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狠妖后，四姑娘今日又刀人了吗》


 第1章 重生危局

    青石砖瓦的大宅院，雨后的芭蕉叶斜斜垂落，留下一地阴影。
    “姑娘还没醒吗？”矮矮胖胖的嬤嬤推门进来，眼中几分忧色。
    “三姑娘被姑娘连累的头上破了那么大一个洞！夫人恼了姑娘，连大夫都不许看...哪里能好！”
    “方才还派人来说令姑娘醒了便去领罚...这不是把姑娘往死路上逼嘛！”丫鬟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床上的少女嚶嚀一声，眉头紧皱的睁开了眼。
    她这是在哪？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自从妖后祸国的罪名按在头上，她便知道此生难得善终。
    是以在听著叛军高呼“诸妖后，清君侧！”闯入宫门时，她十分乾脆的放火自焚。
    只是想不到那年轻人献上的『炸药』威力那么大，竟能带得文帝一起下地狱。
    顾昭眸光一暗，到最后她才知晓所有的两心相许竟都是虚情假意！
    將所有罪名推到她头上拿她顶罪又如何？
    为她做局利用她借刀杀人又如何？
    既是亡国...自然要夫妇一体同生共死啊！
    “姑娘莫不是烧糊涂了？”看见顾昭脸上似哭似笑的表情，李嬤嬤伸手来摸顾昭的额头。
    落在额头上的手温暖而真实，激的她浑身一颤。
    她缓缓低下头。那是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圆润可爱。
    这不是她的手。
    她年少时嫉恨嫡姐顾婉，险些伤了顾婉性命，惹恼了嫡母王氏，被王氏卖入了秦楼楚馆，手背被纹上了妖艷的牡丹。
    哪怕后面已经身居后位，但这纹在手背上的朵却用尽各种办法都去不掉，也成为了她妖媚的象徵。
    “给我拿一面镜子来。”嗓子还有些沙哑，却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威势与疯狂。
    铜镜中，少女虽稚气未脱也是一副端正大气的好相貌，只是眉眼间时不时不自觉会流露出几分魅惑。
    “我回来了...”顾昭喃喃道。
    半晌，顾昭突地一笑。
    这是苍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前世低到泥泞里都能叫她踩出一条康庄大道，何况如今她还未失去世家贵女的身份。
    诛妖后？她回来了。不知她的好陛下还有各位大人们...准备好了吗？
    “姑娘这是魘住了？我这便去求夫人，便是拼命也要让姑娘看上大夫！”夏至嚇的就要哭出来。抬脚便向屋外衝去。
    顾昭面色一凌：“站住！不许去！”
    王氏现在巴不得她能病死！
    顾承远身为正三品武將，后宅除了夫人王氏，下面还有两个妾室，许氏育有一女一子，很得顾承远宠爱。
    而她则是另一位妾室周氏所出。周氏因为毒害顾老妇人被放逐回老家家祠已经半年有余。
    前世的记忆大多数在她脑子里已经模糊，但將顾婉推下楼梯的情形却格外清晰。
    前世她被王氏发卖便是今天。这是她顛沛流离的开始。
    念及此处，顾昭简直要被气笑了。
    重生竟是选了这样一个时刻！事情已经做完了才让她重生！
    幼时的她此时已经算计完顾婉，致使顾婉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手段拙劣的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她做的。
    任凭她千般手段舌灿莲现在也抵赖不得！
    如今只等护女心切的王氏打上门来便能將她卖入翠红院！
    父亲不在府中，失去亲娘庇护，她一个庶女还不是任由嫡母磋磨摆弄！她还敢去谋害嫡姐！
    幼时的她竟蠢笨至此？胆大包天闯下这样的祸事？
    顾昭无奈扶额，当务之急是如何度过眼前这一关...
    她醒来的消息已经传出，想必马上便会有人过来押她去海棠苑。
    正想著，便听得外头的粗使丫头跑了进来。
    “姑娘，海棠苑来人了。”
    顾昭合眼躺回床上假寐，掩去眼底的深沉。王氏在她院中埋了多少眼线，竟来的这般快？
    “四姑娘，既是醒了，便別在榻上装傻充愣了！还要夫人亲自来请你不成？”
    正是王氏身边最得力的嬤嬤，崔嬤嬤。
    崔嬤嬤一瞥顾昭病弱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气急了三分，冷笑道：“走吧，四姑娘，隨我去见夫人！”
    “瞧您这小家子气的做派，也配肖想三姑娘的亲事？夫人小姐怜惜你赏你一口饭吃，你竟敢害我家姑娘？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罢，粗壮肥厚的手掌已经伸向顾昭的手腕，拖著顾昭就往外走。
    顾昭躲闪不及，纤细白皙的手腕瞬时便出现一道血痕。
    “你！怎敢这般对待四姑娘！”夏至恶狠狠的扑向崔嬤嬤。
    崔嬤嬤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撞个正著，可惜魁梧的身板儿分毫未动。
    原本的火气又被顶高几分，狞笑道。“我竟是忘了你这个贱蹄子，既是护主，便隨著你家姑娘一起去翠红院作伴吧！”
    “来人，將她一齐绑了！”身后带来的粗实丫鬟一拥而上。
    翠红院？？！
    那可是豫州最大的青楼！
    夫人竟是要將姑娘发卖出去！还是翠红院！
    夏至和李嬤嬤掩不住心底的震惊，俱是面色一紧。
    顾昭眉心狠狠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
    前世即便身居高位，这一日的情形仍始终出现在午夜梦回。
    这日她失去了世家贵女的身份，成为一个在秦楼楚馆卖笑的魁娘子。
    摸爬滚打用尽手段才脱离了泥潭，在后宫中却又因为出身不知受了多少嘲笑冷眼。
    顾昭心中寒意更甚，起身狠狠挣开崔嬤嬤的手，凤眸一扫，柳眉倒竖。
    “我看谁敢！”

 第2章 恶奴来犯，出刀伤人

    独属於上位者的凌厉狠狠刮向面前眾人。
    崔嬤嬤惊的停滯片刻，额头沁出点点冷汗。
    这一向恶毒蠢笨的四小姐哪来的这样的气势？便是在老爷身上也从未见过。
    心下恼怒自己竟被个小丫头给嚇到了，不过是个即將被夫人处理的小丫头，有何可怕的？语气越发轻蔑。
    “四姑娘，今时不同往日了，周姨娘都去往顾氏家祠了，你以为谁还能护著你？”
    顾昭眼神一凛，眼神瞥向崔嬤嬤：“我便是再不济，也是这顾府的四小姐，何时竟轮得到你一个老奴也敢与我动手？”
    “若是去官府告你一个奴大欺主，你猜你这么体面的嬤嬤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齐对於下人的管束尤为森严，一个奴大欺主的名头压下来，轻者黥面流放，重者便是杖毙也不足为奇。
    “老奴不敢！”崔嬤嬤咬牙切齿，心底憋了口气，但也不得不弯了弯腰，躬身后退几步。
    念及背后的王氏，又硬气了起来。
    “可这是夫人的命令，四姑娘难不成是觉得夫人委屈了你？”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滯了起来。
    顾昭眉目幽深。
    此话不可谓不重，若顾昭说是便是明晃晃的表示对王氏的不满。
    王氏手段了得，又有掌家之权，以前的顾昭算计都只敢算计顾婉，在王氏面前惯是不敢造次。
    便是这次谋害顾婉，都还自以为聪明的一道摔了下来，生怕王氏看穿是她所为。
    可惜实在不怎么高明，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谁所为。
    可若说不是便要乖乖隨崔妈妈去海棠苑，最终免不了被发卖。
    见顾昭不说话，崔嬤嬤有些得意。
    “四姑娘还是乖乖的跟我走，还能免受点皮肉之苦！”
    一双厚重的大掌再次向顾昭抓了过来。
    『唰！』一道寒光闪过。
    眾人皆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
    紧接著便是一阵杀猪般的號叫。
    “啊！我的手指！我的手指！”
    崔嬤嬤痛呼出声，宽阔刷大的身躯捂住手掌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你这小贱人！你怎么敢！！”
    顾昭平静的抹掉匕首上的血跡。
    这是顾承远送给她防身用的匕首，她一直隨身带著，想不到今生第一次用竟是这样的场景。
    还当她是娇养的小姑娘，拿捏她不敢动手？前世更血腥的事她也乾的多了！
    “把这小贱人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崔嬤嬤捂著伤口瘫坐在地上，眼中喷火，鲜血却止不住从指缝间低落。
    混杂著的血跡和眼泪不出片刻便在屋內的青砖上留下大片狰狞的痕跡。
    这场景看得人后背发凉，只感觉这一刀仿佛砍在了自己手上。
    丫鬟婆子平日里也就在后宅做些活计，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都被嚇住了。
    顾昭脸上的血跡还没擦净，匕首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片寒光，眾人宛如看见了修罗女剎，不敢上前一步。
    顾昭唇角一勾，笑吟吟道：“还要来绑我吗？”
    今日便是了结了这刁奴的性命，她也不过是多一个暴戾狠辣的罪名，与王氏发卖庶女进楼的名头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快扶嬤嬤去寻大夫！”李嬤嬤最先反应过来。
    丫头婆子们如蒙大赦，立时便扶著崔嬤嬤去寻府医。剩下的人不敢靠近顾昭，退到院外將玉华院团团围了起来。
    一时间屋內只剩下地上的四根手指和大片狰狞的混有血跡泥灰的地砖。
    “姑娘，你怎可这般重伤崔嬤嬤！这下真是闯下大祸了！”夏至面如土色。
    顾昭嘆了口气，脱力的手无奈的垂了下来。
    她也不过是强撑罢了，方才的动作已经耗费了她七成力气。
    “我便是没伤崔嬤嬤，今日险些害死三姐姐也已將母亲得罪死了，已是难以善了。”
    事情已经做下，她和王氏之间已无半分和缓的余地。
    “这可怎么办！老爷去出公差了！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老太太更是恨毒了姨娘，定然不会帮您...”
    夏至一个个盘算起来，又哭丧著脸坐了回来。
    “若是姨娘在就好了...姨娘那般聪慧，定然能护住姑娘！”
    提及周氏，顾昭眸光一暗。
    周氏自然是聪慧的，算计顾老妇人暴露了，她还能护住一条命以待来日，可谓是个人物。
    前世周氏回到顾府后得知自己被王氏发卖被气的急火攻心，一直设法让自己回来，可將军府始终容不下一个进过青楼的女儿。
    周氏也只得暗中护住自己的清白，可惜后来终究没熬住早早离世...
    “姑娘，要不您逃吧...去找老爷...或是姨娘..”
    顾昭轻嘆，外面被围的水泄不通，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何况她一个活人。
    她若逃走周氏再无回府的可能，李嬤嬤和夏至更是没半分活路了。
    她重活一世，难道还要牺牲亲近之人的性命来救自己吗？
    还不如去翠红院，左右她也能在爬起来一次！
    何况...此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程度...
    別人不知，她却知道，顾承远思家心切，圃一得到调令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再有个把时辰就会入府。
    前世待顾承远回府时，她已经进了翠红院。
    顾承远想著事已至此，入京以后还要靠王氏的娘家王家照拂，虽心怀不悦但也默认了。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只要拖到顾承远回来，此事便还有转机！
    须臾，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夫人！您怎么来了...”

 第3章 反杀嫡母，千钧一髮

    “你们都是没用的废物不成！这么多人竟被她一个小丫头唬住了！”
    王氏身边的大丫鬟紫鹃狠狠瞪了一眼丫鬟婆子们。
    “跟她们计较什么，方才崔嬤嬤回去我也嚇了一跳。”王氏眉目慈和。
    “都起来吧，隨我进去看看咱们这位失心疯的四姑娘。”话语间便给顾昭扣上了失心疯的帽子。
    自假寐中被唤醒，顾昭认真打量著面前的王氏，她已经十年没有见过王氏了...
    顾承远重视利益，前世怕她追究前事，不等她出手便连忙冷落了王氏。又趁王家被她打压的焦头烂额之时直接让王氏『病故』了。
    王氏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料理家务官场应酬事事俱全，顾府上下无不嘆服。唯独对她与周氏...
    周氏与她皆生的一副好相貌，王氏总感觉心里不安稳，在打压她和周姨娘上从不心慈手软。
    失心疯？王氏好狠的心！这样的名头都要往她身上扣！
    “四姑娘，夫人亲自来见你你还躺在床上！是要夫人求你起来吗！”紫鹃毫不客气扯下帷帐。
    “我竟不知如今的顾府乃是丫头婆子们当家，方才崔嬤嬤敢与我动手，如今紫鹃姐姐竟也敢扯我的帷帐。”
    顾昭无悲无喜的望著她，平日里总是楚楚可怜的面上一片冰寒，竟有种莫名的肃然感，紫鹃无端觉得周身冷了几分。
    掌家之权乃是当家主母的禁忌，此话一出，明知顾昭在挑拨，紫鹃也连忙跪在地上望著王氏。
    王氏面上的笑容逐渐敛去。“你倒是活蹦乱跳，婉儿可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不必巧言令色的拖延时间，我来也不是为了与你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把戏。”
    念到还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女儿，王氏面色发青。
    “婉儿对你那般好，你也下得去手害她性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三姐姐自然是好的...可是...母亲您呢？”顾昭黑黝黝的眸宛如能洞察人心般刺向王氏。
    她固然狠毒，可人心都是肉长的，顾婉仁善，她也不是一开始便如此恶毒。
    因著周氏的歌女出身，她自小便被其他贵女们嘲笑，及至大些她才知晓是王氏在外面散播的风言风语。为的便是衬托顾婉的贤良淑德。
    顾婉前脚给她送来了首饰珠宝，王氏后脚便宣传的整个豫州城人尽皆知。
    人人皆说顾婉真是菩萨心肠，而她顾昭不愧是歌姬的女儿，心机颇深，让她受尽白眼。
    顾婉是不爭不抢，可却占尽了好处！
    久而久之，本就要强的她心思也变得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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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於在前日...明知她心仪刺史府公子陈安青，王氏却做主將亲事给了顾婉，又怕她压过顾婉，给她定下个穷书生...
    绝望之下，幼时的她心中竟生出一个微妙的期待。
    顾婉在时一切好东西都要先紧著顾婉，可若是...她不在了呢？
    王氏愤然。“锦衣玉食，綾罗绸缎，哪家的庶女能有你这般光景！不过仅是一门亲事，竟惹你恨毒了我！”
    顾昭嗤笑道：“仅是一门亲事？母亲说的好生轻巧。女子的大半生都系在这桩婚事上，母亲竟说仅是？”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季家少年哪里配不上你？你別忘了你也不过只是歌姬所出的低贱之身！”
    “他若这般好，便让给三姐姐如何？”顾昭嘲讽。
    “冥顽不灵！我与將军俱是高风亮节之人，怎会养出你这般暴戾狠辣的女儿。”
    王氏拂袖。重重將瓷杯摔在桌面，顿时，青白的瓷釉四分五裂。
    “王毅，给四姑娘绞了头髮送去静心庵。”
    一时间，院子角落冒出来十好几个身著短打浑身肃杀之气的青年军士。正是王家给王氏的私卫。
    顾昭只觉发间一凉，回首望去，散落腰后的长髮已是被斩去一截。
    “这些可都是上过战场的將士，你还是少挣扎的好，省得伤了筋骨。”王氏冷笑。
    “那就儘管试试！”顾昭气急反笑。手腕一转，一个瓷瓶立时出现在掌中。瓶盖一落。银白色的粉末隨风充满整个院子。
    “这是什么！”眾人连忙捂住口鼻。
    王氏面色难看。“你下的什么毒！交出解药！”
    “想不到母亲也会怕呀...”顾昭邪魅笑道。
    进入后宫的妃子医毒都要懂一些，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的闺房里香料眾多，可惜匆忙配成的药粉发作时间慢，她在这里拖了这么久还是只能勉强发作。
    话音未落，院子內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声音...”
    “啊！是蜘蛛！”站在院角的丫鬟最先跳起脚来。
    “我这也有！蜘蛛...老鼠！怎么会有蛇！”
    “把这妖女给我抓起来，她定然有解药！”王氏在身边几个丫鬟的帮助下不停地扫著身上的东西，尚且还算乾净，但也被噁心够呛。
    十几个將士也不再继续清理身上的虫子，忍著瘙痒向顾昭袭来。
    “四姑娘，对不住了。”
    刚提起剑，王毅察觉到身上异常面色一僵...他的手臂怎的不听使唤了。
    “我还加了点小料在里面。”顾昭笑吟吟道，又似是自言自语。
    “可惜我这院子里香料药物实在有限，效果也只有一个时辰。”
    “你最好祈祷一个时辰后还能笑的出来。”王氏一字字挤出牙缝。
    “母亲此话极是，仅有一个时辰了，我更要抓紧时间！”
    顾昭笑容越发灿烂，灵巧的匕首出现在指间。
    凌冽的刀片上还有著未乾的血跡。王氏剎时白了脸色。
    匕首向著王氏斜斜刺去，伴隨著一声闷哼和刀剑入体的声音。
    “你倒是忠心！”顾昭脸上笑容淡了淡。
    “可惜你也就只这点用处了。”
    抽手狠狠將匕首从王毅肩膀上抽出来，不多纠缠，一脚將人踹开。继续向王氏走去，顾昭展齿一笑。
    “母亲，一个时辰后我能不能笑出来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您笑不出来了。”
    匕首袭来，王氏在死亡的威胁下也顾不得身上的虫子了，腿部爆发出能量支撑她趔趄著向后退去。
    一击刺空，顾昭毫不废话，飞快刺下第二刀，刀刀致命。
    不出三下，王氏逃得气喘吁吁，髮髻凌乱，眼看已无力躲避。
    顾昭笑容狂狷提刀便上，王氏手掌死死握住匕首延缓匕首的深入，立时手掌出现一道狰狞的血口。
    刀尖已经刺破王氏的外裳，奈何王氏体格丰腴，顾昭又在病中，是以一时只划破一层肌肤。
    顾昭眉头一挑，握住把手的四指突地撒开，全身力气凝於柄头一点重重按下。眼看只需片刻就要破开王氏最后的抵抗。
    突地，一声厚重隱忍著怒意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从空中炸响。
    “你们在做什么!”

 第4章 父亲归来，你们好的很那！

    伟岸的身影踏进院门。
    男人面庞刚毅，此时怒目如火，浓郁的眉毛宛如两把利剑倒竖。
    “好的很那！本將的將军夫人与女儿在后宅打的你死我活！甚至还用上了毒药和看家护卫！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安匆忙收拾起这一地狼藉。解毒粉洒满整个院子，毒物很快退散，剩下为数不多的毒物很快被顾承远的精兵捍卫砍杀殆尽。
    顾承远一把夺下顾昭的匕首，同时毫不怜惜的將王氏从地上提了起来。
    顾承远今生怎的竟提前了半个时辰入府？
    顾昭丝毫不见尷尬，更不见惊慌，淡淡將已空无一物的手敛了起来。
    她不觉得顾承远会真的將她和王氏如何。
    顾承远出身草莽，能走到豫州司马这样的位置，自然能力出眾，但更出眾的，便是其唯利是图的本性。
    前世她入了翠红院，她天真的以为自小疼爱她的顾承远会救她，遍体鳞伤跑出来。
    却只换来他一句她已入翠红院，如何还能有个好亲事？顾府不养閒人，让她回去吧。
    她方才知晓一直以来的宠爱都是利用，皆是因为她的好相貌！利用她的亲事来奔自己的前程！
    “谁能解释解释，本將的后宅何时成了演武场？”
    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扫向王氏和顾昭。直激的王氏缩了一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顾昭並排乖顺的跪在一起。
    顾承远只是平静的看著下人们打扫院子，空气安静的让人窒息。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直跪的二人膝盖发疼，王氏更是面色发白。
    “你装的连我都骗过了。”
    顾承远才將手中的茶盏放下，审视的扫向顾昭，仿佛第一日认识这个女儿。
    “我以为你只是个有些心机的小姑娘，想不到你竟敢动手杀人...陷害嫡姐？谋杀嫡母？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父亲...我若不动手，起先便被送去翠红院了...如今得亏父亲回来，否则如今恐怕更被当做失心疯送入静心庵了。”
    顾昭轻嘆，眼眶微红，仿若再也无法强装坚强，適时落下几滴泪珠。
    “那你便可以动手伤人了吗？我没教过你长幼尊卑吗！她是你的嫡母！”顾承远虎目一瞪。
    “女儿知错...只是一时昏了头，父亲不在府中，女儿实在是走投无路...”顾昭低声道，肩膀耸动，无声啜泣。
    王氏看的一阵火大。眼见顾承远斥责顾昭，王氏仿佛有了靠山。
    “走投无路便出手伤人？你当你是威武大將军？”顾承远拧眉，一双虎目瞪向顾昭。
    王氏跟著挑眉，挑衅的望著顾昭。
    “你走投无路？你是囂张跋扈，狼心狗肺的东西，竟还想要我的命！”
    顾承远转头，斜睨了王氏一眼，其中寒气四溢，看的王氏呼吸一滯清醒过来，忙敛声低头。
    “还有你，你当你便没有错吗？你身为府上的当家主母便是这般料理家事，將本將的女儿买入秦楼楚馆？”
    “官人...这是在怪我？”王氏一抖。转而內心爆发出巨大的委屈，哑声道。
    ”婉儿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他一个庶女敢如此狠毒...难道便不该处罚？”
    “教养子女，无分嫡庶。”
    看见王氏眼眶渐红，顾承远轻嘆一声，將王氏扶起坐下。
    “我知你也是关心则乱，我也心疼婉儿，方才已去看了婉儿，婉儿已无大碍。”
    “该罚自然是要罚，但她到底年幼，心性还不成熟，不至於毁了她一生。”说著安抚的看了一眼顾昭。
    顾昭冷笑。这就是她的父亲，利益至上，既不愿失了王家的助力，又不愿得罪了女儿。
    遇事只会和稀泥，还能让人以为他真心关心自己。
    “昭儿，这门婚事並非是你母亲一人做主，我也是知情的。”
    “季家少年虽说现下家世是单薄了些，但一表人才，一看便是人中龙凤。日后必能一举高中！前途不可限量。”
    定然是人中龙凤的，顾昭讽刺一笑。那季晏的脑子里不知为何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曲辕犁，活字印刷，甚至是最后的炸药。
    任何一件献上去都是一件了不得的政绩。
    但任谁也知道不是个良配，贫寒出身，未有功名...便是再了不得也不过是个能干的匠人。
    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齐，如何入得了勋爵人家的法眼，也就顾承远肯捨得一个女儿去拉拢。
    別说只是一个她，前世便是顾婉都被顾承远舍了想许给这个季晏。
    可惜因为她被发卖，便是再想將嫡女许嫁也已恶了季晏。结亲不成反成怨。
    谁又能想到这个穷书生几年以后会成为叛军的军师中郎將呢？
    顾昭勾唇，既是送上门的靠山，哪里有推出去的道理？
    “父亲从未害我，既是父亲做主，女儿都听父亲的...”
    对上顾昭濡慕的眼神，顾承远满意的捋了捋鬍鬚。
    王氏得逞的扯了扯嘴角，一抬眸却对上顾承远警告的眼神，只觉手心一片冰冷。
    顾承远自然是不知情的...
    顾承远虽有心给两个女儿定亲，但却並未决定给顾昭定这个穷书生还是陈家少爷。
    陈安青出身名门，人品端方，谦谦君子。既是联姻她顾昭又如何配的上？
    还不如如了將军的意，用她的婚事吊住那个穷书生，哄他將东西都献出来，为她的婉儿铺路。
    “我本打算婉儿的亲事去京城再做打算。但见夫人如此满意刺史府的二公子，先为婉儿定下也好。”
    王氏如遭雷劈。惊讶的望著顾承远。见顾承远容色阴沉，心中也信了几分。
    一时间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怎的如此鼠目寸光错怪官人！她以为官人是偏爱那小贱人！想不到竟是要给婉儿更好的！
    “妾身...妾身並无此意。”王氏喏喏道。身上的气焰一下子消失殆尽。
    顾承远见状眉毛略微舒展，他只是警告，哪里捨得在这个节骨眼上真將唯一的嫡女给出去。见王氏消停也不在深究。
    顾昭嘲讽的看著面前的一幕。夫妻俩费尽心思算计她的婚事，为顾婉谋求更好的婚事。
    可谁算得到呢？
    最不被看好的少年，最后却成为最大的权臣...
    “你既受了伤，便好好养伤，府上诸事交给许氏打理便是。”顾承远淡淡道。
    王氏大吃一惊，这是要夺她的掌家之权？对上顾承远的眼睛，又悻悻低头。
    “都听老爷的...”
    “至於你...心性不定，烧退后便去祠堂日日诵经，为你母亲和姐姐祈福，进京之日前不得踏出祠堂一步。”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祠堂阴冷潮湿，诵经更要跪拜叩首，从前的粗使下人受罚最多也不过三日，已经熬的人受不住。
    此时距进京尚有半月有余。顾昭又在病中...便是能熬下来也得脱一层皮。王氏心中最后的不满也消失殆尽。
    顾昭面不改色。“女儿谨听父亲教诲。”
    不过只是几日的祠堂，便是更狠厉的责罚她在翠红院也受的多了。
    顾承远疲惫起身。似是想到什么，又回头望向王氏。
    “婉儿受伤的事我会派人彻查。你便好好养伤，不要出院门了。”
    这是还要禁了她的足？
    王氏恨恨咬牙，有些不甘，到底还是顾及顾婉，怨毒瞪了顾昭一眼，沉声道：“妾身告退。”

 第5章 教唆换亲

    寒凉的风吹动著门窗。
    “姑娘，这也太冷了！要不您还是將被裹上吧...”夏至搓搓胳膊。
    “哪里有那么冷。一会若是叶嬤嬤看到又要去告诉祖母了。”
    顾昭笑笑。冻的通红的手指丝毫不影响下笔的速度。
    “老夫人怎的如此狠心！日日诵经已是煎熬，她还总差人过来训诫。”夏至嘟嘴不满道。
    “三姑娘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老夫人自然多心疼些。”
    李嬤嬤为顾昭送上刚煮好的热茶，沉声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顾昭手指一停，陷入思索。
    顾瑾？她那个状似纯善的好似个好白兔实则拿她当枪使的庶姐？
    两人同为庶女，她一直当顾瑾是最亲近的姐妹。去了翠红院一直给顾瑾送信，希望顾瑾能救他。
    后来却听闻顾瑾与陈安青定了亲，她方才知晓谁是真正的恶人！
    这次也是在顾瑾的攛掇之下她才下定决心推了顾婉，按理不该那么严重，顾瑾却提前对栏杆做了手脚，致使顾婉险些摔死。
    看著她和王氏相爭，这顾瑾倒是渔翁得利！
    来得好啊！她正愁前世的仇没来得及报便令她逃了！
    “四妹妹？”绵软的声音透过珠帘传入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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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昭抬眸望去。少女长发束成两个髮髻，几缕髮丝从髮髻中散落下来，衬得面容娇俏。
    “叶嬤嬤吃酒去了，我忙偷偷来看你！”
    “都怪我...上次听了一耳朵便来告诉你...”
    顾瑾双手绞在一起，眼眶微红，一副內疚胆小的模样，和许姨娘如出一辙。
    看著即便憔悴却难掩美貌的顾昭，顾瑾眼中划过几分怨恨。
    她平时胭脂香膏一样不落，却赶不上顾昭不施粉黛的样子。
    怎么就没摔死她们？
    若是进了京都，前有嫡女，后有这样美貌的庶妹，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既是知道不妥，二姐姐还来做什么？”顾昭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妹妹这是在怪我？”
    顾瑾怯生生看著她，微红的眼眶落下两行清泪，楚楚可怜。
    “二姐姐怎的又落泪了，若是被別人瞧见定又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听见顾昭看似关心却略带指责的话，顾瑾抹著眼泪的手僵在了那里。
    “姐姐是为你担忧，今日午时去给祖母请安...听闻祖母明日便约了季家少爷上门相看...”
    顾瑾面露担忧，时不时偷偷瞄著顾昭的表情。
    “这若是相看成了...妹妹日后可就要跟那穷书生过苦日子了...这可如何是好...”
    “季家少爷前途无量，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心神一动，想起那个心机颇深的军师中郎將，顾昭淡淡道。
    送上门的靠山，她有什么理由拒之门外？
    顾瑾眸光一转。“季家少爷自然也是好的...但妹妹与陈二公子两情相悦，若是这样妥协了岂不可惜？”
    “其实季家少爷配三妹妹也是极好的...”
    顾瑾似在自言自语。“真是不凑巧，若是这两桩婚事能调换一下便好了...”
    顾昭似笑非笑的望著顾瑾表演。两情相悦？
    顾瑾与陈安青何止两情相悦，不久就要珠胎暗结了。
    也难为她用心上人作饵，诱她上鉤。
    可惜她已经不再是前世的她。
    一个木訥庸碌仅有出身的公子，和一个年纪轻轻便算无遗策的少年军师，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我不过只是庶女，哪里配得上陈公子，两情相悦，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顾昭笑盈盈道，眼中划过几分讥讽。
    顾瑾被戳到痛处，面色僵了僵。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关切的望著顾昭：“我实是不忍心看有情人分离...”
    “听闻明日那季家少爷巳时便来，届时若是能让他与三妹妹见上一面，没准二人便能一见如故...”
    眼见顾昭没有反应，顾瑾暗骂一句废物。握住顾昭的手，轻声安慰道。
    “左不过是见一面，不打紧的...”
    顾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顾瑾。
    “二姐姐好生莫名其妙，我与陈二少爷並无私情，怎的一直往我头上按？”
    “如今竟还要我去破坏人家大好的姻缘？”
    顾昭眼睛一眯，身上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莫不是二姐姐心悦陈二少爷...想拿我当枪使？”
    “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说中心事，对上顾昭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顾瑾冷汗直冒。连青涩细软的声音都几乎维持不住。
    她心中隱隱感觉，面前的顾昭已经不再是她能隨意拿捏的了。
    “二姐姐也不要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与三姐姐都要议亲了，你比三姐姐还大一岁，自己的事却全然不上心。”顾昭继续往顾瑾胸口上插刀子。
    顾瑾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哪里是她不想找？
    分明是她一没有嫡女身份，二没有美貌，夹在顾婉和顾昭之间宛如个透明人。
    顾承远给她寻得亲事自然也没多用心，她一个都看不上眼。
    “时日不早了，二姐姐回吧，我还要诵经。”
    说罢，顾昭直接闭眼认真诵经，將顾瑾忽视了个彻底。
    顾瑾咬牙想再说什么，但见顾昭完全油盐不进，只得扯出僵硬的笑容草草安慰几句起身离开。
    望著顾瑾弱柳扶风的背影，夏至狠狠啐了一口。
    “整日装的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无妨，左右她的好日子也没有几天了。”顾昭淡淡道。
    “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自然是成全她...”顾昭眸光暗沉。
    既然那般想嫁给陈安青，她自然要撮合这对有情人啊...
    有什么能比眾目睽睽之下被抓姦更能考验感情呢？
    看见这样的小白就仿佛看见了前世的梅妃，没来由的叫人噁心。
    她可没心情天天跟她在后宅算计这些有的没的。

 第6章 上门退亲，初见季宴

    荣景院內。
    “季二弟今日怎的提前来了一个时辰？平时季二弟可鲜少有这般积极的时候。”顾家嫡子顾元洲爽朗笑道。
    “该不会...是惦记我那国色天香的四妹妹吧？”
    顾元洲说著对季晏眨了眨眼调侃道。
    “定然是这样！整个豫州谁人不知四妹妹的美貌！”
    二少爷顾元颂附和道，二人挪揄的望著季晏。
    季晏苦笑道著拱了拱手。
    “顾大哥和二少爷还是別笑话小弟了...小弟此番只是来吃酒的。”
    “季二弟怎生还不好意思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哥哥们都懂！”顾元洲笑的越发起劲。
    季宴对顾元洲笑笑，却並不应声。
    顾元洲只当他是害羞，犹不肯放过他。
    “说来我这妹妹自小便生的貌美，家里人都说她以后必得配个如意郎君，如今却是让你討了去！”
    季宴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抿了抿，掩去眼底的情愫。
    “四姑娘相貌甚佳，自得配个家世优越人品上乘的。”
    顾元洲却没听出季宴话中深意，仍旧与有荣焉道。
    “说来父亲也是看重於你，四妹妹嫁与你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二弟如今又製作出了曲辕犁，得了京中大人的青眼！”
    “哥哥在此先恭喜你双喜临门了！”
    “一会见了我那四妹妹...”
    顾元洲正在兴头上，说的面色都有些微红起来。
    眼见顾元洲越说越远，季宴脸上笑容微收。
    “顾大哥！”季宴打断了顾元洲，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给他行了礼，郑重作揖。
    顾元洲一脸莫名的望向季宴。
    “你这是...”
    “顾司马知遇之恩，本当结草衔环相报...”
    季晏本就清瘦白皙的面上因为羞赧更多了几分微红，话语却愈发坚定。
    “小弟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来当面说清楚的好...”
    季宴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严肃认真。
    “未及弱冠，未有功名，我不想误了四姑娘…”
    季宴虽说的冠冕堂皇，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季宴这是在拒了这门婚事。
    见季宴不似作偽，顾元洲面容一滯，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你是认真的？”
    季宴神色未动。
    “是...”
    顾元洲眸光幽深的望著季宴。
    他顾府堂堂豫州司马府，家中最平庸的二小姐顾瑾平日里也是多人求娶。
    如今主动將家中素有美貌之名的妹妹下嫁给一个穷小子，却被拒绝了？
    与其说是看不起顾昭，更不如说季宴是看不起顾家...
    顾元洲面色微沉，將手中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
    茶盏磕在桌上，发出彭的一声脆响，下人们都赶紧缩了缩脖子。
    季宴仍旧保持著行礼的姿势，表情丝毫未变。
    顿时整个荣景堂陷入一片寂静。
    两方陷入无声的对峙中…
    半晌，顾元洲才眼神一眯，危险的望向季宴，久经沙场的威势毫不客气的压在季宴身上。
    “季二弟是瞧不起我顾家？”
    季宴身形丝毫未动，仿佛根本不受顾元洲的影响，眼神认真的望向顾元洲。
    “顾司马提携之恩，即便是结草衔环以报我也不会有二话，哪里敢有这样的想法！”
    顾元洲面色稍微好看了几分。
    “那你可是觉得我四妹妹仅是庶女...配不上你？”
    季宴摇头，目光坦诚的回望著顾元洲。
    “我出身寒门，如何敢嫌弃四姑娘！”
    顾元洲眉头一拧。面上多了几分不耐。
    “那便是听信了外头的风言风语？”
    “不过都是些女孩子家的小把戏，季二弟这般胸有丘壑的人还信这些？”
    那名声一看便是有心人传的，也就哄哄那些绣枕头，如何能哄的住季宴？
    季宴心知此事难以轻易善了，索性坦言道。
    “顾大哥如此诚心，我便也不藏著掖著了。”
    “昨日有人与我的小廝说嘴，说四姑娘三日前突发癔症砍落了刁奴四根手指，更是用匕首伤了顾夫人。”
    “若不是顾司马回来的早，只怕...”
    季宴並未说完，但眾人都知晓他话中的意味。
    顾元洲与顾元颂皆是面色一滯。
    那日的事顾承远下了封口令，崔嬤嬤更是被远远送走了，连王氏都对此事闭口不谈。
    他们也不过是半蒙半猜的知道了点细枝末节，怎的季晏这个非亲非故的反倒知道的这样清楚？
    “这是有人在动手脚，想破坏这门亲事。”顾元洲拧眉。
    “我自然知道，可方才看到二位兄长的表情，我便知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季晏很是坦然，倒显得顾家此事办的很不地道。
    顾元洲起身执礼。
    “此事我二人也不知实情，还需等父亲回来才做决断...”
    “若是属实，当是我顾家对不住贤弟，定然会对贤弟有个交代！”
    “无妨无妨。无论事情如何，我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二位兄长若有需要一会儿我便將那小廝带来。”季晏温和笑道。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三人皆以为是顾承远提前回府了，
    顾元洲面色复杂，理了理衣衫，准备起身和顾承远交代一下方才的事。
    却听得门口传来小廝的呼喊声。
    “四姑娘，您不能进去！”
    三人动作一顿。顾元洲眉头拧的越发紧促，目光不耐的投向门口。
    顾昭今日特意穿了顾老妇人连夜送来的衣裙。
    月白色的对襟襦裙上用银线绣著细密的海棠纹，在日光下闪烁著微光，罗带上绣著微微颤动的蝴蝶，隨著她的步伐轻轻摆动。
    少女立在门口，分明仅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竟有几分雍容大气的感觉。
    本就明艷大气的眉眼在阳光下竟晃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季晏暗嘆。果真是一副好相貌！
    “谁让你进来的！”
    顾元洲沉声道。心中对顾昭张扬的性子又信了几分。
    “大哥，我只说几句话边走。”
    顾昭说完不等顾元洲反应过来便扫视了一圈。
    最终定格在目光沉稳冷静的不似个少年郎的儒雅少年身上。
    “季二少爷不满意我？”朱唇轻启。吐出的话令在场几人险些吞了舌头。
    她怎么知道的？
    他的心思明明在来之前明明没告诉任何人…
    季宴诧异抬头。正好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时，空气中似有什么划过，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鬼使神差的，季晏口中脱口而出：“没有。”
    “那便是满意了？”
    “我知晓定然有人给你送了消息，你既有这般魄力，可见不是个庸人。”
    顾昭粲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季晏桌前，转身离去。
    留下一屋子人刚刚反应过来。
    “这这！成何体统！”
    “你给我回来！”顾元洲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气的跳脚，追著就要跑出去。
    却被身边的顾元颂一把拉住，顾元颂眼神瞟向一旁的季宴。
    顾元洲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还请贤弟见谅，这丫头平日里很是温婉...”
    “不是今日这样离经叛道的...”
    声音越说越低，已然没什么底气。
    季晏这才回神，只是眼神仍时不时瞟向桌角的玉饰，感觉少女明媚的容顏还在眼前。
    在大齐...竟还有这般鲜活明艷的姑娘？
    “无妨，我倒是觉得令妹...”
    “甚是有趣...”
    看著季晏仍瞟著桌上的玉饰，顾元洲不好意思的就要上前拾起。却有一双大手更快的將玉饰收入袖中。
    顾元洲惊讶的望著季晏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心內一震，恍若一下子懂了什么...
    “姑娘，咱们就这么走了？”
    “已经够了。”顾昭嫣然一笑。
    方才季晏看向她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短短几句话竟然就能引得少年心动？这未免也太轻易了些。
    没想到后世那个喜怒不形於色的军师中郎將如今仅是个青涩稚嫩的少年...
    还对她一眼钟情...当真是世事弄人，顾昭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
    夏至笑道。“也是！姑娘这般容色，哪个少年能拒绝！”
    心中想到什么又面色一变。
    “姑娘，我们方才干了这样出格的事情，去了老夫人那里...不会又要受罚吧...”
    大齐对於女子礼数要求甚严。便是在学堂男女间都以屏风分隔。方才顾昭敢留下信物，少不得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祖母心中只会开心。”
    顾老妇人虽出身乡野，但能將顾承远培养成豫州军中仅次於刺史的司马，自也不是常人，算计人心十分在行。
    前世顾老妇人在得知周氏的身世后，面对周氏这个险些害死自己的人都能毫无芥蒂的笑脸相迎。
    何况现在这门能给顾承远带来巨大利益的婚事...
    说话间二人便已到了寧盛院，还未进门就已听见屋內的欢声笑语。
    “今日里的宴席分明是为了姑娘，她怎的还来喧宾夺主！”夏至不满道。
    “不怕她喧宾夺主，就怕她不想当主演。”顾昭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第7章 人蠢就不要出来丟人现眼了

    “四妹妹何时来的？我这才看见。”
    被顾昭如同看戏子一般看了半天，顾瑾直感觉浑身不自在，再也不能假装没看见站在门口的顾昭。
    “四丫头来了，进来坐吧。”顾老夫人脸上笑容逐渐散去，开怀的笑容也变的敷衍起来。
    只是屋內的椅子早已被坐的七七八八，只剩下角落里还有个凳子，也是她一贯被安排坐的位置。
    不等顾老夫人说完，顾昭已经一屁股坐在了顾老妇人下首的塌边。
    “这...”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眾所周知顾老夫人疼爱顾婉，这顶好的位置每回都是留给顾婉的。
    今日这顾昭是转了性不成？一来就將这位置这样占了去。
    “四妹妹，你糊涂了不是？这位置是三妹妹的！”
    顾瑾赶忙懂事的上前拉住顾昭，想將顾昭拉起来，谁知顾昭纹丝未动。
    “这有三姐姐的名字不成？我便坐不得了？”顾昭斜睨著顾瑾，张扬笑道。
    顾老妇人本就瞧不上周氏的出身，对她也是淡淡的。
    自打周氏事发后，对她更是多了几分厌恶，她自也没有討好顾老妇人的必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瑾面色一白，双手绞著帕子，轻咬嘴唇委屈道。
    “表妹这是什么性子，不过只是个位置，便这般盛气凌人！”面若银盘的少女出声。
    正是王氏的侄女--王鶯。今日的宴会顾老夫人和顾承远也请了两三家亲近的姑娘公子作陪，王鶯便是其中之一。
    顾昭望著少女白皙微胖的脸，倒没有多少生气的感觉。
    按理身为豫州牧的女儿，更有扬州王氏撑腰，王鶯便是混吃等死也能有个不错的结局。
    可惜王鶯性子耿直，顾瑾说什么便信什么，简直就是顾瑾手中的一把刀，前世被顾瑾挑拨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无全尸。
    顾昭轻抿了一口茶水，眼皮都不抬一下，“人蠢便不要出来丟人现眼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鶯气的面色微红，站起来就要与顾昭理论，却被顾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安抚著坐下。
    “四丫头，整日的诵经也没能磨了你的性格吗？”顾老妇人沉声道。
    “孙女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顾昭脸上仍掛有淡淡的笑意，毫不畏惧顾老妇人的眼神。
    “何况...若诵经真有用处...这世上还会有穷凶极恶之徒吗？”
    顾老夫人信佛，顾昭此话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打顾老妇人的脸。
    偏生今日顾昭便要与季晏议亲，顾老夫人唯恐这桩婚事出现变故，无法发作，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面色黑沉如水。
    “祖母！”
    一道清甜温婉的声音响起，令顾老妇人眉头一展。
    “不是让你好生修养，怎的今日便出来见风了？”
    顾婉额头还围著一层白色的纱布。此时笑盈盈的望著顾老夫人，宛如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顾昭只觉心中讽刺。自己那日都要烧死了都寻不到大夫，顾婉只是吹了个风便引得眾人大惊小怪。
    “母亲一直把我圈在院中，憋都要憋死了！”
    看见顾昭，上前抓起顾昭的手，分外亲昵的直接和顾昭挤在一个榻上。
    “那日定然將四妹妹嚇到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温热的手掌带来一阵暖意。顾昭心中喟嘆，看来王氏还是没有告诉顾婉实情。
    她早已不是十三四岁受人哄骗的小女孩，无论前世今生，顾婉对她都是真心疼惜。
    前世她落入翠红院，王氏是瞒了顾婉的，待顾婉知晓后便一直为她奔走，是除了周氏以外家中唯一一直牵掛她的人。
    只是有王氏横亘在中间，两人终究是难以成为真正的姐妹...但她也不愿再伤害顾婉。
    “三姐姐，那日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顾昭轻声道。
    说出了上辈子藏在心中一直以来想吐出的话。
    “嘿嘿，你又不是有意的。有什么可对不住的。”
    看著顾婉明亮的眼睛，顾昭实在说不出什么凉颼颼的话来，安静的坐下品茶，一时间寧盛院恢復了之前的热闹。
    顾婉覆在顾昭的耳边小声道。“季家二哥虽说家境贫寒了些，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
    “我替你跟大哥打听了，季二哥家世清白乾净，曾说此生不收通房妾室，平日里更是不去烟酒肆。身边连个母苍蝇都没有！不似那陈家少爷，家中通房都已收了好几个。”
    隨即对著顾昭挤眉弄眼坏笑道：“四妹妹，这样的儿郎你可要抓好了！”
    顾昭实在拿顾婉没了办法，只得道：“三姐姐，若是让祖母听见这些话你定然要有苦头吃...”
    “你又不是別人！我当然要关心关心四妹夫！”顾婉昂首挺胸瞪眼道。
    顾昭：“...”
    “好了，时辰不早了，设宴吧。去前院將老爷少爷们请过来。”
    季晏进来一眼便看见初时明媚张扬的少女此时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人群中，看见他投射过去探究的眼神，对他展顏一笑。
    “景明，只是个寻常家宴，別拘束。”顾程远喊著季晏的表字，豪放的拍了拍季晏的肩膀。
    “这便是老夫的几个女儿。”
    “这是你们的季家兄长，你们喊二哥便是。”顾承远望向几个女儿。
    “季二哥好，我是顾婉。”顾婉大气上前。坦率的眼神里丝毫不掺杂男女之情，打量著面前温文尔雅的少年。
    “三妹妹好。”季晏拱手起身。
    “季二哥...我是顾瑾...”顾瑾羞怯道，小巧精致的面上微红，看上去宛如一只清纯的小白兔楚楚动人。
    “二妹妹。”季晏目不斜视。应完后便望向了最后的少女。
    直看的顾瑾指甲几乎都要扣进手掌里。她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无视！
    她虽然心仪陈安青，但也不介意多几个爱慕者，最好是能让顾昭和顾婉都不好过。
    在温柔大方的大家闺秀中她这一招柔弱的姿態也几乎百试百灵！
    季晏这样贫寒出身的土包子不应该最吃这一套吗？怎的对她熟视无睹！

 第8章 我是父亲许给你的夫人

    “四妹妹好，我们方才见过。还没正式认识过，我是季晏，表字景明。”
    不等顾昭开口，季晏便上前一步，端方行礼，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季二哥客气了。我是顾昭...”顾昭说完便想坐下，却见大家的眼神还停在她身上，只得继续道。
    “是府上的庶女...”
    “也是...父亲想许给你的夫人。”此话一出，直听的顾承远黑了脸，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下。
    眾人险些惊呼出声。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这样的事情，是可以宣之於口的吗？
    “咳咳...四妹妹...”顾婉赶紧对顾昭使眼色。
    顾瑾探究的眼神望向顾昭。她平日里最在乎的便是庶女的身份，怎的如今就这样主动说出来了？
    顾昭脊背挺得笔直，无所谓的迎著各种打量的视线。
    人群中的陈安青放下手中的酒杯，看著少女的气势，总感觉前几日一直追著他的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对上顾瑾的眼睛，陈安青赶忙甩了甩头，他在乱想什么？这样的瓶如何比得上他的瑾儿。
    “四丫头胡说些什么！”顾老太太警告的瞪了眼顾昭。
    这般出格的言语，传出去整个顾家女眷日后议亲都要受到影响。也就顾昭这个即將定亲的能够无所谓了。
    “让贤侄见笑了，我这四女儿一向喜欢逗趣。”顾承远扯著嘴角勉强笑道。
    “我倒觉得四妹妹性子直爽。”季晏笑容和煦。
    事先已经知晓季晏心思的顾元洲和顾元颂无奈摇头，偷偷打量著顾昭的容貌。齐齐点头。
    这样的样貌哪家的二郎能逃得过...
    “那便好...哈哈哈...今日怎的不见令母？”
    顾承远疑惑道。议亲自然该是双方父母都来相看，怎的季家只有季晏来了。
    季晏心中暗暗叫苦。顾承远一回来便被叫来吃饭。哪里知道他今日来本是抱著拒婚的目的...
    “家中母亲体弱，是以家中事务皆是我做主...”季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
    “这样的大事还是要知会一下家中...”顾承远略有些不满的望向季晏。
    虽说他是看中了季晏手中那所谓的『印刷术』，想將之据为己有，但也不是就非他不可。
    来相看却不带家中双亲，实在是不懂礼数。
    往深处想，是不是他根本就没瞧得起顾家？
    顾昭听的好笑。
    这季晏何时是这般听话的人了？他来退亲恐怕都没告诉他母亲。
    顾承远居然以为一门婚事就能拿捏住季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下次定亲时家母定然会到场。还请顾大人恕罪！”
    眾人面面相覷...这种话...现在都是这么大咧咧就能说出来的吗？？
    再看向季晏和顾昭的眼神都面带诡异。
    这两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咳咳...吃饭吃饭...”顾元洲赶忙道。
    “景明，我不日將启程入京，我手上还有几个举荐的名额，你若是有意，此次便隨我一同入京即可。”顾承远放出更大的诱饵。
    “多谢司马大人提携...但学生打算参加今年秋日的乡试试试运气，若是不中，必然投奔司马大人。”
    顾承远乃是武官，受他举荐自然也是武官的职务。但若是科考便是文官，若是能够入前三甲，便是能够一举登天。
    “好小子！有我当年的气势！”顾承远豪迈大笑。推杯换盏。
    “...”
    眼见自己脱离了大家的关注，顾昭拉了拉身边的顾婉。
    “三姐姐，我吃多了酒，出去透透气...”
    “好，快些回来。”顾婉埋头和王鶯说话，隨口说道。
    上首的顾元洲眼尖的看见顾昭脱离了饭局，碰了碰季晏的小臂。
    “方才陪父亲喝了这许多酒，你也出去醒醒酒...”
    季晏喝的面色微红。
    “啊？平日里这样的酒量...”在对上顾元洲笑眯眯的眼睛。
    “我...是有些醉了...得出去醒醒酒。”
    “一刻钟便回来！”顾元洲叮嘱道。
    顾昭方从偏院走到小道，便听见后方传来脚步声，忙藏到树后。
    “四姑娘...是我。”季晏无奈道。
    他实在想不到顾昭一个人偷偷来这里做什么。怎的感觉像是来做坏事被自己给抓包了...
    “你怎么寻到我的？”顾昭淡定的从树后走出来，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尷尬。
    “四姑娘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季晏摸了摸鼻子。
    “你...不是穹顶书院的书生吗？”顾昭奇怪的看著季晏。
    季晏哑然失笑。
    “四姑娘对我的了解只有这么一点，便决定要与我定亲吗？”
    “当然不是...”顾昭脱口而出。
    我还知道你熟读兵法，算无遗策...
    知晓你心中拥有万千新奇的可以改变大齐的东西...
    知晓你的文采与抱负...
    “你还是个厉害的匠人...可和这有什么关係...”顾昭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著季晏。
    “我之前因为家境贫寒，做过顾司马军中的参事...负责的便是追踪敌军...”
    季晏看著本来张扬肆意的少女好奇的看著他，只觉得越发有趣，毫不在乎的揭露自己的短板。
    “原来如此...”顾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四姑娘，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季晏正了正神色道。
    “我家境贫寒，出身寒门，亦无功名在身，四姑娘还需考虑清楚。”
    季晏的认真让顾昭也正了神色。敛了敛衣摆，认真的看向面前的少年。
    “我自然是考虑清楚了的。”

 第9章 四姑娘可会后悔？

    “季二哥虽出身寒门，但一身气度毫不逊色世家子弟，终有一日会有一番成绩。”
    少女狡黠一笑，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届时恐怕便是我的身份配不上季二哥了。”
    季晏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少女。便是顾承远拉拢他也不过只觉得他是个能干的匠人...
    但面前的少女却似是对他有十足的信任和把握...
    “大齐最是看重门第出身，若是我一直未曾有所作为，四姑娘可会后悔？”
    季晏沉声道，声音中夹著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
    “既是看重二哥的潜力，自然便要有愿赌服输的勇气。”
    顾昭莞尔一笑，眼中的光芒亮的季晏觉得身后的太阳都不及面前的少女。
    “季二哥便不怕我吗？”顾昭眨了眨眼，挑眉一笑。
    “我那三姐姐想必早已经告知你我並非是个纯善贤惠的世家贵女...你便不怕？”
    “在未见过四妹妹前我確实有些犯难，但今日见过四妹妹方知有些事需是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季晏看著面前笑盈盈的少女，这样的鲜活明艷...
    与他自穿越以来见过的所有听话的有些千篇一律的贵女截然不同。
    肆意...自信...从容的宛如一棵巍然不动的松柏，淡淡的站在那里便让人心中安稳。
    与自己起初心中刻画的尖酸刻薄简直判若两人。
    他自穿越便一直谨小慎微，竟让他有些羡慕起来。
    便是事情真的是四姑娘做的又如何？
    倘若有他在，再有这样的事情便永远也查不到四姑娘身上，她便可以一直做这个快乐肆意的小姑娘...
    “我不想骗你，事情就是我做的。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方才又去干坏事了。”顾昭故意恶劣的笑了笑。
    她可不是顾瑾那个蠢货，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喜欢清纯的小白。
    前世也是如此，季晏最终喜欢上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农女，二人举案齐眉，感情甚篤。
    嘴角咧了咧，真不好意思，这样好的姻缘...她收下了...
    “我自然看到了，只是有些想不通...你方才的布置又不能要了人的命...有什么意思？”季晏有些好奇。
    顾昭：“...”
    一出口便是要人性命...怎的比她还狠毒？
    “有什么问题吗？”季晏奇怪的望著顾昭，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咳咳...没有...季二哥有所不知，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比失去性命还折磨人的...”
    譬如...前世的她身为一个世家贵女却被扔进了翠红院...
    顾昭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刺痛了季晏的双眼。
    “该来的人来了...我们该回去了...”季晏拉了拉顾昭，打断了顾昭的思绪。
    “放心，我已经將可能被发现的痕跡都抹去了...即便是军中专门追踪的將士也发现不了蛛丝马跡。”
    顾昭笑容灿烂，挑了挑眉。“季二哥，你真是个好人...”
    季晏无奈扶额，苦笑一声。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还甘之如飴...
    终於看见季晏返回了宴席，顾元洲狠狠瞪了一眼季晏。
    “说好的一刻钟，这都过去多久了？”顾文洲无声的谴责。
    季晏靦腆笑笑。不好意思的坐了回去。
    “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下次请大哥去太平楼吃酒...”
    “这还差不多...”顾元洲絮叨著。
    “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在，方才安青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真的是被王家那个姑娘缠的烦闷至极。”
    说著顾元洲还低了地头，躲过王鶯传过来热烈的目光。
    “陈家少爷也出去了？莫非我方才看到的真的是他？”季晏小声嘀咕著。
    “你嘀咕什么呢？你方才看见安青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似乎和个姑娘一起离开的...”季晏为难道。
    “你定然是看错了...安青那般恨不得埋进书里的性子，你要说他偷偷溜进父亲的书房我倒是相信。”
    “那倒也是...”季晏微笑著对顾元洲举了举酒杯。
    正说著，一个小丫鬟跑到了季晏的身边，低声道。
    “季二少爷，不知您能否出去，我家姑娘有话想对您说。”
    “你家姑娘是谁？”季晏有些微醺的问道，眼神似是有些迷离。
    “是四姑娘。”丫鬟低声道。
    “顾大哥，这是四妹妹身边的丫头吗？”季晏直接扯了扯顾元洲的袖子道。
    丫鬟面上的笑容僵住，完全没想到这样私密的事情他居然敢这么告诉顾元洲。匆忙跪下。
    “奴婢...奴婢说错了...奴婢是在外头遇见了四姑娘，四姑娘让奴婢传个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查。
    “你好大的胆子。”顾元洲沉声道。
    “奴婢...奴婢一时口误...”
    顾元洲冷冷的看向面前的小丫鬟。“你打量我是傻子不成？”
    “谁让你来算计季二弟的？”
    小丫鬟被嚇得瑟瑟发抖，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先拖下去，用刑吧...”顾元洲心烦的摆摆手，一看就是后宅那些腌臢事，他一点也不想理。
    “顾大哥不想知道她想带我去见谁？”季晏道。
    “左不过又是哪家的姑娘...实在是没什么意思。”顾元洲揉了揉额头。
    “可是四姑娘真的不在席面上...”季晏起身。二人如今还未定亲，不便一起回来。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虽说觉得顾昭那样的性子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季晏心中到底还是多了几分不安。

 第10章 起火捉姦

    “那我们便一起出去寻寻。”
    虽说对这个庶妹没什么感情，但季宴既然开口他总归要给几分面子。
    “大公子，起火了...”院落外的小廝慌乱的跑进来。
    顾元洲看了看顾昭空空如也的位置，真正变了脸色。
    眾人赶到荒废的院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许氏已经聚了一眾的丫鬟小廝在赶著救火。
    许氏衣著简单，身形柔弱，一向秉持的便是谨慎低调的方式。
    在宴会上有顾承远和顾老夫人在，她便几乎不出声，只是附和几句，都快让人忘记了她此时才是顾府內宅的实际掌权者。
    柔弱的许氏此时也顾不得低调，被气的面色微红，额角都是被火烤出的微汗，眼中有些急色。
    “动手都麻利点！”
    这管家之权才到了她手上三天，便出了这档子事，让她如何自处！
    “好在是个荒院...”顾元洲看著在人群中冒出来的顾昭，总算呼出了口气。
    “里面...似乎有声音传出...”
    一个跑的近的小廝擦了擦脸上的灰。
    “有声音便有声音，有什么不好说的...卖什么关子？”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许氏慍怒道。
    “似乎是...男女之间...”小廝说不下去了，跪倒在地。
    “大约是耐不住寂寞的丫鬟小廝，如今火势这样大，恐怕是救不出来了...”
    许氏还没反应过来。
    “救不回来便救不回来了，別让火气传到別的地方才是正事！”
    顾元洲却似是想到了什么。
    眼神快速的在人群中搜寻陈安青的身影。
    “你家少爷呢！”
    顾元洲沉著脸望向隨著陈安青来顾府的小廝。
    “少爷只说想一个人出来透透气...如今也不知去哪里了...”
    突地...小廝似是也想起了什么...
    “莫非...里面的是...”小廝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还请大公子速速派人通知顾司马救火!”
    说完不等顾元洲答应，便直接冲入了火海边缘，待听清里面的声音，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闻言，许氏已然慌了神。她自然是个聪明人。
    她本想趁火势还小，瞒著顾承远將火势给解决了...
    可若是因著耽搁令刺史府的少爷受了伤，恶了刺史府，休说只是丟了掌家之权，便是叫她赔命也有可能。
    “快快，通知老爷！直接去外院寻亲卫进来救火！”许氏当机立断。
    心中焦急的思索著...
    里面的男人是陈安青...那女人是...
    许氏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想將去找顾承远的小廝给叫回来，却又生生顿住，陈安青的安危她赌不起...
    想將面前的人群驱散...却又无法阻止人救火...
    许氏第一次生生体会到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顾昭看著许氏额上的冷汗直冒，只觉心中畅快，顾瑾的手段都是她教的。
    束手无策吗？她前世被王氏拖著扔进翠红院时同样束手无策...被殴打时同样束手无策...
    如今许氏总算也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顾承远不过片刻便匆匆赶来，身后跟著刚刚被顾承远紧急调过来的边隅军。
    “老爷，这里火这样大，不如让少爷姑娘们先离开...以免受伤。”许氏勉强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夫人多虑了，我等身边的小廝都是会些功夫的，留下救火好歹能尽些绵薄之力。”
    方才陈安青的小廝动静並不小，大家多多少少猜到里面的男人是谁。
    俱是好奇里面的女声是谁，这等风流韵事，此时哪里有离开的道理？
    眼见许氏这幅表情，顾承远哪里还不知道里面定然出了乱子。
    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顾伯父过虑了，我等与陈少爷到底是好友，留下好歹还能尽些绵薄之力，若是离开恐会良心不安。”
    顾承远心中暗骂。真是好友此时怎会想留下看笑话？
    但由不得他再多想，火势凶猛，只得赶紧指挥起救火来。心里暗暗琢磨著如何压下这桩蠢事。
    水车终於运来，在巨大水车的作用下火势终於有所缓和。
    顾承远身边的亲卫顾安不再犹豫，直接冲入火海，寻了半天终於背出了陈安青。
    眾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吗？
    头髮被烧了大半，里衣鬆散的披在身上，甚至腰间还掛著女子的纱裙...
    右面的小腿有被重物砸过的痕跡，无力的耷拉著...小臂上还有一道被火烧过的狰狞伤疤。
    忍不住探头探脑的望向院內。
    不是说还有个女人吗？这肚兜也在啊...
    人呢？
    “老爷，里面就剩下陈少爷一人。陈少爷的小廝...为了护著陈少爷...已经没了...”
    “那便好...先扶安青去治伤，这灭火还得一会...”
    一人？眾人的视线落在陈安青腰间的纱裙。又是瞭然。
    看来这女子多半是家中的丫鬟，已是被顾家放弃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確实不如直接烧死的好，还能保住陈安青和顾家的名声。
    只有许氏面色煞白。想要出声，却只感觉喉咙紧的发涩。
    顾昭冷冷的看著面前的一幕。
    她的好父亲，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不知道里面的二姐姐听到这话此时是什么表情呢？
    “咳咳...里面还有一人...劳烦伯父...咳咳...”陈安青哑著嗓子道。
    眾人顿时来了兴致。想不到这堂堂贵公子对这丫头还有几分真情。
    顾承远僵了僵，还想拖延。
    却发现已经有想要在陈安青面前表现的边隅军快步冲了进去。
    不出片刻，边隅军便从里面背出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女。
    之所以说面目模糊...是她的左半边脸已经被烧成一片。巨大的烧伤横在脸上...分外狰狞...
    少女衣衫半褪，白皙的肌肤上多处烧伤，此时趴在边隅军的后背上。
    但剩下的半张脸也足以让人认出她的身份。
    顾府二姑娘。
    “这不是...二姑娘吗？”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
    “阿瑾？”顾元颂阴著脸飞速跑上前，將外衫罩在顾瑾身上，从边隅军身上將人抢了下来。
    失身...毁容...在眾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还是被一个边隅军背出来...
    看著顾瑾如今狼狈的样子，顾元颂恨不得顾瑾能够死在里面。

 第11章 失身毁容，陈夫人至

    “二哥...”顾瑾將头埋在衣服里，不住的颤抖。
    顾承远木著一张脸站在远处，望向顾瑾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路边的垃圾，满是嫌弃与阴冷。
    似是感受到顾承远的厌恶，顾瑾脖子缩了缩。
    她听到了...她的亲人都不想救她...
    她的父亲...哥哥...姨娘...他们都想看著她死...
    眸光一转，好在方才安青哥哥还念著她...
    只要抓住安青哥哥，便是她在落魄又如何！他们还不是要討好她！
    她眼神中蓄起泪水，一如既往楚楚可怜的望向陈安青。
    “瑾儿...你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陈安青呆滯的眼神在看到顾瑾时动了动，在触及顾瑾被烧到的半边脸时愣了愣。
    原本想要上前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害怕了...
    顾瑾原本心中的几分感动在触及陈安青顿在空中的手时彻底消散。
    勉强笑道：“安青哥哥，你能不能扶我一起去医治...”
    陈安青踌躇片刻，喏喏道：“我也行动不便...还是让顾二弟扶你去吧...”
    陈安青躲闪的眼神深深刺痛了顾瑾，顾瑾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眼神狠厉的看著陈安青。
    “你怕我？你怎么敢怕我...”
    “我这样是因为谁！”
    顾瑾眼中恨意浓郁，强行从顾元颂怀中撑起头来。
    望向顾婉，面容狰狞，声嘶力竭：“是不是你！一定是你！”
    “我？”顾婉一脸茫然。
    “还有你！”顾瑾狠狠瞪向一边笑盈盈的顾昭。
    “我们做什么了？难不成是我与三姐姐逼著二姐姐去与陈家少爷私会的？”
    顾昭嫣然一笑。毫不在意顾瑾愤怒的眼神，狠狠在顾瑾心口上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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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瑾咬牙切齿：“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装什么！定然是你们嫉妒我与安青哥哥两情相悦...”
    不等顾瑾说完，便被许氏捂住了嘴。
    许氏抱著顾瑾，趁机堵住了顾瑾的话。
    “快將二姑娘带下去医治！”
    顾瑾想要挣脱，却被许氏在耳边的一番话惊得愣在原地，最终瞪著顾婉和顾瑾，乖乖被下人抬了下去。
    “瑾儿是受惊过度...诸位不用在意...”许氏乾笑著道。说完小心翼翼的瞟向顾承远。
    顾承远冷冷的看了许氏一眼。拂袖离去。
    各家少爷姑娘们看完了热闹，知晓接下来便是顾家是要处理自家后宅的事情，也都纷纷起身告辞。
    宾客散尽，唯有一人，仍定定站在原地。
    “季家二郎，今日是我顾府失礼...招待不周...”
    许氏隱隱有些不满季晏的不懂事。
    “夫人恕罪...今日有个丫鬟想要引我出酒席，我当时便感觉不对，特意留了个心眼...留下是想看看是否与此事有关。”
    季宴温和的解释著，倒是让顾元洲脸上有些掛不住，出声道。
    “姨娘放心，此事我已稟告了父亲。届时自会有母亲和祖母出面。”
    不等许氏回答，顾元洲已经带著季晏转身离去。
    许氏本就纤弱的身子在听完顾元洲的话后不堪重负的摇了摇。
    好不容易得来的掌家之权...如今还没焐热...王氏便要出来了吗...
    ...
    亥时，荣景院內。
    虽是夜色浓郁顾家仍旧灯火通明。
    “怎的就夫人自己来了...”王氏容光焕发的站在门口。
    “家中主君今日公务繁忙，实在脱身不得，適才便只有妾身一人过来。”陈夫人身姿丰腴，举止有礼。
    因著顾承远是陈刺史的副职，王氏与陈夫人平时一向交好。
    只是此时陈夫人脸上的亲近照往日明显淡了不少。
    陈夫人此时简直一肚子怨气。
    陈安青虽不如长子被她寄予厚望，但此时遭了这样的罪，尤其是脚踝处的伤，以后恐怕难以骑射。
    这对於一个將门子弟来说简直不亚於绝了前程。
    还是为了个不检点还毁了容的庶女！
    “老太太和主君已经等候多时了。姐姐隨我进来吧。”
    到底是平日的姐妹，王氏捂了捂陈夫人冰凉的手。
    “左右不过是个妾室，收回去养著便是...”
    陈夫人不愿多言。大步向內院走去。
    “二哥儿！”看到被人抬放在椅子上身上裹满纱布的陈安青，陈夫人惊呼出声。
    “怎的伤的这么严重！”陈夫人心疼的扶著陈安青。
    “娘，我没事...”陈安青哑著嗓子艰难吐出几个字，立时便不住的咳嗽起来。
    “我的儿！是谁把你害成这样！”陈夫人心疼的恨不得以身替之。
    转过头，沉声道。
    “那个小狐狸精呢！”
    “姐姐息怒，二姑娘在侧院的榻上，方才已经有下人去抬了。”王氏忙说道。
    “而且...此事说来可能他们二人皆是受了算计...”
    “算计？你家这庶女一个两个的，真是有心的很！难不成都是嫁不出了不成？她顾昭算计不成，便换了这顾瑾，”陈夫人咬牙道。
    “陈夫人担忧陈二哥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还是不要將旁人扯进去的好...”
    一直安静的几乎要被人忽视的少年轻声说道。
    少年未及弱冠的年纪身材清瘦单薄，一身勉强算得上锦袍的的素色衣衫站在满院的华服中格外打眼。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一直在摆弄著手串的顾昭也抬头惊讶的望向角落里清瘦的少年。
    季宴一双清亮的眸子认真的望向陈夫人。
    顾昭心中微微一动。

 第12章 咎由自取，眾叛亲离

    连王氏也不敢得罪饱含怒气的陈夫人。
    而这个还只是穷书生的少年却愿意因为一句詆毁的话为自己出头...得罪上刺史夫人。
    陈夫人愣了愣，理智渐渐回笼。
    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当著顾家眾人和顾昭未来夫婿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自觉有些尷尬，面上却有些掛不住。口吻严肃。
    “这样的场合不相干的人留下做什么？”
    王氏忙出来打圆场。
    “姐姐先坐，这是季家少年，今日出事之时也有丫头想要將他引出去，还是他发现及时，我们才捉到了那个丫头。”
    “他也遭了算计？”陈夫人打量著季晏。
    这样柔弱的少年能逃得掉算计，他的二哥儿...
    重重嘆了口气，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座。
    “那丫鬟呢？快些开始审问吧...”
    原本有些硬气的丫鬟被带上来时已经整个人萎靡不振。
    身上满是血污，四肢没一块好肉，可见受了不少罪。
    一见眾人，『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不住的磕著头。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眾人屏气凝神。
    角落里的许氏简直快要將手上的帕子拧碎了。
    『啪』一声脆响。
    许氏手上的杯子磕在了桌沿上。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陈夫人不悦的瞪向许氏，许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著痕跡的將手腕上的鐲子漏了出来。
    丫鬟瞳孔猛的一缩。
    “不...我不能说...”
    丫鬟前后的反应自瞒不了眾人。
    “许氏，那便你来说。”
    顾老夫人沉声道。不留一丝余地。
    “老夫人...我...”许氏喃喃道，手上的鐲子还来不及收起。
    “这样廉价的鐲子可配不上你...你们后宅的算计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大的事情没有人有心情听你的废话。”顾老夫人幽幽道。
    许氏白了脸。“儿媳不知...”
    “难不成也要给你上一遍刑罚吗？”顾老夫人沉声道。
    许氏抽泣著，瞧见顾承远同样面无表情的看著她。
    眼见是逃不过去了...许氏只得缓缓开口。
    “这丫头原是我院中的粗使丫头，但月前已经去了房当差，我也是担心她会胡乱攀扯...这才拿了她老子娘的鐲子...”
    “你听到了？放心，无论她手上的是谁，我都能给你保下。”顾老夫人对丫鬟说。
    “是...是二姑娘...”丫鬟吞吞吐吐。
    “瑾儿？”顾承远眉头蹙起。
    “这奴婢简直胡说八道。你是说二姑娘引人过去，让人烧了自己？”陈夫人怒极反笑。
    “奴婢不知...但確实是二姑娘让我將季二少爷引过去...她还差另一个小丫头去引了三姑娘...只是不知为何最后里面的会是她和陈公子...”
    似是怕眾人不信，丫鬟补充道：“另一个丫头叫兰香，老爷夫人若是不信尽可以將她也一起寻来...”
    丫鬟说完，便不住的磕头。
    “奴婢句句属实...求老爷夫人开恩！饶过我和我娘...”
    “去將兰香寻来。”王氏急声道。
    兰香一看见这阵仗腿都软了，倒豆子似的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当时二姑娘就在荒院门口，奴婢真心不知二姑娘是存了別的心思...只想著是姐妹间有什么私房话要说...这才去寻了三姑娘...”
    兰香感受到王氏的眼神，越发战战兢兢。“可惜三姑娘当时被四姑娘唤走了...奴婢想著晚一会儿去也不打紧...”
    兰香说著还小心翼翼的瞟向一边已经血肉模糊的小丫鬟，赶紧闭上了眼睛。
    “真是好大一齣戏！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把那小贱人给我带出来！”刺史夫人听的已是火冒三丈。
    半晌，已经不能站立的顾瑾才被几个小廝合力给抬了进来。
    看见院中的两个丫头，顾瑾面色一变，眼神不受控制的看向许氏。
    看到许氏正跪在一旁，已是指望不上，顾瑾心中一紧。
    只得望向陈安青，却见陈安青將头低了下去。
    他心目中的顾瑾是柔弱单纯的...
    此时面临的衝击太大了...让他几乎不知道如何面对顾瑾...
    “祖母...父亲...”顾瑾伤的比陈安青还要严重几分，每吐出一个字都令她喉咙如火烧一般。但她不敢不说。挣扎著便起身行礼。
    没人上去扶她，她只能狼狈的伏在地上。
    “说吧。”顾承远沉声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无非是这个小贱人想算计別人，结果著了道！自己受罪便算了！平白祸害了我家二哥儿！”陈夫人恨声道。
    一双虎目恶狠狠的瞪著顾瑾，同时还时不时瞟向端坐的顾婉。
    “我...我没有...”顾瑾声泪俱下。只是平日里楚楚可怜的脸只剩狰狞，看得人一阵不適。
    “我只是想著三妹妹大气爽朗...季家少爷温柔和善...性格很是相配...这才想让他们见上一面...”
    “二姐姐是当我是死人吗？”顾昭凉凉开口。
    “我的亲事还用得著你操心？”顾婉紧跟著杏眼含怒。
    “我...我没想那么多...”顾瑾伏在地上哭的梨带雨。
    只是此时一向会为她出头的顾承远和陈安青俱是一动不动。
    “那你怎的把自己赔进去了？我家二郎为何会与你在那院子里？”
    陈夫人冷声问道，恨不得直接上去活撕了她。
    “定然是有人陷害我...我进了那院子便好似中了情毒...”顾瑾声音越来越低。
    眾人瞭然，这情毒是谁放得一目了然。
    定然也是顾瑾用来祸害顾婉和季晏的。
    “我与安青哥哥两情相悦，原本只是说几句话便要走的，谁知道会走水...”
    “两情相悦！亏你说得出来！我家二郎要什么样的世家贵女找不到！偏生要你一个没有家世没有才貌的庶女！”
    陈夫人越看越觉得面前丑態百出的少女面目可憎。
    “安青哥哥...”顾瑾期期艾艾。
    陈夫人慍怒的看著垂著头逃避顾瑾的儿子...
    “你究竟看中了她什么！还为她搞成了这个样子。”陈夫人气的手都在发抖。
    “娘...我错了...我就是一时迷了眼...”陈安青含糊其辞。
    顾瑾听的面色发青。
    枉她以为陈安青是可以託付的良人！如今竟也是要拋弃她！
    顾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前世被人称道的夫妇情深？举案齐眉？
    顾瑾你一直得意的感情...好像也不过如此...
    “放火的人查到了吗？”顾承远望向顾安。
    “已经查过了...荒院中没有別人来过的痕跡，那情毒里含有一味药物很容易自燃。近日天乾物燥...荒院又许久无人打理...”
    话虽未说完，但眾人已经明白。
    “不可能！定然是她们！定然是她们害我！”眼见装柔弱没用，顾瑾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声音尖锐的喊道。
    “二姐姐可不要含血喷人！害別人不成便觉得是別人要害你。该不会...”
    顾昭慵懒的声音透出几分魅惑。
    “二姐姐是失心疯了吧...”

 第13章 顾瑾身死

    “是你...对！定然是你！只有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是不是你！”
    “你好狠的心！这般害我！”顾瑾双眼赤红，张牙舞爪就要向顾昭扑来。
    奈何站不起来，刚拽到了顾昭的衣角便被顾昭重重一脚踹开。
    “二姐姐在混说什么，我与三姐姐一直在一起，满院的宾客都可以为我们作证！”
    顾昭斜睨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顾瑾，嘲弄道。
    “不像二姐姐...特意约了陈家少爷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私会...这叫什么来著...是叫无媒苟合吧...”
    “四妹妹说的没错，这不就是私通嘛！保不齐已经珠胎暗结了！”顾婉连声附和。
    “都给我闭嘴！”顾老夫人凛声道。狠狠瞪向几人。
    “你们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顾安请了军中专门追踪的军士来，你是觉得自己要比他们还专业吗！”顾承远自觉面色无光，呵斥道。
    “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做错了事还想拉別人下水！我怎就教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孤立无援眾叛亲离，顾瑾只觉自己被放弃了。“我这样的女儿？我是什么样的女儿！”
    “虎毒尚且不食子...您却想活活將我烧死...我都是隨了您！”
    “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起来！”顾承远气的面色铁青。
    看向另外两个张扬的女儿，顾承远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一会也回去给我禁足。”
    顾瑾嘴上仍不消停，直到被拉出荣景院，院內才安静下来。
    王氏赶紧给顾承远递上一盏热茶，顾承远勉强沉下气来。
    “嫂夫人，如今事情已经查明...我这女儿虽说確实是自作自受...但確实是失身於二公子。”
    陈夫人皮笑肉不笑：“不是我不给顾兄弟你这个面子，但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样的姑娘我陈府可消受不起。”
    “小女儿家家的，今日受了些刺激有些口不择言罢了...何况二哥儿也是真心喜欢小女。”
    顾承远缓声道。事已至此，摆在顾瑾面前的路也只有嫁给陈安青了...
    左右他本来也考虑与陈刺史联姻。虽然现在只能做个侧室，但也算是与陈家绑在了一起。
    “那是从前被矇骗了...今日如此情形，我家二哥儿也算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嫂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一个妾室收了便收了。也不影响咱们二哥儿以后娶妻。”
    王氏上前拉著陈夫人耳语道。
    “再说...收回去才好磋磨不是...”
    陈夫人眸光一转，“说来我也不愿做这个恶人...但是今日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恐怕家中老夫人也会介怀...”
    眼皮一抬，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不过若是个不用登记在册的通房...便没有那许多事了...不知弟妹意下如何？”
    “通房？这不是存心寒颤人嘛...许姨娘哪怕不是出身世家，但许副將也是正五品的武官...”顾婉戳了戳顾昭，小声道。
    “將陈二公子伤成这样，陈刺史没有怪罪都是不错了...想要入府不吃点苦头怎么成？”顾昭意味深长的笑道。
    “老爷...这...这怎么成？”徐姨娘红了眼眶。
    精心教养的女儿若是多用些手段正室夫人都当得，如今怎生就连当个妾室都分外艰难。
    “嫂夫人大气，如此便说定了。”顾承远正眼不瞧一下许氏，对陈夫人笑了笑。
    这个女儿虽然废了，但好歹能搭上刺史府，无论是通房还是妾室，他根本不在意。
    “那我便先带著二哥儿回府了。”
    眼见陈夫人告辞，顾昭等人也起身告退。却对上顾承远不满的眼神。
    “我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与你们有没有关係，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顾承远行伍间的肃杀之气毫不掩饰扩散出来。
    冰凉的眼神在王氏，顾婉和顾昭身上穿梭。
    “先前婉儿坠楼的事情我已查明，顾瑾对栏杆动了手脚，如今家中仅剩你们姐妹，希望你们能好生相处。下去吧...”
    “是，父亲。”
    ...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夏至不解的看著面前收拾了一个首饰匣子出来的顾昭。
    “二姐姐今日出阁，我这做妹妹的自然该有所表示。”顾昭笑吟吟道。
    “距离那日大火才过了几天，老夫人和夫人日日都来规训您...姑娘您便消停些吧...”夏至苦著脸道。
    “我这样情深义重的妹妹，说出去母亲也不能拦著我。”顾昭好笑的看著如临大敌的夏至。
    “再说...她今晚便要走了...我如若不能现在解决她，唯恐她还能再蹦躂起来。届时可便没了后悔药可以吃。”
    顾昭安抚的拍了拍夏至。
    不似寻常嫁娶，此时院內毫无一点喜庆的感情，仅有许氏陪在顾瑾身边，反倒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沉鬱。
    顾瑾脸上的伤还没好，此时只得放下一缕头髮將伤疤勉强遮住。
    “你来做什么！”顾瑾眼神如刀。
    “自然是来送二姐姐出嫁。”顾昭將首饰匣子放在顾瑾受伤的手边。
    “害我至此，如今还来看我的笑话！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顾瑾眼神阴狠，仿佛一条毒蛇般死死盯著顾昭。
    “你不会...你惜命的很。你如今怕是还想著去了陈府还能东山再起吧...”顾昭淡淡道。
    “我就是再不济也入了刺史府！日后谁输谁贏还不一定！”顾瑾一字一句挤出牙缝。
    顾昭浅笑。她自然相信顾瑾的实力，哪怕她失了容貌她也相信她，尤其是对陈安青...
    慵懒又邪肆的看向顾瑾：所以...你没有日后了...
    “四姑娘，礼物我们收下了...你便先回去吧...我们母女还要说些体己话...”许氏拉住暴怒的顾瑾，陪笑道。
    “你们母女真是如出一辙的...虚偽啊...”顾昭嘆气。不理会许氏僵在脸上的笑容，继续道。
    “说来你也没有那么疼爱二姐姐嘛...一个通房便给二姐姐打发了，你都不愿意为了二姐姐去与爹爹闹一闹...”
    “你给我滚！滚！”顾瑾厉声怒骂。不顾及手臂的伤口，提起桌角的匣子便向顾昭扔了过来。
    “啪！”首饰碎了一地。
    “真是小肚鸡肠啊...”顾昭无奈摇头，趁著顾瑾新一轮攻击到来之前，闪身出了院子。
    身后传来一阵打砸的声音。
    脸上的讥讽瞬时消失不见，几分笑容浮在脸上。
    成了！

 第14章 启程入京，定情信物

    顾府门口。
    “四妹妹，咱们这一去...还会再回来吗？”顾婉依依不捨道。
    顾昭回头望向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忽然一阵恍惚。
    前世种种宛如大梦一场，如今她还是顾府的四姑娘...正怀揣著希望驶向京城。
    故人將至，陛下，诸位大臣...你们准备好了吗？
    “老爷能从滨城打拼进豫州，如今再入京城，自然也能站稳脚跟，不用害怕。”王氏不著痕跡的挡在了顾婉和顾昭中间。
    “婉儿，你与我一个马车。”说罢，不等顾婉拒绝，拉著顾婉上了中间的马车。
    许氏谨小慎微的跟在顾老夫人身后，原本弱柳扶风的身姿枯瘦的仿佛失了精气，整个人带著一股子颓然的气息。
    顾老夫人与顾承远上了前方最豪华的马车。
    此时仅剩下最后一辆马车。许氏和顾昭对视一眼，只得沉默的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你倒是好命，那穷书生巴巴贴上来就要一同入京。”两人沉默许久，许氏哑著声音道。
    “姨娘不装了？季二哥是有正事要做。”顾昭挑眉，好笑的看著许氏。
    季晏哪里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季晏此次入京是因著工部对於他发明的曲辕犁很是重视，令他入京与匠人们讲授。
    “还有什么好装的...是你做的吧...”许氏阴翳的眼神望向顾昭，面孔狰狞道。
    “瑾儿本都打算安心入了陈府的，怎会在入府当夜行凶伤人...如今你满意了？她即便是被误杀都要背著一个疯子的名头！”
    顾昭噗嗤笑道。“姨娘莫不是也疯了不成？郎中都说了，二姐姐是受了刺激，心智缺失，怎的还能怪在我身上？真是好没道理。”
    “那日的首饰...你不会无缘无故送的...”许氏目光灼灼的望著顾昭，不放过顾昭脸上每一个表情。
    “姨娘思女过度，不若留在豫州修养一阵子在进京？”顾昭懒得和她纠缠，说著伸手就要拉开帘子喊人。
    “別...”许氏疾呼出声。
    自那是宴会后她便被顾承远冷落了，她本就体弱，那日听的顾瑾的死讯更是呕出一口鲜血，气血衰败下来。
    顾瑾当日的怨恨大家都看在眼里，若说对陈安青怀恨在心根本没人怀疑。
    何况这小丫头根本不知道用的什么妖术，脉象上看真的只是心智缺失了...她闹了几次反倒更恶了顾承远。
    若不是顾及著许副將和顾元颂，顾承远恐怕此次真的会不带她入京。
    她不能再出一点差错...
    “那姨娘便还是好生修养，路途遥远，若是病死了也无人奇怪...”顾昭淡淡道。
    对上顾昭古井无波的眸子，突地想到顾瑾死的毫无痕跡，许氏后心直发凉，不受控制的向角落里缩了缩。
    “姑娘，季家少爷给您带了枣仁酥和桂糕。说是怕您路上饿。还有一只烧鸡。”夏至敲了敲车窗。
    “他当我是饕餮转世不成...”顾昭眉眼含笑的打开车窗接了进来。
    少年真诚的情谊足够让人心情舒畅。吃著手上的桂酥，便是一路的顛簸都少了几分。
    马车晃晃悠悠，直到未时才到了驛馆。
    驛馆內人员繁多，均是各地官员，顾承远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人攀谈著。顾昭等女眷安排著下人將东西搬进客房。
    “昭昭！”少年清越的嗓音在顾昭耳边响起。
    “多谢二哥今日的糕点，我很喜欢。”顾昭今日为了出行仅著了素色长裙，对著季晏粲然一笑。
    “嘿嘿，昭昭喜欢就好。上次拿了昭昭的玉饰，我心中总是过意不去...特意做了一只簪子送给你。”
    季晏在袖中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匣子，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微红。
    “是我自己做的...从前没做过簪子，可能手艺不太好...”
    打开匣子，只见一枚精致小巧的银簪静静躺在里面。
    簪体有些地方还有被用心打磨过的糙痕，可惜仍不如老师傅打的那般光滑。
    格外打眼的却是簪头上一颗格外闪烁甚至能反映出人影的透明晶体，比所有玉石都要璀璨夺目。
    “哇！这般纯粹的玉石我都没见过！”顾婉不顾王氏的拉扯，眼尖的凑上来。
    “这不是玉石，此物名为琉璃...”季晏温和的解释道。
    “我怎生从未听过...”顾昭思索著。
    季晏研製出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但前世今生，她都从未听说过这个琉璃...
    “这是我几日前意外烧制所得...世间仅此一件...”
    “哦...那好吧...”顾婉可惜道。
    “既是独一无二，那我便收下了，多谢季二哥。”顾昭深深看了眼季晏。珍重的將匣子小心收起。
    突地，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敢问姑娘来自哪里？”

 第15章 身世浮现，常家暗算

    季晏一下挡在顾昭身前。
    “阁下所为何事？”
    顾昭默默低头掩去眼底的震惊。
    常建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若说谁是她见过的人中最能称得上小人的，自是常建章莫属，靠著搜罗美女献给上官一路步步高升。
    她的长相隨了周氏，与已故的外祖母长相一般无二，在翠红院被常建章发现后便一门心思想將她献给外祖父...
    亏的外祖父为人清正，否则简直酿成大错！
    方才常建章看她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定是又有了与前世相同的谋算！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若是能因此事让周氏提前认亲...顾昭心中暗暗谋算...
    “公子恕罪，实在是瞧著这位姑娘有些面善，所以特来打听一二。”
    中年男人一席黑色锦袍。圆润的脸上掛著憨厚的笑容。
    “那也不该直接向家中女眷打听。”顾元洲不悦道。令丫头婆子將顾昭几个送进屋內。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通政司参议常建章，见过几位公子。”常建章抱歉行礼。
    闻言，顾元洲大吃一惊。眼神复杂的望向常建章。
    “竟然是常大人...”
    “小子言语冒犯！还望大人海涵。家父豫州司马顾承远。我这便去寻家父过来！”
    顾承远心下暗衬这通政司参议怎的还跑到这等偏僻驛馆，还被自己给撞见了。
    “常大人幸会！方至驛馆还未来得及拜见大人！”
    通政司参议不过区区正五品，按品阶来说比他足足低上两个品阶。
    但这常建章乃是京官，更是通政司这等可以上达天听的位置，朝內官员谁都要给几分薄面。他自是不敢怠慢。
    “无妨无妨！是我应该拜见顾大人才对！”常建章乐呵呵道。
    “大人自豫州而来？”常建章问道。
    “正是，此次也是回京中述职。”顾承远招呼著常建章坐下一起吃酒。
    常建章也不推脱。一双细长的眼睛露出几分精光。“下官也正好要会京中，不如一起结伴可好？”
    “自然可以！”顾承远拍掌笑道。能和通政司的人套好关係，简直是送上门的大好机缘。
    “方才听犬子说，大人觉得小女面善...”顾承远思衬著，这常建章看著也不像那贪图美色的人，怎的这么冒昧。
    “確实...但既然顾司马来自豫州，想必只是巧合...”常建章装模作样可惜道。
    一双眼睛却不住的瞟向顾承远，打量顾承远的表情。
    “家中女儿自出生起便一直养在闺阁...不知小女是与何人相似？”顾承远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此事已经时隔多年，还是不要隨便提及的好...我也是方才一看见太过震惊，这才不知不觉唐突了侄女。”
    常建章摇摇头，作势举起酒杯要自罚一杯。
    “常兄直言便是，否则我这山野之人一入京中惹出什么祸事都不知道。”常建章越是这副作態越让顾承远心中犯嘀咕。
    难不成顾昭顾婉的相貌真的有什么不对之处？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常建章与顾承远推杯换盏，似是不愿多说。
    半晌似是有些喝多了，才小声道：“顾兄可知晓老太师曾有位太师夫人？”
    “自然知晓，据说老太师与太师夫人起於微末，鶼鰈情深。但太师夫人已经故去十几年了...又与此事有何联繫？”
    老太师为人正直清廉，终生只得一妻，哪怕先太师夫人病故也一直未曾续娶，也並非没人送去美貌年轻的女人，可惜老太师通通给赶了出来...
    若是顾昭或者顾婉真的和故去的太师夫人相貌相似...顾承远的心思狠狠的动了一下...
    “不知是家中哪个女儿有这等福气？”顾承远试探道。
    “是那位身量小一些的。”常建章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顾承远的神色。
    顾承远热情稍退。季宴几日前已经送了庚帖过来，写了聘书。如今就还就站在身边...
    又狠狠摇了摇头...老太师如今的年岁...若是被人知道岂不是要背后议论他卖女求荣....
    常建章隨意说道。又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不再多言，谈论起朝中局势来。
    ...
    几日后。
    顾昭淡淡的看向已经与顾承远同乘一个马车的常建章。
    不愧是有名的世故圆滑，短短几日，就已经哄的顾承远兄弟相称，甚至连两家的车队都並成了一个。
    身边的少女还在不停的聒噪。
    “昭妹妹，待到了京城我定然要邀你一同去和丰楼吃酒，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还能遇见皇子王孙！”
    常嫣在旁边喋喋不休的给顾昭灌输著京城的纸醉金迷，丝毫没有发现顾昭眼中的玩味。
    若是前世她自然会被这些吸引，可惜今生的她是已经体验过世间最最奢华的祸国妖后。
    再奢华的东西在她眼中都还不如少年小心翼翼亲手所制的簪子。
    见顾昭不吱声只是看著手上的匣子，常嫣也丝毫不觉尷尬。
    “说来妹妹也是可惜，妹妹的相貌在京城也未见几人能及，若是去了京城，宫门王府也是去得的，如今竟是早早定了亲...”
    不出常嫣所料，顾昭果然被挑拨的有些忿忿不平。
    “不过是因为我是庶女罢了...若我是嫡女...哪里还会用一个穷书生打发了我。”
    “其实在京城中嫡庶哪有那么重要？何况...这好的亲事都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常嫣一见鱼儿上鉤，继续循循善诱。
    “姐姐的意思是...”

 第16章 姑娘快逃！

    “我的傻妹妹，待到了京城你便一切都晓得了！”常嫣轻笑著点了点顾昭的额头。
    “还要多谢姐姐指点！”顾昭亲热的揽著常嫣的胳膊。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可客气的！到时有宴会我便领著你去，次数多了便好了...”常嫣笑容温婉，大气和善。
    不等二人说完，马车突的顿了几下。
    接著便重重坠在地上，震的顾昭和常嫣面色一白。
    顾昭勉强扶著侧面坐稳。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话音落下便听到一阵刀兵相撞击的声音。
    常嫣与顾昭对视一眼均变了脸色。
    外面传来顾安略显急迫的嗓音。
    “夫人小姐们当心...不要出马车...”
    常嫣脸上笑容微变。
    “什么不长眼的连衙门的马车都赶拦！”
    顾昭心下一沉。
    “怕是遇到麻烦了...”
    顾承远入京將府內近百名私卫都带上了，各个皆是军中好手，身上气势一看便不是常人。
    寻常山贼看见都避之不及，哪里做的出劫道这样的事情...
    前世顾承远也是顺顺噹噹便入了京，今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意外...
    探究的眼神望向常嫣。
    “还未知晓常伯父是因为何事出行？”
    “妹妹过虑了，顾伯父这样的武將，收拾一两个小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常嫣勉强笑著。
    小毛贼自然是不成问题...可若不是小毛贼呢...
    外面的喧闹半天都没有停止，看见常嫣闪烁其词的样子，顾昭心中越发不安。
    她突然意识到...她过於依赖前世的经验了...
    她以为常建章是因为要算计她才贴上顾家...
    可若是...还有其他原因呢？
    “姑娘！姑娘！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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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嬤嬤用力敲打车门，呼喊著顾昭。
    顾昭毫不犹豫打开车门，便要隨著李嬤嬤跑。
    “妹妹，这样的时刻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常嫣一把拉住顾昭。
    顾昭面色一冷，“贼人不会因为我们是女眷便放过我们...”
    何况...她觉得更危险的事身边这个女人...
    顾昭说完，不等常嫣反应过来，隨著李嬤嬤便下了车。
    顾昭定睛一看，顾家的私卫大多都围在了顾承远和常建章的马车。
    剩下的小部分和王家的私卫一起守著顾婉和王氏的马车。此时正与贼人杀的难捨难分。
    她的马车旁只有零星几个私卫护持著。眼看便要被围死了。
    此时隨著她一走，身边的私卫也一起离开，只余几个常家的小廝仍守在马车边，根本不是贼人的对手。
    “等等我！”常嫣疾呼出声。
    “常姐姐去找婉姐姐吧。婉姐姐身边护卫多些。”顾昭说著毫不犹豫向远处的树丛內躲避。
    去找顾婉？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边是贼人进攻的重点，早已经被堵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不是喜欢往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身边凑吗？
    这种时刻多些危险自然也是正常的。
    身边的私卫到底数目不多，此时隨著贼人的纠缠也越来越少。
    好在她並不是多么重要的人物，追著她的贼人不多。
    顾昭只得再次掏出她的毒药。
    心中思衬著自己是不是该去认真习武，怎的总是要干这些打打杀杀的活...
    突地，顾昭手掌被一双温凉的大手牵住。
    “別怕，跟我来。”
    顾昭偷偷將袖中的毒药藏好。被季晏带著躲到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暗道，周围还布置了几个简易的机关。
    旁人在外面即使走到面前也不一定会发现。
    “你且放心，我定然会护你周全。”季晏面色微红，不好意思道。
    “我相信你。”顾昭轻声道。她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的能力。
    前世最后炸死文帝的炸药...便是出自他手...他何止能护住她一个人，只要他想，称王称霸也是举手的事...
    “谢谢你...相信我...”对上少女篤定的目光，季晏心头一热。
    “你是我未来夫婿，若是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顾昭挑眉笑眯眯道。
    季晏面颊滚烫，说出了他此生最郑重的承诺。
    “只要我还活一日，我定然都会护得四姑娘周全。”
    顾昭低头浅笑，將眼中的算计尽数敛去。
    “你觉得...谁会最终活下来？”
    顾昭和季晏並排隱在暗处，毫不顾忌形象的看戏。丝毫没意识到中心处是自己的父亲。
    这贼人一上来便是不死不休的打法。一看便都是练家子，能与顾承远精挑细选的私卫战的难捨难分。
    “这些贼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我觉得他们的目的会达成，但是顾伯父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季晏思索片刻，认真道。
    “我也觉得他们的目的不在顾家。”顾昭小声道。
    “何以见得？”季晏来了兴致。
    “他们的目的恐怕在常大人身上...”
    “是...也不是...”季晏柔声解释著。“他们的目的在常大人身上，常大人来豫州...却是为了我...”
    “为了你？可是路上常大人並未与你有什么交际...”顾昭惊讶道。
    原来这才是这辈子她会提前遇见常建章的原因...
    “常大人来豫州是为了我手上的东西，可却不知这东西是我的...”季晏毫无隱瞒。
    “你...不必说的这样多...”
    “跟未来的夫人...自然该坦诚些...”季晏眸光深邃，炙热的眼神望著顾昭。
    顾昭俏脸一红。“咳咳...”
    季晏点到即止，不再逗她。思衬著目前的局势，將顾昭从土坑里拉起。
    “我们该出去了...走吧...”
    “此次是我不好，让你一个大家闺秀与我一起藏得这般狼狈...以后必定不会了。”
    二人出去，均是鬆了口气。只见贼人已经几乎消失不见，只有几个还在负隅顽抗。但也难成气候。
    顾承远已经带著常建章在一旁处理伤口。
    “別动。”冷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顾昭感觉腰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第17章 竟然是你？绝境反杀

    “都取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了，还不走吗？”顾昭沉声道。
    她与季晏乃是看准了时机才分头出来的，距离战场非常远，但这男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身边。
    身后之人甚至恐怕比在场所有人的武功都要高。
    “你知道的倒不少。”男人冷笑。手上的剑来势不减，突地就要向顾昭刺去。
    “你究竟是谁！”顾昭喝问。
    她原以为身后的青年挟持她是为了威胁顾承远。
    但如今看来这贼人似乎只是单纯想要她的命。
    匕首刺中硬物，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声音。
    “咦？你竟然穿了护身甲？”青年动作一顿。
    她自从重生以来便格外惜命，即便是待在后宅都要带著护身镜，何况如今是要远行，她索性直接穿上了护身甲。
    但饶是穿了护身甲，这一下也令顾昭气血翻涌。
    顾昭趁机前进一步，回身望向青年。青年面上围著黑色的面罩。仅露出一双眉眼在外面。
    此时一双冰凉的眼睛正惊讶的望著她。
    “安小將军？！竟然是你！”顾昭惊呼出声。
    这张脸她在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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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的叛军由一方封疆大吏安景升率领，面前之人便是安景升手下第一武將，也是他的独子--安远。
    如今安远竟出现在眼前，顾昭心情有些复杂。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安家父子。
    按说她的死是因为叛军攻城...可她身上的罪名皆是因为文帝的算计...她甚至还想著今生藉助安家的力量提前搞垮文帝...
    可这按理来说该在江陵镇守的安远...怎的如今竟然出现在了面前...
    难道是因为季晏？他们日后的军师中郎將...
    青年动作一僵。
    “你怎会认得我？”沙哑的声音传出。
    “左右也无所谓了，既然认出了我，那便更留不得你！”
    安远惊讶过后，出剑越发狠厉。这回是向著顾昭没有任何防护的脖颈直接刺来。
    顾昭心头气急。
    她还没有想著报仇，今生这安远居然还提前想著来杀她了？！
    双手握住剑刃，使刀剑向下几公分，隨后整个人不退反进。
    迎著剑尖便狠狠冲了上去。
    立时伤口处便流出殷红的鲜血。看见伤口处流出鲜血，顾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股狠劲儿令安远微微变色。
    双手用力想要將长剑抽出来。却发现剑尖已经被护身甲的裂口给卡住，动弹不得。
    “动不了了吗？那该轮到我了...”顾昭狂狷的笑著。
    胸口的胸口处还捅著一把长剑。似是怕长剑被拔出，顾昭又向前了几分。令长剑牢牢卡住。
    “你疯了不成...”眼见长剑拔不出来，安远索性直接放开长剑，去怀中掏匕首。
    顾昭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腕处的药瓶早在方才就已经被放在掌心。
    用力一扬。安远只感觉眼睛一疼，用手去揉，却发现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他看不见了...
    两只手掌用力在眼前晃了晃，安远变了脸色。提起颈间的哨子大力吹了起来。
    顾昭回头一看，原本还在与顾家私卫缠斗的贼人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向这边衝来。
    来不及犹豫，抽出怀中的匕首便向著安远的脖颈划去。
    安远虽失去了视力，但身上的武力还在。
    匕首方一划到脖颈，便直接拽住匕首向顾昭的手臂抓来。
    顾昭眸光一闪，直接將胸口处的长剑拔出，不顾突然涌出的鲜血，长剑再次向安远的脖颈划去。
    安远猝不及防之下被顾昭捅了个正著。
    看见安远慌乱捂住脖颈处涌出的鲜血，顾昭方才躲著距她还有几米远的贼人向一旁闪去。
    “昭儿！快去救昭儿！”顾承远厉声喝道。
    顾昭躲得隱蔽，直到安远吹哨，眾人才发现顾昭这边的危机。一回身便看到她拔出自己身上的剑抹了安远脖子的一幕。
    季晏动了动嘴唇，惊骇的出不出一句话，连忙冲了过来。接住了失血过多头有些发昏的顾昭。
    “都怪我...都怪我...”季晏颤声道。用手紧紧捂住顾昭的伤口。
    “怪你做什么，我又死不了...我穿了护身甲，只是看起来嚇人...”顾昭笑著。只是面上的血色在飞快消失。
    一边说著眼神还一直向远处的安远望去。
    只见其他几个剩下的贼人以同归於尽的打法拦截著过来的顾府私卫，其中一个贼人扛起安远几下离开了视线。
    顾昭只觉得心中一滯，气血上涌。
    “我觉得我是该去找个师傅学习武艺了...”话未说完，顾昭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
    顾昭身上一阵发冷一阵发烫。
    前世的记忆与今生杂糅著，让她一时之间不知究竟哪段是真，哪段是假。
    “文帝！你好狠的心！”顾昭一下子在榻上坐起身来。
    “夏至，你家姑娘醒了，去请大夫过来吧。”一道清越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轻柔的嗓音將顾昭拉回了现实。
    “季...二哥？你怎的会在这里？”
    “常大人和顾大人都受了些伤，你大哥二哥都围在那里了，是以我求了求三姑娘，这才能偷偷过来守著你。”
    季晏说著，將顾昭扶了起来。自然的端起一边的汤药就要餵起来。
    “等一会儿夏至过来餵我便是...”顾昭哑声道。她哪里敢让前世让人威风丧胆的军师中郎將干这些伺候人的活。
    “也好...”季晏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语气逐渐低沉。
    “说来也怪我...那日若是不带你躲起来恐怕还不会让你伤的这样重...”
    “有什么怪你的...我看那贼人是目標明確。那样高深的武艺，一看便是早有预谋...”
    想著那日安远生死不知的被人扛走，顾昭气的牙根都痒痒了。
    虽然安远被她捅中了喉咙，但没亲眼看见他死，她总感觉他没那么容易死。
    “倒是你...居然没被我嚇到？”顾昭戏謔的望向季晏。
    “不...怪我...”季晏越发愧疚起来。
    “如果我猜想的不错...他们针对你可能是为了我...”

 第18章 又见文帝

    “即便是为了你，可我的伤又不是你亲手伤的，有什么可道歉的？”顾昭莞尔一笑。
    “坏人做坏事是因为他们心术不正，不需要什么原因。別人害我是因为嫉妒我的美貌，难道我还要怪自己吗？”顾昭眨了眨眼。
    “你...”季晏呆呆的看著面前的女子。
    “跟我从前见过的许多女子都不一样...”
    “想不到你还见过很多女子？”顾昭装作震惊的样子。
    “没有...没有！都是家中族妹...”季晏连忙解释。
    “逗你的...”顾昭好笑道。正了正神色。“父亲他们查到贼人是谁了吗？”
    “不曾...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是谁...”
    “不必，既是他们没查到，那便先不要告诉他们了...”
    安远的尸身没留下，她若贸然说出他的身份，却又拿不出证据，更会令人生疑。
    何况...安远不是好东西...她的父亲与常建章又是什么好人吗？便令他们猜去吧...
    “姑娘，大夫还在守著老爷和常家大人...暂时不会过来了...”夏至踌躇著进来。
    “不来便不来吧，左右不过是皮外伤...”顾昭不在意的摆摆手。
    她都怀疑季晏之所以令夏至去请大夫就是为了可以与她坦白这次的事情。
    “不过我方才听了一耳朵，好似这回我们不急著赶路了...宫中带人来传信，说是会派人来接...”
    “父亲有这面子？”顾昭惊讶。
    “那倒不是...好似是为了常大人...”
    “那便安心等著便是了...”顾昭闔了眼睛，准备再眯一会儿。
    不等顾昭沉睡片刻，常嫣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四妹妹快別睡了！贵人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了...快起来梳妆打扮...”
    顾昭不耐的睁开眼。便看见常嫣急匆匆走了进来。
    她倒是好命！那般混乱的情况下也只是伤了手臂。右臂被白色纱巾包裹起来。丝毫不影响行动。
    常嫣一看见顾昭便想起她抹人脖子的场景，不受控制的离床榻远了几步。
    但想著此行的目的，仍是强行让脸上掛上了往日的亲近和善。只是多少多了几分僵硬。
    “什么贵人？”顾昭强忍住將人打出去的衝动，半眯著眼道。
    “是六皇子殿下！”常嫣喜不自胜。
    六皇子？！
    那岂不是文帝？！
    顾昭微闭的眸子一下子瞪大。
    如今在位的皇帝仍然是穆帝...文帝还只是一个因为母家不兴不受重视，靠军功而有些许名气的六皇子罢了。
    “是不是很惊讶！”常嫣激动著，短暂將对顾昭的惧怕拋之脑后。
    “六皇子几年前便去了边关，我还没见过六皇子呢...如今回京想不到便被我们遇上了！当真是天赐的缘分！”
    说罢，小心的凑到顾昭的耳边：“我听说六皇子最喜嫩黄色，还喜欢柔弱些的女儿家...妹妹可要抓住机会...”
    顾昭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常嫣身上穿的大红色亮色华服与艷丽的妆容，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姐姐告知！姐姐先去吧...我这便起来打扮。”说完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见顾昭没有起身，常嫣有些不放心，但夏至已经站在身前，她只得无奈跟著向门口走去。
    顾昭心中冷笑。齐修文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也难为常嫣这种时候还要过来算计她一道。
    不过她此生確实对齐修文没什么兴趣...见异思迁心中充满算计的烂男人...该下地狱才是。
    文帝...真想不到...我们今生的第一面竟然来的这样快...
    半个时辰后，眾人均换上最隆重的衣裳站在驛馆门口。
    “四姑娘还没出来吗？”王氏不著痕跡的瞟了眼顾承远。顾承远皱了皱眉。
    “顾安，去看看。”
    等了片刻，仍然身著血衣的顾昭才姍姍来迟，眾人嘴角皆抽了抽。
    “四妹妹，来的贵人乃是皇子王孙...你要不还是回去换身衣裳吧...”顾婉挪到顾昭身后，轻声道。
    “我受了那样严重的伤...能站在这里迎接他已经很不错了...”顾昭说著还重重咳了几声。
    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骂六皇子不体恤人情了...
    眾人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都塞上。
    “昭儿，换身得体的衣裳，以免衝撞了贵人。”顾承远眼皮一跳。感觉额角的青筋都要控制不住的鼓起来。
    “恐怕来不及了...不如...我便不来迎接了？”
    还想她梳妆打扮来见...他也配？
    “你给我滚去后面...”顾承远指著最末尾的位置。狠狠瞪了顾昭一眼。
    “是。”顾昭无所谓的向后面走去。
    “噠噠噠...”
    马蹄声自街角传来。先头的侍卫已经开始清路。
    眾人皆是屏气凝神，想要一睹皇子的真容。
    顾昭站在墙角，肩膀斜倚著墙，眼中满是嘲讽。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张声势...这样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受宠呢...
    马蹄声足足响了一刻钟，齐修文才姍姍来迟。
    齐修文一张勉强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脸因为常年在边关被晒得有些黑，越发显得平凡起来。
    但身量颇高，身上有种久经沙场的铁血气质，很是英武。
    “殿下安好。”常建章和顾承远赶忙迎了上去。
    “让诸位久等了...碰巧经过这里，听闻诸位大人受袭，我便自作主张，稟了父王，护送各位大人同行，还望两位大人见谅。”齐修文脸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第19章 您还缺弟子吗

    “殿下宅心仁厚，臣等感激不尽。原本还担心路上还会再遇上贼人，如今有了殿下同行，那些贼子定然不敢造次！”
    顾昭握紧了手掌的帕子。时隔多年，即便只是年幼的文帝，也已经將一手拉拢人心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皇子之尊，却能够关心臣下的安危，快马加鞭赶过来一路同行...任谁都会心生感激...
    她前世便也是这般...被齐修文的关切迷了双眼...以为他是真心爱重与她...
    齐修文只感觉后心一阵冰凉，顺著身后望去，见只有几个少女乖顺羞怯的站在路边。齐修文摇头一笑。
    当真是他精神过於紧绷了...这里怎会还有什么刺客...
    “两位大人客气了，我听闻二位大人及亲眷受了些伤，不知伤势是否严重，便带来了军中最好的大夫。”
    “虽说京中名医医术高明，但要论起刀剑之伤，还是军营中的大夫更有经验一些。”
    齐修文说罢，从身后的队伍里请出一个身形瘦弱的佝僂老者。
    “这位是黄大夫，师承药王谷，本王在军中受伤都是黄大夫诊治。大人们可以让他瞧一下伤势。”
    “劳烦黄老了...”齐修文对黄大夫道。
    顾承远和常建章对视一眼，药王谷的弟子隨便一人放在外界都是难得一遇的神医。
    齐修文对这老者如此尊敬，这黄大夫只怕在药王谷都是排的上號的。
    这样的神医，若是靠他们自己便是穷其一生也看不到一次。
    若说过来同行只是为了在穆帝面前赚些好的名声，那此时便是六皇子真真关心著自己的伤势，二人俱是有些感动。
    常建章连忙给常嫣使了个顏色。令常嫣上前。
    “这是微臣的大女儿，常嫣，手臂上也受了点轻伤，神医能否一同给看看。”
    常嫣面色微红上前上前道谢，虽是对著黄大夫说著道谢的话，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却一直含情脉脉的望向齐修文。
    齐修文也不恼，含笑对常嫣点了点头。
    “姑娘家身上留不得疤，烦请黄老在开些祛疤的药。”
    听的常嫣微红的脸又红了几分。
    王氏掐了掐顾婉，直恨自己將顾婉保护的太好，身上丝毫未伤，此时在六皇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
    不等王氏考口，手上的衣角已经跑出几步。
    “黄神医，这是我四妹妹，胸口被敌人伤了一剑！先给她瞧瞧吧...”
    顾婉戳戳顾昭，感受到顾昭的僵硬愣了愣。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见到殿下紧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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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昭只觉得已经激动到手脚几乎不能控制。一双眸子粘在了齐修文身边老者的身上。
    “师父...”顾昭涩声道。
    她居然还能看见师父...活生生的师父...
    前生她被卖入翠红院求告无门，对顾承远失望透顶。
    是黄仲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代替了顾承远的位置。
    不仅传授了她一身精湛的医术毒术，更是在齐修文第一次將毒杀人的罪责推到她身上时替她承担了下来。
    她跪了三天三夜求齐修文给自己降罪，却都求不来齐修文的旨意，之后只能眼睁睁看著黄仲被处死...
    想不到如今还能再次看见师父...顾昭不禁眼眶有些潮湿...
    “四妹妹说什么呢...咱们女儿家若是有兴趣学些针线活便是，哪里能学医术...”顾婉扯了扯顾昭的袖子。
    “老夫收徒想来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弟子...”
    黄仲说著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顾昭身上染红了半边衣裳的血衣，瞬间变了脸色。
    將面前的常嫣一把推开，不顾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常嫣，快步迎上了顾昭，埋怨道。
    “这样大的伤口怎可这样移动！快搬个椅子来。”
    齐修文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后面被挡住的姑娘胸口上这样大的一个伤口。
    “胡闹！人都伤成这样了怎生还被叫出来迎接本王。”
    顾承远闻言，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师父...”
    “大夫...左右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顾昭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这姑娘对自己竟这般狠得下心...”黄仲深色复杂的看著顾昭。
    他一眼便看出面前的伤口是顾昭故意为之。
    “好在你穿了护身甲，还没伤到要害...”
    “你真的通一些医理？”黄仲狐疑的看著顾昭。
    刀剑入体的位置似是精心挑选的...
    “四妹妹哪里懂什么医理啊...我们都是闺阁的女儿家，平日里只学些琴棋书画...”
    常嫣乾笑著迎了上来。努力將眾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略懂一些...”顾昭轻声道。一双眸子目光灼灼的望向黄仲。
    “黄神医...您还缺弟子吗？”

 第20章 文帝动心

    黄仲恨不得收回自己吐出去的话。
    “老夫说了，不收女弟子，医者辛苦，女子在外行走不易...”
    黄仲扫了一圈院內密密麻麻的人，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道。
    “虽说这次你只是皮外伤，但你用了毒，即便提前服了解药，也会有些影响...”
    “这般狠毒的药...姑娘还是少用为好。”黄仲说著就要拿出药箱写药方。
    “师父若是收下我，我以后便再也不用了...”顾昭不肯放过黄仲，一把抱住黄仲的药箱小声道。
    “你！將老夫的药箱还给老夫。”黄仲走到哪里都是被捧著供著，哪里见过这样的泼皮无赖。
    “师父答应收下我，我便还给师父...”儘管面色苍白，顾昭仍是狡黠的眨了眨眼。
    黄仲的性子他知道。前世她也是这般撒泼打滚了好久才缠得慌仲肯教她医术。
    她也知晓黄仲必不会轻易收下她。
    但此生再见，她就是想要多跟师父说几句话...哪怕是这样的玩笑话...
    顾承远伸手，一个用力直接將药箱自顾昭怀里提了出来。
    “小女顽劣，让神医费心了...”
    顾昭不甘心的想要再说什么，但对上顾承远警告的眼神，悻悻撇了撇嘴，被夏至搀了下去。
    “顾大人，四姑娘的伤势虽说不危及生命，但还是要好生修养，平日里还是不应这样长久站立的。”
    虽说有些被顾昭给气到，但掛念著顾昭身上的伤势，黄仲仍是闷声叮嘱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顾承远乾笑著。
    “四姑娘一个女眷，怎生伤的这样严重？”齐修文好奇的看著被夏至抬走的顾昭。
    虽说是个好看的姑娘...但这贼人也不是按照长相挑人下手的...怎的受的伤比顾承远和常建章还要骇人。
    “四妹妹的伤是自己弄的...为的是能捅了那贼人的脖子...”
    不等顾承远想出藉口，常嫣已经率先开口。心中有些得意。
    纵使有万分美貌又如何，这样狠辣的性子...是个男儿都要思量几分，也就那个穷书生为了攀龙附凤才能忍下。
    “此话当真？”齐修文诧异。
    顾承远只得无奈点了点头。不悦的望向常嫣。
    虽说顾昭已经定亲，但他还有顾婉一个女儿，一家子姐妹一损俱损，此时齐修文得知了顾昭的狠辣，如何还能看上顾婉...
    “我大齐竟还有这样的女中豪杰！”齐修文忍不住赞道。
    常嫣脸上的得意陷入凝滯。艰难出声：“女中...豪杰？”
    “四姑娘看似柔柔弱弱，竟有这般勇气！当真是巾幗不让鬚眉！顾將军教女有方，当真是令本王佩服！”
    峰迴路转，顾承远畅然笑道。
    “小女也是被逼无奈，才只得出此下策，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有损小女清誉，还望王爷保密。”顾承远连连拱手，说话间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常嫣。
    “小女今日也是惊嚇过度，这才一时糊涂。脱口而出，还望顾兄不要见怪。”常建章赶忙赔礼。
    “几位大人，天色已经不早，还是快些让老夫把脉吧...”
    黄仲实在看不过眼几人趁著顾昭不在在这里大声编排，忍不住出口打断。
    ...
    “夏至，將今日新做的桂给我包一些，推我去看师父。”顾昭笑眯眯道。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中满是神采。
    黄仲没有別的爱好，唯一的爱好便是桂。
    她日日都去，还带著他无法拒绝的桂，如今也算是渐渐能让黄仲对她脸色好了几分。
    夏至嘆了口气。“姑娘，季家少爷和六皇子殿下给您准备的东西都叫您送了黄神医，若不是您现在行动不便，只怕这轮椅也要一起送出去了...”
    话虽如此，夏至仍是认命的上前推起了轮椅，“黄神医都拒绝您多次了，我瞧著老爷就快要忍无可忍了...”
    “左右再有半日的路程便要进京了，再忍无可忍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对我发怒的。”顾昭无所谓道。
    令顾承远不悦的事情她做得多了去了...谁在乎多这一件...
    “昭昭！”清脆的少年音在屋外响起。
    “我就晓得你这个时辰定然会去寻黄神医，我推你去吧。”
    季晏笑眯眯冒了出来。怀中还抱著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桂。
    “季少爷，这不合礼数...”夏至犹豫著。
    “无妨无妨，走吧走吧。”顾昭眉眼弯弯，招呼著季晏来推她。
    感觉如今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心。
    除了那个碍眼的齐修文...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生对她產生了兴趣，不时便要送些补品过来。
    “师父！”一进黄仲的院门，顾昭便呼唤起来。
    “別叫了別叫了...我都说了不收徒...”黄仲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著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是齐修文。
    “四姑娘今日又来寻黄老了吗？”齐修文朗声笑道。
    “要我说黄老便破例收下四姑娘吧...依四姑娘的性子，定然是不怕来军营救治伤患的。”
    黄仲无奈的摆了摆手。“世家贵女如何能拋头露面给军士看诊...”
    又望著顾昭希冀的眼神，到底是被顾昭连日里的执著打动了。
    “鲜少能遇见对医者一道真心感兴趣的...姑娘若是不介意，老朽可以送姑娘几本书籍，若遇上了不懂的问题也可来寻我，但这收徒...还是暂且算了...”
    “当然不介意！”顾昭不住的点头。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齐修文。
    齐修文挠了挠头。他感觉到了顾昭的抗拒，可他实在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让他有些好奇的四姑娘...
    旁的女儿家看见他恨不得一双眼睛都掛在他身上，这四姑娘当真是与眾不同。
    这顾四姑娘越是这般態度对他，他就越是好奇...
    季晏闪身挡住齐修文的视线。
    “给殿下请安。”
    齐修文自觉无趣，隨意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趁著黄仲去取书。季晏轻声道。
    “昭昭，你去了京城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不介意的...无论你是拋头露面给军士看诊，还是出门经营商户铺子，我都不介意...”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认真的看著顾昭，眉眼间的温柔令顾昭有些招架不住。
    “你这样的姑娘必定不会被后宅的四角天空束缚住...何况我也不想束缚你...”
    顾昭不由惊讶的望著季晏。她知晓季晏胸怀宽广，可却不知他竟然这般大气...
    大齐对於女儿家管束甚严，寻常人家都不许后宅妇人隨意出门，何况是拋头露面...

 第21章 仇人皆至

    家中父兄与夫婿必定饱受非议。
    可面前的少年却对她说：他不介意...
    “打算...自然是有的...”顾昭神色晦暗莫名。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若是想要做坏事，也儘管告诉我...”念及面前姑娘的手段，季晏赶忙补充道。
    顾昭默默低头。
    “其实...我也不是总干坏事的...”
    季晏意味深长的笑著：“偶尔会干，经常偶尔...”
    “那也只能算是他们蠢。”顾昭淡淡道。
    “是是...我们昭昭聪明绝顶...”季晏饱含笑意。
    “咳咳...”黄仲从门外探出头来。手上抱著厚厚一摞竹简。
    “这是老夫多年来行医的心得，我知你的水平定然不止是刚入门...你且先拿去看...”
    顾昭看著面前的半人来高的竹简，嘴角动了动，喃喃道：“师父...”
    別人不认得这些竹简，她却认得，这几乎是黄仲的半生心血，放在外面隨便一本都是无价之宝。如今就这般大咧咧的拿给了她。
    “我可不是你师父...你一个大家闺秀，学这些旁门左道...若是被顾大人知道恐怕会跟我拼命...”黄仲吹了吹自己的小鬍子，连连摆手。
    顾承远哪里会为了她拼命...
    真正会为了她拼命的人就在眼前...
    顾昭眼眶发红。“即便师父现在还不肯收我，但授业之恩，顾昭没齿难忘...”
    ”若无事你便先去吧，我还要为六皇子配些疗养的药...”
    心中暗衬现在这姑娘家都这般感性不成...面对贼人有那样的魄力，怎的赠书却成令她如此激动...
    当真是一心学医，再次觉得自己將竹简送给顾昭没错。
    黄仲甩出一块玉佩，看著顾昭潸然欲泣，黄仲不自在道。
    “这是我的玉佩，快进京了，恐怕你在找我就不似如今这般方便，我在京城有个宅子，这玉佩便是信物。”
    衝著顾昭挥了挥手，逃也似的走出院子，任凭顾昭如何跳脚都不再露脸。
    “这黄神医的性子倒是有趣，快进京了，日后若再想见你便没这么方便了...”
    季晏推著顾昭往回走，闷闷道。
    “两情若在久常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顾昭笑道。从袖口掏出几个小瓶子。
    “我知你身边一向凶险，却无武力傍身，这是我配置的毒药，你一向善於谋算，但放在身上总能多一重保障。”
    季晏心中一阵感动，將瓷瓶小心翼翼守在袖间，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叮嘱。
    “京城不比豫州，关係盘根错节，你...万事小心...”
    “在没有靠山以前，我不会如同在豫州那般放肆的...”
    有了靠山可就不一定了...
    顾昭眸光望向一旁的常建章父女...
    真是没用的废物...这许多天了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四妹妹！”察觉道顾昭的视线，常嫣迎了上来。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季晏与顾昭之间。
    “季家少爷，我方才好似听见顾伯父寻你。”
    “那我这便去问问。”季晏脸上笑容消失，拱了拱手告辞。
    看著季晏的背影，常嫣眼中轻蔑更甚。
    “四妹妹，不是我说你，这穷书生有什么好，整日里巴巴的凑到你身边，待到了京城，以你的相貌什么好亲事找不到。”
    “姐姐说的是。”顾昭淡淡道。起身上了马车。
    马车內的许氏缩在角落里，仅有一双怨毒的眸子望向顾昭，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快入京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王家必定不会放过你...”
    “姨娘若是管不好这张嘴，恐怕你的好日子不用入京便要到头了。”顾昭淡淡道。眼神都未曾望向许氏。
    “我倒要看看你能张狂到什么时候...”许氏小声嘀咕著，却越发向角落里躲了躲。
    须臾，马车外响起顾安的声音。
    “二夫人，四姑娘，有人来迎了，老爷差我来请主子们出去见礼。”
    顾昭瞥了眼打扮的枝招展的常嫣，恐怕她早已得到了消息。
    若是王家的叔伯，必定不会让常嫣如此重视...
    恐怕这来的人迎的也不是他们...而是齐修文。
    行进了约莫一刻钟，终是看见了迎接的人群。不算十分大的阵仗，但来的人各个分量十足。
    户部尚书袁俊誉站在首位，其身后跟著大理寺卿，驍骑都尉...以及他们自家的儿孙。
    都是位高权重，且最得齐修文依仗之人。也是前世想出拿她顶罪的人...
    真是欢聚一堂...
    齐修文真是好本事，身在边关还能网罗这些人为他效命。如今还能冒著被穆帝忌惮的风险亲自出城迎接...
    为首的齐修文正与一位身著藏青色的白须官员攀谈著。
    “老师，这两位便是我奉父皇之命一路同行护送的大人。分別是豫州司马顾大人与通政院参议常大人。”
    齐修文招呼二人上前。顾承远与常建章难掩心中激动。躬身行礼。
    “我寻到二位大人的时候，二位大人与家眷都受了伤。贼人出手狠辣，连闺阁的女儿家都不曾放过，受伤甚是严重。”齐修文面色严肃。
    眾人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顾昭。
    触及顾昭的长相，袁俊誉眼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状作不经意问：“那位受伤颇重的姑娘是二位大人哪位的家眷...”
    “是下官家中的四姑娘。”顾承远忙道。
    “这般严重的伤须得好好医治，待回到京中老夫当请谢大夫为顾司马的家眷在配些药。”
    顾承远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大人。下官替小女多谢大人。”
    眾人的视线在顾昭与袁俊誉之间流转，这姑娘容貌是出色，但居然能得到这不近女色的袁大人的青睞...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无妨，顺手的事...”袁俊誉收回视线，继续与齐修文说著朝堂中事。
    顾承远和常建章重新落在了第三四排的位置。出城迎接顾承远的王家更是只能远远缀在最后。
    但几人此时脸上毫无被忽视的尷尬，眼中难掩激动。
    这是被六皇子当成了亲信。
    他们是何等身份，居然能够如今和这等高位的上官一起谈天说地，全靠六皇子提携...心中越发感激。
    也开始暗暗琢磨，不知这是福是祸...
    顾昭感受到袁俊誉的目光，煞有介事对袁俊誉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
    虽说听不见他们说话，但她的相貌她知道，熟实太师夫人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可惜老太师本身刚正不阿，太师夫人更是深居简出故去过年。是以能认出她的人並不多。
    而这袁俊誉就是其中之一。
    前世也是他发现了自己的相貌，攛掇著齐修文將自己收入府中，以备不时之需。
    跟他相比常建章都称得上是光明磊落。

 第22章 王家为难，你便是顾昭？

    不等顾昭回神，面前已经被一片阴影笼罩。
    “你方才见了婉儿，这便是顾昭。”王氏笑盈盈的带著青年走过来。
    青年剑眉星目，此时眉头微皱打量著顾昭，语气中掩不住的不屑。
    “你便是顾昭？果真上不得台面，眾位大人在前，偏生你要坐个轮椅。”
    “这位公子真有意思，一见面便对我这未出阁的女儿家评头论足，当真是好教养。”顾昭不咸不淡道。
    “母亲便是这样看著这个登徒子上前与我说话吗？”
    王氏脸上笑容敛起，“你以为这里还是豫州不成？说话还是注意些分寸的好...这是你表兄！”
    登徒子这样的话放在世家公子身上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王致霖出身名门，哪里被人这般叫过，被气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到底是下贱的出身，说出的话都这般粗鄙不堪！”
    顾昭笑容灿烂。“还要多亏了母亲的教导，我这都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呀...”
    “姑母，这样的女儿如何能带入京城！”王致霖咬牙道。
    “这位公子若是想做我顾家的主不如便隨我去问问父亲？”顾昭说著就拉起王致霖的袖子要往前走。
    “你疯了不成！”王致霖大惊，慌乱的甩开顾昭的手。
    在场的都是朝堂重臣，他现在因为这等后宅纷爭闹上去，顾昭会受罚，但他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想要为人出头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身份！”顾昭冷笑道。
    冰凉的眸子狠狠刮在王致霖的身上。
    她如今是不如他们的家世背景，但她如今就是能豁得出去...
    “你且等著。”王致霖气急，一字一字挤出牙缝。
    “霖哥儿，別跟她一般见识，我先带你去见见其他人。”王氏拉走王致霖。
    顾昭斜睨著王致霖的背影，真是个草包废物，世家公子掺和后宅都被视为不务正业。
    堂堂一个嫡公子，被后宅困住了脚步。让人算计因后宅这些小事当枪使，也算是一朵奇葩。
    还不如家中这两个哥哥心机深沉，顾元洲与顾元颂几乎从不掺和后宅诸事。
    即便是她上次伤了王氏，但事情被顾承远压下后，顾元洲也不曾关注过后宅。
    齐修文拜別了诸位，入宫復命，喧囂散去。
    仍有些激动的顾承远才与王家诸人领著家中亲眷向早已修缮好的顾府走去。
    “说来自从你与舍妹成婚，我们已多见未见。”
    王家大哥王荣昌凑上来，原本只是按照礼数来迎接的笑容在看到了六皇子和诸位大臣以后也热络了几分。
    王氏嫁与顾承远原是下嫁，他们这等世家公子对草根出身的顾承远本就有几分轻视，觉得王氏被委屈了。
    可如今顾承远攀上了六皇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也值得他多给一些好脸色。
    “豫州苦寒，委屈寧儿了。”顾承远笑著牵起了王氏的手。
    顾家在京中毫无根基，如今万事皆要靠王家。连带著顾承远如今对王氏都多了几分温柔。
    “听闻寧儿前阵子受了些伤，不知如今可好些了...”王荣昌关切道，任谁都能听出这是在给王氏撑腰...
    “早已没事了...不过是与庶女拌了几句嘴，哪里有那么严重。”王氏柔声道。
    “哪个庶女？做母亲的管教庶女，她竟还敢顶嘴？”王荣昌眉头蹙在一起，很不赞同。
    “何止顶嘴！那庶女方才更是口出狂言！”王致霖在一旁咬牙切齿道。
    “小女儿家年纪还小，性子傲了些也是正常的...等我回头与寧儿多加管教便是了。”
    顾承远不悦的望了一眼王氏，怎么什么事都要往外说。
    心中也有些恼怒顾昭的脾气。但想著顾昭如今还有大用，也只得替她出头打著圆场。
    “要我说不听话的庶女合该留在豫州，这里可是京城，这般口无遮拦衝撞了贵人可会连累全家。”王致霖忿忿不平。
    “致霖！”王荣昌瞪了王致霖一眼。
    王致霖也自觉自己这般说有些不合適，悻悻闭上了嘴。
    “说来我今日见了两个侄子，但还没见过两个侄女，今日还准备了见面礼。寧儿，你便去將两个侄女一起叫来吧。”王荣昌面上含笑，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
    “去寻三姑娘和四姑娘。”王氏面上平静，眼中满是快意。
    在豫州时她背后无人，只得任由顾承远护住了顾昭。
    可如今在京城，顾承远都要討好王家，她就不信她还整不了那个小贱人。
    “婉儿，我是你大舅舅，若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看见你定然高兴。”面对落落大方的顾婉，王荣昌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大舅舅。”顾婉躬身行礼。
    王荣昌视线转到面前十三四岁的少女，脸上笑容散了几分。
    “你便是顾家四娘？”

 第23章 姨娘过得不好我就格外好

    果真是一副好相貌。只可惜心术不正...留著必然是个祸害。
    “见过王大人。”
    顾昭被夏至推上前来，毫无起身行礼的打算。
    王家兄妹几人感情甚篤。如今顾承远在京城毫无根基，处处需要仰仗王家。
    王荣昌会为王氏出头也在情理之中，她进京前就已经料到势必会有这么一遭。
    王氏挑眉，“长辈在前，你都不起身行礼吗？”
    “孩子长在豫州，自然不知京中的礼数，不必苛求。”王荣昌笑著挥了挥手。
    “我母亲身边的管家姑姑，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想著侄女们初入京城，母亲便想著让她来给侄女们指点指点。”
    “可是锦姑姑？”王氏闻言眸光一动。
    “自然，母亲听闻你入京甚是激动，就差亲自来迎你了。可惜身子不好，只得遣了锦姑姑来。”
    王荣昌瞟了一眼顾承远，话里话外都是王家对王氏的重视。
    顾承远乾笑两声。“还是岳母大人想的周到...”
    人都来了，如何还能拒绝...可见王老夫人是一早就想好了...
    恐怕四丫头要有苦头吃了...
    心念一动，倒也不见得是个坏事...正好板一板她那混不吝的性子。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想不通本来乖顺无比的女儿怎的突然就变得这般难缠...
    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顾昭差点笑出声来。
    她前世当了五年的贤后，如今却要一个掌事宫女来教她礼数？
    眸光瞥向一旁幸灾乐祸的许氏。“多谢大人。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姨娘虽说年纪大了，但在京中免不了在外行走，能否让姨娘与我和三姐姐一同学习？”
    许氏原本弯起的嘴角一滯。
    “这...妾身便不必了吧...”
    王氏恨不得放一掛鞭，她恨顾昭，但更恨这噁心了她二十年的许氏。
    如今看著顾昭狗咬狗的將许氏给拖下水，直觉心口压了二十年的鬱气都快要一扫而空。
    “难为四丫头这样体贴，自然可以...届时我会叮嘱锦姑姑教习姨娘需更尽心些...”
    许氏脸色煞白，本就只是皮包骨的身子越发显得有些可怜。求助般的望向顾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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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承远怒了努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许氏只得將眼中的泪水收起，乖乖退到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许氏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恨声道。
    “没有好处啊...”顾昭耸耸肩。“但是看见姨娘过得不好我就格外好...”
    说罢，跟著丫鬟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徒留许氏留在原地，眼中满是怨毒...
    ...
    翌日，天微亮。
    顾昭一睁眼，便对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已经卯时了，四姑娘起的这样晚，如何能够去伺候老夫人洗漱。”来人皮笑肉不笑道。
    见顾昭毫无惊慌的感觉，略有些失望。
    “都说锦姑姑礼数周全，可我怎么瞧著是最不周全的。”顾昭悠然的自榻上起身。旁若无人的穿戴起来。
    “姑姑伺候皇后娘娘时也是这样站在塌边嚇唬人的吗？”
    锦姑姑直接一个健步上前，毫不介意顾昭的冷脸，將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衣裳放在了顾昭面前。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但我此行已经得到了顾大人的首可，顾安就在门外候著。难不成我喊顾统领进来四姑娘才肯乖乖听话？”
    顾安？顾昭狐疑的向门外望去。
    何时顾承远这般將后宅的事情放在心上，將心腹顾安都派了出来？
    不过有顾安在確实有些棘手...
    目前她还没有和顾承远翻脸的能力，在外行走还要靠著顾承远才有这个世家贵女的身份。
    处理一个顾安算不得什么，但这样做不亚於直接打破了和顾承远间这种微妙的平衡。
    锦嬤嬤似是看出顾昭眼中的不信任。
    “六皇子昨夜送了请帖来，五日后陛下为其办了接风宴。姑娘还是用心学些礼数，省的到时出丑连累全家。”
    “六皇子？”
    齐修文真是阴魂不散...
    不经意扫到顾昭已经初具魅惑气质的容貌，锦姑姑冷冷道。
    “四姑娘还是不要起什么歪心思的好，您现在已经定了婚事，若是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怕是只能得一条白綾。”
    锦姑姑从前在宫中常年管教婢女，身上气势甚是凌厉。
    此时带著不满瞥了一眼顾昭，若是常人见此情形势必已经不敢言语。
    “母亲请您来是教习礼仪的，不是叫您摆架子的...您若是再这般说话我也不介意一会去了祖母那里將您说的话原封不动说一遍。”
    顾昭斜睨著锦姑姑，身上独属於上位者的威压向锦姑姑倾泻而出。
    她早已不是能被三两句话给嚇住的小姑娘，还想在这么容易拿捏她？
    锦姑姑面上一滯，似是也没想到这小门小户的姑娘竟有这样的胆量和气势。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锦姑姑片刻便恢復平静。
    “四姑娘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启程吧。今日已经误了给夫人请安的时辰，必不能在误了老夫人的。”
    “明日烦请姑娘再早起半个时辰去给夫人请安。”
    “起不了。”顾昭淡淡道。仿佛在说今日早饭吃什么一样平淡。
    “什么？”锦姑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起不了。”顾昭穿好衣服，坐上轮椅。
    “我这样重的伤，每天天不亮起来被迫去给嫡母请安？你也不怕我直接死在路上？”
    顾昭说完，不等锦姑姑有所反应便推著轮椅向门外走去。
    “你一个大家闺秀！说话怎可这般粗鲁！”锦姑姑气的双手微颤。
    “况且我瞧著四姑娘你健康的很。”
    锦姑姑突然知道为何面前的少女能令人如此头疼了。
    “你瞧著可没用，我的病是六皇子身边的神医瞧得，难不成姑姑觉得自己比神医还要神？”
    顾昭脸上掛著人畜无害的笑，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刺儿。

 第24章 裁衣风波，打脸教习

    一入顾老夫人的院子，便能听见王氏春风得意的声音。
    顾昭定睛一眼。王氏，许氏，顾婉，甚至是顾元洲，顾元颂，一个不少的坐在顾老夫人的院中。
    顾老夫人出身乡野，在给晚辈立规矩的事情上一向要求不严，仅有每月的初一十五要求儿孙们过来请安。
    今日来的这般整齐只怕都是因了锦姑姑。
    锦姑姑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站在一边，身上的气势倒是真能唬的住人。
    顾老妇人哈哈一笑，似是没感受到诡异的气氛。
    “再有五日便是殿下的接风宴，我今日约了製衣坊的绣娘过来为你们裁衣，算算时辰也快到了。”
    “去问问钱娘子到哪了？”
    是钱娘子？顾婉与顾昭对视一眼。老夫人这回可算是大出血了。
    京中最有名的衣裳铺子便是锦绣阁。钱娘子便是其中最出名的绣娘。
    做一套衣裳不说价值千金，但也有百金了。寻常官宦人家便是三五年也不捨得做一件。
    如今顾老夫人大手一挥竟是要一下子做这么多件...
    “我与二弟便算了吧...”顾元洲挠了挠头，略有些尷尬。
    “女儿家爱俏，我与二弟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顾老夫人拍掌大笑。“若不是六皇子邀请，以承远的官职是没有参加这次宴会的资格的，这是咱们顾府初次入京参加的第一场宴会，势必要仔细准备。”
    说著，对王氏挪瑜笑道：“谁说男孩子家的亲事便与好看无关...你们娘亲当年若不是看在你爹还算俊俏的面子上，这门婚事很难成。”
    王氏羞赧低头。“娘，您说什么呢...”
    一个愿意主动调侃，一个愿意配合，二人好似天下最和谐的婆媳。
    “老夫人，钱娘子来了。”
    “老夫人安，按理该是要专门为夫人姑娘们选购料子的。但这日子太赶了，只得寻了库房內最好的料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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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也是我们太赶了。”老夫人慈祥笑道。
    “我瞧著那匹亮金黄色织锦针縐絺丝缎裙便不错，適合婉儿。”
    十几匹料子都是精挑细选的，王氏看哪匹都甚是喜爱。
    “夫人眼光极好，这匹料子明艷有朝气，最適合这位姑娘不过。”钱娘子笑著。
    顾老夫人眼神示意身后的顾元洲。“你们呢...可有相中的料子？”
    “我瞧著哪款都是好看的，还是祖母做主吧。”顾元洲道。
    “那这件墨绿色的便给大哥儿，那件灰蓝色的便给二哥儿。你们可满意？”顾老夫人状似隨意道。
    眾人神色各异。这两件料子都是顶好的料子，单看都是好的，墨绿色长衫看上去贵气十足，灰蓝色则是內敛稳重，倒也还算符合二者的性格。
    可若是放在一起便能发现灰蓝色长衫更加低调，平白的像个陪衬。
    这顾老夫人討好王家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都听祖母安排...”顾元颂似是毫无所查，乖觉道。
    “我瞧这墨绿色的料子也不止能做一件，我和二弟便全都要这料子吧。”顾元洲沉吟片刻道。
    顾昭心中嘆息，顾元洲倒也能算的上端方君子...
    可惜了所託非人...顾元颂並非表里如一...最后顾家几乎全部家產都被顾元颂算计了去。
    见心仪的儿孙都选完了。顾老夫人才看向顾昭。
    顾昭上前，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面前的料子皆是清淡的顏色，唯一一匹出彩些的上面却並无繁复的纹，只是普通的云纹，被其他料子落了一截。
    剩下的也都是些老气的顏色。以顾昭的年纪很难压得住。
    顾昭上前隨意捡起一匹藏青色的料子。
    这料子本是为家中主母准备的，料子质地极好，只是顏色挑人，若是没有通身贵气的穿这个顏色很容易压不住，显得不伦不类。
    见顾昭选了这匹料子，顾老夫人眉头一皱，她是想打压顾昭，可却也不想顾昭出丑。
    王氏却已经迫不及待。“既是喜欢这匹料子母亲便让与你了。”
    “姑娘不在好好考虑下吗？姑娘荣色倾城，便是淡雅的顏色也足够惊艷，没必要赌气...”
    钱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到底不想见她出丑，出言提醒。
    “我是真心喜欢这批料子。”
    顾昭勾唇，这料子的顏色来的这样巧...
    顾婉想要劝说几句，但见顾昭態度坚决，便也依了她。
    眾人选完料子，便拜別了老夫人。
    “夫人姑娘隨我去正院吧。五日后的宴会是宫晏，也该教诸位一下宫中的礼仪。”锦姑姑脊背挺直，目不斜视。
    宫中的礼仪？那岂不是要一直练习参拜大礼...
    “宴会我便不去了吧...”许氏弱弱说道。
    “二夫人是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参加宫晏吗？”锦姑姑毫不客气。
    厅內。
    顾昭慵懒的坐在轮椅上，手上摆弄著锦姑姑递上来的瓷杯。一旁的许氏已经站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
    “这瓷杯是用来放在肩上规范姑娘的行为的。”锦姑姑硬邦邦道。
    “我知道。”顾昭答道。瓷杯仍在手上转著。
    “那姑娘怎生还不站起来...”
    “我体虚，站不了。”
    锦姑姑一时语塞。“四姑娘若是如此不听劝导，若是宴会上出现什么差池...”
    不等锦姑姑说完，顾昭已经自轮椅上站了起来。
    “不会出什么差池...”
    莲步自然轻启，步履间裙摆纹丝未动，连步伐的大小都分毫未差。
    与锦姑姑一板一眼的教导高下立见。
    “你...你入过宫？”锦姑姑语气酸涩。
    她入宫十几年也不过只能做到这般，为何面前这如同混世魔王一般的四姑娘熟稔的一举一动像刻在了骨子里...

