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无虞》 分卷阅读1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 ? 书名: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文案 虞滁初到静昭城时,风雨大作,对于自己拉风的出场她很满意。 这里有昏君有佞臣有妖妃有悍将,虞滁表示,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后来昏君走了,佞臣没了,妖妃嫁人了,至于那悍将,去了人间再没回来。 虞滁觉得,日子颇无聊。 然后,她就和孟崇撺掇着,给静昭城一轮明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滁孟崇续顾祁佑 ┃ 配角:沈不辞谢龙吟青松江摇环 ┃ 其它:he ================== ☆、楔子 千百年来,虞滁都自诩是个与世无争的仙人,平日里除了和隔壁邻居,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元君孟崇续有着些许来往,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然而天帝却一纸婚约,将她许配了自己的次子,恰逢皇子历劫尚未归来,婚期便暂时拖着。 虞滁自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日日借酒消愁,连带着去孟崇续府上都勤快了许多。 某日虞滁一个不慎,提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路过南天门时脚滑跌了下去。 一百年后,虞滁狼狈的回到天宫,却因为误喝孟婆汤而丢失了在人间的记忆。 后来司命告诉虞滁,她在跌落凡尘期间杀了人。 杀了一个了不得却说不得的人。 于是她的身份瞬间就从天帝的儿媳变成了待罪仙者,碍于身份,天帝便把她流放去了静昭城,归期不定。 在昏暗不见天日,寒风侵袭入骨的静昭城里,有疏理朝政的昏君,有身侍二主的弄臣,有祸国殃民的宠妃,还有身披金甲的悍将。 虞滁思来想去,敛了仙气后在这里开了一家当铺打发时间,几年下来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直到某一日,孟崇续找上门来了。 又值某一日,历劫归来的皇子也来了静昭城。 ☆、灰袍青年 “啪。” 谢龙吟将《眉骨诗话》扔在柜台上后,透过狭小的窗子瞧了一眼打瞌睡的虞滁,手拢成拳咳嗽了几声。 虞滁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但脑袋仍是混混沌沌的,她半眯着眼收起《眉骨诗话》,手往柜台下面掏了掏,摸出碎银还给谢龙吟。 谢龙吟数了数后满意的点点头,握着银子摇摇摆摆的出了当铺。 虞滁的当铺生意做的与凡间不同,除了普通的典当生意,她这里还提供各式各样或稀奇古怪或稀松平常的物品,只要有钱,便可以兑换。若没有在相应时间内归还物品,则按押金的五倍赔偿。 这规矩定的古怪,可在静昭城里,没有人不去遵从。 因为虞滁的来历太古怪了,旁人都是死后不得入轮回才被赶来了这里。她在却是某一日,向来不见风雨的静昭城雷雨大作时来的。 震天的雷声过后,虞滁在颇刺眼的闪电中走出,站在古旧斑驳的城门口,长发与风雨勾缠,一身黑袍猎猎,光亮映衬着她的容颜傲凛决然,看呆了静昭城的一众人。 以至于她初开当铺时,没有人敢去光顾。 可凡事总有几个例外,静昭城的大多数人都活的一副静思己过的模样,但偏有几个不安分的,在这座不大的城里,过得风生水起。后来,他们渐渐的便走到了一起,成为了静昭城元老级的人物。 说来这个组合也是玄妙,有君王有妃子,有文臣有武将。 某日,谢龙吟江摇环等四个好奇心重的一合计,推选出了他们之中戾气最重的沈不辞去一探究竟。此外青松还制定了一整套的计划,设想了虞滁的几种态度,以便沈不辞应对。 沈不辞久经沙场,面相虽清隽却隐隐透着一股子杀伐之气,白日里在静昭城板起脸来也是能吓走一波人的。 进当铺之前,他特地换上了自己的金甲战衣,据说那是帝王命令数十个工匠绣娘,连续赶工五天五夜后,八百里加急送到边疆给沈不辞的。和战衣一起去的,还有一封信,信上的字迹遒劲狂放,却也只有寥寥数语: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思及至此,沈不辞挺直背脊,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当铺。不远处的谢龙吟等三人则是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瞬间。 过了半柱香,沈不辞出来了,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物件,金甲战衣却没了。 他直接走向谢龙吟,三人细看才惊异的发现,沈不辞的眼眶红了。他问谢龙吟:“你是皇帝,死后陪葬器物那么多,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个?” 江摇环抚摸着自己玉葱一般的手指,瑰艳的丹蔻馥郁,她挑着眉,媚眼如丝:“呦,大将军,你的衣服呢?” 沈不辞闷声回答:“当了,不过虞掌柜说不够。” 谢龙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道沈不辞,目光最后停留在他攥紧的手上:“我可以给你一个,但你要告诉我原因。”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松忽然开口:“虞掌柜不是人是吗?” 其余三人俱是一愣,沈不辞率先反应过来,点点头:“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但她给了我景安的玉佩。” 沈不辞的手缓缓张开,掌心躺着一枚温润的玉佩,上刻着飞龙在天,底端用行楷刻着小小的“安”字,那是帝王常年不离身的玉佩。 江摇环笑道:“也是,衣服哪有那人天天携带的玉佩重要呢。” 一日后,沈不辞带着谢龙吟的江山绘卷,连同自己的金甲战衣,换来了玉佩。 自此,虞滁在静昭城声名鹊起,大家都说,她的当铺里有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你足够的有钱,没有换不到的。 而放眼整个静昭城,最有钱的当属谢龙吟了,他那些陪葬物品,随便拿一个出来,皆可瞬间富可敌国。但他生来随性放荡,风流多情,只爱美人,再多的钱财对他来说亦是无用。 谢龙吟平日里除了和几个老友聚聚,最爱跑的,就是虞滁的当铺了,是以城里人都在传,这次他们痴情的君主,看上新来的虞掌柜了。 但只有虞滁清楚,谢龙吟天天来此,什么都借,只是为了磨自己拿出一样东西。 一幅残破不全女子画像。 这画像她确实有,不过拿出与否,端看她的心情了。 谢龙吟日日都来,或小憩片刻,或呆坐一天,大有和虞滁死磕到底的架势。 直到第一百年的时候,一位灰袍青年来了静昭城,也是同虞滁一般的忽然造访。不过他来的那日很平静,天依旧阴沉沉的,风依旧冷嗖嗖的。 大家以为又是个来思过的,便也没有多加留意。倒是江摇环,看那人风神俊朗,清雅无双,一时间没有忍住,便腰肢款摆的上前了。 江摇环有着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 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除了谢龙吟、青松还有那个不近女色的沈不辞,静昭城的男子对她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说不得的想法。 “公子,你,为何来此啊?” 软语香浓,再加上女人含羞带怯的面庞,空气中隐隐还有一股子芬芳,这一切都叫人心神荡漾。 孟崇续扫了江摇环一眼,眼睛太小、鼻子不够挺、嘴巴太小,至于这身材,凹凸有致,尚可。 他稍稍后退,礼貌的询问:“请问你们这儿是否来了一位虞姓姑娘?” 江摇环一愣,知道这人自己是拿不下了,不过她还是不死心:“有啊,来了有一百年了。不过天天守着她的铺子不出门,你……” 江摇环还想继续说就已经被打断了:“请问那家铺子怎么走?” “喏,前面直走就是了,”江摇环指完后一个扭身,胳膊就攀上了孟崇续的:“不如我先带你逛逛,这静昭城啊……” 只是江摇环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眸前闪过一道幽光,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不能动弹了,那灰袍青年也不见了踪影。 混蛋,江摇环在原地恨恨。 又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虞滁的当铺没有名字,大门一开,广迎八方客。 孟崇续站在屋外,清瘦隽永的身姿引来了一批人,其中便包括青松他们。 还有被沈不辞扛着的不能动的江摇环。 只是孟崇续步子还未迈,虞滁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落了出来:“我没同意让你进来。” 众人皆是一怔,孟崇续也不动怒,乖乖的收了步子,静静的立在屋外。 沈不辞放下江摇环,朝当铺里头扯着嗓子喊:“掌柜的你出来,江摇环被你的朋友给定住了,你要负责!”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屋前,墨发用一支木簪松松的绾着,发间依稀垂着白色流苏。虞滁一身浅绿的衫子,抱手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停在孟崇续身上:“孟崇续,你堂堂仙人,和一个女子计较什么?” “嘶!”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静昭城可是百年不曾来过仙人了,这里浊气四浮,对于修仙者而言,是会伤及根本的。 除非,这青年也是犯了罪的。 孟崇续耸耸肩,朝江摇环身上抛了一个诀:“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 “虞滁,再怎么说,我在天上时也是住了那么多年你隔壁的,你不让我进去坐坐?” 静昭城的人们觉得,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连谢龙吟等人都是一愣,人群中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青松了,他自听到虞孟二人皆是仙者时,眸子里的神色便愈发幽深。 孟崇续笑盈盈的看着虞滁,虞滁皱眉,翻了个白眼后吐出四个字:“不给,滚蛋。” 而后她便重重的关上了门,留外头的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 孟崇续也不恼,笑着喃喃:“看来是天上的时候,我拒你在外太多次得报应了。” 对孟崇续仍心有余悸的江摇环不敢再上前,沈不辞便壮着胆子走到孟崇续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休息?” 孟崇续看了一眼他,目光又在其余人身上落了落,收了笑容摇摇头:“无妨,我在这儿等着便是。” 而后孟崇续便真的在当铺门口一直立着,无论开门关门,无论当铺里的人进进出出,他就形单影只的立在那儿,偶尔虞滁出门,他才会露出笑容。 一日,青松撺掇谢龙吟几个去了虞滁那儿,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虞滁轮番攻击,势要问出前因后果。 彼时虞滁捣鼓着当铺里的宝贝,面对好奇的众人,回答的云淡风轻:“我在凡尘杀了一个人,丢失了一段记忆。” “那他呢?”江摇环凑的更近了些,指着屋外的孟崇续问她。 虞滁一句话被噎住,想了想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岿然不动大有成为一座雕塑趋势的孟崇续,孟崇续抬着头,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虞滁看着看着她便笑了出来。 末了她问屋外的青年:“你又是为何来了这儿?” 孟崇续笑的坦然:“司命说,关于我被夺去的记忆,你可以帮我想起。” ☆、寤寐思服 自此,虞滁的当铺里便多了一位打杂的。 一位不喜欢跟人接触,脾气比老板还大的打杂的。 一间小小的当铺,从掌柜到打杂的,都是仙人。一时间,虞滁的铺子成了静昭城里的人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大家都想着多吸几口仙气,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可以出了这个鬼地方。 “我要一本《大夏记事》。” 自从有了孟崇续,虞滁平日里便轻松了许多,比如此时她一个眼色,孟崇续就起身去找书了。 谢龙吟见状笑嘻嘻的凑到虞滁跟前,什么皇帝架子也不要了,腆着脸的一个劲夸虞滁:“虞掌柜风姿绰约也就罢了,这驯人的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孟崇续初来静昭城那股谁都不屑入眼傲劲我还记着呢。现在呐……”谢龙吟还要说下去,虞滁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她摆摆手睨了谢龙吟一眼:“我最近火气大,你怎么称赞我都没用。” “哦。”听完这句话谢龙吟蔫了似的,眼皮子叶耷拉了下来,单手托腮望着孟崇续离去的方向。 虞滁看谢龙吟垂头丧气的模样,主动提起了话茬:“那副画我看过,画中女子不及江摇环十分之一,你何必执着于此?” 谢龙吟笑道:“我当了四十年皇帝,来这静昭城也有二百多年了。这前前后后近三百年的岁月,我真的有些记不清她的模样了。说实话,她的声音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些回忆我都记得,可是她的面庞却越来越模糊。” “她叫什么?” 谢龙吟的目光逐渐温和,平日里乖戾的锋芒尽数收敛:“算不得多好听,却和我是天生一对的,”顿了顿他道:“姚永凤,永远的永,凤凰的凤。” “你的书。” 话还没说完,《大夏记事》就被孟崇续拍在了桌上,他略防备的看着谢龙吟,眼神不善。 谢龙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本来如果继续说下去,十有八九虞滁就要把画像拿给他了。 他拿起书正反囫囵的看了一眼后,索性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德宗二十四年,‘平康之乱’爆发,大夏举国北迁,后太子顾祁钰携众镇压叛军,历时四年。 德宗二十五年春,太子顾祁钰继位,因太子妃在“平康之乱”中不知所踪众人遍寻不得,遂立良娣白氏为后,此后多年帝后情深,为后世所传颂。 据载,德宗三十八年,有妇人于青龙大道拦路天子,侍卫长剑落下之前,上挑帘。忽大惊,匆忙下轿,妇人只凛声问:“他是否已故?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 ” 上默然,后颔首,妇人默然半晌后大笑离去。侍卫欲捉拿,上止,回轿复前行。 道旁百姓听得,轿中似传来叹息一声,以及天子的低喃。 只知那流连于唇齿间的名字,是宫闱禁称。” “啧啧,”草草看完的谢龙吟不住的感叹:“现在连正史都这么扯了,真是恨不得给帝王来几段荡气回肠的□□才罢休。” 虞滁也瞥了一眼书上的文字:“写的确实矫情,这史官估计话本子看多了。” 他俩正感叹之际,孟崇续忽然问谢龙吟:“当你坐拥这山河万万岁之时,心中所想的是谁?”” 谢龙吟听罢止住笑意,扫了一眼孟崇续,没有回答,揣起书就离开了。 这仙人说话比史官还酸,不对,比青松还酸。 于金銮殿看百官俯首称臣时,何等威风,可他的脑海里,却只剩下了姚永凤低眉敛目的一句,臣女,跪谢隆恩。 谢龙吟不禁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三百年,姚永凤嫁人也已经嫁三次了吧。 真可惜,看不到她凤冠霞帔时的模样。 店铺内,虞滁没好气的看着孟崇续,与他沉默的对峙。 “元君,请你摆正你的态度,因为司命的面子我才留你下来的。” “阿滁,你……”孟崇续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被虞滁堵在了半道上:“闭嘴!” “哦。” 虞滁收起谢龙吟的押金,冷冷道:“丢失的记忆我不在意,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杀了什么厉害的人物,会让天帝一怒之下把我发配到了这儿。” “所以你要行动了?” 听到这句话的虞滁一愣,她偏过头望着孟崇续,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 “对,所以请你不要干涉我,我们各取所需。” 虞滁头也不回的进了里屋,确定孟崇续看不到自己后,她沿着墙壁无力的倒下。 该死,每次面对孟崇续都犯怂。 虞滁一向都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她口头上说话有多狠,就证明她心里有多慌乱。 孟崇续继续坐着细细品味案上的好茶,末了嘴角扬起笑意。 虞滁色厉内荏的模样,实在可爱。 檀板声声起,又是一出悲欢离合的折子戏。台下众生呼声叫好,台上花旦掩袖轻笑。 姚永凤穿着杏色袍子,风骨悉数堆在眉端,一颦一笑都让人心驰神往。她莲步轻挪,唱词自唇边缓缓而出: “人归美亦归,妆盒拂尘开 淡敷胭脂添明艳,轻点黛眉增光彩 换我红嫁衣,戴我绿玉佩 教夫君依然惊我美” 台下又是一阵喝彩,姚永凤眼里闪过得色,收敛隐身挥舞水袖又是一段唱词。 谢龙吟从梦中猛的惊醒,愣了片刻后急忙翻身就要继续去睡,平日里他是不常梦见姚永凤的,所以一瞬都不能浪费。 在暗中结界内的虞滁见谢龙吟这副魔怔痴傻样不由觉得好笑,对于他口中描述的“姚永凤”也产生了兴趣。 “快点办正事。”孟崇续笑着偏过头传音入密提醒她。 虞滁掏出碎银与谢龙吟借过的物什,手指攒动,顿生微光,与那些东西上残留的谢龙吟的气息勾缠纠结,最后化为一道绿光,汇入虞滁与孟崇续的体内。 “别忘了答应我的,在梦里保护好没法力的我。” 孟崇没有回答,直接伸手环住虞滁,在强光下,二人顿时便消失了。 青城的“临江仙”远近闻名,有许多人慕名而来,不大的戏班子每日都是座无虚席。一身小厮打扮的虞滁自是忙的不可开交,青城距离皇城遥远,民风自是没那么拘谨,姚永凤一曲唱罢,有慕名者直接说了求娶之意。 盛妆下的姚永凤听罢似乎是犯了难,迈着碎步在台上细细斟酌,眉梢里俱是风情,勾着的嘴角映着眼中的狡黠,在火红的袍子下,潋滟生辉。 座中客都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虞滁穿梭在席间添着茶水,闲里看了一眼戏台上的姚永凤。 顾盼风流婉转多情,唱多了悲欢离合的戏本,几乎让人看不真切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情长情短平常事,何去何从随缘酬。” 清丽的唱词缓缓而出,仿佛迤逦江山画卷上的一点浅墨,教人心里一动。姚永凤的回答里的意思很明显了,青年朗声大笑,饮下一盏茶后拂袖而去。 新的一出戏即将开场,大家收拾了心情后继续嗑瓜子的嗑瓜子,姚永凤背对众人缓步退场。 戏班外阳光大盛,照耀着青城俯瞰而去有熠熠生辉之感,令人望而生敬。 而熙熙攘攘的长街外,半抱住虞滁的孟崇续和她一起跌落在一处巷口,因为虞滁被孟崇续护的好好的,所以没受多大伤。 被环住的虞滁挣扎无果后冷声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松手?” “现在。”说完孟崇续就放开了手,顺势拉起虞滁,他拍了拍袍子上的灰,笑意温淡:“你向来怕麻烦,这次一个谢龙吟你用的法子也太迂回了。” 虞滁不答,问了孟崇续另一个问题:“静昭城的本质,你来的第一日就看出来了吧。” 孟崇续点点头,身在城中的人不知,他们这些局外的仙者却观的一清二楚。 入静昭城的人,一是生前犯下了罪孽,二便是执念太深。罪孽可入轮回尝百世艰辛来解,可那执念,却是最难消却的。 “谢龙吟执着太深,求而不得,所以徘徊在静昭城难以离去。” “你直接强制性的入他的梦不就好了,何苦如此麻烦?” “我之前有尝试入过他的梦去搜寻那段记忆,可因为他自身太过抗拒失败了。他是天子,我就算是仙也奈何不了他,只能用画像吊着他慢慢来借东西这个迂回的法子了。” 孟崇续听罢低眉思考了半晌,沉声道:“我们要做什么?” “看他执着于什么,帮他解决了,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了。”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问不就好了?” 虞滁好笑的看着孟崇续:“谢龙吟身上的傲气不比你的少,他不会愿意主动和人吐露自己的悲伤的。” “哦,”孟崇续了解了前因后果,迈步向前走去:“走吧,梦里的时间不长,看得到一点是一点。” ☆、女驸马 巍峨皇城,四条主干道纵横交错,广植绿树,护城河越其而入,流入皇城深处。这其间又生出了无数条长街小道,摊贩们便在这儿兜售着或新奇或精致的玩意儿,官员们努力使自己的府邸隐于街市,富商们开设着新的酒楼或铺子。 皇帝则是又辟了块地建了一座高楼,专门供他临风眺望而用。 此时的巍巍高楼正迎接着夕阳的万千光辉,它们辗转歇脚在城楼四角的铃铛内,伴随着清脆生响的声音一起目送着太阳远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4 去。 余晖铺满了大地,又张扬着向远方奔去。 谢龙吟蟒袍在身,长发被冠冕缚住,剑眉星目,淡薄的嘴唇上染着略显苍白的血色。 一簇一簇的夕阳掠去,又落到了男子的肩膀上。 临风楼正对绵延万里的扶越山,青山苍翠,是大周的象征也是庇佑。 年轻的君王一语不发的看着落日西沉,整个面庞都镶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他手指扣着栏杆,瞧着高楼下忙碌的人群。 谢龙吟难得的梦到了自己的前生,梦里的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因为一时兴起,夜间纵马便出了皇城。 严格来说,谢龙吟这个皇帝当的极其昏庸,在位四十年一件正事没有干过,宫外的女人倒是一个一个的往里头带。 他怠于政事倒不是由于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懒而已。谢龙吟最不喜被束缚,但平日里,朝堂之上被一帮阁老训斥,下了朝,又被伺候了自己父皇大半辈子的公公喜乐教育,这日子,过得实在不算舒坦。 所以在某一个夜晚,为了晚些被喜乐找到,他选择了一个偏远的小城,青城。 醒来之时,谢龙吟已经忘记了梦中如何,只记得他看见了巍峨的皇城,绵延的扶越山,还有那一座小小的临江仙。 这个梦让他更加坚定了拿到画像的决心。 于是思量再三,他去找了青松,希望他可以给自己出出主意。 谢龙吟到的时候,沈不辞正在院子里练剑,□□甩出的利落招式,惊扰了院子里的绿枝。 青松正在品着一杯清茶,看见谢龙吟,淡漠的眉眼只轻轻扫过,不再望去。 “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的咬牙切齿。” 青松闲闲开口,问他:“所为何事,直说吧。” “你们也知道我求虞掌柜一个物件很久了,可她却一直不给。快,你来给我出个主意。” 青松执盏的手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探究,对上谢龙吟急不可耐的眸子,淡淡道:“虞掌柜来这儿一百年了,你可有见她怕过什么人?” 谢龙吟摇摇头。 青松忽而笑道:“可现在有了。” 谢龙吟是个聪明人,只稍稍思考了一番,就想到了答案,他眼睛一亮:“孟崇续。” 青松点点头,他放下杯盏起身:“走吧,我们去一趟虞掌柜的铺子。” 走之前谢龙吟高声喊了喊沈不辞,可他是个武痴,没有理会。 “算了,他脑子里本来就只剩下景安了。” 谢龙吟和青松到达当铺的时候,外屋里只有孟崇续一个人坐着,谢龙吟一边迈步踏了进去一边问他:“虞掌柜呢?” “昨天累坏了,还在睡。” 这话引的谢龙吟和青松面面相觑,虞掌柜就这么羊入虎口了? “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确定虞滁不会出现后,谢龙吟十分热络的准备拉着孟崇续坐下,可转念一想到江摇环后,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谢龙吟坐的稍稍近了些,和孟崇续套近乎:“你想不想知道虞掌柜这百年来在静昭城过得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 孟崇续眉眼淡然,神情里没有一丝和煦:“我能猜到,依她的性格,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谢龙吟的话被尽数堵回肚子里,他不死心:“你也丢了记忆,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孟崇续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你比得过神仙?”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松忽然开口,他盯着孟崇续,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所以虞掌柜至今仍是身怀法力的?” 孟崇续别过头与青松对视,四目森然,各怀心思。 谢龙吟有些愣神,他是按照青松教他的在问,青松十分肯定的和他说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可他怎么觉得,气氛不对呢。 几瞬后,孟崇续起身送客:“你们先走吧,今日歇业不迎客。” 谢龙吟还要说话,被孟崇续一个眼刀给憋回去了,他甩着衣袖,不甘的踏出了铺子。 青松迈步也要离开,孟崇续忽然喊住他,语气森冷:“青松,你不该把主意打到虞滁的身上。” 青松步子顿了顿,没有说话,直接离去了。 解决完这两个人,孟崇续瞥了一眼里屋,虞滁昨晚入梦消耗的精力太多,怕是没有个一天是醒不过来了。 静昭城的威力果然大,才一百年,虞滁的仙力就已经又被吞噬的趋势了。 昨晚入梦起初很顺利,可到了谢姚二人初见后,梦境中的一切所蕴含的力量骤然增大,孟崇续耗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控制住。 虞滁和孟崇续在临江仙的大堂里并肩站着,片刻后虞滁指着台上即将出场的女子道:“所以在孟崇续的心里,自他们相遇开始,他的人生就变得不可控了。” 孟崇续无奈的点点头,中二帝王的梦着实令人头疼。 一阵锣鼓声响,大堂里霎时安静下来,谢龙吟身子不自觉的前倾,眸子里的欲望将欲喷薄而出。 一身红袍手执狼毫的姚永凤缓缓登场,她步子迈的阔大,辗转间活脱脱就是一个男儿郎,但是面上的妆容却又是妩媚天成的。这二者在姚永凤身上得到了一种完美的契合,她是冯素贞,也是姚永凤。 恭喜你少年得志扬名天下 状元及第谁不夸 如今是万岁垂爱天作伐 这真是锦上又添花 万岁传旨召驸马 从此你一世富贵与荣华。 万岁传旨召驸马,从此你一世富贵与荣华。 谢龙吟细细咀嚼着这一句,再观台上的姚永凤唱词至此,忽的带了一分慨然,神情肃穆,笑容无端有种睥睨天下之感。 不是看着台下的人们,也不是看着这小小的青城,似乎透过了巍巍的扶越山,朝着山河辽阔处,层叠而去。 一出《女驸马》唱到了暮色四合,大堂里的人们仍旧兴致高昂,夸赞声不绝于耳。 姚永凤眼中盛盛的光亮逐渐熄灭,最后一句唱词吟唱而出后,她躬身谢幕,一时,满座叫好 “我们走吧,我大概有头绪了。” 孟崇续点头应允,只不过刚出了梦境后,虞滁就昏了过去,额头湿了一片。 夜间,孟崇续端着一杯茶进屋,末了觉得好笑,仙人哪需要这些。这当铺则是在自己来了之后,才添置了茶皿等器具的。 孟崇续双手交叠,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伸手朝着虞滁的额头绕了绕,立时便有幽光四现。巨大的光圈将他们环绕,孟崇续看着昏迷的虞滁,一语不发的给她输送仙力。 第二日的清晨虞滁便醒了,她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得舒畅无比,她原以为自己要再歇个几天才能下地,毕竟静昭城的瘴气与她而言是不小的威胁。 她把店铺打开,迎来走往的送了一波人后发现孟崇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5 续还没有出现。虞滁略不悦,迈开步子就要去里屋找他。 虞滁刚要动身时,靛蓝的帘子就被一下掀开了,孟崇续还是一身灰袍,和虞滁打了个照面,他默了默,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怎么看起来如此虚弱?” “水土不服。” “平日里注意着些,这城中瘴气厉害的很。” “好,你之前说的有头绪了是什么意思?” 虞滁没有接话,偏头朝柜台里头望过去,眯着眼问:“我记得我这儿戏本子还挺多的吧。” “对。” “那明儿不做生意了,给大家来一出《女驸马》。” 虞滁对于音律一窍不通,身姿虽然担得起绰约二字,可偏偏表演起来僵硬无比。几百年前的琼玉宴上,虞滁被诓去赴宴,又被一众仙人起哄的推上了玉池,要她唱上一曲,若不是孟崇续出现替她解了围,如今虞滁在仙界的名声除了淡漠不通情外,估摸着还要加一个乐理甚差。 所以,孟崇续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虞滁这句话的可靠性:“你愿意表演?” 虞滁听罢莞尔一笑,多日以来这是她对孟崇续露出的第一个灿烂笑容:“我有说自己表演了吗?”她的笑意越发狡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孟崇续:“你来。” ☆、万岁传旨 江摇环踏进青松院子的时候,沈不辞仍然在练剑,不知是武痴还是人痴。 她走近沏茶的青松,坐下抿了口茶问他:“谢龙吟呢?” 青松指了指屋内:“在里面生闷气。” “哦,”江摇环举着杯盏把玩,丹蔻擦过白瓷的边缘,发出轻细的声响:“他最近越来越急躁了。” “毕竟活了那么久了,”青松又帮江摇环倒了一杯茶,嘴角微微扬起,看不真切是自嘲还是欣羡:“其实还是你聪明,选择把一切忘记再来静昭城,否则就像我们一样,天天受折磨。” 江摇环听罢低声笑了出来,眉间堆着自得:“记忆这玩意儿会令人神伤的,我这样多好。不知道自己爱过谁不知道谁为我受过伤,多自在。” 青松垂下眼睫,像是喃喃:“可如果我不记得,就没有人记得她了。” 江摇环没有听到他的低语,把茶一饮而尽后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们,虞掌柜明天要在静昭城摆台唱戏了。” 一句话成功的让青松沏着茶的手一抖,让沈不辞收了剑。 “虞掌柜这一百年当铺门都不怎么出,她要去哪里唱戏?” 江摇环摇摇头,进一步的解释:“就在离不死海不远的那片空地上,也不是她唱,她那位朋友唱。” 静昭城除了瘴气,另一个让诸多仙凡者望而却步的地方就是不死海。 不死海里头的水都是弱水,所蕴含的力量极大,普通凡人根本无法靠近。传说在不死海的深处,有一种神秘力量可以复活万物,但只有仙人才可以召唤出通往不死海的浮槎。再者,若仙人修为不够,极有可能直接葬身于不死海中。 听到不死海,青松怔了怔,不过倏而间便恢复如常,他应和似的笑笑:“估计很精彩,城中大半的人都会去捧场的。” 沈不辞把剑撩在桌上,从青松面前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他抚去额间汗水,喘着气问青松:“你们打算去吗?” 江摇环率先回答:“当然去啊,那位孟公子长得那么标致,即便不让碰看几眼也是好的。” 青松对于江摇环此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他点点头:“去,不过谢龙吟近段时间心情不好,不知道去不去。对了,虞掌柜要摆一出什么戏?” “好像叫什么《女驸马》。” 距离他们不远的屋门忽然被打开,谢龙吟立在灰暗阴沉的天空下,冷风扫过他的衣袂,带起一阵发丝轻扬,他眸子黯黯,哑声道:“我也去。” 不死海。 虞滁站在不死海的岸边,平静无波的水面笼罩着滚滚浊气,连一根发丝落在上面都顷刻灰飞。孟崇续把自己的袍子给虞滁披上,挡住了半边黑死的气息,“为何要选在此处?” 虞滁心安理得的受着孟崇续的照拂,笑道:“你不觉得这儿和南天门很像吗,掉下去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喝酒误事啊。”想到百年前的种种,脑海里除了空白着一段,其余的犹如走马观花般的在虞滁眼前浮现。 她喝的酩酊大醉,敲开了孟崇续的大门。难得的,对于她的不请自来,孟崇续没有拒绝。虞滁踉踉跄跄的走近,最后跌在孟崇续的怀里。剩下的,剩下的都随着那壶酒的味道一起,喝过便再没有感觉,记不清了。 “确实误事,”孟崇续将余下的狂风替虞滁挡住:“还会让人始乱终弃。” 虞滁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孟崇续,不再搭话。朝着不远处抛了一个诀,一个朱红高台立现,她指着那一方天地问孟崇续:“怎么样,像不像临江仙?” “像。” “你练一练,事后要什么酬劳尽管说。” 孟崇续淡淡的瞥了虞滁一眼,末了扯扯嘴角,给了她一个敷衍的笑容。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元君,如今要彩衣加身,给一座城里的孤魂们唱戏。这事如果被司命知晓,他的命格簿上约莫又要精彩几分了。 “被天子看中的平民百姓,这样的桥段怎么看最后都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谢龙吟为何落得个如此结局?” 孟崇续在回去的路上和虞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对于这个问题,虞滁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而后猜测道:“姚永凤与寻常女子不同吧,或许胸中有沟壑爱憎分明,又或许恶俗一些,她和谢龙吟其实是仇敌关系。不过真相如何,只有谢龙吟自己知道了。” 最后虞滁又加了一句感慨:“谢龙吟生前再昏庸,那也是天子,有真龙之气护体的。若不是死后来了这静昭城,他也能富足安乐的活三世。” “情爱误事啊情爱误事。” 发完这一通感慨后虞滁就一脚迈进了当铺,留孟崇续在前头看店,自己去里屋捣鼓物件去了。 孟崇续披衣在身,思绪不禁回到了遥远的百年前。 那时他一心只想着修仙,不问世事,自然也不会去自己的隔壁住了哪位仙人。他们的第一次交锋也是一百年后在琼玉宴上,面对众仙的调笑,虞滁紧咬着嘴唇,眼睛低低垂着,这副场景让孟崇续竟然无端的生了怜色,所以他在虞滁下定决心后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而后,而后他的府邸便多了一位时时过来敲门的仙者,那时的虞滁笑的极不要脸,提着酒壶,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孟崇续:“仙友,来一杯啊。” 