思并不阴暗,总是抱着艾普利玩耍,给艾普利买衣服。艾普利很依赖原主和卢卡斯。 哪怕卢卡斯不再和原主聊天后,艾普利依旧时不时给原主发消息,询问原主的近况。原主怨恨奥罗拉里的一切同学,又嫉妒奥罗拉贵族同窗们穿的名牌衣服,他实在想买奢牌时,就会问艾普利要钱——艾普利几乎每次都会转钱。 林砚刚踏入维那木的街道时,便收到了来自于“给钱的拖油瓶b”的消息。 【阿砚哥哥,你到家了吗?】 是艾普利的消息。 早在林砚期末时,艾普利便询问过奥罗拉放假的日期,林砚没想隐瞒,估摸着回程的时间发给了艾普利。艾普利很懂事的提出要在车站等林砚,林砚只好以“小孩子不能出远门”作为答覆。 林砚在街道上游荡了两个小时,才在隐蔽的街道上找到了标志有长命百岁的蓝白阁楼,他不算熟练的开门上楼,低头给艾普利发消息。 楼梯间是声控灯,不算明亮的灯光间歇的滑在林砚的眉骨上,林砚抬起清棱棱的瞳孔,认真的敲了敲门,放缓语气: “艾普利,在吗?” 躲在门后面的小身影怯怯问着暗号。 养父讨厌艾普利,原主为了让艾普利受到喜欢,偷偷教艾普利说安吉拉长命百岁,久之久之,这句话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 林砚默了默,缓声道:“安吉拉长命百岁。” 门扉突然被打开,声控灯霎时亮起,金发蓝瞳的艾普利想要像小旋风似的扑入林砚的怀中,可似乎想到什么又止住脚步,讨好的露出个酒窝:“阿砚哥哥,你回来了。” 可语气里依旧是藏不住的雀跃。 艾普利连忙让身,进了屋也没闲着,跟个小蝴蝶似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又是帮林砚拿行李,又是急忙开电视,又是给林砚拿蛋糕,总算是忙完后,小心翼翼的搬着凳子坐得离林砚远远的。 林砚像是个恶霸似的占据着柔软的沙发。 他冷着一张脸,捏着软乎乎的奶油蛋糕,偷偷的瞥了艾普利一眼。 艾普利顿时正襟危坐。 电视显示屏里播放着搞怪的动画片。 半响,艾普利掏出了作业本,趴在小桌子上,开始写作业。 林砚隐隐松了口气,认真的咬着小蛋糕。 分针“咔咔”的转着圈, 艾普利咬着笔头,盯着题目看,耳边忽然传来道温和的声音:“选b。” 艾普利抬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林砚伸出手,礼貌道:“能让我用一下钢笔吗?” 艾普利呆愣的将钢笔递给林砚。 艾普利今年五岁,小学一年级。维那木小镇的教育资源一般,绊住艾普利思路的是套用现实葡萄园的加减题目。 题目前缀从维那木葡萄园描述到中心广场的女巫塔,出题人结尾的时候想起这是数学卷子,连忙问了句,假设从葡萄园到女巫塔是直线距离,那么一共多少米? 林砚将干扰句子划掉。 题干瞬间从几百字变成十几个字。 艾普利呆呆的看着林砚的动作。 阿砚哥哥好久都没给她讲过题了,艾普利眼眶酸涩,她垂着头,似乎生怕林砚嫌她笨,急急忙忙大声回答。 林砚话音一顿,他继续为艾普利分析题目。 许是一道题的友谊。 艾普利不再胆怯,偶尔遇上不会写的题,会偷偷瞥林砚几眼,林砚收到提示,便细细的给艾普利讲解。 好在题目都尚在林砚的能力范围内, 林砚再一次讲完题后,偷偷将手机里刚下载的联邦小学题解卸载,他平静地喝着温水,收到了伊萨克的消息。 【林砚,你到家了吗?】 林砚简单的回覆后,又问了伊萨克同样的问题。伊萨克的消息霎时传了过来。 【我就住在新啰苏达州,楼下是花店,很漂亮,如果你想在新啰苏达州旅游,可以联系我。】 伊萨克还发了好几张花卉的图片。 林砚认真看完,给伊萨克回了个微笑表示已读。 伊萨克卡顿了瞬。 伊桑的消息霎时跳了出来,像是发了一长篇小作文,内容从“到家了吗”跳跃到“奥罗拉动物协会会长给留校照看动物的学生每人每天200联邦币”。 林砚的视线停留在“每人每天200联邦币”上面。他开始认真的询问伊桑下学期还有捡漏活动吗? 伊桑显然没理解捡漏两个字的含义,但依旧回覆道:“当然有,每学期都有。” 伊桑见林砚没有再回覆,开始吹嘘会长的先见之明,聊天结尾的时候,不经意的提出“伊桑就是动物协会会长”这一人尽皆知的事实。 林砚好笑的回了个已读的表情包,他察觉到艾普利偷看的视线,便放下手机,偏头耐心的看着艾普利的卷子题目。 阁楼上阳光充足。 维那木温煦的光芒洒在林砚线条分明的侧脸上,神情很冷,听到疑问声时,偶尔点头,神态认真又耐心。他握着钢笔的手修长而清瘦,滑动笔尖时,指骨关节隐隐发粉。 第22章 见鬼 林砚看着眼含怨恨的卢卡斯。 原主和卢卡斯自幼便结下了梁子。 原主性子沉默,小时候不小心打破古董花瓶后,不敢承认的将责任推卸到卢卡斯身上。 卢卡斯被养父拿着皮带打了一顿,又被罚跪了一天一夜。卢卡斯出来后,便开始光明正大的针对原主。 卢卡斯虽然比原主小一岁半,但卢卡斯个子窜的很快,身形高大,高眉深目,褐发蓝瞳,脸部轮廓清晰淩厉。 卢卡斯严苛遵守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条。 卢卡斯个子窜过原主那日,他在暗巷里套了原主麻袋,胖揍了原主一顿。 原主沉默又胆小,虽知道是卢卡斯,但不敢告诉其他人,又没有勇气反抗。好在原主和卢卡斯自小便上的不同的寄宿学校,十几天放一次假,放假时间不定,两人几乎不碰面。 原主曾在手机里,难得勇敢一次,当面骂过卢卡斯。 【蠢货!阿爸一年都能挣够一百万联邦币,而你呢,问你要一万联邦币,你都没有,你简直不像是阿爸的种。】 卢卡斯不甘示弱的辱骂道。 【你敢在线下这样骂我吗?我现在是去不了新啰苏达州,等我去新啰苏达州,我就先胖揍你一顿。你觉得赚钱容易,你滚回来赚钱。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天天问老子要钱,老子真是恨不得和你断绝关系。】 