 第25章 针锋相对，许氏出事

    倒显得她像是个跳樑小丑一般。
    顾昭顺势拿起锦姑姑手上的竹板，直接打在锦姑姑的臂弯处，挑眉一笑。
    “锦姑姑，若要抬拾东西，需放於胸前三寸处...”
    眼波流转，故作诧异的望向锦姑姑，“姑姑入宫时，没人告诉你吗？”
    锦姑姑面色一僵。將手臂抬高了几分
    心中暗暗咬牙，谁拿东西能一直保持住那个分寸...
    在瞥向顾昭，却发现她手上的竹板自她拿起便一直分毫不差，哪怕之前打了她，此时仍是原封不动的归位。
    “是我疏忽了...”
    “劝说姑姑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顾昭重新回到轮椅上坐下。
    锦姑姑面色微变，嘴角扯了扯。
    “四姑娘也莫要坐井观天，仅仅一个仪態便以为自己已经全部学会了吗？”
    “我只知道在姑姑这里，姑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顾昭淡淡一笑。
    “四姑娘既然如此自信那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届时若是在陛下娘娘面前出了丑不要哭的好。”
    锦姑姑心中冷笑。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將家中庶女，不过只是学了一点仪態便以为自己已经全懂了。
    殊不知进宫面圣的参拜大礼才是重中之重。
    只有让她吃了亏她才会明白该听谁的话！
    心中这般谋算著，锦姑姑训练起许氏便更加卖力起来。
    外面的日头更盛，许氏被晒的面色通红。
    在一旁休息的顾婉有些不忍。“姑姑，姨娘身子弱...不如先让姨娘先休息会儿吧...”
    “三姑娘有所不知，这初入宫闈的丫头婆子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不会有问题的。”锦姑姑脸上现出几分得意。
    许氏逆来顺受，根本不曾反抗，她在顾昭身上没有找到的掌控感在许氏身上都得到了满足，便越发严苛起来。
    说著还让丫鬟又在许氏的肩膀上加了两个瓷杯。
    “锦姑姑，姨娘可是一直养尊处优的，若是出了事情，你能担待得起吗？”
    顾昭懒懒说道。手指捏著夏至递上来的葡萄，好不愜意。
    “四姑娘是在质疑我吗？”
    听见几人的对话，许氏额间的汗珠几乎快要匯成一条细线。勉强站直的身子越发沉重起来。
    “可我感觉...姨娘快要晕倒了...”顾婉担忧的看著已经摇摇欲坠的许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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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许氏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
    白皙的额头没有一丝防护的撞在地板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立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板，生死不知。
    眾人皆被嚇了一跳。
    “锦姑姑！姨娘便是在落魄也是府上的夫人，你怎可如此过分！”
    顾昭不知何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此时已经上前將许氏扶了起来，正声色俱厉的指责她。
    “姨娘！快请大夫来！”
    “我...不应该啊...”看到许氏失去意识，锦姑姑心中一紧。
    她是可以作威作福，折腾顾昭和许氏，可前提是不能出了人命。
    若是许氏死在了这里，她便是再在皇后面前有体面，顾家也不会放过她...
    匆忙上前帮著搀扶许氏，却被顾昭一把甩开。锦姑姑喃喃道。
    “我在宫中时...那些丫鬟便是站上十天半个月...”
    不等锦姑姑说完，顾昭冷眼一扫，打断了她。
    “姑姑也知道那是丫鬟，姨娘是何等身份。”
    说著直接大喊外面的顾安。
    “顾统领！快去寻父亲母亲！”
    顾安一进来便看见许氏满头是血的倒在血泊里。立时变了脸色。
    上前一探脉搏，感受到微弱的跳动才鬆了口气。
    “姑娘们別慌，姨娘还有气...只是二夫人不宜挪动，我这便去將大夫请来。”
    说是请...其实是被顾安给扛来。
    一起来的还有髮髻跑的微微散乱的王氏和从酒楼回来的顾承远。
    王氏眉目低垂的跟在顾承远身后。
    “她如何了？”顾承远眉目阴沉的望著大夫。
    “这位夫人应当原本只是中暑了...若是能及时休息应当无碍，只是后来摔伤的位置不太好...”
    顾家原本的府医留在了豫州，此时事急从权，顾安也只能请了附近医馆的大夫。
    “可会伤及性命？”
    相伴十几年，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他本以为王氏只是想出口恶气，是以才同意了锦姑姑来。
    但现在看见许氏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到底还是恼了几分。
    顾承远心內烦躁，不悦的扫了一眼旁边缩成鵪鶉的锦姑姑一眼。
    “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夫人伤了头部...我方才看夫人还有些抽搐，有没有其他的影响还很难说...”
    大夫一双精明的三角眼在几人身上打转，已经在心中开始猜测起许氏受伤的缘故。
    “爹爹，不如我们去求了六皇子，请黄神医来...”顾婉提议。
    “不可！这样的事情怎可令外人知道。”
    王氏抢先说道，踌躇的望向顾承远。
    “官人若是不放心，我去请了王府的府医来...”
    “你不如乾脆將整个王府都搬来。”顾承远横眉。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氏自知理亏，一向囂张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不怪大夫人，是奴婢的错。”
    锦姑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本想著快些教会各位夫人姑娘，却不想有些急功近利了，没想到二夫人的身子竟这般弱...”
    她先发制人，直接请罪认错，反倒叫顾承远不好再与王氏为难。
    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能说上话的人，在王家连王老夫人也要给三分薄面。
    如今锦姑姑这般不给自己留面子的请罪，便是顾承远的脸色也好看不少。
    “许氏的身子照常人是差了些...烦请医师尽力救治。至於王府的府医便算了...”
    顾昭深表赞同。
    连她都没想到许氏的身子能这般差，她不过是想让许氏更加容易中暑罢了。
    谁知她能这般给力的直接晕倒...还摔的这么严重...
    若不是伤的这么严重她都要怀疑这是许氏的苦肉计了。
    算她倒霉，顾昭嫣然一笑。
    既然摔到了头...还想健健康康的康復...怎么可能呢...

 第26章 许氏瘫痪，夫妻离心

    “父亲...我和三姐姐提醒过姑姑的...”顾昭红著眼眶上前。
    手腕一翻，白色的粉末隨著抹眼泪的动作飘散在许氏身上。
    “可是姑姑说我们不信任她...”
    锦姑姑匐下的头又低了几分。
    “是奴婢狂妄自大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奴婢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奴婢待二夫人醒后便去王家向老夫人请罪返乡...若是二夫人有个好歹奴婢便以命相偿！”
    “姑姑言重了...你也是好心...”顾承远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意，但此时也不似一开始那般阴沉。
    到底还要仰仗王家，哪能將人真得罪死...
    不等顾承远说完，一旁的许氏便一声大喊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只见许氏剧烈的抽动起来，手臂和小腿直接绷直起来，面容扭曲在一起，嘴角还吐出白沫，看上去好不狰狞。
    眾人骇然，不受控制的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
    看见原本好好的人成了这个样子...
    “二夫人这是怎么了？”顾承远忙望向大夫。
    那大夫也是面色一凝。“多半是伤到脑袋了...”
    “那你还不快治！”顾承远看著不敢上前的大夫，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这头上的伤势也只能慢慢將养...大人若是担心，便將这位夫人的手脚捆绑起来...再多的...小人也无能为力了...”
    那大夫说著，半步也不肯上前，生怕这官家夫人出了什么事赖到他身上。
    眼见是指望不上了。
    “不如我回府去寻府医过来...”王氏语气迟疑。
    “嗯...”顾承远瞥了一眼王氏，闷声应了一声。
    王氏缩了缩脖子，赶忙快步走了出去。
    顾昭趁机默默退到了角落里。
    不出一刻钟，步履匆匆的王氏便带著王家的府医干了过来，额头上都跑出一层汗珠，一起来的还有王荣昌。
    “快去给二夫人瞧病。”王荣昌急声道。
    一见许氏的样子，王荣昌眉头又拧了拧。
    这样的状態怕不是癲癇，便是治好只怕也会时常犯病...这人算是废了...
    不禁有些埋怨起锦姑姑来...怎生这般没有分寸...
    “此事是我们王家思虑不周，妹夫放心，我们定然尽全力將二夫人治好。”
    王家的府医快步上前顶替了大夫的位置。
    顾昭毫不心虚，她配置的毒药皆是黄仲的绝技，世上除了黄仲没有第二个人能发现。
    看完许氏的病情后府医手上动作不停，手起针落，许氏便被扎成了一个刺蝟。
    许氏终於停止了抽搐，但全身仍然扭曲在一起。
    府医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微不可查的对王荣昌摇了摇头。
    “老爷...这位夫人...怕是不能恢復如初了...”
    “这话什么意思？”顾承远拧眉。
    “夫人伤了经脉...我会日日过来为夫人施针，但也仅可缓解夫人的症状...”
    “你们的意思是说...本官的二夫人因为被教习礼数中暑...以后都是这种嘴歪眼斜的样子？”顾承远气急反笑。
    他虽心，但收入府中的俱是有几分真情，府上也不过仅有三个女人，周氏还被放逐回了老家...
    如今许氏还成了这个样子...
    他心中埋怨王家插手自己的后宅，甚至隱隱开始怀疑是不是王氏觉得他不敢翻脸才会故意设计许氏...
    “小人会尽力医治...但结果如何小人也不敢说...”府医小心翼翼道。
    “妹夫別生气...若是府医医治不好，为兄便拿了父亲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王荣昌赶忙安抚著。
    王荣昌一再赔礼道歉，顾承远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但话中仍有几分怨气。
    “这教习姑姑我顾家还是不留了。”
    “锦姑姑確实厉害，但家中姑娘夫人过於娇气，实在受不了这般严苛的教习。一个教习姑姑，我们顾府还是请得起的。”
    王荣昌也不恼，“那是自然...待回去家母也要好生责罚一番。”
    “至於医治...我顾府也会儘快寻到府医，届时便不必麻烦兄长了。”
    饶是王氏再迟钝，此时也能听出来顾承远话中之意。
    “官人，我与锦姑姑真心不是故意的...”
    “嗯...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一些当家主母的气度，此间事了，还请大夫隨我去夫人的院落安置。”
    顾承远心不在焉的敷衍著王氏。
    留下王氏和锦姑姑在原地，抱起许氏向许氏的院子走去。
    王荣昌向王氏打了个眼色，跟著顾承远离开了厅。
    王氏愣在原地。她与顾承远共枕多年，方才顾承远的眼神她了解...
    这次是真的恼了她...与她有了隔阂...偏生她百口莫辩。
    清嘆一声，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锦姑姑。“姑姑起来吧...我知晓你不是有意的...”
    “夫人...按理来说不该如此的...我在宫中教习那么多人...不是没见过比她身子弱的...”锦姑姑颓然道...
    顾昭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带著夏至施施然出了厅。
    还未走回院子便碰上了出来寻她的李嬤嬤。
    “姑娘...六皇子送了东西来...”李嬤嬤低声道。
    “六皇子？”顾昭皱眉。
    “你確定是他？许是別人的算计...”
    顾昭脑海中浮现出常嫣巧笑倩兮的脸。
    “千真万確，门房说有人给四姑娘送东西，奴婢以为是季少爷，结果一看是六皇子身边的长盛...”

 第27章 皇子送衣，四姑娘可要把握机会

    “可有別人看到？”顾昭心內一片烦闷。
    这么大胆的出现在顾府门口，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別人六皇子对她很有兴趣。
    “门口耳目眾多，奴婢一看见长盛便赶紧將人给带了回来...但別人是否看见...奴婢也不好说...”
    顾昭加快脚步，只想赶紧將这个大麻烦给打发了。
    一进门便看见长盛在院中不耐的踱著步子。
    “四姑娘便住在这样的院子里？”长盛加重了语气，眼中不由出现了几分轻视。
    他身为齐修文的贴身小廝，平日里出入的都是宫门王府。
    此时一眼便看出来这顾四姑娘在顾府只怕也不受重视。
    相貌能够与別人有几分相似，进入王府当个侍妾，也算是她的造化了...话语间不免多了几分高高在上。
    “我瞧这顾府其他院子都修缮的精美雅致，怎的偏偏这里这般...”
    顾昭不置可否，这院子是王氏安排的，她瞧这院落虽然不如別的院子那般华美，但正是大气质朴，便就顺势住下了。
    顺势低声，似是为难，“都是母亲的安排...”
    “先前殿下送来的药物已经够多了...如今怎好再收？”顾昭迟疑道。
    ”不过只是些寻常药物罢了，便是更名贵的殿下府上也是堆积如山。不过我这次来倒不是为了药物...”
    长盛指了指身后的匣子，“殿下记掛著姑娘，几日后便是接风宴，殿下特意为姑娘备下了宫装，届时必定艷惊四座。”
    意味深长的看著顾昭，“能够让殿下记掛的事情可不多...姑娘可要好生把握机会。”
    出乎他意料，顾昭並没有感恩戴德，反倒有些为难。
    “这...不好吧...我如今已经定亲...”
    长盛不悦拧眉，不过只是个小官家不受宠的庶女，还敢拒绝六皇子？
    再看向顾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满。冷哼道：“他便是再好，还能有殿下身份高贵？”
    “四姑娘如今在府中过得这样的光景，嫁给那穷书生怕是连这样的日子都过不上。还是好生想想罢，莫要悔恨终生。”
    说完不等顾昭回答，大步向门口走去。
    察觉到身后並没有人上前挽留，长盛越发不悦，回头瞟了几人一眼，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姑娘，咱们不挽留下吗？这若是得罪了六皇子...”
    “得罪了便得罪了...”顾昭隨手將匣子扔在一旁，望著匣子陷入了沉思。
    ...
    不出片刻，顾老夫人便被王氏扶著踏入院门。
    顾昭暗嘆一声，长盛过来果然还是被別人看在了眼里。
    “听闻方才六皇子的长隨来了你这院子？”顾老夫人沉声道，望著明显要简陋些的院子，轻轻扫了王氏一眼。
    “是长盛来了...还惊讶於顾府还有这样『简朴』的院子。”顾昭躬身行礼，意有所指。
    她虽不介意，但也不想平白受了这委屈。
    王氏乾笑两声。“母亲，这一入京城琐事繁多，这不就忘了四丫头的院子还没修缮完，等我晚上便回去吩咐工匠继续干活...”
    “是得快些修缮好。这院子空空荡荡的，被外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尤其还是被六皇子看见，顾老夫人心中很是不满，但顾及著王家的势力，到底没有发作。
    “叶嬤嬤，一会將我屋內的玉菩提和红珊瑚搬来。”
    王氏暗暗攥紧了帕子。
    这小贱人运气倒是好，那玉菩提和红珊瑚俱是价格不菲，世间罕见。
    她本还想著替洲儿討来装点门面，没想到被这小贱人给捷足先登了。
    “六皇子来寻你所为何事？”王氏眼尖的就看到做工精美却被隨意放在一边的匣子。
    匣子上面的云纹乃是皇家专用，一看便不是顾昭的东西。
    “你一个定了亲的女儿家，竟还敢收別的男子的东西？果真和你那个不守妇道的娘一样。”
    说著王氏上前一把將匣子扯开。
    顿时一件做工精细的画绣如意云八宝缎散裙撒了出来。
    流光溢彩的裙子在阳光下闪烁著耀眼的光芒，上面的蝴蝶展翅欲飞。
    王氏动作一僵，慌忙將裙子接住。
    画绣的长裙在阳光下会有光泽，格外难得，便是整个大齐一年也仅出產十件。是以一问世便供不应求。
    这样的裙子一旦穿出去不论在哪都绝对会成为焦点。
    “这是六皇子给你的？”王氏不敢置信的望著手上的裙子。
    “不然母亲以为谁能买得起这裙子？是我？还是母亲你？”顾昭皮笑肉不笑。
    看到裙子那一刻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大了起来。
    齐修文虽是皇子，但却不是最被看重的三皇子与五皇子，是以身家也並不算丰厚，这样一条裙子虽不为难但也够让齐修文心疼了。
    如今就这样白白给了自己，可见他此时对於自己已经势在必得...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明明之前也仅仅只是好奇...
    “你也配穿这样的衣裳？”王氏將手上的裙子仔细叠好放入匣子內，眼中满是精光。
    “我看这裙子確实是六皇子送来的不假，但是这给谁可不一定！”这样好的裙子自然该是婉儿的。
    说著將匣子小心扣上，递给身后的紫鹃。
    “这般贵重的衣裙便先放在我这给你好生保管吧！”
    顾老夫人直接打掉了紫鹃伸出去的手。
    “你当六皇子是个傻的不成？他会认不出自己送出去的衣裳？”
    “可是...母亲，这样的裙子婉儿穿上也必定艷惊四座，六皇子说不定便动心了呢...”
    王氏无奈將匣子放下，嘴上仍是不甘的嘀咕著。
    顾昭不屑一笑，果真是钱帛动人心，这样愚蠢的想法王氏也能生出来。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在宴会上出头的想法，如今她根基未稳，贸然出头只会多生事端。
    “母亲若是真心喜欢，这裙子便送给三姐姐吧。”顾昭將匣子拾起，放在王氏手上。
    王氏的手不由紧了紧。向顾老夫人试探著。
    “母亲...”

 第28章 借花献佛，算计常嫣

    “婉儿还缺这一两条裙子不成？”
    “届时宴会上郡主公主们也是一大群，承远是什么官职！都能够让你们去艷压群芳了？”
    顾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看著王氏贪婪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直接將一切都挑明。
    “你们在这里爭抢六皇子，以顾家的家世，皇子妃的位置也是你们能算计的？”
    “到时再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算计亲事將自己搭进去的还少吗？二丫头还尸骨未寒呢！”
    提到顾瑾，王氏打了一个哆嗦。
    眼中的贪婪渐渐散去，再也不提保管这裙子。
    顾昭唇角一弯，顾老太太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四丫头，你是如何打算的？”顾老太太看向一边不卑不亢静静看戏的顾昭。
    “祖母希望我如何做？”顾昭清亮的眸子淡淡望著顾老夫人。
    “你是个心有成算的。六皇子的喜欢也没让你迷了眼睛，那祖母也提醒你一句。”
    “京城不似豫州，你父亲的官职在这里几乎排不上號，你做事得有分寸些...”
    顾老妇人顾老夫人这些话几乎算是將顾府的面子里子都揭开了，此时对於顾昭的劝告也夹上了几分真心。
    “咱们家的家境即便攀上六皇子恐怕你日子也不会好过...可若说前程，只要能进入成王府便是有了青云之上的可能...”
    “你自己思量，是去季家过平淡无忧的生活还是去成王府搏一搏富贵前程...”
    顾老夫人静静坐在一边，空气一时间陷入一片安静。
    她是真怕顾昭的性子会不管不顾闯出什么祸来。
    可顾昭能带来的联姻价值又让她实在捨不得將顾昭怎么办，实在是又爱又恨。
    “我已经定了亲事，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沉默片刻，顾昭展顏一笑。
    即便是悔婚，也不可能是为了齐修文！
    王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由惊呼出声。“那可是皇子！对你有意的皇子！”
    顾老夫人点头，瞪了王氏一眼，復又看向顾昭：“你既然做了决定，那这裙子美则美矣，但是不合身份，接风宴上便不要穿了。”
    说完看著顾昭惊艷的容貌又微微皱眉，这样的容貌在京城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偏又是个不令人省心的性子。
    “以后在六皇子面前也多注意点分寸。”
    “孙女明白。”
    顾老夫人拉著尚有些恋恋不捨的王氏离开。
    顾昭看著犹在桌上的匣子，眼中寒芒渐起。
    “夏至，去给常家姐姐送帖子，邀她来府上一敘。”
    ...
    常嫣一进门便看见顾昭正懒懒的躺在院內的摇椅上，手边放著一个精致的匣子。
    常嫣脸上掛起温和的笑容，亲昵的坐在顾昭旁边。
    “四妹妹这里躲得倒是悠閒，我整日里都快被家中父母给折腾死了。”
    说著丫鬟从身后提上一个托盘。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今日刚好母亲为我选了首饰，我看其中一支髮簪很合妹妹，特意带了来。”
    “这髮簪是一对，我的是梔子，妹妹的是荷。我一眼就瞧中了！”
    丫鬟方一呈上来，顾昭就被这髮簪吸引了。荷雕刻在髮簪上几乎栩栩如生。几朵莲瓣在微风中竟然还会隨风舞动，格外耀眼。
    著实是好东西...即便只是放在托盘上都能勾走眾人的全部视线。
    常嫣看著顾昭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就知道这簪子定能让顾昭满意！她满意了事情才会顺利！
    “这簪子一看就价格不菲...我怎好意思收下...”顾昭连连摆手，掩去眼底的幽深。
    荷？她外祖母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荷，髮饰衣裳上最长出现的便是荷。
    他们终於要出手了吗...
    “你我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计较的。”
    常嫣轻笑著，也看出顾昭的故作矜持，直接让夏至將髮簪拿了下去。
    顾昭紧咬嘴唇，沉默片刻，拿起一旁的匣子，似是做了很大决定。
    “常姐姐，你真心待我，那我也应当投桃报李...”即將把匣子递出去，却还是有些不舍。
    “四妹妹...我知道你在府上討生活不容易，不必...”
    不等常嫣说完，顾昭却已经將匣子递了过来。匣子磕在桌面上，露出了一个小缝，能够看见里面的衣裳。
    常嫣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不敢置信道：“这是...画绣？”
    “常姐姐，我也不瞒你了，这衣裳约莫是六殿下可怜我，晌午送来的...
    “但是你也看到了...这衣裳即便是在我手上也留不住...多半最后还是会被我嫡母抢了去。”
    顾昭眼眶微红，似是怨恨似是感动，“姐姐既真心待我，我送姐姐一身衣裳也不算什么，左右我也护不住它...”
    “这样好的衣裳...”常嫣想拒绝，可眼睛却不受控制的一直向匣子瞅，拒绝的话语怎么也吐不出来。
    “姐姐若是推辞也不过是便宜了別人...送给姐姐我还心安些...”顾昭索性將匣子直接放在常嫣的手上。
    常嫣看看手中的匣子，再看看楚楚可怜的顾昭。
    心中感嘆著顾昭真是好命，又有些狐疑的看著顾昭...
    难不成，六皇子真是看上她了？
    “姐姐若是不肯收下便是瞧不起我！你都能送我这般好的髮簪，我送姐姐一身衣裳有什么好奇怪的。”顾昭嗔怪道。
    看著顾昭愚蠢的样子，常嫣心念自己真是想多了，世上男子都是喜欢温柔的女儿家，哪里会喜欢这样凶悍的姑娘...
    “好好好，那我便谢过妹妹了。”看著手上的匣子，常嫣心中也有些雀跃。
    有了髮簪和这画绣的衣裳，她在宴会上必定一鸣惊人！
    看著常嫣的神色，顾昭神色微动，嘴角微微上扬，带著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第29章 接风宴，被逼下跪

    三日后。
    天方蒙蒙亮，顾昭便被李嬤嬤从睡梦中摇醒。
    “我的姑娘誒，老太太特意唤人过来催了几次了，可不敢再睡了！”李嬤嬤忙拖住顾昭的身子。
    顾昭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便见夏至手上捧了两件长裙。
    一条是那日她选中的藏青色湘绣紇金散裙，另一条却是不曾见过的嫩黄色鎏金鸳鸯裙。
    顾老夫人约是存了几分补偿的心思，这才特意送了这裙子来，单看样式也是用了心思的，比上顾婉那日相中的也分毫不差。
    “穿我那日选中的。”顾昭淡淡道。
    “姑娘，您为了置气这样穿不值当的...”
    “谁说我是为了置气的？”
    顾昭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她的外祖母生平最爱穿的顏色便是藏青色，既是要模仿，自然是要惟妙惟肖才好。
    “姑娘这般相貌，確实不用挑衣裳。”裙子一上身，李嬤嬤眼中担忧全部消散，忍不住惊嘆。
    顾昭本就生的大气美艷，配著高贵的藏青色，加上有了前世的沉淀，身上更多了一种贵气和淡淡的威严。
    原本老成的顏色上身竟无一丝彆扭的感觉，气质沉静而稳重。
    顾昭行到门口，便已经听到王氏的声音。
    “还是一贯的囂张，让全家人都等她不成...”
    顾昭推门而出，对上顾昭平静深邃的眸子，王氏不由闭上了嘴。
    一时有些恍惚，这通身的气派，还是从前那个张扬肆意的四丫头吗？
    顾老夫人看见顾昭穿了藏青色裙子，眉头挑了挑，终究没说什么。
    这样老成的长裙都能让顾昭穿出几分端庄贵气来，依然引人注目，但总好过那副艷丽娇俏的样子。
    不由心中可惜，这般样貌若是给了婉儿该多好...
    “既是齐了，便启程吧。”
    顾承远看著顾昭，眼中一道精光划过，
    ...
    穆帝为了笼络齐修文，特意將接风宴设在御园。
    说是接风宴，倒更像是一种试探。
    穆帝如今已经年近五十，对於朝堂的掌控逐渐力不从心，心中总有些不安。
    反倒是这个从小便不得他宠爱的儿子，如今军功在身，身强体壮，甚至还得到了不少臣子百姓的信服，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忌惮。
    顾家提前了一个半时辰便到了，原以为来的已经算早。却发现常家已经早早的来了。
    “四妹妹，来这里！”常嫣兴冲冲的走过来。
    步履之间流光溢彩，又吸引了一大票目光，常嫣不由挺了挺胸脯，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变红。
    原本只算是清秀的脸在画绣衣裳与簪子的映衬下也显出几分惊艷的姿色来。
    可常嫣看著顾昭打扮的如此朴素仍旧难掩绝色的容貌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再好看还不是要成为她的垫脚石？
    顾昭意味深长笑道，“常姐姐今日真好看。”
    明明顾昭在笑，但不知为何，常嫣总感觉顾昭这句话话中有话，背后冒起一阵冷汗。
    真是奇了，这平日里混不吝的顾昭怎的能有如此气势？恍惚间竟让她感觉仿佛对上了天家的贵人。
    “还要多谢四妹妹。”常嫣掩去心里的怪异，拉著顾昭在一旁落座。
    “穿的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庵堂里的婆子呢！”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传来。
    顾昭定睛一看。
    来人长相美艷，一身红色长裙穿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此时即便囂张跋扈的望著她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妖嬈。
    正是齐修文最喜欢的类型。
    顾昭忍不住噗嗤一笑，云妃？
    这个蠢出气的草包今生竟然被汪家这么早就放出来了？
    不似她的容貌本身是端庄大气，为了吸引齐修文的眼光前世每每都要特意画上浓妆。
    这汪代云天生便是妖嬈艷丽，前世齐修文也是登基之后第一次选秀便將她选入宫了。
    靠著显赫的家世和美艷的容貌汪代云也是一时风光无限。
    可惜谁让她遇上了她呢...
    顾昭笑容更加灿烂，看见前世已经被自己弄死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四妹妹，这是汪家姐姐，她父亲是当朝的刑部尚书，母亲是长寧郡主，咱们得罪不起...”常嫣小声给顾昭介绍著。
    “本宫的话有这么好笑吗？”汪代云柳眉倒竖。身边跟著的粉衣姑娘挑衅的向顾昭了挑眉。
    “县主身边的那位是王家的三姑娘，端的是心机颇多，平日里竟是攛掇县主，干些仗势欺人的事，妹妹小心些。”常嫣小声道。
    说完赶紧上前行礼。
    “县主姐姐说的哪里话，顾四妹妹几日前才从豫州过来，对於京中不慎熟悉，这才有些愣神了。”说著推了推顾昭。
    “呵，我看她是在心里琢磨如何算计汪姐姐吧。”
    “县主有所不知，我可听说了，这顾四姑娘可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明明有了亲事在进京路上还试图勾引六殿下呢...”王令珊扬声说道。
    眾人疑惑的看著场面中间的几人，狐疑的看著站在中间的顾昭。
    这样稳重端方的姑娘...能做出这些让人不齿的事情？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到心仪的六殿下，汪代云原本有所缓和的面色又绷了起来。
    “既是初次相见，对本宫行礼也需行大礼，才算全了礼数。”
    常嫣动作一顿，这是明晃晃的针对...
    各家的姑娘都是姐妹之交，是以各位郡主县主间都是早有默契，同辈之间只需行平辈礼便是。
    这行大礼还需跪拜叩首，简直就是在当眾下顾昭的面子，让她难堪。

 第30章 四丫头，给县主行礼

    眾人望著顾昭单薄的身影皆有些同情，怎的就恶了汪家这位脾气大的大小姐，这姑娘且有苦头吃了。
    “这...还请县主恕罪！顾四妹妹没有恶意。”常嫣垂眸道。
    “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在殿下的接风宴上穿的这样枝招展，是要勾引谁？”
    汪代云丝毫情面不给，甚至怒意更盛。
    “我...我没有...”
    常嫣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帮顾昭说一句话。
    顾昭神色未变，轻轻俯身，盈盈一拜。
    “臣女自豫州便听闻县主仁善，与六殿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目光望向一旁幸灾乐祸的王氏，“这衣著是听从了家中的安排，並不知晓这般穿著冒犯了县主...还请县主恕罪。”
    一句话说的汪代云心怒放，她从小便青睞六殿下，如今听顾昭这般说也来了兴致，看顾昭也顺眼了几分。
    周围人听的暗暗咂舌。
    这顾四姑娘岂不是在暗戳戳的说汪代云私德有亏...偏生汪代云还一无所察。
    看向王氏的眼光也有些怪怪的...
    先前自街坊大夫口中传言这顾家的主母磋磨的家中妾室生死不知，如今再看家中庶女穿的衣裳...可见传言非虚。
    “汪姐姐莫要被她骗了，她嘴上说的好听，可连叩拜大礼都不愿意行。”
    “说著家里安排，可你瞧她头上的簪子！哪里像是隨意打扮的样子！”
    顾昭身上的气质压的发间耀眼的簪子只像个普通的簪子。
    经王令珊这么一提醒汪代云才发现这簪子格外耀眼，原本被压下的脾气也多了几分被人戏弄的愤怒。
    咬牙道：“我生平最恨油嘴滑舌之人，你既然如此巧舌如簧，那今日的接风宴便来本宫身边当传菜丫鬟吧。”
    说著，到一旁的席位上直接坐下。
    “现在便给本宫行礼吧，行十遍，好好让本宫看看你请罪的诚意！”
    汪代云眼角瞟到一旁悄悄后撤的常嫣。
    “常姑娘也一起吧。”
    “县主仁善，若说打扮，您身边的这位王姑娘恐怕也不遑多让。”
    顾昭笑容不及眼底，“何况若是被六殿下看见您这般折辱臣下，恐怕也会心生芥蒂。”
    “你威胁我？你一个破落户家的庶女，我折辱便折辱了！难不成殿下还会为了你与我翻脸？”汪代云怒声道。
    “我自然没这个权利，不过常姐姐身上穿的可是殿下亲赐的衣裙！”
    “若是弄脏了，殿下怪罪下来，县主可担待的起？”
    此话一出，方圆皆陷入了一片寂静。
    看著常嫣身上的流光溢彩的裙子，皆是有些疑惑。
    常嫣弯著的腰逐渐挺直，因为紧张激动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起来。
    她身上穿的可是殿下赏赐的衣裳！谁敢欺辱她！
    良久，王令珊大笑出声。
    “你说六殿下送给她衣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即便是送也该是送给汪姐姐。”
    “王家姐姐是觉得以我顾家或者常家的能力能够买到画绣的裙子吗？”顾昭凉凉道。
    王令珊脸上的笑尬在那里。
    “此话当真？”汪代云沉声道。
    “真什么真！四丫头，给县主道歉！县主恕罪，我这孙女一向喜欢开玩笑。”
    顾老夫人被王氏给搀扶了过来，对汪代云赔笑道。
    “县主別听这丫头浑说！还不好好跟县主行礼！”顾老夫人凝视著顾昭。
    顾昭幽深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的望著顾老夫人，审视著这个前世今生都可以称之为至亲的祖母。
    遇到一点事情就可以轻易的出卖她，这算的哪门子的亲人。
    “难不成要別人说你姨娘没教养好你吗？”顾老夫人加重了语气，威胁之意尽显。
    顾昭抿了抿唇，敢拿姨娘威胁她？
    “你说的是真的？”汪代云根本不理顾老夫人，一双好看的桃眼死死的盯著顾昭。
    “县主觉得呢？”顾昭嘴角一如既往掛著淡淡的浅笑。
    “你！”汪代云怒意横生，抬掌向顾昭扇来。
    “我看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好好说话！”
    手掌未来得及扇下，远处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三殿下，五殿下，六殿下到。”
    话音刚落，走进来了几个挺拔的身影。
    为首的青年面色苍白髮青，一看便是久病缠身之人。身后跟著两个性格迥异的青年，一个文质彬彬，一个身姿魁梧。
    “殿下千岁！”汪代云悻悻將手收了回去，不甘的隨著眾人附身行礼，一双眼睛仍旧狠狠瞪著顾昭。
    “不必拘礼，父皇还没来。”为首的青年摆摆手。
    “谢殿下。”
    顾昭眼神复杂的看著似乎大风轻轻一刮便能被吹走的齐修越。
    谁人看见他都觉得他的身子撑不了几年，即便穆帝多宠爱他其他皇子也不曾將他视作威胁。
    可前世他不光活得好好的，还能捏起一把势力造了齐修文的反！当真是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老远就能听见御园的喧囂。”
    齐修越一眼便看见了眾人包围起来的顾昭几人。
    齐修文望见常嫣身上的衣裳，在看向神情淡淡的顾昭，微微皱了皱眉。
    “三皇兄有所不知！大家正在说常家姑娘身上那件裙子是不是六皇兄赏的...”一道爽朗娇俏的声音自角落传来。
    少女说著挪瑜的望了一眼齐修文。
    顾昭这才看见角落里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直隱在柱子后面，身边更无丫鬟伺候，是以一开始眾人並未看见她。
    “永兴，你又偷偷藏起来偷听別人说话！”齐修越无奈將永兴公主提了出来。
    “裙子？是这位姑娘身上的？”
    齐修越一眼便看见了打扮最光彩夺目的常嫣，拍了拍齐修文的肩膀，调侃著。
    “倒也算是小家碧玉，六弟若是喜欢收了便是，还以为六弟长年在外不近女色，不成想却早早就有了心上人。”
    “我没有...”齐修文低声道。
    心中有些薄怒。
    他本想著此举既能俘获顾昭的心意，留下一步暗棋，还能让父皇以为他好女色，对他放鬆警惕，可谓一举两得。
    可谁知衣裳竟跑到了常嫣的身上去。
    如今人这么多，叫他如何说他送的另有其人，他堂堂皇子送出去的东西能被別人抢走，岂非叫人笑话死。
    想到长盛所说顾昭在顾家的处境，一双护虎目淡淡扫过顾老夫人和王氏的头上。
    他的东西也敢算计！这顾家和常家真是胆大包天。

 第31章 常嫣逼婚，二者同娶？

    “没有还偷偷送给人家画绣的裙子，这画绣可价值不菲...”
    五皇子齐修明挪揄道。
    他是周惠妃唯一的皇子，周惠妃出身颇高，是以平日里很是爽朗肆意。
    “常家，是哪个常家？”三皇子望向常嫣。
    常嫣激动的声音中都多了点颤音。
    “小女通政院参议常建章之女，常嫣。”
    三皇子点了点头。
    “原来是常大人...也算是清白人家。六弟，你若是真心喜欢我便求了父皇给这常家姑娘一个侧妃之位如何？”
    常嫣面色緋红，一双眼睛满含期待的望著齐修文。
    她的出身能给齐修文当侧妃已经是高攀了。
    何况齐修文如今府內並无妻妾...若是运气好率先诞下皇孙岂非是有了通天之路！
    “三哥误会了，我对这常家姑娘並没有什么心思。”
    齐修文收起心中的不悦，脸上掛上一贯以来的温和笑容。
    “那这裙子...”三皇子诧异道。
    “回京途中恰巧碰见一条，实在精致好看，便买了下来，可惜顏色並不適合母后，便给了同行的常大人。”
    齐修文面不改色撒著慌。
    他出身微寒，生母仅是个宫女，一出生便被交给了皇后养育，与三皇子也勉强能算得上一母同胞。
    他一向对宣后很是孝顺，说是买来送给宣后倒也可能。
    但是这为何到了常家姑娘身上...
    其中原因想必没那么简单，但这常家姑娘定然是心悦六殿下的，否则也不会穿来这种场合。
    常嫣面上血色尽褪，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衣裙的来歷，可如今六皇子就这般將这衣裙的干係撇清，徒留她一身尷尬。
    回头一看，只见眾人原本艷羡的眼神都变成了轻视。
    常嫣一咬牙，若是不能嫁与六皇子只怕她的名声也毁了。
    京中还有哪家勛贵公子敢求娶她，她如何还能用攀上一门好亲事...
    为今之计，也只有紧紧抓住六皇子了。
    这般想著，常嫣面上因为羞愤而一片驼红。
    『扑通』一声直接在几人面前跪下。
    “谢三殿下成全，六殿下人品贵重，若能嫁给六皇子，哪怕是侍妾臣女也愿意。”
    如此大胆？！眾人惊诧的望向常嫣。
    这简直是在当眾逼婚！將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若是齐修文不应无论如何也要背上一个始乱终弃的名声...
    可倘若六殿下当眾拒绝...她恐怕再无希望出嫁了。
    这是完全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顾昭趁著眾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悄悄后撤。
    她就知道以常嫣的心机定然能领悟到这裙子的用途...
    “这...”三皇子望了望已经失去所有表情的齐修文，直恨自己方才为何要多那一句嘴。
    “六弟，说到底人家姑娘穿了你送的裙子，这传出去也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不如你便...”
    齐修文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深沉的看著常嫣，眼中隱隱有几分怒意。
    “常姑娘，我本想给你留几分面子，从別人手中抢过来的裙子好穿吗？要我说出这裙子的真正来歷吗？”
    “殿下...”常嫣大惊失色。
    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双眸子微微泛红。
    “...您便这般討厌我吗？”
    齐修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毫无怜香惜玉的觉悟。
    “本王本是送给四姑娘的，这裙子如何会到了你的身上。”
    眾人譁然。
    四姑娘？哪个四姑娘？
    顾昭后退的脚步一顿，骇然的望向齐修文。
    她印象中的齐修文一向处事圆滑...为何如今居然就这般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顾四姑娘，不如你来说说？”
    齐修文饱含压迫感的视线落在了顾昭身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占有欲。
    汪代云只觉五雷轰顶，嘴里喃喃道。
    “竟真是她...”
    顾昭垂下眼瞼，挡住阴鬱的眸子。
    齐修文当真是好打算，这样一来直接毁了她的清誉，谁人敢与皇子爭女人？
    若非是季宴，旁人只怕是与她定了亲事也不敢要她了。
    眾人视线一转，看向了先前处於眾矢之的的少女。
    “臣女惶恐...这衣裙...臣女的身份不配...”顾昭掩下眼底的情绪，怯生生道。
    眾人联想到方才顾家对顾昭的態度，恍然大悟，仿佛一下子便发现了真相。
    无非是六皇子瞧上了这顾四姑娘，送去了裙子，但顾四姑娘根本护不住裙子，这才让裙子到了常嫣身上去。
    “原来六弟是瞧上了这顾家姑娘。”三皇子面色一松。
    “既是喜欢，不妨將这两位姑娘一起纳了，父皇为了你后院空荡很是忧心，如今若能一下子纳了两位姑娘，岂不是双喜临门？”
    常嫣嫉恨的眼神在顾昭脸上一扫而过，望向齐修越立马掛上了温婉大气的笑容。
    “我和四妹妹自然是愿意的，多谢殿下恩赐！”
    “既如此，那我一会儿便稟了父皇，为六弟与你等赐婚，如何？”三皇子笑道。
    “多谢殿下！”常嫣忙不迭道。
    眼见顾昭迟迟没有应声，三皇子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一双眸子阴沉的看著顾昭。
    “莫非你不愿意？”
    “臣女...”顾昭浑身一紧，刚要咬牙拒婚。
    “我不愿意！”
    温和却坚定的男声自远处传来。
    明黄色的衣角率先映入眼帘。眾人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

 第32章 陛下赐婚，顾昭你选谁？

    看见老人的脸，顾昭原本蠢蠢欲动的身子伏下，强压下心中的衝动鬆了一口气。
    “陛下金安！皇后娘娘金安！贵妃娘娘金安！”
    “朕方才听说你们想请朕赐婚？”
    穆帝笑著，老迈的有些浑浊的眸子向其修越身上淡淡扫过，一股无形的压力充满了眾人的全身。
    “父皇有所不知，儿臣在这里可是看了好大一齣好戏！”
    永兴公主唯恐天下不乱。
    “你啊，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今日是你六哥的接风宴，还穿的如此隨意。”
    见是永兴公主，穆帝身上的威严稍散，宠溺的颳了下永兴公主的鼻子。
    宣后与穆帝是少时夫妻，感情很是深厚。
    即便是穆帝后来有了倚重的周惠妃，也仍对宣后很是尊重，对与宣后唯一的女儿永兴公主很是娇纵。
    “若不是如此简单的打扮儿臣还不能听到如此新鲜有趣的事情呢！”永兴公主嘟了嘟嘴。
    “没有什么能比我们大齐的永兴公主更有趣。”周惠妃翻了个白眼，阴阳道。
    “小孩子嫁净会胡说，女儿家的清誉哪能当做玩笑？”
    宣后生的相貌平平，但身上的气势温和大气，让人忍不住有亲近之感，此时责怪的瞪了永兴公主一眼。
    永兴公主吐了吐舌头。
    “哪里是我开玩笑嘛，眾目睽睽可都看见了！”
    “永兴！”齐修越不悦的轻斥。
    齐修文站了出来，轻声道。
    “不怪永兴，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失了分寸。”
    “是儿臣...因敬佩顾四姑娘的为人送了四姑娘一条裙子，这才闹出了如此风波。”
    齐修文坦然上前，毫不避讳自己被女色迷晕了头脑。
    顾昭恭顺的跪在后面，眼珠因为仇恨微微颤动。
    人人都说婆媳关係不和，但她却是受尽了穆帝的排斥。
    前世明明齐修文惦记著她外祖的势力，多次想將她扶正，毫无例外都被穆帝用格外刻薄的话给打回，让她受尽了嘲笑。
    “顾四姑娘？”
    顾昭低垂著头被两个小太监请到了近前。
    “倒是一身好气度...抬起头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单是看她浑身的气度便能够叫人眼前一亮，穆帝笑道。
    顾昭掩下心中的仇恨，敛好情绪，缓缓抬头。
    “这...”
    宣后握紧了扶手，与穆帝对视一眼，掩去心底的震惊。
    “你姓什么？”
    周惠妃惊声道，快步从上首走了下来，將顾昭拉了起来。
    “臣女姓顾...”顾昭佯装无辜...
    清明的眼神迷茫的望向周惠妃。
    周惠妃紧紧攥著顾昭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顾昭的手背。
    “哪个顾家？”
    “家父豫州刺史顾承远...”顾昭惊讶的望著周惠妃。
    顾承远连忙赶了上来。“微臣顾承远奉旨进京！”
    “原来是豫州...那应当是本宫多想了...”周惠妃呢喃著。
    宣后起身对周惠妃使了个眼色，將周惠妃扶回位子上。
    “妹妹，別嚇到了顾家姑娘。”
    “本宫失態了...”周惠妃勉强笑著。
    穆帝安抚的拍了拍周惠妃，重新望向面前的顾昭。
    “少年慕艾，小六对你有意，按说这许多年他未曾向朕求过什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朕不该打消他的心思...”
    “可方才你也听到了。”
    穆帝的眼神投向方才与他一同进来的少年。
    “小季爱卿造出的曲辕犁福泽万民，朕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说只想求得心仪的姑娘...”
    曲辕犁？
    眾人的眼光聚拢在清瘦温和的少年身上。
    那样厉害的东西居然不是出自专门的工匠研製出来的，而是出自面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之手？
    又暗暗摇头。
    到底还是年纪小，那般大的功劳居然只为换一门亲事...还仅仅只是个小门户出身的庶女...
    到底是美色误人啊...
    王令珊听的心中酸涩，扯了扯汪代云。
    却见汪代云呆呆愣愣，只得恨恨跺了跺脚。
    “令朕也有些犯难了，但这婚事自也是要两情相悦，如今便將这选择权交到你的手上。”
    “你更心仪小六还是小季爱卿，无论你选了谁朕都会为你添妆，但说无妨。”穆帝目光幽深。
    宣后有些惋惜的望著顾昭
    这等两难的境地，若是选了一个势必得罪另一个...婚后定然会受到猜疑。
    何况在天子面前被爭抢，今日之后这顾昭之名只怕也与红顏祸水绑定在一起了。
    顾承远恨不得衝上去替顾昭做决定。
    甚至隱隱有些埋怨顾老夫人和王氏，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与他商量。
    若是他定然早就將顾昭送入六殿下的成王府，哪里还有这许多事！
    望著穆帝的目光。永兴公主笑嘻嘻的上前。
    “这顾四姑娘真的这般好？那儿臣也想凑个热闹！”
    “如今顾四姑娘才与儿臣一般大小，儿臣刚好缺个伴读，不如先让顾四姑娘给儿臣当个伴读？”
    说著撒娇的晃了晃穆帝的胳膊，“反正顾四姑娘还有两年才及笄，待过两年再决定如何？”
    “臣妾觉得有理！女儿家的亲事关乎一生，定然得慎重！”
    周惠妃帮声道。目光忍不住在顾昭身上打转。
    “顾四姑娘觉得如何？”穆帝轻抚了下茶盏，微微挑了挑眉。
    “微臣觉得...”顾承远急急开口。
    哪里能拖！若是惹恼了六皇子岂非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
    顾昭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顾承远的话，不顾顾承远铁青的面色，盈盈一拜。
    “谢公主殿下厚爱！臣女愿做殿下的伴读！”
    “但这亲事...臣女更属意...”顾昭即將脱口而出。
    “小女儿家家的，如今年纪还小，哪里著急！”顾老夫人上前揪住顾昭，瞪了顾承远一眼。
    “多谢公主殿下为四丫头考量，今日乃是六殿下的接风宴，哪里轮得到我们喧宾夺主！”
    “哈哈哈，还是顾老夫人深谋远虑，那朕便先將这个承诺放在这里，待四姑娘及笄朕说话仍然算数！”
    一直沉默的穆帝这才拍掌笑道，一双眼睛眯了起来，流出一阵精光。
    顾老夫人扯著顾昭赶紧谢恩。
    顾承远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早已有了打算...
    瞬间后背激起一阵冷汗...得亏他没有反抗顾老夫人，否则岂不是违背了陛下的心思。
    顾昭牙齿紧咬嘴唇，又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嘿嘿！六哥，季小公子，这如似玉的姐姐，我就先替你们照顾著了。”永兴公主狡黠一笑。
    齐修文面色微变，隨即恢復了往日的平和，理了理衣角，和煦的笑著。
    “永兴开心就好！那就拜託永兴了！”话中已然將顾昭当做了自己的私有物。
    “劳烦公主殿下！”季晏恭敬行礼，分毫不让。
    “那这常姑娘...”
    三皇子打破了虚假的和谐，眾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一直在中央跪著。

 第33章 爱卿看不起朕的儿子？

    常嫣犹沉浸在对眾人对顾昭的重视中，眼中满是嫉妒。
    此时见眾人的目光匯聚在自己身上，赶忙跪伏在地上。
    穆帝的眼神隨意扫过常嫣。
    “既是心仪修文，还穿了修文送出的衣裙来参加宴会，便抬入成王府吧。”
    说完不欲多言，悠悠坐下，显然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常嫣面色一白，牙齿紧咬嘴唇，直將嘴唇咬的冒出滴滴鲜血，才勉强忍下心中的不甘。
    抬入？那便是不给任何位分？
    凭什么她顾昭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有选择的余地，还能去给公主做伴读。
    而她却只能是个侍妾？甚至不配在陛下面前说一句话！
    眾人闻言却有些艷羡，暗嘆这常家姑娘还真为自己谋出了一条康庄大路。
    顾昭握了握常嫣的手，对著站在对面的汪代云粲然一笑。
    微微勾唇透出十足的嘲讽，仿佛在说汪代云是个跳樑小丑。
    汪代云看的气血上涌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嫉恨，心急的挣脱长寧公主的束缚，直直衝上前来。
    “皇舅舅！六表兄不愿意娶她！”
    “怎么能因为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缠著六皇兄，就將她纳入府上！”
    穆帝手指摩挲著手上的杯子，缓缓抬眸，沉默的看著汪代云。
    长寧郡主自被拉的一个趔趄。
    此时看见穆帝的神情心中暗嘆不妙，也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裳。
    “皇兄恕罪！这六皇子的婚事哪里是她一个小丫头该关心的！”
    说完就按著汪代云跪下。
    “云儿，快跟你皇舅舅道歉！”
    对上顾昭诧异的目光和齐修文感激的目光，汪代云仿佛被打了鸡血，扬了扬下巴。
    皇舅舅与娘亲自小一同长大，平日里对她宠爱有加，如今不过是决定一个侍妾的去留罢了，还会因为这点小事责罚她不成？
    汪代云昂了昂头，特意得意的给了顾昭一个眼神，娇嗔道。
    “皇舅舅岂会因为这等小事便与我生气！娘亲你多虑了。”
    说完脸上掛著娇憨的笑容，对穆帝撒娇道。
    “侄女也是为了六皇兄抱不平嘛！这等別有用心的女人娶回去日后六皇兄的后院还有寧日吗？”
    穆帝危险的眯了眯眼。
    “那按云儿的意思，小六该娶哪家的闺秀？朕都听你的。”
    “臣女觉得...”
    不等汪代云说完，长寧郡主上前直接甩了汪代云一个巴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皇兄与皇嫂做主的事！哪容你胡乱置喙！”
    汪代云被这一巴掌扇蒙了，呆愣半晌理智回笼。
    这才意识到穆帝语气中的不对劲，心內有了几分惧意，连脸上的痛意都顾不得，身子微微颤抖，嘴唇艰涩的蠕动著。
    “臣女知错...不敢给皇子的婚事做主...”
    “朕看你敢的很，如此关心皇子的亲事，是把自己当成了成王府的女主人不成？”
    穆帝视线在汪代云与齐修文之间移动著，话语间越发多了几分深沉。
    “不如...朕便给你们赐了婚，让你能光明正大管理小六的后宅，可好？”
    长寧郡主大惊失色。
    她也想成全女儿，但穆帝对齐修文的忌惮与日俱增。
    六皇子羽翼渐丰，若再加上身为户部尚书的丈夫，简直就是在逼陛下对他们动手。
    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拖著女儿及笄不嫁人而已，可如今她却自己蹦出来了！叫她如何自处。
    顶著穆帝的压力，长寧郡主涩然道：“云儿...还不著急...”
    “如何能不急，京中的官眷贵女哪有年纪这么大还未许人的？莫不是...爱卿另有打算？”
    穆帝的眼神扫向了一遍的汪德运。
    汪德运缩了缩脖子。
    他能掌管刑部，自然不是庸才，原本只是妇人儿女的小话，如今穆帝愣是想扯到朝堂之上。
    思索片刻立马上前，涕泗横流。
    “微臣哪敢有什么想法！臣这女儿骄纵，陛下也是见识了的，哪有男儿能忍受，这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话语中已然不顾汪代云的心情和名誉。
    汪代云身子颤了颤，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父亲这是说...她德行有亏？
    “爱卿说的哪里话，我瞧云儿爽朗大方！即便是別人都不要，我也情愿云儿当我的儿媳妇。”穆帝頷首笑道。
    “微臣不敢肖想。”
    汪德运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瞟向穆帝，想要看清穆帝的想法。
    这不是婚事，这是一道催命符！
    即便云儿真嫁与六皇子也该是待到齐修文登基，现在联姻简直是自取死路。
    “小六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有什么好！”
    “云儿饱读诗书，自然该找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朕的四儿子便是文质彬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朕看著正是相配！”
    穆帝笑望著汪德远，只是眼中並无一丝笑意。
    “云儿才疏学浅，能敢耽误四皇子...”
    汪德远直觉手脚冰凉。
    谁人不知四皇子齐修平是个书呆子。整日里就念叨著之乎者也，最早便被剔除了承继大统的可能。
    “汪卿可是看不起朕的四儿子？”
    穆帝微白的眉毛微微皱起。
    汪德运只感觉脖颈一凉。
    缓缓低头，声音逐渐变的艰涩起来。
    “微臣岂敢...”
    “四皇子人品贵重，若真能成...是云儿的荣幸...”
    “微臣...谢陛下赐婚！”
    此话一听，长寧郡主和汪代云俱是神魂一震。
    自汪德运上前，二人便已经明白此事已经涉及朝堂，不敢再出一言，此时只能跟著汪德运一起跪谢圣恩。
    汪代云仍不死心的望了一眼齐修文。
    却见齐修文整个人泰然自若的与旁边的齐修越说著话，汪代云再无什么底气，颓然的跪地谢恩。
    “哈哈，今日也算是了了朕一桩心事！小六也回来了，可谓是双喜临门！”穆帝龙顏大悦。
    宣后在旁边温柔笑笑，“那臣妾便传御膳房开席了。”
    汪代云眼神怨恨的瞪向对面的的顾昭。
    她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顾昭就是在故意激她！
    直接坐到顾昭身侧，咬牙切齿道。
    “你是故意的！”
    “我听不懂县主在说什么？”顾昭垂眸，谦逊有礼。
    “这次陛下来得巧，算你走运...你做了伴读以后我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届时没了这许多贵人我看你还能如何躲得过...”
    汪代云阴惻惻道，说完愤然起身，毫不掩饰自己对顾昭的厌恶。
    周围的姑娘们原本有许多好奇顾昭想要上前相交的见此情形也俱是歇了心思。
    顾昭周围仿佛成了个真空地带。
    “云姐姐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永兴公主冷嘲热讽道。將顾昭护在身后。

 第34章 公主相护，终见外祖，当真姓周？

    “你！就是你在搅局！”看见永兴公主，汪代云气的眼睛通红。
    “对啊是我！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囂张跋扈的样子！”
    永兴公主高兴的扯了扯嘴角。
    “我且看你远嫁藩属国以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汪代云说完不顾永兴公主垮掉的脸色向齐修文的桌旁走去。
    顾昭起身，对著永兴公主躬身行礼。
    “多谢公主！”
    永兴公主性情爽朗大方，前世便是她在深宫的挚友，在她微末之时便与她相交，助她良多。
    可惜大齐的歷代公主都有与藩国联姻的传统，永兴公主也在幼时便被定了亲事。
    前世齐修文一登基便將其他皇子尽数囚禁，永兴公主也直接被嫁了出去。
    失了娘家的庇护，永兴公主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殞了。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长著一张狐媚子脸，还整日的骂別人狐媚子！”永兴公主恨恨道。
    “不像你，长的倒是和我胃口，虽然是母后的意思，但你以后就是我的伴读了，我断然没有看你受气的道理。”
    永兴公主说著昂了昂头，颇有几分山大王的气势。
    “能为公主殿下做伴读，是臣女的福气。”顾昭眉眼弯弯。
    “你还是別笑了...”看著顾昭的明媚的笑容，永兴公主俏脸一红。
    “我算是知道为何他们一个两个都求娶你了...”
    “公主殿下比他们都要好。”
    “你看上去一派恭谨，怎的这般油嘴滑舌。”永兴公主嗔怪。
    一个灰衣小廝走了上来。
    “四姑娘，老爷喊您过去一趟。”
    “喊我？爹爹若是有事自然会找母亲或者祖母，再不济还有三姐姐，叫我做什么？”
    顾昭一双漂亮的杏眼仿佛能洞察人心。
    顾福已经跟了顾承远二十年了，居然都能被常建章收买，常建章当真是好手段。
    “似是因为今日的赐婚之事...姑娘还是快些去吧，老爷的面色很不好...”顾福眉眼间儘是忧色。
    “四姑娘还是去看看吧,今日这样的事情是要与父母通个气的。”永兴公主笑道。
    顾昭心中冷笑。这番说辞还真有几分可信度，若是原来的顾昭恐怕此时就中招了...
    面上却多了几分慌乱。“父亲竟生气了？我也不是存心的...快些带我过去。”
    顾福沉默的带著顾昭走在路上。
    顾昭挑眉。悠悠道：“顾福，你这些年跟著父亲，可有不满的地方？”
    顾福打了个哆嗦。“老爷对我...自然是没的说...”
    顾昭看著面前朴素的勤政殿，眉头紧皱。
    “那你能否告诉我...父亲究竟去了哪里？”
    “老爷...在面前的宫殿內。”顾福战战兢兢。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这乃是老太师平时帮陛下批阅奏摺的地方。”
    顾昭声音清冷，听在顾福耳中却好似催命符，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四姑娘...你...你怎会知道...”便是他也仅仅知晓面前的宫殿是有人办公务的，这初次入京的四姑娘是哪里知晓的...
    老太师...顾福面色一变，只感觉自己这条命已经到头了。
    顾昭深色凌厉，齐国幅员辽阔，老太师经常夜以继日的替穆帝批阅奏摺。
    穆帝便许他在周围选一处院子，也好有个小憩的地方。
    老太师素来简朴，便选中了这座最朴素的宫殿，前世老太师故去之后她也没少来这里缅怀他。
    “你在这里等我。”顾昭抬步便向殿中走去。
    “四姑娘，您不能去啊！”顾福上前想阻止顾昭。
    顾昭面不改色越过顾福，护卫已经被常建章支开，顾昭毫无阻挡的推开了勤政殿的大门。
    “是谁？”苍老沉稳的声音传来。
    再次听见外祖父沉稳可靠的声音，顾昭感觉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前世即便是知道自己进过翠红院，这个被礼教约束了一辈子的老头也不曾轻看了自己。
    甚至还对她疼爱有加，几乎可以说有求必应，甚至为了她险些与穆帝闹得恩断义绝。
    顾昭强忍住心中酸涩，轻声道。
    “这位大人，这是哪里？我来寻我父亲。”清冷的声音中带著少女的胆怯。
    “这里是勤政殿，只有老夫一人，你约莫是走错了。”
    周老太师声色一缓，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抬起头来，不禁愣住。
    “芳儿...”
    “芳儿...是你吗？”
    老太师急匆匆自案几旁迎了过来，鬚髮尽白的脸上满是动容，却又不敢靠近。
    “芳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久不见...”
    “大人...在说什么？”顾昭强忍住上前相认的衝动，后退几步轻声道。
    “臣女名叫顾昭，家父顾承远。”
    “顾昭...顾昭...”周老太师呢喃道。
    半晌，老太师颓然的坐在一边的榻上，苦笑道。
    “让你看笑话了...是我魔怔了，人死怎能復生...”
    又坐起来，愣愣的盯著顾昭看了许久。
    “可这...也实在太像了...”
    “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突地，眼中爆出一道精光。
    “你来自哪里？”
    “豫州...大人有何事？”顾昭茫然。
    “正是北方！你母亲可还在世？”周老太师越发激动。
    “我的嫡母王氏尚在御园参加宴会，生母周氏犹在老家家祠。”顾昭低声道。
    “姓周？当真姓周？”周老太师浑身不住的颤抖。
    “莫非大人也姓周？那真是天定的缘分！”
    “臣女自从豫州来京时便有人说臣女与人相似，想不到竟是和大人有些缘分。”顾昭连忙上前扶著周老太师坐下。
    听到顾昭此话，周老太师顿时像被破了一盘冷水。
    仔细打量著顾昭的打扮。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35章 太师震怒：她才多大！你就这般算计她！

    “是谁...是谁让你穿成这样的...”周老太师刚直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几分怒意。
    “这衣裳是家中诸人挑剩的...这簪子是常家姑娘送来的...”
    顾昭缩了缩身子，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常家？定然是常建章！”周老太师眉头拧紧，怒声道。
    “整日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污秽的东西！”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昭害怕的抬眸。
    看见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外孙女的少女被嚇到，周老太师敛起脸上的怒意。
    老迈的脸上勉强扯出几分笑意。
    “別害怕，与你无关，你先坐下歇歇...老夫去帮你寻父亲可好？”
    顾昭似是有些犹豫，对上老太师的眼神，犹豫点头。
    “那就多谢大人了...”
    顾昭捧起桌上的热茶，埋头喝茶，掩去眼底的算计。
    安抚好顾昭，周老太师面色阴沉向外面大步走去。
    不出片刻顾昭便听见了周老太师的呵斥声。
    微微一嘆，周老太师聪慧非常又刚正不阿，年纪轻轻便被先帝委以重任。
    先帝在驾崩之时清洗了功高震主的权臣，一时朝堂无人，便给了周老太师辅政之权。
    她这个外祖父哪里都好，就这个脾气...格外大。
    將他惹恼了即便是王子王孙也免不了一顿呵斥，即便是穆帝有时也要礼让老太师几分。
    常建章约莫是一早就做好了来见老太师的准备，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赶了过来。
    常嫣的婚事看样子非但没有让他失望还让他有些得意。
    整个人红光满面，一进勤政殿一双小眼睛闪著精光的开始寻找顾昭的身影。
    顾昭似有所感，眼神阴翳。
    常嫣惹恼了六皇子，如今连个良妾的身份都没有就被抬入了成王府，可以预见以后会有多难。
    联想到顾承远，这些个男人都是烂了心肠的。
    家中女眷的婚事只在乎能否给自己带来利益，至於幸不幸福，他们根本不在乎。
    如汪德运和长寧郡主那般为了女儿的幸福，能做出前世那般犯上作乱的事情的都是万中无一。
    想到周氏，顾昭眉眼含笑。
    娘...你就要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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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建章看顾昭在一旁端坐的泰然自若，只以为事情成了，兴冲冲的上前諂笑。
    “恭喜大人！这顾姑娘与夫人年轻时长相简直一般无二，可见是上天怜惜大人多年深情！”
    “照这么说，是上天的安排？”
    周老太师冷声道，一双锐利的眼睛中满是怒火。
    “那是自然！下官不过是顺水推舟，还是太师大人多年深情终得感动神灵，这才能得此佳人！”
    常建章伏在地上，语气中满是喜意，还不忘提出自己的重要作用。
    “够了！满口的污言秽语！”
    周老太师看了眼安静瑟缩的坐在一旁不敢出声的顾昭，怒意直达胸口，对著常建章一脚踹了上去。
    “她才多大！你就这样算计她！”
    周老太师指著顾昭满眼喷火，手掌因为怒意而剧烈的颤抖著。
    如果面前这个少女真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外孙女，他几乎不敢想像这些年她经歷了多少委屈...
    常建章被这一脚踹的跪倒在一旁，头脑一阵发懵。
    却对上了顾昭带有淡淡笑意的眼神。恍然间一切都明白了。
    “老太师！老太师！我没有別的意思！我是...我是...”
    常建章脑子飞速的运转著，却颓然发现他一时想不到什么藉口。
    顾昭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
    周老太师素来耿直忠勇，幼女被燕国奸细劫走时死咬著不肯妥协也不愿告诉穆帝。
    直到奸细在北方被斩杀，老太师发现幼女已经丟失。
    太师夫人伤心欲绝，为了不触及其伤心事，便都齐齐闭嘴，是以知晓此事的人並不多。
    她倒要看看常建章的巧舌如簧如今还有什么用处。
    “你是什么？”周来太师怒意不减，又一脚狠狠落下。
    “我是...”常建章额头冷汗直流。却说不出什么，只能任由周老太师打骂。
    整个大殿只能听到老太师愤怒的咆哮。
    “你是见利忘义！心胸卑鄙！”
    顾承远站在殿外，听见里面的动静，踟躕不前...
    无论是老太师，还是常建章，他都得罪不起。
    心中甚至开始有些暗恨顾昭，为何长了一张招惹是非的脸。
    “顾將军，进去吧...太师等候多时了。”身边的老太监闷声道，小心提点著。
    “您若再不进去，常大人可就要被太师打出个好歹来了。”
    “常大人如何倒不要紧，可若把老太师气出个好歹来...”
    老太监面上多了几分警告，“咱们这上上下下，可都担待不起...”
    说完不看顾承远的脸色，直接推开了勤政殿的大门。
    “太师，您消消气，顾大人来了。”
    听见老太监的声音，周老太师理智勉强回来了些，看著一脸害怕茫然的顾昭，理了理乱了的衣襟，勉强恢復几分冷静。
    常建章赶忙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官前豫州司马顾承远拜见太师！”
    顾承远赶忙上前行礼，一双眼睛如刀一般刺向了顾昭。
    一过来便听见周来太师的怒骂声，又看见一旁害怕的顾昭。
    他心下隱隱觉得定然是顾昭爬床惹怒了老太师，这才牵连了常建章。
    常建章被牵连尚且如此，何况他是顾昭的父亲。
    “微臣这个不孝女一向性情暴戾！如今不敬太师，闯下这般塌天大祸，但凭太师处罚，微臣绝无二话！”
    顾承远斩钉截铁的表著忠心，努力撇清自己的关係。
    眼神飘向老太师，见老太师仍旧面无表情，顾承远越发无情的表著忠心。
    “这丫头自小便隨了她的亲生姨娘，做事放荡不堪，太师若是不方便，我便將她和她那狠毒的娘一般放逐回老家，至死不得踏出家祠一步。”
    说完小心翼翼的望向老太师，夹杂著几分諂媚和討好。
    “大人觉得可好？”

 第36章 她竟是成了歌姬？

    “老夫觉得甚好！”周老太师一字一句咬牙道。
    “她的亲生姨娘现在何处？”
    “她的姨娘已在半年前便被下官遣回了老家家祠诵经念佛...”
    顾承远突然顿住，一时之间也听出了老太师语气中的不对劲。
    不著痕跡的望向顾昭，想从顾昭那里得到几分提示。
    顾昭只是怯生生的缩了缩脖子，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顾承远心中暗恨这死丫头不懂事，却不得不小心的揣摩著周老太师的心意。
    “不知太师问到这周氏...有何...”不等说完，顾承远『唰』的脸色一变。
    “周氏...周？”
    周老太师冷哼一声，將手中瓷杯重重摔在地上。
    “你可当真是无情！妾室已经被你赶回老家了，如今连女儿也要一起送回去自生自灭吗！”
    顾承远抖了抖，又很快强装镇定。
    “太师您定然是被这丫头给骗了！这丫头诡计多端！”
    “那周氏心狠手辣，更是秦楼楚馆的歌姬出身，周老太师您的亲眷都好生在京城，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子侄。”
    “歌姬？！她竟是成了歌姬...怪不得...”
    周老太师颓然坐下，身上的暴怒一扫而空，留下的唯有几分苍凉。
    眼神中满是悽苦，身上的精气神都少了几分，苦涩中带著几分绝望。
    “我就说世上怎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肯来找我...”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看著老太师激动弟弟样子，顾昭见状也顾不得继续偽装，上前给周老太师倒了被热茶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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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太师喝了口茶，在看向顾昭清澈的眼眸。
    心中多了几分慰籍，才算恢復了几分神采，悠悠道。
    “老夫壮年时曾有一幼女被奸细掳走...后来再未找回，对外只说是小女病故...”
    周老太师目光定定的看著顾承远，有些审视又有几分无奈。
    “如今看来，你口中的周氏很有可能是小女，至於是否是她...还得等见到真人才能確定。”
    顾承远闻言，眼中精光乍现，脸上的苦闷一扫而空，心中比中了状元还激动，忙不迭道。
    “太师放心，下官今日便快马加鞭返回豫州迎周氏入京！”
    那可是太师的亲生女儿！
    周惠妃不过是老太师同族过继给他的女儿，便能有那样的荣华富贵！周氏这个亲生女儿定然更是锦绣前程！
    那他岂不就是太师的亲女婿？青云之路近在眼前！
    看著顾承远唯利是图的样子，周老太师气不打一处来，目光阴沉的看著面前的两人。
    自己的女儿眼光竟然如此之差？选了这样一个女婿？
    语气越发不悦。
    “即便周氏不是我的亲女儿，你们便能这般欺负这小丫头吗？”
    顾承远立马对天发誓。
    “老太师明鑑，下官对此毫不知情！只是被常大人喊走吃酒吃昏了头！”
    顾昭冷笑，有了六皇子的婚事在前，此事他確实毫不知情，但也丝毫没有阻拦。
    顾承远那般聪明，怎么会感觉不到常建章算计她？
    但他虽有所感仍也假装毫无所知顺水推舟。
    总之无论她嫁给六皇子还是老太师，定然都能带给他诸多利益，
    常建章原本已经退到了阴影里，此时竟然又被提了出来，看著老太师眼中瞬间挤出几滴眼泪。
    “下官也是一片忠心啊！您后院空置多年，饮食起居无人打理，您不顾身子的忙於公务，满朝文武哪个不担心您...”
    “连陛下都给您送过侍妾，可您一个不留...您多少留一个能看顾您啊！小人在看到这顾四姑娘时，便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老夫人。”
    常建章说著动情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小人想著若是这顾四姑娘能在您身边劝著您些，您定然会稍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才出此下策！”
    说著涕泗横流的重重磕了个头。
    “只是微臣愚蠢，只想著长相相似，却未想过为何世上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若知晓这四姑娘是大人的孙女，即便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啊！”
    “好在误打误撞寻回了小小姐，有了小小姐在身边您定然也会保重身体！”
    “只要大人身体康健，也算了了小人的愿望！太师要杀要剐...臣都毫无怨言！”
    说著又重重磕了几个头，直磕的额间血肉模糊，让人看著都心生不忍。
    见此情形饶是周老太师也熄了几分火气，哀声道。
    “不怪你...是老夫当年愚钝，不愿声张...”
    “太师...”顾昭惴惴不安。
    周老太师看向一边乖巧懂事的顾昭，心中的火气又被点燃。
    “即便周氏不是老夫的女儿，但这小丫头老夫看著顺眼，也不容你们再这般糟践！”
    “小姑娘，你可愿当老夫的孙女？”
    周老太师目光灼灼的望著顾昭。眼神中带有几分自己都感受不到的忐忑。
    这可是天大的造化！顾承远恨铁不成钢的疯狂对顾昭打眼色，顾昭却视而不见。
    似很是犹豫，两只手用力绞著帕子。
    纠结片刻才小声开口：“臣女自知大人身份尊贵，可若真能有这般福气...臣女愿...让给姨娘...”
    说罢，直接跪倒在周老太师面前，眼眶微红。
    “姨娘出身微寒，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我知晓大人是因著臣女的相貌，才愿意施以援手...”
    说著指了指自己的脸，生怕老太师不信，用力道，“姨娘的相貌与我如出一辙...您信我！”
    语毕重重叩首，小小的身子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著，“家祠清苦...恳请大人救救姨娘！”
    周老太师看的动容，连忙上前將顾昭扶起来。
    “你这丫头，自己尚且过得不好还惦记著你娘...我答应你就是了...”
    说罢望向顾承远：“你可能將这周氏从家祠中接出来？”
    顾承远立马信誓旦旦。“自然可以！我这便遣下人...”
    “不!我这便回去上帖子告假，亲自快马加鞭去接周氏！”
    按理来说入京述职后便是等待吏部確认新的官位，中间是有约莫半月的时间休沐在家。
    但一般人都用这半月上下打点，以求能谋一个好位置，没有人会傻到这半月真的休沐在家。
    可如今不过接回一个妾室，却能攀上老太师，自然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就麻烦顾大人了！”老太师起身端端正正拱手作揖。这礼不可谓不重。
    嚇的顾承远连连摆手。
    “至於你...”周老太师扫向一边的常建章。

 第37章 顾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但凭大人责罚。”
    常建章闻言抹了把眼泪，满眼忠诚的望著老太师，似乎老太师无论如何处置他都接受。
    周老太师的眼中夹了几分厌恶。
    “整日的琢磨这些蝇营狗苟，不思进取！”
    “念你还有些才学，老夫会上稟陛下，调你去国子监做个博士。”
    本来是直达天听的通政院参议，今才四十出头，大好前程触手可及。
    如今却只能同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官员般去国子监做个閒职等著致仕，可以说是一生前途全部断送，任谁都会难以接受。
    常建章面上却无一丝不满，涕泗横流的谢恩。
    “多谢太师宽恕！小人定然会好生教导那些学生，修身养性。”
    周老太师眼睛一眯，警告的看著常建章。
    “若是再有下次，老夫定然要將你送去塞外拓边，好好清洗清洗这骯脏的心肠。”
    边塞苦寒，文官去后九死一生，几乎就是给判了死刑。
    常建章全身一凛。“小人不敢！”
    老太师望向顾昭，敛起身上的寒意。
    “小丫头，你姨娘哪怕不是老夫走失的女儿，老夫也会认她当女儿。”
    “你可愿隨老夫回府一同等待你父亲接回你姨娘？”周老太师看著顾昭单薄的身影，满是心疼。
    “让你舅母给你好生收拾收拾，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穿的这样老成。”说罢狠狠瞪了顾承远一眼。
    嚇得顾承远缩了缩脖子。
    “承蒙外祖父怜惜。”顾昭神色动容。
    无论过了多久，这个老人永远都是自己的靠山...
    哪怕现在明知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还是会护住她。
    顾昭眼神瞥向一边的顾承远，犹豫道。“我想...与父亲一起回老家接回姨娘。”
    “姨娘被送回家祠已经半年有余...她本就体弱...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顾承远心下有些不满顾昭多事，不由加重了语气。
    “有什么不放心的，在老家的都是宗亲，还能亏待了你母亲不成？”
    顾昭目光倏忽变冷。
    顾承远出身草莽，他的那些宗亲一个个都是些流氓泼妇，全都需要依靠顾承远。
    周氏被送回去以后，这一大家子各种折磨周氏来討好王氏和顾老夫人。
    周氏对上这些不讲理的无赖也是无计可施。
    周老太师一下便明白了顾昭话中的深意，周氏如今的处境只怕很是艰难。
    沉吟片刻，安抚的拍拍顾昭。
    “这样吧...我家中二郎近日在家中休沐，让他陪你们走一趟可好？”
    “可惜老夫现在已经不似年轻时硬朗，不然该我亲自去的...”
    周老太师这是找了二儿子给姨娘撑腰。
    顾昭脸上终於出现了几分笑意。
    前世周家带人找上门时已经被顾承远拖了许久，顾家的宗亲早已做好了准备。
    周氏一腔委屈也不得不吞下，如今有了二舅在身侧，必定容不得顾承远拖沓。
    她倒要看看那些泼皮如何抵赖！
    顾承远深知老家族人的脾气秉性，一听周家要出让人陪同，急声道。
    “哪用劳烦太师和周將军...我一人足矣...”
    “老夫的乾女儿，自然要体面些。”
    周老太师淡淡將瓷杯放在桌子上，身上多年威势毫不掩饰。
    “我这便派人通知浩言，你们宴会结束便回去好生收拾准备上路吧。”
    顾承远嘴角动了动，对上老太师不容拒绝的视线只得將话吞在了肚子里。
    喏喏道：“是...”
    ...
    看著顾承远面目阴沉的和顾昭一起回来，王氏只以为顾承远私下去训斥顾昭了。
    不由心中微喜，不阴不阳的瞪了顾昭一眼。
    “老爷，这丫头如今可越发囂张起来了。不好好教训以后岂不是要踩到咱们全家的头上？”
    顾承远本就心烦如麻，闻言不耐的撇了王氏一眼。
    “你若无事便现在就回府，给我收拾行装，我要回老家一趟。”
    被顾承远闹了个没脸，王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顾及著场合，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乾笑道。
    “回老家做什么？咱们不是刚到京城...”
    “...接周氏...”顾承远沉声道。
    “老爷又在与我说笑...”
    顾承远闻言眼眸幽深的望著王氏，沉声道。
    “我没心思与你说笑。”
    “周氏如今被老太师认作了乾女儿，老太师传令要我接她回来认亲。”
    王氏如遭雷击，为顾承远奉茶的手僵在空中。
    一双眼睛努力在顾承远脸上寻找说笑的痕跡，却之间顾承远眉目阴翳。
    见顾承远不似作假，王氏浑身一震。
    “官人...此话当真...”
    顾承远眉头紧锁，心思早已不在面前的王氏身上。
    “一会儿我会去周府拜见周將军，你先回府便是。”
    话音未落，顾承远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混杂著王氏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官人，周將军...过来了...”
    周浩言约莫是得到了消息便匆匆赶来，身上还穿著在府上的便服。
    平日里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此时越发绷紧，骇的周围本想看热闹的人都做鸟兽状散开，只是仍忍不住偷偷关注周浩言这边的情况。
    不顾眾人诧异的眼光，周浩言直挺挺来到顾承远面前。
    眾人不禁偷偷望向顾承远...不知这顾大人哪里得罪了这位驃骑大將军。
    “顾大人，走吧。”
    “...现在？...”顾承远望了望外面的夕阳。
    瞥到顾承远身侧与太师夫人相貌格外相似的顾昭，周浩言眼中一闪而过几分惊异，又迅速掩去。
    “就现在。若真是我妹妹，你如今多耽误一刻她便多受一刻的苦。若不是我妹妹...”周浩言目光冷肃。
    “我不是我老迈的父亲，你们若敢戏耍我们...定然让你们后悔来京城走这一遭。”
    说罢，不顾身后顾承远乌黑一片的脸色，自顾自在前面开道。
    顾昭默默跟上。
    “倘若闯出了祸事，你自己承担。”顾承远皱眉跟上，阴翳的声音传入顾昭的耳朵。
    “父亲...这怎么能怪我？如果要怪，难道你不该怪助紂为虐的你自己吗？”
    顾昭挑眉嘲讽道，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讥讽。
    顾程远剑眉横立，这一天压抑的怒意在此次爆发，眼中是涛涛怒火。
    “你就是这般跟父亲说话的吗！”
    “你以为有了靠山你便翅膀硬了吗？”
    抬起手臂，带起一阵掌风就向顾昭扇来，却被中途挡下。
    “顾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周浩言抬手挡下顾承远的胳膊，隨意的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
    顾承远脸色骤变。
    同为武將，他也不是什么绣枕头。
    可周浩言的胳膊却让他感觉像是被一个大钳子给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顾承远狼狈的扯回袖子，悻悻的放下手掌。
    周浩言看著跟出来的小姑娘，眉头拧了又拧。
    “你也要去？”
    “嗯！”顾昭用力点点头。
    “我们此行是急行军，你一个小姑娘凑什么热闹。”周浩言有些烦躁的捋了捋头髮
    “老大人已经同意了！將军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顾昭神采奕奕。
    “爹怎的这般糊涂...”周浩言小声嘀咕著，但到底惧怕老太师的威名，只得点头同意。
    三人前后离去，留下王氏与顾老夫人目光阴沉。
    立马便有精明的妇人上前打听。
    “顾夫人...这周將军方才的话是何意思？什么妹妹？”
    妇人眼中闪著精光，“莫不是...安乐郡主寻到了？”
    王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知是在告诉別人还是在劝说自己。
    “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破落户，哪里能有这样的运气？”
    “也是...那安乐郡主都走失多年了，怕是早已经变成一抔黄土了...”
    那夫人点点头转身离去，只是眼中明显多了几分精光。
    王氏与顾老夫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忧虑。

 第38章 你们竟敢让我姨娘住在这里

    马蹄声飞快划过激起阵阵尘土。
    顾昭已经换上一席骑装，自马上翻身而下好不瀟洒，內里却疼的齜牙咧嘴。
    “別装了，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周浩言扔过来一个小瓷瓶。
    即便周浩言为了照顾她已经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她双腿內侧连日来也已经被磨破皮，每走一步都会带来莫大的痛楚。
    “你学过骑射？第一次上马很难有你这样的骑术。”
    “学过一点...毕竟父亲是武官出身。”顾昭也不推辞，接过药瓶大方一笑。
    顾承远眼珠转了转並没有吱声。狐疑的在心里想著他怎么不知晓自己教过家中女儿骑射？
    这几日他几乎能感受到周浩言和顾昭对他快凝於实质的牴触，心中有些后悔，那日为何如此衝动。
    又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从远处传来。
    “真是奇了，这深山老林的，还能与人巧遇上？”明眸皓齿的少年郎嘀咕著。
    几束明亮的火光越来越近，隱约还能看见几人向这边走来。
    少年皱了皱眉，对周浩言道，“爹，我去看看。”
    听见少年离去的方向传来的说话声，顾昭嘴角弯了弯。
    果然是他...
    半晌，周奕扬热情的拉著季晏走了回来。
    “爹！这位便是那位製造出了曲辕犁的小季大人。”
    “我还说好奇这小季大人，想不到竟在这里能遇上！”
    周浩言瞪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周奕扬，並未因季晏的自报家门放鬆警惕。
    “小季大人深夜过来所为何事？”
    “將军勿怪，小人也来自豫州，日前奉命进京传授那些工匠技艺，两日前完成后忙於秋日的科考便稟了上官离京反豫，快马加鞭才追上了將军。”
    周浩言打量著面前风尘僕僕的少年。
    季晏眼眶下隱隱有些淤青，满身疲惫，一席锦衣已经有些破损，可见是日夜兼程。
    唯有一双眸子闪著晶亮的光芒，看著周浩言身后不知在寻找什么。
    周浩言眼中警惕未减分毫。
    “你追我们做什么？”
    周奕扬戳了戳周浩言的袖子。
    “爹，你真该关心一下京中的事情。”
    捂嘴笑道，“京中传言，这小季大人对咱家表妹有意思。”
    闻言，周浩言愣了愣，旋即挑剔的看了眼季晏，暗暗皱眉。
    “就这泥猴子？”
    季晏仍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笑容，仿佛根本没听见二人的对话。
    顾昭笑吟吟上前，“我还以为你没有十天半月很难返程。”
    “总归是要返程的，想著来的时候你发生意外，有些不放心，就跟来看看。”
    顾昭看著季晏眼眶的漆黑，心下微微感动。
    季晏狼狈的衣冠不整，顾昭一身骑装英姿颯爽，周浩言越看越刺眼。
    看著二人亲近的模样，心中一阵不悦。
    “小季大人既然来了，便跟奕扬一起去收拾马匹吧。”
    “爹...小季大人是文官...”
    不等周奕扬说完，便迎来周浩言的一记眼刀。
    “多谢周將军关照。”季晏丝毫不感尷尬，说完自身上取下一个包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在顾昭手上。
    “想著你走的急，这是我在京中买的糕点，都是你爱吃的，你尝尝。”
    说著勾唇一笑，转头跟著周奕扬向马匹走去，留下面色黑陈的顾承远和周浩言。
    “油嘴滑舌！”
    顾昭低头，眼中满是笑意。
    ...
    滨城郊外。
    连日的奔波让眾人眼中都带了一层疲惫。
    看著硕大巍峨的城门，顾昭心內满是不安。
    “不知道娘亲如何了...”顾昭喃喃道。
    前世等她看到周氏时周氏已经回到京城调养了一年左右，仍旧面色苍白，问她也是不愿多言...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安然无恙。”季晏眉眼温和的安抚著顾昭，沉稳的声音让人多了几分安心。
    “但愿吧...”顾昭轻声道，仍有几分心不在焉。
    一行人不自觉加快了行程，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一个多时辰便到了。
    站在顾府门口，顾承远有些踌躇。
    “都到门口了，还等什么？”周浩言本就有些紧张，此时见顾承远婆婆妈妈，顿时虎目一瞪。
    顾承远抿了抿唇，只得无奈下马扣门。
    “於伯开门，是我。”
    老迈的下人开门一看是顾承远，立时脸上一片喜意。
    “大老爷！是大老爷回来了！”
    立马招呼身边下人去通传。
    “周氏在哪？”瞥见周浩言不耐烦的神色，顾承远赶忙道。
    “大少爷来是为了找她啊！”於伯苍老的脸上绽放出諂媚的笑容，邀功道。
    “您放心！连日里吃斋念佛，洒扫浣洗，没有一日能偷懒！主子们说了定然会为老夫人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浑然没有意识到他每多说一句顾承远身材的黑衣官人脸色就黑沉一番。
    顾昭已经忍无可忍。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姨娘现在何处？”
    “自然是在偏远浣洗...”
    顾昭眉目一寒，心生烦躁，拽起於伯扔在马上，骑马就往府中衝去。
    “放我下来！你是谁！”
    於伯剧烈挣扎起来。
    “你若是在动可就要跌下去了。”顾昭双眼一眯，说著就要鬆手。
    於伯身子一僵，求助的望向顾承远。
    却见顾承远正拦著旁边怒气冲冲也想要骑马冲府的中年男人，不住的给他使眼色。
    於伯脑中一震，不再挣扎，乖顺的在顾昭的马上带路。
    隨著於伯指的路越来越败落，顾昭的脸色也愈发不好。
    直到停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废弃院子前，於伯停了下来。
    “这位...姑娘，周氏就在里面。”
    於伯心虚道，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唾沫。
    顾昭光是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里面阴沉腐朽的气息，只需探头就能看见里面满地的蚊虫鼠蚁。
    顾昭脸色发青，一双眼睛赤红的看著於伯。
    周氏最怕各种虫子，从前便是一个蜘蛛都能嚇得她容失色，如今却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顾不得体面，一脚將於伯踹翻在地。
    “你们竟敢让我姨娘住在这样的院子？！”

 第39章 姨娘，我来接你了

    说完抽出身侧侍卫的佩剑，重重两刀挥下，將两扇残破的院门砍落，大步走了进去。
    踏入內院，骨瘦如柴的周氏正坐在一个板凳上用力搓洗著衣裳，额间因为浣衣已经有了细密一层汗珠。
    身侧两个吃的脑满肠肥的中年妇人正悠閒的说著小话，手上还拿著两支粗壮的柳条。
    周氏心有所动，一抬头，看到少女向自己走来，一时愣在原地。
    “看什么看！今日的衣裳还没洗完，別想偷懒！”胖妇人说著，手上的柳条毫不留情的抽在周氏身上。
    “我是在梦中不成...昭儿...”周氏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连柳条抽在身上都似毫无知觉。
    “定然是小少爷又来教训你了。”
    “你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备受宠爱的三夫人啊？以为承远会来救你吗？快別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另一个妇人嬉笑嘲讽著，將周氏刚洗好的衣裳倒在地上。
    “小少爷？你口中的小少爷是谁？”顾昭阴沉著脸走过来。
    “你是谁？”稍矮些的妇人惊讶的看著突然出现的少女。
    在看著顾昭俏丽的脸蛋，眼中闪过几分嫉妒，啐了一口。
    “长的一副狐媚子相，定是府上新来的姬妾。”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也是你能来的！”
    周氏一双眼睛紧盯著顾昭，不顾身边的妇人直直迎了上来，眼中难掩担忧。
    “昭儿，你怎么来了...可是你父亲也恼了你？”
    “姨娘，我来接你...”看著周氏关切的眼神，顾昭只感觉喉头髮紧，上前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周氏。
    两个妇人看到自己竟被忽视，手上的柳条向周氏的后背狠狠抽来。
    “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来的是个人就往前凑！”
    顾昭鬆开周氏，抓住迎面甩来的柳条。
    柳条划过瞬间一片赤红，看的周氏一阵心疼。
    顾昭好似感受不到手上的痛苦般握住柳条向前走去，眼睛因为愤怒微微变红。
    眼见顾昭如同杀神般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妇人不由向后退去。
    “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可知我是谁！我告诉你，我可是豫州司马顾承远的亲姨母...你若是敢伤我，他定然不会放过你...”
    顾昭笑容狂狷肆意，手上的柳条用力向老魏氏身上扫去。
    “哦...你是他姨母啊...那你便是这般对他的夫人的？”
    她以为是谁，这老魏氏早年便被顾老夫人断了亲，想不到却被顾家那帮族人给好吃好喝的养起来了。
    “她...她也算夫人？不过是个被赶回来等死的侍妾罢了...”老魏氏吞吞吐吐道，不住的闪避。
    倏忽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恐惧逐渐消散，也夺了几分胆气，肥厚的手掌抓住柳条。
    “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是这小贱人生下的孽种，你是顾昭是不是！”
    眼中多了几分怒意，“你也被赶过来了？”
    “都是被发配过来受罪的？还敢在我这里耀武扬威？”
    说完就著柳条狠狠一带，要將顾昭拽过去。
    顾昭怒极反笑，將手一松。
    老魏氏一个躲闪不及直接坐倒在地，摔得人仰马翻。
    周氏赶忙上前扶住顾昭，“昭儿，你没事吧...”
    顾昭安抚的拍了拍上前的周氏，握住周氏的手腕，只见上面布满一道道新旧交替的伤痕。
    “一道，两道，三道...”顾昭细细数著。
    周氏连忙將布满伤痕的胳膊往灰白色的麻衣里缩了缩。
    “別看了，不过是皮外伤...”
    急切的拉住顾昭，“为何突然说要接我回去...怎的就你一个人来？是不是你牺牲了自己的亲事？”
    顾昭嘆气，即便到了这一刻周氏都还是担忧会拖累了自己。
    轻轻握住周氏的手，语气软了几分。
    “外祖一家来接你了，隨后就到。”周氏哑然，愣在原地。
    “娘你別急，我马上就好，您若害怕就將眼睛闭上。”
    顾昭抽出手上的长剑向坐在地上一时站不起身的老魏氏走去，嘴角掛上了几分笑意。
    “我娘亲身上有多少道伤痕，我就砍你多少刀，你看可好？”
    老魏氏惊骇的看著面前宛如地狱恶鬼的顾昭，挣扎著想要站起来。
    “你...你怎么敢？我可是你的长辈！”
    “既然这么想要站起来，那就先从腿开始吧。”顾昭嘴角扬起，眼中满是癲狂，手中刀剑毫不犹豫的向著老魏氏的腿砍了上去。
    “你別过来...”老魏氏徒劳的举著手中的柳条。
    眼前闪过一片银芒。
    “啊！！”老魏氏惨叫一声。
    “呜...”老魏氏浑身上下战慄著，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疼的她直冒冷汗，身上最后的骨气也隨著这一剑消失不见。
    “求求你...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老魏氏拖著瘸了的腿向身后瑟缩著。
    迎接她的是顾昭狠厉的又一刀。
    眼见对顾昭求饶无用，老魏氏瞟向了远处的周氏，大喊道。
    “周氏，周氏...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你要看著你女儿杀人吗！”
    老魏氏四肢都中了一刀，顾昭下手极有分寸，皆是向著她的手筋脚筋砍去，此时只能艰难的在地上蠕动著。
    听见老魏氏的声音，周氏回过神来，看著全身被鲜血浸染的顾昭，枯瘦的身子勉强起身，走向顾昭。
    柔和的摸了摸顾昭冰凉的手掌，手碰上了刀柄，对顾昭温柔笑著。
    “昭儿，给姨娘...”
    顾昭脸上笑容微敛，“姨娘...我没事，即便今日杀了她，我也有办法脱身。”
    即便是不能脱身，也不过背了个恶名...她最不惧的，便是这塌天的骂名。
    “我的女儿长大了，不需要为娘继续忍让了...甚至还能为姨娘出头了...”周氏眼中满是心疼和欣慰。
    “但这是姨娘自己的仇，自然要姨娘自己报...”周氏目光坚定的望著顾昭。
    望著周氏的眼神，顾昭的手缓缓自刀柄鬆开，但仍有些不放心的护在周氏身侧。
    拒绝了顾昭搀扶自己，周氏虽有些步履蹣跚，却步步坚定的走向了老魏氏。
    语气没有一丝凌厉，甚至温和的像是在赏。
    “姨母...你常说我是该死的狐狸精...可我觉得不是...”

 第40章 將军，你认错人了

    “因为我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周氏嘴角噙著温柔的笑容，手上刀剑在老魏氏的身上缓慢的雕刻著。
    不忘回头对著蜷缩在墙角慢慢向门口挪的老顾氏道。
    “三姑姑，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不过来陪著你的老姐姐吗？”
    见老顾氏不动，周氏放过面前已经不能动弹的老魏氏向老顾氏走去。
    “感情这般好，难道不应当一起作伴吗？”
    说著手起刀落將老顾氏的衣裳全部斩落。
    “整日的翻来覆去折腾这些衣裳，这些衣裳跟了你都是委屈了。”
    老顾氏本就胆小，此时被嚇得更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周氏的大腿，痛哭流涕。
    “是姑母的错！以后你的衣裳姑母给你洗！”
    “不不...以后整个顾府的衣裳我都洗...求求你放过我...”
    周氏停下手上的刀子。笑眯眯的看著她。
    “三姑姑惯是喜欢顛倒黑白，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我自己刻...我自己刻...”老顾氏说著就要拿走周氏手上的刀剑。
    却发现周氏手上的刀剑纹丝未动，笑吟吟的如同看傻子一般看著她。
    眼看骗不来刀，老顾氏一计不成立马转头拔腿就跑。
    老顾氏面色一喜，眼看已经能看到门口的人群了。
    一阵破空声从背后传来。
    老顾氏动作一滯，艰难的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匕首自背后传体而出。
    远处的少女笑著对她挑了挑眉。
    徒劳的按住胸口汹涌而出的鲜血，喉间艰涩的吐出几个字。
    “你们...好狠...”
    不等说完便倒了下去，被匆匆赶来的顾承远一把接住。
    看到面前血腥的场景，顾承远太阳穴狠狠一跳。
    “又是你乾的是不是！”
    顾承远气急攻心，好似又回到了那日看见顾昭站在院落里提刀捅人的场景。
    浑然忘记还有周浩言等人在场，上去对著顾昭就是一巴掌。
    周氏一把將顾昭推开，瘦弱的胳膊挡住顾承远，本就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向一旁倒去。
    “娘！”顾昭惊呼出声。
    周浩言见状眉头一皱，高大的身子几步走到跟前，一把將顾承远提起扔在一旁，转头便看到了周氏素净白皙的脸。
    周浩言愣了愣，不受控制的望向周氏眉心的痣，一颗红痣赫然在那，嘴角艰涩抽动著。
    “小妹...真的是你...”
    周氏笑容不变。“將军，你认错人了...”
    周浩言神情复杂，小心翼翼开口。
    “能否给我看一下夫人的小臂...我小妹小臂上有一块红色的蝴蝶状胎记...”
    周氏將手中的刀剑向旁边一丟，手腕缩进袖子里，脸上的笑容疏远又客气。
    “將军认错人了，我手臂上並没有什么胎记。”
    顾承远双眼放光。顾不得刚被周浩言冷眼已对，重新扑到周浩言面前。
    “正是正是！她小臂上有一块拇指大的胎记。脚上也有一块褐色胎记！”
    说著直接衝到周氏面前就要掀开周氏的衣袖，却猝不及防被周氏一巴掌打在脸上。
    “为了那样一个腌臢婆子，你竟要打女儿！如今还要將我的胳膊露给別的男人看，顾承远！多日不见你越来越有出息了！”
    周氏一向小意温柔，如今突然出手，打的顾承远愣了愣。
    不敢相信她竟敢这般忤逆自己，半晌才不可思议的望著她。
    “你打我？”
    周氏脸上笑容消失。枯瘦的身子脊背挺得笔直，冷厉的看著他。
    “我打的就是你！我走的时候將昭儿託付给你，你就是这般给我將养的？”
    “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如今连女儿都教养不好，我看將军的官也没必要当了。”
    “你又威胁我！”顾承远面色狠厉，手中一动，便要动手。
    却被一双大掌狠狠按下，周浩言警告的瞪了一眼顾承远。
    看顾承远乖乖站在原地，周浩言才嘆了口气走向周氏。
    “小妹...即便多年未见，我又怎会认不出你...”
    “我知你心中诸多怨言...可这么多年，爹早就后悔了...”
    周氏冷冷转头。“周將军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小妹。”
    “小妹...”
    周氏直接转过身去。
    周浩言气的气息不稳，额头青筋暴起，愤怒的指著顾承远。
    “他是什么良人吗！这么多年，你寧愿过这样的日子都不愿意去寻我们吗...”
    见周氏神色未变，周浩言面容悲切，“爹是有错，可娘是无辜的...她到死都还念著你...你当真这般无情？”
    “周蕴初，你当真这般绝情？”
    周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再也无法忍受多年压在心中的委屈，怒意压抑的怒火终於控制不住。
    “我无情？！你去问问太师大人谁能有他无情！”
    “那伙贼人將我卖入了青楼，谁人不知周老太师嫉恶如仇，生平最討厌的便是烟柳巷...你让我怎么回家！”
    周浩言红了眼眶，”不会的...爹只是不喜那样的地方...”
    看著周浩言的样子，周氏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没找人试探过吗？”
    “我当年也曾托人问他，倘若他有个女儿误入歧途，他该当如何？”
    周氏面上多了几分自嘲，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恨声道：“你知道他如何说吗？”
    “他说...他情愿没有这样的女儿！”
    周氏眼中的理智消失不见，面上多了几分疯狂。“你让我有何脸面见他！有何脸面回家！”
    周浩言听的眼眶通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把將周氏搂入怀中，感受著她瘦弱的身躯在怀中微微颤抖。
    心中一疼，声音沙哑，“不是的...不是的...”
    宽厚温和的大掌轻轻拍在周氏的背上安抚著，“爹爹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若是知晓是你，他只有心疼...”

 第41章 我说...恳请顾大人休妻

    “真的...你相信我...这次便是爹爹让我来的。”
    感受著怀中周氏的情绪有所缓和，周浩言缓声道。
    “爹爹年纪大了，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否则他是想亲自来接你的...”
    周氏在周浩言怀中情绪逐渐平息。
    闻言，抹了一把眼泪，一把將周浩言推开。
    “不！他不会！他脑子里只有他的忠君爱国！”周氏眼里满是嘲讽。
    “我若当年回家，你说他会不会怀疑我已经叛入燕国，觉得我是故意送上门来？他那样的忠正之臣，哪里会容得下我！”
    周浩言闻言呼吸一滯，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嘴唇努了努，喉间却苦涩的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他知道按照老太师当年的性格...可能会真的这样做...
    看著周浩言的神情，周氏嘲讽一笑。
    “將军请回吧，周蕴初已死。”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夫人周氏霓裳。”
    周氏眼中一片死寂，毫不留情走向顾承远，冷笑道。
    “三姑姑与姨母均是妾身所害，这回將军要如何处置妾身？可惜妾身如今唯有一条命苟延残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承远面色难看的看著目光决绝状若疯癲的周氏。
    “你疯了不成！周將军日夜兼程的赶来就为了能早日接你...”
    “你怎能这般说话！”
    周氏侧头撇著他，目中寒意冷的顾承远刺骨。
    恍惚间顾承远宛如看见了初见时那个虽身在秦楼楚馆却一身傲骨的女子。
    这许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周氏的小意温柔，却忘记了他最初喜欢的便是周氏身上的傲气。
    “你想要如何討好他们我不管，但別想我能任你摆布...”
    顾承远压下心中的不安，安抚周氏。
    “姑母与姨母俱是在府上不慎染了风寒，这才受伤...你先冷静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见周氏神色未变，顾承远狠下心来，走向远处的老魏氏。
    老魏氏还有一息尚存，深色惊恐的看著顾承远一步步走近，鲜血混著嘴角留下，喉中艰难吐出几个字。
    “我是你的姨母...你要做什么...”
    顾承远面无表情。
    “姨母既做错了事，便要付出代价...”
    “我是你的长辈...你为了这个小贱人要杀我？”老魏氏身子努力的向后蠕动著。
    “姨母且安心上路吧...”
    顾承远神色未动。
    “你怎么敢...你娘不会放过你的...”
    老魏氏眼睛不敢置信的睁著，身体抽搐片刻，归於了沉寂。
    顾承远转头看向顾安，宣告了尚在昏迷中的老顾氏的死刑.
    “顾安，三姑姑伤重，不必劳烦郎中过来了。”
    顾承远做完这些，敛起脸上的暴戾，才又望向周氏。
    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这些人都处理了...你可消气了？”
    周氏隨意的在一旁坐下，淡淡道。
    “你何苦要这样做...我很理智。不认亲不是在赌气，只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我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了，如何能够入得那样清正忠直的太师府？顾大人，你不是也知道吗？”
    双眉一挑，自嘲的望著顾承远，“我为何会被放逐在这里，你还没跟周將军讲过吧...”
    转头望著犹呆呆站在原地的周浩言，唇角勾起妖嬈的笑容。
    “周將军，你知道吗？我是因为谋害婆母，才到这里来的...”
    玉白色的瓷杯在纤细的手指间转动，诉说著主人心中的冷意。
    “素来忠义的周將军...你...还要带我回去吗？”
    顾承远一把將周氏手中的杯子掀翻在地，横眉怒意丛生。
    “你这样有意思吗！不想让我们好，也不让自己好！你便是不为了自己想，难道也不为昭儿想想吗！”
    “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你这样闹下去，还有谁肯与昭儿结亲！”
    被触碰到逆鳞，周氏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原本平静的心绪再次被撩动。瘦弱的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顾承远！你还有脸提昭儿！你当初承诺过我会好好待昭儿，可如今你却將我乖巧懂事的女儿逼成这个样子...”
    “连踩死只蚂蚁都害怕的小姑娘如今都能面不改色的捅人...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顾昭赶忙上前，她从前只知晓周氏的出身，却不知其中这许多隱情，只以为姨娘也是开心的。
    若是知晓周氏不想回太师府，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这样贸然行事...
    眼中满是愧疚的扶著周氏坐下。
    “娘，我没事的。”
    看著顾昭已经初见容色的脸，周氏喃喃道。
    “我的女儿长大了...都怪姨娘没有保护好你...”
    半晌，周氏缓缓起身。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分外坚毅。
    “顾承远，我当初嫁与你就是想著你能好好照顾昭儿！可你和你的好夫人却將我的女儿照顾成了这副模样...”
    “你若还有几分良心...便给我一直休书，我会带著昭儿出府单过。”
    顾承远心在一瞬跌入谷底。不敢置信的抬眼望向周氏，声音中夹著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意。
    “你...你说什么？”
    周氏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面上的情绪归於平静，语气平静认真的说道。
    “我说...恳请顾大人休妻！”

 第42章 割袍血书

    “你我多年夫妻...你如今竟说要我休妻？”
    顾承远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把扳住周氏的胳膊，手指用力的仿佛要將周氏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虽处处留情，但能让他收入府中的妾室也不过仅有许氏和周氏...
    其中周氏出身不好，他更是用了诸多心思才能让她入府，自是有几分真心。
    “从你那诸多算计的娘谋算昭儿的亲事时，我就想著了...”
    周氏嘴角一弯，透出几分不屑与嘲讽。
    “是你与我说，只要我肯回家祠，有你在你定然不会误了昭儿的亲事...可是如今呢？”
    “怪我太过愚蠢！我在的时候你尚且那般...我不在了你又怎么会善待我的昭儿？”
    周氏说著，目光柔和又心疼的看著顾昭。
    “昭儿，你可愿与我离开顾家...”
    “姨娘虽然给不了你如顾府般钟鸣鼎食的生活，但却能保证没有人整日算计你...”
    顾昭眼眶微红的看著周氏。
    她印象中的周氏从来都是温柔淡然，似乎没有什么事能令她动容，即便是被顾老夫人遣会老家时都是淡淡的...
    想不到如今周氏为了她竟能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两世积累的委屈与心酸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顾昭扑向周氏瘦弱的怀中，泣声道。
    “娘...我愿意...我愿意...”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王子皇孙...我可以通通不要，只要娘在我身边...”
    周浩言难掩喜色，一把將顾承远推开。
    “对！离开顾家！隨二哥回太师府！我太师府的姑娘，他也配肖想！”
    周浩言嫌弃的看了眼震惊的顾承远。“还休书？合离都是便宜了他！合该我六妹妹休了这个废物才对！”
    “不...我不写...我不写...”顾承远失神道。
    见周氏面无表情，顾承远面容越发狰狞起来。
    “你休想甩掉我！我不写休书也不写合离书！你一辈子都休想甩掉我！”
    “顾大人，你若是现在写了合离书我们之间还能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周氏平静的看著顾承远，平淡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倘若我將手上的东西抖出去，你说你这个正三品的司马，会不会一无所有？届时我一样可以重回自由...”
    顾承远面容扭曲，看著周氏的眼中满是愤恨。
    “你！你怎么敢！”
    “我一向很大胆，正如大人做下那些腌臢事时一样大胆...”
    周氏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看著周氏的神態，顾承远突然面色一松。
    “你还在赌气是不是...你不敢的...你若是抖出去你也免不了被牵连...”
    “被牵连又如何？我如今的境遇又能比被牵连好过几分？”
    周氏眼眸一转，“不像大人...大人可是有大好前程...”
    “若是今日不写合离书，明日大街小巷都会传遍了大人干的大好事...”周氏无所谓的耸肩，理了理衣摆。
    顾承远上前一把扯住周氏的衣领，眼中满是怒火，咬牙道。
    “你来真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顾氏犹如破败的布娃娃般任由顾承远提起，本就瘦弱的身子上立时多了一片青紫，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嘴角噙著笑容。
    “大人今日杀了我，那东西明日就会呈入宫廷，不如...您赌一把？”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欺负我妹妹！”
    周浩言掌心对著顾承远毫不留情拍下，顾承远被拍的滑出去跌在地上，半天才吐出一口血，却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浩言不管不顾，直接一把將死狗一般的顾承远提起来放在石椅上。
    “合离书！现在就写！”
    顾承远缓了半天才勉强顺过一口气来，在看向身边的周浩言眼中充满恐惧。
    犹不死心的撇著周氏。
    “夫人...你当真...不留情面吗？”
    见周氏低头不语，顾承远又看向一旁的顾昭，目光中满是希冀。
    “昭儿，爹爹平日最疼你了...你可捨得离开我...”
    “父亲，事已至此，便不要在惺惺作態了...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你算计亲事了，便不要在这里说这些偽善的话了。”顾昭冷冷撇过头。
    被顾昭赤裸裸將面子里子撕扯下来，顾承远面色一僵。
    周氏將顾昭护在身后，拾起一旁的刀剑，割下大片衣角。
    “顾大人便在这上面写吧。”
    “既无纸笔，今日你我便效仿古人一次，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见顾承远半天未动，周浩言拿下周氏手上的长剑，剑背刮在顾承远的脖颈间，留下阵阵凉意，激的顾承远分毫不敢乱动。
    “写吧。顾大人。”周浩言阴沉著脸道。
    “这...我没有笔墨...”顾承远努力与脖颈间的刀剑保持距离。
    “你不是有血吗？不如我帮帮你？”周浩言挑眉，手中长剑越发向下。
    顾承远感觉到周浩言手中的刀剑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连声道。
    “我写！我写！周將军別衝动...我这就写！”
    毫不犹豫咬开指尖，犹豫片刻，感受到周浩言的不耐，才咬牙开始写下血书。
    顾承远一边念一遍写。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討论共被之因，结誓幽远...”
    写著写著顾承远不禁有些恍惚。
    王氏是他第一个娶进家门的女人...他那时还未有王氏，不过只是小小佐官，为了得到周氏的青睞不惜日日上门。
    终於等来了机会...周氏被上官调戏，他挺身而出，不惜为周氏得罪上官，英雄救美，才算是得了周氏的点点芳心...
    他日日送信作诗，天长日久才终於打动了周氏，起初二人也是两情相悦，琴瑟和鸣...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二人间的感情便日益稀薄，及至最后，满腹算计...
    终至如今刀剑相向，恶语相对...
    周氏同样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回忆闪过心间...眼中隱隱划过几分复杂与释然。
    “然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別...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顾承远边写边念，写到最后，已然声音沙哑。
    手起笔落，顾承远將衣角放到周氏手中，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契书，在上面填了几笔，闷声道。
    “是我对不住你...”
    “当日我求官送財用了你大半身家，这二十万两纹银是我如今存在银庄的活银...也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
    顾承远出身草莽，资產不多，家財大多数都在王氏手中，如今这二十万纹银几乎是他自己多年俸禄积蓄的一半。
    周氏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多谢大人。”
    嘴角微微抽动，似是自语，又似是对顾承远，喃喃道，“也算...我没全看错人...”
    顾承远闻言，浑身一震，“若是...若是你在外面过的不好...只要你想...隨时回来...”