他不喜欢被触碰,却心甘情愿的让虞滁栽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没救了没救了。 一日后,不死海附近。 平日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6 里寂静的不死海四周,一下子人声鼎沸了起来,人们挤在一起,闹哄哄的讨论着面前的忽然出现的高台。 和人间的唱戏台很像,可看起来又比那些高贵典雅些,看台上提供了许多种的茶,任君挑选,也没法子,静昭城除了没有太阳,还没有酒。 青松一行人凭借着长年累月在静昭城积攒下的威严自然是坐到了最好的看台位置。 沈不辞低头擦拭剑身,淡定的听着身边的江摇环叽叽喳喳的清脆声音:“谢龙吟什么时候过来?这都要开始了,” “不知道,不过他说会来就不会迟到的。” 青松的心思早就飘到了远处的不死海上,随口应付着。 “哐!” 锣鼓第一声响,好戏即将开场的时候,谢龙吟终于来了,他穿的不似平时那般花哨,这次低调了很多,素衣入座。 “啧啧,最近稀奇事真多,以前那么骚气的人今天竟然转性了。” 四人中约莫只有江摇环是准备来认真看戏的,她调侃谢龙吟得不到回应,瘪着嘴把透扭向了台上。 立在暗处的虞滁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没有记错的话,谢龙吟初见姚永凤的便是他现下这一身衣服。 彼时他贵为天子,什么样的戏没听过,是以刚进青城,听到被大家传的神乎其神的姚永凤,特别是她还是女子,多少是带着些鄙夷的。所以在大家都盛装出席临江仙里姚永凤的表演时,他偏偏粗布麻衣,就要去碍她的眼。 少年心性,好笑而赤忱。 孟崇续的嗓音客观来说是极其动听的,虽为男子,但一出《女驸马》被他唱的悱恻而慨然,听众也不由得沉醉其中。 江摇环眼中的崇拜之情愈深,看着台上的孟崇续一个甩袖一个回首,对虞滁的羡慕更加深了一层:“那么骄傲的人竟然愿意来唱女戏,虞掌柜真是驭夫有道啊。” 沈不辞差点被呛住,他看江摇环多半是没救了,白长了那么一张脸:“虞掌柜什么时候说那是她夫君了,你还是少说话吧,还想被定一次?我可不想扛着你了。” 青松对于他二人的拌嘴早就习惯了,笑着继续听着曲子。 谢龙吟神色晦暗不明,孟崇续不像姚永凤,半点也不像,有冯素贞的坚韧却没有姚永凤的□□。 但那些唱词却在他的耳边萦绕,久久不去。 恭喜你少年得志扬名天下 状元及第谁不夸 如今是万岁垂爱天作伐 这真是锦上又添花 万岁传旨召驸马 从此你一世富贵与荣华。 万岁千里传旨,欲赐她一世富贵与荣华之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一出戏罢,众人还沉浸其中时,谢龙吟率先起身,带头鼓起掌来:“好!精彩!” 众人这才回神,纷纷应和,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在满堂的热闹之下,谢龙吟红了眼眶。 ☆、月色真美 孟崇续凭借着一出《女驸马》在静昭城彻底打响了名头,对于其外貌风神的夸赞一度超过了江摇环与谢龙吟。 众人都盼着孟崇续能再来一出,便时不时的跑去当铺,希望能掌握最新的消息,但虞滁却再没有提过这事。 事毕五日后,虞滁一直等着的人终于踏进店里了。 虞滁笑眯眯的看着他,谢龙吟一身华丽的袍子,真正的龙章凤姿,他迎上虞滁的笑容,也扯了扯嘴角:“虞掌柜,你藏的真深啊,我原以为青松已经是我见过甚有心计的人了。” 虞滁一脸谦虚,笑的温和无比:“过誉了,可我不是人。” “这几天我在想,或许你根本不是来受惩罚的,而是奉了哪位神仙的命令来渡此城中人的。” 一旁的孟崇续率先笑出了声,见他俩望了过来,他收起笑容,示意他们继续。 “静昭城的孤魂那么多,我没那么多的闲工夫。” 谢龙吟不解:“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日子太过无聊了?” 虞滁端起架子,笑的神秘莫测:“我要渡的是你。” 谢龙吟眸子一暗,一句“放肆”就要脱口而出,但理智让他及时停止了。 因为他看到了比他眼神还要隼利的孟崇续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虞掌柜,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能摆出一台《女驸马》,我的事你会不清楚?” “非也非也,我要是统统知晓也不会困在这静昭城了。” 谢龙吟收起调笑的神情,抱手认真的看着虞滁,末了笑道:“什么渡不渡的,我不需要。”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脚跨过门槛前,谢龙吟偏过头淡淡开口:“我现在日子过的很好,就不劳虞掌柜费心了。” 虞滁撅着嘴,耸着肩道:“谢龙吟真是骄矜的可怕。” “接下来呢?还继续吗?” 虞滁点头:“当然继续,他日子过得开心,我可不愿意一直待在这儿。” 说完她想起一件事,问孟崇续:“对了,你要什么酬劳?” “我们本就是做的互惠互利的事,你拿到了想要的,对于我们的记忆都有帮助。一定要说酬劳的话,我看上你府邸里那壶千年醉了,届时归天请我去小酌一杯即可。” 虞滁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千年醉,她就是喝了千年醉才不管不顾的去了孟崇续的府上,才最后失魂落魄的跌落了南天门。 “好,”虞滁努力的挤出笑容,掏出一样物件,“谢龙吟用过的杯子,今晚我们再去入一次梦。” “我还就不信了,治不住你个中二帝王。” 是夜,更漏深长。璀璨的星光披着月辉蔓延至小城的深处,长街上人际寥寥,踏碎了一地月光。 姚永凤一身杏色衫子,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纸伞,独自走在长街之上。寒气侵体,她裹紧了衣服,只露出了小小的脑袋,微微打着颤朝临江仙走去。 “啪吱。” 枯枝被踩碎的声音,一旁的老树在冬日的寒风里簌簌生响,姚永凤警觉的后退,盯着古树方向:“谁?” 面前的老树下有人影缓步而出,在幽幽月色下逐渐走近姚永凤,他周身淡淡的散着银光,步履从容。 他在姚永凤的跟前站定,眼神清亮,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好,我叫谢吟。听闻姚姑娘一曲无双,所以特慕名而来。” 姚永凤神色肃然,立在清清冷冷的月光下,犹如临风而去的仙子:“夜晚尾随,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谢龙吟也不恼,自觉拉开了自己和姚永凤的距离:“我不知姑娘会来此,我一人枯站于此已经半个时辰了,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他眸子清亮,看向姚永凤的眼神里,有前所未有的认真:“今晚的月色真好。” 此时的谢龙吟温柔的可怕。 话毕,二人世界身影忽然化作流光随风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7 而散,这次虞滁的物品上所沾染的谢龙吟的气息并不多,是以他们只能窥得这一些。 每入一次梦,都会对虞滁的身体有或多或少的伤害,所以孟崇续将幻象抹去后,刚要待虞滁出去时,却见她眉头紧皱,抿着嘴痛苦的看着虚空。 孟崇续急忙揽她入怀,手心贴上她的额头,无措的问道:“你怎么了?” 虞滁眼睛闭着,但她的神情十分痛苦,仿佛在努力摆脱着什么,昏迷前她忽然睁眼,拽着孟崇续的衣领,叫道:“说好的,你为什么没有来!” 说完她就倒在了孟崇续的怀中,孟崇续拧着眉,将她带出了梦里。 约莫是谢龙吟梦中的场景激发了虞滁丢失的记忆,她本就身在梦境之中法力全无,加之记忆残破不堪,所以自身才会抵抗不住吧。 朦朦胧胧的水榭弥漫着大雾,虞滁看见身着宫装的女子对着另一人笑眼盈盈,二人的身影她都看不太真切,只依稀能判断出是一男一女。 末了男子微微低头,虽辨不得容颜却也只清贵无双,他的声音温柔而动听,一下一下的砸在虞滁心上:“今晚的月色真好。” 虞滁猛的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庞,让她心里一动。 孟崇续松了一口气,他脸色苍白,不着痕迹的收回施法的手,扶虞滁坐起:“终于醒了,这次你足足睡了两日。” 虞滁摸着发胀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屋内陈设,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已不是梦中了。 她活动了一番四肢,依旧是灵活畅快,倒是孟崇续,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的很。 “我看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是你,你躺一会儿我去看店。” 说完她不管孟崇续的意见直接把他摁到了床上,自己满意的起身,施施然的去了大堂。 被动躺在床上的孟崇续眼神晦暗不明,虞滁醒了是好事,可在梦中喊他人的名字就不是好事了。 更何况喊的还不是他孟崇续的名字。 顾祁钰,虞滁一声声的喊着,似乎在梦中声嘶力竭。 虞滁到了外屋的时候,谢龙吟、青松、沈不辞、江摇环齐刷刷的坐了一桌,他四人愁眉苦脸的,连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青松都一脸愁容。 看到虞滁,江摇环仿佛看到救星般,她起身一把抓住虞滁,委屈无比的说道:“刚传来的消息,说是上头派了仙人过来接管静昭城,到时会有一批孤魂被强制送入轮回。” 不得入轮回,不是指不能够入轮回,而是自身执念太深不愿去轮回。天界本是辟了静昭城出来对其放任不管的,如今却是改了性子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游龙戏凤 “慌什么,你们四个有我罩着。” 话说虽的大气,但江摇环还是不放心,她弱弱的问:“可你不也是被发配来到这儿的吗?” 虞滁被噎住,想了很久才故作威严的回答:“嗯……再不济还有孟崇续,在天上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几个年纪比他还大的了。而且这次来静昭城,不是被动,是他自愿来的。” 几个人立刻收敛了愁容,满目欣喜的看着虞滁,仿佛在看一个极其肉实的大腿。 虞滁透过他们,意味深长的看了谢龙吟一眼。 “那位城主什么时候到?” 青松摇摇头:“不知道,约莫就这几日了吧。城里现在人心惶惶,都巴不得新来的城主是像你和孟崇续一样的仙人才好。” 虞滁在脑海里把天宫里的仙人草草的过了一遍,倒是没有特别嚣张怪戾的,于是她继续安慰青松他们:“放心吧,他们性子都不错的,”顿了顿,她目光飘到谢龙吟身上:“再者,难道转世了不好吗?” 这句话一出,在场除了江摇环,其余三人都面色一怔,神情恍然。 这反应倒是让虞滁一愣,她本意是想提醒谢龙吟,可没想到除了忘了记忆没心没肺的江摇环以外,其他的人反应这么大。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江摇环眼睛止不住的往里瞟:“怎么不见孟公子?” “昨天累坏了,睡着呢。” 一句话让四个人喷茶的喷茶,愣神的愣神。青松他们心照不宣,相同的答案,看来虞掌柜的春天确实要来了啊。 只有江摇环一个人处在炸毛当中,她围着虞滁走了好几圈,好看的眉蹙着,樱唇紧抿,最后她在虞滁面前站定,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虞滁不解,她只是在阐述事实,为什么他们的神情这么奇怪。 “散了吧散了吧,安心了就好。”沈不辞率先起身,拿着他的佩剑先一步出了当铺。江摇环最近看上了城中的一位敦厚老实的青年,但来到这儿的人约莫都不会简单,于是她好说歹说求了青松去帮她把把关。 整个当铺一时之间只剩下了谢龙吟和虞滁。 “你不走?” 谢龙吟已经一壶茶下肚了,他思考了良久,忽然展颜笑道:“我忽然想转世去了怎么办?” 虞滁不敢置信,她以为她们还要僵持很久的:“为什么?” 谢龙吟只微微一笑,没有说原因。 来到静昭城的第三百年,他在梦中久违的看到了姚永凤,看清了她的面容,清丽无匹。 他在梦中看见了姚永凤一袭红衣,长发高高绾起,面容精致,在喜婆的搀扶下缓缓入了轿子。 美艳的不可方物,灵动的一如往昔。 她不再唱戏,但有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将她呵护的很好,不似谢龙吟的风流无度,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谢龙吟不知道这是姚永凤哪一世的境况,他希望是他们相遇的那一世。他回归金銮殿,看朝臣拜贺,她登上临江仙的舞台一曲动人,引得才俊侧目。 这样,多好。 “转世不是你想就可以的,需要仙人的帮助。”虞滁着重强调了仙人二字,颇挑衅的和谢龙吟对视。 谢龙吟收回目光:“我们交换,你要听我的故事的话,拿你自己的故事来换。” 以前怎么不知道谢龙吟八卦的心思这么严重。 “好。”虞滁干脆的应下。 谢龙吟扯扯嘴角,似乎是在努力的回想,末了露出微笑,带着丝苍凉的味道在里面:“后面的故事很简单,我用尽了所有的方法追求姚永凤,苦肉计、美男计、欲擒故纵什么招都用了,乃至于最后整个青城的人都知道我在追求她。过了一个月后,她便答应了和我在一起。” “这么简单?为什么?” 谢龙吟还未开口,就有一道声音隔开帘子传了过来:“因为是两个寂寞了许久的人。” 虞滁保持姿势不变,她就知道,孟崇续从来不会乖乖听她话的。 谢龙吟不去理会这两个仙人之间的暗涌,顿了顿叹了口气,笑道:“我喜欢她身上的傲气,可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8 又舍不得带她进宫把那股傲气给磨没了。” “然后呢?”虞滁和孟崇续异口同声的问他。 谢龙吟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容里有了那么些哀伤的味道在里面,既不甘又绝望:“我还在对她诸多隐瞒的时候,喜乐找到了她,将所有都和盘托出了。他说我天性风流,他说我后宫三千,他说,希望姚永凤和我回去,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一日,天朗气清,街上游玩的孩童都多了一茬。谢龙吟拿着一碟芙蓉糕,乐呵呵的朝临江仙走去,姚永凤最爱吃这个,日日念叨,今天他排了三个时辰的队终于给她买到了。 他到临江仙的时候大堂空荡荡的,平日里风风火火布置的小厮门全部在了,灯光昏暗,谢龙吟护着芙蓉糕站在暗处,一声一声得呼喊姚永凤的名字。 不知为何,他从心底泛出恐惧,逐渐取代了一路而来的喜悦。 姚永凤从大红的幕布中缓缓走出,一身杏色衫子,娇俏灵动,她目光温和,直接坐到了舞台上,甩着双腿朝谢龙吟招手:“谢吟,过来。” 仿佛隔着久远的时空,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龙吟痴痴的走了过去,连手中的芙蓉糕也忘了递:“今天不登台?”姚永凤摇摇头:“不了,我想多看看你。” 谢龙吟握住她的手,笑道:“以后天天可以看,成亲之后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就是我。”姚永凤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笑着问谢龙吟:“如果有比我更美,更有才华的女人出现呢?” “我只要你。” 姚永凤忽然抽出自己的手:“男人啊,果然就是花言巧语。” 她起身,走向舞台中央,背对着谢龙吟沉默了半晌,在谢龙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姚永凤忽的转身,面无表情:“那你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封号呢?皇上。” “哗!” 谢龙吟手中的芙蓉糕散落一地,姚永凤盯着一地的狼藉,扯出一丝笑容,似乎在喃喃:“喜乐说,你有一名从江南带回去的名叫柳如眉的女子,极爱吃芙蓉糕。”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谢龙吟脑袋里混混沌沌的,遣词造句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那如果你厌倦了,如果你遇到了比我更好的女子,如果终有一日我人老珠黄了呢?” 问题的答案谢龙吟早已回答,只是姚永凤不信。不知怎的,谢龙吟无端生出了一股邪火,气喜乐的不请自来,气自己的不被信任,气姚永凤的步步紧逼。 他跃上红台,低下头和姚永凤对视,带着小孩子之间的赌气,只可惜姚永凤不曾听出来:“好看的皮囊那么多,我喜欢不完的。” 两个傲气的人相处,就是容易一身伤。 姚永凤敛袖后退,毕恭毕敬:“皇上您玩也玩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这不是谢龙吟要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是都可以许下一生的承诺,但他愿意去试,可姚永凤,连试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我把临风楼送给你,你可以把它当成第二个临江仙。”姚永凤笑着摇摇头:“所谓后宫三千独宠一人,终究是话本里的杜撰。你我都不能保证以后,就不应该做着佳偶天成的美梦。” 在姚永凤看来,他们的身份是永远不能逾越的鸿沟。 “所以你不愿和我回去?” “我给你唱一曲吧。” 这是姚永凤从来没有唱过的曲子,是她的娘亲一字一句教她的,哀怨缠绵,儿时的她并不明白。 一曲《临江仙》后,姚永凤离谢龙吟甚远,带着笑意躬身行礼:“臣女,叩谢隆恩。” ☆、士之耽兮 “然后我就和喜乐回宫了,因为太昏庸,丞相联合文武官员把我软禁了,日日美酒在手佳人在怀其实也不错。我至死也没有出过宫,死后风光大葬,甚好甚好。” 一炷香就可以说完的故事,孟崇续听完神色如常,倒是虞滁唏嘘不已。谢龙吟凑近了些,腆着脸笑道:“虞掌柜你该说说你的故事了。” 虞滁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高嗓门吩咐孟崇续:“我饿了,去做点饭。” “你还会饿?” 虞滁脸不红心不跳的点点头:“嗯对,嘴馋了,在静昭城少使用法术,两素两荤一汤。” 谢龙吟瞠目结舌的看着平日里清冷不近人的孟崇续思考了一瞬后真的起身了,还特地一本正经的找了个干净的布子擦了擦手:“好,等一会儿。” 孟崇续走后,谢龙吟给虞滁伸龙个大拇指:“厉害,受教了。” “他失去的记忆要靠我,还不得依着我。”谢龙吟不认同这个说法,他犹如一个过来人般故作高深:“他看你的眼神有猫腻。” “什么意思?” “每次姚永凤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都想亲她。”谢龙吟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语杠出口他自己都一愣,继而笑着摇了摇头,偏头问虞滁:“快讲你的故事,我很好奇仙人们是怎么慰藉相思的。” “呸,”虞滁瞪了他一眼:“哪里来的慰藉相思,感激、感激你知不知道?” 那时的琼玉宴几乎把大大小小的仙人都请去了,虞滁觉得自己不去赴约那直接就是拂了一大批仙者的面子,于是她像模像样的拾掇拾掇了自己以后,颇满意的出了门。 她到时满座正欢,各个把盏交谈,聊的不亦乐乎,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略局促的她。虞滁正了正发髻,双手拢于袖中,带着一丝微末的笑意进了门。 仙人们都是扎堆坐的,放眼望去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位置,虞滁瘪着嘴眼睛逡巡了好几圈后,在偏南的角落里寻到了空处。 虞滁刚落座,就有仙乐缓缓而来,与祥云缠绕不息,带着锦绣华章,似有贵胄之气。不像是仙乐,倒像是人间磅礴豪迈的祭歌。她饮着琼露,欣赏着琼花,盼着宴会快些结束的时候,不知怎的,众仙就把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 “听说虞滁此前曾拜在炎华仙人座下一段时日?” “是啊,虞滁一手寻音探密之术,得他人不可得之物,赢得了炎华仙人的青睐。” “听闻炎华仙人府上有十二仙伶可是真的?” 虞滁按下心中的不满,在如此境况下,公然品评她的授业恩师,实在是让她心里堵的慌:“夸大其词罢了,只是下界飞升上来,因嗓音动听所以被炎华仙人收在座下的。” “那不知虞滁你音律如何了?” 这句话吓得虞滁连连摆手:“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这句本不是谦虚的话偏偏让好事者们曲解出了另一番意思,他们说的眉飞色舞,将座中其余仙者们的好奇心都满满的吊了起来。 虞滁想摔个桌子表示一下。 众仙的调侃声越来越大,起哄者也多了起来,约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9 莫是待在天上太久,日子太平静无波,突然有了一个好玩的由头,大家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虞滁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并且很严重,但如果此时她拒绝了又或者是离席而去,以后她在天上,大概不会有什么朋友了。想到这一点,她攥紧双手,努力的给自己加油打气,就要起身。 “慢着,”有清瘦的身影在虞滁视线的东北方向出现,一身灰袍将他周身的气质都纳入了其中,平静而淡然。他远远的朝虞滁望了一眼:“我居虞滁隔壁,平日里偶尔也会听她哼上一两句。众仙如果想听,不如我来吧。” 干净清冽的嗓音,只是平平淡淡的诉说着,却无端让大家四肢百骸都有舒畅之感。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与天同岁的元君,他即使是询问的语气,那也是必须同意的。 孟崇续在众仙的恭维声中开嗓,果不其然的动听,与他的气质不谋而合。 而在满座惊叹之时,当虞滁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的隔壁邻居,长得真是好看啊。 宴席宣布结束的那一刻,虞滁就立刻起身,急急的朝东北方向走去,人家给解了围,她到底是要好好感谢一番的。至于什么听她唱过歌,约莫是哪天她喝多了现又在大吼大叫。 虞滁睁大眼睛看了半天,确定孟崇续早就离开了后,她满心的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回去拐个弯就可以看到孟崇续时,心情顿时又大好了起来。 宴席虽闭,但她饮酒过多,思忖了一番决定还是走走醒醒酒才是稳妥。虞滁独自脚步虚浮的走了好一会儿,在她研究头顶的云雾该如何拼凑才像孟崇续时,她摇摇晃晃的经过了一处仙气飘飘的殿宇。 虞滁定住脚步,垂下眼睛,仔细看着翘耸的檐角,似乎比自己的府邸要大上了许多。在她还没有分辨完全时,一身明晃晃骚气的红色在她混混沌沌的眸子前炸开了,同时炸开的还有一道语调转了好几个弯的清亮嗓音:“呦,这是哪家的仙娥要往我怀里钻?” 她抬起头,眼睛睁了又闭,发现还是看不清面前仙者的模样,于是虞滁趁其不备往他身上抛了一个诀,在他惊愕的眼神下,虞滁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 虞滁打量完毕后,啧啧感叹:“唉,这么骚气的颜色,穿上还是不及他一分。”就在她要继续感慨的时候,被定住的那位忽然动了起来,他伸手揽住虞滁的腰,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你你你你,你不是被我定住了吗?” 红衣仙者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兴味更浓了:“那么低级的法术,配合仙子你玩玩而已的。”说完虞滁就觉得停在自己腰上的手掌的力度又大了一些,在他脸越凑越近之前,虞滁不耐烦的给了他一拳。 再后来的事她记得倒不是太清了,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府邸了。 “再后来,我被赐婚,满心的不愿意,导致的后果就是掉入了人间。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杀了人,丢了一段记忆,被发配到了静昭城。” 谢龙吟听完虞滁的故事一愣一愣的,有些不确定:“所以虞掌柜你其实是喜欢孟崇续的?”虞滁万分笃定的摇摇头:“几百年前的事了,我现在一心一意要出静昭城,然后继续去当我的闲散仙人才是自在。” “那婚约呢?” “早在我掉入凡间就取消了,天帝就是面子重,怕我在凡间给他惹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看谢龙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虞滁笑道:“早知道这么容易说服你,我何必做这么多事。” “我有一个愿望。” 虞滁正了正神色,等待着谢龙吟的回答。 “我要姚永凤嫁给我。” “你贪心了。” 谢龙吟身子后靠,眼睛看着神色冷冷虞滁,没有惧怕反倒流露出一股旗鼓相当的气魄来,他笑道:“这静昭城里有故事的人这么多,你偏偏找上了我们四个。虞掌柜,我们彼此彼此。” 虞滁起身,目光刚好对上端着菜出来的孟崇续,孟崇续头低低的打量着饭菜,似乎在研究它们的摆盘是否完美。虞滁揽住他,站在孟崇续跟前,抱手对谢龙吟道:“五日后,我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说完他推着一脸迷茫的孟崇续进了里屋:“走走走,去里面。” 被留下的谢龙吟一直攥着手终于松开,他望着寂寥的当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落下泪来。 年轻的帝王,在三百年后,第一次的泪如雨下。 ☆、不可脱也 “我不同意,即使是假扮也不行,你不能和别人成亲,假的也不行。” 正在用心品尝饭菜味道的虞滁被孟崇续突如其来提高的嗓音下的拿筷的手抖了三抖,她喝下一碗汤,努力的给孟崇续解释:“就那么一个时辰而已,谢龙吟就这么一个愿望,实现了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你如果实在不同意也行,”虞滁话锋一转,放下筷子:“姚永凤,你来扮。” 孟崇续乖乖做好,神情不能更同意,他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点点头:“我觉得,扮女生还是你比较得心应手,你要什么物品,我去准备。” 虞滁报了一大堆名字以后继续享用着她的饭菜,而孟崇续立在门外,神色平静。末了他攥紧双手,算算日子,他也快来了。 解决口腹之欲后,虞滁想着孟崇续的反应,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他了,当初被赐婚,死活不愿意躲到孟崇续府上被直接赶出来的事是他做的,如今只是假意成亲吹胡子瞪眼不愿意的也是他孟崇续。 可无论多看不透,都和她虞滁无关了。 江摇环踏进院子的时候,沈不辞终于没有在练剑了,她捧着一个长匣子,问立在枯树下的沈不辞:“怎么就你一个?” 沈不辞缓缓转身,神情依旧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但至少看向江摇环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柔和:“今天是他师父的忌日,他早早的就离开了。”他视线往下挪了挪:“这是什么?” “这个?”江摇环将匣子竖起,手指弯曲轻轻的敲了敲:“虞掌柜托我拿来给谢龙吟的。” “他在里面,你去吧。” 江摇环推门而入的时候,谢龙吟一身红袍直直的立在铜镜前,江摇环看不清他的神色。在她的印象中,自从来了静昭城,谢龙吟或一身蟒袍或各种鲜艳的颜色都往自己身上堆,只是三百年来,似乎都不曾看过他一身红衣。 “给,姚永凤的画像。虞掌柜说这幅画当时本来是和你一起封入棺木之中的,不过后来你的墓穴被盗,这副画就下落不明了。” 话是这么说,但江摇环不敢上前,自初遇谢龙吟起,他周身的天子气派便无端给了她熟悉与恐惧感,这两种感觉交杂在一起,最后也说不清哪一个占了上风。 如今谢龙吟一身成亲时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0 才会穿的袍子更是让她的脑袋一痛,江摇环觉得有些事情即将呼之欲出了。可是,大雾弥漫的江岸、六军不发的沉重、声声呼唤的凄厉都在一瞬间奔入她的记忆里,最后缠绕不息化为一缕轻烟。 “你没事吧?” 谢龙吟接过画卷奇怪的望着江摇环,她一直都没心没肺,甚少有现下这般迷茫无措的样子。放眼整个静昭城,不对,就算是放在他执政的大周,也是独一无二的天姿国色,这样的女子,若肯低眉软语,定是会被呵护至极一辈子的,所以谢龙吟一直都很好奇,面前的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江摇环在来静昭城前选择忘记了所有,大家也都探寻不得。 “没、没什么,愣怔了一下。不过你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是要干嘛,成亲吗?” 谢龙吟笑着点头:“对啊,我终于可以娶她了。怎么样,我这么打扮不丑吧?” 江摇环听罢,认真的比较了一番,中肯的回答:“在静昭城,除了沈不辞,没有人比你好看了。至于孟崇续,他是仙,不能比。” “对了,你要娶谁?” 江摇环可不信这个每次静昭城来了新的姑娘就会上前凑上几句话的风流君王真的愿意收心了,在静昭城过上寻常百姓般的生活。 她想想都觉得可怕。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届时你们和我一起准备,去虞掌柜那儿接新娘。” 江摇环察觉出不对,她总觉得谢龙吟和虞掌柜达成了某种交易,可一魂一仙,又能如何?她想不通看不透,只恨青松不在身边:“你不会娶的是虞掌柜吧?” 这话让谢龙吟一怔,摆弄宫绦的手一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最后又化为嘴角的笑意:“谁知道呢。” 说完他不理会江摇环极度震惊的神情,转身缓缓展开了画卷。 一身俏丽的杏色衫子,嘴角有一抹小小的梨涡,女子正低眉挽手,似乎在浅吟低唱,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这是他笔下的姚永凤,清丽无匹,风骨无双。他记得前世最后一眼看到这画时,已经有些辨别不得了,虞滁施法让他笔下的姚永凤又鲜活了起来。 到了最后,画像本身仿佛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原来你的心上人长这个模样啊,谢龙吟你要求也不高嘛。” 谢龙吟收起画,看着从他身旁窜出的江摇环,眯起眼睛,笑道:“比你好看就行。” 看在谢龙吟即将喜事临门的份上,江摇环决定大度一下,不和他计较。 她出了屋子,朝着仍在发呆的沈不辞喊道:“呆子,和我去买东西!” 沈不辞应下,转眼间接下一片枯枝,可枯枝却又瞬间在他的掌心化作齑粉。 果真,终是不似少年时了。 静昭城寂静了几百年,上一次这么热闹的议论事情还是新任城主要来了,而如今,因为谢龙吟的婚事,静昭城又一次的沸腾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君主,杀伐决断片刻之间断人生死的谢龙吟自来了静昭城后就收敛了身上乖张暴戾的气息,整日笑脸迎人。特别是对于新来的姑娘们,他总是第一个凑上前,把她们迎至一边,悄悄的耳语。 而如今,他终于收心了。 十里长街都铺满了红绸,锣鼓喧天,朱红的彩纸漫天飞舞,人们列队两旁兴奋的望着两端的新人。 谢龙吟站在距离当铺的几米开外,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热热闹闹的人群尽头,一身嫁衣如火般烈焰的姚永凤阖手在前静静等着,她戴着凤冠,笑意浅淡,眼中只有谢龙吟。 谢龙吟越过汹涌的人潮,一步一步的走近她,越过时间的鸿沟,一步一步的靠近姚永凤。 从扶越山到青城,从临风楼到临江仙,该相遇的,总会遇见。 从三百年前的懵懂蒙昧,至三百年后的大悲大喜,他仍是谢龙吟,却没有那个姚永凤了。 “一拜天地。” 孟崇续不带任何感情的主持着婚礼,沈不辞提着宝剑,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忠心耿耿的侍卫一般,和青松二人看着新人成婚。 “二拜高堂。” 江摇环看着他二人对着空荡荡的座位叩拜,不由得感慨良多,连谢龙吟都娶妻生子了,自己的爱情还寥寥不见光明呢。 “夫妻对拜。” 谢龙吟无数次幻象过自己和姚永凤成亲时的景象,在物是人非的三百年后,终于得偿所愿。 热闹哄哄的喜酒过后,一切复又恢复了平静,谢龙吟平静的推开新房的大门,红烛燃烧着,偶尔发出几声“哔剥”的声响。 谢龙吟拿着喜秤,走近端坐于喜床上的女子,二人距离堪堪几寸时,他忽然收起喜秤,作揖行礼:“虞掌柜,多谢了,原来她新妇的模样这么美。” “姚永凤”起身,面无表情的与谢龙吟对视,她低下头刚要施法时,谢龙吟喊住了她:“等等。” 说完他一下就抱住了虞滁。 “啊!” 虞滁被谢龙吟的举动吓得叫出了声。 谢龙吟被突然进来的孟崇续施法弹开后叫出了声。 眼看着神情冷到极致的孟崇续就要继续施法,虞滁及时叫停:“住手,你不要冲动之下再犯罪孽!” 孟崇续看了一眼变回原模样的虞滁,顿了顿收回手。谢龙吟单手撑地起身,他没有任何痛感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是我逾越了。”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麻痹自己拥抱她了。” 换去嫁衣的虞滁摘下珠钗,看着一身大红喜袍的谢龙吟,不由沉思,他比她想象中用情的要深得多。 那有些事,就更不能说了。 孟崇续低头向他道歉:“对不起。”谢龙吟摇摇头:“情之所至,我懂。”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静昭城?” “我要和老朋友们道个别,三日后吧。” “好,届时我在当铺等你。” “好。” 就在谢龙吟要迈步离开之时,虞滁忽然问她:“三百年前,如果你可以再出宫,却发现姚永凤已经嫁了人,你会如何?” 谢龙吟步子一顿,没有回头,从鼻腔里溢出一丝哽咽:“不论她后来嫁给了谁,我都在她最好的时候遇见了她,也挺好的。” 谢龙吟离开之时,红烛忽然暗了下去,虞滁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院子里,直至被混浊的黑气淹没。 孟崇续看虞滁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又何必故意问那话诓他?” “让他以为姚永凤早就嫁人了也不错,他可以了无牵挂的去转世。” “士之耽兮,不可脱也。” 