两人撕开那层亲人的薄膜,互相辱骂着对方,这也是后期原主不回维那木小镇,反而去首都酒吧的原因之一。 卢卡斯率先转头,冷哼一声:“艾普利,去厨房,将碗筷拿出来。” 艾普利担忧的看着林砚和卢卡斯,哒哒的跑向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 卢卡斯将饭菜装在碗里,先递给艾普利。艾普利生怕卢卡斯不给林砚饭吃,连忙端着碗筷将饭递给林砚。 卢卡斯冷笑一声,拽着艾普利的马尾,骂道:“自己吃。” 艾普利连忙护着马尾,小声道:“放手,放手!” 等卢卡斯放手后, 艾普利又小心的瞥了林砚一眼,将饭移了移。林砚垂下视线,放轻声音,认真道:“艾普利是小朋友,小朋友先吃饭。” 艾普利睁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 卢卡斯卡壳一瞬,古怪的盯着林砚,重重的放下勺子,冷哼道:“我可不伺候大爷。” 林砚没理会卢卡斯的话,他伸手盛汤,对卢卡斯道:“谢谢。” 卢卡斯奇怪的盯着林砚看了两秒。 阁楼上的饭桌是长方形的,众人围坐在饭桌两边。卢卡斯距离林砚的位置很远,呈对角线的方向,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林砚垂下来的睫毛和吊灯落在林砚脸上的大片阴影,这阴影几乎延伸到他的手腕,连手腕轮廓都看得模糊不清。 艾普利忙着用公筷给众人夹菜。 林砚道谢后,给艾普利选些她喜爱的辣味。 林砚吃饭时。 有几道自以为隐蔽的视线在观察着他,不动声色的审视着他垂下来的眼睛、修长的指骨和略显单薄的身形。 又在林砚抬头后,齐齐移开了视线。 林砚对上艾普利的蓝眼睛,艾普利露出个怯怯的笑容。 没变卖家产之前,家中富裕,庄园里保姆佣人都有。卢卡斯三人连厨房都没碰过,可养父死后,留下的零星钱财又被原主赌得一干二净,只好自食其力。 维那木的黑夜来得很早。 这条街上大多都关上了门,静谧又幽深,怕冷的家中生起了壁炉,艾普利还是个怕冷的小孩子,卢卡斯早早蹲在壁炉旁边,升起了炉火。 隔壁街上正值上班点, 过度曝光的霓虹灯闪烁着,隐约的音乐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来,林砚抬手关窗,厨房霎时安静下来,唯有争抢着洗碗的沐澜放水的声音。 林砚放空的看着窗外霓虹灯,偶尔敷衍的回几句沐澜的问话声。 原书设置里,沐澜是个孤儿。 维那木小镇仅有一个福利院,福利院靠近女巫塔,园中零零星星有几十个孩子。园长慈祥,义工和善,时常有好心商人为福利院捐献钱财。 沐澜天资聪颖,获得了奥罗拉的通知书。 蒙特家族,也就是f1的家族,资助了沐澜高中学期的所有学杂费。 沐澜一年级刚入校便惹了f4萧绯,萧绯下了好几张黄牌,校内阴影缠绵般的笼在沐澜的身上,原主害怕自己被霸淩,早早隐瞒了两人的关系。 沐澜有次不小心闯进空教室。 追随他而来的人影拉了电闸,不巧的是,f1也在空教室内。黑暗之中,两人说起了话来,f1也发现,沐澜便是蒙特家族资助的特优生,f1此后便对沐澜侧目,偶尔也会帮沐澜几次。 林砚像个监工似的看着沐澜摆放整齐碗筷,他侧身离开厨房。 客厅里的壁炉燃烧了起来, 橘黄色的火焰隐隐跳动着,艾普利年纪小,天一黑,就爬到床上睡觉。卢卡斯依旧穿着灰色背心,精壮的背阔肌隐隐显露,他站在桌前,拿着打蛋器,开始打发奶油。 奶香味霎时弥漫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艾普利躲在拐弯处,努力睁着惺忪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林砚和卢卡斯。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都是一家人,可他们却总是对彼此抱着隐隐的仇视和不满。 艾普利突然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又往后躲了躲,想要开房间门。 壁炉靠近艾普利的房门。 林砚走过来时,身上披满了橘黄色的暖光,弯腰捡起艾普利掉落在地上的发夹,轻声道:“艾普利小朋友要早睡早起。” 卢卡斯条件反射的走了过来,警惕的扫了林砚一眼,凶狠道:“艾普利,快去睡觉。” 艾普利连声点头,接过发夹,几个退后,关上房门。 炉火内的暖光好似给林砚的面颊上罩了层柔光,轮廓分明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不少。 本来不想搭理林砚的卢卡斯莫名哼笑一声:“林砚,你是被人打了吗?倒是变了不少。” 卢卡斯古怪的看着林砚。 他之前也没注意过林砚,不知道林砚的吃饭习惯和走路习惯,只单纯的觉得很诡异。 林砚偏头看了卢卡斯一眼。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不像是以前那种虚伪又阴暗的神情,瞳孔正对着壁炉,倒映出两团火光,这层火光巡视着他的头皮、脖颈、手腕乃至膝盖,似乎在查找下手的位置。 卢卡斯后退一步,警惕的望着林砚,下意识的防备起来,他突然发觉。 林砚好像想踹他的膝盖、勒住他的脖颈、塞住他的口唇,让他说不出话来。 壁炉内的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气氛一时凝滞。 门扉突然被艾普利推开,她探出个脑袋,扑闪着蓝眼睛,怯怯道:“卢卡斯哥哥要和阿砚哥哥好好相处啊。老师说,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和和睦睦的。” 