 第44章 谁说我要回太师府？拜见岳母

    “顾安...去將老家的房契取来。”顾承远沉著脸道。
    “大哥！”顾承志和顾承平祈求的看著顾承远。
    顾承远瞪了一眼犹豫的顾安，烦躁道。
    “去拿来！”
    看见顾安一溜烟跑出去，顾承远闷声对周氏道。
    “豫州的宅子地契在京城，我先给你写一幅字据...到了京城再给你。”
    “多谢大人，如此我们也就两清了...”周氏疏远客气，目光撇向旁边一群已经嚇到血液停滯的人。
    “至於他们...给他们两天时间，交出我的钱，滚出我的宅子...”
    周浩见状言面露喜色。
    “小妹，事情处理好了...咱们这就回家！”
    “爹若是看见你定然要將之前亏欠你的全都补回来！你的郡主册封圣旨还在家中呢...就等你回去直接行册封礼了...”
    周氏挑眉，斜睨著喋喋不休的周浩言，冷笑一声。
    “谁说我要与你回太师府的...”
    “他顾承远不是个好的，你们太师府又能好到哪里去？”
    空气一瞬间冷了几分。
    周浩言一愣，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嘴里发苦，半晌才闷声道。
    “那你要去哪...你一个弱女子...外面的世道那般艰难...你吃不消的...”
    周氏莞尔一笑，字字剜心。
    “我有手有脚，离了你们还能饿死不成？”
    “当年你们拋下我的时候我不也顺利活了下来？”
    周浩言自觉难受默默低头。
    半晌才抬眸。
    “小妹...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们...”
    “我与將军素昧平生，谈何原谅？”周氏眼角一挑。
    周浩言眸光一暗。
    “你即便是恼了我们...可娘呢？她为你忧思成疾，早早便撒手人寰...”
    “你就不想去墓前祭拜一番吗？”
    目光一转，望向一旁的顾昭。
    “还有昭儿，她今日被公主招为了伴读，你是要让她抗旨吗？”
    周氏惊讶的望著顾昭。
    顾昭面上多了几分愧疚，低声道。“娘...我若知晓你无意回去...就不会有这一遭了...”
    周氏好笑的勾起唇角，慈爱的摸著顾昭的头。
    “傻孩子想什么呢...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没有你，这件事也迟早会有个了结。”
    “我的昭儿长大了，都学会为自己谋划了...娘很开心...也很抱歉...”
    周氏目光灼灼的望著顾昭，眼中含有几分担忧和愧疚。
    “你会不会怨娘不回太师府...娘可以先带著你回太师府...”
    周浩言闻言本来有些疲倦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机，期待的看著顾昭。
    顾昭眼眶微湿。前世今生的记忆涌上心头，紧紧抱住周氏瘦小的身躯，喃喃道。
    “娘...跟你在一起...昭昭什么都可以不要...”
    “娘也会努力为你挣下一片天地...”周氏轻声安抚著顾昭。
    顾昭抬眸，对著周氏展顏一笑。
    “我听娘的！”
    季晏適时上前。
    “夫人，您身子单薄，事情已了，咱们不如先去看了伤，也好让昭昭和周將军放心。”
    “你是...”
    周氏诧异的看著面前温和谦逊少年郎，少年一席锦衣挺拔如松，一看便不是寻常的小廝。
    “夫人唤我季晏便是...”季晏浅笑。
    “你便是那位发明了曲辕犁的小季大人？”周氏满眼惊讶。
    “夫人谬讚了，正是晚辈。”季晏青涩的脸上微微泛红。
    “如今知晓夫人掌有太平楼，我也有一物想献与夫人...恭贺夫人母女团圆...”
    “无功不受禄，我怎好平白收了你的东西。”周氏温和笑道。
    顾昭戳了戳周氏，低声解释道。
    “娘，这是顾大人之前给我定下的亲事。”
    听到是顾承远定下的亲事，周氏心中一下子便知定是顾承远贪图利益，將顾昭给卖了。
    原本温和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小季大人，如今我昭儿已不在顾家，这门婚事便做不得数。你若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在我能力范围內我会尽力满足。
    季晏双眸真挚，拱手作揖认真道。
    “只要夫人愿意给我个机会，我便已是荣幸之至...”
    周氏闻言，在看著季晏通身清正的气质，面色缓和几分。
    “昭昭还小，婚事不急，你若有心，便等昭昭及笄。”
    “至於你口中的东西...若是有用，我会给你应得的酬劳。”
    “小妹，你別被这小子誆了！这小子整日里就研究些吃吃喝喝，一看就是个绣枕头。”
    被周氏忽视了个彻底，周浩言皱著鼻子道。
    知道了顾昭是他的亲外甥女，周浩言越看越觉得季晏这小子配不上自家如似玉的小姑娘，
    周氏对周浩言挑了挑眉，“这么一说那我还真有些好奇...”
    说完不顾周浩言的满头黑线向外面走去。
    留下顾承远面色阴鬱站在原地。
    “大哥...”顾承志胆怯又担忧的唤道。
    “我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第45章 油尽灯枯

    “要不你去追？”顾承远目光阴翳，冷冷的扫向院內的人。
    “这么多的钱...全没了...”二夫人在一旁嚶嚶哭泣。
    “快些將院子清出来还给她！”
    顾承远眉头紧锁，有些心神不寧。“若是事情能到此为止还算好了...”
    “大哥...她不过只是个妾室，照理来说全副身家都应该留下的...”顾承平不禁话中带上了几分抱怨。
    “你们若是早些告诉我，事情也不会到这种程度。”顾承远眉目冰冷，拂袖离去。
    不同於顾宅內的一片狼藉淒清，周氏一行人行到一处质朴的院子。
    “小姑姑，这是阿晏的院子，大夫已经在里面候著了。”周奕扬帮周氏掀开马车的帘子笑道。
    “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周浩言恶狠狠瞪了眼周奕扬。
    周奕扬吐了吐舌头，对季晏眨了眨眼。收穫季晏一个讚赏的眼神。
    季晏不著痕跡向顾昭瞟去，却见顾昭脸上並无太多喜意，隱隱还有几分凝重。
    从人群里悄悄撤到顾昭身边。“怎么了...”
    顾昭眉头银锁，声音中夹杂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慌。“姨娘的身子亏空的厉害...”
    她的医术照毒术比仅是中等，可方才在马车上她给周氏把脉时却已经能感觉到周氏已有心血逐渐枯竭的预兆。
    她忽然惊恐的意识到...
    前世周氏也许並不是被算计死的...
    而是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以命设了那样一个局...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季晏察觉道顾昭的不对劲，温热的手轻轻搭上顾昭的额头。
    “別慌，我已经请了滨城最好的大夫...豫州最好的大夫也已在赶来的路上...”
    “即便是不行，我们还可以去求黄老...”
    顾昭咬了咬唇，皱眉点点头。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眾人踏入院门，待一见到周氏的身形，大夫便不自觉的拧了拧眉。
    两指搭上周氏不足三指宽的手腕，大夫的眉头越发收紧。
    “这...恕在下斗胆，请问这位夫人幼时是否曾常年服用有碍身子的药物，后来还经常心神忧思...”
    周氏对上几双担忧的眼睛略有点不自在。
    温和笑笑。“大宅院的妇人，有几个可以不多想几分的...”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
    “夫人恐怕更甚...”
    周氏笑容淡然，打断了大夫的话。
    “不过都是些女人家的小心思，先生不必多想...”
    大夫眼神扫过周围愧疚的眼神，瞭然这里面恐怕另有隱情，不再追问。
    捋了捋鬍鬚，小心看了眼周氏，沉吟道。
    “按说夫人伤了根基，好好调养几年日后好生休息倒也不成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看著大夫凝重的神色，顾昭急切道。
    大夫垂头，眼神略有些躲闪，半晌才小声道：“可是夫人如今这身子也熬成了这个样子...”
    “內忧外患之下...恐怕...不如还是等叶神医来了再说...”
    “有话就说！婆婆妈妈的算什么事！”周浩言面色一急，上前揪起大夫的领子。
    大夫被周浩言揪的喘不过气，涨红了脸，面色艰难，吞吞吐吐道。
    “夫人...夫人如今已有油尽灯枯之兆...恐怕...恐怕也就三五年...”
    “三五年...！”
    顾昭面色一白，惊愕的险些站不住脚,嘴唇无意识的颤动著。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前世周氏也只活了仅仅三年便熬不住了...
    怪不得一向谨慎的姨娘会被下毒谋害...
    原来一切竟是在此时就已经註定了...
    季晏一把拖住站立不稳的顾昭。
    “事情还未有定论，切不可自乱阵脚...”
    双目赤红的周浩言已然失了分寸。
    “你这庸医好生恶毒！我妹妹如今好好的坐在这里，她才不过三十几岁！你凭什么这样诅咒她！”
    说完扯著大夫的衣领用力將人甩到地上，恶狠狠的盯著他。
    “说！是不是性顾的那一大家子让你这么说的！害了我妹妹好吞了我妹妹的银两！”
    “周將军息怒...”周氏並不意外，眉目柔和的安抚著周浩言，面上毫无一丝对於生死的恐惧。
    见周浩言仍僵著一张脸不肯放过大夫，周氏只得牵起周浩言的袖子。
    轻嘆了一口气，软声道。
    “二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暴躁...”
    “我的身子我知道...你与人家大夫过不去做什么...”
    见周浩言好歹鬆开了大夫，周氏上前將大夫扶了起来。
    “先生实话实说便是，我兄长也是过於担心我...还请先生不要介怀。”
    先生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心有余悸的瞟了眼周浩言，站的离周浩言远了几分，擦了擦汗。
    “小人医术不精...诊出的也许不准...小季大人也请了叶神医来，我先给夫人开一些外伤的药...不如等了叶神医再说不迟。”
    “这病在小人看来困难，在叶神医眼中可能並没有这么复杂...”
    闻言眾人稍稍放心。面色缓和了些。
    季晏上前一步，隔开了大夫与周浩言。“那便劳烦先生了。”
    圃一揭开周氏的袖子，顾昭瞳孔一缩。
    先前只看到周氏的手腕还不明显，如今整条手臂露在外面，青色叠加紫色。
    上面细细密密的新伤叠著旧伤，宛如一条条狰狞的蜈蚣趴在周氏白皙羸弱的手臂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顾昭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五指不受控制的攥紧。
    气势汹汹就往外走。
    “我去找他们！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这般放过他们便宜他们了！”
    周浩言紧隨其后。
    “我也去！”
    两人说著就向外走去。
    “都回来，不过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周氏轻声道。上前挽住顾昭和周浩言的胳膊。
    “还得等叶神医来看...届时再说也不迟...”
    见二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氏不耐的將手上的瓷瓶往桌子上一敲，美目一瞪。
    “都给我站住！”
    顾昭脚步生生顿住，强忍住心中的怒意，小脸被气的通红。
    “娘！他们都这般欺负你了！你还要忍气吞声吗！”
    周浩言同样一脸气愤的看著周氏。
    周氏眉头蹙成一团，恨铁不成钢的看著两人。
    “莽夫！一个两个都是莽夫！”
    “遇到事情就知道打打杀杀！出事了岂不惹得一身腥！你们的脑子呢！难不成杀人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不成！”

 第46章 天雷滚滚

    “娘的意思是...”
    周氏嘆气。“昭儿，万事万物没必要如此锐利，锋芒太盛恐有祸端。”
    周氏目光一转，嘴角一弯，笑的別有深意。
    “再说我们都走了，这顾府在发生什么...又怎么能扯到我们身上呢？”
    “母亲说的是...”
    顾昭眼中红芒逐渐消退，多了几分晦暗莫名的意味。
    ...
    是夜，府內脚步声络绎不绝，仍旧灯火通明。
    突地，两声整天巨响自远处传来，骇的眾人微微一愣，面面相俱。
    均是在眼中看出了几分疑惑。
    “这...发生什么事了...”周浩言望向远处。
    “听著响声...似是顾府的方向...”
    半晌，周奕扬急匆匆走了进来，眼中是止不住的惊异。
    “姑母当真料事如神！”
    周浩言一巴掌扇在周奕扬的头上。
    “臭小子！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你姑母如今情绪不能激动不知道吗！”
    周奕扬揉了揉脑袋，毫不在乎。
    “你们猜怎么著？”
    “那顾府受了天罚！今夜二夫人和三夫人正窝在屋內不捨得手上的珠宝首饰呢...突地一声巨响！”
    “约莫是天雷，直接轰在了她们身边，二人当场就血肉横飞的断气了...”
    周浩言闻言眼含诧异。
    “居然这么神？！”
    目光望向远处的周氏，瓮声瓮气道。
    “竟然只有她们两个，要我说不光是她们，那几个见钱眼开的东西也別想好过...妹妹还是过於良善了。”
    周奕扬清了清嗓子，得意道。
    “爹，我还没说完呢！”
    “她们能一死了之还算好事...惨的是那顾承志和顾承平...一个被轰没了一条腿，一个被轰没了两只眼睛...嘶...当真可怜...”
    说著，周奕扬眼睛晶亮晶亮的看著周氏。
    “姑母，你还有这等手段，竟然能引来天雷？那岂不是以后谁惹了我们我们就降下天雷劈死他们！”
    周氏默然。“这不是我做的...”
    “我不过只是想让她们都疯掉罢了...哪里能引来天雷？”
    周奕扬目光灼灼的望著周氏，看了片刻发现周氏不似作假才喃喃道。
    “莫非这世上真有神仙...真是天罚？”
    顾昭诡异的看向一旁装作同样惊讶的季晏。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天雷是怎么一回事...
    她前世最后就是靠著这东西拉著文帝同归於尽...恐怕最后也是被人说成是天降神罚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季晏一脸单纯的回望著她，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顾昭浑身一颤，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这门婚事...当真是好事吗？
    “在想什么？”
    见她神色异常，季晏眼中难掩关切，趁著几人还在討论顾家天雷的事情凑了过来。
    “在担心娘的病情...”顾昭闷声，移开视线。
    “算算时辰，叶神医快马加鞭约莫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到了，夫人定然无事。”
    顾昭嘴角一抽，叶神医约莫七十岁的老爷子快马加鞭...也不怕给折腾散架...
    嘴角还未落下，门口便已经站了一位神采奕奕的老人。
    叶神医身上的外衫还有些凌乱，瞪了季晏一眼，自来熟的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牛饮起来。
    半晌才算解了渴，放下茶壶，目光在顾昭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停在了周氏的身上。
    一旁的大夫立马上前。
    “叶神医，你可算来了，这位便是周夫人，我方才已经给她用了些金疮药...內伤的话...还等大人来看。”
    见那大夫如此模样，周氏等人方才相信了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便是叶神医。
    確认了老者身份，周浩言赶忙迎了上来。
    “劳烦神医舟车劳顿为舍妹看诊...”
    “应该的应该的。”叶神医笑著在周氏面前坐下。
    待抚上周氏的脉搏，叶神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
    反覆把了几次脉，这才缓缓抬头，目光严肃的望著周氏。
    “夫人幼时可是经常服用清香丸？”
    周氏苦笑著点了点头。
    “当时也是没了办法...为了活下来，別说只是清香丸，便是更厉害的药物我也只能服下...”
    叶神医面色一变。
    “夫人可知那药物乃是毒药...”
    “知晓...可我当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也好好活下来了...”周氏笑容清浅。
    听的周神医眉头直接皱在了一起。
    “简直是胡闹！”
    “那清香丸也是能隨意服的！何况你连续服了那么久！你不想活了？”
    顾昭见状心中一紧，忙不迭问道。
    “叶神医，我娘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叶神医无奈嘆气。“如果能日日针灸...那约莫还能多些年月...”
    “多些年月是指...”顾昭目光艰涩。
    叶神医垂头。“至多不过...五年之数...”
    “五年？！我妹妹如今不过是瘦了些...竟然这般严重？”
    周浩言惊呼出声，手中长剑不受控制的摔在地上，目光一滯。
    叶神医名声在外，在整个大齐都是有名的神医，由不得他不信...
    叶神医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缓缓道。“五年...已是幸事...”
    顾昭闻言慌乱起身，顾不得礼数，直接上前扶起周氏，语气中夹杂著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
    “娘，不待了...我们不待了...今夜就启程回京...”
    叶神医嘆气，“回京也是一样的...”
    “这清香丸是出了名的损伤根基...夫人近些年又忧思成疾...”
    周氏柔声笑笑。
    “多谢神医，我当年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日，如今还有五年已是幸事...”
    “我这些年也不是没寻过大夫...之前存的大夫至多也不过能让我多活一两年罢了，神医医术高明，能有五年...”
    顾昭眼眶微红，倔强的不肯退让，喃喃道。
    “娘...”
    经过了先前大夫的事情，如今周浩言不过片刻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声音不受控制的多了几分颤意。
    “叶大夫，你可愿隨我们回京城...我们太师府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能保住我妹妹的命。”
    “这...”叶神医犹豫著，一双小眼睛便对上了季晏的眼睛。
    “好吧...”
    周浩言闻言鬆了口气。他真怕这叶神医油盐不进，叫周氏耗在豫州。
    “这是我的隨身玉佩，少说也能值个一万两，便给您作定金。”
    “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出发返京。”

 第47章 后悔了

    翌日清晨，
    “娘，你的身子能行吗？”顾昭仍有些不放心。
    “有叶神医跟著，能出什么事情...”周氏轻拍著顾昭的手安抚道。
    “嗯...待到了京城女儿在多请几位神医给您瞧病，定然能让母亲平平安安！”
    顾昭故作开心的弯了弯嘴角，眼中却有积分掩不住的担忧。
    周浩言魁梧健壮的身子在院子中间一站。
    “我留下来收东西善后，妹妹你先与昭儿他们走，省的污了你们的眼睛！”
    两日之期没到，顾家欠的东西总要有人收。
    顾昭扶著周氏坐下，一抬头便看见了院门模糊的身影。
    面上不由自主多了几分不耐和厌烦，低声道。
    “恐怕不用了...”
    “怎么了？”
    眾人顺著她的视线望向院门。
    身形伟岸的男人肩头还落有晨间的露珠，可见已经等候多时。
    发现顾昭看见了自己，顾承远抬步迎了上来。
    行到周氏身边停下脚步，一双手熟稔的握住周氏的手，关切问道。
    “初儿...你身子怎么样了...”
    “我身子如何与大人有何关係？”
    周氏抬眸，一双杏眼中没有一丝表情，看的顾承远心头一滯。
    “你身子不好...不护送你回京我心中始终不安...”
    周氏不为所动，淡淡抽回被顾承远抓住的手。
    “大人若是真有心，便將我的东西早日归还给我。”
    顾承远重重点头。
    “我预备好了！再有一日定然能收拾好！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带去一起回京！”
    周浩言面无表情挡住顾承远的视线。
    “不敢劳烦大人，大人家中还有兄弟要顾，若是一同上路恐怕还不知道路上是谁在照顾谁。”
    顾承远越过周浩言，望向周氏，“初儿你可还在恼怒他们？你放心，他们不隨我们回京，就留在豫州...”
    顾昭挑眉。
    两个失去自理能力的人留在豫州？顾承远是要让顾承志和顾承平自生自灭了...
    这是还想要挽回周氏？
    嘴角忍不住向下垂去。
    顾承远当年都能为了王家的势力娶了王氏，何况如今周氏身后的乃是整个太师府...
    “顾大人如何处理自己的家事与我无关。”
    周氏疏离有礼，眸光逐渐变冷。
    “我今后不想也不会跟你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周奕扬闻言，不善的目光投向顾承远，抬手就要將顾承远赶出门外。
    顾承远面色一急，“初儿...他们那般对你都是自作主张，我毫不知情...”
    周氏闔眸，不再听他说话。
    “你相信我！如今他们都消失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请吧...顾大人...”周奕扬对顾承远比了个送客的手势。
    见顾承远不动，周奕扬示意周围的侍卫都围了上来，威胁的看向顾承远。
    顾承远悻悻低头向外走去，仍不死心的喊著。
    “...那初儿...你什么时候走定然要告诉我...我回去等你的消息...”
    “这不要脸的狗东西！昨日都合离了，今日怎的还能巴巴的凑上来！”周浩言狠狠將门一关，啐了一口。
    “自然是后悔了...他在娘的面前威严了十几年，一时半会自然不愿低头。”
    “可与攀上一门好的亲事相比，面子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顾昭冷冷的扯动嘴角。
    “谁要他护送？我们现在就走！料他拍马也赶不上！”周浩言不屑道。
    “要留也是我留，爹你得保护姑姑。”周奕扬道。
    顾昭沉声道。“还是我留下吧...那顾家一家子人都是破皮无赖，你们如何应付得了。”
    周氏某种涌现出几分感动。“无妨，不差这一两日，左不过被他纠缠几分。”
    季晏温声道，“夫人將军，若是你们放心...我可以留下善后...”
    周氏惊讶的望向季晏。
    “这...”
    见眾人的视线都望向自己，季沉道。
    “我本就是得回豫州参加三月后的乡试，夫人將军放心，我去寻了银庄的掌柜作见证，必定不会少了一分一毫。”
    对上季晏別有深意的眼神，顾昭纠结片刻道。
    “那便劳烦二哥了，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周浩言有些不信任的戳了戳顾昭的袖子。
    “这...能行吗？”
    “他也不过只个十几岁的少年...”
    顾昭坚定地点点头。
    若是季晏都不行，恐怕世间便再也没有一个能行的人了。
    “唉...大不了少些银子，无所谓。”周浩言不愿驳了顾昭的意思，喟嘆一声。
    信任的拍了拍季晏的肩膀，將手中利剑交给季晏。
    “好小子，昭儿信任你我们也信任你，万事保全自己为上，別跟那一大家子爭执。”
    “多谢周將军。”季晏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
    周浩言点头，挥手示意身边的隨从。
    “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顾昭將周氏抚上马车，便发现袖间多了份竹简，一抬眸便对上季晏笑吟吟的脸。
    “这是...”
    “我身无长物，昭昭先前送给了我保命的毒药，我便也送给昭昭一物。”
    说著对顾昭比了个『嘘』的手势，“没人的时候再看...”
    说完对顾昭挥挥手。
    “一路顺风！秋后京城见！”
    看著季晏笑吟吟的脸，顾昭心中有些愧疚，弯了弯腰。
    “二哥，京城见。”
    ...
    辞別了季晏，马车行了仅仅一个时辰便在路边重重一顿。
    顾昭面色一沉，掀开帘子就要跳车。
    “这一家子怎的阴魂不散！”
    “昭昭！”周氏嗔怒道。
    “有娘在，哪里需要你衝锋陷阵，扶我下去。”
    “娘...”顾昭想要拒绝，却对上周氏不容拒绝的眼神。
    只得小心翼翼扶著周氏下车。
    待走到前方，却发现拦路的仅仅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
    小姑娘骨瘦如柴，黑黑瘦瘦，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灵动。
    看见周氏和顾昭，眼睛一亮。
    “夫人姑娘一看便是仁善的人...恳请夫人姑娘救命！”
    周氏眼睛一眯，嘴上仍旧是温和的笑，眼中却无一丝温度，扫了一眼被纠缠的面色通红的周浩言，示意周浩言让开。
    “那你可是看错了人...把路让开吧，我不似这位將军这般好性子，在挡路我就从你身上碾过去。”
    少女闻言瑟缩了下，似是也看出了面前的一家子都绝非善类，原本抱住周浩言双腿的手都不禁一松。
    著急的看了眼身后，犹豫片刻，终究是咬了咬牙。
    “夫人，我观您身患隱疾，我会些医术...您若救了我我可以帮您...”
    闻言顾昭面色一惊，目光锐利的射向面前的少女。
    “谁派你来的？”
    身后已经有男人厚重的脚步声传来，少女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一急，语速飞快道。
    “夫人您是否少时曾长期服用过毒物...姑娘你是否前阵子曾受过剑伤...你们相信我，我真的能帮你们！”

 第48章 医女和姜

    话语间男人已经冲了过来。
    见到周浩言身上的锦服，男人面上怒色敛了几分，諂媚討好的上前。
    “给大人添麻烦了...这小丫头顽劣的很，衝撞了贵人车马。”
    说著上前揪著少女凌乱的头髮將少女提了起来，重重两个耳光甩下。
    “让你偷跑！兔崽子你真是长胆子了！再敢逃婚你给老子等著！”
    少女任由男人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一双眼睛执拗的望向周氏。
    “夫人...您相信我...”
    冰凉的剑鞘架住男人的胳膊。
    “她的彩礼多少钱？我出了。”
    男人一愣，望向面前轻装打扮的少女，眼中闪过惊艷的光芒，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你的意思是...”
    “我正好缺个丫鬟，她多少钱。”顾昭冷冷的看著面前一脸算计的男人。
    不过无论这少女是不是奸细...既然能看得出周氏的病，她就势必要保住。
    “这...不合適吧...”男人不动声色的打量著豪华的马车。
    “五两银子。”顾昭定定道。
    “这...”男人故作犹豫，想要在讹一些。
    “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是个丫鬟，我去哪里寻都可以。”
    顾昭转身，扶著周氏就要上马车。
    “別別！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中年男人忙不迭喊道，眼中满是精光。
    ”这是这丫头的户籍文书！以后她便是姑娘的丫头了！”
    “好。”顾昭自袖中掏出一袋银子，扔在男人手上。
    “將路让开，別打扰我们赶路。”
    男人高兴的接过银子。弓著腰让了过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见男人离开，少女立马抹了把嘴角的鲜血，机灵的跟上了周氏和顾昭，嘴中仍喋喋不休。
    “五两银子太多了！他买我才了不过二两银子。”
    顾昭咧嘴一笑。
    “你若是无用，这五两银子也是要在你身上抠出来的。”
    少女缩了缩身子。
    “我很有用的...”
    “昭儿，嚇她做什么？”周氏无语的点了点顾昭的额头。
    “这小姑娘也是个通医理的，不过是落了难而已。”
    少女望向温柔大方的周氏用力点点头，眼睛中简直要带上小星星了。
    周氏唇角一弯。
    “若是不能治好我的病也无妨，將她卖去做药膳也是一样的。”
    少女笑容一僵。
    看见少女的表情，顾昭难得的心情都好了一些，嘴角微微上翘。
    “你叫什么？”
    少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叫和姜，夫人姑娘教我小姜便好。”
    和姜？！
    顾昭动作一顿，目光惊异的望向面前的少女，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失殆尽。
    前世那个鼎鼎大名的医女和姜？！
    不同於黄仲和叶神医等大夫，这和姜好似凭空出现无门无派。
    她的医术甚是恐怖，虽然很有效果，但动輒便要开刀。是以也只有已经药石无医的人才肯去求她。
    她前世甚至救过穆帝。
    顾昭面色一暗，这和姜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她还有另一层身份...
    ...前世季晏的夫人...
    顾昭嘴角狠狠一抽，她这算不算是...
    给自己救了个情敌？
    目光瞟到身边笑容温柔的周氏，面色不禁一松。
    不过只是个男人...若是能够救得了娘...给她便给她了。
    这般想这掏出了季晏临走时塞给她的竹简。
    目光方一落到信纸上，顾昭便面色一紧，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將竹简猛地合了起来。
    这张信纸上记载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
    ...炸药的配方...
    她以为这东西是他保命的底牌...
    前世即便是叛军与齐军对垒的那几年他都不曾將这东西拿出来...
    如今却这般轻易的就给了自己...
    顾昭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心內一阵自嘲。
    早知如此她前世何必去那般费尽的向上爬...直接在年少时去寻了这个小少年一切不就都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了。
    “姑娘？你怎么了？”
    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睁在了顾昭眼前。
    见顾昭回神，和姜脸上露出几分亲近的笑容，嘴角两颗虎牙现出几分活泼的感觉。
    “夫人说一切待到京城再说，左右也是閒著，我瞧你气色也不太好...可用我帮你把把脉？”
    顾昭垂下眼瞼，敛去眼中的情绪。
    “我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若想看给你看看便是。”顾昭无所谓的將手腕放到和姜面前。
    和姜面色一红。“我必定让姑娘觉得物超所值！”
    须臾和姜便抬起头来。
    “姑娘之前接连受伤，虽说表面癒合了，但还是伤了元气的，还需好生將养。”
    “夫人和姑娘买下我算是买对了！待明日起我就给夫人和姑娘准备药膳，势必让你们儘快白白胖胖！”
    周氏笑容温和，眼中却藏著一丝不易让人发现的防备。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药材，到了京城再说也不迟。”
    和姜却根本没有察觉，仍旧兴致勃勃的与周氏顾昭说著自己的所见所闻。
    不过片刻就將自己的底线透的一乾二净。
    听的顾昭暗暗咂舌。
    这样单纯的性子...真的对吗？
    周氏却在一做的稳如泰山，时不时附和一两句，一时间马车內一片祥和的气氛。
    ...
    安静祥和的日子在马车的转动中转瞬即逝。
    越过关卡，再有片刻就是城门，周氏面上笑容逐渐减少，多了几分复杂。
    察觉到马车的异动，周浩言敲了敲马车的车门。
    “妹妹...怎么了？”

 第49章 郡主回朝，穆帝亲迎

    城门外。
    旌旗飘飘，大小官员肃穆的分列左右，身后是数以千计的百姓，眾人俱是好奇的望向远方。
    为首的是一道明黄色身影，赫然竟是穆帝。
    穆帝正与一身朝服的周惠妃说笑，不时望向旁边面容紧绷的老太师。
    老太师根本无心听穆帝和周惠妃的话，双手重重握在一起，一双眸子不住的望向远处隱约出现的身影。
    “陛下，安乐郡主出来了...”
    穆帝身旁的大太监轻声道。
    声音不大，但却引得眾人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望向前方的马车，眾人瞳孔一阵收缩。
    当然是堪称国色的美人...
    笑容清浅的少女率先踏了出来，容貌初成便已能看见日后的倾城。
    隨后自马车中搀扶出以为容貌相似身形格外瘦弱的美妇人，妇人格外憔悴，可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两人仍旧是简单的素衣银簪，只是一举一动皆是显出主人身份的不凡，分毫未错的步伐多了几分贵气和清雅。
    “这安乐郡主果真如同传闻中所言...容色倾国...”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嘆道。
    “能得陛下亲迎，即便是当初打贏胜仗归京的折大將军也没此殊荣啊！整个京城也是独一份了！”
    立时便有人小声说道，“那是自然，这安乐郡主当年可是独得太后娘娘喜爱，若不是突然失踪，如今的后位在谁身上还不一定呢。”
    “但我怎么瞧著...这安乐郡主是不是过於瘦弱了些...”
    一见周氏瘦弱纤细的身子，老太师心臟一滯，激动的有些颤抖的身子一下子僵在原地，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我的初儿...受苦了...”
    “父亲，妹妹回来是喜事...您这样妹妹看了会担心的...”
    周惠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老太师身旁，轻声安慰著老太师，眼中闪烁著几分意味不明的光芒。
    “对对！娘娘说的是...”老太师闻言忙擦了擦眼眶一双眼睛牢牢望向马车，不愿错过周氏一分一秒。
    眼见周氏过来，老太师在周惠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周氏迈去。
    老太师步履蹣跚，一向沉稳严苛的神態中多了几分忐忑。
    “初儿...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又自觉不对，口中喃喃道。
    “定然是不好的...背井离乡...”
    周氏本来有些复杂的眼神在看到周惠妃的那一刻只余寒冷。
    莹莹一拜，裙角纹丝未动，礼仪標准的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满是客气与疏离。
    “臣女周氏霓裳，参见老太师。”
    嘴角微微上扬，泛起冷冽的意味。
    “大人说笑了...什么算好...”
    “坐得高位也是好，儿女绕膝也是好...有人重视功名权势，有人在乎儿女亲情，端看个人的选择。”
    老太师闻言，本就站立不稳的身子颤了颤，面色一白。
    “...你还在怨我...”
    周惠妃立马上前担忧的搀扶起老太师，看著枯瘦的不成样子仍旧可见姿容无双的女人，眼中迅速划过几分嫉妒。
    隨即眼眶微红，眼中满是愧疚的上前。
    “妹妹...爹爹自你离开之后日日忧虑...”
    “当年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何苦还要为难爹爹...”
    一道不满的男声传来。“就是！为了你一个人累的满朝上下来接你，如今还甩脸子，你真是好大的威风！”
    “哦...这位是？”周氏望向突然出现的青年。
    周惠妃望向周氏。
    “妹妹，这是四弟...是你走了以后母亲才生下的...”
    隨后安抚的拍了拍青年，“沐言，这是你二姐。”
    青年不满的撇了撇嘴。“姐！我只有你一个姐姐！是她自己走失的，怎么如今一个两个好像都是欠了她的！你还向著她！”
    周惠妃瞪了青年一眼。“这是你二姐！我便是教的你这样的礼仪规矩吗！还不与你二姐请安！”
    青年冷哼一声，昂著头將头转到一边，死活也不愿向周氏请安问號。
    周氏无所谓的耸耸肩。
    “大可不必，我与周家並无瓜葛，我自然不是他的什么二姐。”
    周惠妃拉了青年两把却无济於事，只能抱歉的看著周氏，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四弟只是没见过你，待你回家便好了...家里人都很想你...”
    周氏扬眉。看著面前妆容精致珠光宝气的女人，嘴角一扯，意味深长。
    “恐怕不尽然，我虽不在，但你可是日日陪在他们身边...是不是...”
    “贵妃...娘娘？”
    她走失以后周老太师便过继了周惠妃在身边。
    周惠妃也靠著这个身份得到了与穆帝的婚约，只是可惜却没能保得住太子妃的位置，只当了个太子侧妃。
    周惠妃一愣，將头垂了下去，“妹妹可是在怨我占了你的亲事...”
    说著目光楚楚可怜的望向身侧的穆帝。
    “陛下...这门亲事原就是我占了妹妹的...”
    “如今妹妹回来了...妾身也无顏在霸占著姐姐的位置了...”
    周沐言不悦，一双眼睛饱含怒气的瞪著周氏。
    “姐你说的哪里话，你与陛下已是多年感情，何况还有五皇子在呢。哪里还能离开？就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不知真假的女人？”
    周惠妃低头抹著眼泪，眼中却忍不住有几分炫耀和得意。不著痕跡的瞟向身侧的明黄色身影。
    “可我瞧著姐姐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心中不安...”
    穆帝眼睛一眯，並未理睬身边的明爭暗斗，望向远处的周蕴初，嘴角轻轻上扬。
    “阿初，回来就好！我当年就说你没那么死。”
    周氏躬身行礼，“时移世易，还未恭喜陛下登基...”
    “那么生分做什么？”穆帝眉头一皱。
    “当年父皇要给你的郡主之位还为你留著，今日朕便下旨將你的位置还给你，再许你一个可以隨时入宫陪伴母后的权利，你看可好？”
    “陛下！这封號是给姐姐的...”周沐言忿忿不平。
    穆帝淡淡望向他，目光中夹杂著几分冷意。
    “四郎此言是在教朕做事吗？”
    周沐言浑身一抖，只得悻悻闭嘴，只有一双眼睛仍恨恨的望向周氏。
    周氏並未因周沐言的话有半分恼怒，眼中满是古井无波的平淡。
    “陛下说笑了，先皇的赏赐给的是周家嫡女，与臣女无关。”
    周老太师本就苍老的脸在周氏的话出口以后又颓然了几分。
    “你便是周家嫡女...”
    “我周家...唯一的嫡女...”
    听的周惠妃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的望著周氏。
    穆帝动作一顿，眼神在老太师与周氏之间斡旋半天，最终拍掌一笑。
    “无妨无妨！你既是不愿认周家嫡女的身份，那朕便重新给你擬一个封號，你看可好？”
    见周氏隱有拒意，穆帝大手一挥。
    “这封號与周家无关，你当年被燕国奸细劫持，老太师为了大齐才拒绝了奸细的条件，这才导致你丟失，你这一番遭遇是为国为民，区区郡主之位你担当得起！”
    面对穆帝对周氏的亲近和对自己的忽略，周惠妃修长的指甲几乎全部陷入肉里，死死咬紧牙关，才勉强將眼中的嫉恨压下。
    脸上掛上一贯以来的笑容，话中似有深意。
    “妹妹便应下吧，若是不应恐怕爹爹心里也不好过...”
    周沐言面色一紧，急声道：“姐！”
    周氏挑眉，並没有被周惠妃的激將法激到。
    “我自然会应下，顛沛流离几十年换来的封號...我不配难道姐姐配？”
    听的周惠妃神情一滯，她自然也覬覦过这郡主封號...可惜无论她如何算计这封號周老太师都不鬆口这才拖到现在。
    穆帝丝毫未曾注意周惠妃楚楚可怜的神色，拍掌道。
    “这安乐两字不详...朕便封你为康寧郡主...”
    “年年康健，岁岁安寧...你看可好？”
    不顾各色的眼光，周氏坦然谢恩。
    “臣女...多谢陛下。”
    身后眾人心思各异的伏地跪拜。
    “参加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周惠妃看见远处风尘僕僕的人影，灵机一动，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容。
    “听闻如今妹妹是顾司马的...侍妾？不知顾司马现在何处？”
    侍妾？！
    眾人瞪大了眼睛。
    当年那版尊贵的安乐郡主...康寧郡主...竟然是给別人做了侍妾？

 第50章 我无父，亦无夫

    周沐言闻言惊呼出声。
    “侍妾？！这般自甘下贱有辱门风的女人也敢说是我周家的女儿？”
    “我没有这样的姐姐！”
    顾昭闻言面色一冷。脚步一动就要上前。
    却不妨有一道身影已经先她一步踏了出去。
    一脚踹出，周浩言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周沐言在眾目睽睽之下飞了足足几米远才堪堪停下。
    周沐言趴在地上艰难的咳出了一口血。“咳咳...”
    “你平日里学的礼仪尊卑我看是学到狗肚子里了！”
    周浩言將衣摆扶正，心中本就对周沐言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周惠妃连忙上去扶起周沐言，焦急的看著周沐言。
    “二哥！你怎可下这样的狠手！”
    “沐言...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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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清澈的眸子看著周惠妃淡淡道。
    “你若是在挑拨几句，你这弟弟的小命可就没准保不住了。”
    “跟姐姐有什么关係！你都自甘墮落为人妾室了！凭什么不许別人说！”周沐言不服气道。
    周氏眸光幽深的望向周沐言。“你以什么身份对我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我是...”
    周沐言说到一半顿住，不知如何开口。
    “顾將军！快过来！”
    周惠妃望见远处的顾承远，目光一闪，疾呼出声，为周沐言解围。
    顾承远风尘僕僕，身上的骑装已经布满风沙满身狼狈，可见一路皆是疾行。
    周浩言闻言面色一垮，狠狠瞪向顾承远。
    这都让他追上来了！
    顾程远听见洲惠妃的声音，心下激动，连忙下马过来。
    眾人一看顾承远的模样，俱是有些幻灭。
    金尊玉贵的康寧郡主，竟然就嫁给了面前这个狼狈的中年男人？
    还仅仅只是个妾室？！
    看见眾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周惠妃心下得意。
    “顾將军...快些管管妹妹...她如今怎生是这样易怒的性子。”
    闻言顾承远面色一暗。
    “这...”
    顾老夫人一见到顾承远，犹如见到了主心骨，眼珠转动。
    “远儿，快来见过陛下，还有康寧郡主。”
    康寧郡主？顾承远狐疑的望向顾老夫人。
    “就是周氏...陛下天恩浩荡，方才已经封了周氏为康寧郡主，你还不过来谢恩？”顾老夫人笑的志得意满。
    郡主作妾？满朝上下哪个人有这样的福气？还得是她的远儿。
    穆帝看著顾承远，微微皱眉。
    “他为什么要谢恩？”周氏挑眉，斜睨著顾老夫人。
    “妹妹说的哪里话？夫妇一体，儘管你只是个妾室，也该是一同谢恩的。”周惠妃安慰道，眼中难掩畅快。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偏生你就这般特殊？自甘墮落至此，还不思悔改。”周沐言冷哼道。
    周沐言闻言怒目圆睁，心中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毫不客气的又是一脚上去。
    “我妹妹如今已经与那姓顾的合离！你再多言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
    已经合离了？
    顾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凝滯住，不相信的望向顾承远。
    顾承远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颓然低下头。
    眾人譁然，再望向周惠妃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人家已经合离了还要在这样的场合下拿出来说，这不是存心噁心人嘛...
    周惠妃闻言面色煞白。一双眼睛诧异的看向周氏。
    “你...竟能如此果断...”
    周氏冷冷的瞥了周沐言一眼。
    “我无父，亦无夫。”
    说完不耐的望向一旁的老太师。
    “太师大人...我不敢保证我的脾气会一直这么好...你要继续放任你这个小儿子在这里譁眾取宠吗...”

 第51章 治好郡主者，赐百金

    眾人这才想起来今日的主角，望向一旁的老太师。
    周惠妃也忙扶著周沐言躲到老太师的身后。
    老太师嘆息一声，浑浊老迈的脸上显出几分哀求。
    “初儿...当初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但能不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周沐言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不赞成的拉著老太师的袖子。
    “爹！不能让她回来！你是为国为民，能为大齐做出牺牲是她的荣幸！她反而心生怨懟，简直就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老太师一把將袖子扯开，目光扫在周沐言的脸上，眼中满是悔恨。
    “怪我疏忽了对你的教育，才养成了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她是你的亲姐姐！你学的礼义忠孝便是这样对自己的亲姐姐吗！”
    说完眼中出现了几分决然。
    “若我再在你口中听到一句混不吝的话，明日便將你送入燕云之地抵御燕军，让你也能为大齐做出牺牲！”
    周沐言闻言变了面色，他自幼便是锦衣玉食，也不过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够上得战场。
    悻悻的缩了缩脖子，不甘的望著老太师，却再也不敢说话了。
    老太师说完望向顾承远，直看的顾承远毛骨悚然。
    “我好好的女儿，什么样的王侯將相挑选不得...你却將她折磨成这副样子...”
    “...你是欺她娘家无人吗？”
    顾承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太师大人恕罪...”
    “小人...不敢...”
    老太师嘴角绷紧。
    “我看你胆子倒是很大，都和离了如今还想要攀扯上关係。”
    “小人不敢...小人再不敢打扰周氏...”周承远身子一缩，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顾老夫人张了张嘴，最后仍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直看的顾承远感觉自己已经要承受不住瘫倒在地，老太师才將目光落在周氏身上，语中阴霾消散，多了几分忐忑。
    “初儿...你既已合离...隨我回太师府...可好？”
    周氏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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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师大人...我与太师府亦缘分已尽，也不要在无谓纠缠了。”
    老太师闻言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向雷厉风行的脸上多了几分脆弱。
    “咳咳...初儿...”
    “当年的事是爹的错...那日的情形常在午夜梦回折磨著我...”
    “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都答应...”
    周惠妃慌忙上前扶住老太师，气的面色通红，眼中真心实意的出现了几分担忧。
    “妹妹！爹爹身子本就不好...”
    “你如今这般行事...若是將爹爹气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周氏敛起脸上的笑容。目光澄澈的望向老太师。
    “大人，我並不怪你...时移世易，若是换做我处於当时大人的地位，做出的选择也会一般无二。”
    老太师眼中出现几番动容。“那你...为何...”
    周氏眸光一沉。“明白是一回事，可被亲生父亲放弃是另一回事...”
    “父亲您应当明白...”
    “从您当初做那个决定开始，你我之间就已经有一条永远不能修復的裂痕存在了...如今即便是再努力修补，可那裂痕也会一直存在。”
    老太师闻言，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殆尽，嘴唇微颤。
    “我知晓你的性子...可做错事的人是我不是你...”
    目光略带祈求的望向周氏，“你搬回太师府吧...我搬出去...”
    “你的兄弟姐妹们...都很想你...”
    周氏眼神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物是人非，故地重游无异於刻舟求剑，早已失了意义...”
    “...还请大人保重身体...”
    说完转过脸不再看老太师，垂下眼瞼。
    穆帝眼神一动，朗声一笑，打破了几乎凝滯的气氛。
    “不过是座府邸，何故如此纠结！”
    “太师府对面的宅子还空著，我便赏给康寧做郡主府了。”
    老太师连带著周浩言重重送了一口气，目光感激的望向穆帝。
    周氏想要拒绝，却对上穆帝不容拒绝的眼神。
    沉吟片刻只得喏喏点头。
    “...谢陛下...”
    见眾人神色一松，穆帝笑容和煦的望向周氏。
    “今日你回朝乃是大喜，一座宅子尚且不算什么，你还有什么心仪之物，朕都可赐给你。”
    周浩言望了望神色平淡的周氏，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仁心，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
    周浩言眼中几分忧色。
    “舍妹身子亏空的厉害...可否先请陛下请太医院的御医们为舍妹诊治一番...”
    穆帝这才发现周浩言神色不对。
    “可是阿初身上哪里出了问题？”
    见周浩言嘴角紧抿，欲言又止不止如何开口，穆帝心下一沉。
    略一思索，对身侧的大太监齐玉道。
    “传夏太医。”
    齐玉略有些犹豫。
    “陛下...这夏太医是专给您一个人瞧病的...”
    穆帝摆摆手。
    “事急从权。朕来都来了...难道还要在乎这些虚礼吗？”
    齐玉闻言只得匆匆离去。
    眾人望著周氏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慎重。
    夏太医为太医院院正，一向只为穆帝一人看病，能得夏太医瞧病，足见这康寧郡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如今康寧郡主还和离了…
    若是陛下有心旧情復燃恐怕周惠妃都要退后几步...有聪明的已经在心中计划著如何攀上这门关係。
    夏太医约莫四十几岁，著一身素袍，很是仙风道骨。
    仔细为周氏诊了几次脉，这才有些迟疑的望向穆帝。
    “陛下...郡主如今气血两虚，已有油尽灯枯之兆...確是有些危险...”
    油尽灯枯？
    眾人譁然。
    这新寻回来的康寧郡主竟是个这般没有福气的！
    老太师更是身形不稳，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宣后见穆帝神色不明，轻呵道。
    “这人好好站在这里！如何就油尽灯枯了？”
    “是不是你不曾用心！”
    夏太医微微頷首。
    “娘娘...您瞧郡主这般瘦弱的身形便能看出一二了...”
    “若是几年前能回来便也罢了，可如今...”
    老太师已然顾不得礼仪尊卑，上前一把抓住夏太医的手，用力的手掌將夏太医抓的一痛。
    “这般严重...油尽灯枯...”
    “...那还有多少时日？”
    夏太医行礼。
    “保养的仔细得当的话...不过三五年...”
    太师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
    “三五年...三五年...”
    说著一把抓住周氏的肩膀。
    “初儿，你是不是还在同我赌气...你才刚刚回家...如何就只有三五年了？”
    直扯的周氏一阵咳嗦。
    穆帝忙示意周惠妃將老太师扶著坐在一旁，望向夏太医沉声道。
    “可有办法？”
    夏太医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穆帝目光微沉。
    “齐玉，搬詔书，寻天下良医，治好郡主者，赐百金...”
    眾人皆是噤声，不敢打扰此时一看便心情不悦的穆帝。
    一片安静中一道沉稳清冽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陛下这百金我可是覬覦多时了！”
    眾人的视线均被吸引。
    何人如此大胆？

 第52章 折大將军到，明爭暗斗

    尘烟散去，只见远处一匹纯白的不含一丝杂色的骏马正向此处奔来，
    马背上赫然是一个面容瀟洒的中年男人。
    男人姿態瀟洒眼睛神采奕奕，宛如年轻的少年般洒脱，唯有眼中的沉稳能叫人看出他的年纪。
    已有人惊呼出声。
    “折大將军？”
    “这折大將军怎么突然回来了？”
    若论起如今大齐的武將世家，折家若论第二便没人敢论第一，甚至一度成为了大齐皇室的心腹大患。
    折家拥兵十万，常年把守著燕云之地。
    这样的重兵自然令穆帝很是不安，试图在折家军內安插人手，可屡屡无功而返。
    天长日久在穆帝心目中这折家军比燕国还要烦恼。
    何况这折大將军乃是如今折家的家主...这般不打招呼私自回京简直是未將穆帝放在眼里...
    眾人不由小心的望向穆帝的神色，果然看见穆帝脸上的笑容一淡。
    谈御史立马上前怒声弹劾。
    “折大將军！我大齐法度武官无詔不得进京，你如今是已將大齐法令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摺子昂直接將谈御史忽视，爽朗笑道。
    “我听闻六姐姐回朝，紧赶慢赶才赶上，也算没误了时辰。”
    说完望向穆帝，嘴角一弯，“陛下不会怪我吧？”
    明明很夸张的表情，可在他做出来却並未让人感到粗獷，反倒多了几分不拘小节的洒脱。
    穆帝沉默片刻，就在眾人的心神紧绷到极限的时候，才淡淡一笑。
    “当然不会。朕也多年未见你了，你如今能回来朕高兴还来不及。”
    “多谢陛下！”
    摺子昂似完全没有感受到穆帝的不满，同时还不忘对一旁的周氏眨了眨眼。
    说著拍拍手唤出一同而来的两个医者。
    “臣这次回京还带了燕云之地的医师，方才听闻陛下的詔誉，这百金已经令他们跃跃欲试了。”
    穆帝眼神陡然一变，又快速恢復平静。
    “夏太医尚且无能为力，这两个医者若是能救康寧，朕重重有赏又有何妨！”
    眾人心神一凛，垂头不敢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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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陛下的贴身御医都治不好的病，若是被折家带回来的医者给看好了...岂不是说大齐皇室的水平都不如折家...
    短短几句话，这治病就几乎已经上升到了陛下与折家的明爭暗斗。
    眾人眼神诡异的望向一旁的周氏。
    折大將军说是为她而来...陛下也愿为她下詔令...这康寧郡主究竟有著何种魅力...
    周氏笑容恬淡的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地面，既不去看穆帝也不去看折大將军，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仿佛如今眾人关注的人並不是她。
    说话间两个医者已经为周氏把完脉。
    他们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向穆帝稟告，而是向折大將军躬了躬身。
    “老爷，这位夫人的身子確实虚空的厉害。若是按照我们燕云之地的医法好生將养，五年不成问题。”
    折大將军泰然自若弟弟听著，並未感觉丝毫不妥，眉毛微微紧锁。
    “还是只有五年吗？”
    “那与夏太医所说也无甚差別...看来这百金我们是没戏了...”
    那两位做胡人打扮的医者对视一眼。
    “若是我二人全力医治，以活人气血养之...也能活个七年之数...”
    折大將军听完后面色一松，听完后望向穆帝。
    “不知陛下身边的夏太医能如何？”
    穆帝淡淡瞥向身边的夏太医。
    夏太医直觉全身上下冷汗岑岑，身上从未有过的压力笼在心头，颤声道。
    “微臣...微臣觉得五年不成问题...”
    见眾人的眼神还落在自己身上，方一字字从牙缝中挤出来。
    “在长时间的话...微臣未经诊治不敢妄下断言。”
    折大將军耷拉下眼皮。
    “既然如此，那六妹妹的病情便交给我身边的两个燕医来照看...”
    “陛下以为如何？”
    眾人屏气凝神。
    如果穆帝同意了几乎就是宣告在这种细微博弈中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半晌都没听到穆帝回答，就在眾人以为穆帝不会在回答之时。
    一身温和的笑声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说来臣妾在回京的路上也遇见了一个医者，那小姑娘虽年纪尚小，但一身医术似已经小有所成。还承诺说她有办法。”
    “可惜路上顛簸，臣妾便承诺等回京后再说。”
    周氏说著望向穆帝和折大將军。
    “如今有好几位医术斐然的先生在，不如便帮臣妾看看这小姑娘是否真有这样的本事？”
    说著望向二人先前的马车，扬声道。
    “和姜...出来吧...”
    只见一个黑瘦的仿佛一道秸秆的小姑娘瞪著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下了马车。
    看到这许多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眾人原本因著周氏的话对和姜还有几分好奇。
    等看到一个粗布麻衣黑黑瘦瘦的小姑娘歪歪扭扭自马车上下来时，眾人均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
    心衬这周氏当真聪明，这恐怕便是周氏想出的不得罪任何一方的藉口。
    和姜並不知晓这妇人与未及笄的少女行礼的姿势並不一样，学著周氏的样子並不熟练的行著跪拜大礼。
    “小女拜见陛下...和各位大人。”
    眾人看著和姜滑稽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轻视。
    心中越发篤定这估摸著就是周氏不知去哪里寻来的普通农女...
    夏太医和两个燕医也有些不悦。
    大齐如今也並非是人人都能读书识字...有条件读书识字也大多都选择了考取功名，鲜少有人会愿意去学医。
    是以能够学习医术的除了少数几个草根出身，更多的都是世家子弟，身份並不算低。
    如今看见这样一个连礼数都不清楚的小丫头与自己混为一谈，自觉自己有些被冒犯了。
    “郡主莫要被她骗了！”

 第53章 我觉得二者都不行！

    “眾所周知行医最重要的便是经验，这黄毛丫头身边连师父和隨从都没有，谈何治病？”
    夏太医气的面色微红。
    和姜闻言面色一跨，本就大的眼睛瞪的越发大了起来，气鼓鼓的跺脚。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难道名医就没有年少的时候吗！你就没见过年少成名的医师？”
    两个燕医同样暗暗皱眉，望著一看就很不成熟的小姑娘，忍不住出声。
    “你师承何人？”
    “我无门无派...”
    和姜脊背挺得笔直，丝毫不认为这是什么羞於见人的事情。
    “连师承都没有，谈何行医？”夏太医嘴角紧抿，显出几分不悦。
    “你可知你要瞧病的乃是当朝的郡主殿下，出了差错你担待得起吗！”
    和姜嘴唇一撇。
    “难道无门无派便不配行医了吗？”
    “”你们有师承又如何？还不是治不好夫人的病症！”
    夏太医被气的鬍鬚都几乎要立起来。
    “你！你这黄口小儿简直是口无遮拦！”
    和姜满眼怒气就要反驳。
    “小和！”
    周氏轻声道，打断了几人的爭吵。
    周氏说完安抚的拍了拍和姜，转头看向夏太医和两位燕医。
    “劳烦三位大人了...和姜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望三位大人不要见怪。”
    又转头望向穆帝。
    “陛下，我愿意给和姜一个机会。还请陛下恩准。”
    夏太医张嘴还欲理论，谁知穆帝拍掌一笑。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朕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样胆大的小姑娘了。”
    说完眼神一转，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折大將军，意味深长道。
    “兄妹之间还是情分最重要，无论是五年还是七年，不拘出身，只要能够治好阿初的病，朕都愿意给天下医者一个机会。”
    眾人眼睛一转，陛下这是话中有话，他觉得情分重要...愿意屈尊降贵放下面子救治康寧郡主。
    那不顾情分的...指的便是折大將军？
    这般想著都不由自主偷偷望向一旁面色不变的折大將军。
    摺子昂眉头一挑，囂张之態尽显。
    “圣人云，小人重言，君子重行，臣弟以为很有道理...”
    双目毫不退避的望向穆帝。
    “陛下觉得呢...”
    即便是说破了天又如何？还不是做不到？
    穆帝双目微微眯起，手指敲击著旁边的桌子，眼神愈发幽深。
    折大將军毫不客气的望著穆帝，等著穆帝的回答。
    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眾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惹怒了他们。
    正当眾人都觉得穆帝几乎就要忍不住发怒的时候。
    一道清澈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看好了！”
    察觉到眾人惊疑不定的眼神。
    和姜奇怪的看向他们，淡定的重复道。
    “各位大人，我看好了，不是说要看看我是否真懂医术吗？”
    这傻丫头是完全不怕陛下一怒之下杀了她吗？
    眾人小心翼翼的望向穆帝。
    穆帝突地面色一松，手掌淡淡放回身侧的扶椅上，根本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吐出的话却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便说说你的方子...若是骗人...便是欺君。”
    闻言周氏变了脸色。
    穆帝这是在拿和姜杀鸡儆猴...杀的是和姜...敬的是摺子昂...
    欺君之罪当斩，她只是想要用和姜避过穆帝和摺子昂的爭端，根本没想到会威胁到这丫头的性命...
    “陛下...这...”
    和姜面上却並无惧色，一双眸子直接对上穆帝的眸子。
    不等周氏说完便开口道，“臣女认为当务之急便是先清理夫人体內的余毒。”
    纤细黑瘦的手指比划著名。
    “绿豆一两二钱，生甘石三钱...伍配丹参，白茅根，芒硝，土茯苓，五味子煎汤养肝...长期服用连翘，辅以太冲穴疏肝...”
    和姜一点一点如数家珍，丝毫没注意到她越说面前的夏太医望向她的目光就越奇怪。
    和姜说完后，才发现夏太医目光提防的望著她，看她的眼神宛如看一个小偷。
    “夏太医为何这般看我？”
    夏太医见她坦然自若，心中更气了几分。
    “这药方乃是家师为了救治先皇耗费心血才谱成...概不外传，你从何得知？”
    “还有...这五味子是何物...我闻所未闻！”
    见和姜不说话，夏太医双眼一瞪。
    “该不会你是要拿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来坑害郡主吧！”
    和姜半分未被嚇到，双眸直接撞上夏太医的眼睛。
    “夏太医若是没听过便去多读书，而不是来怀疑別人，坐井观天之人如何能够提升医术？”
    夏太医怒气冲冲，“你到了现在都毫无悔改之意！简直就是厚顏无耻！”
    “陛下！臣恳请將这巧言令色的丫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夏太医虽然生气，但话中的意思却是打了这板子便算是惩罚，希望穆帝能够放过这丫头。
    周氏闻言虽还有些担心和姜，但到底鬆了口气。
    穆帝看著毫不心虚的和姜，眼神扫向旁边的两个燕医。
    “二位可曾听过这五味子？”
    两个燕医沉默良久，就在眾人以为他们不会回答之时，其中一个燕医嘆息一声。
    “小人本来不想说的...但如今也算是不得不开口了...
    “...这五味子確有其药...但却是我们燕医的不传之秘...”
    另一个燕医接过话柄。
    “五味子原是祛毒圣药，量產极少且属於燕地特產...我与师兄原先所想便是用这五味子用作主要来治疗郡主...想不到大齐內竟还有別人知晓...”
    说完一双三角眼打量著和姜。
    “你这个小丫头莫不是从燕地而来？”
    穆帝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照你们这般说，和大夫確有真才实学...还能集眾家之所长？”
    和姜知道自己方才行礼出了岔子，索性直接抱了抱拳。
    “两位大人的医术並不在小女之下，小女侥倖在在路上就已经为夫人诊过脉，这方子已经想了一路，自然要更完善些。”
    说完和姜对三位医师扬了扬脖子轻哼一声。
    “我无师承，也从未去过燕地。”
    “只是想告诉各位大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满则败，自矜则愚。”
    周氏诧异的望向和姜。
    这一路上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仍然没有放下戒心，根本不曾让她诊脉...
    喟嘆一声。
    都说这小丫头傻，可她瞧著她一点都不傻。
    折大將军眼眸一转，眼中闪过挑衅的光芒。
    “小和大夫当真厉害！竟是能同时看著二者的不足...”
    “那按照小和大夫的眼光来看...这夏太医和两位燕医都各有不足...谁又能略胜一筹...”
    和姜眉头一凝。
    “这二者单拿出来看虽说效果不够周全，但已经足够解毒了。”
    折大將军不依不饶。
    “若是一定要分一下高下呢？”
    感受到折大將军的语气不对，和姜也有了几分怒气。
    “若一定要我来说，我觉得二者都不行...”

 第54章 剖腹

    闻言原本神色有些缓和的夏太医和两个燕医脸色有垮了下来。
    “哦？两个都不行？”折大將军尾音上扬。
    和姜低声道。“这方子只能治標，却並不治本，我其实更想做的...是清除已经受创的肝臟...”
    周氏好奇道，“这肝臟都在腹中...如何清除？”
    和姜有些犹豫，思考片刻最终还是轻声道。
    “自然是...”
    “剖腹...”
    剖腹？！
    眾人望向和姜的神色由之前的好奇转变成惊恐。
    齐玉望向和姜的眼神如同看见了刽子手。
    “这人的肚子...若是生生剖开岂不是无异於受了刀伤...何况若没了肝臟...这人还能活吗？”
    “陛下...我看这小姑娘真没准是燕国派来的探子！想要谋害康寧郡主！”
    顾昭面色复杂，和姜果然如同前世一般，用的惯是这样骇人的治疗方法...
    饶是周氏此时也心生疑惑。
    “你...说的可是认真的？”
    眾人的神色和姜看在眼里，喟嘆一声。
    “夫人，我说的也只是想...可如今你尚有七年左右的期限...可以用我先前的方子慢慢调理。”
    “好在夫人伤到的是肝臟，也是五臟六腑中唯一一个可以再生的器官...”
    周氏闻言陷入思索。
    穆帝反倒来了兴致。
    “齐玉！带小和大夫去天牢中挑选几个肝气受损的重刑犯，朕要亲眼辨明真假！”
    未等齐玉应答，和姜已经神色一变，先行开口。
    “陛下，这医治方式也是有风险的...万不可儿戏！”
    周氏也连忙开口。
    “陛下...不必了！若是因为妾身的病而连累了无辜的人妾身也难以心安...”
    穆帝脸上笑容一淡，隱隱有些不悦，但看著目光清澈坚持的和姜，仍耐著性子道。
    “那便只挑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的死刑犯，若是活了也算是给了他一线生机，即便是运气不好...能为了康寧而死也是他们的荣幸！”
    说完望向齐玉。
    “去吧，朕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眾人有些不解穆帝的急切和迫切，一双眸子忍不住瞟向周氏。
    这康寧郡主当真是站在陛下心尖尖上...这样的治疗方式陛下也肯相信...搭上几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顾昭心下冷笑。
    若说先前穆帝对周氏还有几分真情，那么此刻完全就是为了他自己！
    別人不知晓穆帝的状况，可她在清楚不过...穆帝如今的肝气並不比周氏好到哪里去。
    前世也是一样的过程，穆帝为了验证和姜的办法试验了多次...
    起初是死刑犯，后来却开始有了健康人...这手段本就有风险，死的人越来越多，纸终究包不住火，逐渐难以隱藏...
    换来一片骂声...骂声愈演愈烈，各地隱隱开始有义军出现...穆帝连下三次罪己詔才勉强平息事端...
    如今穆帝却想让周氏替他背上这样天怒人怨的骂名，他自己坐享其成...
    他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般想著，顾昭目光一冷，盈盈一拜。
    “陛下，母亲並不著急，左右还有七年时间...这七年时间足够母亲寻到更好的办法了。”
    说完眸光一闪意有所指，“即便是从几个死刑犯身上实验成功也难保出现意外...届时总不能在更多人身上实验...”
    顾昭眼中划过几分暗芒。
    想甩锅？她可是知晓穆帝若是不医治便仅有三年寿命，她倒要看看他拖不拖得起...
    周氏闻言跟著道。
    “求陛下收回成命，昭儿说的正是妾身心中所想，如今得知和姜的药方可行便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经顾昭这么一提醒，眾臣心中一凌。
    这方法若当真可行恐怕要试验的也不光是这几人...恐怕日后也会用到正常人...
    陛下的性情最是阴晴不定，自私凉薄...糟糕些想...若是陛下为了掩人耳目用到自己身上...
    眾人不禁背后发凉，连忙纷纷跟著劝諫。
    顾昭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微笑。
    陛下，如今就看你如何当这个不听諫言的君王了...
    望著面前跪倒的一片，穆帝深色晦暗莫名，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著手中的茶盏。
    见穆帝半天没有反应，眾人不由望向旁边的宣后。
    宣后很多时候都能劝得住穆帝，如今穆帝一意孤行，眾人只得將希望放在了宣后身上。
    顾昭心內觉得可笑。
    宣后並不是什么忠义贤淑之辈，但察言观色却炉火纯青。
    之前的劝諫也不过是发现穆帝心中本就有些犹豫这才敢出言相劝，如今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穆帝的执念，如何肯去得罪穆帝。
    沉吟片刻，宣后轻笑一声。
    “眾位大人想到哪里去了，这哪里只是为了康寧一个人...”
    “小和大夫所用的诊治方法若是当真有用那么受益的乃是我大齐千千万万人...早些便能多救我大齐许多子民...”
    说著温柔的望向穆帝。
    “陛下行的乃是为国为民...臣妾替大齐的百姓谢过陛下！”
    穆帝讚赏的看著宣后。
    “还是皇后深得朕心，说出了朕心中所想。”
    说完扫向下面的一种大臣。
    “眾位大人可还有异议？”
    大臣们心知穆帝心意已决，宣后也已指望不上，只得垂死挣扎的望向一旁的折大將军。
    如今唯一敢顶撞陛下的恐怕也只有这位了...

 第55章 邀您同行

    折大將军隨意站在一旁，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对眾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摆明了没有说话的意思。
    眾人诧异...折大將军竟也赞成？他怎么肯放过了这么好的顶撞陛下的机会...
    顾昭低头掩去眼底的思索。
    莫非传言是真的？
    前世便有传言折大將军对周氏有意...只是常人都以为是道听途说，她自然也不例外...
    但见此情形她又有些怀疑了...
    和姜的手段对周氏有益，是不是因为这个折大將军才没有反对穆帝？
    但他若不反对穆帝便没了顾忌，只怕这事没什么余地了...
    眾位大臣对视一眼，沉默良久，见几个贵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得闷声道。
    “臣等...无异议...”
    见再无人有异议，尤其是摺子昂也乖乖站在一旁，穆帝眼中一闪而过几分愉悦，嘴角微微翘起。
    “那便好...”
    周惠妃望向旁边仿佛浑身精气都被抽尽的老太师，既担忧老太师的身体，又觉得此时出言会扫了穆帝的兴致...
    纠结片刻周惠妃咬了咬牙，开口道。
    “陛下...大人们都累了...”
    穆帝瞥了一眼旁边的周太师，连一向体恤大臣的体面都顾不得，隨意道。
    “今日已经耽搁太久了，是不早了...那我们便回宫等吧...眾爱卿若有事可先行告退。”
    老太师暗淡的眸子微微转动，最终落在了周氏的身上。
    想要上前说什么却又生生顿住。
    但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双眼睛始终牢牢锁在周氏身上。
    “康寧一起来吧。”
    穆帝似是淡淡道。
    闻言周氏和顾昭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沉重。
    看来穆帝是打定主意即便不能將罪名完全甩在她身上要拖她们下水。
    似是发现折大將军仍挡住了路，宣后柔声说道。
    “大將军一路奔波也累了，不妨先回府歇歇？”
    穆帝悠悠道，话中有几分得意。隱隱有將和姜当做自己人的骄傲。
    “皇后说的是，毕竟...这两位燕医也一路奔波，如今有了小和大夫，不用为康寧治病了，自然该好好修整一下。”
    折大將军毫不客气戳破穆帝的得意。
    “陛下此言差矣，这般好的学习机会便只允许夏太医去，那我这两位医官岂不是就要被夏太医赶超过了去。”
    “燕从，燕回，还不跟上。”
    直接將夏太医不如两个燕医摆到了明面上。
    面对摺大將军丝毫不给面子的言论，穆帝面色一沉，在宣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然后便是一声脆响，在马车外都能听到杯子被用力砸在桌面的撞击声。
    折大將军充耳不闻，轻身一跃。
    在眾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翻进了周氏的马车。
    “这...折大將军...”顾昭险些惊呼出声。
    折大將军咧嘴一笑。
    “按照辈分来说你应当叫我一声折叔叔。”
    说完目光灼灼的望向周氏，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温和。
    “本將军的马跑了一路，现下已经无法在跑了，也只能求一求阿初姐姐载我一程了...”
    “…六姐姐不会拒绝我吧...”
    周氏沉默半晌，最终拗不过折大將军的目光，脸上寡淡生疏的笑容终於掛不住了，只得点了点头，轻嘆一声。
    “你老去招惹他做什么？”
    折大將军眉毛一挑。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派！”
    “当年你不过才失踪了半月有余，他们周家便就收养了周惠妃。”
    “转头还將婚约放在了她身上！他齐穆也不声不响就接下了！当真都是狼心狗肺！”
    周氏目光一暗。
    “当年的事还说它做什么...”
    折大將军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双眸子偷偷瞟向周氏。
    周氏掩下心中的想法。好奇中夹杂著几分担忧。
    “你回京城来做什么？若是陛下將你扣在京城怎么办...”
    折大將军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的表情。
    “你回来了...我如何能不迎接你？”
    似是在开玩笑，但眼中却满是几分坚定和认真。
    “何况，我怕六姐姐在被他给蛊惑了，只能亲自过来看著才能放心...”
    “若是六姐姐当真要再嫁，不如考虑考虑我可好？”
    周氏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
    “这么多年过去，你是胆子大了，都敢来打趣我了...”
    见周氏嗔怒，折大將军哈哈一笑。
    “哈哈哈逗姐姐的...”
    “六姐姐应当不知晓这些年来我的情况。”
    说著面上多了几分深沉。
    “我那夫人早早故去，我便在族中过继了个孩子，如今他也大了...陛下前阵子便下詔让各地世子入京读书，还连带著给他也添了进去。”
    “我一琢磨他哪应付得来，不过就是想要个人质，还不如我来...”
    折大將军无子，对这养子视如己出，完全按照折家下一任继承人的標准培养。
    穆帝说是入京读书，其实是这几年他对各地的掌控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先前便试探著传边官入京，可却收效甚微。
    顾承远此番入京便是此因，穆帝想要拿捏陈刺史却不得其法，这才退而求其次换下了他的副手司马。
    但別的州郡却不如豫州这般好说话，穆帝便想出了第二个办法...
    让藩王们派质子进京...
    这办法可谓有些耍无赖的意味，若是不来便是抗旨失了大义民心...若是来了便会被穆帝牵住命脉...简直是两难之境。
    如今折大將军亲自回京，也算是遵了旨意...但他也反將了穆帝一军。
    他不似少年郎那般好拿捏，又是一贯的放肆，即便是在京城捅破了天，有折家军驻守边关穆帝也只得捏著鼻子忍下...
    顾昭眼眸微微转动，联想起前世的烽烟四起，心头突然有了个盘算...
    “可是...”周氏还有些担心。
    “放心，他不敢將我怎样，我若在京城出了事情我折家也不是吃素的。”
    看著周氏纠结的样子，折大將军觉得自己心情都好了几分。
    突地，周氏的马车顿了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周氏轻声问道。
    “我出去看看。”折大將军说著就要出去。
    不等折大將军探出身去，已经传出了齐英阴柔的声音。
    “大將军，陛下多年未曾见你，邀您同行...”

 第56章 让我来！

    折大將军本来起身的动作听到齐英的话又坐了下去。
    微微昂著头，连脸都不愿意露，轻佻的笑道。
    “本將军觉得...”
    “这六姐姐的马车...甚好...”
    “不牢陛下费心了。”
    听到摺子昂的话，也感受到摺子昂对自己的轻视。
    齐英原本阴柔的声音多了几分尖利。
    “大將军是要抗旨吗？还是说...我天家的马车还比不上康寧郡主的？”
    折大將军笑容微冷。丝毫不吃齐英的威胁。
    “不坐一个马车便是抗旨了？”
    “莫非我连吃喝拉撒都要经过陛下同意不成？”
    齐英身为穆帝身边的大太监平日里都是被眾人捧起来，哪里有人这样与他说过话。
    “你！！简直是忤逆犯上！”
    折大將军眉头一挑，不带一份暖意的声音淡淡道。
    “犯上？你不过是个奴才，如今竟敢这般与我说话！你便不是忤逆犯上了？”
    “要不先治你一个忤逆犯上之罪？”
    看著尷尬的脸色难看的齐英，折大將军冷哼一声。
    “別挡了本將军的路！若在拦著信不信直接將你踹下去！”
    齐英被气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眼见马车已经准备前行即將撞上自己，齐英狠狠地瞪了一眼马车，气冲冲向穆帝的车马走去。
    透过窗棱看著齐英的背影，本来谨小慎微的步子都变成了大步走，周氏喟嘆道。
    “你这回定然是將他得罪狠了...”
    “得罪了又如何？他主子我都不怕，难不成还能怕了他？”
    说完奇怪的望著周氏。
    “六姐姐当年可是咱们几个中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怎生还温和起来了？”
    周氏向折大將军翻了个白眼。
    “我是说，你將他得罪成这样还不处理他...这种小人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祸患...”
    “多年未见你的性子一点也没变...”
    话音未落。
    顾昭淡淡的落下帘子，低声道。
    “祸患已经来了...”
    “什么祸患？”折大將军不由出声。
    不等折大將军好奇，已经透过窗户看到了正大步走来的齐英。
    马车外齐英皮笑肉不笑的再次出现。
    这次齐英手中还拿著穆帝的隨身玉牌，见到穆帝的玉牌如他亲临。
    车夫此时也不敢在动，只得停下了马车。
    齐英尖细的声音中满是阴阳怪气。
    “陛下听闻大將军想敘旧，特意邀请康寧郡主与大將军一起过去。”
    “请吧！”
    周氏闻言瞪了折大將军一眼。
    摺子昂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那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齐英闻言脸上露出几分阴翳的笑容，沉声一字一句加重了语气。
    “大將军是没听清楚陛下的话吗？”
    “陛下传您与郡主一...起...过...去！”
    “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折大將军闻言攥紧拳头就要出去。
    一道老迈疲惫的声音却提前传了出来。
    “齐英...去跟陛下说，我想让康寧郡主与我同行。”
    这是老太师的声音...
    顾昭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周氏的脸色，见周氏表情未变才放下心来。
    齐英面色一滯，不由向著老太师的马车望去。
    只见老太师自窗棱望向他，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
    “去吧，若是出了事情我担著。”
    齐英闻言只得收起了身上的戾气，有些不甘的行礼。
    “是...”
    周氏脸上的笑容微冷，一直维持的温柔笑容消失不见。
    “怎么一个个都要与我同行...我是一个人坐不了马车吗？”
    感受著周氏身上的冷意，折大將军立马知晓周氏这是真生气了。
    立马乾笑两声，闪身翻下马车。
    看到齐英在旁边还不忘上前给了他一脚，翻身上马，对他阴森一笑。
    “这么囂张吗？”
    “一会小和大夫操刀的时候，我定然要让你这个狗腿子第一个去给她练手...”
    齐英面色一黑，转身离开。
    听见外面的动静，顾昭望著有些慍怒的周氏。
    “娘...你没事吧？”
    周氏面色一松，摸了下顾昭的头。
    “还是我的昭儿乖巧。”
    顾昭：“...”
    ...
    夕阳的余暉已经逐渐消散，太和殿已经点起了蜡烛。
    一片昏黄的灯光中眾人皆正襟危坐。
    虽说陛下说可以离去，但除了寥寥几个確有公务要处理的官员离去，大多数此时都陪在太和殿內。
    截止最后一盏茶的时间，齐玉终於气喘吁吁的带著几个一身囚服的重刑犯走了上来，后背都隱隱有些被汗跡浸湿。
    “陛下...奴才幸不辱命...”
    穆帝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和姜和过来的几个囚犯身上，根本不曾注意齐玉的样子，淡淡挥手。
    “嗯...小和大夫...那便开始吧。”
    见此情形，和姜也有些紧张。
    “臣女还需要有人给我辅助...”
    目光扫向夏太医和两个燕医。
    见到了穆帝如今的热切，夏太医哪敢凑上来，唯恐和姜不成自己要受到牵连，悄无声息的向身后退了退。
    两个燕医也不想自己为了穆帝的心思手上染上人命，是以也都垂著头。
    见没人说话，穆帝微微皱眉。
    “夏太医，不如你去...”
    夏太医弓了弓腰。抗拒之意明显。
    “这...陛下，老夫从医这许多年还从未做过剖腹这样血腥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若是寻军医来可能更合適些...”
    穆帝望向两个燕医。
    两个燕医自也是眼观鼻鼻观心。
    穆帝脸色冷了下来。
    “难不成你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感受到穆帝的怒意，眾人均是神情一紧，將头往深处埋了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来吧...”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眾人不由向著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顾昭已经上前站在了和姜身边，嘴角噙著几分笑容。
    周浩言以为她是念著与和姜这几日的情谊，瞪了她一眼，將她拉到身后。
    “昭儿...这种时候不是你能逞强的时候...”
    顾昭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的望向周浩言。
    “周將军...我不是衝动...”
    “我是真的很好奇和姜的医术...”
    周浩言低声道。
    “你可知若是失败了会被陛下迁怒？”

 第57章 成何体统，少女屠夫

    “迁怒又能如何，还能杀了我不成？”顾昭眉头一挑。
    说完粲然一笑，目光灼灼的望向穆帝。扬声道。
    “陛下，臣女愿意做小和大夫的副手。”
    周浩言被顾昭气的眉头紧皱。
    低声对周氏道。
    “你就看著她这般胡来吗！勋爵人家的姑娘哪有行医的...”
    “何况是这样血腥的场面...她一个闺阁少女如何接受得了？”
    周浩言越说越气，竟是有几分詰责的意味在里面。
    “今日她若真的这样行事了，还有哪家的少年郎敢娶她？”
    “若是按我的意思，她原本都不该过来凑这个热闹的。总之陛下没有让她必须跟著。”
    周氏浅笑，丝毫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甚至隱隱笑的犹几分张扬。
    “昭儿的胆气比你想的大多了...”
    “若是连这样的小事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男儿又如何配得上昭儿。”
    周將军感觉自己太阳穴都被气的一突一突的。
    “你...你们一个两个...我当真是管不了了！”
    说完就要上前將顾昭扯回来。
    下方的爭执自然没有逃过穆帝的眼睛。
    穆帝眼中划过几分兴味，望向自信的少女。
    “哦？你这小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
    “朕便也信你一次，去吧...”
    周浩言闻言悻悻低头，仍旧不死心的瞪了周氏一眼。
    和姜面色复杂的看向走向自己笑盈盈的少女。
    一向笑的开心的脸上多了几分不信任。
    “我从未听说你懂医术。”
    “你当真能行吗？人命关天，这事可不能儿戏？”
    顾昭接过宫人递上的襻膊，手上动作不停，帮著和姜整理著从夏太医和工匠那里得来的器具。
    对和姜狡黠一笑。
    “行或是不行，如今我不都已经在这里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
    和姜將信將疑，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多犹豫。
    原本有些清澈的眼中都多了几分沉稳。
    “你一会若是害怕就不要看，听我的话就是。不难的。”
    “好。”顾昭浅笑一声。
    听到顾昭应下，和姜走向第一个囚犯。
    囚犯是个面容狠厉凶悍的中年男人。
    “躺下吧。”
    中年男人本就心中不忿，心中恐惧至极，见和姜是个小姑娘出口便是怒骂。
    “凭什么听你的？你一个黄毛丫头如此歹毒，居然要剖人肝臟，当真是蛇蝎心肠！”
    见和姜面色不改动作不停，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惧色，嘴上的骂声越发激烈。
    “你別动我！”
    “我告诉你，我即便是死了，也会互作厉鬼日日缠在你身边！让你不得安寧。”
    顾昭听著男人满口污言秽语，直接扯下男人的鞋塞进了男人的嘴里，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看的眾人目光诡异。
    这看起来貌美端庄的顾氏女...竟然如此粗鲁...
    和姜见状，自隨身一直紧紧护著的脏兮兮的小布包里取出了几朵白色的小。
    混著已经备好的米酒一起煮好，隨后拔出鞋子灌入了男人的嘴中。
    男人起先还挣扎怒骂，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变逐渐安静下来，瞳孔越来越涣散，最终一动不动。
    眾人惊异的望著男人。
    “这男人...怎么了？”
    总不会是直接被毒死了吧...
    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男人胸脯有著微不可查的起伏，这才放下心来。
    和姜翻开男人的眼皮，確认男人已经陷入昏睡。
    擼起袖子三下五除二直接將男人的上衣解下，露出了略有些精壮的胸膛。
    大齐民风传统，平日里露出个胳膊已经是失礼，眾人哪里见过这样大尺度的画面。
    受到的衝击令眾人不禁掩住双眼。
    一些陪同而来得官眷贵妇更是直接叫出声来。
    “啊！”
    齐英更是直接抢过和姜手上的外衫赶紧將男人盖了起来。
    “到底是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在场的都是什么身份的贵人！容得你这样侮辱！
    “污了陛下娘娘的眼睛你该当何罪！”
    周浩言一个健步衝上啦，立马盖上了顾昭的双眼，嘴上嘀咕著。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一个闺阁小姐怎能看见这样的场景！”
    和姜愣了愣，手中的衣裳便已经重新盖在了男人身上。
    嘴巴一垮，有些莫名其妙的望著齐英。
    “我不脱下他的衣裳如何剖腹...”
    宣后身边的嬤嬤面色被气的一阵青一阵白。她一向掌管宫中礼数，见此简直怒不可遏。
    “张口闭口就是脱人衣裳...你你这个小姑娘怎生不知羞...”
    “不过就是一坨肉，有什么好看的。”
    和姜被接连质问，一时也来了脾气，噘嘴道。
    “若不是为了治病，谁愿意看啊。”
    穆帝见了现场的场景，拍掌一笑。
    “医者仁心，哪里能因为年龄性別身份便放弃治疗。诸位爱卿若有接受不了的离开便是。”
    眾人见穆帝如此皆是看出来了穆帝支持和姜的態度。
    本来有些指责的眼神直接敛了起来。穆帝尚且在此坐著，谁敢离开。
    听到穆帝的话，和姜有了底气，直接绕开齐英，將男人身上覆著的衣裳重新扒开。
    气的齐英面色一阵冰寒。
    “小妹！你当真不管？这些大人们如今瞧著阿昭的眼神可都不对劲了...”周浩言面色凝重。
    周氏嘲讽一笑。“我还在乎他们的目光不成？你当他们有多看得起我？”
    周浩言还想在说话，不等出口便听到人群中一阵比先前更喧闹的惊呼。
    “杀人了！”
    周浩言抬头，便看见了他此生最难忘的画面。
    桌岸上男人腹间被切开了一个巨大的道口，此时正有汩汩的鲜血自刀口处流出来，宛如一只待宰的牲畜...
    诡异的倾国倾城的少女此时正用两只手撑开这个硕大的道口，另一个精瘦的少女伸出双手在腹腔里面摸索著什么。
    更诡异的是那个男人...即便肚子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此时仍然一动不动，似是毫无察觉。
    见此情形连周氏的脸上都不復先前的平静。嘴中喃喃出声。
    “这...”
    画面衝击太大，不少心理承受能力若弱的姑娘更是忍不住捂著肚子乾呕起来。
    大齐最好的迷药也不过是让人睡的沉一些...可如今这男人都被人开膛破肚了似是还毫无察觉。
    那岂不是说...这两人若是想要杀了谁也能做到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觉...
    眾人望向和姜和顾昭，感觉背后起了一层鸡毛疙瘩。
    看著顾昭和和姜的眼神宛如看见了两个怪物。
    场地中央的和姜和顾昭却好似毫无所察。
    和姜一只手小心的在腹腔中寻找著肝臟，另一只手將一把精致的小银刀放入沸水中煮沸。
    “想不到你这个娇气的大小姐还真不如我想像中那般柔弱。”
    “这样的场面我看那夏太医都有些难以接受...想不到你还能帮我。”
    顾昭眨眨眼。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残暴的治疗手段。”
    她料想到和姜的手段可能有些残暴，但事情放在眼前，一向单纯善良的小姑娘面不改色切开別人的肚子...
    这种反差还是令她惊了一跳。
    和姜：“...”
    看著中间的两个少女面不改色的翻找內臟，齐玉忍不住挡住穆帝的视线。
    “陛下...这样血腥的画面...还是不要看了吧...”
    “您只需要等结果就是了...”
    穆帝面色不变，视线越过齐玉专注的望向和姜。
    “无妨。朕若是能被这样的画面就嚇退还如何能掌控大齐。”
    “这手段倒是新奇...朕从未在太医院的大夫身上见过...若是將人开膛破肚仍能恢復如初那简直堪称神跡。”
    见穆帝如此態度，眾人均是悻悻低头不敢多言。
    只是眼神却不敢在望向和姜和顾昭。
    连一向察言观色的宣后也面色发白，说不出一句活络气氛的话。
    一时间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停滯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打在在场每个人的身上。
    失去了最开始的视觉衝击，已经有胆子大的壮著胆子望向了和姜和顾昭，看见了二人的动作，忍不住喃喃道。
    “好像是结束了...”
    “和大夫似乎是在缝针...”
    “缝针？”
    眾人好奇的抬眸望去，正好是和姜落下最后一针。
    只见和姜在顾昭的配合下宛如缝一件衣裳一般將男人的肚皮缝起来，旁边还有一块切下来的肝臟。
    本来刚有些適应了这种画面的眾人立马又是面色一变。
    看著男人的胸口还有起伏，穆帝眼中闪烁著希冀的火焰，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
    “小和大夫，结果如何？”

 第58章 醒了...当真醒了...

    “已经割掉了坏的肝臟...”
    “就等他醒过来了。”和姜似乎也有些激动，顾不得满身血污，眼睛亮晶晶的望向男人。
    “要何时能醒？”穆帝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镇定道。
    和姜略一沉吟。
    “按照臣女起初所下药物的剂量，应当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穆帝微微皱眉。显然有些迫不及待。
    “可有办法让他提前醒来？”
    和姜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这...药物起初便已经服下了...”
    齐英目光一转，詰问道。
    “你该不会是自己不行...这才找藉口拖延时间吧？”
    “若是药物定然便有解药，如何会没有办法？”
    感受到齐英的敌意，和姜语气也硬了几分。
    “这药物的效果便是如此，臣女也別无他法。”
    闻言在场眾人都忍不住好奇的望向她的布袋。
    能让人都被开膛破肚都毫无反应...这样厉害的药物若是能放到自己手中...
    顾昭轻轻推了推和姜的布袋。不著痕跡將布袋塞入和姜的袖口，挡住眾人视线。
    齐英冷哼一声。
    “所有人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治疗方式，效果如何还不是看你一张嘴！”
    和姜忍不住望向穆帝。
    在她眼中这个慈祥的老人一直都支持她。
    却见穆帝只是淡淡的喝茶。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和姜眉头一拧，明显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悦。
    “我的手段如何不牢你费心，也不强求你信不信我的医术。我的医术好坏从来也不干旁人的事。”
    “做了这一个手术我也心力交瘁，既然公公不信任我，以后我也不会在诊治了。”
    说著冷著脸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闻言穆帝面色一滯，看著呼吸逐渐清晰的囚犯，眼中有了一丝变化，这才缓缓望向齐英。
    “齐英，乱说什么呢！”
    “向小和大夫道歉。”
    齐英诧异的望向穆帝。
    “陛下！”
    感受著男人隨时要醒来的姿態，穆帝越发激动，对齐英说话的口气越发不耐。
    “要朕再说一遍吗？”
    感受著穆帝的冷意，齐英不情不愿的望向和姜。
    每一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和大夫，是我失礼了...”
    和姜冷哼一声，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和英，给男人最后检查了一遍伤口將衣裳穿了起来。
    被当眾下了面子，齐英静默的垂头站在一旁，没有在反驳一句，没人看到的眼中满是怨毒。
    一声惊呼打断了眾人放在和姜和齐英身上的视线。
    “他...方才腿是不是动了一下...”
    夏太医惊呼，他半生都沉迷於医道，虽然不想扯上官司，但却一直关注著男人的动静，甚至隱隱比顾昭与和姜还要专注几分。
    “他动了？”
    眾人的视线重新匯集在男人身上。
    心中暗衬这和姜竟真有这样的本事？
    开膛破肚的人都还能活下来？
    在眾人的视线中男人手指又剧烈动了动，挣扎片刻终於睁开了眼睛。
    沙哑著嗓子道。
    “...我这是怎么了...”
    “嘶...”
    眾人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当真醒了...
    被剖腹完取出一块肝臟的男人竟然真的还能醒过来...
    不需要確认男人现在的肝气如何，但是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醒过来就已经是一种神跡了。
    眾人不由望向上首的穆帝...只见穆帝原本一向表情细微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
    穆帝强忍激动眯著眼睛望向仍躺在桌案上的男人。
    “你感觉如何了？”

 第59章 穆帝授官，外祖上门

    男人犹有些茫然。
    他只是一介布衣，因为活不下去才鋌而走险，乍一对上天子的视线，略有些慌乱。
    “陛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人为何还活著...”
    见男人还能正常思考，穆帝脸上笑容更盛。
    “还不感谢小和大夫...她救了你...”
    男人瞳孔一缩。
    “她救了我...不不...她不是救我...她是要杀我...”
    突的对上穆帝的视线，男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復先前的趾高气扬，吞吞吐吐道。
    “多谢...小和大夫...救我...”
    “小人现在感觉...”
    “除了肚子有点疼没有什么特別的感觉...”
    男人一边说著一边小心的打量著穆帝的神色。
    第一次这般直面圣顏，还要亲自回话，男人觉得自己身上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没有什么特別的感觉？...”
    穆帝望向和姜。
    “陛下，刚刚做完手术，效果不会立竿见影，需得过五六日左右才能有所效果。”
    穆帝面上笑容稍淡，略有点遗憾。
    “还要五天啊...”
    宣后適时问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效果快些展现出来？”
    和姜有些犹豫，但穆帝和宣后的眼神过於炽热，只得道。
    “这...若是精心照顾...”
    “可能三日內便能好些...”
    “三天还是有些长了...”
    穆帝低声道。
    和姜福了福神，对穆帝解释道。
    “陛下，这人总是需要时间恢復的...”
    穆帝有些惋惜，只得点了点头。
    眼睛一转，多了几分算计。
    “小和大夫拥有这般医术，若是流落在民间岂不可惜？”
    “太医院左院判月前告老还乡，如今左院判的职位尚且空置，不如你便来太医院如何？”
    眾人险些惊呼出来，望向和姜的眼神都有些艷羡。这是直接给自己博了一个锦绣前程出来啊...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早上还是个乡野丫头，如今便得了陛下的青眼一跃成为了太医院仅次於院正的左通判...
    何况她如今才不过十几岁...
    恐怕用不到明天这和神医的名字便会传遍整个大齐...
    在眾人惊艷的目光中，和姜毫不犹豫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谢陛下，但民女自小便知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夫人救我於困境之中，民女想先医好夫人...”
    和姜目光坚定，丝毫没有对於名利的犹豫。
    眾人一时惊愕非常。
    別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这看起来饭都吃不饱的小姑娘居然就这样拒绝了？
    大约是从未被人拒绝过，穆帝感觉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目光一沉，望向周氏。
    “康寧，你的意思呢？”
    周氏温婉一笑，似乎根本没看出穆帝的深意，柔声道。
    “妾身虽然如今不富裕，但养活和姜一个小丫头还是不成问题，既然和大夫开口了，妾身自然愿意。”
    见穆帝嘴角的笑容越发僵硬，周氏补充道。
    “和姜如今年纪尚小，跟著妾身在府上妾身还能教给她些礼仪规矩，让她不至如刚才般闹了笑话。”
    “陛下等她几年后心智成熟再做决定也不迟。”
    三言两语间便將和姜的拒绝归因於年纪尚小，穆帝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沉吟片刻，开口道。
    “那便先在太医院掛个內医正的职务，不必时时来太医院，平日里在郡主府跟著郡主学些规矩也可。”
    似是想到什么，穆帝转头望向顾昭，状似隨意道。
    “...昭儿也是...”
    “既然有这般能力便不要埋没了，朕便赐给她一个正六品医官的官职。”
    顾昭面色一变，这是直接想用这个官职將人捆住了...
    看似是个恩宠，实际上有了这官职她便再也不能隨意的出京城。
    她不能动周氏自然不捨得拋下她...老太师如今又对周氏如此重视...
    这不就是用她来拿捏老太师拿捏周家吗？
    她和那些质子们有何区別？
    不等顾昭拒绝，穆帝已经起身，摆摆手，懟住了一切想要劝说的话。
    “此事就此决定，诸卿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指了指尚有些迷茫的囚犯。
    “皇后，照顾好他，三日后朕会再传和医正入宫。”
    宣后恭顺的点了点头。
    “恭送陛下！”
    眾人此时望著周氏几人的眼神没有了任何轻视。
    当过妾室又如何？失了夫家又如何？
    有了皇帝的恩宠，太师府的愧疚，谁敢轻看她半分？
    如今京城中不可招惹的人家中再加入了一个名字。
    康寧郡主府。
    不同於眾人的艷羡，顾昭只得咽下未说出的话。
    与周氏对视一眼，二人俱是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担忧。
    ...
    翌日清晨。
    “外面这是在做什么？”
    顾昭眉头紧皱的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道。
    “昨日姑娘累著了，夫人交代了不要打扰姑娘的...可这声响也太大了，如何能瞒得过姑娘？”
    夏至从门外进来，眼底还有些乌青。
    “怎么还要瞒著我？”
    “这郡主府上按理来说应当只有我与娘亲，哪来的这样大的声音？”
    顾顾昭一下子感觉精神了不少。
    夏至熟练的伺候顾昭起床。一边伺候顾昭梳头一边给顾昭简单解释著。
    “姑娘昨日太累也睡的沉了些所以没听见，清早太师府便拖家带口的来了郡主府，说是求郡主收留...”
    “啊？”
    顾昭忍不住惊讶出声，一向冷静的眸子都瞪成了圆形。
    她那个一向冷冰冰的外祖父...
    竟然干得出来这样赖皮的事情？
    顾昭眼中出现几分兴味，抬步向正院走去。
    “走，出去看看。”

 第60章 求六姐姐收留

    穆帝给周氏赐的郡主府毫不含糊，整个府邸比周府还要大了一圈。
    距离越来越近，院內的动静也越来越清晰。
    “小妹，爹爹也是没了办法，昨日府上失火...院子都烧了几间...”
    “…如今决计是住不了人了...这才来投奔你来了...”
    还未进门顾昭就看见了周浩言假的离谱的演技。
    再看向老太师。
    老太师一向耿直的脸上似是有些红晕，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垂头站在一旁，等著周浩言表演。
    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顾昭心中好笑。
    忠厚耿直的老太师问心无愧了半辈子，恐怕这是他这一生唯一撒的一个谎了...
    抬眸望向周氏，果然周氏有些无语的站在那里，脸上一向掛著的浅笑都难以维持。
    和姜站在周氏身边，有些奇怪的问道。
    “昨日著火了吗？怎么没听见人救火...”
    听的周浩言一个趔趄。脸上的笑容都滯了一下。
    “大约是小和大夫熬药太过专注了！”一名清秀狡黠的少年为周浩言解围道。
    “侄儿周奕晟拜见姑姑。”
    周奕晟不似周浩言和周奕扬那般魁梧，全身的书卷气息，是整个周家最像老太师的孩子。
    只有眼角时不时划过的几分狡黠能让人意识到面前的少年並不是个简单的人。
    顾昭看见周奕晟，脸上的笑容不禁敛了敛。
    想不到这么早就能见到这个老狐狸...
    周奕晟不光长相肖似老太师，文采谋略也是隨了个十成十，前世外祖父亡故后便是他接掌了周家...
    周奕晟上位后一下子便断了她的全部支持，让她在后宫中的处境一下子变得举步维艰。
    当然他的这种做法也成功保住了周家，前世烽烟四起之时在风雨飘摇中周家都毫髮无损...
    “小五！你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
    周沐言站在一旁不满道。
    一双眸子喷火般望向周氏，可见还在为昨日的事情记仇不已。
    闻言周氏原本有些缓和的脸色又绷了起来，沉声道。
    “京城这般大，我就不信大人的积蓄还不能再买个宅子。”
    “再不济住个客栈的钱还是有的。”
    周浩言身边丰腴白皙的妇人笑盈盈上前，嗔怒的瞪了周浩言和周沐言一眼。上前握住周氏的手，轻声道。
    “妹妹何必与他计较什么...”
    “你如今身子不好，我们都很担心，在你身边能看著你也能放心些。”
    一道清亮的略有些刺耳的声音打断陈氏的话，甚至隱隱有些故意压过陈氏的意思。
    “二嫂此言差矣。我们如今巴巴的送上门来人家还不稀罕我们。”
    “要我说我们还不如去求了惠姐姐，也好过在这里受人冷眼。”
    闻言周浩言变了脸色，將陈氏护在身后，话中丝毫未给白氏留任何情面。
    “三弟妹，你若是想进宫去求惠妃娘娘你便自己去，我们没有人逼你。”
    白氏一向在周府囂张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周浩言当眾下了面子，立时羞恼的紧。
    一双眸子狠狠地瞪向周浩言。
    见周浩言毫无退让的意思，一双眸子求助般的望向老太师。
    周瑾言常年外放做官，她整日的无聊，便时常进宫与周惠妃作伴，是以白氏在家中的要求眾人都尽力让著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见自己又被无视，白氏咬牙一跺脚。
    “这女人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一回来你们一个个的都鬼迷心窍了不成？”
    周氏淡淡看著面前的一切。
    “诸位请回吧。我的资金有限，恐怕养不了这么多人。”
    白氏闻言面色一喜。
    周奕晟嘴角一扯，
    “姑姑放心，我们有准备！定然不会亏了姑姑的。”
    周氏无语。
    “我们这里孤儿寡母的...实在不方便，眾位请回吧。”
    周奕晟闻言自动过滤了周氏口中的后半句话。
    “姑姑放心，你们孤儿寡母有了我们在，定然没人敢欺负半分！”
    “我和昭儿喜欢清净，实在是招待不了你们...”
    周奕晟闻言脸上笑容未变。
    “放心，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最是恭瑾守礼，定然不会扰人清净，简直是在合適不过了！”
    面对这样的无赖行径，饶是顾昭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前世怎么不知道这老狐狸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一面？
    周氏：“...”
    沉吟片刻只得冷下脸来，一双眸子望向一直不曾抬头的老太师。
    “我这里实在不欢迎各位，各位请回吧...”
    老太师这才抬起头来。
    一双眼睛里有些窘迫，但却更多的是坚持。
    “初儿，我们想过来照顾你...”
    周氏面色一凝，眼中闪过几分复杂。
    “我不需要你们的照顾。”
    老太师鍥而不捨。
    “不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嘴唇蠕动了一下，眼中多了几分落寞。
    “初儿，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如今我就想多看看你...”
    “我知道你怨我...也可以不认我...我只想看著你养好身子，你若是介意我可以以租户的身份给你租金...”
    “你別怪你二哥哥和侄儿们，都是我的主意。”
    一番话可谓发自肺腑，字字珠心，周浩言几人脸上也失去了笑容。
    周氏脸上笑容亦是一僵，到底是儿时最宠爱自己的父亲，如今满头白髮颓然说出这些话，周氏一时也吐不出什么话来。
    周奕晟见状，立马上前道。
    “姑姑，奶奶临死前都在惦记著你...”
    “我们会一同將奶奶的灵位带来告慰她在天之灵，但是这灵位转移也需要时间，子侄们也需要在旁添些香火...”
    周氏一直以来最惦记的便是太师夫人，如今这番话也让她心神一紧。
    若是让他们借住几日便能將母亲的牌位抢过来...她心下有些犹豫。
    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这郡主府自东西向一分为二。平日里若是不想见一天也见不上一面。”
    “我与昭儿住西侧，东侧便租借给你们住。但是只给你们三个月时间，房子修缮好了便立刻搬走。”
    周浩言见周氏神情鬆动打算上前在进一步。
    周奕晟却一把拉住了周浩言，对周氏抱了抱拳。
    “那便多谢姑姑了！”
    周氏淡淡一扫，转身招呼著丫鬟將东侧的房子收拾出来。
    周沐言和白氏眉头都快拧成一股麻了。
    “哦对了...谁若是不愿住隨时都可以离开。”
    周氏回头淡淡扫向白氏和周沐言，话中之意明显。
    听的周沐言眼神冒火，张牙舞爪就要衝上去理论，却被周奕扬一把压制住。
    不管这鸡飞狗跳的一家子，周氏有些心烦的在院子里听著和姜在一旁碎碎念。
    一道银灰色锦袍突然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眼前...
    周氏望了望旁边的高墙，在看著面前笑吟吟的男人。
    “折大將军莫不是就喜欢当梁上君子？有门不走偏要走墙？”
    折大將军面上笑容不变，无奈摊手。
    “你家的家丁不放我进来，我一车东西停在门口，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周氏挑眉。“一车东西？”
    “听闻你这院子愿意租赁...碰巧本王多年未回京城，院落已经废置多年，只得来投奔六姐姐了。”

 第61章 娘，我重生了

    周氏嘴角一抽。
    “说你折大將军的院落荒废多年，你让陛下几乎日日都要去替你打理院子的人情何以堪...”
    折大將军立时便咧嘴一笑。
    “嘿嘿，原来六姐姐这都知晓...”
    “那老东西天天都假借打扫之名去我的府邸，我那院子里都不知被他埋伏了多少手段，我哪敢住啊...”
    说著露出耍宝的笑。故作可怜的望著周氏。
    “六姐姐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
    周氏：我忍心，很忍心。
    见周氏不为所动，折大將军眼神一动。
    “唉...六姐姐你知道的，我在京城的宅子都被他动了手脚，便是驛站也都是他的人。”
    “你这宅子是他刚赐给你的，之前多年未用，是最安全不过的，六姐姐难道忍心看我死於非命吗？”
    折大將军一脸哀怨的看著周氏。
    周氏淡定的喝了口茶。
    “这不合適。”
    “你若是住在我这里，恐怕不出两个时辰，便能传的人尽皆知。届时京城传的满城风雨怎么办？”
    折大將军挑眉，不屑道。
    “他们若是愿意传就让他们传去！不过都是些长舌妇！”
    “六姐姐何时还在乎那些小人的看法了？”
    说著掩住转动了下，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再说了...如今姐姐也尚未婚配，我也是孤家寡人...他们说了又能如何？”
    “大不了我娶了姐姐便是！”
    接收到周氏的白眼，折大將军正了正脸色。
    “六姐姐，我不白住，我按照一日一千两的费用给你如何？”
    嘶...
    饶是周氏身价丰厚听到这样的价格也不近倒吸一口凉气。
    这折家当真有钱，京中最好的宅子也不过一日五百两，摺子昂脱口便是一日一千两。
    十日便是一万两...一百日便是十万两...
    她如今手头上閒置的银两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万两，这在大齐的商人中已经算是还不错的水平了...还赶不上折家的十之一二。
    “这...我得考虑考虑...”
    钱帛动人心啊...周氏心中暗暗唾弃自己。
    短短的万两银子便让她开始犹豫起来了...
    “这样吧...你可以在这里住半月，半月总够你將自己的宅子清出来了...到时就得搬走。”
    折大將军眼睛一亮。嘴角咧了咧，义正严词的保证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心里笑开了。
    十天以后自然还有十天以后的办法。
    说完不给周氏反悔的机会，忙不迭就要翻墙出去赶紧將东西搬进来。
    “等等！”
    周氏无语扶额。
    听见周氏的话，折大將军面色一垮，嘴巴一撇就要闹。
    周氏指了指正门。
    “走正门...成立的翻墙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折大將军脸上重新露出灿烂的微笑，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嘿嘿！还是六姐姐考虑的周到！”
    和姜看著威风凛凛的大將军露出这般情绪化的表情，忍不住好奇的望向周氏。
    “夫人...折大將军这样的性子...”
    “是如何能与陛下分庭抗礼几十年的...”
    周氏莞尔一笑。
    “那你可是看错他了，他这个人啊...只是看起来瀟洒老实...打小就心眼儿多...咱们这位老谋深算的陛下也总是著他的道...”
    “这不这回他替了折小將军回朝，咱们这位陛下现在想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和姜耳朵一竖，似有所思，奇怪的望向周氏。
    “可我瞧著...夫人似乎更倾向於折大將军...”
    周氏淡淡將手上的轻轻折下。
    “我倾向谁又有什么要紧...”
    “陛下无情...折大將军更顾念旧情一些...你以为他住来郡主府是为什么？”
    和姜惊讶。
    “难道不是因为对夫人有意思？”
    周氏脸上笑容消失。看著和姜好奇的眼睛，轻嘆一声，给她解释道。
    “自然不是...他这是做给別人看的...告诉別人我身后有他当靠山，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收敛些...”
    和姜眼神越发迷茫起来。
    “夫人如今有周家做靠山...谁人敢欺负？”
    周氏眼神一暗。
    “若是...这些人就是因为想扳倒周家...才来算计我呢？”
    “太师府並不像你想像中地位那般稳如泰山，相反...老太师为人正直却身居高位...早已经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包括...”
    “高台上那位...”
    说完喟嘆一声，“在周家挑一个最好下手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和姜面色一变。心中的迷茫却越发多了起来。
    “那夫人为何不一下子便答应折大將军？”
    “我也不想將他拉入这摊浑水...他身上的麻烦可不比周府少...受了他的庇护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说完对和姜俏皮的眨了眨眼。
    “再说...谁说我就不能逗逗他了？你不觉得他跳脚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和姜：“...”
    夫人你变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著话，和姜伺候著周氏將药喝完才出了房间。
    一眼便看见了顾昭。
    “昭昭！”
    对於和姜的亲近，顾昭並不反感，对和將粲然一笑。
    “娘亲用完药了吗？”
    和姜没有一丝心眼的和盘托出。
    “刚刚服下...方才折大將军还来过了...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折大將军？”顾昭微微皱眉。
    “我去看看...哦对了，我那还有些医书，不知对你有用没用，一会我让夏至给你送去。”
    和姜眼神一亮，忍不住摇了摇顾昭的胳膊。
    “嘿嘿，不用夏至姑娘给我送过来，我这就过去取！”
    跑了几步似乎才想起什么，转头对顾昭灿烂一笑。
    “多谢昭昭，还是昭昭想著我！”
    顾昭莞尔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推门进去。
    和姜这样单纯的性子，真不知道周氏提前將她拉入权利的旋涡是对是错...
    “昭昭来了...”周氏温和一笑，招呼著嬤嬤们给顾昭上了桂糕。
    桂糕还有些温热，若不是刚刚出炉便是一直被丫鬟们温著，可见是用了心思。
    看的顾昭心內一片感动。
    “娘...”
    重生时周氏已经被放逐回了老家，后来一路的赶路也都是在马车上。
    细数起来这竟是母女两人重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温暖的相处时刻。
    周氏毫无意思生疏的感觉，亲昵的挽著顾昭坐下。
    “今天早上就被吵醒了吧...我还说让你好生休息一下...”
    顾昭將盘中一块糕点递给周氏。
    “也是没有办法，左不过今日多补补眠便是了。”
    说完好奇的望向周氏。
    “今天的客人还不少...我听和姜说方才折大將军来过...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喟嘆一声。
    “他也想搬过来...”
    说完有些担忧的望向顾昭。
    因为她歌女的出身，顾昭从小便受尽了白眼，是以对名声看的极重，她拒绝摺子昂最大的原因其实是考虑到了女儿的情绪。
    谁知顾昭却嘴角勾了勾。
    “搬进来也好...有折大將军在定然能少了很多人的算计。尤其是...那位惠妃娘娘。”
    周氏诧异抬眸。
    “你...竟是不介意？”
    顾昭莫名其妙。
    “我为何要介意...这不是好事吗？”
    看著周氏惊异的眼神，顾昭方才想起她的表现照著少年时的自己已经变了个十成十。
    嘴角的笑容缓缓落下，思衬片刻。
    在周氏奇怪的眼神中让身旁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了出去。
    “娘...有一件事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我本不想跟你说...但如今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对我们母女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什么事？”
    看到顾昭严肃的表情，周氏也正了脸色。
    顾昭沉声道。
    “娘...”
    “我重生了...”

 第62章 贵妃娘娘到

    顾昭抿了口茶，细数前世的点点经歷。
    “前世我误入青楼......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直直讲述了半个时辰，直讲的自己都有些口乾舌燥，才算是將这些年来的经歷说了个七七八八。
    “娘...听起来或许很光怪陆离...”
    “可我结结实实的死了...醒来却重新回到了十四岁...”
    “所以我第一件事便是想办法將您接了回来...却没想到你的身子已经垮掉了...”
    周氏听的瞠目结舌，却並无一丝的怀疑。
    良久才喃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你的变化这么大...”
    周氏眼眶微湿，几乎不敢看面前的少女。
    少女目光坚毅，说起前世眾叛亲离被口诛笔伐都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的周氏心中一堵。手指颤抖的抚上顾昭的额头，声音艰涩。
    “我的昭儿...竟吃了这么多的苦...都是娘的错...”
    “娘不知道那王氏竟能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敢真的將你卖到青楼...”
    顾昭温和一笑，轻轻拦著周氏安慰著。
    “娘...都过去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
    看的周氏隱忍的情绪再也忍受不住，眼泪落下，一把將顾昭抱在怀里。声泪俱下。
    “娘真不知晓会这样...我的昭儿这样好...为什么要经受这些...”
    “面子尊严算什么...娘若知晓会这样即便是去求老太师...去求齐穆...娘也要带你回太师府...带你离开顾家...”
    感受著周氏的哀伤和微微颤抖的身体，顾昭连忙安抚著周氏。
    “娘...您別激动...和姜说了您要保重身体...”
    “千难万难也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我们母女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事...”
    安慰了片刻，周氏才勉强平静下来。
    仍旧是心疼的看著顾昭。將眼角的泪珠擦去，勉强一笑，眼中满是狠厉。
    “昭昭，如今有娘在你身边，定然能保护好你...以后那些腌臢货不需要你动手...娘会一个一个为你报仇。”
    说著眸光越发幽深，指甲几乎都要陷进肉里。
    “敢欺负我的女儿...他们当真该死...”
    顾昭轻轻搭上周氏的手，將周氏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周氏的手。对周氏展顏一笑。
    “娘...这次我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天地的...”
    周氏眼神一柔。原本一向淡然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果决。
    “这次娘会为你铺好一切的路...”
    顾昭无奈一笑。
    “娘...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您先养好身体...”
    “有和姜在自然无事...”周氏隨口说道。
    心中却已经在思索起来。
    “照你说的用不了几年便会烽烟四起...我们占了先机自然该早做准备才算不辜负苍天给的机会...”
    “但是押宝在谁身上好...按说应该押在安將军身上...可那安远居然想要你的命...他是定然要死的。”
    “那还有谁呢？”
    顾昭握住周氏的手，意有所指。
    “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扫向了远处正在进出搬运东西的丫头婆子们。
    周氏目光一顿。
    “他？”
    ...
    翌日。
    卯时三刻。
    顾昭准时出现在祠堂。
    周氏与周家人已经到齐，即便是面露不悦的周沐言和白氏也都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在一边。
    “时辰差不多了...”
    “那便迎母亲的灵位过来吧。”
    周浩言神情严肃道。
    周沐言眼神焦急的望向老太师，进行著最后的挣扎。
    “爹！娘如何能入得这郡主府...名不正言不顺的...”
    老太师这几日头髮几乎又白了一半，但能够住进郡主府也令他的精神好了不少。
    闻言一双眸子饱含威压的淡淡扫向周沐言。沉声道。
    “老夫觉得可以便可以...待我百年之后也要在这里。”
    老太师年岁已告，说出这般话非常不吉利，甚至隱隱有几分指责的味道在里面。若是让亲族知晓周沐言定然逃不掉一顿责骂。
    “这...”
    周沐言面色一白。
    “爹...我不说就是了，你何苦要说这样重的话...”
    老太师冷哼一声。冷冷扫向周家眾人。
    “你们还有意见吗？”
    周家眾人俱是面色一紧，缩了缩身子。
    “儿子不敢...”
    “儿媳不敢...”
    老太师奖状，挥了挥手。
    “那便开始吧...”
    老管家刚要开始。
    门口一道奸细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贵妃娘娘到！”

 第63章 父亲便隨我搬走吧

    眾人纷纷转身，神色各异的望向门口。
    看见盈盈走来的周惠妃，周氏的面色立时便暗沉下来。
    別的事情她还有心情同周惠妃打打太极，可牵涉到老夫人谢氏，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与周惠妃墨跡，没来由的噁心人。
    周惠妃毫不在乎眾人偷来的眼光，脸上掛著一贯亲和的笑容。
    “爹爹，兄长...好巧，你们竟都在这里...”
    “本宫今日特意过来看看妹妹...没想到大家竟都在...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顾昭暗暗翻了个白眼。
    说她不知晓周家一家子住过来，她是半分也不信的。
    她约莫是昨日得到了消息，今日便急吼吼的赶过来了。
    周氏皮笑肉不笑道。
    “贵妃娘娘说笑了...你们一家团圆关妾身什么事。”
    “不如一会儿祭拜完老夫人，你们一家老少再去慢慢敘旧。”
    说完对老管家比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
    面对周氏绵里藏针的话，周惠妃心里一堵，面上却不动声色。
    “听闻府上著火了，我也是关心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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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著打量了郡主府一圈。
    “这郡主府修缮的確实气派，爹爹兄嫂们住过来我也是放心的。”
    “只是...”
    周惠妃语气一顿。有些犹豫到。
    “只是到底是小了些...”
    “我在城郊还有个庄子，倒也还算宽敞，父兄们若是想换换心情去那里也行。”
    何止是宽敞...那庄子是先礼王修的。
    礼王贪图享乐，那宅子修缮下来费不少於三百万辆，可是实打实的金尊玉贵。
    足足顶得上三四个郡主府的大小，谁人看上去不说一句气派...几乎人人都难以拒绝。
    礼王被抄家的时候，这宅子就被无数人覬覦著。连一向不理朝政的康王爷都动了心。用了很多手段却也没能搞到手。
    最终这宅子还是落入了穆帝的手中，在周惠妃初封妃的时候被赏给了周惠妃。
    也是因这宅子让朝臣看到了穆帝对周惠妃的用心，一时成就一桩佳话。
    陛下御赐的庄子可是身份的象徵，尤其是这宅子还有特殊寓意在里面，如此轻飘飘的便借给了老太师住，任谁看了都要盛讚一句贵妃娘娘当真孝顺。
    原本还有些冷脸的老太师也不禁面色鬆了些。
    听了周惠妃的话，周沐言立刻便眼神亮晶晶的望向老太师，满眼写著激动。
    “爹！那可是皇庄！比在这憋憋屈屈的郡主府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白氏也迎了上来，亲亲热热的挽起周惠妃的胳膊。
    “惠姐姐你可算来了！昨日住在这郡主府我可真是满身的不自在。”
    周惠妃温柔的对白氏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白氏的手背。
    “昨日收到妹妹的信本该立刻便赶来的...可惜要配陛下用膳，这才拖到了今天。”
    不著痕跡的透露出穆帝对自己的宠爱，说完周惠妃笑盈盈的望向周氏。
    “说来那庄子也大，妹妹若是一起搬去也是使得的。”
    周氏淡淡一撇。丝毫不在乎周惠妃的炫耀。
    “你们若是想要搬走我一分也不会阻拦，现在就可以走。”
    “若是东西太多我府上的家丁也可以借给你们。”
    周沐言面色一喜。
    “还算你有点眼色！我们这就搬走。”
    “谁说要搬走了？”周浩言面色一冷。
    冷冷的瞪了周沐言一眼。
    “你是没住过好房子不成？”
    周沐言面色一滯，有些委屈的望著周浩言。
    “难不成我们放著好日子不过...偏生要在这里受人白眼不成？”
    顾昭早已经看这个事事挑刺的紈絝子弟不顺眼很久了。
    感受著周氏不耐的心情，顾昭上前一步，杏眼一瞪。
    “你若是不想再这里待我们没人强求你...你当我们求著你来吗？”
    周浩言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蠢货。
    老太师喟嘆一声。
    原本弯著的腰越发佝僂了起来。
    “罢了罢了...何必强求...”
    略有些无奈又掺杂著几分哀嘆。
    “强扭的瓜不甜...沐言，你若是觉得这里不好便搬走吧...”
    周沐言闻言嘴角一勾，颇有几分得意的望向周氏和顾昭。
    “好！我们现在就搬走！”
    “爹，我这就去寻人搬家！我就说娘的灵位还是要跟著我们一起...”
    老太师目光幽深的望向周沐言。
    “不是我们...是你...”
    周沐言手上动作一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脸不可置信的望著老太师。
    “爹...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搬走？”
    口中喃喃道。
    “...你要將我逐出家门？...”
    隨即脸上因为羞恼出现几分红晕。
    “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女人...你竟要將我逐出家门？”
    陈氏赶忙上前拉住周沐言。“爹不是这个意思...你別多想。”
    太师夫人早早逝去，长嫂如母，周大少爷携夫人一直在外，是以陈氏便承担了母亲的角色。一直照顾周沐言。
    可惜周沐言一向也只听周惠妃的话，对陈氏的话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周沐言愤怒的將陈氏的手用力甩开。甩的陈氏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我多想？自打这个女人一回来...你们的注意力便全都放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哪里还有我！如今更是为了这个女人要將我逐出家门！她有什么好！”
    周沐言指著周氏，双目冒火，满是怨恨。
    “甚至谁就能说她一定是当年走丟的小姑姑！没准是什么一心想攀高枝儿的破落户冒充的！”
    周浩言再也忍受不了，气的面色发青，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周沐言的脸上。
    “我看你是从小被別有用心之人给带歪了，这才分不清个亲疏远近！”
    “滚！现在就给我滚！”
    “带著你的东西！”
    周惠妃听的面色僵硬。
    別有用心之人...这不就是在说她吗？
    周沐言冷冷的摸著自己被打的脸。
    “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不曾打过我，如今却为了这个女人...第二次打我...”
    周惠妃再也不敢看热闹，上前拦住周沐言。
    “二哥正在气头上...你先冷静冷静...”
    说完不著痕跡的瞟向老太师。
    心中思衬著都闹成这个样子了...想必是不会在住在这里了吧...
    察觉到她的目光，老太师沉声道。
    “沐言，你明日便隨贵妃娘娘去庄子住吧。”
    “浩言，你也改改你这脾气...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成何体统？”
    周浩言闷声点头，但一双眸子仍旧警告的望向周沐言。
    骇的周沐言在周惠妃怀里缩了缩。
    一双眼睛委屈的望向周惠妃，希望周惠妃能够像往常一般去为他出头。
    周惠妃安抚的拍了拍他。
    “爹...沐言还小...你与他计较什么？”
    说完轻声对周沐言道。
    “沐言，爹年纪大了，还需要你照顾，你便当为了姐姐，留下来可好？”
    “前日陛下给了姐姐一匹西域送来的宝马，明日便让宫人给你送出来。”
    周沐言撇了撇嘴，惦记著宝马，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他会成为这样的紈絝还不是你惯的？”
    周浩言冷了脸。
    周惠妃嗔怒道。
    “二哥！沐言自小便没了娘，不似我们...多宠著些也是应该的。”
    说完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其实六妹妹这郡主府也很不错，虽然不如庄子宽敞，但胜在温馨，妹妹刚刚回来，也可以与咱们一家人联繫联繫感情。”
    闻言周浩言语老太师的面色都有所缓和。
    周氏却警惕的望向周惠妃。
    以她对周惠妃的了解...她能在这里这么容易就偃旗息鼓多半要在別的地方挖坑。
    不出周氏所料，周惠妃粲然一笑。
    “但是...娘的灵位嘛...我觉得还是不便放在郡主府...”
    周氏闻言面色一凌，一向温和的笑容都自脸上消失。
    “什么意思？”
    周惠妃嘴角一勾，笑的温良，甚至还牵起周氏的手。
    “我本不想说的...此事到底是个好事...今日赶到这了我便一起说了吧。”
    看著周惠妃泰然自若的样子，周氏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第64章 灵位风波

    周惠妃已经缓缓开口。
    “前些日子陛下重修凌烟阁，这配享凌烟阁的官员名单增增减减，其中还提到了父亲的名字，说在里面会给父亲留一个位置...”
    周惠妃眼神一眯，悠悠望向周氏。
    “按照这夫荣妻贵的惯例，母亲总归也是要进去的...”
    “我便趁机跟陛下提议，不如便趁著这次修缮的机会先將母亲的灵位提前移进去...也好早些受些香火...”
    闻言眾人面面相俱。凌烟阁內供奉著对大齐有莫大功勋的文臣武將，仅仅只有二十个位置。
    按理来说能够在死后牌位进入凌烟阁简直是每一个臣子的最高荣耀。
    老太师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如今...能够让周氏心软一些的也唯有已故的太师夫人了。
    若是此时反悔恐怕不光会无法与周氏修復关係，甚至可能会反而生怨...
    这简直就是让老太师在亲情和名留青史中做选择...
    周浩言自然也能明白周老太师的为难，一双眸子艰涩的望向老太师。
    “爹...”
    周惠妃看出眾人的心思，轻声一笑。
    “陛下也同意了...”
    “想必再有个几日凌烟阁修缮好了，母亲的灵位便会被抬入凌烟阁內了...”
    说著抬眸望向周氏，意有所指道。
    “妹妹...能够进入凌烟阁享受永世的香火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事...”
    “你不会拒绝的吧...”
    明明是闻言软语，可周氏却从她嘴中听到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周氏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半晌都没有说话。
    她也並非一定要將母亲的灵位留下...可她若是想要对母亲时常祭拜却不得不总去周府...
    这才同意了周府眾人的要求。
    可如今周惠妃却是要將老夫人的灵位挪进宫中。
    凌烟阁不比別的地方，即便是祭拜也几乎仅有歷代帝后和朝中的肱骨之臣才有资格。
    她如今即便是有了郡主之位，可大齐的郡主並不少，陛下若非开恩她恐怕也难以入內祭拜...
    老太师自然也看出了周氏心中所想。略一迟疑。
    “不必了...老夫这些年殫精竭虑，老了就想自由些，在家祠中享些子孙的供奉便是了。”
    此话一出，別说是周沐言和白氏，便是周浩言也有些欲言又止。
    老太师勤勤恳恳一辈子，能够入太庙自然也是他的梦想...
    白氏面色一急。
    “父亲！”
    “那可是凌烟阁！您一辈子心心念念的...”
    老太师闔上双目。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周惠妃並不气恼。
    “爹，陛下已经令修缮凌烟阁的工匠给您的位置修缮好了...这如何可以反悔？”
    “若是惹恼了陛下迁怒了妹妹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果然令老太师表情一滯。
    “其实...入不入凌烟阁的...总归大人还有好多年月，届时再说也不打紧。”
    清冷的少女缓缓开口，冷冽的声音传遍整个院子。
    “何必先要老夫人的灵位进去？
    “惠妃娘娘如今便做打算，莫非是在咒太师大人吗？”
    周惠妃转头认真打量著面前与周氏容貌相似的少女。久久无言。
    就在眾人以为顾昭惹恼了周惠妃时，周惠妃莞尔一笑。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不过...”
    周惠妃语调一转，“陛下听闻今日府中要將母亲的灵位转来郡主府...”
    “派来迎灵位入凌烟阁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如今恐怕是反悔不得了...”
    闻言眾人面色一变。齐齐望向周惠妃。
    这般重要的事情实现却並未通知他们...
    或者说...应该是通知了...
    却被周惠妃给压下了。
    老太师深深望了周惠妃一眼。
    周惠妃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脊背挺得笔直。
    即便是引得父亲不悦，但今日只要能让周氏恼了周府，便能绝了二者修復关係的可能。
    她周家嫡女的地位便还能稳如泰山！
    “本王倒觉得此事不妥。”
    男人一身锦衣大踏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提著一把大刀。
    见到了一院子的人也未曾收敛半分。
    身上的凌然寒意激的重任都不禁后退一步。

 第65章 折大將军留步

    这郡主府怎会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还自称本王？
    周家一行人诧异回眸。
    便看见一男子英挺的身子大步走来。
    折大將军？
    折老將军因军功被封威王，折大將军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位置，但他一向不喜欢別人称呼他为王爷。
    除了...他在不悦的时候...
    “將军怎会在这里？”周惠妃喃喃出声。
    “只许你们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便不许本王来了？”
    摺子昂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轻蔑的望向周惠妃。
    周惠妃面色一变，转而一脸担忧的望向周氏。
    “妹妹，你虽然已经与顾將军合离了...但这才短短几日...便开始召男子上门...”
    “这若是让別人晓得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办啊...”
    周氏此时是连装都不愿装了。
    “我的名声如何与你有什么关係？我自己的府邸想让谁住便让谁住。“
    “你这般占了姐妹婚约的人都不怕失了名声，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此话一出，周家一行人也眸光一暗，尷尬的垂下了头。
    周惠妃面色一白，立时又掛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妹妹可还是在怨我？”
    轻佻的声音打断了周惠妃的表演。
    “別假惺惺的了，惠妃娘娘。”
    “占了別人的身份就该夹起尾巴做人，而不是在这里噁心人。”
    说完眼神直勾勾的望向周惠妃，威胁之意尽显。
    “惠妃娘娘，你觉得呢？”
    “你...你说的什么话！”周沐言怯懦的声音响起。
    虽然是为周惠妃说话，但对上折大將军具有压迫感的眼神周沐言明显底气不足。
    接收到周惠妃感激的眼神，周沐言挺了挺胸膛，胆气更足了几分。
    “我们周家自己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係？你凑上来做什么！”
    折大將军扯扯嘴角，不屑道。
    “仅仅只是家事吗？”
    “可惠妃娘娘方才可是张口闭口是要將先夫人的灵位挪入凌烟阁，这与家事似乎也不相符合吧...”
    说完狭长多情的眼睛一眯，手中的玉珠隨意转动著，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本將军倒觉得...太师夫人的灵位摆在郡主府...”
    “甚好！”
    闻言周老太师等都惊愕抬头。
    折大將军这是明晃晃的在为周氏撑腰？
    都知晓折大將军对周氏颇有几分感情，可却不知道竟是这般重视。
    这样的小事都肯为周氏出头...
    “本將军自小便受了先夫人的恩惠，如今入京自然想能时常祭拜...不过只是將夫人的灵位晚些移入凌烟阁...”
    折大將军眉毛一挑。
    “陛下想必不会不满足我这小小要求吧...”
    周惠妃面色一变，心中暗恨这摺子昂连这样的小事都要管，良久才僵硬的笑著。
    “这...恐怕不合礼数吧...”
    “宫中过来操办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折大將军脸上的笑容一敛。
    “莫非惠妃娘娘如今在外面都能够代替陛下做决定了？”
    说著虎目一瞪。
    “若是连这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本王还不如早早回了燕地。”
    “折云，回去收拾行装！”
    回燕地？这摺子昂的脾气怎的如此大？为了周氏的事闹成这样？
    穆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能將摺子昂召回京，如今若被自己给搞砸了...
    周惠妃额角几乎要冒出点点冷汗。惊呼出声。
    “別...”
    “折大將军留步！”
    这字昂这才顿住脚步。
    “贵妃娘娘还有何事？”
    周惠妃摸了摸额角的冷汗。
    “此事尚有迴旋的余地，能否容妾身回去稟明陛下...”
    摺子昂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看的周惠妃勉强放下心来。
    却听的折大將军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能！”
    说完又要转身离开。
    周惠妃面色一紧，急声道。
    “折大將军！可以...可以！”
    折大將军故作不知。
    “可以什么？”
    周惠妃哪里还敢端贵妃娘娘的架子，连声道。
    “母亲的灵位可以放在郡主府！可以...”
    摺子昂恶劣的笑了笑。
    “贵妃娘娘可以做主了？”
    周惠妃如何看不出来摺子昂的刻意为难。
    面色变了变，强顏欢笑道。
    “可以...陛下礼重王爷...对王爷的事几乎全是放在心上...”
    “不过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定然会同意的...”
    折大將军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便好...”
    说完眼神扫向呆愣的老管家。
    “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些將老夫人的灵位挪进来？”
    “啊...是...是...”
    老管家忙不迭应和道。
    周惠妃笑了笑，仍咽不下心中这口气，意有所指的对摺大將军道。
    “说来以前还真不晓得折大將军竟是与六妹妹的感情这般好...”
    “六妹妹几日前与顾將军合离，刚好就赶上折大將军回京...”
    谁料折大將军根本不吃她这套。
    “惠妃娘娘不用在这里明里暗里编排我与六姐姐。”
    “我与六姐姐在如何如今也是男未婚女未嫁。”
    “比不得惠妃娘娘，翘了妹妹的墙角，抢了妹妹的婚约。”
    听的周惠妃面色一白。
    这婚事一开始定的是周氏与穆帝，后来即便是周氏失踪了，这婚约也只当作废了...
    奈何周惠妃手段了得，与穆帝暗通款曲...周家也只得认下了这桩婚事...
    因著这件事不光彩，是以一直没人敢在周惠妃面前提起，如今就这般被人赤裸裸將这层遮羞布掀开，周惠妃面上一时有些掛不住。
    周沐言不知其中內情，闻言面色慍怒。
    “你知道什么！那婚事定的便是周家嫡女，我姐姐也是周家嫡女！有什么占不占的！”
    折大將军饶有兴致的望向周沐言。
    “我倒忘了你这个白眼狼！”
    “当真是有良心的很，张口闭口的仁义道德，做出来的事却件件都虚偽的很。连自己的亲姐姐也能出言污衊。”
    听的周沐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上去就要理论，被周惠妃一把拉住。
    周惠妃唯恐折大將军嘴中在蹦出什么不留情面的话，直接起身带著周沐言逃离。
    “本宫宫中还有別的事情，便不打扰大將军了...”
    “沐言送送我吧...”
    看著周惠妃的背影，周氏踌躇了一下上前。
    “多谢折大將军。”
    折大將军面上寒意尽退，对周氏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住了六姐姐的房子，自然该知恩图报！”
    看著老管家已经命人抬上了老夫人的灵位，折大將军面色一肃站在旁边。
    “好在没误了老夫人的吉时，先祭拜老夫人吧。”
    周氏点点头，看见老夫人的灵位，满眼忧伤。
    老夫人一直忧心她，可等她有能力逃离那秦楼，老夫人已经因为忧思过度撒手人寰...
    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如今看著老夫人的灵位，周氏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滔天忧伤。
    千言万语耿在喉间，却吐不出一个字。
    良久才颤抖著吐出一句话。
    “娘...”
    “...女儿回来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向刚烈的性格出现了几分柔软，泣不成声。
    “是女儿回来晚了！”
    眾人看的深色动容，尤其是老太师，嘴唇颤动了下，最终也只是身子越发佝僂了起来。
    顾昭跟在周氏身后，为周氏抹去眼角的泪。
    周浩言不忍道。
    “妹妹...如今我们也算一家团圆...”
    “娘在天之灵若是能看见定然会开心...”
    闻言周氏眼睛微红，望著老夫人的灵位宛如被碰到了逆鳞。
    一双眸子狠狠的转过来。
    “谁要和你们一家团圆！”
    周浩言面色一惊。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有些无措的望向周氏。
    “妹妹...”
    周沐言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原本理顺的火气又大了起来。
    “你又发的什么疯！谁又招惹你了！”
    周氏一张柔媚白皙的小脸因为激动显得微微狰狞起来。
    食指颤抖的指向了老太师。
    “你问问他当年都做了什么！”
    “团圆？他怎么配？”
    “若非是他当年调换了我和齐穆的位置！何至於害得我们一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第66章 是他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现在过来装什么父慈子孝！当真是可笑！”
    “团圆？我告诉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团圆！”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周氏的话中信息量太过令人震惊，让人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眾人的目光艰难的望向老太师。
    “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周浩言红了眼睛，扳著老太师的身子用力晃了晃。
    老太师颓然的垂头，目光躲闪的几乎不敢与眾人的目光对上。
    “他当然不敢说。”
    周氏冷笑著。
    “他怎么敢承认这一个好好的家因为他的愚忠而支离破碎？”
    “母亲为何会抑鬱而终？”
    “为何周惠妃算计齐穆齐穆也甘心认下？”
    “太师大人，如今对著母亲的灵位，你敢承认吗？！”
    周浩言几乎是目光祈求的望著老太师，希望能在他的嘴中听到一句否认的话。
    “我...”
    老太师眼眶微红，任凭周浩言摇晃也一言不发。
    周氏仍不解恨。恨声道。
    “我若是母亲，连你站在灵位前都会让我觉得噁心！”
    “你不是忠心於你的陛下吗？你便一个人去守著你这摇摇欲坠的大齐王朝吧！”
    联想道顾昭所说大齐再有一年不到便开始的危局，周氏嘴角掛上几分嘲讽的笑意。
    老太师闷声站在一边，宛如一尊雕塑，听见周氏此言眼珠才微微转动。
    “我...是我的错...”
    周氏的话冷的刺骨。
    “当然是你的错！我和母亲就在这里看著，看著你忠心的陛下，会如何对你！”
    说完因为激动不受控制的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眼角都溢出了几分水跡。
    “娘！您没事吧...”顾昭连忙过来扶起她。
    老太师想上前，察觉到周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恨意，又悻悻的收回了手。
    “你別激动...”
    说著喃喃著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一时无人敢出声。
    连周浩言一时半会都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眼神复杂的望了望周氏，又望了望老太师。
    看著老太师终於退出了祠堂，周氏面上的寒意逐渐褪去，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
    顾昭忙搀扶起周氏，帮周氏顺著气。
    示意旁边的和姜上来给周氏把脉。
    “和姜...母亲没事吧...”
    和姜赶紧上前。
    “夫人无事，反而將心中的怨气抒发出来...心中的忧虑少了一些...”
    “娘...你的身子还行吗？不如我们先去休息一下...”
    周氏挣扎一下站了起来。
    “我能行。祭拜母亲重要...现在便开始吧...”
    烟气裊裊，眾人肃穆的站在左右，恭谨的行礼参拜。
    但除了周氏眾人的眼中都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东西，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周浩言看著周氏欲言又止。连周沐言的眼神也满是疑惑。
    周氏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眼神中满是疲惫。
    “不必多说什么，你们若是好奇便去问太师大人。”
    周浩言未出口的话滯在那里。今日的事情给了他巨大的震惊。他自是想刨根问底。
    但如今周氏这样的態度，他也不好多说。
    只得道：“那妹妹你先好生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周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在顾昭和和姜的搀扶下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处，似是想起了什么。
    “折大將军，方便跟我来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闻言周浩言担忧的望向周氏，满眼的不赞同。
    本就谣言四起，如今还这样不避讳...
    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不敢去碰周氏的眉头。
    只得目光紧紧的望向摺子昂。
    “啊...当然可以。”
    摺子昂连声说道。
    一进入梧桐苑，和姜便出去给周氏熬药了。
    顾昭见周氏的样子，以为她是有话要与摺子昂说，便也想起身告辞。
    她对周氏的感情並没有什么看法，摺子昂此人虽然危险，但只要周氏喜欢她也並没什么意见。
    “昭昭，你不用走。”
    周氏对顾昭摆摆手。
    顾昭忘了一眼折大將军，点了点头，坐在一旁。
    折大將军此时脸上一向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悄悄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心疼。
    “我並不知晓这里面还有这许多的內情...”
    “六姐姐...你受委屈了...”
    周氏浅浅一笑。
    “都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已不在乎了，只是为母亲不值。”
    说完目光灼灼的望向折大將军。
    “我今日寻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第67章 我觉得你能...取其代之

    “六姐姐你说！”
    “自小你便照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折大將军义正严词，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见折大將军一脸认真的样子，周氏忍不住『噗嗤』一笑。
    “哪有那么严肃...”
    “先前不是说將院子租给你嘛...如今我改了主意。”
    “我的房子可以一直给你住...不收你的银子...”
    折大將军大喜。一向精明瀟洒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呆憨。
    面上都浮现出了几分红晕，以为周氏是意有所指。
    “六姐姐...你这是...”
    “我怎么好意思占姐姐的便宜...”
    周氏摆摆手。
    “先別急著拒绝。我还可以在给你十万两银子...我只有一个要求...”
    折大將军眨了眨眼睛，心知自己想多了，心中的激动渐渐褪去，惊讶的望向周氏。
    周氏敛了敛笑容，低声道。
    “我希望待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带上我和昭昭。”
    说著自袖中掏出一张银契。
    “我知道此事可能会让你有些为难，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
    折大將军闻言一愣，又立马恢復如初。
    “此事不难，只是六姐姐可想好了...”
    “若是隨我走了，这京城的一切繁华，你的郡主身份...可就都没有了...”
    周氏浅笑一声。
    “先別急著答应，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是有风险的，你还是回去与折家好好商量商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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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又补充道。
    “若是拒绝也不打紧，我打算在豫州招些护卫家丁...能不能借我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帮我训练著他们。”
    闻言折大將军笑容一滯，面色有些严肃的望向周氏。
    “六姐姐，你与我说实话，可是遇上什么难处了？这可不像只是单纯为了看家护院...”
    “你可知这是私养府兵的重罪？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既然打定主意要押宝在摺子昂身上，周氏便没打算在隱瞒他。轻轻拿起桌上的银契。
    脸上笑容收敛，眼中迸发出一道凌厉的光芒，让人忍不住低头不敢与其对视。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大齐如今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今年夏初已经开始初见端倪，各地皆有旱情，国库空虚。”
    “穆帝昏庸，按照这样的趋势再有两年必定烽烟四起...届时我的郡主身份究竟是保命符还是催命符还尚未可知...”
    周氏说完见摺子昂面色凝重，復又笑了笑。
    “情况或许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糟糕...我也只是先做打算...”
    摺子昂闻言皱了皱眉，狐疑的望向周氏。
    “六姐姐，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周氏淡然一笑，毫不畏惧的迎上摺子昂打量的眼神。喟嘆一声。
    “你就当我是在未雨绸繆吧...”
    说完又从袖中掏出一张三十万两的银契。
    “我还有三十万两的银子，想拜託你帮昭昭寻个习武的师傅...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什么门路...”
    “如今能想到的也只有求你了，希望你能为她寻个武艺高强的將士，不拘武艺如何...只求她能在將来有一个自保的实力...”
    说著看向一直在旁边默默听著却眼神平静的顾昭。
    顾昭诧异抬眸。眉头不自然的微微皱起。
    这哪里是找个师傅...
    周氏这是在谋算著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幸身死...在为她寻另一个依靠！
    折大將军亲自出马寻到的武將...哪怕再不济在折家军內也该是有些名声之人...
    周氏希望若是没了这个师父也会看在师徒情分上照看自己一二。
    顾昭鼻头一酸，看著周氏乾枯瘦弱的身子眼眶一红，手指轻轻攥住周氏的袖子。
    “娘...我有你就行了...”
    周氏温柔笑笑。故作轻鬆道。
    “瞎想什么呢，你一个小丫头整日里都是打打杀杀的，不让你学习武功傍身我怎么放心。”
    看出周氏的心意，折大將军目光一暗。
    转而脸上又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还寻旁人做什么？六姐姐是看不起我不成？我摺子昂便亲自当这小丫头的师父！”
    说完对顾昭洒脱一笑。
    “昭昭，你可愿拜我为师？”
    顾昭一愣，不敢置信的望向折大將军。
    拜普通武將为师与直接拜折大將军为师自然是不同的。
    折大將军生性洒脱，唯一的徒弟便是他的义子，折家军的世子...
    如今若是她能拜入门下不单是自保...恐怕在整个大齐都能横著走了...
    但是...顾昭眼神复杂，转头望向周氏。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但事到如今任谁都能看出来折大將军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真是喜欢周氏...
    若是这番认下岂不是又要欠折大將军一个人情...她不希望周氏为她而委屈將就...
    “如此便算我多欠你一个人情了...”
    周氏粲然一笑，毫不在乎折大將军的心意。
    见周氏笑了，顾昭才向著折大將军躬身行礼。
    “拜见师父！”
    折大將军在身上摸索片刻。
    “我今日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在身上...”
    想了想，自腰间解下自己的羊脂玉佩。
    “此物便当做我送你的拜师礼。”
    “这...师父，此物太过贵重...”
    顾昭不敢置信的望向折大將军递过来的玉佩。
    “將军！这玉佩確实不太合適...”
    折云迟疑的望向折大將军。
    这玉佩是摺子昂自出生起边一直佩戴在身上的，上面还刻著摺子昂的名字，乃是摺子昂的身份铭牌。
    身份铭牌怎可轻易送人？
    折大將军面色一沉。
    “不过只是快玉佩，我又不是不能再刻一块！”
    折云眉头拧在一起，不赞同道。
    “但持这块玉佩如见將军本人...”
    摺子昂面露不悦，嘴角一抿，眼神冰凉的望向折云。
    “你是要在这样的时刻触我的眉头吗？”
    见摺子昂当真生气，折云只得咽下口中的话，喏喏点头。
    “...是...”
    见顾昭还在犹豫，摺子昂却笑了笑，直接將玉佩塞进顾昭的手中，望向一旁的周氏。
    “別纠结了，身为我的徒弟，自然该有些保命的东西，有了这玉佩，若你身处险境也能震慑別人。不至於被人算计了去...”
    “这...谢谢师父...”
    顾昭思索片刻，终是乖乖收下了玉佩。
    这玉佩摺子昂能给她想来也不光是为了庇护她，更多的是对於周氏先前走失的后怕。
    见顾昭收下玉佩，摺子昂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现在昭昭成了我的徒弟，我自然没有自己离开京城拋下徒弟的道理！”
    眉头一挑，一双黝黑的眸子深深的望向周氏，里面掺杂了几分顾昭看不懂的情愫。
    “如今姐姐可愿告诉我为何要有这番布置了？”
    周氏抿唇一笑，眼神中迸射出一道光芒，说不出的风姿。
    “我觉得你將来能...取其带之...”
    闻言折大將军手中的瓷杯险些惊骇的掉落在地。
    “取其...代之...?”