静昭城里的姑娘对于一件事觉得奇怪已经很久了,每每她们初来静昭城时,在城门口就会被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拦下,他总会将她们悄悄的迎至一边。 然后,他的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1 眼睛里迸出极澄澈的光亮,满怀希冀的问她们:“你们在人世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姚永凤的姑娘?也有可能不叫这个名字,但是曲唱的很好,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爱穿杏色衫子。” “她有嫁人吗?” 他眸子里的光亮总是让她们心里一动。 士之耽兮,不可脱也。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真的不来一发评论吗~ ☆、士为知己 “呦,新婚燕尔的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江摇环正在询问青松关于她刚喜欢上的一名男子为人处世到底如何时,就看到了一身白袍带着浅笑进院子的谢龙吟。 沈不辞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递给谢龙吟一枚质地上城的玉佩:“给,我们几个送你的新婚贺礼。玉是江摇环挑的,字是青松想的,模样是我刻的。” 谢龙吟接过玉佩,温润的光泽在昏暗的天地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上面用行楷刻着“岁月久长,不逾山河”八个字。他笑着收起玉佩,朝他们行了一个礼。 “别,你好歹是皇帝,我们受不起的。” 青松率先反应过来,他起身,盯着难得穿的这么素净的谢龙吟:“你要离开了?” 这话让余下的二人大惊。 谢龙吟笑着点点头:“本来是准备悄悄走的。不过几百年的好朋友了,想着还是来道个别。” “你不是刚成亲?”沈不辞声音闷闷的,似乎被人按住了喉咙一般。 “因为成亲,所以我就解脱了。这静昭城呐,除了你们,我是一样也不喜欢。” 江摇环非常的不满意谢龙吟做出的决定,她想骂又不知该从何处下嘴:“你一走,这城里能看的就真的没几个了。” 他们清楚谢龙吟的性子,说话习惯留一半,他的过往愿意让你知晓一点就算不错了。四十年的帝王生涯,其中大半还是被软禁的,造就了他多疑的性格,所以他们也不便多问。 青松看着谢龙吟的神色,平静的问他:“什么时候走?” “明日,你们就不要来送了,我怕我到时候绷不住,多丢人。” 沈不辞问:“那你妻子呢?” 谢龙吟看着黯淡的天空,蓦地笑了:“在某处平安喜乐的生活着的吧。” 此话一出,青松明白了大半。 有一瞬间,江摇环和沈不辞觉得自己智商跟不上了。 静昭城城门。 虞滁一身绿衣,和孟崇续并肩站在一起。沙尘带起一阵阴风,肆无忌惮的城里游走,吞噬着仙人们的灵力,侵袭着孤魂们的残念。 谢龙吟的身影在风沙中一点点呈现,他一身白衣,在虞滁的眼里,白的刺眼,仿佛在祭奠着什么。 “久等了。” 虞滁上前:“不久,开始吧。” “虞掌柜想从我这儿拿去什么?” 虞滁笑:“帝王之气。” 谢龙吟一怔,继而也笑了起来,他拢起袖子:“难怪虞掌柜肯跟我这么耗着,原来是要这个。” 孟崇续皱眉:“你不愿意吗?” 如果谢龙吟不愿意,虞滁是取不走的。 “当然愿意,这皇帝谁爱当去当。” “好。” 虞滁双手翻转,有幽光自她掌心溢出,而后尽数朝着谢龙吟而去,它们在他的周身徘徊不去,渐渐的,一缕轻烟在谢龙吟个虞滁之间搭起了一道媒介。 孟崇续则是在他们周围布了一个阵法,以防混浊的黑气闻到源源不断的灵力都冲着这儿奔来。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谢龙吟的身子霎时透明了一半。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真是神奇,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成仙。” “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虞滁撤了法力淡淡道:“因为你生前的罪孽太重加之没有帝王之气加身,所以要先做四世的牲畜才可为人。” 谢龙吟摆摆手:“无所谓。” 城门的正中央有一方圆状的迷雾出口若隐若现。 “沿着城门一直朝前,有引路人在等你,到时候你报自己的名字即可。” 虞滁到了最后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保重。” 谢龙吟点点头,望着不远处的枯树,朝着虚空做了一个揖。 等到谢龙吟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孟崇续开口问虞滁:“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姚永凤的父亲因为误唱了杜撰前朝的话本被谢龙吟赐死。”在孟崇续略惊愕的眼神下她继续道:“其实姚永凤后来想开了,但她进不去皇宫,谢龙吟也没有来找过她。” 虞滁说完从广袖里掏出一本书:“这本《大周纪事》本来准备给他的,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大周记事》被随意的抛在路口,虞滁和孟崇续也不知去了何方。 而在不远处的枯树后,有三人走了出来,江摇环连连叹气:“唉,这家伙真的走了。” 沈不辞问:“他刚才是不是看见我们了?” 江摇环瘪瘪嘴:“谁知道呢?” 他们两个哀叹了好几声后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城门口,一语不发。 青松缓缓开口:“他在作揖时虽没有开口,但是嘴型我看懂了。” “他说了什么?” “不逾山河,士为知己。” 静昭城少了一个谢龙吟,可除了虞滁和沈不辞他们,再无人注意到。 一阵风沙掠过,被遗弃在地的《大周记事》一页一页的略过,停在了最后一章。 “据说明帝驾崩那日,怀中捧着一幅画卷,其展开后是一身着杏色衫子的少女,面容因为长久的摩挲已经辨别不得。 明帝死后三年,有白发妇人于扶越山久久不去,神色哀戚,后不知所踪。 时有猎户经过,言依稀听到了一曲《临江仙》,唱者似是女子,嗓音沙哑一迭三转,余韵悠长。 后人据此敷衍开来了一出折子戏。 行文至末,诸多不忍,叹息连连。遂大笔一挥: 帝悔悟,于冬夜离京,遍寻其踪。逾三年,或见二人,歇脚青城,片刻后相携而去。 如此这般,便题名为《游龙戏凤》,此后传唱不息。” 在后世的传说里,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 ☆、红衣白袍 谢龙吟离开的十余日后,静昭城城门大开。 大家都挤在距离城门口的几米开外不敢上前,他们交头接耳,小声低语着,眼睛时不时的朝混沌一片的城外望去,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 沈不辞靠在枯树上,把玩着垂下的干枝,江摇环则是欣赏着自己刚换上的罗裙,只有在人群骚动之时才会闲闲的望去一眼。 青松,他正在虞滁的当铺里,颇无聊的翻看着一本《东荒博物志》。 虞滁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2 坐在柜台里,问端坐在青松对面,装模作样的看着《眉骨诗话》的孟崇续:“你就不好奇来的城主是谁?说不定还是你的天宫旧友。” 孟崇续朝她望了一眼,摇摇头:“我唯一的天宫旧友就是你了。” “这本书不错。”他合上《眉骨诗话》,“反正有江摇环在,不怕不知道城主是谁。” 虞滁打了打算盘问沉默看书的青松:“江摇环最近又看上谁了?” “城南的李书生,江摇环说她爱死那人身上的酸腐清高气了。” “看来谢龙吟不在,她无聊了很多。”虞滁确认无误后,收起账本,“我也想念他,他一出手,抵得上别人五六次。” 青松和虞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孟崇续忽然道:“一个时辰了,新任城主架子也忒大了些。” 虞滁从柜台里走出,不知从哪儿捎了把折扇,扇面翻飞,她一身绿袍,在这混沌天地中是一抹扎眼的亮色:“再等等,急什么。” 静昭城城门口。 江摇环不耐烦的扔了手中的干枝,捣了捣深不辞:“我先去虞掌柜那儿了。”话音刚落,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沈不辞挺直身子,横剑在手挡在江摇环的面前。 这次不是震天的雷声了,而是一股极为澄澈的清气,自荒芜的城门缓慢散开,又落至每个人的眼角眉梢,一扫之前的阴霾。 众人再反应过来时,只见一男子一身仙气飘飘的停在了城门口,他一身红衣外罩白色大氅,面容清俊无双。 江摇环立时便拨开沈不辞的长剑,走到了他的前面,想要好好看男子的面貌。 走了一个谢龙吟,来了一个更好看的,值。 男子扫视了一眼众人,自袖口掏出一枚令牌,龙纹覆身,纹理艰深:“城主,顾祁佑。”看大家大有一哄而散四处躲藏的架势,顾祁佑又加了一句,向众人解释:“此番我的主要目的,是来找我的未婚妻。” 沈不辞下意识的和江摇环对视,又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很难不把他和虞滁联想到一起去。 江摇环在某一瞬间仿佛听见了自己心死的声音。 一个半时辰后,虞滁的当铺门口。 顾祁佑和沈不辞差不多的身形,他俩立在一块,一个清冷,一个桀骜,一个虽温吞可眼底的戾气止不住的往外冒,一个虽和善眼底深处却另含意味。江摇环一身粉色襦裙站在他们前头,满面愁容,她稍稍提了提嗓音:“虞掌柜,快出来。” 先出来的是青松,他目光直接略过江摇环落在其后的顾祁佑身上,幽深的眸子里辨别不得什么情绪。青松半晌后率先收回了目光,对着当铺里头淡淡道:“虞掌柜,似乎是你的旧友。” “来了。”不耐烦的嗓音,熟悉的让顾祁佑心里一颤。 自青松身后缓步而出一名绿衣女子,神情恹恹,皱着眉打量顾祁佑,藏于发中的白色飘带被冷风带起,在她的身后猎猎飞扬。 从天宫到人间,自地府到静昭,顾祁佑终于见到了虞滁,真正的虞滁。 陌生的面庞让虞滁不解,她不记得自己在天宫有这么一个认识的旧友,她客套的开口:“不知仙友是?” 顾祁佑大步上前,与虞滁四目相对,郑重开口:“天界二皇子、静昭城主、一世为太子,顾祁佑。” 虞滁觉得这人忒烦,名利心忒重,一个名字而已,不至于加那么多的头衔上去。 她点点头,满面疏离,抱手没有迎顾祁佑进去的意思,顾祁佑又上前迈了一步,提高嗓音:“还有一个身份是,你的未婚夫。” 翻了天了。 江摇环觉得此时虞滁的神情很可怕,当初他们四个差点把当铺给拆了虞滁的脸都没这么阴沉过。她觉得自己该适时的打个圆场了:“孟崇续呢?” 说完江摇环就被青松瞪了一眼。 听到这个名字,顾祁佑的眼中闪过意外与阴鸷,继而他冷笑道:“原来他也在。” 虞滁冰冷的神情里泛出一抹笑意,似乎是故意说给顾祁佑听一般,语气加重了一些:“对啊,我们住在一起很久了。” 虞滁很期待顾祁佑听后的反应,谁知顾祁佑听罢低眉沉思了一瞬后,忽然翻手引出兵器,对着当铺里头喊道:“孟崇续,出来打架!” “打什么打!”虞滁厉声呵道,“这里浊气四浮,所有孤魂本就脆弱不堪,你们打一架,多少人都要灰飞烟灭了!” 话音刚落,有灰袍身影从虞滁身后的店铺里走出,他神情淡淡,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顾祁佑后,立在虞滁身旁,若有所思道:“你就是顾元稹的小儿子?说起来,你还要唤我一声大伯。” 精彩啊真精彩,沈不辞不由感慨。 看着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顾祁佑,虞滁忽然无端生出了一种慈爱之心,于是她缓了缓语调,颇温和的开口:“我记得在我来静昭城之前,婚事就已经取消了。” 顾祁佑倔强的别过头,握着兵器的手愈发紧了:“那不算数,要我取消才行。” “那是你们的家事,与我何干。”说完虞滁就转身进了当铺,连带着们也背挥上了。顾祁佑停在原地,神情讷讷。 这样强势而又威严的虞滁是顾祁佑不曾见过的,在他的记忆里,虞滁是在天宫莽莽撞撞跌入他怀里的仙子,是人间让他求而不得的太子妃。 那个于宴会前夕让一干人枯等了许久,就在他要发火时,推门而出的虞滁。 梳着飞天髻,上钗锦凤求凰,朱红宫字摇曳至脚边,金色绣线飞舞其上。她的太子妃虞滁一反之前的清秀仪容,一双凤眼勾勒的极尽妩媚,长眉堪堪入鬓,为她又平添了分英气。 她站在昏黄的宫灯下,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觑着良娣白芙蕖。 顾祁佑是以后的天子,她的妻子就是国母,阖府下人瞧见虞滁的模样,都有些愣愣,她们仿佛知道了往后母仪天下之人该是何等的风姿了。 收敛了张扬,虞滁柔下嗓音对顾祁佑道:“让太子久等了,妾身惶恐。” 脑海里那个红衣潋滟的身影逐渐与绿衣女子的面容相重合,顾祁佑露出笑容,他志在必得。至于那个什么孟崇续,前世他什么结局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他历劫归来之时曾大闹地府,发现根本找不到虞滁的魂魄时,才后知后觉的去拜访了一趟司命,灌了他三日的酒后才套出前因后果。于是顾祁佑便来了静昭城,只要阻拦了虞滁的行动,他又那个自信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虽然他比孟崇续晚了一步,可当初在天宫,是他先碰见的虞滁。思及至此,他忽略了青松等人,不急不慢的朝远方走去。 混沌白雾横亘在眼前,使得孟崇续辨不清此身外何处,拨开重重迷雾,仍是不见任何踪影。他皱眉立在原地,看着白雾漫无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3 目的的飘荡。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后,孟崇续的耳边传来兵戈交接之声、火光吞没了一切的骀荡、还有低沉的呜咽声。他闭起眼睛,想寻求到一切的根源,但在闭眼的一瞬间,他的眼前似有两个朦胧的身影。 女子似乎是一身宫装,大半的朱红被白雾吞去,只依稀能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形。 女子的面容更是模糊,只能看清她双手环胸,昂着头看向面前的青年:“见了太子妃为何不行礼?” 青年勾了一下唇角,理了理拂尘淡淡笑道:“你这样打扮不错。” 女子摇着脑袋上的饰物,清清脆脆的,配合着她的笑容,恰到好处的勾人。 明明看不清容貌,可孟崇续偏偏这样觉得。 “今晚盛装打扮,不要学白芙蕖。你是太子妃,是一宫之主,就要有当家主母的样子。想想之前是怎么对我的,今晚就拿出那种气势来,有时候温婉不一定是最有效的。” 青年留下这么一番话后就转身远去了,留下有些讷讷的女子。 女子低眉思索后刚要喊住青年,他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白雾却在一瞬间消散,孟崇续自梦中惊醒。 他摸着额间的细汗,看来是谢龙吟的帝王之气起作用了。 那女子,是谁? ☆、方家凛春 顾祁佑自来了静昭城后便日日都往虞滁的当铺跑,即使频繁受到闭门羹也没能浇灭他的那股子激情。 虞滁看着不见进账的生意,很是头大:“天帝顾元稹也没那么较真,怎么他的孩子这么能闹腾?”孟崇续放下书,将父子俩认真比较了一番后回答:“这或许就是他们一个是父一个是子的区别。”末了他问虞滁:“别是你在天上欠了什么不知道的风流债?” “我呸,”虞滁当即反驳了回去,她脱口而出:“除了你,我……”孟崇续眼睛一亮,他逼问虞滁:“除了我什么?”虞滁局促之下把账本甩了过去:“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几个仙人。” 孟崇续抿嘴一笑,识趣的转了话题:“听江摇环说顾祁佑在城中特地找了一个住处?”虞滁状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点点头:“他起了一座楼,叫‘风露别庄’,不明所以。” 说到这个名字时,虞滁下意识的心里一堵,却不知为何。 虽已取到了谢龙吟的帝王之气,但她还没有下一步的计划,加之顾祁佑实在扰人,她就干脆闭门不出,整日和孟崇续窝在当铺里,打趣斗嘴,日子也算悠哉快活。 直到某一日清晨,当铺的门被拍的震天响,大有把整个当铺拆了的迹象。 虞滁拧着眉开门,对着来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吵吵吵,吵什么!”江摇环虽然吓了一跳,但仍是喘着粗气道:“顾祁佑、顾城主要造反了!” 虞滁眉头皱的更深了:“????” 一旁的沈不辞及时接过话茬:“他要填了不死海。”虞滁一愣,而后瞬间清醒了,她眼神狠戾,啐骂道:“这个疯子,不死海是他想填就能填的吗?!”江摇环急得要哭了,神色慌乱:“青松在拦着,我从没看青松那副神情过。你们再不去,青松还活不活着都不一定了。” “你们去喊孟崇续,我先去不死海。” 距离不死海百米开外,人头攒动,都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只是靠近不死海,虞滁都觉得胸口已然有些憋闷,再看着前方剑拔弩张的青松和顾祁佑,虞滁直接飞了过去。 她护在青松跟前,不悦的看着顾祁佑,眼神冰冷一语不发。顾祁佑自看到她伊始,眼角眉梢便带了笑意:“你终于来了。”虞滁执长鞭在手,冷冷道:“为了与我见一面要填了不死海,顾祁佑你的脑子呢?” “非也,”顾祁佑噙着笑意摇摇头:“这静昭城哪儿都好,就是这不死海太碍眼了,令仙凡折腰,我填了它是好事。” “你不知道供养静昭城的浊气都是源于不死海的吗?一旦不死海灵力不存,静昭城也会覆灭,这个结果你担得起吗?” “虞滁我和你说实话吧,”顾祁佑收敛笑意神色正经了些:“我父亲派我来的一个目的就是要整治静昭城,这里浊气四浮孤魂遍地,本就有损天家威严。你是仙,虽然流放至此,但念你往日功德,我父亲必会网开一面,静昭城没了与你无干的。至于,”顾祁佑顿了顿,看了眼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的青松:“至于他们,孤魂而已,与我何干?” 再者,没了静昭城,虞滁就再也找不回她的记忆了。 虞滁的长鞭在微微颤抖,她问顾祁佑:“你要如何填了不死海?” “既是弱水,我便引天河之水,两相抵触,灭了它的灵根。” 就在虞滁按捺不住,长鞭就要挥下的时候,一道清冷稀松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如果我说,静昭城是我在下界选择的修炼之地呢?” 孟崇续换了一身深蓝的袍子,幽深厚重的颜色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在其袖口及下摆用金线飞着流云。发间垂着古玉,他外罩大氅,整个人看起来清冷肃穆,只可远观不敢亵渎。 他步步逼近顾祁佑:“敢端了你大伯的修炼之地,顾祁佑,你不孝。” 顾祁佑猛的被孟崇续堵住,他望着威严毕现的孟崇续,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儿浊气四浮,你怎么修炼?”孟崇续立在虞滁身旁,手抚上塔的长鞭,暗中输送灵力,长鞭这才平静下来。才待了那么一会儿,不死海的威力已经侵蚀到了虞滁:“这就是我的事了,与你何干?再者,我不是流放静昭城,是自愿来的。你要是有任何异议,去找顾元稹。” “我就不去劳烦我的父亲了,但即便如此,元君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静昭城在我父亲眼种就是肉中刺,他不会留其太久,你们护不了它多长时间的。” 在顾祁佑眼中,面前并肩而立的孟崇续与虞滁太过碍眼。他沉默的看着虞滁,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顾祁佑蓦地笑出声,既悲且叹,他转身,在苍茫的浊气中离去。 发现虞滁已经盯着自己许久,孟崇续低头看了眼自己,笑着解释:“不能整日的穿那件袍子,毕竟我也是位元君。” 看着孟崇续衣服上大面积的流云图案,虞滁不确定的问他:“你喜欢流云?”得到肯定答案后的她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在她梦里或者潜意识记忆里的男子,虽辨别不了容貌,却可以看清衣服上大片大片的流云。 “多谢,”被他们忽略了许久的青松闷着声开口道谢:“虞掌柜的恩情,青松无以为报。”虞掌柜听罢摆摆手:“别,谁知道顾祁佑下一次闹腾是什么时候。” 末了虞掌柜眼神越过青松,望向一派宁静不见边际的不死海,神情冷然,吐出一句话:“我是造了什么孽引来了顾祁佑。”说完她深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4 深地看了一眼孟崇续,那意思看起来就是,一个孟崇续还不够吗? 江摇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青松的身旁,沈不辞拍拍他的肩膀:“回神了,放心,不死海还在。”这句话引得孟崇续侧目,他问青松:“身为孤魂,你不怕不死海?” 江摇环笑了一声,不是平时的调笑,带了那么些悲悯的味道在里面:“他巴不得去不死海的深处才好。” 虞滁眼底有探究,她收起长鞭,问青松:“为什么?” 青松忽然跪下,他的身后,不死海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浊气在他的周围四散,与他的黑袍几乎要融为一体。青松在凛凛的黑风中,平静的叙述:“我的师父,方凛春,字眉骨。她忠义无双,以女子之身匡扶社稷,最后遭万民唾骂沉尸于冰冷的不死海深处。” ☆、惊鸿一面 虞滁一惊,而后噙着笑意:“青松,你藏的真深啊。” 能前往不死海的深处,并且还带着凡人的尸体,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普通凡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青松仍然跪着,他能够察觉到虞滁的怒气:“除了神仙之外,我们把人间可以上达天听的人称为巫祝。” 虞滁走到青松跟前,掀起裙摆盘腿坐在他前方,瘴气在他们周围四散,孟崇续把江摇环和沈不辞支走后,一语不发的站在虞滁身后。 “说说吧,怎么回事?” “凛春死后,我把她的尸体盗出用千年寒冰养着,然后去和巫祝达成了交易。” “我以终生不出静昭城为条件,换来浮槎一坐将她的尸体沉于不死海。据说在不死海的深处有复活她的方法,我一直在等神仙降临静昭城,等了两百年,你和孟崇续来了。” 听到这儿,虞滁大概了解了后,她站起毫不犹豫的转身:“我们来了又如何。” 青松踉跄起身,他脚步虚浮想要上前拦住虞滁时,孟崇续忽然出现横在他眼前,道:“即使你师父复活了你们也无法在一起的,她回到人间,你只能永远待在静昭城。” 虞滁越走越远,青松一动不动的站在不死海的前方,身影犹如枯死的树木一般,不堪摧折,黑风阵阵,青松转身,沉默的看着无垠的不死海。 回到当铺的虞滁思忖再三,把店铺交给孟崇续,决定亲自去拜访一下顾祁佑。 顾祁佑的风露别庄建造的声势浩大,一副生怕旁人不知晓这是他的府邸一般。在混沌朦的静昭城程中,仿佛收去獠牙沉睡的厉兽。 虞滁的步子还没有迈进去,大门就已经轰然打开,黑气与瘴气汹涌而进,与门内浑杂的仙气纠缠在一起。 顾祁佑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在了虞滁的面前,他欣喜异常,眼睛晶亮晶亮的,嗓音也提了好几个调:“你肯主动来找我了?” 虞滁往后退了半步,头昂着眉目淡然,双手置于腹前。若是孟崇续在,一定会对她的仪态啧啧赞叹:“我来是想问小仙君一些事的。” “小、小仙君?” 虞滁笑道:“对啊,你出生时天帝大摆宴席,我还去了。”顾祁佑的脸黑了好一会儿,他面色难看的很,半晌过后艰难开口:“要问什么?” “静昭城一定要除吗?” 顾祁佑点点头:“我父皇的意思是若整治不了则除之。” “不死海呢?” “填了。” 虞滁的笑容崩裂了一分,她咬咬牙继续笑着:“一定要填吗?”顾祁佑反问他:“不然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静昭城的瘴气去了?” “没有。”虞滁转身就要离开之际,衣袖被顾祁佑拉住:“你只是想问我这个?”虞滁抽出自己的手,想了想给了顾祁佑一个更大的笑容:“今日还有事,以后我再登门拜访。” 看着虞滁的背影,顾祁佑悬在半空中的手还是垂了下来,含着黑气的风吹的他生疼。在猎猎寒风中,他拦不住那个义无反顾的身影,这让他很有挫败感。 转角处,孟崇续慢悠悠的出现了,他似笑非笑的问虞滁:“这就是你对青松那么狠心的原因?”虞滁面无表情的绕过他继续走:“如果不能给青松确定的答复,就不应该给他希望。” “现在呢?” “不死海都要被填了,不帮他把自己师父带出来就来不及了。” 孟崇续神色一瞬间认真了许多:“后果呢?你有想过吗?浮槎是那么好召唤的?再者,谁都不知道复活的放大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虞滁头疼,她摆摆手:“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和青松是各取所需。” 看着虞滁悠哉的步伐,孟崇续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跟上了他。 他们踏进院子的时候,只有江摇环一个人,她坐在石凳上揪着一根枯枝百无聊赖的哼着歌。看见虞滁和孟崇续后,她眼睛一亮,扔了枯枝蹦跳着跑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虞滁忽略攀上来的手,笑着问她:“青松呢?”江摇环没心没肺的笑着,指着里屋:“里头的,本来就是个木头,现在更木了。” 虞滁点点头,抛了个眼色给孟崇续,孟崇续心领神会,无比温柔的问江摇环:“你刚才哼的歌谣挺好听的,谁教你的?”江摇环一愣,而后回忆道:“不知道,想唱的时候就脱口而出了。” 对于孟崇续的主动搭话,江摇环激动不已,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虞滁不动声色的避开江摇环,抬脚就往里屋走去。 一进门,虞滁就被漫天的灰尘呛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捂着鼻子问角落的青松:“你在找什么?” 青松低着头捣弄着架子,对于满屋的灰尘毫无察觉:“《眉骨诗话》。”虞滁走近,声音大了些:“我那儿有。”青松身子一顿,而后哑声道:“我找的是《眉骨诗话》的底稿。” “哦,”虞滁在一旁的椅子上座下,她刮了刮自己指甲:“什么时候找到了喊我一声,我要找你商量事情。” “你直接说。” “我问过顾祁佑了,填不死海这件事迫在眉睫,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青松怀里的书落了一地,他蓦地起身,转身不敢置信的望着虞滁:“虞掌柜你怎么肯帮我了?” 顿了顿,他欣喜的神情退去,冷声道:“需要我拿什么交换?” “聪明,”虞滁舒了舒手指,笑眯眯道:“不多,你的嘴巴”青松毫不犹豫的答应,他迫不及待得问虞滁:“好,什么时候去不死海?” “急什么,等我回去收拾收拾。” 临走前虞滁皱着眉打量了一眼乱糟糟的房间,捂着嘴含糊不清道:“《眉骨诗话》的底稿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早就随着作者的死被一起毁了。” 院子里江摇环还在兴奋的说着,兴致缺缺的孟崇拜见到虞滁出来后,身子猛的坐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这倒让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5 江摇环一惊。 她愣愣的收回欲抽回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似乎在记忆的深处,也有人把她如此珍视着,自己甫一出现,他总是高兴的如同半大的孩子一样。 可他,是谁呢? 五日后,平静无波的不死海前。 虞滁看了眼左边的顾祁佑,又看了眼右边的孟崇续,最后她回头,远远的望了眼青松,觉得压力甚大。 青松单手握拳,给虞滁加油打气,虞滁默默的收回了眼神,她呼了一口气,就要施法的时候,胳膊却被两方同时按住。 “我来。”顾孟异口同声道。 虞滁耸耸肩,点点头,朝着后面退了一步,示意他们继续。顾祁佑冷冷的看了一眼孟崇续,开始朝着不死海输送灵力。 青松与巫祝签订契约时尚是年轻,他抱着方凛春血肉模糊的尸体时,浑身都在颤抖。戴着面具的巫祝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取走青松一半寿命的同时,给他下了终身不得出静昭城的咒枷。青松原是身侍二主的佞臣,入了轮回也不得善终,加之他心有所执,是注定要入静昭城的。因为召唤浮槎是逆天之举,所以巫祝掐断了青松往生的路,防止天上知晓。 可他万万没想到,两百年后,青松真的等来了两位仙君,不对,是三位。 不死海一如既往的平静,顾祁佑嘴里念叨的声音又重了一些,他盯着远方,不放过任何一丝的异动。虞滁怕他支撑不住,刚要施法帮忙,孟崇续忽然拦住她,他先给虞滁下了一道屏障防止她受到黑气的侵蚀,后搭着顾祁佑的胳膊,给他输送灵力。 虞掌柜闲着也是无聊,回头抬了抬嗓音问青松:“方凛春长的什么模样?”她等了半天青松的回答,后来在滚滚浊气中传来了他支离破碎得声音:“她长相平凡至极,穿着青色袍子,鼻尖有一粒小小的黑痣,嘴唇很薄,笑起来有一颗小小的虎牙。” 青松还想说什么,见虞滁摆摆手便止住了。他还想说,她给我起名青松,盼我如其一般傲立寒冬不受摧折。还想说,“我不想跟着她姓方,这样我就不是她的徒弟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站在她面前。 那些不能说给别人听,午夜梦回时总是不自觉喃喃的话语,再不说,也无人能知了。 方凛春第一次遇见青松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她一身蓑衣夜宿城隍庙。庙檐不停的滴着水,过了好一会儿直接漫到了她的脚边,方凛春便抬脚准备去角落避雨。 踩过枯草堆时,她觉得不对。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甚至有什么东西攀住了她的脚。 方凛春呼了好几口大气,她蹲下身子,借着不时而来的闪电看清了摸主自己的是一只人手,全是伤痕泥水混着枯草的一只手。她壮了壮胆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安抚着那只略微颤抖的手掌,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拨开了枯草。 只到她腰间的一个少年露出了身形的大概轮廓。 衣衫褴褛,冬夜寒冷,他甚至衣不蔽体。糟乱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的容貌,但能够活动的一只手仍然不放弃的抓着方凛春的腿。 方凛春拨开他眼前的碎发,把蓑衣脱下盖在少年的身上,她微微垂下身子,语调轻柔,一双眼睛清澈无比,不带任何鄙夷与嫌弃,她与少年对视:“你叫什么名字?” 青松的回忆止于顾祁佑不耐烦的一句吼叫:“这浮槎是死在不死海了吗?” ☆、鬼魅不知 “闭嘴。”孟崇续轻声呵止住顾祁佑,他手上力道走加深了一层:“我能感觉到海面有变化了。”顿了顿他回头叮嘱虞滁:“保护好自己。” 顾祁佑看他们这副模样,气也没地撒,只能愤愤的收回目光,手上术法也用了劲,暗暗的与孟崇续比较。 他低着头默默使劲的同时,本平静无波的海面霎时掀起了一阵巨浪,巨浪携着滔天黑气朝着他们直直的打来。虞滁反身就给青松扔了一道屏障过去,只是这巨浪来的突然,她刚出了孟崇续的屏障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孟崇续松了手就朝虞滁扑了过去,把她整个人直接揽入怀中,他头抵着虞滁的发梢,由自身而起结界,护好了虞滁的每一寸发丝。 而刚给自己结好屏障的顾祁佑想去帮虞滁时已经晚了,他施法之际孟崇续已经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 巨浪没有任何的声音,甚至连不死海中弱水的触感都没有,但混浊难挡的黑气还是让孟崇续重重的吐了一口血。他双手紧紧的抱住虞滁,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虞滁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一股腥甜的气息略过鼻尖,她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扶住孟崇续,由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无碍,继续吧。”虞滁要询问之际孟崇续率先开口了。他挺起身子擦去嘴角鲜血,确定虞滁和青松平安后,转身示意顾祁佑继续施法。 他口中的诀还没有念几句,虞滁就横在了他的面前,虞滁的表情莫名,语气中有懊恼有心疼:“我真的很烦你总是装成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后面去,我来。”不管孟崇续的反应,虞滁瞪了顾祁佑一眼:“发什么呆,趁着间隙加把劲。” “哦。”顾祁佑半晌后慢吞吞的回应,孟崇续不放心要上前,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青松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他快速的松了手,道:“抱歉,不过你脸色苍白还是不要执拗的上前去气虞掌柜了。”孟崇续皱眉:“这儿危险,你离远一点。”青松摇摇头:“我怕什么,都已经是魂魄了,虞掌柜可以舍命救我我还躲在后头就太不够义气了。” 他们交谈之际,巨浪翻天过后的海面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而后就是无数道的涟漪,它们层层泛开又逐渐朝着中心靠拢。一层又一层的浊气与黑雾下,一座普通的犹如竹筏一般的物什浮出了海面。 虞滁率先撤了灵力,这里死沉得黑气太过严重,她已经有些无力感了,看着静静飘在海面的浮槎,虞滁思考了片刻道:“你们护好青松,我先下去探寻一番,速战速决。” “不行。”这下是异口同声道。 “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虞滁对着青城披头就是一顿骂:“我们是神仙在这儿都吃力的不得了了,更何况是下去。你连人都算不上,在这儿除了加加油缅怀缅怀过去什么干不了,就不要跟着我下去捣乱了。”然后她偏头对孟崇续道:“还有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了逞强什么,你在这儿陨灭了天帝怪到我头上怎么办?”最后头转向顾祁佑时,虞滁一时竟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祁佑见状笑道:“我跟你下去,”虞滁愣了愣,后认命的回答:“行吧。” 