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病娇王爷,侯门嫡女她贏麻了》 第1章 扎我,你肯定下得了手 宋念戎高烧了三日,迷迷糊糊中听见丫鬟唤她起来喝药。 睁开眼,却见顾修远立在床边。 他一身竹青色长衫,宽肩窄腰,容貌俊逸,不愧曾是京中少女趋之若鶩的状元郎。 “你可好些了?”他问。 宋念戎抬起眼,静静地瞧著他。 顾修远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原不该来打扰你,不过眼下,我有件急事,想要知会你一声。” “什么?”宋念戎问。 “我决定把这次的功劳给许眷溪?” 宋念戎静默。 上一世,当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除了震惊就是剧痛。 这功劳是她用命换来的,自己深爱的丈夫却让她將功劳让给別的女人,谁能不痛? 可是,她重生了。 现如今的她,再听到这话,已无悲无痛,只余下淡淡的轻蔑。 “你既已决定让功,又何必知会我?”她冷冷道。 顾修远脸露恼色:“这两日我就要把功劳上报给寧王殿下,总得让你知晓。” “你是怕我闹?”宋念戎明白了,“顾修远,你这是打了我的巴掌还不许我哭啊。” “这功劳本是我立下的,算在你的头上,我是看在夫妻的份上。可算在许眷溪的头上,算个什么事?” “当初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嫁给何瑜,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境遇,你难道不应该补偿她吗?”顾修远沉了脸。 “补偿?”宋念戎冷嗤,“怎么,她嫁何瑜,是我绑她去的?” “要不是你嫁给我,她也不至於为了躲避流言蜚语远嫁何瑜。” 宋念戎冷冷道:“首先,嫁你是太后懿旨,与我无关。你当真对她至死不渝,为何那时不跪求太后坚决不娶我? “其次,她嫁何瑜的时候,何瑜是水军大都督,比你的官职可大多了,正得皇上盛宠,她一点不亏。 “第三,顾修远你也太把自己看得高了,你以为她嫁何瑜就是委屈,嫁你境遇就会很好?我嫁你半年,享受了锦衣还是玉食?若能重来,我只希望从进京城的第一天,就没碰到过你!” 一席话说得宋念戎有些气喘,也说得顾修远面红耳赤。 他倏然起身,拂袖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住步子,回过头来摆出低姿態: “我知道成亲之后我冷落你,你心里不痛快,不然这样吧,等著这次回了京,我就搬去你屋住。” 瞧著他那副“自我牺牲”的表情,宋念戎只觉得可笑。 她故意问:“你是在拿你的身体和我做交易吗?” “你这叫什么话!你我本就是夫妻,这怎么能算是——” “既是如此,反正你总是要搬回我房中的,我为何要让功?” 顾修远急了:“宋念戎,你怎的这么没同情心?你是我的夫人,將军之女,你武艺高强,什么都不缺。而她却孤苦无依,流离失所,帮她一帮,又能怎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可怜就该怜惜,而我什么都有,我就该受委屈,就该把我用命换来的功劳让给她?” 宋念戎说著,指著自己的肩膀,“帮她也不是不行,这里的伤,她要是照著原样都受一遍,我倒是可以考虑。” 因为这些伤,她高烧了三日,到现在都还没退烧。 在这样的当口,顾修远只问了一句“你可好些了”,而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让功起的话头而已,毫无真心可言。 “怎么可能!眷溪如何能受得了!”顾修远惊呼。 “我受得了,所以我活该帮她?” 顾修远沉默不语。 宋念戎端肃了脸色,冷冷道:“顾修远,这个功劳我不仅不让给她,也不会算在你头上,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歪心思了,早些帮她想別的法子吧。” 顾修远还要再说,侍剑挤过来:“姑爷,我们小姐还高烧著,药快凉了,待我伺候小姐喝了药,您再说。” 顾修远只得让开。 宋念戎接过药,喝一口呛两口的,心疼得侍剑帮她拍胸抚背。 好容易喝完,宋念戎目光落在左肩缠著的纱布上,淡淡道:“伤口怕是化脓了,不去脓,这烧退不了,你去准备药箱,帮我剜脓。” “剜脓!”侍剑惊跳起来,“那得多疼啊!小姐,我如何能下得去手!” “你若下不了手,那就你来,”宋念戎目光一转,盯住顾修远,“扎我,你肯定能下得了手,是吧?” 顾修远满脸不自在:“我也不是大夫,如何能做,我还是去请大夫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宋念戎看著他逃跑似的背影,唇角冷冷勾起。 两个月前,皇上收到密报,说水军大都督何瑜涉嫌勾结海匪,通敌叛国,便亲封寧王为钦差大臣来查此案,顾修远时任吏部侍郎,跟隨寧王协助查案。 她女扮男装悄悄跟隨,不光帮顾修远找到何瑜的罪证,还以身犯险混入海匪內部,拿到他们的攻防图。最终海匪被剿灭,何瑜落水身死,她却也受了很重的伤。 她原想著功劳算在顾修远的头上,自己也能跟著得益,就没计较。 没想到,就在她因为伤重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时候,顾修远却来告诉她,自己要把功劳让给许眷溪! 上一世她傻,经不住顾修远的缠磨,把功劳让给了许眷溪,让她得到了皇上的赦免。 却不想一转身,顾修远就把她带回府中,让她做贵妾! 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二人在府中甜甜蜜蜜,日日让她瞧著剜心。 她小產,痛失孩子留下暗疾的时候,他在给许眷溪餵保胎药! 她祖母病重,她跟他借千里马去请神医,他说这马要用来给许眷溪驮南方水果! 她父亲被人构陷叛国,她求他帮忙,他冷酷地说自己爱莫能助,后来父亲被斩首! 到最后,她亲人尽失孤苦无依,一身病痛被软禁在府中,痛苦绝望之下自刎而死! 现在她重生在了海匪被剿,重伤臥床,高烧不退的时候。 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上一世她原可以成为风华绝代恣意飞扬的女子,却为一个不值的男人误尽终身。 这一世,她可不会再犯傻,任由他们吃著她的肉喝她的血还將她踩在脚底下了! 第2章 为了让功才低头的 顾修远找的大夫很快来了,给宋念戎看了伤口,伤口果然化脓了,颳了脓开了药,宋念戎喝下,安生睡了一觉。 等到晚上,宋念戎正要喝药的时候,顾修远又来了。 他手提一个纸包,放在宋念戎的床边:“药苦,我给你拿了点蜜渍青梅,喝完药,好甜口。” 宋念戎睨著他,只觉好笑。 他那满脸的不自然加不情愿,是生怕她不知道,他是为了让功的事才低头的吗? “顾修远,我是不会让功的。”她直接道。 他倒是不意外,只皱眉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过是瞧你伤得太重,才来照顾你一二,毕竟我们是夫妻。” 宋念戎没再说拒绝的话。 既然他非要没苦硬吃,她不介意成全他。 她仰头一口將药喝尽。 顾修远立刻殷勤地捻了个蜜渍青梅递过来。 宋念戎接过隨手扔在地上:“我不爱吃梅子。” 顾修远斥问的话就差点衝出口了,却被他深吸口气,又给强行憋了回去: “你不爱吃梅子,下次我就买点別的。” “姑爷,可別下次了,敢情您还盼著我们小姐再受一次伤吃一次药啊!”侍剑挤过来,一边损他,一边递给宋念戎一块飴。 顾修远忍著气没吱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宋念戎睨他一眼,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我要睡了,你请便吧。” 顾修远强露笑容:“你睡吧,今晚我守著你。” “我身体不適,夜间会有许多事,你当真能守夜?” “当然,我们是夫妻,这是我应该做的!”顾修远忙道。 宋念戎似笑非笑:“我睡觉不喜人瞧著,你若要守,就在门外吧,我有需要会叫你。” 这一夜,宋念戎睡得不错,梦醒的间隙,她就会叫顾修远端茶倒水,折腾了三四次。 初秋夜已凉,顾修远坐在门外,裹著毯子冻得瑟瑟,每每打盹闭眼,就听见宋念戎叫他,不得不进去服侍,一夜下来,熬得眼圈都黑了,苦不堪言。 好容易熬到宋念戎用了早饭,他藉口寧王那边还要点卯,急急去了。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又来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簪来。 “今日跟寧王殿下出街巡视,瞧著这簪子不错,买来送你,要不我帮你簪上?” 他说著便凑近,要往宋念戎的发中簪,被宋念戎偏头躲开了。 “我从不用玉簪,中看不中用。”她面色冷淡道。 顾修远捏了捏拳。 有人劝他说,宋念戎对他有情,只要他稍微对她体贴一些,她必然言听计从,这两日他才会如此忍气吞声。 可没想到,宋念戎不仅没对他言听计从,反而蹬鼻子上脸越发过份。 他有点不能忍了。 正想发作,却听宋念戎问侍剑:“这几日寧王殿下就要统计立功之人了吧?” 他顿时又把生起来的气给硬生生压下去了。 “那你平日里不用首饰吗?”他勉强开口。 “姑爷,我们小姐都用金簪,簪子磨得尖尖的,结实耐用,遇到危险还能当武器。” 顾修远訕笑:“原来如此,那以后我就给你买金簪。” “不必了。”宋念戎依然脸色淡淡,“你若有事自去忙吧,我饿了,要用午饭了。” “我陪你用吧?”顾修远赔笑。 “不用。” 顾修远深吸口气,强逼自己念出打好的腹稿: “在京城的时候,你每顿饭都等著我一起用的,只可惜我那时只顾著仕途上的事,总没空陪你。 “现在你受了伤,我才醒悟,仕途上的事总也忙不完的,珍惜眼前人,陪著她,才是当下最该做的!” 宋念戎放下筷子。 顾修远只当她被感动了,终於有所鬆动,连忙道:“你继续,不用等我的,我添个碗就行。” 宋念戎却起身:“有点噁心,没胃口了。” 顾修远刚刚露出的笑容僵在脸上。 宋念戎也不管他,径直靠到床上去。 顾修远终於忍不住了,大步走到宋念戎床前:“你要怎样才能同意?” “同意什么?”宋念戎眨眨眼。 “宋念戎,你少在这揣著明白装糊涂!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在你这里低声下气,已经够可以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宋念戎冷笑:“不是说,你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照顾我一二的么?看来不是。” 顾修远没答话,脸色有些泛红。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让功的,是你不信。”她抬起眼睫看著他,嘲讽的目光从羽扇般的睫毛缝隙投射到他的脸上。 顾修远感觉自己的脸颊仿佛被绵密的牛毛针扎了,隱隱约约的发疼。 他强行挽尊:“虽然你有诸多不足,但我总觉得,你至少还是善良的,所以才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既是如此,那就罢了! “好歹我也是个吏部侍郎,总不至於没法子帮眷溪,非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宋念戎立刻道:“侍郎大人有骨气,在下敬佩!我也相信侍郎大人有的是本事,必然能帮到何夫人!” 顾修远顿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听宋念戎下了逐客令:“不好意思,侍郎大人,我要休息了,侍剑,送客!” 侍剑应声,拦到宋念戎和顾修远中间:“姑爷,请!” 顾修远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气恼地一甩袖,大步离开了。 宋念戎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希望他的骨气碰到许眷溪的眼泪,不会变得纷纷碎碎。 第二日上午大夫来复诊,看了伤口之后,老大夫忽然对著她长作一揖。 宋念戎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愚钝,之前给娘子治伤竟没瞧出来,娘子是这剿灭海匪的首功之人!” 宋念戎愣了下,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首功之人?” 她立功只有顾修远清楚,现在顾修远希望她把功劳让给许眷溪,怎么会告诉別人? “现在府中人都盛讚娘子呢,说娘子大义灭亲,不但帮著收集了何瑜勾结海匪的证据,还帮著王爷和侍郎大人出谋划策消灭了海匪,乃是巾幗英雄!” 后面两项都是她干的事,可大义灭亲是…… 宋念戎心念微动:“你知道我的身份?” 第3章 满身黄白物 “以前虽没见过娘子,但这都督府里还有哪个娘子呢,老夫猜便是您了,罪臣何瑜的夫人嘛!” 罪臣何瑜的夫人! 原来府中人盛讚的巾幗英雄是许眷溪! 宋念戎冷笑,看来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求她不行,討好不行,现在打算“先斩后奏”了啊! 先把势头造起来,让大家都以为是许眷溪立了大功,然后顾修远再把功劳往寧王那边一报,在奏摺里硬是將她的功劳说成许眷溪的,有百姓歌功颂德,皇上怎会以为是假? 等著皇上的封赏下来,她就算知道真相,难道还要去找皇上分辩吗? 他们觉得,她立的这些功都是经由顾修远的手交出去的,自己並无凭据,无凭无据去找皇上,弄不好就是个欺君之罪,他们篤定她不会如此冒险! 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如意好算盘啊! 老大夫离开之后,侍剑跳脚道:“许眷溪可真有脸,竟然把小姐的功劳拿过来贴在自己的脸上!” 隨即她又露出愁容:“可小姐,您当初一心为姑爷立功,也没留下证据,咱们就算现在去找寧王说,寧王也未必会信吧?” 宋念戎淡淡道:“我的功劳是实打实用血肉拼出的,许眷溪想抢功,也得有那个经得了箭林矢雨,受得住尸山血海的本事才行!” “那咱们就隨便他们这么蹦躂?” “自然不行。”宋念戎凝眉想了想道,“等到晚上吧。” 侍剑眼睛一亮:“小姐,你想晚上悄悄翻进寧王殿下的院子里见他?这样姑爷就不知道了,对不对?” 那一个“翻”字,把宋念戎听笑了。 她拍了下侍剑的脑袋:“翻什么墙,我们是去偷东西的吗?你別多问,回头就知道了。” 吃完午饭,宋念戎昏昏欲睡,正要躺下,却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侍剑飞快地跑回来:“小姐,小姐!府外围了一些百姓,叫嚷著要让何瑜的家眷出去,说是何瑜欺压百姓,他死了,就该他的家眷赎罪!” 她说著拍手:“太好了,这下,许眷溪该倒霉了!” 宋念戎冷冷一笑:“未必。” 许眷溪心机深沉,表面摆出一副品行高洁的才女做派,背地里却是擅用骯脏手段的狠毒之人。 上一世,顾修远让她让功,她起初也是不愿,后来顾修远採取冷暴力,对她越发冷淡疏远,加上许眷溪演了一出苦肉计,让她觉得许眷溪也是可怜人,她才终於没扛住鬆了口。 做了顾修远的贵妾之后,许眷溪在顾修远面前表现得贤良淑德善解人意,背地里对她却是各种谋害算计,她是吃了许眷溪好几次亏,才终於看清楚了她的人品! 这次顾修远在她面前撂了狠话不找她让功了,许眷溪定然是急了,所以打算演一出苦肉计博得顾修远的心疼,变相逼著他来逼自己。 宋念戎看向侍剑:“你想不想让许眷溪倒霉?” 侍剑重重点头:“当然了,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装腔作势的!” 宋念戎点头,对她勾勾手,在她耳边低低说了点什么。 侍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蹦老高:“小姐,我现在就去!” 她一溜烟地跑出去了,过了会就回来了,喜滋滋道:“小姐,安排好了,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宋念戎瞧侍剑兴致盎然的样子,便笑道:“好,去瞧瞧。” 侍剑挽住她的胳膊,主僕俩出了院子往府宅的大门口走去。 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了百姓在门外的叫嚷声: “何瑜勾结海匪残害百姓,他现在死了,他的人命债就得他的夫人来偿!” 宋念戎循声望去,瞧见许眷溪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一身淡紫色衣衫,不施粉黛,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给人一种清雅而孤傲的感觉,非常符合她一贯营造出来的才女形象。 有百姓喊:“多说什么,砸就是了,今日定要出了心中恶气才算数!” 话音落下,各种臭鸡蛋菜叶子就飞起来,朝著许眷溪砸过去。 许眷溪也不躲,直挺挺站著,旁边丫鬟过来护她,也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衝出来的百姓给拦住了。 忽然一个油纸包飞过来,砸在许眷溪的身上,“啪”的一声破裂开,顿时臭气熏天! 围观的百姓全都捏著鼻子退散开去,只许眷溪孤零零站著,满身黄白之物。 许眷溪这辈子何曾遇到过这种羞辱,先是愣怔了下,隨即一边作呕,一边捂著脸痛哭起来。 看到此情景,侍剑拉拉宋念戎的袖子,悄声道:“小姐,我这安排精彩吧?” 宋念戎笑著点头。 许眷溪不是喜欢演苦肉计么,这下可是演了个痛快! 就在许眷溪摇摇欲倒的时候,顾修远飞奔而来,將她护在身后。 有人叫骂:“你是什么人,竟然护著罪人!” “我乃吏部侍郎顾修远,她虽是何瑜的妻子,但到底有没有罪,还需皇上定夺,在此之前,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 顾修远大声说著,示意自己带来的士兵驱散人群,自己则扶著许眷溪快步往府內走去。 “瞧瞧姑爷,大庭广眾之下竟然就这么护著那个女人走了,像什么样子!”侍剑气得跺脚。 宋念戎倒不气,瞧过上辈子顾修远和许眷溪甜蜜亲昵的场面,这点事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本以为,下午顾修远就会来找自己再提让功之事,谁知他却没来。 晚上用了晚饭,宋念戎让侍剑给自己打扮整齐,等著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扶著侍剑出了门。 侍剑皱起眉头:“小姐,你不是要去找寧王殿下么,奴婢听说他住在西边的静园,怕是走错方向了吧?” 宋念戎敲他一记:“別多问,跟我走就是。” 寧王殿下白日忙於政务,鲜少在府,再说了,自己一个女眷身份,贸然去求见,他也未必就见,而且,顾修远常在寧王殿下身边,自己去说立功的事,必然会被他阻挠。 上一世,她曾经无意中在后园瞧见过寧王殿下,后来才知,原来他每晚戊时都会去后园的柏树林里打坐调息,所以她才打算晚上来碰碰运气。 第4章 酒醉强迫 到了后园,转过柏树林,却没见一个人影,宋念戎心中有点失望,却不甘心,带著侍剑等了会。 夜色渐浓,寒意渐重,冷风吹过,落下雨丝。 侍剑扶著宋念戎到附近的八角亭里坐下问:“小姐,下雨了,怎么办?” “回去吧。”宋念戎轻嘆口气。 “您的伤口不易沾水,不然您在亭子里等会,奴婢回去拿伞来接您?” 宋念戎点头:“也好。” 但侍剑却又犹豫了,宋念戎知道她担心自己的安全,道: “都督府现在由寧王殿下的亲兵守卫,安全得很,下著雨,估计也没人出来,你快去快回。” 侍剑这才点头,衝进雨幕中。 宋念戎目送侍剑的背影消失,转头四顾了下漆黑的后园。 许是觉得今日可能有雨,所以寧王殿下才没出来? 此刻时辰已经晚了,去寧王殿下的住处找他有点不妥,看来只能明天白天再找机会拜见了。 正想著呢,忽见一个人影踉踉蹌蹌从黑暗中走出。 竟是顾修远。 他脸色通红,脚步虚浮,浑身散发著浓烈的酒气,明显一副喝多的样子。 “你不是受伤了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后园来做什么?”顾修远走进八角亭质问她。 宋念戎懒得搭理喝醉的他,冷脸站起刚要走,胳膊却被顾修远大力拽住。 宋念戎左肩的伤处一阵牵扯痛:“放手!” “我不放!”顾修远喊。 他不但不放手,还使劲將宋念戎拉到自己面前,“宋念戎,今日眷溪被人羞辱,你看见了吧,你的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她是千金小姐,闺阁里娇养长大的,现如今被何瑜牵连也就罢了,竟还受如此的折辱,她的性子如此骄傲,如何能受得了!”顾修远脸上露出沉痛,“她差点就自縊了!” “既如此,你应该陪著她啊,跑来这里打扰我做什么!” “我是来求你的,我把男人的自尊扔在脚下,求你让功给眷溪!” 宋念戎笑了:“是谁之前还很有骨气的说,办法很多,不会弔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顾修远咬牙:“等不及了,眷溪受不了这样的折辱,也不能再受这种折辱!宋念戎,你说,你要怎样才同意让功?只要我能做到,我全都答应你!” “我只要公道。別人的东西我不稀罕,但我的东西,谁也別想抢走。” 顾修远顿时激动起来:“宋念戎,就算是拿乔,也得適可而止吧!我这样求你,你还要怎样!” 他猩红著眼:“你始终不肯,不就是因为气我不跟你圆房吗?我跟你圆房,给你想要的,这样你就能放眷溪一马了吧!” 他说著大力將宋念戎抵到八角亭的柱子上,强行吻过来。 酒气扑面而来,宋念戎一阵噁心,她使劲將他推开,反手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顾修远的脸颊瞬间肿起,嘴角都破了。 “滚!”宋念戎冷著嗓子吼。 “滚?”顾修远却笑了,“是谁以前死皮赖脸要嫁给我的,又是谁每晚派人来问我在哪睡觉的?现在你让我滚?” “全府的人都知道,你想跟我圆房想疯了,现在我来了,你倒惺惺作態起来了,你小心欲擒故纵过了头,到时候我真的滚了,你別后悔得撞墙!” 宋念戎揉著打他脸打得发疼的手掌冷笑:“是啊,我后悔,我太后悔了!我后悔当初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偽君子! “顾修远,你真当这世上的好男人都死绝了,离了你我就不能活了?有本事你现在就跟我和离,我让你看看,没有你,我是怎么活得滋润的!” 前世,她为了顾修远总想著当淑女,当贤妇,生生压抑了自己的性子。 这一世,她想做回真实的自己,索性就痛快地骂出来。 顾修远何曾被人如此骂过,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简直粗鄙至极!你这种粗鄙的女人,和离都是便宜你的,就该休妻!” 宋念戎冷笑:“休妻?请问我犯了哪一条?是用嫁妆养著你们全家,还是晨昏定省地照顾婆母?” 顾修远噎了下:“你……你不敬夫君!” “那好啊,我们的婚是太后赐的,那就等著回去后咱们到太后跟前说道说道,我是怎么不敬夫君的!” 顾修远虽然酒醉,倒还有几分脑子,立时不吱声了。 他也知道,让功这事说出去,自己不占理。 宋念戎冷哼:“怎么不说话了?不敢了?顾修远,你就是个懦夫!当初太后赐婚,你不敢违抗懿旨,反而將罪过怪到我头上,说我破坏了你和许眷溪的姻缘。 “现在,你照样不敢在太后面前休妻!你自始至终都是个懦夫,自私自利却又不肯承认的懦夫!” 顾修远狂怒起来,浑身颤抖著喊:“你骂我是懦夫!好!今日我就让你瞧瞧,我到底是懦夫,还是真男人!” 话说完,他扑上来,再度將宋念戎压在亭柱上。 这次他近乎发狂,酒醉后力量大得惊人,宋念戎用手去推他,不仅没推开,还被他大手攥住,固定在头顶。 宋念戎伤后虚弱,刚才推他的时候还撕裂了肩部的伤口,这会子完全摆脱不了他。 “宋念戎,別以为你学过武,就可以隨意鄙视我,要知道你到底只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 他咬牙切齿地说,狠狠来吻她的唇。 宋念戎侧头躲过,脚重重往下一跺。 顾修远脚趾被踩,闷哼出声,宋念戎趁他力道鬆了的瞬间,一拱膝盖。 “唔……”顾修远瞬时捂著下面,跳了开去。 宋念戎拔下发间簪子,身影一闪,簪尖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豆大的血珠顺著顾修远的脖子滚下来,他发狂似地喊: “宋念戎,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是朝廷命官,杀了我,你自己也要获罪!” 宋念戎咬紧了牙。 前世自己受到的委屈在脑海中掠过,加上刚才的屈辱,愤怒让她的心里蒸腾起一团火,真恨不得一簪子结果了这个男人! 但,结果了他是一时痛快了,自己却难逃罪责,家人也要受牵连。 为了这种男人,不值得! 她深吸好几口气,將簪子从他脖子上挪开。 “滚!”她道。 顾修远狠狠瞪她一眼,捂著下面,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宋念戎站在亭中做了个深呼吸,忽然目光如炬地看向黑暗中某处,手一甩,金簪如箭般激射而出。 树影摇动,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出来。 第5章 半年未圆房,著实窝囊 宋念戎飞跃而出,在那身影站定之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站稳之后,定睛一看,发现被她掐著的竟是个俊美的男子。 他面如冠玉,眉飞入鬢,一双桃眼似笑非笑,似有情又无情。 此刻,被她掐著脖子,他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有几分气定神閒的从容,就好像篤定她不能拿他怎样似的。 下一刻,宋念戎脖子一凉。 有人从她身后,將剑架在她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树影中走出个黑衣侍卫,撑起一把伞,挡在了白衣男子的头顶。 白衣男子唇角勾起,悠悠道:“你觉得,是你的手快,还是我侍卫的剑快?” 宋念戎立刻鬆开手。 “倒是个识时务的。” 白衣男子掏出洁白的帕子,姿態优美地擦拭自己的脖子。 宋念戎身后的侍卫收起剑,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宋念戎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对白衣男子行下礼去:“民女宋念戎拜见寧王殿下,刚才多有冒犯,请寧王殿下恕罪。” 寧王李璟昭,正是此次查办何瑜案的钦差。 上一世,她虽没正面见过寧王,却远远见过他出行,便是穿这样的白衣,通身的矜贵气质。 而且,就算没见过,这府里,有这种气派的人,除了寧王还会有谁呢? 李璟昭专注於自己的动作,看都没看她一眼:“你的胆子倒不小,敢对本王动手。” 声音平平淡淡,內中却含著令人心惊的威压。 宋念戎低头:“民女刚刚受过惊嚇,一时有些草木皆兵,才会头脑发昏,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李璟昭唇角勾起,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受惊嚇?本王瞧著,不是你受惊嚇,是你让別人受惊嚇吧?” 宋念戎抿唇不语。 她受重伤內力有损,加上之前注意力都在顾修远身上,所以才没留意到暗处还有人。 也不知道他何时来的,看到了多少…… 心中正思忖著,听见他声音轻飘飘道,“本王只是来后园散步,却不想竟瞧见如此一出雨中鸳鸯的大戏,素闻顾侍郎和夫人举案齐眉,鶼鰈情深,没想到是这么个情深法!” 宋念戎脸色微红。 她和顾修远之前的事,曾经在京城权贵圈闹得沸沸扬扬,现如今被人瞧见如此不堪的场面,当真是打脸。 她晚上出来,本就是来找寧王的,现在寧王在眼前,她却尷尬得开不了口了。 她垂目低声道:“多谢殿下关心,民女身体有些不適,殿下若没其他吩咐,请容民女告退。” 李璟昭又用帕子去掸肩上的雨水,漫不经心道:“你冒犯本王,这么简单就想走?” “民女任由殿下处置。” 虽事出有因,但自己掐他脖子是真,寧王是皇亲国戚,这是大不敬,他要罚她,她无话可说。 话音落下,却是一片沉默。 过了会,听见他道:“怎么,不反驳也不辩解?你何时变得这么温顺了?” 这话听著,好像他跟她多熟似的…… 宋念戎惊讶抬头:“殿下认识我?” 她並不记得自己跟他有什么交集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李璟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隨即別开视线。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鼻樑,嗤笑道:“你是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本王认识你?” 宋念戎刚要解释,却听他接著又说:“本王不过是觉得,宋將军驍勇善战,他的女儿应该也不弱才是。” 宋念戎觉得这话怪怪的,她不过就是认罚而已,跟她弱不弱有什么关係? 难不成,他还希望自己忤逆他,蹦起来对他吼一句“我就冒犯你了,怎么著”? “民女冒犯殿下在先,愿意认罚,勇於承担责任也是家父往日的教导。”宋念戎压住內心的疑惑,回了一句。 他冷哼:“是么?你父亲没教导你,人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些吗?” 宋念戎仰头看他,不明所以。 他略略躬身靠近她,声音低了半分:“成亲都半年了,还未圆房,著实窝囊了些。” 宋念戎顿时面红耳赤! 作为一个王爷和钦差大臣,他要不要这么嘴毒?刚才就已经嘲讽过了,这会子还要再说! 羞恼之余,宋念戎生了几分反骨:“这是民女的家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李璟昭的脸色沉了下来。 宋念戎知道自己惹恼了他,乾脆跪下来:“之前民女冒犯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他冷笑:“这会子你倒是犟了,之前呢?之前看到某个男人,骨头都软了吧?” 这句话刺痛了宋念戎,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殿下若不罚民女,民女就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就走。 “你若再走一步,本王就让你出不了这后园!” 宋念戎回头,对他嘲讽一笑:“殿下的剑若是对准柔弱女子,那真是玷污了殿下高洁的名声了。” “別以为你这么说,本王就不敢!” “民女身份低微,死不足惜。” 说完,宋念戎就迴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四周一片寂静,连小雨都不知道在何时停了,剑出鞘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宋念戎抬起的脚在空中顿了下,却还是坚定地落了下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第四步的时候,她听见剑收入鞘的声音。 宋念戎回头,看见他嫌弃的表情:“不杀你,只不过是本王爱洁,不想让污血染手而已。” 宋念戎紧攥的拳鬆了开来,垂下眼帘应:“殿下高洁,確实不能被民女的污血沾染。” 到底是王爷,给他个台阶下。 李璟昭冷哼:“以后別说自己是柔弱女子了,那是对『柔弱』这个词的曲解。” 话音落就转身,飘然而去了。 宋念戎定定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她有些愣怔,刚才他转身的瞬间,她竟有种熟悉感,难道自己当真认识他? 她摁了摁太阳穴,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还是找不到一丝线索。 第6章 不认识那死丫头 她使劲摇头,算了,不想了,这个寧王喜怒无常,心眼还小,这次自己得罪了他,立功的事只怕他更加不会帮自己的了,以后的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此想著,她加快脚步往外走去,浑然忘了自己遗失的东西。 遗失的那枚金簪,此刻就躺在一只大手的掌心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著金簪上做工精致的纹。 “还是这么俗!”抚了半天,嫌弃地说。 侍卫行风眨了眨眼,主子摸的时候那样仔细小心,他还以为主子喜欢呢。 “不然属下回头还给那位小姐去?”他试探地问。 却得了主子一个白眼:“你今晚是怎么保护本王的,竟让那女人锁了本王的喉!” 行风苦脸,他能说他很冤么? 本来他和王爷好好躲在树影里看热闹,那女人忽然把金簪甩过来,他可是第一时间將王爷挡在身后去接那金簪的。 王爷知道他的本事,压根就不用动的,却偏偏自己蹦出去,那时他在接金簪,压根就分不开身啊! 再说了,追风在王爷蹦出去的时候还拉了他一把,王爷刻意躲开了的。 结果王爷蹦出去后,被那女人锁了喉…… 主子怪罪,不能顶嘴,行风只能认错:“是属下的错,请殿下惩罚!” 又是一个请罚的! 李璟昭眼前浮现出宋念戎倔强的脸庞,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 “除了请罚,你们还会什么!”他冷斥。 行风身体一抖跪下了,正要请罪,忽然意识到什么。 主子说“你们还会什么”,你们! “你们”是谁?难道是他和追风?也不对啊,追风也没请罚,倒是今日那个叫宋念戎的女人,一再请罚来著。 行风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感觉自己抓住了点什么。 主子定然是在生那个女人的气,他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出气筒而已! 这么想著,他不怕死地问出来:“殿下,您认识那个女人?” “別胡说八道,谁认识那个死丫头!” 死丫头! 行风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猜得没错,主子就是认识那个女人,他是故意出去见那女人的,却又不知道为啥跟那女人生气了,拿他做了出气筒。 只是他贴身跟隨主子已经有十年了,从没见过那个女人,主子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难道是小时候? 想到这里,行风再去看主子,看见他正將那个金簪塞进袖子里…… 宋念戎是在半路上碰见侍剑的,她手里拿著已经用不著的伞,臂弯里掛著披风。 瞧见宋念戎回来,身上淋了个半湿,她很吃惊:“小姐,您怎么不等我,淋著雨对伤口不好!” 宋念戎扶住侍剑:“先扶我回去再说!” 晚上打了两场,又跟寧王口舌交锋,著实是体累又心累。 回到屋中给伤口换了药,又用热水擦了身子,她才將顾修远纠缠她的事跟侍剑说了。 侍剑听了拔剑就往外走:“奴婢去杀了他!” 宋念戎连忙拉住她:“要杀,我就杀了,还用你!我不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值而已!” 侍剑落下泪来:“奴婢实在见不得姑爷这样欺负小姐!” 宋念戎沉声道:“今晚他能辱我,是因为我伤重无力,所以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儘快把伤养好,以后想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侍剑重重点头:“小姐说得对!侍剑会好好服侍小姐,儘快养好伤!” 宋念戎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带著点撒娇的口气道:“刚才跟他打了一架,肚子都饿了!” 侍剑笑起来:“小姐你等著,我去给你熬点粥!” 第二日起来,准备梳妆的时候,侍剑忽然道:“小姐,昨日你戴的那根金簪怎么没了?” 宋念戎这才想起,当时自己把金簪甩出去刺寧王来著,大概是掉在林子里了。 那簪子是祖母在她出嫁那日送的礼物,在她心中十分贵重,所以打算亲自带著侍剑往后园找去。 走之前,让侍剑帮自己好好梳妆打扮了下。 画了画眉,抹了唇脂,再穿上大红裙衫,戴上喜欢的金簪。 宋念戎揽镜自照,见镜子里的人眉目如画,神采飞扬,感觉很满意。 侍剑赞:“小姐,您真好看!您已经多久没穿过红了?” 宋念戎笑:“以后,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宋念戎从小就喜穿红戴金。 上一世,因为顾修远不喜太过张扬的顏色,她便违了自己的心意,成日里穿素,却从没获得顾修远的青睞。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两人有说有笑去了后园,在八角亭附近的林子里,两人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那个金簪。 宋念戎心中疑惑,难道是被寧王拿去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怎么可能!寧王是差钱的人么,要她这么个金簪? 那就是被寧王手下的侍卫捡了? 她嘆口气,看来自己还得找机会向寧王的侍卫问一问。 两人穿过后园往回走,忽然看见后园角落里几个丫鬟在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顾侍郎的妻子也来了,好像是悄悄追来的!” “真的么,就这么离不开夫婿?这不像大家闺秀做的事,倒像是小妾的行事作风了!” “定然是怕顾侍郎有外心吧?你们知道吗,顾侍郎跟咱们夫人可是旧识呢!” 这些婢女原来都是何瑜府上的,何瑜获罪,寧王带著从属住进都督府,將这些无辜的下人继续留在府上干活。 至於许眷溪,她是何瑜的妻子,本是罪人,顾修远不知在寧王跟前怎么帮她说了好话,没让她下大牢,而是在府邸中继续安稳住著,等著皇上最后定夺。 她们口中的“夫人”,就是指许眷溪了。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更加八卦: “是么?他们是什么关係啊?” “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之前定过亲的,是顾侍郎的那个夫人用了点腌臢手段,愣是把他们拆散了的!” “真的吗!感觉他们俩还挺般配的。” “当然了,夫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顾侍郎又是状元,才子配佳人呢!” “那顾侍郎的夫人可真是太坏了,硬生生拆散了有情人!” “可不是么,这种女人最自私,瞧著就噁心!” 第7章 向眷溪道歉 几个人八卦得起劲,都没留意到身后走近的宋念戎和侍剑。 侍剑上前两步对那群婢女斥:“你们一个个的不干活,嚼什么舌根子呢!” 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侍剑几眼,见她也是婢女打扮,便毫不客气道:“我们说话,跟你有什么关係?你若不想听,走远点便是!” “不干活,乱嚼舌根子,就该掌嘴!”侍剑气道。 旁边一个矮些的婢女,细细看了宋念戎几眼,忽然明了,拉了拉高婢女的衣角:“怕是顾侍郎的夫人。” 眾婢女脸色微变,纷纷看过来。 宋念戎抬起眼,静静与她们对视。 她的坦然和冷淡,自带一番清傲尊贵的气质,瞧得那几个婢女自惭形秽起来。 越是自卑,就越是要践踏別人。 高婢女冷哼:“去別人家暂住,就是客,还从来没见客人训斥主人家的下人的!” “就是,就是,一点也不懂得礼仪,还是京城来的呢,还不如我们当奴婢的!”矮婢女帮腔。 宋念戎没理会她们,只转头对侍剑道:“去掌嘴,一人十巴掌。” “是,小姐!”侍剑立刻高声应。 她是练过武的,脚步敏捷,话音落下,人已经走到了高婢女的身前,扬手就打。 高婢女闪身去躲,但侍剑比她更快,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这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脸上。 “你——”高婢女欲说话,话还没出口,“啪”,那边脸颊又挨了一巴掌。 “你什么你!你们不是说我们京城来的吗,那我就让你们瞧瞧京城名门世家的礼仪!”侍剑高声道,“什么时候,婢女也能跟主子顶嘴了?” 她一边说著,一边抡圆了胳膊。 “啪啪啪啪”! 不管高婢女如何躲闪,侍剑都能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脸上,很快,她的脸颊就肿得老高了! 打完十巴掌,侍剑也不多打,转身面对了矮婢女。 矮婢女捂著脸,气急败坏道:“你们不能打我们,我们是都督府的下人,我们要去告诉夫人。” “夫人?”宋念戎清冷的声音並不大,却就是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何瑜已伏诛,这里不再是都督府,更加没什么夫人,只有罪人。” “你们尊罪人为主人,我看你们是也想当一把罪人吧!”侍剑高声帮腔。 “没错,我是罪人!”话音来自另一个方向。 眾人转头,看见个纤瘦女子快步走来。 宋念戎攥了攥拳,此女就是许眷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许眷溪走到侍剑面前,昂首看著她:“我是个罪人,我从未否认,但这些婢女们没罪,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她们在人背后乱嚼舌根,难道不该打么?”侍剑气道。 “我们是小门小户,家中的婢女比不得京城高门大户家的婢女,少不得有失礼的地方,若是她们有什么不当之处,那也是我往日教导得不好,你若当真要责,冲我来就好。” 许眷溪说著,竟还真地朝侍剑微微躬身。 旁边的婢女们忍不住了,纷纷上前,对著侍剑七嘴八舌地骂起来: “你也不过就是个婢女,狗仗人势罢了!” “就是,仗著自己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欺负人呢!” 顺带著把宋念戎也给骂了: “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不过就是只会欺负下人的女人而已,上不得台面!” 侍剑听著这些话,脸气得通红,跳起来就要拔剑,却被宋念戎喊住了。 宋念戎看向许眷溪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庞,淡淡地笑了: “何夫人不亏是饱读诗书的千金小姐,知道『奴不教主之过』的道理,刚才她们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既是如此,那就请何夫人说到做到吧。我给何夫人留个面子,何夫人自罚一耳光就是。” 许眷溪暗握拳头。 她原以为自己以退为进,激起婢女们的维护之心来羞辱宋念戎,宋念戎必定方寸大乱,却不想她丝毫不为婢女的话所激,给她来了个“將计就计”。 她回身看了婢女们一眼。 婢女们立刻叫起来:“夫人,不要——” “主子说话,何时有下人插嘴的份!”宋念戎扬起声音,目光扫过那些婢女。 闯过刀山血海的人,目光中自带肃杀之气,那绝不是后宅的妇人能架得住的。 那些婢女接触了宋念戎的目光,心中均是一惧,不敢再吱声了。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眾人都瞧著许眷溪,这越发將许眷溪架在了高处。 许眷溪涨红了脸,动手吧,实在不甘,不动手,自己好不容易在下人面前塑造的和善形象就会崩裂。 就在这时,顾修远快步走了过来:“宋念戎,你够了!” 他將许眷溪护在身后,冷脸瞪视著宋念戎,“你处处针对眷溪就算了,今日竟然当眾要求她自打耳光,你也太恶毒了吧!” “处处针对?