 第68章 等一个意外

    周氏目光幽深，却出奇的闪亮。
    取代的是谁不言而喻...
    折大將军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怔怔的望向周氏。眼神中有什么几乎要长出来。
    “你可知这是...谋逆大罪...”
    周氏嘴角微微上扬。
    “这怎么能是谋逆呢？”
    “这是...起...义...啊...”
    折大將军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周氏。
    “六姐姐你...”
    “这般想法老太师知晓吗...”
    周氏冷冷道。
    “他的想法重要吗？”
    “他不是忠於大齐皇室吗？我就是要让他亲眼看著他心心念念的大齐是如何轰然倒塌的。”
    折大將军默然。良久眼神逐渐恢復清澈，轻嘆一声。
    “六姐姐，你便不怕我拒绝你將此事说出去吗？”
    周氏坦然一笑。面上不见半分紧张的情绪。
    “你不会的。”
    “若是会...那也只当是我识人不明，我认了...”
    周氏心中篤定，虽不知为何顾昭说前世折大將军最终放弃了那个位置，但他也是最初起兵的几个藩王之一，自然是不甘心一直臣服於穆帝的。
    “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一言一语便能决定的...”
    “六姐姐今日的话还与谁说过？”
    折大將军故作隨意的问道，眼中却出现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杀气。
    折大將军的神情哪里能瞒得过周氏的眼睛，周氏无奈的摇摇头。
    “能让我这般信任的人还能有几个。”
    折大將军面色一松，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周氏。
    “这番话六姐姐万不可再与旁人说了...谁都不行！”
    “周二哥也不行！”
    周氏莞尔一笑。
    “你当我是个憨的不成？”
    折大將军这才放下心来。
    “此事我会放在心上，过几日派军中的教头过来帮著六姐姐训练些人手...”
    “但我觉得不如我直接在折家军中帮你选一些出来...”
    周氏摇摇头。
    “不妥。只需两人即可，若是多了便会引人注意了...”
    摺子昂如今听出来周氏乃是有备而来。
    深深看了眼周氏。
    “好，只要是六姐姐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你。”
    周氏毫不避讳的对摺子昂温婉笑笑。
    “留下一起用膳吧...”
    “多谢六姐姐。”摺子昂也恢復了先前瀟洒风流的样子。
    ...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摺子昂。
    顾昭有些担忧的望向周氏。
    “娘...我希望你能幸福...我有能力护住我们的...”
    “您如今这般求上折大將军...若他用此事拿捏你...”
    摺子昂如今对周氏的心思已经袒露无疑。如今周氏求上门去，若是个浪荡子恐怕会趁机占周氏的便宜。
    周氏轻笑一声。將摺子昂没收的银票放回桌上。
    “傻孩子...有能利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利用呢...”
    “世间男儿皆薄倖...今日他喜欢我...那明日呢？后日呢？只有抓在自己手中的才是真实的。”
    顾昭若有所思。
    她亦明白这个道理，前世她便被文帝给算计的一无所有...
    可她瞧著折大將军对周氏不似作假...
    周氏看见顾昭思索的表情，眼中现出几分温柔。
    “不过昭儿你不用在意...你的夫君必然得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其他的一切交给娘就好...”
    顾昭闻言放下心中思绪，对周氏展顏一笑。
    “娘...我记住了。但如今你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將养好自己的身子...”
    “若是没有了娘的庇护，即便是有师徒之名也难保我不会被算计...”
    顾昭从来不觉得这个看似洒脱的折大將军是个简单角色。
    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当了十几年的质子能平安回到燕地，还能在之后和穆帝打擂台打了十几年，折大將军何止不简单，甚至心机恐怕比大半个朝堂上的人都深。
    甚至顾昭觉得今日这一齣戏周氏的心思他也了如指掌，只是他乐意配合罢了。
    周氏显然也知晓这一点，这才会说出那番话。
    顾昭心內一紧，重生一世，她突然觉得她还是小看了这个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
    不过好在...她有了前世的记忆，能够占儘先机。
    这般想著，顾昭眼中重新变得满是坚定。
    “娘...我想去东市一趟。”
    周氏诧异抬眸。
    “东市？”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顾昭狡黠一笑。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大將军狄青吗？”
    周氏略一思索，眼中略有精光划过。
    “你是说...”
    “我隨你一同去...”
    顾昭莞尔一笑。
    自从和周氏重逢以后，周氏总是过分在乎她，不顾自己的身体事事都想要帮她办好。
    她也不是真正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何忍心周氏这样的身子为她奔波。
    “娘，东市那样的地方，我们两个一同去太显眼了...我自己一个人就是。”
    似是看出顾昭心中所想，周氏缓缓坐下。
    “也好...那你便自己去...这三十万两的银契你拿著，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去做，万事娘亲给你兜底。”
    顾昭心內感动，抱了抱周氏这才转身离去。
    周氏身边的常嬤嬤进来，看著顾昭的背影有些担忧。
    “夫人，您交代的事都安排好了...咱们不去看著姑娘吗？”
    “隨她折腾吧，左右我能顾好她。她能开心就好...”
    周氏眉眼含笑，看著折大將军方才做过的位置，陷入沉思。
    ...
    东市內。
    “姑娘，咱们来这地方做什么...这地方最乱了...您一个世家贵女...若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李嬤嬤为顾昭驱散身边的人群，满脸的不赞同。
    “那自然就是...等一个意外...”
    顾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笑容中满是势在必得。

 第69章 英雄救美

    “意外？什么意外？”
    夏至茫然的望向顾昭。
    远处一串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感受到身后嘈杂的声音，顾昭理了理髮髻，唇角一弯。
    “瞧，意外来了...”
    脚步最终在顾昭的身后停下。
    一道囂张跋扈却故作瀟洒的声音自顾昭身后传来。
    “这位姑娘眼生啊！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声音一出，顾昭周围的人纷纷掩面散去，唯恐被牵扯其中。
    夏至面色一僵，条件反射的就拉住顾昭想要后退。
    顾昭一回头，顿时便看见了一个年纪轻轻衣著贵气脑满肠肥的傢伙。
    一看到顾昭的相貌，男人原本轻佻的笑容都愣在了脸上，转而狂喜眼中的贪婪几乎就要溢出来。
    感受到男人的冒犯，夏至气的面色通红，挡在顾昭身前。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家姑娘无礼！”
    男人淫笑一声。
    “我是什么人？你来到这个地方居然不知晓我是什么人？”
    说完肥硕的身子直接上前，一把將夏至掀翻在地。重新站在顾昭的面前。一脸自信的笑容。
    “听好了！小爷乃是安阳伯府的少爷！”
    安阳伯府的少爷？
    夏至面色一沉。
    这不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吗！
    安阳伯夫妇连生三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小是无有不依，便养成了他的浪荡性子。
    姑娘怎生就碰上这样的混混？忽然双眼一黑，这就是姑娘说的鬼意外？
    周围人心知这薛家的紈絝又打算强抢民女，看著顾昭明丽大方的容貌心中暗暗嘆息。
    这样美貌端庄的小姑娘...可惜了...
    顾昭眼神一愣，將险些摔倒的夏至扶住，横眉一挑。
    “可是薛府的公子？”
    夏至攥住顾昭的手，苍白著脸摇摇头，仍旧想拉著顾昭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跟这样的混世魔王如何纠缠的清，若是被沾上一点只怕顾昭的名声也毁了。
    为今之计只有让顾昭赶紧脱身。
    薛延脖子一扬，略显得意。
    “正是！”
    “姑娘，我瞧著你家里人竟然能让你只带著两个丫鬟和婆子便来了东市，想来你家中对你也不算重视...”
    薛延眼中精光乍现，奸笑出声。
    “不如你便跟了我罢...跟著我定然会让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李嬤嬤上前护住夏至和顾昭。冷著脸道。
    “我家姑娘不是寻常姑娘，薛少爷若是有心便放我家姑娘离去在上门提亲。”
    薛延轻笑一声。只以为顾昭是在嚇唬他。
    “何必如此麻烦。先与我回了府上，明日本少爷自然会与你家姑娘一起回门！”
    顾昭心下冷笑。
    这薛延虽说紈絝了些，但狐假虎威一向都很有水平，招惹的都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如今相比也是看她衣著简朴，这才敢出言冒犯。
    薛延说完一双肥腻的手就想著顾昭的肩膀袭来。
    夏至和李嬤嬤赶忙护住顾昭，却被薛延身边的护卫轻飘飘的给架开。
    夏至惊恐的看著薛延的手就要碰倒顾昭，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李嬤嬤也望向护卫身侧的佩剑，可却惦记著不能误了顾昭的事...一时紧张的整张脸皱在一起。
    顾昭灵活的一闪，避过男人的手。
    薛延眼中兴味更盛，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发，擼起袖子又向顾昭扑来。
    顾昭感受著远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来，尤其是一道高大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嘴角不著痕跡勾起几分笑意。
    看向向自己扑来的男人，顾昭脚步一顿，挑眉道。
    “你想娶我？”
    男人一愣。
    “那是当然！”
    隨即心中一喜。
    “你同意了？”
    “小爷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的小美人儿！”
    说著就要上前揽著顾昭回府。
    顾昭突地脸色一变。
    “想娶我？我怕你没这个福气！”
    说完在薛延震惊的眼神中，狠狠一下打在薛延的手腕上，整个人顺著这股力向后方倒去。
    顾昭这一巴掌是用了些心思的，打在薛延的穴位上，直打的薛延脸皮都疼的直抽抽。
    在外人看来却是薛延对顾昭动手了。
    顾昭却已经弱柳扶风的倒在地上，掩面道。
    “若是一定要跟你回去，小女寧愿以死明志！”
    薛延再一看，顾昭已经眼眶微红，潸然欲泣，几滴泪珠要落不落的垂在眼瞼处，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薛延几乎要石化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但看著顾昭的身影又实在心疼。
    顾不得手腕的伤势，忍不住上前想要搂著美人安抚几句。
    围观之人却以为他犹不解气，想要上前打顾昭，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谁知顾昭的手掌还未触及美人儿的肩膀，便被一柄利剑给斜斜挡住。
    “小少爷，男人岂能与女子动手...”
    顾昭嘴角一弯。
    成了！
    薛延面色一滯，皱眉打量著突然出现的麻衣青年。
    少年衣著简单，稜角分明的脸晒的很是黝黑，胸口还带著一块木牌，正是东市买卖物件的標记，高壮的身材站在薛延的面前直压的薛延暗暗皱眉。
    “你是谁？”
    见少年衣著贫寒，薛延眼中的忌惮散去，只剩了几分轻蔑。
    “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我与这位姑娘两情相悦，如今不过是打情骂俏罢了，你个穷小子来凑什么热闹？”
    狄青个性憨厚，哪里说得过薛延，此时闻言绞尽脑汁也只能憋出一句话来。
    “可这位姑娘分明是哭了...”
    薛延冷笑道。
    “那是欲拒还迎，你懂什么！”
    说完又向顾昭抓来。
    却见狄青仍旧固执的挡在顾昭身前，薛延面上出现几分不耐。身上最后的耐心也用尽了。
    撇眉看向身后的护卫。
    “將他给我拖下去！碍事的很！”
    说完动作不变，又要想著顾昭身上探去。
    这样美貌的女人，即便是娶回家给个贵妾之位他也不亏啊...
    顾昭却顺著他的动作一歪，整个人直接撞在一旁的铺子上。
    嘴中毫不留情的编排起顾承远来。
    “小女家中还有寡母需要照顾...公子手下留情...”
    一边说眼神一边偷偷瞟向著有些犹豫的狄青。
    “薛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狄青本就憨厚，此时说这几句话已经憋的面色涨的通红。高大的身子仍旧死死挡在顾昭面前，不曾后退半分。
    “怎的还没把你赶出去！”
    薛延眉头一拧。
    “你们都是废物不成？”
    几个护卫此时已经累得额角满头大汗，却难以將狄青奈何毫分，心下恼怒。
    平日里薛延欺负的人俱是轻易便给赶跑了，可这大个子怎的力气这么大。
    不过只是个卖剑的穷小子！还想上演什么英雄救美的把戏！
    想著顾昭的容色，其中一个护卫心中越发烦闷，恶向胆边生，从腰间就掏出了自己的佩剑。
    混在纷杂的木棍中斜斜向狄青刺去。
    “啊！小心！”
    人群中已经有眼尖的人看看了凶险。惊呼出声。
    狄青双手正死死抵住扫过来的五六根木棍，根本不曾注意其中混著的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剑。
    眼见利剑就要刺向狄青。
    顾昭神色一变，就要推开面前的狄青。
    此时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匕首，力气之大震的那持剑护卫都一个趔趄，不得不將剑偏了方向。
    眾人这才清晰的看见了混杂在目光中的利剑。
    饶是薛延也黑了脸色。只觉得背后直发凉。
    在京城私动刀兵，这可是大罪...
    那匕首所在方向却又飞射而来一道去掉头的箭矢，一下射在那护卫的手腕处，疼的那护卫不得不將手中的利剑扔到一旁。
    一道威严的男声厉声喝问道。
    “天子脚下！岂容你们隨意动刀动枪！”
    “你们是视王法如无物吗！”

 第70章 你可知她是谁！

    眾人定睛望去，只见一个一身朱紫蟒服的英武青年眉眼冷肃的站在后方，手中还握著匕首的刀鞘。
    青年相貌平平，但身材高大英武，一身气势威严中还有几分铁血的气势。
    加上先前还能救人於刀柄之下，立时便勾的周围容貌清秀的姑娘们忍不住春心微动。
    仍被狄青挡在身后的顾昭面色一冷。
    怎么哪里都有他？
    “六殿下？”
    薛延立马反应过来，狗腿的迎了上来，脸上还適时的掛上了諂媚的笑容。
    “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您只需要吩咐一声，小的都给你送上去！”
    眾人这才知晓，面前这位武功高强的青年便是那位在边疆屡有功勋的成王殿下。
    立时激动起来。
    “拜见成王殿下！”
    齐修文唇角微微一动。
    “眾位没有受伤就好。”
    顾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愧是文帝...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收拢民心。
    齐修文却不顾周围一圈爱慕的眼神，直直走向顾昭，眼中难掩关切。
    “昭昭...你没事吧？”
    顾昭嘴角一滯。感受著眾人投向自己异样曖昧的眼神，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拉开了与齐修文的距离，这才躬身行礼。
    “六殿下，臣女安好。”
    看见齐修文明晃晃毫不掩饰自己对顾昭的心思，薛延的面色变得比顾昭还不好，背后冷汗直冒。
    他这是...在与六殿下抢女人？
    “殿下...这位是...”
    “我不知晓六殿下也对这姑娘有意...”
    齐修文感受著顾昭的退缩，眉头微拧，此时听见薛延的话，面色一冷。
    “薛家便是这样教养后辈的吗？”
    说著剑眉横竖，冷冷瞥向薛延。
    “连顾府的四姑娘都敢当街明抢？这是官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若是不知晓的当真要以为他是什么见义勇为的青天大老爷。
    薛府的大姑娘乃是三皇子侧妃，薛府更是明晃晃的三皇子党，齐修文一派正气的呵道。毫不客气的败坏三皇子的名声。
    “顾府？”
    薛延眉头紧皱，努力思索著京城中哪户是姓顾的大家？却最终一无所获，急的面色微红。
    顾昭拂了拂袖子，自地上站起来，眼中满是不耐。
    “六殿下可是记错了，我如今可与顾府无甚关係了。”
    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努力將她安上顾府的头衔，还想要將顾承远与周氏扯上关係，当真是噁心人。
    齐修文笑笑，毫不在乎顾昭的冷脸。
    “血脉之情总是做不得假的。你既是不喜欢我不说便是。”
    说完望向薛延。
    “这位乃是康平郡主之女，顾家四姑娘。”
    “你当是可以任你取笑的吗？”
    薛延大骇，在望向顾昭的一举一动。
    这才发现顾昭的言行举止比上自家皇子侧妃的姐姐也分毫不差。心下冷汗直流。
    这康平郡主的名头如今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老太师看的如同眼珠子一样的宝贝女儿。
    何况陛下还对她余情未了...他竟是轻薄了康平郡主的女儿？薛延一时紧张的出了一头虚汗。
    慌的直接拽住了顾昭的袖子。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心中冒犯了县主，还请县主大人有大量...”
    “县主？我可不敢当，我娘身上有封號，我身上可没有。”
    顾昭淡淡道。
    此话一出，薛延额头的虚汗出的越发多了起来。
    这是拒绝了他的道歉？
    寻常官眷被轻薄已经是大罪，何况面前之人不是寻常官眷...
    “四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今日唐突了姑娘，只要姑娘肯原谅我，我家中有几支蓝翡玉簪愿赠与姑娘！”
    “我並不想要那劳什子玉簪...”顾昭嘴角一勾。
    “我只有一个要求。”
    薛延眼中爆发出惊喜的神色。
    “四姑娘请说，只要我能做到！”
    顾昭语气果决。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想来大理寺会给出最好的处置。”
    “我的要求便是...”
    “报官！”
    薛延闻言不可置信的晃了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怒的望向顾昭。
    “报...官？你怎么敢!”
    “你是要绝了我的前程？”
    大齐科考也是要求身家清白，若是报了官证实他轻薄官眷他几乎再无为官的可能。
    薛延咬牙切齿的瞪向顾昭。又惊又怒，脸上的赘肉都跟著抖了抖。

 第71章 六殿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你疯了不成！你连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
    “你报了官自己能落个什么好！”
    顾昭粲然一笑。
    “我的名声便不牢薛公子费心了。”
    说完瀟洒转身带著夏至和李嬤嬤向外走去。
    “夏至，去报官。”
    薛延一咬牙，直接从腰间取出刀剑，拦住顾昭的去路。
    见顾昭毫无反应，薛延脸上多了几分疯狂，长剑直接架在顾昭脖颈上，咬牙道。
    “不许去！”
    “我看谁敢去！谁敢绝了我的前程。”
    “你若在向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顾昭毫不慌乱。好整以暇的望向薛延，直看的薛延气恼的將剑又举近了几分。
    感受到颈间的寒意，顾昭毫无惧意，淡淡的瞥向一旁的齐修文。
    “六殿下，你目前还担著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吧，你便这般看著人当街行凶吗？”
    她如何知晓自己如今兼著的职位？
    被当眾点名，齐修文再也不能置身事外，面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双黑沉的眸子深深看了眼面前肆意张扬的顾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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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走向薛延面前。双手不容置疑的按在薛延的剑上。
    “小伯爷，有话好好说，先將剑放下！”
    薛延此时已经失了理智，即便是齐修文说话也不曾退让分毫，仍旧执拗的握著手中的长剑。
    感受著薛延的抗拒，齐修文微微皱眉，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强行將薛延手中的长剑按下收入刀鞘。
    气的薛延双目赤红，挣扎著要重现出手，却感觉被一股大力强行禁錮的动弹不得，反而感觉手腕酸疼，这才恨恨鬆手，只是一双眸子仍旧赤红的瞪想顾昭。
    齐修文走到顾昭身侧，低声道。
    “四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薛家不好惹，若是將人逼到绝处便不好了。”
    他是想要抹黑薛家，也不介意踩著薛家给自己赚上几分名声，但却不想將薛家给得罪死了。
    绝了薛家唯一男丁的前程，那便是与薛家结了死仇，届时薛家会连他一起恨上，未免得不偿失。
    顾昭烟波流转，扬声道。
    “莫不是六殿下觉得官官相护才是常態？他一个小伯爷的命便要比我金贵？”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临近的人群听的一清二楚。
    眾人再望向方才如同神兵天降的齐修文，眼神中都带了几分奇怪的味道。
    原以为是什么好官...看来也不过如此...
    齐修文闻言身形一僵，心中暗自恼怒。
    开始暗暗后悔为何在收到顾昭出门的消息后便一路赶了过来。
    这丫头分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四姑娘不在朝中为官有所不知。”
    “薛小公子到底是有荫封在身上...即便是要受审问也不该去大理寺...该是先上书陛下，由御史台来查...”
    眾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见顾昭也点头，齐修文暗自鬆了口气。
    顾昭没有上书陛下的权利，那这薛小伯爷的前程也算是保住了。
    谁知顾昭扬了扬唇，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的灿烂。
    “正巧明日陛下还要宣我和娘亲进宫，我届时自会同陛下告状，六殿下到时可要给我作证。”
    齐修文脸上的笑容一僵，隱隱甚至有几分难看。
    顾昭这是要...告御状？！
    这可比上书严重多了。
    上书告还有转圜的余地，这般直咧咧的说出来，穆帝即便是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
    父皇届时若是知晓是自己的主意恐怕都要埋怨他。
    “別...”阻止的话脱口而出。
    方一出口齐修文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
    “陛下怎能被这等小事打扰，依我看昭昭不如回去问问顾大人或者周將军的想法？”
    “你与康平郡主皆是女眷，本王一会刚好路过顾府，我便一会去寻了顾將军一起来处理此事你看可好？”
    齐修文方一说完，便对上顾昭古井无波的眼神，顿时心中一惊。
    顾昭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宛如看戏一般看著齐修文表演。
    直等齐修文將话都说完后才在齐修文身边幽幽开口。
    “六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你心中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
    齐修文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般下过面子，面色一滯，尷尬的有些恼怒，又强行忍住怒气。
    “昭昭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顾昭脸上笑容全部消失。
    “六殿下既然不知道那再好不过...”
    “还有...顾將军已经与我娘合离，六殿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不要污了我娘的名声。”
    说完眼神一凛，冷的齐修文都感觉周围温度低了几分。
    “若是再企图將顾將军跟我们扯上联繫，下次去御史台的便不是薛小伯爷了。”
    顾昭说完不顾一地神色各异的眼光，剥开薛延，施施然向远处走去。
    薛延狠了狠心，想要一剑刺上去，但对上顾昭无所畏惧的视线却感觉一阵无力，又顾及身边还有齐修文在场，只得咬牙看著顾昭笑吟吟的离去。
    看著顾昭的背影，薛延將手中长剑重重往地上一扔，嘴里狠狠的唾骂著。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眼见正主走了，他的前程彻底绝了，心中的怨气彻底爆发，对著还剩下的齐修文满是怨气。
    “六殿下，你还要帮她！与她沆瀣一气！”
    话一出口，薛延立马就被身后的护卫拉了拉。薛延不为所动，目光愤恨。
    “我薛家不会就这般善罢甘休的！”
    说完啐了一口，带著护卫愤然离去。
    只留下面色黑沉的齐修文站在原地。
    ...
    狄青犹没反应过来，任凭李嬤嬤拉著一起到了一家酒楼才挠了挠头。
    “这位顾...姑娘...你为何要拉上我...”
    对上顾昭皎洁的面容，狄青脸上出现几分红晕，破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不敢与顾昭对视。
    顾昭心中的鬱气消散了些。
    虽说有那齐修文搅局，但好在没误了大事。盈盈一拜。
    “感谢公子出手相助，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骇的狄青连声说不用。
    “我不过只是个市井小民，当不得姑娘如此礼重。姑娘唤我狄青便是。”
    脸上的红色越发加深，手指无措的攒在一起。
    “况且我也没帮上姑娘什么...”
    顾昭自身侧结果一盏茶，递给狄青，帮他缓解著紧张。
    “能够不畏强权挺身而出已是很多人做不到的，狄大哥不必自谦。”
    说完顾昭视线下移，落在了狄青胸前的木牌上。
    “狄大哥是遇见了难事？”
    狄青面上红晕褪去，面露纠结之色。心中念到尚在臥床的妹妹，纠结片刻终是苦笑一声。
    “姑娘聪慧，一眼便看了出来。”
    说罢颓然低头。
    “舍妹重病，但是我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这才想要將佩剑卖出...”
    顾昭垂眸向狄青的配剑望去。
    虽然有些陈旧但锐气可见，上面还有了微微一层铁锈，一看便杀气腾腾。
    顾昭心內嘆气，確实是一柄好剑，若在边疆定然能有个好价钱，可惜了在京城这种地方...
    “我听你口语不是京城人，一身武艺若在边境必定大有可为。为何会到了京城？”
    狄青眼神暗淡下来。
    “我確实出身行伍，奈何得罪了人...累的小妹受伤，求医无门...这才不得不离开故土...”
    终於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顾昭心下微动。面上却故作平静。
    狄青虽然憨厚正直，但却极其谨慎，尤其是在得罪人后，更是逢事便带著三份警惕。
    今日若非一切顺理成章逼他自己出手，恐怕也不能轻易取得他的信任，临门一脚，她不能露出破绽。
    “倒是有些屈才了...”
    顾昭假意思索著。
    “说来我与母亲孤儿寡母...正缺少一个可以信任的护卫...我瞧狄大哥正直忠厚，身手又好...”
    说完眼眸直直望向狄青，夹杂著几分隱隱的期待。
    “不知狄大哥可愿来我府上做事？”
    狄青闻言仍有些犹豫。踌躇著道。
    “从前也有许多人家愿意招我...但我还有妹妹需要照顾...实在不便...”
    李嬤嬤此时哪里还看不出顾昭的意图。
    “这好办，姑娘身边一共需要四名大丫鬟，如今也仅有夏至一个，我本来也是要去给姑娘採买丫头的。”
    “狄少爷若是不介意，便將你妹妹接来府上医病，医好了以后便在府上当姑娘的丫头可好？”
    顾昭眉头一紧。
    “这...狄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妹妹如何来给我当丫头？”
    最重要的是，狄青日后的成就必然不在周浩言之下，他的妹妹无论如何也是武將官眷，给她当丫鬟他如何乐意？
    谁知狄青却面色一喜，原本黝黑的脸上都能看到几分感动。
    “姑娘仁心！我替舍妹谢过姑娘！”
    说著就忙不迭正式行了一礼。
    “我狄青何德何能能得姑娘如此看重...”
    顾昭愣了愣，却见李嬤嬤对她使了眼色，忙扶起狄青。
    “狄大哥不必多礼，又你在我和娘亲也能多放心些。”
    家乡的冷眼与在京城的落魄，在此时与顾昭的善意温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狄青犹感激的有些溢於言表，看著人美心善的顾昭，只觉得恨不得为顾昭肝脑涂地。
    “今日姑娘大恩狄青铭记於心！我兄妹二人愿意结草衔环相报姑娘！”
    “我还未感谢狄大哥的恩情，狄大哥太过客气了。”
    顾昭赶忙安抚狄青，心中暗嘆自己果真是著相了。
    如今的狄青哪里是前世那个叱吒风云的大將军...他最需要的便是一个识才的伯乐...
    若是太过珍重反而会令人心生疑竇，险些聪明反被聪明误。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中透出几分急切。
    “姑娘！姑娘在吗！”
    这是常嬤嬤的声音，常嬤嬤怎会找来这里。

 第72章 藐视皇恩

    顾昭与李嬤嬤对视一眼，均是一脸惊愕。
    常嬤嬤等不到顾昭的答话，心中一急，直接推门而入。
    果然看见顾昭在此，这才鬆了口气。
    “姑娘，夫人叫您快些回府！”
    “陛下方才入府宣旨了！”
    “宣夫人与姑娘即刻入宫，夫人心中惦记姑娘，让老奴赶紧来寻姑娘！”
    即刻入宫？这么快？
    自那日和姜给那囚犯治伤也不过仅仅过去了两天半而已，穆帝尽如此迫不及待了？
    顾昭心下思索。
    或许...穆帝的身体状况恐怕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遭了几分...
    “不过就是入宫而已，何必如此慌张...”
    常嬤嬤面色一急。
    “姑娘...来传旨的乃是齐英公公...”
    顾昭眉头一凝。
    那可是个心思狠毒的小人，之前得罪了他。
    这种传旨的活可都是小黄门来的，哪里用得到他这个大公公？
    多半他是又在算计著什么。私立思衬著齐英可能会有的谋算，顾昭不自觉面色沉了几分。
    “我这就来！”
    顾昭起身，快步跟著常嬤嬤向外走，忽然想起来屋內还有一个人。
    “狄大哥，此番家中事出紧急，你可愿先与我回府上，待我回来再做安排？”
    狄青正了神色。
    “听凭姑娘吩咐。”
    看著前世威风凛凛的大將军如此神態，顾昭心內微微有些不自在。
    又惦记著家中情况，只得压下心中怪异，赶回家中。
    郡主府內。
    周氏与和姜早已收拾整齐，拖延下来也已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门口，此时在门口等待顾昭。
    “夫人，陛下催得急，难不成你是想让陛下等著您家四姑娘不成？”
    齐英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催促周氏上车。
    周氏仍旧是一身素衣，本就素净的面庞衬的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陛下宣旨宣的便是我们母女都要进宫覲见，公公是觉得陛下的旨意是耳旁风吗？”
    齐英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夫人你错了...”
    “这可不是奴才不愿意等她...”
    “是她藐视皇恩！陛下的旨意已经宣读两个时辰了，即便是爬也能爬回家了。”
    和姜闻言吃惊的瞪向齐英。
    “哪里有两个时辰！分明到现在也不过才半个时辰而已！”
    齐英眉头一挑，冷笑一声，眼中隱隱有几分得逞的张扬。
    “哦？可我出宫分明已经两个时辰了...”
    “忘了跟你们说了，郡主午时正在休憩，奴才在郡主府门口可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叩门，这才上门。”
    和姜闻言变了脸色。
    一个时辰，在加上拖延的这半个时辰，在加上自皇宫来此的时间...恐怕两个时辰还要多了...
    別说只是顾昭...即便是现在她就与周氏入宫也已经拖延太长时间了。
    陛下本就迫切，她们还拖延，按照当今陛下喜怒无常的性格，多半已经对她们心生不满了...
    今日之事本就不轻鬆，又在一开始便恶了陛下...
    这齐英当真狠毒。
    “你！简直卑鄙无耻！”
    和姜被气的眼皮一跳。
    齐英讥讽一笑。
    “奴才可是秉公办理，哪里卑鄙？”
    说完撇了言仍旧不为所动的周氏。
    “若是小和大夫和郡主在拖延下去，我可不敢保证陛下还能一直心平气和的等著你们。”

 第73章 齐英公公是想干涉朝政？

    “齐英公公好大的口气，是觉得今日陛下一定会恼了我？”
    “还是说...”
    “齐英公公觉得陛下在我和你一定之间会选择你？”
    齐英轻蔑一笑。
    “康平郡主，你自小便在京城长大，应该知道既然拒了老太师的认亲，就要谦逊待人的道理。”
    “这京城中徒有虚名没有实权的女人的命...比草贱！”
    周氏闻言淡淡一笑。
    “齐英公公放心，你方才所说的话。”
    “我会一...字...不...漏...的传给陛下，问问陛下是否我的命...比草贱。”
    齐英眼中毫无惧色，嘴角上扬。
    “郡主可是在拖延时辰？”
    “奴才好心提醒郡主一句，若是再不走，可就又误了时辰了。”
    周氏面上神色未变，深深望了齐英一眼。
    “我也会铭记齐英公公的好心...”
    “和姜，上车。”
    和姜急色道，望了望马车，又不死心的望向街角，手指绞在一团。
    “夫人！昭昭还没回来呢！”
    “我们不等昭昭了吗？”
    马车內传来周氏温柔镇定的声音。
    “无妨，我们先去。”
    听到周氏轻和的声音，不知为何，和姜慌乱的心忽的就静了下来。
    “那...那好吧...”
    和姜有些踌躇的交代门房，
    “褚伯，一会儿若是昭昭回来了一定要让她快些入宫啊...”
    说完不忘转头狠狠瞪了齐英一眼，这才有些不情愿的上了马车。
    和姜原本以为周氏是有什么后手这才如此镇定，可眼见快到宫门口，仍然不见顾昭的身影，和姜的心中也开始打起鼓来。
    “夫人，真就我们两人入宫吗？”
    周氏轻笑一声，温和的安抚著和姜。
    “放心吧。”
    “昭昭那般聪明，若是要回府方才齐英挑衅的时候就会有消息传来了，折腾了那么久她都没来可见是有了別的谋算。”
    和姜只得应声道。
    “那...那好吧...”
    只是一双手紧紧握著案几上的茶盏，眸子忍不住的透过马车的车窗向外面张望著什么。
    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停住。
    “请吧，康平郡主，小和大夫。”
    马车外传来齐英带有几分轻蔑的声音。
    “还赖在马车上，是以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能够凭空出现？”
    听到齐英辱骂顾昭，和姜气的站起来就要衝出马车与他理论。
    “你说谁不知天高地厚！”
    齐英毫无畏惧的挺直了脊背。
    “小和大夫觉得呢？”
    一道冰凉阴森的女声犹如一道惊雷般在眾人耳侧炸响。
    “公公真是让我感动。”
    “我竟不知齐英公公这般掛念我。”
    齐英一时不查被顾昭嚇了一跳。险些自马车上摔下来。得意的笑容犹掛在脸上，却多了几分僵硬。
    在看向面前素衣罗裙的少女，確实是顾昭无疑。
    齐英心中惊疑不定。
    “你...”
    “你自哪里蹦出来的！”
    顾昭咧嘴一笑。
    “劳烦齐英公公掛念，我自然得隨了公公的意。”
    看到顾昭的表情，齐英反倒鬆了口气。
    不是鬼魅便好。
    在定睛一看。
    只见顾昭素衣罗裙，髮髻也微微凌乱，身上的衣裙不知经歷了什么，多了不少灰黑的痕跡。
    混在身旁的百姓后面挡住她精致的面容確实不易发现。
    定然是紧赶慢赶过来的。
    齐英心中恐惧一扫而空，隨即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顾姑娘是打算这幅尊荣去面圣吗？”
    “寻常人近前面圣都是要焚香沐浴的，顾姑娘这副姿態便去见陛下...”
    “是仗著郡主的宠爱吗？”
    扯到周氏，顾昭面上笑容消失。
    “即便是稟告陛下我也该亲自向陛下告罪，而不是在这里便被公公指责。”
    说完眼神冷冷的扫向齐英。身上散发著齐英再熟悉不过的上位者的威仪。
    压的齐英不自觉的弯了弯身子。
    顾昭说完眼神一转，奇怪的打量著齐英。
    “齐英公公管的这样宽，莫不是想效仿前朝的魏公公干涉朝政？”
    闻言齐英面色一紧。
    前朝掌旨太监魏千岁，仗著擬旨的便利惑乱朝纲，致使各地民不聊生。
    这才让大齐开国皇帝有了起义的契机。齐帝上位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削了太监的权利。
    宦官祸国自此几乎是大齐皇帝內心的禁忌。
    即便他自小伴著穆帝长大，有情分在，但只要被扣实这样的罪名也定然要被处置掉。
    看著肆无忌惮的少女，齐英面色阴翳。
    按照这女人的作风真有可能会拼著失去圣心也要拖自己下水...
    这般想著齐英面容僵硬的垂头，强行咽下心底的怒意，
    “老奴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
    “姑娘既然一意孤行奴才也无话可说。”
    顾昭隨意的摆摆手。
    “带路吧。”
    颐指气使的语气听的齐英一阵咬牙。
    齐英低头埋去眼底的慍怒。走在前方，掩去眼底的怨毒。
    “昭昭你真厉害！他方才还故意拖延时间想要为难你！”
    和姜兴冲冲挽上顾昭，小声告状。
    感受著和姜最单纯的开心，顾昭面色一缓，忍不住多了几分叮嘱。
    “一会见到陛下少说话，遇到不会回答的就不回答，一切有我和娘在。”
    周氏眼中几分无奈的笑意，嗔怪的望了望顾昭。
    “你啊，还在说別人，自己也要少说话，有娘亲在呢。”
    “和姜，一会儿一切照实说便是，有无法回答的我会替你解围。”
    和姜轻鬆的笑笑。
    “多谢夫人和昭昭姐姐，陛下只是想看看我的医术，应当不会將我如何的...”
    顾昭看著前方一脸阴翳却毫不慌乱的齐英，心中却涌起一阵涟漪。
    这齐英惯是会捧高踩低，即便是真心生不满也不至於这般过分。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齐英这般毫不顾忌的对她们呢...

 第74章 一线生机

    “郡主，请吧。”
    顾昭深深望了眼齐英，这才信步跟在周氏身边走了进去。
    今日院中已经聚了许多老迈的重臣。
    不知是不是等候已久的原因，眾人的神色略有疲惫。
    一见到和姜，眾人顿时恢復了神采。
    有些不满又有些希冀。
    看见眾人的眼神，顾昭心下一沉。
    今日来的大臣怎的都是一看便身有顽疾的样子...况且多半都是肝臟的问题...
    “康平郡主好大的面子，这许多人都在这里等了郡主两个半时辰了，若是在军中这般延误军机早已经被杖毙了。”
    一彪形大汉虎目一瞪，严厉的望向周氏。
    正是一向与折大將军不睦的史大將军。
    周氏柔弱一笑。
    “妾身一届妇人，不曾知晓军法。”
    “更不曾知晓这军中规矩，將军能否为妾身讲解一二。”
    眾人都在这里等著，哪里容得他在这里讲几刻钟的军法？果真受摺子昂庇护的人都如同他一般让人討厌。
    史大將军简直一拳打在上，面色微怒，就要再出声。
    周氏却不再理会一旁气的怒不可遏的史大將军，对穆帝端正行礼。
    “参见陛下。”
    穆帝从假寐中睁开双眼，面上一片平静，淡淡道。
    “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平淡的语气中却让人能感受到他饱含的怒意。
    “陛下...奴才去传旨的时候顾姑娘並不在府上，不得不一直等著顾姑娘回府，这才拖延到现在...”
    穆帝抬眸便看见脏乱一身的顾昭，见顾昭欲上前辩解，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
    语气加重了几分。
    “罢了罢了，此事一会儿再说。”
    说完望向一旁面色复杂的夏太医。
    “夏太医。”
    夏太医小心的看了眼穆帝的面色，这才缓缓开口。
    “回稟陛下，那囚犯那日晚间开始便开始发热，臣等一直在旁照顾著，这才勉强保住性命...”
    眾人惊异抬头，面色一变。
    这岂不是说那日闹得那样沸沸扬扬的剖腹...是在譁眾取宠？
    那今日还耍了他们一道？他们费尽心思闻风而来岂不是个大笑话？
    “不过...”
    闻言眾人均是一怔，聚精会神的抬头望向夏太医。
    夏太医眼神一转。
    “今日开始那囚犯已经不再发热...”
    “微臣为那囚犯诊脉时发现...”
    夏太医声音中多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
    “...那囚犯原本已经药石无医的绝脉竟有了几分好转...”
    什么？！
    “此话当真？”
    礼部的李老尚书惊呼出声，眼神中爆发出巨大的生机。
    他原本便已经位极人臣，只是近几个月身子实在撑不住才不得不卸了身上的官职一直在家中修养。
    那日听家中晚辈说了这剖腹的医术之神奇，今日得了消息才想著来探探情况。
    能起死回生的医术，他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是以方才夏太医说的时候他也並不觉得有什么落差。
    可如今却说竟真的有几分希望在身上，如何叫他能不激动。
    殿內的老大人好多都是如他一般的情况，此时不禁激动的都忘了礼数，不等穆帝说话便急切的问夏太医。
    “那犯人在何处？能否叫出来给我们看看...”
    夏太医並不理会周遭的议论，小心的望向穆帝。
    眾人这才冷静下来。
    穆帝摆摆手。
    “將人带上来吧。”
    “是...”
    夏太医立马示意小太监们將人抬了上来。
    眾人目光灼灼的望过去。
    人...仍然是那个人...甚至还恢復了几分神采。
    只是此时面颊微微消瘦，距离前几日魁梧的身躯瘦了几乎整整一大圈...足可见这两日受了多少折磨...
    这...
    眾人面面相覷。也明白了为何穆帝会那般表情。
    若真如夏太医所言这法子確实有办法救命，但这代价未免过大...
    身材魁梧的壮年男人尚且如此，何况他们...甚至很有可能挺不过来...
    但是！
    几位已经形容憔悴的老大臣眼中爆发出巨大的精光。
    这是仅有的一线生机！
    机会在小也是机会，若是在等下去便是必死的结局，如今有个机会摆在前面，让他们很难有理性拒绝。
    俱是小心翼翼的思衬著什么...
    穆帝手指摩挲著龙撵的扶手，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眾人的神色，见此情形嘴角微微上扬。
    封口的试错机会...这不就有了吗？
    周氏握住和姜的手紧了紧。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眾人对於生命的渴望让这一双双狂热的眼光几乎快要拧成了实质。灼的她感觉浑身都有了刺痛的感觉。
    这虎视眈眈的目光竟比当年在顾家孤立无援时还要让她感到压抑。
    周氏不禁双眼一眯，牢牢的盯住夏太医。
    感受到穆帝望向自己催促的意味和周氏对自己的警告，夏太医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咬牙道。
    “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我等愚笨...小和大夫能否先留在太医院，將这诊法传授我等...我愿將太医院院正之位让与小和大夫...”
    穆帝闻言眉头一挑，看似温和的望向和姜。
    “小和大夫的意思呢？”
    和姜面色一抖。
    她几乎已经意识到，夏太医所谓的传授是用怎样的方式传授...
    周氏反握了和姜一下，思索片刻开口道。
    “陛下，传授诊法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何况和姜的医术自成一派。”
    “不妨先让和姜將医术誊写出来给大人们研究，在融匯一下寻出伤害小些的诊法出来在推而广之。”
    这话说的穆帝几乎无法拒绝。穆帝闻言眉头微皱。
    感受著穆帝的变化，眾人心臟微微提起。
    宣后的轻笑突兀响起。
    “陛下，说来也是巧了，母后近来旧疾发作，夜不能寐...夏太医诊治下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小和大夫有这等医术，不知小和大夫可愿先留在宫中为母后诊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刚好夏太医可以与小和大夫一起研討。”
    见和姜不开口，宣后笑盈盈的望向周氏。
    “周家姐姐，母后的身子可是国事，又自小便照顾你，你不会拒绝吧...”
    周氏笑容一冷，太后娘娘乃是將门虎女，当年匈奴来犯替陛下亲征立下赫赫战功，民心军心几乎高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甚至穆帝的皇位得来几乎也是沾了太后的光。
    今日若是她替和姜拒绝了，明日她和和姜便会被大齐百姓的唾沫给淹了...叫她拒绝不得，宣后当真是好计。
    穆帝闻言投给宣后一个讚赏的眼光，隨即望向周氏。
    “左右你的身子也离不了和姜，便和昭昭一起留在宫里吧。”
    顾昭一惊，眸光一暗。
    原来齐英有恃无恐的地方...在这里...

 第75章 你在逼迫朕？

    在皇宫中，他身为穆帝身边的掌旨太监，是除了穆帝以外最不能得罪之人。
    若是开罪了他，在宫中被工人们处处使绊子，几乎也不亚於眼瞎耳聋了。
    她自然得乖乖吃下这个哑巴亏，甚至还要討好他...
    可是...她又如何能让他如意呢？
    顾昭眸光一动，心中已经有了计策...
    周惠妃闻言眼睛一亮。第一次没有与宣后唱反调。娇笑著附和道。
    “几日前太后还念叨著思念姐姐，如今姐姐刚好来了，哪里能不去拜见母后呢？”
    “母后对姐姐的心意，连臣妾都羡慕的紧呢。”
    穆帝面色缓和。
    “慈寧宫旁的芳菲阁还空著，你去收拾出来给康平暂住。”
    “陛下孝心感天！臣妾敬服！”
    宣后带头参拜，身边的诸位大臣对视一眼，自然无不赞成的附和著。
    “陛下孝心，臣等敬服！”
    呼吸间整个宫殿中仍然站立不语的人仅有周氏三人。
    眾人不著痕跡的偷瞄著周氏三人。
    见周氏三人仍旧毫无所动，心中惊疑。
    莫不成这康乐郡主能为了这小小农女抗旨不成？
    顾昭冷冷的扫向满宫殿的人。
    三言两语便替她和周氏三人的去留给不动声色的確定了。
    真当她们是死了不成？
    这般想著身子忽的一松，眼眶一红。
    潸然欲泣。
    “陛下，非是我们不愿留在宫中，太后娘娘那样的神仙人物，即便是用臣女的命去换娘娘的命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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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昭眼角恰到好处落下几滴眼泪，掩面哭泣，看得人只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是...可是...”
    史大將军终於等到了报復的机会，沉声道。
    “既是如此，即便是天大的事情也比不得太后娘娘的身体重要，你可是什么？”
    正是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里话。
    顾昭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可是臣女今日出门时身上惹了官司...还未处理完...”
    “按理该先去刑部牢房等候...”
    “官司？你一个世家贵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惹上官司...”
    穆帝皱眉，看向一直抽泣几乎不能言语的顾昭。
    转而疑惑的望向一旁的齐英。
    齐英面色一变。
    他哪里知晓顾昭惹上了什么官司？
    照理说传旨太监需要事先通知到接旨的王公贵族...以便能顺利接旨。
    可他自然不曾事先寻到顾昭...甚至还特意让人拦截了消息。
    如今旧事重提，齐英对上穆帝疑惑的目光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陛下最忌讳的便是宦官专权，若是让陛下知晓他欺上瞒下...齐英只感觉心臟都提了起来。声音中不自觉带了几分颤抖。
    “想必...”
    “想必是有人招惹了顾姑娘...”
    看著齐英煞白的面色，穆帝哪里看不出来齐英的心虚。
    史大將军已经迫不及待的厉声道。
    “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她是什么人便还不能招惹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英紧张的额头上都留下细密的汗珠。
    “这...这...”
    想要编些什么话出来，却感受到穆帝审视的目光，让人感觉无处遁形。
    齐英一颗心跌入谷底，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奴才不知！”
    穆帝面无表情，声音毫无一丝起伏。
    “你不知道？你去传旨如何会不知道？”
    了解穆帝脾性的齐英已经能听出穆帝平静语气下掩藏的怒意。
    齐英瑟缩的抖了抖，身体一僵，隨后开始疯狂磕头。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奴才偷懒没有事先告知康平郡主...这才让陛下和各位大人等了这许多时间！”
    齐英用的力气极大，不出几下额头便已经血肉模糊。
    眾人看著这个体面一向的大太监此时狼狈的样子，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的瞟向穆帝，揣摩穆帝的心意。
    穆帝嘴唇轻轻抿起。
    “当真只是偷懒？”
    齐英抖了抖。感受著身上的压力，再不敢有意思隱瞒。
    “奴才该死！奴才得意忘形！想让康平郡主迟来一些受到责罚...这才特意迟了一个时辰才去宣旨。”
    “陛下饶命！”
    眾人眼中满是瞭然。
    借著各种由头为难的罪过他们的人...是大太监们中的惯例。也是歷朝歷代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穆帝不同...他性情暴戾，看待手上权利极其热切，到了如今年岁渐老即便是亲生儿子都要防上几分，何况是这些太监...
    这齐英要倒霉了...
    藉机为难大臣们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却欺上瞒下，將穆帝也瞒了进去...
    恐怕今日是难以全须全尾的回去。
    “特意迟了一个时辰去宣旨？”
    穆帝嘴角甚至还有未完全散尽的笑容。
    “你倒是隨心的很。”
    说完將手中的瓷杯轻轻放在案几上。
    “既然不想宣旨，那便不要宣了。”
    轻飘飘的望向旁边神色越发恭谨的齐玉，眼神中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
    “將他的舌头罢了，留在辛者库日夜舂米。”
    说完眼神不著痕跡的扫向在场的所有人，尤其在顾昭的脸上停了片刻，冷声道。
    “將朕当傻子？”
    “朕看齐英这脑子留来也是无用。”
    “秋日之后便送他去他该去的去处。”
    眾人神色一凌，穆帝哪里单单是在处理齐英，简直就是在杀鸡儆猴。
    齐英氏那只鸡，而在场的诸位便是猴...尤其是其中被重点关注那位...
    眾人小心的望向仍在暗自垂泪的少女。
    敢拿陛下借刀杀人...不得不说这位顾四姑娘当真是胆大包天。
    眼见齐英被拖了下去。
    穆帝目光扫向顾昭。不咸不淡道。
    “你如今可满意了？可能说话了？”
    顾昭垂泪的动作丝毫未停。仿佛根本不曾听出穆帝话语中的不悦，终於能勉强说出话来。
    “臣女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臣女竟日在街上与安阳伯府家中的小少爷起了些爭执...小伯爷说想要拉臣女入府为妾...臣女全力抗拒这才误了时辰...”
    眾人倒吸一口凉气。神色敬佩的望向中间的老安阳伯。
    敢叫太师大人的外孙女入府为妾？当真是好胆。
    在看著顾昭脏乱的衣衫和狼狈的形態，豁然开朗。
    怪不得耽搁了时辰...
    顾昭话语未停，继续道。
    “六殿下说此事需要臣女稟明陛下，由御史台来查。”
    “臣女入宫时便查了大齐法度，臣女与小伯爷均需在刑部牢房內等候审讯...这才说无法留在宫中...”
    六皇子还掺和其中？
    谁人不知前阵子六殿下还想求娶过当时仅是一个小武官家庶女的顾昭，如今与安阳伯家的紈絝小伯爷一起出现...当真是好大一齣戏...
    穆帝闻言皱了皱眉。
    眼神不著痕跡的扫向一旁的老安阳伯。
    老安阳伯缩了缩脖子。目光祈求的望向穆帝。
    穆帝眸光幽深，知晓这薛延乃是安阳伯府孙辈唯一的男丁，也不愿將安阳伯府给逼得走投无路。
    望向一旁的顾昭，扬声道。
    “朕给你特赦，许你在宫中。”
    顾昭莹莹一拜。不肯顺著台阶往下走。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臣女身上无官无职，如今已经稟告了陛下，自然该按照规矩来。”
    既是她上告的规矩，也是该审理的规矩...
    丝毫不肯放过薛延。
    这已经是顾昭今日第二次忤逆自己。
    穆帝眼中慍怒渐起。
    “你在逼迫朕？”

 第76章 告御状

    此话一出，整个殿宇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顾昭深色不为所动，动了动嘴唇便要开口。
    一道柔和清澈的声音却打消了顾昭的念头。
    “陛下误会了。”
    声音柔和温暖，听的眾人感觉心头都轻鬆了几分。
    顾昭疑惑的望向周氏，却见周氏轻轻向她摇了摇头。
    “陛下，我也多年未见过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还並未见过昭昭，臣妾替昭昭谢过陛下隆恩。”
    听到周氏服软，且应下留在宫中，穆帝的脸色稍微好看了几分。
    谁知周氏话音未停。
    “但是陛下...昭昭自出生以来便被精心娇养，莫说如同今日这般被侮辱，即便是一句重话也不曾听过。”
    “当街逼娶官眷贵女乃是大罪。”
    “臣妾斗胆！求陛下为昭昭做主！”
    周氏说完郑重下跪，端端正正行了三叩九拜大礼。
    眾人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周氏行完大礼，这才反应过来。
    三叩九拜大礼？
    这是...
    告御状？？？
    眾人惊愕的看向面前柔弱温和的女人。
    这般温顺平和的...告御状？饶是穆帝也惊了一下。
    转而目光阴沉。
    “康平，你可是认真的？你可知告御状冤了別人的后果。”
    “妾身如今脑子格外清晰，若是所言为虚，愿意按照欺君之罪论处...”
    告御状会令犯罪之人不留余地，但却又一个巨大的弊端令人望而却步。
    若是所告之事为虚，便要按照欺君之罪论处...
    若非十足的把握和十足的仇怨，能顾面见天子的人很少会用到这一手段。
    自大齐开国至今，也不过仅有一个先例。
    眾人望向周氏的眼神中隱隱带上了几分惧意。
    这周氏哪里是温柔？遇到一点小事便告御状，最最厉害的母老虎也不过如此...
    安阳伯只得侧身上前。认真作揖行礼。面上满是谦逊歉意。
    “康平郡主...老身替家中小子道个不是...”
    “今日本就是为了小和大夫，你我两家的事情本是私事，此事能否容后再议？”
    道个不是？便是愿意补偿了？
    事情闹得这般大，若是补偿需要安阳伯半个伯府的家当也不为过。当真是一夜暴富。
    眾人一脸艷羡的望向周氏。
    一个女儿便换了这般的荣华？莫说一个女儿，让他们赔上家中三四个女儿他们也也愿意啊。
    周氏面上笑容未变。毫不犹豫道。
    “伯爷说笑了，伯爷所为的是家中子嗣，我为的也是家中子嗣。”
    “薛小伯爷被伯府一家呵护长大，可我的昭儿仅有我一人。”
    说完目不斜视的直直望向穆帝。
    “陛下！臣妾请旨，愿御史台秉公办理！”
    安阳伯完全没料到周氏会这般反应，脸上的谦逊镇定分崩离析。转而有些恼怒，愤声道。
    “郡主，你可要想好了。”
    “你如今还年轻，若是再嫁想要有个子嗣並不困难，可要为了个小丫头与我薛家闹的势不两立？”
    话中隱隱带上了几分威胁。
    周氏目光都未给老安阳伯一个，执拗道。
    “陛下！臣妾请旨！”
    周氏又重复了一遍，即便是穆帝想要在给安阳伯放水也无法坐视不理。
    “既然你意已决，朕也不在多言。”
    说完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朕今日也乏了，眾位爱卿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和姜，你留下。”
    眾位老迈的大臣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思索的起身告退。
    和姜怯生生的站在周氏身后。踌躇著道。
    “陛下...”
    穆帝仿若未闻，轻嘆一声，不知是在问和姜还是在自言自语，似是嘆息又似是责问。
    “拥有这样好的一身医术，为何不早些出来？”
    “小女...小女一直在被人牙子买来买去，幸而遇见了夫人，这才得以有了几分安稳...”
    和姜半真半假道。、
    宣后適时道。
    “陛下，这是上苍庇护我大齐。这才让和姜姑娘出现在我大齐，而不是燕地啊...”
    穆帝突地一笑。
    “天意...自然是天意啊...”
    “也罢，你且先去给母后瞧病，剩下的事情夏太医会告诉你。”
    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太医，又拍了拍和姜的肩膀。
    “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分明穆帝是愉悦的笑著，可在场眾人却感觉周身一片寒意。
    感受著眾人的战慄，穆帝满意的转身离去。属於齐英的位置早已补上了一个陌生的小太监。
    “娘，我们真的要留在宫中吗？”
    顾昭拧眉道。
    和姜跟著捋了捋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
    “自然不是...我们这便去拜见太后娘娘。”周氏柔声道。
    听出周氏话中深意，顾昭喃喃道。
    “太后娘娘？”

 第77章 太后娘娘决断

    慈寧宫內。
    太后崔氏头髮已然白，此时头上仅用一条髮带绑住，身上穿的也並不是华丽的锦服，更像是武官常穿的短打。
    “娘娘，您不去看看吗？”
    身侧的嬤嬤恭声道。
    “听说那小和大夫当真神奇，若是真有那样的本事娘娘的身子也能好些...”
    说完有些担忧的望向崔太后。
    当年的征战为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名望和地位，但同样也为她带来了无限的伤痛。
    如今年事已高之后身上的旧伤便暴露了出来。
    “人各有命，像他们那帮人那般整日里就想著如何苟延残喘有什么意思？”
    崔太后爽朗一笑，饶有兴致的浇著。
    “哀家活了这许多年月，眼一闭一睁也就结束了，每一天都是赚来的，强求都是无用。”
    顾昭诧异的望向前面谈笑风生的老人。
    这...便是太后娘娘？
    前世她入宫时崔太后已经去世，而在史书中的记载也是为人严肃狠厉，最后更闹出了与文帝夺权的事情。
    可这...与面前慈祥爽利的形象完全对不上...
    崔太后年近七十仍旧耳聪目明，此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一眼便看见了周氏身后的顾昭。愣了愣，隨后笑道。
    “初儿？”
    对著顾昭招招手。
    “快来坐，我就说你会来看我，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的样子。”
    顾昭忍不住被崔太后亲切的样子感染，心中的鬱气都散了几分。轻笑一生。
    “太后娘娘，我是母亲的女儿。”
    “我叫顾昭。娘娘称呼我为昭昭便好。”
    说著將身后被和姜仔细搀扶著的周氏让了出来。
    崔太后这才看见已经形销骨立的周氏。
    周氏这几日虽说已经被將养起来，但也不过是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单薄的身子实在没丰盈几分。
    崔太后这才看见方才被挡住的枯瘦的周氏。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眉毛微微皱起。
    “这...”
    “是初儿？”
    崔太后略有几分迟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年未见，回京以后没有立刻过来拜见娘娘，是我的不是...”
    周氏轻柔的嗓音响起，抬眸对上崔太后的目光。
    崔太后望著熟悉却枯瘦的眉眼看了片刻，这才无奈的確定这当真是她记忆中明媚肆意的小丫头。
    手指无意识的放在周氏脸上，疼惜道。
    “初儿...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快进屋。”
    周氏忍不住轻咳几声。
    “多谢娘娘。”
    在崔太后身边简单的向崔太后诉说这些年的境遇...
    崔太后扶著周氏在屋內稳稳坐定。听著周氏的诉说...
    “这顾家当真该死，我好好的一个女娃娃，怎的被他们给折腾成这个样子！”崔太后恨声道。
    招呼周氏坐在柔软的塌边，仍不放心，吩咐身边的嬤嬤再去给周氏添个毯子。
    “娘娘，我哪有这么娇贵...”
    周氏苦笑道。
    “自然该娇贵著！你在我这永远都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
    听的周氏心下动容。
    身侧的女官照例为几人奉茶。路过和姜的身边刻意问道。
    “这位便是和神医吧，请用茶。”
    和姜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姑姑。”
    “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听著嬤嬤特別加重的话，周氏眼中闪过几分精光。
    “娘娘...说来惭愧，小和隨我入京了都几天了，都还没带她过来为娘娘看诊。”
    崔太后无所谓的摆摆手。
    “人老了自然免不了生老病死，有什么可担忧的。何况你现在的身子看起来比我还要严重几分。”
    周氏微微敛首，终於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陛下仁心，听说您近日旧疾发作，夜不能寐，担心您的身体，特意留了我们在宫里...为您诊治...”
    末了补充道。
    “能够为娘娘治病，是我们的荣幸！按理来说即便是让我们昼夜侍奉在侧也是应当的...”
    周氏说著轻咬嘴唇，略有些为难道。
    “但是家中母亲的灵位刚刚迁到府中，按例该祭拜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安寧...”
    “不知娘娘能否通融通融，允许我们每日午时过来为娘娘请脉。”
    “旧疾发作？夜不能寐？”
    崔太后脸上笑容逐渐变淡。
    她是近些年来旧疾时常发作，但並不严重，更不可能到夜不能寐的程度？
    还需要周氏几人势必留在宫中？
    崔太后一眼便看出这是在拿自己当挡箭牌。
    她这个心思颇深的儿子定然对周氏有所图谋！
    当年穆帝喜欢周氏便是人尽皆知，如今周氏回朝，他有这等心思也也不奇怪...
    但是...崔太后眉头微皱。
    如今穆帝年岁已经不小，储君之位明显仅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选择。
    后宫中皇后和周惠妃过了十几年才维持在现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局面。
    若周氏进宫定然会打破这个好不容易达到的平衡。
    后宫还好，若是影响到了储君之爭...
    不过片刻，崔太后心中就有了决断。
    “不过都是些旧疾，不碍事的，你们若是有心每三日来一次便是了。”
    “我这便给你写道懿旨。准许你...”
    “母后！”
    一声娇柔的声音打断了崔太后的话。
    “想不到妹妹果真心中念著母后，速度这般快便到了。”
    “我方才便去了芳菲阁，还特意换了几床西域献上的绒被，定然不会让妹妹感到半分不適。”
    宣后亲昵的上前握住了周氏的手，身后跟著周惠妃。
    一看到过来的两个人，周氏不著痕跡和顾昭对视一眼，又迅速掩去眼底的情愫。
    看到宣后的態度，崔太后眼中多了几分狐疑。
    上赶著將周氏留在宫中？何时宣后这般大度了？
    殊不知此时宣后心底也暗暗咬牙。
    她哪里放心周氏留在宫中，但今日穆帝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势在必得的表情...
    即便她不说他也会讲周氏留下，倒还不如她来说，还能在穆帝心中留下几分善解人意的好印象。
    但后来她回去思来想去总感觉周氏不似那般听话认命的人，她不想留在宫中定然会想法子出去。
    好在她来的及时，若是再迟一些还真让她跑了...届时难免会让穆帝迁怒於她。
    “皇后娘娘说笑了。”
    周氏不卑不亢的望向宣后。一点不领宣后的情，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方才太后娘娘体恤臣妾的念母之情，已然同意了妾身每三日来一次。”
    宣后身边的女官闻言慍怒。
    “郡主便这般不识好歹吗？”
    “娘娘亲自去了芳菲阁为您打理院落，还將陛下亲赐的绒被给您御寒。一片心意岂容你如此糟蹋！”
    周氏挑眉一笑。
    “照你这么说，我还应当感谢皇后娘娘了？”
    “难道不是吗？娘娘何时对谁这般贴心过。”
    被周氏似笑非笑的表情定了半天，宣后脸上温柔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
    “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既是陛下的意思，本宫自然该好好办。”
    说著別有深意的望了崔太后一眼。
    “即便不为了郡主，也该为了小和大夫。”
    “小和大夫如今可是脸夏太医都自愧不如，起死回生的医术让本宫也敬服不已。”
    崔太后看著宣后篤定的眼神，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什么起死回生，小和的医术需要剖腹开刀，如何能够流传开来，还是夏太医要更胜一筹。”
    周氏同样不著痕跡的望向崔太后，提醒道。
    穆帝，医术，剖腹...
    崔太后能够稳坐太后职位几十年，胸中智慧自不必说。
    短短几个词已经能够想明白穆帝的意思。
    他便这般急不可耐吗？
    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皱眉望向殿宇后方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是留...还是不留...

 第78章 受封县主，太后认亲

    感受到眾人的视线又匯集到自己身上，和姜面色一僵，忍不住往周氏的身后藏了藏。
    “娘娘，和姜的性子你也看到了...若是逼得紧了恐怕过犹不及...”
    周氏侧了侧，稳稳將和姜挡住。
    周慕妃不动声色將和姜重新挤了出来。
    “妹妹此言差矣，我若是有这般医术定然不会藏私，这可是与国与民的大好事！”
    “我愿拿出五十万两银子赠与小和大夫，只要小和大夫愿意倾囊相授与太医院。”
    太后眼神恢復一片清明。
    “哪里能让你来出这个银子，既是为国为民，又首先念著我这个老太婆，自然该我来出这个银子。”
    闻言宣后面色一喜。看来崔太后终究是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
    太后目光一转，望向和姜和笑容淡淡的周氏。
    “但小和如今年纪还小，哪里能日日泡在太医院里。”
    闻言宣后和周惠妃同样笑容一滯。
    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吧，平日里小和便隨著昭昭在宫中给永兴一起做伴读，每四日去一趟太医院帮一帮夏太医。休沐时便出宫去陪陪初儿。”
    “你们看可好？”
    母后慈和的眼神扫向在场的几人。
    明明是不含任何威压的眼神，但眾人就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思。
    顾昭面色一变。
    这是许了周氏出宫的权利，却將她和和姜一道留在宫中了？
    “娘娘，母亲那里需要祭拜，昭昭...”
    周氏不愿妥协，不死心的望向崔太后挣扎道。
    “无妨，灵位讲究的便是亲生儿女，孝子贤孙，每月休沐八天，昭昭身为外孙女届时多诵些经书，不碍事的。”
    “想来芳儿也更愿意家中子侄將时间用在诗书礼仪上，不会介意的。”
    周氏张了张嘴，却被顾昭轻轻拽了下衣袖。只得悻悻点头。
    “多谢娘娘。”
    见周氏应声，崔太后反倒心中多了几分愧疚。
    到底是自己看著长大的孩子，本就是替穆帝受罪，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一回来还要受这种委屈，心下怜悯，起了补偿之心。
    “初儿能回来便是一件喜事，还为大齐带回小和神医，当真是双喜临门。”
    “素锦，去將我那套点翠头面取来，初儿及笄时不在京城，按理来说这份生辰礼早该给你。”
    那套点翠头面片刻间被四个丫鬟小心翼翼的端出来。
    一端进殿宇中，即便是百日也被照的光芒四射，璀璨夺目。
    即便是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的宣后和周惠妃此时眼睛都直勾勾粘在上面。
    “这是本宫当年攻打匈奴，在他们王帐里缴获的...一直十分珍爱，仅仅在封后大典上用过一次。”
    闻言宣后面色一变。眼中的艷羡消失不见。
    这哪里是送给一个及笄少女的礼物，这分明是送给未来皇后的礼物。
    不止是在弥补周氏，这更是在打她的脸。
    警告她敢用她当挡箭牌...
    面上却只得勉强扯出几分笑容。向太后服软道。
    “母后好眼力，这头面一看便適合郡主...”
    崔太后满意点头。
    “今日还是我第一次见昭昭，你是初儿唯一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孙女，自然也该给些见面礼。”
    “母亲都是郡主了，昭昭自然便是县主...锦安两字你可满意？”
    顾昭惊异抬头。
    崔太后出手好生阔绰，出手便是县主之位。
    这可不是汪代云那般的虚位，上了封號的县主便是实打实拥有了自己的封地。就好似周氏受封了郡主，名下便已经有了两千户的石邑。
    仅仅只是为了捆绑住周氏，还不知晓能不能拉拢周家，太后娘娘可谓也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与县主相比更尊贵的，是崔太后的那句相当於她的孙女...可谓是告诉眾人她愿意护著她。
    顾昭心下惋惜。可惜了...
    不出两年，这县主之位便也不值钱了...崔太后的庇护也无用了。
    太后已经將目光投向了和姜。招呼和姜上前。
    “小和，好孩子，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和姜看了眼周氏，见周氏点头，挪著脚步上前。
    “可怜见的，十几岁的孩子还这样瘦小，你父母亲族可还有人在世？”
    和姜深色一暗。
    “回稟太后娘娘，民女亲族已经无人...”
    太后轻轻摸了摸和姜乾枯的头髮。
    “唉...这般境遇之下还能习得医术，可见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看著实在不忍心。”
    说完认真的望向和姜。
    “你可愿当我的孙女？”
    眾人不由瞪大了双眼。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认和姜当干孙女？
    若是认下太后，和姜可就变成了穆帝的乾女儿？天子之女，即便不是亲的，也要比寻常宗室尊贵几分。

 第79章 为她出气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从一个普通农女，一跃成为天潢贵胄...
    任何人都难以拒绝吧...
    和姜闻言，震惊的望向崔太后。
    很快冷静下来。
    她虽然单纯，但並不傻。
    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够得到当朝太后的青睞。
    可今日穆帝的反应却实打实的让她看在眼里。
    若是当真认下了太后，她恐怕就得一直留在宫中。
    为了穆帝的需要去不停地剖腹...
    略一思衬。小心翼翼的踌躇道。
    “臣女...不愿...”
    周氏诧异的望向和姜，却看见和姜坚定的眼神。
    周氏脑海中立马有了决断，大步上前拉了拉和姜。
    “你这孩子，说话怎的也不说的清楚些。”
    说著双眼含笑的望向崔太后。
    “这孩子整日的跟著我，也没个合適的身份，是以我早在府中时便认下了这丫头为乾女儿。”
    说著对崔太后狡黠一笑。
    “倒是我的不是，抢了太后娘娘的孙女儿。”
    和姜对周氏的依赖有目共睹。崔太后不疑有他。眼中光芒渐歇。
    “是我思虑不周...既是你的女儿，那便也算是我的半个孙女儿。”
    说完有些嗔怪的笑骂道。
    “瞧你这个小气的样子。有了乾女儿还藏著掖著。”
    “既然认了乾女儿无论如何也该行个体体面面的认亲礼，届时排场大些，这认亲礼的银两我替你出了！”
    “京城中我还有个宅子，便送给这丫头，日后有个安身立命的住所。”
    周氏笑著附和道。
    “都听您的！臣妾替这丫头谢过娘娘！”
    和姜闻言鬆了口气。
    “臣女多谢娘娘赏赐！”
    见崔太后终於尽兴，宣后这才有了说话的契机。小心翼翼的在崔太后旁边道。
    “母后...这是不是违背了陛下的意思...”
    太后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他若是生气你让他寻我来。”
    “整日的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像什么样子。”
    说著古井无波的眸子扫向宣后。
    “还有你，既是皇后，便该拿出国母该有的气度，行劝諫之举，一味的恭顺像什么话。”
    此话可谓极重，明晃晃的斥责宣后没有国母的仪態。
    简直是当场下了宣后的面子。
    宣后面色一僵。心中憋了一口气。
    “儿臣知罪...”
    周惠妃见此心中一喜，不遗余力的趁机落井下石。
    “姐姐性格一向柔顺温和也有好处，教养的三殿下的性子也很是和善，朝堂上下无不称讚。不似我的小五。”
    表面上称讚三皇子仁善，实际上再说三皇子优柔寡断没主见。
    周惠妃平日里仗著有周老太师做后盾，每每总是事事都想压宣后一头。
    崔太后今日本就有些不悦，此时看见周惠妃跳了出来，心中越发不耐，淡淡道。
    “说来既是太师夫人的灵位，那按例惠妃也该回家中祭拜...”
    周惠妃听出崔太后话中深意，知晓惹了崔太后不悦，赶忙收敛了面上的得意。
    “早时我已经回家中祭拜过了...”
    崔太后不为所动。看著周惠妃面上的楚楚可怜越发心烦，在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周氏，心中有了主意。
    “祭拜一日哪里够...”
    “亲生儿女还是得日日都去祭拜方显孝心，你既然记在太师夫妇的名下享尽了好处，这祭拜自然该亲力亲为。”
    淡淡的瞥了周惠妃一眼。
    “一会我会下一道懿旨，准许你出宫祭灵，待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在回宫吧。”
    周惠妃面色一变。
    四十九天？若她离开宫中四十九天，且不说在陛下面前失了几分宠爱，恐怕连势力都要被皇后给清理光了...
    “母后！臣妾愿意在太和殿內日日为母亲祈福！每七日出宫在去灵前祭拜！”
    周惠妃急声道。
    她实在不明白究竟哪里开罪了太后娘娘，为何要这般为难她。却也只能默默吞下这个哑巴亏。
    “太和殿？”崔太后轻声道。
    “对！太和殿，如今十皇子年级还小，离不得臣妾，臣妾愿意平日里在太和殿里由法师们指引祭拜，母后觉得可好？”
    周惠妃面色紧张的望向崔太后。
    崔太后为人性格刚正，她心中並没有多少把握能够说服崔太后。
    只得搬出记在她名下教养的十皇子说事，盼望崔太后能够看在孙在的份儿上不逼迫她。太和殿阴冷，她日日去已经算是一种退让了。
    “霖儿確实年级还小，但唯恐显得不够诚意，你便直接將行李搬去太和殿吧。”
    周惠妃面色一白。
    搬行李去阴冷的太和殿，这不是相当於给她变相禁足吗？何况那样的环境，宿在哪里岂不是要吃尽苦头？
    刚要反驳，便看见了崔太后沧桑中带有几分肃然的眼神。
    周惠妃浑身一抖...
    “是...儿臣遵旨...”
    崔太后见状微微闔眸。
    “我也乏了，你们都先离去吧。”
    “臣妾...儿臣告退...”
    宣后和周惠妃如蒙大赦，起身告退。
    崔太后拦住也要一同离开的周氏。
    “你陪哀家说说话。”
    周惠妃和宣后听见这话，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却不得不被引著离开。
    看著周惠妃和宣后的背影，崔太后喟嘆一声。
    “我知晓她是占了你的位置...但事已至此...”
    “希望你能原谅她...放下心中的芥蒂...”
    周氏笑容未达眼底。甚至隱隱多了几分寒意。
    原以为崔太后对她还有几分真心，是在为她出气。
    可说的再多不也是希望自己不要去报復周惠妃，不要剑走偏锋和她的儿子再续前缘。
    一个小小禁足念经便能將她所做过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吗？未免想的太好了些。
    面上温婉一笑。
    “太后娘娘多虑了，这都是命运使然。”
    “她若是少来招惹我，我自然不想与她和太师府有什么联繫。”
    周惠妃又哪里是那种消停的性子，听出周氏话中的意思，崔太后眼神一暗，隨后释然道。
    “也罢也罢。这是通行令牌。方便你隨时进宫。”
    “我与你母亲本是手帕交，如今你母亲不在了，我也算是你的姨母，遇到什么事情了就来跟我说。”
    周氏接过仔细收好。“多谢娘娘。”
    看著周氏收下了通行令牌，崔太后面色才好看了一些。
    “太后娘娘，让我来为您诊脉吧...”
    见风波停息，和姜才鬆了口气，上前道。
    “来吧，多谢你了。”
    待和姜卫崔太后珍完病已经到了酉时。
    一直將周氏送到宫门口，顾昭嘆了口气。
    “娘，想不到我们母女刚刚重逢...又要被迫分离...”
    周氏对顾昭眨了眨眼。安抚顾昭。
    “放心，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回来。”
    顾昭惊讶的望向周氏。
    “娘。”
    周氏微微点头。
    见顾昭还要细问，周氏看了眼旁边装作隨意瞟向这里的宫女太监，对顾昭微微摇头，扬声道。
    “宫中规矩森严，照顾好自己。”
    顾昭明白了周氏的意思，点点头。
    “娘亲慢走。”
    ...
    翌日。
    天微微亮。
    顾昭就被一个面容端肃的宫人扯了起来。
    “县主，该准备陪公主去学堂了。”
    顾昭微微皱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如今才什么时辰？即便是去学堂现在也太早了些吧。”
    宫人一板一眼。
    “公主自然还有一个时辰才起床。”
    “但县主不同，身为公主伴读须得提前到公主钦点门口等待公主一同用餐。”
    顾昭冷了脸。
    “你是將我当成永兴公主身边的侍奉宫女不成？”
    欺负她不懂宫中规矩？

 第80章 这位便是庶女出身，纠缠男人的顾四姑娘

    “伴读也身负伺候公主的职责。”
    宫人皮笑肉不笑道。
    顾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不如我们去问问皇后娘娘？还是去问问陛下？”
    宫人面色一僵。
    她是收了周惠妃的一些好处，也想先给顾昭一些下马威，免得她以后再和兴公主的身边耀武扬威。
    但这么点芝麻大小的事情闹到皇后娘娘甚至是陛下面前，便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见宫人愣住。
    顾昭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
    “皇后娘娘和陛下离得是远了些，但芳菲阁旁边便是慈寧宫，我们便去太后娘娘殿中评评理吧。”
    说完手腕微微用力，一把拉住宫人，拖拽著宫人就向慈寧宫走去。
    “你你！”
    “你鬆开我！我可是公主身边的二等教养女官！”
    宫人身心本就单薄，又一时不察被顾昭占了先机，被顾昭拽的一个趔趄，一直被拖到了门口才勉强摆脱了顾昭的禁錮。
    手腕上已然出现了一圈红晕。
    “看来姑姑是想自己走？那我们便一起去拜见太后娘娘，看看究竟有没有这个规矩。”
    顾昭轻笑一声，信步向门口走去。
    一看顾昭当真要去，宫人脸上的愤怒直接变得扭曲起来。
    崔太后可是有名的眼底揉不得沙子，若是去寻宣后宣后可能还能还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
    可若是见了太后她最少也要挨一顿板子。
    宫人急急拉住顾昭。
    “县主！”
    顾昭故作惊讶的回头。
    “哦？姑姑还有何事？”
    那宫人面色艰难的扯出几分笑容，僵硬说道。
    “奴婢...奴婢想了下...”
    “公主殿下一向体恤咱们，若是看到您这样伺候恐怕心中不忍。”
    “县主再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奴婢再来唤你。”
    顾昭眼神一眯。
    “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身形一震，却也不得不答道。
    “奴婢名唤绿竹。”
    顾昭眼中满是思索。
    绿竹这个人她不曾见过，但是这个名字她听过。
    想不到这么早的时候齐修文就已经將眼线给安插进来了。
    “我记住你了。”
    “下去吧。一个时辰后换一个人来唤我。”
    绿竹再也不復之前的趾高气昂，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快步退了下去。
    顾昭的睡意却已经消失殆尽。
    绿竹此时居然还是和兴公主身边的教养女官。
    那么她是何时和齐修文搭上关係的呢？还是现在已经开始联繫了？
    明明前世的一切都近在眼前，可却好像上面蒙了一层迷雾，叫她看不清楚...
    一直都一个时辰以后，顾昭也没有看见过来引导她的女官。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绿竹的脸，暗暗给她又记了一笔。
    她若真是初次入宫，如何能够找到找到聚文馆？
    这是存了心让他今日第一天便开罪了和兴公主。
    顾昭耸耸肩，起身隨意的穿了套衣裙，向聚文馆走去。
    聚文馆乃是大齐开国皇帝专门为世家官宦子弟建立的学堂，就在皇宫附近。
    为了方便皇子公主进出方便，先帝特意在中间修了条通道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聚文馆內已经零零散散聚了许多少爷姑娘。
    听到通道內传出的一道脚步声俱是有些惊奇...
    这条通道几乎只有天家皇嗣可以走。
    宫中的皇子公主出门俱是前呼后拥，即便是最不受宠的和玉公主身边也有著四个宫女。
    何时会有人独身一人自里面走出...
    顾昭迎著朝阳自通道內缓缓踏出。流裙在阳光下反射出熠熠光芒。
    看到一道陌生的面孔出现，眾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哪位姑娘？为何会从宫中出来？”
    “莫不是皇后娘娘的哪个侄女？没听说啊...”
    看到顾昭清理脱俗的容貌，不少少年公子已经竖起耳朵想要打听这姑娘是什么身份。
    顾昭充耳不闻，淡然自若的走了过来，寻了个角落隨意坐下。
    “竟然是你！”
    一道张扬中夹杂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汪姐姐知道她是谁？”
    汪代云身边立时便围上了好几个娇俏少女。
    汪行知更是兴冲冲的凑了上来。眼中的热切怎么也掩藏不住。
    “表姐，你认识这位姑娘啊？这是哪家的姑娘？”
    汪代云闻言狠狠瞪了汪行知一眼。
    大步走到顾昭身边。一双眼睛冷冷的射向顾昭。
    “你还真敢来？”
    “郡主来得，我为何不能来？”
    顾昭勾唇一笑，毫无惧意的瞪回去。身上的肆意张扬毫不掩饰的宣泄出来。
    “不过是个破落户，真当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汪代云嘴角勾起几分冷笑，转过身去，对上之前身边的几个少女扬声道。
    “眾位可知，这位是谁？”
    此话一出立立刻引来了学堂內全部视线，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好奇的望向汪代云身后的顾昭。
    汪代云满意一笑，隱隱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位...便是那个庶女出身...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的...”
    “顾四姑娘！”
    待汪代云说完，学堂內立刻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
    少年们热切的目光一滯。眼中的惊艷逐渐消退。
    “她便是顾四姑娘？”
    “那岂不就是未来六殿下的侧妃...”
    “何止是侧妃...如今康平郡主回朝，最后是正妃还是侧妃还不一定...”
    “...”
    听见眾人的议论，汪代云的脸色被气的一白又一白。
    即便是定了亲，可她心中还是心仪齐修文。
    如今听见眾人议论顾昭和齐修文，听的她心中一阵堵气。
    顾昭脊背挺得笔直，宛如没有听见眾人的议论声，双眼直直的望向汪代云。
    “这里可是聚文馆，郡主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说著唇角微微上翘，眼中多了几分威胁。
    “郡主，若是凭空败坏別人的名节...按照大齐例律...”
    “是要被拔舌的...”

 第81章 县主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汪代云闻言被气的面色微红。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著顾昭。
    “你威胁我？”
    “你一个破落户竟敢威胁我？”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嘲讽道。
    “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可是有靠山了，是叫什么小和神医是吧？”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是个不知道自哪里冒出来的乡野丫头，靠著坑蒙拐骗得了几分陛下的青眼，届时被戳穿了没被乱棍打死都是好的。”
    “还让你得意起来了？”
    顾昭嘴角笑容未变，清冷而灿烂。
    “这不是威胁，只是劝告罢了。”
    “和姜正在慈寧宫为太后熬药，县主若是怀疑和姜的医术，不如现在便去太后的慈寧宫寻太后？”
    汪代云死死的盯著顾昭。
    “你用太后来压我？你是在炫耀太后娘娘对你的青睞吗？”
    汪代云平日里最得意的便是太后娘娘对她的喜爱。
    此时听见顾昭如此说心顿时被碰到了逆鳞。怒气直接冲昏了头脑。
    “劝告我？你当你是谁？还有资格劝告我！”
    汪代云怒极反笑，看见旁边宫人手中的书简直接夺了过来，向顾昭狠狠扔过来。
    书简格外厚重，似乎还未被打磨，四处密布著细小的毛刺，让人一看连碰都不想碰。
    此时往代云距离顾昭仅有记不得距离，顾昭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
    书简直直向顾昭飞去，眼见就要砸在顾昭的脸上...
    一想到能够毁了顾昭这副气人的容貌，汪代云脸上已经露出了解恨的笑意。
    眾人实在不想看见那副精致的容貌被毁掉的情形，皆是有些不忍的別过了头。
    『啪！』
    竹简在即將到达顾昭眼前的时刻被一道红色的鞭子给扫落。
    鞭风来势未减，顺著书简过来的方向扫了过去，直接衝著汪代云的前胸过去。
    骇的眾人惊呼出声，赶忙抱头躲避。
    “县主小心！”
    鞭子眼见就要落在汪代云的身上。
    汪代云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小腿，整个身子几乎僵住。
    只能眼睁睁看著鞭子向自己抽来，强行咬了下嘴唇，这才勉强发出声音。
    “啊...救命！”
    “来人啊！”
    可是聚文馆內皆是世家子弟，武功高强的护卫都在门口等待，片刻之內根本赶不过来。
    眾人皆是又惊又惧的看著面前的反转。
    汪代云下的头皮一紧，只得护住容貌闭上双眼，准备迎接疼痛的到来。
    ...
    想像中的疼痛並没有传来，鞭风在前方停止。
    汪代云呆呆睁眼。
    便看见身前多了一道伟岸的身影，那身影牢牢將鞭子拽在了手中。
    “六殿下...”
    汪代云喃喃出声，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齐修文將手上的鞭子鬆开，转身望向汪代云，脸上又掛上了一贯以来亲和爽朗的笑容。
    “县主，你没事吧？”
    看见高大魁梧的男人温和的护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下鞭子，如今还关切的看著自己。
    汪代云心中的惊恐一扫而空，脸上爬上了一片可疑的红晕，心中的感动就要溢出来。
    一向张扬的声音细弱蚊蝇。
    “多谢殿下相救...”
    “殿下的手...没事吧...”
    齐修文將手上的伤痕掩住。
    “无妨，这等小伤不算什么。”
    说完齐修文望向鞭子甩来的方向。眼中隱隱多了几分不悦。
    “和兴，大庭广眾之下对官眷动手，成何体统！”
    和兴公主面色不善的將鞭子別回腰间。
    拍拍手走了出来。眼中满是不满。
    “六皇兄说的好没道理...”
    “未知全貌便觉得是我的错了吗？”
    说完冷著一张脸走向顾昭，关切的將顾昭上下打量了个仔细。
    “昭昭，你没事吧。”
    跟顾昭有什么关係？
    齐修文一脸莫名。
    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一旁的汪代云。
    “县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进来便看见和兴的鞭子向汪代云抽去，心中念著汪远的势力与汪代云的心意，想也不想就出手了。
    汪代云闻言面色一滯，心中一阵羞恼，將头低了下去。
    一言不发的站在齐修文的身边。
    齐修文以为汪代云使被嚇到了。
    “你別怕，大胆直言便是。”
    和兴公主嘲讽道。
    “她自然不敢说。”
    “她一言不合便想將昭昭毁容，若不是我出手得快，只怕此刻昭昭的相貌已经被她给毁了。”
    “这才是真正的蛇蝎心肠，六皇兄英雄救美可別救错了人。”
    齐修文心头一滯，目光不由得瞟向一旁神色淡然的顾昭。却仍是温和问著汪代云。
    “县主，和兴说的可是实情？”
    汪代云面色煞白，“不是”两个字几乎就要说出来了。
    又看见在场的许多双眼睛，只得咬了咬嘴唇，艰难的点了点头。
    见齐修文神色微变，又赶紧反驳道。
    “是她说要拔我的舌头的！”
    “我只是一时气不过...”
    顾昭眸光一转，似笑非笑的看著汪代云。
    “气不过便可以出手了吗？”
    “即便是陛下和娘娘都不能无故掌摑官眷贵女，怎么县主便这般特殊？”
    说著手指隨意的捡起地上的竹简放在一旁。
    “还是说，县主是看不起我的身份？”
    被当著心上人的面戳穿，汪代云恼羞成怒。
    “你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庶女，有什么可得意的！”
    说完从案几上拾起烟砚台便向顾昭的头砸去。
    “县主！”
    原本还愿意哄著汪代云的齐修文变了脸色。
    不等和兴公主熟手便赶紧侧身將砚台挡下。
    汪代云正是怒火中烧，这一下的力气用了十成十。
    砚台撞击在齐修文的胸脯上立刻发出一声闷响，撞击的剧痛令齐修文都不禁闷哼一声。
    “殿下！”
    汪代云一见砚台砸到齐修文身上愣了愣。
    隨后听见齐修文的闷哼也慌了神，立刻上前扶住齐修文。
    “殿下，你没事吧？”
    说完焦急的对门口的宫人喊道。
    “医师呢！快传医师来！”
    齐修文此时眼中也多了几分不耐，將汪代云的手拨开，强忍住心中的不满对汪代云笑笑。
    “没什么大事，不过只是被砸了一下。县主不用担心。”
    汪代云眼眶微红的站在齐修文身侧，有些手足无措。
    “可我担心殿下您...”
    说完越发怨恨的望向顾昭。张牙舞爪的向顾昭衝去。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平白连累了六殿下！”
    不等汪代云衝到顾昭面前，学堂內已经多了几个黑色锦衣的护卫。
    护卫们身形敏捷，顷刻间便已经挡在了汪代云和顾昭的中间，將二人直接隔开。
    更是让汪代云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汪代云一见护卫身上的標誌，立时变了神色。
    一道老迈低沉的声音悠悠响起。
    “县主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老夫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县主行事的吗？”

 第82章 內苑问责

    “方学究...”
    其他的学生赶紧让出一条路来，惧怕的低下了头。
    顾昭看见方学究，眼中爆发出一抹神采。
    她就说谁这般大胆...
    原来是方学究。
    当世学派眾多，但能够称得上大儒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年岁最高的方颐。
    方颐一身学识自不必说，兼著国子监的祭酒和聚文馆的院正，但为人严苛方正，事事必定秉公处理，毫无通融的可能，令这些世家子弟又敬又怕。
    前世他便是死諫一头撞死在了金鑾殿上...
    当然最后这口大锅也被扣在了她的身上，成为了她的十大罪状之一。
    如今看著这小老头派人保护自己，顾昭心中很是复杂。
    汪代云眼睛一瞪，身形僵硬。感觉浑身几乎不能动弹。
    直到方学究已经走到了眼前才將头低下去，宛如一个鵪鶉。
    “学究...”
    方学究丝毫不留情面。
    “郡主平日里学的诗书礼仪便是这样教郡主的吗？鞭打贵女？中伤皇子？”
    “你可知中伤皇子乃是犯上的大罪！”
    方学究鬍子微微翘起，双目有神的望向汪代云。
    汪代云神情一紧。
    “我...我只是被气到了...也没想到会伤到现下...”
    看著顾昭笑吟吟望向自己的样子，汪代云原本息了的怒火又被点燃。
    “是她先出言不逊的...”
    见汪代云不知悔改的样子，方学究面色越发冷肃。
    “这就是你出手伤人的原因吗？”
    “她可有伤到你分毫？”
    汪代云仍旧梗著脖子。
    “即便没有伤到我，但她不过只是个下贱的庶女，出言侮辱我还不够理由吗？”
    方学究沉声道。
    “她身份卑微？她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这句话反倒让汪代云越发生气，眼神愤恨的瞪向顾昭。
    “那又如何，她还不只是个小小三品武官家的庶女。”
    方学究被气的青筋暴起。再也失去劝说汪代云的欲望。
    “冥顽不灵！”
    “李旭，將她送到內苑查问。”
    內苑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犯错的官眷贵女出发刑法才会去的地方，她不过仅仅只是心中愤怒小小熟手一下，如何就至於被送去內苑...
    汪代云闻言立刻便恢復了冷静，这才慌了神。
    “学究...我...我只是被气昏了头。”
    “这才不小心伤到了殿下...”
    小心翼翼的瞟向方学究。
    “这內苑便不去了吧...”
    齐修文也开口道。
    “学究，不过只是小姑娘被气到了，这才打了这一下，不碍事的。”
    “去內苑未免责罚过重了...”
    方学究恭敬的对齐修文行了一礼，话语却並无意思软和的意思。
    “殿下万金之躯，岂是她能隨意动手的。”
    “按大齐律法，肝胆犯上者，轻则杖二十，重则流放。”
    “李旭，送县主过去。”
    汪代云奋力挣脱，心中的恐惧泛起，连对方学究的惧怕都消失了几分。
    “学究，我父亲和母亲不会任你这般糟践我的！”
    方许久不为所动，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道。
    “老夫一生行的正坐的直，若是郡主和尚书大人想要说什么便去內苑分说吧。”
    “李旭，带县主走。”
    望著汪代云被拖走的身影，眾人皆是感觉头皮一紧，將身子又缩了缩。
    方学究却並没有结束，望向一旁正在出神的顾昭。
    “锦安县主，你是想自己去还是我差人送你去？”
    顾昭被从思索中拉出，错愕抬头。
    “还有我？”
    方学究冷哼一声。
    “不该有你吗？”
    “拔了別人的舌头？锦安县主好大的威风！”
    “太后娘娘的名头也是你能隨便拿来压人的？”
    顾昭看了眼较真的方学究，知晓辩驳无用，默默摸了摸鼻子，乖乖认错。
    “夫子说的是...”
    “锦安县主，跟我来吧。”
    一个宫人上前，轻声道。
    顾昭对方学究行了个礼，默默跟上。
    留下齐修文默默站在原地与方学究大眼瞪小眼。齐修文尷尬道。
    “那我...也去看看...”
    方学究深深看了一眼齐修文，话中別有深意。
    “六殿下今日是来做教习的，內苑那样的地方殿下也不便过去。”
    听的齐修文面色微变。
    这是再说他沉溺於小女儿家的把戏中？
    他今日来本就是为了博得方颐的好感，如今却好似弄巧成拙。
    非但失了方颐的好感，可能还引得了顾昭的厌恶。
    但对上面色严肃的方学究，只得点了点头。
    “夫子说的是...”
    方学究再次看了眼一地的狼藉，扫视了一圈，见学子们纷纷噤若寒蝉，这才皱眉离开。
    和兴公主明显还在气头上，见方学究离开，对齐修文敷衍的行了个礼便向著顾昭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齐修文面色黑沉的看著几人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片晦暗。
    ...
    不似聚文馆內压抑的气氛，顾昭隨意的跟在宫人身后。
    不时打听几句聚文馆內的消息，宛如只是平常的散步。
    宫人暗暗的多瞟了顾昭几眼。
    这顾四姑娘是不知道內苑是什么地方吗？不由加快了脚步。
    顾昭看的好笑。
    內苑她也不是没去过...
    按照她今日的表现来看最多也不过就是一个出言不逊的罪名，如何要怕...
    但见宫人害怕的神色，也敛了脸上的笑容，快步跟上。
    未等踏入內苑，便已经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汪代云的嚶嚶哭泣声。
    能让汪代云哭？这些宫人何时这般厉害了？
    顾昭不自觉快步都到门口，待听清里面传来的男声。
    顾昭脸色也沉了下来，口中喃喃道。
    “怎会是他？”

 第83章 杖五十，徒五百里

    “县主即便是哭也无用，既然做错了事便要受到责罚。”
    男人冰冷的声音自门內传来。
    即便是没有看见男人的脸，单单听这个声音就能想像到男人冷酷的表情。
    “皇叔恕罪...”
    “臣女...知错了...”
    汪代云断断续续的哭声自里面传出。
    前方带路的宫人面色一滯，小心翼翼的望向顾昭。
    她的任务便是將顾昭带到內苑，可如今里面的情形一看顾昭进去便不会有好果子吃。
    “县主...您看...”
    顾昭看出宫人的为难，轻笑一生。
    “无妨，我这就进去。”
    见顾昭温和的態度，宫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九皇叔一向严苛...”
    “县主待皇叔一会消气了再进去也可以，奴婢就在这里陪您就是。”
    不等话音落下，屋內就传出男人清冷的声音，隱隱夹著几分冷厉。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进来！”
    顾昭耸耸肩，对被嚇得面色煞白的宫人微微一笑。
    “多谢你了。进去吧。”
    说完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內苑的布置和大理寺的大殿布置的一般无二。
    处处透露出震慑和冰冷，让人一看便心內发寒。
    此时汪代云正瑟瑟发抖的被按在一个长凳上，周围已经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婆子正在准备著庭杖。
    汪代云一看见尚且还算光鲜亮丽的顾昭，立刻眼神一狠。
    “你也被送到这里来了？当真是恶有恶报！”
    说完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眼睛一下子望向九皇叔，手指定定的指向顾昭。
    “皇叔！这便是顾昭！”
    “就是她口出狂言！这才引得我愤怒之下出了错！”
    “要罚我是不是应当先罚她！”
    说完眼神狠厉的望向顾昭，隱隱有些幸灾乐祸。
    九王爷目光一闪。不顾汪代云的疯狂。
    悠悠望向顾昭。
    “你倒是来的及时...很识时务。”
    “若你不来，本王就要差人去將你押过来了。”
    顾昭闻言微微怔住。
    虽说这九王爷是一向嫉恶如仇吹毛求疵，但她即便是再过分也不过只是个出言不逊的罪名。
    差人训诫训诫便结束了，如何还至於需要专门派人去羈押她...
    “小女不过是心直口快，说错了几句话，怎会这般严重？”
    九王爷乃是穆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平日里很得穆帝和太后的心意。
    不愿得罪九王爷，顾昭笑容清浅，態度温和的问道。
    九王爷闻言浓重的眉毛一竖，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当真是油嘴滑舌！”
    “蒙蔽了皇帝和母后还不要紧，如今还要在外面败坏母后的名声，你说你该当何罪？”
    闻言顾昭微微一愣，心下明白了几分。
    这哪里是在问她今日的罪责，分明是在怨他和周氏带回了和姜，蛊惑了穆帝。
    借题发挥，想要整治她...
    不同於穆帝的世故圆滑，九王爷是个心思刚直的人，认准了什么很难改变...
    今日的难关...恐怕不好过...
    “臣女並不知晓自己如何蒙蔽了陛下和太后，还请王爷明示。”
    顾昭不卑不亢，脊背挺得笔直的望向九王爷，脑海飞速的运转。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死牢里为何突然少了那么多人？”
    九王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怒的望向顾昭。
    眾人皆是被这一下惊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连一旁的汪代云都被嚇得一个激灵，嚶嚶的哭声立时便止住了。
    “牢里少人了？”
    顾昭瞳孔一缩。手指无意识的搅动在一起。
    和姜明明还在崔太后那里...
    崔太后已经发话，允许和姜平日里读书，为何死牢里会少了人？
    想到什么，顾昭心臟猛地一沉。
    是穆帝？！
    他已经迫不及待下手了...哪怕没有和姜，他也让別人开始实验了！
    看见顾昭震惊的表情，九王爷冷笑一声。
    “你震惊什么？你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这般冰雪聪明的人怎会想不到呢？”
    说完面色一冷。
    “既然县主想不到，那本王便帮你仔细想想！”
    手中的签令摔在顾昭前方，上面大红的律令刺的人眼睛生疼。
    “出言不逊，搬弄是非！犯上狂悖！按律杖五十，徒五百里。”
    这么严重？！
    杖五十？顾四姑娘这样的小身板五十杖下去怕是半条命也跟著去了...
    何况徒五百里...康平郡主能同意吗？
    眾人震惊的望向九王爷。
    佐官的毛笔都颤了颤，不敢落在状纸上。
    汪家县主当眾伤了六皇子也不过仅是杖二十...
    这处罚即便是当眾顶撞陛下也不过如此...
    这顾昭不过只是小女儿家的口角...怎就就得了这样的惩罚...
    汪代云缩了缩脖子，唯恐九王爷想起自己。
    “九王爷...这刑法是不是太重了些...”
    佐官硬著头皮顶著压力小心翼翼道。
    “重吗？”
    “我觉得不重，跟那些无辜惨死的人相比一点也不重。”
    说完瞥向顾昭。
    “锦安县主，你觉得呢？”
    想像中顾昭瑟瑟发抖的样子並没有出现。
    甚至顾昭嘴角的弧度都纹丝未动。
    “大人速来铁面无私，处置最是公正不过。”
    闻言九王爷面色一沉。
    这是在阴阳自己？
    顾昭声音一顿，淡淡道。
    “如今臣女是犯了错，该担的责任我自会承担。”
    “可不该我承担的，臣女也不会任凭王爷拿捏。”
    听的九王爷一阵火大。
    “你的意思是...本王污衊你？”
    顾昭定定望向九王爷，眉眼深邃的像是要看透人心。
    “难道不是吗？”
    “大齐的律法想来公正，王爷贵为大理寺卿和宗正正是因为陛下觉得王爷处事公正。”
    “而不是给了王爷滥用权利的权柄。”

 第84章 拿下！立刻行刑！

    听见顾昭的话九王爷面色骤然一冷，冷的周围的人感觉周身一层寒意。
    看见顾昭一副不卑不亢面容平和的样子，九王爷心下越发生气。
    “本王就是滥用职权又如何？”
    “你要如何？故技重施用母后来压我？”
    说完瞪向一旁的佐官，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意。
    “没听见本王的话吗？”
    “杖五十，徒五百里，写！”
    佐官被九王爷强势的气势嚇得一哆嗦。
    眼神胆怯的望向殿宇中央的顾昭。
    咬咬牙缓慢的开始落笔。
    “皇叔且慢！”
    清脆的女声因为步伐太快还有些呼吸不稳。
    佐官却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好听的天籟之声，鬆了一口气，將手中的硃笔放下。
    “继续写。”
    九王爷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佐官面上的放鬆一僵，手上的毛笔顿时有些无处安放。
    “皇叔！顾昭是我的伴读...”
    永兴公主顾不得休息，大踏步走了进来。
    看见了站在殿宇中间被眾人包围的顾昭暗暗皱眉。
    不动声色上前直接挡在了顾昭的前面，一副明显要护住顾昭的姿態。
    “说来是我的错。”
    “方才看方学究生气竟出了神...忘记了按照惯例伴读有错改由我来亲自处罚，由得书院的人將昭昭送了过来。”
    说完对九王爷弯腰行礼。
    “劳动皇叔受累了，今日白白耽搁皇叔这许多功夫是我的错，我给皇叔赔个不是...”
    “人我先领走了...回去定然会好生训诫她！”
    说完示意身边的宫人上前挽起顾昭。
    看似是將顾昭给箍住，实则却是牢牢將顾昭给罩了起来。
    佐官小心翼翼的看著一言不发的九王爷。
    手中的毛笔紧了又松，鬆了又紧。
    按照他的了解，此时的九王爷...
    应当是被气到了极致...
    永兴公主见九王爷不说话，带著宫人们便起身告辞。
    九王爷面色越发阴沉，待她走到门口时轻轻对门口的守卫挥了挥手。
    巨大的殿门被自外面慢慢封上，本来一片光亮的殿宇立时便晦暗起来。
    永兴公主变了脸色，回身望向九王爷。
    “皇叔什么意思？”
    “骄横跋扈，肆意妄为，擅闯公堂...”
    “皇兄平日里对你还是过於纵容了些...”
    阴沉的声音自上首传来。声音中不夹杂一丝情绪，但却让永兴公主没来由得心內一寒。
    “既然来了那便一道学学规矩吧。”
    说完九王爷目光扫向一旁的护卫。
    “缴了她的械，將其他人给我清出去。”
    永兴公主毫不畏惧，自腰间抽出长鞭。
    “我看谁敢！”
    ...
    护卫们皆是九王爷的贴身护卫，见九王爷的目光仍旧未曾改变，只得继续上前。
    “公主，得罪了。”
    永兴公主自然不忿，长鞭灵活的扫向近前的护卫。
    护卫们灵活的避开，近前的案几立刻便被抽的四分五裂。
    九王爷眼中划过几分怒意。
    “她既然想要与你们过招，你们也不必留手。”
    护卫们闻言动作中也带上了几分认真，本就是大齐皇室特意训练出来的精锐，此时一招一式都带上了几分凌厉。
    望著倔强护在自己身前的永兴公主，顾昭心下感动。
    自永兴公主的身后轻轻拨了拨永兴公主的肩膀，喟嘆一声。
    “公主...不必了...”
    “今日的事情本就是我与九王爷间的事情，如今闹成这般局面已经是顾昭的过错，若是在连累了公主顾昭真是无地自容。”
    说完望向九王爷。
    “王爷，今日的事本就是为了惩治我，公主也是担忧我，还望皇叔不要牵连了公主。”
    永兴公主动了动手腕，张口便要反驳。
    岂料却发现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口中更是无法言语。
    你做了什么？
    永兴公主无声的望向顾昭，见顾昭根本不看她，眼中多了几分焦急。
    九王爷冷哼一声。
    “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受罚？”
    见永兴公主没有在多说，面色好看了几分。
    顾昭表情未变，淡淡道。
    “九王爷是大理寺卿，想必也很清楚...按照流程，重刑是需要三堂会审的。”
    九王爷闻言眉头越发拧紧。
    “我若是不呢？”
    不等顾昭再次说话，九王爷冷声道。
    “我知道你巧舌如簧，口中有著千万个理由等著我...”
    “我也不与你多言，你若是想要告状届时再去告吧！即便是告御状我也由得你！”
    说完惊堂木重重一拍。
    “来人，將她给我拿下！行刑！”
    眼见护卫们已经要对顾昭动手，佐官心下一急，狠狠瞪向护卫们。
    “先別动！”
    赶忙跑到九王爷前方躬身道。
    “王爷不可！这官眷贵女...不能轻易被外男近身...”
    九王爷瞥了一眼顾昭，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我瞧她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名节！能引得皇子与人爭抢，好本事的很。”
    “寻常婆子哪里对付得了她们？给我动手！”
    听到九王爷的命令，佐官面色一白。护卫们得到命令不再犹豫，几步便到了顾昭近前。
    永兴公主眼中一片焦急，费尽全力终於才喊出了一句话。
    “昭昭小心！”
    顾昭手指轻轻勾到袖口的药粉，心里一片纠结。
    和姜此时定然已经寻到了太后娘娘，只要它们到了她便脱困了...
    但此时九王爷明显不能善罢甘休，用了毒药即便能够脱身恐怕也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用...还是不用？
    『唰！”
    呼吸间一个匕首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接削掉了近前护卫的发冠，连带著切掉了一半的头髮。
    护卫反应过来，不再管顾昭，立刻出现在九王爷身前，將九王爷护在身后，抽刀望向四周。
    “是谁？！”
    “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齐晟，多年未见，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熟悉的轻佻声音响起，顾昭心下微松。
    巨大的踹门声响起，大殿门不出片刻便被外面的人给合力破开。
    “昭昭！昭昭你没事吧？”
    周氏第一个冲了进来，一向温婉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慌乱，额间两缕髮丝垂在鬢间，扑过来仔细打量著顾昭。
    顾昭愣了愣，原本淡漠的眼中爆发出一阵光芒，喃喃道。
    “娘...”
    “你怎么来了？”
    周氏见顾昭只是微微有些狼狈才放下了心。转头毫无笑意的望向九王爷。
    “我不来难不成任由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欺负你吗？”
    “你说谁道貌岸然？”
    九王爷眼中满是怒意，毫不陌生的望向周氏。
    “说你！”
    周氏毫不畏惧的望向九王爷，气势隱隱比九王爷还要更凌厉三分。
    “既是有怨气你便去找陛下，找皇后，找太后，欺负我女儿算什么本事？”
    “谁是罪魁祸首你不清楚吗？”
    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望向九王爷，眼中有质疑，有嘲讽，还有几分让九王爷不安的篤定。
    “还是说...”
    “你不敢？”

 第85章 剑拔弩张，犯上作乱

    九王爷面色一怔。
    很多年都是被別人尊著敬著，如今被周氏这般不留情面的扫下面子九王爷声色俱厉。
    隱隱还有几分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周蕴初！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巧言令色！”
    周氏嘴角一挑，毫不掩饰对九王爷的不屑。
    “比不得王爷，心中有气不去找你的好皇兄，也不敢去招惹小和神医，只敢找我女儿的麻烦。”
    周氏眉眼冷淡，视线冷冷的瞪向九王爷。
    “你是欺我女儿背后无人吗？！”
    “杖五十，徒五百里，你真是好大的威风！不如便连著我一起流放了吧，左右我也是刚回京城。这京城容不下我们母女我们走便是！”
    说著狠狠瞪了九王爷一眼，不顾九王爷的愤怒拉著顾昭的手就向殿外走去。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九王爷脸上一向木訥冷肃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
    將桌上的书简用力扔向地面。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双眼瞪向门口的护卫。
    “给我拦住他们！”
    折大將军纵身一跃，轻轻挡在周氏身前，望向九王爷的眼神中满是轻蔑。
    “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九王爷是要与我折家的护卫较量一下吗？那也不是不行。”
    折大將军身后跟著的几个护卫一字排开，护在了周氏身边。
    看到折大將军將周氏给护住，九王爷面色越发难看。
    “好啊，这么快你们便勾结在一起了？当真是水性杨！”
    “我就说当年还好皇兄没娶了你！”
    闻言折大將军原本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身上杀气尽数展现。目光牢牢定在九王爷身上逐渐暗衬，沉声道。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
    “你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教教你...”
    九王爷感受到折大將军的怒气，却仍旧犟著脾气，昂著头不肯服软。
    “公然闯入內苑，即便你们身份在尊贵也是擅闯公堂！”
    “我告诉你们，你们给我等著！”
    周氏冷冷回头，声音无悲无喜。却让人没来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幸好我的昭儿无事，我的昭儿若是有事別说只是擅闯公堂，即便是拼著我的一条性命也定然要让你不好过。”
    此话一出却触及了九王爷的底线，被当眾被一个弱质女流这般威胁，九王爷脑海中一股怒火几乎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你威胁我？！”
    “如今我倒要看看是谁能让谁不好过！”
    “来人！给我把这些私闯內苑的贼人统统拿下！”
    佐官感觉整个人头皮都在发麻。
    “王爷，这是折大將军...和康平郡主啊...”
    九王爷双目赤红的望向佐官，眼中多了几分杀意。
    “连你也质疑我？”
    “本王现在只看到了一伙私闯內苑的贼人！”
    “你若是不敢动手本王现在便先宰了你！”
    佐官逃也似的道。
    “是是！动手！动手...”
    说完缩回一旁的案几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中默念著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周氏毫不在乎震怒的九王爷，拉著顾昭不回头的向外面走去。
    护卫们对视一眼，举剑迎了上来，顾昭条件反射的扯了扯周氏，却发现周氏纹丝未动。
    顾昭震惊的望向单薄的周氏，却发现周氏手中不知何时夺下了一把长剑，此时毫不留情的刺在一个护卫的肩膀上。
    “娘...”
    顾昭无意识惊呼出声。
    周氏对顾昭粲然一笑。
    “今日娘就告诉你一个道理，刀剑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的安稳！”
    看著持刀杀入人群几乎和折大將军身边的护卫不相上下的周氏，顾昭心中五味杂陈。
    周氏一向端的都是温柔婉约，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难以让她生气。却不知晓还有这样的身手...
    她这样好的娘亲...前世却年纪轻轻便鬱鬱而终...
    这般想著眼神一凛，紧紧的跟在周氏身后。
    眼见门口的侍卫渐渐落入下风，周氏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口。
    九王爷眸光一深，眼中多了几分疯狂的緋红。
    “传禁军！”
    佐官只感觉浑身一紧，不可置信的望向已经有些陷入癲狂的九王爷。
    “王爷！只有犯上作乱时方能传禁军...”
    “这如何使得？！”
    九王爷看著扬长而去的几人，眼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如今还不算犯上吗？”
    佐官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言。
    “…”
    “娘，九王爷传禁军了...”
    顾昭有些担忧的望向周氏。
    周氏对顾昭轻笑一声，毫不紧张的安抚顾昭。
    “他不过只是色厉內荏罢了，禁军是陛下的禁军，不是他周晟的禁军。”
    “我们走就是。”
    折大將军更加鬆弛和不屑，爽朗笑著。
    “即便是禁军又如何，杀出一条路来也不是难事。”
    顾昭：“…”
    ...
    禁军来的速度相当快。
    不等一行人走出大门，院门前便过来了百名禁军將他们团团围住。
    顾昭心头一紧。
    “娘，怎么办...”
    周氏索性拉著顾昭坐在一旁得石凳上，轻飘飘的理了理凌乱的髮髻，面上又恢復了一贯以来的温和。
    “等！”
    “等？”顾昭一愣，隨即明白了周氏的意思，陪在周氏的身边坐下。
    眼中是晦暗不明的神色，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第86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禁军们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安静坐下说话的几人，面面相覷。
    等？他们在等什么？
    虽然不知晓周氏话中的意味，但禁军们仍旧是按照计划逐渐缩小了几人的行动范围。
    直到已经近前了，见折大將军一行人仍旧没有行动的意思，左郎將才小心翼翼上前。
    “康平郡主，折大將军...跟我们走一趟吧...”
    身侧一个年轻些的护卫扬声道。
    “左郎將，与他们废话什么，九王爷都说了...”
    左郎將狠狠地瞪了眼开口的护卫。
    “九王爷？你是谁的护卫？”
    说完望向纹丝未动的折大將军。嘴角僵硬的扯出几分笑容。
    “大將军...微臣知晓您的心意，定然是毫无犯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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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今事已至此，能否劳烦您给小的个面子...隨小的一起去与九王爷解释一二。”
    禁军配有左郎將和右郎將，乃是禁军中郎將的副使，是穆帝心腹中的心腹。
    在起初他便看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中暗恨九王爷的蠢笨...小女儿家的吵架都能將禁军给牵扯出来！
    面前的主儿也不是好惹的，但宗室的面子又不得不给，只感觉满心的烦闷。
    摺子昂笑容和煦。
    “我给他解释？”
    说著笑容在脸上陡然消失。
    “他也配？”
    左郎將感觉额间都出了几分汗意。
    “不不...微臣去与王爷解释！”
    “能否麻烦大將军去...看一眼...”
    折大將军好整以暇的望向左郎將，嘴中轻飘飘的吐出一行字。
    “本王...不去...”
    “大將军...”
    左郎將还欲再说，却见折大將军已经闔上双目。咬咬牙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还算温和的周氏。
    周氏却只是安抚顾昭，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左郎將只得悻悻低下头，心中暗自焦急。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禁军们却紧张的僵硬了，这才见到了他们等待的人...
    左郎將脸色一肃，连忙躬身行礼。
    “太后娘娘安...”
    禁军们则是浑身一紧，与跟在崔太后身旁的禁卫匯合，手中长剑紧握，隨时准备出鞘，戒备之意不言而喻。
    崔太后面色一皱，轻斥道。
    “都退下，我的子侄难不成还会伤我不成？”
    右郎將不著痕跡望向周氏和折大將军，见他们起身行礼，这才不得不喏喏点头退到一旁。
    只是一双眼睛仍旧牢牢放在崔太后身上。
    崔太后浑身气势缓和下来，走到周氏身旁將周氏扶起，宛如一个心疼后辈的慈祥长者。
    “康平，你受委屈了...”
    能被当朝太后这般关切对待若是放在常人身上早已经被感动得五体投地。
    此时周氏也目光一转，立时便眼眶微红，宛如一下看到了主心骨。
    轻轻匐在太后娘娘的怀里，低声啜泣。
    “崔姨...你终於来了...”
    “昭昭险些出事...她若出了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再次听到几乎二十年前的称呼，崔太后也神情一阵恍惚。
    原本的安慰也多了几分真心，轻轻拍著周氏的后背。
    “哀家知道...哀家知道...”
    “哀家一听到和姜的消息便赶紧来了，没想到还是让你们受了委屈...”
    说完眼神落在了一旁手持长剑的摺子昂。
    摺子昂手中长剑凌厉，上面还有这未乾的殷红色血跡，禁卫们的眼神始终不曾离开他的长剑。
    崔太后眼中没有任何提防，甚至隱隱有几分开心，看的顾昭都敬佩不已。
    “子昂也来了...都长这么大了...还要谢谢你帮我护住了康平。”
    摺子昂挑眉一笑，淡淡將手中长剑收回剑鞘，意有所指道。
    “我护著六姐姐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六姐姐...没有其他原因...”
    崔太后恍若听不出折大將军话中深意，面上仍是一片慈和，望向一旁精神紧绷的禁卫们。
    “你们也辛苦了，晟儿性格一向刚直，累的你们也折腾了这么大一圈，都退下吧...”
    左郎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放下心来。
    “谢太后娘娘掛怀，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禁卫们脚步移动，微微后撤，却始终未曾离开崔太后太远。
    崔太后微微点头，转头望向周氏。
    “昭昭，康平，你们也受惊了，坐我的马车一道回宫让和姜给你们好生看看，万万不能留下病根...”
    能够同乘太后鑾驾，几乎可以说是天大的殊荣，也可以说是崔太后在向她们示好。
    周氏不为所动，眼泪一抹，一边啜泣一边说。
    “娘娘...如今臣妾也算看出来了...京城是没有我们母女容身之处的...
    “刚一回来便生出这许多是非来，臣妾也於心不安...一会儿便回到府中，收拾了家中的东西便和昭昭回到豫州...”
    哽咽了一声，才有勉强吐出后面的话。
    “...了此残生...”
    闻言折大將军面色一喜。
    “那好啊！去豫州有什么意思？不如便隨我回燕云如何？”
    “我也感觉这京城不讲道理的很，一言不合禁军便就冒出来了。”
    “在燕云定然不会有人敢这样为难你和昭昭！”
    隨后望向崔太后。
    “太后娘娘，我入京以来本就是为犬子告罪...如今也算功成...便一道护送六姐姐回燕云之地...你看如何？”
    崔太后面上表情一滯。
    莫说摺子昂是坚决不能放回燕地，单说周氏...
    她本是想用周氏拿捏周家，如今若將周氏给逼离了京城，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太师还不恨死他们母子...
    喟嘆一声，轻轻替周氏拭著眼泪，情真意切的安慰道。
    “哀家与陛下都盼著你能回来...如何就会没了你的容身之处...”
    “只要哀家和皇帝在一天，这京城就必定不会让你受一分气！回去我就责罚晟儿给你出气！”
    周氏不为所动，仍旧不肯鬆口。
    “如今九王爷判了昭昭五十庭杖...徒五百里...”
    “即便是我能厚顏无耻的留下，昭昭也决计是无法自贵女之中立足了...”
    顾昭適时的面色一白，手指紧张纠结的搅动著，斗大的泪珠顺著脸颊滑落在地上。
    “臣女不过是顺从陛下的旨意来聚文馆习课罢了...先是县主想要毁了我的脸...”
    “不过只是反驳县主几句...便直接被皇叔扣上了犯上的帽子...”
    说著似是悲伤不能自已，浑身颤抖的扑进周氏的怀里。
    “娘...我们还是回豫州吧...”
    崔太后只得安慰著周氏又安慰顾昭。
    但周氏和顾昭一直啜泣著，眼看两人都不肯善罢甘休，崔太后只得起身，对內苑的宫人沉声道。
    “叫九王爷来见我...”
    佐官很快便了赶过来。
    崔太后见他身后无人，微微蹙眉。
    “他人呢？”
    佐官有些畏惧的望向崔太后，磕磕巴巴道。
    “九王爷他...他不在內苑...”
    崔太后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耐。
    “这才短短半个时辰，他不在內苑还能去哪？”
    佐官目光闪烁，小心翼翼道。
    “...九王爷他方才便入宫了...”
    “说是要...说是要...”
    “要如何？”
    佐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在青石板上，声音几乎细不可闻，颤颤巍巍道。
    “王爷说要...”
    “告御状...”

 第87章 长寧公主...来者不善

    “告御状？”
    “胡闹！简直是胡闹！”
    崔太后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她知晓九王爷性子倔强，可却不知晓他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声音都不自觉提了几分。
    “他告个哪门子的御状？”
    “他当陛下是干什么的！为著这么一点小事就去告御状？！”
    佐官的头埋的越发低了起来。
    “小人...小人不知...”
    崔太后望向旁边毕恭毕敬的左郎將，沉声道。
    “肖统领，去將他给追回来...”
    “谨遵娘娘懿旨。”
    左郎將几个跃身向门外走去。
    顾昭起身上前，满眼的愧疚和委屈，一边啜泣一边小声道。
    “娘娘，说到底王爷是因为陛下才恼了我...”
    “陛下？”崔太后暗暗皱眉。
    顾昭点点头，轻声道。
    “妹妹的医术手段毕竟有些引人误会...王爷今日便质问我...牢里为了少了许多囚徒...”
    “王爷应当以为小和是那等用人试药的毒医了...臣女对天发誓，我与小和绝对没有做过这样丧良心的事情！”
    和姜闻言跪倒在顾昭身侧，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崔太后。
    “苍天可鑑，臣女並不知晓那些囚犯的去处！”
    崔太后面容一滯，先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几分凝重，声音中都带了几分凝重，望向顾昭。
    “你说的可是真的？”
    和姜一直都在芳菲阁和慈寧宫，这囚犯们都弄去了哪里她不动脑子都想得出...
    她著急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连九王爷都知晓了...想必满朝文武都知晓了...若是这等草菅人命的消息流传出去...
    这般想著崔太后的视线不著痕跡的落在了折大將军身上。
    摺子昂似有所感，对著崔太后灿然一笑，看的崔太后心中一沉。
    “臣女句句属实，娘娘若是不信，可唤汪家县主过来问话，县主当时也在...句句听得真切...”
    闻言崔太后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在场少了什么。
    “怎生不见她的人影？”
    “县主似是受了惊嚇...现在只能先休养著...”
    佐官委婉说道。
    他方才尝试了半天，皆是无法与她沟通，只得將人暂时留在了公堂里。
    “惊嚇？”崔太后眉头一皱。
    “不过只是起了点衝突她便受不了了？”
    折大將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言嘲讽。
    “將她带过来，今日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闯下这样的祸反倒她一个人躲起来了？”
    宫人们小心的望向崔太后，见崔太后没有出言反对，宫人们立马去寻汪代云。
    顾昭嘴角冷笑。
    叫过来又如何？现在的她还想出口说话？
    ...
    汪代云尚且没到，左郎將却回来了，额间跑的一片汗珠。
    “娘娘，属下办事不利...”
    “王爷去的太快了...”
    说完小心翼翼的瞟了眼周氏和顾昭。
    “今日陛下与皇后娘娘去了別苑，离这里不过几里路...此时陛下和娘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顿了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出言提醒道。
    “一道来的...还有长寧郡主...
    闻言崔太后面色难看的看了眼不肯鬆口的周氏和顾昭。
    穆帝如今对和姜热切的有点让人心惊。
    若是在周氏和九王爷间一定要有个偏袒...她心中隱隱觉得穆帝甚至不会偏袒自己的胞弟，而去偏袒和姜...
    如今事已至此，她却已经没了办法...
    何况还有另一个护女心切的就要来了...
    崔太后眉头狠狠一皱。
    “先回院內，赶紧去寻一下云县主。”
    听的佐官面色一滯，但对上崔太后严肃的眼神却不得不应下，只得领著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公堂。
    “云县主呢？”
    崔太后看著空旷无人的公堂，回身望向佐官，唇角微微下落，显出几分不虞。
    “云县主有些被嚇到了...”
    “微臣...微臣这就派人去找...”
    崔太后扫向一旁仍旧將她团团围住的禁军。
    “都去找吧...哀家这里不用留人。”
    长寧郡主视汪代云如珠如宝，再有片刻就要道了，如今却不见汪代云的影子，还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是...”
    时间缓缓流逝，汪代云却始终不见踪跡，崔太后的眼神中的不耐越发明显。
    “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
    身侧的宫人走了进来，悄悄看了眼眼眶微红的周氏，轻轻在崔太后的耳边道。
    “...长寧郡主...来者不善...”

 第88章 只求为我女儿討一个公道！

    崔太后眼皮无意识的颤了颤，浓眉不自觉的竖立起来，多了几分威势。
    “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你带人亲自去找！”
    “是。”嬤嬤面色肃然，匆匆自后方一溜烟跑了出去。
    嬤嬤前脚刚踏了出去，长寧郡主后脚便踏入了公堂之內，高亢的呼声惊得嬤嬤头皮一紧，赶紧加快了脚步。
    “云儿！”
    长寧郡主顾不得行礼，面颊因为一路小跑而爬上了一团红晕。
    一进来眼睛就急不可耐的就在公堂內扫视起来。
    第一圈没看见汪代云，长寧郡主仍不死心的又扫了一眼，还是没见到汪代云的影子。
    面容一僵，望向上首的崔太后。
    “娘娘，云儿呢？”
    崔太后不动声色的望向长寧郡主。
    “云儿受了惊嚇，应当是躲起来了...”
    “內苑一共就这么大，总能找到的，你先坐下歇歇。”
    说著指了指下首周氏和顾昭身边的长椅。
    长寧郡主一见周氏端坐在一旁，面色一厉，三两步衝到了周氏面前，一把拽住周氏的衣襟。
    “是你嚇著了我的女儿，是不是！”
    “我的女儿如今人都找不到，你倒安稳的坐在这里喝茶！”
    周氏枯瘦的手轻飘飘的將长寧郡主的手扫开。
    看似隨意却將长寧郡主给推得一个趔趄。
    “郡主可不要血口喷人...”
    “是谁要杖责县主的郡主应该心知肚明。我女儿受到的惊嚇不比你女儿少。”
    长寧郡主柳眉倒竖。怒目圆睁，狠狠瞪向周氏。
    “你还要狡辩！若不是你们闹出这样血腥的场面，云儿何至於此！”
    “你们一个两个，装什么无辜！”
    此言可谓极尽冒犯。
    崔太后闻言眉间一蹙。望向长寧郡主轻喝道。
    “长寧！”
    “云儿不过是被嚇了一跳，养一养便好了。你先冷静下来。”
    长寧郡主却嘴角紧抿，丝毫不肯退步。
    “娘娘不必劝我，云儿若真是无事，何故会一直找寻不到？”
    说完眸光狠厉的望向周氏。
    “我就在这里等著！若我的云儿能够安然无恙还好，若我的云儿出了事，你们母女两个...还有九王爷...”
    “都別想给我独善其身！”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夹杂著男人几分隱隱的愤怒。
    “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倒是想知道你要如何让本王不好过！”
    听见九王爷略到挑衅意味的话，穆帝眉头一皱。不悦的瞪了眼九王爷。
    “九弟！”
    “臣弟又没有说错...”
    九王爷面色不虞，撇了撇嘴，到底不再出言刺激长寧郡主。只是目光如剑的射向几人。
    穆帝轻轻坐在崔太后身边，望向一旁的周氏和折大將军，状似不经意的隨口说道。
    “康平，折大將军，想不到你们来的倒是比朕这个天子还快...”
    虽说话语是对周氏和折大將军说，但眼神却直直的望向折大將军。
    眾人浑身一抖。预料之中的对抗...又出现了...
    內苑出事...折大將军却比陛下来得快...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折大將军的暗线已经埋进了內苑，还比陛下的埋的要深，陛下安能罢休...眾人心中不寒而慄。
    折大將军挑眉，周氏却上前一步，盈盈一拜。
    “承蒙陛下关心，妾身不放心昭昭，今日昭昭第一日来聚文馆，便求了大將军陪我来看看...”
    说著又控制不住的啜泣起来。
    “却不想一来便看见了九王爷...竟是要判处昭昭...杖五十，徒五百里...”
    “官眷贵女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刑法...昭昭是我看著长大的，一向娇弱，杖五十怕是脸命都没了...”
    “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先將人救下的是...”
    眾人诧异的望向周氏。
    康平郡主好手段...轻飘飘的几句话，既將摺子昂的嫌疑洗脱了，还不著痕跡的告了九王爷一状。
    “杖五十？徒五百里？这么重的刑罚？”
    穆帝狐疑的望向九王爷，连带著崔太后也皱了皱眉。
    九王爷身形一怔。却咬紧牙关，不肯鬆口。
    “藉由母后的名义在外面作威作福，刑罚重一些也好以儆效尤...”
    “免得眾人跟风作案！”
    折大將军冷笑一声，嘲讽道。
    “云县主当眾伤了六殿下也不过是杖二十，昭昭只是口不择言了几句话便是这样的惩罚！”
    “九王爷这大理寺卿当的果真是公正廉明。”
    九王爷刚要反驳，却听见一直闷不作声的长寧郡主惊怒道。
    “杖二十？？”
    长寧郡主一双杏目充血的望向九王爷，恨不得衝上来活撕了他。
    “小女儿家的爭吵罢了，你竟然要杖二十？”
    一提到汪代云，九王爷原本有些不足的底气又足了起来。
    “重伤皇子，袭击同门，杖二十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莫不是郡主的女儿便能这般特殊？”
    长寧郡主手掌用力拍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看你才是仗著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宠爱作威作福...”
    『啪！』
    长寧郡主突地顿住，剩下的话音梗在喉咙中，瞳孔猛地一缩。
    猛的望向公堂中央听见了九王爷话以后抖了一下的桌子...
    桌角的夹层隱隱露出一小角明黄，若不仔细根本难以看见。
    “云儿...”
    “我的云儿！”
    护卫们实在不忍打破长寧郡主的幻想...
    “郡主...这桌子太过厚重，里面不可能藏人的...”
    “不！不！这明黄色的帕子就是云儿的！我认得！”
    长寧郡主嗓音急的都有些破音了，说著不顾眾人惊异的眼光冲了上去，两个手掌用力的搬动著厚重的判桌。
    判桌四四方方，很是沉重，先前检查时谁也不曾想到汪代云会藏在里面。
    几个护卫见状，赶忙帮著长寧郡主一起搬动，用了十足的力气才勉强將判桌给挪开。
    光线猛地照进判桌下。
    一张精致艷丽的小脸陡然出现在眾人的视线中...
    “云县主...果真是云县主...”
    一见到阳光，汪代云不受控制的缩了缩身子，將头埋进了臂弯里。
    “別打我...別杀我...”
    看著一向张扬跋扈的少女如今蜷缩在角落里，眾人目光一滯。
    长寧郡主几乎不能言语，僵在原地，半晌才声音艰涩道。
    “云儿別怕，出来好不好...有娘亲在呢...”
    汪代云声音木訥。
    “娘亲...娘亲...”
    足足念叨了好几声才似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跌出来扑进长寧郡主的怀里，死死攥住长寧郡主的衣襟，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娘亲...救我...”
    麻烦了...
    看著汪代云如今幼稚如孩童的样子，九王爷面色一怔。
    崔太后面色难看的和穆帝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几分凝重。
    长寧郡主牢牢將汪代云护在怀里。
    “娘亲在，娘亲在...”
    足足安抚了半天汪代云才勉强安静下来。
    崔太后轻声道。
    “长寧，先让大夫给云儿瞧瞧吧...”
    “云儿只是受惊了...”
    谁知这一句话却好似一个引子，立时便引得长寧郡主头髮一炸。
    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汪代云。
    “受惊？”
    “这仅仅是受惊？”
    “我的女儿都嚇得失去了神志了！你们说仅仅是受惊！”
    说完目光果决的望向穆帝。隱隱有几分鱼死网破的狠厉和愤怒。
    重重跪倒在地，目光狠绝而锐利。
    “臣妾潁川魏氏，状告九王爷滥用私刑！”
    九王爷面色一抖。
    他说去告御状也不过是嚇唬嚇唬周氏罢了...
    可现在长寧郡主的样子一看便知晓根本不是开玩笑...
    穆帝面色一冷。
    “长寧，你可知晓你在做什么？”
    九王爷即便做的再过分，那也是他的亲弟弟。长寧郡主此举简直是完全不顾及他的情面。
    长寧郡主面色未变，目光阴狠的望向周氏身边的顾昭，目光中隱隱多了几分癲狂。
    不知为何，看著长寧郡主的视线，周氏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上前就要堵住长寧郡主的嘴。
    “郡主也受惊了，臣妾恳请陛下將郡主也一起带去好生休息...”
    长寧郡主却完全不顾周氏的表情，对穆帝恭恭敬敬的行礼叩拜，扬声道。
    “臣妾还要状告锦安县主陷害嫡姐！谋害嫡母！”
    周氏的手指一滯，眼神震惊的望向长寧郡主。
    “你！”
    谁家后宅没有几分腌臢事...若真是都揪出来告上衙门没有几个乾净的，几乎是同归於尽的手段...
    各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后宅中事自家在家中处置了便是...互不干涉...
    如今长寧郡主却打破了这个规矩...
    长寧郡主却收回视线，目光冷肃的望向面容有些阴沉的穆帝和崔太后，隱隱有几分破釜沉舟的狠厉和威胁。
    “臣妾此生也不过得了这一个女儿，如今不明不白的成了这个样子！”
    “陛下和太后不用想著堵臣妾的嘴！臣妾只要活著一天也会去敲登闻鼓！”
    说完重重叩首。
    “臣妾只求为我女儿討一个公道！”

 第89章 那朕就让你们都如愿

    周氏目光一沉。眼眶微红的上前。
    “陛下，这谁委屈也不是靠一张嘴的...”
    “昭昭不过刚到京城，便三番两次受到刁难，还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若是长寧郡主一意孤行，臣妾也只有带著昭昭回豫州一条路了...”
    折大將军立时上前。
    “臣弟愿意护送六姐姐回城！”
    面对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穆帝面色一沉。
    眼睛直直的放在周氏和折大將军身上，眼中有不悦，有凝望，还有几分隱隱的愤怒...
    又转向面前毫无惧意的长寧郡主...
    眾人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匯集在穆帝身上。
    三方博弈...陛下会选择谁...
    穆帝沉默片刻，终究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郡主糊涂了...带郡主回府休养。”
    面对穆帝给出的答案和递上来的台阶，长寧郡主目光却毫无退意。隱隱有些豁出去的意味在里面。
    “我没糊涂！”
    “云儿总归如今已经是这样了，我要这一身的功名利禄也没了用处。除非是杀了我...否则我定然要为云儿討一个公道！”
    “即便是我不在了，还有我夫君！”
    提到汪尚书，穆帝面色又黑沉了几分。
    宣后赶忙打著圆场。
    “姐姐想岔了不是...”
    “云县主如今还是待嫁的四皇子妃，自然还是锦绣前程，待將病治好前方还有千万福气呢！”
    谁承想此话一出却让长寧郡主陷入了更疯狂的地步。
    “我不稀罕！”
    “谁要当强买强卖的四皇子妃！”
    她的动作惊得汪代云都嚇到了，身子恐惧的退后了几步。
    “娘亲...”
    长寧郡主连忙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安抚著汪代云。
    汪代云逐渐安静下来，长寧郡主面无表情的望向穆帝。
    “陛下，臣妾只求一个公道。”
    穆帝深色暗沉下来。声音低沉的让人不寒而慄。
    “你们一个两个...还真是护女心切...”
    分明是简单的话，但却让人能感受到穆帝內心的愤怒。
    “臣妾不敢！”
    周氏连忙躬身行礼。
    穆帝不为所动，眼神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长寧郡主身上。
    “...那朕就让你们都如愿...”
    崔太后见穆帝深色不对，立马出言阻止。
    “陛下，今日事情发生的太多了，大家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说完眼神瞪向九王爷，九王爷却故作不知，面色倔强的望向別处。
    穆帝直接收回目光。
    “母后多虑了，齐玉擬旨！”
    齐玉慌忙跪下。
    “修王处事不公，去大理寺卿之职，罚奉两年。”
    九王爷闻言震惊的望向穆帝。
    因为这等小事...竟然將他夺官了？？失了大理寺卿的实职，他和一个閒散王爷还有什么区別？
    不等九王爷说话，穆帝已经望向周氏和顾昭。
    “锦安县主顾昭出言不逊，褫夺封號。”
    “禁足一月，反省自身。”
    这样的惩罚可谓很重，表明了她是个被陛下厌弃之人。
    没了封號便没了体面，在京中贵女之间失去了立足之地，何谈还有一门好的亲事...
    不过只是爭吵几句便得了这样的处罚...若是寻常女儿家恐怕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但对顾昭来说却毫不在意...
    不过是个封號，两年以后这封號也要化为泡影...
    “谢陛下隆恩！”
    见周氏和顾昭乖乖听话，穆帝面色好转了些。
    瞥向最中央的长寧郡主，又恢復了一片阴沉。
    “...汪家嫡女重伤皇子，构陷同门，褫夺封號，杖二十。”
    长寧郡主闻言惊呼出声。
    “陛下！云儿已经如此，如何还能受庭杖！”
    穆帝冷冷的望向长寧郡主。
    齐玉满头冷汗的提醒道，“郡主...陛下还没说完...”
    长寧郡主面色一滯。
    “臣妾...只是太过慌乱...”
    穆帝却毫不在乎，收回视线幽幽道。
    “念其受伤，免於庭杖。”
    不等长寧郡主面露喜悦，穆帝嘴唇微动。
    “朕与皇后念其伤势，著其与朕四子於三月內完婚...为亲王侧妃...”
    说著冷眼望向震惊的长寧郡主。
    “长寧郡主行跡疯迷，近日便在家养病吧。”
    长寧郡主回过神来。汪代云看的最重的便是她的身份，何况是这样大的没脸，若是她清醒过来如何能够接受...
    长寧郡主身上的傲气尽数消失。跪倒在地祈求道。
    “陛下！是妾身失言了！”
    “您要处罚便处罚妾身！云儿如今的情况如何能成婚啊！求您收回成命！”
    “妾身愿以自己的封號换云儿的封號...”
    穆帝眼神一眯，危险的望向长寧郡主。
    “是你求著朕给你一个公道...如今朕给了你，你又不满意...难不成一切不如你意你都要闹？”
    “...不如...朕的这个皇位...给你坐？”
    此话一出，殿內眾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起。
    仅有惊愕的长寧郡主和摺子昂淡定的站在一旁。
    “陛下...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长寧郡主背后冷汗岑岑。
    覬覦皇位的罪名无论如何她都担不起...也担不住...
    “既如此，便回去准备吧...即便是侧妃...礼数不可少...”
    说完不顾眾人的神色，起身向外走去。
    长寧郡主愣愣的望向穆帝的背影...
    足足半晌才回过神来，心疼的抱住汪代云。
    她好好的女儿如今不光失了神志...甚至还被这样羞辱...
    好好的正妃成了侧妃...
    “娘...”
    汪代云丝毫不理解面前的处境，对长寧郡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长寧郡主心头一紧，汪代云的笑容让她心下越发难受。
    她豁出一切最终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长寧郡主心中思索著，神色愈发寒冷，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片刻之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定，眼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果决和狠厉。
    事已至此...即便是为了云儿...她也合该拼上一把...
    说完深深望了殿內眾人一眼，不发一言的转头拉著汪代云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望著长寧郡主最后冷漠的眼神，顾昭心中竟觉得她比之前癲狂的样子还要令人不安...