看着坐上浮槎的虞滁和顾祁佑,青松搜肠刮肚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这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6 种时候,放宽心吧。”孟崇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确定虞滁消失在了视线中以后,终于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浮槎在不死海中仿若平地一般,在黑气与海水面前自成了一道屏障,将虞滁和顾祁佑护在里面,穿行之间颇有点大杀四方的感觉。 虞滁百无聊赖的观察着黑漆漆的四周,也不知道这种茫无目的的穿行要持续多久。顾祁佑有些局促的盯着她,末了竟有些害羞的意味在里面。 不死海的深处放眼望去尽是漆黑一片,一个活物都没有,凡人的尸体也不知该置于何处才可保百年不朽。 虞滁撑着脑袋,喃喃自语道:“青松说他是直接将方凛春的尸体放于海面,看着她一点点沉没。可这样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太难找了。”顾祁佑偷偷打量了虞滁一眼,宽慰她:“看浮槎带着我们去往哪儿,不死海内空无一物,能放尸体的话,那我们落脚点也距离它差不多了。”虞滁点点头,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浮槎继续无无目的般穿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浮槎终于停下了。只是目之所及尽是苍茫弱水,浮槎尽管劈开了一片天地,可仍旧寸步难行。 虞滁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铃铛,她试探性的晃了晃,本寂静的空间内顿时传来一阵清脆破空之声。虞滁眼睛一亮,道:“快,和我一道朝着这上面施法,然后根据铃铛行走的方向操纵浮槎。” “这是什么?” “青松说他沉没方凛春时,在她腰间挂了一串银铃,据那巫祝说,这银铃是可以相互感应到的。” 顾祁佑不敢确定,略怀疑的问虞滁:“你真的相信青松说的?”虞滁一怔,而后笑道:“所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顾祁佑连忙摇头,乖乖的朝着银铃铛施法。 虞滁和顾祁佑施法大约有了半柱香,寂静的海底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叮、叮、叮”,直至一声又一声,清晰入耳。 “有了!”施法二者都很惊喜,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虞滁撤了灵力就开始朝着浮槎抛诀。铃铛声越来越清楚,顾祁佑手中的铃铛开始剧烈的摇晃,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仿佛在呜咽。 另一只铃铛直接飞到了虞滁的怀中,虞滁眼疾手快迅速的抓住了它,两只铃铛剧烈震颤,根本按压不下。顾祁佑稳住浮槎,刚要去看虞滁的情况,方才飞来的铃铛忽而窜到了半空,一声又一声,仿若止不住的呜咽。 虞滁止住心神,平静的开口:“青松,是青松来了,你记得他吗?” 铃铛在一瞬间停止了所有躁动,渐渐的开始发出幽幽的光亮,虞滁握紧手中的铃铛:“方凛春,青松很想你。” 虞滁话音刚落,两只铃铛蓦地不受控制一般,一只从虞滁的掌心越出,一只顿在半空中而后两相碰撞,瞬间化为齑粉。 目睹了全过程的顾祁佑满脸震惊,久久不能回神,他讷讷的问虞滁:“什么意思?”虞滁看着齑粉随着荧光消散在弱水之中,她眸中颜色幽深:“回去吧,方凛春我们找不到了。” “为什么?” “在偌大的不死海,没有青松,怎么找到一个活人?” 虞滁与顾祁佑乘着浮槎上岸时,青松仍在那儿等着,顾祁佑率先下了浮槎,他环顾四周后问青松:“孟崇续呢?” “他受了伤体力不支晕倒了,沈不辞在当铺里照顾他。”青松说完看了眼神色郁郁的虞滁,有些忐忑,有些希冀:“虞掌柜,怎么样了?” 虞滁眉头微皱,抿着嘴顿了顿后强笑道:“我们先回当铺,看完孟崇续的伤势我再和你说。” 孟崇续在床上不省人事,江摇环坐在一旁满脸心疼,沈不辞淡定的擦拭着自己的剑鞘,不时抬头看一眼孟崇续的情况。 虞滁直接坐到孟崇续身旁,双手结印查看他的伤势。顾祁佑面无表情的站在江摇环他们旁边,江摇环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动都不敢动。 还是孟崇续好,虽然除了虞掌柜外对人也没个好脸色,但在他面前你能感觉到他是拿正眼看你的。 江摇环如是想着,小心翼翼的往一旁挪了挪。 半柱香后虞滁起身:“走吧,去外面。” 沈不辞、江摇环两个吃瓜群众和顾祁佑排排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青松与虞滁对坐,俱是一脸凝重。 “巫祝骗了你,他在拿你做试探,试探静昭城的底细。方凛春复活了,但也不算活着,”虞滁顿了顿,不忍开口:“她成了鬼魅。” “鬼、鬼魅?”青松浑身都在颤抖,他双唇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最后单手握拳砸在桌上:“是什么意思?” “半死不活,难见天日,失去所有记忆,犹如傀儡一般。” 青松的拳头一刹那松开,再抬眼时已是双目赤红:“是我害了她。” “所以我需要你,我在不死海找不到她,但你去就不一样了。” 江摇环腾的站起,语气急促,不管沈不辞一直拽着她衣袖的手:“可青松不是神仙,去了不死海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虞滁思忖了片刻,斟酌道:“这我有想过,所以我决定让青松附身于我,由顾祁佑牵引着,一起进入不死海。” “我不同意。”一道沙哑的嗓音隔着帘子传了过来,“根基不稳的神仙被百年魂体附身很有可能被反噬,你不能冒这个险。” 孟崇续面色惨白,他艰难的揪着帘子的一角,气息微弱道:“这里修为最高的只有我。” ☆、情之何起 虞滁瞪了一眼孟崇续,起身就去扶他:“你别捣乱。”孟崇续在虞滁的搀扶下走到青松身旁,他除下了深蓝的袍子,依旧是一身灰衣:“我再修养修养就没事了,你们不要操之过急,让青松附身于我是最保险的。” “顾祁佑你呢?”虞滁偏过头寻找自己的战友,江摇环依旧是一脸焦急,沈不辞则是继续淡定看戏。 “我也觉得让青松附身孟崇续最保险。” 虞滁气不打一处来,最后设了个结界把孟崇续拉到了里屋:“都不要进来。” 见孟崇续晃晃悠悠的又要倒下,虞滁急忙拉住了他,惊慌之下的她没有看到孟崇续嘴角得逞的笑意。 虞滁思考了半天的措辞,佯装镇定的开口:“我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而已,你没必要这么帮我。”孟崇续揽着虞滁腰的手紧了紧他笑道:“我不是帮你,我也是在找自己的记忆而已。” “可是我……”虞滁还想劝下去就被孟崇续忽然的问题打断了:“两百年前你喝醉来了我府上,后面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虞滁一愣,而后认真的回忆了一番,末了摇摇头:“不记得,只知道从南天门跌了下去。” 虞滁很不满意孟崇续强制性的扯开话题,她道:“我也就比你小了一百岁而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7 已,我不来难道让顾祁佑来?先不说他比我又小了几百岁,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顾元稹一怒之下把静昭城毁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有你会寻音探密之术。” 孟崇续一句轻飘飘的话把虞滁满肚子的措辞都给堵了回去。 铃铛既然已经没了,纵使青松入了不死海,可从海面到方凛春的沉尸之所这一段的路程必须要用某个信物来带路。问青松借的铃铛已经毁了,只能另寻他物为媒介。在这种情况下,能操纵这个物体的仙君,只有虞滁自己了。 她低着头几番比较,最后无奈的得出结论,似乎真的只有孟崇续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吧,等你养好伤我们再出发。” 孟崇续点点头:“想好用什么做媒介了吗?”虞滁低头思考了一阵,不确定道:“《眉骨诗话》的底稿。” 虽然《眉骨诗话》的底稿被愤怒的百姓们毁了,但虞滁的寻音探秘之术在天宫是无仙可出其右的。 他们在里面商谈的时间,顾祁佑的脸□□到了最难看,江摇环捣捣沈不辞,神情不敢有一丝变化。顾祁佑蓦地转身,看着他二人,冷着声问:“虞掌柜和孟崇续平日里关系不错吗?”江摇环点点头,又摇摇头,沈不辞依旧是木头一般,对着顾祁佑也是爱理不理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已经是孟崇续为虞掌柜第二次受伤了。”一直默不作声等待着的青松忽然开口回答,语气不卑不亢,抬着头与顾祁佑对视。 顾祁佑皱着眉移开了目光,双手拢于袖中紧握成拳,一动不动的盯着里屋的方向。 “好了,”虞滁孤身从屏障中走出,她略过顾祁佑的神情,对青松道:“你附身于孟崇续,不过要等他伤好。” “哦对了,”虞滁像是想起了什么,别过头对沈不辞他们道:“孟崇续的仙友说,因为谢龙吟积攒够了功德,他下下世就可为人了,不过是个寒门士子。” “真的吗?”江摇环眼睛一亮:“不过很可惜见不到了。”虞滁宽慰她:“放心,这事儿说不定的。”话音刚落,沈不辞就冷冷的瞥了虞滁一眼,带点探究夹杂好奇。 安抚了这两人后,虞滁对青松道:“青松,和我说说你和方凛春的故事吧。反正这几日孟崇续休息着,咱什么也干不了。” 虞滁还没说完,顾祁佑就迈步离开了,跨过门槛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虞滁,神采飞扬却又淡漠入骨。 自始至终,虞滁都没有真正的把他放在心上。 余光瞥见顾祁佑走远,虞滁在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坐到青松对面,笑道:“不愿意说也行,反正我就是闲得无聊。” 青松摇摇头:“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雨夜初见亦或是那之后长久陪伴的岁月,不过这些都被岁月打磨许久了,时过经年再回忆,倒是觉得生分了。 两百多年前的雨夜,方凛春拨开他眼前的碎发,问他叫什么时,他只觉得这个女子很奇怪。知道了他叫什么又如何,她能带他逃离苦海吗? 于是他避开女子指尖的触碰,头往枯草堆里又埋了埋,静默不语。 方凛春见此便起了身,朝另一个角落坐了下来,青松心里满是不屑,翻了个身把蓑衣腾开便阖眼继续去睡了。 一个时辰以后,青松被一阵浓郁的香味给惊醒了,多日的食不果腹让他对于食物有种源自本能的冲动。香味越来越近,青松觉得依稀有火光照亮了自己。 他不耐的起身,恰好撞进了方凛春清亮的眸子里,她提着一盏月黄色的灯笼,笑盈盈的递给了他一个烤地瓜。 距离他们不远处,火堆还在热烈燃烧着,哔剥的声响在一瞬间盖过了庙外的雷雨声,方凛春提着灯笼靠近自己的脸庞,笑的温和:“放心吃吧,姐姐不会害你的。” 青松这才反应过来,即使他挺直了身子,也只到了这女子的肩膀而已。他犹豫了许久,咽了咽口水,低着头目光瞥着别处接过了烤地瓜。 他的指尖擦过女子的手背,清清冷冷的,却又带着一丝滑腻,下意识产生的认知让他指尖一颤,快速的收回了手。 方凛春笑着回到了火堆处,和青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放下灯笼,专心致志的烤着第二个地瓜。 直至被方凛春带回了府,青松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方凛春明明烤了两个地瓜,手却还那么干净? 初遇方凛春的时候,青松不过才十二岁,但方凛春已经官拜相国,是辅佐齐国的女相了,那一年,她也才十八岁。 后面的故事青松不愿意多说,虞滁自然也就不好多问,她杵着脑袋,认真的做着比较,青松被一个烤地瓜给收买。,那当初的自己呢,那么要死要活的,或许是因为孟崇续的脸吧。 江摇环和沈不辞仿佛听了一出跌宕起伏的折子戏,虽然只有个前奏,但往后的波澜已经可见一斑。他们只知道青松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师父,却不知是一位女相国。 “你们先回去吧,等孟崇续伤好了我会去找你。” 等到众人都离开,虞滁掀开帘子进了里间,孟崇续散着头发,披着外袍正一脸悠然的沏着茶,面色虽然仍旧苍白,但气色比方才好了一些。 虞滁抱手站在他面前,冷冷的问道:“有一件事我才想明白,在静昭城的这段期间你是不是暗中给我输送过灵力?”末了她强调:“好几次。” 孟崇续眼皮子微不可见的抬了一抬,他目光挪向别处,神色不自然道:“你想多了。”虞滁冷笑,继续道:“你差不多是与天同岁的了,连顾祁佑都可以引天河之水抵抗弱水,你被弱水之力侵袭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孟崇续,你太矛盾了,”虞滁不喜欢弯弯绕绕,一如当年在天上,她喜欢也是热烈的追求,得不到回应就断然放弃:“还是说,过了两百年,你喜欢上我了?” 孟崇续握着杯沿的手一顿,半晌后他神色自若的放下被子,眸中的情绪汹涌而来,他推开面前的物什,站起身与虞滁对视。 孟崇续的脸色虽苍白,眼中却有一股异样的光芒,他的瞳孔中映着虞滁寡淡的神情,末了他嘴唇翕动,声音低沉却一字一句都蛊惑人心:“是,我喜欢你,喜欢了两百年。” 虞滁本来抱着的手忽然一僵,她设想过孟崇续的多般回答,或遮掩或否认,但都不是眼下这种,大大方方的承认,眼底深处有炽热而赤忱的情绪。 他们无言的对视了许久,孟崇续的神情越来越自然,末了带了丝笑意。最后虞滁开口道:“但我不喜欢你了,欠你的千年醉回到天上时我会托人送过去。” 虞滁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之际,袖子忽然被拉住,而后她就被带入了一个怀抱,虞滁还没有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8 腰间就覆上了一双手同时唇上传来了温软的触感,小心而热烈的情绪在一朝破土而出。 孟崇续抵着虞滁,声音低沉:“看来你真的忘了两百年前你对我做了什么。”说完这话孟崇续离开了虞滁的唇,他伸出食指在虞滁的唇上小心的摩挲,他声音慵懒而带着势在必得:“没事,我帮你回忆。” 在一瞬间,虞滁的记忆汹涌而来。 ☆、青山不再 虞滁想起了她醉酒后抱着孟崇续一顿乱啃,然后、然后,孟崇续也抱着她开始乱啃的记忆。 孟崇续看虞滁眼中的恍然、震惊,还有一丝羞赧时,松开了手。离开了他禁锢的虞滁仍然呆在原地,她手僵硬的抚摸着自己的唇瓣,然后不确定的问孟崇续:“我、我强制性的睡了你?”孟崇续微微一笑:“我认为是你情我愿的。” 虞滁愣了半晌,干笑道:“都是年纪那么大的神仙了,谁还没个双修的时候,呵呵。”笑到一半虞滁就再也张不了嘴了,孟崇续的神情太可怕,玩味的仿佛在欣赏一只故作姿态的小猫,审视的如同在对眼前的她剖根知底。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的。”说完孟崇续还挑衅似的舔了舔嘴唇,虞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了虞滁另一件事:“既是如此,我为何会跌落南天门?”孟崇续的神情也在一瞬间认真起来,他低头思索了一阵后摇摇头:“不知,这个要等到回了天宫才能彻查了。” “孟崇续,以前是我衷情错付,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也挺不合适,你看我们这些日子天天吵架,之后的岁月那么长,我会累死的。前尘往事就让他过去吧,找回了记忆后,我们各自安好。” 孟崇续不回答,只是拿着眼看虞滁,辨不得情绪的眸子,似乎要把虞滁看穿。虞滁别过头,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虞滁掀帘子离开的动作很迅速,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躯半掩在帘布里的孟崇续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一般。 许是这几日静昭城不大平静了,城里的人们也都不爱出门了,虞滁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她守着冷冷清清的铺子,每日看着江摇环和沈不辞插科打诨,不时对顾祁佑甩几个脸色,日子倒也稀松平常。只是青松不大来了,偶尔来一趟也是双目逡巡着寻找孟崇续的身影,眼底有按捺不住的焦急,但话至嘴边还是忍了回去。 终于在某个黑风混沌的白日,虞滁与孟崇续带着顾祁佑敲开了青松院落的大门。 青松几乎是疾步跑了出来,衣衫齐整,满目欣喜,看着他们一行人开口:“可以走了吗?”虞滁点点头,侧过身示意青松站到孟崇续的身旁。 “你摒除杂念,与孟崇续对视。但有几点我必须说,首先你既然进了孟崇续的身体,就有这个义务保护好他。其次,你是附身于他的魂魄,不要产生其他任何的想法,孟崇续的仙力你控制不住到头来是两败俱伤。最后,不论见到的方凛春是什么模样,都要克制住。” 青松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孟崇续双手上扬,掌心缓缓祭出灵力,并向青松的四肢溢去,渐渐的,青松的身体开始透明,并化为一道幽光没入了孟崇续的体内。 孟崇续再睁眼时,眸中神色俨然不同,目光仍旧淡然,多了半分自持与冷静,他环顾四周,最后向虞滁作揖行礼:“多谢。” 这个举动把虞滁吓得退了半步:“别,孟崇续的礼我受不起。青松收回手,转身道:“走吧。” 顾祁佑立在虞滁一旁,阻隔住了她和孟崇续,他对青松点点头:“走。” 第二次召唤浮槎的过程远比第一次来的简单的多,顾祁佑施法操控着浮槎,虞滁则是牵引《眉骨诗话》,一步步向深处寻去。 青松坐在浮槎一端一语不发,看着海浪擦过周身,又飘于远处。虞滁余光瞥了他几眼,她看过青松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却从来没有见过孟崇续这副样子,毫无生机的空洞木讷。 顾祁佑看到虞滁若有所思的眼神,眼眸暗了暗,别开目光继续操纵着浮槎。 “虞掌柜,事情解决以后,我可以借阅《眉骨诗话》的底稿吗?” 虞滁尚未习惯从孟崇续的嘴里蹦出“虞掌柜”三个字,她呆愣了半瞬后回答:“恐怕不行,这本《眉骨诗话》是虚体,只有我才可以使用它。” “哦,”青松低下头不再言语,虞掌柜看他失望的神情,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想要,我可以誊写一本给你。” 至于誊写的任务,自然是要交给孟崇续的。 “可以吗?”青松的眼里焕发出神采,“多谢虞掌柜了。” 不死海的深处寂静的使人心悸,触手可及的海水,泛着令人惊异的光芒,映照在他们身上,奇诡而神秘。 “快到了。”说话间虞滁所控制的《眉骨诗话》开始剧烈的震颤,簪花小楷在青松的眼前一页页的呈现。青松蓦地起身,站在浮槎的前头,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虞滁撤了灵力,沉声道:“她快来了。”顾祁佑也收起法力,站至虞滁跟前,皱着眉盯着海底的动向。 寂静的海底忽然袭来一阵黑风,伴随着腐朽的力量,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浮槎。虞滁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刚要去看青松和顾祁佑时,顾祁佑摁住她的肩膀,一语不发的给她输送灵力。 青松则是立在前端,仿佛不受任何影响,他看着虚空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师父?” 沉重的呜咽声由远及近而来,但只能看到凛凛的风声,缠绕海水的黑气,斑驳虚无的空间,青松挺直背脊,立在浮槎上,听着声音一点一点逼近。 霎时间,海水忽然盘旋而上,化为巨浪朝他们袭了过来,顾祁佑站在虞滁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挡被虞滁按下:“你比我小,论保护也应该是我来。”顾祁佑被虞滁死死按在身后,只能生干气。 眼看着海浪就要滚滚而来,青松忽然放声道:“青山!” 呜咽之声蓦地止住,连带着海浪也停了下来。青松披着孟崇续的皮囊,立在顾祁佑与虞滁跟前,目光越过海浪望向不知名处。 世人皆知方凛春,字眉骨。但她还有一个鲜少人知道的名字,青山。 彼时春暖花开,齐国都城百花齐放,贵族千金与富家子弟们都打扮的俏丽风流,捎着折扇与团扇,三五成群的赏花游玩。 而青松只是居于一方小小的竹屋内,看着经史子集,方凛春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捧尚滴着露水的梅花,推门之际,馨香扑面而来。 青松放下卷册,笑着看向方凛春,他坐在那儿,瞧着方凛春小心翼翼的把花插入瓷瓶:“师父今日不出去吗?” 方凛春一身明艳的绛色袍子,摆弄着窗前的绿植,整个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19 人沐浴在清晨的熹光之中:“人挤人的,烦都烦死了,没有你这里来的自在。”末了她走到青松身边,笑道:“我给你起的名字真好,和我的一听就是师徒。” 青松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方凛春笑容更大了,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青松的鬓边碎发:“师父还有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名字,青山,后来我爹觉得不像女儿家的名字就给改了,不过我很喜欢,你要记好了。” 青松点点头,心内将这个名字辗转吟诵了许多遍,青松、青山,听来不像师徒,更像是天生一对的某某。 方凛春瞥了一眼青松案上的书籍,眼睛转了转,扯着他的袖子,笑的温和:“我改变主意了,走,我们出去逛逛。” “你是谁?” 青松的回忆在一声熟悉的嗓音中戛然而止。 来人周身都被混沌的黑气缠绕着,看不清面容,不知是她在驱使海浪还是海浪拍打着她。 被黑气环绕的身形依稀是位女子,站的笔直,头高高的昂着,仪态万千却又一朝堕入尘泥。 青松在一瞬间认出了她,他不自觉的喃喃:“师父。” 那团黑气连同被包裹着的人都是一顿,末了有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这混沌天地里尤为清晰爽利:“你们到底是谁?” ☆、烽火相望 青松二十岁的时候,个子已经窜的很高了,站在方凛春面前的原因几乎可以低下头笑着去抚摸她的脑袋。反而比他大了几岁的方凛春个子似乎停在了那儿一般,在他眼里显得越发娇小可人了。 不过这四个字是永远用不到方凛春身上去的,她是齐国杀伐决断的女相,人前一派威严,即使需要仰视对方,目光也必定傲然凛凛。 朝堂之上,朝野之外,院至邻国,求娶的书信一封封的往方府送,方凛春看都不看,白白为厨房平添了几分灶火。也有财大气粗的商贾直接抬了一箱子的金银财宝送到了方凛春跟前,方凛春这回不是不放进眼里了,而是在府前立了横帖一副,只要官府认证的贫困者,皆可去往方凛领取一定钱财,冒名顶替者,押送入狱。 如此这般的过了三年,便鲜少有人登门了,皇帝尚年幼,自己的婚事还是个问题,所以方凛春后来过了好一阵的快活日子。 不过这种快活日子止于她见到张谦以后。 张谦是北方来的商人,通体的气质与行事作风与偏处南方的齐人大不相同,长相虽平平无奇,可一双眸子晶亮,像是蓄势待发的鹰隼。 方凛春与他相见是在斗酒会上,张谦不显山不露水,一身袍子也是低调到了极致。他拿着青瓷杯,斜眼睨着众人,最后落到了角落的方凛春身上。 方凛春身旁坐着青松,二人不顾群人相谈甚欢,青松看向方凛春的目光里,隐藏着难以掩饰的宠溺。张谦眸子转了几转,齐国皆知除了方凛春外,方家还有一位小公子,只不过常年客居于外,前不久才接回了家。方凛春对其颇为爱护,二人感情在今日的斗酒会上可见一斑,只不过在张谦眼中,方凛春和方青松眉眼间没有半点相像,说是姐弟,也太不可信了。 张谦行至二人跟前,躬身行礼:“方大人。”自张谦走近,青松就注意到了他,只是不忍心打断了方凛春的兴致。方凛春蓦地被惊扰,略有些不悦,她挺直身子目光直接看着前方:“有事吗?” 张谦作揖行礼:“见丞相与小公子侃侃而谈,一时好奇,便来拜访。” 青松还未开口,方凛春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他不是小公子,皇上今日刚颁布的诏令,他现在官拜御史大夫。” 青松眼底划过一丝喜悦,被张谦发觉,他也不恼,作了个揖道歉:“是在下失礼了,在下行至王城得一路上,无人不赞丞相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得见,外貌也是倾国之姿啊。” 青松一句“登徒子”就要出口时,方凛春忽然很不解很认真的问张谦:“你们北方,是鲜少有姿容艳丽的女子吗?”本语带戏谑的张谦被方凛春堵的一愣,他这才抬头细细的打量方凛春,确实,外貌算不得上佳,但只那一双眼睛,就可令皇城里的其他女子顿失光彩了。 张谦扬眉一笑:“有,但能入我眼的甚少。”方凛春听罢,眼中的不悦更严重了,她语气中带了丝冷意:“你这是来求娶的?”张谦还未回答,青松终于找到了机会,插话道:“凛……家姐尚无此意。” 方凛春手按住欲起的青松,偏过头起身直视张谦,又环视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眼下四海未平,我何谈成家,”她目光落到青松身上,温柔了许多:“再者,舍弟尚未娶亲,我实在放心不下。”青松的双手拢于袖中,默默握成了拳。 张谦笑道:“你们姐弟的关系真是令人艳羡。”他加重了“姐弟”二字,方凛春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这句话,倒是青松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反手握住方凛春:“我头昏。”方凛春面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带着青松离开了,对于身后的一干人等全不在乎。 被她揽着的青松则是一脸得逞的笑意。 张谦看着他们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笑容越发大了起来,他唤过小厮,低声的嘱咐了几句。 斗酒会结束的五日后,齐国都城里的平民百姓与达官贵人都知晓了一个消息,张澜立下誓言,如若方凛春肯嫁给他,他愿意把全部家财冲入国库。 方凛春嫁给张谦的话,算是下嫁。但他雄厚的家财若是肯全部捐出,对于正腹背受敌的齐国是大有裨益的。 渐渐的,舆论也起来了,大有如果方凛春不嫁就是不忠不义之人的感觉。 因为舆论波及到了朝堂,小皇帝直接让方凛春近期不用上早朝了。这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隐喻,如果方凛春还不懂,那她那么多年的丞相也是白当了。 张谦则居于府上,悠闲等待着一个人的跳脚。 方凛春对于外头疯传的言论似乎毫不在意,她安心的接受小皇帝的旨意,每日都待在书房内。方府除了管家,大大小小的仆人都对此事议论不已,更有甚者还真的好好比对了张谦与其他求亲者的区别,最后一致觉得张谦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 最后所有议论此事的仆人都被青松秘密处决了,他新换了一批仆人,并且巧妙的瞒过了方凛春。青松能以少年之身官至御史大夫,除了不二的才华外还有雷霆的手段。 十几条人命说没就没,青松再冷峻的人,在遇到方凛春事情的时候都会乱了分寸。 在方凛春不发表任何态度的半月后,青松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去了书房找她。 方凛春正在编写《眉骨诗话》,看到青松推门而入,笑的眉眼弯弯。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怎么样,今日早朝你的谏策必是被采纳了吧。” 青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0 松关上门,望着窗外茂盛生长的青竹,笑着问方凛春:“我随你进府的第一年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方凛春放下纸笔,眼帘低垂,而后恍然笑道:“何为家,何为国?”青松又逼近了一步:“你当时是这么回我的,‘家乃我,国乃天子’。” 他与方凛春对视,眼中炽热之情毫不掩饰:“我初入学堂问你的第一个问题呢?”方凛春虽是不解道仍是回答了,只是较之第一次,没了那么的坦然:“何为道,何为义?”青松笑容敛去了半分:“你说道即天下,义乃忠骨不恤。” 青松接着道:“今日,我想问你第三个问题?”方凛春大概猜到了什么,她凝着眉头,笑道:“什么?” “何为礼,何为情?” 方凛春拢袖于前,朱红的朝服更显得她端庄肃穆,她望着青松的眸子带了丝寒意,但仍是笑着:“礼惠泽万民,情泽被苍生。”青松听到答案,眼睛里划过痛意,他强笑道:“师父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套话了?”方凛春耐心不再:“你此次前来,到底要同我说什么?” 青松的斟酌了万千词句,最后都化为了一句情深意切:“师父,我想娶你为妻。” 方凛春彻底失去了笑意,愣着脸,平日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显露无遗:“我是你的师父,你的姐姐,礼仪纲常在你眼里就是儿戏吗?” 青松眸子一紧,目光微微闪烁,最后冷笑道:“除了你,有什么是值得认真对待的吗?”方凛春敛衽朝着虚空一拜:“万民与天子。”青松站在绿竹投射的阴影处,整张脸半明半灭:“天子,是天授予,我等凡人又怎奈何的了。至于万民,我若连一个你都护不住,更逞论万民。” 方凛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挥挥衣袖:“我不会嫁给张谦的,”就在青松露出欣喜的表情时,她又道:“我也不会嫁给你。” 青松失魂落魄的迈出门前,他呆愣的回头,一字一句都失去了所有感情:“何为礼,何为情,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回答的。” 寂静的书房内,方凛春立在阴影处,神情辨别不得,末了她手一挥,《眉骨诗话》的底稿霎时便散落在地。 自那一次二人的争吵之后,青松便再没有回过方府,方凛春被间接禁足在家,也无法出去寻找,据管家回来的消息说,青松也半月不曾上朝了。 就在小皇帝要下旨赐婚方凛春与张谦之时,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了,青松叛国了。 他去了对齐国虎视眈眈,与齐国比邻的燕国。 燕国王上很看重他,又因为青松熟知齐国的一切,且身为齐国丞相的胞弟,对于齐国内政外务都很清楚,所以燕国王上拜他为上卿。 齐国百姓不理解青松的行为,张谦倒是能猜到一二,所以他第一次踏进了方府,要求见一见方凛春。 他再见到方凛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意气风发果决不二的女相竟然已是憔悴不堪,苍白的脸色配上毫无血色的嘴唇,像是冬日里摇摇欲坠的枯枝。方凛春看到张谦的时候,毫无生气的眸子里泛出一丝光彩,她问张谦:“你有他的消息了是吗?”看到张谦摇头时,方凛春眼底的光亮逐渐散去,她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那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张谦盯着方凛春的眸子:“现在再无人提及了我们的婚事,青松的目的你还不清楚吗?”方凛春猛地抬头,眼中有不敢置信后又瞬间恢复平静:“这就是我的家事,不牢张公子挂心了。” 张谦临走前,一语不发的看了方凛春许久,最后才缓缓道:“如若不是青松的存在,我真的会不惜散尽家财娶你的。” 又蹉跎的过了半年,方凛春没有想到再见到青松是他作为燕国的来使拜访丞相府,那日方凛春长剑抵至青松的喉间,在摇曳松晃的烛火下,二人的神情一个欣喜一个慨然。方凛春面无表情:“听闻是你主动要求出使的,你不怕死的吗?青松,你欠我一个解释。”青松将脖颈又向前递了递,有鲜血至剑尖滴出:“齐政腐败官员们私相授受卖官鬻爵,我满身才学比不得他人百两黄金。既是如此,我为何不能另择贤主?” 方凛春最后放下长剑,站在暗处,青松可以看到她耸动的双肩,等了许久才听到她一句:“你走吧。”青松反问她:“我走了你怎么向齐国人交代?”方凛春似是赌气一般,冲着青松吼了一句:“我用不着你管,你是我的谁!”她刚说完就被青松一把抱住,青松抵在方凛春肩头,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的搔扰着方凛春的耳垂:“和我走,好不好?” 此话一出,方凛春瞬间就清醒了,她一把推开青松,深深地看了一眼青松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开始在城隍庙时,方凛春伸出手,说:“做我的徒弟,做我的胞弟可好?”或许是方凛春眸子里的光彩太过摄人,即便料想到以后会被伦理纲常所束缚,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伸出了手,任由方凛春牵着骨瘦如柴的他一步步迈进了方府。 后来齐燕交战,齐国惨败,百姓们便将怒火撒到了方凛春身上,他们觉得是方凛春养了一个白眼狼。后来,当燕国挥师北上,青松是副帅,齐国百姓将方凛春绑上了城墙,那是经年过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战火硝烟之间,他们遥遥相望。 最后齐国百姓当着青松的面,用乱石一颗一颗砸死了方凛春。 那一战,齐国输的一败涂地,如若不是主帅拦着,青松就会屠了那一城的百姓。 方凛春的死讯传到北方时,张谦坐在他的院子里,身边娇妻美眷,面前美酒佳肴好不快活,可忽然在某一瞬间,他看着眼前的美酒,思绪回到了多年前的斗酒会上,忽的泪如雨下。他砸了酒杯,扔了佳人,状如疯癫,似哭似笑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朝堂上的整治斗争,写师徒二人从不变初心到陌路殊途,但自己笔力不够省去了 ☆、青松 面前的鬼魅浑身都散发着死亡的诡谲气息,但因为在她面前的是三位仙人,她不敢造次 ,只能远远的望着。自她听到青松一句“青山”后,周身围绕着的黑气霎时便灭了一层,她站在黑气迷蒙处,不确定的问“孟崇续”:“你是谁?” 青松立在浮槎的最前端,身子欲朝前,他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我、我是青松,青松你还记得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顾祁佑不耐烦道:“一个失去记忆的鬼魅,当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话音刚落,虞滁的手就上来了,她一把拍在顾祁佑的脑袋上:“就你懂得多。” 