请问顾侍郎,是哪几处?”宋念戎冷笑著反问。 顾修远说不出来,强硬道:“你让眷溪自打耳光不是侮辱人么?今天你必须当著眾人的面,给眷溪道歉!” 宋念戎低下头来。 顾修远只当她也自觉不对,妥协了,得意道:“倒也不必行礼了,只要大声些就行。” 话音落,却见宋念戎从发间拔出一根金簪来扬手一甩,那金簪擦著顾修远的脸颊飞过去。 顾修远吃痛,伸手捂脸,捂了一手血。 他顿时怒吼起来:“你干什么,宋念戎!” 宋念戎悠悠道:“看来我这根簪子不同意我道歉。” 顾修远嘴唇一抖,指著她气道:“粗鲁,不讲理!” “我就是如此,你当如何!” 上一世,顾修远就嫌弃她在军营长大,没有大家闺秀的嫻静风范,时常说她粗鲁。 那时候她爱惨了他,压住自己所有的性子,努力往大家闺秀靠拢,却从未让他改观一分。 这一世,去他的“大家闺秀”吧! 她扬起下巴,脊背笔直,整个人如挺立的松,挺拔又矫健。 风吹过来,扬起她火红的裙,映衬著她如画的眉目,丝毫不见所谓的“粗鲁”,反而有种俏生生的活力。 顾修远瞧得失了神。 成亲半年多,他从未认真关注过她,竟不知,她稍作打扮可以这般美! “哎呀。”柔弱的痛呼响起。 第8章 从天而降救她的神邸 顾修远回神,看见许眷溪摔在地上,满脸惊惧。 他连忙將她扶起,发现她的手掌被石子蹭破了一大块皮,血洇洇的。 顾修远心疼地掏出帕子来给她包扎上,然后对宋念戎伸出手:“你的寧创药拿出来!” 寧创药是宋念戎从军中带回来的创伤药,止血愈创不留疤,效果奇好。 宋念戎挑眉看著他。 “簪子是你射出来的,现在让眷溪受了伤,难道你不该负责任吗?”顾修远冷声质问。 侍剑气道:“她那点伤压根就不会留疤,需要用寧创药吗?” “眷溪自幼娇养长大的,比不得你们皮糙肉厚,冒不得一点风险。” “可寧创药我们已经不多了,小姐的肩伤还需要用——” “她的伤在肩上,即便留疤了,也看不著,但眷溪的伤在手掌上。”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侍剑气得要流泪,小姐的肩伤深可见骨,都是为了姑爷受的。 姑爷现在竟然为了那女人手掌上一点点的擦伤,就不顾小姐伤势,要拿寧创药! 这下定然要將小姐的心伤透了。 她心疼地转头去看宋念戎,瞧见自家小姐脸色平静,丝毫不见神伤之色。 “不给。”宋念戎樱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顾修远出离的愤怒了:“宋念戎,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寧创药有,莫说我现在需要用,即便不用,我也不给,你又能怎样?”宋念戎眉梢挑起,带著几分肆无忌惮的囂张。 “宋念戎,这里是寧王治下,容不得你如此放肆伤人!”顾修远怒吼起来。 宋念戎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般笑了开来:“不然,你去寧王那告我?寧王若罚我,我可不敢违抗。不过——” 她用夸张的眼神溜了许眷溪一眼,“吏部侍郎为了罪臣之妻,告自己的妻子,倒也是个新鲜事了,我想,你大概要先跟寧王殿下解释一下自己跟顾夫人之间的关係吧?” 许眷溪走开两步,跟顾修远拉开了距离: “顾夫人,我和顾侍郎只是旧友关係,请你不要乱起谣言。” 宋念戎摊手:“我说什么了吗?” 许眷溪沉著脸不答。 宋念戎眯著眼,似笑非笑:“若有谣言,你得先问问你们自己是不是行得端,坐得正。” 她这么一说,许眷溪立马对顾修远行礼: “我知顾侍郎念旧友之情,但我不能因此连累你,你还是莫要帮我了。” 说完转身就走。 顾修远狠狠瞪宋念戎一眼:“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你搞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要在下人面前羞辱她,让她名声受损么!现在你满意了?” 说完也不等宋念戎回答,他就急急追了过去。 然而他们並没能走远,一群拿著长刀的大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將后园围住了。 “谁是何瑜的婆娘!给我们站出来!你偷了我们的攻防图,害我们被剿灭,今天我们要杀了你,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为首一人大喊,听这话,竟是海匪余孽。 宋念戎看向许眷溪,看见她被顾修远拉著躲到了灌木丛后。 海匪中有人指著宋念戎大喊:“她穿得最好,肯定是她!” 话音落下,七八个海匪就朝著宋念戎和侍剑砍杀过来。 宋念戎和侍剑背对背摆出防守阵势,她没带武器,拔出发间的簪子握在手上。 一个大汉挥舞著长刀朝她砍杀过来,她巧妙避过,顺势將手中的金簪扎进海匪的手背。 海匪发出痛呼,宋念戎趁势扭住他手腕,夺过他的长刀。 有了武器,宋念戎如虎添翼,银光闪烁之下,两个大汉倒下。 但她重伤初愈,砍翻了两个人后,感觉体力明显不济。 稍微一个疏忽,便瞧见长刀闪著银光当头劈下来,她躲避不及,只得侧身,却將右边肩膀暴露在了长刀下。 此时侍剑被其他人缠著分不开身,眼看著长刀就要劈到她身上,忽听空中呼啸声响,一支利箭飞射而来,瞬间穿透了海匪的眉心。 宋念戎鬆了口气,朝著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瞧见白衣男子站在阳光下,长身玉立,手握银色长弓,浑身似乎都散发著金光。 那一瞬,她竟有种错觉,好像那个男子是从天而降来救她的神邸。 定神再看,她才认出,那人竟是寧王! 侍卫呼啦啦涌过来,跟剩余的海匪打斗起来,转瞬间海匪们就死了个差不多。 忽然,宋念戎听见有人喊:“別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她转头,瞧见海匪首领竟然抓住了许眷溪,將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顾修远衝出来,对著匪首喊:“你別伤害她,她只是个弱质女子而已!” 匪首把刀往许眷溪的脖子上紧了紧:“不想让她死,你们就给我让开一条路。” “她就是个女人,你即便是逃了,带著她也不方便,不如我去换她,我是男子,跑得快,能帮你。”顾修远急急道。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许眷溪就连忙说:“好汉,別听他的,我是女子好控制,你带著我!” “不,我换她。” “不,你带著我!” 两人竟然就这么爭执起来了! 宋念戎冷笑,这是干嘛呢,在眾人面前表演一场“情深似海,不惜为对方去死”的戏? 她扬声道:“这位好汉,你还是早早投降吧,这样还能留条命,不然你就算挟持著她,也没用。” “你闭嘴!”顾修远转头看向宋念戎,满脸厉色,隨即又对大汉赔出笑脸,“好汉,你別信她的,她胡说八道呢,做不得数。” 话音刚落,就听冷冷的声音道:“怎么做不得数?她说得没错,你用这个女人要挟不了我们。” 顾修远和许眷溪一脸震惊地看向寧王。 寧王唇角勾笑对许眷溪道:“何夫人,你放心好了,若你有个什么事,本王会为你报仇的,把这个匪徒碎尸万段!” 那匪首脸皮一抽嚷道:“好,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死也要拉个垫背——啊!”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痛呼打断,一支箭冷不丁地射出,刺穿了他拿刀的手。 眾人一起转头,只见宋念戎手握长弓站在风中,身姿挺立,红裙飞扬,英姿颯爽。 第9章 一石二鸟 原来是她趁著匪首注意力转移的瞬间,拿了旁边侍卫的弓箭,果断出了手。 匪首哀嚎出声,长刀落地,旁边的侍卫立刻跑上前,打算將匪首押住。 就在那个当口,却见许眷溪忽然捡起地上的长刀,对著那匪首一刀砍了下去。 她双手握刀砍得踉踉蹌蹌,但准头却极好,匪首嘶嚎一声,挺直身体再也不动了。 许眷溪仿佛被长刀烫了手,一下子就將刀甩在了地上,然后颤抖著身体,看著自己的双手。 顾修远衝上前去本能地伸手去搂她,手伸出去一半,想到眾目睽睽,只得转了个弯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他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別怕,你做得对,这些海匪就该死!” 许眷溪似乎被安慰到了,深吸口气,脸上略略恢復了点血色。 两列侍卫走过来,分左右而立,排出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那个一身白衣的寧王李璟昭。 这时候,顾修远才顾上行礼:“参见寧王殿下!” 眾人跟著行礼,跪倒一片,宋念戎也跟著拜下。 李璟昭缓缓走来,视线扫过眾人:“这是怎么回事?” 顾修远道:“回殿下,是海匪余孽来寻仇。” “寻仇怎的杀到后园来了?” 按照常理,寻仇也应该是去杀寧王。 “他们是来找何夫人寻仇的。” “何夫人?”李璟昭皱起眉头。 许眷溪立刻上前,拜倒下去:“民女许眷溪,罪臣何瑜曾是民女的丈夫。” “海匪为何要找何夫人寻仇?”李璟昭问。 宋念戎心中一跳。 她知道了,许眷溪和顾修远想要趁著这个机会,將许眷溪立功的事情放到檯面上来。 之前府中就有传言,是许眷溪帮助顾侍郎找到何瑜罪证,剿灭海匪,现在海匪来找许眷溪寻仇,不正好印证了此事的真实性? 而且,那些人口口声声喊著要杀何夫人,却又將她误认成许眷溪,往死里下手。 那些海匪既要寻仇,岂有连仇人都不搞清楚,就贸然行事的道理? 这分明就是许眷溪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则可以坐实了许眷溪立头功的传言,二则还能趁势杀了她这个绊脚石。 她怎能让许眷溪如愿? 电光火石之间,宋念戎赶在许眷溪说话之前插口道:“既是要杀何夫人,为何那些人却围著我和我的丫鬟往死里砍?” 李璟昭转头,目光落在宋念戎的脸上。 “你又是谁?” 他口气冷肃淡漠,好像是第一次见她。 宋念戎对寧王的冷漠倒不意外,昨晚的那番较量,实在不能为外人道,当著眾人的面,寧王殿下自然不能表现出与她相识的样子来。 她正要回答,顾修远却抢著道:“回殿下,她是小人的妻子,因掛念小人悄悄跟来的。” “听闻顾侍郎娶了镇远侯府的千金,果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李璟昭表情似笑非笑,听到宋念戎的耳中,是十足的讽刺, “顾夫人既出身將门,怎的这般不懂事?顾侍郎跟隨本王是公办,岂容你这当妻子的悄悄跟隨,耽误正事?” “是,殿下教训的是,也是我这个当丈夫的失职,没有管好妻子,回头微臣就將她送回京城去。”顾修远连忙接口。 “你確是失职。” 虽是说顾修远,寧王的目光却看向眼宋念戎,意味深长。 宋念戎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侍卫搬了个太师椅出来,李璟昭坐下,拿出洁白的帕子来漫不经心地擦著手: “今儿个这事倒是有意思了,海匪要找何夫人寻仇,却砍了顾夫人,顾侍郎,你保护了何夫人,就保护不了顾夫人,在两个夫人之间作取捨,可真不容易啊!” 顾修远脸皮涨红。 他觉得寧王在嘲讽他,却又没法反驳。 只得道:“多亏殿下及时赶来,救了拙襟一命!” 李璟昭只垂目擦著自己的手,看也没看他:“那你来说说吧,这海匪怎么就砍了顾夫人。” “拙襟爱穿鲜艷衣裙,那些海匪见她穿得华丽,就將她误当成何夫人了。” 李璟昭陡然抬眼,瞧向宋念戎。 宋念戎目光静静,无惊无惧。 他转而又看向顾修远:“这海匪倒是傻,寻仇都分不清人,不过,他们为何要找何夫人寻仇呢?” 顾修远一直在等著寧王问这个问题,现在他终於问出口了,连忙回道:“是因为——” “殿下,顾侍郎说错了,这些人不是海匪。”宋念戎却打断了他的话。 顾修远惊声道:“怎么可能!这些人明明表明了身份!” 宋念戎冷睨著他:“我还说我是海匪呢,你信吗?” 顾修远噎住。 “口说自然是无凭,但顾夫人別忘了,这些人可是用著海匪惯用的武器。”许眷溪淡淡插口。 宋念戎看向她:“身份可以冒充,难道武器不能冒充?海匪惯用的武器是窄刃长刀,我一个女子都知道的事,这些人锻造几把很难吗?” 许眷溪转头看向李璟昭:“殿下,这些人的言语行为和武器,民女都认为是他们身份的证明,顾夫人偏说不是,也得有点真凭实据才好吧?” 李璟昭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著宋念戎:“顾夫人,你怎么说?” 宋念戎昂首道:“民女既然提出异议,自然是有凭据的,只要去审一审这些所谓的『海匪』即可。” “宋念戎,你別胡闹,这些海匪都死了,怎么审?”顾修远冷斥。 “顾侍郎也是饱读诗书的人,难道不知,尸体也能说话吗?” 宋念戎嘲讽著,走到被射穿手掌的海匪身边,提起他的两只手来。 “大家请看他两只手的虎口,可有厚茧?” 站在海匪身边最近的侍卫弯腰仔细瞧了瞧,回答:“他右手虎口有厚茧,左手没有。” 之前宋念戎在跟这些海匪打斗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手上的厚茧有问题。 她环视四周,“大家是知道的,海匪的武器是窄刃长刀,他们用刀的时候是双手握刀,砍杀力量极大。” 眾侍卫均点头,但凡对海匪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 “那我请问大家,双手长期握刀的人,手上的茧子当是如何?” 第10章 是机会也是刁难 “双手虎口必有厚茧。”立刻有侍卫回答。 “正是如此!”宋念戎声音高昂,“但这个海匪只有右手虎口有厚茧,左手却没有,你们觉得是为何?” “此人单手用刀。”又有侍卫回答。 宋念戎点头:“没错,大家可以將这些海匪都看看,他们是不是都是单手有厚茧。” 立刻有侍卫府去翻看所有死掉的海匪的手,然后纷纷点头:“没错,他们都只有右手有厚茧。” “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压根就不是海匪,他们只是普通练武之人,平常只用右手拿武器,他们故意装扮成海匪想要做点不义之事,却没想到,他们手上的茧子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几乎所有的侍卫都点头,甚至有些侍卫对宋念戎露出崇拜的目光。 此刻宋念戎虽脸色苍白,但眼睛却黑得发亮,整个人灿若天上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盖住了旁人的风华。 李璟昭眯眼看著风中红裙翻飞的女子,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鼻樑,鼻樑上有种遥远的隱约的痛感。 十二年前就是个小辣椒,没想到十二年后,她长大嫁人了,依然是个小辣椒! “那你说,这些人不是海匪,会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扮成海匪来杀人?”顾修远大声问,打断了李璟昭的思绪。 “这就要问顾侍郎关切的何夫人了。”宋念戎眼带嘲讽地回答 顾修远立刻將许眷溪挡在身后:“你別扯她,跟她有什么关係?” 看他这样子,好像並不知道那些海匪是许眷溪找人假冒的,大概是许眷溪还想在他面前保持住京城才女,高风亮节的形象吧。 宋念戎悠悠一笑:“顾侍郎,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夫人是大家闺秀,怎么会跟她有关? “认识她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想,但不认识她的人就难免有些想法了,毕竟这最后一个刺客可是何夫人杀了的。” 许眷溪跪下了:“殿下明鑑,小女跟那些刺客素不相识!小女之前只是嚇得狠了,以为那个刺客还要来杀小女,才一时昏头拿刀砍他的!” “何夫人莫急,殿下明察秋毫,定然不会信那无中生有之言。”顾修远在旁安慰。 “是不是无中生有,查一查便知!”宋念戎冷冷道。 李璟昭看向宋念戎,表情似笑非笑:“看来顾夫人胸有成竹?” 宋念戎抿唇不答。 只听他道:“你说这些人不是海匪,说到底也都是你猜测,算不得实据,这样吧,本王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能查出这些人的身份和动机,本王就信了你的话,如何?” 宋念戎一时不答。 李璟昭嘲讽而笑:“看来,顾夫人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既是如此,就別说本王没给你机会了。” “好!”宋念戎立刻应声。 现在,她基本清楚了,那晚,寧王其实將整个事件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顾修远求她让功给许眷溪的事,他也早就知道。 之所以刚才故作不知,问来问去的,不过就只是想看戏而已。 现在他给她三天时间调查,就是给她机会,同时也是刁难。 但她没得选择,只有抓住这个机会,因为这可能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保住功劳的机会。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若你三天没做到又当如何?”顾修远质问。 宋念戎不理他,而是看向李璟昭:“任凭殿下处置就是!” 李璟昭唇角微勾:“好,就这么定了!” 他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宋念戎又叫住他:“殿下,我调查此事需要人手!” 他扬手,什么东西朝宋念戎飞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看见是一个黑色的令牌。 “用这个令牌你可以隨意调动府中的侍卫!”他说完就走了。 顾修远躬送寧王殿下离开,等著寧王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立刻就气急败坏地跳到宋念戎面前:“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宋念戎理也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宋念戎,三天查不出结果,別哭著来找我帮你求情!”顾修远在她身后跳脚。 宋念戎只当没听见。 等著回到住的院子,侍剑苦了脸:“小姐,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查呀?” 宋念戎凝眉思索。 上一世她早早同意让功给许眷溪,所以刺客来袭击的事並没有发生。 这一世,要查杀手身份和他们幕后之人,还得从江湖上下手,她以前跟著父亲在边关,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知道一些江湖情况。 江湖上会收钱帮人消灾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杀手组织,还有一种是混混。 杀手组织纪律严明,杀手专业度高,嘴巴极严,即便刺杀失败,也不会出卖僱主信息,但是价格相对较高。 混混说白了就是武功不够精进,不隶属於任何门派的边缘人士,他们为了赚钱,什么活都会接,若接到刺杀的活,一人不够就会再找几个人,组团去做,事成之后分帐。 看今晚这架势,这些刺客就是江湖混混。 若是杀手组织,杀手的牙下都含著毒药,一旦被活捉,就会咬毒自尽,绝不会出卖僱主信息,许眷溪压根就不用亲自下场杀人灭口。 既是混混,还需要许眷溪费劲杀人灭口,就说明,她跟为首的那个混混是认识的。 许眷溪嫁给何瑜不过半年,她从京城来,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建立关係网,半年时间建立得也有限。 而且,她是后宅女眷,平日本就少有机会接触外男,她想要跟外面的混混搭上关係,必然是通过这府上的人办成的。 可是这都督府的下人,少说也有上百人,三天之內想要调查清楚每个人的关係,著实来不及。 想了想,她对侍剑勾手,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侍剑应声,风风火火地去办了,而且办得大张旗鼓。 不到傍晚,全府就传遍了,府中出了內鬼,勾结外人窜进府来杀人,侍卫们正在盘查府中下人,並且开启举报机制,谁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就奖白银十两! 十两银子,那可是下人们一年都赚不到的钱!一时间府中下人议论得热火朝天。 第11章 幕后主使就是她 青禾苑。 丫鬟环儿满面忧色地问许眷溪:“夫人,我听说有不少人私下里去找宋念戎,提供线索,你说,小娟不会为了那十两银子出卖我们吧?” 许眷溪冷哼:“她爹的续命药在我们手中,她不敢!” “那奴婢去找她一趟,敲打她一下。” 许眷溪立刻道:“不要去!” “为何?”环儿疑惑。 “宋念戎这招叫打草惊蛇,就等著我们有行动,好抓我们的小辫子呢,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越发不能动。” “可若小娟忍不住来找我们呢?”环儿问。 许眷溪想了想道:“你別亲自去,想法子给她传个口信,让她最近不要来找咱们。” 一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宋念戎將府中闹了个沸沸扬扬,却始终没有拿出最后结果。 这日傍晚,宋念戎刚刚用了晚饭,行风来了:“顾夫人,王爷让您去一趟静园。” 宋念戎回道:“你去转告王爷,我稍后就到。” 行风离开后,她让侍剑帮自己梳洗打扮一番,才往静园去。 静园有个大院子,院墙是鏤空雕的,所以站在院墙外能看见里面。 宋念戎到的时候,院墙外已经站满了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寧王默许的,个个都伸著脖子往里面看著。 这几天整个府里都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想看看,这內鬼到底是谁! 看到宋念戎来,眾人全都齐刷刷看向她,瞧见她只带了个丫鬟,身后什么人都没有,都露出疑惑的目光。 宋念戎在这样的目光下走进院子,刚进去就迎面承受了顾修远的质问: “宋念戎,这三天你调动府中的侍卫,各种盘问调查,搞得人心惶惶,现在期限到了,你的结果呢?” 宋念戎没理他,转头看向李璟昭:“殿下,幸不辱使命,民女已经查出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李璟昭还没开口,顾修远就急著问:“那些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假扮海匪来杀何夫人?” 他倒是挺替许眷溪著急的。 宋念戎脸色一冷,回道:“顾侍郎,我在跟殿下说话,你插口合规矩吗?” 顾修远一噎,怏怏地站到旁边去了。 李璟昭这才开口:“既然查出来了,那就说说吧。” 宋念戎道:“刺客的事跟我和何夫人有关,所以今日公布调查结果得请何夫人到场。” 顾修远动了下嘴唇,想说没敢说。 “请何夫人来。”李璟昭对属下道。 不一会,许眷溪带著环儿被请来了。 顾修远瞪宋念戎:“现在人都到了,你可以说了吧?” 宋念戎不理会他,而是看向李璟昭:“回殿下,民女查出,那些冒充海匪的刺客是一些江湖混混,他们专门拿人钱財替人消灾。” 李璟昭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是有人雇他们这么做的?” “没错。” “是谁雇他们的?” 宋念戎伸出手指向许眷溪:“她。” 围观的人顿时一片譁然,这种结论也太炸裂了吧,还有人僱人砍自己的吗? 许眷溪被指控,倒是脸色不变:“顾夫人可真会开玩笑,我图什么呢,僱人杀我自己好玩?” “那些混混是来杀你的吗?”宋念戎反问。 “他们叫著我们夫人的名字,不是来杀我们夫人的,还能是杀谁?”环儿反驳。 “那就奇了,混混嘴里喊著要杀何夫人,却拿著刀往我身上招呼,拿人钱財为人消灾的能力就这么差,连目標都记不清?”宋念戎冷笑。 “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何夫人僱佣杀手是来杀顾夫人的?” “那为什么嘴里却喊著要杀何夫人啊?” 围观的人自动代入了许眷溪是僱主的假设,议论起来。 许眷溪听到,高声对宋念戎说:“顾夫人,请你慎言!定罪是要有证据的,不是凭空猜测,你非说我雇凶杀人,你的证据呢?” “我自然有证据!” 宋念戎说著看向侍剑,侍剑会意出去,不一会领著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看见那女子,旁边的环儿神色微变,轻轻拉了拉许眷溪的袖子。 许眷溪回她个严厉的眼神,环儿心中一凛,赶紧掩饰了脸上的慌张。 待那女子走到近前,宋念戎对她道:“小娟,你跪下,向殿下陈述整件事吧!” 小娟跪下对李璟昭行了礼,战战兢兢道:“民女小娟,是厨房的一个粗使丫头。平日里因为经常去青禾苑送膳,就跟何夫人和她的丫鬟环儿熟悉了。 “前几日,环儿忽然来找民女,问民女是不是有个在赌场干活的哥哥,想让我哥哥帮她找几个拿钱办事的人。” “办什么事?”李璟昭问。 小娟低头道:“具体的民女不知,夫人的大丫鬟找我办事我哪敢怠慢,立刻就回家找了我哥哥,后来我哥哥找了个男子让我带著在府后门见了环儿一面,后来就是环儿跟他谈,民女不清楚了。” “那个男子你可能说出他的样貌?”李璟昭又问。 话音落下,侍剑拿出一张画著人脸的纸来,正是那日挟持许眷溪的杀手头目的样貌。 小娟抬头看了眼画像,立刻道:“就是这个人!” 宋念戎看向许眷溪:“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眷溪苦笑一声,看著小娟道:“小娟,我待你向来不错,知晓你爹得了重病,还帮你爹找药,你竟这样陷害我!你良心何安?” 环儿也指著小娟气骂:“你简直狼心狗肺,夫人如此心善,你竟如此害她,你就不怕日后有报应吗?” 顾修远也上前劝喝小娟:“何夫人品性高洁,善良真诚,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你要想好,欺骗殿下,可是大罪!” 小娟抖著身体,低著头沉默不语,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 顾修远看出来了:“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你不用怕,殿下在这,会帮你撑腰的!” 小娟终於扛不住了,对著李璟昭连连磕头:“求殿下救奴婢,求殿下!” 李璟昭眉头皱起,满脸冷色:“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12章 反转又反转 小娟埋著头道:“奴婢也知道何夫人是个好人,奴婢打心眼里感激何夫人,奴婢不想害何夫人的……” 这话出口,眾人又是一片譁然: “看来,这里面果然有隱情啊!” “我就说嘛,何夫人一向温柔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个丫鬟肯定是被人威胁了,不得不这么做。” “莫不是顾夫人安排的?听说她跟何夫人有些私人恩怨……” 舆情竟然一边倒地倒向许眷溪,眾人议论著,看宋念戎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不要怕,殿下在这,他会为你做主的,你只管说便是。”顾修远循循善诱。 大概是他的话给了小娟勇气,她终於抬起头来:“奴婢想明白了,做人不能昧良心,如果奴婢贪生怕死害了好人,那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她说著看向宋念戎,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顾夫人,我不怕了!就算你再怎么打我,拿家人来嚇唬我,我也不会帮著你陷害好人的!” 侍剑怒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小姐什么时候打你了!不是你自己同意说实话的么!” 小娟捲起袖子,只见她的胳膊上一条一条血痕,明显是被鞭子虐打的。 她將血痕展示给眾人看,最后看向李璟昭:“殿下,这就是顾夫人打我的证据!那日顾夫人不知怎么忽然將奴婢找了去,劈头盖脸就一顿打,还告诉奴婢,如果想要活,就按她说的去做,不然不光我活不了,我的家人也活不了! “奴婢吃痛不过,又害怕家人受伤害,就答应了。然后顾夫人就教奴婢说了上面那番话来陷害何夫人!” 围观群眾“炸”了,对著宋念戎指指点点,各种不堪入耳的贬损话语都说了出来。 顾修远对李璟昭道:“殿下,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宋念戎想要诬陷何夫人,所以才故意捏造了那些刺客不是海匪的说辞,然后又强迫下人做供词来诬陷何夫人的,想要陷何夫人於不义!” 环儿跟著附和:“正是如此,我们夫人本就被人误解,若不是小娟良心发现,主动说出真相,只怕我们夫人就要万劫不復了!求殿下严惩顾夫人!” 她话音落下,便有下人跟著起鬨: “求殿下严惩顾夫人!” “求殿下严惩顾夫人!” 一时间,要严惩宋念戎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 李璟昭脸色冰寒地看著顾修远:“她是你的夫人,你倒是大义灭亲?” 顾修远忙道:“殿下,证据確凿,我纵然是再多么痛心疾首,也不能歪曲事实站在错误的一边啊!” 他说著跪下,朗声道:“不过,妇之错,夫之过,她犯错跟我没有及时发现並教导规劝有关,属下愿意和她一起接受责罚!” 听到此,宋念戎嗤笑出声。 顾修远可真是又当又立啊! 又想维护许眷溪,还想保住好丈夫的形象。 李璟昭看向宋念戎,冷声问:“顾夫人,这就是你调查出的结果?”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具有威慑力,周围议论的下人们顿时都闭了嘴。 四周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落在宋念戎的身上。 宋念戎昂首挺立,不疾不徐地回答:“殿下,当然不是。这小娟说的话是污衊。” “她拿出证据来了,你的证据呢?” “民女这就拿出证据来!”宋念戎说著看眼侍剑,侍剑连连点头,急匆匆去了。 不一会,侍剑带著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一老一少,老的看著身体不大好,走路颤巍巍的,年轻的约是他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扶著老的。 瞧见这两个人,许眷溪瞳孔一缩。 环儿的脸色也是大变,她不是已经安排人將小娟的父亲和哥哥藏起来了么,怎么会被宋念戎找到? 她下意识看向许眷溪,瞧见她也正看著自己,目光意味深长。 环儿心中一颤,垂下目光不敢瞧她了。 跪著的小娟看见这两人,身体一震,也顾不得在寧王跟前的礼数了,站起来就扑过去扶住了老的。 “爹,您没事吧?身体可还好?”她一叠声地问,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老人抚著她的头髮微微笑:“爹没事,没事,爹的病也有人给治了。” 小娟疑惑地看著自己的父亲,老人转目看向宋念戎,小娟接收到了什么信息,一时间愣在当场。 宋念戎淡淡开口:“小娟,我念你一片孝心,为了亲人安危才做出诬陷我的事,不跟你计较,现如今你的父兄已经安然无恙,你可以说实话了。” 小娟看父亲,父亲点头,又去看哥哥。 那个身强体壮的哥哥快步走上前,对著李璟昭跪下行礼,中气十足道:“殿下,小民是小娟的哥哥,叫陈小军,小民比妹妹知道得多,小民来说吧!” 行风沉声道:“说!” “前几日妹妹来找我,说她府中夫人的大丫鬟想找几个拿钱办事的人。小人在赌场干活,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当下便找到了胡立跟著妹妹去府后门暗暗见了那大丫鬟一面。” “这大丫鬟,可在咱们中间?”宋念戎插口问。 陈小军环顾了一圈,指著环儿:“就是她。” 环儿身体一颤,往后缩了缩。 宋念戎示意陈小军继续,陈小军道:“这丫鬟是跟胡立单独聊的,但胡立跟我关係不错,喝了几两酒后便將事情对我和盘托出。原来,大丫鬟想要让胡立找几个人,假扮成海匪,到府中砍杀一番,叫著是杀何夫人,但实际是杀另外一个女人。 “小人深知其中厉害,缄口不言。后来没两天,便听说胡立死在了都督府。小人明白,他们应该是计划失败了,知道雇胡立的人不会放过我和家人,就连夜打包带著我爹逃了。 “谁知我们还是被他们找到了,並且以小娟的命作为要挟,让我们跟他们走,我们就被他们的人关了起来。后来是这位小姐带人救的我和我爹!”陈小军说著看向宋念戎。 宋念戎微微点头。 顾修远满脸震惊:“不可能!” 第13章 何夫人有大功 他看向小娟:“你不是说是宋念戎威胁你陷害何夫人的吗?” 小娟对著李璟昭再度跪下:“奴婢一再欺骗殿下,求殿下饶恕!”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行风冷声道。 “刚开始顾夫人找到奴婢,奴婢知道事情败露,心虚之下就说了实话,顾夫人让奴婢到时候在殿下面前说出来,当下先假装她没找过我,怕打草惊蛇。 “谁知何夫人神通广大,竟然知道了这件事,环儿来找奴婢,威胁说,奴婢的爹和大哥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如果我不按照她们说的去做,就会杀了我爹和大哥,我只好这么做了。 “她们让奴婢先顺著顾夫人的意思指证顾夫人,然后再反水,这便有了刚才那一出……” “那你身上的伤——”顾修远又问。 “是奴婢自己打的,环儿说,得有证据。”小娟回答。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刚才还偏帮著许眷溪的下人们现在都不吱声了。 李璟昭冷冷开口:“许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眷溪缓缓跪下,脊背挺得笔直:“殿下,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件事民女真的不知道。” “你骗谁呢!”侍剑忍不住道,“小娟一家子已经把事情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想抵赖吗!” 许眷溪不理她,而是不卑不亢的望著李璟昭:“殿下,敢问他们可见过我?” 眾人都看向小娟。 小娟想了想,慎重道:“一直都是环儿找奴婢,因为环儿是何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所以她找奴婢,奴婢就认为是夫人的意思。” “那你呢,那个胡立可跟你说,见过我?”许眷溪看向陈小军。 陈小军摇头:“他说见了大丫鬟,小人也认为是夫人的意思。” “环儿说,是我的意思了?”许眷溪追问。 陈小军想了想道:“倒是没说,但大丫鬟出面就是代表的夫人吧!” 他话音落下,环儿就跪下了:“不是夫人,是奴婢,是奴婢自作主张!” 许眷溪脸色微沉看著环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环儿低头道:“奴婢是见小姐太委屈了,替小姐著急,才自作主张策划了这件事的! “明明是小姐跟顾侍郎有婚约在先,这个宋念戎却横插一槓子,让太后赐了婚,逼得小姐不得不远嫁给了何瑜!” 环儿是许眷溪娘家的丫鬟,许眷溪嫁何瑜之后,她也跟著府中人叫许眷溪夫人,现在又恢復了“小姐”的称呼。 “现在何瑜出事,小姐又受了牵连,前两日那样被人折辱,差点就死了,奴婢真是看著心疼!” “所以你就干了这种傻事,找人假扮海匪来杀顾夫人?”许眷溪嘆息,满脸沉痛,“你可知,你这样做反而让我陷入不义?” 环儿跪行到李璟昭面前:“是奴婢蠢,连累小姐名声受损,奴婢愿意承担任何处罚,求殿下明查,不要牵累我家小姐!” 说完就如捣蒜一般地磕起头来。 李璟昭没说话,眾人谁也不敢说话,只听得环儿“咚咚”的磕头声。 不一会,环儿的额头就破了,血流下来,糊了半边脸。 许眷溪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扑过去搂住她,对李璟昭道:“殿下,环儿是我的丫鬟,她做错事也有我这主子的监管不严之责,民女愿跟她一起承担后果,求殿下责罚!” 李璟昭这才缓缓开口:“你倒是个好主子,这丫鬟跟著你,也没白忠心一场。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一起承担杖责吧!” 他说著朝行风看了眼,行风立刻道:“买凶杀人,扰乱秩序,原该入刑,现体谅你们是女流之辈,且未能得逞,每人杖责三十!” 一听杖责三十,环儿就又扑倒在了地上:“殿下,这件事都是奴婢策划的,原该奴婢一人承担,怎能连累小姐!请殿下,杖责奴婢一人!” 一人三十杖,未必会死,可若一人六十杖,环儿必死! 宋念戎悠悠看向许眷溪,她倒想瞧瞧,许眷溪在这生死悠关的当口,会怎么做。 眾人也都看向许眷溪。 许眷溪咬著唇,幽幽瞧了顾修远一眼,然后就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开了口:“殿下——” 但她的话刚说出来,就被顾修远打断了。 “殿下,何夫人有重大功劳,还望殿下手下留情!”顾修远走上来跪在了李璟昭面前。 终於说出来了。 宋念戎倒不意外,毕竟三日之前他们就想说来著,不过,那时说和现在说,又是不一样的形势了。 李璟昭眉头皱起:“什么重大功劳?” 顾修远低头道:“这件事是属下的过错,没有儘早跟殿下匯报。其实,之前何瑜的犯罪证据,还有海匪据点的攻防图,都是何夫人提供给微臣的,这次查处何瑜剿匪海匪,何夫人是首功!” 李璟昭看了眼宋念戎。 宋念戎静静的,唇角勾著一丝嘲讽。 李璟昭又看向许眷溪:“何夫人,顾侍郎说的可是真话?” 许眷溪满脸震惊地看了顾修远一眼道:“回殿下,没有这回事,是顾侍郎见民女可怜,同情民女,才故意將他自己的功劳让给民女的。” 宋念戎挑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许眷溪这是要闹哪一出? 听许眷溪否认,顾修远急道:“顾夫人,我知你不屑於名利,即便是立了如此大功,也不想居功。但,现如今,你被人误会,总不能背著一身脏水不辩驳吧?” 许眷溪垂下眼瞼:“民女既已嫁於何瑜,便註定得承担与他有关的一切,民女等待皇上的责罚,没有任何怨言。” “你真是傻啊!”顾修远跺脚,“自来女子嫁人就是身不由己,如何能怪到你的身上? “我知你最近的煎熬,你的心里装著百姓大义,不忍见何瑜荼毒百姓,但当真帮了百姓,心里却又觉得亏欠何瑜,没全了夫妻之义,所以你就自苦,自愿受罚,让自己觉得能对得起何瑜。 “你考虑別人,事事周全,却唯独不考虑你自己!那些屈辱和折磨,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背负著吗?你甘心从往日高洁娟雅的京城第一才女,变成人人都可踩在脚下欺辱的卑微女子吗? “即便你甘心如此,我这故友瞧见你这样,也绝不忍心!你拿回的,本就是你自己应该得的,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洋洋洒洒一大篇,情真意切,听得人动容。 第14章 啪啪打脸 宋念戎真想给顾修远拍个手,若不是她早知许眷溪的真嘴脸,估计也会相信。 许眷溪秀脸通红,越发急了,对顾修远道:“顾侍郎,我知你一片好意,但我做人讲究问心无愧,我真的不能认这功劳!” 顾修远也急了,转身对李璟昭道:“殿下,微臣跟您从京城而来,在这里並无人脉根基,如何能这么快拿到何瑜的犯罪证据和海匪老巢的攻防图?若无当地人相助是万万做不到的,而这个相助微臣的人,就是何夫人!” “你有何证据证明是何夫人相助?”李璟昭问。 “何瑜犯罪的铁证是个帐本,帐本的线索是何夫人提供的。她见到何瑜有一晚半夜悄悄起身去见了王帐房,她感觉何瑜和王帐房的行为过於神秘,才起了疑心留意的,得知有个帐本的存在,將这线索告诉到了微臣。帐本虽是微臣派人在王帐房家找到的,但若没有何夫人的相助,微臣不可能这么快发现何瑜犯罪的证据。 “那个海匪的攻防图也是她在何瑜书房的暗格里发现的,拿到后就交给了微臣,当时她对微臣说,自己跟何瑜到底夫妻一场,不想让何瑜知道是她背叛,微臣也是怕海匪还有余孽会报復她,在交给殿下的时候,就没有明说是何夫人帮的忙。 “微臣本想著这几日就对殿下言明,好让殿下上报给皇上,可是因为这刺客的事牵连了何夫人,微臣不得不现在就说出来了。还望殿下能明察,何夫人如此深明大义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雇凶杀人之事?” 说完这些,顾修远对著李璟昭深深拜下去。 “奴婢也能作证这是真的!不然奴婢也不敢雇凶的时候,让他们假扮海匪叫著要杀我家小姐,奴婢的本意也是想要让小姐被迫承认自己的功劳。”环儿自身难保,还不忘了帮主子。 “哦?”李璟昭目光深深地看向许眷溪,“是这样吗?” 许眷溪摇头嘆息,眼角隱隱泛著泪光。 她虽没承认,围观的眾人却大多信了: “之前不就有传言说,是何夫人立的功劳么,看来是真的!” “何夫人,您就別自苦了,你是个女子,该为自己多考虑些,何苦来呢?” “是啊,是啊,您就承认了吧,您就是这首功之人!” 更是有人对李璟昭道:“殿下,求您立刻將何夫人的功劳上稟皇上,赦免了何夫人罪人之妻的身份吧!” 一人出声,立刻有人附和,一时间,院子里全是为许眷溪求情的声音。 侍剑看不下去了,高声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个功劳分明是我家小姐的!” 这话出口,院子里安静了一瞬,隨即有人反驳:“怎么哪都有顾夫人的事啊!功劳是可以隨意抢夺的吗?” 还有人附和:“就是就是,这样说也不怕欺君!” 李璟昭看向宋念戎:“顾夫人,怎么,立功又有你的事?” 宋念戎心道,寧王殿下你可真能装。 不过,也是给她一个机会自辩了。 她下巴微扬地回道:“回殿下,这首功还確实是民女的。” 顾修远跳出来对她呵斥:“宋念戎你够了,做事要有分寸,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由著性子乱来的!” “是谁乱来,你不清楚吗?”宋念戎反驳。 “凡事讲究个证据,你若拿不出证据,便是戏耍寧王殿下,尤其拿首功来说谎,罪加一等!” 顾修远刻意咬重“证据”二字,是在提醒宋念戎,她没证据。 宋念戎不搭理他,直接对李璟昭道:“殿下,民女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李璟昭目光中带著一丝玩味:“那你说说,你的证据是什么?” 宋念戎转而问顾修远:“你说,那个帐本是你派人从王帐房家找到的?” “没错,但线索是何夫人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关於帐本的事。”顾修远正义凛然地回答。 “帐本在哪找到的?” “在王帐房寢屋的地砖下面。” “寢屋的地砖几百块,具体是什么位置?”宋念戎追问。 当初她把帐本交给顾修远的时候,顾修远问过她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她只说在寢屋的地砖下没说具体位置,所以顾修远不知道细节。 果然,顾修远愣了下道:“派的人没说,我便没细问。” “那就麻烦顾侍郎把当时找到帐本的那个属下找来,咱们问问吧。” 顾修远狠狠瞪她:“这个很重要的吗?帐本拿到了就好,谁还问这么细!” 宋念戎扬眉冷笑:“顾侍郎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那个帐本放在王帐房寢屋净房里放置恭桶的那块地砖下。” 她视线扫过眾人,声音清脆有力,“要问为什么我会知道,那是因为,那个帐本本就是我找到的。