卢卡斯率先偏开头,他蹲下身,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小鬼,你赶紧去睡觉,明天还想不想和我一起卖面包了。” 艾普利霎时站直,行了个军礼: “报告卢卡斯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她转向林砚:“报告阿砚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养母的父亲曾是个军官,职位很小,理想很大,家里多采用军事化训练,后来兄弟姐妹所有家人都死于基础病。养母嫁给养父后,养父为讨养母欢心,多让孩子们行军礼说些俏皮话。 门扉被关上。 林砚只当看不见卢卡斯,径直关上房门,隔绝掉奶油甜腻的香气。屋内隔音不太好,原主的房间又离客厅比较近,林砚洗漱后,听见卢卡斯和沐澜的谈话。 沐澜帮池署医师打过下手。 池署医师住在维那木远离喧嚣和富人区的蒲街,沐澜时常会上门帮忙送药,一来二去,这条街的人都比较熟识沐澜。 林砚戴上耳机,不再听两人的交谈。 他脊背挺直的坐在桌前,查看着维那木的招聘信息。特优生免除一年学杂费,第二年需考上一定的标准才能免除学杂费,很显然,林砚并不属于这一范围,他需要找个工作。 招聘信息各个吹得天花乱坠, 一看工资两千三。 林砚叹了口气,继续向下划着显示屏。 越来越浓郁的奶油味道从客厅传至屋内,卢卡斯抹平蛋糕边,手法灵活的给蛋糕裱上花边,他将客人订购的生日蛋糕做好,结束了刚才“林砚”的话题,确定似的又问了句: “是一天两次,两周后复查吗?” 沐澜应了声,又道:“尽量多看着点她,适量运动。” 卢卡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沐澜不经意的看了眼林砚闭合上的房门,卢卡斯摆了摆手,他压着眉骨,拿着刚做好的蛋糕胚,快步走进厨房。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话的。 卢卡斯敲好一个鸡蛋,突然响起街上的传言,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想,同性恋什么的,可真恶心。 很快,客厅内传来阵敲门声。 至今没找到工作的林砚冷着一张脸开门,发尾还带着些潮意,鸦羽般的发勾在脖颈上,皮肤白到透明,甚至带着些粉意。 沐澜看着林砚:“哥,期末成绩怎么样?” 林砚淡声道:“还没出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眼沐澜:“对了,听说你去加尼州求学了。这算是交换生吗?” 沐澜点了点头,他的眉眼间微不可察的露出些审视,忽然低头,凑到林砚的面前,小声含笑道: 第23章 葡萄 不同于奥罗拉总是阴森森的氛围,维那木的阳光和煦,生活节奏很慢,刚下过一场新雨,晨起雾气浓重,惨败的花枝打落在地,连鹅卵石两旁的泥土似乎都散发著浅淡的花香。 林砚从雾气里走出,发尾上沾了潮意,鸦羽般的浓黑,他垂着眼睛,眼皮微微泛红,听见人声时,掀开眼皮,眼尾氤氲出浅淡的红痕。 “你确定,你是来应聘采摘工?” 位于什尔山脉下的葡萄园是富商们的私产,也是富商们的主要经济来源。维那木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酿造出的葡萄酒在联邦更是一流。机器采摘虽省时省钱,但上流社会总是更青睐于人工采摘。 大部分工作都要求成年和学历。 采摘工只要求身高体重年龄,虽费时又费力,但好歹不要求成年和学历,还能获得一天三百币的薪水。日结工资,随时能离开。 管理员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着林砚,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吊儿郎当道:“急需用钱的话,你不如去伊甸园。” 后战争时期,所波及的城镇大多都被毁之一旦,维那木上个世纪的建筑却保存完好无损。贵族们总是恋旧的。涉黑的切斯家族捕获到了商机,在维那木建造了地下城,地下城明面连接着酒吧和赌场,背地却是一道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链条。 只有和贵族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某些富商知道这些事情,普通人却并不知晓维那木入夜后的危险程度。 原主的记忆是呈碎片状的。 林砚并不清楚原主是否知晓伊甸园,他堪称礼貌的听完管理员的话。 管理员看着他那张脸,有些可惜的“啧”了声,就听见林砚冷静的问:“那我能应聘采摘工吗?” 白费半天口舌的管理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砚。林砚蹙了蹙眉,转身准备离开时。管理员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喊住林砚,他站起身时,自上而下的审视着林砚,走动之间,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偷吃葡萄的雀鸟惊得振翅高飞: “唉——,走这么快干什么,没说不让你入职啊。” 管理员看着林砚那张脸,刻在基因里商人的本能让他笑弯了眼睛,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天四百币,不用你干活。” 