出乎他们的预料,那一团混浊的黑气竟然在瞬间散去,露出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1 了瘦削的人影,悬浮的飘在虚空内,本来最出彩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 “嘶。”顾祁佑倒吸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方凛春是何等的模样会让青松这么倾心,没有想到这么的普通。 而青松却在一瞬间欣喜异常,他不停的说道:“师父师父,凛春,是我,我是青松啊。你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会……”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凛春打断了:“你不是他,我记得他不是这个模样的。” 青松讷讷的向前,甚至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浮槎,虞滁着急孟崇续的身体,急忙拉住了他。但方凛春还是不管不顾的上前:“是我,我是青松啊,凛春。”方凛春周身的黑气倏而出现,生生隔断了青松的靠近:“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知道他的长相,他不是这样的。” “能不能把孟崇续的样貌换成我的?” 虞滁摇摇头,望着方凛春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顾不得虞滁的拉扯,半个身子已经踏出了浮槎,顾祁佑抱手冷冷的看着,虞滁看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情急之下直接用术法定住了青松。仙术一出,不死海深处便再无平静,汹涌的浪涛更迭而来,方凛春的身影也忽明忽暗起来,青松奋力想挣脱开去却无从下手。 虞滁站到青松身旁,朝着方凛春身上捏诀:“无论如何,把她带出不死海再说。”青松本晦暗的眸子里有了亮光,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方凛春,末了竟是落下一滴泪来。 听到这话,方凛春的戾气又加深了一层,她周身黑气所裹挟着的死亡的腐烂气息也越来越严重:“我还要在这里等着他。”虞滁冷声道:“对不起了。” 方凛春已是鬼魅,自然是敌不过身为仙人的虞滁的。即便是在不死海的深处,法力受到了限制,但要制服一个法力尚不足以为惧的鬼魅,还是绰绰有余的。不死海的吞噬之力太过强大,孟崇续的身体里养着两个灵魂,时间一长便渐渐的承受不住了。 虞滁正对着方凛春施法,虽然受主的自身的意念很强大,但止不住虞滁法力的霸道与强悍。方凛春的身影逐渐暗淡起来,虞滁喜上心头,就要成功了。然而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虞滁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被人定住,而青松面色难看,额间不断地布着细汗,无暇顾及虞滁这里。 顾祁佑缓缓走到浴池身边,不敢望向她直接朝着方凛春施法:“对不起。” 还有一句话他不愿意说出来,我不能让你找回记忆。 方凛春本黑气环绕的身体忽的焕发出幽幽的光亮,方凛春的容颜也开始模糊起来,不死海仍是一片寂静,只余轻微的术法声音。在他一旁,青松忽然抬起头,双目赤红,他踉跄起身,就要朝顾祁佑扑过去。青松尚不能熟练运用孟崇续的身体,一下子就被顾祁佑挥到了一边,他挣扎欲起,最后还是昏迷了过去。 虞滁的神色明明灭灭的光亮下显得不是那么真切,她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牙关已经被咬出了血。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什么都结束了。 顾祁佑给虞滁解除了法力的限制,他手刚挥下,虞滁就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出了不死海,我就请旨离开静昭城,打入轮回也好,脱离仙骨也罢,届时希望你不要来纠缠我。”说完她转身给昏倒的孟崇续输了一些灵力,此后全程一语不发。 江摇环和沈不辞一直都在岸上等着,见到浮槎劈开海面载着青松他们而来,江摇环兴奋的就要上前,辛亏沈不辞及时把她拉住了:“找死啊你,这点功夫都等不了了?” 虞滁由于使用了太多的法力,最后一刻也体力不支的晕过去了,沈不辞他们看到的场景就是,顾祁佑略施法力,孟崇续与虞滁并排躺在一起,神色安详。 江摇环不确定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顾祁佑:“他现在是孟崇续还是青松?青松的师父怎么不在了?” 顾祁佑没有回答她,沉默的朝着孟崇续的身体施法,不多一会儿,一缕轻烟散出,青松的身形逐渐显现。做完这一切的顾祁佑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被留下的江摇环和沈不辞面面相觑,他们眼神交流了以后,一致的掀开衣袍朝着虞滁他们的方向坐了下来。 他们坐了半日后,虞滁他们终于醒转了过来,虞滁第一时间扭头去看了孟崇续,发现他呼吸均匀,面色也不似在不死海深处时的苍白,才彻底放心了下来。江摇环早已经按捺不住,就差上手去拉虞滁了:“青松怎么样了?” 她话音刚落,青松也醒了,他昏迷前看到了顾祁佑朝着方凛春施法,青松环顾四周,顾祁佑不见了,方凛春也消失了,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 “对不起,顾祁佑是皇子,我动他不得。” 青松一直沉默着,对于虞滁的致歉也不理会,虞滁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会自请离开静昭城,我的店铺留给你们了。青松,”顿了顿虞滁继续道:“如果我能力可以,我一定会保静昭城的平安,但在这之前,你千万不要冲动,你抗衡不了顾祁佑的。” 青松猜到了顾祁佑的目的,他出乎寻常的平静,甚至是带了丝笑容的告诉虞滁:“我愿意继续交易。” 青松的反应出乎了虞滁的意料,半晌和她摇摇头。看了一眼沈不辞他们,道:“把青松带回去。”青松掀起衣袍面朝不死海坐下,原本挺直的背脊变得而沧桑,他眉目淡然,看着沉默的不死海,淡淡道:“你们晚些再来吧,我想独自一个人待一会儿。” 江摇环满是心疼,想要上前陪他,被虞滁一个眼神拦住了。虞滁站到沈不辞和江摇环面前,拜托他们:“沈不辞你帮我把孟崇续带回去,江摇环你先照顾着他。我,我要去找一下那个始作俑者。” 虞滁甩着长鞭,一下一下的击打着“风露别庄”的牌子,长鞭狠辣,不出多时,牌匾便已隐隐有了裂痕。 在虞滁破门之前,顾祁佑出来了。他神情淡漠,没有理会虞滁几欲将他剜死的眼神,他们沉默之间,虞滁挥着长鞭朝顾祁佑身侧劈开:“给我一个解释。” 顾祁佑道:“静昭城早晚是要覆灭的,你又何必如此。再者,丢失的记忆找不回来又如何,你依旧可以继续做的逍遥神仙。” “可你毁了青松所有的希望。” 顾祁佑听到这儿,倒是笑了起来:“希望?你我,包括孟崇续都知道,鬼魅复生成仁有多困难,你即便把方凛春带回了城中,也不能保证是否能成功。与其让青松慢慢的煎熬,倒不如让他断的干净。” 虞滁还要说话,顾祁佑上前握住她的长鞭,盯着虞滁的眸子,道:“与其在我这里讨一个公道,你不如去看看青松怎么样了,他可比你还要偏执。” 一番话提醒了虞滁,她收过长鞭,冷声道:“希望你不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2 要忘了我在不死海说过的话。” 到了当铺的时候,江摇环和沈不辞都在里间,虞滁掀开帘子,环顾了一眼问道:“青松还没回来?” “对,”沈不辞应道,可话一出口他也觉得不对了,“不好!” 虞滁和沈不辞在一瞬间都奔了出去,只留下有些大条的江摇环,她看看昏睡的孟崇续又低头死群了一番,决定也跟着去看看。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虞滁到的时候,青松已经走向了不死海的边际。 黑气瞬间吞没了他的衣袍,却没有阻止的了他前进的步子,仿佛前方正有什么在等着他,让他义无反顾,大刀阔斧。 江摇环疯了一般,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如果不是沈不辞拼命拦着后果不堪设想:“青松你个混蛋!回来啊!回来啊!没了方凛春又怎么样!你给我死回来!回来……”江摇环缓缓倒下,眼神涣散,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依靠:“回来、回来啊……” 虞滁缓缓上前,看着青松的身影消失的一干二净。她伸出手,掌心幻化出了一本《眉骨诗话》得底稿,她将它抛向了不死海。《眉骨诗话》瞬间就消失在了海面,随着它的主人,随着他的爱恨,一并消失不见。 这世间,或许还会有几个人记得青松,却再没有人,记得一个叫方凛春的人了。 许多年前的一个春夜,方凛春与青松并肩坐在花树下,看着漫天星空,看着月辉洒满大地。青松看着身旁的方凛春,觉得她的身影开始朦胧起来,周身都散着淡淡的光亮,在鼻尖在眼睫,都有着细碎的荧光。青松笑着问方凛春:“师父,何为礼,何为情?”方凛春与他对视,认真的思考比较,最后笑盈盈的回答:“礼即道,情,情是……” “情嘛,你长大就明白了。” 沉入不死海的《眉骨诗话》开始一寸寸的分崩离析,方凛春在植满绿竹的小院里,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它们。 而在底稿最后一页的附注中,用小字写着:“你为我所钟,即是情。” 这大概是,除了虞滁,再没人知道的事了。 ☆、回归天宫 孟崇续醒来的时候,虞滁已经在静昭城门前跪了十五日,顾祁佑则是立在一旁的枯树下,不眠不休的陪着她。 沈不辞搀扶着尚是虚弱的孟崇续来到城门前时,已没了顾祁佑的踪影。嘴唇失了血色的孟崇续咬着牙,离了沈不辞的帮助,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虞滁的身边,低头看着她,气恼之际狠狠的咳了几声,脸霎时涨的通红:“你何必如此,求一道旨意的话我当下便去天宫。” 虞滁在天上的时候虽不大出门,但出了门几乎都是横着走的,除了必要时候的低眉顺目。孟崇续很少看她放低自己的姿态,更逞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了十五日。 “送走谢龙吟我问心无愧,可青松,青松本来是可以和方凛春在一起的。当初去不死海,顾祁佑答应的那么的爽快我就应该料到的。现在这种结果,是我自作自受。”虞滁抬头:“他们两情相悦生前受纲常所累,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他们不至于此。” 虞滁求的不是结果,是心安。 想通了这个的孟崇续面有不忍,因为伤势的原因心上又袭来一阵剧痛:“好,等我伤好了我去好好收拾收拾那个不孝的顾祁佑。” 虞滁平静抬眸:“不要再想像以前一样趁我不知道的时候给我输送灵力,”孟崇续转身没有回答,他走到沈不辞身边,发现他的神情很古怪,像自嘲像留恋,过了半晌沈不辞笑道:“我也曾经这样朝着一个方向跪了三日,”顿了顿他继续道:“三日后我就杀了一城的百姓。”仿佛在叙述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末了他伸出手去搀扶孟崇续,面上又恢复成了以往的神色。 “走吧,她执拗起来劝不动的。”孟崇续看着虞滁跪着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有江摇环,你看着点她,她把心思藏的真深。”沈不辞愣了愣,继而便带着孟崇续回了当铺。 第二日,出事了。 不过出事的不是虞滁,是江摇环。她趁着天黑揣着一把刀独自去往了风露别庄,一个娇小的姑娘,提起裙子灰头土脸的用了半个时辰终于翻过了那座高墙。风露别庄里种的全是琼花,也不知道顾祁佑是拿什么滋养的,生长的茂盛又灿烂。江摇环躲在花树下,目光在不同的房间里逡巡着,她喘着粗气,手紧紧的握着刀柄,努力的使自己恢复平静后,义无反顾的朝着前方走去。 顾祁佑把昏迷不醒的江摇环送到沈不辞的院子里后便冷着脸离开了,沈不辞看到顾祁佑拍在石桌上的短刀后,脸色大变急忙把江摇环扶进了内屋。 江摇环只是昏迷,顾祁佑并没有对她出手,安顿好了江摇环后沈不辞沉思许久,拿上长剑出了屋子。 江摇环面色苍白的扶着门只是走了几步,额角已经布满细汗了,她咬着嘴唇,皱眉艰难的开口:“对不起。”沈不辞收回长剑,将剑负于身后,面无表情:“我只有一个问题。” 他步步逼近江摇环:“既然已忘,又何来执念?江摇环,你所执着的,到底是什么?” 江摇环扶着门框的手一寸寸滑下,她避开沈不辞的目光:“昨晚的事情不要告诉虞掌柜他们。” “我都能猜到的事虞掌柜会想不到?硫酸她忽略了,孟崇续也一定会猜到的。” “他们等的是你主动去找他们。” 江摇环冷笑:“你是觉得没了青松我会活不下去进而去自寻死路?相反的,我在这静昭城待着挺好的。”沈不辞摇摇头:“我从来不觉得你会让自己活不下去,不然你不会选择遗忘。” 说完沈不辞就离开了小院,江摇环也没有问他他要去哪里,可直觉告诉她,她以后可能或许再也看不到他了。 沈不辞抱着剑朝当铺走去,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他一个,形单影只的。 前世他是威风赫赫赫大将军,江摇环不记得,他却记得。在他沈不辞在敬国的沙场上出身入死的时候,与他们数重高山之隔的齐唐国君,为了一个叫“江摇环”的女子,把整个国家弄的快乌烟瘴气的了。 在景安下令攻打齐唐前,却传来了齐唐君主李俊赐死江摇环的消息,一时间齐唐的萎靡之风顿减,景安也就暂时按捺下了攻城的想法。 再后来,景安就死了。然后沈不辞就在静昭城碰见了忘记一切的江摇环,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摇环,一身红衣而立,青丝在乌风中飘扬,倾国倾城。 她笑眼盈盈:“你是将军吧?我叫江摇环,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不过看起来,我以前过得还挺不错的。”她旁边站着一身贵气的谢龙吟,和虽然带着淡笑却看不透心思的青松,和李俊有八分相似的青松。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3 踏进当铺的时候,沈不辞没想到虞滁也在。她正在收拾当铺里的东西,看到沈不辞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扔给了他一样东西:“这是你的金甲战衣,如今我要离开,也该物归原主了。”沈不辞急忙接住战衣:“离开?” 虞滁探出头,发丝已有些凌乱,她抹抹脸:“对,顾祁佑上天替我求了情,加上孟崇续的发力,天帝允许我归天了。”她耸耸肩,认命道:“记忆这东西,我不找了。” “你还会回来吗?” 虞滁停下手头的活计,认真的想了想:“我回天肯定要先乃几日乖让天帝消消气,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就回来,”顿了顿她继续道:“顾祁佑暂时应该不会把城里人怎么样,你和江摇环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她从柜子底部翻出了一样东西,虞滁吹走灰尘抬手一扬又扔给了沈不辞:“要是出什么事了,就燃香唤我,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沈不辞接下赤色香烛,看着瞬间空了一半的当铺:“如果你早一点离开就好了,这样至少是四个人一起来送送你。”虞滁的身形一顿,她复又弯下身子:“不可能的。” “我也是大病初愈,你让我拿这么多东西是不是……” 孟崇续捧着一摞物什嘟囔着撞开帘子,他看到沈不辞一愣,而后笑道:“巧了。” “我正愁都走了谁来看店,不如,”孟崇续一脸算计的靠近身不辞:“我看你正好。”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完,虞滁一本书已经飞了过来:“把店直接关了,废什么事。”在他们争论开来之前,沈不辞及时的开口制止了:“没问题,正好给江摇环找一点事情做。” 虞滁和孟崇续走的悄无声息,除了站在暗处的顾祁佑,只有沈不辞送别他们。 顾祁佑手握成拳,父亲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让她回来可以,不过你不可以娶她,保不准她做出和当初一样的事情来。你给我待在静昭城,不把那儿的事情处理好不要回来。”顾祁佑历劫回来之时,大闹地府、灌醉司命、强行启动轮回镜,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虞滁,天帝不得不答应恢复他的婚事,如今皆化作了一场空。 看着虞滁逐渐消失的身影,顾祁佑也沉默着转身,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住处。他抬头,看着“风露别庄”四个字,忽然笑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天帝顾稹 再回天宫的虞滁心中百感交集,那种滋味说不得却又在每时每刻挠着她的心窝。 于是她在第一时间搬了府邸。 每次她偏头一望,都会看到隔壁大大的“孟”字时,便会想起自己以前数次告白不成厚着脸皮和孟崇续约酒喝的情形,真是丢脸丢到太上老君那儿去了。 虞滁虽然在天上朋友不多,但时隔几百年重新回来,还是有一批神仙照例上门去寒暄寒暄的。虞滁在静昭城待的一百多年,什么没见长,人际交往这一方面还是长进了不少的。至少再有仙者强迫她跳舞唱歌的话,她可以扮猪吃老虎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 但是对于笑吟吟的立在门外,双手负后看着她,末了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的孟崇续她完全没招了:“我来讨一杯‘千年醉’。”说完它又加了一句:“我们说好的。” “呵呵。”虞滁皮笑肉不笑的给了反应:“进来吧。” 为老不尊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孟崇续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阿滁啊,”孟崇续开口的第一句话很成功的让虞滁变了深色:“给你脸了是不是,好好说话。”孟崇续瘪瘪嘴,他不动声色的靠近,眼睛就差镶在虞滁身上了:“既然回天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我们的终身大事了。”虞滁冷笑:“就算我同意,天帝还在气头上,你觉得他会同意?”孟崇续摆摆手,满不在乎:“怕什么,我和他是平辈。” 虞滁一巴掌就要下去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道温婉的声音:“请问虞滁仙君在吗?”孟崇续和虞滁面面相觑:“你朋友?”虞滁摇摇头:“你觉得可能吗?” 来的是西方天尊的小女儿苍梧公主,自小就住在天宫里,但因为性子温柔内向平日里大多是闭门不出的。众仙碍于天尊的威严,也不敢上门去打扰。放眼天界只有顾祁佑在历劫之前时常去逗逗苍梧。顾祁佑的风流跳脱在天宫是出了名的,所以虞滁很难把在静昭城那个冷静自持富于心计的顾祁佑和天上的红衣皇子联系到一起。 虞滁打开门的时候,她低头静静的站着,周身仙气飘飘,都快闻惯了瘴气味道的虞滁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这一声成功的让苍梧抬了头,她容貌已是上乘,再加上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虞滁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生怕吓着了她:“公主有何事?”苍梧眼睛里蓄着泪水,看了一眼虞滁身后的孟崇续,小心问道:“听闻二皇子曾与仙家同在一处,如今你已归天,不知二皇子他......”虞滁恍然大悟,看苍梧的样子,约莫是对顾祁佑有情意了,她笑道:“他是城主,轻易不会回来的。” “好,多谢仙君了。”苍梧落寞的点点头,她望了虞孟二人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苍梧的身影消失后,孟崇续站在虞滁身旁,若有所思道:“苍梧刚才的眼神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孟崇续没有回答,他总不能说给他一种□□被撞破的感觉吧。“酒喝完了,你也可以走了。”虞滁满意的关上门,被堵在门外的孟崇续环顾四周后,慢悠悠的抬脚离开了。 时夜过半,虞滁正思索着关于静昭城的事情,倏而间一道金光闪过案前,她垂目瞥了一眼四周后,起身行礼:“见过天帝。” 天帝到底叫个什么名字,天界谁也不清楚。可能今天叫王二明日就叫李三了,不过细细算下来顾禛是他用的最久的了,许是天帝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时间一长,就用其为本名了。 顾禛看着伏地的虞滁,容貌在半明的屋子里看不真切,他一身黑袍把玩着指上的铜扣,声音不怒自威:“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答应让你回来。”虞滁半低着头,望了一眼顾禛微微卷起的袖口,暗色的龙纹古朴幽深的颜色:“天帝需要我做什么?”顾禛冷笑:“你让我儿执念颇深,我希望你去让这一切不再发生。” 虞滁抬头:“小仙听不懂。”顾禛大手一挥。屋子里霎时便亮堂了起来,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幻象:“说来可笑,我让你去静昭城是去静思己过的,你却妄图用秘术来恢复记忆。你的记忆不是你误喝孟婆汤失去的,”顾禛负手在后:“是我让你忘的。” 虞滁震惊的抬头,看着顾禛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苍梧苦练祁佑多年,可惜他偏偏跪到了我的面前要来娶你。我气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4 不过答应的同时把他贬下凡了,我就是天意,但也不得不说一句天意弄人。”虞滁觉得不止她,连孟崇续失去的记忆在今晚都会得到回答。 “罢了,你且看一遭你们在人间的境遇吧。”虞滁不解:“我们?”顾禛没有理会虞滁,他们跟前的幻象忽然剧烈颤动起来,与此同时,虞滁感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把她拖入了一道深渊。 或笑或悲的脸庞,熊熊燃烧的大火,义无反顾扎进大火中的身影,声声狰狞的诘问都在一瞬间涌入了虞滁的脑海。 顾禛静静的看着虞滁痛苦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想上前去帮忙的打算。直到屋门被孟崇续踢开,他越过骨折直接奔向了虞滁,虞滁面上尽是冷汗眉头紧皱,她想睁开眼睛可是脑袋里剧烈的胀痛侵蚀着思维。 孟崇续小心的将虞滁拥入怀中,他盯着顾禛,一张脸上满是阴狠:“你想做什么?”顾禛无所谓的笑笑,摆摆手道:“帮她恢复记忆啊,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看孟崇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禛收起神情,冷笑道:“你说我徇私也好,本来祁佑是可以顺利渡过情劫的,却因为虞滁的介入不仅渡劫失败还平白无故的丢了一魄,导致他仙格有失想再升一个境界也不行。” “你怎么不说这事还有我的份?”顾禛愣住,孟崇续继续道:“虞滁跌落南天门后我也跟着她跳下去了,不过似乎众仙皆以为我是闭关修炼时误入歧途导致记忆受损了。”顾禛看孟崇续平静的说出一切,忽而有些愤愤:“虞滁算什么,让你们一个两个为她......”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孟崇续截住了:“不管你要做什么,让我陪着她。” 顾禛气急:“随你的便。” 顾禛没有想到,当初和他一起勘破大道飞升成仙清心寡欲的孟崇续会有这么疯魔的一天。那时他顾禛被‘情’这个字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孟崇续也只是作壁上观,淡淡地看他求而不得,如今旁观者与入局者彻彻底底的调了调。 孟崇续在飞升之前便有很多的桃花,或来自簪缨世家或只是一个小小的渔家女,可偏偏,天真的娇俏的温柔的他都看不上。顾禛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虞滁,脸和性子都算不得上乘的,怎么就让顾祁佑和孟崇续也要死要活的了。 顾禛叹了一口气,朝幻象上施了个法,霎时间一切都似乎归于了平静。 孟崇续抱着昏迷的虞滁,身影渐渐模糊。 ☆、前尘往事 整个太子府都人心惶惶,因为他们的太子妃第三次自杀失败了,这也直接导致了太子的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吩咐下去把原本应该服侍的奴仆全都撤了,只留了一个小太监。 虞滁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脑袋里混混沌沌的,一些画面支离破碎的往外窜,可偏偏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看了一眼屋子,瞥见坐在桌子上了身影:“你是?”正津津有味的吃着一块膳酥的孟崇续望着虞滁迷茫的神色,拿起拂尘起身转头冲她微微笑道:“我是受太子吩咐特地来照顾太子妃你的。” 之后的时间里孟崇续花了一个时辰向虞滁解释前因后果。大概就是一个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故事。 “我要做什么?”虞滁对于醒过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产生了下意识的依赖感,她揉着脑袋惶惑的问他。孟崇续摇头淡笑,他捋着拂尘温和道:“随你,你怎么开心怎么来。”此话一出,虞滁也笑了,她在一瞬间有了如释重负之感。于是虞滁摸摸自己的肚子,抱歉的笑笑:“我饿了。” 孟崇续眼中全是她,见虞滁不好意思的模样,甩了甩拂尘:“我去准备。” 顾祁钰在屋子里生着闷气,虞滁是宰相之女在自己根基未稳之前他不能动他。若虞滁温柔体贴,顾祁钰便也会试着去接受她,但没有想到虞滁不仅善妒而且行事偏激,以往虞滁闹玩自杀他都会陪在床边,可一次次下来真的消磨掉了他的耐心。顾祁钰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把虞滁自杀未遂的事情传到宰相的耳朵里,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是以顾祁钰越想越烦闷。 “太子?”一声轻柔婉转的语调隔着门传进了屋内,让本来低沉的气氛顿时减了大半。顾祁钰收起不满,微微放软了声音:“进来吧。” 白芙蕖端着一碗绿豆汤轻轻的推开了门,她把汤碟放下,自然而然的走到顾祁钰身后小心的捏着他的肩膀。白芙蕖是江南人,说起话来不急不慢又自带三分婉转情思的,听起来颇为舒服:“太子身体为重,至于姐姐那儿我会去道歉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她才不开心的。” 顾祁钰闭着眼没有接话,白芙蕖看他的样子又加了一句:“姐姐若是还不开心,以后我在府上避着她些。”顾祁钰的眉目终于松动了些,不过表情的起伏还是不大:“不用你去了,待会儿我自己去找她。”白芙蕖听到这话,语气忽然急促了起来,隐隐还带着一分担忧:“姐姐还病着,太子您还是要注意点。” 顾祁钰侧开身子,看了一眼白芙蕖,眼中的情绪莫名,忽的他展眉一笑,只是眼中再没把白芙蕖看进去。白芙蕖也配合的笑了笑,微微低了低身子面上万分娇羞。顾祁钰收起笑容,伸手捏着白芙蕖的下巴,二话不说的就吻了上去。 顾祁钰来的时候,虞滁正满心欢喜的大快朵颐着,孟崇续站在暗处,笑望着虞滁满足的模样。 “好了你下去吧。”顾祁钰吩咐完孟崇续就径直坐到了虞滁的面前。孟崇续临走前看了好几眼顾祁钰,最后缓缓关上了门。 “你是我的夫君是吗?”虞滁的第一句话就把顾祁钰问懵了:“不然呢?” 虞滁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不起,我一觉醒来忘了很多事。”顾祁钰还处在持续的惊讶中:“你是中了邪术?”虞滁摸了摸脖子:“应该不会,我觉得自己还挺正常,可能这次上吊的姿势不对。” 顾祁钰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他的太子妃,外貌没变声音没变,他目光下移,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这喜好也没变。唯一变的是眼神,以前看到他顾祁钰时眼睛亮的跟个什么似的,这次却平静的犹如无波的古井。 这样的话就好办很多了。 顾祁钰起身:“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身体,至于你的具体情况我会让人告诉你的。”临走前他瞥了眼菜色,状作平静的咳了咳:“少吃点,别撑坏了自己。” 之后的一个月顾祁钰再没有出现过,他给虞滁派了许多仆人,但由于虞滁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孟崇续,是以平日里她只肯让孟崇续近她的身。 虞滁巴不得顾祁钰不来找她,可对于没事就在她跟前晃荡的白芙蕖,她不满很久了,深深地。 她跟顾祁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5 钰、白芙蕖三人一同见面是在半月以后风露别庄里举办的琼花宴上。 白芙蕖早早的就拾掇好了,只是虞滁却迟迟不曾露面,顾祁钰忍着怒火,陪着在院里等了许久。就在他要发火的时候,虞滁推门而出。 梳着飞天髻,上钗锦凤求凰,朱红宫字摇曳至脚边,金色绣线飞舞其上。她的太子妃虞滁一反之前的清秀仪容,一双凤眼勾勒的极尽妩媚,长眉堪堪入鬓,为她又平添了分英气。 她站在昏黄的宫灯下,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觑着良娣白芙蕖。 顾祁钰是以后的天子,她的妻子就是国母,阖府下人瞧见虞滁的模样,都有些愣愣,她们仿佛知道了往后母仪天下之人该是何等的风姿了。 收敛了张扬,虞滁柔下嗓音对顾祁佑道:“让太子久等了,妾身惶恐。”说完又特地看了面色不善的白芙蕖一眼,这几日被她搅弄的不悦心思一下子消了大半。 顾祁钰脑中不知怎的闪过白日里侍卫的报告:“回太子,查过了,确是太子妃无疑。末将猜测,太子妃恐怕真的是不小心伤了神智。”他走到虞滁跟前,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无妨,走吧。” 琼花宴上你来我往,觥筹交错,看起来是知己相逢千杯不够,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场场的收拢与交易而已。看出了这一点的虞滁便有些意兴阑珊,趁着大家喝的热闹,她悄悄的退了席。 行至湖边时,皓月当空衬得湖中银光叠起,虞滁席上多喝了几杯,正好站在湖边醒醒酒。只是她眼睛闭着还没多久时,忽有石子落湖声传来,虞滁便睁开眼四处查看着。 在她身后的老树下,孟崇续身披月光噙着笑意,不紧不慢的朝虞滁走来,待到跟前时,他看着虞滁呆愣的模样,笑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其实虞滁还挺想说一句没有你美的。 晚上的时候,顾祁钰破天荒的来了虞滁这儿,他到的时候虞滁正捏着一本书册皱眉研究着。顾祁钰就这样被忽视的进了屋子:“怎么早早就退了席?”虞滁放下书,纱笼里烛火摇曳,使得一室气氛逐渐暧昧起来:“反正我也不是主角。” 顾祁钰听罢饶有兴味:“怎么说?”虞滁想想提了另一茬:“黄侍郎言语之间颇为刁滑又极爱嗜酒,以后恐会误事。那个李中丞虽看着木讷严肃,但一到国家大事就乐侃侃而谈,说话间滴水不漏,是可造之材。” 顾祁钰觉得画风转的稍稍有些快。 虞滁洋洋洒洒的说完以后,才后知后觉顾祁钰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准确来说,是暗含着□□。 虞滁默默的裹了裹衣服。 顾祁钰见虞滁的样子,松开了本压制着虞滁的双臂,他不禁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抚摸着虞滁的眉眼。 新婚之夜,虞滁面上尽是娇羞与喜悦,她比顾祁钰矮了一截,顾祁钰有心戏耍她,便索性站着不动,任由虞滁兀自懊恼。最后是虞滁自己拔了珠钗,捧着顾祁钰的脸,带着万分决然的勇气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她吻的很生分,顾祁钰却感受到了那份生分下的情意,于是默然半晌后张开了双臂,将虞滁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可而今,这副面容上,再没了当初的情意。 看到顾祁钰踏出了屋门,孟崇续松了口气,他本欲看一看虞滁的情况,却见屋子里的火光霎时间便熄灭,遂作罢。 天气暑热,老皇帝沉溺于美人乡已经许久不召见顾祁钰了,趁着风露别庄这儿荫蔽凉快,他便决定带着虞滁和白芙蕖在这儿先住下了。风露别庄虽然远离京城但民风淳朴,小摊上也藏着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顾祁钰无政务在身,清闲之余兴致突发便独自一人领着虞滁与白芙蕖出别庄小逛一番了。 虞滁在屋子里憋了这么多天,加上白芙蕖一直在顾祁钰身边陪着,她也就解放天性在闹市里逛开了,好不开心。白芙蕖挽着顾祁钰,轻轻柔柔的在后头跟着,她也很享受这样的状态,顾祁钰是她一个人的。 “太子,您看这支发钗......”她话还没说完顾祁钰已经松开了白芙蕖的手,直接朝前方的虞滁走去,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白芙蕖:“你慢一点,急什么有你逛的。”他笑着打趣虞滁,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仍是在那儿傻笑着。 他们身后的白芙蕖恨恨的望着虞滁欢脱的背影,手中的发钗越握越紧。 待到暮色四合时,三人这才尽了兴。不过真正尽兴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虞滁捏着一根花枝,把玩着上头白色的小花,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很,完全忽视了后头的顾祁钰和白芙蕖。