我在王帐房家暗中监视了三日,每日趁著他家中无人的时候进去探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顾修远脸色涨红:“你说是在恭桶下就在恭桶下吗?王帐房已死,死无对证了!” “可以让殿下派人去王帐房家看,那块地砖使劲一抠,就能抠出来。” “地砖鬆动是正常的事,难道能抠出来就能证明下面放过帐本么?”顾修远强行反驳。 “帐本是放在一个匣子里的,所以那个地砖下面是空的。普通的地砖鬆动,顶多是土鬆了,能空出那么一大块来吗?” 顾修远自知再说要露馅,连忙恶人先告状:“宋念戎,我没想到你的心机竟这么深,原来早就存著想要占功的心思,所以背著我悄悄问了那个下属找到帐本的细节!我说那日那下属找我匯报之后,似乎瞧见你的身影在屋外呢,原来如此!” 不等宋念戎反驳,他就又对李璟昭说:“殿下,这件事是属下的疏忽,当初没有问清楚,反而给了別人可乘之机,现如今也说不清了。但,拿到海匪老巢攻防图,確实是何夫人的功劳无疑!” 他说著转头嘲讽宋念戎:“你是否还要问我一句,海匪的攻防图是在哪块地砖下发现的吗?” 第15章 掌握人心的好手 宋念戎轻轻摇头。 “既然没证据,就不要隨便——” “攻防图自然不是在地砖下藏著的,”宋念戎接著道,打断顾修远的话。 她对李璟昭躬身:“麻烦殿下请人拿纸笔来。” 李璟昭对行风使个眼色,纸笔很快就拿上来了。 宋念戎提笔,在纸上画起来,不一会画完呈给李璟昭看。 李璟昭看了一眼,將纸递给顾修远。 顾修远瞧了,脸色顿变:“你……你……” “顾侍郎定然诧异吧,我怎么会画出这海匪老巢的攻防图的?”宋念戎淡声道。 顾修远反应极快,立刻道:“你偷看了我递给殿下的那份攻防图?” 他赶忙对李璟昭解释:“殿下,那晚我从何夫人那得到攻防图之后,因为太晚就没有立刻呈给殿下,而是次日才给的殿下。定然是宋念戎瞧见,偷偷看了,她记忆力甚好,记下了。” 宋念戎冷笑:“顾修远,你好歹是我丈夫,还是状元出身,竟连我的字都没认出来吗?” 顾修远跟她成亲半年,压根正眼都没瞧过她几眼,又怎么可能留意她的字呢? “这个攻防图压根就不是海匪自己现有的,而是我潜伏在海匪大营几日,细细看了,现画的!” “不可能,我要比对字体!”顾修远不甘地喊。 他原来是颇有把握的,一则是篤定宋念戎爱惨了自己,就算刚开始不愿意后面也会妥协,二则也是確信宋念戎没有证据证明这功劳是自己的。 可没想到,宋念戎竟会拿出证据来当眾打他的脸! “不用比对了。”李璟昭冷声开口。 议论纷纷的眾人瞬间噤声,院內院外掉针可闻。 “本王確定,那攻防图確实是顾夫人的笔体。”这样安静的环境中,李璟昭的声音显得格外清冽。 宋念戎意外地看了李璟昭一眼。 没想到寧王的记性竟这般好,记住了攻防图的字体。 李璟昭冷睨著顾修远:“顾侍郎,现下这情况,你怎么说?” 顾修远嘴唇抖了抖,没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许眷溪却“噗通”一声跪倒在李璟昭的面前:“殿下,这件事不怪顾侍郎,是我求他帮忙,占用顾夫人功劳的。”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她这么一说,顾修远立刻激动起来,跟著也跪下了:“殿下,这件事跟何夫人无关!是属下觉得何夫人可怜,一心想帮她才做了糊涂事的! “刚才我提功劳的时候,何夫人一直就说自己无功不受禄,可见她压根就没这想法!属下知道何夫人正直善良,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占用別人功劳的,所以一开始就没告诉她,只是跟她的丫鬟环儿私下商量过,整件事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 这时候宋念戎才明白之前许眷溪为何会否认功劳了。 想占用她的功劳压根就是许眷溪心中所想,但许眷溪却从未在顾修远面前表现过一丝一毫。 许眷溪就是卖惨,装出一副孤傲清莲落入泥沼的样子,引得顾修远心疼,让他自己提出来占用她的功劳。 想必顾修远原来的计划就是要私下里將许眷溪的功劳报给寧王,让寧王上报给皇帝,可是许眷溪心急,弄出了假海匪的事,顾修远反应倒快,就將计就计將这功劳放在檯面上来说。 但假海匪却被宋念戎给戳穿了,现在顾修远看到许眷溪要挨打,就又给她报了功劳。 许眷溪看著这形势知道不太妙,就以退为进,当场撇清自己要占功的心思。 这样,如果顾修远成了,她就半推半就地占了功劳,要是不成,自己与这件事也毫无干係。 结果,顾修远失败,她又连忙站出来替顾修远顶罪,一则在眾人面前设立一个善良正直有情有义的形象。 另一则她清楚,自己这样出来顶罪,顾修远就更加会把罪过完全揽到自己身上去,这样她与这件事就撇得乾乾净净了。 宋念戎不得不承认,许眷溪的心思確实縝密,乃掌握人心的高手! 前世,顾修远这样的蠢蛋,一辈子被她掌握在股掌之间,而她,起初也被许眷溪欺骗蒙蔽过。 不过,到底她和顾修远段位都低,就不知道,许眷溪这样的女人能不能掌握那段位高的人,比如眼前那位……皇家之人可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宋念戎想到寧王,不由转头去看他。 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顾修远:“顾侍郎,你的状元之才就是这么用的?你想用你夫人的功劳,都不事先跟她商量?” 顾修远脸色发白,磕下头去:“是属下的错,属下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请殿下责罚!” “罚当然是要罚的,”李璟昭说著声音陡然严厉,从紫檀木的太师椅中站起,“顾侍郎顛倒黑白妄图占用他人功劳,行为卑鄙,此次查处何瑜的功劳全部取消!至於那雇凶杀人的丫鬟——” 他说著看向行风,行风立刻道:“杖责六十,生死由命!” 李璟昭又看向宋念戎:“你的功劳,本王会如实在摺子里奏报给皇上。” 宋念戎对他行礼道谢。 他竟能秉公办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毕竟之前他对她百般嘲讽,各种鄙视,实在不像是会帮她的样子。 这样看来,这寧王虽然心眼小些,倒也是识大局的人。 李璟昭离开了,行风招呼人当眾杖责环儿。 环儿唤著“小姐”,许眷溪暗咬银牙扑倒在环儿身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儘量撑住,若当真不活,你只管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 环儿留下两行泪来。 顾修远虽被罚了,却顾不得懊恼,忙著去扶许眷溪:“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来给环儿看伤,定然不会让环儿有性命之忧的。” 许眷溪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幽幽道:“连累你们,我內心甚是愧疚。” “这是我们愿意的,跟你无关。”顾修远心疼道。 一抬头看见宋念戎,他温柔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看到这样的情况,你满意了?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想要致眷溪於死地!” 第16章 阳虚得不是一点半点 宋念戎看著他炸毛公鸡的样子,只觉可笑。 明明是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反过来怪她,她前世真是又瞎又蠢,怎么会对这种男人情根深种的? 她懒得理他,带著侍剑转身离去。 这晚宋念戎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她早早起来练了套拳。 她自幼在边关长大,成日里跟著爹爹不是骑马就是练武,身体底子好,调查刺客这三日她的身体好了很多,现在一套拳打下来,除了有些气喘其他问题不大。 能练拳了,骑马更加没问题,所以她练完拳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打算用完早饭就快马回京去。 侍剑从厨房提了早饭食盒来,满脸愤愤:“我还以为许眷溪这下肯定要被流放了呢,谁知道她昨晚竟然发现了何瑜私藏的赃银,报告给了寧王殿下,寧王殿下要给她请功,以功抵罪呢!” 宋念戎收拾衣物的手一顿,凝眉思索了下,明白过来。 想必这笔赃银早就在许眷溪的手里了,只不过刚开始许眷溪打著要占她功劳的主意,一直藏著,现在占她功劳没占成,只好把赃银拿出来自救。 想到这里,她前世的疑惑解开了。 前世许眷溪被顾修远纳入府中成为贵妾之后,对內在府中各种收买人心,对外长袖善舞各种结交贵妇千金,还拿出钱来帮顾修远打点官场帮他走到吏部尚书之位,使得顾修远越发器重和依赖她。 她虽是贵妾,倒赚了个好名声,眾人只知顾尚书府中有个贤良淑德的如夫人,不知有她这个正头夫人。 那时她就疑惑,许眷溪怎么会举手投足如此慷慨大方,原来是她藏著何瑜的一笔巨款。 不过,这一世,她已经决意跟顾修远和离,也就懒得去管那些事了! 她將包袱打了个结,重重放在床上,对侍剑说:“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侍剑有点不放心:“小姐你的伤……奴婢还是去雇辆马车吧?” 宋念戎將食盒打开,拿出粥来,一边喝一边摇头:“不用,我骑马没问题。” 她一刻也等不及想早点回到京城,准备跟顾修远和离的事宜。 两人吃完早饭,背起包袱,从后门牵马离开。 白日赶路,晚上休息,倒也不太累,宋念戎的伤口恢復良好。 走了大约五日,这日中午休息的时候侍剑道:“小姐,再过一个县就能到京城了,我知道条小路,若是走小路,也许能在傍晚城门关前赶进城!” 宋念戎道:“走小路。” 两人啃完馒头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小路而去。 小路不似官道宽敞,道路两边林木茂密,不过他们两人並肩骑马,倒也不妨碍。 如此疾驰了半个时辰,忽然看见前面大约半里远,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一辆马车。 两个黑衣少年正在奋力跟那群蒙面人打斗,紧紧护著马车。 宋念戎眼力好,瞧出那两个少年竟是寧王的贴身侍卫。 她心中讶异,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他们在这,那马车里的人是—— “砰”! 一声巨响,马车被悄悄从后面跳上去的黑衣人劈掉了半边,里面白衣如雪的男子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果然是寧王。 宋念戎见形势危急,顾不得多想,拔出腰间长剑对侍剑道:“走,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 侍剑应声,两人打马疾驰冲了过去。 寧王正被几个蒙面人围著砍杀,左躲右闪,避之不及。 眼看著其中一个蒙面人就要一刀砍在寧王的身上,宋念戎將手中长剑大力掷出去。 长剑刺入蒙面人胸口,其他蒙面人齐齐转头看向她,动作停顿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的当口,宋念戎的马已经衝到了近前,她探身到马外,对寧王伸出手:“上来!” 寧王握住她的手,她使劲一拉一带,就轻鬆將他拉到了马背上。 “侍剑,掩护我!” 她对侍剑喊一声,握紧韁绳使劲一夹马腹,马儿吃痛嘶鸣,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身后的砍杀声渐渐远去,但宋念戎不敢鬆懈,持续打马,一直往前,也不知道奔了多久,马儿有些跑不动了,才渐渐慢下来。 这时候,宋念戎听见低沉的声音说:“放开。” 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將寧王圈在怀中。 他身量修长,却格外清瘦,將他圈在怀中,竟没有多少违和感。 她连忙勒停马儿,鬆开手。 刚一鬆手,李璟昭就从马上跃了下来。 宋念戎跟著下马,对李璟昭一抱拳:“抱歉殿下,刚才事急,顾不上多斟酌,如有冒犯之处,请见谅。” 这话说完,她就感觉怪怪的。 怎么觉得,这种话应该是英雄救美之后,英雄对美人说的呢? 李璟昭咳咳两声:“无妨,此事不必再提。” 他转身往前走,一走一跛。 宋念戎瞧见他白袍上好几处被血染红,赶上去道:“殿下,您受伤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会,顺便帮您看看伤口吧?” 她找了个地势平缓周围又有树木掩印的地方,扶李璟昭坐下,非常认真地蹲在他面前:“殿下,我看看你的腿?” “没什么事。”李璟昭声音有点僵硬。 宋念戎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给他看:“民女早年跟父亲在边疆长大,常年在军营混跡,对於外伤颇有心得,殿下请相信民女,让民女看看伤口,帮您上药包扎吧?殿下早些处理好伤口,一则能让伤口早些癒合,二则也能行动方便些。” 大约是后面这句打动了他,他这才將腿伸了出来。 宋念戎伸手去掀他的白袍,被他一把摁住,大约是下意识的反应,摁得著急,他的手摁在她的手上。 感觉到他的指尖凉凉的,宋念戎挑了挑眉。 倒不是因为触到了他的手,以前小时候在军营她跟那些野小子经常打架,有肢体接触纯属正常,她惊讶的是,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男子的手是这样凉凉的。 男子向来阳气盛,往日在军营,有些半大的小子,冬天里洗冷水澡都不怕,他们的身上时时带著酸酸的汗味,手掌也向来都是热乎乎汗津津的。 没想到,这寧王正值壮年,竟如此体虚,才初秋,手就冰凉了,这阳气虚得不是一点半点。 李璟昭瞧她双眼发直,一动不动,连忙鬆开手斥问:“看什么呢?” 第17章 的確不认识 “民女在想,殿下回去了要好好补身体,阳气太虚。”宋念戎认真回答。 李璟昭的脸瞬间黑了,凶道:“不是说要看伤口么!” 宋念戎有点后悔自己的耿直,毕竟哪个男人都不喜欢別人说自己虚。 她也不生气,低头认真去看他的伤口,伤口在大腿还比较靠上的地方,卷裤腿不行,又不能让他脱掉中裤,就只能…… “殿下,要处理伤口得撕开您的中裤,您看……”她先匯报。 “撕吧。”他的声音略有些硬。 宋念戎也不看他,双手握住他的中裤一使劲,“嘶啦”~ 他的大腿皮肤极白,显得那道红色的伤口格外的触目惊心,但细看,伤口虽然细长却並不深,及时上药包扎应该能自己长好,不留明显疤痕。 她从怀里掏出瓷瓶来,打开盖子,將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 明显感觉到他浑身都紧绷起来,她好心安慰:“会有点疼,殿下忍著些,但这伤药极好,能让殿下好得快些。” “少废话,做就是。”冷冷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溢出来的。 宋念戎也就不多说了,掏出怀中的帕子要盖在伤口上。 “用我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纤长的手指夺过她的帕子,非常嫌弃地扔到一边。 视线里多出一条帕子,纯白无瑕,对比之下,她那条水青色帕子就显得有点脏脏的。 宋念戎:“……” 她能说,自己的帕子也是乾乾净净的么,就是顏色显得有点脏而已。 用他的白色帕子盖在伤口上,然后又掀起自己的外衣,准备在里面中衣的下摆撕下一条布来当绷带包扎。 正要动手撕的时候,她陡然想起寧王殿下的洁癖:“殿下,现在条件有限,我只能撕下一条中衣的衣摆来给您包扎。” 那句“你要是嫌弃,就撕你的吧”,差点脱口而出。 李璟昭却轻轻“嗯”了声。 宋念戎有点意外,但很快调整了心態,撕了自己的中衣下摆,手脚麻利地帮他包扎好。 伤口处理好之后,宋念戎又去附近留下记號,好让侍剑找到自己。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寧王的贴身侍卫和侍剑却始终没找过来。 宋念戎想了想,对他道:“不然我带著殿下往前走走,看看前面可有村庄,找个地方住一晚?” “不必,找个地方对付下,明日一早就赶路回京。” 宋念戎想,他大概是怕那些人还在四处找自己,不想增加风险,便应了。 她让他上马,牵著马儿往林子深处走了走,终於找到一条小溪,小溪不远处有两个大石靠著形成的一个凹进去的地方。 这地方背风又隱秘,即便生了火也不容易被人看见,是绝佳的休息地。 她將李璟昭扶著靠大石坐下,捡了些柴枝生起火,然后又用大树叶捲成漏斗状去小溪边盛了些水给李璟昭喝。 李璟昭看了眼那水,似乎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喝了。 宋念戎又削尖了几根树枝,去小溪里扎鱼。 那些鱼机敏又灵活,宋念戎扎了几次都没扎上。 李璟昭靠著大石,静静地看著少女鲜活的身影,瞧见她被鱼儿拍了一头一脸的水,露出嫌弃表情:“笨蛋。” 声音不大,宋念戎却听见了,有些不服气:“殿下聪慧,必然是行的,不然殿下来试试?” 李璟昭缓缓起身,一瘸一拐走到溪边,拿过她手里的树枝,气定神閒地往水中一掷,就稳稳地扎住了一条鱼! 宋念戎顿时服了:“殿下,您的准头竟这么好?” “你是刚知道么?”他睨她。 宋念戎这才想起,刺客来的那日是他一箭爆头救了自己,他的箭术是极好的,准头自然不会差。 她走到溪水边剖鱼洗鱼烤鱼,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空气中就瀰漫了烤鱼的香气。 烤完一条鱼,先敬献给寧王殿下,见他心情不错的吃起来,宋念戎才敢自己吃。 她嗦著鱼骨头,歪头,看见寧王殿下正在慢条斯理地用他那纤长的手指头撕鱼肉吃,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高雅。 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明暗对比,让他原本就俊美的脸庞越发深邃立体。 上一世,她觉得顾修远清风霽月乃男子中的佼佼者,现在她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见识浅薄! 顾修远比起眼前这位,真可谓是云泥之別了! “你看什么?” 宋念戎的目光被那位察觉,引发了他的不满。 “民女觉得看殿下有些眼熟,就一直在想在哪里见过殿下,一时失神,打扰到殿下,殿下恕罪。” 口气淡定心里却有点发虚,为了加强这话的真实性,她故作坦然地与他对视:“殿下,您有印象吗,我们俩在哪见过?” 他目光有剎那的古怪,但隨即就恢復如常。 “本王怎么会见过你。” 他口气中带著几分嫌弃,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鼻樑。 宋念戎点头,自己已经分析过了,跟他就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也许就是自己上一世在哪远远见过他一眼,才会有这种眼熟的错觉吧。 她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鱼,没看到身旁男子狠狠咬鱼的样子,那动作跟之前的优雅一比较,多少有点违和…… 吃完鱼,宋念戎找了点草给李璟昭铺了个床,恭请他睡下,自己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靠著石头睡。 夜里需要警戒,自己不能躺平睡,这是惯例。 宋念戎重伤初愈,体力不如往日,加上下午又打斗一场,现在放鬆下来,即便是靠著石头,眼皮子也有点支撑不住了,开开闔闔地打起架来。 李璟昭一直没睡著,翻个身,正好瞧见她小鸡吃米似地点著脑袋。 他故意咳嗽两声,宋念戎立刻惊醒,坐直身体,动作太大,后脑勺撞在石壁上,疼得齜牙咧嘴。 李璟昭连忙翻个身背对了她。 宋念戎懵了一瞬才清醒过来,转头去看李璟昭,见他安安静静睡著,一切无事,才鬆口气,揉著自己的脑袋,站起身来。 夜晚,四处都黑黑的,只有天上一轮残月投射出淡淡的光芒。 她四处张望了下,没发现任何异样。 转头去看不远处白色的身影,他蜷缩著,似乎有点冷的样子,便去捡了些柴来,將火燃得旺了些,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也睡不著了,她就思考了下目前面临的情况。 第18章 不如站个队吧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一心追慕顾修远,对政事並不上心,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寧王的情况,也是后来那么多年,偶尔才知道一些。 寧王是皇上的第四子,亲生母亲好像妃位不高而且早逝,他是在太后宫中长大的,据说是患有痼疾,但具体是什么並不清楚。 大概是因为他有病,皇上才没让他去封地,而是让他留在京城赐了个王府,当了閒散王爷。 不过她没想到,他的箭竟然射得这般好,身体从表面上看,也没见明显的孱弱,除了有点阳虚外。 在此之前她甚少听到他的事,这个寧王低调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这次,他被皇上封为钦差来调查何瑜的事,是不是说明,他有意踏足政事了? 他坐马车,她骑马,但他却赶在她的前头,说明他应该是连夜赶路的,是什么事让他拋下何瑜案的后续这么著急地回京? 他是王爷,为何会在回京的路上被人围杀?他又是在忌惮什么,寧愿在野外过夜,也不想露面? 这件事,大约不是她这个平头百姓能掺和的! 可自己现在已经救了他,就算没打算站队,別人也会以为她站了队。 既然如此,自己不如搏一搏,乾脆帮他帮到底,若是自己能交上他这个朋友,也许日后能更好地护住爹爹。 第二日起身后,宋念戎问李璟昭:“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直接回京。” 他起身,看走路的姿势,腿伤已经没有大碍。 他將马牵出来,翻身而上。 见他那架势好像下一刻就要打马疾驰,宋念戎连忙道:“民女护送殿下回京吧!”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瞧她:“上来。” 宋念戎见他握著韁绳,看来是打算自己策马,只得翻身坐在他身后。 路虽窄,还拐七拐八的,但马儿却跑得很熟稔,这是因为策马的人熟悉道路的缘故。 宋念戎心中纳罕,寧王怎么会对这乡野小路如此熟悉,难道常常出来? 马儿奔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瞧见前面有个镇子,李璟昭勒住马对她道:“你进镇子买马,本王在此等你。” 宋念戎翻身下马,快步往镇子而去。 在镇子的马行挑了匹好马,她骑著往回走,瞧见路旁的包子铺,想到早起没吃像样的东西,便顺道下来买几个包子。 旁边几个妇女在閒聊: “今早我从娘家回来,瞧见前面道路上设卡盘查呢。” “通往京城的那条道?” “是啊。说是跑了个逃犯,正在到处缉拿,还有画像,你说也是稀奇了,我还是头一次见逃犯长得这么俊俏的,比咱女人都好看,哪像逃犯,我瞧著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宋念戎拿了包子连忙往回走,告诉李璟昭:“殿下我听说前面路上有人在拿著画像盘查,听人们描述,那画像上的人竟像是你。” “他们胆子倒是极大!”李璟昭冷笑。 “怎么办?”宋念戎问。 李璟昭凝眉道:“咱们先去瞧瞧再说。” 两人策马往前,走不多远,果然瞧见路中间设著卡,有士兵拿著画像一个个比对路过男子。 “民女掩护您衝过去?”宋念戎想了想道。 李璟昭摇头:“他们后面还有人,定然防著,逃不了。” “不然就乾脆当眾亮出您的身份,有百姓瞧著,他们总不至於敢伤害王爷!” 李璟昭睨她一眼:“他们可以说我是假冒身份,正好当场斩杀。又或者表面说是恭迎我,带我去休息,到了无人处杀了。” “那怎么办?” 李璟昭没回答。 两人沉默了会,宋念戎转头看见不远处有户人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殿下,不然您先找个隱秘的地方休息,我去那户人家借点衣裳,咱们装扮一番?” 李璟昭点头:“只能如此一试了,不行就闯关。” 两人先找个隱秘的地方,让李璟昭休息,然后宋念戎就往那户人家走去。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宋念戎抱了个包袱回来:“殿下,衣服是借到了,只是可能要委屈殿下……” “衣服脏点小点都无妨。”李璟昭大度摆手。 “倒也不是,衣服是乾净的,估计也够长,只是……” “只是什么?”李璟昭不耐烦地皱眉。 宋念戎把包袱展开,只见里面是两套女装和一些首饰。 “那户人家是个寡妇带著个女儿,没有男人衣裳,我想著,若要保险起见,將您扮成女子也许更安全,所以就买了她们的衣服……” 李璟昭脸色一沉。 宋念戎连忙解释:“殿下不是赶著回京城么,若是再去別处借男装,还要费时间,而且太容易被揭穿……” 他冰著脸没回应,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冷凝。 过了一会,宋念戎听见他道:“按照你的意思装扮吧。” 宋念戎连忙將衣服递给他,背转过身去。 窸窸窣窣换衣声响起,不一会听见他道:“好了。” 她回头,不由的笑了。 到底是男子,不擅长穿女子的衣裳,別彆扭扭的,腰带都系歪了。 见她笑,他脸色更冰:“你在笑话本王?” 宋念戎连忙摆手:“民女哪敢,民女是觉得殿下穿上女装比女子还要美,赏心悦目。” “胡说什么!”他冷斥。 宋念戎自知失言,低头道歉:“殿下恕罪,民女不敢了。” 他冷哼:“你不敢?我瞧你敢得很!” 宋念戎觉得自己冤死了,开玩笑的话,这个寧王竟这么当真,心眼真小! “就这样吗,不是还要装扮?”李璟昭又道。 宋念戎连忙拿出之前跟寡妇母女买的胭脂水粉来…… 打扮妥当,两人走到了关卡处,被士兵拦住:“你们去哪?” 宋念戎赔笑:“兵爷,我们是去前面村子走亲戚,这不,我妹子岁数大了,婶子给她说了户人家,今日相看相看。” 那两个士兵上下打量了李璟昭两眼,露出嫌恶神色挥手道:“行行行,快走,別碍了爷的眼!” 宋念戎点头哈腰地道谢,拉著李璟昭加快了步子。 等著走远了,两人找了个僻静地地方等了会,那两匹马也被宋念戎找的人带过来了。 他们牵著马找了个水边洗脸卸妆。 李璟昭蹲到水边往里一照,脸色顿时黑了个透。 第19章 丑得没眼看 水里的女子,脸蛋上抹著厚厚的白粉隨时要“蜕皮”的样子,粉厚就厚吧,两个脸蛋蛋上却抹了两块大红的胭脂,嘴唇也涂得血红血红的,好像刚刚吃了人,嘴角上面还有个大大的黑痣,眉毛像两条大黑蚯蚓,头髮里朱红柳翠的插满了劣质的首饰,真真的没眼看。 难怪刚才那两个士兵瞧见他,会那么嫌弃了。 他看著也要作呕! 感觉到李璟昭散发出来的不良气场,宋念戎求生欲很强地解释:“殿下,只有这样才能顺利过关啊,若將殿下打扮成美女,那两个士兵只怕是要调戏的,到时候不就穿帮了吗?” 李璟昭深吸气,又深吸气,才忍住自己的火气,掬起水来洗脸。 后面一路无阻,奔驰半日,就到了京郊。 本以为他会直奔城门,却不想,他转上了一条小路。 “殿下,南门在那边。”宋念戎好心提醒。 他理也不理,越发加快了速度。 宋念戎只好默默跟著,奔驰了一阵子,看见了远远立著的大门,上面写著“妃陵”二字。 原来,他赶著要来的是妃陵,妃陵是皇上不够格入皇陵的妃子安葬的地方。 宋念戎瞬间明白了,他为何一定要在当日赶回京城,大约是因为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他要赶回来祭奠。 她对他的背影喊:“殿下,民女就送您到这,民女回去了!” 他头也没回,好像没听见。 宋念戎也不在意,调转马头往京城方向。 进了城她直接打马去了镇远侯府,侍剑知道她回京要先回侯府,所以如果侍剑回来了,定然会去侯府找她。 到了侯府得知侍剑没回来,宋念戎找来管家王仲,將自己跟侍剑分开的具体位置跟王仲说了,嘱咐:“快点找些家丁,最好是认识侍剑的,帮我去找人!” 王仲听了,脸露难色:“大小姐,您毕竟是嫁出去的人,这要调动咱们侯府的人,是不是要跟夫人说一声啊,小人不敢做主啊……” 宋念戎脸色一沉:“怎的,我嫁出去了,就使唤不动你们了?” “当然不是,”王仲又怕得罪她,连忙赔笑,“毕竟——” 宋念戎冷声打断他的话:“你去办就是,母亲那里我自然会对她说!” 王仲不敢再多说,点头去了。 宋念戎快步往內院走去,走到岔路口,顿住脚步。 一边是往主院百苑去的,一边是往幽安苑去的。 百苑住著她的亲生母亲李娇,幽安苑住著她的祖母宋罗氏。 上一世,她每次回娘家都是先去拜见了母亲,再去找祖母的,但这一世,她想依从自己的內心。 她脚步坚定地往幽安苑而去。 谁知到了幽安苑却是人去楼空,留守的丫鬟告诉她:“老夫人说在这里住不习惯,去边关找大將军了。” 宋念戎心中清楚,祖母不是住不习惯,而是受了母亲的挤兑。 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转念想到自己最近事多,顾不上祖母,祖母守在父亲身边,起码能安寧一些,等著过些日子自己忙定了,再把祖母接回来也好。 她在祖母的屋子里喝了杯茶,稳了稳情绪,又去了百苑。 母亲和妹妹宋芷莞,还有表妹林婉儿正在屋里绣,她进屋之后,她们说笑著似乎都没瞧见她。 宋念戎走到李娇跟前行了个礼:“母亲。” 李娇这才放下样,抬眼瞧著她:“到底是在身边养大的,生亲不如养亲呢。” 这是嫌她回来,先去找祖母了。 “只可惜,人家可未必將咱们一家人放在心上,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呢。” 她那阴阳怪气的口气,宋念戎太熟悉了,上一世,她没少因此难过,甚至还怕母亲不高兴,渐渐疏远了祖母。 现在想来,自己太傻,为了虚无的母爱,放弃真正爱她的祖母,太不值得。 她懒得跟李娇掰扯祖母的事,直接道:“母亲,我有件事想跟您说,让妹妹们先回去吧?” “大姐,我们是亲姐妹,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宋芷莞笑道。 宋念戎转头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旁边的林婉儿站起身,挽住宋芷莞的胳膊:“想必大姐是有什么体己话跟姨母说,芷儿妹妹,咱们先回吧?” 宋芷莞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还要再说,被林婉儿轻轻摁了摁手,才忍住了。 两个人放下绣样,手挽手出去了,宋念戎目送她们,直到门帘“啪嗒”落下,才回头看向李娇。 “母亲,我想和离。”她直接道。 李娇顿时瞪大眼睛,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顾修远和离。”宋念戎一字一句。 李娇张大嘴巴,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来:“宋念戎,我看你是疯了!当初是谁哭著喊著要嫁他的?为了嫁他,你闹的笑话还少吗,你把我的面子都丟光了,现在你跟我说要和离,你还想再让我丟一次脸吗?” 她脸色沉下来:“我跟你说,这件事我不同意,你由著性子来倒是舒坦了,可想过你妹妹?你和离了,你妹妹的名声往哪搁,她还怎么嫁人?她正在议亲,你自己过不好,想让她也过不好吗!” 宋念戎攥紧了拳头。 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了,听说女儿要和离,第一件事不是关心女儿发生了什么,而是担心自己丟脸和她的小女儿嫁不出去。 她在心底自嘲一笑,母亲的偏袒向来都是明晃晃的,只不过上一世是她执著於得到她的认可,一叶障目罢了。 “您不同意,我也要和离。” 李娇炸了毛:“你还敢忤逆我,好啊,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当家主母不同意,你能怎么和离!” 大烈国倒是允许女子和离归家,但前提是需要家中长辈出面,当眾签下和离书,不然若单只是小辈双方写的和离书,官府不会承认。 她不同意,家中长辈谁敢出面? 宋念戎看著母亲气红的脸,心中平静无波:“我自有法子。” 说完也不等李娇回答,转身往外走。 刚走两步,就见门帘被掀开,宋芷莞气哄哄衝进来:“宋念戎,你也太自私了吧!” 第20章 被亲妹妹骂 原来宋芷莞和林婉儿根本没走,站在窗根下听著呢。 听到宋念戎坚持要和离,宋莞芷终於忍不住了,指著宋念戎就斥: “当初你为了嫁给顾修远闹的事,让我被京城的千金小姐们嘲笑了好一阵子,现在我好不容易开始议亲了,你又要闹和离,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是吧!” 宋念戎脸色冷凝地看著她:“被千金小姐们嘲笑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么?” 当初,她刚从边关回到京城,对京城的各种礼仪不是很懂,有一次跟著母亲和宋芷莞去参加赏春宴,丫鬟跟她说神树非常灵验,写下心愿掛上树枝,就能心想事成。后来才知,那神树上掛著的只不过是每家捐款的数额,是要拿出来宣读的。 当时她写的心愿是要嫁给顾修远为妻,那句话就这么大剌剌地被宣读出来,惹得眾人哄堂大笑,自己成为了千金小姐们口中的笑话。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是那个丫鬟搞错了,没过多追究,几年之后一次机缘巧合才得知,原来当初那丫鬟是受了宋芷莞的指使。 宋芷莞看不惯她这个姐姐,故意想让她出丑,但她一心害人却忽略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后来宋芷莞出去参加宴会,时不时也会被那些小姐们拿这件事笑话几句,也算因果循坏了。 被宋念戎这句话一呛,宋芷莞的脸色红白交错,眼中闪过心虚,但隨即又脊背一挺变得理直气壮:“我清楚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不知羞耻么!” 宋念戎懒得跟她掰扯,只冷笑一声,就快步往外走去。 身后听见宋芷莞对李娇哭诉:“娘,你看大姐这么折腾就是不想让我过得好,她就是故意的!” “好芷儿咱们不哭,娘亲帮你骂她!”李娇柔声哄著二女儿,对大女儿说话的声音却很严厉,“宋念戎!你给我站住!” 宋念戎脚步丝毫不停。 李娇道:“好好好,你连我都敢顶撞是吧,今儿个你走出这个院门,以后就再也別想踏进来!” 宋念戎推门帘的手顿了下,隨即果断掀开门帘跨出去。 回到祖母院子里歇息,晚上的时候,侍剑跟侯府的家丁一起回来了,她只受了些皮外伤,倒也没有大碍。 主僕俩在祖母的屋里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宋念戎就让侍剑帮自己打扮,穿著正式的宫装出了门,她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当初她和顾修远成亲是太后下懿旨赐的婚,自己想要跟他和离,首先得去找太后,得到她老人家的首肯。 这也是她不怕母亲不同意的原因,只要太后同意了,母亲就算不愿,也没办法。 谁知在宫门口,她却被慈寧宫里的小太监告知,太后娘娘近些日子身体不爽利,去了火麒山温泉山庄休养身体了。 “怎么也得到年根才能回来了,近些日子,顾夫人就不用进宫了。”小太监道。 回家的路上,侍剑满面愁容:“小姐,太后娘娘不在,夫人又不同意您和离,这可怎么办?” 宋念戎凝眉沉思片刻道:“先等几日。” 过几日,顾修远他们那群跟著寧王去调查何瑜的钦差大臣团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皇上肯定会论功行赏,她想试试用自己立的功劳跟皇上討个和离的旨意。 若是不行,再等太后回来也可。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回侯府住著吗?”侍剑问。 宋念戎摇头:“不,回顾府。我一日不跟顾修远和离,一日就还是顾夫人。” 她的嫁妆都在顾家,这些是需要收拾归置的,而且还有些田產铺子需要跟顾家做个切割,她正好可以趁著等待的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待后面和离了,乾脆利落地带走。 宋念戎直接让车夫將车驾到顾府,打发侍剑回侯府拿行李。 进了顾府也没去向婆婆问安,她先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卸妆。 进宫正式,戴了许多首饰,衣服也层层叠叠的,太累。 刚刚將头上的首饰卸得只剩一根簪子,婆婆胡氏的丫鬟春来了:“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宋念戎应了声,不紧不慢地换了身家常裙衫,才去了婆婆住的院子。 进门的时候,胡氏正端著茶盏品茶,翘著兰指颇为优雅。 胡氏是永寧伯府的庶女,虽然永寧伯府早已破落得挤不进京城的贵族圈,她却始终不忘自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正经千金小姐。 宋念戎唤声“婆婆”,她並未立刻应,而是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开口: “你这不发一言就留书离开,实在不是妇道人家所为,男人的事业自有男人在外打拼,你去凑什么热闹?咱们女子就应该在后宅好好持家才是。” 宋念戎没吱声。 上一世,不管胡氏说什么,宋念戎都垂著眼应一声“婆婆说得是”。 这一世,她无需再忍,不说话,只是自己敬老的底线。 胡氏等了等,始终没等到那句“婆婆说得是”,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她睨了宋念戎一眼,哼道:“你十四岁才回京,到底是迟了,高门千金的礼仪做派不是一年两年能学成的。” 情绪记忆涌上来,宋念戎暗暗捏了拳。 胡氏一惯地瞧不起她,上一世,她刚嫁过去,但凡有让胡氏不顺心的地方,胡氏就说这句话。 后来演变成:“到底是边关长大的,没个正派淑女样。” 再后来连她父亲也一併贬损:“商贾出身,就算是封了侯又能高贵到哪去,不过就是穷人乍富,始终脱不去那低俗的铜臭气。” 可胡氏用她的嫁妆钱买首饰买滋补品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有铜臭气? 打著镇远侯府姻亲的名头,装贵妇的时候,怎么不嫌她没个淑女样? 宋念戎抬起眼眸直直看著胡氏:“婆婆说得是,看来小姑还得在阁中多留几年才是。” 小姑顾淑蓉,今年十四,上半年她和顾修远成亲的时候,胡氏才刚带著她搬到京城来住。 第21章 侍疾 顾修远的父亲十年前原也是个京官,后来因为一起受贿事件被罢了官,只得回乡做了个教书先生,在顾修远十五岁那年病逝了。 胡氏口口声声说什么“高门千金的礼仪做派”,混然忘了,半年前,她和她的女儿还在县城里给人家绣补贴家佣。 胡氏一怔,意识到自己被懟之后,脸色顿时通红。 她沉下脸,强行挽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淑蓉跟你能一样嘛?她自幼就是按照大家小姐的规制来培养的——” 宋念戎打断她的话:“是的,小姑跟儿媳確实不同,儿媳的父亲是镇远侯,公公是才高八斗的夫子。” 侯爷和夫子,谁高谁低,一眼可见。 一个破落夫子,他的女儿有何资格按照大家小姐来培养? 胡氏装高贵有一套,吵架实在不太行,嘴唇气得抖起来。 宋念戎不想再看她虚偽的嘴脸,冷冷道:“婆婆找儿媳若是没事,儿媳就告退了。” 胡氏一时说不出话。 找她来干嘛的?不过就是见她回来没先拜见自己,叫来摆婆母架子的。 宋念戎屈膝行个礼直接走了。 胡氏指著她的背影,气得浑身颤抖,嚇得丫鬟春又是帮她抚心口,又是递茶的。 胡氏“咕咚”“咕咚”喝了一盏茶才终於顺了口气,拍著桌恨恨道:“简直反了,反了!到底是低贱出身,不知尊卑的粗鲁之人!” “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气著你了?”顾淑蓉从外面走进来。 胡氏正愁没处发泄情绪,立马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跟女儿说了。 顾淑蓉听了,也是气得俏脸通红:“她刚嫁进来,我就瞧著不是个懂规矩的,果不其然。哥在家时,你瞧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敢大声跟您说个『不』字?哥这不在,她背转身就为所欲为起来,著实不像样! “要我说,娘,您就是对她太温和了,她这种人你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我瞧著,您也是时候给她立立规矩了。大户人家里,谁家新妇,不得在婆婆跟前立个几年规矩?” 胡氏被女儿说动,犹犹豫豫地问:“照你说,这规矩怎么个立法?” 顾淑蓉眼珠子转了转:“您这不是被她气著了吗,不如乾脆就病一场……” 下午,宋念戎被通知说胡氏病了,让她去侍疾。 侍剑担忧道:“上午老夫人在您跟前没找著痛快,下午她就病了,奴婢只怕老夫人会借著侍疾难为您,不如找个理由別去了吧?” 宋念戎摇头:“我一日没与顾修远和离,就一日还是顾家的儿媳,婆婆病了,我若不去,便是把把柄递到她们手上。” “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去受她的气?”侍剑愤愤。 “你怎知我定然受气?”宋念戎敲她一记脑门。 她换了身朴素耐脏的衣裙,带著侍剑去了胡氏的院子。 胡氏躺在床上,头上扎了个抹额,病病殃殃地哼著。 宋念戎走到她床前,神色恭敬又关切:“婆婆,您这是怎么了,可曾请了大夫?” 胡氏把头一扭,用侧脸对著她:“请什么大夫,我这把老骨头活著也是討人厌,不如早些死了的好,省得碍人的眼。” “婆婆这说的什么话,有病就要瞧,”宋念戎假装没听懂她的嘲讽,转头嘱咐侍剑,“你去请王大夫来,他的针灸神技,针到病除,定然能让婆婆很快就好。” 胡氏身子一抖,连忙道:“不用请了!不过是老毛病了,歇阵子就好!” 她自幼被嫡母虐待过,对扎针有特別的恐惧,但她未在人前表现出来过,也不知今日这儿媳是抽了什么风,要给她请针灸大夫。 宋念戎一脸认真:“那怎么能行,婆婆病了,我连大夫都不请,等著修远回来了定然会怪罪我不孝。” “我说不用就不用,我的身子我自己不清楚,你清楚?”胡氏急得声音都大了。 宋念戎露出委屈表情,不说话了。 胡氏自觉失態,咳咳两声道:“我这头疾的老毛病一受气就復发,你们平日里少惹我生气就是好的。” 她想起女儿之前教她的,扬起下巴道:“我有些口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 侍剑立刻就去倒水,胡氏哼声道:“侍疾侍疾,自是亲身来做,才显诚意。” 宋念戎对侍剑道:“行了,放下,我来。” 侍剑想说什么,被宋念戎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站到一边看著。 宋念戎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到胡氏手上,胡氏低头抿了一口,就皱起眉来:“怎的这么凉?你没伺候过人吗,给病人喝这么凉的水,是不想让病人好吗?” “婆婆见谅,儿媳在娘家的时候,即便是爹娘病了,这种小事也是丫鬟来做的,儿媳確实没经验。” 宋念戎脾气很好地解释,但胡氏听著却有点膈应,怎么感觉她在暗讽自己嫁过来吃了苦? 她暗哼一声,吃苦怎么了,她那么好的一个大儿子都给她了,吃点苦不应该么? 这么一想,她拿出高姿態:“没经验没关係,重要的是有颗孝顺的心,愿意学!” “婆婆说得是。”宋念戎低眉顺眼地应。 熟悉的话语,让胡氏心情略略好些,果然,这个女人就是要教训,一教训就老实了。 宋念戎泼了杯中的温水,重新倒了滚烫的一杯水,递到胡氏手边来。 胡氏正要接过,不知怎的,手一滑,那杯水就洒了出来。 滚烫的水泼在胡氏的手背上,烫得她齜牙咧嘴。 