。 葡萄酒庄采集场分为两个不同的版块。 后区不对外开放,采集工都是不超过二十三岁的年轻姑娘和小夥子,每天只需采够一定量葡萄,就能获得三百币。前区对外开放,入场者需缴纳一定量的钱财,采摘下来未超过一定重量的葡萄可带走也可换取一瓶葡萄酒。 林砚是新上任的前区监工。 管理员特意收拾了把躺椅。 林砚被要求坐在躺椅上面,左手边是管理员寻过来的看起来就很有哲理的《十四行诗》,右手边是一碗晶莹剔透的葡萄,头顶是架起来的遮天蔽日的葡萄藤,阳光倾泻下来的光芒勾勒出他的眉眼,他安静的坐在原处,低垂着睫毛,放空思绪。 来来往往的游客偷吃着葡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不远处漂亮的监工,见监工一言未发,连忙挑选出几串又大又圆的葡萄塞进小孩的帽子。 帽子一合,就不用额外掏钱了。 林砚无事可干,他翻了翻手边的书。 书可能是好书,但不符合他的口味,目前又无事可干,林砚只好逐字的看过去,就当是陶冶情操。 欣赏美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夕阳渐渐下沉,游客却越来越多。 本来说说笑笑的一群小朋友突然争执起来,一声哭闹声响起,各个都敞开了嗓子哭闹,更有个子小的小朋友被推搡着推出包围圈。 林砚下意识抓住小朋友的帽子,避免了小朋友摔倒的下场。 可帽子的葡萄掉落一地。 被抓住的小朋友吓了一跳,一时停止了哭嚎,眼眶含泪的看了看泥土地上的葡萄,又眨巴着眼睛看着冷脸的林砚。 林砚冷着一张脸和小朋友对视。 感受不到关怀的小朋友嘴一撇,即将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哭嚎比赛。林砚及时将碗里的葡萄塞进小朋友的嘴里,小朋友茫然的张了张嘴巴,葡萄再次滑落在地,她撇了撇嘴,又要开启哭泣。 林砚只好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监工实在太凶, 哭闹争执的小朋友们一时被震慑住,睁着不同瞳色的眼睛望向林砚。 林砚拿着碗, 给在场的小朋友一人分发一个葡萄。 小朋友们新奇的望向林砚,开始比起了手中的葡萄大小。幸好管理员为了彰显葡萄酒庄葡萄藤上结出的葡萄品质,林砚碗中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 小朋友们这才满意的止住了哭泣。 好在游客们还是没忘记自家的孩子的。 林砚看着最后一个小朋友被领走。 林砚这才重新看向躺椅上的书。 实在是枯燥。 林砚只好开始发呆。 等橘黄色的夕阳彻底笼罩在维那木的高空,林砚瓷白的侧脸上也晕着昏黄的光芒,肩背腰身线条清晰明显,像是只存在于旧世纪老相机里的美人相。 爬在葡萄藤上的花红蛇扭曲着身体,蛇尾勾缠住藤蔓,倒三角的蛇头吐 出猩红舌信,“丝丝”的对准林砚的侧脸。 林砚坐了一天,困倦的抬起眼皮,条件反射的抓住花蛇的七寸。 他垂下眼皮,看向这条小蛇。 有人轻嘶了一声。 温润的声音破坏了整个场景,林砚余光瞥到那人黑发垂落,脊背微弯,伸手扶住了个小朋友:“慢些走,不要摔倒了。” 小朋友呆愣的点了点头。 沐澜直起身,弯着绿油油的眼睛。小朋友无意识将手中的葡萄背后,几步跑到家长身边,家长奇怪的戳了戳小朋友的脑壳,笑着对沐澜道谢。 最后一个游客也将要离开前区葡萄园。 周遭安静,零星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问询的声音“摔倒了吗”、“不给哥哥送葡萄了吗”、“怎么不给另一个哥哥说谢谢”。 林砚放走了花蛇。 可花蛇依旧吐著信子,幽幽的看向林砚。 林砚没有搭理花蛇,他收拾完东西便准备领取金钱离开,迎面便碰上笑着的沐澜,他不耐的往后看了一眼。 游客已经彻底走完了。 后面只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小花蛇。 轻而柔的声音扫视着林砚的耳廓,像是压低的、亲密的耳语。 “哥,好久不见。” “明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沐澜话音刚落, 强劲的拳风直冲沐澜的面门,沐澜瞳孔骤缩,条件反射的偏头时,膝盖被人重重踹了脚,疼痛让他下意识的跪地时。 林砚却掐/住了他的脖颈。 为了更好的充当吉祥物监工并且给小朋友摘葡萄,林砚戴了双黑色皮质手套,修长细白的指骨严丝合缝的撑成了手套。 林砚不耐的垂下目光,冷冷的看向沐澜: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喉管被掐住,呼吸被人掠夺。 沐澜的脖颈上突显出细长的青筋,呼吸不畅的缘故让他的整张脸都晕出了红意,他双手下意识的挣扎,却无法发力,只能不停的喘息着。 夕阳越发下沉,周遭没了光线,变得黑沉压抑。 沐澜那双绿油油的眼眸却在黑夜里显得越发明亮璀璨,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林砚冷淡的侧脸看。 林砚适当的放缓力气。 沐澜缓了口气,笑着喘息道:“啊,哥……你…说什么…了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沐澜话音未落, 强大的箝制力让他吐不出话语。 林砚加大力度,侧脸线条冷淡又淩厉: “我让你,滚出我的视线。” 沐澜边笑边喘息,盯着林砚看。 林砚冷然的同他对视,他放缓又加大手中的力气,垂下眼睛,声调毫无起伏: “是你救的吗?” 沐澜无意识一怔。 林砚漆黑的眼睛直视着他,突然松开对沐澜的箝制。 沐澜的双膝砸落在地。 