白芙蕖想到自己进入太子府的第二日就兴师动众来她那儿宣示主权的虞滁的模样神态,越想越和前头的人对不上。 她偷偷拽着顾祁钰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语:“太子您不觉得姐姐自醒来后性情大变了吗?”顾祁钰望着虞滁,展眉笑道:“这样挺好的,以后这事就不要再提了。”白芙蕖不罢休还要再多说几句,只是她刚踮起脚尖,忽觉得身侧寒光一闪。 “太子小心!”白芙蕖下意识的推开了顾祁钰,刀尖便直直落在了她的肩头,一阵剧痛顿时传遍了四肢百骸。只一瞬间,又出现了四五个黑衣人。 虞滁立刻便扔了花枝,看了眼四周迅速的拾了把被人遗弃在地的细棍子。她见顾祁钰正在和那几个黑衣人缠斗,便跑到了受伤的白芙蕖身前握着棍子挡在她的面前。 顾祁钰和刺客鏖战不下,有个刺客转了转刀柄,直接向虞滁和白芙蕖刺了过来。虞滁握着棍子的手抖了三抖,她闭起眼睛准备迎上去,只是她步子还没有动,忽然觉得被人推了一把。棍子被刀瞬间劈断,她的腿直愣愣的磕到了刀柄上,鲜血汩汩流出,眼看浸着寒光的刀尖就要刺过来,虞滁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很显然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顾祁钰一个飞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得了空,虞滁深深的望了一眼惊慌的白芙蕖。 旁边正好有一个收了摊的木台,顾祁钰咬着牙抱起就朝黑衣人们砸了过去。在这一空当,是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虞滁和白芙蕖都负了伤,都经不起剧烈的跑动。然后虞滁就看着顾祁佑搀起了白芙蕖,他们临走前,顾祁佑回首望了一眼虞滁,虞滁面无表情,最后朝着顾祁佑伸出右手,握紧成拳竖起了大拇指,而后把大拇指狠狠的朝下。 虞滁觉得自己一生过得也忒短,福都还没享够。 迟迟没有痛感传来,虞滁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在灿烂晚霞的照耀下,孟崇续手执长剑大杀四方。 虞滁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似乎是某个清冷的身影,却转瞬即逝捕捉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崇续一身血迹斑驳,他抹点嘴角的鲜血,对着虞滁跪了下来,孟崇续摸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6 着虞滁的腿低头问她:“痛吗?”虞滁讷讷的摇了摇头,“能走吗?”虞滁讷讷的点了点头,“那你就自己起来走吧。” 虞滁讷讷的点点头:“好,”她恢复清明:“唉?”孟崇续剑尖抵地,抱歉的笑笑,鲜红色的血色自他的指尖从刀身一直落到青石地中:“我没力气了。”说完他就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前尘往事 虞滁醒过来看到顾祁钰的第一眼便急忙问他:“孟公公呢,他怎么样了?”顾祁钰替她掖好被子:“伤的很重,需要修养一段时日。”虞滁缓缓点头,而后便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不再说话。过了许久她听到了顾祁钰沉重的一声叹息:“我,很抱歉。芙蕖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让下人瞒着没说。”虞滁伸了伸腿发现钻心的疼后就乖乖的一动不动了:“孩子怎么样了?” “没了。” 虞滁还是沉默着,顾祁钰立在床头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离开。 临走前,顾祁佑忽然问虞滁,“风露别庄,你可知这名字是何意?” 还没等虞滁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摇摇头,转身迈步离开:“罢了,想来你也不会知道。” 虞滁歪着脑袋看顾祁钰带门离开,似笑非笑。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已有美人在怀,却还是会风露立中宵吗?那你心中的良人,又到底是谁? 老皇帝传来了旨意,召顾祁钰速速回京,应对边关叛乱之事,白芙蕖和虞滁皆有伤在身经不起舟车劳顿,顾祁钰便留下了大半的仆人,轻装简行的离开了风露别庄。 也是该回京了,他要和刺杀的主谋好好的斗一斗了。 虞滁腿脚稍稍利索了以后便蹦跶着要去看一看孟崇续,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挪动着。只是还未行进几步,就碰着了不想见的人。白芙蕖坐在紫藤花甲下,暗自垂泪我见犹怜,她手抚摸着肚子,眼神一片死寂。 她偏过头,看到虞滁,眼中又闪过阴毒:“姐姐。”虞滁直接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回了一句:“我受不起你一句‘姐姐’,特别是你把我推出去挡刀的时候。” 孩子没了,顾祁钰统共只来了两次,其余时候都守在虞滁那儿,不敢进去就在门外徘徊,只要想到这个画面,白芙蕖心里的恨便又多了一层。 虞滁进门之时孟崇续还昏迷着,虞滁静静的站在床头,看孟崇续眉头紧皱的模样,只觉得脑海里纷乱一片。末了她喃喃:“你叫‘孟崇续’?” 在屋外的白芙蕖将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不出几日,别庄便收到了远自京城的消息,太子已处理好一切事物,命太子妃及良娣择日归城。于是别庄上下陷入了新一轮的匆忙整理中。 顾祁钰将遇刺的事情自己瞒了下来,老皇帝依旧沉醉在歌舞与美人之中,确认自己儿子尚可之后大手一挥便把他打发走了。 回到太子府的第一天,白芙蕖便顶着苍白的面容独自去找了顾祁钰。 虞滁这厢正在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顾祁钰推门而入,看她思考入神的样子,面色愠怒的狠狠关上了门。 “怎么了?”被打断思绪的虞滁抬头,看着顾祁钰怒气冲冲的模样,大为不解。“哦,我腿没事了,”见顾祁钰还是不回答,虞滁换了个话茬:“刺杀的事情如何了?” 顾祁钰终于开口:“你在出嫁前可有喜欢的人?”虞滁摇摇头:“我不记得了。”顾祁钰冷哼:“不记得?还是故意瞒着我?” “你到底……”虞滁还没有说完,顾祁钰忽然欺身上前,手掐着虞滁的脖子,眸中盛满了怒气:“真是我的好太子妃,一边对我避之不及一边却上赶着给一个太监献殷勤。” 虞滁在顾祁钰说完后就放弃了挣扎,她放下双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静:“不是太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也是我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顾祁钰手上的力道一顿,他讥讽道:“那你在她床前的剖白之语都是假的?” 那日看着昏迷不醒的孟崇续,虞滁心里莫名的抽痛,她盯着孟崇续昏睡痛苦的面庞,不由得喃喃:“我经常梦到的模糊身影是你吗?” 不再给虞滁解释的机会,顾祁钰松开手甩袖而去,离开前他下了一道令,太子妃私下与刺客串通,现打入牢狱听候发落。 给虞滁安的罪名,足够他那个不安分的爹惶恐一阵子又可以解顾祁钰心头之恨,对他来说,一举两得。 被带走的虞滁在与顾祁钰擦身而过的时候,极其平静道:“我虽然忘了很多事,但我身体下意识的举动告诉我,我以前很爱你。不过也只是以前了。” 在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收受了钱财的狱吏很“照顾”虞滁,每天变着花样的让她生不如死,又偏偏身上没有大的伤痕。顾祁钰来过几次,可每次都和虞滁不欢而散,久而久之,他再没来过。 虞滁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不知道孟崇续的伤势如何了,也没有察觉到即将变天前的平静。 老皇帝昏庸至极又不肯放权给太子,民间沸反盈天,连镇守边关的将士也有诸多不满。日子一场,全国各地便爆发了多处叛乱,其他地方小打小闹的也还好,最棘手的是边疆异族的侵犯。加之将士们的懈怠,必须要有督军前去坐镇,一圈下来,这个活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顾祁钰的身上。 他一去就是两个月,边关事物复杂,他难以抽身,却偏偏民间的几股势力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合并,直接杀到了京城。 牢门落锁的时候虞滁尚处在懵懂之中,孟崇续看她的模样,直接就打横抱起了她。瞬间恢复意识的虞滁急忙一把圈住孟崇续:“什么情况?”孟崇续把大概情况给虞滁解释了一遍:“京城现在很乱,你在牢中反而是最安全的,我早已买通了看守人员,你没有感觉日子好过很多了吗?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杀进来了,我来带你离开。” 虞滁拥着孟崇续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好。” 太子府早已是混乱一片,叛军杀红了眼,看到女子更是直接就抢,其余的老少一并杀掉。霎时间,曾繁华的都城都陷入了恐慌与大火中。 巍峨的金銮殿里只有皇帝一人,兵戈之声夹杂着哭号一起传来,最后淹没在诡异的平静中。 老皇帝扔了酒樽,在烈焰中正了正冠冕,他敛衽冲着虚空一拜,语气苍老且苍凉:“父王,儿臣说过,儿臣不适合这个位置的。我说过的”随后他便走入了熊熊火舌之中,直至身影逐渐被火光吞没。 虞滁和顾祁钰躲在城门外的草丛中,看着士兵们烧杀抢掠,混乱中虞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钳制着,在拼命的哭喊:“我不是太子妃,我真的不是……”好死不死,白芙蕖在惊慌之下眼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7 神四处游移,偏偏和虞滁对上了。 “我知道太子妃在哪儿,在那儿在那堆枯草里,你们……” 白芙蕖疯狂的叫嚣着,孟崇续忽然按住将要起身的虞滁,语气无比温柔,他最后抚摸着虞滁的发丝:“去青瑶山,我会来找你的。”最后他笑道:“相信我。” 不等虞滁的回答他就已经起身,奔入了远处的火光之中,不知道他和守城士兵说了什么,他们放了白芙蕖转而将白芙蕖放了。 白芙蕖抹去泪水,朝着与城门相反的方向拼命奔跑着,她要去边关,她要去找孟崇续。 行至岔路口时,她的膝盖忽然被一块石子击中,虞滁从暗处走出,狠狠的打了跌倒在地的白芙蕖一巴掌,而后转身离去,消失滚滚在烟尘之中。 选在边关的顾祁钰心急如焚,案上的排兵图也看不下去。 “报!” “说!” “有女子在账外求见,说是太子您的……”士兵还没汇报完,顾祁钰已经激动的起身跑到了账外。 他的笑容消失于看到白芙蕖的那一刻:“阿滁呢?” 德宗三十六年 时夜过半,月色正浓,清辉一片。顾祁钰记得几年前,他离席去寻找虞滁,恰好瞧见了正在湖边赏月的她。周身气质清冷高贵的仿佛不沾染一丝凡尘,她抬头看着月色,面庞上泛着淡淡的微光,末了她扯出一个笑容,在顾祁钰眼里,竟是比那月色还美。 “皇上,皇后那儿派人来问了,是否……”太监还没说完,顾祁钰淡淡道:“去诏狱。” 孟崇续穿着囚衣,双臂被缚住,整个人被吊在木刺之上,浑身上下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了。 “朕再问一遍,她在哪儿?” 孟崇续艰难的偏过头,不回答。 年轻的君王终于在这一夜失了所有耐心,他挥了挥手。 离开行至御花园时,顾祁佑失神之中一脚踩在地上的枯树枝上,灯笼的火光摇摇曳曳,在夜空中铺陈开去。 漏夜里,年轻的帝王似乎看见有人蹲着身子,在花树下大汗淋漓的捣弄着。听见声音后慌忙起身,待看清来人,她抚过耳边碎发,轻笑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夏德宗二十四年,‘平康之乱’爆发,大夏举国北迁,后太子顾祁钰携众镇压叛军,历时四年。 德宗二十五年春,太子顾祁钰继位,因太子妃在“平康之乱”中不知所踪众人遍寻不得,遂立良娣白氏为后,此后多年帝后情深,为后世所传颂。 据载,德宗三十八年,有妇人于青龙大道拦路天子,侍卫长剑落下之前,上挑帘。忽大惊,匆忙下轿,妇人只凛声问:“他是否已故?”上默然,后颔首,妇人默然半晌后大笑离去。侍卫欲捉拿,上止,回轿复前行。 道旁百姓听得,轿中似传来叹息一声,以及天子的低喃。只知那流连于唇齿间的名字,是宫闱禁称。” ☆、公主苍谣 前尘往事,大梦一场。 顾稹将幻境撤去,冷眼看着孟崇续和虞滁挣扎痛苦的模样。 最先恢复清醒的是孟崇续,他抬头的一瞬间一颗泪珠恰恰滚落,孟崇续神情半恍惚半怅然,最后他抹去泪痕对顾稹道:“你儿子太不讨人喜欢了。”顾稹冷哼:“我也没想到清高如你竟然心甘情愿做一个太监陪在她身边。” 二人谈话之际,虞滁也醒了过来,她先是看了一眼顾稹,目光最后落到孟崇续身上,欲言又止,满目怅然。她挣脱出孟崇续的怀抱,对顾稹道:“对不起,算来算去是我害了顾祁佑。”见孟崇续一脸不解,顾稹好心解释“后来虞滁还是进了宫,对顾祁钰曲意逢迎最后杀了他。她是仙,本不是历劫去的凡间,所以杀人犯了法规,不仅导致祁佑历劫失败还让他身死归天时丢了一魄。” 看他们都神情郁郁不多言语,顾稹留下最后几句话便旋地消失了:“祁佑那一魄在凡间辗转流离,最后也落到了一位君王身上。神仙不可动凡间帝王,但事关祁佑,所以我让你们去。” 孟崇续和虞滁面面相觑,各自无话,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许久之后,孟崇续开口:“那日我们……你失踪之后,我立刻便去找你了,但还是没能拦住这一切的发生。” “孟崇续,”虞滁思忖的片刻后沉声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孟崇续顿了顿,道:“你醉酒被顾祁佑送回去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嫉妒。”虞滁不解:“醉酒?顾祁佑?” “宴会初见后,你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顾祁佑,一个不慎跌进了他怀中,最后他送你回的府邸。” 虞滁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我那时候要是没喝醉,也没这么多事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为什么会选择去帮我报仇?” 虞滁一怔,斟酌了半天的措辞而后道:“那不是我,是凡间的虞滁,你帮了她那么多,她报仇是应该的。” “我也有个问题问你?” “什么?” “你为什么愿意下凡?” 孟崇续只看着虞滁笑:“这个你真的不知道?” “我们怎么去找顾祁佑的那一魄?”虞滁不想回答,直接就岔开了话题。孟崇续就猜到了虞滁会继续打马虎眼过去,横竖他也不急,便配合的回答:“轮回镜。” 虞滁觉得孟崇续在说笑。轮回镜是天宫秘物,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轻易不可触碰,否则可能就不是受个伤那么简单了。 远古时期,共有四大古神并座下弟子四位上神,而上神之下又有仙君元君无数。古神谢世后远古历这一页彻底翻开,他们的神器散落何处或者说是陪着他们的主人一起消失已经不可知。如今在三界享有赫赫威名的是四位或身逝或隐于某处的上神的法器。 轮回镜是上神朱英的法器,在久远的史书记载中,朱英上神确已身逝,至于原因几何就不可考了。 孟崇续道:“顾稹碰不了轮回镜,那是他师父的法器。他爱子心切,所以让我们去。” 虞滁知晓事情的难办程度必然是超出她控制范围的,但这一切一切算起来似乎最后的源头就是她,既然这样,去终止这一切的也只有她了。虞滁看着孟崇续,一字一句道:“凡事种种总要有个了结,这次我单独去就好了,你不用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以为孟崇续又会拒绝,她连说辞都想好了,但孟崇续这次答应的很干脆:“好。”虞滁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多谢元君配合了。” 轮回镜虽然是不可多得的神器,但又因为没几位仙君敢去碰它,于是就被大咧咧的放置在了宝阁之内,让大家看的心痒痒偏偏又不能上前。 虞滁得了顾稹的首肯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8 ,大大方方的进了宝阁,一室琳琅,各种法器看的她满目缭乱。她正逡巡着,忽觉自己似乎被监视着,她勾唇一笑,果然孟崇续的话不能信。她加快了步子又抛出了个仙障,凭着感觉绕到了跟踪者的身后。她猛的提溜出鬼鬼祟祟的小仙,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苍谣公主。 虞滁哂然放手,颇有些尴尬:“公主是来这儿找小仙的?”苍谣揉着手腕,说话仍是细声细气的:“不是,天帝让我来取白帝剑的,仙君为何在此?”想到苍谣认生怯懦的性子,虞滁疑窦顿消,她笑道:“我也是奉天帝的命令来的,你找吧,我去别处瞧瞧。” 苍谣点点头,微微垂着脸就去了另一边,她站在暗处,看着虞滁的一举一动。 虞滁将一堆法器拨开,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轮回镜。 上神之物,竟然被弃置至此。 轮回镜看起来和普通的铜镜无甚差别,但触手的一瞬间,磅礴浑厚的上神之力还是将虞滁灼伤了。她扔了轮回镜咧着嘴无比心疼自己的手臂。 虞滁干脆盘腿坐在轮回镜跟前,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它,思考解决的办法。整个宝阁里所含法器的仙力加起来约莫也没有轮回镜的半分强,这就棘手了。 虞滁尝试着朝轮回镜上抛了个诀,没有半点反应,末了又加大了仙法,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半晌过后,虞滁灵光一现。她在宝阁里兜兜转转,不知在找什么。她不见苍谣公主的身影,估计是已经离开了。 转了大半个宝阁,虞滁终于找到了合乎心意的法器,顾稹的佩剑。 她施法控制着顾稹的佩剑,直直的立在轮回镜上,灵光幽转,蓦地,法器与神器迸发出了相同的神光,将这二物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虞滁认为上神朱英既和顾稹是师徒,那么法器之间也必然有着感应。 但现在看来,这感应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隔了许久,轮回镜终于有了丝反应,镜面中央隐隐裂开了道细微的口子,虞滁口中念念有词,那道口子也越来越大,并向外源源不断的喷发着力量,照亮了整个宝阁。 虞滁松了口气,既然知道了那一魄失落何处也就功成一半了。 轮回镜虽然有回溯时光的能力,但一个不慎就会被反噬,虞滁决定先撤了法力,余下的事还需好好的去打算。 就在她要收手的时候,忽然她的肩膀被人用力一拍,轮回镜的神力直接把虞滁吸了进去,回首之际,她看到了苍谣的笑容。 苍谣推虞滁入轮回镜的时候,虞滁的脑中豁然清明,许多画面交杂却又融合在一起。 虞滁酒醒之后看了眼衣不蔽体的自己和孟崇续,惊愕之余羞愧万分,她一句跌跌撞撞在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天门的云雾滚滚,袭来清爽凛冽,虞滁便直接坐在了南天门前,一边觉得有那么丝丝的喜悦,一边又觉得自己婚约在身实在是不地道。 思来想去,虞滁准备再去找孟崇续最后一次,如果翻次是如以往一般被拒绝也就罢,如果…… 虞滁正沉思着,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她以为是什么仙君,回头正要开口时,却瞧见了苍谣公主惊慌失措的面庞。虞滁一个不及,就被苍谣狠狠的推了下去,南天门下戾气深重,虞滁尚大醉醒来,周身法力施展不得就这样跌了下去。 正如她此时跌入轮回镜一般,想挣扎却被浑厚的上神之力逼了回去。 竟然被同一个仙君用同一个套路害了两次,虞滁觉得自己此番甚是憋屈。 就在虞滁要被轮回镜彻底吸入的时候,苍谣忽然被一掌狠狠的打倒在地,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轮回镜上。 她的身后是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孟崇续。 孟崇续看了眼虞滁,毫不犹疑的拉住了虞滁的手,与她一同跌入了轮回镜中。 在这之前,孟崇续很贴心的给苍谣施了定身法。 轮回镜里有一道虚空之境,里面混杂着神力与远古时期的戾气,构成了这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也是轮回镜让各仙颤栗的原因。 自古神器只有自己的主人才不会伤害,其余的,凡是流露出窥探与伺夺之心,必被反噬导致身死。 但当虞滁在一条肮脏空寂的小巷活着睁开眼时,她觉得自己身上有着某种光环。 被她压着的孟崇续艰难的伸出两根手指:“走开。”虞滁连忙起身,把孟崇续也拽了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于孟崇续跟来的原因,她不用问也知道。 “得亏我,”孟崇续拍去袍子上的灰渍,言语间颇为自豪:“我向顾稹借了点他的神力过来,毕竟他和朱英上神是师徒,神器总会会给点面子的。” “为什么?” “远古那一辈下来的,性子都傲的很。他们不喜欢拜师也不喜欢收徒,只有两位例外。一位是古神,还有一位就是朱英了。”孟崇续解释的仿佛他自己不是承远古那一辈的一般。 末了他看了一眼四周,隐约有人声透过高墙传来,虞滁看着孟崇续,缓缓扬起嘴角。 ☆、裴将军府 虞滁用顾稹的法器,误打误撞得开启了轮回镜,也误打误撞的来到了他儿子顾祁佑丢失一魄的时代。 他们走出小巷,茫无目的的闲逛着。他们脚下的土地不知是皇城抑或其他,但就繁华程度来看,应该离帝王不会远。 “这次如果能成功出去,我一定要去问问顾稹他和上神朱英的事情。”虞滁走着走着猛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公主苍谣。” “放心,我施的定身法谁都解不开。” 虞滁点点头,刚要开口时忽的从城门口冲出一列兵士,直接就朝市集奔了过来。为首的小将捏着一纸皇榜,放声喝道:“皇上有令,近日贵妃抱恙在身郁郁寡欢,凡身怀异能可博其一笑者,赏千金。”横冲的士兵们带起了一阵尘土,孟崇续将虞滁护至身侧,虞滁捣捣他:“千金,去不去?”孟崇续挑眉,抱手笑道:“去,一定去。” 虞滁和其他的术士们都被安排在一大殿中,孟崇续扮作她的小厮,被派到了后院去整理住所。 半个时辰以后,齐唐的国君才姗姗来迟。齐唐人都行束发,一身衣裳穿的妥妥帖帖,但是这位国君却是半披着发,额前两缕肆意张扬,衬得他的眉目都邪肆了很多。 他径直走到了人群前方,冠冕后的面庞冷峻乖张,他睨了一眼众人,随即转过身去:“一个一个给朕表演。” 等待的时候,虞滁从零零总总的闲聊中大概知道了国主李俊的生平经历。 少年时得登帝位,意气风发率领将士奔赴边疆,却因一时大意落入敌手。李俊在叛军的围攻下跌落悬崖,李唐王朝以迅雷之势改立国君。李俊死里逃生被渔女所救,渔女将其送回皇城,但李俊不被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29 新帝所容,还因此连累了渔女。不仅其心上人惨死刀下,她也被迫跟着李俊颠沛流离,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幸而朝中仍有忠于李俊的大臣,四年后,李俊集合所有兵力攻至皇城,一举夺回了帝位。因为感念渔家女的救命之恩以及多年的相惜之情,李俊力排众议将其立为贵妃并空置后位。 除了李俊二度称帝为人们所讨论,他和渔女的爱情也为人所津津乐道。一时间皇城女子皆以这位贵妃为榜样。 如今贵妃只是郁郁寡欢,李俊也倾举国之力只为博美人一笑,民间的画本子又多了几笔可供杜撰的戏文。 虞滁被叫进内宫的时候,前面几批人灰溜溜的出来了,恰好和她擦肩而过。他们低头小声讨论着,虞滁略施法术听过去,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抱怨李俊的脾气以及对错失机会的惋惜。 虞滁踏进内宫时龙涎香味便扑入了她的鼻翼,李俊坐在重重纱幔之后,玩着一柄玉如意:“不用行礼了,直接开始吧。” 虞滁点点头,她环顾四周后,向前走了几步,虞滁在指尖攒起灵力,朝着虚空抛去。不多时,在虞滁身旁缓缓浇出了一个人影,梳着飞天髻,一身红衣从头至脚,连发丝都透着一股隐隐的韵致。 “啪!”抛下玉如意的声音传来,李俊起身掀开纱幔,他略过虞滁走到那女子身旁,手不自觉的伸上了她的脸庞,却是落了空。 虞滁万分庆幸,她在等候时多问了一句:“那位贵妃叫什么名字?” 答案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姓江名摇环。 虞滁侧过身行礼:“草民不才,恰好擅长此种幻术,希望可以帮得了皇上。”江摇环的幻影瞬间消失,李俊也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他略僵硬的回过头,上下看了一眼虞滁后笑着拨弄额前的碎发:“留下。”李俊摇晃着身子又坐回了卧榻之上继续摆弄着他的玉如意,屋内的香味久久缭绕在虞滁的鼻翼之间,她看着不远处的九五之尊,忽觉得自李俊的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哀伤至绝望的气息,虽然他没心没肺的笑着。 虞滁回到后院的时候,孟崇续正被一位献殷勤的宫女搅的不胜其烦。他看到虞滁仿若瞧见了救星:“阿滁,你可回来了。”虞滁笑着把攀上自己胳膊的手掌别了下去,转过身对着宫女微笑道:“姑娘还有事吗?”宫女面色讪讪,哂笑道:“没什么,就是奉命来给你们添置些东西。” 待目送宫女走远,孟崇续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有结果了吗?”虞滁点点头,敛回眼神中的不悦:“顾祁佑的一魄不在李俊身上,我靠近他并没有收到感应。” “那我们尽早离开吧。” “不行。” “为什么?你看上这个皇帝了?” 虞滁神色认真,眼睛朝不远处翘耸的檐角望去:“那位郁郁寡欢的妃子,是江摇环。”孟崇续倒吸了一口气:“画本子也不带这么写的。”虞滁摊摊手:“安心住下吧。” 李俊前前后后统共选了三位术士,在他们进宫当晚摆了宴席,邀请了文武百官聚集于此。宴席过半,君臣同乐杯箸尽欢无比热闹,虞滁对这种宴会向来避之不及,但李俊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虞滁便也忍着不耐继续看下去。 李俊有些意兴阑珊,放下酒杯拿眼睨着众人,大臣们都心知肚明,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他们满面愁容,向李俊诉说近日里的烦心事,李俊便顺水推舟的引了虞滁他们出来。什么物什失踪、家生变故、食欲不振统统都出现了,虞滁和其他两位术士也明白,这是李俊在变相的试探他们。 虞滁听完武将絮絮叨叨的说完家中一连串的奇诡事情之后,笑着应下了前去帮忙的请求。李俊全程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视线隐隐约约的落在了东南方向的殿宇,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光,寂静而冷清。 将军府上忙忙碌碌,夫人操持着大小事务,把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府中本就溢满了正气,按理说不应该出现什么邪祟。 在某一瞬间,虞滁还是蛮佩服李俊能一下子找到这么多惹上奇奇怪怪事情的人的。 孟崇续和虞滁肩并肩,齐齐抱着手,上下打量着将军府。 虞滁摸着下巴:“你怎么看?” 孟崇续眯着眼思考道:“房子周围的灵气充裕,是良将之兆。” 虞滁点点头:“不是天为,那就是人为。” 孟崇续扭过头去:“赞同。” 说完他们便一脚踏了进去。 这位将军姓裴,年逾不惑,本来也是过着妻子儿女伴身旁的和乐日子。但自从府上怪事一桩接着一桩后,不仅裴将军自己愁的白了半边头,连夫人也在家事之中倒下了。 虞滁在确定府中没有其他妖邪后,客客气气的随便开口宽慰了裴将军几句,裴将军听完连连叹气:“现在家宅生乱也就罢了,偏偏敌国还虎视眈眈。” 孟崇续和虞滁都没有理会的意思,但裴将军自己起了话头,便喋喋不停了:“他们出了一位悍将,行事杀伐果断,真的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从正厅一直到内厢房,时至半夜,虞滁和孟崇续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在确定裴将军房内的烛火彻底熄灭以后,孟崇续带着虞滁蹑手蹑脚的进了后院。 整个院子里都散发着死寂的凄清气息,连婆娑的花树在月辉下也显得邪魅了起来。 孟崇续忽然护在虞滁的前方,他压着嗓音一脸凝重:“我们可能一直都判断错误了。”虞滁刚要问清楚什么意思,自他们周围蓦地聚拢了一大波黑气,从地里缓慢渗透而出,逐渐将他们包围起来。 月亮被云雾遮挡起来,虞滁和孟崇续的眼前慢慢显现出了面前东西的样子。 他们稀稀拉拉的站着,缺胳膊少腿的,有的半张脸上都是绷带,血迹斑斑骇人无比。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身披铠甲,拿着□□。为首的“人”断了一只胳膊,举着一面旗帜面色阴沉的盯着孟崇续。 “神仙?” “你们是谁?为何徘徊在将军府不愿意离开?” 为首者收了武器,向后方招了招手,瞬间包围者们的兵器纷纷放下。为首者轻抚旗帜:“我们是齐唐前朝焰营的敢死部队,死在敌国的战场。” “难怪了,”孟崇续也收回了袖拢中施出的灵力:“你们为国而亡,是以死后不带任何鬼气,我们这才没有感知到。”虞滁见他们一位位身负重伤的模样,放缓语气问道:“你们为何会久居将军府不愿离去。” 领军小将握杆的手猛然攥紧,她别过头去:“我们死在他乡,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和他们跟了将军一生,所以只能进入将军府,希望可以间接让将军请道士送我们魂归故里。” “我们可以送你们回去。”虞滁和孟崇续异口同声道。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0 后方的士兵听罢,神情都焕发了神采。 “我娘今年该有七十三了,住在城南的一间老旧草屋里,身边只有一只上了年纪的狗陪着。我终于可以回去看看她了。” “俺娘也在等着俺呢,我当初入军营的时候,她一步一步的送着俺出城,可自豪了。” “我娘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死之前我才收到消息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女儿,和我小时候一样能吃……” “我妹子……” 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虞滁听着听着便红了眼眶,她刚要转过身去的时候,面前忽然子暗。虞滁抬头的时候刚好和孟崇续对视,他用宽大的袍子遮住了虞滁,神情认真而柔和。 文官字字珠玑,针砭时弊大胆谏言,百死不悔。 武死战,死战,不归。 ☆、贵妃出逃 解决完裴府之事还未到一日,孟崇续他们就被一纸诏书带到了宫里。 整个大殿上,除了李俊,就只有虞滁和孟崇续。殿内的龙涎香淡了许多,李俊坐在帘子后头隐隐约约的,只一道懒散清朗的声音:“对于贵妃的症结,你们可想好法子了?” 虞滁难得的行了个大礼:“草民可否求见贵妃?”李俊的声音依旧是轻微飘忽看不透其中夹杂的情感:“贵妃一会儿便到。”说完他看了一眼孟崇续,语调沉了沉:“你那个小厮一会儿随我去屏风后头。”孟崇续直言不讳道:“贵妃不愿见您?”李俊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怒,他把玩着冠冕上的玉珠,笑了笑:“也许吧。” 他们在屏风后稍稍站定,李俊隔着朦朦胧胧的画布,看到了蹁跹袅娜的身影。一瞬间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初见,滚滚的海水一次又一次的扑在他满是伤痕的躯体上,带着咸味的液体渗入他的皮肤,刺骨的寒冷与痛苦。他嘴唇几乎没了一块好皮,脸上也充满了泥泞,李俊觉得胸腔里的水即将撑破自己的肚子,他最后看了一眼湛蓝天空。 而后李俊便看到了天空下急忙奔来的身影,头发挽了个麻花垂在一边,粗布衣裳一看就扎皮肤的很。瘦小的身影蹲在李俊身旁阻挡着海浪,然后李俊就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面庞,急切而充满关心。 他唇上一热,大把大把的空气进入口中,李俊整个人也清醒了些,他迫不及待的汲取着这奇迹般出现的生机。 “贵妃娘娘万安。” 江摇环拧眉打量着面前的术士,淡然的眉眼,不怒自威的气场,出众的面庞,皆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江摇环抬手托了托耳边发髻之上的玉串:“他还真是一天比一天无聊了。”孟崇续在江摇环话音刚落的一刹那就看到了李俊双肩一颤,虞滁陪着笑容:“贵妃可有什么愿望,草民可以帮你完成。” 习惯了静昭城里咋咋呼呼天天不是花痴这个就是偷窥那个的江摇环,对于面前华贵疏离只抬三分眼皮看人的江摇环,虞滁一时还没适应过来。 “呵,”江摇环冷笑一声:“害我走了半天过来结果问了个虚无缥缈的问题,可笑至极。”在江摇环转身之际,虞滁朝她面前抛了一个诀,顷刻间江摇环面前便蹦出了一只通体雪白尾巴一截却是乌黑的小猫,它提溜着圆滚滚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摇环。 “小黄!” 江摇环大呼一声,上前就要去捉猫却是扑了个空,她身后的虞滁松了口气。 彼时在静昭城江摇环在知道虞滁会仙法后,便日日去当铺缠着她,求她变一只猫出来给自己。虞滁不厌其烦,只得乖乖照做。但是静昭城黑气四浮,活物生存不了多久,虞滁只能变一只没有灵气的死物给江摇环玩了一阵。 即使这样,江摇环还是无比兴奋,比触碰到了孟崇续还开心:“我叫你小黄好不好?” 虞滁不解,问她:“为什么叫小黄?”江摇环捧着猫歪着脑袋,用劲想了很久后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想这么喊它。谢了虞掌柜。” “娘娘,那只是虚体。”看江摇环怅然若失的模样,虞滁好心的开口提醒她。 “我给你一张画像,你能否把画中人变出来?” “不行!” 虞滁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们身后的屏风轰然倒下,李俊铁青着脸,拳上一丝一丝的流着血,他身旁的孟崇续对虞滁无奈的摊摊手。