宋念戎连忙拿开水杯,大约是太慌了,手一抖,那水杯落下来,在胡氏的腿上重重砸了下,“咕咚咚”滚进被子里,將胡氏锦绣缎面的被子泼湿了一大块。 胡氏手疼腿也疼,“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 宋念戎也顾不得去找杯子了,握住胡氏的手喊:“侍剑快点拿烫伤药来。” 她手劲很大,胡氏本来烫伤的地方就疼,被她这么一握,没烫伤的地方也疼了。 胡氏使劲想把手从宋念戎的手中抽出来,宋念戎反而捏得更紧:“婆婆您別怕,我那有上好的烫伤药,一抹就见效,保证不起泡。” 第22章 小姐这么会演戏 胡氏脸皮直抽抽,疼得说不出话来,起泡不起泡不知道,手感觉要断了。 “让春……伺候著就好……”她咬著牙,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宋念戎二脸认真:“这是儿媳的错,理应儿媳来弥补,婆婆不用跟我客气,您骂我两句都行!” 胡氏:“……” 她疼得骂人都张不开嘴了! “你放……手,太疼……”她忍著疼道。 宋念戎三脸认真:“烫了是有点疼的,婆婆您稍微忍耐一小会,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她说著还当真吹了起来。 “不、不、不……用……”越吹,胡氏的脸扭曲得越厉害。 侍剑很快拿了烫伤药来。 胡氏见侍剑来了,终於鬆口气:“让春……” “我来帮婆婆上药!”宋念戎挽起袖子,接过烫伤药。 胡氏挣扎:“不用——” “婆婆又跟儿媳见外了,我自幼在边关长大,上药是非常熟练的,婆婆这点可以相信我。”宋念戎说著就用手指蘸了烫伤药,往胡氏的手背上抹。 “啊——”胡氏痛呼出声。 宋念戎鬆开手,站起身,用手挠挠头:“没想到婆婆的皮这么嫩……我的劲儿大了些……” 春这才得机会挤到胡氏身边去,低头一看,看见胡氏手背上破了一大块皮! 她倒吸口气,夫人这劲儿得多大啊! 春忙著给胡氏处理伤口的时候,宋念戎满脸內疚地拉住了被子。 “婆婆,我笨手笨脚的,给你上药也做不好,那我就帮您洗被子吧。” 胡氏疼得嘴唇直哆嗦:“不……用……你……走!” 话音刚落就听“嘶啦”。 胡氏身体顿住,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被子,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云锦刺绣绸缎被面啊,可是顾修远成亲时大价钱买的,就给她撕坏了! “啊啊啊!滚出去!以后都別来!” 一声怒吼从胡氏院子里飘出,惊动了枝丫上站著的雀儿,嚇得它们“扑稜稜”飞走了。 宋念戎从院子里走出来,垂头耷脑,满脸愧疚,她的身后跟著捂著嘴的侍剑。 等著回到自己住的梧桐苑,宋念戎陡然站直了身体,伸个懒腰,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侍剑鬆开捂嘴的手,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脸部肌肉,今天她才发现,原来憋笑也挺累的。 她对宋念戎投去佩服的目光:“小姐,奴婢没想到,您这么会演!” 宋念戎睨著她:“你的助攻也不错,那瓶药不是治烫伤的,是化腐药吧?” 在军营里,皮外伤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士兵伤口化脓起烧,军医会先用化腐药將伤口里的烂肉腐蚀掉,这样刮脓的时候会方便些。 化腐药对完整的皮肤没事,对化脓的烂肉有化腐生新的作用,但对正常伤口刺激却很大,会导致伤口创面扩大。 侍剑递给她的时候,她就看出是化腐药了,所以只给胡氏用了一点,这也足够让她吃点苦头了。 侍剑点著头,满脸的扬眉吐气: “老夫人往日里总是装模作样的摆著架子为难小姐,奴婢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日小姐出了这口噁心,奴婢看著都痛快!” 宋念戎朗朗而笑。 侍剑看著她的笑容,忍不住道:“小姐又成为了以前的那个小姐,奴婢心里真高兴!” 宋念戎笑容顿住:“以前的我?” “是啊,小姐在边关的时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谁惹您了,您就打他一顿,是爽朗快乐的小姐!” “后来回京,我就变了是吗?” “回京之后,小姐就变了,总是念著別人,却把自己给忘了,常常受委屈也不吱声,把苦和难一起咽进肚子里……”侍剑语气中带著心疼。 宋念戎心里也是一疼,是啊,上一世后来的她竟把自己都活丟了。 她抚了抚侍剑的头,柔声道:“以前的那个小姐,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別担心,以前的那个小姐再也不会走了!” 侍剑眼睛一亮,重重点头,主僕两个相视而笑。 宋念戎大伤初愈,体力到底不如以往,去胡氏那折腾了一阵子,回来了便歪在床上休息。 侍剑在旁边煮茶,晚秋的阳光斜斜从窗口射进来,宋念戎看著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心中有种满足的安寧感。 但这种安寧感没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杂乱的脚步声夹杂著环佩叮噹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 宋念戎坐直身体,瞧见顾淑蓉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宋念戎!你是故意的吧!”她刚进门,就劈头盖脸地斥问。 宋念戎淡淡道:“见了我连『嫂子』都不唤了,直呼名字,我倒是无所谓的,怎样都好,就怕传出去,有损你淑女的名声。” 这小姑向来以自己的淑女气质不输千金小姐而自豪。 顾淑蓉噎了下,道:“想让我唤你一声『嫂嫂』,你也得配得才是,我问你,娘那伤,是不是你故意的?” “小姑这话我可担当不起,对婆婆我哪敢故意,就是手笨。” “什么手笨!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顾淑蓉哼声道。 宋念戎冷笑:“小姑说话得有证据啊,你从哪瞧出我是故意的了?” “这还用瞧么,你不就是不想给娘侍疾才故意捣乱的么!你的手能笨到那地步,连杯水都拿不稳?” “我们小姐在娘家从没这样服侍过人,没经验也正常,再说了,小姐前阵子为了姑爷立功才刚跟海匪打仗来著,肩膀受了重伤,前几天连杯水都拿不住,小姐带著伤去给老夫人侍疾,已经够诚心了,姑小姐可別乱说话,毁了我们小姐的名声!”侍剑朗声道。 顾淑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若宋念戎当真受了伤,她倒確实也不好多挑理,但想到自己娘破的那块皮,心里那口气又咽不下去。 “好好好,你总是有理,我且不跟你多言,等著大哥回来,咱们让他来评断评断。” 她知道宋念戎最怕自己大哥,想必大哥回来,这女人就低眉顺目,在他们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了,到时候她再来好好奚落她一番! 顾淑蓉打定主意转身要走,忽听宋念戎道:“小姑,留步。” 顾淑蓉心中顿时得意起来,瞧吧,一提大哥这女人就服软了! 第23章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她回头,以一种高姿態瞧著宋念戎:“还有什么事?” 宋念戎伸出纤指,遥遥指向她的脑袋:“小姑发间那根碧玉簪可用完了?若是用完了,就留下吧?” 那根碧玉簪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质,价格不菲,是祖母给她的陪嫁首饰之一。 之前,顾淑蓉藉口要参加宴会没好首饰,跟她借了去,其实压根就没打算还。 上一世,她一心想跟顾家人打好关係,虽心疼,还是咬牙不打算要了。 这一世,她可不犯傻了,欠著她的都得还回来。 顾淑蓉一怔,她万没想到,宋念戎竟然会让她还玉簪,心中顿时又羞又恼。 “你不是不喜用玉簪么?”她气哄哄问。 “我虽不喜欢插玉簪,但却愿意拿著赏玩,这玉簪玉质上好,光是瞧著就赏心悦目的,更何况它价值不菲。” 宋念戎说著对顾淑蓉微微一笑,“小姑若当真喜欢,按市价买了我这玉簪也行,我绝不挣小姑一文钱,原价转让。” 顾淑蓉脸色涨红,她哪有钱? 这个该死的宋念戎,竟然小气到如此地步,自己不用的一根玉簪也捨不得给她! 可腹誹的话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只得恨恨地伸手从发间拔下那玉簪来:“给你!” 等著大哥回来,她再去找大哥要,大哥出面,到时候没准她不要,宋念戎还得求著她收呢! 哼!她就等著宋念戎来求她收簪子的那一天! 宋念戎给侍剑使个眼色,侍剑立刻就过去接了那玉簪。 顾淑蓉赌气道:“还有什么一併说了吧,我这人从来不爱欠別人的!” 宋念戎淡笑:“小姑果然是高门千金的淑女,境界就是不一样,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用为难了。” 她在自己的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各点了点:“小姑戴著的耳坠,虽然不如那玉簪名贵,却是我祖母给我的,是个纪念;还有那个项圈,是我母亲祖传下来给我的;还有那个白玉鐲子,是当初在边关我父亲送我的生辰礼。其他小东西就罢了,这三样对我来说都有特殊意义,还烦请小姑一併摘下来吧。” 顾淑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十分尷尬。 她原只是句气话,没想到这宋念戎还真好意思开口,这下可好,摘吧,她实在捨不得,不摘吧又怕宋念戎说自己占她便宜,当真是骑驴难下了。 侍剑凑过去对著顾淑蓉笑嘻嘻的:“项圈不好摘,仔细伤了姑小姐的手,奴婢来帮您!” 说著就要动手。 顾淑蓉让开两步,怒道:“我自己来!” 然后愤愤地把项圈,耳坠和白玉鐲子都摘了下来,重重放在桌子上。 “这下行了吧!”她气哄哄地问宋念戎。 宋念戎和和气气道:“行了行了,你身上那个云锦缎子是贡品,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我送你的,就保管没问题了。” 顾淑蓉差点没气个仰倒,重重哼了一声,快步离去。 顾淑蓉走了没多久,胡氏那边又派了人来。 来的是胡氏身边跟著的王嬤嬤,她手里捧著个盒子,盒子里放著一把钥匙。 “老夫人说了,夫人既然归家了,这掌家钥匙,夫人还是收回吧。” 宋念戎冷冷看著那钥匙,这把掌家钥匙根本形同虚设。 顾家压根没钱,顾修远那点俸禄根本不够支撑一家子的开销。 刚嫁过来的时候,胡氏就把掌家钥匙给了她,她当时还高兴来著,觉得胡氏信任她。 后来拿钥匙打开家资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钱也没有帐本。 说来也是,顾家一贫如洗,那点钱数都能数过来在哪了,要帐本有何用? 为了不让婆婆看轻自己,她只好拿自己的嫁妆银子出来补贴家用。 谁知,婆婆小姑包括她的丈夫顾修远起钱来,竟都心安理得,越发大手大脚。 去沿海四郡找顾修远之前,她留下家书和掌家钥匙並给胡氏留了五百两银子。 现在她回来了,想必这些银子也用完了,胡氏就又送回来,想让她继续接手这“烫手山芋”,掏著自己嫁妆往里填。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这么傻了。 宋念戎並未伸手去接钥匙,只淡淡道:“王嬤嬤,烦稟婆婆,儿媳能力有限,不堪重任,还请婆婆继续掌家。” 王嬤嬤眉头皱起:“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不適,夫人怎可劳累她?” 宋念戎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里面包扎著的白色纱布:“王嬤嬤,我在沿海四郡帮著修远打海匪,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精力和体力都不济,著实掌不了家的。” 王嬤嬤心道,让你掌家就是银子而已,需要你什么精力和体力? 但这话当然不能明面上说出来,只得唯唯应了。 宋念戎笑道:“小姑到了快及笄的年龄,若是婆婆身体不適,就让小姑试著掌掌家,婆婆在旁指导,就当练手了。” 王嬤嬤应了,捧著盒子回去了。 傍晚,侍剑去厨房拿晚饭,回来的时候噘著个嘴。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说老夫人下的令,家里现在银钱紧张需要缩衣节食,所以晚饭也从简了。” 她將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稀粥小菜和两个馒头来:“厨房就给了我们这个当晚饭。” 宋念戎冷笑:“当真穷到这地步了?” “才不是呢!我看见他们给老夫人和姑小姐那边准备的饭菜了,都比咱们这个好多了!”侍剑愤愤道,“定然是老夫人故意不给咱们院子里好饭菜,想要欺负小姐!” 宋念戎点头,看来胡氏是因为她不肯当冤大头就恼羞成怒了,想要给她教训。 她倒也不生气,跟这种人不值得。 摸摸侍剑的小脸,她说:“没关係,她们不给好吃的,咱们自己出去买,你多拿点钱去云霄楼打包回来,想吃什么吃什么。” 侍剑欢呼一声,正要去,又被宋念戎叫住:“你顺便去找个得力的厨娘,明日咱们在院子里开小厨房。” 侍剑挠头:“小姐,您都快要跟姑爷和离了,还需要开小厨房吗?” 第24章 奴大欺主 “和离之前难道我就不能吃点好的?”宋念戎瞋她。 侍剑笑起来,高高兴兴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侍剑带著个中年妇人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提了许多,香气差点没把屋顶掀掉。 宋念戎去了沿海四郡两个多月,那边的饮食不合口味,早就馋云霄楼那几口了。 当下也不顾形象,將饭菜铺一桌子,大快朵颐起来。 侍剑笑著在旁边伺候,那个中年妇人就静静站在一边,脸上始终掛著得体的笑容,一句话不多嘴。 宋念戎吃了个半饱,这才得空仔细打量那妇人。 只见她穿著一身絳蓝色的粗布衣裙,虽有些旧,却浆洗得乾乾净净。头髮梳成妇人髻,头顶上的髮丝许是用水抿了的,光滑水亮地贴合著头皮,没有一丝碎发。她交叉著手放在身前,指甲剪得短短的,很乾净。 宋念戎很满意,做饭的人就一个要求,乾净!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在哪做过?”她问那妇人。 妇人躬身回答,不卑不亢:“回夫人,民妇娘家姓郑,夫君原在云霄楼做厨子,前些日子刚刚去世了,您叫我郑三娘就好。” “看来你有做饭经验?” “以前也在大户人家帮过厨。” 宋念戎点头,心中瞭然,难怪看著很有规矩和分寸,原来在大户人家做过。 她徵询了郑三娘的想法,得知她愿意跟著住在顾府,便让侍剑帮著將院子里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同时给了她一些钱,让她明日去置办一些厨房用品,將西边的耳房改造成小厨房。 吃饱喝足,宋念戎又泡了个热水澡。 侍剑在旁边给她擦洗,隨口说起今日去云霄楼买饭的见闻:“小姐,我今日去云霄楼似乎瞧见寧王殿下身边的那个行风了。” 宋念戎不在意地“嗯”一声,云霄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寧王殿下喜欢吃点那的什么,派人去买也正常。 “那个厨娘你怎么找到的?”她隨口问。 说到这个侍剑就感觉自己运气好:“奴婢等菜的时候就隨口问了句云霄楼的掌柜,可有相熟的厨娘正在找活的,巧了,正好这郑三娘刚死了男人在找活,掌柜的就介绍给我了。” 宋念戎点头,也没想太多。 泡完澡浑身放鬆,宋念戎昏昏欲睡,就早早安置下了。 这边她睡得香甜,那边锦衣暖被中的人却辗转反侧,最后坐起身来。 轻轻咳嗽了两声,黑衣少年就推门进来了:“主子?” 白衣男子捏了捏眉心:“將安眠香点了。” 行风將灯点燃,然后把香盒打开,用手捏了块香饼小心放入香炉里。 他很清楚主子的习惯,又赶到床边,將靠枕塞在主子后腰下,从旁边的书架中抽出主子最近常看的书来,递到他手上。 李璟昭接过书,漫不经心地打开,但书页许久都不曾翻动。 行风探头凑近香炉,去闻安眠香的气味有没有起来,听见主子问:“郑三可送了消息来?” 行风动作一顿,回道:“还不曾。” 李璟昭眉头皱起,將书放下:“怎的这么慢?” “许是不方便出来吧,估计也没什么急事,不然定然会想方设法给您传消息的。”行风忙道。 李璟昭不说话了,重又拿起书来。 行风偷偷瞧了眼主子,心里打小鼓。 主子还说不认识那顾夫人呢,把得力的耳目送到她府上去说是监视,他就不知道了,一个侍郎夫人有什么可监视的…… 寧王府这边的关注,宋念戎丝毫不知,她一夜好眠,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郑三娘是个勤快的,不知几时出门整治的炊具,等著宋念戎起床就喝到了她熬的海参小米粥,那叫一个香。 吃完小米粥,她精神抖擞地对侍剑道:“走,我们出门看看铺子去。” 宋念戎出嫁的时候,祖母把家里在京城的十间铺子给她做了嫁妆,嫁进顾家后,她的进项就是这些铺子的收入。 离开两个月,她也是时候去查查帐了。 她带著侍剑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看,大多数铺子里的掌柜都是宋家的老人,即便她不在,铺子也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一圈走下来,宋念戎的怀里就揣了不少银票,那都是这两个月铺子里盈利该分给她的那部分。 最后一个店铺是布庄,掌柜叫胡原,瞧见她进门,满脸堆著笑。 宋念戎拿了帐本瞧了瞧,蹙眉问:“胡掌柜,按理说入了秋冬,咱们布庄是旺季,怎的这两个月,没赚钱,反亏了这许多?” 胡原笑道:“夫人明鑑,虽然是旺季,但这条街上又新开了几家布庄,价格压得低,抢走了我们不少生意,而且房租也涨了,税收也涨了,这才入不敷出的。” “是么?新开的布庄我倒是瞧了两眼,价格虽比咱们低些,倒也不至於抢走我们太多生意吧,毕竟我们是老铺,口碑在。” 胡原露出倨傲的表情:“夫人常年在府中,自是不知这做买卖其中的艰难,表面看著是没有,实则內里是亏的。” 宋念戎冷笑:“哦,是么?我走了九家铺子了,倒没听掌柜的跟我说做买卖艰难的事,到了你这就艰难了?” 胡原顿时不高兴了,声音也大起来:“夫人这是怀疑我?夫人若是信不过我,那我就请辞罢了,不过要走,也得稟明了老夫人才行,免得她老人家对我有什么误会,觉得我对铺子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 这胡原是婆婆顾氏那边的远房堂兄,他篤定宋念戎不敢得罪自己的婆婆,是以话说得有恃无恐。 宋念戎沉默了,片刻后道:“你不用请辞,铺子离不开你。” 胡原越发得意,头昂得老高:“都有帐本在,小人问心无愧。” 宋念戎起身,带著侍剑离开。 胡原送到门口,目送她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变冷。 旁边的大伙计陈二走过来:“夫人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胡原轻蔑道:“她一个边关长大的土包子能看懂什么?不过就是仗著自己夫人的身份,摆摆威风罢了。” 第25章 一棒子打死就好 陈二諂媚点头:“掌柜的说得有理。” “再者说了,这女人把我那外甥眼珠子似地捧在心尖上,就算瞧出点什么又能怎样?你没见么,我抬出我那堂妹来,她就嚇得一句话不敢说了。” 陈二连连点头称是。 这边,胡原背地里编排著宋念戎,那边宋念戎主僕二人转过街角,侍剑终於忍不住了:“小姐,那掌柜有恃无恐的样子瞧著就来气,您怎么不教训教训他?” 宋念戎笑著一点她的额头:“狗咬你,难道你还咬它不成?回头找个大棒子,一棒子打死就得了。” “打死?”侍剑咂摸出点味来,“小姐,你是看出他有问题了?” 宋念戎点头。 那胡原口口声声有帐本,自认为帐本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她自幼跟著祖母在边关打理生意,帐本不知看了多少,他那点小伎俩,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用的。 “他是贪钱了吗?”侍剑好奇地问。 宋念戎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並没有带著侍剑回顾府,而是在街上转了一圈,把这一条街的布庄都逛了个遍。 这一遍逛下来,她对当下各种布料的价格瞭然於心,发现新开布庄的人流完全没有达到把她们的铺子挤兑得亏损的地步,反而因为多开了两家店,引得更多的顾客来这条街比价买布,这就让她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推断。 她对侍剑道:“你最近两天不用近身伺候我,调查一下那胡原,尤其是看他跟其他开布庄的人是否有来往。” 侍剑的父亲是军中优秀的斥候,侍剑大约天生传自父亲的能力,对於探查消息这类事非常在行。 不过一日,侍剑就来匯报:“这个胡原是老夫人的远房堂兄,刚开始的时候在胡家的布庄里做过掌柜,胡家后来不行了,铺子也关了,他辗转去好几家布庄或成衣铺当过伙计或者掌柜。 “在来咱们宋氏布庄之前,他刚刚被上一家成衣铺赶出来,原因是他挪用了铺子里的钱。根据奴婢调查,此人特別爱上青楼,前阵子给落月楼的红牌小柳月赎了身,养在外面当了个外室。 “小柳月有个兄弟叫刘四新近开了个成衣铺子,生意似乎不错,奴婢去那成衣铺子瞧过,价格实惠货又好,所以顾客不少。” 宋念戎想了想问:“布庄里,胡原跟伙计的关係如何?” 侍剑颇为得意道:“奴婢帮小姐想到这一层了,所以特意留意了下,布庄里有四个大伙计,其中三个是胡原的人,只有一个陈达云是原来老掌柜的徒弟,因著他掌握了一部分之前老掌柜的人脉资源,对胡原有些用,才留到现在。下面的小伙计们只管做事,跟胡原他们倒也没多少瓜葛。” 宋念戎给侍剑个讚赏的眼神:“没让你女承父业去做斥候,还真是委屈你了。” 侍剑顿时昂首挺胸。 “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一棒子打死。”宋念戎沉声道。 几日后,胡原正在铺子后面坐著,算著自己家里的那笔小帐,小伙计匆匆来报:“掌柜的,东家来了。” 胡原眉头皱起,颇不耐烦:“怎么又来?” “东家说要查帐。”小伙计稟报。 胡原冷哼:“查查查,就知道查帐,我倒要看看她能查出什么破绽来!” 他气哄哄出去,推开门帘走进店铺的时候,却躬下身子堆起笑,“夫人您来啦,快些坐著喝杯茶!” 宋念戎脸色淡淡:“伙计跟你说了吧,我要查帐,你把这半年的帐本都拿出来给我看。” 胡原不动,脸上笑容依旧:“夫人可真上心,只是这半年的帐本著实太多,我怕会累著夫人您!”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宋念戎冷冷道。 胡原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不情不愿地去拿帐本了。 帐本拿过来,宋念戎坐下开始一本一本地看,她看得极快,一目十行的。 胡原见她如此,吊著的心放下来,这么个看法,她能看出什么来,果然还是来做做样子,摆摆架子的,大概是那日他没给够她面子,今天找补来了。 胡原这么想著,决定一会对宋念戎多拍几句马屁。 谁知他还没找到机会拍马屁,宋念戎就已经对他发难了:“胡掌柜,你的帐本有问题。” 胡原心里一激灵,有瞬间的心虚,但隨即他又有底气起来,不可能的,自己的帐做得非常好,不是经验老道的掌柜是决计看不出破绽来的,她这么个小女人,怎么可能看出破绽来! 一定是她在诈自己,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心机倒深! 这么想著,他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朗朗问:“请问夫人,帐本有什么问题?” 宋念戎飞快將帐本翻开好几处:“这里,这里,这里,你出货价格有点不对。” 胡原心里一跳,她竟指到了几处关键的地方,难道她真的看出什么来了? 决计不可能! 自己的帐做得隱秘,不对市场价格非常了解,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这个小女人成日里在家里坐著,怎么可能会发现,定然是她瞎猫碰到死耗子,胡乱指著一处对自己发难,好显示自己作为东家的威风。 “请问夫人,哪里不对了?”胡原故意提高声音,好显得自己问心无愧。 “你这均价太低了,而且布匹的数量也对不上。所以我考虑,你是把好几种布混在一起了吧?” 宋念戎说著在纸上写写画画,列出一个表格来。 “这样看就对了,別的布匹都没问题,就这种布,为何你出价竟如此低?”她指著表格里的一部分,问胡原。 胡原额头上沁出了细汗,“那是老客户,所以让利——” “老客户?多老?前面我就没见过布庄跟他们有交易,第一次成交就这么的便宜?他们是你的亲戚吗?” 胡原心底一沉,她连客户是新是老都清楚? 就刚才那走马观地翻了翻帐本,她就看出了那么多? 不可能!这么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有那本事! 第26章 扭送到衙门去 他始终还是不信,狡辩道:“確实不是老客户,但他要货量大,便宜点也正常。” 宋念戎冷笑:“他要货量是挺大的,要是我,这价格,我也得使劲多要货。只不过,他要的货越多,咱们布庄就亏得越多。”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原横著眉质问,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做什么都是为了给布庄盈利!” “盈利?你跟我说说,这个价格比进价还低两成,怎么盈利?” 宋念戎接连报出几个数字,胡原越听越心惊,她怎么知道…… 报完数字,宋念戎冷声道:“胡掌柜,我报得没错吧,这就是近几个月这几种布匹的市场进货价,请问,你卖的价格是不是比进货价还低两成?” 胡原嚅嚅说不出话来。 “你口中的这个大客户布庄,我调查过了,查无此庄,但收货的地点却是另外一个布庄,根据我的调查,这个布庄的老板叫刘四。据说这刘四的妹妹,是你的外室。胡掌柜,我有理由相信,你是监守自盗,用宋家布庄的布来养你自己的布庄。” 胡原脸皮一抽,强辩道:“夫人,你不能冤枉我啊,家里亲戚做同样买卖的情况很多的,其他铺子里很多掌柜家也是如此,你怎的不去找他们的事,偏来找我的不是?” 宋念戎脸色一沉:“事到如今,你还狡辩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说著“啪”的一声,將个帐本拍在桌子上。 胡原伸头一看,冷汗岑岑。这帐本竟然是他私开的布庄的帐本!她怎么会有这个?! “侍剑,去报官,监守自盗够他定罪的了!”宋念戎厉声道。 胡原还死不认帐,喊起来:“夫人,您不能因为一本不知道哪来的帐本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你以为这个帐本我哪来的?有物证没人证,你觉得我敢给你定罪?”宋念戎冷笑,“你的大舅哥刘四早就把你的事竹筒倒豆子都说了。” “刘四就是个赌徒,有奶便是娘,谁给他钱让他污衊我,他就干,这种人证不可靠!”胡原依然在说。 “刘四不可信,这些人呢?” 宋念戎说著话,三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他在宋氏布庄的三个大伙计。 这三个人是他的得力助手,对於他做的那些事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这三人挪用点布庄的钱之类的事,他也睁只眼闭只眼。 “胡掌柜,別怪我们狠心,背后扎你的刀子,实在是你做的事太不地道了,瞒不住啊!”平日里跟胡掌柜关係最好的陈二先开了口。 第四个人走进来道:“胡掌柜每次给自己的铺子送货,我都有记录,送了多少货,用的什么车,走的什么路我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胡原定睛一瞧,竟是大伙计陈达云。 “陈达云!我一念之仁留你在铺子里,没想到你竟然偷偷监视我,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你赶出去的!”胡原怒骂。 陈达云淡淡道:“胡掌柜,这个铺子不是你的,是宋家的,所以不是你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你拿著东家的钱,还偷著东家的东西,这本就是我们做掌柜和伙计的大忌。” 胡原哪听得下这话,口中一径地骂骂咧咧。 宋念戎听他骂得实在脏,对侍剑道:“拿布堵住他的嘴,扭送到衙门去吧。” 侍剑应声上前去拿胡原,胡原转身就跑,却哪里躲得过侍剑,不过几步,就被侍剑扭住胳膊,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陈达云招呼了店里的两个小伙计过来,帮著侍剑將胡原绑了,扭送到衙门去了。 宋念戎看向那三个胡原的“狗腿子”:“你们拿的钱尽数吐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不报官,但宋家布庄你们是呆不得了。” 那三人点头哈腰地感恩戴德,要知道只是吐点钱还是轻的,若是宋念戎將他们当做共犯送去衙门,他们不仅要吐钱还要挨打然后被判刑罚。 三人下去后,宋念戎看向陈达云:“今天开始你就是这布庄的大掌柜。” 陈达云倒也不谦辞,对宋念戎深深鞠个躬:“小人定不会辜负夫人重託!” 宋念戎对他一笑:“我信你。” 陈达云此人绝对值得信任,上一世,许眷溪算计她的布庄,陈达云屡次挫败了许眷溪的阴谋,最后许眷溪设计陷害了他,將让他落了个名誉尽毁家破人亡的下场。 陈达云瞧著宋念戎明媚的笑容,怔了一瞬,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委任了陈达云之后,宋念戎就回了顾府,布庄的人事变动她由著陈达云去折腾,她既用了陈达云,就会给他最大的自主权。 回来用了午饭,宋念戎小憩了会,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隱隱的说话声吵醒了。 “我们小姐正在休息……”是侍剑的声音。 “怎么著,我这个当婆婆的亲自来了,也买不来她一个面子?”气愤的声音响起。 宋念戎认出是胡氏的声音,立刻起身穿衣。 门外侍剑还在维护她:“老夫人恕罪,我们小姐之前受了重伤至今还未好,您有什么重要的事,奴婢可以转告——” “混帐!”胡氏怒不可遏地厉斥,“何时轮到一个奴婢来做主子的主了!我看你是忘了贵贱尊卑了吧!王嬤嬤,帮我教教她!” 王嬤嬤应声上前,扬手就要抽侍剑的嘴巴子。 侍剑虽会武功,却知自己的身份不好忤逆胡氏,只得硬生生忍著准备挨这一巴掌。 眼看著王嬤嬤的手掌就要落在侍剑的脸上,忽然一个人影闪过来,接著王嬤嬤就“哎哟”一声,疼得弯下了身子。 胡氏定神一看,瞧见架住王嬤嬤胳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媳宋念戎。 刚才她一阵风似的出来,她甚至都没看清她的身影! 宋念戎使劲一甩手,王嬤嬤就踉蹌两步摔在胡氏的跟前。 胡氏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心中竟生出几分惧怕,怕这个凶神恶煞的儿媳衝上来打自己。 但转瞬想到她对自己儿子的在意,又强自壮起了胆子。 她不敢,她若敢动自己一根毫毛,修远定然会休了她,而她是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修远的。 第27章 闯入强盗 她强作镇定地稳住身形,对宋念戎昂首道:“怎么,你这儿媳还要打婆婆不成?” 宋念戎低下头应:“儿媳不敢。” 她不傻,打婆婆的事传出去,自己就被顾修远抓住了休妻的把柄,给和离增加难度。 要打,也得和离了之后再打。 见宋念戎態度恭敬,胡氏得意起来,果然吧,提到修远,她就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胆子顿时成倍肥起,她的声音也大了:“王嬤嬤是我的人,你打她,就等同於打我!” 宋念戎抬头看向她,目光沉静:“侍剑是儿媳的人,婆婆打她,是不是也等同於打我呢?” 胡氏噎了下,大声道:“她不知尊卑贵贱,难道我就不能教训她了吗?” “请问婆婆,她如何不知尊卑贵贱了?就因为没有听婆婆的话立刻把重伤未愈的儿媳叫起来?” 胡氏被呛,脸色涨得通红。 宋念戎也不想跟她多扯皮,直接问:“不知婆婆亲自驾临,是有何事?” 提到这个,胡氏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了,我正要问你,你为何把胡原扭送到官府去,你可知他是我的堂兄,你如此绝情,可想过我的面子?” 宋念戎冷笑:“婆婆的面子太贵了些,一千两银子,儿媳有点承受不起。” 胡氏倒吸口凉气:“一千两银子?” “是,胡原拿著我们宋家布庄的布,低价卖给他自己在外开的私庄,短短两个月就让我们布庄亏了一千两银子。”宋念戎回答。 胡氏攥紧拳头,该死的胡原,只找她媳妇来跟她哭诉宋念戎一点小事就报官,完全不顾胡家的面子,可没跟她说过,他竟然弄了这么多钱! 心中震惊余波未平,就听宋念戎凉凉道:“若婆婆能帮他补上这一千两银子,我倒不介意给婆婆这个面子。” “我凭什么给他补这钱!”胡氏差点没惊跳起来。 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说完这话,感觉自己在儿媳面前有些失態,连忙又缓一缓脸色,摆出风轻云淡的表情来,“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是他做的坏事,他自己担著吧。我不过是听了点言语,来细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她摆出柔弱之態,揉起太阳穴:“唉,怎么这头又疼了,王嬤嬤,扶我回院去。” 王嬤嬤连忙上前扶住她,主僕俩正要转身离开,忽见郑三娘从小厨房出来,手中端了个碗。 “夫人,燕窝粥燉好了。” 她也不知怎么燉的这燕窝粥,甜香味甚浓。 胡氏咽了口唾沫,瞧向宋念戎。 心里又妒又恼,这个心眼多的儿媳,掌家钥匙不拿,自己却悄悄在院子里开小厨房,独个儿吃香喝辣。 现在她还没走,怎么她也得请自己坐下共品吧? 谁知宋念戎只是垂著头恭恭敬敬地对胡氏道:“婆婆慢走。” 胡氏本都想好假意推辞的话了,却没想到这儿媳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句话硬生生地堵在嗓子眼里,梗得心口都发疼了。 噎了一瞬,她才匀过气来,气哄哄地哼了声,快步离去了。 出了梧桐苑,王嬤嬤气道:“老夫人,我瞧著这夫人是越发不把您放在眼中了。虽说一千两是个大数目,但她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您啊。即便是做不到,也得在您面前说两句好话啊,怎能说出让婆母补钱的话来?” 胡氏本来心里气就不顺,听王嬤嬤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气闷。 她嘆气:“她即便是这样对我,我又能把她怎的?撕破脸跟她吵反而掉了我大家闺秀的身份。左右不过只能等著修远回来,帮我主持个公道罢了。” 王嬤嬤眼珠子提溜转:“听夫人所说,这胡原可是从宋家布庄捞了不少银子,他打量您不知道,就派媳妇来跟您哭诉,想让您出面子捞他出来,又不想出钱,著实不上道。 “如今夫人把控著那些铺子,一点钱银不往家中透,老爷又不知何时能回来,咱们不如想法子让胡原將那笔钱吐出来,自己拿著,总比处处受夫人掣肘的强。” 胡氏眉心微动:“让胡原吐钱倒是不难,可他吐了钱,咱们也得能帮著把他捞出来才是,那位不鬆口,咱们能做到?” “咱们自是做不到,但可以给他提供点消息啊,他自己要怎么做,还不是由他么?那案子又不是杀人放火的,银钱上的案子,只要告的这方鬆了口,衙门那边就不会追究,重点还在夫人身上。” 顿了顿,王嬤嬤又补一句,“夫人不是受了重伤,还未痊癒么……” 胡氏捏著眉心不说话了。 过了一日,宋念戎正在屋里喝燕窝粥,春来传话说老夫人明日要去城郊的大因寺上香祈福,让宋念戎跟著一起去。 “老夫人说,大因寺的菩萨求子灵验,让您沐浴斋戒,好去祈愿。” 若是上一世,宋念戎必定欣然照做,但这一世,她一心与顾修远和离,对求子没有半分兴趣。 她眼皮都不抬地对春道:“你去回老夫人,我重伤未愈不能前往了。” 春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夫人不是一心想著跟老爷圆房的么,怎么求子都不热心了? 青松院里,听了春的匯报,胡氏倒没有意外之色。 旁边王嬤嬤得意道:“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隨她去不去都行。” 胡氏抿口茶,没言语。 第二日,宋念戎起床之后就听侍剑匯报:“老夫人带著姑小姐一大早就坐马车出城去了,奴僕带了一大堆,这家里就只剩我们院里还有几个人。” “怎么,顾淑蓉也去了?”宋念戎有些意外。 “是啊,我瞧见她跟老夫人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侍剑回答。 宋念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中午用完午饭,宋念戎閒閒地歪在床上看书,侍剑坐在桌边煮茶。 忽然屋门被人踹开,几个蒙面大汉闯了进来,手中都握著明晃晃的刀。 侍剑立刻衝去拿武器,她们的武器架放在屋子的角落里,需要跑两步。 谁知其中一个大汉比侍剑动作还要快,抢先奔过去,將武器架一脚踹倒,同时把手中大刀朝著侍剑招呼过去。 其他几个大汉同时朝著宋念戎奔过来,一左一右地攻击她。 宋念戎重伤未愈,似乎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躲闪了几个回合,就被大汉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第28章 去见幕后之人 侍剑惊呼一声“小姐”,也不敢反抗了,被一个蒙面大汉反剪了双手。 宋念戎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 “我们是受人所託来拜託顾夫人做一件事的。”为首大汉道。 “什么事?” “前几日你送了个人进了衙门,现在你只要去衙门一趟,说这件事不追究了,撤了状子,我们也就不追究你了。” 宋念戎道:“你们这样可不行吧,我若就不去,你们杀了我,也办不成这事。” “我们自然是不敢杀你的,但听说你跟你的丫鬟感情不错,”为首大汉“嘿嘿”一笑,“你定然不会眼看著她受罪吧?” 他使个眼色,那个制住侍剑的大汉,伸手在侍剑的脸上摸了下,引来侍剑一声怒骂。 宋念戎眸色一凛:“听说?你们是听谁说的?” 为首大汉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既然敢来,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宋念戎冷哼:“是么?你们既然是有备而来的,难道不知,我和我的丫鬟可不是你们轻易就能制住的么?” 话音落下,用刀架著宋念戎脖子的大汉就闷哼一声倒下了,身上多了个血窟窿。 其他几个大汉俱是一惊,定睛看去才发现,宋念戎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们万没想到,这女子在自己的闺房里还隨身暗藏著匕首! 那寒光又一闪,朝著为首大汉直逼而来。 为首大汉连著回退好几步,才堪堪躲过宋念戎的匕首。 他心中暗惊,不是说这女人重伤未愈么,怎的速度这么快,出招这么凌厉? 背后哀嚎响起,他回头,瞧见制住丫鬟的大汉也倒下了,身上好几个伤口,血汩汩往外流。 为首大汉心中顿时慌了,对手下大喊一声:“撤!”就玩命地往外奔去。 谁知刚出门就被迎面泼了一身开水,烫得几人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片刻后,院子的梧桐树下,七倒八歪地堆著几个黑衣大汉,他们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缚著,蒙面的布也都被扯了。 宋念戎站在他们面前,正拿著帕子擦拭自己的匕首:“打家劫舍被抓住了是重刑,你们帮那坐牢的贼脱困,困没脱成,自己也搭进去了,可还行?” 几个黑衣人愁眉苦脸:“夫人大人大量,放了我们吧,我们定然知无不言。” “那你们说说,是谁僱佣的你们?” “一个娘们,说他男人被送进衙门了,让我们来威胁你撤回递上去的状子。”为首的大汉回答。 宋念戎想了想问:“还能把那娘们叫出来吗?” 为首大汉点头:“有紧急联繫方式。” “那就带著我走一趟。” 下午,偏僻的破庙里,两个蒙面黑衣人走了进来,他们等了不多会,便有一个妇女急匆匆也进来了。 进来之后,她就紧张地问:“得手没有?衙门那边怎么没消息?” 身形瘦瘦的黑衣人陡然上前捏住了妇人的手腕,隨即將脸上黑布揭了下来:“胡家娘子,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那妇女正是胡原的妻子张氏,她被大力捏住手腕,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瞧见蒙面人的脸,又怔住。 虽是男子打扮,但她还是看出来了,那是个女子。 这女子面容明艷,却又不乏男子的英气,瞧著十分的赏心悦目。 “你、你、你是谁?”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就是你僱人去找的人。” 张氏倒吸口凉气,她从未见过宋念戎,只听说宋念戎是从乡下来的,虽然是镇远侯府的嫡女,却完全是一副乡巴佬的样子,还有点三脚猫的功夫,成日里打打杀杀的,粗俗不堪。 今日一见,她简直不敢信,眼前这个眉目如画,作男装打扮也掩饰不住绝美风华的女子,竟然是那个侯府嫡女? “你就是……瀑、不、顾家娘子?”张氏震惊得嘴都瓢了。 宋念戎蹙眉,对於“顾家娘子”这个称呼,她现在是越听越不舒服。 “我就是宋念戎。”她回答,“你五百两银子僱人来挟持我,给你男人脱罪,也算是对你男人情深义重了。” 张氏愣愣的,她原以为宋念戎上来就会打自己一顿呢,谁知竟夸上自己了。 但隨即她就听到了转折:“不过,你对胡原如此情深义重,他却未必对你如此,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你可知道?” 张氏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宋念戎继续道:“就连他私开的布庄,都在他那外室兄弟的名下。你可知,他私开的那个布庄赚了多少钱?他光坑我们宋氏布庄的钱就有一千两,加上他把货卖出去赚的差价,少说也得有两千两银子,他拿回家了多少?” 张氏双手顿时紧紧握在一起。 雇打手的这五百两,是她卖了院子又去娘家拉著老脸东拼西凑借来的,没想到那个杀千刀的,还藏著一千两银子在婊子那! 亏得她这几日为了他,吃不下睡不著,將脸皮扯下来各种求人,没想到他坐著牢还对她藏私! 宋念戎接著道:“据我所知,胡原这几年可没少逛青楼,他在各处弄的钱可不少,都去哪了?” 她这么说,张氏往常心中的委屈顿时如涛涛江水翻涌上来,眼圈都红了。 那个杀千刀的以前爱逛窑子,她是知道的,为此还传了她不可言说的病,请大夫治了许久才好。 现在更是金屋藏娇,自己东窗事发了,却让她来背锅! 宋念戎又道:“那种男人,守著他只是受苦而已,平日里不行正道,一旦出事,你还得跟著遭殃,福没享几日,罪倒是一点没少受,还不如由著他去,他不在,你將那点钱好好存起来带著孩子省著点过,也能过得去。” 