他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不断的捶打着胸廓,拚命的大口呼吸。 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的表演。 沐澜边咳边笑,拚命仰视着林砚,绿油油的视线似乎要将林砚剥皮抽筋,看清内里的本质,声音幽幽: “哥,你真的是林砚吗?” 林砚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平静的褪下黑色皮质手套,皮肤捂了一天,好像更白了,莹润细白的尾指勾缠住一截指套,带了些涩。情的意味。 沐澜微怔,不自主的滚了下喉结。 手上的禁锢消失,林砚顿感浑身轻松,他抬手扯了扯衣领,冷淡的瞥了沐澜一眼,抬步离开。 沐澜微不可察的仰首。 林砚没再管沐澜。 他就是随口一说,但看沐澜的反应,原主好像真的不是沐澜救的。那他脑海里那本原书原主角受的出场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 周遭突然没了声响。 沐澜盯着林砚的背影,他突然开口,面上笑意越发加重,声音又轻又柔: “哥,我好爱你啊,我根本离不开你。” 回应他的是,头皮被抓紧的刺痛感。 林砚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澜,平静的说道: “你别总是恶心我。” “现在可一个人都没有,我顺手就能把你抛尸荒野。” 。 淡奶油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阁楼。 艾普利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咬着无糖蛋糕,担忧的望向街道。 卢卡斯下楼时,直接被气笑,他戳了戳艾普利的脑壳: 第24章 巴掌 漂亮监工的到来使采集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火爆。 可这却对林砚没产生什么影响。 主要是他长了一张过分清冷的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能击退不少想要合影的人群,但人类的本质就是迎难而上,飞蛾扑火似的来目睹监工这种冷冷劲劲的气质。 大胆的人总是先享受生活的。 被小朋友拉着拍了一天照的林砚几乎困的睁不开眼睛,他耷拉着眉眼,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难得急切的逃离现场。 卢卡斯去进货那天, 林砚告了假,陪着艾普利卖蛋糕。 艾普利是个听话又利落的小孩,跟个小大人似的,脸蛋红扑扑的在阁楼里跑上跑下。熟客甚至还会留下联邦币作为小费,十点左右,客流量减少时,艾普利便趴在桌面上写作业。 充当了两个小时的吉祥物林砚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开始给艾普利讲题。 艾普利今天写的是文学作业。 小学文学的要求并不难,大部分是识字和组词。林砚观察发现艾普利对蛋糕、联邦币这几个字词非常熟悉,便将艾普利不会的生词套进这些字词里,让艾普利理解记忆。 好在艾普利是个聪慧的小孩。 林砚大多时候,在旁边翻一些闲书。 奥罗拉的教务系统里发出了上一学期的期末成绩。林砚的理论考核都是a级,实验考核分布在“b”和“c”之间,他没什么意外的退出了官网,简单回覆了伊萨克的关心。 维那木像是个年迈的老人。 晃悠悠的,生活节奏很慢。 林砚懒洋洋的依在躺椅上,偶尔给艾普利讲题,更多时候帮客人打包蛋糕。卢卡斯做的蛋糕味道很美味,丝丝缕缕的甜香弥漫到整个街道,吸引着不同类型的行人来阁楼。 林砚冷着一张脸,融在各种蛋糕甜香里,浑身好像都沾了些暖乎乎的蛋糕香味。 正值黄昏, 柜子里的蛋糕没剩多少,客人又要求拿最好吃的蛋糕。 林砚没怎么吃过卢卡斯做的蛋糕。 林砚站在柜前,认真的辨别着卢卡斯的狗爬字,昏黄的光线将林砚的身影拉长,肩背腰线线条清晰而利落,瓷白的侧脸隐隐透着光晕。 林砚冷白的手指持着面包夹,安静的看着柜子里的蛋糕,他看不懂卢卡斯字体,眼神里带着些迷茫,偶尔问出的话,声线清冷,话语简洁。 林砚好不容易辨别出卢卡斯写的字体,他隐隐松了口气,温和的问: “要吃蓝莓味的吗?” 顾客连忙移开视线,余光不由自主的凝在林砚冷淡的侧脸上,他咽了咽口水,慌乱道:“哦,好。” 林砚又连问了好几个口味。 顾客一直说“好”。 林砚将柜子里剩下的蛋糕都装在袋子,看向最后一个标签,努力辨别着:“要巧克力口味的吗?” “哦,好……” 巧克力味的面包即将被放进袋子里时。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摩托的声响,艾普利惊呼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忙招手道:“卢卡斯哥哥。” 卢卡斯坐在摩托上,他一手脱下头盔,淩厉的视线直视着林砚,冲艾普利招了招手,艾普利连忙跑过去。 卢卡斯换了发型,褐色短发被剪成寸头,五官更显立体,鼻梁挺拔,灰暗的蓝眼睛幽深,他随意靠在墙边,冲温随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 “温随,你不是对巧克力过敏吗?” 围在卢卡斯身边,一直在问卢卡斯怎么剪头发了的艾普利好奇的转头看了过来,奇怪道:“温随哥哥,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变声了?” 