 第90章 狄青生疑，姑娘为何这般信我？

    “娘...”
    顾昭与周氏对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周氏眼中同样的神色。
    “走吧，回家！好歹是能回家了，也算因祸得福。”
    “放心吧，无论她想做什么总归还需要些时间的。”
    折大將军毫无顾忌的爽朗笑道。
    “禁足一月，这回正好能好好教一教你功夫了！”
    “被为难成这个样子，当真是毫无你娘亲当年的风范。”
    周氏不著痕跡的对摺大將军翻了个白眼。顾昭无奈笑笑。
    一行人向门口走去。
    只留下九王爷在原地，目光阴鷙的望向公堂，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一回到郡主府，顾昭便看见了提前得到消息的狄青，身后还跟著一个身材瘦高的少女。
    只是少女此时面色苍白，身体羸弱的骨瘦如柴，乍看上去竟比周氏还要枯瘦几分。
    “姑娘...”
    狄青眼中略有些紧张的过来。
    他至今还拿不准顾昭当日只是隨性而为还是认真的...何况如今已经过了好几日...
    “狄大哥多礼了，这位便是狄家姐姐吧。”
    顾昭收起內心的担忧，热情的上前扶起狄青，浅笑著望向狄青身后的少女。
    看的少女面色羞红。
    “你们聊，我院中还有事。”
    周氏適时的想给他们留出一个说话的空间。同时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折大將军。
    “我去帮你！”
    折大將军接话道。同时对顾昭挑了挑眉。
    “倒是让你捡了个好苗子，打个商量，要不將他让给我？”
    狄青略有些激动，但仍义正严词的坚定道。
    “多谢您的好意...但草民答应了姑娘要保护姑娘。”
    周氏狠狠瞪了折大將军一眼。直接抬步便走。
    折大將军摸了摸头，依依不捨的看了眼狄青，只得跟了上去。
    顾昭正了正脸色，望向面前的狄青。
    “狄大哥可知晓他是谁？”
    “能出现在这里的...应当是大名鼎鼎的折大將军...”
    狄青毫不掩饰对摺大將军的崇拜。
    “那你还愿意拒绝他？”
    顾昭好奇的问道。
    狄青神態温厚。
    “姑娘与我是雪中送炭，我自然不应出尔反尔。”
    “何况折大將军身边人才济济，自然不缺我一个，但姑娘身边不同...”
    “与其在折大將军麾下与人爭夺，还不如跟在姑娘身边博个前程。”
    顾昭神情认真。
    “多谢狄大哥厚爱，狄姐姐的病我会尽力的。”
    “如今...我还真有件事想要求大哥...”
    狄青躬身行礼。
    “姑娘请说。”
    顾昭清了清嗓子，眼中出现几分凝重。
    “你应当知晓母亲方才是去哪里接回的我...我与你透个底...我们恐怕是惹上麻烦了...”
    长寧郡主最后的神色让她心下隱隱有了几分预感，自袖间拿出周氏先前私下给她的银契。
    “我希望你能拿著这些银子去豫州乡下...或者忻州...为我与娘亲...训练些护卫出来...”
    “以备...来日...”
    狄青闻言拿起银契，瞳孔猛地一缩。
    五十万两？？
    这哪里是训练护卫，这分明是要养私兵...
    心下突然明白了什么。
    “来日？姑娘的意思是...”
    顾昭点点头，沉声道。
    “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乱起来了...”
    “我不求別的...只求自保...我与娘亲的身家性命...如今便放在狄大哥身上了...”
    狄青面色一正。单膝跪地。
    “姑娘如此重託，狄青必定尽力而为！”
    顾昭点头，继续叮嘱道。
    “我自是信任狄大哥的为人，今年秋日只怕收成不好...狄大哥多屯些粮草...”
    “这只是最初给你的银两，后续的我会陆续给你...”
    狄青望向顾昭。
    “姑娘想要多少人手？”
    顾昭思量一下，报上了一个略显合適的数字。
    “起码...五千...多多益善...”
    狄青起身抱拳。
    “时间紧迫，姑娘如今想要的人手也多，属下今夜便出发...”
    “还望姑娘在京城保重自身...若有需要隨时传信属下。”
    看著气势斐然的狄青，顾昭心下暗暗点头。原本的不安也被压下了几分。
    狄青行至门口，脚步一顿，犹豫片刻仍旧选择转身。
    “姑娘...属下有一事不明...”
    顾昭奇怪的望向狄青。
    “狄大哥请说。”
    狄青一双眼睛犹如璀璨的银河，认真而疑惑的望向顾昭，嘴角动了动。
    “我想问...我与姑娘相识不过几日...”
    “姑娘您为何...这般相信我...”
    说完默了默。
    “姑娘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姑娘的恩情做不得假，我也能看得出来姑娘是真心相信我...”
    “狄青愿意帮助姑娘...建功立业...”
    顾昭一怔。
    她以为自己已经作的儘量不明显了，想不到还是被看出来了...苦笑一声。
    “什么都瞒不得狄大哥...將军一片诚心，我也不愿对狄大哥有所隱瞒...”
    “说到底...还是我想占个先机...”
    说著指了指方便的椅子。狄青依言坐下。
    “我月前曾做了个冗长繁复的梦...”
    “梦中狄大哥日后会大有一番作为...我那日在东市无意中看见了狄大哥顿时惊为天人...又想到了那个梦...便起了求狄大哥帮忙的心思...”
    狄青沉默片刻。
    “姑娘的梦...恐怕不简单吧...”
    顾昭温和一笑。
    “不瞒狄大哥，其中一部分都实现了。”
    “所以我才这般相信狄大哥，无论是狄大哥的能力还是人品。”
    狄青面色如常，只是放在扶椅上的手微微颤抖，显露出他此时內心的不平静。
    “能否请问姑娘，在梦中我最后的结局...”
    顾昭朱唇轻启。
    “封侯...称將...”
    顾昭说大齐將乱，而他却能在最终封侯称將...不消多说狄青已经知晓自己定然是投了叛军...
    狄青不受控制的浑身一震。隨后又有些释然。轻笑一声。
    “多谢姑娘。既如此属下便安心了...”
    说完起身告辞。
    顾昭轻声道。
    “狄大哥会不会怨我...误了你的前途...”
    狄青爽朗一笑。
    “姑娘有未卜先知之能，又有如此魄力，我信姑娘在梦中必定不是平庸之辈，跟著姑娘如何不算是前途？”
    说完躬身行礼，多了几分正式和恭谨。
    “多谢姑娘坦然相告，狄青必定誓死不吐露出一句！”
    “狄青这便动身，不负姑娘重託！”
    顾昭起身回礼。
    “辛苦狄大哥...我定会护住你们兄妹周全...”
    狄青点头，头也不回大步向门口走去。
    顾昭望著狄青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清明和信心。
    心下微微思索，沉声对夏至道。
    “夏至，准备笔墨快马...我要写信...”

 第91章 入宫勤王！

    “写信？姑娘要给谁写信？”夏至一脸茫然。
    顾昭眉目幽深，眼中有些说不明的光芒隱隱涌动。
    “写给豫州...季景明...”
    “景明...”
    夏至惊呼出声。
    “...那岂不是季二少爷？”
    说著眼中多了几分忧虑。
    “姑娘...您如今的身份...季二少爷是万万配不上的...若是夫人知晓...恐会不高兴...”
    顾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配不配得上谁又说得清呢...”
    虽不知晓长寧郡主会做出什么事，但京城定会有一番风波。
    季晏如今身处豫州，必定对京城中这样小的变化察觉不到...
    这样一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她必得抓住...
    ...
    半月后。
    顾昭擦著习武过后满是灰尘的手。
    心下嘆息到底她的年纪过了最佳的习武时机...即便是得折大將军亲自教导脚步也很是缓慢。
    “別灰心，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那种养在闺阁的娇气的大家闺秀，想不到你倒也能吃得几分苦。”
    折大將军拍了拍顾昭的脑袋，哈哈大笑。
    巨大的手劲直打的顾昭一个趔趄。
    顾昭：“...”
    “师父...哪怕我不是那些贵气的官家小姐，恐怕也经不起你这久经沙场的几巴掌...”
    经过半月来的磨合，顾昭对这个坦坦荡荡对周氏表达爱慕的大將军也有了几分改观，多了几分熟稔。
    “哈哈...你若是承受不了我这几巴掌说出去是我的徒弟也会叫人笑话的羞於见人的...”
    摺子昂挑眉一笑。
    顾昭：“...”
    这哪里像是运筹帷幄的大將军...分明是个不讲理的紈絝大叔...
    总之爭论不过他，顾昭索性转移话题。
    “师父...这都半个月了...京中怎么毫无消息...”
    摺子昂无所谓的擦擦长剑。
    “没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
    “就在府上练练剑，喝喝茶，一会儿你娘就过来与我们一同吃晚饭了，快些收拾...”
    话音未落，折云面色凝重快步走了进来。
    看到折大將军身前的顾昭，折云恭恭敬敬给顾昭行了礼，才望著折大將军沉声道。
    “將军...出事了...”
    “有人將郡主府包围了...”
    “包围？”
    折大將军手中动作一顿。脸上笑容微敛，淡淡將手中长剑掛在腰间。
    “何人所为？”
    折云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应当是...驻扎在城郊拱卫京师的禁军...”
    折大將军沉声道。
    “禁军一向忠心耿耿，更是穆帝的心腹...怎会牵扯进禁军？”
    清冷的少女声音在身侧微微响起。
    “来了多少人？”
    “约莫五百人...”
    顾昭瞳孔一缩。眼神凝重的望向一旁的折大將军。
    “这么多？莫不是穆帝要出手对付折家？”
    柔软的女声自远处传来。
    “应当不是。”
    周氏缓缓走近，身后的丫鬟们还端著上好的糕点。
    “若是穆帝出手哪里只会仅仅是包围...和姜如今还被扣在宫中...他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会这般急切...”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那是谁...
    顾昭眼神微微转动，忽的动作一滯。
    是长寧郡主？！
    顾昭和折大將军对视一眼，均是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她一个闺阁夫人，哪怕再加上汪家也不过只是个当朝勛贵...竟然能调动得了禁军？！
    “只有她才会惦记著重点关照郡主府却又在此时无暇顾及他们...”
    “因为她...此刻只怕在逼宫...”
    周氏眸光幽深。
    “能够號令的动禁军，当真是我们小瞧了她...”
    想到了答案，顾昭心中反倒一定。
    “她自然號令不动...號令得动禁军的...另有其人...”
    齐修文...今生你这么快便沉不住气了吗？
    ...可是如今的穆帝...可並非迟暮啊...
    顾昭眸光一闪，眼神坚决而果断的望向周氏和折大將军。
    “娘，这是个机会！”
    折大將军收起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认真望向顾昭。
    “说来听听。”
    顾昭躬身抱拳。
    “我觉得我们应当...入宫救驾！”
    折大將军眼神一亮，瞬间来了兴致，诧异的望向顾昭。
    “你觉得陛下会贏？”
    顾昭勾唇一笑。
    “不应该吗？”
    “咱们这位陛下虽说行事暴戾，但可是牢牢將权利抓在自己手中...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被打压的抬不起头...”
    “这样强的控制力...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算计到...”
    说著眼神动了动，身上多了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和谋算。
    “所以依我看...长寧郡主註定只是被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摺子昂越听越惊奇。
    待顾昭说完，忍不住目光灼灼的望向周氏。
    “六姐姐当真生了个好女儿...”
    “小小年纪竟然能看的这般深远...这样的眼光若是个男儿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
    周氏轻轻一笑。眼中隱隱有几分苦涩。
    “我倒情愿她能看的不这么清楚...”
    今生的未卜先知都是用她的女儿前世受过的苦换来的...她情愿能一辈子让昭昭都只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折大將军只当周氏是在谦虚。
    讚赏的拍了拍顾昭，理了理下摆起身，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说完折大將军瀟洒的抽剑而出。
    “折云，召集折家护卫隨我入宫勤王。”

 第92章 臣请殿下主持大局

    “护好郡主和昭昭！”
    周氏粲然一笑。自身侧下人手中接过一把密封的长剑。顺手为折大將军挡住远处射来的箭矢。
    “瞧不起我的武艺？儿时我的剑招可一直不逊色与你！”
    折大將军朗声笑道。
    “能够与六姐姐並肩作战！自是我的荣幸！”
    二人手起刀落齐齐冲向前方。
    望向前方势如破竹的两人，顾昭默默缩了缩脖子隱在侍卫中缓缓前行...
    在郡主府內还不觉得，可当越发靠近皇宫越能感受到凌冽的寒意。
    此时已经能听见里面的喊杀声和冲天的火光。
    “叛军已然攻入皇城！眾將士隨我入城救驾！”
    摺子昂扬声道。又有小股的府兵闻声衝著折大將军的名头加入了折家的护卫中...
    这一路走来並不轻鬆，摺子昂浑身浴血，身上的甲冑一片赤红。侍卫们手中长剑没有一个是乾净的，在月光下反射著一片红光。
    即便是顾昭此时长剑上都已经沾上了点点血跡，周氏护在顾昭身侧帮顾昭挡著突然冒出来等我冷箭。
    一路上一直有各府勤王的府兵和侍卫加入其中，此时这大將军身后已然积攒了足足三四千人的队伍。
    听到折大將军的喊声，本来浑身疲惫的眾人又迸发出振奋的精神，向著皇城衝去...
    突地，顾昭眼神余光看见了什么，步伐下意识一顿。
    “齐修文...他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上移，不出所料看见了他身后勤王的旗帜。
    顾昭面色猛然一变。他打的什么主意？
    “折大將军？”
    “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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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修文与折大將军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彼此，面露惊讶。
    折大將军面色一僵，转而问道。
    “不妨合兵一处？”
    齐修文还是一贯的英武温厚。
    “自然可以，多谢大將军。”
    因为有了齐修文的加入，清扫前方的叛军几乎快了一倍。
    乾坤宫前。
    面对著密密麻麻的叛军，折大將军和齐修文对视一眼皆停下了脚步。
    迎上了对面的禁军护军將军曹茅。
    一看见曹茅，顾昭瞳孔猛地一缩，隨后有些面色复杂扭曲的望向齐修文。
    这曹茅可是齐修文的人...论及忠心曹茅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前世更是在宫变时出了最大的力...她不信前世那般忠心的曹茅今生会背叛齐修文...
    这定然是二人做的局！
    曹茅成功了他便夺了穆帝的皇位，若是失败了他还是忠心救驾的皇子只需要捨弃一个曹茅...
    齐修文当真够捨得...也够心狠...
    “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齐修文厉声喊道，眼神不著痕跡瞟向曹茅。
    曹茅神情微动，方正的国字脸上满是凌厉，不见一丝温和。
    “陛下重伤！尔等若是肯放下武器，新朝必定会为各位记下一功！”
    齐修文闻言心中一松，面上却不动声色。
    “新朝，哪门子的新朝！”
    曹茅挑眉，將身后的明黄色轿輦露了出来。
    “自然是陛下的新朝！”
    四皇子？！
    眾人望向轿輦中神情严肃木訥的少年，忍不住惊呼出声。
    弒父夺位？！这竟然会是这个一向沉迷诗书老实木訥的四皇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在望向一旁的汪德运，又有几分瞭然。美色误人...定然是为了汪家那个已经傻了的县主...
    四皇子缓缓自轿輦中下来，曹茅立马恭敬的扶著四皇子走来，掩去眼底的深意。
    四皇子並未发现曹茅的异样，眼中隱隱有几分得意。
    “大將军与皇兄不妨放下武器。”
    “大將军，无论我齐家宗室是谁在位...你有折家军在就一直是那个威武的大將军，何必要为了一个將死之人搏命？这不值当...”
    说完惋惜的望向一旁的齐修文。
    “六弟...这皇位父皇心中本来就是要给三哥或者五哥的...即便是你费力为了父皇將皇位夺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是让旁的人白白捡了便宜...”
    齐修文面色猛然绷紧。
    似是听到了最让他愤怒生气的话，虎目圆睁瞪向四皇子，满脸都是愤怒。
    “四哥！竟然真的是你！父皇对我们这般好，你竟能下得去手谋害父皇和皇兄们！“
    ”这天下是父皇的！他心中属意谁这天下便是谁的！你若是想要这皇位便去求父皇便是，何故要如此激进！”
    说著手中长剑毫不留情指向四皇子。
    “若是四哥一定要一意孤行，那你我兄弟二人也唯有兵戎相见！”
    四皇子嘴角勾起几分不屑的笑容。
    “六弟，如今禁军都听我的號令，你以为就凭你身后那些閒散的府兵便能拦得住我？当真可笑！”
    “曹茅！给我杀了他！”
    曹茅恭敬行礼。
    “陛下圣明！臣遵旨！”
    说完毫不犹豫提剑向齐修文杀去，宛如一个为表忠心不顾一切的忠臣。
    齐修文毫无畏惧之色，手中长剑一挥直接迎上了过来的曹茅。
    曹茅用尽全力抵挡齐修文，却发现面前的人影仅仅是虚晃一下，整个人已经越过他直接向身后的四皇子袭去。
    曹茅的力气已是受不住，根本无法回身阻拦。
    四皇子面上的得意还未褪去，便看见了让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久经沙场的將士在齐修文面前宛如不堪一击，片刻之间齐修文距他已经仅有几步之遥。
    四皇子张口无意识喊道。
    “你们都是蠢货吗！救驾！”
    “救驾！”
    谁知周围的护卫要不便是不堪一击，要不便是被绊住了手脚，连曹茅都一时抽身不得。
    终於有个护卫赶了过来，护在四皇子身侧，四皇子面上还来不及高兴，便感觉胸口一凉。
    隨后整个人身体一僵，四皇子呆呆向胸口看去，便看见一柄长剑已经刺破了胸膛...
    碗口大的伤口此时正流出汩汩的血液。
    “你怎么敢...杀我...”
    “殿下！”
    曹茅似是这才拼尽全力摆脱了面前的將士，连忙回到了四皇子身边，嘴角却控制不住的多了几分弧度。
    四皇子看著曹茅凉薄的眼神，浑身突然一震，意识到了什么。
    嘴角蠕动著想要说什么，却只能艰难的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
    “你们...利用我...”
    “你们真正的目的...是...”
    曹茅嘴角一弯，不动声色將四皇子胸口的长剑狠狠向下一按。
    看著四皇子逐渐涣散的眼睛，曹茅故作慌乱。
    “殿下！殿下！”
    眼见四皇子半天都没有动静，曹茅面色艰难的转头看向一旁的齐修文。
    面露颓然和绝望。
    “六殿下...你怎可直接杀了殿下...”
    此话一出，后面一片躁动。
    “四殿下怎么了？”
    曹茅似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开口。
    “四殿下已死...”
    说完怯缩的望向齐修文。
    “...罪臣...愿降...还望六殿下能饶恕罪臣一条命...”
    齐修文身后的户部尚书袁俊誉立马出声。
    “殿下！如今事態紧急！三殿下与五殿下已经被四殿下谋害，好在四殿下如今已经伏诛。”
    “臣等恳请殿下主持大局！救出陛下！”
    不等袁俊誉说完，齐修文身后跟隨而来的大臣们黑压压的跪倒一片。
    “臣等恳请殿下主持大局！”

 第93章 朕还没死呢

    齐修文故作为难，袁俊誉再三恳求。
    “殿下，如今皇城一片混乱，除了您没有更合適的人选了...”
    “您难道向看见大齐动盪吗？”
    齐修文这才结束了面上犹豫的神色，声音中还带著几分勉强。
    “恩师的提议...本王愧不敢当，如今局势危机，本王待清理好皇城必定好生寻找三哥和五哥...”
    “至於曹將军既然愿意投诚...”
    “本王自然高兴...只要你肯放下武器，本王便既往不咎...”
    闻言大臣们这才放下心来，及时的上前在新帝面前上表忠心，希望能够在新帝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殿下圣明！臣等必定为了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今日的事情按落在了六皇子的手上，不论三皇子和五皇子如今如何，都只有一个结局...
    死於四皇子的叛乱之中...
    至於穆帝...既然已经身受重伤...自然该颐养天年...
    齐修文神情平淡的收下眾人的恭维。
    半晌眼神扫视一圈，不出意外落在了仍旧脊背挺立的折大將军身上。
    “折大將军...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摺子昂眉头一挑。
    “六殿下，微臣觉得...大人们的话说的未免有些为时尚早...当务之急...”
    “应当是救驾...”
    救驾？六殿下就站在这里，救的什么驾？
    眾人心中冒出一个巨大的问號。
    “陛下仅是重伤，诸位不应该先进去看看陛下的情况吗？”
    “万一...陛下没事呢...”
    清脆的女声自折大將军身后响起。
    露出一张精致孤傲的小脸。
    “四皇子已经说了陛下重伤，怎会没事？”
    大臣们不由反驳道。
    顾昭眉目一转。
    “四皇子乃是犯上作乱...他的话...真的能信吗...”
    隨著女声的话，乾坤宫的宫门咯吱一声响起。
    一道老迈却沉稳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在眾人脑海中炸响。
    “难为还有人记得...”
    “如今的大齐...还是朕的大齐...”
    穆帝...是穆帝...？？
    他不是重伤了吗？
    一长串的问號掛在眾人的额头上。
    伴隨著穆帝的声音，乾坤宫宫门处传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著铁甲和刀剑的声音。
    在眾人身后包抄而来，顷刻间已经將眾人包围住。
    待看到来的將士的装扮，眾人瞳孔猛然收缩。
    是玄甲卫！！
    南境最精锐的玄甲卫！
    他们何时被穆帝召来的京城？
    听著穆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先前上前恭维齐修文的大臣们俱是变了脸色。
    皇帝未死...他们便已经投诚了新帝...他们哪里还能有好下场...
    穆帝连玄甲卫都能提前召来京城...
    仅仅一瞬间，他们就知晓穆帝这是在请君入瓮...而他们便是那个蠢出气的王八...
    齐修文面上的谦逊立时便僵在了脸上。
    不敢置信的回头。
    果不其然便看见了一张熟悉中老迈阴鬱的脸...
    穆帝此时一双眼睛无悲无喜的扫视著在场的所有人，在经过他和摺子昂时目光微微顿住。
    齐修文口中喃喃道。
    “父皇...”
    电光火石间，齐修文心下已经恢復了平静，关切上前搀扶著穆帝，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
    “父皇，还好你没事...我还当您被四哥给暗算了...”
    一向坚毅的脸上多了几分害怕和庆幸，眼眶微红。
    “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人看到的袖间齐修文握著长剑的手却用力的几乎要將长剑掐断。
    曹茅愣在原地，一双眼睛震惊的望向穆帝久久难以回神，心中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陷落下去。
    穆帝怎会未死？
    那他岂不就是乱臣贼子？九族不保...眼中一狠，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幽光。
    与汪德运对视一眼，俱是看见了双方眼中的沉重。
    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齐修文，却见正对穆帝嘘寒问暖的齐修文不著痕跡的向二人比了个手势。
    曹茅见状心下一狠，直接將手中长剑一扔，伏跪在地上向前几步，走出了护卫的保护范围之內，声泪俱下的向前伏臥。
    “罪臣曹茅...受人蛊惑，走错了路...”
    “肯定陛下原谅...”
    穆帝眸光深沉。低哑的声音中饱含怒意。
    “朕看你不是受人蛊惑，而是早有预谋。”
    “这般顺利就让你们攻入了內城，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说完目光一沉的扫了一眼已经气息全无的四皇子，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齐修文身上，眼中满是探究的神色。
    此话一出，听的齐修文心底一震。
    穆帝果真开始怀疑他了...他確实早有谋划，但若不是汪德运和长寧郡主的逼迫也不至於这般匆忙...
    甚至他到现在都想不到究竟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做了安排，可穆帝居然还好端端的活著...
    后背冷汗直流，幸好先前的定计是推四皇子出来挡剑...
    曹茅深色未变，仍旧在懺悔哭泣。
    “陛下...微臣都是被四皇子裹挟的啊...陛下若是不信...”
    穆帝面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你当如何？”
    曹茅眉眼一冷，全身上下的气势轰然爆发。
    “若是不信...就请陛下您亲自去问问四皇子吧！”

 第94章 以身护驾

    曹茅此刻已经距离穆帝仅有几步，突地在眾人震惊的目光中自袖间垂落一把匕首，寒芒闪过冲向了穆帝。
    曹茅能够做到禁军的位置，手下功夫自是高深。
    因著曹茅已將身上佩剑卸下，又是一副忠心懺悔的样子，眾人並未对他多加防范，竟是叫他手中直接到了穆帝身前。
    “陛下！”齐玉惊呼一声。
    宣后一向温婉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慌乱和颤抖。
    “陛下当心！”
    穆帝眼中多了几分愤怒。
    “你敢！”
    『唰！”
    一道破空声响起，却是折大將军將手中匕首掷了过来。
    摺子昂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毕竟离得远，此时撞击在曹茅的匕首上也不过只是撞的匕首微微偏了几分。
    在穆帝不加躲闪的动作下曹茅的匕首仍旧稳稳地刺进了穆帝的胸膛內。
    “父皇！”
    见到匕首稳稳落在穆帝的胸膛內，齐修文指节紧张的微微泛白，一双眼睛满是精光，眨也不眨的紧紧盯住穆帝。
    突地齐修文瞳孔猛地一缩，在他的视线中，曹茅面色煞白的將匕首抽出。
    匕首上只隱隱有一丝血跡，根本不似重伤的样子。
    齐修文面色一变。
    是护心玉...
    好在曹茅这一击下去，穆帝胸口的护心玉已经碎掉，一击不成，曹茅毫不犹豫再次出手。
    齐修文也不动声色默默自袖间摸出了什么，视线紧紧定在了穆帝后心的位置上。
    斜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锦服。
    锦衣男子动作飞快，比先前曹茅的动作快了將近一倍，武艺高下立见，眼见就要將曹茅的匕首挡下，曹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齐修文当机立断，手中的匕首退回袖间，毫不犹豫將穆帝一把推开，迎上了曹茅的匕首。
    扬声道，“父皇小心！”
    利剑刺破皮肤的声音响起，一阵剧痛袭来，齐修文不受控制的闷哼一声。
    曹茅不可思议的看向手中的匕首和面前口吐鲜血的齐修文。
    齐修文的胸口正在喷射出汩汩鲜血，骇的宣后几乎要尖叫出声。
    齐修文感受到体內的鲜血飞速流失，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目光复杂的穆帝，嘴角勉强勾出一分笑容。
    “父皇...您没事就好...”
    “儿臣便...放心了...”
    说著闔上双目，嘴角微微颤动，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曹茅道。
    “挟持我...快走...”
    这样重的伤口饶是曹茅也慌了神，赶紧將喉咙间的话都给咽下，手臂颤抖著护住齐修文的伤口扶起齐修文。
    片刻之间重新抬眸已经敛好自己的神色，声音冷厉。
    “陛下...若是想要他的命，就放我走...”
    “这样孝顺的好儿子...陛下应该不忍心他就这么死了吧...”
    穆帝目光阴沉，看向齐修文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思。
    无论齐修文在今日的逼宫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可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替他挡了一剑，如今生死未卜。
    他都不能置他於不顾。
    曹茅说完望向已经近在眼前身著黑衣的摺子昂，眼神中多了几分恨意。
    若不是他...恐怕如今穆帝已经死在他剑下...如何会需要六殿下这般重伤为他谋一条生路...
    “大將军，將路让开。”
    “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可我手中的长剑也不是吃素的。”
    曹茅的话说完，身后追隨他的士兵齐刷刷的亮出了手中的长刀。
    隱隱有种要硬碰硬的架势。
    摺子昂耸耸肩，无所谓的將路让开。
    “只要陛下同意，我没意见。”
    眾人的视线重新聚拢在穆帝身上，每个人的紧张都如有实质，匯集了眾多兵马的乾坤宫此时竟是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出来。
    穆帝手指轻轻摩挲著腰间的玉佩，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就在眾人都紧绷的身体僵硬，曹茅將要失去最后耐心的时候，穆帝才悠悠开口。
    “你能逃去哪里呢...”
    “若是现在降服朕可以饶你不死。”
    曹茅冷冷笑了一声，眼中隱隱多了几分癲狂，隨后厉声道。
    “天下之大自然有我的容身之处！別废话！现在就放我们走！”
    见曹茅態度坚决，穆帝眼神一暗，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意。
    “放他们走...”
    说完淡淡扫向齐玉，故意用曹茅能听到的声音扬声道。
    “齐玉，去请方学究写征討檄文。”
    “若敢留他便是与朕作对！朕倒要看看他能逃去哪里...”
    曹茅动作一顿，却头也不回的裹挟著齐修文向门口走去。
    感受著齐修文越发苍白的脸色，曹茅的心沉了沉。
    “殿下...您万万要挺住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曹茅带的人马已经走出了一半，眾人一惊微微放鬆警惕。
    一道箭矢划破了虚空，在士兵中间笔直的向人群中一道不显眼的瘦弱身影射去。
    “啊！”
    瘦弱的身影显然没有任何武功，连最基础的箭矢都挡不住。
    一时间直接被箭矢洞穿了后心，重心不稳之下头上的盔甲直直掉落下来，斜斜向旁边栽去。
    一头飘逸的头髮和精致美艷的小脸立刻展露出来，此时眼中还带著几分朦朧的茫然。
    呆呆的捂住胸口倒下，口中喃喃道。
    “发生什么...事...了...”
    是汪家县主...
    “云儿！”
    长寧郡主惊呼出声。
    立时便不顾身旁的护卫拼命向汪代云扑去，衝到近前却只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
    “云儿！醒醒！你怎么样！”
    长寧郡主手足无措的抱起汪代云。
    “娘...好疼...”
    汪代云清澈的眼睛无助的望向长寧郡主，低声说著说著闭上了眼睛。
    “云儿，你睁眼看看娘...睁眼看看娘...”
    长寧郡主感受著汪代云的气息一下子被抽空，身形逐渐变凉。
    眼神一下子变得疯狂而悲愴，不住的摇晃著汪代云，汪代云却只是毫无生息的躺在原地。
    长寧郡主似是想起什么，僵硬起身眼神怨毒的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面容清丽的少女感受到她的视线对她粲然一笑，嘴角微微扬起，对身侧的折大將军说了句话。
    “师父的骑射当真厉害！”
    “但是...还有一个呢...”
    长寧郡主不知道顾昭在说什么，但是不知为何，看著顾昭的笑容心中警铃大震，条件反射的心头一凉。
    不等她闪开，一道箭影便在她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鏘！”
    箭矢如体的声音响起，直接插入了长寧郡主的眉心，带出一阵红白的液体，只看得人一阵作呕。
    长寧郡主带著满脸的怨恨和不敢置信直直向身后倒去。
    “长寧！云儿！”
    眼见长寧郡主身死，汪德运声嘶力竭喊道，就要不顾一切挣脱曹茅的束缚向身后衝去，却又被身侧的曹茅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身旁的护卫们將他们团团围住，曹茅拖著挣扎的陷入癲狂的汪德运咬紧牙关继续向门口走去。
    “多谢师父！”
    “可惜...到底还是剩下了一个汪德运...没能斩草除根...”
    静謐的压抑的大殿中十四岁的少女明媚的脸上满是可惜，轻轻的声音钻入附近大臣的耳中只感觉浑身一寒。
    宣后回过神来，感受著殿內阴沉的气氛，不动声色上前带头恭维穆帝。
    “陛下圣明！叛臣定能被捉拿！恳请陛下莫要担忧！保重龙体！”
    穆帝面上毫无喜色。隱隱多了几分阴翳。
    “夏太医，跟上曹茅，务必救下六皇子。”
    如今这个六儿子让他是如鯁在喉...他有预感，此次事后，他这个好儿子的名望定会再进一步。
    今日之事他心中已经隱隱意识到拋去已死的四皇子，齐修文也並不清白...
    偏偏以身救驾的功劳让他表面上不能再对他有半分怀疑，还得务必保住他。
    何况如今他的身体...穆帝眼中多了几分怒意。
    “陛下...您的身体也需要夏太医...如何能让他离开...”
    宣后惊慌阻拦，夏太医同样不认同的望向穆帝。
    穆帝闻言，眼神一眯，警告的打断了宣后的话。
    “朕不过受了几分惊嚇...如何离不得夏太医？夏太医去吧。”
    宣后目露震惊，“您明明...”

 第95章 穆帝受创，迫不及待

    对上穆帝严肃的眼神，宣后赶紧识趣的闭嘴。
    穆帝淡然一笑，望向面前的眾位大臣，脸上出现了几分疲惫。
    “朕安好，眾卿今日救驾之功朕看在眼里！”
    说著眼神落在了折大將军身上。
    “尤其是...折大將军...忠义之心乃是举国无双...赏千金，赐封忠国公，世袭可荫。”
    一出手便是国公，可谓大手笔，但放在早已经位极人臣的折大將军身上也不过锦上添。
    折大將军闻言淡淡一笑，躬身谢恩。
    “多谢陛下，臣谢陛下隆恩。”
    穆帝回以淡笑，好一副君臣和谐的画面。
    穆帝转身望向面前眾人。
    “朕心甚悦，待礼部確认功勋，朕亲自为诸位爱卿论功行赏！”
    闻言方才恭维齐修文的大臣都面色一白。
    论功行赏对应的...便是清算...
    跟著四皇子起兵的如今都隨著曹茅出逃...那剩下要被拿来开刀的...
    岂不就是他们？
    面上却只得仍旧感恩戴德。
    “谢陛下隆恩！”
    穆帝隨意摆了摆手，似是想到了什么。
    “传和姜来。”
    “陈大人，许大人留下，朕与你们有事商议。”
    被点到的陈大人和许大人仅仅只是朝中不起眼的侍郎和参议，此时俱是以为穆帝看中了他们的忠心，此时精神一阵，忙不迭激动点头。
    眾人望向他们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艷羡。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穆帝却已经移开了视线，望向了淡淡站在一旁的周氏。
    “外面如今还不安稳，康平郡主也留在宫中吧...陪陪母后和和姜。”
    周氏和顾昭起身行礼的动作一顿。
    这样乱的时刻...为何要固执的將她留在宫中？
    她不觉得自己和那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人在此时能比得上那些肱骨之臣重要。
    顾昭却面色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
    眼皮微微抬起，瞟向穆帝的脸色，顾昭忍不住手腕一抖...
    明明半月前见穆帝时穆帝的脸色还没这么难看，怎么今日竟是已经到了这样危重的程度？
    心下一紧，顾昭忙不迭道。
    “谢陛下关心，但今日京中打乱，郡主府內还有诸多家眷和太师夫人的灵位，臣女与娘实在放心不下...”
    “能否容臣女与娘亲回府打理一番在入宫陪侍？”
    穆帝此时却没了以往的耐心，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无暇掩饰，淡淡的瞥了顾昭一眼，起身直截了当的拒绝。
    “朕会差人去郡主府帮忙收拾，你们安心留在宫中便是。”
    看著穆帝不留情面的背影，顾昭和周氏对视一眼。
    顾昭声音艰涩。
    “娘...怎么办...”
    无论是突然的召唤和姜还是突然强行將几人留在宫中，都在昭示著一件事情...
    今日的宫变...穆帝的身体受了重创...
    而他...已经急了...
    他的病情不足以让他等待几年，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寻人试药了...
    “娘...情况有变，必须儘快离开皇宫！”
    前世穆帝在生命的尽头昏聵之事做的比比皆是，最多的时候日杀百臣，暴戾的性格展露无遗。
    周氏的身体与他的身体病症有几分相似...如今特意留下周氏，目的不言而喻。
    无非是用周氏帮他试药...
    周氏诧异抬眸。“我瞧今日陛下中气十足...”
    折大將军冷冷一笑。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那六皇子是个傻的？万事俱备怎会独独在他这里著了道...
    “他能逃过是运气，但也势必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说著嘴角上挑，讽刺笑道。
    “他倒是养了个精明的儿子...”
    说著望向陷入沉默的周氏，轻声安抚道。
    “他是打得好算计，但谁给谁试药...那可不一定...”
    顾昭眼睛一亮，喃喃道。
    “师父的意思是...”
    折大將军点点头。
    “你们且先安心呆在宫里，我会派人在外面做好安排。”
    又看了眼周氏，轻声道。
    “也会去看看周家的情况...”
    顾昭稍稍心安，面上仍有些凝重。
    “现如今也只得如此了...”
    但今日这样大的阵仗...都没看见老太师...
    儘管不想承认，但周家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周氏对周家的感情很是复杂，让她不得不心中思量。
    还不等顾昭深思，齐玉有些急促的跑了进来，一看到摺子昂还在，齐玉缓了缓面上的急切，这才沉声道。
    “顾姑娘，陛下传您过去。”
    顾昭诧异抬眸。
    “我？”
    齐玉敛眉垂首。
    “正是姑娘，姑娘快隨我去吧。陛下和娘娘已经在等候了。”
    周氏温热的手掌握住顾昭。
    “我隨你同去。”
    齐玉默了默。有些为难道。
    “陛下只传了顾姑娘一人...”
    见周氏面上笑容消失，齐玉温厚笑笑。
    “康平郡主放心，陛下那里很安全，您现在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便是...”
    顾昭面色一沉。
    何时她身上有这么大的价值了？
    只传她一人去，还不许陪同...穆帝究竟要做什么...

 第96章 和姜，替六皇子治伤！

    给周氏使了个安心的眼色，顾昭抬步隨齐玉走了出来。
    跟著齐玉在宫中越走越深，身侧的草越发娇艷，齐玉的脚步也越来越急切，顾昭面色逐渐阴鬱。
    双手不著痕跡拔下头上的髮簪，握在手中。
    这根本不是去临渊阁的路...这是去慎刑司的路。
    走到这条路上，顾昭几乎一瞬间便明了了穆帝的目的...她的价值...
    在此时她在穆帝眼中唯一能被利用的价值便是作为和姜的副手...帮著他去探出一条能给他续命的路...
    明亮的火光已经若隱若现，顾昭的心情越发低沉。
    不等顾昭多思量片刻就已经看见了孤独的跪在中央宛如风中芦苇一般脆弱易断的和姜。
    一看见顾昭的身影，和姜的身子不自觉颤了颤，眼眶红红的望向顾昭，在顾昭的身侧低语道。
    “昭昭...我不是故意的...”
    “我实在没了办法...我不想...滥杀无辜...”
    说著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我能想到的...只有你和夫人了...”
    顾昭温热的手轻轻抚上和姜的后背，安抚著和姜紧绷的情绪。
    “没事的，別怕，我来了...”
    穆帝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翳，不耐的轻咳一声，打断了和姜的倾诉。
    “小和，你的要求朕已经满足了...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和姜闻言身子猛地一抖，將手臂向袖子里缩了一缩，目光中多了几分畏惧。
    顾昭立时眼尖的发现和姜所在袖子里的一双纤瘦的手上隱隱露出几分血痕。
    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的將和姜的袖子掀开。
    “这是...”
    顾昭震惊的望向和姜。
    和姜面色惨白，赶紧將袖子落下遮住伤口。
    “是...我不小心的...”
    上首的穆帝深色淡然，隨手將手中的杯盏放在齐玉手上。
    “是朕下令的。”
    “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不过只是几个指甲罢了。和医正若是还不听话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轻鬆了。”
    穆帝说著眼神望向嘴角紧抿的顾昭。
    “还是说，朕的锦安县主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顾昭目光幽深的望向旁边一排瑟瑟发抖的死囚，此时先前被点到的陈大人和许大人面上的激动也已经消失殆尽，满脸恐惧的站在一旁。
    “臣女...並无异议...”
    闻言死囚们浑身一震，几乎是瞬间身上的精气便颓了下去。
    和姜握著顾昭的手也用力的几乎要陷进去。
    穆帝这才满意一笑。
    “我就说你这个小丫头...最心狠手辣，也最识时务。”
    “万事俱备，动手吧。”
    “这许多个药人，定然能让小和大夫练得...炉火纯青...”
    和姜面色艰难的望向顾昭。
    顾昭拍拍和姜的肩膀，转头眉眼冷峻的望向穆帝。
    “臣女知晓陛下的心思，也愿意为了医术做出牺牲，甚至臣女也略懂些西域的以毒攻毒续命之法...”
    西域的续命之法？眾人眼神一亮，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医法她居然懂？
    顾昭对投向她的视线恍若未闻，沉稳道。
    “臣女只有一个要求...”
    “若陛下能够应允，臣女愿与和姜为陛下尽心尽力...守口如瓶。”
    穆帝沉默半晌，神色未变，淡淡道。
    “什么要求？”
    顾昭声音中满是沉稳和果决。
    “臣女与和姜只为已经时日无多的人医治...”
    穆帝微微拧眉，顾昭继续补充道。
    “无辜的人臣女与和姜也不忍心下手，行医讲求的便是平心静气...若是心中慌乱这治疗多半也是成不了的...”
    “届时陛下可以领太医院的予以们过来研习，他们做什么臣女二人便管不得了。”
    顾昭敛眉低语，眉眼中满是嘲讽。
    前世的太医院嫉妒和姜的医术，也剖腹试探了多次。最后的骂名却无缘无故落在了她身上...
    今生的骂名...也该他们自己承担了...让他们感受一下千夫所指...塌天骂名...
    闻言穆帝这才稍微舒展了眉毛。
    又听见身旁宫人急匆匆的通稟，穆帝沉吟片刻，在望向下首倔强的少女，穆帝眼中精光划过。
    “抬进来吧。”
    说完看向顾昭，眼神中隱隱多了几分戏謔和慍怒。
    “你说时日无多的人...那重伤的人是否也包含在內？”
    不等顾昭接话，宣后已经抢先答道。
    “自然是包括的。”
    穆帝捋了捋尽白的鬍鬚，仍旧望向顾昭。
    顾昭心下一凌，已经意识到了穆帝心中所想。刚想拒绝，穆帝却已经开口道。
    “既然昭昭先前都那样说了，那朕可就把自己最『孝顺』的儿子託付给你了。”
    说完眉眼深邃的看向顾昭。
    “昭昭...可不要让朕失望...”
    顾昭心下一寒。
    齐修文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又被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定是已经气息微弱。
    医死一个忠孝两全尽得民心的皇子需要担的骂名甚至要比乱伤无辜的罪名还要大...
    这就是在报復她方才的反抗！
    穆帝当真好手段。既拿捏了她与和姜，还除掉了齐修文。
    只是...要让他失望了...
    顾昭眉目幽深，齐修文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一向惜命...早在宫变前就已经吞了黄仲为他准备的续命丹...即便是她与和姜真的只是个草包他也能安然无恙。
    顾昭唇角微微上扬。可惜算他倒霉，落在了她的手上...怎么可能让他全须全尾的康復呢？
    说话间齐修文已经被抬了进来。
    约莫是曹茅给他上了金疮药，齐修文胸口的伤口处鲜血已经凝固，一身锦衣尽数被鲜血染红，一向英武的长相此时苍白如纸。
    如果不是他的胸口略有起伏眾人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袁俊誉守在齐修文身侧，眼神警觉肃穆的扫向眾人。
    穆帝眼神淡漠的扫过齐修文，目光无悲无喜，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小和神医，顾姑娘...请吧。”
    齐玉示意宫人们將齐修文抬到顾昭面前。
    和姜缓缓抬头，为难的看向顾昭。
    顾昭神色冷静的望向和姜，对和姜缓缓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看见顾昭点头，和姜心底的焦虑缓缓褪去。
    “不许动殿下！”见顾昭与和姜手中已经准备好刀剑，袁俊誉纠结片刻，终究还是站了出来。
    穆帝虎目微眯，淡淡扫向袁俊誉，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天子的威势在此刻展露无遗。
    袁俊誉咬紧牙关，强行让自己止住垂首的衝动，勉强对上穆帝的视线。
    “小和大夫年纪尚且年幼...先前也不曾处理过这样的伤口...”
    “太医院中黄御医一向为殿下诊脉，对殿下的身体情况更熟悉，臣请陛下...让黄御医为殿下处理伤口。”
    穆帝一言不发，一双眸子只是淡淡的望向袁俊誉，袁俊誉挺直的脊樑不自觉的垂下了些许。
    “你是觉得朕没有识人之明？”
    说完意有所指的扫了眼地上的齐修文和袁俊誉。
    “微臣...不敢...”
    穆帝毫无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说朕会害自己的儿子？”
    袁俊誉普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六殿下对您一片孝心！微臣不敢揣测！”
    穆帝这才收回实现，声音中多了几分威势和压迫。
    “那就好。”
    “和姜，替六皇子治伤！”

 第97章 六皇子甦醒，四姑娘...在做什么？

    和姜与顾昭对视一眼，缓缓走到齐修文身前。
    “陛下...殿下的伤需要褪衣...这...”
    顾昭为难的望向穆帝。
    一国皇子当眾被褪去衣衫躺在庭院中宛如药人，无疑是一种侮辱...光是想想就能知晓等齐修文清醒后会是如何的羞愤和恼怒。
    何况若是將来齐修文登基，这绝对会是他身上最大的黑点...若是穆帝当真还有几分良心便决计不可能答应。
    穆帝却无所谓的摆摆手。
    “无妨...事出紧急，这些都是小事，快些为六皇子治伤。”
    见和姜还不动作，穆帝眼中多了几分不悦。
    “还是说...你不想为修文诊治？”
    “臣女不敢。”
    顾昭抿唇，手中拾起器皿开始煮沸。
    袁尚书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硬著头皮颤抖著挡住和姜，护著齐修文。
    “陛下！”
    “能否容许宫人略微遮挡一二...”
    “...为殿下留些体面...”
    穆帝面上表情一滯，不温不火的缓缓抬眸望向袁尚书，无言的压抑蔓延在袁俊誉心头。
    “袁卿这样关切相护，都让朕自惭形愧了...”
    “...若是不知晓的...都要以为修文是你的儿子了...”
    此话几乎明明晃晃的在指责袁俊誉忤逆。
    袁俊誉立时额头出现一层细汗，赶忙连声解释。
    “陛下恕罪，是臣多言了...”
    “微臣是殿下的师父...自然思虑的多谢...是臣失言...”
    穆帝毫不客气冷哼一声。
    “只怕思虑的过分多了。”
    袁俊誉立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臣惶恐！”
    穆帝冷冷扫了袁俊誉一眼。
    袁俊誉一声不吭匍匐在地，眼神是不是焦急的望向齐修文，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顾昭与和姜对视一眼，抬步上前。
    轻轻挑落青年的衣襟，青年精壮的身躯袒露在空气中，不少大臣都被这样暴露的画面激的不由闭上了眼睛。
    顾昭面不改色的为齐修文理好衣衫，大臣们这才勉强整理好情绪，视线重新放在齐修文身上。
    魁梧的身躯肌肉条理分明，但是更吸引眾人注意的...是齐修文身上一条条狰狞的伤疤。
    刀伤与剑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最危险的一道伤口距离齐修文的心臟不过指腹的距离。
    看的眾人瞳孔一阵收缩...突然意识到，面前这刚及弱冠的青年，不仅是天潢贵胄...
    更是为大齐镇守边境抵御外敌的少年將军...如今却这般躺在案几上像一个待宰的羔羊。
    眼看著和姜已经接过顾昭递过去的匕首，就要在齐修文的胸膛上划开。
    一席黑衣率领玄甲卫及时护驾的安远有些不忍的望向穆帝。
    喉间一动，发出了几分艰涩的让人皱眉的声音。
    “陛下...”
    “六殿下毕竟有护国之功...”
    在这个时候为齐修文说话，明显会引来穆帝的猜忌，先前的袁尚书便是前车之鑑。
    闻言眾人皆是惊讶的望向出声的安远。
    “微臣这便差人去附近宫殿寻屏风来...能否为殿下遮挡一二...”
    穆帝微微皱眉。训斥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但看到出声的是安远...他如今最大的依仗...只得將口中不悦的话语咽了下去。
    “阿远果真忠义。只是修文如今伤势严重，怕是等不来屏风...”
    “齐玉，將无关人等统统清出去。儘量减少殿內的人。”
    不过片刻，大殿中的宫人们便仅剩了几个听候使唤的太监。
    和姜默默退了一步，轻轻碰了碰顾昭。但贵人们却一个未少。
    安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在开口为齐修文祈求什么。
    和姜只得继续动手。
    气氛的压抑让她不由望向身侧的顾昭。
    “怎么办...”
    感受著手下的身体气息逐渐增强，甚至灵敏的发现齐修文的手指微妙的动了一下。
    再次碰上这副熟悉的躯体，顾昭內心毫无波动，甚至隱隱有一种將他直接毁掉的衝动。
    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这种衝动。
    顾昭轻鬆的对和姜笑笑。
    “不用有负担，你正常医治便是。”
    手下毫不客气触向齐修文的胸口。只见男人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眼见是恢復了些许感知和意识。
    顾昭手下越发不留情面直接配合和姜將齐修文的伤口处割开一个小创口。
    和姜开始和顾昭清除上面的烂肉，分明是常见的剑伤处置，只要在唤出涂些金疮药生死有命便是了。
    可却要挖出那样深的一个伤口，看的太医们一阵脊背发凉。
    当真是...好生凶狠...
    如果没记错...六皇子好似先前还想求娶这位顾四姑娘来著...
    顾昭对各种探究的视线已经习以为常。微微侧身挡住齐修文，手掌动作键袖口洒落几许微不可查的细小粉末。
    和姜察觉道顾昭的动作，一脸奇怪的望向顾昭，却见顾昭微微对她摇头。
    和姜默默低头继续给齐修文上药。
    顾昭嘴角微微上翘，缓缓加重了手上匕首的力道。
    ...
    清冽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四姑娘...在做什么？”
    手掌被一道冰凉粗糲的大手制住，顾昭手中动作一顿，微微抬头。

 第98章 儿臣想要...小和神医

    不出意外便看见了齐修文暗沉的面色。
    即便如今受了重伤，齐修文的力气仍旧很大，叫她动弹不得。
    她就说袁俊誉怎么会当这个出头鸟...原来是为他拖延时间...
    眾人几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六殿下...醒了？”
    “这就醒了...？？”
    “小和神医的医术这般厉害！”
    齐修文已经扯下一旁的绢布挡住裸露的胸膛。
    “殿下...你感觉怎么样...”
    袁俊誉担忧的扑了上来，不著痕跡的將和姜与顾昭隔开。
    齐修文晶亮的双眸与原俊誉对视一眼，关切道。
    “父皇如今如何了？”
    穆帝神色复杂，眼神微微一动就要出声。
    “袁大人...你挡住我了。”
    顾昭冰凉的声音响起。
    “殿下，如果不想死的话...还是將身上的绢布拿开的好。”
    和姜跟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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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多谢小和神医和四姑娘...本王已经无碍。”
    “不过只是个小伤...本王行军打仗时也时常受伤...万事还要等见到父皇平安才行。”
    说著齐修文强行忍住乾咳的欲望，扶住旁边的柱子想要站起身来。
    一番真情看的眾人皆是有些触动。
    陛下是否是...多心了...
    穆帝在齐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齐修文，声音关切。
    “朕无碍。”
    “当务之急你还是要先保重自身，看到你能醒来，朕...很欣慰。”
    宣后小心翼翼的望向穆帝，只见穆帝只是表情关切眼中並无感动这才放下心来，柔声道。
    “陛下，六皇子孝心动天，自然吉人自有天相。”
    看著穆帝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齐修文挣扎著就要起身行礼。
    顾昭凉凉的望向齐修文，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殿下...您如今还是老实的好...再好的名声也不如性命重要...”
    “否则若肠子掉出来...我可不敢保证殿下还能这版好运的挺过来...”
    齐修文神色一僵。
    “你...”
    顾昭眉眼却已经恢復正常，镇定的向穆帝行礼。
    “陛下...臣女与小和幸不辱命！六殿下已经甦醒！”
    “可以寻信任的太医缝合伤口...”
    齐修文笑容温和。
    “父皇选的人我自然是信任的。”
    因著他昏迷，是以和姜並未给他灌麻药，此时理智渐渐回炉。
    感受著顾昭与和姜给他缝合伤口的痛楚，齐修文面色纹丝未变。
    对穆帝温和笑笑。
    “父皇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样的场面您如何能看得...儿臣无事...”
    穆帝上前轻轻帮齐修文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重多了几分真心。
    “你的心意...朕明白了...下次可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若你出事朕余生都难以心安。”
    齐修文羞赧一笑。
    “当时情势紧急...儿臣头脑一热...是有些不理智...但好在父皇无恙，儿臣做一切都值了。”
    隨著最后一针结束，穆帝安抚的帮齐修文將衣服穿好。
    “你好好养伤...朕会差夏太医日日去帮你换药。”
    夏太医？袁俊誉神色一变，那可是穆帝的心腹太医。
    齐修文已经感激的勉强行礼。
    “多谢父皇。”
    一个动作下来原本已经缝合好的伤口又有鲜血渗了出来。
    穆帝赶忙安抚他躺下。瞥了一眼齐玉。
    “扶六皇子乘我的轿輦。”
    齐修文连声拒绝。
    “父皇...万万不可！尊卑不可越！”
    “不过只是个輦轿罢了，你为了救朕受伤，给你什么都不为过。”
    齐修文却態度坚决。决计不肯上天子輦轿。
    见穆帝仍在坚持，齐修文缓缓道。
    “父皇...若你实在想要给儿臣些什么...儿臣如今只有一个请求。”
    穆帝眸光猛然一深，面上却仍旧关切，隱隱多了几分打量的味道。
    “什么要求？只要你说，朕都答应。”
    齐修文状似不知，仍旧是温和的样子。
    “小和神医妙手，儿臣嘆服。今日幸得小和神医救命之恩。”
    “小和神医得父皇喜爱，能否请父王准许她每日抽一个时辰的时间来为儿臣换药，顺便诊断一下恢復情况。”
    和姜身躯一震，不由向顾昭身后缩了缩。
    顾昭冷冷瞥向齐修文。
    他要的哪里是治疗...黄仲得医术治好他绰绰有余。
    他要的是情报...是穆帝如今身体状况的情报...穆帝对和姜的重视人尽皆知。
    他定然也有所察觉穆帝今日受创不轻...穆帝別人可以瞒住，可和姜是她需要为他治病的人，定然不可能瞒著和姜。
    又要用上他一如既往的攻心之计了吗？
    穆帝扶著齐修文的手缓缓放下，面上笑容淡了淡。
    顾昭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但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根本不算困难...眾目睽睽之下令他如何拒绝？
    “殿下恕罪...今日太后娘娘也受惊了...如今身旁需要和姜隨侍左右。”
    “今日殿下的治疗是我与和姜一同完成的...不如就由臣女隨夏太医日日去帮殿下换药，和姜每三日去为殿下诊脉一次可好？”
    齐修文面上和煦的笑容一僵，眼神对上笑盈盈的顾昭不自觉多了几分阴鬱，手指不自觉用上了些力道。
    穆帝闻言笑容缓缓恢復，眼神望向顾昭。
    “朕觉得...甚好。”
    “朕可將六皇子交给你了。府库中的药材隨便用，必须要让六皇子的身体恢復如初。”
    顾昭盈盈一拜。
    “臣女遵旨。”
    齐修文默默垂下双眸，面上笑容未变。
    “多谢父皇恩赐。”
    穆帝將齐修文亲自抚上輦轿，这才淡淡道。
    “棲梧宫已经收拾好了，你的王府离宫中太远，在伤好之前便留在宫中养伤吧。”
    “难为父皇费心，儿臣谢父皇体恤！”
    名为照拂，实为控制。
    齐修文却面色不变，挣扎著又要起身谢恩。
    穆帝忙將齐修文按下，眼中多了几丝微不可查的满意。
    “阿远，如今京中还未安稳下来，贼人还未清除乾净，唯恐他们还会作乱，修文这边还得你多看顾著。”
    安远恭敬行礼。
    “这是臣的本分。”
    说完上前接替了一名护卫的活，眼神不著痕跡的瞥向顾昭。
    “臣定会护好六皇子与...顾四姑娘...”
    听著安远破败的声音，顾昭眉眼一深，这都能让他活下来...
    敛好心神，顾昭对安远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
    “多谢安小將军。”
    “若有机会...臣女定然会为安小將军好好治疗喉咙...”
    安远深色一僵，话中隱约只有二人能懂的嘲讽让安远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怒意。
    “那就请顾四姑娘...也好生护好自己的性命才是。”
    眾人不了解二人的內情，此时见一向几乎不说话的安远说了这许多话，还以为安远对顾昭有意。
    在望向之前求娶过顾昭的六皇子...俱是眼中带上了几分诡异。

 第99章 文帝摊牌，你...究竟是何人？

    翌日。
    棲梧宫殿前。
    顾昭行至门前，不出意料看见安远冷著一张脸站在门口，此时正目光阴翳的望向她。
    顾昭莞尔一笑，淡淡望向安远，唇角一弯。
    “安小將军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安远闻言面色越发冷硬，扯著沙哑的撕拉的声音道。
    “我来...寻你了...”
    顾昭耸耸肩，宛如看见一个非常好笑的事。
    “我知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安远原本冷峻的面上多了几分慍怒。生涩的话语一字一句挤出牙缝。
    “你...会死...”
    顾昭轻笑一声，眼中一片淡然。
    “谁不会死？”
    “提醒安小將军一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一直找死没人会一直好命的死里脱险...”
    安远眉头一皱，手掌用力，手中长剑就要出鞘。眼神狠厉的望向顾昭。
    顾昭毫无畏惧，甚至多了几分挑衅，眼眸抬起，缓缓望向安远。
    “安小將军行事可要谨慎些，这里可是六殿下的寢殿...”
    “你若是拔了刀...万一引起误会可如何是好...这回还有谁能入宫救驾呢？”
    安远一双眸子深深的凝望著顾昭。感觉脖颈处的伤疤又在隱隱作痛。
    强行忍下动手的欲望，半晌才勉强镇定下来。
    “诡计多端...”
    “同样的话...回赠给你...一直作死的人终会...不得好死...”
    顾昭抬步上前，直接越过安远。
    “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安家既然有了不臣之心...那便一定不会好死。”
    安远闻言神色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向顾昭。
    你如何知道？？
    顾昭莞尔一笑，直接越过安远。
    “你给我...站住！”
    安远臂膀抬起，想要拉住顾昭。
    “安小將军想要青天白日之下轻薄民女？如今这天下可还不姓安。”
    顾昭凉凉出声。
    安远动作一顿，赶忙望向四周，看见四周只有他带来的护卫这才放下心来。
    转而额头被气的青筋暴起，却唯恐顾昭在口出狂言，再也不敢阻拦。
    顾昭淡淡瞥了一眼安远，抬步走进棲梧殿。
    “四姑娘来了？”
    听到顾昭的脚步声，齐修文勉强自榻上坐了起来，脸上仍旧是那副温厚的表情，亲近之態尽显。
    “臣女如今已经不算顾家人了，当不得殿下的四姑娘。”
    顾昭不咸不淡道。放下药箱，手上丝毫不耽搁开始给齐修文换药。
    殿內的气氛一时陷入一片沉默。
    半晌，齐修文缓缓开口。
    “你在怨我？”
    齐修文声音篤定，一双眸子直直望向顾昭。
    “臣女不敢。”
    顾昭冷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包裹伤口的纱布立时便与皮肉分离。
    『撕拉』一声后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立时便有点点血珠渗出。
    感受到顾昭心內的抗拒，齐修文面上笑容逐渐变淡，似是感受不到身上疼痛一般。
    缓缓轻嘆一声，深深望向顾昭。
    “说来奇怪...”
    “我与顾姑娘交情不深...要说有交情那进京是我们也算是旧识...不说结恩也能勉强算是朋友。”
    说著面上笑容消失不见，陡然用力扣住顾昭手腕。
    一双虎目直直的望向顾昭，全身威势倾泻与顾昭身上，全身上下久经沙场的气势毫不掩饰的爆发出来。
    “顾姑娘可否给本王解解惑...”
    趁著顾昭动弹不得，齐修文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凑到顾昭面前，宛如要將顾昭给吞噬掉。薄唇微启。
    “...你...为何要这般为难本王...”
    顾昭动作一滯，目光诧异的望向齐修文。
    她印象中的齐修文心思深沉，无论何时都是衣服温和宽厚的样子。何时竟会这般直接...
    顾昭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殿下多心了。”
    “臣女不曾为难任何人。何况是殿下这等功勋卓著的人。”
    齐修文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声音越发篤定。
    “你不老实...”
    “你分明很熟悉我...却又要表现的很是涇渭分明...”
    说著眼神扫向顾昭略微有些僵硬的手，语气越发沉重。
    “你为我上药的动作很是自然熟络，这是仅有亲近之人才有的方式...况且你方才面对我身上的杀意也丝毫不怕，这是近亲才会有的表现...”
    齐修文话语中除了篤定还多出了几分疑惑。
    “...你究竟是何人...”

 第100章 危机再现，穆帝震怒

    顾昭闻言瞳孔一阵收缩，心中一寒。
    重生一世...她分明占尽了先机...可齐修文却能推测的几乎一丝不差...
    这样精明的心机...饶是她也自嘆不如...
    “臣女不曾识得殿下...殿下当真想多了...”
    看著顾昭变幻莫测的神色，齐修文面色逐渐和缓，换回了之前温厚的神色。
    “顾姑娘不妨坦诚一些。”
    “本王不是小气之人...顾姑娘胸怀大志，本王亦很是佩服。”
    轻笑一声，手中力度缓缓减轻，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情的望向顾昭。
    “若顾姑娘愿意放下防备...本王愿以王妃之位相许。”
    顾昭感受到手腕处的温热，这才回过神来。
    听著齐修文的许诺，前生的记忆缓缓涌上心头，顾昭面色一冷，狠狠將齐修文的手甩开。
    “臣女与殿下素昧平生，何来感情？”
    齐修文却不恼，只是淡淡將手收了回去。眼神闪烁，暗含深意道。
    “本王一向说话算话...若在宫中遇到了危机...只要你来找我...这句话依然有效。”
    顾昭心下隱隱不安。
    困难？如今在宫中她能有什么危机...即便是穆帝著急也不会用她试药...
    可齐修文决计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又这般篤定...
    “什么意思？”
    顾昭沉声道。
    齐修文却已经闔上了双目，重新变回了之前那个与世无爭的閒散皇子。
    “顾姑娘多心了。今日的药已经换完了...希望明日...还能看见你。”
    “本王乏了...便不送顾姑娘了。”
    顾昭咬牙，他分明就是在报復她...哪里是乏了...
    “故弄玄虚...”
    顾昭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將军，顾姑娘是否在殿中...”
    清澈奸细的小太监轻声问道门口的安远。
    得到答覆小太监信步便向殿內走来。
    顾昭看著齐修文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这几日分明已经按照穆帝的要求在开始试药了...穆帝好几日都不曾来干涉她与和姜了...
    今日为何突然传召？
    面色青白的小太监小心推开殿门，看见顾昭的身影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气，匆匆迎了上来。
    “顾姑娘，可算寻到您了...”
    “陛下急召，传您与和医正覲见。”
    顾昭眉头微拧，口中喃喃道。
    “覲见？”
    “你莫不是听错了？怎会是覲见？”
    覲见几乎都是有了要紧之事...是在皇帝平日处理公务的明心殿中，普通的召见都是在稍稍鬆懈些的乾坤宫內。
    见顾昭动作仍旧慢条斯理，小太监急声道。
    “顾姑娘先別闻了...还是快隨奴才走吧。若是在耽搁一阵儿恐怕陛下会更生气...”
    更生气？顾昭心下思衬。
    穆帝发怒了？还不是齐玉过来传召...发怒的对象...是对自己与和姜？
    手下动作倒是快了几分，起身大步隨著小太监向门口走去。
    “希望顾姑娘...此番还能如同先前一般...好命...”
    经过安远时顾昭明显听见安远口中的幸灾乐祸。
    “我自然会比將军活的长久。”
    顾昭神情淡漠，眼神轻轻落在安远脖颈上的伤疤，嘲讽之意尽显。
    安远冷哼一声，不再回话。
    “姑娘啊...咱们还是快些去吧...別再耽搁了...陛下已经在等您了...”
    小太监恨不得直接给顾昭跪下，无助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走吧。”
    顾昭瞟了一眼安远，这才隨著小太监向明心殿走去。
    ...
    行至明心殿门口，顾昭已经看见了焦急的站在门口的齐玉。
    “公公这是...”
    一看到顾昭，齐玉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礼法，忙上前拉住顾昭。
    “县主，您可算来了。”
    一边拉著顾昭向前走，一边快速的在顾昭耳边低声道。
    “前几日您与和医正医治的几个犯人全都没能扛过来，今日那位老大人也亡故了...”
    顾昭眸光一深，缓步踏进大殿，心下却在思索。齐玉...为何会告诉自己这些...他是谁的人？
    周家？娘亲？还是师父？
    焦灼的情势却不曾给她半分喘息之机。
    齐玉的轻语打断了顾昭的深思。
    “奴才派人將和医正拖延著，约莫还有一刻钟才能到...快进去吧，陛下已经气急了...”
    拖住了和姜，穆帝心中哪怕还有意思希望便不能在和姜到来之前处置了她...
    这是齐玉为她爭取到的扭转情势的时间...
    话语间已经到了內殿门口。
    “...您...小心行事。”
    说完齐玉有回覆了一向神情严谨的摸样。垂了垂腰，小跑进了內殿，声音平静。
    “陛下，顾姑娘到了。”
    穆帝此时伏在案边，垂首望向案几，案几上却並无奏摺，一双眼睛满是阴翳，不知晓在想著什么。
    听到齐玉的话，穆帝缓缓抬头，一张老迈的脸上失去了往日掩饰的和善，满满的都是鬱气。
    浓眉如利剑般直竖，眼中满是叫人心惊的暗沉和杀意。
    “就你自己？和姜呢？”
    顾昭缓缓躬身，脊背挺直，未见一丝惧色。
    “回稟陛下，臣女方才刚为六殿下换过药，自棲梧宫內赶来。”
    穆帝闻言眉头越发蹙紧。
    突地怒声一笑。狠狠將案几上的砚台扫落在地。
    “换药？你又是用的什么东西来骗人！”
    “招摇撞骗！信口雌黄！连朕都被你们骗过了！不过只是个乡野丫头竟还去给皇子换药！”
    “你可知你这是欺君之罪！”
    听见穆帝的声音，大殿上的宫人们簌簌跪成一团，头伏在地上半寸都不敢动。
    顾昭缓缓低头，沉声道。
    “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玩弄朕於股掌之中，还让朕息怒？”
    穆帝眼中怒火更盛，拾起一旁的竹简狠狠砸向顾昭。
    顾昭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迎著竹简的方向一个用力接住了竹简，手腕被震的一阵酥麻，疼的顾昭微微皱眉。
    齐玉看的额间冷汗直流。
    “县主，不能躲...”
    “你还敢躲！”
    穆帝被气的越发单薄的身子都晃了晃。手指颤抖的指向顾昭。
    “来人，將她给我拖下去！给我打！狠狠的打！”
    看见穆帝气愤的样子，顾昭反倒安了安心。
    他到底还是捨不得杀她与和姜...否则也不至於被气成如此摸样了。
    顾昭缓了缓语气，趁著齐玉安抚穆帝的间隙轻声服软。
    “陛下息怒，陛下是天子...要打要杀都是应当...臣女心中並无二心。“
    “但能否容臣女辩驳两句...”
    “届时若陛下还要惩处臣女，要打要杀臣女都绝无二话。”
    齐玉赶忙將静心茶递给穆帝，安抚著穆帝因为生气而有些过分充血的心臟。
    穆帝缓了口气，面上怒气稍散，仍旧一片冰寒。
    “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歪理。”
    顾昭面上多了几分含蓄和乖巧。
    “陛下，先前和姜便已经告知，这项医法並非百试百灵...”
    穆帝闻言，本来有些平息的怒火又觉血气上涌。
    “那便是全部不成？”
    顾昭躬身行礼。
    “当日那个囚犯的情况陛下也看到了...半月前已经恢復了健壮，如何还会突然暴毙...”
    “何况六殿下如今还获得好好的...”
    “陛下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顾昭眉目幽深，目光灼灼的望向穆帝，眼中的气势没来由得令人信服。
    “什么可能？”穆帝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有人察觉到了您的异样...想要故意诱您生气...剪除我与和姜...绝了您最后的生机...”
    “若是运气好...便是將您给气倒也未尝是不可能的...”
    穆帝浑身一震，眉眼间怒意缓缓消失，转而多了几分凝重，身上的压抑甚至比先前还要多上几分。
    “朕的异样...”
    顾昭缓缓道，坦诚直言。
    “对...您的异样。”
    “您可能关心则乱...但您突然的急切过於可疑了...连我都能看出来...”
    说著微微一顿，意有所指道。
    “...何况是...別有用心之人...”

 第101章 一月之限

    “呵，你一向巧舌如簧，要朕如何相信你如今不是在故弄玄虚，掩人耳目？”
    穆帝沉吟片刻，眼神逐渐恢復清明。
    顾昭眉眼幽深，条理清晰的回覆道。
    “六殿下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当真是有心之人想要害人，这些身份寻常的人想要下手定然不难...”
    “可若是六殿下...”
    即便是没说完穆帝也明白了顾昭话中深意。
    寻常囚犯若是没了也就没了，没人会深究...
    可若是涉及到如今风头正盛的六皇子...即便是为了民心都要追查到底。
    穆帝眉头一挑，反问道。
    “朕怎知这不是你的缓兵之计？”
    顾昭正了正神色，躬身跪拜。
    “...臣女愿与和姜再行医诊几名伤患...將人带回郡主府以观后效...”
    “若还是如此结果...臣女与和姜甘受处罚。”
    顾昭双目微微眯起。闪过几分危险。
    “回郡主府？”
    顾昭面上毫无惧意，认真点头。
    “陛下，这些被医诊的人都在宫中被严格保护，却都能惨遭毒手。可见下手之人在宫中能只手遮天。”
    “若还在宫中...臣女不能保证能护住他们。”
    顾昭眼神轻轻瞟向站在穆帝身边的玄甲卫。
    穆帝为人本就多疑，勤王救驾之攻？忠心耿耿的权臣？坚不可摧的君臣情谊？她从来就不相信...
    穆帝若有所思，眼神不出意外的瞟向了大殿內外无处不在的玄甲卫。
    自那日宫变后他心中始终不安，是以宫中上下都被他安插进了玄甲卫护持。
    但这也无形之中给了玄甲卫很大能量。
    他心中隱隱生疑。如今安家的忠心自然毋庸置疑。
    勤王救驾，还送上了世子当质子...自然是一股最忠正不过的助力...
    ...可若是...安家不忠呢？
    如今皇宫几乎都被安家接管...给了安景升培植势力的机会...穆帝不由后背激起了一层薄汗。
    “放心，这些犯人今后就在乾坤宫內照看，乾坤宫內今后只由朕的贴身暗卫保护，你大可放心。”
    顾昭满意低头。她根本不在乎能否出宫...
    事已至此，她已经自爆知晓了穆帝的身体受创，根本不可能被放出宫。
    但如今能够让穆帝心生疑竇，连乾坤宫內安插的人手都被清了出来，安家的势力必定大大受限。
    穆帝话音一转，眼神中多了几分阴翳。
    “朕如了你的愿...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
    顾昭浑身一滯，隨后弯腰。
    “臣女必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穆帝深深的望向顾昭，话语中多了几分淡淡的威压。
    “不...是务必成功...”
    “一月后康平郡主医诊...届时朕会召集太医院御医隨侍。”
    闻言顾昭浑身一僵。
    这么急？
    一月后...便要逼周氏医诊？究竟是在威胁她与和姜还是...穆帝如今的身体已经迫在眉睫...
    一个月根本来不及部署更多势力...顾昭脑海中急速运转。
    “这...是不是有些快...”
    穆帝收回视线，轻轻端起一旁的静心茶抿了一口，淡淡道。
    “齐玉，擬旨復其县主封號。”
    “朕耐心有限，一月后若是失败朕便不阻拦锦安县主自请祭天了。”
    今年夏季旱情已现，几日前便有消息七月要祭祀祈福...
    寻常时刻都是祭祀牲畜...穆帝的意思是要...用她祭祀？
    顾昭抬眸，便看见了穆帝平淡目光中隱隱的疯狂。
    不...他不是威胁...他是真的准备人祭...！
    明明大齐建国之时已经废除了人祭...为何又突然旧事重提...
    她自然不信穆帝是为了旱情才这般疯狂...多半是为了寿命。
    他为了活下去竟然已经这般疯狂了吗？连人祭都想的出来，竟比前世还要荒唐，
    “臣女...领旨。”
    顾昭强忍住心中诧异，沉声说道。
    齐玉望了望垂首的顾昭，在望向面色平静的穆帝，感受到二者之间微妙的气氛，轻声开口。
    “陛下...和医正到了。”
    “传。”穆帝淡淡道。
    “一道来的...还有五殿下...”
    穆帝闔上的双目缓缓睁开。
    “他来做什么？”

 第102章 太师伤情

    不似对齐修文的猜忌，对自己的三儿子和五儿子穆帝是真付出了几分真心。
    此时听见五皇子掺和进来略有些不悦的微微拧眉。
    “臣女参加陛下。”
    经过多次的风波和姜如今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但一看见顾昭的身影还是情不自禁的凑到了顾昭的身侧。
    “父皇圣安。”
    五皇子一身银白色锦衣，相貌上隨了穆帝九成，但身上气质清朗大方，与穆帝截然不同。
    穆帝此时面上已经敛好情绪，没了之前的怒意，眼神扫向五皇子，不温不火道。
    “朕传的是和医正。”
    五皇子却並无惧意，轻笑一声。
    “父皇，我刚巧在皇祖母那里看到了表妹，听宫人说父皇生气就赶来看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说著还安抚的忘了一眼和姜。
    顾昭嘴角一撇，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
    周惠妃聪明一世，怎的生出这样没脑子的东西。
    还表妹...人人都说五皇子爽朗肆意...她瞧著这用的手段还不如齐修文。
    仗著自己平日里受些宠爱巴巴的过来英雄救美...也不怕触怒了穆帝。
    若不是她先来平息了穆帝的怒火，他也討不了好。
    “朕看你不是担忧朕，是担心和医正。”
    出乎顾昭预料，穆帝冷哼一声，语气中却多了几分亲昵和真实。
    顾昭诧异抬眸。便看见穆帝眼中並无一丝忌惮，反倒是有几分寻常父子间的真实。
    这是...顾昭恍然大悟。她还是想当然了...周惠妃那等人怎会养一个蠢儿子...
    穆帝平日里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想要的自然不是个运筹帷幄文韜武略的儿子...
    反倒是这样性子耿直，爽朗肆意的性格更让他放心...也更能感受寻常的父子之情...
    今日为了和姜来的若是齐修文...或是三皇子...只怕都是一番血雨腥风...可来的是心中毫无弯弯绕绕的五皇子...
    周惠妃当真好算计。重生一世...她越发觉得这些人没有一个简单...
    这样工於心机的母子俩为何前世却毫无动静。
    突然顾昭看向五皇子望向和姜的眼神...瞳孔猛然收缩。
    不...不对...
    是因为娘亲回来了...周惠妃失了周家的依仗。
    ...所以现在才迫不及待想要套牢价值更大的和姜，原来一切都有跡可循...
    “儿臣这不是担心父皇怒极伤身嘛，怕您一时气极迁怒了和医正。”
    五皇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出现了一片可疑的红晕。
    穆帝心思一动，眼中划过几分精光。
    “小和，朕的五儿心思单纯，你是否有意？”
    “父皇！我没有这个意思。”
    五皇子气的直接垂下了头。面上的红晕更深了些。
    穆帝面上的愤怒更淡了些，反倒多了几分神采。
    “不用理他，小和，你有什么心思直说便是。”
    顾昭恨不得直接翻个白眼。
    当真是好不要脸，前脚还说要打要杀，如今就开始想用伊奥婚事將人给套牢了。
    她瞧这五皇子也是个面热心黑的。
    和姜躲避著五皇子的眼神。
    “臣女...年纪还小，婚姻大事还不著急。”
    “即便是要议亲...也是听母亲的。”
    说著和姜求助的眼神期期艾艾的投向顾昭。
    顾昭心下轻嘆。
    “陛下，小和幼年孤苦，好不容易有了依靠，母亲疼惜她，还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
    穆帝拍掌坐起。
    “不碍事，先定下婚事。”
    “若一月后顺利...朕便亲自下旨赐婚。”
    五皇子闻言面上红晕越发明显，但明显心潮澎湃，眼神控制不住的望向和姜。
    顾昭嘴角一抿。眼中多了几分嘲讽。
    一月后...
    果然在他心中亲情即便有些地位但也不过是在毫无威胁时的调剂。
    一月后若是无法挽回危局，即便是最宠爱的儿子心仪的女人，和姜也同样摆脱不了被用来祭天的命运。
    若是发现和姜当真有医术也能用赐婚套牢她...怎会有人这般凉薄。
    “锦安县主似是有什么想法？”
    穆帝嘴角甚至噙其几分笑意，转头望向面色变换的顾昭。
    顾昭垂下双目，掩去眼底的情绪。
    “臣女...並无异议。”
    穆帝满意点头。
    “那便好。退下吧。”
    “对了...今日起母后那边便不必去了，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望向一旁的玄甲卫，状似隨意道。
    “安成，你护送他们离去。”
    顾昭双眸微暗。
    安成听见了今日的全部对话，这是给他机会去向安远通风报信。
    都这个时刻了...穆帝都不忘將锅甩到自己身上。
    但是...谁在意呢？
    顾昭嘴角一勾。
    “臣女告退。”
    ...
    和姜好不容易摆脱五皇子的纠缠，望了望四周，挽上顾昭的胳膊，眉眼中多了几分担忧，轻声道。
    “昭昭...我方才在太后娘娘那里不光见到了五皇子...”
    “还...见到了母亲...”
    顾昭闻言抬眸。
    自从那日开始，穆帝便几乎严密的控制起了她与和姜，更是隔绝了她们与周氏的联繫。
    今日竟然能在崔太后那里见面？
    看出顾昭心中疑惑，和姜轻声道。
    “是五殿下...求了太后娘娘...”
    “他並不如表面那版单纯。你...小心些他...”
    多日来的陪伴，顾昭已经被和姜对她的信任给渐渐软化了心中的防备。
    对於之前算计得了季晏的心意也隱隱有了几分不忍，思量著今生必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才能心安。
    此时见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提起五皇子，顾昭心下略有些担忧。
    “昭昭你想什么呢，他们的心思我哪里看不出来。”
    “何况...见了这么多心狠手辣的男人...我早就绝了嫁人的心思...”
    和姜眉眼间多了几分认真。
    “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的是...老太师出事了...”
    老太师...出事？
    顾昭双眸瞪大，震惊的望向和姜。
    即便心中早有所感，但今日听到和姜证实心中难免咯噔一下。
    即便知晓了他对周氏所犯下的错...她对这个外祖父的感情也一直很复杂。
    前世那个护著她的形象再一次浮在心头，顾昭的声音中都多了几分自己不曾察觉的颤意。
    “出...什么事了...”
    和姜轻声开口。
    “那日宫变老太师正在勤政殿，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叛军攻入了...”
    和姜神色中多了几分不忍。
    “本来逼宫的叛军得到上面的命令是不能伤害老太师的，但是老太师一向刚烈忠义...”
    “用刀抵著自己脖子不愿臣服...逼著他们放行要来救驾...”
    说著说著和姜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愤怒。
    “那曹茅哪里是会被威胁的性子。不但不同意还出言不逊...”
    “老太师寧死不降，隨即...拔剑自刎。”
    顾昭握著和姜的手不自觉用力，眼神中满是急切，咬牙道。
    “那老太师...可是...”
    和姜赶紧摇了摇头，反握住顾昭的手安抚著她。
    “昭昭放心，危机时刻被六殿下挡住了。”
    “但那刀已经刺入了脖颈几分...当日又一片混乱，御医都在陛下这里...等御医过去的时候老太师已经出了不少血...”
    和姜说著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忧虑。
    “虽然保住了命...如今还昏迷不醒。”
    顾昭心下微松，但仍旧咬紧牙关。
    “太后允许你去看了吗？”
    “还没有，陛下的命令放在那，谁都不想趟这趟浑水。”
    “今日五殿下便是去求太后...希望太后能够下令准许我去给老太师看诊...但太后也只是模稜两可的含糊其辞。”
    顾昭爽眉紧紧皱在一起。
    “可现在...並不是个好时机...”
    穆帝正是急切的时候，若是为老太师医诊难保穆帝不会丧心病狂的將老太师也当成药人...
    可若是放任老太师再昏迷下去难保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和姜难掩心中的不安和萎靡，扯著顾昭的袖子。
    “对...今日我瞧著陛下更急切了...昭昭...如今可怎么办啊...”

 第103章 锦安郡主...病危！

    “这御医们都是棒槌不成？再不济还有夏太医。”
    和姜轻声道。“宫中医术甚佳者眾多...但如今他们在哪里你我不是一清二楚。”
    “陛下实在太过急切了，肯放出去救人的都是些医术草草者。”
    顾昭眉目幽深，忍不住开始担忧周氏。
    “母亲有何反应...”
    和姜想了想道。
    “当时太后和五皇子都在，我看不出母亲有什么表情...只是气氛略微低沉了些...但感觉有些心不在焉...”
    顾昭默然，没人比她更了解周氏。
    她一向冷静从容，即便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也很少能让她失了分寸...心不在焉已经足够说明她如今的心已经乱了。
    按理来说有折大將军在老太师不应该会拖到这般地步啊...
    “周將军他们可有动作？”
    和姜想了想道。
    “周將军一向耿直，但也去求了陛下...但也是收效甚微...”
    思衬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瞄了眼顾昭的脸色。
    “倒是惠妃娘娘...如今衣不解带的侍奉在侧...”
    “至於折大將军...五皇子没说...”
    顾昭心思一沉。
    与周老太师出事相比，如今更为关键的是折大將军。
    对周老太师是关心则乱，可若是折大將军出事...大燕之地必然生乱...这这样一个山雨欲来的时机若是大燕生乱必然会產生难以想像的动盪。
    可以遇见的是届时会发生什么几乎会完全失去控制。
    重要的是...她与周氏押宝全压在了折家...
    顾昭斩钉截铁道。
    “我必须要见娘亲一面。”
    和姜满面愁容。
    “陛下如今將我们看的这样严...如何会让我们见娘...”
    突地看著顾昭阴沉的双目，和姜心头一紧，赶紧握住顾昭。
    “昭昭...你別衝动。”
    “不如...不如我明日去求了五皇子让他將娘带过来，让你们见一面？”
    顾昭眉目越发幽深。
    “他並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耿直，若是我所料不错，他之后绝对不会在违背陛下的心意干这等事了。”
    说著声音一沉。
    “我晚上就服药....届时其他的事情...便全靠你了...”
    服药？
    冰凉细腻的手轻轻握住和姜的小臂，和姜却感觉到几分沉重。
    “昭昭...一定要这样吗？我们说不定能想到其他办法...”
    “穆帝如今已经下定决心，若非如此我们休想和娘见面。”
    事到如今，在穆帝心中万事都比不过他如今的身体，若非危及生命的大事他如何肯让她见到周氏。
    和姜牢牢握住顾昭的手不肯撒手，眼中满是忐忑。
    “那...要不我来呢？无论计谋还是手段我都不如你，我怕我不行...”
    顾昭喟嘆一声。
    今生的和姜已经与前世那个果断机敏的神医截然不同。
    数量来都是她和周氏事事將她护在身后...也不知是好是坏。
    “小和，如今皇城內处处皆是危机，我与娘亲如今还在自然会拼尽全力护住你...”
    “可我们自己都不確定能否能在之后的风波中贏过穆帝...”
    “如果我们不幸在斗法中身亡...一边都都要靠你自己了...你得坚强些...”
    和姜身子一僵。
    “不...你们不会死的...”
    顾昭长嘆一声，眼中多了几分縹緲和寂寥。
    重生回来她本以为自己占尽了先机定然能够掌控一切...可如今却还是被逼到了这等份上。
    能够在这等波诡云譎中生存下来的...又有谁是庸才，连折大將军多半都糟了算计...
    事到如今，连她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说著眉眼冷静的望向和姜，眼神中满是篤定和认真。
    “如今在皇宫中，你的价值要比我与娘亲都大。”
    “我与娘亲能否保命...都要看你了...”
    和姜垂头，不敢置信的望向顾昭。
    “看我？”
    “没错！看你...”
    顾昭眉眼深邃，眼神幽远的望向远处的乾坤宫。
    ...
    是夜。
    凤仪宫內。
    穆帝正在宣后的服侍下服药。
    “夏太医他们简直都是废物！汤药一副一副服下去却丝毫不见作用。”
    宣后满眼担忧的望向穆帝苍白的面色，忍不住恨声道。
    “若不是那日被那孽障伤了根本...您何至於此。”
    穆帝掩去眼底的疯狂和恼怒，淡淡道。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安心养养总会好的。”
    见穆帝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宣后敛了敛心神，一边伺候穆帝服药一边故作隨意的试探道。
    “听说...您今日召见了顾昭与和姜...五皇子也跟了去...”
    “折家的事...恐怕快要瞒不住了...”
    穆帝抿了抿嘴。接过宣后手中的药碗，直接一饮而尽。
    “郡主府如今都被封住了，亲疏远近五儿虽然率直但也看的明白。”
    宣后面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尷尬的將递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臣妾失言。”
    “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多关心关心越儿的身子，越儿那日受的伤並不比朕轻，惠妃尚且回去隨身侍疾，你却整日围在朕的身边。”
    宣后闻言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陛下这是...怀疑她的居心？
    “那日的险境臣妾歷歷在目，臣妾只是担忧陛下...陛下那日受伤只有臣妾一人知晓，若是臣妾还不多看顾些...还有谁能照顾陛下！”
    宣后瞬间红了眼眶，满眼哀怨的望向穆帝。
    “嗯。”
    穆帝淡淡点头。
    宣后还想再皆是什么。门口却传出齐玉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急报。”
    穆帝手中动作一顿，若非事態紧急齐玉一向不会做如此逾矩的事情。
    “进。”
    齐玉进来，焦急的走向穆帝身边，眼神轻轻瞟了眼宣后，又望向穆帝。
    穆帝瞥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宣后，沉声道。
    “无妨，说吧。”
    齐玉声音中多了几分凝重。
    “陛下，乾坤宫出事了...”
    “又死人了？”
    穆帝眉头紧皱，心中一片烦躁。
    明明顾昭方才还做了保证，怎的如今又有药人死了。眼中隱隱多了几分狠厉。
    齐玉噗通一声跪倒，沉声道。
    “陛下...锦安郡主...病危...”

 第104章 你想要康平郡主？

    “顾昭病危？”
    穆帝一下子自榻上坐了起来，眼神如刀射向齐玉。
    “你说的可是真的？”
    齐玉身体一抖，连声说到。
    “方才乾坤宫传来的消息...便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妄言。”
    穆帝身体倏忽前倾，一张略显疲惫的脸上都因急切出现了几分血色。眼中的火苗看的宣后心中一惊。
    “那和姜呢？”
    “和医正约莫是没事...如今正守在锦安县主身边为锦安县主诊治，不肯离去。”
    穆帝闻言按在椅子上的手指缓缓鬆开，身体缓缓向后倾斜，心下稍安。
    宣后小心的打量著穆帝的脸色。
    “陛下...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若是锦安县主出了事...康平郡主不会善罢甘休的...”
    穆帝眼神中多了几分蔑视。
    不会善罢甘休？她如今又能如何？
    只是想到如今还在那里的和姜，穆帝缓缓起身。
    “也好，朕去看看。”
    宣后隨即跟著起身。伸手拾起一旁的大氅便要同去。
    “如今已是深夜，皇后也累了一天了，便好好歇息吧。朕一人过去便是。”
    说完不看宣后的脸色跟著齐玉向外走去。
    宣后触及大氅的指尖顿在空中，面上的温顺渐渐敛起。
    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病情如何不肯与她说实话...如今连乾坤宫也不肯放她进...
    宣后眉眼幽深，沉吟片刻，悠悠道。
    “扶本宫去寻三殿下。”
    ...
    穆帝医踏进乾坤宫便看见和姜几乎哭晕在了顾昭塌边，身边窸窸窣窣站满了御医。
    本该进行医诊的桌台上空无一物。穆帝眉头一皱。
    “陛下...”
    “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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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医们立刻便眼尖的发现了穆帝的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和姜却好似深深沉浸在了悲伤之中，连穆帝的到来都不曾注意。
    齐玉悄悄忘了一眼穆帝越发阴沉的面色，轻声走到和姜的身边提醒道。
    “和医正...陛下来看您了。”
    “陛下...”
    和姜失焦的瞳孔这才微微有了点神采，只是神采仍有些呆滯。
    缓了几瞬似才反应过来。
    “陛下...陛下来了...”
    神情激动的一下子自塌边爬起来衝到穆帝面前跪下，双眼赤诚满含祈求的望向穆帝。
    “陛下，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昭昭啊！”
    穆帝面上立马掛上一副和煦惋惜的样子，亲自上前將和姜扶起，引著和姜走向顾昭。
    走到塌边越过了旁边的点点血跡，一低头便看见顾昭面色血色的躺在榻上，胸口的起伏微弱的近乎没有。
    “锦安这是怎么了？”
    穆帝关切问道，眼中却多了几分精光。
    与年纪轻轻便冷静算计的顾昭相比，心思单纯的和姜自然更好控制。没了顾昭从中搅局拿捏起和姜来毫不费力。
    “应当是忧思过度，今夜便急火攻心了...”
    说著和姜小心翼翼的望向穆帝。
    “陛下...能否求您劝劝昭昭，她是因为惊恐过度才会如此...”
    穆帝望向塌边的顾昭，有些狐疑的望向旁边的夏太医。
    平心而论，上午那个冷静的与他討价还价的小丫头会被他嚇成这个样子他是不信的。
    夏太医对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穆帝沉吟片刻，望向齐玉。
    “將朕库房內的珍惜药品都送过来，凡是有用的药物不拘价值，若是没有便去民间寻找。”
    说完意有所指的望向夏太医。
    “朕命你们...务必『尽心』救治锦安县主。”
    夏太医跟了穆帝多言，一下便听出穆帝话中意思，浑身一抖喏喏点头。
    和姜眉眼低垂，手中的帕子被揪成一坨。
    即便顾昭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穆帝都不曾鬆口那一月之期...
    “你且安心，有这么多位御医在锦安定能转危为安。”
    说著意有所指的望向旁边单独隔出来的牢房，不著痕跡的催促这和姜。
    “小和你还是要快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锦安等著你救治...那些药石无医的犯人...同样需要你...”
    即便知晓这是顾昭做的局，和姜心中却也没来由得涌现出一股愤怒，连平日里对穆帝的恐惧都淡了些，抬眸望向穆帝。
    “臣女实在放心不下昭昭...只有隨侍左右才能心安一些。”
    穆帝面上的笑容一淡。
    “你比锦安还要小一些...虽是擅长医诊，但未免少了几分细心，哪里能將人照顾好。”
    说著望向一旁的齐玉。
    “將锦安县主抬去凤仪宫。”
    “皇后一向温婉慈和，后宫中的皇子公主都是她在照顾，朕会命皇后亲自照顾锦安。必定不会叫锦安受到一丝伤害。”
    和姜面色一变。饶是她出身乡野不懂权谋，此时也听出了穆帝话中之意。
    说是照顾...实为人质...
    何况她怀疑穆帝根本就不想顾昭活，人本就奄奄一息，进了坤寧宫是生是死便全然掌控在了宣后手中。
    “不...”
    和姜猛然起身，拦在了輦轿前面。
    穆帝手中转动的珠串一顿，双眼淡薄的没有一丝情谊的望向和姜。
    “和医正可有什么不满？”
    和姜在穆帝的凝视下感觉浑身战慄，心思急速运转，强行忍住打颤的双腿，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皇后娘娘是为天下之母，但到底不是亲生母亲...如今母亲正在宫中，哪敢劳动皇后娘娘...”
    “能否请陛下將母亲接过来...我们母女几人也好有个照应...”
    说著和姜脑海中想像著顾昭平时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抬眸望向穆帝。
    “如此民女方无后顾之忧...能更好的为这些病重之人医诊...”
    穆帝听到和姜一反常態隱隱带有几分威胁的话划过几分诧异，隨即面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
    双眼一眯，危险的望向和姜。
    “你想要康平郡主过来？”

 第105章 都给本宫滚出去

    “无论是臣女还是昭昭...如今都需要母亲。”
    不知是从哪里爆发的力量，和姜抬眸望向穆帝。
    “如果母亲能够过来照顾昭昭，民女医诊起来会更安心。”
    穆帝深深的看著和姜，和姜倔强的回望著他，无声的对峙在二者之间瀰漫。
    半晌穆帝收回视线，轻笑一声。
    “也好，朕准许康平郡主过来照顾锦安，若进来了，便不能出去。”
    “希望你...不要后悔。”
    “臣女谢陛下恩典。”
    和姜伏在地上，听著穆帝离去的脚步声感觉全身一软，索性直接瘫在地上。
    穆帝即便需要她们可他身上的气势却做不得假...
    她们如今身无长物，仅有这一手医术能作为筹码...与他对峙实在艰难...
    什么时候她们也能有自己的势力...
    穆帝虽走了，御医们却仍旧守在塌边，尤其是夏太医。
    “和医正，这里便交给我吧，你也辛苦了一天了，合该去休息休息。”
    夏太医眉眼瞟向一旁的药碗。
    “母亲快过来了，不见到母亲我放心不下。”
    和姜不著痕跡回到顾昭身边，將夏太医与顾昭隔开。
    夏太医眉头一拧，微微点头，也不再强求，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打的便是监视的主义，说到底虽然顾昭的脉象他虽然確认了，但心中也不太相信顾昭会这般容易死。
    和姜看在眼里，眼底多了几分深沉。
    ...
    周氏匆匆跑了进来，眼中满是急切。
    “母亲！”
    一看见周氏，和姜眼前一亮。
    连日里几人的相依为命，让她对周氏有了一种没来由的信任，仿佛只要有她在便一切都不成问题。
    “还好你没事...昭昭如何了？”
    周氏被和姜带著来到塌边，待看到病榻上毫无生气的顾昭时面色一白。
    和姜悄悄握住周氏的手，在周氏手心轻轻画了几个字。
    周氏诧异抬眸，便看见和姜眼神扫向一旁的御医们。
    “母亲，昭昭如今急火攻心...方才吐了好多血...”
    和姜眼眶微红，抹著眼泪望向周氏。
    “若是这样持续下去...昭昭恐怕...活不过三日...”
    “三日？”
    周氏浑身一震。
    “当真只有三日？昭昭还这么年轻...”
    和姜只是抹著眼泪，周氏將视线投向夏太医，眼神中是无声的质问。
    夏太医很想假装自己也看不见，但周氏完全不给他机会，一双眸子目光灼灼的望向他。
    夏太医头皮一紧，只得开口道。
    “和医正所言非虚，锦安县主的病来势汹汹...”
    “来势汹汹便药石无医吗？”
    周氏冷声道。
    “三皇子那日也中了剧毒，怎么不见你们也这般隨意？”
    说完眼神在眾多御医中扫过，夹杂了几分凌冽的寒意。
    “本宫告诉你们，如果我的昭昭出了什么事，你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別想给我逃过。”
    夏太医面容一滯，不可思议的望向周氏，却只看见周氏冷肃的面容。
    夏太医心臟狠狠一跳。
    “即便郡主不说，臣等也会按照陛下的旨意尽力救治郡主。”
    周氏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用陛下来压我？”
    “你觉得陛下会为了你一个已死之人与我计较？”
    夏太医惊恐的望向面前笑容狂狷的女人。脑海中突然回到了那日宫变...周氏提刀而立的画面。
    浑身倏地一抖。
    她真的会杀了他...
    “臣...必当保住县主性命！”
    该用的手段还是等周氏走后再说吧...这个疯婆子...
    夏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现在给我滚出去，我要好好与和姜看著我的昭昭。”
    周氏斜睨这眾多御医。
    “这...陛下下令了...”
    夏太医擦了擦额角浸出的虚汗，为难的望向周氏。
    周氏心头之火倏然冒气，狠狠將一旁的药盏扫落，声音因为怒意都多了几分尖利。
    “我的两个女儿如今清醒的时候被迫和你们待在一起给別人医诊，如今连昏迷了还要与你们在一起吗？”
    “你们当自己是什么身份！”
    夏太医等一种御医一见周氏怒极，慌忙躬身行礼。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周氏怒意未减。
    “那你是什么意思？官眷贵女被迫整日与你们混在一起，如今昏迷了你们都不肯离开。非要彻底毁了她们的名声不可。”
    “诸位大人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无人可依吗？”
    夏太医连忙安抚道。
    “微臣不敢，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但陛下有旨...我们便守在殿外...若是县主有了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医诊...郡主看这样可好？”
    夏太医战战兢兢道，想到穆帝的话中深意心中暗暗叫苦，原本觉得顾昭就很难对付了，想不到这位康平郡主更加难缠。
    之前还只是寻不到动手的机会...如今连近身都进不了了...
    周氏轻哼一声，转身专心给顾昭整理著凌乱的头髮。
    即便知晓顾昭是服药，可看著顾昭了无生气的躺在榻上她仍旧心中一沉。
    夏太医赶忙领著剩下的御医们悄悄退了出去。
    “母亲，没人了。”
    和姜轻声道。
    周氏面上的愤怒一扫而空，只有眉头还紧紧蹙在一起。
    “你们两个太胡闹了。”
    “怎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若是那夏太医在强硬些，昭昭如今毫无自保之力，岂不是...”
    周氏一向淡然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住嘮叨起来。
    和姜自怀中掏出解药给顾昭服下。
    “娘，你又不是不知晓昭昭的性子，她认准的事情有谁能拦得住。”
    “好在是逼得陛下同意將您给放进来了。不然我真的难辞其咎了。”
    周氏闻言喟嘆一声，轻轻扶了扶和姜瘦弱的肩膀。
    “小和，辛苦你了，娘本来是想让你一直都能无忧无虑的...”
    “结果却...”
    和姜回握住周氏的手，清澈的眸子中倒映出周氏的身影，认真道。
    “娘，我不能一直做依靠你们的菟丝子...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护著我，若有可能我也想护一护你们。”
    “你如今已经做到了，咳咳...”
    沙哑的声音响起，顾昭感觉喉咙仿佛著火了一般乾涩。
    她服了药后虽然身体失去了控制，但意识一直很清醒，將过程听了个仔细。
    此时接过周氏递来的水，润了润嗓子，望向和姜的眼神中满是讚赏和鼓励。
    “能够应付得来穆帝，小和，你已经比朝中的好些官员还要厉害了。”
    和姜不好意思的低头。
    “照昭昭和娘还是要差些。”
    周氏温柔的望向和姜。
    “已经很不错了。”
    三人一片温馨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顾昭望了望殿外，低声道。
    “娘，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日上午穆帝给我们定了一月之限...”
    “他的身体约莫已经要撑不住了，听他的意思一月后便要医诊，如果我所料不错...他还要祭天祷告。”
    “祭天？”周氏微微皱眉。
    “嗯...人祭...说是因为旱情...但我感觉他要求的是自身...”
    周氏冷冷一笑。“六皇子也算是好手段，竟然能將他给坑成这个样子。”
    顾昭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担忧。
    “娘...他说一月后便要让我与小和先为您医诊...如今我们被困在宫中根本逃脱不得，周家和师父也都陷入困境...根本没了与他对峙的筹码。”
    顿了顿，顾昭仍旧说出了最不想说出的那句话。
    “...我们是否要另择人选...”

 第106章 毁掉棋局

    即便折大將军倾心於周氏，对她也是非常用心，但如今已经自顾不暇。
    她与周氏能够等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能拿周氏的命去赌。
    如今她与周氏身陷囹圄，与其坐等折大將军脱险还不如去投靠在宫中势力更大的三皇子。
    別人只当他是一只病猫，可只有她知晓他是一只隱藏起利爪的老虎，他的势力並不弱於现在的齐修文。
    “你的意思是三皇子？”
    周氏一下子便明白了顾昭的意思。
    “不妥，我们如今身上的筹码太过单薄，並不值当三皇子为我们出手。”
    顾昭眉头不由一皱。
    “可如今师父完全联繫不上，我担心他是中了穆帝的算计...”
    周氏面上却已经恢復了淡然。
    “权利场上有输有贏才是常態，没有人可以说自己会一直幸运。”
    “唯一不能抗衡的...便是天命...”
    顾昭若有所思...天命...
    忽然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望向周氏。
    “娘...”
    周氏轻轻点头。
    “谁说我们如今身上的筹码单薄？我们如今的筹码...才是最重的...”
    “可是...”
    顾昭眉头已经紧紧拧成一团，饶是她足够大胆此时也震惊於周氏的疯狂。
    前世她確实弒过君...但那是在大齐已经走到尽头的时刻...所有权谋手段都失去了意义。
    周氏竟然在各方都还在权利旋涡中你来我往时轻飘飘的说要直接將棋局毁掉。
    可以遇见到时定会一片动盪，但也给了各方最好的舞台...
    周氏目光中一片平静，接过和姜递上的药盏，轻轻坐到顾昭的塌边。
    “没有可是。既然我们不占优势那重新洗牌便是。”
    “放心，娘这些年也培植了一些势力，届时护住我们母女三人不成问题。”
    顾昭神色一顿。“那齐玉...”
    周氏淡淡的点了点头。
    “放宽心，万事都有娘在...”
    顾昭眼眸一闪，欲言又止的望向周氏。
    “想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可犹豫的。”
    周氏心觉好笑。
    “我不知晓您对老太师是何感情...但如今他重伤昏迷...我觉得我应该告诉您...”
    周氏闻言面上的神色微滯。
    “我已经寻了有名的大夫进京了...若是不成...也是他的命...”
    “不，不需要別的大夫。”
    见周氏脸上並无恶色，顾昭心下微松，握紧周氏的手，眼神中多了几分神采。
    “我原本是在担心我无法將消息传出去，但如今母亲有办法那这事情便能成。”
    “別的御医如今都在外面候著...但有一人尚且还在京城。”
    顾昭眼中的自信愈甚，声音中都多了几分生机。
    “还记得我与您说过专门为六皇子治伤的黄大夫吗？”
    “他专精的便是刀剑之伤，我的医术便是得他传承。但穆帝因为六皇子一直防著他，如今他尚在京中赋閒在家。”
    说著顾昭面上多了几分怀念之色。
    “他一向敬重老太师，定然愿意为老太师诊治。”
    “这是我的玉佩，他一看便知。”
    周氏略一思索，接过了顾昭递上来的玉佩，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
    “我会差人送出去，但如今整个郡主府都被封住了，能否成功...”
    “便得看如今他府上那群孝顺的儿女了...”
    顾昭悄悄瞟向周氏复杂的面色，將剩下的话收住。
    虽然感恩前世老太师对她的相互之情，可若要她选择，她还是更在意周氏的想法。
    “我都听娘的。”
    顾昭笑容清浅，露出一双可爱的小虎牙。
    “对了，你选中的季家少年最近似有些动作...”
    说著眼中多了几分狐疑。
    “分明也是在豫州...我竟是没发现他背地里竟偷偷做了这么多事...”
    “季晏？”顾昭轻声道。
    周氏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深思。
    “前几日传来消息，他顶了新任豫州司马的职位...一跃成为豫州军营中仅次於陈刺史的存在...”
    说完眼中多了几分深意。
    “你方才说穆帝想要祭天，届时陛下必定会以此为藉口传各地刺史或世子入宫...若出了什么意外...”
    “这豫州便要易主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手段，还能坐稳那个位置。”
    顾昭掐指一算...几日前，那也不过是刚收到她信的第二天...
    他竟这般信任她...
    一个豫州司马的位置说来简单，但以季晏的出身在豫州定然是经由了一番血雨腥风的夺权。
    季晏定然早已布局有著自己的谋划...却因著她的一封信提前收网...
    顾昭心中微沉...若是对他的事情无影响还好...若是他失利了...

 第107章 季晏到来

    半月后。
    “齐名公公，今日的膳食怎的送的晚了一刻钟。”
    守门的暗卫皱了皱眉。
    穆帝对於乾坤宫的忠实有目共睹，即便是一丝异样他们都格外重视。
    “各地世子明日便要入朝覲见，陛下今日忙於朝政便多耽搁了些。”
    齐名淡淡道。不温不火的淡淡瞥向面前的侍卫。
    “难不成於將军连我都不信任？”
    侍卫躬身行礼。
    “微臣不敢。谁人不知陛下最信任的便是您，公公请进。”
    齐名微微点头，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周氏此时正陪在顾昭与和姜身边。
    顾昭与和姜的面色都因为劳累多了几分憔悴。
    顾昭的面色还要更难看些。她已经在和姜的『照料』下在十日前勉强脱离了险境，只是到底服了药如今身体还很虚弱。
    不知是不是穆帝的病情越发严重，最近穆帝送来的人越来越多，即便夏太医已经能够顶替她但穆帝依然认准了她能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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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方大病初癒也免不了去为和姜打下手。
    不过隨著这样不眠不休的医诊，这些伤患成功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愈发高了不少。
    想到周氏的病情，顾昭做起事来也不算太难熬。
    “一会我们再吃，都出去吧。”
    周氏听见殿门传来的脚步声轻声道，一双眸子担忧的望向顾昭，半分视线都没移给门口进来的三人。
    齐名和另一个小太监將膳食放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小太监等她们用完膳清理收拾。
    感受著身后还有一个人留下，周氏微微皱眉。
    “你也出去吧，一会儿我们自己收拾便是。”
    小太监纹丝未动，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旁边垂眸揉著太阳穴的白皙少女。
    感受著小太监冒犯的目光，周氏目光一凌。
    “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
    小太监轻笑一声收回视线，缓缓抬头，將发间的帽子取掉，温声说道。
    “多日不见，夫人的气色越发好了。”
    听见少年熟悉的清澈柔和的声音，顾昭诧异的睁开双眼。
    一眼便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季晏？！”
    说完赶紧望向门口，一见门口空无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低声道。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刚刚升任豫州司马，自然该立马梳理军中的关係，將位置给坐稳下来。
    “京中传来消息，锦安县主病重垂危...”
    “即便知晓这可能是你的计策，但我仍放心不下，只有亲眼看见你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季晏隨意说道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
    顾昭惊愕的有些呆住了。
    前世一直以来经歷和认知都让她觉得世上之人在权力和感情面前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权力。
    无论是文帝还是顾承远...都选择了放弃她...
    如今却让她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周氏还有第二个人愿意为她而牺牲权力...
    “不用担心，豫州的事情等我回去再处理也是一样的。”
    似是感受到顾昭的震惊，季晏解释道。
    殊不知正是他这种態度更让顾昭心中一暖。
    心念微动，或许...他会不一样呢...
    “咳咳...”
    周氏乾咳两声，打断了二人之间温馨的气氛，周氏略有几分不自然的望了望房梁。
    “齐名他们还在外面等著...时间不多...”
    季晏闻言正了正面色，对周氏躬身行礼。
    “我知晓夫人母女如今在宫中情况紧急，此次陛下祭天宣召入京我便替了陈刺史。”
    “届时如果出了什么乱子也好与夫人有个照应。”
    此话一出，饶是周氏也很难再冷下面色。
    穆帝此次明显便是要召质子进京，季晏却能为了顾昭送上门来，无论何时都能称得上是深情厚谊。
    “三皇子与宣后也会在陛下面前尽力护持你们一二。”
    “但我观如今陛下已经渐有昏庸之兆...只怕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季晏微微拧眉。
    和姜好奇的打量著面前传闻中的季晏，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投靠了三皇子？”
    “也不算...只是相互合作罢了...今日我能顺利入宫见到你们也是他安排的人。”
    “齐名居然是他的人？”顾昭与周氏对视一眼，轻声道。
    她与周氏谋划中即便是要动手也不可能瞒过穆帝身边的两个大太监。
    能做到那个位置上自然都是穆帝的心腹。
    齐玉是周氏的人，但齐名却一直让二人头疼...
    想不到竟然是三皇子的人，他的竟然背著眾人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反倒是眾人皆知的六皇子，如今被囚在宫中宛如销声匿跡。
    季晏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在陛下的几位皇子中选一位的话...我认为三皇子的希望要更大...他比我们想像中更加深不可测...”
    “若是按部就班的话，我也觉得穆帝会传位於他，可惜了...”顾昭轻声道。
    听出顾昭话中深意，季晏抬眸望向顾昭的眼睛，眼中多了几分含蓄莫名的情绪。
    “昭昭的意思是...”
    顾昭垂头，並不回答季晏的话，轻嘆一声。
    “如今知晓了齐名是他的人...那到时便还是要在另寻他法了...”
    周氏却眸光一动。
    “也不尽然...”
    季晏轻声道，“如今事情越发复杂，六皇子又不是个甘於认输的，三皇子想必也不愿拖下去...”
    几人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精芒。

 第108章 擎羊公主

    翌日。
    金鑾殿上人影阔绰，连还在养伤的三皇子和还被囚禁的齐修文都被放了出来招待各地赶来的公子们。
    甚至连匈奴与大燕都派来了时辰。
    穆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感受著眾人的恭维，苍白的面色都多了几分血色。
    一种大权在握的自豪感重新回归心头。
    “陛下，微臣听闻陛下宫中有一神医...可治绝症...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匈奴使者上前行礼，粗獷的声音听在眾人耳中分外清晰。
    穆帝闻言面上笑容一淡。隨即隨意的摆摆手。
    “不过都是外人夸张其辞罢了，不足为题不足为题。”
    “若说医术，匈奴的巫医也令人嘆为观止。”
    他其实也曾打过这样的主意...但巫医皆是匈奴人，他身为大齐的国主，与匈奴时有摩擦，实在不敢相信匈奴人，这才歇了这个心思。
    “陛下谦虚了，我国擎羊公主患有顽疾，此次来大齐也顺路带了公主来，不知是否有幸能见一见这位小神医？”
    匈奴使臣却好似没看出穆帝的脸色，仍旧自顾自道。
    穆帝闻言，面上笑容缓缓敛起，手中的酒盏也放了下来。
    “恐怕要令胡爱卿失望了。”
    “如今母后身子不好，和医正需要专心照顾母后，已有半月不见外人。”
    使臣却毫不相让。
    “陛下，擎羊公主是我大汗最宠爱的公主，如今千里奔波也不过只为见神医一次...”
    “这是公主最后的希望了，臣请陛下给我公主一线生机。”
    眾多世家公子闻言眼睛微微转动，不动声色的望向穆帝。
    这看似祈求的话语却让人拒绝不得。
    匈奴与大齐本就不和，如今匈奴肯过来覲见本就不易，不过只是个不痛不痒的要求。
    若是拒绝了之后七大与匈奴便再无合作的可能。
    很显然穆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收了起来，一双眸子中毫无之前的一丝热情。
    季晏手中动作一顿，眉眼不经意的扫向匈奴使臣。
    他自然不觉得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刻著匈奴使臣忽然要见和姜是巧合。
    会是谁呢...季晏的目光扫向高堂之上的几人。
    “传夏太医来，让夏太医亲自为公主看诊。”穆帝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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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玉领命向殿外走去。
    “且慢！”
    匈奴使臣起身直接拦著齐玉。
    齐玉前进的道路被使臣稳稳挡住，想要绕过却被拦在原地，只得回身求助般的望向穆帝。
    匈奴使臣態度友善的对穆帝拱了拱手。
    “陛下，这些年臣也不是没寻过大齐的名医，可都无功而返，夏太医的医术想必与他们也是同出一脉。”
    “是以...臣还是想请这位和医正，左不过只是过来瞧上一瞧，一个时辰足以，不会耽误太后娘娘的。”
    穆帝今日越发急躁，面对態度和善实则强势的使臣，面上的和平假象几乎不能维持。
    感受著穆帝的心情，宣后连忙安抚穆帝，扫了下首一圈，凑到穆帝耳边轻声道。
    “陛下...陛下...要不便请了和医正过来...左右大家都在看著呢...”
    穆帝感受著眾人偷来的视线，理智勉强回笼。心中气恼自己最近怎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今大殿上这么多人，又在自己的视线之下...匈奴人即便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他为何会那样烦躁...
    眉头一拧，疲惫的对齐玉摆摆手。
    “传和医正过来吧。”
    匈奴使臣頷首谢恩。
    ...
    顾昭陪著和姜一进来便对上了几十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穆帝下詔让各地刺史入京观礼，但毫无疑问各地刺史都很有默契的送了自家的嫡长子过来。
    都是英姿勃发的少年，此时一见容貌超凡脱俗的顾昭都有些移不开眼。
    “这位...便是和神医？”
    蜀地刘誉大著胆子问向一旁的齐玉，只是一双眸子却不受控制的瞟向和姜身侧的顾昭。
    隨侍在和姜身侧...想必便是她的药童。
    既是药童...想必他要过来做个妾室不难吧...
    感受到刘誉颇具侵略性的目光，齐玉轻声提醒道。
    “刘小侯爷，这位便是和神医，旁边的是锦安县主...”
    “哦...”
    刘誉悻悻点头收回视线，但一双眸子仍旧紧紧扒在顾昭身上。
    匈奴使臣却好似完全没看见一旁的顾昭，沉声道。
    “陛下，既然和医正来了，下臣便传我国公主进殿了。”
    “请。”
    穆帝抿了抿手边的静心茶，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没来由的不耐。
    擎羊公主是被一组纯白的一尘不染的輦轿抬进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擎羊公主肌肤莹白如玉，小巧精致的脸上嵌著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睛。宛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般。
    让人连说话都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唯恐会嚇到她。
    眾人眼神不由望向一旁静默的顾昭。
    这是两个迥然不同的美人儿...一个端方大气，一个却病若西子...但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擎羊拜见齐国君主。”
    擎羊公主声音如同本人一般柔弱，清澈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娇柔。
    穆帝眼神中满是惊艷，心中的鬱气一扫而空。
    “既是病了便不必多礼，安心治疗便是。”
    “朕可在后宫中专为擎羊公主设立一座宫殿，方便公主医诊。”
    后宫？眾人眼中都多了几分怪异。
    这后宫中住的几乎都是穆帝的女人，再有便是有血缘的子侄。
    顾昭三人好歹是因为承袭了官职又是为太后诊治，即便如此都遭了眾多非议...
    这擎羊公主若入了后宫岂不便是以后的后妃。
    一个异族公主，在这样的时刻入宫，若是安分还好，可若是包藏祸心...
    陛下怎生如此色令智昏...刚刚清醒几天便被扶著过来的老太师眼中满是不认同。
    “陛下...”
    不等老太师起身，擎羊公主已经盈盈一拜。
    “多谢大齐国主。”
    “和姜，为公主医诊吧，务必...尽心竭力。”
    穆帝话中多了几分威势，望向擎羊公主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顾昭心下冷笑。
    这擎羊公主一看便所图甚多，哪里会轻易放弃，即便是和姜说没救想必这位公主都会想到別的藉口留下。
    和姜点点头，走向擎羊公主开始为她诊脉。
    擎羊公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和姜，温婉一笑。
    “想不到和医正果然如此年轻...”
    “锦安县主也如传闻中一样美貌。”
    不知为何，看著擎羊公主温和的笑容，顾昭心中狠狠一跳。
    她隱隱觉得...
    这位前世从未出现过的公主似乎並不仅仅是衝著穆帝来的...

 第109章 见三皇子，所图为何

    和姜被擎羊公主的柔声细语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上动作不免快了一些。
    “陛下，恕臣女医术不精...公主是天生的臟器受损，实非臣女医术所能救治，臣女无能。”
    和姜与顾昭对视一眼，匆匆將手收回，退开了几步轻声道。
    面前这个擎羊公主明显是个大麻烦，若是沾上还不知晓会惹上什么事。
    “无能为力？”
    穆帝沉声道，看著擎羊公主摇摇欲坠的样子倍感疼惜。
    和姜屏息凝神。
    穆帝將视线投向夏太医。
    夏太医只得站出来硬著头皮道：“微臣虽无办法根治公主病情，但倒是有办法能让公主的病情缓和些。”
    没能趁顾昭生病將顾昭给处理了已经引起了穆帝的不满，夏太医此时只能尽力弥补。
    “夏太医可以诊治？”
    穆帝面色一缓。
    和姜知晓他身上的伤情，又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他心中也根本不想让和姜出来，夏太医匝毛遂自荐是最好的办法。
    “臣愿为陛下和公主效犬马之劳！”
    夏太医躬身行礼。
    “可是...臣女觉得小和妹妹和顾妹妹一见如故...”
    擎羊公主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
    顾昭皮笑肉不笑，这擎羊公主这矫揉造作的样子与已死的顾瑾如出一辙，但却並不如顾瑾那般明显，看上去颇为自然，倒是有几分手段。
    穆帝闻言望向擎羊公主。
    “夏太医也是国手，诊治了许多病人。”
    擎羊公主並不执著，眉目重新舒展开来。
    “多方求医下来，竟是在君主这里找到了救治办法，那便要叨扰陛下了。”
    穆帝大手一挥。
    “皇后，便將最奢华的宸元宫收拾出来给擎羊公主，务必不能亏待了公主。”
    擎羊公主面露感激，一双瀲灩秋眸楚楚可人的望向穆帝。
    “谢陛下。”
    看的穆帝心中蠢蠢欲动。
    宣后打量著面前年纪轻轻的少女，面上却並没有吃醋妒忌的表情，只是轻声道。
    “陛下...宸元宫距离乾坤宫很近...”
    提到乾坤宫，穆帝心头的热情一下子冷静下来。
    “陛下，擎羊听闻小和妹妹与县主住在芳菲阁，我与两位妹妹一见如故，不知那附近是否还有空的宫殿？”
    说著擎羊公主亲近的望向顾昭。
    顾昭轻笑一声，果真是来者不善，明明拒绝了还要巴巴的贴上来。
    “让公主失望了，臣女与小和近来都不住在芳菲阁。”
    闻言穆帝眼神一冷，瞪向顾昭，见顾昭乖乖闭嘴，穆帝这才开口道。
    “芳菲阁附近自还有別的殿宇，即便是没有朕为尽地主之谊也会为公主腾出一间。”
    与靠近乾坤宫相比，靠近芳菲阁自然无伤大雅。
    擎羊公主闻言粲然一笑，有如冰雪融化，尽態极妍。
    “多谢陛下。”
    顾昭垂眸，並未反驳，眼中一片思索。
    为什么是芳菲阁？
    若是谋算她与和姜不可能不知晓她们如今的处境...芳菲阁除了靠近崔太后的坤寧宫，便是...
    顾昭瞳孔猛然一缩。
    齐修文和三皇子...
    望向擎羊公主柔柔弱弱巧笑倩兮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顾昭的脑海中缓缓升起，冷的顾昭忍不住浑身一抖。
    擎羊公主是匈奴公主...安家所在的边境便是抵御匈奴...
    安家竟是早已与匈奴勾结在一起了！
    她究竟想干什么？
    感受到顾昭的目光，擎羊公主扭头对她温婉一笑。
    不对...她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她们...难道是为了给安远报仇？可安远凭什么呢？
    顾昭浑浑噩噩隨著和姜回到乾坤殿中，一连几日都在思索擎羊公主的来意。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擎羊公主要被册封为贵妃的消息，顾昭才出神的缓缓站起身来。
    理了理衣衫，眼中恢復了一片镇静与淡然。
    擎羊公主已经逐渐在宫中立足，是时候了...是时候去见见这位三皇子了...
    御园內。
    三皇子正被太监推著自凤仪宫內出来。
    每月的十五不论何种情况他都会来看望宣后。
    “殿下，您身子没好便要出来，娘娘都不大放心。”大太监眼中满是担忧。
    “无妨，母后进来已经这为了这急促的封妃大礼愁的休息不好，我多过来看看也能宽慰宽慰母后。有了这轮椅，倒也不碍事什么。”
    三皇子眉眼温和，羸弱的身躯越发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
    眼神一闪，便看见拐角处出现了一抹白色身影。
    大太监眉头微微拧起，以为是哪宫想要攀龙附凤的宫女。
    “您身子孱弱，最近更是过不了病气，怎会还有不长眼的衝撞上来...”
    话音未说完便停滯在嘴边。
    来人轻启莲步向二人走来，一席简单的素衣，发间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
    分明是最简单不过的打扮，但放在少女身上却叫人移不开眼，端方精致的气度竟是比起宣后都不相上下。
    “锦安县主恕罪！奴才失言！”
    三皇子似是毫不意外在这里遇见她，对来人浅笑一声。
    “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锦安县主。”
    顾昭落落大方粲然一笑。
    “因病耽误了这许多日子，今日夏太医去为擎羊公主医诊，便由我去为六殿下换药。”
    眼神望向三皇子，多了几分柔和。
    “多日不见，三殿下的气色都变好了。”
    顾昭笑容不及眼底，她总感觉面前这个羸弱温润的三皇子甚至要比齐修文还要难以对付，与他合作无异於与虎谋皮。
    但如今本就混乱的场面又来了一个来者不善的擎羊公主，饶是她也没有把握能够掌控棋局。
    “既然在此处遇见了锦安县主，不知是否有幸能让锦安县主为我诊脉看看身上伤势可留下了病根。”
    三皇子眸光一转，与顾昭的视线对上。
    都是聪明人，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是臣女的荣幸。”
    顾昭福了福身。
    “余盛，去帮本本王添些茶来。”
    老太监满眼的不认同，但对上三皇子的视线只得喏喏点头。
    望了眼老太监的背影，顾昭垂下双眸。
    下人如此听话，这可不是对温和的主子应有的態度...
    “锦安县主，请。”
    三皇子熟稔的將小臂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顾昭清浅一笑，掩去眼底的深意。
    “殿下身体並无大碍，只是多年的底子有些亏空，近十日要格外些。”
    清冷的女声淡淡道。
    “十日是不是少了些？”
    三皇子面色不变，笑问道。
    顾昭眼眸抬起，定定的认真望向三皇子。
    “若是再多便失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如今局势越来越乱...若是在拖下去还不知晓会再多几个擎羊公主。”
    “...如今虎视眈眈的...可不止你我...”
    三皇子眼中多了几分沉思，半晌才缓缓点头，面上失去了一贯以来的温和，多了几分深沉与冷肃。
    “也好...本王会尽全力安排...父皇身边耳目眾多...本王也仅有半数把握。”
    “剩下的...便交给天命了...”
    顾昭点头，頷首低眉的扮演著一个真心投诚的角色。
    “半数已经足矣...殿下...便是天命。”
    即便前世是齐修文胜了，但那是在几年之后的事情。
    如今齐修文提前宫变暴露了羽翼未丰实力，顾昭心中还是倾向於这个不显山露水的三皇子会成功。
    不过左右与她无关，她只是需要一个乱起来的机会能让她与周氏趁乱出逃。
    三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並不饿顾昭想像中般志得意满。
    “...锦安郡主竟有如此魄力真让本王嘆服...”
    顾昭以为三皇子只是在收服人心，微微羞赧的对三皇子含蓄一笑。
    三皇子眉眼一深，双眸危险的眯起，认真的望向顾昭。
    “只是不知...锦安郡主所图为何的是什么？”

 第110章 他们竟结盟了

    顾昭心下一凌，苦笑一声。
    “臣女能有什么可图的。不过是希望我们孤儿寡母能平平安安，博一线生机罢了。”
    “殿下不知晓...陛下为我与妹妹定了一月之限...届时便要拿母亲试药。”
    顾昭所言句句属实，可以说是情真意切。
    三皇子却不为所动，一双上挑的桃眼弯了弯。
    “若別人说只求自保...我信。”
    “可锦安县主与康平郡主这般说...我不信。”
    三皇子淡淡道，眼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入宫吧...外面平静的生活不適合你，虎狼便该待在虎狼窝中，做了羔羊也不会甘心的。”
    顾昭面色一僵。
    入宫自然入的不是穆帝的宫，而是他三皇子登基以后的后宫。
    “臣女只求自保...”
    “你只求自保...你的仇人却不这般想。”
    远远看见余盛的影子，三皇子面上恢復了先前的温和，待看到余盛身后的身影，三皇子微微一顿。
    “擎羊看见了三殿下身边的长隨便过来了，三殿下不会怪擎羊自作主张吧？”
    擎羊公主一身异域装扮，却衬的更加出尘脱俗。此时笑的一脸真诚的望向三皇子，很难让人心生恶感。
    “锦安县主也在，好巧，来宫中几日了，我几乎都没见过顾妹妹。”
    “擎羊公主说笑了，不巧，这是我几日来唯一一次出门。”
    顾昭皮笑肉不笑道，说完便要起身告辞。
    不知为何，她只要一靠近擎羊公主便会大心底里生起一股鬱气，甚至比面对齐修文还要强烈。
    就好似...遇上了今生的宿敌...
    “顾妹妹要去哪里？”
    擎羊公主却好似看不懂顾昭的意思，亲近的问道。
    顾昭心思一转，眉眼弯弯。
    “臣女要去拜见六殿下，公主要一起吗？”
    人人都在为这个冒出来的擎羊公主烦心，没理由让他逃过一劫。
    不是最喜欢攻心计吗，那自然该来俘虏一下这位公主殿下的芳心。
    “这...可以吗...”
    擎羊公主似还有几分犹豫，眼中却闪烁著几分跃跃欲试，等著顾昭劝她。
    “既是公主不愿去便算了，六殿下还在等臣女，臣女告退。”
    顾昭不按常理，毫不犹豫起身离开。
    “別...顾妹妹等等我，禾禾，你去稟告一下陛下...”
    擎羊公主忙不迭起身追了上去，不忘回头望了一眼三皇子。
    “殿下不如同去？”
    “本王身体不便，便不去了。”
    三皇子和煦说道，望了望身下的轮椅。
    “那擎羊改日在拜访三殿下。”
    眼见顾昭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擎羊公主只得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
    门口一如既往是安远。
    “安將军莫不是没了別的公务，整日便围著六皇子转？”
    顾昭毫不掩饰对安远的讥讽。
    安远一张俊俏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
    “我来此...是为你...”
    顾昭挑眉一笑。
    “竟不知安將军如此惦念於我，我也日日...都惦记著將军...”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安远冷硬的表情逐渐开裂。
    “你！”
    一道因为快步走而微微有些气息不稳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这位便是安小將军吗？”
    顾昭不动声色將身子侧开，露出身后刚刚赶来的擎羊公主。
    一见擎羊公主，安远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刀柄。
    “拜见公主殿下。”
    见到安远的动作，顾昭眉眼一展。
    果真如此...安远认识擎羊公主。
    而且...还很熟...
    没人比她更了解前世这个死对头，身为叛军统领，无论是他还是安景升，都已经被她与文帝研究了个彻底。
    而安远这个小动作...便代表了他此时非常紧张。
    素未谋面的草原小公主，如何会令一个世家子弟这般紧张？
    “安小將军不必多礼。”
    擎羊公主状似无意的望向安远，视线捨不得移开安远一秒。
    顾昭冷笑一声，直接走了进去。
    齐修文正在殿中看书，此时听见门口的响动，抬头向前望去。
    面色平静的扫过顾昭与擎羊公主。
    看著齐修文的眼神，顾昭心下一沉。相比安远，齐修文的任何一个眼神她都能看懂。
    那是信任中掺杂防备的眼神...
    他竟已经与擎羊公主结盟了！在望向门口的安远，顾昭只觉得脚下一股凉意直衝心头。

 第111章 不好...被暗算了

    “我还当你不会再来了。”
    齐修文没察觉到顾昭的异样，熟络的说道。
    “殿下还未痊癒，臣女如何能够脱身。”
    顾昭勉强笑道，已经失了与齐修文对话的心思，只想儘快回去告知周氏他们的异样。
    “素闻六殿下英武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擎羊公主瞟了一眼齐修文，轻笑道。
    齐修文谦逊道。
    “公主谬讚了，匈奴武士人高马壮，我心中也很敬佩。”
    顾昭看著两人故作陌生的寒暄，心中只觉生出了几分不耐。
    手中快速的开始齐修文换药。
    手指触碰到齐修文的肌肤，顾昭心如止水。
    看著顾昭平静中略带几分烦躁的面色，齐修文眼神一暗。
    “县主今日似乎有些忧心。”
    “不过是连日劳累有些疲乏罢了，不碍事。”
    顾昭隨口敷衍道。
    齐修文面色未变，认真盯著顾昭的脸，一字一句道。
    “你在说谎...”
    顾昭面色一沉，阴翳的眸子抬起望向齐修文。
    “殿下，你逾越了。”
    齐修文却丝毫不为所动，似是感受不到顾昭的生气。一双眸子牢牢粘在顾昭的身上，充满侵略性，嘴角一弯。
    “越在困境之时越要保持冷静，这是兵家的常识，我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不知晓锦安县主在面对困境的时候会做什么选择。”
    不等顾昭回答，齐修文眸光一暗，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不巧，按照我的感觉...锦安县主与康平郡主会打算鱼死网破...”
    这种话怎么能在擎羊公主面前说？
    顾昭惊讶的瞳孔猛地一缩。
    看著齐修文隨意中带著几分慵懒的表情，顾昭身上汗毛根根竖起，条件反射的就要后退。
    却感觉后背顶上了一顶坚硬的胸膛。
    不好...被暗算了...
    这是顾昭最后的想法，接著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顾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再次意识清醒时却感觉到浑身上下几乎不能动弹。
    “可怜见儿的，还是个孩子。”
    一声雍容沉稳的声音在顾昭耳畔响起。
    她这是在哪？
    顾昭挣扎著想要睁开眼。
    齐修文怎么敢？怎么敢在皇宫中动手？眾目睽睽之下可都看见她去找他...
    至今想起来顾昭都觉得心惊不已。
    如今还能將自己给运出来...他对皇宫的掌控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吗？
    顾昭背后不觉惊出一层薄汗。
    “怎么还出了一层冷汗...娘娘...我们整日餵给她醒神汤不会害了她吧...”另一道低沉中夹杂几分严肃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担忧。
    “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苍老的女声中多了几分情绪波动。
    顾昭理智逐渐回笼，这才听出身侧的女人是谁。
    崔太后...怎会是她？
    昏迷中的少女眉头渐渐拧起，崔太后眼中闪过几分诧异，隨后轻声道。
    “她醒了。”
    “那她为何...”
    身侧的嬤嬤不自觉的问道。
    崔太后某种闪过几分晦暗。
    “六小子那么谨慎，自然不是几碗醒神汤就能解的...”
    “再有三日便到了祭祀大典，我们已经自顾不暇，如今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顾昭闻言心中一惊。
    她这一昏迷竟然昏迷了这么多天...
    眼皮垂在眼睛上却好似千斤重，手指也只能微微颤动。
    感受著无法取得自己身体的指挥权，顾昭心下一狠。
    控制著只能微微一动的牙齿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抬起，努力了几乎一刻钟才终於挪动了寸许。
    顾昭不曾犹豫，对著舌头重重咬下。
    “嘶...”
    血腥味立时充盈这整个口腔，一股剧痛立时传遍全身。
    原本还有些模糊的感知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顾昭不为所动，牙齿再次对准舌头用力，立时又是一道伤口出现。
    嘴角的鲜血缓缓流出，身侧的宫人听到有东西缓缓滴落，不禁抬眸望去，隨即惊呼出声。
    “血？娘娘！锦安郡主流血了！”
    顾昭在疼痛的作用下身子不自觉的微微弯曲，牙齿毫不犹豫再次狠狠咬下。
    终於，她感觉到与这具身子的联繫更紧密了几分。
    用尽全身力气凝聚在眼皮上，终於勉强睁开了一个缝隙。
    “要不要传夏太医...”崔太后身侧的嬤嬤轻声道，声音中多了几分凝重。
    “不必，她已经醒了。”
    崔太后一眼便看见了顾昭握紧的双手。
    “娘娘...”
    顾昭缓缓道，乾涩的喉咙因为出声而微微抽痛。
    她几乎能感受的到身上的虚弱无力。
    “好在你醒了...不然哀家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你母亲交代了。”
    崔太后仍旧是那副温和慈祥的表情。
    顾昭细细打量这崔太后，心中思衬著她如今与齐修文的关係。
    “你不必如此警惕，哀家如今也被六小子囚禁在这里了，如今只能待在这內殿里。”
    崔太后笑容祥和，平静的说著被人挟持的窘境，眼中並没有什么愁容。
    顾昭沉吟片刻，想到前世这位刚烈的崔太后，咽了口唾沫道。
    “能否...劳烦娘娘...自我的里衣內...有一个夹层...”
    崔太后眉眼一展，因为顾昭的话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待摸到顾昭里衣內的冰凉触感，崔太后眼中划过几分惊讶。
    竟是护心甲？这小姑娘竟然如此警觉...
    隨后將摸到的一颗微乎其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小药丸递到顾昭手中。
    顾昭苦笑一声。
    “能否麻烦娘娘...餵我服下...我如今实在无法动弹。”
    待服下解毒丸，感受到体內的力气终於恢復了少许，顾昭尝试著抬了抬胳膊，感受著袖间药囊的空荡，心下一阵庆幸，好在她一直保持警惕。
    “你这大丫头真机灵，与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崔太后亲昵的点了点顾昭的额头。
    提到周氏，顾昭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再有三日是祭祀大典...穆帝所说的一月之限...岂不就在后日？
    三皇子可能已经得知她的境遇，但不知她的情况，三皇子不可能会为了她冒险。
    怎么办？顾昭头脑飞速转动著。
    冰凉的眼神不出意外落在崔太后面上，又快速划走。
    不行...她如今身体虚弱，即便是恢復一天恐怕也打不过多年征战的崔太后...袖间的药囊也被收走。
    看著殿外巡视的眾多护卫，顾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112章 以身为饵，火夜险情

    “你想出去？”
    崔太后感受道方才顾昭望向她的寒意，轻声问道，仿佛只是寻常关心自家儿孙的老人。
    “嗯。”
    顾昭用力点了点头。
    如今形势已经如此，她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过面前的老人，索性坦言相告。
    “陛下一月前曾给臣女设定了一月之限...臣女不能看著母亲被害...”
    “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崔太后拿起一旁的茶盏为顾昭沏了一杯。
    顾昭疑惑的望向崔太后。
    崔太后却轻笑一声，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折家军的动盪过去了，折大將军前日...便入宫谢恩了。”
    顾昭眼眸中划过几分诧异。
    先前摺子昂失势连郡主府都被封住了，如今能够入宫谢恩足够说明他已经无碍。
    居然这般巧合？刚好也在这个时间点？
    “你如今只需要养好身子，不论发生何事哀家都会护住你一条性命的。”
    崔太后温和的笑了笑，安抚了顾昭半天这才离开。
    顾昭望向崔太后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阴霾。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这位太后存有几分好感，那么此时她几乎已经確定这位太后娘娘完全不似表面那般和气。
    她提到折大將军，一为解她的疑惑，在则何尝不是一种告诫。
    这位太后娘娘明显不会如此轻易受人拿捏...不反抗也不过是觉得这江山无论如何都姓齐...但折大將军不同...
    她將自己安抚在这里，甚至还背著齐修文给自己餵药，恐怕是要用自己来威胁周氏...
    前有狼后有虎...如今真是落入了两难的境地...
    顾昭望向木质的房梁，眼眸中多了几分深思。
    ...
    深夜。
    崔太后自梦中被嬤嬤唤醒。
    嬤嬤髮髻散乱，身上的外裳都不曾繫紧。
    “怎么了？”
    崔太后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头。
    “走水了！娘娘快起来，奴婢伺候您穿衣。”
    宫人直接拿起一旁的锦衣，一手扶起尚有些惺忪的崔太后。
    “走水？”
    崔太后立时清醒过来，眼神不受控制的望向一旁的南阁。
    “娘娘，先別想了，咱们快些起来，这火半夜突然烧起来，护卫们一时反应不及，此时已经快要烧进来了！”
    宫人焦急喊道，眼看著已经开始有丝缕的烟雾在宫殿內蔓延。
    “顾昭呢？”
    崔太后眉头一皱，隨著宫人的工作起身，沉声道。
    “锦安郡主还在房內...”
    宫人不假思索道，忽然一顿，脸色巨变。
    “坏了...锦安县主过来时没有带隨身侍女，如今火势这样凶猛...”
    崔太后打断了她的话。
    “不，她没有出现过吗？”
    宫人一下便明白了崔太后的意思，呆滯了一秒，这才喏喏道。
    “不曾...”
    直到扶著崔太后衝出了火海，宫人犹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声音艰涩道。
    “寻常纵火已是十恶不赦...在宫中纵火更是闻所未闻...锦安县主纵使在胆大也不敢犯下这等塌天大祸吧...”
    “娘娘是不是多想了...”
    看著安远面目阴沉的向她行礼，崔太后面上第一次失去了慈和。
    “顾昭呢？”
    安远恭敬行礼。一举一动仍旧恪守礼数，只是眼中少了几分敬畏。
    “太后娘娘安好...”
    “顾昭...还在殿中...”
    望向火势已经大的几乎不能让人近前的南阁，崔太后闻言眉头拧的越发紧了些，声音都不自觉加大了几分。
    “还在殿中？这样大的火势？”
    崔太后本就喜欢草，更是多养在南阁，如今一经起火，火光一时半刻便直衝云霄。
    水龙一车一车的水浇进去却好似杯水车薪，火势没有丝毫减弱。
    安远点了点头，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太后娘娘...不必担忧...已经派人进去救了...”
    “只是还没有消息...”
    崔太后心中一沉。
    人就在那里，移进去便能被救出来，光是她与安远在这里说话的时间也足够將人带出来了。
    但如今却还没有消息。
    第一便是顾昭根本便不再殿中...第二则是...顾昭还在殿中，但是刻意不出来...她在等人。
    好狠的小丫头...
    胆大包天，还对自己下这样狠的手。
    如今南阁的温度光是站在近前她都感觉有些灼痛，她还能一直躲在里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里面的火势已经大到几乎进不去人，穆帝才身后跟著一眾人马姍姍来迟。
    嘈杂的脚步声中，周氏的低泣声声刺耳。
    “太后娘娘身体抱恙，昭儿自请去侍奉太后娘娘...求陛下看在昭昭一片赤诚的份上救救她。”
    穆帝眼眸幽深，在路上说了无数次安慰的话已经说倦了，此时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大步踏仅慈寧宫，眼神扫过眾人，並未在人群中看见那张熟悉的小脸，不禁面色一沉。
    “怎生不见顾妹妹...”
    擎扬公主轻声道。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周氏的情绪。
    “昭昭！”
    周氏不顾周围人的拉扯就要衝进去。
    安远眸光暗沉，见护卫们控制不住只得上前来按住周氏，却只感觉臂膀一痛。
    一抬眸便见周氏不知何时拔出了身旁护卫的匕首，此时眸光冰凉的望著他。
    在一看却发现周氏已经恢復了先前那副伤痛欲绝的样子，只有他的手臂被划出的一道硕大狰狞的伤口还在淌著血。
    “这...”
    看著安远手上，侍卫们纷纷傻了眼，控制周氏的手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还愣著干什么，救人。”
    一道沉稳中夹杂著怒意的声音响起，护卫们立马冲向火海，只是跑到门口都有些踟躕。
    “进去。”
    安远咬牙喝道，身先士卒的冲了进去。
    周氏紧隨其后就要进去，却被和姜抱住了肩膀。
    “娘，我去。”
    不等眾人爭执完，一道瘦小蹣跚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喧闹的眾人不禁一滯。
    声音很小，沙哑而坚定。
    “娘...我回来了...”