张氏神色淒哀:“我哪还有钱……” “这些人不是没成功么,那五百两银子正好退给你。” “那也是我东拼西凑借的。” “那……你想想,还有哪能拿出钱来?”宋念戎意味深长道。 张氏陡然看著她,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神色,宋念戎趁势问:“这些人挟持我的时候,对我院子里的情况十分熟悉,我想著是不是有人帮他们,你没去过我院子,应当不知道,那是谁帮他们的呢?” 第29章 婆婆才是真正心狠之人 张氏抿嘴。 宋念戎又道:“你若帮我,我就帮你找到胡原的外室,让她吐些钱出来。你知道的,我是镇远侯府的嫡女,想找个把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听到这话,张氏终於下定决心:“是你婆婆。她对我说,胡原弄了你们一千两银子,若是胡原能吐出来,她能想法子让你不追究胡原的事,我便去对胡原说了,胡原告诉我藏银子的地方,我取了就给了你婆婆。 “谁知她告诉我,你拿了银子始终不肯撤了状子,暗示我可以想別的法子,她能暗中帮我,所以我就雇了人……” 宋念戎捏紧拳头。 她的猜测没错,果然是胡氏勾连张氏害她。 见宋念戎神色不对,张氏连忙为自己辩解:“我们並不想伤害你的,只想著让你撤了那状子就成。” 宋念戎深吸口气:“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你男人。” 张氏的行为固然不对,但还在能理解的范围內。 而胡氏,她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 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她把儿媳的性命和名誉就这么出卖了! 她对张氏道:“只要你能帮我,我就帮你。” 张氏点头:“现如今我这状况,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先能让我和孩子活下去才是。” 宋念戎勾手让她附耳过来,低低说了点什么…… 胡氏和顾淑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家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声。 胡氏心里打鼓,也不知那件事成了没成,进门之后自己院都没回,直奔梧桐苑而去。 宋念戎到底是女子,被挟持过后少不得有些异样,她想著去瞧瞧,若能抓住点把柄,方便日后让她往外吐钱。 谁知进了院子就闻到一股子菜香,小厨房炊烟裊裊。 胡氏三两步进了宋念戎的房间,瞧见宋念戎歪在床上看书,侍剑坐在窗边在用帕子擦剑。 屋里燃著香,丝丝缕缕的香气縈绕,让人有种心安神寧的感觉。 胡氏微怔。 她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是如此一副岁月静好。 这像是发生过什么的? 瞧见胡氏闯进来,宋念戎倒没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她只放下书,淡淡道:“婆婆回来了?” 胡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嗯”了声。 “婆婆今日上香可好?可找灵验的大师父算一算?”宋念戎閒话家常。 “哦,都挺好,算了,也是上上籤。”胡氏心不在焉地应著,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宋念戎的房间。 房间整整齐齐,丝毫没有乱过的跡象,兵器架倒是挪了地方,搬到侍剑身边来,她擦过的剑在架子上放著,寒光闪闪。 她咳咳两声,问:“你在家可好?” 宋念戎笑:“儿媳在家有什么不好的?” 胡氏心虚地將目光移开,道:“想著你在家可能会闷。” 宋念戎正要答话,远远的响起吵嚷的声音。 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瞧见胡氏正在跟宋念戎说话,又缩了身子退出屋去。 宋念戎皱眉:“怎么了,进来说话。” 春只得硬著头皮进了屋。 “外面吵什么呢?”宋念戎问。 春覷了胡氏一眼,没敢答话。 胡氏感觉不对,对宋念戎道:“估计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在嚷嚷,我去瞧瞧,你伤未好,先歇著吧。”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出了梧桐苑,春立刻就凑上来悄声稟报:“老夫人,胡家媳妇又来了,闹著要让老夫人退钱呢。” 胡氏眼皮跳了跳:“退什么钱?” “说是这事没成,她的人来了,扑了个空,您给的消息不准,闹呢。” 胡氏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到自己住的青松院,就在半道碰见了张氏。 瞧见胡氏,张氏大嗓门的就开了口:“老夫人,那些人扑了个空,跟我说,任务是出了,银子不退,那可不成啊,那五百两银子是我东拼西凑得来的,你得给我做主啊!” 胡氏心虚地朝著梧桐苑的方向看了眼,斥道:“你慌什么,有事去我院,慢慢商议!” “我怎能不慌呢?老夫人您给的消息也忒不准了,我现在人財两空,我怎么能不慌?” 听她这话是怪上自己了,胡氏的脸顿时沉下来:“我该做的都做了,至於我离开之后,她出门了还是怎的,我还能管得了吗,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是你们自己来操心的。” 张氏不管那些,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反正我不管,这件事没成功,那一千两银子你该退给我!” 那么多银子胡氏刚刚拿到手上,还没焐热呢,怎么捨得吐出去? 她冷脸道:“这银子是你男人坑的宋氏布庄的钱,本就该退还给我们。” “婆婆说得对,这银子本就是我们宋氏布庄的。”她的话音刚落,悠悠的声音响起来。 胡氏转头,瞧见宋念戎正沿著小路朝自己走过来。 她脸皮狠狠一抽,懊悔起自己刚才的衝动。 一听见张氏要银子,她就没控制住,在这里跟她掰扯起来,早知道就应该不管死活,先把张氏拉进自己院子再说话的。 心念流转间,宋念戎已经走到了胡氏的面前。 “多谢婆婆维护。”她笑吟吟地对胡氏行了个礼,隨即伸出手,“这一千两银子是布庄亏空的,还得填回布庄去,麻烦婆婆给了儿媳,儿媳好交给布庄去。” 事情摊在了明面上,胡氏还能说什么,不情不愿道:“帮你收在屋里呢,一会让王嬤嬤去拿。” 她疑心宋念戎把前面的话也听到了,神色不定地问:“你跟著我出来的?” 宋念戎笑道:“婆婆走了一会子,三娘才说晚饭做好了,儿媳就想著去婆婆院里,请婆婆一起用个晚饭,谁知刚转个弯,就瞧见婆婆帮儿媳主持公道,没想到婆婆这样有本事,竟找到了胡原的媳妇,帮儿媳追回了那坑了的一千两银子!” 胡氏鬆口气。 想来她也应该没听见多少,不然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张氏原本坐在地上,这会子一个翻身跪行到宋念戎的面前,“咚咚”磕起头来:“夫人,银子我们已经还了,求您大人大量,撤了那状子,放过我男人一马吧,求求您了夫人!” 第30章 吐出银子来 宋念戎淡淡道:“好了,你起来吧,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 张氏也不敢多说,千恩万谢地起来走了。 宋念戎挽住胡氏的胳膊:“婆婆,走吧,也不用王嬤嬤特意跑一趟了,我跟您去拿。” 胡氏脸皮僵硬地假笑了下,只得跟著宋念戎往青松院而去。 到了胡氏屋中,胡氏拿出那一千两的银票来,宋念戎接过,满脸欣慰:“婆婆,您歇著,我得赶紧把这银票送到庄上去。” 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走了。 胡氏呆了半晌,才感觉哪不对。 不是说要请她用晚饭的么,晚饭呢? 梧桐苑里,主僕二人笑作一团。 侍剑抚掌:“小姐,您忙著演戏,大约没看清老夫人的表情,那可真叫一个精彩。” “怎么没瞧见,我想这会子,她大概慪死了,想杀了我的心都有。” “可不是么,到嘴的肥肉生生吐出来了,不慪死才怪!” 郑三娘端著大瓷盆走进来,瞧见这主僕二人灿烂的笑,跟著也露出笑容来。 她將瓷盆放在桌子上,鲜香的气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宋念戎立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招呼侍剑:“心情好,我要多吃两碗饭,你们俩也別拘束,坐下来一起吃!” 侍剑见惯不惯,帮宋念戎盛了满满一碗的饭就坐下来。 郑三娘满脸震惊,躬身后退:“这……不合规矩……” 宋念戎对她笑著,满脸和气:“无妨的,坐吧,这是在內宅,若在战场上,你们都是我的同袍,同袍就该同桌用饭。” 郑三娘瞧著她明媚的面庞,心中顿感一阵暖意,迟疑了片刻,她终归还是放开了,笑笑地应声“好”,跟著坐下了。 三人围桌吃饭,宋念戎吃得格外香。 侍剑却有一肚子的疑问,忍不住问出来:“小姐,今儿个这事可真精彩,我一直就想问您来著,您上午那会子是怎么发现有危险的?” 早上起床之后,小姐就已经感觉到可能会有危险,特意嘱咐她藏个匕首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的出现了匪人。 宋念戎笑道:“因为我发现顾淑蓉也跟著婆婆去了大因寺。” “姑小姐也去了,有什么特別吗?” “她不可能会去庙里上香。” 侍剑挠头:“为什么?” 宋念戎笑而不答。 她能说是上一世自己知道的么? 上一世顾淑蓉从没去庙里上过香,她之前还有些不解,后来才知道原来顾淑蓉在幼时去庙里上香遇到过一个疯和尚追她,所以有了心理阴影,看见和尚就害怕。 今日顾淑蓉一反常態去上香,而且胡氏还把除了她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带走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 也许她们不是真的去上香,又或者她们有不得不必须全部出门的原因,无论哪种,她都必须防备著点,事实证明她的防备是对的。 她不但和侍剑贴身藏了匕首,还跟郑三娘说,让她今日在厨房少出来。 郑三娘只是个厨娘,她无意牵连她。 没想到郑三娘不但不怕,还烧了开水找准时机泼了那些匪人一身,帮她们將那几个匪人一网打尽了。 宋念戎对郑三娘的表现非常满意,掏出一个小银稞子放在郑三娘手边,“今日你表现得很好,这是赏你的。” 郑三娘摆手:“这是小人应该的,夫人不必赏。” 宋念戎温和地笑:“拿著便是,我很欣赏你的临危不惧,日后只要你愿意跟著我,不管去哪,我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郑三娘倒也不扭捏,就將那银子拿了,笑道:“夫人好福气,小人跟著夫人就是享福的份。” 当晚,行风急匆匆奔进房间:“主子,郑三来消息了。” 正在写字的李璟昭手下一顿,那笔“竖”就弯了一截。 他放下笔,伸手:“拿来。” 行风立刻將手中纸条递到主子手上,李璟昭打开一目十行地瞧了,瞧完勾唇哼了声:“倒不傻。” 行风很好奇,伸长脖子:“说了什么?” 李璟昭睨了他一眼,顺手將那纸条撕了。 行风:“……” 是有什么他不能看的么? 李璟昭继续写字,却发现那个字因为那弯了的一“竖”已经糟了,他並没有立刻重写,而是颇有兴致地在那一笔上添添画画起来,不一会,那个字的下角竟多了一枝墨梅。 行风瞧见,便有了数。 主子心情不错啊,看来定是好消息了。 到底写的什么呢?他好奇死了…… ** 胡氏是真的病了,臥床不起。 宋念戎表面上没跟她撕破脸,所以象徵性地去问了安,送了根便宜人参,就藉口重伤未愈回来歇著了。 她关起门来只管整理自己的家私,静等著顾修远回来。 过了两日,顾修远果然回来了,他进门先去了胡氏的院子,没多久,春来了:“夫人,老爷请您去老夫人院子说话。” 宋念戎应声打发春先走,让侍剑给自己梳洗打扮一番之后,才往青松院而去。 下人只道是老爷回来了,夫人才打扮得枝招展的,实则宋念戎是因为快要从这里脱离出去了,心里头高兴才打扮的。 顾修远正坐在母亲房里喝茶,眉头蹙著。 刚才母亲跟他一番哭诉,让他对宋念戎十分不满,不过,眼下有件重要的事跟她商议,他还得压住脾气。 胡氏已经得知顾修远找宋念戎是为什么,心里十分爽快。 自己受了那女人这几日的气,今日终於翻身了,她恨恨地想,一会可要好好瞧瞧她痛苦的样子。 门帘“啪嗒”一响,顾修远应声抬起头来,就感觉眼前陡然一亮。 只见进门的女子身材窈窕,容色绝丽,虽穿红戴金,却丝毫不显俗气,反倒有几分雍容华贵之感,就像一朵怒放的牡丹,明媚动人。 也许是伤养好了,她的气色也好了许多,皮肤莹白柔润,双颊泛粉,顾盼之间,漆黑的大眼睛的流光溢彩,生动非凡。 顾修远愣了愣,一瞬后才认出,来人竟是他一直不屑於多看两眼的宋念戎。 那个剎那他有种不真实感,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女子当真是她?抑或只是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宋念戎一开口就让他真实了:“找我有什么事?” 第31章 三日后纳她进门 顾修远定了定神放下茶盏责问:“我回来了,你怎不主动过来跟我一起给母亲请安?” 以往他出门回来,宋念戎总是第一个迎上来的人,今日他回来,竟全程没瞧见她,他的心里有种被忽视的不爽。 宋念戎淡淡道:“你不是说过么,你跟婆婆说体己话的时候,不要打扰你们?” 顾修远噎住。 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他对於她的热情很厌烦,就这么对她说来著。 胡氏见儿媳一来就呛得儿子说不出话来,心里更加不爽,插口道:“修远,你不是有正事要跟儿媳说么?” 顾修远咳咳两声。 之前雨夜他借酒醉想要强迫她,被她用簪子差点伤了。后来,为了假海匪的事,她又多次跟自己作对。 他本是恼极了她的,打算回家就理直气壮地跟她提那件事。 可是现在见到她了,不知为何,他竟有些不想说了…… 胡氏等不及要看儿媳失態,决定先开话头:“儿媳,你是修远的正头娘子,正头娘子要有正头娘子的容人之量。” 宋念戎挑眉,看向顾修远。 顾修远硬声道:“眷溪隨著我们一起回了京城,我打算將她纳进门。” 说完他就看著宋念戎,他已经想好怎么应对她的哭闹和撒泼了。 谁知宋念戎的脸色却平静如常:“你的事我不管。” 反正再过些日子她就与他和离了。 顾修远有些意外,竟如此简单就应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准备好的应对她的法子没用上,他的心中竟有点憋闷之感。 胡氏也很意外,就这? 她还等著看宋念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儿子別纳妾呢,竟然就这么淡淡一句话就打发了? 心中期待的爽感没有释放出来,她也感觉有些憋闷。 顾修远终归还是没忍住:“你就这么答应了,没別的要求?” 宋念戎心说,我要求跟你和离,你能答应? 他和他那自私自利的娘,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这个钱袋子走?所以她並不打算打草惊蛇。 她作势要走:“没別的事我就先回了。” 这会子顾修远看出来了,她並不是同意,而是对他的事毫不在意。 他虽厌烦宋念戎,但宋念戎真的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他的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她明明对自己爱得要死要活,曾经连命都不要,怎么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 她肯定是装的,故意装作不在意,用这种方法来跟他赌气! 既然如此,他就刺激刺激她,他不信,在这种刺激下她能忍住不表露真情感! 这么想著,顾修远生了几分优越感,悠悠道:“你是主母,这种事,本就应该是你来安排,你不该跟我商议商议么,比如,给她什么名份,后宅怎么给她安排住处,酒席怎么布置。” 宋念戎气笑了,在不要脸这方面,顾修远还真是给了她一波又一波的惊喜。 现在她生了几分兴趣,想要测量一下,顾修远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她不走了,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那你说说,你要给她什么名份,安排她住在何处,酒席办成什么规模?” 顾修远昂首挺胸:“我想纳她为贵妾,住处自然不能太差,酒席的话,怎么也得把同僚们都请过来,桌数自然是不能太少。” 宋念戎心道,你好大的脸。 脸上却是笑笑的:“当然都行。” 只要你有钱,你愿意怎么办怎么办,反正到时候我跟你和离了,管不著这些。 顾修远没见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心里有点失望。 他沉著脸道:“既然你同意了,那这几日你就忙起来吧,三日后迎她进门。” “三日后?”宋念戎意外。 她没想到顾修远竟然这么急。 终於在宋念戎脸上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表情,顾修远舒坦了。 她还是没忍住吧,一听三日后就要將眷溪纳进门,她立刻就慌了。 宋念戎压根不在意顾修远跟许眷溪的事,但现在她还没跟顾修远和离,就还是顾修远的正妻,她不可能由著他们挑战自己作为正妻的权威,为所欲为。 她冷笑一声道:“许眷溪是戴罪之身,你从沿海四郡刚回来就急急纳她进门,倒是不怕遭人非议。” “她发现了何瑜窝藏的赃银已经交了上去,寧王殿下给她写了请功抵罪的摺子,她应该会被皇上赦免的。”顾修远连忙道。 “你也说了是应该,皇上的奖惩圣旨一日没下来,她就一日还是戴罪之身,三日之后,未免太心急了些,你也不怕她连累你全家。” 一听“连累全家”,胡氏先坐不住了:“修远,我们不用急,不就是纳个妾么,不急在那一时哈!” 顾修远沉默片刻做出让步:“她回京城无处棲身,纳妾可以不著急,但得先让她来咱家住著。” 宋念戎淡声问:“住哪?” 顾家院子就那么三个,她和顾修远住一个院,胡氏一个院,小姑顾淑蓉一个院。 顾修远道:“眷溪在海边住了半年,关节不大好,回到京城又这样冷,她有些受不住,不然就你受点累,將屋子让给她住几天。” 宋念戎的屋是当初成亲前,祖母出钱让人特意修缮过的,装了地龙。 她捏了拳,直直看著顾修远:“她住我的屋了,我住哪个屋?” 顾修远皱眉,这女人怎么这般小心眼,只不过是让个屋子,也斤斤计较的。 “母亲正好身子不爽利,不然你就住过来,也方便侍疾。” 一听侍疾,胡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不是大毛病,快好了。” 宋念戎冷笑:“你不如给我一封和离书,我跟你一別两宽,那个屋子我也不要了,双手奉送。” 宋念戎说的真心话,但听到顾修远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觉得,她是嫉妒了,在说这种话跟他赌气。 他一方面洋洋得意,觉得宋念戎离不开自己,一方面又觉得宋念戎不识大局,跟他闹。 他拍桌冷斥:“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第32章 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胡氏也在旁边附和:“快別胡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提什么和离!” 宋念戎知道胡氏才不会维护她,不过是不想他家的钱袋子走了。 她不想让他们察觉自己当真有和离的心思,当下也就不再说了。 顾修远本以为她还会再闹,谁知她却乖下来,不由就多看了她两眼。 只见她脸颊泛红,樱红的薄唇轻轻抿住,虽然不悦,但明媚的脸庞却又透著几分少女特有的娇恼,越发显得生动惑人。 往日里宋念戎对他百依百顺,他只觉得没意思,今日她恼了之后又沉默下来,委委屈屈的模样,反倒別有几分独特的滋味。 他的心软下来,出乎意料的哄了她两句:“我知你心中不快,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谁也动摇不了你正妻的地位,眷溪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自己也说了,进门会跟你好好相处,始终唤你一声姐姐。” 宋念戎只觉得噁心,直接回道:“不必。” 顾修远顿生几分怒火,都已经哄她了,她还给他甩脸子,给她几分顏色,她倒开染坊了!当真以为自己拿捏住他了吗? 这女人,就是会得寸进尺,之前在沿海四郡的事,他都不跟她计较了,她还要怎样? 他沉了脸强硬道:“这件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就这样罢!” 说完就拂袖而去。 胡氏看著儿子大步而去的背影,幸灾乐祸地对宋念戎道:“你就是在边关待得太久了,大家闺秀的德行学得不够,这爷们哪有不纳妾的——” “婆婆,”宋念戎打断她的话,“不舒服就歇著,事儿管多了,小心累著。” 话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侍剑虽没进屋,但在外面將屋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回去的路上替小姐愤愤不平:“姑爷也太过份了,怎能让小姐把屋子让出来给许眷溪住!” “他有什么不能的?” 色迷心窍便是如此,为了许眷溪,他甚至都敢欺君。 “若姑爷当真强硬让小姐搬屋,怎么办?”侍剑愁道。 宋念戎冷哼:“他不会。” 顾修远自詡文人风雅,確实不会做出找人来扔宋念戎东西,强行让她搬屋的行为。 但,他会冷暴力。 从他在胡氏那里拂袖而去之后,宋念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更別说当晚回梧桐苑来住了。 以前他跟她虽未圆房,但好歹还维持著表面的体面,晚上在东边的书房睡。现在,他索性不回来了。 宋念戎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无非是故意不回来,给她警告。 这种行为在上一世,他可没少干,每每她做的事不顺他的心了,他就如此。 但这一世,宋念戎不在乎了。 反而若是顾修远来了,她倒更加厌恶。 第二日一早,侍剑告诉宋念戎:“姑爷昨晚是在老夫人院子里歇下的。” 宋念戎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顾修远去找了许眷溪呢,看来他还想装一装正人君子,表示自己不会不顾礼教就跟许眷溪隨便苟合。 她对侍剑道:“把顾修远在书房的东西整理一下,送到老夫人院子里去。” 顾修远晚上从吏部下职回来,进了胡氏屋里,就瞧见了一堆眼熟的东西。 细细一看,竟都是他书房里的物件。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胡氏抚著额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的好夫人给你送过来的,说什么你一日离不得书,所以把书房的东西都给你收拾出来了。她是什么意思,把你从她院子里赶出来了吗?” 顾修远冷哼一声。 住在母亲这,原就是为了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她的小心眼已经让他不高兴了,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反思,反而闹得不像话起来! 当他不知道她的心思么,她的这些闹腾定然都是她的手段,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以前她对他千依百顺,各种朝他的喜好靠近,都没得到他的青睞,现在她就换了个法子,用作对的法子来吸引他。 之前他就听同僚说过家里小妾的做法,一样一样的! 那个同僚后来安抚了小妾一下,小妾就没事了,对他又千依百顺起来,可是他绝不会这么做。 他才不惯著女人的这些毛病,像宋念戎这样的女人只会蹬鼻子上脸,她不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么,他就不注意她,看她怎么办! 这么想著,他对胡氏说:“让春把我的东西搬进厢房。” 胡氏怒其不爭:“怎么著,你还当真要惯著她?” “她不过就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我偏不惯著她。”顾修远解释,“晾她两日,她自然就低头了。” 胡氏想想也是,宋念戎太在乎她儿子了,儿子说话冷点声,她都战战兢兢的。 可是脑海中浮起前些日子宋念戎屡次忤逆自己的模样,她又有点不確定起来:“万一她当真不理你了呢?” “怎么可能?”顾修远皱眉。 “可……若当真如此呢……”胡氏弱弱地问。 顾修远想了想,冷哼道:“母亲倒也不必担心,我自有其他法子。” 这边,顾修远和胡氏在討论宋念戎,那边宋念戎也正在跟侍剑討论顾修远。 倒也不是宋念戎想討论,是侍剑实在担心:“小姐,也不知道姑爷今晚会不会来闹。” 宋念戎淡淡道:“他来,我也不怕。” 以她对顾修远的了解,未必来。 这廝自以为是得厉害,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耍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故意端著,冷著她呢。 她將顾修远甩出脑外,將视线投射到窗外的黑暗中,思索著和离的事: 顾修远回来了,钦差团对皇上的匯报也应该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论功行赏了,如果皇上只是单纯下旨赏她,她还是没办法爭取和离的机会,她得在皇上下旨之前见到皇上,才能爭取和离。 可是,作为一个女子,她压根没资格去拜见皇上,唯有皇上宣召才行,她如何才能让皇上宣召她呢? 黑沉沉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宋念戎眸子亮了下。 她对侍剑勾手,在她耳边低低说了点什么…… 第33章 约他见面 顾修远平素当值,中午是不回来的,今日想要看见宋念戎有没有低头,就回来了。 胡氏正在准备用膳,瞧见顾修远颇为惊异:“你怎的回来了?” 顾修远把目光一扫,瞧见妹妹顾淑蓉在,却没见著宋念戎,眉头顿时皱起来:“宋念戎怎的不来侍奉婆母?” 胡氏从鼻子里哼了声:“人家重伤未愈,且得休养著呢。” “简直混帐,我去瞧瞧。”顾修远转身就走。 他一路上气汹汹的,已然將宋念戎不敬婆母的罪名在心中作成了篇文章。 走到梧桐苑的门口,他听见里面传出来笑声。 一探身,看见,梧桐苑的院子中间架了个烤架子,一个眼生的妇人正在烤羊腿。 烤架不远处放著一个小案桌,宋念戎鲜红衣裙正坐在案桌前写著什么,侍剑在旁磨墨。 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像是用金粉勾勒了她的眉眼,犹如工笔画中极致渲染描摹的异域佳人。 顾修远怔了一怔。 他见过真正的异域佳人,她们或野性,或嫵媚,但从未打动过他。 因为他始终觉得,她们缺乏一种美丽——独属於大烈国女子的文秀的美丽。 许眷溪无疑是拥有这种美丽的,他才会如此欣赏她。 原来他觉得,宋念戎就是缺这种美丽。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其实她不缺,她不但不缺,还兼顾了异域佳人所特有的野性和嫵媚。 宋念戎其实更加完美。 那个剎那,他有种炫目的感觉,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但隨即他又警醒过来,不可能,宋念戎粗鲁不堪,哪有什么文秀之气! 她不过就是装样子而已,大概是猜到他要来找她算帐,故意学眷溪的样子给他看的。 这么想著,他凛了凛神,大踏步走进院子里去。 “宋念戎,你是如何当儿媳的,婆婆用饭,你竟不去伺候?”他冷声斥问。 宋念戎將写好的东西折起,悠悠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是婆婆嫌我粗手粗脚,让我滚出去,以后都別去她院子里伺候的,可不是我不去,不信你去问婆婆。” 那次侍疾,胡氏確实一气之下吼了那句话。 顾修远一时也辨不出真假,只得把目光扫向那烤羊腿:“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能亏著婆婆让她吃得如此素淡,自己却悄悄吃独食吧?” “我重伤未愈,用自己的嫁妆钱补补身子,难道也不行吗?”宋念戎眨眼,表情无辜。 顾修远气闷,她句句反驳,却又似乎句句在理。 “好、好!你就好好补著。”他拂袖而去。 回去的路上,那股子怒火烧得他心头灼痛。 他隱约觉得,他母亲之前的担忧似乎未必没道理。 看来,光冷著她不管用,他確实要动点真格的给她瞧瞧了。 他午饭也没用,就气哄哄地回了吏部。 这边厢他走了,那边厢宋念戎將写好的纸封好递给侍剑。 侍剑早已得了知会,收进袖子里,然后就拿著匕首去给小姐割烤羊腿肉。 傍晚,李璟昭刚刚从皇宫回来,看门的小廝就上来稟告:“王爷,有个丫鬟来送了封信,自称是宋小姐的婢女。” 李璟昭眉梢一挑,接过那封信,进门的步子顿时加快了。 行风跟在后面喊:“王爷您慢些,您已经忙了一日,可別累著了……” 第二日中午,云霄楼的望月阁包间。 宋念戎坐在窗边,一条小臂支在窗棱上,单手托腮望著楼下的车水马龙。 她们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 侍剑有些焦躁:“小姐,怕是不会来了吧?” 宋念戎吸口气:“再等会。” 话音刚落,她视线陡然定住。 只见长街远远之处,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马车不起眼,似乎古朴得不能再古朴了,但宋念戎的唇角却勾了起来。 “你去跟小二说准备上菜。”她对侍剑道。 马车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云霄楼门前。 黑衣少年掀起车帘,白衣男子从车上下来,过了会,屋门被推开。 宋念戎起身相迎,对著白衣男子躬身行礼:“民女拜见寧王殿下。” 李璟昭睨著她,一时不语。 宋念戎冲他露出灿烂的笑来:“殿下这向可好?” 他的视线好像被烫著了,立刻转开了去,淡淡“嗯”了声。 宋念戎对他的冷淡似乎毫无所觉,更加不敢置喙他的迟到,热情地帮他拉开椅子,恭请他坐进上座。 此时小二鱼贯而入,片刻就上满了一桌子的菜,均是云霄楼上等菜餚。 待小二们离去,侍剑和行风也跟著出去了,屋门关上,包间里顿时静謐无声,除了菜香还是菜香。 宋念戎赔笑劝菜:“殿下一路辛苦,先用些膳食吧?” 李璟昭唇角勾起几分嘲讽:“倒是下了血本。” “殿下矜贵之躯,这些菜都未必配,只可惜小女力薄,只能请殿下来云霄楼了。” 马屁拍完,宋念戎话锋一转,“更何况,有求於人,怎能不尽表诚意?” 李璟昭冷哼一声:“你倒是直接。” 他从袖子里掏出什么,拍在桌子上,“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宋念戎伸头一看,只见那是一张普通的宣纸,上面画了个人。 画技拙劣,线条粗獷,若不是头顶那两个黑蛋蛋一样的髮髻,几乎认不出是个女子。 这女子別的不显,脸颊上两块红,和嘴角那一颗黑痣却十分乍眼。 因为画得又脏又丑,所以下面那行字反而衬得很娟秀:明日云霄楼望月阁,恭迎大驾。 宋念戎缩回头来,没说话,这就是那日她让侍剑送去的信。 耳边听见李璟昭清冷的声音:“你是怕本王不记得你的救命之恩,所以特意提醒本王是吗?” 话尾扬起,带著几分威严之感,压迫力强大。 宋念戎心说,我是怕你不出来,可不得提醒你一下么。 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她抬脸,莹白的面颊绽出一朵笑来:“殿下误会了,民女实在是怀念跟殿下相处的那短暂时光,才会忍不住画出来的,只可惜小女画技太过拙劣了,就画丑了,殿下莫怪。” 李璟昭眯了眯眼。 不知为何,她一笑起来,他就感觉好像周遭都亮了,有点刺眼。 第34章 求他帮忙 “油嘴滑舌。”他轻斥。 宋念戎赶忙给他夹菜,很狗腿地劝:“殿下用菜,用菜。” 她很少对人如此,但不知为何,在寧王面前,就会情不自禁这么做,似乎自己好像欠了他许多似的,但分明,她还救了他一命。 他倒也没推辞,举箸尝了几个菜,脸色渐渐和缓许多。 “说吧,求本王什么?”他问。 宋念戎连忙道:“民女斗胆想求寧王殿下帮民女爭取一个面圣的机会。” 他是皇帝的儿子,想要让皇帝留意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他静默了,片刻后才问:“为何要求见圣上?” “我要用我的功劳跟圣上求一道和离旨意。”她坦诚。 她知寧王是个聪明人,与其想了各种藉口让他反感,不如直接说出来。 李璟昭瞧著她,没说话。 宋念戎自嘲一笑:“您之前不是说我窝囊么,这次我想强硬一次。” “用跟圣上求旨来嚇他,强硬让他跟你圆房?”李璟昭口气中含了几分嘲讽,“你当圣上是溺爱你的长辈么,隨隨便便闹一闹,就能让他帮你?” 宋念戎摇头,“我是真的要和离。” “当初你和顾修远的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太后都知道了,你千辛万苦求来的姻缘,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宋念戎也不怪他不信,就连她亲生母亲都说她疯了,外人能信? 京城的贵族圈谁不知道啊,镇远侯的嫡女爱状元郎爱得死去活来,不顾尊严,不要脸面,甚至连命都不要。 她怎么可能主动提出和离? 她愿意跟李璟昭认真解释:“寧王殿下,以前是我傻,看不透想不明白放不下,现在经歷了那么多,我才终於明白,女子不能为了別人把自己放在泥里任人践踏,如果你自己都不珍爱自己,还能有谁会珍爱你呢?所以,我决定跟顾修远和离,一个压根就不珍惜我的人,又何必跟他耗下去。” 李璟昭目光深深地看著她,没说话。 宋念戎接著道:“当初若不是太后娘娘偏爱我,为我指婚,我也不能如愿以偿嫁给顾修远,所以这次和离,也得求个太后娘娘的旨意才好,但太后娘娘不在京中,我又实在等不及,只能求圣上了。” 李璟昭淡淡道:“倒也不必浪费你的功劳,你可以先跟顾修远和离了,太后那边我帮你说一声即可,想必她也不会强行將你俩绑在一起。” 宋念戎静默了。 她能说,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帮她,顾修远也断然不会同意和离么? 可这种事就像伤疤,她实在不想在寧王跟前掀开来。 见她不语,李璟昭挑起眉来:“怎么?” 宋念戎起身,郑重对他行个礼:“求殿下帮我面见圣上。” 他抿了唇,脸色微微发冷。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滯。 过了片刻,李璟昭才道:“你执意如此,本王会帮你。不过之前的事——” “民女帮殿下是应该的,民女从未打算以此来邀功,这次算民女欠殿下一个人情!”宋念戎打断他。 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他看轻自己,好像她挟恩图报似的。 李璟昭冷哼:“那倒不必,说出去显得本王心胸狭窄似的。” 话音落下,他就起身,往外走去。 宋念戎送出门,他就跟行风走了,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宋念戎回头,望著这一桌子没动多少的菜,有些愣怔。 寧王殿下生气了。 是因为她刚才没有对他坦诚自己的难处? 还是嫌她的固执给他带来了麻烦? 帮她在圣上面前找个机会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她甩甩头,算了,求人本就是要去麻烦別人的,这次让他费了心,下次她尽力补偿过来就是,她到底是镇远侯府的嫡女,想要帮他,总会有机会吧。 这么想著,她用轻鬆的语气对侍剑道:“菜还多,我们先吃一顿,吃完全部打包回去。” 宋念戎和侍剑吃了个撑才回去,大约是太撑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犯困。 本想著回屋立刻美美睡一觉,谁知却有人不让她睡。 母亲李娇坐在堂屋,脸色沉沉。 宋念戎有些惊讶,李娇因为不喜欢她,连带著对顾修远也不是很热心,自她嫁后,从未登过门,怎么今日来了? 她迎上去行了个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李娇哼了声,没答话。 宋念戎也就不追问,兀自坐下,让侍剑去泡茶。 上一世她太过於追求母亲的爱,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到最后却发现,就算你把一颗火热跳动的心掏出来放在她手上,她也一样会弃之如敝履。 没有爱就是没有爱,顾修远如是,母亲也如是。 与其追求那求不到的东西,不如珍惜爱你的人。 所以这一世,她不去在意母亲对自己的看法了。她既来了,就必然是有事,不哄她不討好她,等著就是了,她总是会说的。 果然,见宋念戎没来追问自己,李娇自己就开了口:“这不跟在身边就是不亲,外祖那边你去得少就罢了,也不能连他们的死活都不顾吧?”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李娇气道:“你是不是跟顾修远闹了?人家把气都撒到你舅舅的头上了!捉了个错处,就不依不挠的,闹得你舅舅在吏部都快要待不下去了!” 李娇的娘家安裕侯府已经两代没出过人才了,虽比婆婆胡氏那个永寧伯府强些,却也是强弩之末了。 李娇的大哥李明好弄歹弄在吏部谋了个主事的职务,总也算是进了官途。 “舅舅若没错处,顾修远怎么能找到?”她淡淡道。 李娇气道:“谁当差还没个疏漏的时候?端看是不是有人存心找茬!你舅舅就在顾修远手底下干活,你这跟顾修远闹起来倒是爽气了,却连累了你舅舅。你向来对外祖家冷淡,我都不跟你计较,现如今你让外祖家因为你的任性跟著受罪,我可是不能忍了!” 宋念戎冷笑,她对外祖家冷淡? 她从边关回到京城,是非常用心討好李家眾人的,奈何,李家人更加喜欢妹妹宋芷莞,话里话外总是瞧不起她,慢慢的,她也冷了心。 第35章 用舅舅威胁她 母亲一方面嫌弃她去外祖家给她丟脸,一方面又责备她冷淡外祖家,弄得她心里很难受。 但现在,她已经懒得跟母亲掰扯这些事了。 她只凉凉道:“母亲若是忍不了,就別忍了,身体要紧。” 李娇气得胸口发疼。 原以为自己说些狠话,能让宋念戎做出改变,却不想,她现在竟跟个滚刀肉一般,油盐不进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说出话来:“你的意思是,你不管?” “母亲回去跟舅舅好好说说,日后在吏部做事精细些,顾修远就抓不住他的错处了。” “什么日后!你舅舅连现在都保不住了,还日后!”李娇声音扬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发狠道:“好!好!你不管是吧,那以后你就別叫我母亲了!” 宋念戎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宋夫人保重身体,宋夫人慢走。” 李娇狂怒,对她扬起手。 宋念戎抬起头,静静地看著她。 李娇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大女儿的目光虽然平静,却有种威慑力,憾得她举起的手臂竟迟迟没法落下去。 她对自己说,自己是她的母亲,即便是打她一下,也是应当。 但那只手臂却重如千金,怎么也打不下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瞬,最终以李娇垂下手臂去作为收场。 “你如今嫁了人,我是拿你没法子了,好好好,今日咱们就形同陌路罢了。”她咬著牙放出狠话,就快步离去了。 宋念戎目送她离开,一转脸对上侍剑忧虑的表情: “小姐,夫人当真不认您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宋念戎笑笑:“不过是气话而已。” “舅老爷那,您也不管?” “他不会出大事。” 宋念戎很清楚李明的个性,他能力不强胆子很小,顶多就是偷个奸耍个滑,做不出什么离谱的事。 况且,顾修远拿捏他,不过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若过份了,反而会让她跟他闹掰了。 “那现下,咱们怎么办?”侍剑问。 宋念戎悠然道:“什么都不用做。” 晚上,宋念戎正在用晚饭,顾修远来了。 “听母亲说,今日岳母来了?”顾修远进门就问。 “嗯,她说舅舅被你抓住了错处不依不饶,让我不要跟你闹了,免得池鱼遭殃。”宋念戎放下碗筷瞧著他。 顾修远冷著脸:“岳母这话欠妥当,令舅的事是吏部的公事,你和我是私事,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么?” “是么?”宋念戎的眼角眉梢都泛著“我不信”这三个字,唇角勾起的弧度还带著嘲讽。 顾修远有种做贼被抓了个正著的感觉,心虚之余又有点恼怒。 “当然,若是不违背原则的事,看在你的面上,我能调停就帮著调停一下,大事化个小,倒也是可以的。”他昂首道。 宋念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敛身行了个礼:“对不起。” 顾修远心中得意,看来自己这一招果然顶事,她就算再怎么强硬,也挡不过娘娘家人施压。瞧瞧,这不立刻就跟他道歉了么。 不过,光是这一句道歉的话可不行,他必须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挺直脊背,摆出高冷姿態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些日子你把娘气得不轻,你该去跟她道歉。 “还有,眷溪明日就要搬过来了,你今晚连夜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早就搬到娘的院子里去吧。” 宋念戎笑了。 这男人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她悠悠道:“你大概是误会了,我跟你说对不起,是因为我现在想请你出去,手段大概不是很温柔。” 话音落,旁边侍剑就走上来,“鏘”的一声拔出了剑。 “姑爷,请!”她脆声道,把剑往顾修远跟前一横。 顾修远后退两步:“宋念戎,难道你当真不顾你舅舅了吗?” 宋念戎冷哼:“之前不还说自己公私分明么,这会子承认自己確实是拿著我舅舅的事威胁我了?” “你非要这么说,那我就说是,怎样!你当真连亲人都不顾?” 宋念戎重新坐下拿起筷子,不紧不慢道:“我与我舅舅素来没什么情谊,他好不好,跟我无关。你想让我把院子腾出来给许眷溪住,我劝你別做梦了。 “另外,只要我还是顾夫人一天,我就不会允许许眷溪以贵妾的身份进门,要进就是贱妾。你若当真对她情比金坚,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们,只要你跟我和离,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顾修远怒道:“和离,你做梦!在我这里,没有和离,只有休妻!”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侍剑,送客。” 侍剑应声,横著剑往顾修远跟前走去。 