已经将面包封好的林砚掀开眼皮,瞥了顾客一眼。温随回过神,霎时立正,他连忙将袋子拿走,嘟囔着解释道:“拿回去给我姐吃……变声期……变声期…不行吗?” 蛋糕店比前几天更早打烊。 艾普利走在卢卡斯和林砚中间,她边走边唱着一家三口的童歌。卢卡斯被她烦的太阳xue隐隐作痛,烦躁的看了眼余下的另外一个人。 林砚昨晚没睡好,他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可察觉到旁人的视线时,只好掀开泛红的眼皮,冷淡的瞥了卢卡斯一眼。 那双漆黑的瞳孔表面浮了层水膜。 清棱棱的空灵。 卢卡斯差点上空台阶。 他身形一个踉跄,心有余悸的使劲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小鬼,你唱的很难听,知不知道?” 艾普利冷哼一声。 经过这些天的交流,艾普利不再害怕林砚,她仰着小脑袋看向林砚,神态认真:“阿砚哥哥,我唱的好听吗?” 林砚太困了,没听清艾普利和卢卡斯刚在说些什么,只好附和的点了点头:“唱的很好听。” 艾普利突然板起脸,询问林砚道:“那我唱的是什么歌?” 林砚卡顿一瞬,连眼神都有些呆怔。 卢卡斯靠在墙上,他微弯腰。 过度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林砚和艾普利笼在怀里。 他笑出声来,拍了下艾普利的头: “林砚可没心思在听你说什么。” 艾普利不满的捂着脑袋,她神情严肃的看向卢卡斯:“不准打我的头。”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砚,又瞪着卢卡斯:“我唱的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林砚绷着一张脸,看向艾普利。 他轻叹一声,又瞧了卢卡斯一眼,哄着艾普利:“是一家人。” 卢卡斯本来嘲笑艾普利的话语被咽回肚子里,他抬眼时,刚好看清林砚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视线。 卢卡斯的脊背突然发麻,麻意顺着脊骨而上,攀爬到他的脑脊液。他僵硬的挺直了肩背,颈间乃至耳垂发了疹般,生出大片红意。 。 一入夜,蒲街就像是完全浸在黑水中,路上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 林砚下班回阁楼时,远远看到阁楼一片漆黑,他奇怪的抬了抬眼,生怕艾普利出事,快步走回阁楼时。 暗处冒出一道强劲的拳风直冲林砚的面门,林砚条件反射的躲避,抬脚利落的踹向来人的膝盖。人影似察觉不到痛感,又是扬起道强劲的拳风,林砚反手箝制住来人的手腕,按着人影的肩背,将人按倒在地。 困兽在他的手里不断挣扎着,似乎意识到林砚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清瘦苍白,突然放弃挣扎,发出一声怒吼: “我他/妈的还以为你已经改了,林砚,原来你这段时间的改变就是为了把艾普利拿出抵押还债。” 高处阁楼上闪过的灯光照清了眼前困兽的脸面,林砚对上那双满是仇怨的蓝眼睛,他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攥紧卢卡斯的衣领:“你说得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前,艾普利消失不见。 阁楼外的邮箱里收到封来自伊甸园的来信,信上礼貌的写着,因林砚先生长期未还债,按利息来算,截止目前,林砚先生已经欠下一千万联邦币的巨款。伊甸园只好回收林砚先生的家人来抵押欠款。 而下面有林砚的亲笔签名和红手印。 像是逃避似的, 林砚在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任何信息,可他的身体却呈现出巨大的恐慌和绝望,脑海不由自主的想起梦境里原主被枪杀的节点。 这不是他的情绪。 林砚努力克制脑海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烦躁的扯了扯衣领。 卢卡斯骤然挣开林砚的禁锢,他怀着滔天怒火,强劲的拳风再次直冲林砚的面门。 林砚下意识躲避,脚下却宛如生钉般动弹不得,幸好他偏头的及时,那道拳风堪堪擦过他的侧脸,留下道红痕。 意象到的痛快却并没有浮现在卢卡斯的心头,他哑火般的松开了拳头,肩背微佝,不敢置信的闭了上了眼睛。 卢卡斯只觉自己像个蒸笼。 所有情绪挣扎的想要逃出他的身体,却又只能被困在他的身体内。 他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痛恨又绝望,失望又惶惶。 暗巷里满是卢卡斯粗重的喘息声,他听不到任何林砚的动静。 脖颈却蓦然一紧,林砚掐/住了他的脖颈。 卢卡斯睁开眼睛。 眼前是林砚放大的眼睛。 狭长、眼尾微勾。 还是那双讨人厌的眼睛,却清晰的倒映出卢卡斯目前狼狈不堪、宛如困兽般的神情。 卢卡斯心里突然浮现出些挣扎又难堪的意味,他下意识想要挣开林砚的手,怒吼道:“林砚……” 淩厉的掌风骤然袭来,卢卡斯面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红痕,他无意识的阖了下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林砚打了他一巴掌。 林砚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林砚箝制着卢卡斯脖颈的手隐隐鼓起了青筋,他挣脱开原主的灰败情绪,冷静的审视着卢卡斯满是怒火的脸: “清醒了吗?” 