 第113章 是臣所为...

    眾人定睛望去，只见顾昭的身子站在门边摇摇欲坠，比上本就单薄羸弱的周氏也不遑多让，
    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此时被熏的漆黑一片，勉强扯出几分笑容。胳膊上还有烧伤的痕跡。
    察觉到眾人的眼神，顾昭不动神色將袖子扯了扯，勉强盖住了狰狞的烧伤。
    看见顾昭手臂上硕大的伤疤，崔太后视线一顿。
    这小丫头对自己竟这般狠，连这样狰狞的伤疤都能忍下...
    周氏立马一个健步衝上去，心疼的眼眶微湿。
    想要抱住顾昭却又顾忌顾昭身上的伤口，最终只是让顾昭靠在她的身上。
    “昭昭，昭昭...怎的搞成了这个样子...”
    “娘...我出来了。”
    顾昭喃喃道，在见到周氏的这一刻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在这一刻都要被抽乾。
    说完身子一软，整个人靠著周氏的力量才勉强站定。
    苦笑一声，她当真与火有缘，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烧到了...
    穆帝眼神阴鬱，一言不发的看著面前母女同乐的画面。
    “可喜可贺，顾妹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是陛下庇佑，先前我们等了这么久顾妹妹都没能被救出来。”
    擎羊公主清澈的声音响起，意有所指道。说
    著声音顿了顿，似是有些疑惑。
    “只是...这火为何会忽然升起来？擎羊请求陛下严查此事，定要將这穷凶极恶之徒严惩，为顾妹妹討回公道。”
    宣后不著痕跡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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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火...”
    “母后已经无碍，您明日还要上朝，臣妾留在这里便好。”
    擎羊公主面对宣后对自己的排斥也不见生气。只是一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望向穆帝。
    火势最大的便是南阁，顾昭又是自南阁中被救起，谁有最大的嫌疑几乎不言而喻。
    穆帝沉吟片刻，既没望向温婉的宣后，也没望去清纯可人的擎羊公主，而是望向伏在周氏肩头的顾昭。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昭身子一顿，接著合时宜的一抖。
    顺著周氏的力道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
    “臣女...知错...”
    “原本是为太后娘娘煎药的...结果不慎失手將药炉打翻了...谁成想竟酿此如此大祸...”
    “万幸太后娘娘没被伤到，否则臣女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穆帝声音一肃，冰凉的眼神冷冷的扫在顾昭的身上。
    “母后没有被伤到便平安无事吗？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的郡主府还是顾家的后宅？容得你这般放肆。”
    “若是失火你是要將朕也烧死在宫中吗？”
    察觉道穆帝心中的怒意，顾昭连忙福身表忠心，身后的宫人们也稀稀拉拉跪倒一地。
    “臣女绝无此意！”
    周氏一把將顾昭护在身后。
    “陛下，昭昭確实有错，但为何昭昭一个县主需要亲自煎药，周围都没有下人能发现起火吗？”
    “引得她一个人险些藏身火海。臣妾认为这幕后之人...”
    周氏眼神缓缓扫向面前的诸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定然是想谋害陛下！”
    安远闻言包扎手臂的动作一顿。
    知晓顾昭巧言如簧，他们根本不敢让人靠近她，谁知她竟能瞒著眾人干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
    他们將人拘在慈寧宫中明面上的藉口便是太后召她侍疾，如今她即便是失火也是一片纯孝。
    若说她谋害太后，可太后分毫未伤，反而是她险些死在火海中...甚至此时难题反倒被拋了回来...
    他们不光不能揭露她，甚至还要为她隱瞒，若被穆帝知晓他们挟持了崔太后事情更加不好收场。
    如今周氏倒打一耙，反倒叫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穆帝眼眸幽深，他自然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顾昭虽说大胆了些，但还没到疯癲的程度，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想拉著自己一起死。
    能够让她放火烧宫，定然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怀疑的眼神扫向匆匆而来的几位皇子，最后落在崔太后的脸上，稍稍敛了敛身上的怒意。
    “母后，您的意思呢？”
    崔太后闻言睁开了微闭的双目。
    “哀家老了，晚上早早便休息了，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明显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
    穆帝面上神情一僵，原本压下去的怒火此时再次升腾起来，甚至比先前更为强烈。
    能让崔太后闭口不言越发证明了一件事。
    这个人...正是他的几个好儿子中的一个。
    权势被撼动的不满与自己竟没察觉的不安在心中无限放大，太阳穴因为怒气此时有些青筋暴起，穆帝沉声道。
    “齐玉，扶母后先去凤仪宫休息。”
    齐玉领命，忧心忡忡的赶忙护著崔太后离开。
    眼见崔太后的身影逐渐离开视线，穆帝狠狠一把將手上的珠串砸向案几。
    一双阴翳的眼睛如同毒蛇一般投向面前的齐修文与三皇子，扫过安远，最后停在眼眶微红的顾昭身上。
    “查！给朕狠狠地查！”
    “朕倒要看看朕还是不是这宫中的主人！”
    齐修文心下一沉。崔太后之所以能够被他控制是因为殿宇中的宫人除了他的人便是安远的人。
    他的人尚且能够隱瞒，但安远的玄甲卫出身明確，根本瞒不住...
    眼神不自觉望向安远。
    却见安远直接大步一迈站了出来。艰涩沙哑的声音自安远口中传出，让人不由自主的將视线投向他颈部的伤痕。
    “陛下...是臣所为...”

 第114章 风雨欲来，要走一起走

    “是你？”
    穆帝的眼神不掺一丝温度的落在安远身上。明显並不相信安远的话。
    安远与顾昭不曾有什么联繫，如何会这样为难顾昭。他更觉得是有心人想要挟持太后，顾昭不过是顺带。
    眼神再次瞟向一旁浑身恭谨的齐修文。
    “是臣所为。”
    安远扬声道，再次吸引回了穆帝的视线。
    说完一双眸子颇有几分怨毒的望向顾昭。
    “陛下可能不知，微臣的喉咙...正是拜锦安县主所赐...”
    锦安县主？
    眾人不由惊呼出声，望望安远颈部的伤口，在望向瘦弱的顾昭...
    怎么看怎么觉得离谱。
    这安小將军扯谎扯的未免也太荒谬了些。
    顾昭眼神一滯。
    他竟敢说出来...
    穆帝眼中怒意更甚，面对这个一看便是谎言的藉口被气的不轻。
    “你当朕是稚童不成？”
    安远索性直接跪在地上。
    “微臣几月之前被奸细刺杀，在逃亡途中碰巧遇见了锦安县主进京...”
    “当时微臣並不知晓锦安县主的身份...但见她穿著华贵，便想著借些银钱，谁知被县主误会，险些血溅当场。”
    安远喉咙受伤，此时一口气说出这许多话喉咙已经一片灼痛，但他却面色未变。
    眾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奇怪的望向安远的颈部。
    这哪里是险些血溅当场...只怕已经是血溅当场...只是运气好才活了下来...
    只是...这样狠厉的伤口哪里是顾昭这样柔弱的小姑娘能留下的？
    眼见穆帝的眼神越发狠厉，安远不在多言，沉声道。
    “陛下，臣有人证。”
    “臣请宣三品驃骑將军顾司马。”
    顾司马？那不就是这位锦安县主的亲生父亲？也是康平郡主曾经的夫婿...
    眾人立时便来了精神。
    穆帝心下却已经不受控制的一片烦躁，不耐的挥了挥手。
    “朕不关心这些。这些自有刑部去审理，朕如今只问你一句...”
    一双阴沉的眸子直勾勾的望向安远的眼睛。
    “是否是你...將锦安县主囚禁在慈寧宫...”
    眾人都察觉到了穆帝话语里的危险，纷纷收回视线缩了缩身子。
    安远默了默，隨后在眾人紧绷的情绪下轻声道。
    “是。”
    “好...”穆帝气的手指节咯咯作响，刚要说什么却瞟向正在救火的玄甲卫都瞟向这边。
    念及宫中如今近半数的玄甲卫，穆帝咬牙收回了脱口而出的处罚，沉声道。
    “將他给我关在刑部，由刑部审问。”
    犹不解气，视线扫向一旁的顾昭。
    “还有她，一起关进去。”
    周氏闻言眸光一厉。宣后连忙道。
    “锦安县主今日受了伤，便先在凤仪宫处理好伤势明日在去刑部。”
    说完才望向穆帝，安抚的扯了扯穆帝的袖子。
    “陛下你看可好？”
    “做错了事哪里有享福的道理，既是受伤了，便回乾坤宫去医诊。”
    穆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宣后却不似往日般被嚇得面色发白，反而镇定的站在原地，眸光幽深的望向穆帝的背影。
    半晌轻嘆一声，收回视线走向顾昭。
    “好好的姑娘家，搞成了这副样子，先去医诊吧，免的落下伤疤。”
    人群散尽，只留下齐修文与三皇子犹站在原地。
    “六弟好手段。”
    三皇子笑容依旧温和，他身上有股气质，仿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慌乱。
    齐修文此时正是忧心之时，面上的笑容敛起，面无表情的望向三皇子。
    “不及三哥。”
    “更深露重，三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开。
    三皇子耸耸肩，面上笑容缓缓消失，似是在自言自语。
    “狗急了...一般都会跳墙吧...”
    ...
    夜半。
    顾昭三人围坐在乾坤宫內说著话。
    平日里总是让人感到压抑的想要逃离的乾坤宫如今待得却让人分外安心。
    “娘，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中满是深思。
    “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如今时態越乱越方便我们。”
    周氏心疼的同和姜一起给顾昭上著药。
    三人说著话，门口闪出一道黑色身影。
    是周氏的人...
    顾昭目光一缩，从前即便传递消息也不会如此大胆，唯恐会被人注意...
    如今这般堂而皇之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目光不自觉的投到来人身上。
    “主子，安远逃了。”
    冰冷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
    逃了？
    周氏素手一顿，面上的柔和缓缓消失，沉声道。
    “宫中的玄甲卫呢？”
    “玄甲卫还在宫中，今日事出突然，陛下根本来不及將玄甲卫给换下...”
    说著黑衣人声音中多了几分犹豫。
    “主子，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走了？”
    顾昭闻言握著周氏的手指一紧。
    穆帝准备不及，可她与周氏同样没有任何准备，在这种条件下无论是穆帝还是她们都失了先机。
    若是此时走逃脱的概率与被追到的概率几乎持平...
    怎么选？
    她与周氏对视一眼。
    在凝滯的气氛中，一道稚嫩的女声响起。
    “娘，昭昭，你们先走。”
    和姜的声音因著害怕还有些微微颤抖，但却很是坚定。
    “陛下即便是要找，主要找的也是我...”
    “只要我在便能为他治病，他就不会分出很多人去找你们的。”
    对上顾昭与周氏的眼神，和姜苍白著脸勉强一笑。
    “陛下还需要用到我，他不会將我如何的。”
    “我会按照计划去为他医治...等医治完我就出去找你们...”
    说是医治，实则却是弒君...
    如今皇宫如此混乱，失去了顾昭与周氏的庇护，她一个只会医术的少女命运只会越发飘摇渺茫。
    生平第一次，顾昭沉默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最好的选择...有和姜留下，穆帝必定不会再將视线放在她们身上，她们逃出去的机会大大增加。
    但对上少女熠熠生辉的眸子，顾昭同意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这个明媚纯真的少女对她们的一片赤诚已经走近了她们的內心。
    比之顾婉顾瑾，和姜更似她的亲妹妹，陪她们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一起搏杀。
    与她和周氏相比，和姜需要承担的压力更大。
    她仅有医术，权谋之术根本不懂，她能做的只有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託付在她和周氏手中...从来不曾质疑。
    “不...我们一起走。”
    顾昭眼神一定，温热的手缓缓握上和姜的手。
    就让她任性一次吧...反正她也任性过多次了。
    什么权谋大业，什么帝王將相，错过了便错过了罢...只要人还在在艰难都可以重来...
    和姜原本有些瑟缩的身体浑身一震，原本已经有些暗淡的眸子立时便亮了起来。
    隨即有些不舍的鬆开了顾昭和周氏的手，更加坚定的说道。
    “昭昭，你们先走，你们保护了我许多回，如今终於我也能保护你们了。”
    顾昭认真的望向和姜，眼中是和姜不曾见过的真实与热烈。
    “相信我，一起走...”

 第115章 放她们走，否则我便杀了我自己

    和姜抿了抿唇，不等纠结完便被顾昭拉著出了乾坤宫。
    初夏的夜晚不算寒冷，但乍一出了乾坤宫，顾昭便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
    “侍卫们呢？”
    平日里外面驻守的侍卫此时空荡无人，门口的台阶上还有点点血跡。
    “侍卫中大半都都抽调去防备玄甲卫了，少部分也已经被我们的人解决了。”
    “姑娘，这边。”
    身侧的黑衣人轻声说道，拉著顾昭走向乾坤宫侧方一片不显眼的宫墙。
    “但我们得快些，这些护卫不知晓我们的重要性，穆帝若是知晓了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事出突然，折大將军派来接应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过来...我们得快些去与他们匯合。”
    黑衣人一边护著三人快步檯历一边小声解释著。
    顾昭眼珠转动。
    她毫不怀疑折大將军的势力，如今只要能够与接应的人匯合就安全了。
    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漆黑的夜色中没有一份光亮，仿佛一只危险的巨兽在等著他们自投罗网。
    心中的压力陡然升起，牵住周氏与和姜的手紧了紧。
    今日的护卫大约都去控制玄甲卫了，顾昭几人一路快速在黑暗处穿梭。
    因著剧烈的奔跑顾昭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厚重的喘息声。
    突地，带路的护卫脚步一顿。周氏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康平郡主这么晚要去哪里？”
    顾昭见状，一双手已经按上了腰侧的长剑。
    一声镇定浑厚的声音在前方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十几个身影。
    看见来人身上暗黄色的麒麟纹，顾昭瞳孔猛地一缩。
    麻烦了...竟然是直属於大齐歷任帝王的麒麟卫...
    麒麟卫人丁稀少，但却各个武功高强从不露面，只负责保护歷任帝王，是大齐开国皇帝传给子孙最大的护身符。
    因著有他们在，大齐的几代帝王从来不曾出现过遇刺受伤的情况，即便她前世贵为皇后都从未见过麒麟卫的身影。
    如今穆帝竟然派了他们来追她们...
    顾昭握紧长剑的手紧了又松，对上十几个麒麟卫，除非他们一行人各个都是折大將军，否则毫无胜算。
    周氏將顾昭与和姜护在身后。声音冷冽而尖锐。
    “如今宫中出了乱子，本宫为求自保自然想要出宫回家。”
    麒麟卫姿態恭敬，不卑不亢道。
    “郡主说的有礼，宫中出了叛乱，陛下有令，特寻郡主几人去內宫避祸。”
    “替本宫谢过陛下，但是本宫觉得不必了。”
    周氏说完就要绕过麒麟卫。
    一个剑鞘突兀的挡在周氏面前，麒麟卫的声音越发沉了下来，隱隱多了几分威胁。
    “如今没有什么地方能比陛下身边更安全。”
    周氏眸光一动，手指一动，提刀就砍上麒麟卫的剑鞘。
    巨大的力道带来沉闷的撞击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周氏一击不成手腕一个用力便收刀向麒麟卫的下首砍去，麒麟卫灵活的避开，一副剑鞘直接挑向周氏的长剑。
    “郡主，你一个人即便在厉害也护不住两位姑娘。”
    说著直接將顾昭手中的瓷瓶击飞，寒光一闪，顾昭的袖子被直接斩断，莹白的小臂直接漏了出来，斩落了顾昭手中的毒药。
    也斩的周氏心中一沉。
    顾昭面色微白，眼中多了几分恼怒。
    这边的声音巨大，顾昭耳畔已经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
    “玄甲卫要来了，夫人在拖延下去等到的也不是援军，玄甲卫不会放过锦安县主的。”
    麒麟卫即便在格挡周氏的攻击声音也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陈述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顾昭的面色却更加阴沉。
    不由自主与周氏对视一眼，俱是看见了双方眼中的凝重。
    去...还是不去？
    十几个麒麟卫她们便只能仗著身份在这里勉强拖延，若是到了內宫在几十个麒麟卫的包围下更无任何胜算。
    如今已经引来了玄甲卫，若是等来玄甲卫只怕事情会更糟。
    她们势单力孤，麒麟卫都对付不了，何况是人多势眾的玄甲卫。
    顾昭突然浑身一震，惊愕的望向身后。
    只见和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拔下了顾昭身侧的匕首。
    稚嫩的声音中还带著几分颤抖，和姜的眸子定定的望向为首的麒麟卫。
    “放我娘和昭昭离开。我跟你们走。”
    “否则...我就杀了我自己。”
    见麒麟卫毫无行动，和姜心下一狠，毫不犹豫將手中的匕首送近了几分。
    这一刀和姜颇用了几分力气，立时便涌出了一股鲜血。
    原本还镇定自若的麒麟卫立时变了脸色，恨不得直接上前帮和姜捂住伤口止血。
    “你在做什么！”
    和姜却好似感受不到脖颈上的伤口，放任脖颈的伤口继续流血，快速的失血让她本就黑瘦的肤色此时都有些微微泛白。
    “我再说一遍，放她们走。”
    说完手中的匕首就对准自己的脖颈似要再来一刀，匕首再一次靠近了脖颈，锋利的刀锋甚至激起了一片血痕。
    骇的麒麟卫面色微变，急声道。
    “別动手，放，我放。”
    “你先给自己止血。”
    和姜倔强的不肯放下手中的匕首。
    麒麟卫立刻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麒麟卫们为顾昭与周氏让出一条路。
    顾昭面色变了变。
    连忙拿出手帕按住了和姜的伤口。
    “我和你一起去。”
    和姜脸上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
    “去了便被控制住了，都去了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多了几个人陪葬。”
    “你与娘亲先出去若是找到人手再来救我尚还有一线生机。”
    说著顿了顿，眼神中闪过几分安慰。
    “我等你们来救我。”
    顾昭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和姜说的好听，但谁都知晓这是权宜之计。
    只要她与周氏一离开，一片混乱中很难在打进皇城救她，但若此时去见了穆帝谁都知晓便是要与穆帝同生共死。
    穆帝生...她们生...穆帝死...她们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麒麟卫开始催促。
    “康平郡主，人快到了。”

 第116章 本王的女儿！

    周氏深深望了和姜一眼，轻声道。
    “別做傻事，等我。”
    周氏是在暗示和姜好好治病，不要动手脚了。
    事到如今，穆帝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便是和姜的命。
    和姜眼眶一湿，重重点了点头，隨即眼神再一次投向麒麟卫。
    “快走！”
    周氏咬了咬牙，扯齐顾昭的袖子再次向前狂奔。
    直到看不见周氏的背影和姜才恋恋不捨的收回视线，手中的匕首握的紧紧的。
    声音低沉中透著几分哀伤。
    “走吧...”
    麒麟卫此时也不敢去妄动和姜手中的刀，眸光暗沉，带著和姜向內宫跑去。
    顾昭心下一阵颓然，甚至连奔跑中划破了小臂都不曾在意。
    她知晓今日恐怕便是与和姜相见的最后一面。
    周氏的人可能会愿意进去救和姜，但折大將军这等顶顶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允许下面的人这样送死。
    待得她与周氏有能力去救和姜，最快也要明日。
    她与周氏如今能赌的...便是穆帝能够在这一片混乱中活下来...赌和姜能够不被伤害...
    感受到顾昭的低气压，周氏握住顾昭的手又紧了紧。
    又在前方听见了一阵响动，周氏连忙拉著顾昭迈进草丛中，伏低了身子將顾昭护在身下。
    终於，周氏看见了前方的暗红色標记。
    周氏眼睛一亮，心中一松。
    “是我们的人。”
    说著拉著顾昭自草丛中跃了出来。
    “六姐姐...还好你没事...”
    一道急切中带著几分鬆了口气的声音响起。
    是折大將军亲自来了...
    顾昭声音闷闷的。“师父...”
    摺子昂的眼神扫向周氏与顾昭身后。確定没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后眼神一暗。
    什么也没问，拉著周氏与顾昭就要原路返回，拉了半天却发现周氏纹丝未动。
    “六姐姐你...”
    摺子昂回过头来，便对上周氏坚定沉稳的眸子。
    “我要回去救人。”
    摺子昂轻声道。
    “宫內一片混乱...好不容易出来...”
    周氏沉声道。
    “小和也是我的女儿，她用自己换了我们出来...我不能不管她。”
    “辛苦你护著昭昭出宫...我只带著我的人去行。”
    想了想周氏顿了顿，眼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光芒。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若是我能活著回来...”
    “便...隨你回燕地...”
    摺子昂一怔。
    隨他回燕地...
    那岂不是...同意嫁给他了？
    白皙的面上多了几分微红，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弧度，忍不住想要在向周氏確认一遍，面前却已经失去了那道瘦削的身影。
    趁著摺子昂愣神的功夫，周氏已经带上过来接应她的人手朝著內宫而去。
    突地，目光前方多了一道魁梧的身影，周氏眼中多了几分复杂与精光，故作惊讶道。
    “你怎么来了...”
    摺子昂转头对周氏瀟洒一笑，仿佛打了胜仗的样子般扬了扬头。
    “本王的夫人还在宫中，本王怎能一个人离去？”
    周氏眼中的的温度多了几分，手指微微用力，多了几分愧疚。
    “若出了事...你不用管我们...你的身份比我们重要得多...”
    摺子昂浑不在意的扬声笑道。
    “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本王也没什么顏面迎娶夫人了。”
    说著一马当先將周氏与顾昭护在身后，向著內宫衝去。
    如今向內宫去即便眾人已经尽力避开人马也总是会遇见人。
    不似先前带人入宫救驾眾人都是为了清君侧，如今宫內一片混乱，眾人的身上都带了几分血跡。
    多方势力的人马都混在其中，远远瞧见都警惕的互相对望著，若无必要都不愿在动手。
    此时一见折大將军都满眼震惊，除了穆帝的亲卫其余人马都会默默为摺子昂让出一条路来。
    不知道为什么，跟在摺子昂与周氏身后，顾昭心內一片恍惚。
    突地...顾昭轻声笑了。
    今日即便是败了又如何，今生她已经拥有了前生穷极一生都寻不到的东西了。
    她有真情实意为她付出的家人，有寧愿放弃自己也要护著她出逃的妹妹。
    即便是今日就让她死在这里，能与她们死在一起她也值了。
    距离內宫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见耀眼的火光。
    无数的火把照的內宫恍如白昼，甚至能听见里面的喊杀声。
    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顾昭不禁皱了皱鼻子。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几方势力廝杀的动作都小了些，警惕的望向门口。
    顾昭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前方的安远与六皇子，甚至还有他们身侧的擎羊公主。
    旁边还有满脸冷意的五皇子与穆帝的內卫。
    三皇子呢？
    顾昭的眼神不著痕跡的在人群中扫视著，却一无所获，不禁微微皱眉。
    “折大將军？”
    齐修文的眼神落在摺子昂的脸上。一旁的五皇子同样眉毛倒竖起来。
    他们很有默契的停了手，一致调整刀兵对向了来人。
    他们即便是想要做什么也有一个前提，这江山必须要是齐家的。
    “这大將军是要谋反吗？”
    看著突然同仇敌愾指向自己的刀兵，摺子昂噗嗤一声笑了。
    “我近日来可不是为了掺和你们的破事，你们想做什么我也不在意。”
    说完面上的笑容敛去，只散发了无尽的寒意。
    “我只有一个要求...”
    “放了我的女儿。”
    五皇子的眉头微微皱起，惊疑不定。
    “你的女儿？”
    摺子昂挑了挑眉，甚至隱隱有几分炫耀。
    “本王王妃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我只要救下我的女儿，至於你们齐家谁来坐这个皇位我不想知道。”
    五皇子眼中满是不耐。
    “你哪来的王妃！”
    齐修文望了望摺子昂身后的周氏与顾昭，沉声道。
    “是康平郡主...他要救的...是和姜...”
    五皇子诧异的望向周氏。
    受到周惠妃的影响，他心中也隱隱对周氏与顾昭有些敌意。
    是以在越来越失去周家助力的情况下，他想到的也不是通过顾昭或者周氏来缓和关係，而是通过和姜这层关係。
    但如今谁能想到一个被拋弃的妾室还能勾上折家！
    “陛下！臣弟请您放了和姜，若你肯放过小女，臣弟这就离开。”
    殿內毫无任何动静，內卫们仍旧死死守在门前。
    正当眾人以为里面已经不会有什么动静时，殿门缓缓打开。
    一道羸弱的身子走了出来。
    “陛下有旨！”
    眾人看见出来的人目光一缩。
    三皇子！
    他怎么会在里面！

 第117章 杀父弒君

    五皇子与齐修文的瞳孔猛然一震。
    “你怎么会在里面？你將父皇怎么了？”
    五皇子沉声道，一双原本爽朗明快的眸中满是阴翳。
    穆帝绝对不会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请人进去，即便是传人进去也绝对不会是三皇子。
    他有信心，在他的偽装之下，穆帝最信任的皇子便是他...
    三皇子温和一笑。
    “不过是正巧在给父皇请安罢了。”
    “后面宫人通传说安將军叛逃，六弟谋反...父皇便將我给护在了宫中。”
    三皇子说著眼神便落在了齐修文身上。
    顾昭垂下眼瞼，默默隱去心中的情绪。穆帝能派了麒麟卫来抓她与和姜，便说明先前三皇子根本不曾在內宫...
    这不过片刻的功夫，他是如何瞒过眾人的耳目混进去的？
    齐修文沉吟片刻，半晌突然一笑。
    “三哥竟是这般想我吗？我也是知晓了有心人挟持了陛下企图篡位，这才寻了安將军来救驾。”
    说完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三皇子这个『有心人』。
    话语里给自己披上了救驾的外衣，顺便给三皇子扣上了谋乱的帽子。
    眾人的眼神没有丝毫诧异，成王败寇，一向如此。
    他要做的便是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藉口，无论这藉口是否真实。
    若他贏了这就会成为真相。
    “三哥，交出父皇！”
    五皇子眼眸深沉，立时便调转了枪口，与齐修文一起对抗三皇子。
    “没错！三哥还是迷途知返的好，父皇毕竟是我们的父皇。”
    先前的安远立时便从一个谋乱的贼子变成了勤王的功臣。
    三皇子毫不在乎齐修文的信口雌黄，轻笑一声，眸光中多了几分罕见的挑衅。
    “父皇还好端端的在里面呢，五弟与六弟便这般迫不及待了...难道就不怕...”
    “父皇震怒吗...”
    望著三皇子有恃无恐篤定的眼神，齐修文手指猛然一紧。
    穆帝竟然还活著！
    若是穆帝当真活著，他一向疼爱的三皇子与皇子，他们尚且能有一线生机，但他...
    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齐修文低头掩去心中的情绪，面上重新掛上淡然的笑容，握著弓弩的手指微微用力。
    “我们兄弟二人也只是担忧父皇的身体，既然三哥说父皇无事，那何必让父皇出来，给我们二人看个心安。”
    三皇子不动声色。
    “父皇如今身体抱恙，哪里是你想看便能看的？”
    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眼看便要动起手来。
    “咳咳...”
    老迈疲惫的声音自三皇子身后传来。
    五皇子直接变了脸色，手中的刀剑都有些拿不稳了。
    穆帝...穆帝竟然是清醒的...
    三皇子恭敬的躬身行礼，为穆帝让出了一条路。
    “父皇，这夜间更深露重，您怎的亲自出来了。”
    齐修文眼神一暗，手中弓弩不著痕跡的上移了几分。
    五皇子却已经整理好了表情，恢復了先前爽朗纯善的样子。
    “父皇，你没事就好...儿臣还以为您今日有危险，这才前来救您。”
    穆帝却不似往日一般对他安抚他。
    老迈浑浊的眼睛冰凉的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摺子昂的身上。
    “你来做什么？”
    摺子昂毫不意外他这位老对手能够安然无恙。洒脱一笑。
    “您扣住了我王妃的女儿，若您放过她我即刻撤兵出宫，绝不多说一句话。”
    既说明了来意，也表明了態度...只要交出和姜他不会插手。
    穆帝闻言眼神不在摺子昂身上停留，转而望向了远处的安远。
    安远仍旧是沉默木訥的表情，此时不卑不亢的站在远处，却勾起了穆帝的滔天怒火。
    “你真是好的很...连朕都被你骗过了。”
    连著两次逼宫，这次逼宫的人竟是上次救驾之人...
    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发生了。
    一种被戏耍的愤怒在穆帝胸膛中冉冉升起。本就控制不住的情绪在此刻直接爆发。
    拿起一旁的长剑就向著安远扔去。
    眾人神情一边。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还想平息事態穆帝这一剑安远就决不能挡...
    但穆帝这一剑是向著安远心口而来，即便他已经老迈无力，但若丝毫不加阻挡也足够將安远重伤。
    安远目光一闪，手指微动，就要有所动作。
    一道寒芒在眾人视线中以更加快速的速度穿过这条线，直奔穆帝而去。
    眾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好在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鑑，穆帝身边的亲卫一直都有所准备，在看见这道寒光后第一时间便上前格挡。
    长剑对上这一道寒芒，亲卫原本平静的面色猛地一变，手中长剑直接被震飞出去。
    暗处的麒麟卫见状立时一个飞鏢便射了出去，直接撞上这一道箭矢，將箭矢给撞歪了方向。
    眼神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
    却只见又连著五支力道更加厉害的箭矢急射而来。
    竟是五箭连发！麒麟卫面色凝重。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后的麒麟卫赶忙格挡，但这五道箭矢来势汹汹，毫无间隔。
    在眾人惊恐的视线中，一道箭矢带著巨大的破空声直接刺入了穆帝的胸膛。
    “陛下！”
    “父皇！”
    惊呼声接踵而来。
    穆帝怒喝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就感觉腰腹一痛。
    不可思议的顺著箭矢的方向望去，便看见手持弓弩面容冷峻的齐修文正冷冷的望著他。
    “你...怎么敢...”
    穆帝近乎惊恐的声音传来。
    “先前我救了父皇一命，如今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齐修文不掺杂一份感情的声音传了过来，穆帝不甘的向后倒去，被早有准备的三皇子一把接住。

 第118章 继位詔书

    现场一阵譁然。
    眾人俱是一脸震惊的望向齐修文。
    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下这等杀父弒君的丑事！
    他疯了不成！
    无论他们谁登基，今日之变只要传出去定然都会引起朝廷动盪。
    本就虎视眈眈的各方诸侯定会拿这个名头来捣乱。
    他几乎为了自己的权利放弃了大齐！
    “如今便是我们的事情了。”
    齐修文好似感觉不到眾人对他又惊又怕的目光，望向三皇子与五皇子，淡淡道。
    三皇子根本没有因为穆帝的重伤影响道一丝心情，也不著急给穆帝寻人来治伤。
    嘴角噙著温和的笑容。
    “六弟此话差异。你与我们可不同。”
    “你可是弒父弒君的乱党，与我们哪里能一样？”
    齐修文也不反驳，只是瞥向身边的五皇子。
    “五哥，你觉得呢？”
    五皇子望了望齐修文，又望向五皇子，一阵默然，半晌才沉声道。
    “本王觉得...六弟只是在解决父皇的时候...误伤了父皇而已。”
    “如今父皇已死...父皇先前对於传位已有考量，已经写下了传位詔书，不如便先传几位辅政大臣过来议事？”
    齐修文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五皇子会做这样的选择他毫不意外。
    三皇子乃是中宫嫡长子，若是他倾向了三皇子便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倒不如暂时与他站在一起，压制住了三皇子再与他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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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这位一向爽朗直性子的五哥不老实啊...
    穆帝一向宠爱他，別说这传位詔书存不存在，即便是存在了恐怕也是他事先准备的。
    他背上了这杀父弒君的骂名，倒让他捡了个便宜，他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闻言三皇子粲然一笑。
    “自然该按父皇的旨意办。”
    说完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手扶起穆帝，一手在穆帝怀中掏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在站起来，眼中已经满是冷肃。
    “眾人听令！陛下有旨！”
    明黄色的圣旨上还有著一道红色的龙纹。
    这是穆帝的密旨...乃是专门为立嗣之用，若要使用须得经过至少三位辅政大臣的手。
    这道圣旨一拿出，几乎无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五皇子见状原本淡然的面上最后的沉稳也消失殆尽。
    能够被三皇子在这种时刻拿出来，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不言而喻。
    齐修文眼中出现了几分危险的光芒，手中的弓弩已经再一次举了起来。
    连穆帝都已经傻了，如今他毫不介意手下在沾上其他人的血。
    三皇子如今早已有了防备，身后立时便出现了几十人，在他身前將他护的密不透风。
    激烈的箭矢呼啸而过，三皇子平稳镇静的声音在人墙后毫无波澜的传了出来。
    “朕之三子晋王越，才惟明德，至性仁孝，淑哲惠和。夙著梦日之祥，早流乐善之誉。好礼无倦，强学不怠。今承华虚位，率土繫心，畴咨文武，咸所推戴。“
    “朕谓此子，实允眾望，可以则天作贰，可以守器承祧，永固百世，以贞万国...”
    三皇子的声音悠悠传出，眾人心思不明。
    六皇子一派的刀剑宛如泄愤般向三皇子一侧倾斜而去。
    有了继位詔书，原本保护穆帝的亲卫此时都站在了三皇子身后。
    三皇子唇角一勾，儘管知晓他们看不见自己，仍旧温和的笑了笑。
    “二位弟弟，如今圣旨以下，你们是要...犯上作乱吗？”
    “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齐修文冷哼一声，亲自提前上前搏杀起来。
    “拿一封假詔书便想欺骗眾人了吗？”
    “清君侧！诸乱党！给我杀！”
    即便三皇子与五皇子已经开始动手，五皇子也一直在犹豫。
    三皇子手下还有宣家的人马，如今又接手了穆帝的势力，几乎已经比他与齐修文的兵马要多了。
    他手下兵马本就不多，多是因著周家的势力才愿意助他，动手起来胜算不大...
    可若要不动手...
    五皇子不动声色的瞄了眼人墙。
    他这个三哥有多狠心他是知晓的。
    “五哥，你还等什么！”
    齐修文一边亲自带上上前搏杀一边眼神冷厉的望向五皇子。
    五皇子心下一紧，咬牙举剑。
    “给我杀！”
    一边说著一边不动声色向周氏一行人身侧挪去。
    “姨母...”
    周氏与摺子昂如今进不了內宫，如今穆帝重伤，他们最大的威胁已经去除，只是冷眼站在一旁看著场上的廝杀。
    此时乍一听见五皇子的声音惊讶抬眸。
    “殿下认错人了。”
    周氏丝毫不为所动。
    “姨母，我们终归是打断骨头连著筋...血脉之情是骗不了人的。”
    “你今日在场，若能助侄儿一臂之力，侄儿必定有重谢。”
    他很聪明，敏感的意识到摺子昂如今並不想淌进这趟浑水，唯有求助周氏，他才有一线生机。
    周氏笑容温婉。
    “重谢？本宫不需要什么重谢。三皇子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即刻撤兵出逃。”
    五皇子眼见前方战局愈演愈烈，齐修文凭藉著亲身上阵带动了身后將士的士气。
    一时竟真的让他近了几步，此时已经几乎要进了內宫的大门，身后仍有著滔滔不绝进来的人马。
    他心中一急，来人不论是谁的人都不会是他的...
    周家寧死都不肯搅进来，如今来的人马便是他全部的家当。
    一咬牙，透过周氏望向他身后的摺子昂，沉声道。
    “若姨母肯助我...我愿將益州之地送与姨母当嫁妆。”
    说是嫁妆，却是准备用土地来换取折家的助力。
    听到此话，齐修文动作一滯，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瞪向五皇子。
    大齐几代帝王用尽手段才勉强將折家限制在燕地，如今他却要为了一己私慾直接將好端端的冀州送给折家。
    即便是他成功登基折家也会成为大齐的心腹大患，且益州之地物產丰裕，届时便是与大齐分庭抗礼都有可能。
    五皇子却浑不在意齐修文的威胁，一双眸子目光灼灼的望向摺子昂。
    他有自信，摺子昂不会拒绝他。
    而摺子昂也確实如他所愿的犹豫了...
    这样大的诱惑，由不得他不犹豫。
    “殿下说笑了，你怎知那益州章尤便会听你的话乖乖將益州拱手相让？”
    清脆的女声悠悠响起，叫人听不出她的情绪，但五皇子却知晓，她定然是眼尾上挑，夹杂了几分嘲讽。
    五皇子眉头紧皱，听著越来越嘈杂的脚步声心內越发急切，厉声喝问。
    “章刺史对我大齐最是忠心不过，如何会不同意！”
    “那安將军...是不是也最忠心不过？”
    顾昭眉眼微挑，望向了跟在齐修文身后此时身上掛满血肉的安远沉声说道。
    別人不知晓，可她知晓，那章尤与三皇子乃是一类人，表面上装的最是忠心木訥，可却仗著益州的物资早已走了异心，只等一个时机。
    前世与安景升爭夺叛军的统领权最欢的便是他。
    五皇子浑身一震。
    犹有些不死心的望向折大將军。
    “她不过只是个大门不出的女娘，信口胡诌的...將军不必当真。”
    “章大將军一向尊礼守旨...”
    只是这话此时说出来已经变得格外苍白。
    “不必，本王亦是对大齐一片忠心，今日来只是为了接妻女回燕。”
    折大將军眼中已经失去的神采，恢復了先前的平静。
    “末將救驾来迟！前来助殿下一臂之力！”
    粗獷的喝声自身后传来，在场之人皆是浑身一震。
    是曹茅！

 第119章 助太子殿下！

    曹茅一身浴血，眼睛赤红，一双眼睛紧紧追隨齐修文，完全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这副不要命的打法让曹茅身上已经大大小小出现了很多伤口，身上的血都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別人的。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齐修文一看见曹茅，眼珠一动，一直紧绷的心臟不禁一松。
    终於...他真正能依靠的人...来了...
    即便他为了安远做了很多，安远也愿意为了他干出谋逆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与安远合作总是让他心中发虚。
    直到现在曹茅来了才让他心中稍稍安稳。
    曹茅浑然不在意来人的阻拦，越发急切的向齐修文靠拢。
    不，不对...
    眾人皆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门口。
    曹茅当日带走的人根本没有这么多...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隨著曹茅身后禁卫走进来的，竟然是眾多玄甲卫...
    玄甲卫身侧居然还有一席草原短打的匈奴人。
    是安家和匈奴！他们居然为了支持齐修文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进来的人数就好似源源不断，眾人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即便是如今进来的人都已经比其余诸人多上足足一倍...
    俱是一瞬间就发生了翻转。
    眾多士兵一窝蜂似的衝进来，立时便將原本聚集的眾多兵士淹没其中，惨叫声与哀嚎声瞬间直衝云霄。
    三皇子与五皇子的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减少。
    照这样下去不消片刻齐修文就將取得最后的胜利。
    “姨母！”
    五皇子急迫的声音在一起望向周氏，双眼都因急切密布了红血丝。
    顾昭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此时曹茅的注意力还不在殿下身上...若是现在离开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五皇子愤怒的眼神落在顾昭身上，却见少女面色平静，望向他的眼神中没有半分情谊。
    “你们当真如此无情？”
    在望向折大將军与周氏，却之间二人不知在低声说著什么，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此时的情形已经分明，他带来的人马根本毫无分毫胜算。
    失去了周家的支持，无论是匯合了穆帝亲卫的三皇子还是如今收拢了眾多势力的齐修文，都不是他能对抗的。
    五皇子电光火石间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甘的深深望了一眼內宫的院墙，手中的长剑在他的手中被握的吱吱作响。
    “撤！”
    看出了他要逃离的意图，曹茅的人马都想將他拦截再次。即便护卫们捨生忘死的护住他，五皇子仍旧撤的非常狼狈。
    直到付出了三分之二人手的巨大代价五皇子才仓皇的逃到了阴影处，一双阴鷙的眸子阴狠的扫向在场眾人，这才向宫外撤去。
    “娘...我们就这样放过他吗？”
    顾昭有些不放心的望向周氏。
    她一向喜欢斩草除根，如今五皇子已经对她们生了怨气，她总担心他会生出什么枝节。
    “留著他还有用处...”
    周氏温暖的手轻轻將顾昭紧皱的眉头抚平，轻声嘆息。
    “放心，周家会困住他的。”
    顾昭似是还有些担忧，但对上周氏温和的眸子，顾昭只得咽下了口中的话。
    周氏似是看出了顾昭心中所想，柔声解释道。
    “今日之后大齐境內必然会產生巨大的风波，而五皇子...便是我们给自己留下的一道筹码。”
    顾昭似有所思，隨即惊讶的望向周氏。
    挟天子以令诸侯？周氏竟还有这样的志向？
    周氏不再多言，护著顾昭默默挪向了內宫。
    齐修文不愧常年行军打仗，短时间內竟能凭藉这亲身上阵直领的眾人快要进入內宫，此时有了后援顿时如有神助。
    原本三皇子占据上风，如今也只能勉强支持，照这样的趋势三皇子决计支撑不了半个时辰。
    他们原本的目的如今已经被齐修文给达成，如今只剩下救出和姜便能抽身而出。
    三皇子却不打算放过他们。自人群中露出一张苍白镇定的脸。
    “康平郡主。”
    “到了动手的时刻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闻言原本浑身浴血的齐修文视线一下子便望向了原本事不关己的周氏与折大將军。冰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事到如今，本王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支持谁？”
    这是在逼他们做选择...
    折大將军与周氏今日来是为了接应他们，是以带的人手並不算多，只是原本皇宫內的护卫便不多，这才有了势均力敌的形式。
    但如今齐修文带来了远远超过他们的人手...
    三皇子这是要將他们一起拉下水...如今齐修文也开口。
    这个选择...他们不得不做了...
    折大將军与周氏对视一眼，俱是看见了双方眼中的沉重。
    这个选择几乎就是在选生死...
    二人一时都相对无言，无言的压抑笼罩在心头。
    他们甚至能隱隱感受到汪远带著人在向著他们围拢过来。
    那日已经將汪远得罪死了...如今只需要他们选了三皇子，他们立刻便要压上来。
    “选三皇子。”
    少女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周氏与折大將军的身侧响起。
    两人望去，只见顾昭眼中闪烁著沉稳认真的光芒。
    “相信我...娘，师父...选三皇子...”
    她选三皇子並非是为了泄愤，甚至相比於別人，她更清楚齐修文的能力。
    上一世的宫变便是齐修文成为了最后的贏家，即便今生宫变在她们的推动下提前了几年，齐修文依旧能突出重围占儘先机。
    但...她更相信季晏...

 第120章 放血用蛊

    前世季晏的谋算就未曾落空过...
    而如今已经到了这样危机的时刻，季晏都不曾露面...他定然留了后手。
    摺子昂脸上收起了轻佻的笑容，一双好看的桃眼中罕见的多了几分认真。
    “你就这般相信三皇子？”
    如今的局势即便有詔书三皇子已然落了下风。这是一场豪赌！
    顾昭心头一紧，却仍旧坚定的点了点头。
    折大將军深深的望了顾昭一眼。
    大袖一甩，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向远处骑马衝来的汪远而去，扬声道。
    “助太子殿下！”
    一声太子殿下，表明了他的態度，也做出了他的选择。
    齐修文面色一寒，眼神阴冷的对上摺子昂身侧明媚的少女，失去了往日的笑意。
    他看的出来，摺子昂的决定正是因为顾昭的话。
    顾昭毫无惧意的迎上齐修文的视线，前世她只能任由他摆布，今生她必定不会由他拿捏。
    “杀...无赦...”
    齐修文凉薄的嘴唇阴沉的吐出几个字。
    既是对三皇子，也是对顾昭这一行人。
    汪远得到命令立时便不要命的指挥身后的將士逼向顾昭与周氏，顾昭顷刻间便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压力。
    五皇子的人已经退去，此时仅有他们一行人陷在齐修文的军中。
    护在她身前的人越来越少，连她都不得不拿上了一把长剑，抵挡不知从哪来就会冒出来的攻势。
    手臂上已经被划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周氏既要护著她，也要帮著摺子昂挡住前面的压力，招架的越来越费力，肩膀都被划伤了三道伤口，本就苍白的面色越发没了血色。
    顾昭思衬片刻，心下一狠。
    自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些漆黑的粉末。
    心中的石头狠狠坠下...她本不想干这样的事情。
    將士们出生入死也不过是各为其主...
    但是看著周氏的样子...顾昭心下一痛，眉眼间越发坚定。
    顾昭双眸暗沉，似是下了某种决心，素手一挥，將黑色粉末洒向空中。
    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向著手腕狠狠划下。
    立时一道鲜血便喷涌而出。体內的鲜血飞速流失。
    顾昭面不改色，手中动作不停，一个个手决快速闪过。
    是蛊术！
    守在远处的黄仲立时变了脸色，对汪远大声喊道。
    “是蛊术！快撤回来！”
    汪远此时已经双目赤红，耳朵里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动静。
    心中只有一道声音在叫囂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顾黄仲的提醒带领眾人不要命的向周氏杀去。
    黄仲立时便急了。不顾危险便向顾昭等人的方向衝来。
    顾昭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几乎染红了大半的锦衣。面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流逝。
    衝过来的士兵已经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
    一个护卫疑惑道，忽然感觉腿间一阵剧痛。
    再一低头便看见了有生以来最惊骇的画面。
    只见一个拇指大小的蜘蛛正趴在他的腿间死死咬住他的大腿。
    隨著吸食他的血液蜘蛛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成长，几乎只是愣神间便已经长到了拳头大小。
    “啊...不！”
    一阵头皮发麻后士兵几乎是跳了起来，想要將蜘蛛给扫下去，却发现蜘蛛宛如粘在了他的腿上办一动不动，受伤的位置已经发黑...
    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片刻后直直的向身后倒去，脸上至死都掛著惊恐。
    蜘蛛感受道他没了生气，立刻便去寻找別的宿主。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顾昭身侧，不过片刻便已经倒下了数十人，顾昭的身姿晃了晃，手腕处的鲜血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汹涌，仅在滴滴答答的滴著。
    顾昭毫不犹豫对著左手手腕又是一刀。
    不似先前恐嚇王氏，这次顾昭用的是正经的蛊术...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蛊术须得靠她的血液发作。
    即便如此也只能扩散至她的周围...对整个战局来说並没有压倒性的作用...但护住他们几人没有任何问题。
    “娘，师父，我们快去救和姜...”
    顾昭咬牙道。
    她的蛊术需要靠她的精血催动，她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从不是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之人，季晏到这个时候都没现身。
    无论如何她现在都要先將和姜救出来，否则想要在三皇子手下脱身便没那么容易了。
    看到顾昭身上的鲜血，周氏瞳孔猛然一缩，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猛然將挡住她的护卫给击开，衝到顾昭面前拿出白绢便要给她包扎。
    顾昭握住周氏递过来的白绢，默默將白绢放在胸口。
    “娘，別让我这一刀白划...”
    周氏对上顾昭倔强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又喏喏咽下。
    转身御敌，动作上多了几分凌厉，似是要將面前挡住他们的人碎尸万段。
    士兵们的异状已经爆发，那些蜘蛛此时已经长的如同小臂大小一般，围在顾昭周围似是在寻找猎物。
    在黄仲的提醒下顾昭周围五米几乎没有任何敌军敢靠近，都唯恐被这骇人的毒物给缠上。
    连汪远都失去了一条胳膊，恢復了理智。
    若不是他及时斩断了手臂此时他也如同那些倒下的士兵一般倒在地上了。
    汪远望向顾昭等人的目光越发阴狠，嘴角扯出几分冰冷癲狂的笑容。
    会这些旁门左道又如何，不过只是能影响周围这方圆几米，他就不信她的血能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顾昭一行人毫无阻碍的一步步向內宫挪去，即便是有人悍不畏死衝上来也不过片刻便直挺挺的倒下去。
    顾昭的血流的越来越多，她感觉手腕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抬眸看著距离內內宫仅剩的几个台阶，顾昭额间冒出了点点汗意。
    她就要撑不住了...
    周氏上前一把將顾昭拦住，白绢再一次附上顾昭的手腕，这次顾昭没有阻止。
    “昭昭...够了...剩下的事靠我们就好，在失血就要伤了根本了。”
    周氏缓声道。
    顾昭点点头，勉强鬆开周氏。
    “娘，我没事，你去吧，帮帮师父...我一个人可以的。”
    前方，隨著顾昭的伤口被止住，那些蜘蛛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直直的掉在地上。
    已经有敌军试探著上前，眼看没受到攻击立时便再次反扑上来，甚至因为已经到了內宫门前而人数倍增。
    摺子昂的面上血水混著汗水滴滴落下，显出几分狂狷与铁血。
    顾昭心头一滯。
    折家本可以不掺和进来的，可如今却因著周氏被卷了进来。
    在这个为了权势可以放弃一切的世道...这种感情难能可贵...
    感受到顾昭的视线，折大將军吃力应对攻击的同时还回头望了二人一眼。
    顾昭轻轻点头，目光幽深的望向院外...
    季晏，你怎么还不来...

 第121章 他终於来了

    因著周氏与摺子昂的加入，齐修文如今腹背受敌，听到身后的喊杀声，齐修文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
    “分出一半人，先將后面那些跳樑小丑解决了。”
    安远望了望齐修文，点头应是。
    他早就想收拾顾昭一行人了，只是因著齐修文如今最迫切的是攻入內宫，这才一直强忍住心中的衝动。
    此时一得到齐修文的命令三下五除二便將人手分出了一半，带头围剿他们。
    “要顶不住了...”
    压力瞬间暴增，折云低声对摺子昂道。说话间又为摺子昂挡下致命一刀。
    “將军，我们先撤吧。穆帝已死，和姑娘暂时不会出事的。”
    摺子昂眼神中满是坚决的锐气与杀意。
    “只剩下几步了...坚持住。”
    “出生入死这许多年，我摺子昂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只需要跨上台阶，便进入了三皇子的能力范围，他们如今的力量三皇子不会捨得放弃的。
    “將军！”
    折云急声道，摺子昂却充耳不闻。
    折云只得无奈望向周氏，眼中多了几分急切与祈求。
    “夫人！”
    周氏一默，事到如今，即便她用自己当了筹码，摺子昂为她做的也已经够多了...
    “不如...你们先走...”
    攻势越来越猛，摺子昂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闻言眼中出现了几分恼意。
    “我说了会带你们一起走，便决计不会拋下你们。”
    周氏还想在说什么。
    忽然摺子昂面色一变，手掌一个用力按了下周氏的肩膀，周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弯下了腰。
    她缓过神来，一脸莫名的望向摺子昂，却听见头顶多了一道破空声。
    “嗖！”
    巨大的声音响在耳侧直激的周氏一个寒战。
    这是什么！
    周氏抬头望去，只见先前挡在前方的敌军竟是直接倒下了一层。
    倒下的敌军胸口直接裂出盆大的一个血洞。
    一道巨箭此时横在身躯中间，叫人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根根直立。
    这样大的威力！
    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巨箭！
    她面色一惊，与眾人一同向著天空望去。
    军队攻城时使用攻城弩机，但那完全没有准头，况且大小比这巨箭足足小了两三倍。
    箭矢越大带来的衝力越大，这巨箭带来的巨大的衝击力让人毫无反抗的余地。且这巨箭好似有了瞄准的能力。
    这究竟是什么大杀器！
    这个问號横亘在每个人的头顶。
    无人可以抵挡！只能任它屠杀！
    挡不住的...根本挡不住的...
    几乎只是一波攻势眾人便已经確信没人能抵挡，一种无言的恐惧在眾人心中蔓延。
    站在尸体旁的將士都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
    齐修文面无表情的將身上的肠子取下来。
    这里面一道巨箭便是专门向著他来的...若不是有亲卫为他挡下此时死的就是他。
    即便如此那巨箭也足足射穿了两个人才缓了冲势被他挡下，但巨箭上的血肉还是不可避免的粘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齐修文的声音中充满寒意，甚至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恐惧...
    顾昭眼中却多了几道亮光，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勉强撑起来，向著巨箭射来的方向目光灼灼的看去。
    是季晏！一定是他！
    这种新奇的东西只有他能做出来！
    他终於来了！

 第122章 跑路

    没有人回应齐修文的话，只有新一轮的巨箭如潮水般在一次射来。
    齐修文不得不在亲卫的护持下躲在了巨大的石柱后面。
    其余將士也已经乱作一团，抱头鼠窜著寻找掩体，但这么多人再多的掩体都挡不住，人人都想藏起来，一时竟起了內訌。
    齐修文眼中闪过几分恼意。
    “冲！衝进去！”
    “来人是来助三皇子的！只有抓到三皇子就都能活！”
    说完不顾亲卫的阻拦趁著巨箭再一次攻来的间隙狠狠冲向內宫。
    周围士兵见状，也都不要命的隨著齐修文向前衝锋。
    季晏轻嘆一声，一身锦衣缓缓踏入，身后跟隨的是全身甲冑的將士们。远远望去仅能看见远处巨型弓弩的一个模子。
    眾人动作一滯，连齐修文都眼神一缩。
    这么多的重甲兵！！
    一个重甲病所要消耗的钢铁就要几十斤，在如今钢铁几乎与金银同贵的时代，他居然养得起这么多的重骑兵！
    穆帝帝重甲兵的监管格外严格，根本无法进入京城，他怎么將重骑兵弄进京城的！
    还有那让人无法抵抗的巨箭...眾人顿时心中生出几分无力感，原本隨著齐修文向前的攻势都退了几分。
    季晏望向齐修文的方向，扬声道。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齐修文看见季晏的脸，咬牙切齿道。
    “是你！”
    “拜见六殿下。”
    即便尸横遍野，季晏仍旧文质彬彬，嘴角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容。
    说完季晏望向前方的三皇子，躬身行礼。
    “太子殿下，臣救驾来迟。”
    三皇子一向內敛性格此时忍不住朗声一笑。
    “阿晏来了就好。”
    隨后睥睨著下方的士兵。
    “孤心中明白，尔等都是被人蛊惑，若此时肯降伏，孤可从轻处罚，罚俸一年降爵两级，既往不咎。”
    说直接赦免未免太假，此时这个处罚可谓不轻不重，反倒令人信服。
    闻言诸多將士眼神开始微微闪动。
    面对巨箭的无力与对重甲兵的恐惧早已让他们心生退意...
    齐修文面目阴沉，一双阴翳的眸子闪动著。
    “你们当真相信他的话？犯上作乱的罪名，即便他原谅了你们，你们的仕途也到头了！”
    “若是攻进去便是从龙之功！封侯拜相尽在眼前！”
    安远附和道。
    “末將誓死追隨殿下！衝进去便是加官进爵！隨我冲！”
    原本气势萎靡的將士眼珠微微转动，近在咫尺的荣华富贵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恐惧。
    贪婪让他们如同打了鸡血般恢復了生机，甚至隱隱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竟还真让他们撕出了一个小口子。
    齐修文的疯狂大大减轻了周氏一行的压力，感受到围拢过来的敌军越来越少，周氏眸光颤动。
    “好机会！抢回小和，咱们速速离开。”
    摺子昂眸光一狠，护著周氏立时向前发力。
    本就离內宫不愿不远，前方没了齐修文的人堵住，三皇子的人手立刻便出来接应，一行人总算挤了进去。
    顾昭惊魂未定的回头。
    巨箭又一波来袭，地上已经倒下了好几层尸体，血肉模糊，尸横满地。剩下的人还在不要命的隨著齐修文向內宫衝来。
    心中猛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前世她也杀过人...但看见这样残忍的画面还是第一次...
    周氏的手轻轻覆上顾昭的眼睛。“別看。不怨我们...先去找小和。”
    顾昭苍白著脸勉强一笑。
    她虽然不忍但却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白，不会因为怜悯就做出糊涂事来。
    內宫也不是一片平静，因著齐修文不要命的打法此时也是一片喊杀声。
    折云一进来便赶紧冲入殿中，此时再次出现在几人面前，面上多了几分难看。
    “小和呢？”
    顾昭心中涌现出几分不安。
    折云垂头，有些低沉。
    “属下...没找到...”
    “没找到？竟然没找到？”
    顾昭变了脸色。
    “锦安县主莫急，待今日之事结束，和医正自然会安然无恙的还给你们。”
    三皇子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走路生风的向几人行来，一扫往日病秧子的形象。
    听的顾昭柳眉横竖，声音都冷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已经帮了你，三殿下便是这般背信弃义吗！”
    三皇子轻轻摇了摇头。
    “县主误会我了，我没有什么別的意思。”
    “折大將军难得入京，自然该享受一下京都的好时光，总要参加孤的登基大典吧。”
    闻言顾昭眉间一沉。
    他根本就不想放摺子昂离京...留下摺子昂便等於是拿捏了折家，让折家只能支持他。
    “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儿家，便想拿捏折家，三皇子未免想的太好了吧。”
    顾昭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孤是想得好，但很有用，不是吗？”
    三皇子没有因为顾昭的语气而有一份恼怒，甚至还挑眉对顾昭笑了笑。
    “你就不怕我们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倒戈吗？”
    周氏沉声道。
    “倒戈又如何？你们即便取了孤的性命也走不出內宫。”
    三皇子笑容灿烂。
    看了季晏的手段，他便知晓今日胜负已分，他自然该为將来做打算。
    风波將起，摺子昂只要被扣在他手上，无论如何折家都只能站在他身后。
    看著三皇子如操胜券的表情，顾昭只感觉心中满是厌恶。
    “三皇子便如此篤定季晏一定会帮你吗？”
    “有没有人告知过你...我与季晏交换了婚书...”
    三皇子嘲讽一笑。
    “女人罢了，在好看的孤也可以赐给他。哪里有大业重要。”
    “今日之后孤自会给他该有的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说完直接回到了先前的位置，目光灼灼的望向面前的战斗，不再搭理几人。
    顾昭的手指被捏的咯咯作响。
    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这般让她想动手...
    “昭昭...”
    周氏安抚的摸了摸顾昭的额头。
    顾昭敛起情绪，对周氏点点头，压下心底的厌恶，不动声色向內宫的一处角落挪去。
    “姑娘，我都找过了...”
    折云轻声道。
    顾昭掩去眼底的情绪。“我在找找看。”
    三皇子来的很快，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內宫难以將人运出去...
    若她所料不错，和姜定然还在內宫中。
    不巧，前世她身为皇后，对皇宫的一砖一瓦都格外熟悉。
    据她所知这內宫中便有一处密室，只是齐修文一向狡诈，仅仅告诉了她有密道，却不曾告知她具体位置。
    她方才就敏感的意识到那个角落的布置竟与前世不同。
    察觉到顾昭的意图，周氏不动声色的掩在顾昭身前。
    密室的开关被触碰，一道黝黑的密室缓缓出现在眼前，顾昭头也不回的直接冲了进去，周氏紧隨其后，摺子昂立时便持剑挡在了门口。
    三皇子察觉到远处的异响，一回头便看见了密室已被打开。
    身前齐修文已经快要攻进来，三皇子眉头猛地拧起，对身侧的亲卫吩咐了几句。亲卫沉著脸向这边走来。
    顾昭一进入黝黑的密道便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顾昭心下一沉，在黑暗中不禁多了几分不安，不由加快了脚步。
    忽然，腰侧被什么东西给顶住。
    顾昭心下凌然，默默举起双手，手中的药粉在举手间便挥洒了出去。
    忽然鼻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异香。是毒药...
    顾昭心下微松。轻声道。
    “小和，是我。”
    腰侧的匕首猛然僵住，隨后顾昭便听见了和姜略艰涩中略带哭腔的声音。
    “昭昭...你真的来了...”
    顾昭回身轻轻搂住和姜。
    “没事了...没事了...”
    和姜身上的血腥味重的嚇人，直接扑在了顾昭怀中，心中的坚强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昭昭...我...我杀了好多人...齐玉公公...也死了...”
    顾昭轻轻拍著和姜的肩膀，想要再向里面看看，却被和姜死死抱住，和姜声音中多了几分颓然与哀伤。
    “別...別去...都死了...”
    “是我...”
    顾昭诧异的望向和姜，借著匕首的寒芒看清了远处的痕跡。
    身子一滯，只感觉有些走不动道。
    这是她见过最残忍的画面...比外面的战场还要残忍...
    这些太监们似乎是疯了...指甲上全是旁人的碎肉...一条条血肉铺在地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毒药...好生恐怖...比她的蛊毒还要狠毒...
    “別看...我们走吧...”
    和姜闷声说道。
    顾昭自惊讶中回过神来，沉吟良久自怀中掏出一个火摺子，点燃扔向远处。
    火焰接触到人立时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既然和姜不想说那就不要让人知道了...
    此时周氏才听见她们的声音摸索了过来。
    火焰熊熊升起，叫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周氏只能闻见一股血腥味，看见和姜与顾昭完好无损，趁著大火还没烧过来赶紧拉著二人向门外跑去。
    ...
    刚到门口顾昭便察觉到了几分凝重...
    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小，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摺子昂持剑护住密室口，三皇子身边的亲卫团团將密室口围住，此时双方陷入一种诡异的对峙。
    周氏拉了拉二人，將她们护在身后。
    摺子昂在前面开路，缓缓向门口挪去，亲卫们不敢动手，但也不愿眼睁睁看著他们离开，始终將他们围在中间。
    眼见就要迈下台阶，喊杀声突然停滯。
    顾昭浑身一僵。
    坏了...

 第123章 现在就走！

    结束了...三皇子与齐修文之间的爭夺结束了...他们无法趁乱出去了。
    “还是让他给跑了。”
    淡淡的嘆息在顾昭耳畔响起。
    是三皇子。
    “无妨，城郊还驻扎著豫州的军队，他逃不远的。”
    清澈温和的声音响起，听到季晏的声音，顾昭却没来由的感到稍稍安心。
    “臣...恭祝太子殿下！”
    还剩下的能够站立的人都躬身跪拜。
    一时间整个內宫上下还站著的仅剩顾昭一行人。
    见状三皇子也没有一丝生气，甚至先前的剑拔弩张都好似都从未发生。
    亲昵的望向折大將军。
    “折大將军，孤还未感谢折大將军今日的援手。”
    “阿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折大將军。”
    三皇子笑容亲切，一边对季晏招了招手。
    “折大將军用兵如神，如今还要在京城留一段时间，阿晏先前还说新官上任有些不懂之处，如今尽可以请教折大將军。”
    说完目光转向摺子昂，声音稍稍上扬。
    “折大將军不会拒绝吧...”
    折大將军面容冷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但微臣此次进京主要便是来看六姐姐，如今终於如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便想著早些回燕地將婚事办妥了。”
    光明正大的理由...婚丧嫁娶，即便是穆帝在此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三皇子轻声一笑。
    “將军此言差矣，燕地偏远，康平郡主乃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不能因为你折家势大就委屈了康平郡主。”
    “老太师劳苦功高，康平郡主又为国为民流落十几载，孤便许她在京城十里红妆风光出嫁！也算弥补康平郡主这些年的遭遇。”
    二人不动声色进行著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爭，各执一词，不肯退让一步。
    听的眾人默不作声，唯恐会將自己牵扯其中。
    三皇子眼眸微微转动。
    “说来折小將军也快要行弱冠之礼了，还未来过京城也是一大憾事。”
    “届时將军大婚世子也好一睹京城繁华。若是心仪京城留下孤亦高兴。”
    这是要用世子来换折大將军回燕地...
    ...摺子昂会答应吗？
    三皇子玩味一笑，好整以暇的望向摺子昂，很期待他的答案。
    摺子昂眉宇一片暗沉。
    无论是他留下还是用世子来换他对他来说折家都会被戴上一层枷锁。
    甚至若是世子进京还有另一种可能...父子俱在，三皇子若是足够卑鄙完全可以將他们给一锅端了。
    此事已与周氏无关，乃是三皇子与折家的博弈...
    看出摺子昂的为难，周氏上前打断了凝重的气氛。
    “谢殿下好意，只是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已经没了亲人，但將军还是要上稟亲族，哪里就这般急切了。”
    说完嗔怪的瞪了摺子昂一眼。
    三皇子拍掌一笑。
    “郡主说的极是，只是这婚事却拖不得，孤一会儿便下旨，为你二人赐婚。”
    难得摺子昂有了软肋，三皇子便迫不及待要將这软肋给他绑上。
    老太师对大齐的忠心日月可鑑，拿捏了老太师便拿捏了周氏，摺子昂即便是为了周氏也要受制於他。
    三皇子念及此处心情大好，周老太师当真是他的肱骨之臣，生了个女儿都能让他拿捏折家。
    似是感觉自己有些僭越，三皇子笑容敛了敛，眼神瞟向了身侧已经气息微弱的穆帝。
    “若是父皇无碍，孤还可以请父皇为你二人主婚。”
    说是如此，但眾人几乎已经知晓...穆帝多半已经不会在醒来了...
    “殿下仁心，臣等嘆服。”
    ...
    是夜。
    郡主府內。
    “將军...我们怎么办...”
    顾昭轻声道。
    “若是要走...今日三皇子的人手还未能將京城完全掌控在手中...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但如今城外兵荒马乱...五皇子与齐修文的人散乱其中，我们还不能带太多人，若是被发现恐怕没有还手之力...”
    周氏的话並未说完，但言外之意二人都听的出来。
    今日他们已经將这二人得罪透了，若是被发现根本没有一丝生机。
    约莫也是觉得他们不会这般冒险，如今也正缺人手，三皇子並未在郡主府外放太多人手。
    “三皇子不是穆帝，他心机深沉，若是等他稳固了势力我们便再无逃脱的机会了。”
    顾昭沉声道。三皇子比她印象中的还要心思縝密，若是给了他调养生息的时间只怕到时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走！现在就走！”
    折大將军『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现在？”
    周氏惊愕出声。
    他们刚自宫內回到郡主府，如今什么都不曾准备...
    “就现在！”
    折大將军斩钉截铁，运筹帷幄的气势在全身展露无遗。
    “我们想不到，他自然也想不到...”

 第124章 逃亡路上

    顾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回身有些不舍的望了望周家的萤光点点。
    一月未见，她其实很想去见见老太师...但是不行...老太师忠於大齐...
    甚至有她们在老太师惠更危险。
    “好。”
    不似顾昭的不舍，周氏只是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
    摺子昂低头，一双张扬肆意的眼中涌出几分愧疚。
    “委屈你们了...用不了多久，我会亲自將他们接回燕地...”
    “你不必愧疚，即便不是你我们也会远离京城。”
    “眼看就要烽烟四起，我们一家孤儿寡母在京中也护不住自己。”
    周氏淡淡道。望向折大將军的眼中多了几分温柔。
    折大將军虎躯一震，心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感。
    “我...会护住你们的...”
    一行人行至暗门，折大將军示意眾人后退。
    即便是后来打通的暗门，眾人仍旧心知外面定然有三皇子的人守著。
    因著想要遁逃，摺子昂只带了十几名精挑细选的亲卫。即便是他此时心头上也感受到了几分压力。
    周氏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与他並肩而立。
    折大將军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静...一种诡异的静...
    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在眾人心头。
    怎么会没人...
    折大將军试探性的前进几步，確认了周围真的没有暗卫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怪异感。
    “快走。”
    向身后招了招手，护著眾人迅速向远处遁去。
    行了短短一炷香，眾人已经越发接近城门。
    忽然在前方带路的折云停了下来。
    摺子昂面色一滯。
    透过朦朧的月色之间前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除了这道黑影周围没有一个人...
    这一个人却带给了眾人巨大的压力。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三皇子的包围中开出一条路来...
    他...想要干什么？
    折大將军条件反射的將周氏等人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望向那道身影。
    “前方何人？”
    黑影缓缓转过身来，对摺子昂躬身行礼。
    “微臣恭送折大將军。”
    摺子昂惊愕出声。
    “季晏？”
    “正是小人。”
    季晏轻轻走到眾人身前。
    周氏一见是季晏，原本紧绷的身体倏忽一松。
    “原来是你...你如今不应该在宫中...”
    季晏温和笑笑，一双眸子轻轻落在顾昭身上。
    “我知晓你们定然要动身，自然该来送送的。”
    “出城的路我已经替你们处理好，城外我也留了几百人，人数不多，却著了重甲，也算图个心安。”
    几百重甲！
    折云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阔绰的手笔。
    每个重甲兵一月的吃用便要几百两，几百人被这样培养起来定然已经投进去了不下十万两，如今轻飘飘的便送出去了？
    有了这祭拜重甲兵，只要不碰上大股的人马他们都能横著走了。
    季晏却好似只是送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物件，一双眸子闪著瀲灩的光芒望向顾昭。
    “昭昭，照顾好自己。”
    “还有...等我...”
    少年的情谊一览无余，顾昭的嘴唇喏喏动了动，心下多了几分愧疚。
    季晏的眼神几乎要灼伤了她，心下一热，顾昭终究是下了决心，眼中多了几分真诚，轻声道。
    “好，我...等你。”
    在这一刻，她决定將心中的算计与虚偽拋下...为少年轻轻打开了一道缝隙。
    就当她任性吧，最后在相信一次...
    季晏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道灿烂的笑容。
    “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说完將手中的东西塞进了顾昭的怀里，在顾昭耳边轻声道。
    “到了折家再打开。”
    顾昭心下疑惑。刚要在说什么。
    季晏粗糲的手轻轻握了握顾昭的手。
    “母亲在催你了。”
    顾昭深深望了季晏一眼，似是要將季晏此时的样子刻在心中。
    无论如此，她相信，此时的季晏对她是一片真心。
    上前揽上季晏的肩膀，顾昭轻轻抱了季晏一下。
    “你也保重...”
    转头快步跟上摺子昂的脚步。
    此去一別，不知是否还能再见...
    季晏呆呆站在原地，一向平静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不敢置信。
    方才...他是被昭昭抱了？
    要不还是將人送到城门吧...
    季晏唇角一勾，翻身上马向前方疾驰而去。
    “你怎么追上来了？”
    看著额间满是汗跡的季晏，顾昭嘴角不受控制的轻轻弯起。
    “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將你们送出城吧。”季晏耳边悄然爬上了几分緋红。
    无言的曖昧在寂静的夜色中微微蔓延。
    城门已经近在眼前，折大將军朗声一笑。
    “臭小子，再有一条巷子便到城门了，三皇子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送到城门便赶紧回去处理好后面的事。”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折家欠你一个人情，折家的大门隨时为你敞开。”
    季晏此时已经恢復了先前的冷静，认认真真躬身行礼。
    “昭昭便劳烦大將军关照了。”
    折大將军轻哼一声。扬了扬脖子。
    “这还用你说，我的徒弟我自然会照顾好。”
    折大將军转身向门口走去，身上的轻佻气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是满身的冷厉，出了城门，便不会这般顺利了...
    微微转头，折大將军睥睨著身后的清俊身影，轻声道。
    “季小子，別死了...”
    季晏温和一笑。
    “微臣拜別大將军！”
    ...
    寂静无人的山谷中，顾昭扶著周氏跟在摺子昂身后狂奔。
    明明已经尽力避开了大陆，眼瞅著终於快要到燕云的地界，却好死不死的碰见了齐修文。
    “本王便说你们会路过这里。”
    齐修文冰冷的声音冷的惊人，里面掺杂了几分讥讽。
    “著急做什么？既然路过本王的地界，折大將军自然该喝盏茶再走才是。”
    摺子昂一言不发，只是搀扶著周氏的手越发用力。
    齐修文当真是臥薪尝胆，明面上他镇守的乃是西南方向，这埕州不过只是他的封地而已。
    谁知晓他竟然早已暗暗將埕州之地给渗透。
    放弃了偏远的西南，將埕州当成了他的大本营。
    “六殿下，如今三殿下入主东宫，但你还未完全失败，你如今若是与我起了爭端便是两败俱伤。”
    “你当真要为了泄愤这样做吗？”
    摺子昂声音中多了几分凝重。
    “怎会是两败俱伤，你我毗邻而居，自然该结盟才是。”
    齐修文皮笑肉不笑道。
    即便没有看见齐修文的脸顾昭都能想像到此时齐修文的怒意。
    做了这样多的准备，甚至为了拉拢安远不知晓开出了什么条件，如今就这样失败，难免他会接受不了。
    “你若是伤了我们一根汗毛我燕云铁骑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摺子昂等人已经日夜兼程跑了好几日，根本比不上养精蓄锐的齐修文，索性直接停下，一双眸子冷厉的望向齐修文。
    “不死不休？那我倒要见识见识如何的不死不休！”
    齐修文厉声喝到，大掌向后一挥。
    “给我上！抓活的！”
    身后的將士立时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不似在京城有兵力的限制，此时齐修文隨手便召来了几千士兵。
    即便重甲兵刀枪不入此时面对汹涌的人群也有些招架不住。
    摺子昂目光一沉。
    “保护夫人撤退！”
    重甲兵艰难的替他勉强支撑住，身侧的亲卫护著周氏母女三人向前突围而去。
    周氏在放在的战斗中已然负伤，此时一回头便看见了让她牙眥欲裂的一幕。
    “摺子昂！”
    周氏惊呼出声。

 第125章 折家来人

    只见摺子首当其衝正被十几个齐军围杀，一柄长剑艰难挡住眾人刺过来的长矛，额间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全身上下都多了很多伤口，若不是穿了护身软甲只怕此时已经被捅穿了。
    周氏眼中多了几道急切。似是下了某种决定，周氏回头望向顾昭。
    “昭昭，你隨他们先走。”
    “娘不能看著你师父就这么死在这儿...你先走...娘一会与你师父去追你们。”
    顾昭固执的握著周氏的衣角。
    感受著顾昭的手格外用力，周氏声音中多了几分温柔，轻声安慰顾昭。
    “听话...不会有问题的，皇宫內的艰难险阻我们都闯过来了。不过只是次小衝突罢了。”
    “娘...”
    顾昭声音艰涩。
    眼下情势危机，周氏过去必定生死未卜。
    她甚至心中隱隱生出一种拙劣的想法...
    不如...就先投了齐修文吧...总要保住娘亲的性命...
    远处又传来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摺子昂痛的闷哼一声。
    “昭昭，快走。”
    周氏眼神一急，长剑一挥，挣脱顾昭的手向摺子昂的方向跑去。
    摺子昂看见周氏又回来的身影瞳孔猛然一缩。
    “別！”
    突地眾人不受控制的趔趄了一下，大地猛然震动起来。
    眾人惊骇的望向天际。
    什么声音？
    周氏趁机闯入摺子昂身边。
    “你...”
    摺子昂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来救你，哪里能看著你为我出生入死。”
    周氏朗声道，面上一贯的温婉消失不见，转而是一片肆意洒脱。
    隱藏了多年的性格在这一刻重新展露出来，微微苍白的面色中带著说不出的淡然。
    “你捨命救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即便真是地龙翻身我也会將你带出去的。”
    望著周氏认真的脸，摺子昂纠结片刻忽然低头一笑。
    “六姐姐果然还是我记忆中的六姐姐...”
    说完浑身气势一凌，整个人身上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采。
    “那今日我们便並肩作战！同生共死！”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连带著攻过来的十几个齐军刀锋都有些不稳，周氏与摺子昂配合起来还算勉强能抵挡得住。
    只是身上的锦衣越发被鲜血给浸染。
    “这究竟是什么声音？”
    周氏奇怪的望向摺子昂。
    地龙翻身也不会有这么长的准备时间...
    摺子昂仔细听著声音，眸光越来越亮...嘴角微微上扬。
    “是来人眾多，速度又快，这山坡徒弟鬆软，这才有了地动的假象。”
    “六姐姐...有人来了！”
    话语间远处露出一片黑压压的身影。
    “什么人？”
    周氏一见这密密麻麻的人浑身一僵。
    齐修文目前的这些人他们能够抵挡已是勉强，若再来人他们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带头的一个身高八尺的莽汉骑著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直接冲了进来。
    横衝直撞下直接將三个齐军给撞飞了出去。
    周氏自然而然將受伤严重的摺子昂挡在了身后。
    来人目光一闪，最终在二人面前稳稳停住。
    认真的確认了两人的伤势，確认二人没有生命危险鬆了口气，眼中多了几分挪瑜，朗声笑道。
    “何时大哥都需要別人保护了？”

 第126章 安营扎寨

    折大將军狠狠瞪了来人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巨大的弧度。
    声音都鬆了几分。
    “好小子，你竟然来了。老子还以为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壮汉酣然一笑，视线落在周氏身上，对上周氏的视线咧嘴一笑。
    “这便是大嫂吧！当真是巾幗不让鬚眉！”
    剩下的齐军被他恍若无人的態度激怒，手上的长矛提起，对视一眼便向壮汉刺去。
    “你是什么人！”
    壮汉精神饱满，双手用力一提，直接將两个齐军提了起来，狠狠摔向远方，眼神逐渐变得狠厉起来。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折家的地界伤我大哥和大嫂！是欺我折家无人吗！”
    这巨力...顾昭隨著大军再次返回，看到这一幕好一阵咂舌。
    这就是传说中的折二爷吗...
    当真是...好生凶猛...
    剩下的齐军一见自己兄弟在地上口吐鲜血，顿时明白面前的壮汉不是常人，俱是畏缩了几分，面面相覷，都不敢在上前。
    折家军越来越近，自四面八方围拢上来，齐修文再也不能视而不见。
    心中一沉，终於决定放弃即將到手的猎物，对身旁的亲卫挥了挥手，厉声喝道。
    “春被突围！”
    “六殿下，別急著走啊。”
    摺子昂危险的望向齐修文，声音冰冷中多了几分杀意。
    “既然你我毗邻而居，你自然也该去我燕地做客，如此...方为礼尚往来。”
    齐修文冷哼一声。
    “那边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折大將军，咱们...来人方长！”
    “变阵！”
    身后士兵隨即快速聚拢，將他仅仅围在最中心，以滚雪球的太师向埕州方向飞快退去。
    折二爷哪肯这般容易放他脱身，按下要亲自上阵的摺子昂，拍马带兵就向齐军追去。
    好不容易追上齐军，好似剥洋葱，闯进一层还是一层...
    这几千人宛如杀不完一般死死將齐修文护在中心。
    半晌，折二爷有些失望的悻悻而归。
    “还是让那小子给跑了...”
    “齐修文颇擅军法，若是这般容易就被我们杀了才是奇怪。”
    顾昭轻声说道，一边与和姜一起乾脆利落的为周氏与摺子昂包扎。
    齐修文用兵如神，这才能有如今的名望，只要叫他与自己亲自带的兵匯合便很难將他拿下了。
    之前在皇宫內他孤立无援只能仰仗安远与匈奴才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可惜了...顾昭心下嘆息，当时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折二爷这才想起来这就是先前给他指路的小姑娘。
    一双如铜铃般大的眼睛充满惊奇的望向顾昭。
    “大哥！就是她衝进咱们折家军给我们指的方向！若不是她我们还在山中打圈圈呢！”
    周氏莞尔一笑，温声道。
    “这是小女顾昭，旁边是小女和姜。”
    折大將军咧嘴一笑，颇有几分自豪和骄傲。
    “昭昭是我的小徒弟，小和可是小神医。”
    “我摺子昂得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王妃还有两个漂亮女儿，这回可算赚到了！”
    折二爷不由瞪大了双眼。
    他一早便接到了摺子昂的消息，说是会带周氏与两个女儿回燕地，但实在是没想到传说中声名鹊起的两个大胆的小姑娘看上去竟然这般瘦弱温和。
    隨后朗声一笑，亲近的说道。
    “原来是大侄女们！我方才还说什么人竟敢直接衝进我们接应的队伍，想不到竟是大侄女。果然有胆色！”
    “大哥当真好福气！有了小和神医在，我军营还不晓得能少多少伤亡。”
    因著家中没有女孩，折二爷望向二人的眼睛中都带了几分小心，唯恐自己的口气会將两个一看上去就很娇柔的小姑娘给嚇到。
    “燕地不似京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你们告诉二叔，二叔去为你们拧了他的脑袋！”
    摺子昂闻言无语的瞪了折二爷一眼。
    “粗鲁！”
    折二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不是习惯了嘛！”
    说完似是才想起来什么。赶紧道。
    “娘在府上设了接风宴。”
    “但我看你们如今身上都有伤，还是先去附近的驛馆休整一下吧。若是落了病根便不好了。”
    摺子昂低头思索片刻。
    住在驛馆定然没有回到府上安全...但如今他们各个带伤，重甲兵们也需要回府体力，现在驛馆休整一下倒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等摺子昂应声，周氏轻声开口。
    “別去驛馆了，进了燕地按照规矩安营扎寨便是了。”
    “我们没有那么娇气。”
    她不是傻子，在场的除了她们几个女眷都是常年行军打仗之人，在外面从来都是餐风露宿，说去找驛馆也都是为了体恤她们罢了。
    “这怎么行，大嫂你是郡主，能够来燕地已经很是委屈，哪里还能让你跟著我们住军营。”
    折二爷眉头紧皱，很不赞同。
    周氏很是坚持。
    “穆帝封的郡主算什么郡主，我早年流落在外时吃过的苦也不少，若是事事都要照顾我们我们反倒成了累赘。”
    摺子擎轻嘆了口气。
    “听你大嫂的吧。”
    周氏虽然看似柔弱，但一向要强，哪里能够容忍自己成了別人的拖累。
    能够在宫变中对他低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折二爷抿了抿唇，只得应下。
    ...
    翌日。
    顾昭身著一身灰黄色的短打站在河边。
    即便是最最简陋的短打穿在顾昭身上却好似多了几分华贵。
    头髮被一只琉璃簪子隨意挽起。
    走时太过匆忙，她除了当时身上穿戴的，便只带出了这一件首饰。
    看著这簪子，那日的少年身影就好似有出现在了眼前，唇角微微一勾。
    前生即便是经歷了很懂但却从未出过京城，更不曾像如今这般宿在野外，看著白云蓝天，小河流水。
    虽是生活多了几分简陋，但竟感觉豁然开朗，心头的鬱气都隨著河边的微风给吹走了。
    她...自由了...
    “昭昭！”
    少女活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和姜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手中还提著一只兔子。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抓到了一只兔子，快看看。”
    离了京城，和姜立时又恢復了先前跳脱的性子。
    顾昭仍不住莞尔一笑。
    若是生活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点了和姜的额头一下，顾昭调侃道。
    “怕不是折云抓到的吧。”
    和姜笑容一赧。
    “总之我也出了力的！”
    说完眼巴巴的望向顾昭。
    “可不可爱！”
    顾昭无奈一笑。
    “可爱，你若喜欢便养著它吧。”
    “真的吗！”
    和姜兴冲冲道。
    “军营重地，哪里容得你这般胡来。”
    一道低沉寒冷的声音传来。
    二人回头望去。
    一个身量瘦小文人打扮的中年男人缓缓向她们走来。
    “这位是...”
    顾昭微微皱眉。
    她阅人无数，即便还未与面前的男人接触也能感受到来者不善。
    男人毫无感情的眼神大量了二人一番，淡淡道。
    “我是將军麾下谋士，县主可以唤我文先生。”
    竟是文先生...
    如果说前世季晏是安远身边最得力的谋臣，那这文献成便是大大將军麾下最厉害的。
    在摺子昂心目中可能除了折家人之外这位文先生便是最信任的人。
    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对她们莫名產生了某种敌意...
    顾昭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些。
    见二人不说话，文先生自顾自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里是军营，不是县主与小和姑娘嬉笑打闹的地方。”
    “若是二位识礼数便该留在帐子中修养。”
    “堂堂正三品將军为你抓兔子，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和姜笑容一滯，她这几日感受到的都是折家军的善意，是以文先生出来是她也並没有什么特別的感觉。
    如今听到文先生的话，和姜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垂下了头，撒开了手中的兔子。
    “我...我只是看它可爱...我不知道...”
    兔子一蹦一跳，眨眼间便淹没在了草丛中。和姜心內一片失落。
    “看它可爱便这般没规矩吗？还要养在军营，若是人人都养一只也不用行军打仗了。”
    和姜的头垂的更低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昭上前一步，直接挡在和姜与文大人面前，一双眸光如利剑一般直接射向文大人。
    毫不畏惧文大人的目光与他对视，气势灵力的甚至隱隱佔了几分上风。
    “文大人才是好大的威风！”
    “有话不妨直说，欺负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说出去也不怕墮了你的名声。”
    文大人身为摺子昂最信任的谋臣一向受人尊敬，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呛过，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要移开视线。
    何况对象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文大人心中微怒，强行控制住移开视线的衝动，眸光越发锐利。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锦安县主。”
    “累的將军为了你们受伤，还跟来了燕地，如今女子都是这般上赶著吗？”
    顾昭心中疑惑揭开。
    原来是不满意周氏...
    周氏如今安心养病，他寻不到机会，这才找到了她们身上，想让她们主动离开。
    “想不到文大人竟然这般关注师父的婚事，我阿娘也並非是非折大將军不可。”
    说完嘴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挑衅的望向文大人。6
    “不妨我们去问问师父？”

 第127章 你娶我娘是否心甘情愿？

    文大人面色一僵。
    他心中所认知的世家贵女均是知书达理，谦逊守礼，根本不曾见过这样不守规矩的贵女，此时只觉得心中又惊又怒。
    “你以为將军会听信你的话吗？”
    文大人冷笑一声。
    折大將军礼贤下士，对他也很是尊重，他不相信折大將军会为了顾昭而为难他。
    “那我们便去寻大將军，若是折大將军也这般想，我母女三人即刻就调转方向离开燕地。”
    “绝不纠缠！”
    匆匆赶来的折云一得知文大人过来的消息就赶紧赶了过来。
    一看见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赶忙陪著笑脸安抚道。
    “文大人，县主...”
    “都是自家人...消消气...文大人也是关心主子...”
    感受到顾昭深沉的视线，折云顿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何时锦安县主身上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势了...折云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关心？恐怕不止吧...”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什么时候谋士都开始插手主子的家世了。””
    顾昭冷笑，丝毫没有息事寧人的打算，皮笑肉不笑道。
    文大人原本歇了几分的怒气再次升腾起来。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折辱！老夫这就去找將军！端看將军如何说！”
    说完阴沉著脸向大帐走去。
    顾昭冷声一笑。
    “倚老卖老...”
    此话一出，听的折云到底一口凉气。
    人人都说折二爷生猛...可他怎么觉得...锦安县主更加生猛...这样侮辱人的话都说得出来。
    这不就是说文大人与那些市井上的泼皮老头一般...
    文大人闻言原本向前的脚步一滯，只感觉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尷尬与难堪，隨即升腾起一股更加愤怒的火焰。
    顾昭却仿佛没看出文大人的怒意，也不著急跟上，挑眉一笑，眼神望向折云。
    “阿云將军，小和的兔子方才被放跑了，能不能麻烦你再帮她抓回来，她难得有个喜欢的东西。”
    折云感觉冷汗直流。都这个时候了，这小祖宗怎么还惦记著一只兔子。
    但不知为何，对上顾昭的视线，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昭昭...不用了...不过是一只兔子...竟然闹出这样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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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姜闷闷道，眼底满是愧疚，心中满是自己给周氏惹祸了的担忧...
    顾昭轻轻握住和姜的手，低声道。
    “不怪你，今日是我故意闹大的。”
    “阿娘初来乍到，若是不给这些別有用心之人一个教训，岂不是人人都想要上前踩上一脚。”
    和姜嘴角微动，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忧，喃喃道。
    “可那文大人是大將军的肱骨之臣...若是大將军更倾向他厌弃了阿娘怎么办...”
    那老者连折云来都要安抚他，即便和姜不知晓他的具体身份也能看出来他的身份不同寻常。
    “那岂不是更好...”
    顾昭勾唇一笑，俏皮的对和姜眨了眨眼。
    “若折大將军是那薄情寡性之人咱们刚好可以离开过自己的日子，反倒乐得自在。”
    “阿娘颇有身家，定然饿不著咱们。”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她其实更想活的自由自在一点。
    但经过连日的观察顾昭也看出来折大將军还是打动了周氏，周氏心中並不是全无折大將军。
    若是能用今日一件事看出折大將军不是可以託付之人也好及时止损...
    “真的吗？”
    和姜心中的愧疚淡了淡，忽闪著一双大眼睛望向顾昭。
    “当然，傻丫头，今日的是非哪里是因为你的兔子，分明是燕地有些人不想母亲到来。”
    “盯上了这將军夫人的位置呢！”
    说罢顾昭面上的笑容淡了淡，轻嘆一声。不知是喟嘆还是惋惜。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
    “也不知晓这一番是福还是祸...”
    折云匆匆抓回了兔子，急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姑奶奶，咱们快些去找將军吧，这落后了文大人一步便已经失去了先机，你还折腾了这么久。”
    顾昭捋了捋兔子的毛，眸光逐渐变得幽深。
    “大帐中也不止有师父...”
    还有...周氏...
    ...
    大帐不仅是折大將军平日里歇息的地方，也是齐军主帐，是大军办公的地方。
    不知晓是不是她来的时间有些不对，顾昭一进大帐便迎上了十几双打量的眼睛。
    定睛一看全是摺子昂平日里的亲信武將。
    目光中有惊艷，有亲近，有思索，也有...敌意...
    顾昭淡定自若，面对各色目光毫无一丝被打量的羞赧。
    文大人正坐在折大將军正对面，此时一双眸子阴鷙的望著她。
    顾昭落落大方，上前对摺大將军躬身行礼。
    “师父，各位大人。”
    折大將军鲜少看见顾昭这样恭谨受礼的样子，有些不自然的摆摆手。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有何事直说便是。”
    顾昭惊讶的望向折大將军，他竟还不知晓是何事？
    这小老头提前来竟然没有告状？就在那乖乖等著自己来。
    文大人冷哼一声，扬了扬脖子，两撮小鬍子翘了翘。
    “你当老夫是什么人，犯得著用这种拙劣的手段？”
    折大將军一看气氛不对，轻咳一声。
    “咳咳，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顾昭见文大人没有开口的意思，直接不客气的站在周氏的身边，面色一凌，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全开。
    一双清亮的眸子宛如能够洞察人心般望向摺子昂。
    “將军，我与文大人想问一下您的心中所想。若是不妥之处还望您不要见怪。”
    顾昭鲜少这样认真，折大將军正了正面色。
    “你问。”
    顾昭双目有神，沉声道。
    “恕徒儿冒昧，今日想问您一句...你娶我娘是否心甘情愿？”
    眾人譁然。
    这样大胆的话...竟然就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了...出自一个闺阁少女的口中...
    被问话的竟然还是大將军。
    “你怎敢如此冒犯將军！”

 第128章 我折家王妃怎能如此出身！

    文大人立时便坐不住了！
    “你这女娃当真是口无遮拦！这种话也能是宣之於口的吗！”
    其他人也欲出言附和。
    顾昭闻言毫不在意的轻轻瞥向在场眾人，古井无波的眼神顿时令原本想要开口的人话梗在了喉间。
    折大將军一双眸子望向周氏，隨后投向顾昭，不在乎眾人的视线，认真的样子仿佛是在发誓。
    “自然是心甘情愿。”
    顾昭话音未落，继续道。
    “那你可是觉得我娘配不上你？”
    折大將军闻言也大约明白了顾昭与文大人的意思。
    毫不迟疑大踏步走到周氏身边，折大將军语气中都多了几分温和。
    “自然配得上！夫人文韜武略，即便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她也配得上。”
    “能够答应嫁给我做王妃乃是本將之幸！”
    说完一双鹰目中多了几分正式与警告，眼神缓缓望向在场眾人。
    “本王知晓你们中可能有人对夫人抱有怀疑或者迟疑。”
    “但夫人乃是我多次求娶之人，更是在本王陷入险境时能够不顾生死回头救我之人。”
    “这样的夫人...我摺子昂终其一生都再难遇到。”
    说完望向心思各异的眾人，沉声道。
    “本王在险境时曾下承诺，要与夫人同生共死，那便是同生共死。夫人若出事，本王也绝不独活。”
    这句话几乎是用自己在威胁，別欺负周氏，也別妄想害她...
    偏偏摺子昂很是认真，眾人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甜言蜜语。
    他在说真的...
    文大人闻言一急。
    “將军！”
    “她出身柳之地，如何使得！”
    “若是让人知晓我折家王妃有这样的出身岂不是要叫人笑话死！”
    话虽如此，文大人一双眸子却紧盯著顾昭与周氏，希望她们自残形愧主动退让。
    周氏出身青楼，多少年前的事情已经很难查，这需要去豫州打听才能知晓。
    即便是在京城眾人也只以为她是顾家的妾室，如今在这里却被人给揭露了出来...
    周氏神情淡然，仿佛文大人攻击的不是她一般。
    折大將军剑眉横竖。语气一冷，心中一股怒火直衝出胸腔，额头都因为怒意而青筋暴起。
    眼神如寒冰般锐利的扫视了一圈，手中的长剑狠狠砸向案几，直將整个案几砸的颤了几颤才停下，罕见的愤怒席捲了整个大帐。
    “她是谁！她是周蕴初！她可是太师府唯一的嫡女！”
    “若非是为了大齐不受威胁如何会受到这些波折！当年燕国的条件可是割我燕云之地五百里！”
    “如今你们非但不感到愧疚，如今还要拿这段往事来攻击她，构陷她！”
    “你们当真是有情有义！忠勇无二！”
    文大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如何会不远万里去算计一门亲事。
    几乎是他一出口的瞬间，摺子昂就意识到这件事还有旁人掺和其中。
    摺子昂一向肆意洒脱，即便是平时也都是开玩笑的多，即便是生气更多的也是沉默。
    此时一见到他怒火中烧，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冷静，眾人顿时被嚇得低下头不敢吱声。
    文大人已经，转而面上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他只知晓周氏出身风月是因为自小走失，却不知晓这其中的內情。
    此时一听，顿时尷尬的一向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下去，一双眸子垂向地面，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
    “文大人也不过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將军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
    “女人再好难道还不如兄弟重要吗？”
    见到文大人这般模样，一旁一向与他交好的程將军忍不住为他忿忿不平。
    此言一出，自是收到了很多支持的视线。
    与这个突然出现的王妃相比，很显然在他们心中还是朝夕相处的兄弟更重要。
    即便这位王妃在大义，在有胸怀，也不过是突然出现的一个陌生人，与自家兄弟比起来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支持文大人。
    “实话实说！此话还不够恶毒吗！女子的名节这般重要。”
    “你们就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质问我大嫂！还不够羞辱人吗！我折家军便这般忘恩负义吗！”
    折二爷气的一把浓密的鬍鬚都要立起来了，一双斗大的眼睛此时瞪的如同铜铃一般。
    文大人闻言脊背越发弯了几分。
    见此情形程將军立时便站了起来。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充满心中，厉声道。
    “折二爷，这女人再好也是突然出现的，难不成还比不上自家兄弟！”
    “还要帮著外人来欺负自家兄弟，你才是真正的里外不分！”
    摺子昂紧抿著唇，目光冰冷的扫向面前眾人。
    今日来的几乎都是他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此时他放眼望去竟是有一半都站在了程將军一边。
    “我里外不分！我看是你们替別人瞄准了我大嫂的王妃之位！”
    折二爷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怒极直接將话挑明。
    “你！”
    都是英武的武將，平日里都是行军打仗，如今被说去耍手段算计折大將军的王妃之位几乎是最大的侮辱。
    程將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立时便站了起来，看那架势像是要与折二爷出去打一场。
    “够了！”
    一声喝问打断了二者的爭论。
    二人犹在气头上，哪里肯善罢甘休，不约而同向出声之人看去。
    却见文大人已经挺直了脊背，重新站起身来。
    似是心中有些复杂，文大人抬步向周氏走去。
    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缓慢但有力。
    连程大人与折二人都忘记了爭吵，目光忍不住跟著文大人前移。
    他要做什么...
    这是骂人不够解气想要动手？
    让眾人惊奇的是，周氏此时仍旧稳稳坐在椅子上。
    无论是先前的爭吵还是如今文大人向她走去都好似引动不了她的半分情绪。
    若不然便是当真不在意...否则面前的女人便是胸有成竹...挑衅她的人她都有能力给处理掉...
    文大人距离周氏仅有几步的距离，眾人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都是不好惹的主儿...他们帮谁啊...
    不禁小心翼翼的望向折大將军，希望折大將军出来安抚一番。
    折大將军一言不发，沉默的站在周氏身旁。
    即便毫无动作，却已经让眾人明白了他的態度。
    “文大人...”
    折云神色一急。
    没人比他能了解周氏对摺子昂的重要性。文大人此举无异於在激怒摺子昂。
    文大人重要稳稳在周氏面前站定。
    在眾人惊骇的目光中，文大人郑重的躬身向周氏行了个属臣礼。
    摺子昂一向信重文大人，有不拘小节，是以在十几年前就免了文大人的礼。
    这般郑重的礼节眾人几乎也已经多见没见到，如今竟然给一个他这般看不上的女人行礼？！
    眾人不禁揉了揉眼睛。

 第129章 自请军法

    却见文大人此时面上一片平静，早已失了先前的怒意。
    此时站在周氏身前，神色不卑不亢，眼中多了几分郑重与认真，声音夹杂几分肃穆。
    “夫人，今日之事是我之过...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说完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可嘆我一个谋臣却著了道，想要去干涉將军的私事。”
    “受人挑拨，不辨是非，我枉为臣子，给夫人带来了麻烦。”
    说完直接跪倒在地，深深的伏在了地上。
    “今日的事情都是我一人的过失，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將军，微臣甘愿领罚！”
    大帐內瞬间鸦雀无声。
    事情的发展出乎眾人的意料，让眾人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半晌才错愕的望向折大將军。
    折大將军却没有一如既往的上前赶紧將文大人扶起来，他缓了缓气的有些僵硬的身子，望向了周氏。
    今日文大人挑起的事端真正影响到的是周氏，他没资格替周氏做主...
    眾人见状视线也隨著折大將军一同落在了周氏身上。
    周氏淡淡將手上的茶盏放下，仍旧是平静温婉的表情，感受到眾人的视线莞尔一笑。
    “都看我做什么？”
    “你们所思所想不过是我配不上折大將军。如今需要做决定的该是大將军。”
    说完站起身来，眼眸清亮，脊背挺直，扬声道。
    “正如他们所说，我周蕴初出身风月，还是二嫁之身。但我从来不曾觉得这是什么羞於启齿的事。也从不曾想要隱藏什么。”
    说完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折大將军，分明是笑容温和，可摺子昂却在她的眼中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你们若是直接来找我，我反倒敬你们还有几分坦诚，可你们却要去找我女儿的麻烦。”
    “我並不是非將军不可，我带著我的一双女儿在哪里都能活下去。”
    “大將军，你的意思呢？”
    此话一出，原本振振有词的程將军面色一僵。
    折大將军更是面色一抖。一颗心臟再次提了起来。
    “我...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六姐姐，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我高攀了你，让我一辈子守护你我也心甘情愿。我绝没有看轻你半分！”
    文大人伏的更深了些，语气中都带了几分急切。
    “夫人！是我不辨是非，小家子气，有损折家军名望！”
    “按军规不辨是非误信谗言扰乱军心当处二十军棍，微臣自请领受军法！还望夫人不要对將军生了心结。”
    说完眼神望向折云，扬声道。
    “折云，传军法。”
    二十军棍不是小数目，即便是青壮年受了二十军棍都要几天下不来床，何况是身为文臣年岁渐长的文大人。
    眾人面色一变，俱是有些担忧，折云眼神求助的望向折大將军。
    “將军...”
    摺子昂紧抿唇角，手指不自觉收缩握紧，显出內心几分犹豫，一方是受了气的周氏，一方是如今自愿请罚的文大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
    顾昭眼珠转了转，望向面前颇有几分正气的文大人。
    他自请军棍，这是...要將周氏被下掉的面子给重新抬起来？
    先前以为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如今看来倒是她小瞧了人。
    可他如今却也捨得用自己的面子来为周氏立威，顾昭心中的怒气倒也消了几分。
    只是...这样精明正气的人...怎么会被迷了眼睛呢？
    顾昭的眉头微微皱起。
    能够让文大人篤信不移，甚至乱了阵脚...这挑拨之人要不便是身份足够尊贵，要不便是亲近之人...叫他根本產生不了怀疑。
    这燕云之地...只怕是不好待...
    摺子昂面色凝重。纠结了半天仍旧难以下定决心。

 第130章 幕后之人

    突然，周氏淡淡一笑。
    “哪会有人可以一直保持清明，文大人是將军信重之人，平时公务繁忙自然不会放心思在这些家长里短上，今日也不过是被亲近之人给蒙蔽了。”
    “我初来乍到诸位大人不了解我，对我有些好奇也是应当的，哪里用得著请动军法。”
    “文大人快起来吧。”
    文大人想要用自己为她立威的想法她如何看不出来，但今日若是当真打了反倒是將剩下的武將都给得罪了一个遍，反倒让那幕后之人平白达成了穆帝。
    周氏说完起身，亲自上前搀扶文大人。
    文大人惊愕抬头，先前对上顾昭与周氏，他还以为她们都是睚眥必报的性子，谁曾想竟然会这样宽和。
    “这...”
    隨后文大人咬了咬牙，眼中满是羞愧，沉声道。
    “微臣犯了错，折辱了夫人，即便夫人不在乎，但微臣不能当做没有这回事。”
    “夫人早年所受屈辱皆是为国为民，我却还要拿出来与眾人说嘴，简直是狼心狗肺。”
    “这二十军棍既是对夫人的亏欠，也是提醒微臣自己，今后一定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恳请夫人与將军恩准。”
    周氏扶了他几把都不曾將他扶起来，见他固执的不肯起身，周氏也不能再眾目睽睽之下用武力將他提起来，只得为难的望向折大將军。
    折二爷性子大大咧咧，一见双方都释然了，朗声一笑，毫无嫌隙，甚至上前拍了拍文大人的肩膀。
    “他就是这个固执死板的性子，大嫂若是今日执意要让他起来只怕也只能將他打晕，將他提起来他都能在跪下，便隨他去吧！”
    “大哥，你说是不是？”
    折大將军精神一松。紧握的手指倏地放开，瞪了折二爷一眼。
    “就你知道的多！”
    说完眼神温和的望向周氏。
    “不过夫人，文大人確实是这样的性子，你別多心。”
    说完清了清嗓子，摺子昂望向文大人。
    “不过这二十军棍便算了，如今齐军还在埕州虎视眈眈，三皇子用不了多久便会登基，到时各地都不会平静，你若伤了身体这军务谁来处理！”
    “便处你十军棍的处罚！你看如何？”
    文大人还要反驳，折大將军抿了抿嘴。
    “夫人仁善，若是將你打出个好歹来你岂不是更让她为难？”
    文大人目光望了望笑容温和的周氏，又望向折大將军，嘴角蠕动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摺子昂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
    “你们也都先下去吧，如今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咱们明日便启程回府！”
    眾人心思各异的对视著，隨后起身退出了大帐。
    眾人渐渐散去，周氏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摺子昂原本放下的心臟又提了起来，哭著一张脸，可怜兮兮的望向周氏。
    “夫人...”
    “今日委屈你与昭昭小和了...你別生气...”
    “明日启程我们便回將军府！定然不会在发生这种事情！”
    周氏撇了眼摺子昂。
    “谁要与你回將军府？”
    摺子昂面色一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別啊！夫人！都是我的错！”
    “怪我事先没有与他们交代清楚，一会儿我就去安排，定然给你十里红妆！让他们都不敢轻看了你！”
    周氏轻轻摸了摸和姜手中的小兔子，眼神逐渐变得幽远。
    “既然文大人是受了人挑拨，那自然该知晓是何人挑拨。”
    “我先前便整日的与人勾心斗角，如今也不过想得一方清净。”
    “若是將军不能將这幕后之人给揪出来，將军便先自行回府吧。”
    文大人先前的异状她自然看得出来。
    即便是认错的时候也只说是受人挑拨，却始终含糊其辞不愿说出来是谁。
    按照今日的事情来看文大人也是如同周老太师一般刚正不阿之人，若是他自己的亲属自然不会包庇。
    能够让他不好说出口的人，只怕是与摺子昂有关...
    她自是不怕这些阴谋诡计，但那人却能够挑拨文大人先去找顾昭与和姜，便令她不得不多深思几分。
    她懒得去与那背后之人爭斗什么，那人定然能够引动摺子昂的想法，与其以后糟心，倒不如现在便快刀斩乱麻。
    摺子昂若能处理好便皆大欢喜，若处理不好也好早日分道扬鑣。
    摺子昂面上的笑容一僵。
    “六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查幕后之人自然没问题...但这需要时间，文大人的性子定然不会隨便吐露那人的姓名...”
    周氏眼神平静，淡淡的望向摺子昂。
    “这幕后之人一看便很得你的亲近，与其日后生了怨懟，不如早早做出选择。”
    摺子昂默了默。沉声道。
    “好...是我思虑不周，没有先將事情处理好，六姐姐放心，我定然会为你处理好一切障碍。”
    说完匆匆向门外走去。
    “且慢。”
    周氏的声音缓缓飘出。
    摺子昂脚下一顿。
    “六姐姐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
    “小和喜欢兔子，日后也会养兔子。我们想在军营之外安个帐子，这样也不算坏了规矩。”
    摺子昂回身望了望所在周氏身后的少女，脸上多了几分一贯的温和。
    “想养就养！哪里需要去军营外，小和从未要过什么东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东西。”
    说完摸了摸和姜的头。
    “別怕，今日之事不怪你，是那幕后之人心思卑鄙，欺负你一个小姑娘。”
    “你是六姐姐的女儿，便是本王的女儿，折家的小郡主。万没有在自家地界上养个兔子还不行的道理！”
    “本王这就下令，多给你抓些兔子来！”
    说完不等和姜回话一阵风似的出了大帐。
    留下面色羞怯的和姜与眼神复杂的顾昭与周氏...
    ...
    翌日清晨。
    顾昭迎来便看见了满帐篷的兔子。
    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在望向同样满头黑线的周氏与和姜。
    “这是...师父送来的...几只兔子？？”
    周氏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
    “嘶...这得有几十只吧...”
    站在一旁的李嬤嬤轻声提醒。
    “姑娘醒了，將军还在帐外等著...夫人。能不能请他进来？”
    周氏望了望正对著兔子兴致勃勃的和姜，眼神缓和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道身影掀开了大帐。
    顾昭一看见来人不禁心中一惊。
    折大將军约莫是一夜未眠，此时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眼窝都熬的深陷了进去，此时面色憔悴，衣衫凌乱，眼神中多了几分忐忑与沧桑。
    此时一进来看见了周氏，嘴角艰涩的抽动了下，口中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氏目光平静，抬眸一双清亮的眸子直接对上摺子昂。
    “看来是知道了是谁不想我出现。”
    摺子昂眸光暗了暗，喉间仿佛堵塞了一团，足足半响才艰难出声。
    “我...我没脸见你...”
    周氏神情未变，似是早有预感。
    “是谁？折老夫人？”
    摺子昂忙摇头。
    “不是不是，母亲当年也见过你！听闻你隨我回燕地喜不自胜，早早就准备了宴席！”
    顾昭闻言面色微松，缓缓移开了紧盯著折大將军的视线。
    她心目中最麻烦的也不过就是折老夫人了...
    “那是谁？”
    摺子昂垂头，神情颓废，声音几乎微不可查，半晌才轻轻出声。
    “是...三弟妹...”
    三夫人？
    顾昭皱了皱眉。
    折老夫人一共生了四子一女。
    其中嫡长子便是折大將军，折二爷便是次子，折家四子乃是文官，平日里留在折家镇守后方掌管后勤，是以这次並未出现。
    唯一的女儿不曾婚假，长得身形高大英武，自小便在军营长大，是有名的女將军，此时折二爷过来接折大將军，便是折小姑姑镇守在燕云前线。
    唯有这折三叔...年少时也是早早成名，甚至文武兼备...时常陪伴折大將军与折老將军出生如此...
    在十几年燕云大军压境之时折老將军选择御驾亲征，也是折大將军与折三叔陪伴左右。
    结果中了埋伏，折家三郎自愿为折大將军与折老將军断后，最后不幸身亡...只留下了家中寡妻幼子...
    这也是折大將军与折老將军心头上的一块伤疤。
    折家上下包括文臣武將，都对三夫人与幼子照拂几分，甚至摺子昂无子，还將折三叔的幼子过继在了名下...
    昨日之事竟是三夫人策划的？怪不得能叫摺子昂如此摸样...
    周氏闻言眉头紧紧拧起。
    望了望失魂落魄的摺子昂，又望了望满地的兔子。
    心下一片复杂。
    留...还是不留...

 第131章 我愿意入赘

    见周氏沉默，摺子昂的心臟跟著沉了下来，隨后直接单膝跪地。
    “是我对不住六姐姐...”
    “但如今局势危急，我实在离不开折家，六姐姐若是想回豫州我就派人护送你回豫州。”
    说完似是怕周氏误会，赶紧补充道。
    “等这番动盪结束，我便立刻上疏请辞，將这大將军的位置传给世子，去豫州寻六姐姐！”
    “六姐姐既然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那我们便不斗！我给六姐姐做上门女婿！”
    这是他想了一夜才想到的唯一能够挽留周氏的办法...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知晓性情一向果敢洒脱的周氏会不会答应。
    摺子昂心下忐忑，一双眸子目光灼灼的望向周氏。
    周氏並未接话，接过和姜递过来的药碗，小口服著汤药，眼中一片幽深。
    摺子昂目光中的神采著周氏的沉吟渐渐变淡，就在他几乎已经要放弃的时候，周氏轻声道。
    “她应当对你无意，为何会出手...”
    虽然很少人知晓，但周氏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三夫人当年与折家三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夫妻感情甚篤，得知了折家三郎的死讯后甚至一度要誓死追隨。
    此时来搅合折大將军的亲事定然不是因为想要嫁给摺子昂。
    摺子昂浑身气势逐渐变得颓然沧桑。
    “六姐姐说的对...即便已经过去多年，但她心中仍旧放不下三郎...留在折家也是为了杀上匈奴，为三郎报仇。”
    “她將三郎的死归咎在了我与父亲身上。”
    “我从未在家中掩饰对你的情意...她见不得我如愿...六姐姐，是我对不住你...”
    摺子昂宛如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与筋骨，此时毫不掩饰对於三夫人的无奈与悔恨。
    “我起先並不知晓她会如此做...如今看来若你去了她定然会有所为难...”
    这几乎已经是折家的密辛，如今就这般坦诚的说出来叫大帐內的几人都气息一滯。
    折大將军浑不在意，望向周氏，嘴角扯了扯勉强笑道。
    “折家不太平我便上门给六姐姐做赘婿...求六姐姐给我个机会，能否等我两年...”
    顾昭惊讶的望向折大將军。
    大齐即便已经有些开化，但是男尊女卑的传统仍旧不可撼动，谁家的男儿若是做了赘婿也会被人指指点点。都是只有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穷苦人家才肯捨得儿子去做赘婿...
    折大將军竟肯捨得放弃折家的家业隨周氏离开...
    可是...她们押宝是压在了折大將军身上...
    顾昭眼珠转了转，眼神轻轻瞟向身侧的周氏。
    周氏不轻不重的喝完了药，將药碗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眼眸抬起，望向折大將军，轻声一笑。
    “让堂堂折大將军给我做赘婿，我可养不起。”
    折大將军面色一变，也顾不得礼法，急声道。
    “我！我很好养的！该给的聘礼我都会给的！”
    “我名下的铺面庄田足够了！真的！”
    周氏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折大將军这般有积蓄，我可要考察考察。”
    折大將军还要挽留，忽然神色一愣，不可置信的望向周氏，眼神中都带了几分狂喜，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六姐姐的意思是...”
    “肯隨我回府？”
    周氏故作沧桑的轻嘆一声。
    “唉，谁让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呢...”
    折大將军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把抱起周氏，情不自禁的转了几个圈。
    “放我下去，你要把我转晕了！”
    周氏含笑看著折大將军幼稚的举动，足足转了好几圈满足了折大將军激动的心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不过我是有要求的。”
    “你说！夫人的要求即便是千个万个我都答应！”
    折大將军感觉自己的心臟都狂跳不止，面上爬上了几分緋红。
    “我隨你回燕云，但是我不住在將军府，我在燕云也有宅子，届时便住在我的宅子里。省了与那位三夫人起了爭执。”
    “你若有意见也可以拒绝。”周氏细细谋划著名。
    “这...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让夫人给我当外室！”
    折大將军面上笑容一僵，养在府外不就是外室...周氏乃是他的王妃，如何能够这般委屈。
    “將军，您糊涂！”
    折云在旁边恨铁不成钢的忘了一眼折大將军。
    “宅子掛什么牌子还不是將军一念之间，左不过一条街，又不耽误照顾老夫人，您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別！”
    折大將军眼睛一亮，转而面上露出几分羞愧。
    “我...是我没想到...是我想岔了...”
    说完转头望向周氏，眼里的情意烫的周氏都忍不住移开了双眼。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大將军府！若你喜欢，这宅子无论是掛郡主府还是周府我都乐意，反正我也是夫人的郡夫！”
    周氏看著折大將军憨傻的样子忍不住没好气的笑道。
    “那便启程吧，不是说今日拔营吗？”
    折大將军挠了挠头，面色颇有几分容光焕发的感觉。
    “是是！夫人说的极是！母亲已经对你翘首以盼了！”
    “当年她就喜欢你，若能见到你定然开心！”
    “折云！传令回城！”
    看著兴高采烈的这大將军，周氏轻轻转动了手腕的鐲子，眸光一片幽深，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
    马车摇摇晃晃。
    顾昭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她前世的经歷大多都是在京城，即便因为今生的搅合事情已经偏离了前世的方向，但她仍然能够通过拿捏人心占上先机。
    可如今到了燕地...意味著她將失去这个依仗，从此以后，所有事情都要靠自己了...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周氏轻轻揽住顾昭。
    “有娘在，若是不开心我们便隨时离开。”
    “天下之大，我们哪里都去得。”
    顾昭感受到周氏跳动的心臟，心中的忐忑渐渐消失，重重点了点头。
    她知晓周氏的打算...周氏心中有志向，既然已经看出这多方势力中贏面最大的是折家便想赌上一赌，只是周氏心中还是不放心她与和姜，这才会有些犹豫。
    顾昭默了默，思衬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娘...您为何...要如此...”