顾修远只得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怒道:“宋念戎,你別忘了,顾家是我做主——” 话没说完他就加快了步子,因为侍剑把剑在他的跟前挥舞起来。 他前脚刚踏出院门,院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夹住了他的衣角。 他满脸恼怒地拽他的衣角,拽了半天还扯撕了,不由怒气衝天。 “简直不可理喻!”他愤怒地喊。 回应他的,只有仿佛怪兽大嘴般的漆黑的夜。 第二日,宋念戎睡醒,侍剑就告诉她:“小姐,姑小姐在收拾包袱,要搬去跟老夫人住,姑爷大概是要將许眷溪安排在姑小姐住的月季苑了。” 宋念戎失笑:“顾淑蓉愿意?” “听说是不大高兴,但不知姑爷怎么跟她说的,她终归是同意了。” 宋念戎起身穿衣:“那些事跟咱们无关,最近几日咱们再仔细收拾一下东西,等著走的时候,一根头髮丝都別落下。” 寧王既然答应她了,想必这几日便会有结果。 上午的时候,许眷溪搬进了月季苑。 中午用饭的时候,侍剑愤愤道:“我听说许眷溪去拜见了老夫人,老夫人拉著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一个劲夸她贤良淑德又有才气,別提多亲热了。姑小姐也一口一个『嫂子』地喊著,她是啥,还没入门的妾,倒当起嫂子来了!” 宋念戎丝毫不气:“你以为顾淑蓉的那声『嫂子』是那么好答应的么?” 第36章 被蛇袭击 每次顾淑蓉亲热地喊她“嫂子”,就是要来借她东西了,想必这次,许眷溪也没少破费。 用完午饭,宋念戎带著侍剑出去转了转铺子,等著晚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因为天气冷,宋念戎让侍剑烧了地龙,又让郑三娘做了热乎乎的锅子,三人围坐在屋內享受美食。 正吃得有说有笑,宋念戎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腿上划过,低头一瞧,不由惊跳起来。 只见桌子底下竟然游著一条蛇!此蛇身上是黑黄色的纹,蛇头高高昂起,瞧著十分恐怖。 侍剑立刻去武器架那拿剑,谁知刚走两步,却惊叫起来。 宋念戎朝她看去,发现武器架那边还有好几条蛇在地上游著,蜿蜒的身体扭动著,首尾相接,乍一看犹如长蟒! 隨著侍剑的动作,它们昂著的头也跟著转动,好像隨时要攻击她。 宋念戎头皮发麻,把汤锅子端下来,將下面盛炭的炉子端起,將那些烧得火红的炭一股脑地朝那些蛇倒过去。 滚烫的炭“咕嚕嚕”滚了一地,那些蛇灵活游动避让开来。 侍剑趁机衝到武器架旁,拔出一把剑扔给宋念戎,自己拿了一把剑,对著地上的蛇砍杀起来。 这些蛇非常灵活,砍杀起来颇为费力,宋念戎忙得浑身出了汗,才终於和侍剑將这些蛇都解决了。 郑三娘举著灯凑近滚了满地的蛇头仔细瞧了瞧,道:“万幸,都是无毒的蛇。” 侍剑奇道:“怎么好好的,屋子里会有这么多蛇?它们是从哪进来的?” 她在屋子里四处转了圈,瞭然道:“后窗这边开了个缝,许是从这里游进来的。” 宋念戎凝眉道:“这时节,早就没蛇了。” 侍剑立刻接口:“小姐是觉得,有人刻意害你?” “不是害,是示威。” 若是害,就直接弄毒蛇了。 “啊!您说是许眷溪?”侍剑叫起来。 “但是,我们没证据。” 许眷溪这人做事谨慎,定然不会让她们找到证据的。 “难道我们就这么吃亏?”侍剑非常不忿。 宋念戎沉声道:“既然他们这么想让我受到教训,我就如她们的愿。” 夜色深了,胡氏正要睡下,忽然外面响起喧闹声: “我们小姐要是死在你们顾家,我们老爷定然让你们不能好过!” 胡氏辨认出是宋念戎的贴身丫鬟侍剑的声音,皱起眉来:“宋念戎真是越发没规矩了,大晚上的纵容一个下人胡闹!” 她揉了揉额头对春道:“你去把老爷叫起来,我懒得管这些事。” 虽然许眷溪搬进来了,顾修远今晚却还是住在她院子里,显得自己非常正人君子。 春去了,不一会进来,外面的喧闹声也没了。 胡氏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春脸色怯怯:“说是夫人院子里出了许多蛇,夫人被咬了!” 胡氏惊坐起来:“蛇!这都是冬日里了,哪里来的蛇?快些,你快点给我穿衣,我也去瞧瞧。” 她虽不喜宋念戎,但宋念戎到底是镇远侯府的嫡女,若当真出了事,他们顾家可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等著胡氏在春的搀扶下赶到梧桐苑的时候,差点没嚇得厥过去。 只见宋念戎的屋子里满地都是蛇头和蛇身,血腥味冲天。 顾修远已经来了,站在床边。 宋念戎躺在床上,请来的大夫正在给她看手腕上的伤口。 “顾大人,幸好这些蛇都是无毒的蛇,令夫人只是受了皮外伤,並无大碍。”大夫翻来覆去地看了宋念戎的伤口之后,下了结论。 顾修远眉头紧紧皱著:“这样的时节,怎么会有蛇?” 大夫道:“许是夫人院子的偏僻之处有个蛇窝,这些蛇原是在冬眠的,夫人烧了地龙之后,暖气传到蛇窝里,將它们给惊醒了,它们有著循暖的本性,便循著这些暖气游了过来。我给夫人拿瓶外伤药,一日两次抹在伤口上,几日便能好。” 大夫起身去药箱拿药,顾修远对宋念戎露出嫌弃表情:“你只管贪图享受,这下子享受出祸来了吧。” 宋念戎挣扎著从床上下来,对著顾修远行了个大礼。 “夫君,我今日就从梧桐苑搬出去,把这院子让给许眷溪,日后不管你是纳她为贵妾,还是娶她做平妻,我都不敢再管了。” 拿药过来的大夫听到这话,脚步顿住,看向顾修远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 顾修远惊道:“宋念戎,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怀疑院子里的蛇是我安排的吗?” 宋念戎垂眸:“妾身不敢。” 嘴上说著不敢,但那委委屈屈的表情,显然是含著控诉。 胡氏本来因为蛇尸一直没敢进屋去,现在听到宋念戎和顾修远的对话,顿时忍不住了。 她三两步跑进来,正要斥责宋念戎,却被宋念戎抢了先。 宋念戎转头对她道:“婆婆,我这就搬去您的院子里侍疾,不管打骂,我绝无怨言。让许眷溪搬到我的院子里,小姑也不必受委屈跟您挤一个院子了。我只求你们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说完,她就捂著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顾修远和胡氏全都愣住了。 还是顾修远反应快,沉声斥道:“瞧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呢,快擦了眼泪吧!” 侍剑扶著宋念戎也跟著哭:“姑爷,有几个女子能受得了自己的夫君让她把屋子让出来给姨娘住啊,我们小姐心里苦,难道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顾修远看向大夫,大夫连忙將药瓶放下,回身背起药箱:“顾大人,这药给夫人用了就是,早晚各抹一次,小人先告辞了。” 顾修远没答话,大夫就急匆匆离去了。 宋念戎身体摇了一摇,昏昏欲倒的样子,侍剑连忙扶著她到床上躺下了。 宋念戎背对著外面躺著,哭声也止住了。 顾修远还待再说,侍剑却道:“姑爷,我们小姐不舒服,求您和老夫人先移步吧。” 顾修远哼了声,拂袖而去,胡氏也跟著离开了。 等著他们离开后,侍剑气哼一声:“他们甚至都不帮小姐把这些蛇尸处理了!” 第37章 求旨和离 郑三娘本在门外站著,这会子走进来道:“我来吧,还能拿这些蛇做个蛇肉羹,给夫人补补身子。” 宋念戎翻身过来朝郑三娘笑:“你倒是胆子大。” 侍剑握起那瓶药:“小姐,咱还抹蛇药么?” 宋念戎看著自己手腕上那两个牙印似的伤口,悠悠道:“又不真是蛇咬的,抹什么蛇药,这伤口就这么放著,没准后面还有用。” 这夜,到很晚三人才將屋子收拾乾净,宋念戎临睡前还喝了一碗香喷喷的蛇肉羹,心满意足地睡了。 次日中午,顾修远又来了,神色不佳:“皇上要亲自封赏在何瑜案中有功的人,你打扮一下,下午隨我进宫去。” 待顾修远走后,侍剑迫不及待问:“小姐,这不是单独面圣,和离的事可怎么提呢?” 宋念戎也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寧王会帮她爭取个单独面圣的机会,没想到是群面圣。 “想必许眷溪也要去吧?”侍剑担忧道。 宋念戎淡淡道:“她去更好,当眾闹起来,此事就无转圜的余地了。” 下午临行前开始打扮,侍剑从箱子里翻大红裙子,宋念戎拦住她:“穿那件最朴素的淡紫色裙衫,也不用涂口脂,粉打白些,眼睛下面给我画点黑。” 侍剑瞪眼:“小姐,去见皇上不该盛装些么?” 宋念戎白她一眼:“被夫家磋磨的女子,如何盛装?” 侍剑这才反应过来,拍手道:“小姐真聪明,奴婢这就帮你!” 等著她们打扮妥当去了大门口,顾修远已经等在那了。 一回头,瞧见宋念戎的模样,他怔了怔,平日里她打扮得颇为张扬,这次进宫,他觉得她定然会更加浓妆艷抹,火红恣意,却不想…… “你不是爱穿红裙么,今日怎的如此打扮?”他忍不住问。 宋念戎垂著眼没答话,上了旁边停著的马车。 顾修远瞧著垂下的马车门帘,重重咬了咬牙。 须臾,许眷溪也出来了,穿著簇新的水粉色裙衫,薄施粉黛,头髮也是精心梳过的,精巧的髮髻中,颇为心思地点缀著一两根碧玉簪,瞧上去十分雅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顾修远立刻迎上去,满脸含笑:“別紧张,圣上十分慈和。” 许眷溪冲他温柔一笑:“我也是见过圣上的。” 顾修远拍额:“是了,你还未出嫁的时候参加过宫宴,是我多虑了,这种场合你本就得心应手。”说完嫌弃地看了马车一眼。 宋念戎端坐在马车里,顾修远在外面的话她都听见了,又岂听不出其中的嘲讽之意。 去年春日,皇后娘娘在御园举办了一场宫宴,表面是请京中贵女去赏,实则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 许眷溪在宫宴上表现得很好,皇后娘娘似乎非常欣赏她,那时她还傻著,一心想要成全顾修远和许眷溪,她怕皇后娘娘当真点了许眷溪为太子妃,就故意装作莽撞的样子將许眷溪撞进了御园的湖中。 因为这事,她被皇后娘娘斥责了,成为京中少女的笑柄。 只可惜,她一心为顾修远,事后却被顾修远认为是她嫉妒许眷溪,对她厌恶更甚。 上一世,在后来被磋磨的岁月里,她逐渐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其实许眷溪本就是打算爭取当太子妃的,顾修远只是她的备选而已。 马车门帘被掀开,宋念戎抬起眼,瞧见许眷溪扶著顾修远的手登上了马车。 顾修远那温柔小心的样子,好像他和许眷溪才是鶼鰈情深的结髮夫妻。 许眷溪倒是皮厚,当著人家正妻的面也坦然自若。 她坐下来,对宋念戎恭恭敬敬唤了声:“姐姐。” 宋念戎闭上眼睛,只当没听见,她也就不说话了。 车厢內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车辙在青石街道上轧过的声音。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车子停在了皇城门口,宋念戎和许眷溪分別下车,在皇城门口由顾修远稟报了身份,一番核验后,再由里面的內侍领著往里走去。 皇上是在勤政殿召见的他们,他们三人进去之后,看到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都是眼熟的,在何瑜案中立过功的。 宋念戎和顾修远、许眷溪三人並肩上前行了跪拜礼,宋念戎微微抬眼,瞧见寧王坐在皇帝下首。 按理说,寧王应该是站著,大约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的缘故,才被皇帝赐了座。 她的视线朝寧王投过去,没想到正好对上寧王凝视的目光,只得对他略一頷首,表示招呼。 寧王也回了个微微的頷首。 三人站到一边又等了片刻,人都来齐之后,皇帝开了口:“今日召见各位过来,是朕要亲自封赏你们。” 內侍开始念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上前去听赏,叩谢隆恩。 许眷溪很快就被念到了,皇帝赦免了她作为何瑜妻子的罪人身份,允许她回娘家原籍居住。 又过了会,轮到了宋念戎。 宋念戎上前,皇帝道:“你的功劳寧王已经呈给圣上了,这次剿灭海匪你是首功,你如此驍勇善战,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只可惜,我大烈朝没有女子为武官的先例,不然朕倒想封你个女將军做做了。现在这样吧,朕就赏赐你黄金百两,金银首饰一盒,如何?” 宋念戎叩首下去,朗声道:“皇上,民女不要黄金和首饰,想跟皇上求个別的赏赐。” “哦?你想求什么?”皇帝饶有兴趣地问。 “民女想求皇上一道和离圣旨。” 此言一出,眾人皆惊。 皇上也很惊讶:“和离圣旨?跟顾爱卿和离?” 宋念戎点头:“正是。民女与顾侍郎当初是太后娘娘赐的婚,现如今想要和离,须得先徵求太后娘娘的同意,只可惜太后娘娘不在京中,民女只能斗胆来求皇上一道圣旨了。” 皇上到底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將惊讶之色收敛起来,专头看向顾修远:“顾爱卿,你怎么说?” 顾修远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 他万没想到宋念戎竟然敢跟皇上求圣旨和离,她难道不知,皇上金口一开,以后她想后悔都没机会吗? 第38章 永远为妾 “微臣……之前跟宋念戎是闹了些矛盾,但也不至於到和离的地步,皇上,她是一时衝动,才这样无状地叨扰到皇上跟前来,请皇上恕罪!” 皇上大概也觉得宋念戎是女子胡闹,耐著性子道:“宋念戎,我知你从小习武,性格刚烈,但既已嫁作人妇了,就要多学习些夫妻相处之道,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就闹著要合离。” 宋念戎脊背挺得笔直,声音稳稳:“皇上恕罪,和离之事是民女深思熟虑的决定,实在是顾侍郎非良人,民女跟他过不下去了。” “哦?那你倒说说,他做了什么事?” “在沿海四郡的时候,明明是我帮著他找到了何瑜的罪证,是我帮著他拿到了海匪的攻防图,我本想著,自己跟他夫妻一体,就不计较了,这个功劳算他的也成,谁知,他竟要把这个功劳给了许眷溪!皇上,这件事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寧王殿下也能给民女作证!” 皇帝看向寧王,李璟昭頷首:“父皇,是有这回事,所以儿臣罚去了顾修远的功劳。” 他说完,宋念戎连忙又道:“不仅如此,皇上,您请看!” 她將手腕伸出来,手腕上绑著一块纱布,她將纱布解开。 眾人探头,只见她白皙的肌肤上两个清晰可见的小洞洞,小洞洞周围还有些红肿。 “这……是什么?”皇帝疑惑地问。 “这是蛇咬的伤口。” 眾人均倒吸口凉气。 宋念戎指著顾修远道:“他从沿海四郡回来后,就闹著要纳许眷溪进门做贵妾,不仅如此,他还让民女將现在住的院子让出来给许眷溪住!民女一时激愤没同意,他竟往民女的房间里放蛇,民女被咬了一口,幸好这些蛇无毒,不然民女此刻早就命丧黄泉了!” 顾修远绷不住了,怒声道:“宋念戎,你说话要有证据!我何时往你屋中放蛇了,你拿出证据来!” 宋念戎不跟他辩驳,只看著皇帝:“皇上,我没证据,我只知道,许眷溪刚搬进来,晚上我的屋里就进了蛇。现在是什么时节了,还能有蛇,不是人为,难道是蛇成了精?” “而且顾修远为了逼我搬出来,不光用了这一个手段,之前他就在吏部拿住了我娘家舅舅的错处不依不饶地要罚他,他就是为了让我顾及母家做出让步! “我堂堂镇远侯嫡女嫁去顾家却受如此大辱,情何以堪,望陛下体恤,我愿用我的功劳换得陛下的圣旨,让我和顾修远和离,早日离开这悲苦之地!” 说完她就落下泪来,对著皇帝连连叩首。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皇帝脸色沉肃,问顾修远:“当真有此事?” “皇上,绝无此事啊!”顾修远跪倒在地。 皇帝没答话专头看向身边的內侍总管王公公:“你派人去吏部和顾家问问。”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派去吏部的人回来稟报:“吏部主事李明近日確实被顾侍郎罚了。” 又过了一会,去顾家的人也回来了:“確实有蛇灾的事发生,而且小人还听见附近的百姓在议论此事,都说是顾侍郎为了逼走正妻故意放的蛇。” 皇帝重重一拍桌:“顾修远,你还要狡辩吗!” 他隨即看向许眷溪:“看来这件事,跟你也脱不了干係吧!” 许眷溪跪倒在地,一言不辩。 顾修远跪行几步急道:“皇上恕罪,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跟许眷溪无关,她自始至终不知这些事!” “若不是她迷惑你,你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皇帝对顾修远这个状元郎还是有几分惜才的,想著帮他开脱几分。 却不想顾修远完全不领皇帝的情:“皇上,不怪她,是微臣。微臣自幼就对许眷溪有情,后来却阴差阳错跟她错失姻缘,心中始终惦记。 “这次去沿海四郡查办何瑜之案,见她孤苦,心生怜惜,便百般相帮,微臣也是一时昏了头脑,才会用错了方法,还伤害了宋念戎的。微臣愿意承受所有的惩罚,只求皇上莫要迁怒到许眷溪的身上!” 说完,顾修远也对著皇帝磕起头来。 皇帝拍桌:“混帐!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可如此不知轻重,朕看你这吏部侍郎也是没资格当了!礼义廉耻,我看你是缺些,你就去礼部当个主事罢了!” 顾修远原是吏部侍郎,官居三品,现在变成了正六品的礼部主事,一下子降了三级,而且吏部和礼部差距很大,在吏部更加有实权,而礼部算是个不太有油水和重要性的部门。很多官员,寧愿降级去吏部当值,也不愿待在礼部。 皇帝这么安排,对顾修远的惩罚不可谓不大。 顾修远虽是心中苦涩,却不敢表露出丝毫来,还得磕头谢恩。 皇帝似乎余怒未消,又看向许眷溪:“这件事虽没证据跟你有关,但毕竟因你而起,你既已答应嫁给顾修远为妾,那就始终为妾吧。” 许眷溪脸色一白,顿了顿才拜下去谢恩。 皇帝又看向宋念戎:“宋念戎,朕已经罚了他们,现如今你还执意要跟顾修远和离吗?” 宋念戎再拜:“皇上,民女意已决,恳请皇上成全!” 皇帝不说话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觉得妻子这样闹著要和离有损男子尊严,心中多少有些顾虑,若自己同意了,只怕日后还有其他女子效仿宋念戎的行为。 就在此时,寧王突然咳嗽两声对皇帝道:“父皇,您今日召见他们是封赏的。”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后一半皇帝却已经明白了。 既是封赏,人家用自己的功劳来求和离圣旨也不算过份,日后就算有女子想要效仿宋念戎,也得先立下大功才行。 如此想著,他便拍了板:“好,宋念戎,既然你如此苦求,朕就成全你,但你若日后反悔却是不能了!” 他的话音刚落,宋念戎就朗声道:“谢皇上隆恩!” 这一声谢恩表达了她坚定的决心,她绝不会反悔! 皇帝笑了笑,当下就颁布了圣旨,宋念戎接过圣旨捧在手心,出宫的时候,只觉得身轻如燕。 第39章 我可不是参天大树 出了宫门,等在外面的侍剑立刻迎了上来,用询问的目光看著她。 宋念戎对她露出灿烂一笑,侍剑所有的紧张就烟消云散了,她激动地拉住宋念戎的袖子:“恭喜小姐,摆脱负心人!” 话音刚落,身后冷冷声音响起:“从未付出过真心,又何为负心人?” 宋念戎回头,瞧见顾修远快步走过来,满脸清傲不屑:“宋念戎,你我之间,自始至终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从未对你喜欢过分毫,今日终於摆脱了你,我无比轻鬆,只希望你他日不要后悔,又来纠缠於我。” 听了她这话,宋念戎直想笑。 顾修远可真是自以为是得可以,事到如今了,他还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呢? “顾主事何必担心呢?既有皇上圣旨,我就算后悔也不敢来纠缠你啊。”宋念戎悠悠道。 顾修远冷哼,当著宋念戎的面执住许眷溪的手,温柔似水道:“眷溪,这件事上让你受委屈了,但你放心,虽然你只能为妾,但我顾修远可以发誓,今生绝不再娶正妻,我的后宅永远只有你一人!” 许眷溪凝望著顾修远,眼中隱隱泛起水雾。 两人执手登上马车,看也不看宋念戎。 宋念戎忽然开口:“顾修远!” “怎么,刚和离就要反悔了么?”顾修远回头,居高临下地问。 宋念戎笑靨如:“顾主事,您误会了,我是想祝福你和许小姐的,祝愿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顾修远的嘴角抽了抽,沉著脸放下了车帘,让车夫赶马。 马车缓缓离去,將宋念戎主僕丟在原地。 侍剑气得跺脚:“这顾修远也忒不是个东西了,连马车也不让小姐坐!” 宋念戎丝毫不介意:“走著都比坐那马车心情好。” “那倒也是。不过,小姐,您为何还祝福他和许眷溪啊?您也太好心了!” “他们俩就应该一辈子『相亲相爱』。” 一个自私自利,一个心狠手辣,两人就应该锁死,不要去祸害別人了。 宋念戎挥挥手转移话题:“今儿个你小姐我心情好,咱们就走著回去,顺便去云霄楼好好吃一顿!” 侍剑一声欢呼,两人迈开轻快的步伐。 路上,侍剑又详细问起宋念戎面圣的事,宋念戎把细节说了。 侍剑拍手:“奴婢之前还不解呢,小姐怎么会在那晚失態痛哭,还口口声声要让出屋子呢,原来都是哭给那个大夫看的。想必,內侍去顾宅打听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议论,都是那大夫传出去的?我看那大夫规规矩矩的,不像多嘴之人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宋念戎悠悠道:“议论別人的奇葩私事,是人之本性。” “那舅老爷,您也是故意不管,就为了今日面圣造势的?” 宋念戎点头:“舅舅平常懒散,確实需要受几分教训,不过,只要皇上罚了顾修远,他的事也就揭过了。” 侍剑重重点头:“奴婢受教了!” 可隨即她又露出愤愤之色:“只是有一点奴婢还是感觉不够解恨,皇上让那许眷溪为妾,若顾修远让她当贵妾,岂不是便宜她了?” “贵妾到底也是妾,顾修远当真一辈子不娶正妻?就算他愿意,他的母亲也不乐意。” 没有正妻就没有嫡子,胡氏自詡大户人家出身,对嫡庶非常执著,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侍剑拍手:“是了,男人的宠爱持续不了几年的,日后顾修远娶了正妻,许眷溪始终要被压下一头去,到时候可得让她尝尝被正妻磋磨的滋味了。” 话音刚落,就听马车声近,两人一齐回头,瞧见了那辆古朴的马车。 宋念戎拉著侍剑让到一边,等著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的时候,轻轻说了声:“民女多谢寧王殿下相帮。” 马车里响起清冷的声音:“停车。” 车窗的窗帘被挑起,露出稜角分明的下巴。 “谢人,需要诚意。”清清冷冷的声音透出来。 宋念戎笑了:“民女本来就打算去云霄楼吃一顿,若殿下不嫌弃,不如同去,择日不如撞日?” 他没动,也没回答。 就在宋念戎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却见他放下窗帘,淡淡说了声:“上来。” 宋念戎的脸上绽出笑容,犹如一朵娇艷的。 她轻盈地一撑马车就跳了上去,隨即利落掀帘而入。 寧王端坐在座位上,面色清冷,手中还捏著一方洁白的绸帕。 宋念戎陡然想起,今日在勤政殿听见寧王咳嗽了好几声,不由关切地问:“殿下可是身体不適?” “旧疾而已。”他说著又咳嗽两声。 宋念戎静默,思量著,他的痼疾难道就是这个? 想到上一世,她心中微动:“御医都没根治的法子吗?” 他未答。 她接著又道:“我知有个神医叫扁佗,有起死回生之能,兴许殿下可以找人寻一寻,没准能治好殿下的旧疾。” 寧王若是自己人手不够,找皇帝去寻也不是什么难事,若当真能寻到扁佗,她倒是可以早些结识扁佗,方便日后替祖母诊病。 上一世,祖母脑出血,血块压著脑中的经脉,唯有扁佗的神针之术才能救治,只可惜那时候她虽打听到了扁佗的下落,却没能从顾修远那借到千里马,最终延误了救治祖母的时间。 这一世,若能早些让扁佗帮祖母行活血之针,防患於未然,岂不好? “嗯。”李璟昭应。 宋念戎坐著对李璟昭抱拳行了个礼:“民女知道,这次殿下是了心思来帮民女的,殿下的恩情绝不是一顿饭就能报答的,日后若殿下有什么要差遣的,只管派人来知会民女一声,民女定然赴汤蹈火。” 李璟昭抬起眼来望著她。 斜阳从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落在他半边脸颊上,將他冷白的脸庞照出几分透明之感,有点不真实。 “本王可不算一棵向阳的参天大树。”他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虚无縹緲。 宋念戎耳尖发热。 她这番话固然是感谢,同时也是一份投名状,告诉寧王,自己站他这一队。 第40章 侍剑被扣留 她现在跟顾修远和离了,已经跟上一世的人生走向不同,但她却不能確定,上一世后来父亲和祖母的事会不会再发生,所以给自己找棵大树靠一靠,总还是有必要的。 没想到寧王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並且直白点出来。 既然如此,她索性就坦白:“此番和离,民女名声有损,日后即便回了娘家的也少不了艰难,若能稍借殿下之势,我这孤身女子也能好过些。 “这是民女自私的想法,现在瞧著,恐怕会给寧王殿下带来烦恼,寧王殿下请恕罪,只当民女刚才的话没说就是。民女在此发誓,若非殿下允许,绝不会表露曾经跟殿下的几分相交。” 她说完挑帘看向窗外,道:“殿下让车夫在这停一下,民女先下去步行到云霄楼吧,免得与殿下同行,让人瞧见不妥。” 李璟昭淡淡道:“上车的时候不怕被人瞧见,下车倒怕了?” 宋念戎心想,我可不怕,不是你怕么?你不愿当我的老大。 她故意露出几分委屈神色:“那殿下说如何就如何。” 他又不说话了。 但马车终归是没停,一直行驶到了云霄楼门前。 宋念戎狗腿地给他掀车帘,等著他下了车,才跟著下去。 两人去了云霄楼的望月阁,宋念戎照旧点了一大桌子的菜餚。 “上次殿下没吃几口就走了,这次定要多吃些。”宋念戎殷勤给他布菜。 李璟昭忽然道:“选定之后,就不能反悔。” 宋念戎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表达的是:他这棵大树愿意让她靠了! 她粲然而笑:“当然,当然,我父亲是武將,武將最不缺就是忠心了,我自幼跟父亲长大,耳濡目染也是如此。” 李璟昭嫌弃地看了眼点头哈腰的她,唇角悄然勾了起来。 这次两人吃得很比较愉快,寧王殿下十分赏脸地將她夹的菜都尝了个遍,然后问了问关於扁佗的行踪,就先行离开了。 宋念戎跟侍剑將剩下的菜打包,踩著暮色回了镇远侯府。 既已和离,顾家她是不打算去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一进门,她就迎来了母亲劈头盖脸的斥责:“宋念戎,你可真是丟脸丟到家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求和离求到圣上跟前去了,当初你非要嫁给顾修远,现如今你又不管不顾地和离,你这是扬著手掌狠狠抽自己的耳光啊!” 八卦从来传得快,尤其是涉及隱秘的事,只怕她被顾修远磋磨的故事早已被添油加醋在京城贵族圈传了个遍了。 母亲既然知道她求和离的事,定然也听说了几句关於她受委屈的事吧,她竟劈口就说自己丟脸,丝毫不在意她受过的伤。 虽然她早已对母亲失了念想,但直面如此残酷现实,还是忍不住被刺痛了。 “既然大家都在传,母亲应该知道我在顾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怎样的日子?这日子不是你自己求来的么,当初你有多不要脸,现在你就有多痛,自己做的事自己受著!”李娇毫不客气,“现在你还要连累你妹妹,你还有没有心?” 宋念戎陡然咬紧了牙。 她上前一步,贴在李娇面前,声音低沉:“妹妹?她当真当我是姐姐?我们当真是嫡亲姐妹?” 李娇心中一颤,陡然感觉脊背发凉。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去,“你们不是嫡亲姐妹,是什么?” “在母亲心中,只怕从来只有宋芷莞,没有宋念戎吧。” “你可別胡说!谁不知道,你是我镇远侯府的嫡女!” 宋念戎后退一步,脸色淡淡:“女儿奉旨和离,皇上是允准了回娘家的,母亲若不愿,我自己出府单立女户也可,不过此事也得父亲应允才行。” 李娇深知镇远侯宋勇维护大女儿,不可能让她出府单立女户,再说了,她若出去了,京城的那些夫人小姐又不知要说多少閒话。 “罢了,罢了,你现在就连和离都是奉旨了,我这当娘的又能怎么样呢?你愿意回来,我还得千恩万谢呢,不然皇上还得怪罪在我的头上。”她阴阳怪气道,说完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宋念戎住回自己未出嫁前的芙蓉苑,让侍剑带几个家丁去顾家搬自己的行李。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家丁急匆匆回来稟报:“大小姐,顾家不知从哪请了许多人来,不但堵著门不让咱们抬行李,还把侍剑给扣下了,说要整治她那个刁奴!” 宋念戎问:“他们多少人?” “恐怕得有个二三十人。” “你去找王管家调五十个家丁跟我往顾家走一趟。” 家丁去了,宋念戎將武器架上的剑拿下来佩在腰间,若他们胆敢动手,她不介意让他顾家飈点血! 她扶著剑柄往外走,半路碰见回来的家丁:“大小姐,管家他……他说夫人不让调这么多人离府。人都走了,侯府安全堪忧。” 宋念戎冷笑。 没想到她的母亲对她不管不顾到如此地步,甚至连侯府的脸面也不要。 她想了想,返回屋內写了封信递到家丁手上:“你跑一趟,去城西兵马司赵指挥使的府上,把这封信交给他,跟他借五十个人带著直接去顾府跟我会合。” 兵马司指挥使赵乾是父亲的老部下,是看著她长大的,他的夫人当年也在边关住过,很喜欢自己,想必他们一家子应该会帮她。 家丁应声去了,宋念戎直接去马厩牵了马,单身一人骑马而去。 到了顾家,她被拦在了大门外,看门的小廝像是个新人,竟不认识她:“你是哪家的姑娘?” 宋念戎冷声道:“告诉你家老夫人,宋念戎来了。” 小廝身体一震,撒腿往里跑。 不一会,胡氏被一大群家丁簇拥著从里面走了出来,宋念戎从未见过她如此气势十足的样子,大抵是有人给撑腰了,胆子就不一样了。 宋念戎没瞧见侍剑,脸色沉下来:“顾老夫人,我的丫鬟侍剑呢?” “侍剑不分尊卑,在里面受罚。”胡氏昂首道。 第41章 挥剑见血 宋念戎冷声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顾老夫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就算侍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那也得我来罚,何时轮得著外人越俎代庖了?” “这狗疯了,到处乱咬,难道被咬的人还不能打它了?宋小姐,既然你教不好你的婢女,我替你教导一下,也无可厚非吧!”胡氏强硬道。 宋念戎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就动了。 眾人还没看清,就听“鏘”一声,利剑出鞘架在了胡氏的脖子上。 胡氏哪里经歷过这个,腿都软了。 “你、你、你要干嘛,你这是以下犯上……”她抖著嘴唇道。 “谁动了我的人,我就动谁!”宋念戎冷厉道。 她把胡氏往前一搡:“带我去见侍剑,她若有个闪失,我不介意让你血溅当场。” 她深知胡氏和她的下人对自己的痛恨,侍剑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就代表了她,一朝落到她们手上就是出气筒,只怕受伤不会轻! 胡氏连忙叫起来:“哎呀,我脖子破了呀,你別发疯了,我带你去找侍剑,带你去找!” 周围的家丁有意解救胡氏,却又投鼠忌器,只得围在周围跟著走,也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到了后院,王嬤嬤和春袖著手在院中站著,並未见侍剑。 瞧见胡氏被宋念戎挟持著进来,她们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宋念戎问:“侍剑呢?” 王嬤嬤和春对视一眼,不吱声。 柴房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宋念戎辨出是侍剑的声音,心中一惊,她重重在胡氏的后颈上敲了个手刀,然后就飞身朝柴房奔去。 她用整个身体撞开柴房的门,瞧见里面不堪的一幕。 只见侍剑被绳子绑缚著,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一个男人光著身子扑在她身上。 宋念戎脑中热血上涌,飞身过去一脚踹在男人的身上,男人被踹飞出去,哀嚎著滚到一边。 宋念戎挥剑割断绑著侍剑的绳子,拿旁边男人脱下的衣衫盖住侍剑的身体。 “我帮你报仇。”她眼眶泛红对侍剑道。 返身走到那男人跟前,挥剑…… 屋外的人听见柴房里响起悽厉的惨叫,立刻涌入柴房。 他们本来是打算围攻宋念戎的,但瞧见柴房墙上飞溅的血跡,个个都嚇得不敢动了。 这些人虽然平日里帮著主子没少打人斗殴,到底是不敢隨意杀人的,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镇远侯府的嫡女是真的敢杀人啊! 不,不是杀人,是伤人! 那男人没死,只不过胯下一片血肉模糊。 好几个家丁瞧著这情景,感同身受地摸了摸自己的襠。 宋念戎回身,白色的衣襟上溅了一排血跡,脸色冷厉得犹如地狱罗剎。 家丁们被她浑身的杀气震慑得不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宋念戎往前走,他们就往后退,始终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呈合围之势,却又不敢当真上前。 就这样宋念戎出了柴房走到院子里,目光一扫落在王嬤嬤脸上。 “是你。”她咬著牙道。 刚才割那男人的时候,她认出这男人是王嬤嬤的娘家侄子。 王嬤嬤本来扶著胡氏,被她这么一瞧,顿时脸色惨白。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惨叫著捂住了脸,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溢出。 眾人没见宋念戎的长剑是怎么脱的手,就看见那长剑擦过王嬤嬤的脸庞钉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家丁们暗暗心惊,因为那长剑钉入树干后,剑身还在微微发颤,可见掷剑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想必王嬤嬤那半张脸必定是毁了。 原本宋念戎长剑脱手,没了武器,家丁们应该一拥而上对付她,但家丁们的脚就仿佛钉在了地上,硬是挪动不了。 他们嚇得肝胆俱裂了。 “你们都是死人么,有人拿著剑到我府上来行凶了,你们竟然都不动?”一声厉喝响起。 家丁们如梦初醒地回头,瞧见顾修远来了。 他们虽对宋念戎有些惧怕,但现在主家发號施令了,他们又不能不动,只得试探著上前的將宋念戎围住。 宋念戎冷厉的视线越过家丁落在顾修远的脸上:“顾主事,你纵奴行凶,玷污清白女子,这事传出去,我看你的乌纱帽要不保!” 顾修远也是冷著脸:“你拿著剑到官员家中行凶,难道就能逃脱罪责了?” 说著挥手:“你们给我把这个仗剑行凶的女人拿下!” 眾家丁只得大著胆子纷涌上前,七手八脚地来擒宋念戎。 宋念戎拍开伸过来的手,正准备跟他们打一架,忽然喧闹声响起,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涌了进来,个个手拿武器,將顾家的那些家丁围在了中间。 “大小姐,我们来了!”之前去送信的家丁越眾而出,对宋念戎喊。 宋念戎知道这些家丁都是赵指挥使府上的人,高声道:“我的丫鬟侍剑被他们伤害了,大家一起上,將侍剑救出去!” 眾人响亮地应了,立刻就要动手,眼看著一场械斗就要发生。 就在这时,顾修远急声喊:“慢著,慢著!” 宋念戎一挥手,赵指挥使府上的家丁都停住了动作。 赵指挥使是军伍出身,对家中的家丁都是按照军队的规制训练的,所以他们非常整齐划一併且听从指挥,这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家丁无法比擬的。 宋念戎睨著顾修远:“顾主事,你有什么话要说?” 顾修远嘆口气。 在他府上发生械斗,事情闹大了,不光是他的乌纱帽,他兴许在京城都呆不下去了。 更何况,他府上的那些家丁也不是他顾家的,是母亲借来的,万一有个死伤,他对別人家还得有个交代。 “为两个下人何必闹到如此田地呢?事情闹大了,你我的都脱不了干係去!” “我的罪责我自会承担,就不知道顾主事你愿不愿意为两个下人丟了你的乌纱帽了!” “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又何必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为大家好,我看著,这件事就你我各退一步算了。我不追究你拿著剑来我家做下的事,你也別计较侍剑的事——” 第42章 打肿前婆婆的脸 “不行!”宋念戎断然拒绝,“侍剑的事必须计较,那王家小子我已处置了,王嬤嬤教唆那王家小子,我也处置了,但那王嬤嬤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將侍剑留下,这件事还没搞清楚!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能饶!” 顾修远脸色沉下来:“侍剑是我母亲留下的,难道你还要不饶她?” “自然,她必须当著侍剑的面,给她道歉认错!” 道歉认错都是轻的,她是王嬤嬤的主子,若没有她的默许,王嬤嬤敢这么做? 只不过,胡氏到底是朝廷命官的母亲,也没有確凿的证据是她指使,自己不能切实地拿她怎么办。 “你別太过份了!我母亲怎么能给侍剑认错?”顾修远厉声道。 宋念戎冷笑:“怎么,你母亲是人,侍剑就不是人?你母亲是多尊贵的人吗?皇上是九五之尊还下过罪己詔呢,你母亲就不能认错? “今儿个我把话撂这了,胡氏若是不来跟侍剑道歉,这件事就完不了,闹到皇上跟前去,我也不罢休!” 院子里顿时变得十分安静,大家都看著顾修远,等著他来做决断。 顾修远脸色十分难看,一阵红一阵白的,过了许久才艰难出声,对下人道:“去请老夫人过来。” 过了好一会,胡氏由春扶著走了过来。 她扎著抹额,脸色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顾修远別过眼不去看自己的母亲:“母亲,得麻烦你去柴房道个歉。” 胡氏仿佛没听懂儿子的话,眼睛瞪得老大:“修远,你说让我做什么?” 顾修远偏著头,没说话。 宋念戎冷笑道:“他让你跟侍剑道歉!” “不可能!那个卑贱的丫鬟,哪有那个脸让我给她道歉!”胡氏尖锐地叫起来。 听到这话,宋念戎心头火起,她拔下树上的剑指著胡氏:“不去也行,明年的今日我让顾修远好好祭拜你!” 胡氏股战而栗,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宋念戎举著剑往前,她就持续后退,退著退著,后背抵到了柴房的门上。 顾修远全程偏著头,不看他的母亲,也不去帮忙。 “进去!”宋念戎把剑往前一送。 胡氏连忙推开门走进柴房去。 侍剑已经在里面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將那男人的衣衫套在外面,挡住了被撕扯坏掉的破布。 宋念戎逼著胡氏走到侍剑的面前,冷冷道:“跪下。” 胡氏齜牙就要说话,宋念戎把剑挥了挥,嚇得她又闭了嘴。 “道歉。”宋念戎厉斥。 胡氏低著头,很颓丧地小声道:“侍剑姑娘,之前是我不对,强留你在顾家,导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大量,能原谅我。” 侍剑紧咬著牙,泪珠垂落下来,不说话。 宋念戎看著侍剑脸颊上那几道指印,问:“她打你了几下?” 侍剑摇头不语。 宋念戎將剑对胡氏一挥:“你去拿著侍剑的手,打自己的脸!” “这怎么行,我好歹——”胡氏又要摆架子,话没说完就被宋念戎的剑又嚇得咽回去了。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上前握住侍剑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轻轻打了下。 “这样可以了吧,侍剑姑娘,你满意了吧?” “使劲!”宋念戎沉喝。 胡氏身体一抖,连忙又握著侍剑的手往自己脸上重重抽了几下。 “啪啪啪”,柴房里的巴掌声发出了迴响。 直到胡氏的脸颊跟侍剑一样高高肿起,宋念戎才让她住手。 宋念戎將剑收入鞘中,上前將侍剑背在背上,不再理会胡氏,大步往外走去。 她们出去后,顾家的家丁立刻让出一条路,赵指挥使的家丁围过来,將她们簇拥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往外走去。 出了院门,宋念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顾修远:“我的嫁妆——!” “我们自然不敢拦著。” 宋念戎这才点头,让之前侍剑带来的家丁將嫁妆抬回去。 她背著侍剑出了顾家,早已有人备好了马车,马车旁站著郑三娘。 宋念戎这才想起,自己差点都把她忘了,没想到她这么体贴,趁著顾家里面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她对郑三娘讚许地点个头,就將侍剑背进马车,然后搂著她在座位上坐下。 外面郑三娘跳上马车,熟练地赶起车来。 宋念戎紧紧搂著侍剑,瞧见她不断落泪,心疼得要死:“你怎么这么傻,自己有武功的,见势不好,先走就是了。” “奴婢想著,忍一忍顶多被她打两下出出气就过去了,別让小姐的嫁妆再有什么差池。没想到那王嬤嬤的侄子竟然用沾了药的帕子趁我不备迷晕了我,將我绑起来放到柴房对我……” 宋念戎赶忙將她搂进怀中,替她擦泪:“好侍剑,咱们不说这个了,不说了。” 侍剑摇摇头,对她道:“小姐,其实他没成事……” 宋念戎惊喜:“你没事?” 侍剑点头:“幸亏小姐来得及时,就差一点。” “那就好,幸亏不晚,只要你没事就行!” 侍剑紧紧握著她的手,主僕两个相拥而泣。 回到镇远侯府,宋念戎又亲自帮侍剑洗了澡,擦了药,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睡。 侍剑今日经歷得太多,放鬆下来很快就睡著了,宋念戎细心帮她把被子掖好,这才出去。 郑三娘已经指挥著家丁將她的嫁妆箱子在厢房里安置好了,宋念戎走过去,她连忙行礼。 宋念戎握住她的手:“今日你们辛苦了。” “我没有保护好侍剑妹妹……” “是他们坏,跟你无关,你一个厨娘能护住自己就不错了。”她抚住郑三娘的肩,“如果你愿意,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我自是愿意的。”郑三娘忙道,垂下眼时,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之色。 侍剑出事的时候,她忙著朝外面传消息,不然起码她能护住侍剑…… 宋念戎笑起来:“厢房你自己挑一间住就成。” 从厢房出来,宋念戎又找了给她送信的那个家丁,问他赵指挥使家的家丁可安置妥当。 “回大小姐,他们已经自己回去了。”家丁回答。 宋念戎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 第43章 对母亲失望透顶 这家丁只是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听见宋念戎问名字,耳朵尖有点泛红:“回大小姐,小人叫王武。