卢卡斯破口大骂时。 林砚抬手又扇了卢卡斯一巴掌,神情冷淡又平静,声调很冷:“清醒了吗?” 林砚不需要头脑不清醒的同夥。 卢卡斯被连扇了两巴掌,乱糟糟的思绪堪堪被压住。 卢卡斯被扇的像只晕头转向的狗,他看着林砚的眼睛,抓到浮标似的一直盯着林砚看,勉强的点了点头。 林砚冷漠的审视着他:“你知道伊甸园的地址吗?” 卢卡斯努力想: “以前有,但后来父亲变卖家产后,伊甸园就没再给我们家发过邀请函。”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松开卢卡斯的脖颈。 林砚没再听卢卡斯的后话,他后退几步,远离卢卡斯,开始给葡萄酒庄的管理员打电话。 第25章 赌场 酒精、喧嚣、赌局和过度曝光的霓虹灯构成了维那木的夜场。 林砚恍惚中以为他又回到了未穿书前的日子。朗洛位于边境在线,出生就没了家的孤儿多如牛毛,州区的朗格先生以“收养”之名养育着这些孤儿,不同瞳色和肤色的小朋友都聚集在装满监控的囚牢。 囚牢里的生活很简单。 吃饭、睡觉、训练。 自林砚有记忆起,他便生活在囚牢里。 他们是朗格先生最好用的武器。 林砚的武力强悍,很早便被赦免离开了囚牢。又因着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林砚没被当成一次性耗材,而是进了朗格先生手下最值钱的黑市。 林砚刚开始的活动轨迹被圈定在地下拳场附近。世界各地到处都是地下拳场,而朗格先生的地下拳场却吸引了众多富豪前来观看的原因是——没有一个人能打败拳场里的king。 king是朗格先生的养子。 林砚也是朗格先生的养子。 这一身份并没有让林砚获得任何益处,反而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人声鼎沸、混乱繁荣、嫉妒虚荣构成林砚少年时期生活的基本环境。 朗格先生的人生信条便是, 没有用的人,就会死亡。 真正让林砚名声大噪的是, 地下黑拳的一次事故。 号称“杀人如麻”的头号通缉犯过来踢馆,在擂台上杀死了朗格先生的养子king。 林砚便在此时被推了上去。 他是很典型的东方长相,清瘦又挺拔,漂亮又冷冽。黑市里没人押他赢,甚至有人向朗格先生提出要包养林砚,倒喝彩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战争的结束。 林砚以半条命的代价,赢得了这场比赛。 所有人都为之沸腾。 金箔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林砚浑身淌血,神情空洞又冷漠,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高台上扭曲变形的石梯。 这一夜过去,似乎没有任何人有损失。 朗格先生守住了地下拳场的信用,富豪观看了一场“兔子搏象”的比赛,赌徒们杀红了眼睛,体验到了过山车般的刺激。 林砚顶替了king成为了黑市里的queen。 朗格先生似乎把林砚当成了继承人,开始让林砚接触黑市里的其他交易。 数字、非法赛车、斗兽、传统赌博。 朗洛先生亲自带着林砚一一参观,并上手教导林砚。 林砚很少上擂台。 林砚被架在了高台之上。 如果出现有一点失误,king被野狗分食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林砚从未出错。 他像是一台运转精确的机器,神色永远冷静又漠然。 地下拳场的queen是个冷淡的美人,无论何时出场,都是人群的视觉中心。 朗格先生甚至为林砚办了场生日宴。 假面宴会的主题。 朗格先生手持佛珠,同人谈笑风声,提到林砚的时候,说了句“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 漂亮这个词的含义甚广。 众人不约而同的扬起抹玩味的笑,似有若无的视线巡视着宴会的大小角落,终于在宴会的落地窗前抓到了林砚的身影。 落地窗外下了雪, 林砚安静的坐在窗前的黑色沙发上,清瘦的身影折在玻璃窗上,他侧着脸看向窗外,视线悠远而淡漠,乌发、眉骨和唇瓣恍惚中落了些星点的雪意。 他在看窗外的簌簌落雪。 宴会上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隐隐的躁动声宛如疫病般波及所有在座的上流人士。 眼尖的上流人士发现, 林砚手上持着高脚杯。 他没有喝,高脚杯里猩红的酒液上下晃动着。 人群霎那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露出戏谑笑意的上流人士慌忙中收回视线,询问朗格。朗格笑眯眯的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 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 上流社会自然有它的规则,在场所有人才恍然的理解到朗格的意思。 这是在竞价,出价高者得。 但不是现在,至少要在等上几年。 宴会随着雪停而落幕。 林砚重新回到了黑市,他开始把玩打火机。 打火机是很普通的样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每当火光亮起时,众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窥探着林砚,火舌灼得林砚的侧影微微扭曲,林砚漆黑的瞳孔慢慢变得透亮。 小公主还没长大。 