李俊步步逼近江摇环,双手紧紧捏住她的双肩,真丝衣物上瞬间便浸染上了殷红的血液:“你忘不掉他对不对?对不对!” 江摇环只咬着牙,额角出了细汗也没有叫一句,她一脸平静:“对,四年,一万多个日夜,我没有一天忘了他。”李俊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剧,看到江摇环的眉越皱越深,他缓缓放下手,背过身高声对着殿外吩咐:“来人,扶贵妃下去休息。虞先生你也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可私自去见贵妃。” 是夜,扒在门框上打量门外巡逻队的虞滁跃跃欲试,孟崇续坐在一旁喝着茶,看虞滁的模样,想了想给她倒了一杯。摸清巡逻队的换班空隙时间,虞滁回过身,眉目间神采飞扬:“我干嘛要听李俊的话,马上就走。” 孟崇续吹了口茶:“不急,先来喝一杯。” 虞滁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趁着屋外换班的空挡,急不可耐的拉着孟崇续起身:“在凡间还是少施仙术为好,快走快走。”孟崇续任由她拉着,慢吞吞的跟在后头,他低头盯着虞滁白皙的手腕,蓦地笑了出来。 虞滁他们混入江摇环的寝殿时无一婢女,江摇环坐在铜镜前发着呆,她手中握着一枚木簪,偶尔扣下楠木桌,在大殿发出刺耳的声响。 虞滁轻轻敲了敲床沿:“江姑娘。”江摇环豁然回首,她捏着木簪,和虞滁对视一瞬后笑开,灿烂夺目:“虞先生有礼。” “把画像给我们看看吧。” 江摇环闻言起身,动作间有些跌撞,藏于暗阁内的画像被她找出,已经有些泛黄的画卷。画中的男子粗狂健朗,笑的很是开心,穿着略破烂的衣裳,背后是无垠的大海,他拿着渔网,正在向画画的人炫耀他新捕的鱼。 “变出他不难,但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虚像而已,你不要多做期待。” 江摇环点点头,眼中依稀泛出泪光。 虞滁变出人影后就拉着孟崇续离开了内间:“毕竟是他人的私事,我们先离开。” 有呜咽的声音隐隐传来,虞滁心里说不上的扎心难受。她认识的江摇环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浑然天成的傻气横行静昭城的明艳女子,而不该是这么脆弱敏感乃至悲观厌世的。 “甲之蜜糖,乙之□□。况且你认识的江摇环已经忘记所有的痛苦,她是快乐的。”孟崇续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他不大会安慰人,只能笨拙的去尝试。 虞滁抽抽鼻子:“我当然知道,要你说。”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1 “……” 孟崇续越挫越勇,正要再开口时,前头的帘子被“哗啦”一下掀开。 虞滁和孟崇续齐齐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摇环,吓得动都不敢动。 江摇环背脊挺的笔直,她眼睫垂着,里面一片雾色:“求先生带我出宫。”孟崇续率先反应过来:“这样一来我们可能会受到牵连。”在江摇环的神情一瞬间晦暗下去的时候,孟崇续忽然一笑,偏过头问虞滁:“你怕吗?”虞滁笑着没有回答。 虞滁搀扶起江摇环:“我带你走,不出三日,寻找你的布告怕是要贴满整个齐唐。就算李俊按下不发,但依他的性子,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帮的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江摇环神色平静,她低低陈述着事实:“我知道,但我困在他身边四年了,我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我只有把握住了自由,才有可以和李俊谈判的筹码。”在虞滁就要应下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孟崇续开口问江摇环:“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江摇环冷笑一声,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内殿,那一眼停留了许久,落在恋恋不舍又甘愿为之肝脑涂地之处:“我喜欢的人落入圈套的时候,李俊可以救他的,他可以的。我跪了整整一夜,他按兵不动,我等来他尸体的那一刻,最后悔的事情就当初是救了李俊。那是我最喜欢的人,喜欢到骨子里,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俊收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时辰后,整个齐唐都知道了一件事。 贵妃出逃,国君大怒。 ☆、避之不及 虞滁知道李俊偏执无比,偶尔还会显现出癫狂的一面来。但她没有想到,江摇环逃离皇宫的消息一出,李俊竟然抛下了国事带领兵马满天满地的寻找去了。 他一走,齐唐百姓们也大概清楚自己碰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国君。 昏庸、沉迷美色、自负轻狂。 消息传到江摇环耳中时,她情绪没什么大的起伏,一身荆钗布裙天真质朴:“晚上不吃苋菜了,我采了些蘑菇回来,炖个汤。”孟崇续在一旁生着火道:“加个蛋。” 虞滁他们这样陪着江摇环已经有半个月了,他们跑的离皇城远远的,消息闭塞无比,除了江摇环,虞滁的日子过得烦闷且无聊。 顾祁佑丢失的一魄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虞滁从海的一边溜达到另一边,如此反复了大半个月的时候,她终于有些偃旗息鼓了。 “来来来,上好的乌鸡汤,稠的不得了。”江摇环揪着围裙擦拭着双手,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炫耀似的把汤朝虞滁的方向推了推。孟崇续长臂一伸自然而然的拿过汤匙替虞滁盛了一碗,他吹了几口后推过去:“没我看着你怕是要喝一碗半生不熟的汤了。”江摇环柳眉倒竖,叉着腰噼里啪啦一通话就从她口中倒豆子般的掉了出来,小小的木桌上热闹非常。 自古凡事都有个定律,就是不得长久。太顺遂的境遇下,总会稀里糊涂出现一些未知的情况。它会去揭开隐藏已久的伤疤,会去让因果得到开解,会让所有的结局都顺理成章。例如混沌多年的虞滁一朝不慎落入凡间,引来百年后的种种;也例如谢龙吟策马出皇城,败于风流身;再不济,也有青松执念不解,惹得两个魂魄永失于不死海。 这近了点吧,就比如江摇环提着菜篮子开开心心的去清冷集市上的时候,匆匆间,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当机立断的扔了篮子,冲着逼仄的小巷子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李俊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头,沉默的收回视线。远远望去,他半佝偻着身体,仿佛已不堪重负。 回到木屋的江摇环话也不说,奔如房里头风风火火的就开始收拾东西,她分出心神扯着嗓子对外头叫唤道:“虞先生!孟公子!快走快走,这不安全了!” 虞滁和孟崇续一人探了个脑袋进来,不急不慢的你一句我一句。 “为什么?” “这不挺好的吗?” “孟崇续又惹你了,没事,我帮你教训他?” “这样,晚饭我来做吧。” 江摇环一扔包袱,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李俊找过来了?” 虞滁和孟崇续听罢纷纷直起身子,他们对视一眼后,默契的摇了摇头。 “算了,问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也是白搭。”江摇环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继续收拾着包裹,她把一件东西一件东西的往包袱里头扔,不知道是在生谁的闷气。 江摇环带着包裹,打开门要离开的时候,孟崇续和虞滁两个人就着一壶茶,对着江摇环遥遥举杯。 江摇环睨了他们一眼,沉默的坐到石凳上,囫囵吞枣的喝了杯茶:“有缘再见。”她还没来得及起身,虞滁慢悠悠的开了口:“你不是说,要用自由为筹码和李俊谈判吗?如今他找来了,不正是合适的时机。” 见江摇环不回答,虞滁笑着加了一句:“事到临头,怕了?”江摇环梗着脖子,头歪向一边,颇硬气的回答:“怕什么怕,只是李俊可以连国家都不管不顾的,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放过我。”孟崇续替江摇环续了一杯茶,淡淡道:“有些事,就是注定的,躲不掉的。再者,”他瞥了一眼虞滁:“有我们在,你怕什么。” “你们什么都瞒着我,我凭什么信你们?” 想到百年后江摇环在静昭城里浑浑噩噩没心没肺的样子,虞滁握着杯子的手一紧。 无论后果如何,她都要给江摇环一个好的结局。 “李俊如果来了,我给他定住,再给你们结一个屏障,有什么话你随便说。” 孟崇续讶异的望向虞滁,看她坚定的样子,心内思考一番便也清明了许多。他慢吞吞起身,负手在后:“还有我。”江摇环看着面前奇奇怪怪的虞滁和孟崇续,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太不像凡人了。 “我信你们一回。” 李俊在这个半大的村子里转了已有半月之久,能容身的地方他一处都没有放过,可偏偏没有江摇环的半点踪迹。但他不信,直觉告诉他,江摇环很大的几率就在这里。 村子的后头有一片海,广阔无垠一望无际,落日熔金最后沉入海岸,那是江摇环最喜欢看到的情景。 江摇环啊江摇环,他在心底默念了这个名字无数遍,只觉得百转千回。 因为登过高位,又尝过一朝跌入沼泽的滋味,权利,于他早就轻如尘埃了。得之为幸,不得则为命。但江摇环是他费劲千辛万苦得到的,李俊不能丢了她。 “李俊。” 生硬的语调,冷漠的嗓音,不夹杂任何感情的一声,却听的李俊心神俱颤。 他僵硬着回头。 夕阳正好,江摇环在金光的包拢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2 下,一步一步的走向李俊,仿佛从时间的另一端风尘仆仆涉水而来。 李俊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江摇环手上还握着一把匕首,她神情戒备而紧张,盯着李俊的一举一动。 “放心,我没有带士兵来,只有我一个人。” “你就站在那儿。” 李俊依言停步,滚滚浪涛之下,他和江摇环沉默的对视。 虞滁在后头,替他们干着急:“上啊,抱她啊,亲她啊。”孟崇续轻轻按了按虞滁的脑袋,叹了口气:“别告诉我你真的觉得江摇环喜欢李俊。”虞滁猫着腰,脑袋又往前凑了凑:“不然呢?”孟崇续平静道:“我还以为只有当局者迷。我同意江摇环和李俊谈一谈,不是想给他们的故事一个成全,而是给一个干脆的结果。”虞滁沉默了一瞬,缓缓道:“江摇环和她那个心上人注定不可能了,那么不如让她去接受一个爱她的,这样,这样她不至于会去静昭城。”孟崇续猛的看向虞滁:“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跟我回去,好不好?”李俊静默了许久后艰难开口,他指尖微颤,怕江摇环会做什么傻事。她手里的匕首,只会对准她自己。江摇环迎着海风,避开李俊的目光,忽的凄然一笑:“我不要。” “我愿意来见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横竖我也陪了你四年,放我走吧。” 李俊喉结一颤,一路上他都在设想找到江摇环时他该说什么,他打了个无数个腹稿,江摇环喜欢的听的不喜欢听的,他都要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可满腔的情结在江摇环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几句话后,悉数消失。 李俊冷笑一声,又成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可能,抓我也会把你抓回去。” 他刚要迈步时,才惊觉自己的身体竟是一动不能动,江摇环近在咫尺他却触碰不得。 江摇环似乎是猜到了李俊的回答,也冷笑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说完后她便扔了匕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李俊独自一人立在夕阳下,散着光亮的夕阳跌入大海,洒万金于大地。李俊背脊挺的笔直,仿佛一座雕像。江摇环背对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们的距离逐渐拉大,只有晚霞的光亮堪堪勾勒住他们二人,勉强而憾然。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重新归于平静,李俊手指微动,他抬起手,拭去了眼眶里的泪水。 ☆、布衣生活 “你们也看到了,我失败了。”江摇环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她在脑袋跟前立了一根筷子,自顾自的摆弄起来。 孟崇续和虞滁依次落座,虞滁眼睛转了一圈对江摇环道:“把你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听吧。” “啪嗒。” 江摇环面前的筷子一下子倒了下去,她挺起腰板耸着肩道:“外面不都传遍了,连戏台上都不知道演过多少遍了。”虞滁摇摇头:“我认识一个人,他的故事也被搬上了戏台,可真相却大相径庭。” “我救他的那天,恰好是我和阿七定下婚期的时候。按照规定新郎新娘私下不能再见面,我闲着无聊便去海边逛了逛,偏偏就遇到了他。”江摇环似是陷入了沉思,她一根手指抵着桌面,声音有些缥缈。 江摇环把人背进家门的时候,一家老小都被吓了个半死,急忙把门窗都锁的严严实实的。待知道了实际情况后,二老这才松了一口气。李俊受的伤很重,加上不知道在海中飘了多久,伤口已经有些腐烂了。 江父早年和人学过一点岐黄之术,便颤颤巍巍的拿起刀决定替李俊割去腐肉。 强烈的痛意终于让李俊恢复了一些意识,他身体被绑着动弹不得,削骨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狂躁了起来。万般无奈之下,江摇环只好一把握住了李俊的手,与此同时,整个人半抱了上去。 少女的馨香霎时传来,夹杂着她生硬羞涩的动作,一点一点的透进了李俊的心里。 自那以后,李俊就一直在江摇环家中养伤。看着她开心的等待婚期的逼近,兴奋的绣着自己的嫁裳。 最后一碗汤药入肚的时候,李俊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江摇环的手。 “哐当。” 木碗里的汤药撒了一地,江摇环慌忙抽出手,皱着眉不悦道:“黄公子你干什么?养好了伤就赶紧走。”李俊凑上前,声音魅惑而慵懒:“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江摇环“腾”的起身,彻底涨红了脸,但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也没说什么狠话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再说,还有三日我就要嫁人了。那个人比你好的多,你就不要……”江摇环还没说完,看着李俊嘴角噙着的笑意,就不自觉的噤了声。 那笑意有些恐怖,有些志在必得。 “那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好不好?” 那是江摇环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李俊希望江摇环可以送她回到京城,既然江摇环即将嫁作人妇,他一个人赖在她家也不是长远之计。再三犹豫之后,江摇环应了下来,反正从京城到渔村一来一回只要两天的时间。 到了京城之后江摇环才知道李俊不是什么困难的贵族子弟,而是当今天子。他派自己的亲信把江摇环锁在了城郊的一处别院,独自一人进了皇宫。 后面的事江摇环不想去回忆,一切的一切从她救起李俊开始,就注定好了结局。 李唐王朝早已另立新帝,李俊自然是登位失败被囚禁,江摇环便一直被囚禁在别院。阿七听说了她的事,等了四天后心急如焚直接找到皇城里来。恰逢李俊被忠臣所救两军对立,阿七被定为李俊的人横死刀下。李俊拼命带出了江摇环后,开始了亡命的生活。 敌军用江摇环的父母威胁,用阿七的骨灰威胁,也没有把李俊逼出来。 四年后,李俊东山再起,一举夺回了帝位,江摇环也被封为贵妃。 故事说完,孟崇续和虞滁面面相觑。李俊和江摇环之间,隔着的不止一个阿七,还有她的父母。 江摇环挑了挑眉,笑着问面前呆坐的二位:“所以,你们说,我和李俊还有可能吗?”半晌后,虞滁和孟崇续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好。”江摇环笑着起身:“去下一个地方。” “来不及了,”虞滁略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指向门边:“我才刚就想说,李俊找过来了。” 李俊扶着门框,神情阴郁,他的目光落在虞滁身上最后和孟崇续对视,眼中的怒火堪堪就要喷薄而出。江摇环立马跳到虞滁身后,搭在虞滁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轻颤着。 孟崇续面无表情的任李俊打量,李俊表情复杂,接而望向惧怕的江摇环后,变得有些莫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俊忽的一笑,笑意直达眼角,神色里满是温柔,越过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3 虞滁紧紧的盯着江摇环。他扫视了番院子里的布置,轻声开口:“你喜欢待在这儿?好,我陪你。” “我不用你陪。”江摇环回答的斩钉截铁,她早已分不清李俊话语下的真真假假。李俊没有生气,语气放的更缓了些:“我不会来这儿打扰你,我就住在村子上。” 说完他就笑着离开了,留下江摇环惊魂未定,她扯着虞滁的袍角:“李俊癔症了?” “他或许正在为你努力做出改变。”虞滁思考之际,孟崇续轻飘飘的抛出一句话,末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虞滁。 “谁要他的改变,我们赶紧离开。” 虞滁按下江摇环,试探性的给了建议:“既然你终归会被找到,既然我们护不了你一辈子,你何不看看他的改变再决定离不离开也不迟。” “然后接受他,跟他回宫?我做不到。” 江摇环对于李俊的复杂情感,经过四年是是非非的积淀,她自己早已经看不清,身在此局中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看到李俊就想逃,那是源于骨子里的不愤与,逃避。 虞滁一顿好说歹说,孟崇续受她眼神威胁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江摇环不胜其烦,只能无奈接受:“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立马离开。” 虞滁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结局,但任她再糊涂也看的出来,江李二人之间,除了说不清楚的纠葛,还有剪不断的情愫在。 李俊说到做到,果真没有再来打扰过江摇环。他在村子的另一端安心过着他的布衣生活,只是江摇环每每打开门,总会有那么几筐新鲜挺括的蔬菜整整齐齐的摆在那儿。 江摇环提着篮子上街的时候,李俊就在暗处静静的看着,不上前不言语。江摇环只感觉如芒在背,她走一步,身后的人便也轻轻的跟着。 就像四年前在渔村,李俊大病初愈坚持不让人扶兀自拖着病躯在海岸边艰难行走着,但江摇环每每都倔强的跟了出去,李俊走一步她便亦步亦趋的跟着。最后是李俊起了嬉闹的心思,待伤好的差不多时,装作跌倒,在江摇环急急奔上来时,他收了力道故意抱住她护好她双双倒在了沙石上。 他的心思,就是从江摇环下意识的紧紧抓住自己,满是担忧时开始不同的吧。 当李俊第十八次把甩了两条狼狗,好不容易摘来的青菜放在江摇环门前时,被开门的人逮了个正着。 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肢体僵硬的动了动,简简单单的一个转身动作,他颤颤巍巍的花了很久。 “站住。”江摇环追上李俊,拨开他的手掌,冲他的掌心放了很多钱:“堂堂的皇帝,不要总是去偷别人的菜,把这些钱还回去再给自己买一间好点的房子。” 说完江摇环便兀自转身,回去的路上不停的抱怨:“半点生活常识都没的人来这儿瞎凑什么热闹,还得我替他摆平……”话还没说完江摇环觉得脑袋被轻轻压了一下,她伸手去碰,只抓到一个静心编制的花环。细碎的白花点缀在绿枝中,星星点点的,霎是好看。 李俊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我就说很配你。” 江摇环怔愣了半晌,手上捏着花环盯着笑的开怀的李俊,最后竟然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李俊的眸子里一瞬间散发了光亮,他不确定的伸出手,看江摇环喜悦的模样,就要轻抚上去。 而后她的笑意逐渐变冷,眼中的光亮也慢慢熄灭。 江摇环扔了花环,看着李俊震惊的模样,扯出一丝笑意,似是在回忆往事:“如果没有阿七,如果你不是皇帝,我依旧是在渔村救了你,那么最后大概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李俊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跟你说过,我爱阿七,他是我从小喜欢到大的人。他胆子真的很小,却肯为了我只身去往京城,去找叛军问我的下落。送你回京城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我没有杀你,不是因为心存不忍,而是我不想再过那种刀口舔血颠沛流离的生活了。我和你之间,算不清的太多了,我现在不想算了,所以请你放过我。” “李俊,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至死不渝的爱着我,可那与我何干。” 江摇环紧紧的关上门,李俊捡起地上的花环,小心的拍去了上面的尘土。他的手上上下下,周而复始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口中喃喃:“我求村头的大爷教了我很久,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这个了。” 李俊拿着花环迈着缓慢的步子转身离开,清晨的阳光正好,打在李俊身上,却有一种迟暮苍老的气息。 一门之隔的江摇环沿着门板一点点倒下,她手无意识的在虚空中触碰着什么。 一个月的约定期限很快就到了,虞滁满不情愿的收拾好了行礼,瞧着前些日子李俊殷勤乖顺的样子,她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 江摇环和虞滁他们在村口道了别,虞滁想到江摇环的结局,语重心长道:“以后一定要快乐的活着,我还有任务在身没法陪你走下去了。多带点钱,不要执着过往,你还年轻,碰到喜欢的就嫁了。一定要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思倾国,求不得 江摇环和虞滁他们道别没多久,就在一处江边被堵住了。此时正是清晨,江边还散着白雾,照的那头的人影朦朦胧胧的。 江摇环细看过去,是一列军队。 李俊站在军队前列,一身布衣却威严不减,他淡淡下令:“带贵妃回宫。”江摇环下意识退后了几步,离着岸头不过几寸的距离。 与此同时,江摇环的身侧也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卷土堆烟,声势浩荡。 两军对垒,在这小小的却深不见底的江边。 自李俊带了一拨军队出皇城伊始,李唐蛰伏已久的叛军火苗逐渐有了生息之势,并随着李俊在民间的声评越来越差而愈演愈烈。 “李俊,终于让我等找到你了,说起来,还真的是要感谢你的这位贵妃。”叛军将领目光在江摇环身上流连许久,眼中的欲望根本不加掩饰:“你的这位贵妃,着实不错,不错。” 李俊大步迈向江摇环的身前,神情冷峻的盯着叛军将领,局势并不是敌众我寡,他带的军队训练有素,真的拼起来,输赢并不一定。 真正要保护的,是江摇环的人身安全。 正剑拔弩张之时,李俊手下的将士忽然纷纷放下了兵器,他们一语不发的望着李俊和江摇环。这一举动,不仅让李俊更是让叛军们瞠目结舌。 诡异的沉默过后,兵士们终于有人开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他盯着全程冷漠淡然的江摇环,眼中愤愤不平:“为了这个妖妃,皇上您荒废政事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将精英兵力调离皇城,我们虽然只是小小兵士,却不能眼睁睁看着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4 这个妖妃祸害我李唐王朝。” 李俊看着一地的兵器,对于士兵的言论恍若未闻,他冷声道:“拾起兵器,违者斩。” “我们做了这个决定,就没打算活着,望圣上手刃妖妃,否则我等拒不出兵。” 这一变数无端让对面的人看了笑话,李俊咬着牙迟迟未松口,他下意识的要去抓江摇环的手,却被她避开。 眼看着局势即将成水火不容之势,江摇环毫不犹豫的站上江头,白雾越来越浓重,李俊猜到了江摇环的打算,急忙去拉她。 江摇环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对准李俊,她看着汩汩流动的江水,忽然生了释意:“我生于水边,如今在这里离开,也不错。”她看着不远处的乡间小路,虞滁,对不起我骗了你。 江摇环了解李俊的性格,他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在李俊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之前,只有尽快把他们支走。 李俊的手悬在半空,他一直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不要,不要……”他整个人已经抵到了刀尖,却还是兀自向前。江摇环不动声色的收了收刀刃:“这样的结局不错,我喜欢,不用再回去被高墙束缚。李俊,我们相遇的时候太不对了,不过我记住你的样子了,说不定下次我们再相遇的时候,我会喜欢你的。” 江摇环笑着说完,便奋不顾身的跳了江。 乘坐着不知开往何处的商人马车里,虞滁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她掀开帘子,朝着远方望去,却只见苍茫的山峦。 “有一件事,你发现没有?”孟崇续的声音适时响起:“李俊和青松,有五六分像。”虞滁整个人如梦初醒,她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孟崇续笑着点点头。 马车行去,扬起一阵尘土。 十年后,李唐国君缠绵病榻,药石无灵。他一生无子嗣,只得挑了个品行皆正的子弟传位给他。 深夜之时,守夜的太监似乎听到了国君一句呢喃之语,说完那句话后,他便闭上了眼睛。 举国悲痛。 李俊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李俊,期盼见到仙人,期盼长生。至于长生的目的几何,是为了见到谁,就无从知晓了。 ☆、万死不辞 车队走走停停,不知行过了几座大山,虞滁掀开轿帘,低声询问休息的众人:“到哪儿了?” 坐在中间的人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砸着嘴:“到了,我们不走了。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前行,就去搭别人的车吧。” 孟崇续跳下车,望着层叠的山峦:“这是哪里?”那人起身,抹去嘴边的水渍吐了口唾沫道:“我们早就离开李唐边境了,这里是齐国。” “如今齐国是谁执政?” “景安。” 轿子里虞滁抬着的手一僵,还在静昭城时,她在当铺里翻出一块玉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虞滁看它成色不错,本来准备高价卖出去的,谁知沈不辞竟然愿意用他的金甲战衣把那玉佩换过去了。 她还记得沈不辞看到那玉佩时的神情,真正露出了一个少年该有的欣喜与失而复得的慨然,他口中不断喃喃的名字,似乎就是“景安”。 虞滁对此只能感慨一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孟崇续还在考虑下一步该去的地方,虞滁也跳下了轿子:“这一路承蒙各位照顾了,我们就在齐国落脚。” 齐国的人文风物比起李唐来大相径庭,李唐民风开放,百姓们于酒肆茶馆都是侃侃而谈。但齐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似乎都比较相信鬼神巫祝一类的说法,家家户户的门外边或多或少都挂着一两样占卜之物。 虞滁和孟崇续进城的时候,适逢齐国的大将军得胜回朝。 孟崇续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坐在酒肆二楼问虞滁:“你还记得去裴将军府时,他说敌国出了个悍将,少年英才。他说的是谁你还记得吗?”虞滁磕着瓜子,瞥了眼楼下伸长脖子的众人:“大概说的就是这位小将军。” 虞滁将茶水饮尽:“也不知道江摇环过得怎么样了,我……”话至一半,虞滁像是被定住一般,她眯着眼仿佛在感知着什么。在孟崇续出手之前,她及时恢复了清明:“顾祁钰那一魄,方才被我感知到了。”孟崇续把果盘往前一推:“你的意思是,齐国国君?” 虞滁拍拍手起身,她毫不犹豫的拉起孟崇续:“走,下去看看。”孟崇续缓缓回握住她:“好。” 去的路上,虞滁把和沈不辞的渊源解释给了孟崇续听,她一大通话说完,才发现孟崇续的神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呆呆的看着被虞滁握住的手,就在那里傻乐。 虞滁抽出自己的手,抱在胸前对孟崇续正色道:“元君,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孟崇续乖乖的放下手,径直搂住了虞滁的腰,带着她一跃而起直接飞向了城门。 那里两列军队肃穆齐整,悬在檐角的铃铛清脆作响,与站在城门中央之人的冠冕无声的辉映。 齐国的国君看上去就比李俊要靠谱的多,他站的十分挺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远方,朱红袍子下的双手紧紧攥着,紧张而期待。 “你的意思是,顾祁佑那一魄在景安身上?”隐了身的孟崇续和虞滁用传音入密之术兀自交流着。虞滁探究的抬眼一望:“对,不过怎么得到我就不知道了。” “我记得,沈不辞说过,后来景安殉国了。” 孟崇续话刚说完,他们俱是一愣。 “恭迎沈将军。” 刺耳尖锐的声音突兀的传了过来,少年帝王明显一愣,而后便是不加掩饰的喜悦。景安踮脚望了望就要下楼而去,他身后的巫祝却拉住了他,低声耳语:“将军才从战场归来,一身戾气未消,圣上匆忙而去恐会伤了龙气,对国运有损。” 景安堪堪挺住了步子,他手扶上城墙,极目远眺,仿佛要将远方人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 沈不辞穿着金甲战衣,在百姓的欢呼下骑马进入了皇城,他一路上皆是不苟言笑,一身的杀伐冷冽之气毕现。 待到了城门之下,沈不辞抬首,恰好和景安四目相对,略去四周嘈杂的人声,沈不辞忽的笑了,他看着景安,张了张嘴,笑的宛如孩童一般:“好久不见。” 把一切收入眼中的虞滁恍然大悟,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怪我好几次撮合沈不辞和江摇环都失败了,原来不止是妾无意,这郎也无情。” 景安和沈不辞隔着一道城墙遥遥相望,周围的人声在一瞬间都悉数消弭,景安一直攥紧的手这才送了下来,他望尽沈不辞的眼底,也笑了起来。 沈不辞的庆功宴办的声势浩大,仍然隐着身的孟崇续看着热闹的人群,绚丽的宫灯,转头去劝虞滁:“我们为什么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5 要一直隐着身,捏造个身份不就行了,正好齐国信奉鬼神之说。”虞滁完全不为所动,她的眼睛几乎黏在了景安身上:“景安旁边的巫祝有点奇怪,我还要再观望观望。” 沈不辞滴酒未沾,宴上众人推杯换盏,客套之语一个比一个说的花样多,沈不辞为人沉闷,本就不习惯被众星拱月般的捧着,于是便一直黑着脸。渐渐的,些个大臣便生了不满,景安也不恼,只静静的喝着自己的酒。 虞滁的目光从景安身上离开,自宴上逡巡一圈后正要落到沈不辞身上时,忽然与一人对视。 虞滁拽了拽孟崇续,神情严肃:“那个巫祝能看到我们。”孟崇续修为比虞滁高了一大截,看出来的门道也多一些:“他是不死之身。”顿了顿他放松语气:“不过也只有这样而已,你用半成功力就可以杀了他,。至于能看到我们,他自己可能练了什么禁术。” “齐国信奉神鬼,对真正的护国将军却只是泛泛,这样的话……”孟崇续接过虞滁的话茬:“沈不辞的处境堪忧。” 他们低头耳语了好一阵,回过神才发现沈不辞不知何时没了踪迹,宴上众人也都没发现,只有景安兴致阑珊。 孟崇续和虞滁没有过多探查他人私隐的癖好,于是掩去周身气息离开了宴席。 一直隐在暗处的巫祝眼神松动了半分,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面前的君王,心中有了考量。 星子被隐藏在重重乌云之中,月亮的光芒也被遮去了大半,整个空间里都晦暗不明的,散亮的微光稀稀疏疏的打在沈不辞身上。 “不辞,”略带迟疑的声音,珍重而小心:“你刚回来,还是回府休息吧。” 沈不辞如梦初醒,他恍然转身。景安和他不过两尺的距离,却又仿佛横亘着万水千山。 经年过后,他们也不再是少时意气风发动辄能打好几场架的张扬青年,那时他们策马游皇城,看尽京前花,侧帽风流惹得贵女心思难掩。 “皇上,”沈不辞转过身抱剑行礼,和景安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北狄已与我军签订契约,十年内不会再犯,皇上可不必再忧心。” “好,好……”景安除了兀自喃喃这一个字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不辞与他愈发的疏离,愈发的不近人情。 景安授予沈不辞军衔之时,天竟生了异象,红日高悬,万里血红一片,烧的天空阴森而恐怖。巫祝鼓动万民与朝臣,除非卸了沈不辞的将军职位,否则齐国国运难保。景安万般思虑之下,只能把沈不辞暂时遣回了家中。直至血日之象消失半月后,才复了沈不辞的职,可百姓们对沈不辞早已惶恐不已,若不是这回他打了胜仗回朝,京中恐怕再无他立足之地。 “辛苦你了。” 沈不辞依旧躬着身体,语气尊敬而稳重:“为了齐国,臣万死不辞。” 景安忽然忆起与沈不辞初见的之时。 那时他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正在同几条狼狗抢着吃食,那些狗凶狠野蛮,直接朝着沈不辞的脖子咬了过去。景安恰好从舟山打猎回宫独自一人经过城郊,看一人三狗的场景颇觉有趣,便停住了马儿隐在一边悄悄看着。 他的好奇止于那被围攻的少年奋力咬向狼狗脖子的那一下,在狼狗被激怒朝沈不辞扑去之时,景安迅疾的甩了他的长鞭过去。 那少年早已体力不支,正待放弃时只听到狼狗们的哀嚎之声,他抹去脸颊上的腥臭血液,只看到在夕阳之下,甩着长鞭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少年。 景安踢开死狗的尸体,蹲下身子嫌弃的撩起衣袍:“叫什么?”少年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自惭形秽:“姓沈。” “没名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少年忽然抬起头,眼神如鹰隼一般。 “呵,叫什么?” “沈不辞。” “何意?” 沈不辞稍稍停顿,而后抬眼与景安对视,正色道:“为君,万死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巫祝在另一个故事里打了一个华丽的酱油,就等着在这个故事里被虞滁和孟崇续小两口解决掉 沈不辞的故事里,他和景安最大的阻碍不是巫祝,是沈不辞的自卑和景安的迷惑。因为文笔和懒(啪!)文中表达的很隐晦。 巫祝的设定就是一个脑袋不灵光的贪婪者,一路犯傻直到死 ☆、千叮万嘱 朝堂里传来消息的时候,虞滁正和孟崇续就一块糕点的原料问题争论着,虞滁坚定的认为落脚的客栈店大欺客,以便宜货偷换了原料,孟崇续则是认为此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还是息事宁人为好。 他们坐在阁楼之上,楼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再偏过去,则是巍峨皇城。消息就是自那儿透出来的,并且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已是街知巷闻。 沈将军疲于战事,加上在于北狄人的交战中受了伤,上了折子请求卸甲归田。 真正耐人寻味的是景安的态度——沈不辞在折子中言辞恳切几乎是字字泣血,但景安读完了之后,一点也不给回绝的驳了回去。 孟崇续放弃和虞滁的争执,准备下楼去进一步探查情况的时候,小二轻轻敲了敲隔间的门:“公子,有人找,说是你们的熟人。” 虞滁莫名其妙的发了通脾气后,心情好转了些,她拍下孟崇续欲拒绝的手,冲着门外道:“让他进来。” 来者一身黑红相间的袍子,戴着同色的斗篷,整个人的周围都散着阴冷的气息。他甫一进门,就摘掉了斗篷。 是那日景安身边的巫祝。 孟崇续和虞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领神会,皆沉默着等待巫祝开口。 巫祝生的年轻且俊俏,冲那儿一站倒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哥,不过细看过去,仍可以瞥见他鬓边碎发里纵横交错的异色筋骨。 “你们是哪位高人门下?”他直接开口,认定了虞滁和孟崇续的身份只是凡人而已。 “清虚子。”孟崇续张口就直接报了自己在天上的名讳,负在后头的手被虞滁狠狠的掐了一下。 巫祝确定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的的确确没有听过这号人以后,胆子也大了些,他放高了姿态,睨着虞滁和孟崇续:“我这儿有一门不传的秘术,学成了对你们的修为大有帮助,你们是否愿意同我一道?” “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巫祝得意一笑:“就凭我可以长生不死,而且齐国的皇帝对我言听计从。” 虞滁和孟崇续故作为难的犹豫了许久,在他们就要拒绝的时候,巫祝继续道:“这当今皇帝身上,可是有着神仙的东西,得到的话,我们三个就此飞升都有可能。” 虞滁神色一凛:“你知道得到的法子?”巫祝看她的样子,眸中略有不屑:“你们答应我,我便告诉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6 你们。” “好。”孟崇续和虞滁异口同声道。 “这简单,你们只要自愿为我献出二十年的寿命,我就告诉你们。” 孟崇续听罢大概猜到了巫祝为何得以长生不死,也不知道他用不同的说辞诓了多少人。他正思索着利弊,虞滁整个人忽然一动,她上前一步,神情冷厉最后却化为谄媚与温和:“只要能长生不死,二十年寿命又算的了什么。” 二十年寿命对于仙人来说,统共也算不得多长的时间。 孟崇续不清楚虞滁的打算,但看她的神情,知晓此事必定不会简单。巫祝的眼神瞥过他,孟崇续也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个巫祝哪儿都好,就是脑子不太灵光,贪婪激进。 虞滁也不清楚孟崇续后来又和巫祝聊了些什么,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笔帐要和巫祝好好算一算,却也明白时机未到。 巫祝走后,虞滁直接就和孟崇续说了:“你还记得青松提到的那个长生不死的巫祝吗?”孟崇续低眉思索了半晌,最后恍然大悟,眼中也带了分厉色:“真的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虞滁点点头,询问孟崇续方才的谈话结果。孟崇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景安那一魄,取出来颇复杂。巫祝自己也没有把握,而且他身边还有个忠心护住的沈不辞,那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够帮他除了沈不辞。” 虞滁冷笑道:“他倒是聪明,坐享其成我们背锅。” “听他话里的意思,沈不辞疑心他许久了,所以他会尽快下手。他会想法子把我们弄进宫,届时希望我们配合他。” 虞滁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果核,笑的十分开心:“好。” 深夜,星月高悬。景安踱步于大殿内,渐渐的,他的步子越来越快,似乎很不耐烦。直到门外传来太监匆忙的脚步声,他才止住了茫无目的的停停走走直接奔到了门边:“如何,沈将军怎么说?” 太监双手奉上沈不辞的回执,胳膊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着:“将军、将军说,如今扰乱已平,希望圣上可以许他躬耕山田,过几日快乐日子。” 果不其然,景安把回执狠狠的掷在了地上,他缓缓回神,看着浑身发抖不敢动弹的太监,阴鸷开口:“传巫祝。” 巫祝来的时候还身后还跟着两人,只不过他们以幕篱环绕周身,根本看不清模样。 “这二位就是你提过的?” 巫祝点点头,弯着腰十分恭敬:“他们与我师出一门,有他们在,以后我行法事会更事半功倍。” 景安没有理会巫祝,而是压着怒火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与朕所说,沈将军是异星转世是否为真?”巫祝连忙行了一个大礼,诚惶诚恐道:“那是天象所视,臣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如何可解?” “异星转世,不是天下将乱就是扰动局势,此种人万不可放在身边。不如让其先去镇守边关,说不定戾气可以消解一二。” 景安回身沉思,似乎是在考虑此法的可行性,巫祝乘胜追击的又加了几句:“我的二位同门也是深怀异柄之人,不如让他们跟着将军一道。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他们时时保护将军,又可方便与我联络。” 景安沉思了许久,余光瞥向角落的折子,冷声道:“好。” 巫祝临走前,景安坐在大殿上喊住了他们:“你们两个叫什么?” 孟崇续在幕篱下淡淡开口,声音缭绕着一层月色,他整个人似是处在轻雾之中,放毒这一方天地里自成的一段朗月清风:“我等本就俗人一个,白白的让名字累赘了。圣上如若想喊的方便,唤我们阿大阿二即可。” 说完孟崇续微微挪了挪身体,挡住了景安望向虞滁的视线。 景安本也就不在意这些,他甩甩手叮嘱道:“保护好沈将军,他若有个意外,你们也提头来见。” 目送他们走出大殿,景安握着龙椅的手越来越紧,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眼中晦暗不明。 第二日,沈不辞收起长剑,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的两人,满心都是疑问:“你们笑这么开心干什么,我们认识吗?” 虞滁和孟崇续这才收起过分张扬的笑容,退步到巫祝身后,淡定的听他给沈不辞解释。 沈不辞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擦拭着剑身,低着头一字一句的问巫祝:“所以是来监视我的?我已经答应了你愿意卸甲归田,你还是不放心?” 巫祝装作不明所以,颇有些无辜的看着沈不辞:“将军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他们二人是皇上为了您的安危着想,特地安排到您身边保护你的。” 沈不辞忽然剑指巫祝,笑道:“我征战无数,需要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保护我?”他收敛笑容,浑身都仿佛结了一层冰:“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后悔,你好好护着皇帝就行了。” 长剑堪堪抵到巫祝的喉间,他眼中闪过一瞬的阴狠,随后堆着笑道:“这是自然的。” 送走了巫祝,沈不辞随便给面前的两人安排住处后就要离开时,发现他们二人挥舞着手臂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沈不辞看他们的指尖溢出光亮,又想到他们和巫祝是一伙的,皱着眉毫不犹豫的甩了剑过去。 孟崇续轻易的捏住剑身,他抵开剑道:“别胡闹,我们在帮你解去将军府周边设下的机关。” 沈不辞:??? “好了,”虞滁叉着腰,看着沈不管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禁脱口而出:“怎么还是那副讷讷的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沈不管又问了那个问题:“你们认识我?” 虞滁没有回答,孟崇续接过话茬:“我们不是来监视你的,是来保护你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我们不听巫祝的话,但听当今皇帝的,毕竟他才是真正掌握我们生杀大权得人。他对我们千叮万嘱,一定要保护好你。”虞滁说完怕沈不辞不相信,又把巫祝在他屋子周围的机关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遍。 她滔滔不绝,沈不辞根本没有听得进去,他抚摸着剑身有些恍然,不确定而又欣喜的问道:“皇上真的是千叮万嘱?”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五章这样 这文的设定,男主单恋至结局,女主其实没什么感情了,在人间的那段也不是她本人的记忆。他们感情要想有进展,也要等到其他人的故事彻底结束,他们慢慢培养。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沈不辞与景安之间,有太多理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横亘着,正如江摇环与李俊一般,身份是促使他们相遇的契机,最后也是他们各自之间最大的鸿沟。 孟崇续问起沈不辞他与巫祝话里涉及到的交易,沈不辞在清晨的熹光下用长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7 剑挑起一炳碎花,他吹去那一簇白花,无所谓道:“他说我离开朝堂就会保证景安和齐国的安危。” “这你也信?”虞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对于沈不辞的回答非常不满。沈不辞苦笑一声:“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是景安。他信巫祝,我不得不这样做。” 孟崇续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倒了杯茶:“别练了,休息一会儿。”沈不管摇摇头,继续耍着他的剑。 多年前他被景安带回皇宫那一天,他沉默了一路,既紧张又惶恐。他不知道跟前锦衣华服的少年会怎么处置自己,沈不管抹去掌心的汗水,扑通一声跪下:“愿誓死保护皇上。” 背对着他的景安久久没有回话,许久以后,景安走进内殿带出了一把长剑。他把剑扔在沈不辞的眼前:“剑耍的好,才有资格说保护我。” 或许只是年少时的玩笑,沈不辞却一下记了这么多年。 虞滁和孟崇续在沈不辞府中日子过得挺滋润,沈不辞疯了一样的练剑,瞧着递出去的折子一封一封的被打回来的时候他渐渐的就已经波澜不惊了。 巫祝暗地里催虞滁他们也愈发的紧,各种明示暗示可以下毒害死沈不辞。 孟崇续和虞滁既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翻脸不认人什么的,用起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不仅如此,虞滁还琢磨着怎么把巫祝的位置给撬了,一来可以保证沈不辞的安全,二来还可以为故人报仇。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把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景安在巫祝的鼓动下,撕毁了和北狄签订的条款合约。 这次沈不辞再也没有忍住,直接提剑去了皇宫。 他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一路畅通的进入了大殿。与此同时,虞滁和孟崇续隐了身又多加了一层屏障,趴在大殿的横梁之上,细细看着下面的暗潮汹涌。 孟崇续没什么心思去过多的关注他人,他抓心挠肺的纠结着,该怎样把江摇环跳江而亡的消息告诉虞滁才会最大限度的减少她的内疚与痛苦。上一回在茶楼几个酒客差点就要谈论到了这个话题,他随便在小二送上来的茶水中做了点手脚才成功吸引走了虞滁的注意。 “皇上,趁消息还未彻底传至边关,末将,恳请收回成命。”景安仔细打量着低眉顺目的沈不辞,时隔半月,他终于在宫中见到了他。 他嘴唇翕动,字句还未出口时,一旁的巫祝掐着嗓音提起调子颇具架势道:“区区北狄,有何可惧?沈将军莫不是怕了,您……”他还未说完,沈不辞忽然拔了剑,直直送到了巫祝的颈边。 巫祝向来觉得自己已经拿捏到了沈不辞的软肋,他也就自然没什么可惧怕的。沈不辞一直以来对他虽不至于卑躬屈膝,可也从没说过什么“不”字。 如今被他的利剑直抵喉咙口,连带着他的心脏仿佛也被狠狠掐住了一般。一时之间,他觉着自己只有出去的份了。 巫祝还没来得及叫唤,景安已经厉声制止了沈不辞:“放肆。”沈不辞呆呆的望了一眼愤怒的景安,似是恍若未闻,但还是奉命收了剑。 “该死。”虞滁愤愤的一拳打在横梁上,既想打那个在景安面前卑微至极的沈不辞,也想瞧一瞧那个无时不刻不端着的景安。 “我都开始喜欢李俊了,确定爱了怎样都要得到,这两个,太磨叽。” 虞滁发表了自己的言论,却没有收到的孟崇续的回应,这一点让她很不悦 “巫祝说的对,北狄不过蛮荒之地,轻易便可攻下,又何须费那个力气去签订什么十年的条约。” 沈不辞猛的跪下,他抵剑在手言辞恳切:“北狄与临近的大昭暗有交易许久,如若开战胜负不定。末将选择签订条款只是暂时之计,若匆忙开战,怕是会两边……”巫祝看着景安的神色,冷笑一声急急开口:“我卜算过,这一战,我国胜算尤其大。沈将军迟迟不愿,可是……”他尾音拖得老长,成功吸引了景安的注意。 “够了,你若不愿意。朕,自有人选。”景安言辞中已有愠怒,他拂袖就要离开。沈不辞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三分犹豫七分果决:“臣,请战。” 景安满意的转身,他向前扶起沈不辞,笑道:“此战一了,朕便准了你的折子。朕知道你喜欢江南风景,朕房子都替你看好了。我……朕也在那儿选了处住所,来往也方便。” 景安以为得偿所愿的沈不辞会欣喜谢恩,然而沈不辞只是轻轻的别开了扯住自己的手。他沉默起身,行了礼后一语不发的离开了大殿。 回了府的沈不辞将自己关在书房不眠不休的研究着作战方案,虞滁知道以后的结局,当下就准备去劝阻沈不辞。 破天荒的头一回,她被孟崇续拦住了:“我们即使想去改变,也没有用的。”虞滁皱眉就要强行掰开孟崇续的手:“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既然已经回溯时空,总可以做出些改变……” 江摇环、沈不辞他们在虞滁心里的位置比孟崇续想象的还要来的多,虞滁眉头越来越深,在看到她指尖祭出的法力时,孟崇续略有不忍,叹了一口气:“江摇环死了。” 虞滁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她怔忪的盯着孟崇续。 孟崇续缓缓将听到的事情经过说了。 虞滁面无表情,只低着头,眼睛直愣愣的瞪着,不知在想什么。孟崇续狠了狠心,加了一句:“景安死,我们才能拿到那一魄。” “原来是我害了江摇环……”虞滁恍过神,只是不停的喃喃这一句。她把孟崇续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屋子里的灯光亮了一整夜,和书房的火光相映成趣。孟崇续站在屋外的院子里,静静看着虞滁的灯光摇摇曳曳。 第二天,虞滁打开门,看着屋外的孟崇续她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开口:“这件事我不管了,但那个巫祝的命我要。即使会被天帝责罚届时希望你也不要拦着我。”孟崇续眉目松动:“好。” 沈不辞借职务之便安顿好虞滁和孟崇续以后就带着军队出了皇城,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国君威。 露了真面目的虞滁和孟崇续立于高楼之上,望着沈不辞的身影越来越渺小,直至消失在漫天沙尘里。虞滁的话语里带了一股风沙的意味:“走吧,去皇宫。” 巫祝偏于自己的府宅,数着大昭人送来的金钱,笑的整张脸上的褶子都聚到了一起。 孟崇续他们继续趴在横梁之上,看景安面色阴郁,不停的抚摸着一柄长剑。他沉默不语,目光跃向迢迢远方。 三个月后,沈不辞还未回京。城中关于他通敌叛国的言论愈演愈烈,景安施以法令制止,奈何收效甚微。这场风潮在巫祝开坛做法,发现将星异动,有大杀之势时,彻底掀起了民怨。 景安终于意识到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8 了一切祸乱的源头,但在他下令逮捕巫祝以前,大昭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一个夜晚攻入了皇城,并在天明之后控制了所有的兵力。 景安被火光惊醒时,只看到巫祝举着火把大步迈了进来,他笑的阴测测:“景小皇帝,我该怎么说你好?”景安拔开置于床头的长剑,指着巫祝的神情与沈不辞如出一辙:“他在哪里?” 巫祝笑:“不知道困在哪个山沟里断水断粮多久了。”他的身后猛然现出一列人,巫祝把火把扔到景安脚边:“区区小儿,皇位你做的够久了。” 火光越来越大,景安浑身的焦灼之感也越来越深入骨髓。他倒下的那一刻,看到眼前多了一双玉色靴子。 有人蹲下来,长眉凤目潇洒卓然,在一片浓烟滚滚中依然风华不减,他淡淡开口:“安心的走吧,沈不辞还活着。” 当沈不辞劈开洞口的巨石,外面已经变了天。这些天,他靠着岩壁上的水珠与昆虫艰难活了下来,金甲战衣早就被风尘覆盖,不复如往昔。 将军的回归,让士气大振。可当他们摩拳擦掌要报仇回来时,八百里加急传来了景安殉国的消息。 沈不辞意外的平静,带领军队攻占了北狄与大昭的临界小城,老幼妇孺,年青男女,无不跪地求饶,祈求这位被传“残暴”的将军可以放他们一条活路。 沈不辞策马于城外,看着千山万水外的皇城,面无表情的下令:“屠城。” 在一片哭天抢地中,沈不辞拔出长剑,静静的割了脖子。 “活着的时候,没能兑现承诺保护好他。死了的话,总能得偿所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懒 ☆、所有的结局 巫祝以长生不死之身为祭,引出了蛰居于景安身体里的那一魄,但由于景安的魂魄与顾祁佑的一魄契合度太高,导致还有残存未能取出。 声势浩荡的洗劫过后,是彻底的改朝换代。大昭人入主皇城,奉巫祝为国师,行祭祀大礼以昭告万民。 祭台上,意气风发的青年,穿着一身鲜艳的颜色,挥舞着手中的佛尘,向底下祭拜的百姓送以恩泽,受万民爱戴。 巫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在他吐出一口浓烟后,竟然有两人从烟雾中走出,风流毓秀姿态超然。 百姓们一片轰然,新帝也匆忙起身。他们看着被自己奉为神明的巫祝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定住,自他的身体中竟然悠悠荡荡飘出一股轻烟来,抟聚一处辨别不清。 虞滁看着一脸惊愕巫祝,收好顾祁佑的魂魄,面无表情的问巫祝:“你有没有取走一个叫‘方青松’的人的寿命?” 巫祝骇然之下呆呆开口:“那是个被她姐姐蛊惑了的疯子,不过还有比他更疯的,有个商人愿意用全部财产和剩余的全部生命去换和她姐姐的……” 等他察觉到事有蹊跷的时候已经晚了,他面前的两人脸色比一个恐怖,孟崇续走进一步,道:“就凭你,竟也敢自称为仙。” 虞滁看着脚下的百姓,大手一挥,转眼间巫祝就变成了一只癞□□,一只拥有不死之身的癞□□:“前朝沈将军从未叛国,他是被这只妖怪所害。国破后,他也殉了国。” 而后她捏起那只癞□□,颇可笑的看着它,淡淡开口,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都传到了对面新帝的耳朵里:“三十年,国破。” 手中的癞□□适时的叫了一声。 百姓们忽然反应过来,对着虞滁和孟崇续一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神灵的庇佑。虞滁嫌弃的望着人群,扯着孟崇续的袖子就离开了。 路上,孟崇续问她那句话什么意思,虞滁云淡风轻道:“吓他的” “我们离开吧,变数已经够多了。”孟崇续自然的牵起虞滁的手,虞滁擦去掌心癞□□的印迹,他们瞬间就消失在了祭台之上。 百姓们还在兀自跪着,新帝则是一身的冷汗。 他们回到宝阁,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苍谣依旧被定着,她自看到虞滁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眼眶更加红了,皱着眉似乎在控诉什么。 虞滁懒得理她,将顾祁佑那一魄交给孟崇续就匆匆赶往了下界:“你去和顾稹报备一下,我去一趟静昭城。” 这一次虞滁来的悄然无声,她静静站在城门口望着黑气滚滚,末了终于迈出了步子。 小院子里,只有沈不辞一人在练着剑,本就枯死的大树显得愈发苍老,虞滁艰难的迈动步子,恍如隔世。 “沈不辞,”沈不辞应声回首,看到虞滁时,面上一喜,他放下剑匆匆忙忙的朝虞滁跑来:“虞掌柜,你怎么有空来了?” 他目光下移,看到虞滁手中捧着的金甲战衣,更是不解:“孟崇续呢,你们也掰了?”虞滁不说话,只是把衣服递给了沈不辞,沈不辞被强硬着接受,许久过后,她淡淡开口:“金甲战衣里,有景安对你说的话。” 那日火光冲天,景安扶正自己的衣领,蓦地朝孟崇续磕了一个头:“神仙,如果你可以见到沈不辞,请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虞滁望着沈不辞熟悉不已的佩剑:“景安的魂魄里融合了仙人的气息,是以他的魂魄终年不灭飘荡在苍茫的鬼界。我帮你打点好了,如果你愿意,两个时辰后,静昭城通往鬼界的大门会打开。能不能找到他,端看你们的造化。” 但鬼界远比静昭城要来的恐怖可怕的多,景安能否撑到沈不辞找到他尚是问题。 沈不辞双手颤抖着撕开了金甲战衣的里层,泛黄的纸张旋然而出,笔迹轻狂,只有寥寥八个字: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虞滁坐在城门旁的凉棚下,望着沈不辞奔走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她站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了句棚内的一人:“江摇环在哪儿?” 那人回答的也很快:“她啊,嫁人啦。” 虞滁杯盏里的水一个不慎滴了出来:“嫁给谁了?” “城南的李姓书生,敦厚老实宠她的不得了。” 种满了绿树却一株比一株枯的厉害的四方院子里,江摇环开心的试着自己的新衣裳,他的相公坐在一旁笑着画下了笑的欢畅的江摇环:“慢点,慢点。” “李俊,这次不许把我画的那么丑了。”书生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宠溺:“是是是。” 虞滁轻轻掩上了门,如果不离开静昭城,江摇环和李俊便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遇见了。虞滁收起想要帮江摇环的心思,看她如今生活的很快乐,那就没必要打扰她。 虞滁逐渐走远,江摇环的笑容微不可见的淡了淡,她看着李俊,复又恢复了笑容:“我饿了,走去吃饭。” 冰冷的湖水,她缓缓的沉入了江底,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李俊一声一声的呼唤,看见了他纵身一跃的模样。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39 李俊最后被救起,却因为落了病根,身子骨虚弱无比。 江摇环站在奈何桥头,笑着喝下了孟婆汤然后她就运用美色缠着鬼差留她陪了孟婆三个月。 她为人张扬,天不怕地不怕性格爽利,几乎每一个来投胎的人都被她整过。直到她遇见李俊,被近乎癫狂的李俊要强势带走。 在鬼差的强硬阻拦下,李俊最后还是去投了胎,他蓬头垢面,站在桥的那头,唇齿轻动,眸子里盛满了光辉,欣喜无比:“江摇环,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我在来世等你,你一定要来啊。” 受了惊的江摇环根本没有听到李俊的话,她脑袋痛的厉害,趁着孟婆不注意,江摇环忽然发了疯的倒了所有的孟婆汤,边哭边倒:“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她面如死灰的被带到了静昭城,一路面无表情的她在看到青松时忽然笑了起来:“是你。” 李俊喊她进屋吃饭,江摇环收起心思笑着进了门。 偶尔一个午后,她或许会想起一个院子,里面有痴迷练剑的将军,屋子里坐着桀骜的君王,还有在枯树下沏着一壶茶等着她的臣子。 那是她,经年不忘却又不忍记起的一方天地 ☆、百年无虞 虞滁欲离开时,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顾祁佑哑着声音,既紧张又生涩:“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回头,话语出口时夹杂着凛凛的风声:“过不久你回天一趟,顾稹有事找你。”顾祁佑一下子拽住虞滁的衣袖,有些慌张:“你全都想起来了对不对?”虞滁别开袖子上的手,记忆的纷涌而至让她无法以平常心面对顾祁佑。 “你看你不自然的样子,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顾祁佑惊喜异常,直接一个迈步走到了虞滁跟前。虞滁的神情忽然由慌张无奈变为了自然平和。 暗处的孟崇续止住了自己的步子。 “就算我喜欢过,那喜欢的也是太子顾祁钰,而不是历劫归天的二皇子顾祁佑。”顾祁佑声音提高了许多,像是在宽慰自己:“那都一样!”虞滁摇摇头:“不一样的,至少太子顾祁钰从来不会如你这般执拗,他从来都清楚得与失。” 她绕过顾祁佑,话语跌落在浑浊黑气中:“太子妃虞滁和那个天宫莽莽撞撞醉了酒的虞滁,根本不是一个性子。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天宫的喜欢还是人间的喜欢才会对我如此执着,但是顾祁佑,我不喜欢你。” 虞滁不愿再多待,顾祁佑还在怔愣着,她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你找个时间上天吧,至于静昭城的存亡,我自会去找你父亲。” 虞滁走后,孟崇续才缓步走出,他站在顾祁佑身后,不咸不淡的开口:“一切纷争的源头,你知道是谁吗?” 百年前的仙宴,顾祁佑因为一个囫囵觉睡过了头是以完全错过了时辰,为表礼节,他还是选择去过个场。 他穿着一身红衣,风骚又惹眼,一路上也收到了不少热切的目光,顾祁佑对此很是满意。行至一半,他遇见了一个跌跌撞撞的仙人,顾祁佑在天界长大,却对这位仙者没什么大印象。 她首先引起顾祁佑注意的,是清丽不凡的面容,于是顾祁佑停下步子,没忍住上前言语调戏了一番。 但万万没想到,他被反调戏回来了。 最后抱着怀中人,顾祁佑本来是准备带到自己府上去的,他要好好打量观察这个仙婢。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付诸实践,就被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了:“皇子这是在做什么?” 苍谣揪着自己的衣角,把一切都收入眼中,既不确定又不甘的开口:“这位是虞滁仙君,不常出门,如今醉成这样,还是我送她回去吧。”顾祁佑看是这个小丫头,也没有什么被窥破心思的尴尬,他手上力道紧了紧:“原来是叫这个名字,没事我送她是一样的。”顾祁佑对苍谣笑了笑:“你快去宴会吧。” 看着顾祁佑离开的背影,苍谣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 孟崇续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个源头,需要你去解。” 三日后,孟崇续带着顾祁佑上了天。 而虞滁也已经和顾稹僵持了三日,虞滁站在大殿里,面无表情毫不退让:“我不同意沉没静昭城,里面亡灵何其多。”顾稹负手在后,立在高耸的台阶之上,声音苍茫:“统不过是一堆犯错之人,沉入不死海是死得其所。你暗中帮了忙的那几个我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虞滁冷笑,抬起头望着顾稹的背影:“从一开始把亡灵放入静昭城,你做的就是这个打算是不是?”顾稹的语调不悲不喜:“是又如何?” “我已经答应对于苍谣所做的事情既往不咎,不能换静昭城的安宁吗?” 顾稹转过身:“这件事确实委屈了你,但沉没静昭城,我势在必得。”虞滁被堵的哑口无言,她平静的和顾稹对视,最后忽然笑道:“是为了古神朱英吧。” 顾稹浑身一颤,眼中闪过片刻的慌乱,他避开虞滁的注视,淡淡道:“古神虽逝,但也容不得你妄言。” “我有话要说,”孟崇续的声音透过云雾传入大殿,他步步逼近直至和虞滁并列同处:“如果我自愿入不死海呢?” 此话一出,虞滁和顾稹俱是一愣。虞滁最先反应过来,她劈口骂道:“你来这儿凑什么热闹?滚回你的府上去。”孟崇续没有理会盛怒的虞滁,只看着顾稹:“你儿子我带来了,他去见苍谣了。这件事,我要单独和你谈。” 虞滁自然是不同意,她拉过孟崇续准备继续和顾稹谈,却被顾稹一个拂袖直接定住了:“静昭城和孟崇续,你早就做出了选择。” 随后虞滁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大殿。 孟崇续确认虞滁无恙后,笑着开口:“朱英古神如果知道你要做的事,绝对不会选择埋骨不死海。” 顾稹并不意外孟崇续知道这些秘辛,他本来就是那个时代承袭而来的:“她不会死的。” 古神朱英逝世,世间最后一位古神彻底殒没。历法入新,朱英的弟子顾稹横空而出,平定叛乱登上帝位。顾稹在重整四方大地时,在不死海边劈开了一座城,谓之流放之处。 流放去了静昭城的神魔妖怪几乎都是有去无回,直至百年前静昭城涌入大批鬼魂,才逐渐没有什么仙人妖怪被流放而去。 孟崇续几乎在顾稹劈开静昭城时,就明白了他的目的,他想用各色灵气浊气喂养不死海,以期望复活朱英。 “放过静昭城,我愿意入不死海。能不能带回朱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静昭城养上几万年的鬼魂妖怪,都比不得我的一百年。” 虞滁被兀自定在了南天门许久,路过的仙君们大多不敢上前,不知道虞滁又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仙家。 孟崇续一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百年无虞 作者:写定啊 分卷阅读40 派自然的走到她跟前时,发现虞滁已经涨红了脸,似乎在催动自身的灵力。 孟崇续忍不住伸手,行至虞滁的面庞时,堪堪停下,他笑道:“我要走了,有什么要祝福我的吗?”虞滁根本无法开口,孟崇续又开始了自说自话:“那就祝我百年无虞,永世无忧吧。” 说完他就纵身跳下了南天门。 祝你百年无虞。 ☆、没了 静昭城近来总是有怪事发生。 比如城主忽然离开,比如四位元老失踪了三位,还比如现在。 江摇环看着柜台后面的虞滁,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八百年了,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虞滁探出脑袋,笑眯眯道:“待一辈子,到饭点了,你们家那位快来了,你赶紧走吧。”江摇环翻了个白眼,扭着腰便离开了。 八百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比如顾稹退位,顾祁佑成为下一任天帝,比如苍谣公主终于离开了天界,据说临走前哭哭啼啼的。 还比如,天帝经常站在静昭城外,就是不进来。虞掌柜没事就往不死海跑,也不说为了什么。 第九百年的时候,静昭城忽然蹦出了一轮明日。整座城忽然亮堂了起来,明日过后,是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 静昭城忽然就如人间的城池一般。 平静了多年的不死海忽然翻腾起来,虞滁甩着长鞭,看到海浪中的身影,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分卷阅读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