小人的爹在侯爷军中,小人就来府中当值了。” “我瞧著你是个机灵的,你若乐意,日后我若有事还找你,如何?” 宋念戎现如今回了娘家,有事確实需要些人支应,今日的事,这少年反应机敏,胆子也大,他父亲在军中可见对她爹有些忠心,正是最好的人选。 王武喜出望外,连忙道:“小人乐意的,乐意的。” 宋念戎笑笑,掏出个银稞子递给他,他千恩万谢地收了。 一切安排妥当,宋念戎才回屋去,洗漱了挨著侍剑躺下。 这一夜侍剑睡得不安生,数次从睡梦中惊醒,每次都是宋念戎搂著她,她才重新睡著。 第二日一早,李娇那边就派人来將宋念戎叫到了院中。 “昨晚你大闹顾家的事,现如今已经传遍京城了,你这是要闹得身败名裂,再嫁不出去吗!”李娇拍著桌气道。 今早起来听说了昨晚的事,她气得连早饭都吃不下去。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宋念戎淡淡回:“我从未想著再嫁。” “怎么著,你还打算赖在娘家终老?这像什么话!你倒是为所欲为了,可想过自己的妹妹,你这么闹,別人家谁还敢娶你妹妹呢?” 宋念戎抬眉看著母亲,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衝口而出:“我是您亲生女儿吗?” “你这是什么话!” “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不仅不帮忙,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口口声声所关心的,都是你的二女儿,母亲,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 李娇恼羞成怒:“怎么,你这是在指责我了?你想让我心疼你,也得你自己做得让人心疼才行啊!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像个倔驴一样,隨时就要对著我尥蹶子了!” 母亲满心满眼看见的都是她的不是,宋念戎真是失望透顶了。 她不想再跟李娇多说一句:“母亲骂也骂过了,若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就告辞了。” “急什么!我问你,你准备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 “她出了这种事,难道你还要留她在身边伺候吗?你也不怕脏了你的东西?” 宋念戎“嗖”的站起身来,冷声道:“她是为了我才被人欺负的,她一点不脏,脏的是一些人的心!” 李娇气得脸色通红:“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我好心替你想,你倒骂起我来了,好好好,你日后有什么事別来找我!” 宋念戎转身就走了。 回到芙蓉苑,郑三娘已经做好了早饭,侍剑惴惴不安地坐著,瞧见她进来,连忙就问:“小姐,夫人责怪您了?” 宋念戎抚抚她的发,温柔笑:“她一直就那样,我都习惯了。” 侍剑垂下头:“我出了这档子事,小姐还是把我送到边关去吧,不然对小姐的名声有碍。” 宋念戎沉了脸:“怎么,你都作践你自己?” 侍剑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宋念戎道:“莫说你没事,你当真有事,难道就是你的错?人生在世,咱们女子本就很不容易了,又何必要自轻自贱呢?別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侍剑眼含热泪:“小姐,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宋念戎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重活一世,她不光要活出自己的精彩,还要带著身边的人都精彩起来。 主僕二人相似而笑,旁边站著的郑三娘也颇为感动。 下午,宋念戎让郑三娘陪著侍剑留在院子里休息,自己则带了礼物去了城西赵指挥使家。 赵指挥使的夫人迎了出来,身后跟著她的女儿赵娇枝。 宋念戎行礼,赵夫人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哎呀,戎戎来啦,快点,快进去坐!” 赵娇枝上前来亲热地挽住宋念戎的胳膊:“念戎姐姐,好久不见你,都想死你!” 宋念戎瞧著她们亲切的笑脸,心里暖融融的。 跟著她们去后宅坐了,宋念戎就道谢:“昨日多亏了赵叔叔借我家丁,不然还不知如何能收场。” 赵夫人早已听说了昨日顾家的那场事,摆手道:“这都是小事,关键你没吃亏就成!你若是吃了亏,我再借你多一倍人,还去他家闹一顿!” 宋念戎心里一阵感动,没有血缘关係的婶子都比她亲娘关心她。 “没吃亏,多谢婶子关心。”她忙道。 赵夫人笑得和蔼:“你这回了娘家,日后少不得有人在背后说些閒言碎语,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跟婶子说,婶子帮你出气!” 赵夫人是赵乾在边关娶的妻子,性格泼辣豪爽,在京城贵族圈內是出了名的敢说敢做,虽被不少夫人瞧不上,但她们也不敢招惹她。 她虽是个直爽的,却很知道轻重,当下也不再问宋念戎昨日的事,閒话起家常来。 说起昨晚借人的事,她笑道:“说起来,也是你的运气,昨晚原本你叔叔带著我们全家在云霄楼见朋友,他往日一个同袍带著全家来京述职,我们见了面,喝酒说笑大约要到很晚。 “中间你叔叔去如厕,隱约听人说城西谁家著了火,听那地方就在咱们家隔壁,你叔叔嚇了一跳,生怕家里有失,就带著我们急急回来了,在门口就碰见了你遣来送信的小廝,立刻点了人让他带去了。 “但咱家隔壁啊,你瞧怎么著,好好的呢,这一条街都没著火的。我想著许是你叔叔喝多了,听岔了吧,倒是这错打错著的却帮上了你的忙。” 宋念戎跟著笑,心里也觉得很稀奇。 在赵家閒聊到天色暗下来,赵夫人还留她用晚饭,她婉拒了,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起了大风,非常寒冷。 回到芙蓉苑,郑三娘和侍剑已经烧起了热汤锅子,正等著她回来涮肉吃。 宋念戎脱去披风,搓了搓胳膊:“怎的屋里这样冷?” “烧了炭盆子,总不如顾家的地龙强。”郑三娘笑答。 “不行就多烧几个炭盆子。”宋念戎隨口道。 郑三娘要说话,却被侍剑抚住胳膊,要说的话又忍住了。 第44章 下人欺辱?打他 宋念戎瞧在眼中,面上不显,跟她们两人高高兴兴吃起锅子来。 等著晚上,她得空悄悄问郑三娘:“下午我不在,你们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郑三娘犹豫了下,道:“大小姐,您说屋里冷,不是炭盆子少,是这炭不够烧。下午侍剑去领炭,就领了那么一盆子灰炭回来,侍剑找那人理论,还被辱骂了几句,回来后悄悄哭了一场。 “侍剑不让我跟您说,怕您生气为她去出头,她说这是您的娘家,为了她一个奴婢让您跟亲人红脸,不值当的。” 宋念戎心里又酸又疼,对她道:“明日你跟我走一趟,我们给她出气,悄悄的,不告诉她。” 第二日起来后,宋念戎对侍剑道:“我想在院子里添两个小丫鬟,你帮我出去找可靠的人牙子挑两个机灵,身体健壮的小丫头子来。” 侍剑去了。 宋念戎对郑三娘道:“你去找王管家,让他带著藤鞭去后厨。” 郑三娘去了很快回来,宋念戎便让她捧著那一盆子炭,跟她一起往后厨而去。 后厨那有个小柴房,是专门储存火炭的,由专人管著。 厨房的下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著,宋念戎到了之后,问起管火炭的人,厨房管事道:“大小姐,今儿个府中来贵客,厨下忙得很,柴房的人也在帮忙,恐有侍奉不周,还望大小姐见谅。” 宋念戎冷冷道:“听你这话,你是在维护那管炭火的小子了?既是如此,他的责任就由你来承担吧!” 她给郑三娘使个眼色,郑三娘將那小盆子的炭扔在地上,炭块掉出来,咕嚕嚕滚了一地。 “我不管你们厨下忙不忙,我只问,这一点子灰炭够烧几日?”宋念戎厉声问, “管事,夫人掌家仁慈,许是久没责罚过你们了,以至於你们忘记了宋家的规矩了吧!你是老人,你来说说,下人欺主,该是如何?” 厨房管事身体一颤。 之前他完全没把大小姐当回事,大小姐不受夫人和二小姐待见,就连夫人院子里的嬤嬤偶尔呛大小姐一句,大小姐也得忍著。 主子房里的下人就不敬这大小姐,他们这微末的下人有样学样,也不把这大小姐当回事了。 但今日,大小姐发起脾气来,竟有种格外的威压感,嚇得这管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垂著头回答宋念戎的问题:“该……该藤鞭二十……” “既是如此,你就准备吧。”宋念戎道。 管事一个激灵,连忙道:“大小姐,这件事跟我无关啊,是朱二!” 他说著转头对著厨房里面大喊几声“朱二”,不一会,朱二顛顛地跑了出来。 他原以为管事找他有什么好事,结果看见满地的灰炭,心里就是一“咯噔”。 但想到自己姐姐在二小姐屋里当著大丫鬟,他今日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二小姐出气的,他就又壮起胆子来。 他恭敬上前行礼,宋念戎也不跟他多说,直接道:“朱二,藤鞭二十,你做好准备,待王管家来了,便行刑。” 朱二立刻叫唤起来:“大小姐,冤枉啊,炭给得少实在是府中存炭不多啊,当时小人跟侍剑姑娘说过的,这些先用著,採买的已经在路上了,新炭到了,小人立刻就送过去。” “是么,那就把柴房门打开吧,你既说存炭不多了,就让我们看看,是不是这回事。” 朱二心中一惊,原以为侍剑没来,他这么说也不能对质,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不依不挠了! “这个……柴房太脏了,只怕脏了大小姐的鞋……”他支支吾吾。 “那倒无妨,我让我的人进去瞧瞧就是了,总不能冤枉了你去。” 宋念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温和和的,还带著微笑。 但朱二却冷汗直冒,大小姐越是温和,笑容越是和煦,他就越觉得后背寒气森森。 眼见著推託不了,他只得磨磨蹭蹭地拿钥匙去开柴房的门,心里巴望著二小姐或者夫人闻声能来救他一下。 但他没等来二小姐和夫人,却等来了拿著藤条的王管家。 他用眼神向王管家求救,王管家只当没瞧见,他只得硬著头皮开了门。 门开之后郑三娘就要进去,却被宋念戎拦住了。 她对王管家道:“王管家,你进去瞧瞧,咱们府中的存炭是不是不够我院中几日的用量?” 王管家进去瞧了瞧,出来稟报:“回大小姐,存炭充足。” “那王管家觉得这事应当如何办?还需要劳烦母亲过问吗?”宋念戎冷哼。 王管家低头:“下人欺主,该罚藤鞭二十。这种小事无需劳烦夫人,是小人管束下属不当,小人这就罚他。” 说完对朱二道:“是你自己准备,还是我找人帮你准备?” 朱二知道这打是逃不掉了,只得咬牙道:“不敢劳烦管家。” 说著自己就跪在院子中央,脱去了外衫。 家丁正要抽藤条,宋念戎走过来,从家丁手中拿过了藤条。 她居高临下地看著朱二:“你骂侍剑什么了?” 朱二嘴唇一抖,他骂侍剑什么了? 无非就是“残败柳”之类的词,侍剑的事在府中已经人尽皆知了,他们小廝私下里没有少议论。 “啪”! 宋念戎手腕一抖,那藤条抽在朱二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藤条细而韧,一鞭子抽下去入肉三分。 朱二闷哼,脸颊皮开肉绽,高肿起来。 “啪”! 又是一下! 朱二的头被抽得甩到另一边去。 朱二不再是朱二,变成了猪头二,整张脸大了一圈,又红又肿又烂,没个人样。 眾下人都倒吸了口凉气,暗暗心惊大小姐的厉害。 宋念戎的目光扫过满院子的下人,声音冷冷:“今天是小惩大诫,以后,若再有人背后议论我院里的人,我就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眾人都低著头,大气不敢出一个。 宋念戎將藤条递给旁边的家丁:“二十鞭,你们开始行刑。” 家丁扬起鞭子,开始抽打朱二,几鞭子就让他后背血跡斑斑了。 第45章 调戏她?摔他一跟头 王管家只当大小姐是女子,看不了这种血腥,会避走开去。 谁知这位大小姐却叫人端了张椅子来,坐下来,全程悠悠地瞧著,就像看戏似的,表情稀疏寻常。 等著二十鞭子抽完,朱二已经晕了过去,宋念戎让下人將他拖出去,嘱咐:“让他家人来接他回家去,这个月做了几日给几日的工钱,其他一概没有。” 所有下人心中俱是一惊。 这大小姐够狠的啊,之前夫人处置一个欺负亲家姨太太的下人也就是打了几下,没赶走。 宋念戎淡淡道:“府中规矩不是白立的,只要你们做好份內的事,侯府自不会亏待你们,可若你们不守规矩,就別怪我不客气。” 眾人连忙恭声应“是”。 宋念戎站起身,看向王管家。 王管家立刻道:“小人这就让人装好炭送到芙蓉苑去。” 宋念戎微一点头,迈步而去。 整个后厨都静悄悄的,目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良久,王管家才回过神来道:“都愣著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的心里也是“突突”乱跳的。 以前没觉得大小姐厉害啊,但今日她一说话,竟让人有种不敢透气的感觉……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宋念戎回去的路上,想到侍剑最喜欢后园子里的腊梅,便带著郑三娘去采梅枝回去插瓶。 后园子里种了一小片腊梅,有个小池塘,池塘周围堆砌了假山,倒也有几分意境。 宋念戎在梅林中挑挑拣拣,寻找有意境的梅枝,一时却找不到太中意的。 正举目四看呢,忽然,透过横斜交错的梅枝间隙,她对上了一双眼。 那双眼长得倒是不错,双眼皮,吊眼梢,眼尾蕴著几分风流,但眼仁却有些浑浊。 她后退一步,面露不愉:“谁?” 这是一双男人的眼睛。 梅枝“哗啦啦”响了下,一个竹青色的人影转了出来,对著宋念戎长身作揖: “在下李云培,嚇到小姐了,实在罪过。” 宋念戎挑眉,李云培…… 这李云培的父亲时任户部尚书。 上一世母亲费尽心思將宋芷莞嫁给了李云培,並为此鸣鸣自得了许久。 殊不知,这李云培虽长得风流,瞧上去文质彬彬,实则是个草包紈絝。 他成日里吃喝嫖赌毫无上进心,宋芷莞嫁过去没几日,他就纳了姨娘进门,后来又陆续纳了好几房妾室。宋芷莞每日里跟妾室斗,还小產了几次,弄得十分憔悴。 再后来,户部尚书因病亡故,李云培原在户部领了个閒职,老子一死无人庇护,很快就因一次紕漏被人当替罪羊推了出去,被罢了官。 罢了官的李云培成日里在家吃喝,也不琢磨生计,宋芷莞只得拿出自己的嫁妆来支撑全家,最终嫁妆也用完了,全家被迫搬出大宅,十分穷困潦倒。 最后,李云培因为一个勾栏女子,打得宋芷莞鼻青脸肿逃回娘家,宋念戎还为此去找李云培算过帐,逼迫李云培跟宋芷莞和离了。 谁知道,宋芷莞再嫁不顺,就埋怨起她来,怪她当初多管閒事,棒打鸳鸯。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倒是提前见到了这个未来妹婿。 不过今日,李云培怎么会出现在她家的后园內? 想到之前厨房的人说今日家中有贵客,难道他就是这个“贵客”? 她没兴趣应酬李云培,只淡淡说了句“无妨”,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李云培却快走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听说侯府有位大小姐刚刚和离大归,想必便是您了?” “是。”宋念戎回答。 李云培眼角眉梢均含著笑,瞧著十分温柔可亲。 “京中人都道镇远侯府的嫡女如何凶悍无礼,今日一见,倒让在下確定了,原来那些都是谣言。” 宋念戎静静瞧著他,不知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李云培见宋念戎一张桃面掩映在梅枝间,顿觉那怒放的腊梅都失了顏色,心神荡漾不已。 他爱少女,更爱人妇,尤其是像宋念戎这种成亲不久,初懂人事却未褪羞涩的女子,各中滋味当真让人慾罢不能。 他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语调中含了几分曖昧:“在下很愿意跟宋大小姐做个知己,不知宋大小姐意向如何?” 宋念戎轻笑:“知己?” “正是。” “要做知己,总得有个共同的爱好,我最爱练武了,不知李公子可在行?” 李云培一怔,他知道宋念戎是从边关回来的,但没想到她还爱练武。 不过转念想到,自己身边的女人大多娇滴滴的,这种练武的还真没有,想必尝起来定然別有一番滋味吧。 他顿时心痒难耐:“在下虽然不在行,但可以跟小姐学习。” “是么,那现在就学吧。” “现在?”李云培一怔。 宋念戎贴近他,对他一笑。 李云培顿觉半边身子都酥了,心想,这大小姐果然豪放,比他还心急。 下一刻,宋念戎伸腿一勾。 李云培猝不及防,往后仰倒,重重摔了个大跟头。 宋念戎低头瞧著他,满眼都是嘲讽:“李公子不太行啊,还是先练练,再来寻知己吧。” 说完,她就大步离去了。 李云培胳膊撑地坐在地上,目送著那抹红色的身影快步离去,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宋家大小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凶悍,如野马一般难驯。 但往往就是野马,长得更好看,身姿更矫健,更加让人有想要征服的欲望。 李云培心中荡漾不已,这种野马,他定要尝尝她的滋味! 宋念戎是在几日后,听说了宋芷莞和李云培定亲的事。 原来,见到李云培那日,正是李夫人带著李云培来相看宋芷莞的日子。 “李家说,先定下,等著明年春闈后云培谋上个一官半职,再成亲。” 宋芷莞难得跟宋念戎好声好气地说几句话,可见她对这桩亲事是极满意的。 宋念戎没答话。 她很清楚李家看重的是什么,不过就是父亲目前手握的兵权和家中丰厚的家资而已。 李娇听见二女儿这般跟大女儿说,忍不住插了句嘴: “念戎,往后你还是老实在家待著,別再惹事了。你妹妹能不被你拖累,找到如意的人家已是不易了。也亏得人家李家知书达理,重人品不信谣言,不然好好的姻缘就这么错失了。” 宋念戎冷笑:“是好姻缘。” 第46章 太操劳会被夫家厌弃 定下亲来后,两家似乎就走得近了。 有好几次,宋念戎都听下人们说,李家少爷又来陪二小姐了。 这日下午,宋念戎带著侍剑出门查看铺子,在门口见到了宋芷莞。 她正在和李云培在马车边依依惜別,想是上午李云培来了,用了午饭这会子要走。 宋念戎顿了步子的正想著避一避,李云培却已经瞧见了她,对她行了个礼。 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宋芷莞回过头来,蹙了蹙眉心。 宋念戎见小廝还没把自己的马车备好,便回个礼转身往里走。 “姐姐是要出门么?”宋芷莞不想在李云培面前表现出与宋念戎的不睦,故作亲热地喊住她。 “嗯。”宋念戎淡淡应。 “怎么又进去了呢?” 宋念戎心道,难道你愿意我看著你们卿卿我我? “马车还没套好,外面风大,我进去等会。” 话音落,李云培就热心道:“不然大小姐坐我的马车吧,我送大小姐一程?” 宋芷莞侧目看了李云培一眼,李云培赔个笑,表情不大自然。 “不用了。”宋念戎冷淡拒绝。 “你不是还有同窗要会么,你先走吧。”宋芷莞推了推李云培。 李云培也就不多说,上了马车去。 宋芷莞目送著李云培的马车离开后,自己却不走:“姐姐是要去看铺子么?” 宋念戎“嗯”了声。 “我劝姐姐还是將铺子放手给掌柜们去经营就是,自己就別多沾惹了,哪个正经人家的男子,都不愿自己的妻子沾染了一身的铜臭气。”宋芷莞颇有些优越感的说。 宋念戎皱了皱眉,对宋芷莞的假清高十分反感。 铺子若不悉心经营,碰到个忠心的掌柜也就罢了,碰到个无用或者生了二心的,迟早是败落的下场。 京中那些勛贵人家,把好好的家產经营败了的,数不胜数。 不过,她也懒得跟宋芷莞多说,瞧见小廝將马车赶了来,就准备走。 谁知,宋芷莞还没说完:“不过姐姐此番和离大归,確实需要为自己著想一下,总归手中抓些钱银,再选婿也多些从容。” “你说得没错,我正是这么想的。”宋念戎道。 宋芷莞脸露恼色。 一个女人家成日里拋头露面出去看生意,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么,她怎么就能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 自从沿海四郡回来,宋念戎就变得越发令人討厌了。 以往没嫁的时候,自己说点什么,她还附和,顶多就是沉默,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故意反呛她! 她有心杀宋念戎的威风,故意道:“真正有身份的女子,无需操劳太多,只需自己端正了,便能得夫家敬重,一味奔波操劳,反而容易被夫家看轻,甚至厌弃。姐姐已是经歷了一次的人,还不懂么?” 这话就差直接点出“你就是因为这铜臭气才被顾修远嫌弃的”了,宋念戎岂能听不出其中的嘲讽? 她冷笑:“你这没经歷过的倒比我这经歷过的懂得多。” “那是自然,多读书自然懂得多。” “那你就快些回去读书吧,不用跟我这满身铜臭气的人多费唇舌。” 宋芷莞听出了话中的不屑,愤怒起来。 宋念戎这个乡下来的怎么还敢看不起她?她成日里拋头露面的奔波,被夫家嫌弃看不起,闹和离闹得丟尽了脸面,她有什么资格反驳她? 她正要发火,忽而心念一转,自己现在定亲了,將来就是贵妇人,自然不能跟她一样低俗粗鲁。 自己若是先表现出怒意,倒反而是输了。 这么想著,她压住火气笑起来:“姐姐瞧我这发间的碧玉簪如何?” 宋念戎扫了眼:“不错。” 確实不错,水色纯正,顏色也好看,一瞧就是上好水头的玉做成。 “这是贡品。”宋芷莞道。 她说著又用手背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你瞧瞧我这胭脂水粉,留香阁的一等品。” 留香阁是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出品的胭脂水粉品质好价格高且走在风尚的前沿,颇受贵族圈女子的追捧,甚至有时宫里的娘娘也会遣人悄悄出来买一些,他们的一等品是千金难求的。 宋念戎静静瞧著宋芷莞,她不知宋芷莞忽然炫耀起自己的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李郎送我的。”宋芷莞道,“昨儿个李郎过来,还送了我一盆蓝色玫瑰,据说是从异域得来的,在暖房里悉心培育好不容易才能得一株。” 所以呢? 宋念戎都有些好奇了,她铺垫这一堆,到底后面要说什么。 见宋念戎看著自己,眼中似是露出羡慕的目光,宋芷莞心中得意。 到底是女人,怎会对这些东西不在意? “李郎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每次来必定给我带些费心准备的东西,你当他为何如此重视我?女子端庄自重,自然德馨芳华,男子必会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姐姐到如今都不懂么,自轻自贱只会让男子更加看不起自己。” 宋念戎脸色认真地点头:“说得有道理。” “那是自然——” “下次別说了。” 宋芷莞一怔,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 等著回神,瞧见宋念戎已然上了马车,她终於压不住火气爆发出一声吼:“宋、念、戎!” 马车行驶起来,侍剑拨著窗户帘从缝里往外瞧了一阵子,直到转个弯不见了侯府大门,才放下来。 “小姐,您可真会气人,二小姐的脸都被你气歪!” 宋念戎睨她一眼:“我不一惯会气人?” 侍剑笑起来:“也是,往日在边关掐起架来,谁都骂不过你的,你一个脏字都不带,就能气得一群人跳脚。只不过回了京城,你都许久没这样过了……” 听她说著,宋念戎都替上一世的自己感到委屈。 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傻大姐啊,为了那些虚无的爱,竟把自己活扭曲了。 把十个铺子都察看了一遍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宋念戎乾脆带著侍剑去云霄楼用饭,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再回去。 要了个小包间,点完菜没多久,有人敲门。 侍剑道:“今日上菜这么快的么?” 打开门却惊讶出声:“李公子?” 第47章 给脸不要脸 李云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对著里面的宋念戎文质彬彬地行了个礼。 宋念戎皱眉:“李公子怎么来这了?” “会同窗,恰好瞧见大小姐,便过来打个招呼。” 恰好这时,小二来上菜,侍剑侧身让开门口,李云培就跟著也走进来了。 “李公子太多礼了,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没必要特意来打招呼。”宋念戎淡淡道。 李云培笑著:“其实李某是有事请大小姐帮忙。” 宋念戎挑眉。 他接著道:“他们太会喝酒,我实在不胜酒力,才藉故说遇到熟人,出来躲一躲的,还得麻烦大小姐收留李某一会,让李某喘口气。” 说著仿佛怕那些同窗瞧见,他走过去將包间的门给关上了。 宋念戎没阻拦。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她倒要看看李云培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李云培自顾自在宋念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来放在桌子上。 是个精致的小盒子,瞧著有点像胭脂水粉。 “留香阁的胭脂,还请大小姐笑纳。” 宋念戎不拿:“李公子送这个给我不合適吧?” “这本就是要送给大小姐的,只是这几日去府上没得机会,恰好在这里碰到大小姐,索性藉此机会送了。”李云培淡淡笑著,始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宋念戎垂目,看见盒子的右下角有个小字“壹”,被牡丹的纹包裹著,便知道,这盒胭脂是一等品。 见宋念戎留意那个字,李云培得意道:“这一等品还分著三个等级,像这种牡丹纹,是一等品里的上等。” “芍药纹是中等,月季纹是下等。”李云培说著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二小姐的,是芍药纹。” 宋念戎想到出门前宋芷莞还在向她炫耀李云培送给自己的胭脂水粉,顿觉讽刺。 抬眼看他,看见他眼睛雾蒙蒙的,好像含著很多情,心里一阵噁心。 她將胭脂推了开去:“我不喜用这些,你收回去吧。” 李云培倒也不恼,接著又从袖子里掏出个长长的盒子来,打开放在她面前。 宋念戎瞧见,里面放著一根金灿灿的步摇,做成凤的形状,凤头处用红宝石点缀,十分好看。 “听闻大小姐喜欢金饰,李某特意让人打造了这个,还望大小姐看在李某一片心意的份上,莫要辜负。” 宋念戎笑了笑:“想必比妹妹的更好吧?” “这红宝石乃贡品,是皇上赏赐的,十分难得。” 贡品能弄到就已是不易,再是皇上赏赐,可见珍贵。 宋念戎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问:“不会还有吧?” 李云培惊异:“大小姐如何得知?確实还有一盆异域来的玫瑰,此是双色,一色红一色蓝,两支並蒂,十分难得。今日不便带,回头送到大小姐院子里去。” “李公子送我的礼物处处压妹妹一头,也不怕妹妹生气?”宋念戎笑笑地问。 李云培悠悠而笑:“这是李某的心意,大小姐想必能懂,必然不会告诉二小姐去。” “那李公子就是不了解我了,我和妹妹向来感情深厚,你如此这番,我是定然会告诉妹妹去的。” “那你就去嘛。”李云培笑笑地回答。 他早就打听过了,宋念戎和宋芷莞的关係压根就不好,现如今他对宋念戎示好,並且处处显得比对宋芷莞亲厚,她只会高兴,怎会当真告状去?不过就是跟他调笑而已。 女人间的心思,他太懂了,哪个女人不喜欢瞧著別的女人被自己碾压? 更何况是宋念戎这种和离回娘家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在其他姐妹面前扬眉吐气了,他现在就帮她扬眉吐气,她不可能不动心! 宋念戎粲然而笑:“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李云培本来瞧见宋念戎笑,就心里痒痒的,现在她一“粲然”,他顿时就有些神魂顛倒。 “大小姐要做什么?”他把脸凑过去,幻想著她说不定会吻自己一下。 宋念戎抬眼看了下侍剑,然后—— 一把匕首架在了李云培的脖子上。 李云培还沉浸在曖昧的幻想中,陡然被刀刃的冰寒硬生生逼回了现实。 他的身体被迫后移,然后被迫站起来,被迫退到门口,被迫退出了包间。 “砰”,匕首移开,门很大声地关了起来,差点没撞到他的鼻尖。 李云培双腿发软,许久才稳住身体。 正要转身离开,包间的门又开了,那凶丫鬟喊他:“李公子!” 李云培回头,满脸希冀。 可能刚才那只是考验,看看他是不是有胆子? 他將刚才自己被匕首架著脖子的表现回想了一遍,虽然心里“砰砰”乱跳,双腿发软,但自己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啊,甚至都没叫一声,他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勇敢了吧! 正想著,迎面什么东西砸过来,他下意识躲避,“啪啪啪”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竟是刚才送出去的胭脂盒子和步摇盒子。 “我们小姐说,烦请李公子日后莫要再打扰。”丫鬟说完就又关上了门。 李云培心中暗骂一声,弯腰將那两个盒子捡起来。 心头生了几分恨恼,这个宋家大小姐果然粗鲁无礼。 她一个和离归家的残败柳还装什么清高!他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竟如此不领情,真是给脸不要脸! 好!既然她不识好歹,他也不用对她客气了! 这边李云培心中暗骂,那边包间里,侍剑在明著骂。 “这个李公子可真是无耻,都是跟二小姐定亲的人了,还来招惹您!他是想干嘛?姐妹俩都要吗!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有几个德性,竟然敢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宋念戎道:“不用理他,免得败坏了我们用饭的兴致!” 等著吃饱喝足出了云霄楼,宋念戎让车夫赶著马车在后面跟著,自己先散散步。 走过街角转了个弯,忽然迎面看见古朴的马车停在面前。 车前的黑衣少年是眼熟的,马车里传出的声音也是耳熟的:“上来。” 第48章 送她更好的 宋念戎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 先对马车里的人行礼:“民女拜见寧王殿下!” 李璟昭挥挥手。 宋念戎就重新坐好了。 她略略倾身,保持恭敬的姿態,毕竟现在自己也算是寧王殿下的人了: “殿下今日召见民女,不知有何吩咐?” 李璟昭表情很嫌弃:“什么气味?” 宋念戎低头四处闻了闻,衣衫上没什么,只有指尖有点淡淡的香气,许是之前摸了下李云培给的胭脂盒子,沾染上了点香气。 气味极淡,也不知这寧王怎么鼻子那么灵,竟闻了出来。 闻出来也就罢了,他竟还捂著嘴咳嗽起来了。 宋念戎作势就要下马车:“民女先去洗洗手,再来拜见殿下。” “不……用……”李璟昭边咳边道。 宋念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让她坐在旁边干看著吧,好像有点不好,想要帮他抚抚后背吧,又怕自己手指上这气味会加重他的不適。 好像看出她的担忧,李璟昭道:“跟你手上的气味无关……” 宋念戎这才终於放心下来,凑过去,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李璟昭身体一僵,咳得更急了。 坏了,很少帮人拍背,力道用大了。 宋念戎连忙放下手来:“殿下,要不要帮您叫行风上来?” 李璟昭扔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她知趣地闭上了嘴。 老老实实不动弹,等著他咳完这一阵,宋念戎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殿下,您擦擦。” 李璟昭低头看一眼她手里的帕子,她连忙补充:“乾净的,没用过,白色的。” 自从上次被他嫌弃自己的帕子脏,回来后她就换用了白色的帕子。 李璟昭默了一瞬,接过了她的帕子。 宋念戎见他终於接过了,一颗心就落了下来,就仿佛是挖空心思送礼的人,终於把礼送出去一样。 默默看著他擦了嘴,又抚平了白衣上的皱褶,宋念戎才关切地开口:“殿下还没找到扁佗吗?” 感觉这次见他,他的咳嗽似乎比上次更厉害了。 “不在你说的地方,正在派人四处打听。” 宋念戎想了想道:“扁佗擅长装扮,恐不好找,不过听说他喜欢美酒,殿下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嗯”,他应了声,从袖子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扔给她。 宋念戎伸手接住,看见是个小小的盒子。 那盒子小巧精致,繁复的纹有点眼熟…… 她陡然望向李璟昭:“殿下,这是留香阁的?” 他点头,淡淡道:“那种香气太廉价,本王受不了,用这种。” 廉价…… 果然王爷就是王爷,高贵如斯。 不过,留香阁一等品的上等货已经是顶级了吧,还有什么比这更高贵的吗?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识货”,他嫌弃的表情再现:“留香阁的限量品,每个月只售五盒。” 宋念戎顿时明白了:“限量品才是留香阁最好的胭脂水粉?” “自然。” 宋念戎暗暗讚嘆,这留香阁真会做生意,这种法子倒是挺好,以后自己也可以借鑑过来。 她將那胭脂盒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嗅到一股子极淡的清新的香气,就仿佛是雨后青山的气味,十分怡人。 “这气味著实好闻,难怪殿下中意,我也很喜欢。”她笑道,“民女这就厚顏收下了,谢谢殿下。” 她將那胭脂盒小心收进怀中,李璟昭看著她的动作,唇角勾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收好胭脂盒后,宋念戎的表情復又认真起来:“殿下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李璟昭没说话。 宋念戎静静等著。 过了片刻,他挥手道:“本王改变主意了,你先回去,有事本王自会派人来叫你。” 宋念戎一怔。 寧王殿下这主意改变得很快啊,就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主意。 但她也没多问,只低头道:“那民女就先告退了,殿下有事只管派人吩咐就好。” 李璟昭“嗯”了声,宋念戎起身下车。 刚刚掀起车帘,忽听他道:“交友行事谨慎些,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接触。” 宋念戎扭头看他:“殿下跟踪我了?” 她很怀疑他所谓的“阿猫阿狗”指的是李云培。 他不屑道:“你的行事作风,需要本王跟踪?” 倒也是。 最近自己光是闹和离就已经闹得全城皆知了,他是寧王,真要留意,自己今日见了李云培定然是逃不过他的耳目。 如此想著,她坦然一笑:“殿下的教诲我记住了,下次再有阿猫阿狗来,民女就一脚踹死,绝不让他近身。” 说完她就身姿轻盈地跳下车去。 车帘“啪嗒”落下,合住的剎那,她红色的身影从缝隙中划过,仿佛一道灿烂的弧光。 李璟昭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捻了下手心里洁白的帕子…… 宋念戎回去后,李云培倒有几日没来镇远侯府。 宋芷莞禁不住相思,却又矜持身份,不好意思找丫鬟去问。 这日林婉儿从外面回来,对宋芷莞道:“妹妹,我知道为何李公子这几日都没来宋府了。” “为何?”宋芷莞立刻问。 林婉儿欲言又止。 “婉姐姐,你我姐妹相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宋芷莞急了。 林婉儿嘆口气:“我只怕说了,落个挑拨你和表姐姐妹情谊的名声……” “怎么,跟她有关?” 林婉儿压低声音道:“我有个闺中密友王小姐,你是知道的,她今日邀我出去,就是跟我说这件事的。 “她有个表哥跟李公子相识,他表哥告诉她,李公子最近被个女子缠上了。那女子总是循著机会製造跟李公子单独相处的机会,闹得李公子连咱们府上也不敢来了。” “那女子是宋念戎?”宋芷莞指甲掐进手心里。 “我起初也是不信,细细问了问,芷儿还记得李公子送你玉簪那日吗,我记得你说过,那日下午你送李公子走的时候,在大门口碰见了表姐,后来她就坐马车出去了。 “便是在那日晚些时候,李公子跟同窗在云霄楼相聚,碰见了表姐,她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要请李公子吃饭,李公子再三推辞不得,最后不好容易找了个理由才脱身的。” 宋芷莞咬著牙:“难怪这几日李郎都不来了,想必是为了避嫌。” 第49章 酒宴微醺 林婉儿摇头:“我总也是不信,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 “有什么误会?宋念戎向来喜欢出风头,当初她闹著嫁顾修远的时候,多么的不要脸。现如今,李郎温柔体贴,还优秀,她岂有不爭之理?” “若当真是如此,可怎么办?” “得想法子快些把她嫁出去才好。” 林婉儿点头,隨即又愁眉:“表姐素来心气高,又不服姨母管教,只怕不容易。” 宋莞芷皱著眉头不说话了。 林婉儿偷偷瞧了眼宋芷莞的脸色,挥手道:“哎呀,这种烦心事咱们还是不要多想了,我今日还听王小姐说了个有趣的事,芷儿妹妹你要听么,我说给你听听?” 宋芷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林婉儿饶有兴趣道:“她有个远亲家的女儿瞧上了个男人,结果她父母不同意,她乾脆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她的父母不得已只好同意了这桩婚事。” “生米煮成熟饭?”宋芷莞忽然道。 林婉儿点头。 宋芷莞眼中划过什么,幽幽道:“看来我们得想法子让她不得不嫁……” 过了几日,快到午饭时间,宋念戎还在屋里看帐本。 李娇的丫鬟翠芝来了:“大小姐,府上来了客,夫人请您去一同用饭。” 宋念戎头也不抬地挥手:“你去回母亲,我身体不適,就不作陪了。” “夫人说,是宋家的旧友,你作为大小姐,不见不妥,好歹见一面。” 翠芝不紧不慢地回答,显然李娇已经预料到她不会去,提前想好了应对的话语。 宋念戎想了想,合起帐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在旧友面前不给母亲面子,她又要闹个不休,索性就去一下,大不了亮个相,吃了饭就走。 午饭是摆在后园的腊梅树下。 等著宋念戎到了,才发现,客还不少,有两桌。 一桌女眷,除了宋家几个女眷,还有曹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 曹夫人跟李娇是闺中密友,出嫁前是严国公府的嫡女,后来嫁了兵部侍郎曹熊,两家多有来往。 除了曹夫人,还有李云培的母亲李夫人和女儿李思晴,另外还有两个庶出的李家小姐。 另外一桌是男宾。 大烈国的男女大防不十分严格,当初皇后娘娘为太子选妃,御园里,小姐公子们同席,也没过多设防。 男宾坐上,以三弟宋止戈为首,有曹家的双生公子,李云培,另外还有几个年轻男子,宋念戎不认识。 对著眾人团团行过礼,宋念戎入座。 眾人寒暄一番,正式开席。 宋念戎悄悄问身旁坐著的林婉儿:“今儿个是什么宴席?” 林婉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姨母见后院的腊梅开得不错,就叫上至交好友来赏梅而已,也是为了让小辈们都认识认识。” “李公子身边那几位是谁?”宋念戎问。 “都是李家庶出的公子,最后那一位不是,那是止戈表弟新交的朋友,叫尹翼,父亲虽只是个县中小吏,但为人不错,现已是武举人,来年准备考春闈。” 大烈国有武举,规制和文举一样,和文举春闈同一个时间。 宋念戎点头,心中有些疑惑,那尹翼瞧著比止戈大上几岁,也不知宋止戈是如何认识他的。 男宾桌上推杯换盏一巡,然后分別过来向女眷们行礼敬酒。 轮到李云培,他对宋芷莞和其他女眷都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对宋念戎看也没多看一眼。 他这行为落在宋芷莞眼中,便是坐实了宋念戎曾经勾引过李云培的事,她觉得李云培这是实打实的在避嫌。 她暗暗掐紧了手中帕子,对宋念戎更恨上几分。 不一会,尹翼也来敬酒,敬完长辈,尹翼对宋念戎长身行了个礼: “听闻大小姐自幼在边关长大,跟著镇远侯保家卫国,在下敬佩,请大小姐受在下一礼。” 宋念戎连忙还礼。 宋芷莞压住心中恨意,笑道:“尹翼,你既敬佩姐姐,为何不敬杯酒?” 尹翼躬身:“二小姐说得是。” 旁边丫鬟过来,给尹翼倒上酒。 丫鬟跟著要给宋念戎也倒酒,被宋念戎拦住:“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不必喝酒了。” “大小姐,今日这酒不光是敬你,还是敬镇远侯的,就当是您替镇远侯受了晚辈这杯酒吧?”尹翼道。 “你似乎对我父亲格外敬佩?”宋念戎问。 “是的,在下幼时听说书人讲镇远侯和真容大军在魁山坡大战,九死一生的故事,当真佩服得紧,当时就立志长大后要投军到镇远侯麾下去。 “等著春闈,若我运气好,有幸在殿试中崭露头角,便求皇上派我去镇远侯麾下的先机营当职。” 宋念戎笑:“大志让人敬佩!” 尹翼被夸,十分欣喜,举起酒杯豪爽道:“大小姐,在下敬您一杯!” 说完当先仰头,將满满一杯酒喝掉。 宋念戎也就跟著仰头喝了半杯。 尹翼离开,宋念戎坐下,用手指揉著太阳穴。 坐在旁边的林婉儿关切地问:“大姐怎么了,可是有些不舒服?” “许是这半杯酒喝得急了些,竟有些头髮晕。”宋念戎回答。 林婉儿连忙道:“那大姐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宋念戎点头,起身对李娇道:“母亲,女儿不胜酒力,想先告退休息。” 李娇嫌她喝酒豪爽,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立刻摆手道:“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人手不够,留下侍剑伺候。” 宋念戎应声,对著眾人行礼告了罪,就单独离开了。 回到芙蓉苑,只有侍剑从外面新找的两个丫头小菊和小兰在,郑三娘被叫去后厨帮忙了。 宋念戎让小菊泡了杯解酒茶来,就歪到了榻上。 没等小菊的解酒茶泡过来,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將她惊醒。 长期练武让她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来人的情况,这个脚步声不是她院子里任何丫鬟的,甚至不是女人的! 她警惕地看过去,看见尹翼从门外走进来。 “大小姐,您差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尹翼问。 “我並未差人叫你过来,想必是弄错了。我现在要休息,你走吧。”宋念戎隱隱感觉不对,冷声对他道。 谁知他不但不走,反而往前两步,反手將屋门给关上了。 