朗格先生却变老了,他出现了严重的心脑血管疾病,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作为明面继承人的林砚慢慢接手黑市的所有事务。 可小公主还是太小了。 林砚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朗格先生的敌家抓到了黑市的漏洞,捅到了议会上。 这场荒诞的狂欢即将落幕。 林砚安静的站在楼梯上,他冷淡又漠然的看着下面的闹剧。 “咔”的一声,火苗骤然冒出。 他放了一场大火。 林砚却没走,他抽离般的看着下面的乱象。上流人士拚命的想要攀爬上楼梯,满是脏污的手即将拉住林砚的裤脚时,林砚突然退后一步,他居高临下的盯着眼前的人影,很轻的笑了一声。 他很满意这样的乱象。 黑市里的冷淡美人第一次笑。 他雪白的侧脸被火光照得透亮,肩膀、腰身不再挺直紧绷,放松着,笑意恶劣又漂亮,勾人魂魄。 像个狗似的上流人士浑身一怔。 林砚已经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的关上了最后一扇门窗。 褪去权势、钱财。 上流人士也不过如此。 特警人员还没到黑市时,黑市电路短缺,突然起了场大火。 大火经久不灭, 朗格抱着金子塑造成的雕像而死,各国政坛上的要员、富豪榜的名人甚至是诺奖得主都变成了焦黑状、缠在一起的树枝。 作为继承人的林砚却消失不见。 而那只很普通的打火机,也随着大火,付之一炬。 经久不灭的大火慢慢在林砚的眼中消失,他的视野里重新浮现维那木的夜场。 还是这般的令人厌恶。 林砚垂下眼睛。 人影缓缓向林砚靠近。 他条件反射的反按住人影的手腕,巧妙的掰折关节,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赌场混乱又嘈杂,赌红了眼的赌徒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件小事。倒地的人影突然发出声大叫: “有人踢馆!!!” 赌场霎时静了瞬。 红眼睛的赌徒难得移开视线,兴奋又疯狂的扭头查找。持枪的壮汉冒了出来,狰狞又凶狠的四处巡视。 管理员杰明冒出一身冷汗。 林砚望了眼杰明发抖的双腿,他轻声的下达指令: “杰明,别害怕。” 林砚挡在杰明身前,他从兜里拿出邀请函,平静的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枪口:“我要进伊甸园。” 持枪的壮汉轻蔑的看了眼林砚手中最低等的邀请函,但还是收了枪,挥了挥手,让人带着林砚两人进去。 杰明迅速离开了赌场。 没了热闹, 红眼睛的赌徒失望的转向赌局,而扰乱秩序的人像死狗一样被壮汉拖了下去,赌场重新恢复一片醉生梦死。 地下城伊甸园位于赌场之下。 人造太阳不知疲倦的开始供亮,沁人心脾的香水味融进了些让人精神亢奋的药物,展柜收藏着各大名家的艺术品,墙壁上挂著名家的画像。 低等邀请函是见不到伊甸园的背后主人的。 林砚冷淡的瞥了眼卢卡斯。 卢卡斯难得聪明一回,他迅速接收到林砚的命令,开始大喊: “有人踢馆!” 这句话的含义可想而知。 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林砚,警报的红外线布满在走廊之上。林砚和卢卡斯被押到了最上方、充斥着格调的走廊上方。 主理人扎卡里约莫四十多岁,高眉深目,脖颈上戴着一串奇形怪状的石头,双手交握的看向两人,常年的察言观色,让他瞬间判断出两人中谁是主人。 扎卡里看向林砚,他看不出林砚的身份,只是笑眯眯,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小少爷,是来伊甸园做什么的?” 林砚直视扎卡里,简单道: “我是林砚,欠了赌场一千万联邦币。伊甸园将妹妹带走了,我是过来还钱的。” 一千万联邦币的数目实在太小。 扎卡里茫然一瞬,手底下人立马给扎卡里说了这件事。扎卡里从来没看错过人,此时看着眼前冷静的少年,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人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他神色古怪的看向林砚,不动声色道: “踏入伊甸园,债务自然是翻了十倍。林砚先生将钱留下,自然便可以带走你的妹妹。如果林砚先生没有这么多钱,伊甸园并不是寻常人可以闯的。” 扎卡里后半句话已经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黑漆漆的枪口再次对准林砚,林砚神色平静的望向扎卡里,透白的手指指向走廊下方,声色很静:“我没有钱,但我可以下去赌一场,我能为你带来巨大的收益,筹码是我的命。” 卢卡斯瞳孔地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林砚。 帘子后面的身影微微晃动。 守卫低声同扎卡里说了句话,扎卡里整了整衣领,示意林砚稍等,神色郑重的跟着守卫进了房间。 扎卡里选择在走廊里和林砚会面,就说明扎卡里正在招待大人物。 林砚礼貌的颔首,没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睛,雪白的侧脸上有道突兀的红痕。 房间内的监控清晰的捕捉到林砚脸上的红痕。沈涅若有所思的用手按了按监控上的红痕,房间里的暖意太过,他发热的扯了扯衣领,露出了脖颈上的红痣,漫不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