 第132章 三弟妹可满意了？

    看著顾昭认真的神色，周氏温柔的笑道。
    “你就当娘亲的任性吧...”
    “...他既然想护住大齐的江山，我偏偏要毁了它...”
    “再者娘亲也想去尝尝这权利的味道，看看这权利是否真的能让人拋弃一切原则...”
    她一眼便看出顾昭想问的是什么，回答的也颇为坦然。
    说完眼神望向车窗，远远望见一道人影护在马车周围。不知是在告诉顾昭，还是在告诉自己，嘴唇微微颤动，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
    “他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也想给他一个机会...”
    到了今日，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內心的情感...
    顾昭闻言双手轻轻覆上周氏的手，无声的安慰著她。
    说到底还是老太师与顾承远的做法伤到了周氏...
    “我支持娘亲！那姓齐的没一个好东西！”
    和姜狠狠的跺了跺脚，嚇得怀里的小兔子都惊了惊，和姜赶紧捋了捋小兔子的毛。
    “娘亲放心，京中的大风大浪我们都见过了，岂会惧怕这小小燕云之地！”
    说完对周氏灿烂一笑。
    周氏与顾昭被和姜说的心中的压抑都散了几分。
    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复杂与凝重。
    这三夫人...当真会好对付吗？
    ...
    “夫人，前方就要进入宣城了。”
    摺子昂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宣城便是燕云之地的都城，顾昭眸光一闪，竟然这般快就要到了...
    “大哥！”
    一声张扬的女声传来，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周氏原本微微撇开的车窗还未放下，顾昭顺著缝隙瞟向远处。
    便看见了远处神色各异的眾人。
    此时为首的是个一身红衣的女將军，头髮高高扎起，没有一丝装饰，身形高大，但相貌艷丽，叫人不会觉得彪悍，返回生出一种英姿颯爽之感。
    身后站在一个文人打扮的男人，此时噙著一抹温和的笑容远远望向折大將军。
    这应当就是折家四叔与折小姑姑。
    顾昭的眼神尤未停止，眉头微皱在人群中寻找著什么。
    寻了两圈最终眼神才有些不確定的落在了第二排中一个穿著一身哲家军盔甲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量不高，在男人中甚至还算几分矮小，面色严肃，眼中没有任何的喜恶，只是面容俊秀白皙，
    即便此时紧绷著一张脸都难以忽视『他』的绝色，只是身上寒冷的温度几乎看一眼都能將人冻僵。
    三夫人既然不喜她们，今日便应当会来...据她感知，这位可能是眾人中除了折小姑唯一的女人...
    只是这个气度与形象...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这是会在背后挑拨人心的三夫人...
    顾昭望了一眼周氏。
    却见周氏面容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隨手將车窗关上。
    “娘...”
    顾昭欲言又止。
    “我们做我们的，他们若有事自然会叫我们。”
    周氏无所谓道。
    在顾昭审视他们的时间里都没人提到她，说明他们是故意的，想要通过无视她来让她难堪。
    当真是幼稚且无用的手段...
    在场的三人什么时候是在乎別人视线的人？在京城內因为她们而议论的闹翻了天的时候都不耽误她们在乾坤宫里睡大觉。
    和姜感受道二人的目光，將手上的糕点掰开，分了两块给顾昭与周氏。
    “娘和昭昭都尝尝！这燕云特產的糕点真是好吃！”
    “你吃吧，这下子出了皇宫，娘亲的太平楼都能任你吃喝。”
    顾昭都被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给逗笑了。
    “马车中的便是本王的王妃，康平郡主，婚期便定在半月后。届时定要狠狠宰你们一顿。”
    折大將军自然也看出了眾人的意图。
    说完便让折云请周氏几人出去。
    “大哥！”
    “这婚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你这般儿戏！”
    折小姑脸上的开心一滯，望了望后面的三夫人与折少主，忍不住道。
    “我回来前便已经修书一封给了母亲，母亲已然同意。”
    折大將军面上笑容渐渐隱去，平日里大將军的威势逐渐浮在面上。
    “即便母亲同意了，那她呢？”
    “她父兄可同意了？她叛出家族隨你来了燕地，与私奔何异？”
    “聘为妻，奔为妾，大哥若是喜欢给她一个妾室的身边已经是抬举了，哪里配得上做我折家的主母！”
    顶著折大將军冰冷的视线，折小姑毫无一丝惧意。
    折大將军静静地望著折小姑，折小姑梗著脖子与折大將军对视。
    “是我平日里太纵著你了，竟是让你现在不知天高地厚了。”
    折大將军冷声说道。
    “目无尊长，不辨是非，文大人罚了十军棍，便也给你十军棍，给你长长记性。”
    说完眼神扫视一圈。
    “还有谁也是这样的想法，站出来。”
    “一起去领军棍。”
    折小姑不敢置信的望向折大將军，面上满是惊怒。
    “大哥！你竟为了那个女人打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如今竟然色令智昏到这种程度吗！”
    “果然京中传言不假，她就是个狐狸精！穆帝被她迷得不行，如今你也被迷得神魂顛倒！”
    “再加两军棍。”
    折大將军淡淡道。
    “摺子昂！你当真要这样做吗！这虐你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再加两军棍。”
    折云面色一急，赶忙上前制住折小姑就往身后拖。
    “五姑娘！您快別说了！”
    折小姑还要在说什么，却已经被这折云与几个將军直直给拖走。
    “三弟妹可满意了？”
    折大將军面色不变，一双眼睛冷冷的扫向三夫人。
    三夫人原本呆滯的眼珠微微转动，终於多了几分情绪。
    “你当你折家是什么好地方？还要在让人过来陪葬。”
    说罢嘴角僵硬的扯出几分嘲讽的笑容。
    “你还真是自私...”
    说罢眼神直勾勾望向马车。
    “康平郡主，你还不打算下来吗？”

 第133章 入府

    顾昭担忧的望向周氏。
    这种完全按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揣摩起来最是困难，叫人完全预料不到她的行事...
    凭她的感觉，这位传闻中的三夫人甚至可能比京中诸人还要不好对付...
    周氏素手芊芊，轻轻拨开马车的帘子。
    一张精致的几乎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自马车中露了出来，立时便引得眾人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能令大將军惦记多年...这般的相貌...说是荣色倾城也不为过...
    眼神控制不住的望了望三夫人，又转而望向周氏，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对比起来。
    周氏笑吟吟的望向眾人。
    “诸位大人辛苦了。”
    眾人面面相俱，眼神小心翼翼的望向前方的三夫人，最终也不敢出言附和，只是恭敬的垂头躬身回礼。
    周氏毫不在意眾人对她的態度，眼神扫过三夫人，最终落在摺子昂身上，声音温柔却又有力量。
    “將军，不是说回府吗？”
    “怎生在这里耽搁这许多功夫？”
    摺子昂原本脸上的怒意一敛，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夫人说的是，这一路上你也累了。”
    “如今也算跟他们打了招呼，便先回马车休息，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到家了。”
    说完眼神如刀一般狠狠刮向面前噤声的眾人。
    “还不快见过王妃！”
    眾人只感觉背后一阵冷汗。
    既不敢得罪三夫人，也不敢得罪折大將军，只得扮作了鵪鶉，將头深深的埋向地面。
    “为难他们做什么？”
    三夫人冷冷道，眼神毫不避讳的望向周氏。
    “我瞧康平郡主並非是那等爱慕虚荣之人，为何要踏入折家。”
    “他摺子昂自私，你也这般没脑子吗？上赶著当寡妇。”
    三夫人一向淡漠的脸上终於出现了几分表情，眼中的恨意几乎就要溢出来。
    周氏语气平静温和。
    “我既然应了这门婚事，便有把握不当寡妇。”
    分明是温婉的语气，可却叫眾人都从画中听出了几分张扬狂狷。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三夫人又恢復了先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深深的望了周氏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骑马离去。
    “这...这就走了？”
    和姜不敢置信的望向三夫人的背影，这般放肆无礼？
    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过来捣了乱转身就走？即便是他们在皇宫中也不曾如此放肆。
    “她有任性的资本...”
    顾昭沉声道。
    摺子昂那日后便送来了三夫人的详细资料。
    燕云之地原本並不如现在这般大，其中三分之一都属於原来的邛州。邛州刺史仅有一个女儿，便打算招个赘婿进门，將邛州都传给这个女儿。
    这邛州刺史便是这位三夫人的父亲。
    岂料三夫人却与折家三叔一见钟情，拗不过女儿，邛州此时也只得应下了这门婚事，为了给女儿撑腰將邛州都归入了燕云之地。
    虽说归入了燕云之地，但下面的土地与军队都还有一半的权利掐在了自己与三夫人的手中。
    可以说三夫人不光是折家的夫人，还是燕云之地的高级將领，行的是一州统帅之职，论起来手中权力甚至比文大人也要高上几分。
    可以说她在燕云之地不用看任何人眼色，甚至別人还要看她眼色行事，这回是真遇上了个硬茬儿...
    剩下诸人一见三夫人离开，立时便鬆了口气。
    躬身行礼。
    “参见王妃！愿王爷王妃永结同心，千岁万福！”
    摺子昂轻轻牵起周氏的手。
    “都起来吧。”
    说完似有深意的望向眾人。
    “我与夫人夫妇一体，夫人是我的王妃，是折家的主母，妯娌之间有些摩擦在所难免。”
    “但是，若是旁人掺和了进去可就不一样了，忤逆犯上可是重罪...若要我知晓谁再敢不敬王妃本王再不会手软分毫。”
    眾人浑身一抖，哪里不知晓摺子昂就是在警告他们。
    再？眾人面面相覷。
    立时便从后方涌出大队人马。
    眾人的视线不自觉的移了过去，只见文大人被几人抬著向军营走去。
    “这...大將军可是路上又中了埋伏？怎的文大人受了这样的伤！”
    眾人立时变了脸色，再也不关心什么后宅內斗，忙拉住抬著文大人的护卫问道。
    “是路上中了埋伏...但大人身上的伤却是犯了军法...”
    那护卫有些为难，但被紧紧拽住，犹豫片刻也只得轻声道。
    “不辨是非，扰动军心...冒犯了王妃...这才被罚了军棍...”
    眾人在望向周氏的眼中立时便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郑重。
    文大人的地位在折家军中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因为冒犯了周氏便受得了这样的惩罚，足以看出周氏在摺子昂心中的地位。
    在联想到方才他们的摇摆不定与摺子昂的面色，眾人纷纷抱拳赔罪。
    “臣等失礼！还望王妃不要见怪！”
    周氏心中狠狠一动。
    文大人这是一回来见她被人轻视故意在眾人面前为她立威...
    也是为了不扰动折家军的平静，害怕因为他们的为难而让他们与摺子昂生了嫌隙。
    心中轻嘆一声，对他的不满也少了几分，嘴角扯了扯，轻声道。
    “不必多礼，我与將军还未过大礼，你们先前不知晓如何称呼我也正常。”
    一句话，既给了眾人台阶，也保留了体面。
    眾人顿时又服了服身。
    “夫人气度非凡，臣等赞服！”
    这回的服气却多了几分。
    周氏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想马车走去。
    摺子昂有些心疼的扶著周氏回了马车，“委屈你了...”
    周氏挑了挑眉，脚步一顿，似是认真思考了下。
    “嗯...是有点委屈。”
    “我今日舟车劳顿，她修养的极好，上了演武场吃亏，还是得下次。”
    摺子昂：“...”
    ...
    將军府外。
    头髮已然白的折老夫人拄著拐杖翘首以盼。
    “老夫人，传令兵都说了大將军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呢，瞧您急的！”
    沈司马隨同站在门口笑道，一边招呼著婆子们为老夫人搬把椅子来。
    “那臭小子有什么可让我接的，我接的我儿媳妇！”折老夫人朗声笑道。
    说道儿媳妇，眾人神色各异，不著痕跡的对视一眼，忙转移了话题。
    “说来也是幸事，大將军能在京城安然脱身，当真是惊险。”文夫人面若银盘，一张白皙透光的圆脸一看上去便很好说话。
    “还要多亏了我这位大儿媳，想不到那周老头一个死板的文人，竟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折老夫人软硬不吃，继续夸讚道。
    眾人神色一滯，话题已经转移了又被折老夫人提起，很难说这不是折老夫人在展现她的態度。
    “別当我老糊涂了，我还没死呢...”
    折老夫人瞥了一眼心思不明的眾人。
    “即便闹得在凶这也是我折家的家事，不是谁都能插手进来的。”
    “公主故去多年，老大再次娶亲，进来的便是我折家的当家主母，不是你们可以隨意拿捏轻视的。”
    眾人立刻噤声，起身肃立。
    “是！”
    逐渐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折老夫人脸上重新掛上先前那版慈和的笑容，理了理衣衫。在眾人的环绕下走到街口。
    “大將军到！”

 第134章 大嫂，你说是不是？

    燕云之地的百姓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仅仅知晓他们的大將军这次回燕带回了心仪的王妃。
    纷纷出门相迎，满脸笑容的说著祝福的话，听的顾昭脸上都不自觉多了几分笑容。
    前世今生她听的最多的便是恶毒的谩骂与诅咒，这样欢迎的话听来很是罕见。
    “娘，看来燕地的百姓很喜欢你。”
    和姜忍不住偷偷望向车窗外。
    “京城与燕云相隔千里，他们哪里知晓我是个什么人，定然是將军放出去的风声。”
    周氏轻声笑笑，毫不在乎外面的声音。
    “夫人，將军府到了。”折云敲了敲马车，轻声道。
    周氏安抚的拍了拍有些紧张的和姜，起身出了马车。
    甫一出马车，立时便引来一片惊艷的目光，人群立时便拥挤沸腾起来。
    站在折老夫人身后诸人中却有几个微微皱眉。
    这般瘦弱温柔的女人...当真是习武之人？
    怀疑的目光望向折大將军，为了给这位未来王妃立威大將军竟连这样的谎话也编的出来。
    周氏似是看出眾人心中所想，耳朵微微一动。
    轻轻一推便將那守卫用来拦截的长枪给抬了起来。自眾人惊异的目光中在人群的脚下轻鬆揪起来一个已经呼吸不畅的小男孩。
    “虎子！”
    小男孩已经被挤的面色有些发紫，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艰难的自人群后方喊著，在此时终於挤了进来。
    眾人神色莫名，选来拦截秩序的可都是身形一等一魁梧有力的武士，为的就是怕有人失了理智想要衝进来。
    可这武士就被周氏轻飘飘的给推开了...这得是多么深厚的內力...眾人眼中都多了几分忌惮。
    周氏对那千恩万谢的妇人温婉一笑，隨著摺子昂向折老夫人走去。
    折小姑还在受罚，三夫人不知去向，此时在將军府来迎接他们的折家人仅有老夫人与折家少主，身后是眾多文臣。
    折老夫人身材高大，即便已经年岁已高却仍旧神采奕奕，身旁的折少主很是沉稳，感受到顾昭打量的视线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这便是小初吧！”
    折老太太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亲切的拉上周氏的手。
    “我年轻的时候就听闻那周老头得了个好看的小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温婉大方。”
    似是怕顾昭与和姜尷尬，折老夫人適时的望向她们。
    “让我猜猜哪个是昭昭，哪个是小和。”
    说完呵呵笑著指了指顾昭。
    “这个是昭昭。这个是小和...是不是？”
    顾昭落落大方行了个万福礼，小和面色微红，隨著顾昭慌忙行礼。
    “老夫人猜的不错，妾身周氏蕴初给老夫人请安。”周氏微微福身。
    “好孩子，辛苦你们了。”
    折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周氏的手，为她们介绍身侧诸人。
    “这是折崢，老大的养子。”
    “昭昭与小和该喊一声大哥。”
    不似摺子昂的瀟洒肆意，折少主少年老成，虽然还未及弱冠，身上的气质却宛如一块镇石，谦和有礼。
    “母亲一路辛苦，二位妹妹安好。”
    周氏温和笑笑，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我走时匆忙，身上东西不多，这玉佩是我自小戴大的，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折少主恭谨接过，仔细收好。
    “多谢母亲。”
    二人客气而疏离，叫人看不出二人的心思。
    “大哥终於肯娶妻了，公主在天有灵若是看见也能安心了。”
    一道刺耳的声音自將军府內姍姍来迟。
    顾昭微微拧眉。
    这不是三夫人的声音...
    这是谁？这样大好的日子，偏要在周氏面前提折大將军的原配夫人，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
    折大將军的原配乃是匈奴公主，当年被先帝强硬赐婚，不得不应了这门婚事，只是一直感情不和。
    匈奴公主不適应大齐的生活，成婚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
    若是不知情的听她这般说，在联想起折大將军多年未娶恐怕还真会以为折大將军是对亡妻一片深情。
    不出意外摺子昂变了脸色。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四弟妹还是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养病吧。”
    来人款款走了进来，即便是被摺子昂冷言以对脸上的笑容也没消失半分。
    一身緋红色锦绣云烟裙在一中短打打扮的眾人中格外突兀，皮肤白皙，即便只是中上的相貌也被衬的娇艷了几分，乍看上去还以为是看到了京中的贵女。
    “大哥好没道理，我可是特意出来迎接大嫂的！不过只是说错了句话罢了。”
    说完直接亲近的上前挽起周氏。
    “大嫂，你说是不是？”
    周氏仍旧是温婉的笑著，整个人直接后退了几分，毫不客气的將手臂自四夫人的怀中抽出，朱唇轻启，声音轻柔。
    “我觉得不是...”

 第135章 將军急报

    “听闻四夫人出身京都杨氏，自然该知晓谨言慎行的道理，说话也是要分什么场合的。”
    “有些时候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氏眉眼弯弯，仿佛再和顺不过，说出来的话却锐利的几乎要让四夫人面上的表情险些掛不住。
    四夫人面色一白，转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望向折老夫人。
    “母亲，大嫂说话好生嚇人...”
    “我这番不会要掉脑袋吧？”
    折老夫人却不似她心中所想为她出头，面上笑容淡了淡。
    “先前不是还说头疼不过来迎接你大嫂，既然病了还是回院子好生休息，不要勉强。”
    四夫人笑容一滯，她说头疼也不过是想不出席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嫂难堪。
    谁知他们却搞出这样大的阵仗，若是她不来倒好似她才是被孤立的那个。
    “母亲，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便先进去用膳吧。”
    折四叔上前瞪了四夫人一眼，拉著四夫人的胳膊將她拽到自己身后。
    四夫人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对上折四叔警告的眼神，只得冷哼一声不在多言。
    折老夫人被四夫人这么一打断也失了几分心情。
    “嗯，入席吧。”
    约莫是特意照顾周氏等人，今日的坐席折老太太坐在最上首，下方便是折大將军与周氏，折少主与顾昭和姜坐在下侧。
    原本因著掌家之权能够坐在前席的四夫人直接被挤在了后方，四夫人心中越发怨懟，狠狠的掐了折四叔一把。
    “婚事按照老大的意思便放在了半月后，让你自京城舍了家人来燕地，委屈你了。”
    折老夫人眼中出现几分愧疚与心疼，一双温厚的大手轻轻扣在周氏的手上。
    “但该有的十里红妆定然不会委屈，我再在我的嫁妆里抽出一成，当做你的添妆，以后我们便是你的家人。”
    眾人骇然，老夫人出身大齐第一富商钱家，钱家有好几个儿子，却只得了这一个女儿，简直是如珠如宝。
    在出嫁之时直接陪送出了家业的三分之一，可以说折老夫人如今手上的產业都能养得起半个折家军。
    居然肯拿出一成来给周氏做添妆，这是真真满意这个儿媳啊！
    即便今日烦人的人太多，但老夫人的真心实意仍叫周氏心中一暖。
    “多谢母亲，但我与將军如今也不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了，一切从简便是。”
    “那怎么行？”折自昂瞪眼，“我的六姐姐值得最好的！”
    这亲昵爱护的劲儿听的眾人一阵牙酸。
    正当眾人一团和气时，一道急切嘶哑的声音自府门外传来。
    “將军急报！”
    声音用了很足的力气，即便是在席面上都能听见。
    眾人不自觉面色一变，站起身来望向门外。
    今日摺子昂携周氏回府，哪里有不长眼的敢撞上来...在这个时候找来將军府恐怕是万分紧急之事。
    可若是见了这传令兵今日这宴席恐怕也进行不下去了，大大下了周氏的面子...
    这莫不会是三夫人的手笔吧...眾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號。
    摺子昂与老夫人的眼神不自觉落在周氏身上。
    即便知晓可能是三夫人的诡计，但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冒险。
    “我出去看看，你们先吃。”
    “请进来吧！既是急事还是少耽搁。”周氏温和的笑笑，给了摺子昂一个眼神，表示自己没生气。
    “將军莫急，如今京中局势还未稳固，应当不会出事。”
    那传信兵大踏步被丫鬟迎著走了进来。
    见他只是因为日夜兼程而有些脱水，身上没有刀剑之伤，眾人一直提起的心臟不禁一松看来不是紧急军情...
    摺子昂却眉头一皱。不是军情却这般紧急，只怕会更加棘手。
    那传信兵一看见眾人，立时便疲惫的有些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参见大將军！大將军救命！”
    眾人惊讶不已。
    折二爷急躁的忍不住大声道。
    “救什么命！磨磨唧唧！还不快说得明白些！”
    那传信兵伏在地上，声音哀痛，几乎溃不成声。
    “大將军！蝗灾来了！”
    “今年本就有旱情，但因著咱们燕云地区湖泊比较多还能保住三成庄稼。”
    “可是三日前却来了蝗灾！如今地里的庄稼已经被吃完了！”
    什么！！
    摺子昂不自觉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哪传信兵面前。
    “你说的可是真的！”
    见眾人面色凝重，那传信兵也是身体一软。
    “末將哪里敢骗大將军！大將军快想想办法吧！”
    “我离开之时百姓家中存粮便已所剩不多，在拖下去只怕...只怕...”

 第136章 当做我给大將军的聘礼

    摺子昂面面色一沉，直接拎著传信兵的衣领將他提了起来。
    “是谁让你现在才来稟报的？”
    这样重要的事情，却这般巧合的刚好打断了今日的宴席，摺子昂眸光阴翳，额头隱隱青筋暴起。
    他心中怀疑三夫人刻意耽误了这传信兵的路程，就为了让他在今日出现。
    军国大事哪里能这般儿戏！多耽搁一日便要多死很多百姓，她却用来家中內斗！
    “这...不曾...”
    传令兵有些莫名的望向摺子昂。
    眉头紧皱片刻才有些不確定的开口。
    “不过在路上確实遇到了件怪事。”
    “原本按照路程末將应当明日才到...一个商人却托我帮他送一封家书，酬劳便是一匹宝马...”
    “这才让末將提前一日到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传信兵小心翼翼问道。
    眾人闻言皆是沉默下来。
    確实是被算计了...但却叫人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这个哑巴亏即便折大將军与周氏看出来了也只能吞下，甚至若要论起来三夫人还是做了件好事...
    只是用了些手段，刚好破坏了迎接周氏的宴席...
    “辛苦你了，折云，带他下去休息。”
    摺子昂冷静下来，沉声道。
    这传信兵能够快马加鞭自燕地边境赶来报信只怕也是累到了极致...即便是受了算计也怪不得他。
    眸光微微暗沉，在京中得知旱情之时他便已经考虑到了今年只怕收成不好，可谁知竟然会有这蝗灾出现。
    “是...”
    折云有些担忧的望向摺子昂，带著传信兵下去医治。
    “四弟，咱们还有多少存粮...”
    折四叔此时也同样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才沉声道。
    “算上前几年的沉粮...也不过仅有二十万石...”
    二十万石？眾人面面相俱，俱是看出了几分怀疑。
    若无天灾折都仅仅只是每年收成的一成...如何养得活整个燕云之地的百姓...
    “怎会只有这些？”
    摺子昂唇角紧抿。
    折四叔眉头紧锁，掰扯著手指头想要尽力在找出什么粮草来解如今的燃眉之急，却最终还是悻悻的垂下头来。
    “匈奴连年来犯，便是今年春季还打了几次，粮草已经儘量节俭了，但今年又大旱...”
    摺子昂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那府库中还有多少银钱...”
    折四叔不似其他折家人，一向精於算计，此时仅仅只用了瞬息便计算出了剩余的粮餉。
    “过不了多久整个大齐都会知晓这蝗灾，蝗灾一路向南，只怕倖免於难的州郡很少。”
    “如今府库中的银钱只怕能买到五万石都是幸事，在大灾面前尚且算不得什么。”
    “何况...”
    折四叔似是有些为难，最终纠结片刻还是声音艰涩道。
    “如今大哥还要娶亲...”
    “去掉结亲之用只怕也只够四万石之数了...”
    说完一双眼睛偷偷瞟向了周氏。
    折小姑不知何时已经被扶著回到了席上，此时闻言顿时双目一瞪。
    “娶什么亲，这样的大事在前，哪里还顾得上儿女私情？定然是要將所有的银钱都用在刀刃上。”
    “每多一两银子说不准就可以救一个百姓！这种时候哪里能供他们这般挥霍！”
    一听到折小姑的话，四夫人立刻挑衅的望向周氏，毫不犹豫补上一刀。
    “想来康平郡主温婉仁善，自然不介意等这场祸事结束在结亲！”
    眾人的视线都望向周氏，即便他们心中已经决定要暂缓这门婚事，但仍还是要看看周氏的態度。
    顾昭几乎都要气笑了。
    若是坦坦荡荡的说需要钱她们也不是那般蛮不讲理的人，自然也能同意。
    可这算什么，都说了不娶亲的银两都只够四万石，算都算完了才过来问，她们哪里有拒绝的权利。
    “娘，我们走！”
    顾昭嘴角紧抿，直接拽住周氏的衣角。
    周氏安抚的拍了拍顾昭的手。面上並未因为眾人的强迫而有所气愤。
    “说起旱灾蝗灾我倒有一个解决办法...”
    “我名下有一家酒楼，是以常年都有屯粮的习惯，虽然囤积的粮食有限，但也能够解些燃眉之急。”
    立时便有一位大人反驳。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一家酒楼如何能够囤多少粮食，夫人若是有心届时少些锦衣华服便是了。”
    说完眼神还望向了远处的四夫人，四夫人闻言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
    “將军还是想办法向其他州郡求援才是，最少还要在凑五万石才成。”
    摺子昂轻声道，心中的凝重都鬆了些，只是眉头仍旧在微微皱著。
    “太平楼便是夫人名下的酒楼。”
    “太平楼？可是那个太平楼？”
    折二爷立时惊呼出声。
    “还能有哪个太平楼？能够叫大將军拿出来说的！”
    眾人一时议论纷纷。
    “不知大嫂能拿出多少来？”
    折家四叔双眼热切的望向周氏，眼中有些不好意思。
    周氏轻声道。
    “倒也不多，不过几万石罢了。”
    眾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如今府库中的银子也不过只能再买三万石，周氏一个人竟然就有几万石，这哪里是娶了一个落魄郡主，分明是一个金疙瘩。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周氏眸光一转，笑吟吟道。
    “你说！”
    折四叔双眼冒光的望向周氏，宛如看见了一个財神爷。
    “先前说迎娶我进门办需要这一万石的粮食...”
    折四叔立时便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好一个后勤总管宛如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般笑的諂媚，看的眾人不忍直视。
    “那是给大嫂的聘礼！自然该给！”
    “不，我不要这一万石的粮食，其他的聘礼也能不要。”周氏笑的淡然。
    “我给你们三倍，拿出三万石来。”
    她是不如折家有钱，但先前在粮价尚未起来时便了大价钱囤积粮食，如今粮价疯涨，若卖出去只怕几十倍都不止。
    只是她也又身后的人要养，折三万石是她思考起来最合適的数字了。
    折四叔立时恨不得將周氏夸出一朵来。
    周氏笑容不变，嘴唇微动，吐出一句叫人呆若木鸡的话。
    “当做我给折大將军的聘礼。”
    眾人顿时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掏了掏耳朵。
    他们听错了吗？什么聘礼？康平郡主的意思莫不是...让將军入赘？
    “郡主你的意思是...”
    折四叔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既然你们拿不出聘礼来，我可以出这个聘礼。”
    周氏淡然的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听的眾人目瞪口呆。
    让大將军入赘？这简直比当日的宫变还要让人瞠目结舌。
    “这...”
    “康平郡主当真是好大的口气，让我折家的家主给你当赘婿！你当我將军府的脾气是太好拿捏了吗！”
    折小姑顿时气的涨红了脸。
    “我愿意！”
    一道浑厚中带著几分骄傲的男声响起。
    “夫人竟然愿意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来娶我，我愿意！”
    “大哥！这可是当赘婿！”
    折小姑恨铁不成钢的跺脚。
    “赘婿又如何，夫妻二人过日子本就是相互扶持，谁娶谁嫁又有什么分別！”
    “夫人能愿意为了我孤身来到燕云，甚至忍下你们这般放肆为难！不过只是个名头罢了！我若连这点小事也要在乎才是薄情寡义。”
    闻言折小姑身上囂张的气焰一滯，显然她也知晓他们的过分。
    “那...不知这样可好...”
    “那我们將该给的聘礼都给了，大嫂给的粮食便算是我折家军欠的...该给的利息也不会少...”
    “便先別让大哥入赘了...”
    折四叔此时被折老太太瞪著，哪里还敢有先前錙銖必较的心思，感受到周氏的不好惹，擦了擦额间的细汗，赶忙连声道。
    周氏勾唇轻笑，有了顾承远先前那一遭，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嫁娶还是入赘，只是想要让他们知晓她也不是可以隨便拿捏的罢了。
    “其实我本来也是不在乎婚嫁还是入赘的...只是诸位说这聘礼难有，婚期未定，这才只能出此下策。”
    “既然四將军这般说我自然也没意见。”
    折四叔微微鬆了口气。
    “我觉得不行！这借银两哪里能没个东西抵押，何况是这等救命的东西！这门婚事既占了便宜入赘也是应当！”
    折四叔面色一僵。
    是哪个不开眼的！
    再一看却是义正严词的折大將军，顿时一阵头大。
    “大哥！”

 第137章 副支度使

    折大將军扬了扬眉。丝毫没有向著自家兄弟的意思。
    “这点便宜都要占，难不成还我折家已经落魄到需要算计夫人的傍身钱了吗？”
    折四叔面色一囧，被折大將军的挑衅给整的完全没了脾气。
    整个人泄气了一般道。
    “那大哥你说怎么办...”
    “入赘便算了...你是折家家主，哪里有家主入赘的道理，其他要求只要不过分...”
    摺子昂对周氏眨了眨眼。
    “既然不论婚嫁，我与夫人打算在府外另设宅院。”
    眾人面面相覷，文大人被搀扶著站起身来。
    “这成何体统。这不是分家吗？”
    望向周氏的眼中隱隱多了几分谴责，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齐，分府別过的行径也要遭受诸多议论，周氏此举无异於给人话柄。
    折大將军虎目一瞪，直接上前一步站在周氏身前，挡住了一眾视线。
    “我夫人性情和顺柔弱！今日我在尚且要被他们欺负，若我不在岂不是要被他们给磋磨死。放她独自在府內我不放心。”
    眾人一默，尤其是折四叔与折小姑。
    眾人都知晓他们的刻意为难，但却没人敢直接挑明，此时被摺子昂直接点出来顿时感觉面上无光，宛如身上的一层遮羞布直接被扯了下来。
    別人又不敢掺和进折家的家事，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一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我准了...”
    折老太太轻嘆一声。
    今日她也算看出来了，折小姑与四夫人根本就不希望周氏的到来，折四叔惦记著粮餉也不赞成这是成婚。
    若是强行將二人留在府中难免生出诸多是非，严重些甚至可能兄弟离心，倒不如留有空间，大家还能和顺些。
    折老太太肯妥协，周氏也柔声道。
    “多谢母亲，我的宅子不过与將军府仅隔了一条街，每日的膳食都可以回府吃。”
    “另外...”
    折大將军的眼睛转了转。
    “夫人本就是我折家的主母，如今诸多粮餉要输运进军中繁琐复杂。夫人的粮餉若从各地输运粮餉进来绝非易事。”
    “夫人了解內情，可愿在军中做个副支度使，协助大军调配物资。”
    “这...”
    眾人面色一滯，俱是绷紧了面色，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折大將军身后的周氏。
    只是此时眼中不再是惊艷，而是多了几分打量。
    这可不是先前將军府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这是要给予这位新王妃权利，还是支度使这样的实权...
    折大將军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这理由只是一个藉口，他的目的是给周氏一些实权。坐实这王妃的名分。
    一个养在深闺的夫人，除了有些美貌便是有些算计人心的本领，这支度使可是实打实的实务。
    她...当真能行？眾人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质疑。
    折四叔面色一变。这是要分他手上的权利？他身上的官职便是支度史，让周氏给他做副手？
    几位兄长都是武將，最重要的便是后勤粮餉，他为了能让几位兄长安心便专修了算术经营，即便被人骂是商人行径唯利是图也不曾有怨言。
    即便歷代每位主母都会分担一部分后勤政务，但都是很小一部分，哪里能做得副支度使的位置。
    这根本就不是在娶王妃，倒像是在寻幕僚...况且还是个胸无点墨的幕僚...
    折大將军简直是在用整个折家军的命脉来哄美人开心！
    若说先前只是因为销甚大而隱隱对周氏抱有敌意，此事便是直接触及了他的底线。
    折四叔眼神一冷，不著痕跡扫向人群中的几个身影。
    “將军！末將认为此事不妥！”
    一个面生的文官上前一步。
    “夫人对军营中的事物並不了解，如今事態紧急，如何能够儿戏。若是耽误了救灾，没人能担待得起。”
    “况且...”
    那武將望向周氏，眼神中颇有几分牴触。
    “夫人出身周家...周老太师是有名的忠直之辈...如今京都对我燕云虎视眈眈...”
    “...夫人还是先准备好婚事吧...”
    这是在暗指周氏不可信...
    周氏不温不火的望向他，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看来这位將军是不信任我，当我是京城来的奸细呢！”

 第138章 賑灾重担

    分明是在平静不过的眼神，却叫那武將感觉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瓜田李下的事情妾身还是不要沾了，送来的粮食若是被下了毒妾身便是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
    “索性还是算了...”
    闻言折四叔浑身一僵，抬眸眼中多了几分慍怒。
    “你！”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周氏只是抱歉的福了福身，却不发一言。
    见周氏软硬不吃，折四叔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意。
    “今日之事是我们的错，多番试探大嫂，我们同意你入府，日后也决计不会在为难与你，但此事干係重大，还望大嫂不要逞能。”
    周氏眉眼弯弯。
    “恳请四爷原谅，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的，实在是担不起这样的骂名。”
    “妾身会將粮食卖与豫州军，四將军若有需要便去向豫州军採买吧。”
    立时便有人紧皱眉毛，直接跳了出来。
    “夫人怎可因为一己之私便置百姓的性命於不顾！心胸如此狭隘！”
    “就是！都已经答应了的事怎好反悔！”
    摺子昂冷冷的看著他们。
    剩下的大人们一见摺子昂与周氏都不说话，將心中对於折大將军偏袒周氏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越发斥责起来。
    半响都没听到折大將军与周氏反驳的声音，他们忽然意识到什么，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不自觉的望向摺子昂，便看见摺子昂平日里总是和善洒脱的眼眸里此时一片晦暗深沉。
    眾人不禁浑身一抖，小心翼翼的望向摺子昂。
    “大...大將军...”
    “你们还知晓我才是大將军啊...”摺子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说来我也不是非要这统帅的位置不可。明日我便上表陛下，將这王位传给四弟，也好如了你们的愿。”
    鲜少看见折大將军生气，即便是先前他们话里话外的挑拨折大將军也只是出言警告。
    此时摺子昂面色一片平静，但却比他方才出言斥责更让人心惊。
    折四叔察觉到摺子昂话语里的怒意赶忙道。
    “臣弟不敢！”
    “末將不敢！”
    摺子昂轻轻抚著手中长剑。
    “有什么不敢的，如今都能对王妃指手画脚了，有朝一日是不是也要怀疑本王是奸细啊。”
    “歷来王妃便有权掌管粮草，到了本將军这里便要与你们推諉扯皮。折云，研磨，本王这就上疏请辞，隨夫人去豫州当个閒散郡夫。”
    先前那个文臣直接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的扣在石板上。
    “臣请將军三思！”
    “前几任老夫人都有所涉猎这才能掌管粮草，王妃纵然出身高贵，但之前却连后宅主母都未当过，如何能够担得起这样的的重任！”
    即便他已经委婉了些，但字字句句简直就是在瞧不起周氏的出身，暗指周氏先前妾室的身份。
    折大將军周身气压立时又降了几分。
    “你是瞧不起王妃的出身？”
    “我竟不知我折家军可是也这般重视出身了，那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本王？本王少时还是在京城仰人鼻息的质子！”
    眾人顿时浑身一凌，忽然想起来面前这位大將军年少时的张狂狠厉，悔的肠子都青了。
    自从折老將军去世后折大將军便敛了性子，加上性格瀟洒幽默，对於眾人几乎都有求必应，叫他们都几乎忘记了他从前的样子。
    眾人心中咬牙，怎么就因为他多年的温顺態度而忘记了他的本性。
    “娘！”
    眼见摺子昂油盐不进，也深知那位大人已经触及了折在昂的逆鳞，折四叔只得求助般的望向折老夫人。
    折老夫人抿了口茶，这才沉声道。
    “歷来折家军中便没有將主母排挤在外的道理，我婆母当年是如此，我当年亦是如此。”
    “万没有到了郡主这里便要將人排挤在外的道理。”
    说完淡淡擦了擦嘴，望向折四叔。
    “太平楼產业巨大，郡主能够掌管太平楼又岂是庸人。”
    “为了我们折家子京城来到这苦寒之地已是委屈，莫要寒了別人的心。”
    折四叔怒了努嘴。
    “这怎么一样...”
    又对上折老夫人撇过来的眼神，只得闷声道。
    “母亲说的是...但我要从旁监督，若是出了差错也好也好及时止损。”
    折老夫人点了点头，说完望向折大將军。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急性子，你四弟也是关心则乱，这府库就是他的命根子，他也是为了粮餉著急罢了。”
    “你与他计较什么。”
    摺子昂闻言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紧抿著嘴唇，半晌才沉声道。
    “是。”
    他本想著家中姊妹亲和，谁知晓这才回来的第一天便这般为难周氏，著实是让他有了恼意。
    周氏轻声打破僵硬的气氛。
    “妾身知晓我初来乍到，难以服眾，还需四將军多多指教。”
    折四叔躬身行礼。
    “是我失礼了，此次賑灾之事得便劳烦大嫂了，我会从旁辅助。”
    顾昭拧眉，这是要將整个賑灾事宜完全交给周氏？
    周氏人生地不熟，即便是有著经营太平楼的经验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將经验转化为军內后勤的经验，何况賑灾千头万绪，还要理顺折家军內的情况。
    这完全就是在刻意为难，想要令周氏知难而退。
    眾人眼睛一亮，能够让周氏知难而退简直是最好的办法了。
    俱是好整以暇的望向周氏，丝毫不相信周氏敢担下这样的重担。
    摺子昂张嘴便要为周氏解围。
    “你大嫂初来乍到...”
    “那便谢谢折四將军了。”
    周氏眉眼弯弯，温和的向折四叔行礼道谢，打断了摺子昂的话。
    折四叔惊骇抬眸。
    若是此番賑灾顺利还好，她能站稳脚跟，可若是不顺她几乎连王妃之位都可能保不住。
    若是不应下这个重任徐徐图之早晚都能坐稳王妃的位置。
    他算透人心，这般情况下几乎没人会去冒险，她怎么敢应下？
    摺子昂显然也没想到周氏会应下折四叔的为难，剩余的话梗在喉间，愣了几秒。
    四夫人立时便迫不及待的上前，眼中满是幸灾乐祸与得意。
    “灾害来势汹汹，我们便不耽误郡主的时间了。”
    “郡主还是快些去忙吧，若是误了正事可如何是好，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折四叔与四夫人乃是联姻，夫妻感情一向如履薄冰，只在外人面前维持表面的和睦。故而对四夫人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折四叔却不似先前那般放任，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他只是想让周氏知难而退，却不想周氏接了下来，这下面便是千万条人命，他已经做好了为周氏兜底的准备，此时心底的压力比在场眾人都要大。
    此时听到四夫人视人命如草芥高高在上的態度更是心中生厌。当真是没吃过苦的京中贵女...
    冷冷的瞥了一眼四夫人。
    “人命也是你能拿来说笑的，既然病了近日便好好养病。”
    这句话不知是在说四夫人还是在说周氏...
    四夫人还想说什么，对上折四叔不耐冷硬的眼神，悻悻闭上了嘴，提著裙子潦草的行了个礼起身离去。
    周氏起身，“老夫人宽恕，如今確实时间紧迫，请恕妾身失礼。”
    折老夫人对周氏慈和笑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看著眾人都起身退去，折小姑眼神一急。
    “母亲！你就由得他们这般胡闹吗？这关係到的不关是我折家的百年家业，还有一条条人命，怎能就因为他们斗气就这般草率的决定！”
    折老夫人嘆了口气。
    “你大哥与四哥也是有分寸的，既然敢说自然有能力收拾烂摊子，若是为难也正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再者我感觉你大嫂是有能力將事情办好的，她不似会说大话的人。”
    “你这性子可如何是好，怎么就要和你大嫂过不去，又被人当枪使了。”
    折小姑冷哼一声。
    “娘，谁知道她是不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枕头！我就是看不惯她们京城来的身上那股装模作样的感觉！”
    “有一个四夫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来一个这样的王妃，再这样下去我们折家还与那些勾心斗角的朝臣后院有什么区別！”
    折老夫人眼神一暗。
    “此事当真没人暗中攛掇你？”
    折小姑心中一虚。“当然没有...”
    ...
    似是怕周氏著急，摺子昂轻轻握了握周氏的手。
    “別担心，有我在。”
    周氏回头，眼中的光芒是摺子昂不曾见过的灿若银河，此时闪烁著跃跃欲试的神采。
    “谁说我担心了？”

 第139章 收服祁墨，粮道之困

    “我既是敢应下，自然心中已经有了些成算。”
    摺子昂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柔和。
    “看来夫人是胸有成竹。不过夫人到底是因为我才惹上这样的事情，我自然该有所表示。”
    说完摺子昂对摺云挥了挥手。
    “折云，去將祁墨叫来。”
    “祁墨是谁？”
    即便方才剑拔弩张，但方才周氏都说了她胸有成竹，和姜便不疑有他。
    此时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道摺子昂。
    “一个...”
    摺子昂认真想了想道。
    “奇才。”
    “奇才？有多奇？”
    和姜好奇的问。
    “有昭昭和娘厉害吗？”
    摺子昂不禁心下一松。
    “你这小丫头，简直是在给我挖坑。若是我说错了话岂不是得罪了你娘。”
    和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可是出身冀州？”
    顾昭轻声道。
    摺子昂惊奇的望向顾昭。
    “怎么昭昭识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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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昭心念一动，方才听摺子昂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心中疑惑，觉得应当不会这般巧合，但现在看来应当就是那个祁墨。
    齐修文登基后有诸多谋臣来投，但其中最得他信任的便是这个祁墨...
    祁墨不善武艺，但一身才学却令人惊嘆，尤其是...他更加擅长权谋之术，玩弄人心的谋算世间少有人能及。
    她捫心自问，即便心中偏向季晏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季晏在才学上比上他也仅能做到不分伯仲，二人前世的爭斗也是有输有贏。
    若不是齐修文后来尽失民心，谁输谁贏还不知道...当然，他也是攛掇齐修文將罪名甩给她的罪魁祸首...
    今生他竟投了折家？顾昭眉头微皱，心中陷入纠结。
    有了她的掺和，前世的势力今生几乎都出现了大洗牌...
    这祁墨看样子甚至还会成为周氏的左膀右臂，看样子如今还很需要她，她也做不来卸磨杀驴的事，这个仇...究竟还要不要报...
    心念一动，顾昭心头突然冒出一个人名...
    祁墨提前出山，那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她是不是也有机会捷足先登？
    “昭昭？”
    和姜身形瘦弱，比顾昭足足挨了半个头，此时一双养的白了几分的小手用力在顾昭的面前挥舞著。
    “你想什么呢？怎么还出了神。”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顾昭恍然回神，隨意笑笑。
    几人说话间折云已经带回来一个身著白色孝服的清俊书生。
    书生年约二十五，面色因为营养不良而微微泛著青白的光芒。
    “这么年轻？”
    周氏望向摺子昂。
    方才摺子昂吹捧了半天这个祁墨，按照她心中所想，通晓军中庶务权术人心的谋士怎么著也该是个年近中年的稳重男人。
    结果竟然看起来却是个初出茅庐的文弱书生。
    “夫人，人不可貌相...”
    摺子昂狡黠的对周氏眨了眨眼睛。
    青年面容清俊，此时很有眼色的躬身行礼。
    “学生祁墨拜见將军，夫人，二位姑娘。”
    “不必多礼。”
    周氏温和笑道。
    和姜面色一红，有些不知所措。
    “不必...这么客气...”
    折大將军微微頷首，对祁墨点头示意。
    祁墨也不拖泥带水，似是看出几人眼中的质疑，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
    “夫人可是为賑灾之事寻我？”
    周氏诧异抬眸。
    “你怎么知晓？”
    今日那传信兵是在席间才说了密报，时候也被摺子昂给下了封口令，无论如何也不应当这么快泄露出去。
    “学生虽然如今赋閒在家，但今日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兵在街道上疾驰而过也是略有耳闻。”
    “在今日夫人回城这样重要的时刻他却敢於上门，足见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几人闻言都露出几分思索之色，炯炯有神的望向祁墨。
    祁墨清了清嗓子，嘴角噙祁几分镇定的笑容。
    “但如今京中还未安定下来，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大燕动手，其余势力即便有野心首选也不应该是我大燕。”
    “自然是要沉三皇子还未坐稳最好动手，反观我大燕多年积累，兵足將广，一看便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京城尚且安稳，是以此次定然不是兵祸，那便只可能是天灾，联想起前阵子的旱情，是以学生斗胆猜测...”
    祁墨眼中多了几分篤定。
    “夫人寻我来应当是賑灾。”
    摺子昂朗声一笑。
    “那你怎知就是夫人要寻你，而不是本將军要寻你？去寻你的可是折云。”
    祁墨躬身再拜，谦逊笑道。
    “若是大將军寻我自然该在议事堂，四老爷一向掌管粮餉自然在侧。”
    “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事將军与夫人，是以小子才这般说。”
    说完祁墨敛息垂首。
    “小人卖弄了，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顾昭细细打量著他，果然是个人物，即便只知晓些细枝末节便能將事情给推测出八九不离十。
    况且他也是看出了周氏心中的质疑，这才大胆显露出自己的价值。
    不出意外，这个机会也確实被他抓住了。
    周氏此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確实起了惜才之心，温婉一笑。
    “你心思透彻，我怎会见怪。”
    “只是，祁公子这般的人才，跟著我一个妇人...是否有些屈才了？”
    周氏回首望向折大將军。
    祁墨之所以愿意投靠摺子昂图的便是锦绣前程，如果强行让他跟著自己恐怕只会反生怨懟。
    “夫人谬讚了，小人出身寒微，能够有今日全是靠將军的知遇之恩，怎好一直在府中白白吃饭。”
    “夫人是將军的王妃，辅佐夫人便是在辅佐將军有何不同。何况...”
    祁墨洒脱一笑，抬眸望向周氏。
    “学生也有自己的私信，大將军身边有诸多辅臣，学生的见识比上几位大人实在不值一提。“
    “夫人初到燕地，身侧无人辅佐，我也算抢占了先机，倒是我占了便宜。”
    若是一上来便对周氏表忠心反倒虚情假意，如此一番话既说明了自己是报恩，也是有自己的谋算，反倒更显出几分诚意。
    周氏笑道，“你既是在下注，我又怎好委屈了你。”
    “賑灾之事尽力而为，即便不成我也会求將军为你谋个一官半职，给你一番天地。將军觉得如何？”
    周氏说完望向折大將军。
    “夫人都开口了，我岂敢不从！你既应下了这差事，便先给你一个仓曹参军的官职可好？”
    祁墨严寒激动，郑重下跪。
    “小人多谢將军与夫人大恩！”
    “微臣定然会辅佐夫人完成賑灾一事！”
    从此，他便不再是一届布衣，而是有了官身，宏图伟业近在前方...
    虽说祁墨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但细枝末节並不清楚，折云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与他说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祁墨沉吟片刻，眼眸中满是激动未曾褪去的光芒。
    “夫人既然已有粮草，那便已经省去了此事中最大的阻碍，此事我已有了七分把握。只是这粮是实打实的粮食输运起来多了些波折。”
    “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需要打通一条由豫州直通燕云的粮道。”
    说著向折云要来了一份舆图，细细琢磨起来。
    “豫州虽然距离燕云不远，但如今各地都糟了蝗灾，他们势必都不会坐视这样大的一笔粮草过境，这条粮道便是重中之重。还需大將军派將士们护持威慑。”
    “再有便是这豫州是那季晏的地盘，想要从他手中將粮食运出来只怕不易。若是他直接將粮食扣住便不好处理了。”
    “微臣请命，说服四郡借路，护持粮道无忧。”
    顾昭眉眼一动。
    “豫州那里倒是不难...”
    祁墨诧异抬眸。喟嘆一声道。
    “县主有所不知，这季景升最是难缠狡诈...”
    和姜轻笑一声，“若是別人自是难缠，但对上昭昭，小季大人只怕就怕昭昭没事求他呢！”

 第140章 我亲自去！初出茅庐

    “这...”
    祁墨奇怪的望向和姜，霎那间恍然大悟，拍掌一笑。
    “竟是如此！那此事便简单多了！”
    “不知县主能否修书一封说服那季晏，即便让出少许利益也不打紧，只要能將粮食儘快运出。”
    顾昭略一思索，腾的起身，眸光中隱隱有什么在涌动。
    “不，我亲自去！”
    不等周氏开口，摺子昂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不妥！如今外面天灾人祸，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跑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与你娘可如何是好！”
    和姜也扯了扯顾昭。
    “昭昭，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小季大人为人耿直，定然不会欺瞒你的。”
    顾昭认真的望向面前真正担忧她的几个人，心中一暖。
    “我去並非单纯为了找他。”
    “事关粮草不是小事，即便太平楼是娘亲的也难免会有人起了歹心，这种时刻若是主家无人出面恐怕难以压住他们。”
    “况且...我去豫州还有別的事情...”
    今日折家的为难她看在眼里，即便周氏有钱有粮有出身，但身后没有势力，即便是正室王妃也会被人为难。
    若要让人忌惮，必须得拿出更实打实的东西才能真正得到眾人的尊重，否则即便这次賑灾事成周氏將来的路也会很艰难。
    她这一行，便是要去看看狄青的成果，若是可能，趁著此次饥荒大有可为，为周氏积攒下一层底气不在话下。
    周氏如今可以依靠的人不多，她不能不为周氏计...
    况且大仇未报，齐修文那日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始终让她寢食难安，她手上不握有一只属於自己的力量让她很难安心。
    “昭昭...”
    母女连心，仅仅一眼周氏便看出了顾昭心中所想。
    “娘亲既然懂我便不要拦我，大仇未报，此行是去往豫州，如今世道还不算太乱，又有祁先生从旁护持，自不算危险。”
    “若是不让我此时出去一试，只怕我此生都难以心安。”
    眾人只当顾昭所说的仇是宫变中三皇子困住她们的仇，但周氏却知晓她说的是齐修文。
    周氏眼神一暗，呻吟片刻，嘴角艰难的扯了扯。
    “好...我答应你...”
    “夫人！昭昭才多大！”
    折大將军不赞成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
    “若真是需要人去不如我与夫人同去！昭昭与小和留在郡主府！”
    顾昭无奈一笑。
    “师父还说我任性，如今天灾人祸，若你不在如何稳得住军心。”
    说完狡黠的对摺大將军和周氏眨了眨眼。
    “我比师父与娘亲心中想像的要惜命的多，遇到事情肯定先跑为上！”
    周氏默了默，忽然展顏一笑。眼中满是复杂。
    有喟嘆，有苦涩，有心疼，还有欣慰和骄傲...
    “我的女儿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长大了...“
    “也好，那便去吧。”
    “记得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顾昭粲然一笑。
    “娘你也是。”
    ...
    夕阳退去，激起眾人心中几分寒意。
    顾昭背起行囊立於郡主府前，身后半步是同样身著短打的祁墨。
    短短一天不到恍如隔世...上午进城，转瞬之间又要离开。
    进城时是忐忑，如今她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感慨。
    “昭昭，这是太平楼的信物，见此如见楼主，里面的一切钱財人手你都可以任意调用。”
    “若是...若是遇到危险...你便是用整个太平楼来保住自身安危娘也同意，千万不要逞强！这些咱们都可以在挣！”
    午时在瀟洒此时看到顾昭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周氏都心如乱麻，恨不得当场反悔將顾昭扣下。
    眼见顾昭就要离开，和姜终於下定决心说出了犹豫很久的话。
    “昭昭，我想和你一起去...”
    顾昭诧异回身。
    “我...不想一直被你们护在身后...”
    和姜紧咬嘴唇，声音中都带了几分紧张。
    “不，你留下。”
    见和姜有些失落，顾昭轻轻扮正她的肩膀。
    “你留下来的作用比隨我走大，大灾之后必有大瘟...能否阻止下一场灾祸...便要看小和神医的了。”
    “不是我们在护著你，是你也在护著我们。”
    和姜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昭笑了笑。
    “家中...便交给你了。”
    向眾人摆了摆手。毫不犹豫的转身上马。
    “大家保重！”
    一行人尚未行出几步，便在街角看见一道身影。
    “锦安县主留步！”

 第141章 坦诚相待

    顾昭眉头微皱。
    他来做什么？
    “不知世子所为何事？天色渐晚，臣女身上还有事情，耽搁不了太久。”
    因著三夫人的关係，顾昭对摺少主的观感並不好，甚至隱隱有些警觉。
    若说母亲的存在对於折家的谁有最大的威胁，那不外乎便是折少主。
    周氏如今年岁尚轻，若在生育那便是折大將军的嫡出长子...
    届时折崢的地位震动几乎是无可避免的。
    似是感受到顾昭心中不喜，折崢端正坚毅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尊重，身形挺拔如松，垂眸行礼。
    “县主此行危机，我会一路隨行护卫。”
    顾昭神色冷淡中夹杂著几分提防。
    “我身旁有祁大人护持，已经足够了。”
    折崢神色不变，並未因为顾昭的態度出现一丝不悦，解释道。
    “这是父亲的意思。”
    折大將军？
    顾昭不禁回头向门口望去。
    便看见折大將军快步走了过来。
    “是我让的。”
    “此行危机，你身边若没有一个得力可信之人让我与你娘如何能够放心。”
    顾昭抿了抿陈。
    “但是...”
    折大將军摸了摸顾昭的头，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温和。
    “昭昭，这世上的人並不都是喜欢算计人的，你看人心总是要先生警觉，不肯放开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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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崢儿人品端方，做事清正，你且放心，別人或许会对你娘有几分成算，他决计不会有。”
    说完喟嘆一声。
    “镇守粮道需要一员虎將，此事重要危险，他人难免对於賑灾一事多有心思，我怕届时他们会生了异心害了你。”
    “二弟还需镇守埕州，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崢儿去做。你便信师父这一回。”
    顾昭抬眸望向折大將军身侧的周氏。却见周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顾昭心下瞭然，这是二人商议出来的结果。
    悻悻点了点头。
    “那...好吧。”
    折大將军鲜少看见顾昭吃瘪，此时见顾昭的表情格外可爱。
    “天色不早了，启程吧，早去早回。”
    顾昭点头再次动身，只是身后多了一道如影隨形的目光。
    目光中倒不含什么恶意，只是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终於，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她忍不住寻上折少主。
    “折少主，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折少主正在烤肉，闻言將手中的烤肉递给了身侧的长隨，颇为正式的站了起来，对顾昭抱拳。
    “你说。”
    这般正经倒是叫顾昭有些手足无措。
    她生平见过许多人，有温润和煦如季晏，心机深沉如文帝，冷漠虚偽如顾承远，肆意瀟洒如折大將军，但这样谨慎端正的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想说，你不用过於关注我的安危...如今还没出燕云境內，应当不会有事。”
    折少主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我唐突了，以后看护县主一定隱藏好自己的目光。”
    顾昭：“...”
    “我不是那个意思...”
    折少主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僵硬的扯出几分笑容。
    “你不必...这么拘谨，如今我们是兄妹，让你感到不適直说便是。”
    顾昭此时只感觉整个人错愕的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
    拘谨...他们之间谁更拘谨客气？
    折少主顿了顿，继续道。
    “三叔母...你別与她一般见识...她不是討厌郡主，她针对的是父亲...”
    “四叔与小姑也只是暂时想岔了，郡主是性情耿直之人，日久见人心，他们定能和睦相处的。”
    顾昭诧异的望向折少主。
    这几乎是她这几日第一次听见折少主说这么多的话。
    几日下来她也相信了摺子昂的眼光，折少主將一切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出一丝差错，也不曾对她有什么为难。
    甚至有些时候还会考虑到她的情况对她有几分照顾，让人不知不觉便会感到安心。
    只是他这沉默木訥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有些受不了，每日除了安排部署前进的行程几乎不发一言。
    想不到他竟然是赞成周氏的到来？
    “你不介意我娘的到来？”
    顾昭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惊讶於自己的嘴，顾昭有些后悔的就要解释。
    “为何要介意？”折少主奇怪的道。
    “我知晓你心中所想，我本就是因为父亲无妻无子才被过继的，不是自己的东西物归原主是应该的。”
    “况且即便父亲有了亲生孩儿我也依然是折家人，又有何不同？”
    顾昭惊异的望向折少主，想不到他竟这般大度。
    “折家人丁单薄，每一个都是家主的左膀右臂，是以每一代都兄友弟恭，时间长了县主便知晓了。”
    “如今县主也算是我的妹妹，此行我定会护得县主周全。”
    顾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一点她倒是看出了，折家几乎是她所见过的世家中家族凝聚力最好的，折小姑即便是个女儿身都被委以重任。
    但是这样浓重的亲情也导致了一个问题，便是家主失去了绝对的权威，折大將军很多时候都收到了限制，今日之事便是典型。
    “多谢你，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顾昭沉吟片刻认真的对摺少主躬身回礼。
    这一行开闢粮道能给的时间很短，折少主与她身上都背了不小的压力，且折少主统领军队，少不了还要与人动刀剑，可以说是个吃力不討好的买卖。
    賑灾之事对周氏意义非凡，无论折少主是为了折家还是折大將军应下这门差事，她们都应当感激他。
    她先前还疑心他居心叵测，实是不该。
    “賑灾之事是为了百姓，不必谢我。”
    “何况...若要道歉，我也要替三叔母向郡主道歉，无端受了连累，郡主不曾怪罪已是大幸。”
    折少主说著又向顾昭躬身抱拳。
    “少主不必多礼，吃肉吃肉！”
    顾昭心下微松，心中的压力都轻了不少，自旁边拿起烤肉帮著折少主一起烤。
    “嗖！”
    顾昭刚刚身处胳膊，身后便传来一道破空声。
    折少主眼疾手快躲开，不忘扯住顾昭的袖子將顾昭往旁边大力一拽，直拽的顾昭一个趔趄。
    冷箭擦著顾昭的胳膊而过，嵌入顾昭身后的槐树中。
    箭矢深深没入树干，只留下箭尾露在外面，看的顾昭头皮一阵发麻。
    若是方才不是折少主拉她，只怕此时她折小臂都保不住了。
    “什么人！出来！”
    折少主厉声喝到，同时直接抄起一旁的箭矢，拉弓上箭，一气呵成，顺著箭矢飞来的方向便射了过去。
    远处出来一道闷哼声。
    打中了！
    “没用的东西，这都躲不过去！”
    “哈哈哈，不愧是折世子！在这种场合下竟然也能做到百步穿杨！”
    一道浑厚粗壮的声音传来，来人一边拍著巴掌一边自远处现身。

 第142章 青州可愿借道？

    男人壮硕如牛，细看上去竟是比折二爷还要高上半头，腰间还挎著一道硕大的巨斧，一眼看上去叫人遍体生寒。
    见到来人，折少主一向沉稳的眼眸微微有了些波动。
    “武將军怎会来此？”
    折少主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寒意，手中长剑出鞘，不动声色將顾昭护在身后，身侧的亲卫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这里是我燕云之地，武將军自邙山而过，偷偷潜入燕云。”
    “是要与我燕云宣战吗？”
    一声清脆的哨鸣，远处已经传来將士赶来的声音。
    他顾及著顾昭身体娇贵，一连几日都啃著乾粮，这才趁著军队修整带著顾昭外出烧烤，却不想竟然在燕云境內还能遇到武將军。
    即便已经听到眾人聚拢而来的声音，武將军面色也不见丝毫慌乱，朗声一笑。
    “折世子说笑了，青州与燕云一向交好，我青州怎会有其他心思。”
    折少主不为所动，手中长剑仍旧警惕的指向武將军。
    “不会有其他心思？你人已经站在我燕云的土地上了！”
    武將军腰间巨斧並未拔出，挥挥手示意手下收起剑刃，面上笑容亲切，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们乃是挚友。
    “听闻燕云之地蝗灾过境，主上特意遣我来助大將军賑灾，商量对策。”
    “谁承想这不是巧了吗，竟然能在邙山遇到少主！”
    说著武將军一双斗大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试探道。
    “这种时刻世子匆匆而过，想必大將军是有了主意？”
    顾昭闻言心中冷笑。
    说得好听，什么叫帮折大將军，这蝗灾又不是单单只经过燕云之地，他青州便没遭难吗？
    燕云之地乃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大郡，青州土地也不过燕云的三分之二，只是这青州刺史黄荣一向圆滑狡诈。
    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只怕是起了联合折家抢夺他州粮食的主意。
    折少主冷冷的望著他，半晌才开口道。
    “既然武將军要寻父亲我就不耽搁五將军时间了。”
    “折仲，护送武將军入境。”
    说完冷冷的扫向一旁树干上的冷箭。
    “这是我燕云境內，武將军还是不要隨意出手的好，不然便不是仅仅一条人命便能平息了事了。”
    面对摺少主明晃晃的派人监视，武將军笑笑，眼中的探寻之意未减。
    “左右也是不急，前方便是我青州地界，我护送少主吧，省的旁人误伤了少主，也算是弥补今日的过失。”
    “好在没伤了少主，否则末將罪该万死。”
    嘴上说著抱歉，眼中却没有一丝悔意，甚至隱隱有几分惋惜。
    折少主面容冷肃。
    “不必，蝗灾之事甚大，时间紧迫，如何能够耽误將军。”
    武將军却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耽误，我一介武夫懂什么治国之道，此行也只是护送苟大人罢了，如今有了少主麾下的人带路，苟大人自然平安。”
    “相比起来自然还是少主的安危更重要，若是主上知晓我不分轻重也会怪罪下来。”
    武大人说著示意身后跟隨的亲卫请出了一个身著文人官服的男人。
    “苟大人，这位是折少主身侧的亲信，折少主愿意派人护送你去见大將军，实在是幸事。”
    苟大人立时便明白了武大人的意思，面上掛著温和的笑容，不等折少主拒绝便上前一步。
    “多谢折少主，事不宜迟，不如我们这便上路？”
    折少主目光幽深的望著二人装模作样，既不点头也不拒绝，气氛一时间僵在那里。
    二人也不著急，面上掛著笑容等著折少主的回答。
    半晌折少主深深望了二人一眼才將手中长剑收起。
    “走吧。”
    既然遇上便已经甩不开他们了，面上甩开了武將军也决计会在背后跟隨。
    既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向黄荣借路，如今他也不敢贸然与折家开战，即便会做些小动作面上也值得同意。
    武將军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几分，眼中满是精光。
    “世子想去那里，末將为你带路。”
    折少主淡然上马。
    “豫州。”
    豫州？？
    武將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定定看了折少主半天才確定自己没听错，声音中都多了几分没有掩饰住的惊骇。
    “恕末將斗胆，这豫州季晏实力即便不如折家，但实力在整个大齐也能够排在中上了...”
    “况且豫州离燕云间也相隔了三个郡县，我们何不將视线放在物產丰饶实力弱小的冀州身上...”
    见折少主並不为之所动，武將军面上笑容消失，只得开口道。
    “那季晏只是看似年轻，实则並不似表面那般纯善...”
    “若是对上冀州，我冀州愿助大將军一臂之力。”
    折少主闻言瞥了武將军一眼，心知他是以为他们是欺负季晏年纪轻轻，想要去打劫豫州。
    “父亲的意思便是如此，我如何能够左右。”
    说著装作烦了武將军的墨跡，眉毛微微皱起。
    “时间紧迫，哪来的时间容得你我再次问东问西？”
    “如今我只问一句，青州可愿借道？”
    武將军没想到折少主如此油盐不进，心中怀疑折大將军为何会下这样昏庸的决定。
    他们只是想要跟在摺子昂身后捡便宜，可豫州一看便不好啃。
    但对上折少主的眼神，也不敢再问。
    “这...”
    折少主眼神危险的眯起，手中长剑就要再次出鞘。
    “武將军不愿意？”
    武將军忙摆了摆手，訕笑道。
    “不不...末將不敢。”
    “只是世子毕竟身后带了上千兵马进入青州，此事干係重大，末將还得稟了主上...”
    不等武將军说完折少主便剑眉倒竖，明显多了几分慍色。
    “军机转瞬即逝！本世子並不需要你青州出手，只是单单借道罢了，难不成我这一千兵马还能夺了你的青州不成！”
    “我还有十日之期，若是你拖个十天半月，本世子还要一直在这里等你不成？”
    “我看你们就是刻意为难！想要延误时机！”
    武將军连忙安抚折少主，苟大人已经去见折大將军，他確实是想拖上一拖，可却也担不起这样的名头。
    两根手指头竖了起来。
    “两日...少主就等我两日可好？”
    折少主长剑冷冷指向他。“让开！本世子等不了！”
    武將军脑海飞速转动，忽然眼睛一亮。
    “末將知晓一条路线，能够节省两日的行程，还刚好经过我都城附近。”
    “少主既然不愿等待，不妨走这条路...届时面见主上亲自言明，少主觉得可好？”
    节省两日？顾昭的眼睛唰的一亮又转瞬变暗，多了几分深沉。
    如今时间宝贵，两日的时间看似很有诱惑力，可这小路他们不曾走过，被武將军给带进了埋伏他们都不知晓。
    何况还要进入青州首府...届时面对黄荣自然又免不了一番为难，可谓危险重重...
    可若是不应便要僵在这里...
    如今被武將军发现，先斩后奏的计划已经泡汤，想要强行开道只怕需要的时间更长。
    怎么选择？顾昭与折少主对视一眼，二人俱是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几分坚毅的光彩。
    折少主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挡住武將军望向顾昭探寻的视线。
    “我觉得...甚好。”
    “那便麻烦武將军了。”

 第143章 想要本世子求你？

    翌日。
    不知是否是因为身边有了武將军同行，顾昭与折少主这一路上並未遇到任何阻碍，甚至可以说是出奇的顺利。
    “马上就要快到滨城附近了...怎么办？”
    顾昭趁著武將军打水的功夫扯了扯折少主。
    “当真要隨他去见黄刺史吗？”
    “这一路上他都没搞小动作，我心中有些不安，感觉他们像是在谋划一个大的...”
    折少主將手中装好的水壶递给顾昭，声音沉稳冷静，叫顾昭稍稍安心了些。
    “放心，有我在。”
    “早晚都是要见的，既然走了这条道，那粮道便很难越过他们。”
    “况且...黄刺史一向与隨州的秦刺史交好。若能解决了黄刺史隨州也能一併解决。”
    顾昭眼中忧色並未消失。
    “可是我们手上没有筹码...”
    黄荣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岂是会做赔本买卖，他们手上的粮食不多，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损耗。
    一阵脚步声子身后传来，清冽的声音不似折少主的沉稳坚毅，宛如玉石一般温润安寧。
    “我们是给不起粮食，但我们给得起別的...”
    “小祁大人！”
    顾昭起身，对祁墨点了点头。
    折少主起身对祁墨抱拳，並未因为自己的身份有一丝的高傲，甚至有几分谦逊。
    “不知小祁大人有什么高见？”
    祁墨两忙回礼。
    “世子客气了。”
    顾昭好奇道，“小祁大人此话怎讲，我们除了粮食还有什么能给他们？”
    “如今各地都缺粮草的情况下，还有別的东西能比粮草更有用？”
    祁墨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摺扇。
    “县主此言差矣。”
    “我燕云之地连年抵御外敌才会有如此窘境，青州遇到灾年虽然也缺少粮食，但若紧一紧挺过去还是可以的...”
    “与賑灾相比与他们而言自然还是还是手上的权利更重要...”
    顾昭默了默。眉头微微皱起。
    “涉及权利，没有一个將领肯让別人插手吧...”
    祁墨意味深长的望向顾昭，眼中是一片晦暗莫名。
    “若是权利都在手中他自然不肯。可若是...他的权利本身就不牢固呢？”
    “青州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战事，这自然让他们攒下了一些身家，能够让他们度过此次旱情。”
    “但兵戈多年未动也是会出问题的...县主，黄刺史...已经老了。”
    顾昭眼眸一闪。
    “你是说黄刺史对於青州的掌控...出了问题？”
    祁墨笑笑。
    “黄刺史如今已经六十有五，黄少主却是出了名的胆小怯懦资质平庸，自然也不怪赵司马生了异心。”
    折世子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赵司马年富力强，平日里已经隱隱有盖过黄少主的架势。”
    “但是大人为何会觉得支持黄刺史要比支持赵司马好？”
    祁墨声音縹緲中带了几分篤定。
    “自然是为以后计...此番若能说服黄刺史我燕云无论如何也能在青州安插进人手...”
    “借力打力，黄刺史可比赵司马好对付多了...”
    不等顾昭细问，粗獷的声音便自远处传来。
    “世子，咱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是武將军。
    “方才主上传了信来，他已经派了人在前方八十里处迎接，咱们快出发吧。”
    武將军说著，视线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突然出现的文弱男人。
    祁墨不卑不亢的向武將军点了点头，重新站回了顾昭与折少主的身后。
    武將军垂眸掩去眼底的好奇，招呼著一行人加速前行。
    ...
    滨城郊外二十里。
    “主上也真是脾气好，就这么容许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放肆！”
    “还这么给他们脸，在郊外给他们设宴！要我说不如直接將那折世子给扣下！”
    为首的一个精壮男人目光灼灼，满是精光。
    周围一片附和声，半晌没听见想听的声音，男人转头望向人群中一个文弱的有些木訥的少年。
    “少主，你说是不是？”
    少年对上男人的视线，心臟猛地一紧，缩了缩身子。
    “赵伯伯，父亲的命令便是让我们將人给迎过去，其余的...”
    “我也不知道...”
    精壮男人闻言面上一笑，眼中轻视更甚，毫无顾忌的拍了拍黄少主的肩膀。
    “少主一向和善，只是那姓折的小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一会儿可定然不能露了怯。”
    黄少主嘴唇动了动，心中的怯懦却让他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大人，他们来了。”
    身侧一个侍从打扮的人望向远处的身影上前提醒道。
    赵司马扫了眼越来越近的人影，身形巍然不动。
    见赵司马没反应，折少主越来越近，折少主纠结片刻还是出声道。
    “赵伯伯，我们该去迎接了...”
    赵司马仍旧於身侧的亲信说著话，仿佛过於兴起根本没听见。
    那侍从见状只得硬著头皮提醒。
    “大人...他们都下马了...”
    赵司马闻言话音一顿，眉头一皱，一双凶狠的眼神直接瞪向那侍从。
    眼神的余光扫向已经快要近前的一行人，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要你多话！”
    “如今是他有求於我们，可不是我们上赶著去求他的时候。既然是求人便要拿出求人的態度来！”
    黄少主闻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是一滯，脊樑再次弯了下去。
    “听司马的意思...是想要本少主求你？”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淡淡道。

 第144章 结盟可好？

    赵司马状似刚刚看见走近的折少主与顾昭一行人。
    爽朗一笑，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不敢不敢，不过是这狗奴才犯了错，与世子无关。”
    “瞧我，教训下人都没发现世子的到来，险些怠慢了世子！”
    “世子一路累了吧，快进来喝盏茶，歇歇脚。”
    话语里很是正式，赵司马的屁股却不曾挪动半分，仍旧稳稳坐在原地，话语里的口气儼然將自己当成了长辈。
    “这天气如此燥热，我们主上自收到传信以后便一直等候著，今日晨时还处罚了那传信的，怎的谎报军情。”
    赵司马隨口说道，不动声色的暗示著黄荣对他们的不耐，一双精明的眼睛瞟向折少主。
    “听大人的意思，是青州都不欢迎我们了？”折少主语气淡淡。
    赵司马连忙摆手。
    “欢迎！这可是折大將军第一次派人来我青州自然欢迎。”
    “...只是最近青州也发生了天灾...”
    赵司马话语没有说完，但话中的意思眾人都听的出来。
    在这种时刻上门，折少主怎的如此没有眼色，惹了黄刺史心中不悦。
    气氛顿时一滯，眾人的视线不由匯聚在折世子身上。
    主家明晃晃说了不欢迎...他若在上赶著岂非失了顏面...
    “不...不是的...”
    一道弱弱的声音自赵司马身后传来，似是有些紧张，声音都越来越小。
    只是此时气氛沉鬱，这细弱的声音也足够眾人听的一清二楚。
    折世子与顾昭向赵司马身后望去。
    “是我家少主...”武將军轻声解释道。
    顾昭定睛看向那瘦小少年。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此时因著紧张，提著那与他身形完全不搭调长剑的指节都微微泛白。
    感受到眾人投去的视线，那少年似是多了几分勇气，努力放大了几分声音道。
    “父亲得知世子要来特意出城，在城郊设了宴席...”
    只是这声音仍旧很是微弱，但却足够让折少主心下瞭然。
    看来这赵司马也已经预想到他们见了黄刺史会发生什么，这才想要用激將法让他离去。
    黑曜石般的眸子宛如能洞察人心般望向赵司马。
    “大人的茶过於贵重，我们无福消受。”
    “县主，我们还是直接去寻黄刺史吧，黄少主知晓黄刺史现在何处吧，可否带路？”
    赵司马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知晓折少主不好惹，这才想要先给一个下马威，让他恶了青州，恶了黄荣，最好是直接不去见黄荣。
    谁承想一向胆小怯懦的黄茂今日竟然也大胆起来了。
    直接捅破了他的计策。
    这折少主也不留一丝情面，要直接进城找黄荣...
    『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赵司马陪笑道。
    “世子一路辛苦，主上这才派了我来迎接世子。”
    “是下臣失礼了，这是特意为世子备下的上品茶叶，世子既然不想喝我们即刻出发便是。”
    折少主脚步一顿，转身望向赵司马。
    “看来赵大人改了主意，那能否现在出发？”
    算是稍微给赵司马留了几分余地。
    若是一下子便与赵司马闹翻了一会与黄荣的谈判中便失了先机。
    赵司马笑容微滯，隨即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人牵出一匹马，訕笑著在前带路。
    “是！是！”
    事已至此，折少主见黄荣已成定局，他也只能指望这一路上能尽力败坏折少主心中对黄荣的看法。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对摺少主动手惹上折家...
    ...
    “主上，放司马大人去迎接折家世子，当真能行吗？”
    黄荣身侧的谋臣一脸忧色。
    “这都这么久了，还不见折少主来，万一司马大人从中作梗...”
    黄荣身形微胖，肤色白净，若是不知晓的人看见他根本看不出来他是青州刺史，倒像是个性情温和的夫子。
    一眼望上去便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很好相处。
    “唉，不放他又如何，能拦得住他吗？”
    黄荣喟嘆一声，面上的慈和淡了几分。
    “放心吧，武兴不是个没用的，有他在定然能稳住折家世子。”
    “若是茂儿能爭气点就好了...”
    那谋臣扶著黄荣走到门口，轻声安慰著。
    “少主只是性子温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於在眾人面前稳稳停住。
    黄荣理了理衣裳，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远道而来，劳烦黄將军了。”
    折少主干净利落的下马，敬重的向黄荣行礼。
    赵司马眼底一片阴翳。
    一路上任凭他如何说这折少主就好像那闷葫芦，时不时才回应一声，他以为最起码能让他心中对青州升起几分不耐。
    但此时看来他完全一早便有了主意，完全是在敷衍他。
    “听闻贤侄此行是为賑灾，自然时间紧迫，思来想去还是將宴席设在了此地，不耽误贤侄太长时间。”
    黄荣面上一片温和，眉眼中都多了几分神采，引著眾人纷纷落座。
    顾昭坐在折少主下首，位次仅次与折少主，引来一片好奇打量的目光。
    尤其是黄荣，眼神几次落在顾昭的身上，又转向黄茂。
    折少主侧了侧身子，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黄荣探究的视线。
    “实不相瞒，此次经过青州，侄儿確有一事相求。”
    终於到正事了...
    黄荣放下手中的酒杯，故作不知的正了正身子，眼中一片清明。
    “贤侄但说无妨，你我两家乃是世交，只要我能办到岂有不帮之理！”
    折少主起身站定，恭恭敬敬对黄荣抱拳行礼。
    “我燕云想要在青州借道，去往豫州，『借』粮賑灾。”
    “望伯父不吝援手。”
    黄荣赶忙將折少主扶起，只是眼中多了几分为难，犹豫道。
    “这...”
    身侧的谋士立时便有眼色的上前。
    “世子，非是我家將军不情愿，但若是借了道岂不说这道路离我青州首府太近了，单说这得罪了豫州季晏...”
    “世子出身折家自然不在意，但我青州势弱...若是那季晏怒不可遏打来青州可如何是好？”
    黄荣瞪向那出声的谋臣。
    “多嘴！”
    那谋臣悻悻的缩了缩脖子，只得小声道歉。
    “世子恕罪，是我僭越了。”
    折少主眸光沉稳。
    “伯父，不怪这位大人，这位大人的顾虑我都明白。”
    “但这是父亲的意思，我实在违抗不得...”
    思索一番折少主沉声道。
    “说来你我两家也是一直交好，如今天灾人祸不断，京都也是风起云涌，不知这样可好。”
    “我们便缔结一纸盟约，我折家与黄家结成同盟，同进同退，互相扶持，也好在这世道中守住祖宗基业。”
    黄荣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世子若是自燕云到豫州可不止要经过我青州，说来其他两州也一向与我们亲善。”
    “此次结盟若单单只你我两家结盟岂不是要让他们两州多想？尤其是老秦，恐怕要恼了我。”
    黄荣状似玩笑的说完，眼神却一眨不眨的望向折少主，观察著他的反应。
    只有两家的盟约折家岂不是想毁便毁。
    折少主的眸光闪了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况且...我听闻县主明年便要及笄...犬子也到了適婚的年纪...”

 第145章 赵司马何不同行？

    黄荣的视线微微偏移，越过折少主落在了顾昭身上。
    单单加上其他三州的结盟仍旧不能让他放心...
    若想要结盟稳固，无外乎有三种手段。
    首选是联姻，这也是最常见的结盟方式，既不需要很大成本形成的关係也足够牢靠。
    其次是互换质子...第三则是需要一个中立的仲裁者。
    在如此情形下想要找一个有威信压制三方势力的人几乎不存在，便也只剩下了余下的两种方式。
    质子选的又都是各家重要的子弟，是以他更倾向於联姻，方才他便一眼便看中了顾昭。
    先前便听闻她在京中的权利漩涡中都有能力脱身，可见心机手段不俗，如今一见容貌也是倾城之姿，身后还有折家。
    若有他在荣儿的位置定然能稳固几分，简直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折少主脚下微动，再次將顾昭的身形挡住。
    “若能得隨，延二州共同结盟简直是再好不过！届时整个西北一面都能安枕无忧。”
    折少主举起酒杯，向黄荣举了起来。
    “侄儿替父亲敬黄伯伯！”
    一饮而尽后折少主抱拳致歉。
    “只是此行颇为匆忙，侄儿怕是没有时间来具体商议此事，这位便是祁大人，也是父亲的亲信。”
    “接下来的事情他可以负责，算是我燕云的使臣，还望伯父恕罪。”
    绝口不提顾昭的婚事。
    黄荣却朗声一笑，故作不知。
    “结盟之事细节甚多，非是一时半刻便能確定的，贤侄儘管先去豫州，剩下的事情我会传信与大將军商议。”
    “那锦安县主...”
    折少主眼见逃避不过，只得为难的答道。
    “黄伯伯应当知晓，康平郡主不日即將成为我將军府的王妃。”
    “夫人视县主如珠如宝，我若背著她做了这个主岂不是要我的命吗。”
    黄荣唇边的笑容未尽，眉眼间多了几分算计。
    “贤侄说的也是，此时还需慢慢商议，只是这一路难免波折，我见贤侄所带兵马不多。”
    “先前都是武兴带的路，那武兴，你便继续护送世子到豫州。”
    “我再给你五百兵马！若是世子这一路上少了一根汗毛我那你是问！”
    武兴立马起身称是。
    顾昭垂眸，这分明就是派人监视威胁，若是与大將军谈不拢结盟不成隨时便要將他们给扣下。
    偏偏他们如今拒绝不得...
    武兴眼珠咕嚕嚕的转动，不著痕跡的瞟向一旁的赵司马。
    “先前主上派了司马大人出城相迎，司马大人似是也与世子相谈甚欢，司马大人不妨同行？”
    “有司马大人在属下也能安心些。”
    赵司马闻言面色一凝。
    他確实是在心中想著让折少主在这一行中出一些意外...届时这联盟便不攻自破。
    此时让他也隨性护卫还让他如何下手？只要折少主一出事首当其衝被连累的便是他。
    “这...主上，属下公务缠身，实在是走不开...”
    赵司马面露为难之色，心中急速运转，想著应对之策。
    “说来我確实与赵司马一见如故，若是一路能有赵司马陪同简直在荣幸不过。”
    折少主抬眸望向赵司马，认真的望向赵司马。
    “不知赵司马是否愿意？”
    赵司马面色一僵，心中暗道不妙，勉强扯出几分笑容。
    “下臣自然愿意...只是如今实在是脱身不得...青州的蝗灾也很严重...”
    黄荣大手一挥，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这到也不是难事，高括得你培养，如今替你几天也不在话下。”
    “只要你保护好世子的安危，便万事顺利。”
    赵司马面色一暗，心中暗骂这老匹夫。
    但黄荣已经发话，他也只得悻悻点头。
    “属下遵命...”
    眾人心思各异，开始推杯换盏，顾昭有意的关注著青州上下对黄荣与赵司马的態度。
    果不其然...正如先前所说，赵司马虽说屈居司马的位置，但青州的势力已经有四成都是他的人...
    黄荣如今也不过只能勉强压制住他...
    顾昭手指摩挲著酒杯，眼底是一片思索。
    待到眾人酒足饭饱，折世子才在折仲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赵司马已经极不情愿的换上了一身骑装。
    “世子似是醉了，不如我们歇息一个时辰在上路？”
    赵司马体贴问道，眼眸中却多了几分阴鬱。
    “我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不碍事，赶路要紧！”
    折少主拍了拍赵司马，轻巧的躲过赵司马伸过来的手。
    赵司马尷尬的收回手，眼底的郁色又深了几分...
    ...
    翌日。
    树林窸窸窣窣。
    顾昭避过赵司马与武將军的视线，手中拿著一只醃兔走到折少主身边，瞧了眼四周低声道。
    “这一路上有了事先的传信结盟还算顺利...”
    “但明日可就要到豫州了...我们可不是去打劫的...到时候怎么瞒过他们...”
    折少主自身侧拔出一把匕首，乾净利索的剔起肉来。
    “放心，赵司马不会去的。”
    沉吟片刻，又补了句。
    “他也不会看著我们去...”
    顾昭接过一只兔腿，忍不住咬了一口。
    她前世都是锦衣玉食，是以刚重生时对那些首饰玉石什么的都失了兴致。
    但可能是因为重生后经常赶路，吃睡不好，她反倒对美食对了几分贪嘴。
    “可这都快到豫州地界了...”
    顾昭喃喃道，起初她也以为赵大人会做小动作，但一路上都安然无恙。
    越靠近豫州，赵司马手下能掌控的势力已经屈指可数了。
    “那不是正好能够推到季晏身上？”
    折少主眉头一挑。
    话音未落，林间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
    “啊！”
    折少主將剔好的兔肉包起拿给顾昭，身侧的护卫立时便將顾昭给围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折少主望向匆匆赶来的折仲。
    折仲面上露出素日里没有的急迫。
    “少主，快走，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不等折仲说完，林间便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
    是流箭...

 第146章 突围

    “我去看看！你们先护著县主找地方藏好！”
    折少主回头说道，说完就要衝向林子。
    折仲眼疾手快死死拽住折少主的袖子。
    “少主！贼人大多数都是奔著我们来的！”
    “突围要紧！”
    顾昭冷静的站在护卫的保护圈里，面容冷峻。
    眼神望向远处正包抄过来的一个人，瞳孔一阵收缩。
    “赵司马呢！”
    顾昭子护卫中间穿了出来，站在折少主身侧望向折仲。
    折仲闻言一怔。
    “赵司马？”
    一身灰尘混著泥土的武將军这才一路扒开眾人赶了过来，手中的长剑上多了几分殷红。
    “方才赵司马中箭了，伤到了肩膀，已经被抬下去医伤了...”
    顾昭与折少主面色一变。
    “怎的没人拦住他？”
    武將军一愣。
    “这...少主你虽然下了命令，但方才赵司马血流如注，谁也不能拦他治伤啊...”
    隨即意识到什么，武將军的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折少主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让他逃了...”
    顾昭眼神越发冰冷，语气中都多了几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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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不止如此...他比我们想像中的厉害...”
    “...我方才在围击我们的人中看见了好几张熟面孔...是齐修文的人。”
    如今他们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將领，是以並没有什么遮掩，但顾昭却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是齐修文自小便养在身边的家臣...她前世在熟悉不过。
    “六皇子？”
    “他不是在埕州吗？怎会牵扯其中。”
    折少主眉头越皱越紧。
    “你確定？”
    顾昭眸中一片幽深。
    “我確定。”
    武將军此时却顾不得细细琢磨。
    “別管那些了，世子，你先走！”
    “你说这来的人不是豫州的人，可见来的人是奔著你的命来的！”
    “属下给你断后！”
    他虽然只是个武將，但却也知晓折少主的安危关係到这次的结盟能否进行。
    若是他在这里出了事，別说结盟了，没有结怨便不错了。
    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姓赵的对自己也当真下的去手，为了不沾干係能下那样的狠手...
    折少主与顾昭对视一眼，隨后向豫州方向开始突围。
    “他们这是来了多少人！怎么感觉好像源源不断一样...”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顾昭感觉他们也不过前进了三五米，一颗心沉了几分。
    “约莫得有五千人...”
    五千？？
    顾昭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么多人在这里，延州都不知情吗！”
    折少主淡淡扫了一眼后方的武將军。
    “別忘了有赵司马在...”
    顾昭一阵默然。
    是他们轻敌了...他们只以为赵司马的人手会自青州方向来，却根本没想到他会勾结那么远的齐修文。
    “怎么办？”
    顾昭眼见己方的人马被越围越紧，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急迫。
    大风大浪都挺过了，好不容易快要到豫州了，难不成就这样功亏一簣了？
    “折少主，若是你能束手就擒我们可以立刻停手！”
    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顾昭抬眸望去，果不其然只看见一张面具，但是一听那声音她就听出来了。
    曹茅...
    “我们只为求財！您完没有必要与我们拼命不是？”
    折少主神情淡漠，一言不发，手中长剑並未停下，顺手捅进前方一个敌军的胸口。
    “看来此次主事的是齐修文的人...”
    若是赵司马的人定然是要了他们的命最为稳妥...但看来齐修文另有打算。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生死不论！”
    见折少主油盐不进，曹茅慍怒喝道。
    隨著怒喝声传来，顾昭只感觉身前的压力陡然增加，己方的兵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收缩。
    “少主，县主，属下护著你们后撤吧。”
    折仲声音中都带了几分喘息声，眼中满是祈求。
    “他们的人马都匯聚在前方，我们若是返回还有希望...賑灾说来重要...但少主的安危更重要。”
    折少主瞪了他一眼。
    “你是忘了先前赵司马去后方了吗？”
    “有他在后方恐怕比前方突围出去更难，他可是为的我的命！”
    说完转身望向顾昭。
    “护身甲穿好了吗？”
    顾昭疑惑的望向他，还是点了点头。
    “过来！”
    顾昭走到折少主身边。
    折少主因为先前带人冲阵此时仍骑在战马上，一身鎧甲上面一片暗红，冷峻的脸上多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顾昭只得仰著脖子望向他。
    “何事...”
    一阵巨力袭来。
    顾昭猝不及防之下惊呼出声。
    一阵天旋地转后便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坐在了折少主的战马上，身侧便是折少主冷硬的鎧甲。
    “县主，得罪了。”
    折少主的声音顺著微风传到顾昭的耳朵里。
    “你武功不强，如今想要步行突围已是不可能...你抓好我，护住要害，我带你突围。”
    顾昭心中一凌，这几乎已经是最危险的突围方式，不到最后一刻將帅很少会下这样的命令。
    顾不得其他，用手帕紧紧將手掌缠好，隨后牢牢抓住折少主腰侧的鎧甲。
    “抓好！”
    折少主低喝一声，隨后带著身侧身著重甲的护卫向前衝去。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战马的马蹄无声的踏过前方挡路的敌军，只留下一声声惨叫。
    顾昭感受到小腿出被长枪划过，传来一阵阵刺痛。
    余光看见身侧的重甲护卫越来越少，一道流箭几乎是擦著她的发尾飞过。
    生与死的距离在她身侧逐渐拉近。
    顾昭逐渐不敢抬头，將头深深埋在折少主的背后。
    不知过了多久，顾昭才感觉身侧传来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归於平静...
    战马的速度逐渐变缓，终於渐渐停了下来。
    “...安全了...”
    折少主轻声道。
    顾昭抬头望了望四周，这是一片她完全没有印象的密林。
    在回头望向身侧诸人，眾人身上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即便是折少主，此时手臂上都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已经算是身上伤势最轻的人了...
    喉间梗了梗，只感觉艰涩无比。
    “县主不用担忧，此处应当已经到了豫州境內。”
    折仲解释道。
    “追兵呢？”
    顾昭忍不住回头望去。
    “已经甩开了！”
    “只是...忙乱之下我们也不知晓这是豫州哪里？按理来说应当距离我们起初预计的地点不远...”
    折仲眉头紧锁，看了眼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木。
    “先向前走吧，只要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便能知晓在何处了。”
    折少主沉声道。
    “好。”
    顾昭轻声道。身体不自觉的向身后侧了侧。
    先前情势危机还不觉得，此时再与他共乘一骑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县主骑我的马吧！”
    折仲很有眼色的道。
    “多谢你了。”
    顾昭鬆了松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翻身下马。
    正当要再次上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眾人立刻长剑出鞘，警惕的望向远方。
    待看见来者仅有三五人，才默默鬆了口气。
    待人影走近，顾昭眼前一亮，心中一松，忍不住惊呼出声。
    “季晏！！”

 第147章 重逢

    季晏？？
    眾人视线不自觉的望向三人中为首的素衣青年。
    青年周身气质温润如玉，一身的书卷气，此时似是心情很好，眉眼弯弯，皎如明月。
    丝毫不像是传说中用雷霆手段夺了陈刺史兵权的狠厉。
    这竟然就是传闻中的季晏？
    “你怎么来了？”
    顾昭不自觉放开了手中的韁绳，向前迎了几步。
    季晏翻身下马，大步走来，视线在看见顾昭小腿处的伤口时微微拧眉。
    “怎么弄的？你遇袭了？”
    搀扶顾昭在一旁坐下，顾昭想为她包扎又碍於规矩不敢动手，只得將药递给她。
    “先前收到你的信，算到今日你们到来就早早过来迎著了。”
    “听见这边有动静担心是你我就赶紧过来了...”
    说完望向身侧的长隨。
    “流云，去將驛馆的轮椅推来！”
    顾昭看著季晏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粲然一笑。
    “不过只是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连筋骨都没有伤到，哪里值得这样大惊小怪，莫要让別人看了笑话。”
    “少主他们身上的伤都比我严重...”
    说著顾昭瞟向了一旁的折少主，折少主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惊异走了过来。
    “想不到小季大人如此年轻便已经掌管了一州之地，实在是令人嘆服。”
    顾昭温和笑笑，谦和有礼。
    “哪里哪里，不过是刺史大人身子不好，我也是帮著刺史管事。”
    “不似世子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已经多次出征。”
    二人寒暄了两句，这才上马前行。
    顾昭与季晏並驾而行，轻声问道。
    “你先前不是还在京中，三皇子也捨得这么快就將你给送回来？”
    “我还以为得很久才能再见你...毕竟如今京中局势未稳...”
    季晏唇角一勾，眼眸含笑的望向顾昭。
    “得知昭昭要来，我如何能不回来？”
    看见顾昭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正了正神色，四下望了眼，低声道。
    “按理他自然不肯放我离开...但是...宣家进京了...”
    “太子殿下有了自己的嫡亲舅舅压阵，我自然也便没那么重要了。”
    宣后將门出身，宣家镇守东方吐蕃一代，很难入京，但却是大齐最重要几方势力之一。
    手下十万兵马，疆域辽阔，与折家不相上下，但却世代忠心，这也是为何宣后的位置会稳如泰山。
    但宣家常年不回京，这才导致周惠妃靠著近前的周老太师常常压她一头。
    “他进京，那吐蕃那边怎么办？”
    顾昭眉头紧皱。吐蕃野蛮好战，没有一时太平。
    “宣家也只带了一万兵马入京，可能就不走了...”
    顾昭愕然惊呼。
    “这岂不是要外戚掌权？”
    季晏无奈点头。
    “没办法，如今各地的势力听从齐家皇室的所剩无几...”
    “他能用到的兵力有限，三皇子想要收回各州郡的权利也只能依仗於宣家。”
    他竟还做著想要重新权利收归京城的美梦？顾昭倍感惊讶。
    大齐到如今这种程度根本不是一朝一夕，早已经烂到了根上，几次宫变也加速了权利的动盪。
    精明如穆帝和齐修文，前世也只能是勉力维持现状，最后还失败了...他竟然还想主动出击？
    “当真是饮鴆止渴...”
    “他还不想登基吗？”顾昭疑惑。
    夜长梦多，还有一个齐修文虎视眈眈，他也不急？
    “哪里是不想，是不能。”
    季晏轻嘆一声。
    “三殿下仓促得权，根本压不住满朝文武，尤其是那些忠勇的老臣...”
    顾昭心中一紧，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人影，思衬了片刻才有些忐忑的开口。
    “老太师如何了？”
    这忠勇的老臣一听便包含了外祖父，三皇子可不是什么仁善之辈，若是將他惹急了恐怕什么事都做的处理。
    何况本身五皇子便是靠著老太师之前才能一直与他周旋...
    “放心，老太师已经被周將军给箍在了家里，对外只说抱恙在身。”
    “短时间內应当无事...长时间后三皇子想必也没精力放在京中这些顽固的老臣身上了。”
    顾昭闻言垂眸，如今天灾人祸，局势越来越动盪...他们焦头烂额，三皇子面对的难题只怕会更甚。
    “对了，周惠妃...暴毙了...”
    顾昭先前便已经有了准备，此时一听心中仍觉五味杂陈。
    平心而论，周惠妃对周氏诸多为难，甚至一度想要置周氏於死地，即便她如今没死以后她也不会放过她。
    但她却將周家给护的极好，对周老太师的一片孝敬之心更是无可爭议。
    如今没了她，周老太师的处境可谓更加艰难。
    可嘆她们如今也无计可施...还是得儘快有自己的一方势力和地盘...否则她们也可能会如周惠妃一样，莫名其妙的暴毙...
    顾昭眸光中闪动著莫名的神色，心下生出几分紧迫，加快了速度。
    ...
    晋城。
    即便季晏在前开道，眾人仍旧用了半日才赶到了晋城。
    再来到这熟悉的地方，顾昭一阵恍惚，从前种种譬如在昨日...这里是她重生后第一眼见到的地方...
    一晃竟然也半年了...
    从前季晏恭谨上门的司马府如今却已经变成了季晏的府邸，当真是世事弄人。
    “若喜欢不妨在晋城多留几日？”
    季晏从旁轻声道。
    “你从前的院子都还保持著原本的样子...”
    顾昭子回忆中回过神来。
    “正事要紧，还是先去见眾位大人吧。”
    季晏点头从前带路，心中却有些感慨。
    刺史府从前年少时的宴席大多都在这里举行，再次进入刺史府，却从豫州贵女成了燕云之地的来使...
    提起裙边，顾昭掩下心底思绪迈入议事堂。
    陈刺史形容枯槁，似是没什么精力，懨懨的坐在最上首的位置。
    “世子，县主。”
    身侧的文武大人们一见到他们进来，立马起身相迎，热切的上前打招呼，似有似无的眼神落在顾昭身上。
    相比於青州的待遇，顾昭一下便感受到眾人对於她的热络，甚至隱隱盖过了折少主。
    只有坐在上首的陈刺史始终一言不发，眼神凉凉的望向顾昭。
    折世子身子微微一滯，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的待遇，眼神扫向季晏与顾昭，有些瞭然，心中压力稍轻。
    “见过各位大人，拜见陈刺史。”
    折世子抱拳行礼，眾人纷纷回礼，氛围很是融洽。
    折世子向眾人頷首点头，过了半响，却迟迟等不到陈刺史的声音，折世子微微皱眉，不禁抬头望向上首。
    却见整个府衙內仅有陈刺史一人端坐在正中，感受到他的视线陈刺史甚至还淡淡的喝了口茶，仿佛將他给忘了。
    眾人见状面色一僵。
    陈刺史自从被季晏夺了权后便一直称病不出，即便是出来也是附和眾人。
    今日怎生还刻意为难...
    “大人？”
    吴大人站在陈刺史身侧，扯了扯陈刺史的袖子，忍不住轻声提醒。
    “世子给您问安呢...”
    陈刺史將手中茶盏放下，眼皮都未曾抬起，悠悠道。
    “什么世子？本將军怎么不知晓什么世子到来？”

 第148章 夺权

    陈刺史为难之色尽显，气氛顿时一滯。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说什么好，心中隱隱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世子不必在意，大人受伤，如今是越发糊涂了，大家先落座吧。”
    季晏温润的声音响起，仿佛在说一件在正常不过的小事，对眾人挥了挥手。
    陈刺史一双眸子猛然睁开，紧紧望向季晏。
    “你...”
    眾人望了一眼陈刺史，又望了一眼季晏，见季晏脸上的笑意心中一寒，赶紧做了选择，谢恩落座。
    季晏仿若未闻，自顾自的躬身行礼，隨后坐在了顾昭身边，缓缓开口。
    “听闻世子此行来豫州只为借道？”
    彻底將陈刺史给忽视了个彻底...
    此举將陈刺史气的面色铁青，不顾身体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喝问道。
    “季晏！”
    听到他的声音屋內立时便出现了一队护卫护在季晏身前，手掌放在剑鞘上，满眼防备。
    季晏稳稳坐在原地，挥手示意护卫退下，抬眸含笑望向陈刺史。
    “下官在，大人有何事吩咐？”
    分明是彬彬有礼的语气，但却尽显桀驁之气。
    陈刺史不知是激动还是生气，面色微微涨红。
    “这豫州的权利我可以给你，无论是你还是我，我知晓都是为了豫州。”
    “可是你看你如今办的是什么事情！”
    季晏眼眸流转，奇怪的望向陈刺史。
    “大人果真是糊涂了，说起话来都叫人听不懂了。”
    “我做了什么事情？”
    这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衬的陈刺史仿佛在撒泼。
    陈刺史面色越发难看，终究是被气到了，声色俱厉。
    “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食指指向一旁面色平静的折少主与顾昭。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自燕云来！谁不知燕云连年征战缺粮食！”
    “如今那个州郡不是旱灾蝗灾，我们哪来的粮食给他们！”
    陈刺史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半天才勉强顺了口气。
    狠狠扫开別人过来劝他的手，一双眼睛扫向屋內诸人。
    “你们就这般看著他祸害我豫州之地的百姓吗！”
    “自他掌权以来，我豫州便一直被搅合进各种事端中，便是入京就足足折损了上千人，如今他还为了个妖女做出这等色令智昏的事情！”
    “你们当真要为他做事吗！”
    图穷匕见，陈刺史终於说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
    他一双眼睛不住的在眾人脸上扫视，眼神中满是怒意与激动，以及...微不可查的期待。
    静...死一般的寂静...
    隨著他的话说完有一些大臣似是羞愧的低下了头，有些犹豫，却最终也不敢站出来附和。
    眾人將头深深埋进桌上，恨不得根本没听见他的质问。
    季晏嘴角笑容不变，手指轻轻摩挲著被陈刺史愤怒挥落的酒杯，抬眸望向陈刺史。
    “想不到大人竟是这般想我的，看来大人是不想看到我掌管豫州...”
    “这可与当日大人承诺我的不一样啊...”
    对上季晏毫无温度的眸子，陈刺史心头一颤，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强自镇定下来，索性直接破釜沉舟。
    “你若是当真仁德，自然能让大家心悦诚服。”
    “但如今他们对你的唯有恐惧！你若失了武力还有多少人会信服你！”
    说完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在场的武將们，声音嘶哑的几近吼了出来。
    “你们何必要怕他！他手下有虎賁军！但我们剩下之人的兵马加起来也未尝不能与他一战！”
    “你们当真要一直懦弱下去吗！”
    静...仍旧是一片寂静...
    无人敢回应他，甚至被他紧盯的那武將整个人都紧紧缩了缩。
    牵扯到自己，眾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小心翼翼的抬眸望向季晏，唯恐会惹恼了季晏。
    季晏脸上笑容逐渐变冷。
    “你说我不够仁心，可我却觉得我还是太过仁善了。这才让刺史您有了错觉...”
    “觉得我软弱好欺...”
    说完淡淡瞥向流云。
    “刺史大人过於担忧旱灾，急火攻心失了心智...”
    “送刺史大人去静心寺疗养医诊。”
    眾人惊骇抬头。
    这不是要將陈刺史给架空...这是要陈刺史的命！
    他一个未及弱冠的文臣，如今竟然要不顾名声，直接夺位了？
    “主上，今日也是刺史大人吃多了酒，这才乱说胡话，万不至於到这个程度...”
    吴正平赶紧拦下流云，也顾不得会不会当出头鸟了，急声道。
    一边说著一遍將陈刺史强行按住，顾不得礼仪尊卑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季晏出身豫州军营，若是真不管不顾真將陈刺史给送进了静心寺自生自灭，一个背信弃义出手狠辣的塌天骂名是逃不掉的。
    他们志向高远，如今季晏年纪轻轻便已经颇负盛名，若是坏了名声今后的路可怎么走...百姓还如何肯归心...
    何况在场诸人都跟在陈刺史身边多年，蒙受他的恩惠，若真杀了陈刺史也会在他们心中埋下一根刺...
    “刺史大人如今未免糊涂了些，不如便先让刺史在刺史府內安心静养，再有半年上书告老可好？”
    吴正平只感觉额间冷汗直流，硬著头皮道。
    无论如何现在陈刺史还不能死...
    “刺史大人恐怕不这么想...”
    季晏抬眸便对上陈刺史愤恨的眼神。
    吴正平连声道。
    “主上相信我...属下会看好他的...”
    季晏扫视眾人，却见眾人皆是瑟缩的望著他，欲言又止。
    “我倒觉得不妥。”
    清脆的女声在压抑紧张的屋內格外响亮。

 第149章 自当遵从圣諭

    不妥？？
    眾人一怔，似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插话。
    但在场眾人中唯有一个女人...似是意识到什么，眾人惊异的视线不由匯集在顾昭脸上。
    顾昭深色未变，甚至还很有礼数的对各位大人点头致意，看的人一阵咋舌。
    折少主眉头微微拧起，手下轻轻拽了下顾昭，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这是豫州內政...”
    不等折少主提醒万，吴大人面色微变，但念著她可能是未来的夫人仍是耐著性子道。
    “县主，这乃是军国大事...”
    “你可知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对主上影响甚大。”
    强行压制的质疑与詰问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吴大人感觉嗓子都有些发疼。
    顾昭向吴大人微微頷首，轻声安抚道。
    “大人別急，且等我说完，若是不行也不过是多听了我一番话罢了。”
    见吴大人稍稍冷静了几分，顾昭隨即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直望向季晏。
    “季大人，我觉得此事还有一个处理办法。”
    季晏眼中的寒冰逐渐化开，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翘，含笑看著顾昭。
    “你说。”
    “主上！”周人忍不住微微皱眉。
    顾昭得了季晏的许可，也不在乎別人的反对，声音沉静坚定。
    “我之所以会觉得吴大人的方法不妥是因为折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
    一个大大的问號竖在眾人心头，一下便感觉顾昭似是在故弄玄虚，沽名钓誉。
    已经有大臣目露轻视之色，想著如何继吴大人之后继续劝说季晏。
    顾昭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顿了顿继续道。
    “如今陛下还在位，即便陛下如今重病，但却也有太子监国。”
    “陈刺史如今乃是一州长使，如今既是受创难以康復自然该上告陛下，听从陛下的旨意！”
    “陈大人的去留，自该遵从圣諭！”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他们心中早已经对大齐失了最后的尊重起了逐鹿之心，是以完全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豫州名义上还是穆帝的臣下...
    陈刺史尚且算是封疆大吏，自然要听从大齐皇室的意见。
    穆帝如今早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如何能对豫州指手画脚！
    说是听从陛下的旨意，不如说是听从三殿下的旨意...
    三皇子如今还要用到季晏，自然会顺著季晏的心意將陈刺史给处置了，替季晏背下这硕大一口锅。
    既解决了陈刺史这个麻烦，还不用惹到一点麻烦。
    实在是...好计...
    顾昭对季晏挑眉一笑。
    帮三皇子办了这么多事，总该要些回报吧...
    吴大人先前不悦的表情还掛在脸上，闻言面色一僵。
    心头一阵懊悔和羞愧勇气，老脸一红。
    再看向顾昭的眼神中儼然多了几分敬重。
    “县主天资聪慧，是微臣多虑了！”
    “微臣向您致歉。”
    顾昭躬身回礼，並未有一丝倨傲。
    “我也仅是雕虫小技，大人是关心则乱这才没想到。”
    眾人忍不住身形一滯，这哪里是雕虫小技。
    这若是雕虫小技那他们算什么？没有脑子的饭桶吗？
    季晏眉眼一弯，眼角噙了几分笑意，越看顾昭越觉得她在肃穆陈旧的院落里格外耀眼。
    “县主说的极是！”
    “就按县主说的办，將刺史大人扶下去，待陛下圣裁。”
    诸人心思各异，有人悄悄打量著顾昭。
    先前只当这位锦安县主是靠著令人惊艷的长相才能叫主上念念不忘。
    可如今看来她根本不是徒有其表的瓶，甚至可以说是很有手段...
    若是她成了季宴的夫人，只怕不好处理...
    顾昭点了点头，自知今日已经出够了风头，隨即坐下，安心的听著眾人寒暄，是不是点头微笑，將交际完全交给了折少主。
    不得不说折少主確实被折家培养的极好，短短半个时辰便已经开始能与文臣武將兄弟想称，两方刻意之下一时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终於步入了正题，折少主擦了擦有些醉意的嘴角，眼中却一片清明。
    “说来確实惭愧，我燕云如今確实缺少粮食...这才不得不来寻季贤弟帮忙...”
    不等季晏开口，豫州支度使蒋丞便连声哭穷。
    “这...我豫州如今也是自顾不暇...如今存粮也不过十之二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一早便得知折家的灾情，早早就对顾昭的到来充满了防备，丛方才开始就故意挡住了折少主的话头。
    闻言眾人皆是目光灼灼的盯向季晏，唯恐季晏会为情所迷將粮食给借出去。
    虽说他们也心中默许了锦安县主会是未来的夫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舍了豫州的利益去救济燕云...
    眼见季晏沉默，蒋丞焦急道。
    “主上...若是您一定要救济燕云，我们最多最多也不过只能借出去两千石...”
    “再多便会动摇我豫州的根本了！”
    见蒋丞记得就差要给季晏跪下了，顾昭忍不住瞪了眼折少主。
    折少主原本还想再让顾昭看一眼眾人间脆弱的情谊，此时被顾昭瞪了一眼，也不得不起身解释安抚。
    “蒋大人客气了，我们此行主要是为借道。”
    “借道？”
    蒋丞一愣，借什么道？

 第150章 让利

    这是想要借道攻打別的州郡？那放著物產丰裕的冀州不打跑这么远是为何？
    “我们已经筹集到了粮食，只是粮食需要经过豫州，这才不得不上门告知。”
    折少主声音稳稳，无形中抚平了眾人心中的急躁。
    “还请季贤弟考虑考虑，若能借道我折家感激不尽。”
    蒋丞鬆了口气。
    “既然不是借粮便可...”
    隨即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禁惊呼出声。
    “这笔粮草如今竟在我豫州境內？？”
    不怪他惊奇，豫州在向前便是与折家素有矛盾的孙家，折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他们借粮...
    结合折少主与顾昭还特意入府拜见，稍一猜想便能想得到。
    眼见蒋丞猜到，左右届时运粮也瞒不过他们，顾昭索性坦荡告知。
    “家母康平郡主这些年也算小有所成，名下的太平楼多年下来也储存了些粮草。”
    “此番也是燕地灾情甚重，实在不忍百姓受灾，这才令世子与我回豫州输粮...”
    蒋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捶胸顿足。
    能够让他们一路疾行好几百里到豫州来输运，可见这不是笔小数目...
    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还不知道！
    若他能提前知晓，將粮食提前扣下，岂非可以大赚一笔...
    似是看出蒋丞的心思，季晏状似无意的瞟向蒋丞，笑容中多了几分警告。
    蒋丞訕笑，缓了半天才將后悔的神情掩下。
    这可是粮餉啊！活生生的粮餉！
    季晏温润的声音响起，里面较往常多了几分不引人注意的柔和。
    “你且放心，不过是借道，你我两家本就一向交好，自是不成问题。”
    “修书一封便可以，哪里用你亲自跑一趟。”
    蒋丞恨不得一双眼珠子都瞪出来。
    这样的大好机会，不趁火打劫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能一分不赚？
    “主上，要不还是...”
    对上季晏凉凉的目光，蒋丞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看的顾昭忍俊不禁，洒脱一笑。
    “如何能够叫小季大人吃亏？”
    “粮食既然一直在豫州，自然也该给些保管费...届时输送粮食，也免不了诸位大人维繫灾民。”
    这是要给利益...
    听出顾昭的话头，蒋丞眼神一亮，也不在盯著季晏，眼巴巴的望向顾昭。
    顾昭也不再卖关子，浅笑一声道。
    “我太平楼感激豫州愿雪中送炭，愿將豫州太平楼日后收益拿出一成分润给军需处！以助豫州军需！”
    “不知小季大人意下如何？”
    眾人不禁瞠目。
    太平楼的富有几乎人尽皆知，在豫州更是一家独大。
    康平郡主竟然捨得將太平楼豫州一成收入奉上，这简直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何止稳赚不赔，甚至大赚特赚...
    如今不过是正逢灾情在前，粮食的价格才会水涨船高，可等灾情过去，豫州太平楼半年的收益便足够顶得上这几千石的粮食。
    何况顾昭不单是半年，而是要直接將一成收益送予豫州军，这分明是入股。
    还是不用任何代价的入股！
    蒋丞激动的不由站起身来。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顾昭莞尔一笑。
    蒋丞仍不放心的望向折少主，担心这是顾昭为了出风头说的大话。
    这简直是天上的馅饼砸下来了，折家怎会愿意？
    折少主拱了拱手。
    “此行县主为主，县主的意思便是父亲与康平郡主的意思。”
    眾人勉强收起满腹心思，望向顾昭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奇异的神采。
    这样大的事情折大將军与康平郡主竟然放心交给她...这么大的一笔钱財就交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完全不似在养一个深闺贵女。
    往深里想，会不会这是在为他们未来的嫡子夺权...
    但无论如何，眾人此时已经不能再將顾昭当做一个寻常贵女对待。
    “这是不是太丰厚了，不过只是借道而已。你我之间何计较这么多...”
    季晏满眼不赞同。
    “你若是不收下让我与娘亲如何能够心安。”
    顾昭说著扫了一圈满屋的文臣武將，粲然一笑。
    “即便是你不要，也要为了他们计一计。不然便是借道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恐生波折。”
    季晏默然，思衬片刻望向蒋丞。
    “你先前说豫州如今还能够借出去两千石？”
    蒋丞面容一苦，一下子便明白了季晏的意思。
    但平心而论，顾昭確实诚意十足，只得喏喏道。
    “主上，我们也受了灾...最多两千石...”
    季晏拍掌一笑。
    “那好，就两千石！虽说不多，但也是我豫州军的一番心意。”
    “百姓何辜，若能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
    顾昭眉眼一动，这个时候的粮食几乎是有价无市。
    她许诺再多的財物那也是一张遥远的大饼，可如今的粮食却绝对是雪中送炭，燕云最紧缺的东西。
    这笔买卖细算下来也不算太亏...
    “那便多谢季大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露出了笑容。
    ...
    “当真要將一成的利益分润给他们？”趁著季晏在太平楼附近安排人手，折少主眉眼幽深的望向顾昭。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还是顾昭母女二人的私產...
    不在乎荣华富贵的人他见多了，但能这样面不改色送出去心中当真不在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今日太平楼已经暴露在他们眼前，哪怕不是他们只怕也得了別人眼红，若是不分利出去日后的小麻烦就足以让人焦头烂额。”
    “不过只是些蝇头小利，若能换来他们如今的尽心竭力与日后的庇护只会稳赚不亏。”
    顾昭隨口解释道，眼神始终放在面前的太平楼上。
    折少主不禁诧异抬眸，望向顾昭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莫名的身材。
    顾昭即便如今行事颇为放肆，但前世十几年的皇后生涯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根深蒂固。
    即便只是远远看去便觉得气质端庄，礼数周全，无端觉得贵气。
    是以他第一眼看见顾昭时只以为是个容貌出眾些的普通贵女...
    听闻她请命担下这份差事时也只当自己是来为她擦屁股的...
    直到此刻他方才知晓父亲並没有糊涂。
    顾昭是当真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气度...
    “你若是男子定能大有作为...”
    不知为何，折少主心头无端冒出这样一句话。
    顾昭翻身下马，一头青丝隨意挽起，此时拨开了额间的碎发，笑盈盈的望向折少主。
    “谁说女子便不能有所作为了？”
    说完对远处走来的季晏点了点头，大步在前向太平楼走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太平楼，也不知晓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言那般让人拍案叫绝...”
    太平楼遍及天下，其中豫州的太平楼与京城的太平楼列为榜首，因著周氏身在豫州，豫州太平楼多次扩张，乍一看去简直要赶上好几座刺史府大小。
    “果真大气...”
    越过前门进入其间，顾昭忍不住出声讚嘆。
    雕樑画栋却不显奢华，反倒添了几分风雅，不似她想像中的辉煌靡乱，甚至很是清雅，让人无端放鬆下来。
    身处其中，顾昭感觉心中的压力都鬆了几分。
    “这是哪来的土包子！”
    顾昭嘴角的笑容刚要扬起，身后便传来一道轻蔑的声音，听的顾昭微微皱眉。

 第151章 还望姑娘不要后悔！

    回头一看，便看一锦衣少女，少女面容娇俏珠光宝气，只是此时皱眉望著她，平白多了几分尖酸刻薄。
    嘲讽的表情在触及顾昭惊艷的面容时倏地一滯，隨即眼眸中涌现出几分嫉妒。
    “什么土包子，我们太平楼也是你这等人家能来得起的？”
    少女嘲讽的打量著顾昭的穿著。
    因著急赶路，顾昭一直都穿的素色短打，一路行来风尘僕僕，身上的短打即便能够看出料子不错，却也失了本身的样子。
    一眼望上去更像是买了贵人穿旧的衣裳改的。
    季晏等人还没进来，此时身后跟著的都是折家军，眾人的摸样比她还要狼狈几分。
    与穿金戴银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偏偏即便如此顾昭的相貌仍旧能一举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看的少女咬碎了一口银牙。
    顾昭抬眸冷笑。
    “我是什么人？太平楼开门做生意，难不成如今还给人分了三六九等？”
    少女冷哼一声，轻蔑的神色越发尖刻。
    “人本就分三六九等！”
    “不然为何有的人生来便是金枝玉叶，而有的人...”
    少女眼神不屑的扫向顾昭的脸。
    “未出阁的少女身后便有十几个野男人出入，毫无一丝教养。”
    顾昭原本平静的心情在此时完全消失无踪，笑容缓缓敛起，一双眸子如古井无波，不掺一点感情的望向少女。
    “倒是我孤陋寡闻，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贵女？竟然如此知礼的出来拋头露面。”
    折少主一听便觉顾昭的口气不对，上前一步挡在顾昭身前，反手握住顾昭蠢蠢欲动的双手。
    “正事要紧，別与她一般见识。”
    “不过只是个坐井观天的小丫头，不值当生气。”
    他们是来借粮的...起了爭执恐怕不好处理...
    少女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嗤笑出声。
    “我是哪家的你都不知道？你来太平楼吃的什么饭！”
    顾昭无意识的摩挲著袖口的匕首，声音格外平静和缓。
    “所以你是哪家的？不妨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折少主赶紧上前，拉住旁边的一个小廝，沉声道。
    “太平楼管事的在哪？不出来出面调解吗？”
    “这...”
    那小廝眼神瑟缩的瞟了眼身侧的少女，又赶紧低下头去，挣脱折少主的束缚匆匆到了少女的身后屏气敛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找什么管事的？我便是这太平楼管事的！”
    少女脸上笑容越发变大，隱隱多了几分张狂肆意。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太平楼！不允许你们进！”
    “小季將军今日要来，你们一个个浑身脏污，凶神恶煞，若是惊扰了小季將军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少女显然很享受眾人意外的眼神，此时得意完了一脸嫌恶的摆了摆手。
    “还不將他们给赶出去！”
    “若是被小季大人碰见了岂不是污了他的眼睛！”
    顾昭怒极反笑，眼中多了几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竟不知何时开始太平楼已经换了主人。”
    “据我所知，太平楼的掌事的皆是中年妇人，你算得上哪门子的管事？”
    少女不耐的对身后的小廝挥挥手。
    “我娘养你们是吃乾饭的吗！还不动手！”
    享受著顾昭愤怒的眼神，少女眼中闪过几分快意。
    “你想找太平楼的管事？谁人不知晓如今太平楼如今乃是我娘祝夫人在掌管？”
    “本姑娘告诉你，整个太平楼都是我娘的！”
    “我说太平楼不允许你进就是不许你进！”
    折家军都知晓今日来太平楼的目的，此时即便是生气也竭力忍耐著，只是做出了防守的姿势。
    “哟，看不出还是些练家子！”
    “你们莫不是那个门派的？真是可笑，不过是学了一招一式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那都是大齐军队不曾愿意与你们计较。”
    “动手！给他们长长见识！”
    小廝和侍卫们能够护住太平楼自然也能感受到面前的一伙人绝非常人，此时听到祝依的命令也有些犹豫。
    为首的统领忍不住道。
    “祝姑娘，他们恐怕来头不小...”
    “不如等夫人回来再说...”
    祝依眉头一皱，不悦的瞪向那侍卫统领。
    “你什么意思？来头不小还能越过小季將军不成！有小季將军在豫州谁还能与我太平楼为敌！”
    “快点给我扔出去！”
    见那侍卫统领迟迟没有动作，少女直接上前拔剑。
    “你们不上难不成是等著我自己动手吗！”
    那侍卫统领见状只得求助般望向顾昭等人。
    “还请诸位贵人能够退出去...”
    “司马大人亲至，寻常人等不得近前...”
    顾昭冷眼望向侍卫的眼睛。
    “这便是太平楼的意思？你们祝夫人的意思？”
    不知为何，对上顾昭的眼眸，侍卫统领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祝依一直在身侧怒视著他，死沉片刻，紧抿嘴唇，双手指向门口。
    “姑娘，请。”
    祝依见状满眼得意，站在顾昭身侧前方，越过了侍卫们，囂张的弯了弯嘴角。
    “还不给我滚！”
    顾昭冷笑出声，望向折少主，眼中满是嘲讽。
    “这便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吗？”
    手中匕首已经在眾人惊骇的目光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掷了出去。
    祝依得意的表情还浮在脸上，便感觉胸口一痛。
    不敢置信的低头望去，只看见匕首的把手还停留在外面，刀尖已经深深穿入胸口。
    鲜血正自伤口处汩汩流出。
    侍卫们大惊失色，赶紧为了上来扶住祝依。
    “真是可惜，师父即便亲自教我，我的武艺还是这般逊色，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扔偏...”
    “若是世子出手定能百发百中吧。”
    顾昭甩了甩手，帕子將手擦净，遗憾的望向折少主。
    自然的仿佛自己只是顺手扔下一颗石子。
    美丽的少女抬手间便要夺走別人的性命，宛如一株致命的毒，看的眾人只觉毛骨悚然。
    折少主眼眸幽深，垂眸掩下眼底的神色。
    “確实还逊色几分，但你才习武不久，就能穿入胸口三寸，也算有几分天分。”
    祝依身前的鲜血大片大片溢了出来，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在听见顾昭与折少主宛如嘮家常一般的对话，侍卫统领终於黑了脸。
    “姑娘什么意思？来我太平楼持刀行凶伤我太平楼的人，是故意寻衅吗！”
    “季司马即刻便到，还望姑娘不要后悔！”

 第152章 请司马大人做主

    “她自然不会后悔！”
    一向清越的声音中掺杂著几分怒意。
    太平楼內眾人脸色一变，视线不由自主望向门外。
    但看见一道清瘦俊逸的人影。
    “季司马...”
    眾人喃喃道，赶忙起身相迎。
    那侍卫统领面色一喜，大步上前跪倒在地。
    “还请司马大人做主！我太平楼素日里得司马大人诸多关照。”
    “今日为了迎接司马大人不过是想请这位姑娘及身后诸位武士暂时退避，谁承想他们竟然暴起伤人，祝姑娘如今还生死不知。”
    声音恳切，但却不著痕跡的占了先机，將罪名都推倒了顾昭身上。
    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真要以为是顾昭不讲理。
    “锦安县主，许统领所言是真的吗？”
    季晏眸光微闪，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顾昭。
    锦安县主？？
    太平楼內诸人尤其是先前站在祝依身后的小廝和护卫只感觉脚底一阵凉意直衝头顶。
    那不就是少东家？
    所以说他们先前口口声声说尊称了祝姑娘为掌事的，甚至还要为了祝姑娘將少东家给赶出去？
    许统领瞳孔一阵收缩，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几个字才自已经乾涩的喉咙中挤了出来。
    “司马大人会不会...搞错了...”
    “锦安县主...是尊贵的世家贵女...如何会...”
    顾昭嗤笑一声。
    “如何会来替我娘巡视太平楼，刚好发现有人在作威作福？”
    “行事粗鲁？”
    说完越过眾人径直走向祝依，手掌握在匕首的把手上。
    “那么...现在我可以收回我的匕首了吗？”
    鸦雀无声。
    这样深的伤口，莫说是直接拔下来，便是不拔出来都生死未卜，顾昭这哪里是在文匕首能不能拔。
    分明是在杀鸡儆猴，在文他们祝依要不要死？
    便是他们说不能拔她也不会停手的...眾人心头无端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谁敢阻拦...
    “刀下留人！”
    “別！”
    一道因为急切而破了音的女声自身后传来，隱隱还能听见急切的跑动声。
    “哦？”
    顾昭挑了挑眉，抬眸望向来人。
    “姑娘！是奴婢糊涂！”
    “奴婢知晓姑娘与季司马要来运粮，这才去粮库做些安排，哪知小女闯下这般大祸！”
    “还请姑娘饶小女一命，奴婢做牛做马以报县主大恩！”
    中年女人皮肤细腻，虽然年岁已老却看得出来养尊处优，此时自远处一路跑过来直接跪倒在顾昭面前啼哭不止。
    正是祝夫人...
    顾昭心头冷笑，说是求她恕罪，怎么句句都像是在携恩求报...
    她不在是因为帮她们办事...祝依会出头是因为她不在...她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可不敢要祝姨的报恩，在让祝姨做牛做马只怕这太平楼都要改弦易辙了。”
    顾昭眉眼冷淡，並不似祝秋月想像中的碍於情面还要安抚她。
    潸然欲泣的表情微微一僵。这些年练就的处事让她立马就反应过来。
    “姑娘可是怨我没管好太平楼...奴婢才疏学浅...得蒙夫人的恩情才有了今日，您什么时候想要收回去奴婢绝无怨言。”
    “只求能回到姐姐身边伺候姐姐...”
    说著也顾不得伤重的祝依，祝秋月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些时日习惯了刀光剑影般的权谋爭斗，已经多时未见到这等后宅手段，顾昭不禁微微皱眉。
    “我不是娘亲，也不是那些会怜香惜玉的男人，祝姨这些手段不妨收一收。”
    眼眸一转，轻嘆一声，意有所指的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祝秋月听。
    “恩情在重...也总有用光的时候...”
    “如今站在你身前的是我，不是我娘。”
    分明是平淡的语气，却直接將祝秋月心中的小心思给抖的一乾二净，面子里子统统给扯了下来。
    “太平楼是我娘的太平楼，看来祝姨是管著管著將什么都忘记了。”
    顾昭眉眼一动，扫向面前的眾多小廝和护卫。
    “倒是训得挺忠心的。”
    听的小廝与护卫们均是一抖。
    被主子夸忠心自然意味著得了主子的器重...可若是忠心对了对象...
    “祁大人，劳烦你暂时掌管太平楼。”
    “这些小廝护卫，统统发卖了去，我太平楼可容不下这种欺主的人手。”
    眾人面色一变，也不再自恃顏面，齐刷刷跪倒在地。
    “姑娘恕罪！属下们再也不敢了！”
    “都是属下有眼无珠，还望县主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祝秋月更是白了脸色，哭泣声因为惊骇直接梗在了喉间，一时根本说不出来话。
    待反应过来，立时伏跪几步，一把抱住顾昭的大腿，声音中终於多了几分恐惧，不敢再拿乔。
    “县主！是我利慾薰心！愧对了夫人对我的信任！”
    “但我真的从未想过做任何对不起主子的事情...”
    “唯一羞愧的...便是奴婢確实没有教育好女儿，怠慢了县主！”
    说完重重叩头。
    “恳请县主救救奴婢的女儿，奴婢再不敢了！”
    顾昭望向身前的女人，眼中闪过几分波动。
    但今日是她初次来太平楼，周氏从前一直在顾府，如同祝秋月这般从前与她感情甚篤如今欺上瞒下的掌事必定不止她一个。
    只是她却是周氏从前最信任的大丫鬟...她今日若是姑息了，日后再想掌权恐怕便难了...
    “我留不下你，也留不下你女儿...”
    心下一狠，顾昭沉声道。
    “太平楼上下哪里仅是今日怠慢了我，我一说掌事的他们只知有你，却不知母亲，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绝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形成。”
    “祝姨...你说的话能骗过自己的心吗？”
    喟嘆一声，顾昭疲惫的摆了摆手。
    “將她们带走吧。”
    闻言祝秋月拽住顾昭的手一紧，眼中纠结神色一闪而过，转而多了几分疯狂的狠厉。
    “是你逼我的...”

 第153章 挟持之危

    手腕一转，一只尖端被磨得格外锐利的银簪出现在手中。
    祝秋月本就抱住顾昭的大腿，此时顺势起身银簪直接抵住了顾昭的脖子。
    “祝夫人，你做什么！”
    许统领大惊失色。
    屋內眾人俱是惊恐的看著面前一幕。
    祝夫人髮髻微乱，此时一张保养的白皙温柔的脸上满是狰狞和凶狠。
    顾昭都能感受到祝秋月的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在微微颤抖。
    祝秋月紧紧揪住顾昭的领子，手中的银簪几乎就要刺入顾昭的脖子。
    “为什么！我自幼时便伺候初姐姐，多年来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依儿不过只是犯了个小错！你竟然就下此毒手！你才是真正的狠心！”
    手指微微用力，已经刺进顾昭脖颈的皮肤，渗出几分血跡。
    折少主目光一沉，手中长剑收紧，已是一副蓄势待发姿態。
    “折世子，我劝你不要白费苦心，我的簪子此时已经刺进去了，你出手再快也不会快过我手中的簪子！”
    祝夫人双目赤红，手中的银簪再次深向血肉几分，立时便流出几分血跡。
    好在她也知晓不能朕下死手，並未伤及要害。
    但也足够让折少主和季晏不敢动作，只得身子微僵的鬆开了刀剑。
    见眾人不敢乱动，祝夫人眼中越发疯狂。
    “小季大人，你今日来也不过是为了顾昭分润给你的太平楼收益罢了。”
    “她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甚至还更多！我比她和夫人对太平楼的掌控都厉害，只要我能將他们折家的人在这里处理了，这太平楼便能直接被豫州军收入囊中！”
    说著眼中多了几分狂狷的笑容。
    “非但如此，她在太平楼可足足存了几万石的粮食，如今各地均有灾情，单是这几万石的粮食可就价值千金！”
    確实价值千金，粮食的价格足足涨了十倍不止...否则也不至於能叫折大將军能够冒著这样打的风险来豫州运粮...
    “你当真不动心吗？”
    祝秋月身体逐渐平静下来，望向季晏的眼神中隱隱多了几分篤定。
    顾昭感受到脖颈间的凉意。
    她自重生以来时常会威胁別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別人將威胁...
    尤其是她心中信任祝秋月，丝毫没有怀疑她会对她不利，这才叫她得逞...
    所以...她生气了...
    “为了你一个破落户，对上折家？”
    季晏嘴角早已失去了一向噙著的温和笑意，眼神却一片冰寒，吐出来的话满是嘲讽。
    “不过只是些许金银罢了，若是惹恼了折家便是千百倍都会赔出去。你当本將军是疯了还是傻了？”
    说完面目逐渐阴沉下去，声音中都加了几分冷意。
    “放开顾昭，我们还可以放你和你女儿走...”
    祝秋月目光一滯，忽然大笑出声。
    “你怕了？”
    “你季晏也有怕的时候？”
    季晏目光紧紧盯住祝秋月手中的银簪，强行让自己面色如常。
    “我为何不能怕？谁不会怕？”
    “你若是不怕折家如今也不会与我在这里废话了。”
    祝秋月还欲再说话，却感觉手中的银簪一动。
    在一低头便看见一道血线飈了出来。
    以及...顾昭灿烂的笑容。
    顾昭直接主动撞向簪子，让簪子没入了脖颈几分，肌肉因为疼痛而猛然收缩，一霎时死死卡住簪子。
    趁著祝秋月惊骇愣神的间隙，顾昭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抓住银簪，將银簪自她手中抢夺下来。
    顺手狠狠拽住住秋月原本持簪的右手，手中银簪狠狠落下，將祝秋月的右手狠狠钉在了桌子上。
    “啊！”
    停滯几秒，巨大的哀嚎声瞬间响彻整个太平楼。
    娇弱的美妇手腕中间被一道银簪径直穿过，银簪隨后穿过桌子，入木三分，动弹不得。
    祝秋月整个人几乎以鞠躬的状態贴在了桌子上。
    一道血箭直接喷射而出，瞬间染红了槐木桌，看上去诡异又血腥。
    原本在楼上偷偷看热闹的宾客们立时便感觉毛骨悚然，吹过头去，再不敢多看半分。
    “放开我！！”
    “快放开我！”
    手腕处的伤痕其实並不明显，但带来的恐惧与疼痛却格外剧烈，祝秋月此时声音中除了愤怒更多的事恐惧，几乎不敢去看自己受伤的右手。
    原本因为激动热血而疯狂的脑子一下子冷静清醒过来。
    理智渐渐回笼，看向面前面不改色的少女与眾人投来的冰冷视线，心神震盪的同时瞬间一股冷意涌上心头。
    那是看死人的表情...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
    “四姑娘...我只是...我只是想嚇嚇他们的...我只是想求您能放过我与依儿...”
    顾昭接过季晏递上来的白色绢布，隨意的捂在脖颈上，信步走到祝秋月身侧。
    “放过你？”
    “那谁来放过我？”
    “多年信任，到头来你竟然还想要我的命...”
    说著手指微微用力，將银簪自祝秋月手掌上猛然拔下。
    祝秋月一恢復自由立时便屁滚尿流的向太平楼护卫身后躲去。
    “护送我衝出去，我手中还有积蓄，只要你们保住我东山再起不是问题！”
    话音未落，银簪自后脑穿过。
    在侍卫悚然的目光中，只见祝秋月额头猛然炸出一片血，银簪的尖端猛然穿出。
    即便已经见识了不少的血腥见此情景太平楼的护卫此时也忍不住感觉双股一软。
    “少东家...”

 第154章 愿效犬马之劳

    “少东家，这一切可不关小人们的事啊！”
    “你若要发卖或是处罚小人们绝不敢有二话！”
    那护卫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显然是被这等场面给嚇到了。
    许统领眼珠微微转动，倒没有被眼前的场面给嚇到，但望向顾昭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忌惮。
    略一思衬，单膝跪地，目光幽深。
    “恳请县主处罚！”
    “县主今日处理了祝夫人，如今太平楼人心惶惶，县主若要快速掌控难免需要一二得力之人。”
    “祝夫人已死，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顾昭擦著脸上的血液，闻言动作一僵，目露诧异的望向许统领。
    感受到顾昭的目光，许统领继续道。
    “太平楼自主子回了老家家祠便一直掌控在祝夫人身上，主子一向信任她，是以不曾过问。”
    “我等即便知晓祝夫人起了別的心思却也不敢得罪与她...”
    “但如今確实做错了事情，恳请县主处罚，只要留下属下一条性命。”
    这是甘愿受罚，希望能够平了他们之间的心结，还愿意为她做事？
    倒是个有心思的...顾昭细细打量著面前的护卫，意有所指。
    “我的身边不缺护卫。”
    显然，一个普通的侍卫並不值得她为此改变主意。
    能够一反水谁知晓会不会再次反水...
    许统领默了默，眼神中出现了几分挣扎的神色。
    最终还是自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以及一本古籍，都被仔细的包裹在黑布中，叫人看不清具体模样。
    “属下能够带给县主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护卫...”
    “只是此物只能给县主一个查看...”
    看见许统领格外谨慎的態度，顾昭心头微微一动。
    折世子见顾昭的神情便知晓她心动了，顾及顾昭的安危，自旁边取来一个托盘让许统领將东西方於托盘之上。
    许统领心中挣扎片刻还是將东西放在了托盘之上。
    “小心暗器，在侧面打开。”
    折世子將托盘递给顾昭，隨即命令折家诸人背过身去，连余光都不曾在望过来。
    季晏也隨即背过身去。
    眾人虽然心中好奇，但两个主子都选择了不看也只得隨之背过身去。
    顾昭谨慎的试探片刻，確定了没有暗器毒药，这才轻轻揭开衣角。
    但只看见那玉佩上面的字立时瞳孔猛然一缩。
    在望向旁边的古籍，心中猛然震动。
    竟然是冯家后人？
    若说在大齐建国之时谁立功最多，便不得不提到中军大將冯冀。
    其用兵如神天下无出其右，更是被齐帝封为了大將军王，简直是独一份的恩宠。
    甚至在当时折家先辈与宣家先辈都只是他麾下的將领罢了。
    只是时移世易，冯家代有才人出，手中的权利也越来越多，本就功高震主，又满门皆是军事奇才，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容忍。
    终於在几十年前被先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给满门抄斩。
    可怜冯家忠心耿耿，即便接到了这般命令也不曾动了反心...一门八十多人惨死午门。
    面前的许统领...竟是冯家之后？
    冯家竟还留了一丝血脉？
    顾昭眉头微微皱起，一时间也犹豫起来。
    即便不如冯大將军，但冯家后人皆通兵法，比之普通將帅定然绰绰有余。
    若真是冯家之后那便是难得的將才...即便身世复杂，却也绝对只得拉拢...
    可是这样的好事当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放著季晏与折少主不去追隨，偏偏对上她一个如今身无长物的孤女？
    顾昭心中有些发虚。
    久久未听闻道顾昭的声音，季晏手中长剑已经捏紧。
    “昭昭？”
    顾昭闻言匆匆敛起脸上的神色，將托盘上的东西仔细包好，状似隨意道。
    “今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时间紧迫，你先在太平楼等我。”
    许统领心中一急。
    “祝夫人已死，但输粮之事末將从前一直隨行，对於太平楼上下事务也通晓甚多。”
    “县主若是梳理起来怕会消耗更多时间，属下愿祝县主！”
    顾昭嘴唇微微抿起，心中思忖著许统领为何要如此认定自己。
    但想著方才祝秋月的异动，心中也有些担忧她是否真的听从周氏的吩咐没有將粮食擅自处理了...
    与折世子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一日时光转瞬即逝，看著折世子护著粮队缓缓前行，顾昭才算是微微鬆了口气。
    许统领所言不错，因著他的一路指引大大缩短了时间，齐修文的人早已退散，粮道已经重新打通，如今就看折世子的了。
    烛光掩映下，顾昭颈间的伤口看上去越发狰狞。
    “说说吧。”
    顾昭望向面前申请冷肃的男人。
    许统领躬身一拜。
    “属下谢县主信任。”
    能够在相识第一天便摒除身边丫鬟护卫，单独召见他，顾昭已是冒了巨大的风险。
    “你身世牵扯颇深，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
    顾昭喟嘆一声。
    人人都说钱帛动人心，但在她这里却是良才动人心。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方自己的势力，势力大小不重要，但要给她与周氏一个保障。
    许统领目露诧异，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顾昭会这般容易就相信与他。
    “县主相信我所言为真？”
    顾昭浅笑一声，笑盈盈道。
    “祝夫人为人心机深沉，做这些筹谋必定会防著所有人，而你不过是个普通侍卫，却能將她所有的打算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足见你技高一筹...又怎会是个普通人。”
    “只是...我有一事確实有些想不明白...”
    闻言许统领眼中多了几分慎重与正式。
    如果说先前只是碍於情势觉得顾昭是最好的选择，那么此时心中也有了几分意动。
    “县主请说。”
    顾昭面上笑容微敛，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如同能够洞悉人心般直直的望向许统领。
    “为何会选中我...”
    “冯家后人，无论去投靠哪方诸侯都不会受到薄待。”
    “我不信你心中身为冯家后人的高傲会让你看得起我。”
    此话可谓犀利至极，冯家如今在落魄可多年以前也是世家王族，她不过只是个县主，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若说许统领看中她，想要让她投入他的麾下还有几分可信。
    许统领身形一怔，显然没想到顾昭会如此说。
    隨即脸上原本的冷肃寸寸龟裂，多了几分阴鬱和难堪，眼中出现几分悵然，悠悠道。
    “县主就不好奇我为何能够在满门被斩的情况下留下一条性命吗？”
    顾昭闻言垂下眼眸。
    “我无意窥探你的过往，世家大族隱秘眾多...谁都有秘密...你不必將底细都透给我...”
    许统领苦笑一声。“属下已经沦落至此，哪里还在意这些...县主不妨猜猜。”
    顾昭沉吟片刻。“我素来不是什么善人，是以揣度之时也是从最坏处入手...”
    “依我心中所想，你约莫是当年冯家最有潜力的孩子，有人救下你是为了利用你去对付大齐皇室...”
    许统领垂下眼眸，眼中多了几分落寞与疲惫。
    “县主所想才是常態，属下年少时便已擅谋而得宗族器重，起初也这般想...”
    “但很可惜...並非如此...”