第50章 抓姦 “大小姐看著好像有些不舒服?在下学过推拿之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经过在下一阵推拿,立刻身轻如燕,神清气爽,不如让在下帮大小姐推拿推拿?” “不用,你出去!”宋念戎提高声音。 尹翼反而越走越近。 宋念戎从榻上下来,想要去武器架拿自己的剑,却双腿发软,“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尹翼快步上前:“大小姐,你怎么了,在下来帮你。” 说著就俯身將她打横抱起。 宋念戎剧烈挣扎:“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大小姐,我不光敬佩镇远侯,其实对你也早就倾心了,您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帮帮你吧。” 他抱著宋念戎走到床边,將她放在床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来,蒙住了宋念戎的眼睛…… 后园里的宴席还在进行,李娇跟几位夫人小姐谈得正欢,忽然有下人急匆匆跑过来稟报: “夫人,有个贼趁著今日咱们府上摆宴,摸进来偷东西,幸好被家丁发现,没得手跑了。” “既是跑了,让管家重新安排家丁加强巡逻就是了,又来稟报我作甚?”李娇不耐烦道。 “那……那贼並未跑出府……有人瞧见那贼似乎往大小姐院子的方向跑去了……” 宋芷莞一下子站起来:“母亲,大姐身体不適先回去了,许是已经休息了,侍剑又在这里,若是那贼趁乱进了她的院子,那两个新来的小丫头只怕对付不了!” 她这么一说,侍剑就先急了:“奴婢这就回去!” “我去瞧瞧,有什么事,我能支应著些。”宋莞芷道。 李娇心疼女儿:“让管家带著人去就是了,你何必去涉险?”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大姐是女子,有我去,有些事可能方便些,母亲你放心,我不会贸然涉险,而且家丁们都会护著我的。” 李娇这才勉强鬆口:“那你可定然小心著些。” 宋芷莞点头,带著一干家丁和侍剑急匆匆而去。 等到了芙蓉苑,院子里静悄悄的,眾人走进去,未见两个丫鬟,却看见宋念戎的屋门紧紧闭著。 宋芷莞脸色微变:“怎的门关著,小丫头子们都不见?” 侍剑急得就要上前,被宋芷莞一把拉住:“万一那贼当真进了大姐的屋子,可不能轻举妄动。” 眾人放轻脚步走到宋念戎屋门口,宋芷莞提高声音对屋內唤:“大姐,你睡著了吗?” 屋內没人回应。 宋芷莞接著又道:“大姐,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来看看你!” 屋內还是没人回应,却发出一声闷响。 宋芷莞抬手拍门,谁知门一拍就开了个缝。 宋芷莞回头对家丁挥了挥手,几人就上前跟在宋芷莞的身后。 “大姐,我进来了哈?”宋芷莞说著提裙走进屋去。 她似乎知道宋念戎已经休息了,直奔她床前而去。 走到床边她顿住脚步,惊愕地看床上的人:“大姐,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得厉害吗?” 眾人跟著看去,只见宋念戎躺在床上,被子从脖颈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通红的脸和些许披散在枕上的黑髮。 “我……没有不舒服,你带著这么多人闯进我的房间做什么?”宋念戎沉声道,“还不快出去!” 虽然声音冷,却带著一丝颤音,有种故作冷酷的感觉。 宋芷莞打量床铺,瞧见被子铺得尤其大,几乎將整张床都盖住了。 宋念戎躺在被子里,身体將被子拱得隆起一段,但那一段太宽了些,倒像是两个人钻在被子里似的。 宋芷莞眼中精光一闪,露出笑容来:“大姐,下人说有贼进了你的院,我怕你出什么事,就来瞧瞧。” “我能有什么事,区区一个贼能是我的对手?”宋念戎冷哼。 “我知道大姐的本事,但今日大姐说不舒服先回来了,我是看著侍剑也在前面,怕你万一休息了,一时不察中了贼人的道。”宋芷莞好心解释,“现在看到大姐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没事,你们快些出去。”宋念戎又催。 她越是著急让人出去,宋芷莞就越是篤定事情已经成了。 “大姐,你要是不舒服就躺著吧,我们让家丁把你屋子搜一下就好,绝不会打扰你的,確定没有贼人进来,我们就走。” “不用,我屋子里进没进贼人我能不清楚么?” “还是小心为上,我们不过就是在你屋中瞧一瞧而已,还能害了你不成?” 宋芷莞说著就对带来的家丁使个眼色,家丁立刻四散开来,在屋子里上上下下的翻找起来。 “你们走!”宋念戎著急起来,却始终钻在被子里,不出来。 宋芷莞越发觉得她被子里有问题,回头对自己的丫鬟柳叶使个眼色。 柳叶会意,装作到处看屋子的样子,悄悄走到床尾,拉住被子使劲往下一拽。 被子陡然被拉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只见宋念戎穿著中衣,衣扣微开,凌凌乱乱。 她的怀里抱著一个很大的靠枕,所以盖上被子,就显得好像两个人在被子底下似的。 “啊!”宋念戎惊叫,“你们做什么拉我的被子?” 宋芷莞脸色微变,怎么会这样? 明明被子下面看著就是两个人,为何就只是一个靠枕? 若只是靠枕,为何宋念戎表现得那么不正常? 不对,尹翼即便不在被子里,肯定也在屋里没走,不然宋念戎不会反应那么激烈! “柳叶,你看看床下。”她对丫鬟急声道。 柳叶立刻蹲下来,朝著床下看去。 侍剑衝过来,一脚將柳叶踹翻在地。 宋念戎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缓缓坐起,脸色格外冷冽: “宋芷莞,你让你的丫鬟拉了我的被子还不够,还要钻到我的床下去。怎么,我的床下藏著金子?” 宋芷莞浑身一个激灵。 事到如今她必须成功,不然就太被动了。 “大姐,我是怕贼人藏在你的床下。”她强辩道。 宋念戎冷笑:“我看你不是觉得贼人藏在我的床下,是觉得贼人藏在我的被子里吧!” 第51章 下跪道歉 宋芷莞勉强露出个笑容:“怎么会呢……” “將贼人窝藏在自己的屋子里,这种谣言传出去,我的名声就毁了。 “你如果非要坚持,我可以让你隨意搜屋子,但若搜不出什么来,你怎么跟我交代?”宋念戎咄咄问。 宋芷莞心中发虚,但又实在不甘心。 自己的计划安排了那么久,没道理失败的! 而且如果那个男人失手了,定然会传消息给她,现在她没收到消息,就证明这个男人还没能脱身,他定然还在她屋內,不在屋內也在院內! “大姐,我全是为了你的安全,你非要这样猜度我,我也无话可说,若搜不出贼人来,我自会跪著向你赔罪!” 宋念戎摇头:“我要你在眾小姐夫人的面前將事情说清楚,並跪著向我赔罪!” 宋芷莞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裙衫,当著眾小姐和夫人的面將事情说出来,她们会怎么想自己? “你想想自己的顏面吧!你是已经订婚的人了,你出丑,未来婆母的面子上也无光,別搅得好好的婚事也丟了。”宋念戎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而坚定了宋莞芷的决心。 宋念戎定然是心虚,才会故意把后果说得那么严重来嚇唬她,这个时候,她要是退缩,就是输了! 她重重一咬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做!” 宋念戎对侍剑道:“你让开,让我的好妹妹隨意搜找我的屋子。” 侍剑跺了跺脚,只得让开了。 柳叶俯身到床下,往里面仔细瞧了瞧,起身对宋芷莞摇摇头。 宋芷莞咬著牙对家丁道:“你们在屋里仔细搜找,不可落下一丝地方。” “最好把我地面的青砖也给翻一翻,兴许贼人就藏在地砖下面呢,可不能大意。”宋念戎讽刺。 家丁们分散开来,四处在宋念戎的屋里翻找起来。 屋子就那么大,不一会就翻找了个遍,哪里有什么贼人? 宋芷莞还不甘心,对家丁又道:“你们再去屋外找找,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要找清楚。” 宋念戎冷笑著没说话。 过了会,家丁將院子也都搜了,一无所获。 宋念戎看向宋芷莞:“搜也搜完了,你答应我的事,该兑现了吧?” 宋芷莞心中非常不甘,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著帕子,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 “大姐,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著想,一点私心都没有的。” “到底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你是答应了我的。” 宋念戎冷冷道,“你若要食言,我也不是没法子对付你,大不了我就不要这脸面了,当著眾夫人和小姐的面,跟你撕破脸算了。” 宋芷莞没吱声。 “有些话你自己说的话,兴许还能粉饰一下,可若是我来说,那就不知道说出什么来了。”宋念戎又道。 宋芷莞使劲咬了咬牙,勉强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说话算数。” “你带著家丁在院子外面等会,我穿好衣服跟你一起过去。” 宋芷莞挥手,带著家丁们离开。 重新穿好衣裙,又將头髮妆容打理了下,宋念戎在侍剑的陪伴下出了院子。 宋芷莞倒是没耍赖,果然带著家丁还在院子外面等著呢。 姐妹两人带著一帮子家丁重新回到后园的时候,眾人全都看了过来。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抓到贼人了吗?”李娇皱眉问。 宋念戎低头愁眉道:“回母亲,贼人没捉到,倒是让我受了老大不小的气。” “谁敢给你气受啊?”李娇阴阳怪气。 宋念戎转头看向宋芷莞。 宋芷莞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对著宋念戎跪了下来:“大姐,今日我做事不当,我在此向你赔罪!” 曹夫人惊道:“哎呀,二小姐,有什么事你儘管说吧,姐妹俩有多大的仇怨啊,何必闹到这种地步?” 说完又对宋念戎道:“大小姐,还不快点让二小姐起来?” “你就是这么做姐姐的,让妹妹当著眾人的面对你下跪!”李娇愤怒了,去拉宋芷莞:“芷儿,你起来,她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帮你!” 宋念戎看著宋芷莞:“你不如跟大家说说,你为何要对我下跪吧?” 宋芷莞暗暗咬牙,垂著眼睛將之前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说,当然,她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私心,只是一味地说是自己为了宋念戎的安全才这么做的。 末了道:“我既然跟大姐承诺了,自然不会食言。” 宋念戎看向李娇:“母亲现在还觉得是我在欺负二妹吗?” 李娇脸色訕訕:“就算是她跟你有言在先,但发心是好的,你也不该如此不依不挠。” “母亲的意思是,只要二妹的发心是好的,我的名声损了就损了?” 李娇一噎:“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自幼在边关长大,不得母亲喜欢,平日里母亲偏疼些二妹也就罢了,可若母亲当真偏疼到连我的名声都不顾了,那我在这个家里就不知如何自处了。” 宋念戎说著话,落下了几滴半真半假的泪。 在座的夫人小姐都看向李娇,神色各异。 李娇急红了脸:“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你非要在各位夫人小姐的面前將你的母亲说得如此不堪?” 宋念戎低头垂目:“女儿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你还是回你的院子歇著去吧!”李娇冷声道。 宋念戎也不反驳,反正她本来也准备回去的,当下就对眾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宴席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滯。 还是曹夫人长袖善舞,连忙打圆场:“哎,母女间闹点小彆扭是正常的事,话赶话未免就说重了,过会就好了,来来来,我们大家继续吃饭。” 其他人就跟著附和两句,总算让宴席继续下去了。 男宾这边,曹家老大对宋止戈挤眉弄眼道:“你这大姐果然如传闻中那么凶悍啊,当著眾人的面,就敢跟你母亲顶嘴?” 宋止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就是个乡下来的,粗鄙得很,不然怎么会被我那状元姐夫嫌弃呢?来来来,咱们喝酒,別被她扫了兴致!” 大家说笑著喝了几杯,宋止戈目光一扫问:“尹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第52章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睡 “是啊,去如厕怎的去了那么久,不会是迷路了吧?”曹家老大也是惊讶。 曹家老二道:“李公子也走了好些时候了,没回来。” 宋止戈蹙眉,对不远处的管家招手:“你派几个人去找找尹大哥和李公子。” 管家正要应声,忽然瞧见家丁王武急匆匆跑过来,慌慌张张道: “少爷,废院那边好像发现了贼人的踪跡!而且小人之前似乎看到尹公子和李公子也往废院那边去了……” 宋止戈还未答话,李夫人坐不住了:“哎呀,那贼人不会伤害我儿吧!” 李娇连忙对宋止戈道:“快些,你快多找几个武艺高强的家丁,带著武器去废院!” “母亲,不然我也跟著去看看吧?”宋止戈对李娇说。 李娇心疼儿子,不想让他去,但看到李夫人那著急的表情,又不好说出来了,毕竟他们是主家。 只得道:“好吧,你去,往后站,小心些。” 宋芷莞听说尹翼和李云培在一起,心中惊讶不已,跟著也站起身来:“我和三弟一起去!” 李娇拉住她的手,心疼道:“芷儿,这种事让男人们去就好了,之前你担心你大姐,不顾危险去了,结果闹成那样……” 宋芷莞拍拍李娇的手,脸色镇定:“母亲,三弟到底小,万一有什么事,一时无措怎么办?我答应您,就跟著三弟在后面站著,有什么事我能照应著些。” 林婉儿起身站在宋芷莞的旁边:“我陪芷儿妹妹一起去。” 曹家兄弟跟著也起身:“我们一起过去瞧瞧,人多势大,也好照应。” 李娇只得应了。 废院是宋家弃用的一个破院子,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去的人很少。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废院附近停下来,宋止戈一挥手,家丁们就將废院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贼人,识相的快些出来投降,不然別怪我们手下不留情!”宋止戈大声对废院中喊。 回应他的只有他遥遥远远的回音,其他什么都没有。 眾人又等了会,废院里还是静悄悄的,宋止戈对堵在门口的家丁道:“进去瞧瞧!” 一队家丁进去了,宋止戈跟在后面。 宋芷莞也跟上,发现林婉儿先她一步跟了上去。 看著林婉儿急匆匆的脚步,她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怎么好像林婉儿比她还紧张? 废院里有一间主屋,两间厢房,家丁分散开来,一一將房间的门踢开,察看房间里的情况。 进主屋的家丁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接著都奔了出来。 宋止戈怒道:“你们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王武低头回道:“少、少爷……我们看见尹公子和李公子……” 他话说一半就不吱声了。 宋止戈心中一跳,声音都紧了:“怎么了,他们是受伤了吗?” 他话音刚刚落下,身后一个纤瘦的人影就小跑著往主屋奔去。 宋止戈看清那人,叫了声“表姐”,跟著也快步走了过去。 宋芷莞瞧见林婉儿很紧张的样子,心中也慌了起来,跟在宋止戈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进去后,三个人的身影都定住了。 他们齐齐看著主屋內的那张床。 只见那张破破烂烂的木头床上,尹翼和李云培没穿衣服,赤条条地相拥而睡。 空气一下子凝滯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宋芷莞惊叫一声,捂著脸返身跑了出去。 林婉儿使劲看了一眼床上李云培的脸庞,隨即用袖子掩住脸,跟著也跑了出去。 宋止戈定在当地。 虽然他偷偷看过一些话本子,其中不乏龙阳之好的描述,但亲眼瞧见,这种衝击力还是非常强大。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背转过身来对著王武怒道:“你这个混帐,不说拿衣物给他们挡上,倒出来跟小姐们匯报!” 王武苦著脸:“公子们的衣服都撕破了……” “那就脱了你的给他们挡上!”宋止戈怒斥。 王武只得脱了外面衣衫,后面跟著的家丁,有点眼力介的,也跟著脱下外衫来,帮著王武一起將两位公子挡住了。 “唤醒他们。”宋止戈大步迈出门去,嘱咐家丁们。 接著就听见家丁在里面一声一个“尹公子”“李公子”的唤起来。 曹家两位公子虽没进屋,但也將屋內的情景瞧了个大半。 曹家老大对著宋止戈挤眉弄眼道:“没想到尹公子竟有这个嗜好。” 曹家老二怨道:“尹公子和李公子这也太……就这么等不及么,还在你家做客呢,就……” 曹家老大嘆息:“今日让芷莞姐姐瞧见了,李公子如何自处呢?” 宋止戈气瞪他俩:“你们俩快闭嘴吧!今日这件事,绝不可往外说!” 曹家两兄弟齐齐缩了头,不言语了。 过了会,王武出来稟报:“少爷,两位公子已经醒了。” 宋止戈气得也不言语,大步往回走去。 他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这两个人了,一个是自己的朋友,一个是自己的未来姐夫,他们两个竟然搞到一起去了! 等著宋止戈回到后园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 曹家人知趣,急急告辞离去了,李家的几位小姐也被李夫人打发回去了。 过了一刻钟,宋家的厅里,宋家眾人和李夫人坐在厅中,尹翼和李云培二人已经换了身新衣,垂头耷脑地站在厅中。 李娇这人除了对自己的大女儿强势外,对外社交时向来是好脾气的,但此刻,她也知道拿出受害人母亲的架势来。 她沉著脸对李夫人道:“李夫人,李公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和我家芷莞的亲事可怎么著?” 李夫人脸色尷尬,也没了富態夫人的淡定从容。 但她不得不护著自己的儿子:“这件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儿向来是洁身自好的,定是这个尹翼搞的鬼,怎么著诱逼了我儿!” “在下绝对没有!”尹翼急道。 “这么说,是李公子自愿的?”李娇沉声问。 李云培使劲摇头:“不是,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夫人厉声问。 第53章 卑鄙无耻 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这儿子没少在外面风流,要说他能干出龙阳之事来,她倒也不意外。 但她不信,自己儿子到了如此轻重不知的地步,在別人家做客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做出这种事。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隱情?”她问。 李云培欲言又止。 他要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吗? 诱污別人家的大小姐,这种事情说出来,比他搞龙阳之事更加严重。 反正已经被发现是这样了,又何必再给自己加一个罪名。 如此想著,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尹翼,难道是你故意害了李公子?”李娇厉声问。 尹翼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那你是被迫的?” “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娇很生气。 尹翼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能说出辩解的话来。 其实他和李云培早就相识,是在青楼里认识的。 那日李云培得知他跟宋止戈做了朋友,私下里来找他,问他想不想当宋家的乘龙快婿,如果想,就按照他的计策来办事。 李云培的计策是,趁著今日宋止戈生辰宴席,尹翼故意去给宋家大小姐敬酒,显出对她的爱慕之意。然后他们给宋念戎的酒里用药,让她浑身无力。 之后尹翼就去宋念戎的院子里,强行禁錮住她,等著李云培过来,先尝鲜。 事后,再由尹翼认下这件风流事,强行咬定是宋念戎故意示好,就算到时候宋念戎不乐意,清白也毁了,不嫁给他也不成。 这样,他就成了宋家的乘龙快婿,以后的前途肯定要比现在好。 不过李云培跟他定下了个协定,就是他跟宋念戎成亲后,暂时不能碰宋念戎,每次都由他给宋念戎用药,让李云培来享受,直到李云培玩够了,后面就让他隨便接手。 他知道李云培是有宋家人做內应的,一切都安排得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就在他们马上要得手的时候,他却忽然失去了知觉。 等著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和李云培被人发现在床上。 到现在他都昏头昏脑的,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错,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他舔了舔乾涩的嘴唇,转头去看李云培。 李云培瞪著他,眼中满满的警告之意。 他心里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前途尽失了。 现在如果自己將李云培供出来,不仅脱不了罪,还得罪了李家。 倒不如自己把这件事给应下,然后拿这个去跟李云培谈判,兴许还能从他那里得点傍身的银子。 这么想著,他暗暗一咬牙低头道:“是我,是我看见李公子长得俊美,一时鬼迷心窍……” 芙蓉苑內,小兰急匆匆跑进来:“大小姐,大小姐,承认了……那个尹翼承认了!” 侍剑竖著手指对她“嘘”一声,然后走过去关上门,才道:“细说说。” 小兰喘口气,又喝了口小菊递过来的茶水,慢慢讲起来: “正如大小姐预料的,那个尹翼承认自己是因为看著李公子长相俊美才生了歹心。 “他將李公子骗到那个废院子去,將药放在茶水里,但其中出了点岔子,他自己的茶水里也不小心放了药,所以他还未对李公子做什么,就双双晕了过去。 “李夫人非常生气,想要把尹翼送官,却被夫人拦住了,说是为了李公子的名声著想,不宜报官。 “现在夫人已经让家丁把那尹翼拉下去打了三十杖,然后扔出后门去了。” 侍剑问:“二小姐跟李公子的婚事怎么说了?” 小兰摇头:“没说。夫人提到这件事,刚开口李夫人就拦住了,说这件事双方都要回去再好好商议一下再决定。” “都这样了,难道夫人还想著让二小姐继续跟李公子结亲?”侍剑咂舌。 宋念戎喝口茶悠然地摇头:“继不继续结亲,母亲说了可不算,得看我二妹的意思。” 根据她对宋芷莞的观察,宋芷莞对李云培是非常满意的。 李云培是出了名的会哄女人,而宋芷莞又是耳朵根子软,最不经哄的。 “到底会不会退婚,还不一定呢。”她放下茶盏,悠悠道。 侍剑撇嘴:“二小姐不退婚也挺好,她那么坏心眼,跟这种男子倒是挺相配。” 想到之前小姐遭遇的危机,她心里就把二小姐和夫人都恨上了。 “这件事,奴婢没能帮上小姐的忙,现在想想,心里都后怕得很。”她心疼道。 宋念戎笑:“虽然你没帮上忙,但你培养的这两个丫头可是帮上忙了。” 提到这个,侍剑就很好奇:“小姐,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识破他们的阴谋,脱险的!” 宋念戎悠悠道:“其实我刚开始也没想到他们会设计害我,直到……” 直到尹翼来给她敬酒,对她说他要去镇远侯麾下的先机营当职。 先机营是父亲军队当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內中从士兵到將领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 先机营有一个规定,就是所有的士兵和將领都得从镇远军中选择,而且是至少当兵两年才有资格,除此之外,外面无论多么优秀的將领和士兵都没资格入选先机营。 尹翼口口声声说敬佩她的父亲,一心想著入先机营,怎么可能连先机营的甄选规则都不清楚? 即便他以武举出身入镇远军,不在镇远军中待够两年是绝不可能入先机营的,他却上来就说要求皇上派他去先机营当职。 正是从这句话中,宋念戎抓住了他的破绽。 既然他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敬佩父亲和镇远军,那他来给她敬酒,说那些恭维的话是为什么? 这让她不得不多几分防范之心。 接著宋芷莞就让尹翼向她敬酒,还生怕她不喝似的,她就更加多了几分警惕。 当她抿了一口丫鬟倒的酒,就立刻察觉出酒中放了蒙汗药。 蒙汗药是军中斥候经常配备在身边的东西,她自幼跟著父亲进出军营,对这东西就、很熟悉了。 这东西虽然说溶於水中是无声无味的,但对此物熟悉的人还是能察觉出细微的痕跡来。 第54章 算无遗策 察觉到酒中有蒙汗药之后,她索性將计就计,喝了那酒,然后装作身体不適提前回去了。 回去后,她立刻找到解药,將药性给解了。 她让小兰和小菊拿著催眠香藏在暗处听她命令燃香,自己则装作睡著的样子。 果然,过了没多久,尹翼来了。 尹翼说著污言秽语將她抱到床上,就在她要发难拿下他的时候,他却拿出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 她立刻感觉有点不对。 若说宋芷莞安排尹翼染指她,是为了让尹翼娶她,那尹翼做那事,又何必要蒙住她的眼睛? 她感觉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就索性又等了等。 她乖乖让尹翼蒙著自己的眼睛等了会,果然又有人进来了。 虽然她看不见,但那人一进来,她就知道是谁了。 李云培足够愚蠢,就算是干坏事,也不知道把自己身上的薰香味改一改。 她这才明白,原来李云培是和尹翼勾结,在宋芷莞的计策上做了个计中计。 表面是宋芷莞和尹翼勾结,想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被迫嫁给尹翼。 实际上李云培才是尹翼真正效力的人,尹翼得手后不敢隨意碰她,就等著让李云培先来呢。 李云培进屋后怕被宋念戎发现是他,都没敢跟尹翼说话,上来就开始脱宋念戎的衣衫。 宋念戎给小菊和小兰发出暗號,小菊和小兰就將催眠香点燃扔进屋里。 这种催眠香起效很快,一瞬间李云培和尹翼就双双倒了下去。 宋念戎早已服用了解药,反而没事。 她將李云培和尹翼用布裹起来,让小菊和小兰悄悄搬到废院去,按照后来宋芷莞她们看见的样子布置好。 之后她毫不意外的迎来了带著家丁来捉贼的宋芷莞,就有了自己跟宋芷莞对峙的那一幕。 等她接受了宋芷莞的道歉,从后园里告辞离开之后就找到王武,让他谎称发现盗贼和李公子出入后面废院,將宋芷莞她们引到废院去。 “再后面发生的事,小兰全程看到了。”宋念戎娓娓道来,最后用这句话做个总结。 侍剑听得眼睛瞪老大,嘴巴张成个圆形。 半天她才回神,眼睛里闪著崇拜的小星星:“小姐,你真是厉害,算无遗策啊!” 宋念戎笑笑。 说实话,在爹爹那学会的兵法计策用在这种后宅爭斗上,她真觉得是对兵法的玷污。 “只是二小姐这样对你,小姐却不以牙还牙,奴婢心里觉得很不平!”侍剑又道。 “她不过是蠢些,做了別人的刀。”宋念戎淡淡道。 侍剑立刻反应过来:“握刀的人是李公子?” “除了宋芷莞,恐怕还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李云培跟宋芷莞见面机会不多,他想在宋芷莞的计策上做个计中计,光是在挑唆宋芷莞这方面就未必能办到。 能成功挑唆宋芷莞跟自己撕破脸下如此狠手的人,必然就在宋芷莞的身边。 想到此处,宋念戎脸色变得冰寒。 她对侍剑道:“你去打探一下,林婉儿最近跟李云培有没有过接触。” 顿了顿又嘱咐:“还有那个尹翼,你留意他的动向,尤其是跟李云培有没有接触。” 侍剑在打探消息这方面从来没让宋念戎失望过,到了天黑就带著消息回来了。 基本证实了宋念戎的猜测: “林婉儿最近去过王家两次,每次都许久才离开,同时王家的下人见到李云培也去了王家。 “尹翼私下里去找了李云培,从李云培那拿走了几张银票,就直接出京回乡了。” 现在可以確定了,李云培是幕后黑手,尹翼是他找来合作的,而那个帮著李云培在宋芷莞跟前挑拨离间的人就是林婉儿。 林婉儿…… 宋念戎捏了捏拳。 姨母李媚是母亲的庶姐,嫁了个小吏,只生下个女儿林婉儿。 几年前,小吏死了,李媚靠著跪舔母亲带著女儿住进了镇远侯府,白吃白住。 原本寄人篱下就该老实点,但这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上一世,镇远侯府发生的各种事不乏她们在其中推波助澜,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她们兴风作浪了。 “以牙还牙,就从林婉儿先开始。”宋念戎冷冷道。 第二日,侍剑告诉宋念戎:“那个李云培可真有脸的,又来咱们家了。” 宋念戎淡然而笑:“他不得好好哄哄我那好妹妹么?” 宋家是块大肥肉,李家不见得捨得放弃。 她嘱咐侍剑:“你盯著点林婉儿,有什么情况告诉我。” 侍剑去了,过了阵子回来稟报:“李云培走了之后,林婉儿也出门了,说是去王小姐家。” 宋念戎冷笑:“这王家倒成了他们的私会之所了。” 第二日早上,宋念戎特意去李娇那请早安。 李娇瞧见她,眉头就皱起来:“我早说过,你不用来跟我问安的,省得彼此瞧见了都不高兴。” 宋念戎也不生气,只道:“母亲可以厌弃我,疏远我,但我却没法这么对母亲,到底您是將我带到这世上来的人,人活一世,选择千千万,唯独父母不可选。” “怎么的,你是嫌我这母亲不好,还想换?只可惜,正如你所说的,你没法选!”李娇阴阳怪气道。 宋念戎没答话,目光扫过一旁坐著的宋芷莞和林婉儿。 宋芷莞因为昨日的事,跟她关係已经很僵了,瞧见她进来,身体就侧了过去,完全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林婉儿倒是对她行了个礼。 宋念戎对她笑笑,坐下来问李娇:“母亲,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二妹的婚事,您是怎么打算的。” 李娇瞪眼:“这件事我自有主张,需要你来问吗?” “我怎么问不得?不管如何,我是宋家的大小姐,宋芷莞的姐姐。”宋念戎反驳,“再者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写信跟父亲商量一下,我这有信鸽,送信快些。” “给你父亲写信做什么!”李娇立时有些紧张。 她太知道宋勇的脾气了,李云培出了这种事,不管真假,他都断然不会再將女儿嫁给他的。 李娇这话一出,宋念戎就知道宋芷莞的选择了。 看来,昨日李云培来,定然是已经把宋芷莞给哄好了。 第55章 疑心起 她在心里感慨,宋芷莞瞎就算了,母亲也是个拎不清的,自己上一世那样眼瞎心盲,难道是遗传了母亲? 她瞭然而笑:“看来母亲没打算重新考虑二妹的婚事了。” 宋芷莞本打著主意不理宋念戎的,现在不得不为自己的选择辩驳两句: “李公子昨日来跟我解释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小人作祟,而且他和那个尹翼压根……压根也没怎么著……” “二妹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就好。”宋念戎笑笑的。 她站起身:“既然母亲不需要用我的信鸽,那我就告辞了。” 临走前,她忽而看向林婉儿:“表妹今日用的什么胭脂水粉啊,这气味可真好闻,是留香阁的?” 林婉儿飞快地看宋芷莞一眼,不自然地笑道:“我哪用得起留香阁的胭脂水粉啊,估计是小铺子里模仿的留香阁的香气。” “那这小铺子仿照能力还挺强的啊,这香气跟我前阵子去留香阁闻到的,一等品的上等货那种香气一样一样的!” 宋念戎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回头表妹带我去那小铺子看看,我也省点胭脂水粉的钱。” “那、那些都比较劣质,表姐金枝玉叶,只怕不堪配……”林婉儿支支吾吾。 “我在边关的时候都不用胭脂水粉,对这个不讲究的。” 宋念戎说著好像想到什么,对她挤眉弄眼,“哦——我知道了,这个胭脂水粉定然是什么人送给表妹的,表妹不好意思说,才故意跟我说是小铺子里买的吧?” 林婉儿肉眼可见的慌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的!” 宋念戎笑道:“哎呀,不是就不是唄,瞧你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坏事呢!” 说完她就“呵呵”一笑,出了屋去。 宋芷莞盯著落下的门帘出了会神,忽然看向林婉儿:“你那小铺子在哪,回头带我去瞧瞧。” 林婉儿脸色通红道:“芷儿妹妹,不瞒你说,这胭脂水粉確实是留香阁的。” 宋芷莞心中一跳,连忙问:“谁送你的?” “是……王小姐。” “王小姐?” 林婉儿点头:“王小姐不是说了门亲么,是她的未婚夫婿送给她的。” “她定的那门亲,家里不过是个小吏,有这条件给她送留香阁的胭脂水粉?”宋芷莞很是怀疑。 “只因她说了句喜欢,人家就好不容易攒钱咬牙买了一盒。”林婉儿垂著眼睫,“那日我去她家玩耍,说这香气好闻,她就非匀给我一些让我抹著玩儿……” 她说著说著眼圈似有些泛红:“芷儿妹妹,你知道的,大小姐嘴巴厉害,我怕这种跟闺蜜分胭脂水粉的事说出去,被她嘲讽,就撒了谎……” 宋芷莞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但心里那块疑云终归是无法彻底散去。 尤其是想到昨日李云培出事,林婉儿似乎比她还紧张,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这边宋芷莞对林婉儿心中起了疑,那边侍剑和宋念戎高高兴兴走在回芙蓉苑的路上。 “小姐,你可真厉害,你是怎么知道林婉儿用的胭脂水粉是留香阁的?”侍剑不懂就问。 宋念戎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忘了那日在云霄楼,李云培送我胭脂水粉的事了?” 侍剑歪头想了下,恍然大悟:“小姐是说,他將那盒原本要送给小姐的胭脂水粉送给了林婉儿?” 宋念戎悠然点头。 那个气味她记得,这还多亏了寧王。 当初寧王很嫌弃那个气味,所以她才会留意到自己指尖沾染了。 那气味虽然淡,但却经久不衰,她刚进门就闻到了。 留香阁的胭脂水粉价格不菲,当初李云培为了討好她了大价钱,她没收,他也定然不捨得扔掉,还会转送她人。 没想到,李云培送的人竟是林婉儿。 想必是昨日林婉儿跟他在王家相会的时候,李云培为了哄她送的。 “小姐,你说,李云培会不会把那个步摇也送给林婉儿?” 宋念戎对她一笑:“你要想知道,你去印证一下啊!”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从芙蓉苑出来,往林夫人母女住的清澜苑而去…… 中午的时候,李娇正在小憩,外面忽然响起说话声,將她吵醒了。 “外面什么事?”她皱著眉问。 大丫鬟红蕙进来稟告:“夫人,是清澜苑那边的丫鬟来了,求夫人去帮她家小姐呢。” 李娇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让她进来。” 清澜苑的丫鬟刚进来就给李娇跪下了:“夫人,求您去清澜苑帮帮我们小姐吧,大小姐去清澜苑闹著要搜我们小姐的屋子呢!” 李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宋念戎又闹什么呢?” “大小姐非说是我们小姐的贴身丫鬟偷了她的金步摇,来清澜苑闹,搜了丫鬟们的房间还不行,还要搜我们小姐和夫人的房间。” 李娇拍桌而起:“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走,我去瞧瞧!” 到了清澜苑,只见厅堂里,宋念戎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座,姿態悠閒。 林夫人坐在一边,沉著脸,侧著身子,显是气著了。 林婉儿站在林夫人的旁边,默默垂泪,宋芷莞在她身旁,抚著她的手安慰。 李娇斥问:“宋念戎,你在干什么!这是你的姨母,难道你爹连尊重长辈都没教过你吗!” “母亲误会我了,我完全没有冒犯姨母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到我的金步摇。” “找金步摇就找,搜你姨母和表妹的房间算什么!” “这怎么叫搜了?我只是怕丫鬟把步摇藏在主子的房间里,找一找而已。” “別管是找还是搜,总之你就不许动你姨母的房间!”李娇强硬道。 宋念戎站起身:“母亲发话了,我不敢不从。那个金步摇是祖母送给我的陪嫁,今日丟了,我只能自认倒霉罢。” 她说著看林婉儿一眼,语音凉凉,“有人护著就是好,做什么都没事。” 林婉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什么都没做,表姐要是不相信,我拼著名声不要了,也不能让表姐误会!” 她急於摆脱嫌疑,看向林夫人:“娘,咱们让她搜!” 第56章 姐妹离心 宋念戎摆手:“表妹可別误会,我可不敢搜你的房间,不然这样好了,你让丫鬟把你的首饰盒子打开让我瞧瞧,若里面没有我的金步摇,那就算了。” “別让丫鬟打开了,表姐隨我进屋亲自打开瞧瞧,这样也免得丫鬟做手脚的嫌疑。” “也好。”宋念戎点头。 她跟著林婉儿进了屋,宋芷莞和李娇姐妹俩隨后也跟著。 林婉儿引著宋念戎走到自己的梳妆檯前:“表姐隨便看就是。” 宋念戎打开她的首饰盒。 眾人探头,看见里面放著林林种种的首饰,虽然样数不少,但都不算昂贵。 宋念戎翻了翻第一层,然后打开第二层,一丝金光陡然反射到她的眼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偏了头。 恰在这时,侍剑喊起来:“哎呀,这金步摇就是——” 话说一半顿住,隨即又拐了个弯:“奴婢看错了,这不是我们大小姐丟的那支金步摇。” 宋念戎认真点头:“虽然有点像,但確实不是。” 她说著看向林婉儿:“不好意思表妹,大概是我误会你的丫鬟了,我在这里向你赔罪。” 林婉儿冷著脸:“表姐不误会就好。” 宋念戎赔上笑:“是我之前行事鲁莽了,抱歉抱歉!” 说完她又道,“不过表妹,你可真忍得住,要是我有这么好看的金步摇,我早就戴出来了。” 林婉儿心里一跳,偷偷睨了宋芷莞一眼。 没想到宋芷莞正在看她,目光相触之后,林婉儿惊跳一般,將视线移开了。 宋芷莞上前来,將那金步摇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这步摇瞧著像是新的,表姐大概还没来得及戴吧?” 宋念戎跟著道:“这上面的红宝石瞧著价值不菲,我记得之前参加宫宴,见谁家夫人戴过一对这样的耳珠,说是御赐的贡品。” “我这可不是红宝石,是便宜的贗品。”林婉儿连忙摆手。 宋芷莞冷冷一笑:“表姐贗品倒是多。” 宋念戎瞧了眼宋芷莞,知道目的达到了,当下也不多说,摆手道:“回头我给表妹送一个步摇来,就当是赔罪,告辞告辞。” 说完就带著侍剑离开了。 林婉儿盯著宋念戎的背影,掐了掐手心。 自己太大意了,急于澄清自己,竟然忘了这枝金步摇,没提前收好。 她心里懊恼的时候,宋芷莞心里疑云四起。 林婉儿穷,她有多少首饰,自己是知道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枝金步摇定然是最近几日刚得的,而且价值不菲。 若这金步摇是买的,她哪来的钱?莫非是从她们宋家弄的? 若这金步摇是人送的,是谁送的?这样大手笔,非富即贵,林婉儿私下里交了贵公子竟没告诉她? 林婉儿平日里跟谁来往,她都是知道的,她统共就没见过几个贵公子,去哪认识了这样的人物? 她的心跳加快了几拍,陡然又想到了李云培出事那日,林婉儿紧张的样子。 难道…… 不!不可能!他们没机会的! 虽然否认了这样的可能性,但宋芷莞的心里到底是不踏实了,一股隱隱的怒意和醋意翻涌起来。 她看向林婉儿:“表姐,这金步摇是姨母给你买的?” “哦……是的……就是个贗品,母亲瞧著好看,就给我买了,不值几个钱……”林婉儿道。 宋芷莞扬起唇角看向林夫人:“姨母在哪买的?回头我也去瞧瞧。” 林夫人临时被拉来垫背,笑得心虚:“就是不入流的小铺子,我们芷莞身份高贵,哪能去那种地方。” 宋芷莞笑笑,也不戳破,只拿著那步摇爱不释手:“我瞧著是真喜欢,表姐若是愿意,借我戴几日可好?” 林婉儿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好说不借,只得应了。 她想著,宋芷莞就算怀疑她,应该也不会怀疑到李云培的头上去,毕竟她与李云培的来往十分隱秘。 宋芷莞得了那步摇回到院子里就找来得力的丫鬟:“桃红,你拿著步摇给我去首饰铺子打听打听,看看能打听出是哪家铺子买的么?” 桃红应声,她接著又嘱咐:“再去留香阁一趟……” 这边桃红一走,那边侍剑就去稟报了:“小姐,桃红急急出府去了。” “她出去了,你也该行动了,多带些银子好办事。”宋念戎道。 侍剑笑著拍拍腰间的荷包:“小姐放心,之前我们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是布置下去就行了。” 桃红去了大概两个时辰才回来,宋芷莞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怎样?” 桃红低著头:“这步摇,倒是没打听出来是哪个铺子卖的,但铺子里一个伙计认出了上面的红宝石。” “怎么说?” “说这红宝石应该是西姆国產的顶级红宝石,这东西是贡品,当年西姆国进贡过十几颗顶级的红宝石,皇上赏赐过六颗给大臣们,海军总都督何瑜得过两颗,庆国公府得过两颗,还有户部尚书李家得过两颗。” 宋芷莞一下子攥紧了帕子。 何瑜获罪,他的两颗定然不会落在林婉儿手上。 庆国公府一门將领,男子全都在边关驻守,家中没有年轻女眷,跟她们少来往,也没理由送林婉儿这样的东西。 就只剩下李家了。 李家的嫡子只有李云培,这么贵重的东西绝不可能落在庶子的手上,所以…… 宋芷莞深吸口气,问:“留香阁那边怎么说?” “奴婢按照小姐说的给了留香阁的伙计一些银子,打听出来,最近李公子买过留香阁的两盒胭脂水粉,一盒一等品的上等货,一盒一等品的中等货……”桃红低声回答。 宋芷莞重重一拍桌。 桃红接著又道:“小姐,奴婢回来的路上碰到个同乡,她最近被卖到王家做了粗使丫鬟。” “王家?”宋芷莞眼皮一跳。 桃红连忙道:“就是表小姐常去的那个王家。” “你那同乡跟你说了什么?”宋芷莞有种不好的预感。 “同乡听说了李公子跟小姐定亲的事,告诉奴婢,最近还看见我家未来姑爷去过她主家好几次。 “奴婢这刚刚打听到姑爷给表小姐也送了东西,就多了个心眼问了问时间,恰好就跟表小姐去王家是同一天……” 宋芷莞脑袋一“嗡”,身子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