 第155章 一拍即合，永不背主

    並非如此？
    顾昭心中生出几分疑竇。
    “那是为何？总不会是出於仁心...”
    许统领久久没有言语，须臾后狭小的房间內终於传出许统领的轻嘆。
    “县主所言不错，正是出於仁心...连我当时都倍感不可置信...”
    顾昭心中疑惑更甚。
    “即便如此，可这与昨日之事有什么干係？”
    “因为救我之人...”
    “正是周老太师...”
    顾昭愕然抬头，整个人不由直接站起身来，眼中的惊骇根本掩饰不住。
    “老太师？？”
    隨即眼中多了几分冷意，眉眼犀利的望向许统领。
    “谁人不知周老太师对大齐皇室忠心耿耿，你便是要编造谎言也该找一些可信的藉口。”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能背得懂忤逆谋反的名头，唯独一人不行。
    那便是周老太师...终其一生他都在忠於大齐。
    即便如今他们已经远离京城，但她也决不允许有人这样污衊周老太师。
    “周老太师是忠心齐家...可我冯家冤不冤满朝文武谁人看不出来！”
    许统领一直平静的脸上终於多了几分激动。
    “约莫是惺惺相惜...面对祖父的苦苦哀求仅有他肯冒天下之大不韙救了我。”
    “虽然救下了我，却也怕我多生事端，將我送给了一个普通农户抚养。”
    顾昭罕见的沉默了...
    没错...以她对老太师的了解，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既愚忠又刚直...
    “这並不能说服我。”
    顾昭眼中一片清明，漠然的盯向了许统领。
    说来说去不外乎便是恩情，但身怀血海深仇的冯家遗族如何会因为区区恩情便折了自己的大业。
    她早已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叫她热血沸腾的年纪了。
    “县主果真与郡主一样...什么都瞒不过县主...”
    许统领面上的激动慢慢敛去，隨即多了几分沧桑。
    “从前天下安稳太平，没有人会需要一名將帅...”
    “即便是有人需要，可与身旁忠心耿耿的將帅相比，谁肯相信我这个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逆臣之后...”
    “我投靠县主...实属无奈...”
    这倒也不难猜测，他確实可以去投靠，但各处势力將帅之臣早已经问问扎根，他去了也不过只能当个吉祥物，甚至难以得到信任...
    顾昭缓缓点头，心中已是信了几分。眼眸微动，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何会出现在太平楼...”
    “你既然受了老太师的恩情在见过娘亲之时为何不据实以告，何至於让他们心结如此之深。”
    此话一出，许统领脸上最后的锐气也消失不见，张了张口，却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无非是怕老太师要迎回母亲...”
    “母亲回京势必吸引目光，免不了被人调查多年来的事情...”
    “若是一个不查恐怕你的身份便会瞒不住...”
    顾昭隨意的摸了摸桌上刻著『冯』字的玉佩，眉眼中一片平静。
    “说到底，不过是你心中也不够忠心罢了。”
    “若是想的再深些，你一身武艺，去哪里做护卫不是做...”
    “不过是洞察了母亲的身份，这才送上门来...”
    许统领眼中此前的激动与沧桑尽褪，此时竟是多了几分畏惧。
    半晌才感觉艰涩的喉咙终於恢復了几分知觉。
    “属下...属下...”
    张口欲要解释，可却结巴了半天都想不出解释的话语。
    心中的所有心思与谋划都被顾昭给一寸寸揭开放在面前，他根本狡辩不得...
    一股难言的尷尬直接冲向头顶，许统领感觉面上都有些燥热起来。
    看见许统领的反应，顾昭微微一笑。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真活的纯粹呢...”
    “你想要復仇，而我与娘亲正巧手下缺少人才...”
    “许统领，望你以后不要让我后悔。”
    许统领面上的尷尬未消，闻言几乎是震惊的抬起头来，想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县主...肯信我...”
    “...谁没有一些小心思呢...你想要报仇，焉知我们不想...目標一致的情况下只要你不背叛，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许统领顾不得去擦额间的冷汗，忙不迭的躬身再拜，此时眼中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真心与诚恳。
    “属下谢县主肯相信我...必定不让县主后悔今日的决定。”
    “冯家自古便没有背主之人，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顾昭轻轻点头。
    “无需多礼。”
    “你既然愿意帮我，那便隨我去见一个人...”
    “至於你的真才实学如何，我不是行家，不会做那刚愎自用之事，还得让你隨我去见一个人...”
    许统领此时心头的激动微微退去，脸上已经没了从前的冷肃与沧桑，再不敢存先前的算计之心，惊讶抬头。
    “是谁？”

 第156章 我名...顾昭

    夜间的山谷阴风阵阵，饶是许统领也感觉手臂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姑娘...这百兽山凶名在外，存常人皆不敢近前，里面真的有人吗？”
    “夜间的山谷本就危险重重，您想试试属下的胆色自然可以...这实在危险，不如您且去谷口等属下...”
    许统领戒备的望向四周，牢牢將顾昭护在身后，一颗心猛烈的提了起来。
    顾昭仅带了他一人出来，若是当真出了一点事便是季晏都能扒了他一层皮。
    他煞费苦心得来的好局面一瞬间便要烟消云散。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
    安全？
    许统领听著耳边的狼嚎声，忍不住又检查了一遍顾昭身上的甲冑，只觉得一口鬱气堵在心口。
    突然，脚下不知晓踩到了什么东西。
    许统领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隨即身上的汗毛根根炸起，整个人反应迅速的牢牢握住身侧的树干腾空而起。
    带他起来，脚下的捕兽夹倏忽合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咯吱声，听的他心中不由一慌。
    “姑娘，咱们走吧，这捕兽夹还好踩到的是属下，若是您属下当真是万死不能谢罪...”
    感受到背后的冷汗，许统领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继续向前，有我在，许统领不必害怕。”
    少女的声音中毫无半分紧张的神色，甚至隱隱有几分放鬆。
    许统领听见顾昭淡淡的声音只觉得恨不得直接揪掉自己的耳朵。
    “何人擅闯百兽山！”
    一声厉喝在身旁的树上传来。
    分明是饱含威胁的话语，但听在许统领的耳边却如同天籟。
    这里当真有人...
    “我们是...”
    许统领面色一喜，就要自报家门。
    “不管你是谁，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
    那厉喝之人说完便拾起颈间的哨子，一声清脆长鸣响彻山谷，隨即便要向二人攻来。
    许统领面色一变，护著顾昭就要后退。
    “我找你们狄山主。”
    顾昭好不容易才拉住想要带她后撤的许统领，抬眸望向面前的大汉。
    借著月光那大汉这才看见顾昭的相貌，瞬间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惊艷的神色，眼珠灵活转动。
    挥手示意远处跑过来的几名大汉止步。
    眼中却早已敛好之前的惊艷，转头眼神清明的望向顾昭。
    “你怎知我们狄山主在此？”
    顾昭勾唇一笑。
    “因为是我让你们山主来此地啊...”
    大汉神情微怔，望向顾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慎重与小心。
    “不知姑娘芳名...”
    顾昭面容微动，自许统领身后走了出来。
    “我名...顾昭...”
    顾昭...顾昭...
    那大汉喃喃的低估了几声。
    隨即忽然双目圆睁，满脸惊骇的望向面前的少女。
    “竟是姑娘！”
    “姑娘来此为何不先寻人通传一声，这山谷里面虽说已经被山主清理了一番，但那凶名在外的猛兽仍然时有出没。”
    “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说完赶紧招呼著周围的人去给狄青报信，剩下的人赶紧上前护在顾昭身侧。
    “不必多礼，我来这里也是事先问过了狄青，这条路上都是暗哨，不会有问题。”
    大汉恭敬点头，在前面带路。
    “说来山主也已经来此一年有余，时常收到姑娘的回信也很是掛念。”
    顾昭眼中精光一闪。
    这大汉说是相信她，却还在试探。
    莞尔一笑，却不曾生气。
    “我遣狄大哥来此也不过四月有余，如何就有一年...”
    “况且我也不过仅仅给狄大哥传过两封信，哪里便是时常收到信了。”
    那大汉闻言肉眼可见的鬆了口气。
    眼见被顾昭说破，回头对顾昭认真行礼，眼中的戒备也消散了几分，多了几分真心。
    “姑娘恕罪，如今局势复杂，属下实在是不得不防，冒犯了姑娘属下愿意领罪。”
    顾昭不在乎的挥挥手。
    “你们能有这般的警惕之心很好。”
    “此次来的比较紧急，我也確实引人生疑。”
    “带我去见狄大哥吧，我有要事与他说。”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看见来人的身影，面前的大汉自觉的退开几步，与旁边守在两侧的人站在一起。
    “四姑娘！”
    狄青身上的外衣有些凌乱的穿在身上，能够看的出来定然已经歇下了，直接起床匆匆赶来。
    此时见到顾昭脸上一贯的沉稳也多了几分激动。
    顾昭在京城中的惊险他也略有耳闻，但身处豫州，遥不可及，他即便忧心也只能是越发尽心竭力的招兵买马，培养势力。
    此时直到看见了安安稳稳的顾昭站在眼前，心中那根绷紧了的弦才算是送了下来。
    “狄大哥！”
    感受到狄青的热切，顾昭眼中也多了几分激动。
    有了祝秋月在前，狄青的忠心显得更为珍贵。
    相比与祝秋月，甚至狄青的自由度更高，她完全是將一副身家直接交给了狄青，狄青若想自立门户轻而易举。
    可她方才一对那大汉亮明身份那大汉便换了衣服態度足见狄青没有一丝隱瞒。
    “姑娘身份贵重，怎能来如此危险之地，若有召唤只需要派人过来传唤一声，我自去见姑娘。”
    狄青但见顾昭衣衫单薄，赶忙將身上大氅解了下来为顾昭披上。
    大氅的质量並不好，与顾昭平日里的锦衣全然不同，但披在身上却令顾昭周身感到一层暖意。
    將大氅紧了紧，眉眼弯弯。
    “今日有人上门，时间紧急，我也不好耽搁，只得带了他来寻你。”
    “什么人容得姑娘这般重视...”
    狄青说著不自觉眼神挑剔的望向顾昭身后的许统领。
    许统领见状便知晓面前之人很得顾昭信任，对狄青微微頷首作揖。
    “冯家后人...”
    顾昭在狄青耳侧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冯家...普天之下敢自称冯家的人仅有那一家...狄青不禁浑身一怔。
    眼眸不自觉的落在许统领身上...眼中多了几分郑重与复杂...
    “冯家竟还有人...”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论及行军打仗，我不及你...这才深夜带他来此...”
    狄青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想著什么，轻声道。
    “姑娘放心，交给我便是。”
    得到回答，顾昭点了点头，一路上开始欣赏著狄青这些天的布置。
    不得不说，百兽山確实是一个好地方。
    有了从前的凶名在外，百兽山鲜少有人踏足，又依山二而建，易守难攻，处於豫州与忻州的交界处，便是豫州军宇忻州军也鲜少会踏足。
    沿途也会不是遇见巡营的士兵，都只是躬身行礼便匆匆而过，可见狄青的军纪极好。
    在一看狄青明显憔悴的面容，不足五个月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可见狄青必定是耗尽了心血。
    “这些时间...辛苦你了...”
    狄青闻言动作一顿，隨即状似不在意的摆摆手。
    “都是属下应当做的...属下在此也不过帮姑娘屯粮招兵，无甚危险...”
    “不及姑娘这些时日危机四伏...今日能看见姑娘完好无损站在面前...我也心安了...”
    顾昭目光幽深，轻声道。
    “危机是处理不完的...”
    “狄大哥可愿与我去爭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这是要趁乱浑水摸鱼...几乎是瞬息间狄青便明白了顾昭话中之意。
    心臟彭彭直跳，狄青觉得自己呼吸都重了几分。
    “愿为姑娘效死命！”

 第157章 淮阳之计

    闻言许统领面色一凌。
    既为自己没有跟错人儿感到庆幸，心中也多了几分肃然。
    这般几乎等同於谋逆的对话只要传出去对他们几乎是灭顶之灾。
    但二人却这般当著自己的面就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很显然，放在自己面前的就两条路。
    第一条他確实是冯氏的后人，但他除了追隨顾昭已经没了別的退路，他们不会放一个知晓他们目的的人走的。
    第二他是个冒牌货身上无甚价值直接就会被处理了...
    顾昭果真不是什么善茬，甚至可以说是出手狠辣...
    “怎么，怕了？”
    顾昭轻笑一声，將狄青扶起，转头笑吟吟看向许统领。
    “属下不敢。”
    许统领面色微僵，连声道。
    “怕也是正常的，既然怕了就拿出你的本事来。”
    顾昭隨意的瞥了一眼，隨后收回视线，一边说著如今外面的隱秘一边关心著狄青现在的情况。
    许统领此时內心也不禁有些紧张。
    却不是怕自己实力不够...而是怕面前的这个看上去颇有几分將帅之气的男人是个草包，將顾昭给糊弄了。
    这种紧张的气势直到在看到了一副作战图时才算是有了几分缓和。
    “淮阳之战？”
    许统领惊讶出声，眉头微微拧起。
    这副图能够出现在这里且上面密密麻麻做好的標记便已经能够说明这位狄姓的武士並非是个绣枕头。
    而很显然，在於顾昭对话之后特意將这副战图取出定然另有深意。
    “姑娘...志在淮阳？”
    许统领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望向面前眉目如画的少女。
    少女面容清丽端庄，即便是连日来的风雨兼程也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跡，此时正坐在上首喝著一盏暖身茶，与身侧一名瘦高的少女话著家常。
    “有何不可？”
    顾昭闻言微微侧头，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姑娘可知淮阳虽小，但却四面环水，易守难攻举世皆知...这才一直能以一城之地自成一州...”
    许统领眉头微皱，忍不住出言提醒，明显很不认同。
    顾昭隨手將暖身茶递给身侧的少女，缓步走向二人。
    “我自然知晓，但在大齐开国的过程中淮阳之战不还是胜了...”
    “今日我便是想问问，许统领除了淮阳之战之计，可还有別的谋划能够拿下淮阳...”
    这无疑是一道难题，世人皆知淮阳难以攻破，淮阳之战时几乎是拼上了五倍的兵力才给强攻而下。
    如今却要许统领想出別的计策...无异於强人所难。
    若他能想出来无论如何也比得上当初的军士中郎將了...而如今的许统领也不过只是个护卫...
    狄青嘴唇蠕动了一下，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
    “姑娘...这会不会太难了...”
    “难吗？当时来攻打淮阳的不过只是个靠荫庇受封的偏將，若换做当时的冯大將军来攻打当初的淮阳，定然不会想出强攻这样的策略。”
    “我不求想出的计策多精妙，但总要有个另外的定计，对冯家最有潜力的子侄哪怕略有逊色也定然是不难的吧...”
    说著面上的笑容微微敛起。
    “若是连这样的计策都想不出来，我要他又有何用处？”
    “你觉得呢，许统领？”
    许统领掩下心中的惊骇，面上也多了几分肃然。
    也知晓今日的计策不关关乎自己的性命，也关乎他们这一方势力的第一次出手...
    略一思衬，银牙一咬，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坚定。
    “淮阳之战距今已有百多年，如今在论淮阳之战已然多了许多变数。”
    顾昭微微皱眉，他是怕了？
    “所以...属下便以我们这一方人马为例，说出心中定计。”
    许统领神情果决，左右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既然要说，何必还要遮掩，直接给出对策反倒更能体现几分忠心。
    狄青能够被顾昭称为狄大哥，可见很得顾昭的心思，他初来乍到，这便是他最合適的投名状。
    果不其然，他的话一说出立马便看到顾昭的眼中多了几分精光。
    “你说。”
    顾昭目光灼灼的望向许统领。
    “淮阳四面环水，自然易守难攻，让人难以靠近。”
    “可也正因为它易守难攻...在一些时候反倒会成为它的致命缺点。”
    哦？
    顾昭面上多了几分兴味。
    “此话怎讲？”

 第158章 季晏...谢谢你

    “四面环水，既让人难以进入，却也让里面的人难以出来。”
    “放在平时里面物產丰富，自给自足，又易守难攻，自然没有人会想去撬动这个龟壳。”
    “可是放在如今，这却成为了它最大的短板。”
    闻言几乎是一瞬间，顾昭与狄青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卡。
    “今年乃是灾年，淮阳平日里因著物资丰裕苏刺史几乎连年都將粮食运了出来维持与各家的关係了...”
    “他们今年可不得不出城屯粮...”
    话说到此，不用许统领讲话说完，顾昭与狄青便明白了许统领的计划。
    围城之计，不算什么新鲜的计划，但用在此时却格外有用。
    “不过...姑娘若是由此想法必定只能在今年开始，若是错过了今年再想抢占淮阳便是难上加难。”
    顾昭眼眸幽深，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著一旁的案几。
    她选择淮阳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淮阳是个好地方，大齐人人皆知，但却不从有人对它起了心思，都是因为它实在是太过难打。
    但前世便在今年，淮阳几乎是在眾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被叛军给打了下来。
    之后这股叛军更是成为了安家的心腹大患，直到后期兵马已经足到可以攻入皇城时才將淮阳给拿下。
    她在筹谋发展势力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淮阳...
    这也是狄青与许统领给她的底气...
    “当然，此事还有一个先决条件...”
    见顾昭久久不曾开口，许统领继续道。
    “那便是...天下已乱...”
    “苏刺史一向性情温和，与四方交好，若不是在天下大乱各方自顾不暇之时只怕也不能將淮阳拿下。”
    顾昭抬眸，与狄青眼神相对。
    “许统领所说...可行吗？”
    狄青略一沉吟，片刻后才微微点头。
    “此计可行...但是若要成功，我们还需要在多些兵马。”
    即便三人都没有说，但几人都知晓，若要谋夺淮阳，这几乎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一次不成便会被各大势力围剿...
    顾昭拍掌一笑。
    “无妨，左右现在还得再等一两月，届时穆帝崩逝，各地才会大乱。我们还有时间...”
    许统领略一踌躇，终究还是缓缓开口。
    “姑娘，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几乎验明了许统领的神识，良才难得，顾昭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许统领直说便是，如今知晓了你所言非虚，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有什么所求我定然尽力而为。”
    许统领眼眸幽深，几乎是谨慎的一字一句自牙缝中缓缓吐出。
    “属下自太平楼办事许久，对於夫人的势力也勉强能猜到几分。”
    “姑娘手下有狄大哥这般人才，夫人手下未尝没有...”
    夫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话间许统领眼睛眨也不眨的牢牢锁在顾昭的面上，不错过一分顾昭的表情。
    他如今投在顾昭麾下，自然希望顾昭的道路能够通顺些，但他心中又实在拿不准周氏与顾昭间的关係。
    只得小心的试探著。
    顾昭闻言面上笑容未变。
    衣袖间周氏临行前给她的信物仿佛还有著周氏身上的温度。
    她在太平楼中根本就不曾用到这玉佩，看样子也根本用不上。
    这信物的作用不言而喻...
    “我们先自己试一试吧...如今各地缺粮流民甚多，而我太平楼如今最不缺的便是粮食...”
    “若能在流民里调谐根骨好些的招进来便再好不过了。”
    周氏虽说给了燕云三万石，但太平楼如今还留下了两万石...
    当时看的折少主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直接將剩下的两万石都搬走了去。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去动母亲的人马...”
    她內心也知晓周氏定然有所准备，但夺取淮阳她心中根本没有一丝把握。
    若是失败直接便是全军覆没...没有一丝余地...
    周氏如今好不容易取得了幸福，若非必要她不想让周氏连一点势力都留不下...
    许统领一下子便明白了顾昭的意思，攥著长剑的手微微用力，终究还是顶撞道。
    “姑娘，我们可以不用，但我们不能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束手无策...”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感受到顾昭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许统领只感觉身上的皮肉一紧，但还是倔强的望著顾昭。
    顾昭与许统领对峙片刻，终究还是轻嘆一声。
    “过几日你带我去寻他们...”
    “但切记...不能暴露我们的计划...”
    许统领这才肯点头。
    “今日夜已经深了，你们也累了，先休息吧，事情再多也不能將身子给压垮。”
    顾昭轻笑一声，想外面走去。
    狄青面色一急，忍不住上前拦住顾昭。
    “姑娘，如今天色已晚，您连夜过来已是危险，属下如何还能让你在连夜离开。”
    “刚好狄梦也在，您不如便在此歇下，属下为您守夜。”
    闻言一旁的少女赶紧跟了上来。
    “是啊，姑娘，您就听兄长的吧。”
    顾昭轻轻拍了拍狄梦的手，眼中多了几分暖意，浅笑道。
    “我若是今夜不出去怕是山谷外要有人一夜都睡不著了。”
    “啊...”
    狄梦心思单纯，一时不解，挠了挠头。
    顾昭坦然一笑，抬步向外面走去，狄青与许统领赶忙跟上。
    行至谷口，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一抹月牙白的锦衣。
    朦朧的月光照在身上，反射出的光芒都泛起几分洋洋洒洒的暖光。
    “你们快回吧，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正事要紧。”
    狄青与许统领犹沉浸在堂堂豫州军的主上半夜在冷风中出现在谷口的震惊中，此时目瞪口呆惊愕的看著顾昭大步走向谷口。
    “姑娘，等等我！”
    一念起，许统领就要跟上，却被旁边同样刚刚回神的狄青一把抓住。
    狄青回神望向密林，不知在对谁说话。
    “梁因，暗中护好姑娘，不必离得太近。”
    在许统领诡异的目光中，密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隨即归於平静。
    “梁因的武功不逊色於你我，你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走吧。”
    狄青轻声道，拉著有些不情愿的许统领向山寨行去。
    顾昭听见身后的响动，勾唇一笑，笑盈盈的走向面前的锦衣少年。
    寒风瑟瑟，少年脸上的笑容却皎若明月。
    “看来他们的动作也没瞒过小季將军，小季將军果然聪慧。”
    顾昭挪瑜道，自然而然的接过季晏送上来的手炉。
    季晏无奈一笑，自身上解下大氅披在顾昭身上。
    “这么多人驻守在这里，我若是发现不了那岂非也配不上聪慧的锦安县主。”
    “你若是要来何必夜里来，若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还只带了那么一个不知底细的护卫。”
    越说眉毛皱的越紧。
    顾昭听著季晏的嘮叨，脸上的笑容去夸大了一分。脚尖轻点，快速在季晏脸上一啄。
    季晏忽的瞪大了眼睛，口中的话一时顿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面上悄然出现一片緋红，呆愣的望向顾昭，眼中的光芒几乎要將周围的月光都比了下去。
    “昭昭，你...”
    顾昭眉眼弯弯，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此时多了几分少女的开心。
    “被人惦记的感觉...很好...”
    一直以来的艰险几乎已经让她忘记了这种被人无条件关心包容的感觉。
    季晏忍不住眉头一挑，心臟控制不住的快速跳动起来，一种难言的热血在心中蔓延。
    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拥抱顾昭，诉说心中的喜悦。
    却又顾及男女大防，顾昭可以对他主动，他却不能唐突。
    一时竟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顾昭眼中笑意更盛，抬步上前虚虚抱住季晏有些紧张的有些僵住的身体，凑到季晏的耳边轻声道。
    “...季晏...谢谢你...”

 第159章 丑八怪...

    听到这细如蚊蝇的声音，季晏身形一僵，半晌才喃喃道。
    “昭昭...”
    顾昭却已经抽身而出，一双瀲灩秋眸在月光下闪烁著別样的光泽，狡黠一笑。
    “走吧，小季大人不是说司马府中我的院子还给我留著吗？”
    季晏眸光一动，面上喜色难掩。
    “你愿意留下待一段时间？”
    顾昭好整以暇的望向季晏。
    “我这么多的人马放在百兽山中，你还要在这里故作不知的问我？”
    季晏面上仍旧是温和的笑容，摸了摸鼻子。
    “我这不是想多与你说几句话吗...”
    “你可需要我帮忙？如今在豫州地界，不是在京城，我们不必受制於人。”
    季晏说著，面上罕见的多了几分炫耀与得意。
    看见一向温和的翩翩公子这般表情，顾昭仍不住粲然一笑。
    “你都已经允许他们驻扎进百兽山，大开方便之门了。”
    “若是还需要你帮忙我岂不是太没用了？”
    二人相视一笑，身后的背影亲近的靠在一起，越来越长...
    ...
    翌日。
    顾昭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起床。
    她来时並未带来婢女，季晏府上也没有婢女，只有几个嬤嬤在旁伺候著。
    回到原来的院落顾昭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无忧无虑的十几年，睡的格外安稳。
    “本姑娘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能够让季晏哥哥这般痴迷！”
    狐媚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听到这声尖利的嗓音，顾昭眉头微微蹙起，忍不住看向一旁满脸忧色的嬤嬤。
    “司马府中没有女人...何人在此大声喧譁？”
    两个嬤嬤面面相覷，手指紧张的搅在一起，齐齐垂下了头，不敢对上顾昭的眼睛。
    半晌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回稟姑娘...是...陈三姑娘...”
    只是说完后两个嬤嬤却不敢在言语，唯恐被扯进二人的爭斗中。
    “姓陈？”
    顾昭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陈刺史家的？”
    两个嬤嬤闻言头又低了几分。
    不等顾昭细问，木质的大门便已经被来人自外面一脚踹开。
    顾昭面上的笑容微微敛起，眼眸古井无波的对向来人。
    “我当是谁？果真是你！”
    “不过只是个跟在本姑娘身后的狗腿子罢了，如今倒是让你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少女面若银盘，一张白皙如玉的小脸上杏眼微瞪，眼中满是嘲讽与不屑的望向顾昭。
    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能算上小家碧玉。
    顾昭闻言嗤笑一声。
    “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三姑娘如今便是落毛的凤凰了？”
    面前的面孔她再熟悉不过。
    从前她也一心想要融入豫州的贵女圈子里。
    只是王氏已经在外败坏了她的名声，她本身当时又无甚心机。
    是以也不过是靠著顾婉才勉强能混在贵女圈里，平日里也是各种冷眼嘲笑。
    整个贵女圈里都是以这位刺史府的嫡女与王家嫡女为主，这陈三姑娘与顾婉爭奇斗艳，更是格外不喜欢她，平日里没少与她为难...
    她重生归来，前世儿时的记忆本来已经很淡，他啊都不想找她们算帐了，却反倒送上门来...
    “你！你不过只是我父亲麾下属官的庶女！如何敢这般侮辱我！”
    “顾承远那般道貌岸然的小人背叛了豫州军，我看你这个女儿更是青出於蓝！”
    “分明是我豫州出身，如今却成了那燕云之地的来使，谁给你的脸面！”
    少女显然没想到之前一直被她嘲笑的草包庶女敢这般与她作对，一时气血上涌，面上都染上了几分緋红。
    “若是识相的便老实的去劝说小季將军放过我父亲，在给我老实的滚出豫州！”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敢肖想小季將军。”
    顾昭望向陈三姑娘，语气不疾不徐，却没来由的让人感受到更深的嘲讽。
    “凭什么？”
    “凭你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的贵女身份？”
    “还是凭你一向厚重的脸皮？”
    陈三姑娘自出生以来便一直是被人捧著，即便到了现在在豫州军內眾人仍然对她多有几分怜惜。
    何曾有人这般对她说过话？
    面色被气的一阵红一阵白，被气的整个人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顾昭。
    “你敢这般对我说话？！”
    顾昭挑眉，故作奇怪的望向她。
    “不应该吗？”
    陈三姑娘在身侧婢女的安抚下勉强冷静下来，转而眼神讥誚的望向顾昭。
    “你又有什么可囂张的，不过只是仗著有几分姿色罢了。”
    “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
    顾昭勾唇冷笑，锐利的话语自嘴边轻轻吐出。
    “丑八怪...”
    被顾昭这般嘲讽，还是在她最在乎的容貌上，原本冷静下来的少女立时也顾不得自己的体面与仪態，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
    娇弱的少女哪里赶得上专门跟著折大將军习武的顾昭。
    顾昭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上去。
    一脚下去，陈三姑娘连带著身旁的婢女直接被踹翻，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就向身后栽倒。
    流云眼疾手快，几步上前，飞快將要跌倒的婢女扶起。
    婢女惊魂未定，赶忙拽紧陈三姑娘，这才免了被摔一个四仰八叉的局面。
    陈三姑娘原本还要喝骂几声，待看到是流云，顿时眼睛一亮，眼神忍不住在流云身后搜寻起来。
    不出意外看见了印象中那抹温润和善的身影，此时季晏眼中正多了几分担忧，快步向她走来。
    一时也顾不得愤怒，忍不住理了理髮髻，故作可怜的望向季晏。
    “小季大人...锦安县主好生无礼...”
    “我也不过是上门来看看她，谁知她...”
    话未说完，到嘴边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伸出来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
    季晏直接无视了她越了过去，锦衣的衣角划过她的手腕的感觉还在，却只感觉多了几分嘲讽。
    “昭昭，你没事吧？”

 第160章 我愿为妾，利益交换

    季晏上前赶忙检查顾昭的伤势。
    待看见顾昭脖颈与小腿上的伤口都没有变化才倏忽鬆了一口气。
    “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一得知顾昭醒了便匆匆赶来，想不到一来便看见了这样的事情。
    原本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听在陈三姑娘耳中却那般刺耳。
    顾昭轻笑一声。
    “没事，不过是有人走投无路上门垂死挣扎罢了。”
    一语直接戳破了陈三姑娘色厉內荏的偽装。
    陈三姑娘立时面色一变，原本的囂张跋扈黯然褪去，一双悲伤的眸子此时已经失了先前故作可怜的神態，此时略带祈求的望向季晏。
    “一定要如此吗？”
    “我父亲多年苦心，便是你说要掌权我父亲也將权势交给你了...”
    眼神望向季晏尚还扶著顾昭的大手，陈三姑娘宛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不是喜欢女色吗？”
    “我也可以！我虽然不如顾昭好看，但我身后代表著我爹，若是我嫁给你你便能稳稳的掌管豫州军，但求你给我陈家一条活路...”
    说著眼神一暗，纠结片刻咬牙道。
    “你若是想要一门更有助力的妻室，我可以为妾...”
    此话一出，连一旁的流云都有些心动了。
    既能不失人心，还能解决了陈刺史的去留问题...
    虽说不是亲子，但陈刺史亲子均不爭气，女婿接受势力也能勉强说得通。
    况且这陈三姑娘都寧愿做妾，根本不会对季晏造成任何影响...
    这简直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主上...”
    流云忍不住轻声提醒季晏。
    “陈家也算是有诚意，不过就是个妾室，不影响什么，只当府上多了张吃饭的嘴罢了...”
    往日里一向温和的季晏此时却敛了笑容，目光中隱隱的慍怒让流云都感到心惊。
    立时闭嘴，缩了缩脖子。
    “属下多嘴...”
    季晏沉默瞬息，这才凉凉开口。
    “你就是这般看家护院的...不相干的人都能隨意在我府上走动！”
    流云立时浑身一紧。
    “主上，奴才知错！”
    “陈刺史及其家眷人数眾人，都住在了西苑，姑娘这里靠近西苑，这才一时不查...”
    顾昭轻嘆一声。
    “不怪他，我这院子在府中本就是个便於別人窥探的地方...”
    从前王氏便经常派人来监视她，流云他们总不能时时刻刻在院內盯著女眷们的行动。
    “去让陈刺史他们搬到北苑。”
    季晏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並不愿意就此作罢。
    “这...”
    北苑乃是下人待的院落，哪里能叫堂堂刺史一家住在那里...
    流云身体一僵，心里纠结著此时要不要顶风劝諫。
    “我季晏若是还要靠出卖自己的亲事才能收买人心那我还谈何统领豫州军！”
    “陈家若是不满要报復就任他报復便是！”
    似是看出了流云的心思，季晏冷声道。隨即望向一旁面色苍白的少女。
    “还有，將她给我关好...这里是我司马府，不是她刺史府。”
    “罢了...”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抚上季晏的手臂。
    “陛下还没下旨，如今便闹成这样不好看...”
    “寻几个护卫將西面的院墙给牢牢看住便是了。有了护卫防范她们便也做不了什么了。”
    顾昭轻声安抚著季晏。
    感受著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季晏只感觉心中的怒意都被这气息给吹散了，面色和缓了些。
    “也好，流云，加派人手，陈家族人不得外出一步。”
    “一大早过来本来还想给你送个小玩意儿，没想到就这般被人坏了兴致。”
    原本已经目光涣散不知在想著什么的陈三姑娘在听见季晏妥协的声音时眼中爆发出一阵神采。
    “顾四姑娘，顾四姑娘。”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陈三姑娘爆发出的力气直接挣脱了身侧准备搀扶她的嬤嬤，直接冲向顾昭。
    眾人纷纷被面前突然的场面嚇得面面相覷，季晏甚至已经拔剑，护在顾昭身侧。
    谁知陈三姑娘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知晓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小季大人愿意为了你捨近求远，你便不能为了他稍退一步吗？”
    “我对他並无男女之情，只是为了家族罢了，我也不过只是想要个名头，不会越雷池一步，影响到你们的。”
    眼见顾昭並不为所动，陈三姑娘眼中闪过几分果决，直接俯身叩头，额头碰触到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求你...”
    能够让这样一位骄傲的姑娘说出如此卑微的话可见她是当真走投无路了。
    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还是在利用顾昭的善心与一支横亘在心中的规矩，可惜...这东西她早就没了...
    顾昭却不如她想像中的犹豫，洒脱一笑，看都不看她一眼，隨意將先前梳妆时没別上的最后一支髮簪別在鬢间。
    “我不会去委屈季晏，更不会去委屈自己。”
    “我並不需要你来求我，也不在乎別人是不是觉得我小气善妒。”
    “我身上的骂名已经够多了，毫不在乎在添上一笔，你这一招对別人来说或许有用，但以我来说却只会让我徒增厌恶。”
    前世种种有如过眼云烟，但却足足锻链了她的一副心性...
    “我...后宅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声，有我在可以为你挣上一波贤德之名...”
    陈三姑娘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仍旧做著最后的挣扎。
    “我从不在乎名声如何，便是塌天骂名只要我自身足够强大也自会有人为我辩经。”
    “若是弱小便是我素来贤德也只会被人嘲笑胆小怯懦。”
    “这世间最虚假的便是这名声...”
    顾昭眼中闪过几分自嘲与嘆息。
    枉费她前世算计一世，却都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
    “还不將人拖下去！”
    “流云，我是太纵容你了吗？”
    闻言季晏眼中闪过几分深思，隨即眼神冰冷的望向一旁的流云。
    寒意刺骨...
    流云再不敢多发一言，匆匆拉著如同一瞬间失去所有气力的陈三姑娘出去。
    “其实...她算是有些城府了...”
    看著失魂落魄的陈三姑娘，顾昭轻嘆道。
    能在陈家危难时想到这样的办法，她的脑子已经比很多谋士厉害了...
    在起初面对她时用后宅手段想要引她去主动劝说，隨后在看见季晏时又能豁出去陈清利弊...
    若是往深了想，她可能只是为求见季晏的一个机会...
    今日种种无论是上门欺辱还是卡好时间想来也不过是为了能见到季晏，为陈家求得最后的一线生机...
    能够成为豫州贵女的领头人，哪里会是个草包...
    季晏浅笑著招呼身后的护卫抬出一物，眉眼间的寒意尽数退去，温和的望向顾昭。
    “...所以...她便更不能留了...”

 第161章 赠礼，信物

    顾昭眨眼一笑。
    “我觉得...小季大人说的甚有道理...”
    二人说笑一番，转眼间便將之前的不痛快都拋之脑后。
    半晌过后，季晏这才正了正神色，轻声对顾昭说。
    “今日午间府上有宴会，昭昭可要参加？”
    “宴会？”
    顾昭奇怪的望向季晏。
    “如今外面忙著安置流民，解决粮草，哪里还有精力举办宴会？”
    忽然笑容一敛，惊讶出声。
    “莫不是...”
    季晏默然，点了点头。
    “没错，青城来人了。”
    顾昭眉头紧了紧。
    “是谁的人？黄刺史还是赵司马...”
    儘管出言发问，但顾昭心中已经有了几分预感...
    黄刺史与他们已然结盟，这种时候怎么会来豫州试探，来的只可能是赵司马...
    是敌非友...
    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
    先前被他算计，脖颈上的伤口如今还在隱隱作痛，如今他竟还敢凑上来。
    “他派了谁来？”
    季晏扶著顾昭坐下。
    “是赵司马...亲自来的。”
    亲自来？
    饶是顾昭心中已有预感此时也忍不住惊讶出声。
    “他竟敢亲自来？”
    “不止...”季晏眉眼越发幽深。
    “他口口声声说想来拜见县主，不知藏了什么心思。”
    顾昭双眸微眯。
    “那日你去迎我们，我们受的埋伏便是他与齐修文一同设下的。”
    “他今日来，墓地是什么实不好说...”
    季晏提起一旁的茶盏，为顾昭添了一盏新茶，面上却多了几分温柔。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便是了...在如何也不过只是个跳樑小丑罢了。”
    “今日来我可是为你带了礼物的。”
    说完对身后跟来的小廝们挥了挥手。
    听闻到有礼物，顾昭眨了眨眼睛，望向门口。
    便看见好几个小廝合力抱起一个被幕布挡住的大傢伙费力的向屋內挪动著。
    “什么东西？”
    想到每次季晏製作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顾昭起身忍不住好奇的走过去。
    厚重的声音稳稳落地，顾昭站在前方忍不住招呼小廝们揭开幕布。
    小廝不敢怠慢，黑红色幕布瞬间抬起。
    面前的银光一时亮的有些刺眼。
    顾昭忍不住瞳孔一缩。
    银光散去，顾昭才看清了面前的东西。
    但见一面一人半高的巨镜立在身前，不似普通铜镜的模糊昏黄，银白色的光芒自镜身上闪烁，里面明眸皓齿面容瑰丽的少女只正好奇的望向她。
    不是她的模样又是谁？
    只是这巨镜看上去栩栩如生，清晰的连她的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她不禁近前几步，想要看的再仔细些...
    这还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能將自己的相貌看的这般清晰...
    季晏眼中满是笑意，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一只古朴的墨青色玉簪簪入顾昭的髮髻。
    “这是...”
    但凡是女人哪有不爱美的...顾昭忍不住理了理髮髻。
    “这不是铜製的...”
    “此物乃是琉璃镜，通身都用琉璃打造，在铺上匠人繫心打磨的铝纸，方能有如此效果。”
    “昭昭绝世容顏，自然需得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东西...”
    墨青色髮簪入鬢，让顾昭身上平白多了几分沉稳大气。
    顾昭按住季晏想要鬆开的手，眉眼自镜中直直望向季晏。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镜子...”
    季晏不以为然笑笑。
    “不过只是个不值钱的玉簪罢了，只是多了几分象徵意义。”
    “早晚都要给你，你不似寻常女儿家甘心待在后宅，整日里刀光剑影，实在过於凶险...”
    “今日还有那赵司马过来，你戴上它多少能威慑些宵小之徒。”
    顾昭感觉喉间一阵乾涩。
    这髮簪她自然识得...
    这是豫州军主上的信物，非但如此，甚至可以调动刺史的亲卫军...
    不光是身份的象徵，在危难时刻更是军权的象徵...
    这几乎是每任刺史传给司马的信物...如今却让季晏改了改制成了一道髮簪。
    半晌，顾昭才轻轻將髮簪取下，认真的望向季晏。
    “阿晏...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我知晓你的一番心意，但你实在不必要如此付出，你的真心我能看见，这些都太过贵重...”
    “会让我觉得...受之有愧...”
    顾昭心下苦笑，分明一开始便是抱著利用的心態来与折季晏相处，可她却已经逐渐被少年的一腔热情给搅的也沉浸其中。
    “我永远都记得，微末之时，眾人皆弃我嫌我...”
    “仅有一名贵女迎著阳光像我走来，对我说信我终有一身作为。”
    “愿意与我结亲...”
    少年的眸光犹如朝阳一般目光灼灼的望向顾昭，眼中的热切真挚令顾昭都不禁面色微红。
    “那是我此生，最震惊也是最开心的时刻。”
    隨后却心中一虚，面上的緋红快速淡去，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轻声道。
    “若我说...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呢...”
    季晏反倒开怀一笑。
    “昭昭当时一个世家贵女图我一个穷酸书生什么？”
    “即便是对我有所图谋，难道不也是信我会有一番作为才如此？”
    “昭昭当时也说，信我將来有王侯將相之姿...届时便是我家中母亲都觉得我是在白日做梦...亲朋皆觉得我整日鼓捣匠人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无论你当时如何想，对我的信任都做不得假...这便够了...”
    他初来穿越，即便是已经改造了曲辕犁，仍旧不得家人信任，劝他安分一些...
    那日少女对他说的『我信你』宛如一束光照进了他的心底，即便她別有心思。
    他也认了...
    顾昭呼吸一滯，望向季晏的眼神中满是复杂，良久才鼓起勇气缓缓道。
    “你一片真心，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瞒你...今日我便將一切都坦诚与你...”
    “你若要改变心意我也不怨你...”
    说著一双眸子格外认真的望向季晏，示意张口欲言的季晏听她说完。
    “其实...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第162章 交心，定情

    “梦中我看到了你的封侯拜相，看到了你的志勇无双...甚至看到了你的忠贞柔情...”
    “在醒来时听闻家中有意促成你我的亲事，我便觉得这是一桩来之不易的亲事...”
    ...
    一切说完，坦白了自己心中最初的心意与算计，顾昭只感觉心中一松。
    “如今一切都告诉你，你若要反悔我不怨你...小和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比我纯善的多...”
    顾昭说完垂下眼瞼，敛去眼中的忐忑。
    捫心自问，她並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如今確定了確实对季晏有意，便不想在这段感情中埋下这样一个误会。
    索性在感情开始前便將一切都说清楚。
    “所以...在梦中你竟是被我算计自焚而亡...”
    良久，季晏才闷声道。
    啊？
    顾昭诧异抬头，没想到对上的是季晏满是心疼与愧疚的眼神。
    “这...纵然你是有些心思...但我在梦中却是感激你的...”
    “若不是你送上的『炸药』，恐怕我便是死也拉不上这许多人...”
    季晏却摇了摇头。
    “不...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定然是已经预料到你为人性情刚烈，定然已是存了死志...”
    季晏张口，却感觉每一个字吐出都格外困难。
    “...是我...算计了你...”
    顾昭感受到季晏的郑重与愧色，哑然失笑。
    “那不过也只是个梦，与你並不相干，你不必多虑。”
    “我也不过是想让你知晓我起初的心思罢了...这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季晏却不肯轻易越过此事，眼中逐渐多了几分顾昭看不懂的艰涩。
    “...昭昭...那不是梦...”
    “那是你真正经歷的痛苦...即便不是如今的我，却也是我，如何能让我当做没发生过...”
    顾昭神色一滯。隨即忽然心中颓然，纵使她想好了藉口，可季晏多智近妖，竟然还能一眼便看了出来。
    甚至能一眼便看出了这荒诞之事...
    “你...如何看出来的...”
    “既然看出来你竟然还不怕我？”
    按理来说她人已死，即便不知是何缘故能够重生来过也不免过於光怪陆离，引人怀疑。
    季晏却这般坦然，甚至一门心思都在纠结他前世伤害了他。
    见季晏不语，顾昭好笑道。
    “你我都是洒脱之人，我都不曾觉得是你前世害了我，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难不成要如同那话本子一般自己为难自己，让感情横生波折吗？”
    “你不必为了如今的自己不曾做过的事情道歉，我也不再是前世任人摆布的小姑娘，这便够了。”
    闻言季晏才自自己的思绪中稍稍回神。
    望向顾昭温柔却坚定的眼睛，季晏忽然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抹力量。
    眼神复杂的望向顾昭，似是骄傲，似是心疼。
    “想不到我的昭昭竟然比我来的坚强...”
    “看来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是来自前世的幽魂，我是异界的幽魂...”
    说完季晏也一片坦然的望向顾昭。
    “昭昭能在前世种种喉还对我袒露底牌，我很开心...”
    “我也愿意据实以告...”
    “说来惭愧，你说我智勇双全，不过是因为我已经站在了千百年后，这些古籍战术早已被钻研的一乾二净。”
    “眾人在学的，我会，眾人不曾听闻的，我也会...看似厉害。”
    “可放在我的时代，我也不过仅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泯然眾人矣...”
    季晏眼中闪过几分怀念。
    “若轮起来，昭昭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我却不过是一届普通人...”
    “你说你是因为梦中才对我怀有几分好奇。我又如何不是？”
    “大齐昭后...亦在后世赫赫有名...若是没有我的存在，你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垂帘听政，在后世甚至在帝王列传里位列其中...”
    “我不能接受的不是我最后杀了你...而是...因为我的到来，竟然改变了你的命运...从监国贤后成为了妖后...甚至被逼自焚...”
    ...
    顾昭沉默著听完了季晏的过往，心中却从起初的震惊到了后面的平静。
    “昭昭，你如今全知晓了可怪我...”
    季晏直到將一切都说完，才小心望向顾昭，面上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温和都有几分退散。
    眼神方一落在顾昭身上，却又赶紧低下...唯恐会看到顾昭对他的恨。
    一抹温和轻轻落在手上，季晏浑身一怔。
    一抬眸便撞进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里。
    “想不到我竟然这般厉害，能够引得军师中郎將都为我侧目。”
    听出顾昭话语中的调侃季晏反倒心中一松。
    “昭昭...你...不怪我？”
    顾昭莞尔一笑，双手轻轻握住季晏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凉的手掌。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歷经生死，我们更要珍惜眼前人...”
    “不是吗？”
    季晏眼眸中的一片乌云宛如被暖阳笼罩，霎那间全被驱散。
    “对...对...”
    季晏用力回握住顾昭，眼中的欢喜简直就要溢出来，郑重的对天起誓。
    “今生今世，我势必不会辜负你！”
    “若非如此，定叫我不得好死。”
    顾昭闻言嗔怪的赶紧捂住季晏的嘴。
    他们都是经歷过起死回生之人，对鬼神之说也算是有几分忌惮，季晏这誓言可谓极重。
    “別乱说，人心易变...但你今日的赤诚与真心做不得假...”
    “纵使你日后有了別的心思，我不怪你...”
    季晏却双眸幽深，认真的望向顾昭。
    “不，我就是要你知晓，我季晏，此生都不会对不起你，若有那一日，我自请以死谢诸天...”
    顾昭眼眸微微颤动，半晌才轻声道。
    “一月后便是吉数，是上门提亲的好日子...”
    说罢將那墨青色髮簪细心簪在鬢间，望向季晏。
    “好看吗？”
    季晏呆愣片刻，隨即忙点头。
    “好！好！”
    “好看，昭昭无论如何都好看...”
    顾昭看著季晏的样子忍不住抿唇一笑。
    “那还等什么？时辰不早了，烦请军事中郎將与我这青史留名的一代贤后一起去会会那远道而来的赵司马吧...”

 第163章 拦截粮草，逼迫结盟

    庭院中。
    因著今日中午的宴席整个豫州上下大小官员纷纷出动。
    甚至有早得到消息今日都存了心要来见见这位独得季晏喜欢的县主是什么样子。
    “这锦安县主怎的还没出现？”
    “都这个时辰了...这是端的什么架子...”
    早有姑娘一直望向门口，左等右等不见顾昭，语气中满是嫉恨与酸意。
    “少说两句吧...”
    “这位县主早上刚刚处理了陈三姑娘，你是以为你的家世能比得上陈三姑娘不成？”
    那姑娘缩了缩脖子，虽还有些不忿，却不敢在发一言。
    “锦安县主，季司马到。”
    通传声自门口响起。
    眾人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口。
    但见一对璧人並肩而立，女子笑顏如，衬的本就娇艷的容色越发明媚，一旁清俊少年亦是眉眼关切温润。
    此时不知说道了什么，顾昭被逗得抿唇轻笑。
    视线上移，待看到少女鬢间的髮簪，眾人面色一僵。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復又看去，这才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他们心中想到的玉符。
    其余大人皆是一时寂静无声，面面相覷相顾无言。
    良久，身为季晏最倚重的亲信，感受著旁人投向他催促的目光，吴正平只得无奈上前一步。
    “主上...这是否有些不妥...”
    季晏故作疑问。
    “什么不妥？赵司马来的不妥？”
    “我倒也觉得有些不妥...如此灾情，青州这个时候为何要来我豫州...”
    闻言站在远处的赵司马面色一僵。
    却只得端起酒杯，故作不知。
    吴正平看见季晏装傻的样子，也顾不得赵司马心中所想，咬了咬牙，只得將事情给挑明。
    “县主今日的装扮...是否有些不妥？”
    季晏却大手一挥，爽朗笑道。
    “哪里不妥了？县主今日的装扮是我亲自挑选，难道不好看吗？”
    “这...”
    季晏分明就是在装傻，他一个老臣如何去评论未来主母的衣著...吴大人面容尷尬。
    不等吴正平在多说，季晏已经拉著顾昭在上首坐定，扬声道。
    “今日本將军正好有事要宣布，既然吴大人提到，那便也不必在等了。”
    “吾与锦安县主早有婚约，本该等县主及笄再行定亲，但如今正值灾年，朝堂动盪。”
    “是以便也不惮与那些虚礼，早些將六礼过完才是，我与县主细细思量过，下月初六便是好日子，届时定要將聘礼送到。”
    “吴大人，蒋丞，此事便交给你们去办了。”
    季晏一口气说完，几乎没给別人说话的余地。
    眾人闻言便连原本已经话到了嘴边的吴正平都呆愣了片刻。
    良久才感觉缓缓恢復了些许理智。
    “...主上...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虽说眾人都知晓季晏心悦锦安县主，但顾昭毕竟没有及笄，眾人对此都还是持观望態度。
    天下之事变数甚大，谁也不敢担保顾昭身后的老太师和燕云能够长盛不衰...
    何况...若是遇上更好的势力...未尝季晏不能借力...
    此时一听季晏如此衝动皆是有些不安。
    这六礼过了便已经相当於亲事定下了，如何还有人会再打他婚事的主意...
    有人觉得不妥，自然也有人觉得顾昭的身世再好不过。
    听上去身份贵重，但势力远在千里之外，既能结盟又不用担心会有外戚之祸。
    不会对豫州军政已经成型的体系造成影响，简直是个在合適不过的吉祥物。
    出乎意料的，一向都很听諫言的季晏却一反常態的强硬。
    “自然不是儿戏，本將军在微末之时便已与县主签了婚书。”
    “如今也不过是將六礼提前而已。”
    吴正平眉头紧紧蹙成一团。
    正要再说，却被身侧的蒋丞扯住，蒋丞一手拉住他，眼神不著痕跡的瞟向了一旁的赵司马一行人。
    “有外人在...先说正事...”
    吴正平努了努嘴，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是...”
    季晏见状似是才想到今日的主角。
    眼神缓缓抬起，望向远处一脸病容的赵司马。
    赵司马立马上前一步。
    “恭贺小季將军，锦安县主大喜！”
    季晏对赵司马抱拳拱手，却未曾起身，看似尊重却轻视之意尽显。
    “同喜同喜。”
    “赵司马伤重未愈，竟然奔波来此，实是让我受宠若惊。”
    看似关切，实则暗指赵司马居心不良。
    赵司马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对季晏话中的为难故作不知。
    “说来惭愧，先前护送县主却让县主受惊是微臣的错。”
    “主上震怒，要末將定然要將县主好生护送回去，亲自向县主请罪。”
    赵司马顿了顿，绿豆大小的眼中精光尽出，眼中的算计毫不掩饰展露出来。
    “这第二，也是替主上递与小季將军一纸文书。”
    见眾人不以为意，赵司马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恳请豫州军与我四州共同结盟...”
    “不知县主与將军意下如何？”
    顾昭闻言面色一沉。
    结盟本就只是燕云之地附近几个小州依附折家，如今却要將势力同样强势的豫州给扯进去，一山不容二虎，这盟友间必然要分裂。
    “这等大事赵司马不妨等见到折世子亲自相问。”
    “我不过只是个酒楼掌事，如何管得了这样的大事？”
    赵司马却摇头笑笑。
    “县主此言差矣，您出身豫州，更与小季大人交好，结盟之事乃是天大的利好。”
    “若是您只想到了我们几家，反倒將小季大人给漏下岂不是要让小季大人怪我们？”
    顾昭眉头拧的越发紧，皮笑肉不笑的望向赵大人。
    “按照大人所言，便是说若豫州不加入，这盟友便结不成了？”
    赵司马面上笑容未变，躬身行礼。
    “县主息怒，毕竟盟友越强大我们的势力便越强，此事乃是皆大欢喜...”
    话虽如此，对顾昭的话却没有否认。
    “如今世子已经到了青州境內，正停驻其中与我主商议此事，还望县主与小季大人早作决断。”
    顾昭瞳孔一缩，猛然站起，目光如刀般刻向赵司马。
    “你们拦截了折崢！”

 第164章 县主...別来无恙

    “谁给你们的胆子！”
    赵司马却根本不惧，面上仍旧一片淡然。
    “折世子一路辛劳，在青州城外想要歇歇脚也是常事。”
    “只是不知...燕云之地的百姓可还等得了？”
    顾昭却已经被气的眼中一片慍怒。
    “你威胁我？”
    看见赵司马似笑非笑的眼神，顾昭勉强压下眼底的怒气，沉声道。
    “赵司马如今这样威风，黄刺史可知晓？”
    “说来也是奇怪，那日遇袭我竟是瞧见了六殿下的家臣...也不知晓若是青州上下知晓此事会不会想要究根问底。”
    赵司马轻声道。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六殿下若也想与我几州结盟我青州自然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很明显，他早已背后处理感情了收尾。
    若是想的在糟一些，可能青州背后已经与齐修文勾结在了一起...
    顾昭张扬一笑。
    “赵司马好大的胃口！”
    “只是不知，引来这么多的豺狼，你青州可有把握能护得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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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司马却不气不恼，脊背挺得笔直，垂首立身。
    “那便要看主上的意思了...”
    “世子尚且还在青州，还请县主与小季大人儘快决断。”
    说完直接站在一旁，却是取出一块绢布，侍从自身后的箱子中取出一只信鸽，不再多言。
    季晏轻抚著顾昭安抚她坐下。
    一双和善温和的眼睛此时已经一片漠然，不温不火的望向赵司马，没来由的让人心中一寒。
    “赵司马的意思是我不答应也要答应了？”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逼我与你们结盟罢了。”
    “我豫州与你青州结盟，放折世子过境...”
    说完季晏眼神瞥向身后的流云。
    “流云，送客。”
    大齐最重礼数与顏面，即便是先前顾昭与赵司马那般剑拔弩张也是留有余地。
    季晏却是要直接將赵司马的顏面踩在脚底。
    今日赵司马若是灰溜溜的走了，在大齐境內都会沦为笑柄。
    豫州算是彻彻底底与青州交恶了。
    这哪里是结盟，分明是结仇...
    “主上...”
    吴大人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季晏是否对顾昭过於重视，满脑子都是赶紧让季晏收回成命，別这般轻易开罪了青州。
    赵司马却轻笑一声，不卑不亢的望向季晏。
    “小季大人不喜我可以。”
    “但是正如先前所说，微臣要带著锦安县主一起走...”
    顾昭眼中怒意加深。
    手中茶盏毫不客气的直直砸向赵司马。
    “你当本宫是什么！任你摆布的木偶？”
    赵司马脚步未动，身侧护卫上前稳稳將茶盏接在手中。
    “县主息怒，结盟自也不是空口白牙便算是成了的。”
    “您与小季大人如今这副神情，也很难让我青州安心。”
    “为表诚心，我青州少主也会在豫州游学一番。”
    顾昭怒极反笑。
    “你家少主也配？”
    “告诉你家主上，你们既点名要我为质，那青州留谁自然也该我们来选。”
    赵司马抬手上前將茶盏递迴。
    “不知县主想选谁？”
    顾昭眉目阴冷，双眸盯住赵司马，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我选...你！”
    眾人一片譁然。
    顾昭好大的口气，出口便要將青州军政二把手的中军司马给扣下为质。
    眼神悄悄望向顾昭，却忽然意识到，青州也是好大的一个算盘。
    拿住了顾昭，便是拿住了燕云与豫州，一举两得，在合適不过。
    但无论如何，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青州司马，一个却如今还是未及笄的少女，明面上看还是顾昭的要求更过分些。
    出乎意料的，赵司马朗声一笑。
    “那便预祝我等...结盟愉快。”
    赵司马同意了？？？
    眾人愕然抬眸，便看见赵司马已然自怀中取出另一块上好的黄绸。
    “烦请小季大人在此刻印为证。”
    季晏眼眸微动，深深的望了一眼赵司马，隨手结果黄绸。
    状似玩笑道。
    “赵司马竟肯舍下青州的诸多事务来我豫州，倒是让本將军很是诧异。”
    “只是不知，司马大人便不怕在我豫州身首异处？”
    赵司马轻笑一声。
    “小季大人说笑了，县主尚且不惧怕，我都虚活了这许多年了，如何会怕？”
    顾昭就在青州，若他死了顾昭也要陪葬。
    赵司马面容不显，眼中一片平静，但这副挑衅的意味却眾人皆知。
    “事不宜迟，县主请吧...”
    “主上知晓粮餉紧急，是以允许了先头的五千石过境，如今信鸽已经放出，主上会在信鸽到时重新放行。”
    “在豫州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日夜也足以到青州，信鸽则要明日才到。”
    “若是一日夜后主上在青州见不到县主...便要谢过县主与康平郡主赠粮了...”
    顾昭闻言眼神危险的轻轻眯起，见不到她的人便要扣下她的粮...
    她不信黄刺史有这样大的胆子。
    一旁的季晏却已经开口。
    “县主金尊玉贵，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若是遇袭你用你的脑袋来赔吗？”
    一向以儒雅著称的少年罕见的骂出了声，眾人几乎都一瞬间屏气凝神，听出了季晏的慍怒。
    “臣愿担保，一路粮道...畅通无阻，若有事故，老夫的项上人头隨时可以拿走。”
    二人皆是司马，季晏虽说已是实际上的豫州军主，赵司马此言却也已经將姿態放的足够低了。
    闻言顾昭眼中却不见一丝喜色，怒意尽散，顾昭只感觉心中多了几分忌惮。
    能够让赵司马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青州...或者是齐修文...究竟想做什么...
    ...
    夜色漆黑如墨。
    顾昭领著身后青州的护卫与豫州的小股亲卫面色疲惫的停驻在路边休息。
    朦朧月色间，青州护卫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卫悄然退到了远方，转而换上了一个身形差距不大的身躯。
    “县主，別来无恙...”
    顾昭正咬著季晏临行前给她撞上的烤兔，眼眸幽深，不知晓在想什么。
    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並不感到意外。手中动作一停，不慌不忙的將烤兔放好。
    转头对身后的身影冷笑一声，声音冷冽如冰。
    “六殿下...好久不见。”

 第165章 文帝归来

    “县主何必与我故作生疏....”
    夜色微凉，齐修文熟悉的语气透过风声传到顾昭的耳中，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却叫顾昭微微一怔。
    夫妻十几载，没人比她更了解齐修文。
    后背悚然激出一身冷汗，顾昭几乎不能控制的就要惊呼出声。
    夏夜的峰吹在顾昭的身上，顾昭却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手指不自觉的握住腰侧的匕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退了几步。却还是难以掩饰內心的惊惶...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全身恢復了控制，喉间艰涩的吐出几个字。
    “你也...重生了...”
    话语间掺杂著几分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篤定。
    “是啊...朕的...德端昭皇后...”
    齐修文的声音格外低沉，对比起从前的少年齐修文无端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爽朗。
    如果说青年齐修文先前是一头一看上去便觉得很是危险的猛虎，那么如今的齐修文就是一条让人一触碰便觉得阴冷的毒蛇。
    “朕从前便知晓，朕的皇后胸有城府，但却不知她竟比朕想的还要刚烈果决...”
    齐修文轻嘆一声，语气中满是顾昭听不懂的情绪。
    愤怒...感慨...甚至是...惊讶...
    “你想做什么？”
    顾昭不自觉做出了一副防御姿態，即便知晓打不过齐修文仍旧架起匕首，眼神不著痕跡的望向四周。
    “別看了，我敢只身出来见你，自是做好了准备，你的护卫已经被我引走了。”
    齐修文淡淡道，说话间手掌一个用力，顾昭手中的匕首便已经飘飘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顾昭面色一凝，手掌陡然泄气放下。
    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过这个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便是有那些护卫在，没有有名的武將，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何况武力还是其次，淡淡此时她心中的震撼几乎就让她双腿无力。
    “別故作镇定了，你的手此时太僵硬了。”
    齐修文隨手將那匕首丟开，將大氅揭开放在地上。
    “重生一世，不陪朕坐一坐吗？”
    心中的想法被揭穿，顾昭索性也直接坦荡，克制住內心想要后退的欲望，顾昭直接上前一步。
    眼中前世养成的对於文帝的敬畏缓缓散尽，甚至多了几分锋芒与张扬。
    唇角一勾，扯出一抹冷笑。
    “陛下要杀要剐，臣妾悉听尊便，技不如人，臣妾认了...”
    “不知此次身死，是否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若是有，臣妾必定...早早杀了你...”
    齐修文上前，一双厚重有力的大掌毫不怜惜的按在顾昭肩膀，顾昭面容吃痛，顺著齐修文的力道不受控制的坐在了齐修文的大氅上。
    “你比朕醒悟的早，都没能成功杀了朕，何况是再来一次。”
    “昭昭...人要量力而行。”
    说著齐修文隨意的坐在顾昭身侧，一双大掌不容拒绝的就要握住顾昭。
    “谁说朕要杀了你？”
    “若是没有你，朕如何能得到这重来一次的机会...普天之下，唯有你能配得上我...”
    顾昭闻言心底一直埋藏的怒气却在一瞬间爆发。控制不住的双眼怒视著齐修文。
    “陛下如今再说这些是否已经为时已晚？”
    “將罪名推在臣妾身上的时候陛下在想什么，逼臣妾自刎时陛下又在想什么？”
    说完忽然眼中闪过几分悲伤。
    “陛下，你心中最重要的便是皇权，其次便是自身。”
    “人如何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说完目光一凌，眼中多了几分坚硬果决。
    手指快速自发间拔下髮簪，对准自己的脖颈，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
    “陛下...我不知晓你要做什么，但我决计不可能助你！”
    “你若要將我劫走我便应了陛下当日的旨意，自裁在此。”
    “纵使您前世运筹帷幄，如今还不过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皇子。妾之性命纵使微不足道，也足够让您一时不得脱身！”
    齐修文眉眼淡漠，冷静的望向顾昭。
    顾昭所言不假，能够让她不得不来青州便是因为大家都投鼠忌器。
    可若是她在此时当真出事，不说周氏爱女心切不知晓会做出什么事，单是季晏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轻笑一声，齐修文毫不犹豫的靠近。
    “朕何时怕过麻烦？”
    “昭昭是否轻看了朕？”
    顾昭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与遗憾，咬破牙齿中的药丸，手上的髮簪毫不犹豫对著脖颈刺下。
    面对其他任何人她都能够虚与委蛇，但是对上前世的文帝，她只感觉胸口一阵翻涌。
    她寧愿用自己的性命赌上一把，假死脱身...
    她不信齐修文在乔装打扮的情况下还会带著一具尸体会埕州。
    文帝看著顾昭髮簪刺下，没有一分要阻止的意思，嘴角虚假的笑容都未曾改变一分，眼中没有一分动容。
    『叮！』
    石子击打在顾昭手中的髮簪上。
    文帝嘴角微微上扬。
    “你...终於来了...”

 第166章 两军对阵，势均力敌

    “六殿下精心谋划，末將岂敢不来？”
    季晏一向温和的脸此时隱在夜色中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昭身形一僵，面色骤然变白，在看到季晏的一瞬间，心中便已然明白了一切。
    文帝怎会大费周章只为了她一个女人...
    是她大意了...
    他分明今日就是为了將季晏引出豫州！
    除掉这个前世最大的威胁！
    “快走！”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一股浓浓的悔恨与无力涌上心头。
    顾昭嘶哑著嗓子对季晏惊呼道。
    季晏却毫不在意，向前走了几步，身前出现一名身形九尺有余的悍將，肌肉壮硕的让人看上一眼便望而生畏。
    竟是季晏麾下第一悍將，呼延屠...
    顾昭瞳孔一阵收缩。
    呼延屠却已经得到了季晏的指令，魁梧的身躯格外轻巧，片刻间便已经到了文帝与顾昭身前。
    手臂如利爪般向文帝伸出。
    文帝早有准备，利剑出鞘稳稳挡住。
    『鏘！』
    一击不成，呼延屠直接取出背后的巨大流星锤，向齐修文锤来，逼迫齐修文出手防御。
    齐修文却不躲不闪，重剑举起直接与呼延屠硬碰硬。
    呼延屠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厉喝一声。
    “来得好！”
    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经对撞了十几下。
    金属间巨大的撞击声在夜色中撞击著眾人的心门。
    顾昭连呼吸都几乎要停滯了，生怕影响到二人。
    身后却伸来一只白皙纤瘦的大掌。
    一把將她托起带离了爭斗中心。
    顾昭陡然色变，手中髮簪已经探出，向著大手就要扎下。
    却只看见季晏一张温柔却让人安心的脸。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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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一直在镇守前方阵地，召回他用了些时间，委屈你了...”
    季晏感受到顾昭眼中汹涌的情意，有些心疼的將顾昭瘦弱的身躯向身侧带了带。
    顾昭却感觉心中一涩。
    “你不该来的...”
    她是被感情迷了心智，但季晏却不是...她不信季晏那般聪明的人看不出来今日的局...
    说完顾昭忽然想到什么，双眼警惕的望向四周，果不其然文帝带来的士兵正在向四周撤去。
    便是文帝也已经借著与呼延屠相斗，且战且退向远处。
    “不好！”
    顾昭拉著季晏就要退出现在的位置。
    她就说齐修文那么多护卫在，怎么可能叫季晏轻而易举將她救走。
    齐修文见状，却是直接不再掩饰，两个护卫之前上前替了他的位置，勉强挡住呼延屠的去路。
    “放箭。”
    文帝沉鬱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立时远处便亮起一片火焰。
    他早有埋伏...
    顾昭条件反射般上前一步，將季晏挡在身后。
    “放心，有我在...”
    季晏轻轻拦住顾昭有些僵硬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火把亮起的瞬间，远处传来一阵列阵的喊杀声。
    一股黑甲洪流飞快涌进齐修文的包围圈，盾甲尽出，牢牢將季晏与顾昭护在中间。
    一波箭矢如雨般袭来，却被季晏带来的重甲军全部拦下。
    齐修文深夜设计，带的人仅有五百人，季晏调动重甲，为了不引人注意，是以也不过之带了几百人。
    虽然季晏处於包围之中，但重甲军装备精良，寻常箭矢根本破不开他们的防御。
    局势一时间陷入一片焦灼。
    “不愧是季晏，那便让我们堂堂正正对决一场。”
    眼见久攻不下，黑色的天际却越来越亮，齐修文鬆了松筋骨，一步踏上早已为他备好的战马上。
    少年將军，本该意气风发，周身的气势却让人感觉没来由的慑人，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要衝阵...”
    顾昭瞳孔猛然一缩。
    重甲虽然装备精良，刀枪难入，但却存在一个巨大的弊端...
    重甲沉重，寻常人穿戴上都难以动弹，只能选择体型格外壮硕的勇士，但却移动困难。
    若是遇到巨大衝击即便刀枪难以刺入也会被巨大的力道震碎內臟。
    只见季晏左手向流云打了个手势，流云胸前口哨一吹，重甲士兵便已经逐渐收拢，手中长枪匯成一起，密密麻麻指向前方的战马。
    已经有前卫骑兵近前，立时便被眾多的长枪扎穿。
    齐修文却面不改色，带头相亲衝去。
    长枪前方被战马的身体穿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却也失去了对战马的威胁，还真让齐修文带头衝进了外围。
    面前同样是一队著了重甲的骑兵，立时双方便展开更加激烈的廝杀。
    恢宏的场面一时看的顾昭难以回神。
    不同於皇城之中宫变完全是人数与武力的对决，今日的战斗融合了军阵重逢，个人武力在这样的战斗中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甚至军阵之中有些持盾之人根本没机会出手，他们的任务便是为重甲士儘可能挡住攻击。
    重甲士生，他们生，重甲士死，他们死...
    几乎是大齐顶尖武將之二的齐修文与季晏，纵使在这样潦草的条件下的对决都不亚於一场小型战役，看得人瞠目结舌。
    季晏轻轻挡住顾昭的眼睛，拉著顾昭在亲卫的保护下向一旁轻轻退去。
    “別看...先走。”
    顾昭只感觉口乾舌燥。
    “我们，能走吗？”
    军阵完全是听从季晏的命令在变，在这种情况下季晏根本脱身不得。
    文帝的凶猛眾人已经看在眼里，在一方结阵而另一方不结阵的情况下，不结阵的一方落败几乎是板上钉钉。
    季晏若是离开今日带来的士兵便败局已定。
    齐修文定然已经算好了一切，这才肯出手...
    季晏目光温柔，將怀中一柄贴身匕首掏出放进顾昭手中。
    “昭昭，我与六殿下必有一战，若我棋差一招，你亦不必在意。”
    “这天下太大了，昭昭，別被前世的经歷绊住了...”
    说完眼神中的眷恋足见散去，目光果决的望向一旁的流云。
    “流云，带县主离开这片树林。”
    顾昭久久无法言语，一双眸子只是盯著季晏，也不肯离去。
    人人都说能对別人狠得下心的人很多，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却很少。
    顾昭此时却五味杂陈，若要她选择，她寧愿此时以身犯险的人是她...
    季晏见顾昭不肯动作，轻嘆一声，直接上前一把重重拍在顾昭身下马匹厚臀，马匹受到攻击，立时便向远处跑去。
    流云深深望了一眼季晏，拱手行礼，隨后挥鞭向顾昭的方向追去。
    “季晏！”
    顾昭声嘶力竭的怒喊一声。
    却只听见季晏悠悠的声音传来。
    “昭昭...保重...”
    全身力气骤然一泄，顾昭只感觉一阵颓然。
    今日的军阵饶是她不懂军法，也能看得出来二者不分伯仲，输贏难料，偏生她其他方面纵使精通，军阵一事上却分毫不通，留下也只是累赘...
    重生以来纵使在皇城之中她都未曾这么无力过...
    “別跟著我了...我不会在贸然回去让他分心的...”
    “你回去吧...”
    看著在一旁护持著她却频频回头观望的流云，顾昭无力挥手道。
    流云眼中闪过几分激动，隨即又是踌躇。
    “那您...”
    “马受惊了，待他跑累了就是，我也不是不通马术。”
    “快回吧...你通宵军阵，留在他身边能帮他一分一毫也是好的...”
    流云眼中剧烈挣扎，咬了咬牙，勒停马匹，下马对顾昭躬身行礼。
    “县主...对不住了...主子对我恩重如山...若我今日能活下来，来日必定做牛做马偿还今日之过！”
    顾昭一边极力控制马匹，一边头也不回道。
    “快去吧...”
    听见身后的马蹄声逐渐远去，顾昭却忽然感觉有些恍惚。
    短短几天，她却仿佛一下子知晓了太多的隱秘...
    自己的前世今生...齐修文的重生...季晏的心意...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
    她不是被老天眷顾的唯一一个...甚至可能只是万千之一...
    “怎么就你自己？季晏就是这般保护你的！”
    一道冷然不悦的声音自远方悠悠传来。
    声音縹緲的顾昭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马蹄声越来越近。
    “还让你骑一匹惊了的马！”
    身下的马突然中了一箭，原本疯狂的动作顿时一滯，斜斜向地上栽去。
    顾昭大惊，手忙脚乱就要跳马，却被一个韁绳给稳稳勒住。
    韁绳一动，她已经稳稳坐在另一匹马上。
    “怎么就你自己？”
    沉稳的声音再次清晰的在顾昭耳边响起。
    顾昭这才回过神来。
    “世子...真的是你？”

 第167章 援军已至

    折世子一向老成持重。闻言面色如常。
    “还能有谁？”
    顾昭勉强压下心底的震惊，为折世子指路。
    “赵司马说你被扣在了青州，我还以为...”
    “以为我只能束手就擒？”
    折世子哑然失笑。
    “他便是在囂张也不敢直接將我看押，不过是派兵拦路罢了。”
    “既拦下了路却不再动作，日日拖著我，我便知晓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迟迟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便料想你这里出事了...”
    顾昭听著前方交战的吼声越来越激烈，一颗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世子带了多少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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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世子面色如常，抿唇淡淡道。
    “不多，百余良卒罢了。”
    顾昭眼神不自觉向身后探去，便见百余將士虽身著折家军服，衣衫之下却裹得鼓鼓囊囊，定然是著了轻甲。
    折世子一向保守，他都说是良卒，那这百多卒只怕都是折家军中以一当十的精锐。
    隨即顾昭突然身形一怔。
    今日的战局已经不是光靠勇武便能一决高低的了...
    “世子...可懂军阵？”
    顾昭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声音因为激动莫名而產生的颤抖。
    她不懂兵法，如今即便有了悍卒不懂军阵无异於徒劳，可季晏在前方已与齐修文战斗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折少主闻言手下一紧，战马感受到折世子的意图跑的越发快了起来。
    “我三岁习字，七岁便开始熟读兵法，虽说愚钝了些，但也算小有所成...”
    顾昭眼睛一亮。
    “那便要劳烦世子了！”
    折世子有些莫名，不过是几百人的埋伏罢了，如何能叫顾昭这等神態。
    站屁飞快靠近，已经能隱隱看见几分战场的轮廓。
    折世子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却多了几分神采。
    “这竟是百人间的对战？”
    折世子喃喃道。
    隨即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无意识的滑动著，不知在画著什么。
    良久，折世子面容微动。
    “折仲，你率一队人马自左翼夹击。”
    “记住，无论成功与否都快速撤离，咱们身著轻甲，身上防御並不能与他们对比，但机动性却让他们拍马不及。”
    “不求杀敌，只求將他们的军阵衝散，只要阵型一乱，季司马便能占据绝对优势。”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顾昭不通兵法，折世子借著命令简单解释著。
    “是！”
    折仲毫不含糊，领命对身后一队人马扬声喝到。
    “赤阳队，隨我动身！”
    这是绝对的信任与服从...
    与顾昭先前在皇宫內城看见的心思各异的军队全然不同。
    顾昭神色一暗，想到了她养的那支孤军...
    “县主，你可还有力气？”
    折世子顿了顿，望向顾昭。
    “啊...”
    顾昭一时没理解折世子的意图。
    “如今局势已乱，任你一人在山间也有危险，隨我们在一起可能还更安全些。”
    “不过我也只是建议...作何选择还要县主自己拿主意。”
    不同於季晏对顾昭的过度保护，折世子却觉得顾昭只有跟在他们身边才能更好的被护住。
    战马在折世子的控制下速度逐渐下降，给顾昭考虑的时间。
    “不必多想了，我隨你们一同上阵！”
    “我虽然不若你们武功高强，但却也厌恶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必派人保护我，我自己会躲开的。”
    少女稚嫩的脸孔上原来的忧色渐渐消失，转而是一种凌然的自信与肆意。
    折世子毫不意外顾昭的选择，沉默的点了点头，扬鞭策马带著顾昭向齐修文的后方衝去。
    手中重剑用力挥下，直接將面前一个活动不及的重甲士的颅骨给砸裂，齐修文耳朵微微一动。
    似有所感般，一双虎目直接扫向左翼。
    “有人来了...”
    身侧浑身浴血的曹茅望向齐修文的眼中忠心不减，却多了几分畏惧。
    仔细听了一下並未听到一丝痕跡，小心的看了眼齐修文的脸色。
    “殿下，您是否过虑了...”
    “此处咱们早早便已经来了，何况，值此多事之秋...谁会想要引火烧身...”
    齐修文面色微凝，眼神始终望向左翼，眼中的晦暗莫名让曹茅都不敢多言。
    不知为何，虽说殿下为了收拢良才说出了那套『天命在他』的理论后，他心中总感觉这位六殿下似是真经歷了那些怪力乱神之事一般。
    “速战速决。”
    齐修文警惕的停了半天，眉毛越蹙越深，眼见季晏露出些许颓势，將腰间另一柄重剑取出，带头向前攻去。
    季晏面色一寒。
    “变阵！”
    两侧盾兵上前，重甲士得到命令立时缩紧起来，努力营造更长的衝锋距离。
    齐修文哪可肯给他们变阵的时间，手起刀落，立时便击飞两个盾兵。
    剩余盾兵立时便悍不畏死的补了上来。
    齐修文面色一凝，手中巨剑毫不客气的重重袭来。足足四个盾兵才算勉强將齐修文给拦下。
    奈何齐修文身侧的曹茅也不是庸人，主將亲自衝锋，齐修文麾下诸將亦是拼出全力，单单是片刻间盾兵便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待看到重甲士已经退到极限，季晏薄唇轻启。
    “冲阵。”
    盾兵立刻退到一旁，重甲是借著战马的衝力以势不可挡的姿態向前衝锋而去，攻守易形不过片刻之间。
    齐修文面色微沉，目光望向左翼，此时马蹄声已经足够让人听的一清二楚。
    曹茅面色一滯，看了眼势不可挡的豫州军，在看向远处不过片刻间已经快衝进军阵的折仲，咬了咬牙。
    “竟真有人来了！”
    “殿下，末將去为殿下拦住此人！”
    齐修文眼中闪过几分冷厉，隨即恢復平静。
    “不必。”
    “季晏的重甲士敢衝出来，便已经失去了在一起抱团时的定力，此时是破开他防御的最好时机。”
    “攻破了豫州军，来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用。”
    曹茅担忧的晃了眼左翼已经被冲的微微溃散的军阵，却实在不敢质疑现在的六殿下。
    只得更加悍不畏死的向前顶住来势汹汹的豫州军。
    突然，一阵喧然自身后响起...
    齐修文一直淡漠的表情逐渐变得越发阴沉。
    后方出了问题，饶是他想装作不知道此时也不得不回身看去。
    只见为首的黑衣青年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起长枪刺下，几下便挑翻了护在外侧的盾兵。
    偏生他们似是轻装上阵，速度极快，也不恋战，只是单纯的將军阵破坏，搅动人心。
    前方甲士正与豫州军打的难捨难分，根本顾及不到后方，后方盾兵顿时人心惶惶。
    左翼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目標...后方才是...
    齐修文手指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长剑，面色阴沉的对远处打了一个手势。
    顿时远处一小队人马自远处疾驰向后方而去。
    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的底牌...
    季晏有勇气与將士同生共死，他却不觉得自己的性命也如此廉价。
    若是埕州军不幸战败，这小队人马便能出其不意，拼死让他逃出生天...
    此时却是不得不被他提前拉了出来。
    这也意味著...他再无退路。
    只能与场上诸人同生共死...

 第168章 釜底抽薪，我顾昭本就不是好人

    心中戾气轰然爆发，齐修文几乎是一字一句自牙缝中挤出来。
    “折崢，你当真是好的很！”
    “眾將士隨本王冲！诛杀逆贼！”
    顾昭与折世子同乘一骑，在后方死死拽住折世子的大氅。
    小小几十人一头扎进齐修文的后方，確实搅乱了齐修文的阵营，但却也陷入了险境。
    今日来的都是精兵，纵使折世子武功盖世却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她在折世子身后，几乎就要相当於成了他的肉盾。
    不过喘息之间，顾昭便已经好几次险些被长枪给挑到。
    不得已，她只能掏出长剑，帮折世子抵御著后方的攻击...
    习武不长，对上齐修文挑选的精兵悍將，顾昭仅仅挡了几下她便已经气喘吁吁。
    但各种攻击接踵而来，根本容不得她休息，折世子一门心思对抗前方的攻击。
    念著顾昭已经穿了软甲，纵使受伤总不致命，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她。
    顾昭暗暗咬牙，却只得用绢布牢牢將长剑捆在手腕上，举起已经脱力的手竭力阻挡。
    一刻钟的时间顾昭几乎都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长剑收入剑鞘，不停喘著粗气。
    终於脱离战场顾昭手臂几乎都已经麻木了，没有软甲保护的小腿与小臂也已经覆上了不少的伤口，此时鲜血几乎都已经凝固了。
    著实很是狼狈，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神采奕奕。
    “休息一下，让战马恢復一下再来。”
    顾昭嘴角狠狠抽了抽。
    “再来？？”
    折世子眼皮都不抬一下，目光幽深的望向远处的战况。
    “战局哪里那么容易就改变，寻常冲阵最少都是五次。”
    “能够出其不意搅乱他的军阵已是侥倖，容不得我们休息太长时间。”
    顾昭嘴角下垂，悻悻道。
    “要不我还是单骑跟隨吧...那些埕州军一见您是主將，都想著先擒主將...我实在是...”
    折世子闻言收回视线，奇怪的望向顾昭。
    “县主觉得自己的武艺能够独立挡住他们不被俘虏？”
    顾昭：“...”
    “上马，该冲阵了，六殿下治军严谨，不能再给他时间了，军阵不出片刻就要被他重新整合。”
    折世子面无表情上马，看著顾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物件。
    顾昭面色一苦，却也不再多言，依言上马。
    三次冲阵下来，饶是顾昭不懂兵法，此时也瞧出了继续不对。
    折世子越来越急了...
    “可是有什么不对？”
    顾昭心下忐忑。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此时早已经被汗水与血污打湿，宛如一个假小子，只有一双眼睛坚韧如初。
    “可是...要败了？”
    折世子沉默不语，与顾昭相比他此时周身一片难闻的血腥气，只是赶紧给战马餵了些水。
    就当顾昭以为他不会说话时，折世子方才缓缓出声。
    “六殿下...本就事先埋伏，他经验丰富...又自己便是大將...”
    “我虽与季司马一个用兵如神，一个也能带头衝锋，但到底是两个人...”
    “若是没受埋伏尚有一战之力...但是...”
    折世子还没说完，但顾昭却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双眸子逐渐暗淡，沉默的望向被包围在嘴里层看不见面容的季晏。
    顾昭垂下眼瞼，內心激烈的挣扎起来，连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都未曾发觉。
    “走吧，最后一次衝锋，无论如何，也要將季司马救出来...”
    “但剩下的豫州军...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顾昭抬眸，目光一狠，隨即很快掩去。
    “世子，最后一波衝锋，不如少带些人吧...”
    折世子立时心中一阵不安。双眼警惕的望向顾昭。
    “你要做什么？战场之上不是你能乱来的...”
    顾昭目光幽远的望向场上眾人。
    “倒也无妨，毕竟我们都身著轻甲，人数又少...”
    折世子眉头紧紧皱在一团。
    “世子放心，我有分寸...”
    眼见喊杀声越来越大，折世子只得掩下心底的不安，一把拉起顾昭，继续衝进人海中。
    顾昭长剑举起，机械的挡住各种袭击。
    眼见已经进入道埕州军中，不再犹豫。
    衣袖微动，火摺子已经出现在手中，一个药包轻轻撒向火摺子，折世子拦都拦不及。
    只得看著那药包包著火摺子滑落在地上。
    本就是盛夏的丛林，一点即燃，顾昭更不知加了什么东西，那火一燃起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扩散。
    不过片刻便已有十几人被烧的满地打滚，火势几乎无可避免的飞速蔓延。
    又因为在军阵中间，前后士兵一时进退不得，只得眼睁睁看著火焰烧向自己。
    埕州军內立时便一片惨叫哀嚎。
    折世子不得不带著顾昭赶紧向前衝去，仗著是一头千金难买的战马才能勉强脱身。
    饶是如此顾昭的小腿上还是出现了一小片烧伤。
    折世子向前方衝去，一向沉稳的面上已是一片怒意，额头青筋暴起，难以压制的怒火几乎要將理智给吞噬。
    “顾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是山野丛林！火势一旦起来便控制不住！你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
    “战场上便是两军对峙也要坦坦荡荡！这些將士不过各为其主，如何能让你用这般阴险的法子给活活烧死！”
    顾昭冷冷一笑。
    “讲道义？他齐修文又何曾讲过道义！”
    “世子，我顾昭本就不是好人，至亲之人的性命与道义相比道义在我心中简直一文不值！”

 第169章 他必须死！

    折世子如今后方全被火焰包裹，哪里还有回头路，只得一路向前，硬是趁著埕州军一片混乱之时与豫州军匯合。
    彻底將最后一点有生力量也给围困在了中央。
    不过...倒也不重要了...
    因为埕州军此时根本顾不得围剿他们，都在四散躲避著一触即发的熊熊烈火。
    便是豫州军此时都开始躁动不安。
    勒停马匹，折世子冷冷的望著顾昭。
    “你简直是疯了!我知晓你素来行事颇为乖张，却不知你如此不知轻重！”
    “若是这火灭不了你又知晓会烧到哪里？百姓何其无辜！”
    折世子越说越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你说六殿下为人狡诈，但他却不曾用这样的法子来將被对付被围在中央退无可退的季晏。而你呢！”
    看著远处走过来的季晏，折世子强行控制自己想要继续怒骂的衝动，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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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管束不严你，待我回去会一五一十將今日的事情上报，今日所有將士会留下不计代价灭火收尾。”
    顾昭深深望了眼折世子，眼中没有一丝悔意。
    “我自己闯下的祸，我自己会收尾。”
    “但...齐修文...必须死！”
    折世子原本的怒意在对上少女倔强的眼神时再也控制不住。
    一双大手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落下，却又在看见顾昭瘦弱的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时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顾昭！六殿下便是在不对也是为我大齐驻守边疆十几载的英雄！”
    “他该死，却也该堂堂正正的死...”
    顾昭默然，武將相惜，齐修文与折世子年龄相仿，又同时镇守边疆。齐修文素日里爱护百姓，礼贤下士，对待士兵宛如兄弟...
    折世子在从前自然与他也有所交集，儘管在齐修文的主动交往过程中折世子存了几分防备，却也很难对齐修文生出几分恶感。
    若是青年时的齐修文顾昭也不想用这种手段將他逼死...但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前世阴险狡诈的文帝...
    她几乎是看见文帝的那一瞬间，心中便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將他诛杀...
    趁著他还没有完全成长...
    “今日的事情我会收尾，必定不会让火势蔓延出去...”
    沉吟片刻，顾昭认真道。
    “你收尾？你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
    折世子的头髮几乎都要被气的炸起来。
    季晏已经三步並作两步，大步上前將顾昭护在身后。
    “世子为人忠勇，季某很佩服。”
    “但生逢乱局...最要不得的便是无用的善良。”
    一双眼眸清澈的几乎能够直接射进人的內心般望向折世子。
    “世子惦记的，是六殿下的赫赫战功，保家卫国。”
    “可世子有没有想过...今日之乱局，皆是因为六皇子不甘寂寞，逼宫夺位？”
    “若无他，如何会引得如今各方蠢蠢欲动？三皇子坐立难安？”
    “杀一人而救万民，还是救一人毁万民，这笔帐折世子不会不明白。”
    说完心疼的自袖中取出绢布，为顾昭將狰狞的伤口包扎起来。
    “说来也不过是因为世子存在私心，不忍昔日旧友惨死罢了。”
    自己的心思被戳穿，折世子的表情顿时一滯。
    季晏却已经別过眼，不再看他。
    “流云，下令前方给我顶住，不许放埕州军突围。”
    不许突围？
    后方已经满是火海，他们若是要出来只能向前搏杀，通过豫州军的防线...
    这哪里是不许突围，这分明是要將埕州军连带著阵前的齐修文一齐给烧死。
    只是可惜只能困住中层及阵前之人，埕州军后方的士兵早已化作溃兵四散而逃。
    流云嘴唇动了动，终究提醒道。
    “主上，这火势若是烧起来，咱们的人...恐也逃不过。”
    “后方的人马听我命令，砍伐树木杂草，不需太多，只需要在后方砍出一条一两米宽的防线便可。”
    “皆是前方抵抗不住便退回防线，能够突围出来的埕州军必定已是惊弓之鸟，一人都不许放过。”
    流云有些犹豫，迟疑道。
    “这法子...当真能挡火...？”
    顾昭轻声道。
    “自然是真的，你家主上何时骗过你，快去吧，再不去一会便真的要与六皇子同归於尽了...”
    流云看了眼季晏，又看了眼顾昭，咬牙快步下去吩咐起来。
    顾昭却不堪面色不忍的折少主与一脸关切的季晏。
    幽深的眼眸透过火光死死的望向人群中那抹正在衝杀的高大人影。
    即便她为了杀他已经不择手段，甚至局势已经一边倒的能看到最终的结果，但她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这些动作...真的能杀掉齐修文吗...

 第170章 大溃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能明显感受到埕州军的人心惶惶，但为了逃命也算是拼尽全力。
    奈何人心浮躁，火势在一寸寸烧近，求生的本能促使靠近火势的人根本已经不听命令，不顾军阵向前方衝去。
    人人都想向前一点，在向前一点，军阵再也难以成形。
    反倒是豫州军，不知流云如何安抚的他们，此时军阵稳固的牢牢守在前方，宛如一道钢铁洪流般不可撼动。
    有军阵的防御与没有军阵的攻势在此时的高下一览无余。
    “都慌什么！结阵！不然都別想逃出去！”
    齐修文此时面上也早已失去了冷静的神色，怒目圆睁，死死的瞪向身侧的士兵。
    都是精兵，自然也知晓此时唯有结阵才能衝进去，但后方的將士却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再多的忠心在死亡面前也变得一文不值。
    “殿下，怎么办...”
    熊熊烈火烧的曹茅与齐修文的面色已经一片緋红。
    曹茅甚至因为炙热只得將身上的重甲给脱掉，防止身体被烫伤。
    “怎么办！將那些乱阵的傢伙就地斩杀！”
    齐修文眼中满是戾气。
    曹茅面色凝重，隨即眼中出现几分果决与狠厉。
    “火势还在扩大，杀了这波也会出现新的溃兵...”
    “殿下...早作决断吧...属下愿以命护您逃离...”
    曹茅说完眼神无声落在齐修文身侧一眾亲卫身上。
    亲卫们神色各异，但大多纠结片刻都拱手行礼，显然愿意牺牲自己，仅有几名亲卫眼神闪烁，似是还在犹豫。
    突然远处一名亲卫感受到曹茅言外之意立时便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给齐修文与曹茅磕著头。
    “属下...属下...”
    “求曹將军放属下一条生路...”
    未等齐修文开口，曹茅手中长剑已经突然挥出，顷刻之间，一只还在念著饶命的人头已经在空中飞起，最终滚落在地。
    “殿下对你我平日里都是亲如兄弟，大齐上下谁不羡慕。”
    “如今已经到了我们报答殿下之时，怎生容得这廝贪生怕死！”
    曹茅一边怒喝，一边眼神冰冷的扫向几个还在犹豫的亲卫。
    那几个亲卫立时躬身行礼。
    “愿为殿下效死命！”
    曹茅看了眼还在竭力向前衝杀的齐修文，沉声道。
    “属下跪求殿下保重自身！”
    “是时候做决断了！”
    齐修文面目阴沉，显然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归来后精心布置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狼狈结束。
    半晌才半被强迫的被曹茅给逼了下来。
    “殿下当日之恩，末將没齿难忘，唯盼殿下终登大宝，为末將等人报仇！”
    顾昭目光灼灼的望著齐修文的动静，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连身旁的季晏与折世子都看不见。
    突然，在顾昭惊骇的目光中，只见齐修文身侧的几十亲卫连带著曹昂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阵，將齐修文牢牢的护在中间。
    头也不回的想身后的火场衝去。
    “不好...他们要逃...”
    顾昭瞳孔一缩，手指不自觉用力，本就之前受了伤的手顿时渗出细小的血珠。
    “世子，方才折仲还带了几十人在左翼...”
    “如今齐修文要逃，我们鞭长莫及，能否派折仲围杀他...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儘管知晓折世子的心意，顾昭仍旧心急的望向他。
    “我...容我想想...”
    方才被季晏一番回击，此时的折世子心乱如麻。
    “时间紧迫！还请世子早作决断...”
    眼见著齐修文身旁的护卫一圈圈倒进火海，被烧成一个火人，齐修文也已经几乎要衝到火焰外围。
    顾昭顾不得体面，上前一步扣住折少主的肩膀。
    因为急切手上的力道让折少主都有些吃痛。
    “来不及了！世子！”
    不知是因为心中的纠结还是火焰的热气，折少主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梗在喉间的话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气氛一时间陷入停滯状態。
    终於，顾昭眼中的光芒一沉。
    原本扣著折少主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折少主这才望向火焰之中。
    只见齐修文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人扶著半边都被烧伤的身子勒马站在火焰边缘。
    此时一双阴翳的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眸子正死死的望向人群中的他们一行人，隨后头也不回的挥鞭逃向一旁的山林。
    快速隱没在林间的树影中。
    “我...”
    折少主缓缓回神，方才齐修文的眼神让他心惊，那根本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该有的眼神。
    浓重，阴翳，怨毒...甚至是一种势在必得的仇恨...
    这个眼神几乎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决断...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若留下齐修文后患无穷...
    “今日错杀他是我之过...我会亲自在战场上杀死他...”
    折世子只感觉出口的话语艰涩无比。
    顾昭却有些无力的被季晏搀扶著站在一旁，此时在望向折世子。
    眼中冰凉的只有客气，失去了先前的亲近。
    “不怪世子，我不过只是后宅妇人，您有您的坚持，事先没有谋算好的是我。”
    “今日世子能来救我与阿晏已是大幸，待我回去定然求母亲重谢您。”
    转头望向季晏，顾昭声音中带著最后一丝希冀。
    “阿晏，不能放过齐修文...”
    季晏早有预感，一边细细帮顾昭擦著脸上的血污，一边轻声安抚道。
    “放心，我已经令他们收容埕州溃军受降了，流云已经绕过火焰去通知附近的官府与兵马...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
    听著顾昭对季晏的请求，折世子心中一滯，亲疏远近高下立见。
    虽说二人也不过相伴一路同行，但確实名分上的继兄妹...可如今顾昭却明显更信任季晏...
    “我也去。”
    顾昭腾的一下站起来，牵动著小腿处的各种伤口顿时又裂开。
    季晏看了眼顾昭，犹豫片刻，隨即道。
    “也好...我陪你...”
    看著二人共乘一骑的快速离开，只留下折世子还在原地悵然若失。
    “我...真的错了吗...”
    ...
    马匹稳稳停在一条小河边。
    “终究还是让他逃了...”
    顾昭轻嘆一声，眼中的锐气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散。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也不过是摘掉了曹茅，给齐修文留下一身伤...根本危及不到他的性命。
    “他身经百战，让他逃出包围想要在找到他本就困难。”
    季晏声音温和，翻身下马，伸手扶著顾昭轻轻落下。
    “今日虽然没能杀死他，但却也足够让他短时间內都要臥病在床...”
    “让他失去了自小培养的几百心腹，已是大幸。”
    温热的手指放在顾昭的额头上，將她紧皱的额头缓缓抚平。
    “日后在遇上，你我也不会弱於他。”
    顾昭心中的语气缓缓消散。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季晏温声一笑。
    “最起码这一局...我们胜了！”
    轻轻牵起顾昭的手。
    “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先回司马府吧，你身上的伤得好生处理一下。”
    顾昭却不在意的望了望身上的伤口。
    “不过都是小伤，不值一提...”
    听出顾昭言外之意，季晏忍不住抬头惊讶的望向她。
    “昭昭还想去哪？”
    顾昭目光悠悠望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自然是...去青州！”

 第171章 囂张跋扈，彼此试探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算计了人还能让他全身而退？”
    季晏双眸一闪。嘴角微微上扬。
    “昭昭说的有理，我们被他算计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不让他好生出出血简直对不起他的首鼠两端。”
    “我与你一同去。”
    顾昭却轻轻扶了扶季晏的手，感受到季晏眼中的关心，轻声道。
    “阿晏，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如今掌管一州之地，今日冒险过来已是不该，如何还能孤身隨我去青州。”
    “今日齐修文受创，定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布置什么危险了，你且放心。”
    说著面色一松，对季晏眨眨眼，多了几分俏皮。
    “若是能趁著齐修文重伤夺他几城才算解气。”
    季晏被她说的面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那我便在豫州等昭昭。”
    “让流云隨你一同去，我豫州军也但没有被他白白算计的道理！”
    月色流转，二人的背影在树影的映衬下越发修长...
    ...
    “父亲派了文大人去青州与黄刺史谈判...现在应当已经到了青州了。”
    “你身上的烧伤还是先修养一下吧...若是落了疤...”
    折少主隨著顾昭赶路，有些担忧的望著顾昭。
    他与折家军都习惯了这样的伤，但顾昭一直都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路上也不曾喊过累。
    此时眼见伤口已经快要结痂，终究忍不住开口。
    “行军之时哪里顾得上这些，多谢世子，不必为我一人耽搁。”
    顾昭笑的客气而疏离。
    原本因著一路上相互扶持已经对摺世子为人正直的好感已经隨著这一次齐修文的逃脱而消耗殆尽。
    不是一路人而已...
    “...你可还是在生气？...”
    折少主忍不住问道。
    顾昭轻声笑笑，眼神平淡如初。
    “世子多心了，你我生长境遇不同，你是天之骄子，受到的教导便是要忠正刚直，以免让下面的文臣武將寒心，这是一个继承人应有的品性。”
    “我也很佩服你，折大將军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我也对世子心怀敬佩。”
    “但我本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是以在处理事情上的態度有所不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折世子眉头逐渐舒展，仍是忍不住问道。
    “那...你为什么？”
    顾昭翻身上马，望向远方的青州，眼神中透出几分让折少主不敢直视的睥睨之感。
    “敬佩是一回事，但若是交好便是另一回事...”
    “我们天生便是不能一同共事的...若有交集，只会徒增矛盾...”
    “世子回去与將军回稟山火一事时照实回稟便是，若有责罚顾昭愿一力承担。”
    折世子神色一暗。
    说一千道一万顾昭分明就是还在还在怨他那日放走了齐修文。
    而最后齐修文的那怨毒的神情分明也说明了一件事。
    他...看错人了...
    但看著顾昭不愿多言的表情折世子也只得悻悻的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县主，世子。”
    瑟缩的有些轻柔的声音传来。
    “黄世子怎生来了？”
    顾昭环顾四周，只看见茂盛的丛林，此地距离青州还有不下几十里，黄刺史竟派了世子出城这么远相迎？
    隨即眼神一暗。
    寻常相迎都是在城门处，其他的便是为了显示亲近出城相迎最多也不过在城郊十里处。
    黄刺史能派出金贵的世子出城几十里相迎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在请罪...
    心下冷笑，黄刺史分明就看出了赵司马的算计，但想著此举能够刚好利用季晏与折家收拾了赵司马，便也半推半就的顺从了。
    如今眼看不成，又出来装好人。
    “父亲自文大人处得知县主与世子快至，命我早点出来迎接。”
    黄世子仍旧是那副怯弱的样子，心中想到黄刺史的叮嘱，又小声补充道。
    “折家的军队父亲昨日便已下令放行，还补上了一千石的粮食，帮燕云之地百姓渡过难关。”
    顾昭看也不看忐忑的打量她神色的黄少主，快马越过黄少主。
    黄少主显然也没想到顾昭会这般不给他面子，本就单薄的身板在此时因为窘迫都抖了几下。
    求助般的望向折少主。
    折少主只得上前，面色也说不上好看。
    “先去见刺史大人吧。”
    也不给一个明確的態度出来，黄少主心中想起父亲的话，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始终还是没有勇气在说什么。
    喏喏的跟在二人身后。
    因著心中有气，顾昭一路骑马而过，路过关卡都不曾下马。
    下巴一扬，直接挑衅的望向青州的关卡。
    直接將自己过来寻仇的態度亮了个彻底。
    黄少主无法，只得一路派人打点，为顾昭打开方便之门的同时，也算彻底將顾昭飞扬跋扈的名声坐了个彻底。
    一路畅行无阻，顾昭直直到了刺史府门口都不曾下马。
    “何人在此放肆！”
    门房护卫立时便浑身一紧，手持长枪將顾昭团团围住。
    “你家刺史大人不是就要我道青州吗？怎生如今我来了他却不敢相见！”
    顾昭扬声道，清冷的女声中掺杂著几分威仪。
    “倒是他好大的面子，让我一个世家贵女翻山越岭赶路到此，怎么，如今还不让本县主入府？”
    那门房面色一紧，隨即便猜到了面前少女的身份。
    黄少主隨即才急急忙忙自后方赶来，赶忙对门房使眼色。
    门房会意，却仍然有些犹豫，只是语气到底软了下来。
    “这乃刺史府重地，不论何人来此都要下马...”
    “那便是没的谈了？”
    顾昭挑眉冷笑。自马上双眼斜睨著门房。
    旋即回身，望向折世子沉声道。
    两地谈判自然是要有个高下，好笑的事到了这个时候黄刺史都不肯放下身段。
    “殿下，我们走！”
    既然不想好好谈那便不要谈了。
    黄少主闻言面色一急。
    “世子！”
    折少主望了望顾昭，又望了望黄少主，隨即抱歉的对黄少主拱了拱手，跟上了顾昭。
    “世子留步！县主留步！”
    “老夫一收到消息便赶紧出来迎接，让二位久等了。”
    黄刺史满脸笑意出现在门口，看似是快步走了出来，但面色如水，喘息平稳，一看便是早已到了。

 第172章 狮子大开口，割城相偿

    与上次相比，此时的黄刺史明显精气神都上了一个档次，走起路来都有力了很多。
    赵司马以己身为饵算计季晏的性命，谁知季晏死里逃生，让他根本没能逃走，眼见被扣在豫州是回不来了。
    黄刺史可谓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自是红光满面。
    眼见黄刺史出来，算是给了一个態度，顾昭这才缓缓停步。
    “本县主在来青州途中中了埋伏，被歹人所伤，腿脚受了伤，不方便走动。”
    “方才听刺史大人府中下人所说，府上人均得下马...看来本县主是没有福气入府中与刺史大人用膳了。”
    图穷匕见，顾昭状似无意將小腿处的各色伤疤露了出来，无声的质问著黄刺史。
    黄刺史温声一笑。
    “此事好办，老夫先前便听闻县主受伤，特意自太平楼高价买了一辆轮椅，正好適合县主，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不方便走动？不方便走动便能骑马吗？对上顾昭的刻意为难与质问，黄刺史选择顾左右而言他。
    將轮椅都准备好了，顾昭纵使再想为难，骑马进府这种打脸的行为也显然是说不通了。
    看到顾昭肯下马入府，黄少主才长出一口气，诺诺的跟在黄刺史身后。
    “不必去用膳，直接去议事堂便是。”
    顾昭淡淡道。
    黄刺史面色一滯。
    用膳本是一种安抚与试探，如今顾昭却连用膳都不肯，直接便提出去议事堂谈及此事...可见是不肯后退一步...
    到底是人精，黄刺史立马便恢復了表情，隨即眼神扫向推著顾昭的小廝，和善的亲自走到顾昭身后，推起了顾昭的轮椅。
    “顾侄女远道而来，一路已是辛苦，如何能不先休整休整。”
    “如今粮道已开，自是不必著急。”
    粮道粮道...又拿粮道来威胁...
    顾昭心中的不耐越发强烈。
    “说来青州逼迫我过来为质，便是用粮道作为威胁。”
    “无百日好，难不成这粮道便能一直用作威胁吗？”
    鲜少被人这般刻薄的不给面子，黄刺史身侧隨行的幕僚已经面露慍怒之色。
    “你什么意思！”
    黄刺史却拉住了身侧衝动的要上前理论的幕僚，面上仍旧一片温和。
    “顾侄女这便是误会了，粮道已经开了一日，一日一夜过去，便是再慢也已经输送了大半，老夫也不过是想要展现一些诚意罢了。”
    “既然侄女心系军务，那便先去议事堂，待说完再用膳也是一样的。”
    “小易，去吩咐厨房送些糕点来议事堂。”
    顾昭宛如一拳头打在了上，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心中却一片警觉。
    轮起来黄刺史的年纪几乎与穆帝的年龄不相上下，这许多年下来果真不好对付。
    面上却仍摆著一副大小姐的姿態率先向议事堂走去。
    这副张扬跋扈的样子令文大人看见了都险些没惊掉下巴。
    待看见眾人纷纷向他投以眼神，文大人才敛了敛神色，快步迎了上来。
    毫不客气的將顾昭的轮椅抢了过来。
    “县主，属下听说您受伤，怎的伤的竟这般严重！”
    文大人担忧的急声道。
    “是老臣没用，这才带累的您受了这般严重的伤。”
    眼见文大人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要寻医师，青州支度使李助终究还是没忍住跟身材的同僚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只是伤到了小腿罢了...又不是什么致命伤，装什么装...”
    在喧闹的议事堂內本来很不显眼的话语却不等他说完便对上了折世子冰冷的视线。
    李助心中一紧。
    坏了...
    “不过是上了小腿？”
    “舍妹若不是因著你青州的要求何故要被迫跋山涉水，连夜赶路？”
    “如今你来说不过是上了小腿？”
    折世子自然不会放过顾昭好不容易为他创造出来的良好局面。
    『霍』的站起身来，一双晶亮的眸子饱含怒意的望向出言的李助。
    “我...末將不是这个意思...”
    折世子却不肯放过他，眼神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黄刺史身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刺史大人又是什么意思！逼迫舍妹逼得不连夜出行，再在路上故意设伏？”
    “如今还要说舍妹不过是小伤？”
    “你们可知若非是运气使然，小妹与我，连著季司马此时已经命丧与重山了！”
    “你们青州倒是大胆，一下子算计了我们两州失去主上与少主！”
    算计一州主帅已经是一笔青州承受不住的罪名，何况还加上折世子这个燕云继承人。
    两州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这样一顶天下的帽子扣下来他无论如何也扛不住。
    黄刺史立时眨了眨眼睛，硬生生眨的眼眶微红。
    “贤侄误会了！老夫一向与折大將军交好，如何捨得陷害贤侄，此事发生时我更是重病在床。”
    “一切谋算都是赵司马所为，如今他身在豫州，要杀要剐任凭贤侄处置。”
    说著一双眼睛饱含愧疚的望向顾昭。
    “侄女，赵司马素来钟爱美人，想来定然是那日见到县主后久久难忘，还想要半路將县主劫持，这才闯下塌天大祸。”
    “但要说算计世子与季司马，那是万万不敢啊！”
    说完黄刺史竟是直接起身，郑重的对二人躬身行礼，脊樑深深弓了下去，儼然一副二人不说话便一直不起身的样子。
    二人纵使有天大的理，但先前黄刺史患病在床人尽皆知，又是堂堂一州刺史，若是真让黄刺史一直行礼下去二人定会担上一个囂张跋扈，尊卑不分的骂名。
    顾昭心中冷笑。
    一场谋划已久的埋伏，到他嘴里便变成了一个见色起意的故事，果真是找的一手好藉口。
    原本只是怀疑，但现在看来折世子之所以能够离开都可能是黄刺史刻意为之。
    “听来黄刺史很是心怀愧疚？”
    顾昭眼中精光一闪。
    “为叔羞愧难当，没能约束好下属，这才酿出如此祸事...”
    黄刺史神情鬱郁，立时引得一种文臣武將安慰。
    “既然如此，那便將庸城，云城，宏城三城用作赔礼吧。”
    “有此三城，我燕云之地便愿意既往不咎...”
    什么？
    满座的喧闹顿时气氛一滯。

 第173章 纵横谋划，铁矿相贿

    这是要割地赔偿？
    即便是文大人也被顾昭的狮子大开口也骇的惊住了。
    他们便是再敢肖想也不敢想的这么大呀。
    黄刺史面色一僵，连原本的悲痛都几乎不能维持。
    “说来虽然是我青州的过错，但县主如今不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如今的粮价几乎都赶上金银了，我青州愿意免费赠与燕云之地千石粮食难道还不算有诚意！”
    李助本就心有怒气，此时一听顾昭提出的要求立时便起来反驳。
    “县主不过是后宅女子，今日能够出现在议事堂已经是例外之举。”
    “如今世子也在，文大人也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县主主事吧。”
    说完李助便望向折世子与文大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文大人看著顾昭冷静沉著的样子，因著之前的事心中已经认定顾昭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是以踌躇片刻敛气垂眸，默认了顾昭的意思。
    折少主想了想亦是望向顾昭，儼然一副唯首是瞻的样子。
    顾昭將手中下人放递上来的金疮药种种砸在案几之上。
    “后宅女子？你们那好大的脸！还知道我是后宅女子！”
    “担不下设计世子与季司马的骂名便將贪图美色的名头放在我的头上？是当我太好欺负了吗！”
    闻言原本还在故作忧伤的黄刺史动作微微一顿。
    显然他也知晓此举確实不地道。
    “县主...”
    眼见是不能再装傻等下面的人衝锋陷阵，黄刺史只得起身安抚顾昭。
    顾昭却没有一分要听他狡辩的意思。
    “黄刺史，我也不与你在这里唇枪舌战了，没有意义。”
    “今日我就一句话，要不...就將这三城让出来。”
    “要不...便等著我燕云之地与豫州结盟打上门来！”
    说完直接闔上双目，等著黄刺史做决定。
    李助眼见黄刺史面色难看，总之今日已经將顾昭得罪了，不在乎在过分一点，再次站了出来。
    有恃无恐的望向顾昭，眼神中的轻视毫不掩饰。
    “县主是否太霸道了？你便是在尊贵如今也不过是个流亡的县主罢了。”
    “凭什么便觉得豫州与燕云之地都会听从你的意见？”
    “如今適逢动盪之年，各地自然都是儘量求稳，你不过乳臭未乾的年纪，还是早早回家侍奉爹娘吧。”
    “免得闹出笑话来收不了场。”
    折世子目光一沉。
    “就凭她是我的妹妹！父亲之前便说此次出行昭昭为主，她的命令便是父亲的命令。”
    顾昭已经將赔偿一事给顶了起来，如今双方博弈，看的便是谁先败下阵来。
    三座城池虽说听上去胃口是大了些，可若是真能拿下那便是大功一件。
    何况如今青州势弱，这三座城池未尝就拿不下来。
    黄刺史闻言眸光晦暗莫名，隨即再次望向李助。
    李助冷笑一声，稳稳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与篤定。
    “纵使世子如此想，豫州也不见得便会如此配合吧...”
    “你燕州如此欺人太甚，还想做豫州的主不成？”
    折世子顾念著刚到折家的后母，但他却不觉得季晏也会如此色令智昏。
    环顾一周，果不其然，便见满院的大臣都是一副篤定的表情。
    视线最终匯集在了流云身上。
    流云挺了挺胸膛，轻咳一声。
    “我家主上口諭，青州背信弃义在先，更与贼人勾结，乱我豫州內政，遣我护送县主回燕，战书五日后便会送达。”
    这是...根本就没打算和谈？直接便要开战？
    眾人闻言皆是心中一紧，黄刺史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拿乔，直起身来，近乎事態的望向流云。
    “程统领...你此话的意思是...”
    流云目光一转，对顾昭恭敬的点了点头。
    隨即轻轻瞥向黄刺史。
    “我家主上虽然年幼，却也不是隨便什么人给算计了都要脾气好好的咽下的。”
    “此行县主尚且受伤，黄刺史便以为我家主上安枕无忧吗？”
    “我豫州精锐损失几百，重甲武士亦是损兵折將，难不成区区一座铁矿便算了？天下拿来这样的美事？”
    眾人一片譁然。
    一座铁矿？？这般珍贵？如今在大齐中，装备最精良的便是重甲军，若是哪方势力能够有几万重甲军几乎可以在大齐处於无敌的状態了。
    而铁矿便是重甲的唯一来源...其珍贵不言而喻。
    便说在整个青州，也不过只有三座小型铁矿罢了，尚且都能被称为富庶。
    能拿出一座给豫州，不得不说很大手笔了...
    黄刺史眉头微微皱起，隨即眼神询问的望向一旁的李助。
    李助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谁人不知铁矿的珍贵，是以他当时趁乱与流云搭话的时候也根本没想过他会拒绝。
    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已经应下了...谁知晓他竟会当眾反悔...
    折世子与文大人却是面色一沉。
    对燕云便是区区千石粮食给打发了...对豫州却捨得拿出一座铁矿...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看不起燕云。
    黄刺史老迈的脸上顿时再也难以维持先前的平静。
    他自然不肯给燕云一座铁矿，二州比邻而居，给了燕云一座铁矿无异於给了燕云一把捅向自己的刀子。
    但是此行已算是將燕云给彻底得罪了。
    他只得给自己谋一个靠山...青州附近可以依仗的势力也不过仅仅埕州，燕云，豫州三处。
    燕云已经得罪，埕州却是已经与赵司马缔结了盟约，如今六皇子还身负重伤。
    相对应的，豫州虽强势，距离却不远不近，主事的却不过是个还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虽说被牵连中了埋伏，但却毫髮无伤。
    一座铁矿足够他为自己抱上豫州的大腿了...他不信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拒绝送上门的利益。
    这也是他方才一直有恃无恐的底气所在。
    可现在却告诉他...他以为的靠山根本从一开始就要对付他...他如今已经四面树敌...这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第174章 欺人太甚，美人计

    “程统领可告知了季司马我青州的诚意？”
    黄刺史不死心的问道。
    “主上先前便已经说了，他最重忠义二字，黄刺史虽说与赵司马一向有些齟齬，但既然赵司马能够畅通无阻的拿著青州令出使豫州。”
    “便是代表了整个青州的意思，黄刺史都没有阻拦，如何能撇清自己的干係？”
    黄刺史身形微微颤抖。颤巍巍的起身指向流云，面色都被气的有了几分血色，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们豫州...简直...欺人太甚...”
    不等说完，却是一个站立不稳，直接倒在了身后的座位上。
    身旁的一眾大臣立时便担忧的围拢上来。
    “主上...主上！”
    顾昭垂眸掩下眼底的思索，面上却没有半分的焦急。
    李助眼神一凌，在看向毫无反应的几人，直接衝到流云与顾昭的面前。
    “我们主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整个青州都与你们没完！”
    顾昭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
    “李大人可能有所耳闻，我顾昭也略懂几分医术。”
    “刺史大人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我比他还要清楚。”
    “不然...让我来为黄將军医诊一番？”
    事到如今还想要倒打一耙，当真是免不了文臣的那些推諉扯皮的把戏。
    黄刺史会被气晕倒？便是黄刺史自己都不信。
    不过是事出突然，局势已经远远出了他们的预计想出来的缓兵之计罢了。
    李助动作一顿，隨即硬邦邦的道。
    “我青州有自己的医师，不牢县主假好心。”
    说完却不敢在与顾昭扯皮，与周围的大臣一道扶起黄刺史进了后厅。
    “就这么让他逃了？”
    折世子与流云目光灼灼的望向顾昭，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觉得按照顾昭的性格不应如此。
    已是隱隱有以顾昭为首的状態。
    便是文大人也凑了上来，双眼放光的望向顾昭。
    便是他过来谈判先前也根本没想要这么大，所想也不过就是战马银钱粮餉罢了。
    可如今看来，这城池也未尝就要不到，即便要不到城池如今所给的补偿也定然远超他先前所想。
    那定然是越早將事情定下来越好，省的黄刺史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忍不住想要看看顾昭有没有办法直接逼迫黄刺史做出决断...
    “哪有那么简单...这都是一匹老狐狸了。”
    顾昭轻嘆一声。
    “三座城池，怕是他寧愿真的死在这里泼咱们一身脏水也不会同意的。”
    流云闻言眼中精光微微暗淡。
    “那便是没有办法了？”
    顾昭勾唇一笑。
    “那倒也不是...三城太多，但一城却不难...”
    “算计的我毁容，不扒下他一层皮来我岂不是白活了？”
    三人恍然大悟。顾昭起初的姿態与狮子大开口都在这等著呢...这才是她根本的目的...
    ...
    五日后。
    顾昭看著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的流云，实在是觉得有些眼晕。
    “程统领...你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流云动作一僵，將手中的果盘轻快的放下，手指无意识的微微蜷起，轻声道。
    “属下...没有...”
    顾昭挑眉。
    “你家主子说什么了？让你这么为难？可是不打算在为难青州了？”
    “你切说来便是。”
    流云慌乱的摇了摇头，无奈的挠了挠头，只得小心的望了望顾昭。
    “县主天资聪慧，末將一届武夫，实在是瞒不过您...”
    “但主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主子说了，一切听凭县主吩咐不变！”
    顾昭听得好笑，忍不住调侃道。
    “我都能够比一座铁矿重要了？他就没有为了他的铁矿惋惜？”
    顾昭临行前虽然吩咐了流云一切听她的吩咐，但在面对一座铁矿的诱惑时流云能够坚持住起初她给的说辞，也足够让她震惊了。
    甚至可以说...流云无疑担下了巨大的风险。
    若是最后在青州取得的东西比不上这铁矿只怕流云回去之后光是唾沫就足够將他给淹死了。
    流云面色一红，慌忙摆手。
    “怎么会！莫说是一座铁矿，便是青州將铁矿全部奉上给主子，在主子心中都赶不上县主...”
    “论起武器，主子心中有千百种武器能够製作，重甲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但论及情感...主子心中却只有县主一人罢了...”
    一边说著，流云一边小心的望向顾昭。
    顾昭心下瞭然，好笑的望著流云。
    “看来是关於女人了...”
    “说罢，你家主子府上去了什么女人？”
    流云愕然，隨即面色一苦。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县主...属下跟您说了您可別生气...”
    “黄刺史这几日看似臥病在床...背地里却是遣了家中女儿並上青州仕女五人入豫...”
    眼见顾昭面色微微变冷，流云赶忙解释道。
    “不过主子已经將人给打包送回来了！”
    “只是...只是那黄二姑娘实在貌美...被莫小將军收下了...”
    莫小將军？顾昭双眸微沉，季晏能够稳稳压制住豫州上下，靠的也不光是自身的谋略与声望，还有一个最大的依仗...那便是身后的虎賁军...
    虎賁军便是他发家的根本，而其中虎賁军的统领便是这莫小將军...
    莫小將军之於季晏相当於狄青之於顾昭一般无二...可以说这是季晏最信重之人也不为过...
    竟然这般容易便被算计了？
    似是看出了顾昭的想法，流云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莫小將军是被算计了...”
    ？？？
    黄姑娘一去就有目的的算计莫小將军？
    不去算计更有话语权丧偶的吴大人，也不去算计更有权利的蒋丞？
    流云对上顾昭仿佛能一下子看穿人心的眸子，只得继续道。
    “是...想算计主子的...但主子一向警惕...这才...”
    “如今退也退不了了，堂堂刺史府的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
    顾昭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
    “这些有什么重要的？直接说重点，所以你家主子的意思是...要对黄家手下留情？”
    流云惊讶抬头。
    “您...不在意？”
    顾昭无奈的耸耸肩。
    “不过是有人想要爬床罢了，若是阿晏连这都要被算计到他也不是他了，既然没被算计到有什么可计较的？”
    “便是被算计到了又能如何？勒死便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当今最重要的是他对黄家的態度...既然莫小將军心仪那我们便也只能在黄家问题上退步了...”
    流云却急声道，隨即有些难以启齿道。
    “不，主子的意思是...”
    “要属下警告黄刺史，今明两日他们必须做出答覆！不得拖延！”
    “还说要在添一笔赔偿，黄家姑娘不知廉耻，险些坏了他的亲事，若是不给出十万两银钱此事休想善罢甘休！”

 第175章 战端起

    顾昭：“...”
    这是要让黄刺史不光失了最貌美的一个女儿，还要倒赔钱？
    论敢想还是季晏更胜一筹。
    黄刺史是冤大头吗？
    话音未落，院门便被扣响，掺杂著几声不明显的冷哼声，与前几日的躲避她明显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顾昭闻言淡淡的扫了眼流云，流云这是拖到了不能再拖了的程度才只得告诉她。
    流云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退到了一旁。
    他不擅权谋，与青州的交涉也只得仰仗顾昭。
    顾昭收回视线，一回头便对上了春风得意的黄刺史。
    黄刺史红光满面，哪里还有重病的模样。
    “看来黄刺史的病今日已是大好了？”
    顾昭淡淡抬眸，面对一院子乌泱泱的人坐的格外稳妥，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此举自然又是收穫到了一行人的怒目而视。
    黄刺史龙行虎步，將身旁下人的手推开，笑著挡住了其余人想要上前斥责的步伐。
    “本也不是什么重病，都是旧疾罢了。”
    顾昭嘴角微微上翘，扯出几分虚偽的笑容。
    “那看来今日此时大人也可以与我们商议商议先前的赔偿了？”
    黄刺史双手一瘫，胸有成竹的朗声一笑。
    “当然可以，老夫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到底是牵扯了三州的大事，自然还是早日处理的好。”
    儼然又恢復了先前一州之主的威仪。
    看样子丝毫不知晓季晏的意思。
    黄二姑娘在豫州的落脚成功给了黄刺史谈判的底气。
    “那自然好，只是希望...黄刺史不要后悔。”
    黄刺史扶额笑道。
    “怎么会后悔？老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希望县主也是如此。”
    顾昭点头，死沉片刻望向黄刺史。
    “到底是大事，那便寻一名笔刀吏，將你我三方势力一言一行均记录在册，防止有人后悔，將军看可好？”
    隨后又询问的望向流云。
    这便是绝了大家反悔的后路。笔刀吏手眼灵活，一言一行均被记录在竹简上，反悔不得。
    有了笔刀吏在侧，黄刺史的装病策略也只能到此为止。
    书简上会將他被气到昏厥记得一清二楚，若是宣扬出去他黄刺史也不必在大齐朝堂上为人了。
    熙然顾昭此举就是为了限制黄刺史...
    黄刺史却状似大气的一挥手。
    “好，刚好我青州有班氏族人，班氏族人歷来修撰史书，必定不会徇私偏袒，二位以为如何？”
    顾昭自然含笑称是。
    很明显黄刺史以为季晏已经有所妥协，这才请来班氏族人作证，以防一会她顾昭不认帐，此时却还装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副虚偽的样子简直与顾承远如出一辙。
    须臾，一个年近而立一身素衣孝服的青年男子缓缓进入殿中。
    “稟主上，今日上门小人也没想到竟能请来班侍郎。”
    一见到男子，黄刺史立马起身相迎。
    “多日不见班侍郎，今日看见侍郎，实在是我等的荣幸。”
    折世子方才便被人唤了过来，此时轻声在顾昭耳畔解释道。
    “这位乃是前刑部侍郎班黎班侍郎，因母丧在家服丧，平日里都是不见客的。”
    顾昭眼眸幽深的打量著面前的素衣男子。班家歷代修史，法条律令无一不通，这班侍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先前更是推动大齐刑律改革，被特设成为了刑部侍郎。
    他哪里是因为服丧才回家，这位班侍郎是因为早早看出了大齐皇室的不稳，在立储之爭中不愿站队，这才被驱逐出来。
    说起来刑部侍郎，论起官职来已经与黄刺史这个刺史都不相上下了，又是个一看便性子执拗耿直之人，在场眾人说话都小心了几分。
    黄刺史还想再寒暄几声。班侍郎却已经吩咐身侧的书童將带著的竹简刻刀在一旁放下。
    “今日本就是为诸位做个见证，事关三州寧和，班黎也不多言，唯愿诸位能够考虑三地百姓，以和为贵。”
    “诸位，请！”
    黄刺史訕訕收住话头，倒也没几分尷尬的意思。
    像班侍郎这般人才，无论是哪方势力都想尽办法去拉拢，他却仍然能够赋閒在家，足见他的不好对付，他也不过照例试探一番罢了。
    顾昭轻咳一声。
    “还是先前的要求，我燕云与豫州被青州这般坑害，即便赵司马如今已然不在，但青州却脱不了干係。”
    “三州之地，已是仁至义尽。”
    见首先开口的是一妙龄女子，班侍郎眉头微微拧起，但见四下眾人並无意义，只得继续刻写。
    李助冷哼一声。
    “县主也说了，此事主谋便是赵司马，他也叛出了我青州，算下来是他勾结了六殿下，您若是当真要寻也该去寻六殿下报仇才是。”
    “莫不也是欺软怕硬？”
    顾昭眉眼淡然，並不气恼，语气平淡。
    “豫州已在豫埕边境陈兵，战书已下，我燕云援军已在路上，正是因为青州只是默许，不是主犯，我们这才有的谈...”
    “不然此时坐在这里的便不是我了，而是我燕云的传信官！”
    什么？
    豫州已经出兵了？？
    眾人不禁一怔。
    局势动盪，很快就要乱起来了是眾人的共识。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一方势力轻举妄动，都在观望。
    若是豫州与燕云当真对埕州动手无异於拉开了整个乱世的序幕...
    甚至大齐皇位如何都没有这一件事来的劲爆。
    牵一髮而动全身，若是这三方开战，难免不会有人顺势浑水摸鱼掺和其中，各方势力都要重新评估整个局势...
    “世子，此事可是真的？”
    班侍郎手中平稳的刻刀直接在主人的手中不受控制的狠狠向旁边一划。
    班侍郎直接站起身来，一双眸子却不是望向顾昭，而是望向顾昭身后的折世子，显然是信不过顾昭。
    折世子闻言却拱手行礼。“此事一切都是昭昭做主，我不过是昭昭的副手，侍郎若有疑问询问昭昭便是。”
    这等几乎要决定豫州命运的事情都能交给顾昭做主？
    眾人在望向顾昭的眼中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先前还以为事情折大將军已经定下，顾昭与折世子无论是谁来说都一样，旁边还有文大人看顾，不过是折世子不屑於小丫头抢风头罢了。
    如今这等关乎战事的大事连文大人都不知晓顾昭却知晓，听她意思甚至是她一手促成...
    这儼然是將顾昭当做左膀右臂来培养，地位甚至隱隱盖过了折世子。
    闻言黄刺史尚未说话，班侍郎却已经怒目望向顾昭。
    “县主不过后宅女眷，如何敢操控各方战事？你可知战端一起，必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为了一己私慾挑起战事，县主便不怕这塌天的骂名吗？”

 第176章 发怒，谈判

    听著与前世所差无几的话语，顾昭原本平静的心里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班侍郎好没道理！”
    “挑起事端的是谁？是明明知晓此事会激怒季晏与折大將军却还冒险算计的齐修文！是明明与我无关却要將我扯进来的赵司马！”
    “是明明知晓赵司马心中算计却放任赵司马行事如今还佯装无辜的青州军！”
    “就因为我顾昭只是一届女身便要將一切事情都推给我吗？我看赫赫有名清正忠直的班家也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无异於已经將在场眾人的麵皮都狠狠扯下来踩在脚下，尤其是班侍郎，面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鸦雀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
    连折世子此时也不敢在出言劝说顾昭一句...
    顾昭冷冷扫了一圈。
    “不是塌天的骂名吗？明日我便遣人书写檄文，让天下人来评评理，这塌天骂名该留给谁！”
    班侍郎一时语塞，一种难言的尷尬与羞愧充斥心间，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县主...”
    流云赶忙上前安抚顾昭，搀扶顾昭坐下。
    “县主误会了...班侍郎也是口不择言，这消息太过重大，便是老夫也有些惊骇。”
    “老夫的儿子若是能有县主这般的心机手段老夫做梦都会知足的。”
    黄刺史最先反应过来，压下心底的震惊，也不在乎顾昭的嘲讽，出言打著圆场，遣人上前赶紧安抚班侍郎。
    顾昭坐下，喝了几口茶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怒火。看著满座站立有些尷尬的眾人，冷声道。
    “今日既是要做个决断，便快些开始，省的我再被扣上不知名的罪名。”
    听出顾昭言语中的暗讽眾人俱是小心翼翼的望向班侍郎与黄刺史。
    却见班侍郎被黄刺史安抚完虽然面色铁青，手指都捏的泛白了却还是拾起了刻刀，儼然也不愿意在將此事拖下去。
    黄刺史鬆弛的向眾人摆摆手，示意眾人落座。
    也不敢在让李助出来唱白脸，令一旁的幕僚取出地图。
    “县主多虑了，你性子耿直眾人皆知，哪里会怪罪於你。”
    “只是...三座城池未免有些太多了...你也知道我青州上下不过只有十二县，你要的三城除了庸城均是我青州重要关卡。”
    “不如这样可好...”
    “三座城池，我青州按照每座城池五十万两，外加千匹战马，千副重甲的价钱来换取可行？”
    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大齐地处中原，战马稀少，每匹战马都要靠自西域和匈奴採买而来，可以说一马千金，有价无市。
    重甲更是稀少，也只有青州拥有三座铁矿才能出这样的血，即便如此，也足够黄刺史肉疼。
    这几乎是三座城市五年赋税的价值了，单论价值来说燕豫两州並不算吃亏。
    但任是个傻子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选城池...
    外物用完便是没了，但城池可是乱世的根基...
    “刺史大人觉得我很傻？”
    顾昭冷笑，斜睨著望向黄刺史。
    见顾昭仍旧是丝毫不肯让步的態度，黄刺史面上的笑容敛了敛。
    “县主应该知晓，我青州纵使势弱也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便將城池拱手相赠，云城宏城一失，我青州门户大开，无险可守。”
    “若县主执意如此，我青州也只得奉陪到底了。”
    黄刺史说完一双精明的三角眼不著痕跡的扫向一旁的流云，希望流云能站出来说什么。
    谁知流云却只是垂眸为顾昭添水，宛如一个最尽职尽责的小廝。
    眼见流云不掺和，黄刺史心中暗骂愚蠢的武夫，面上却也只得佯装强硬。
    顾昭挑眉一瞥。
    “云城宏城不便，那庸城呢？我看黄刺史也没什么和谈的诚意。”
    黄刺史眼见顾昭態度虽然冷硬，但却留有几分余地，眼珠微微转动笑道。
    “庸城自也是重要的，虽然不似云宏二城险要，但却是人口富饶之地，对我青州的意义至关重要。”
    “何况庸城歷来复杂，县主要来无用...”
    顾昭冷笑，自是人口复杂，庸城乃是歷来大齐流放罪人的地方，鱼龙混杂，也是青州管束起来最为头疼的地方。
    只是蚊子再小也是快肉，即便在头疼却也是青州属下一座城池，黄刺史自也是不捨得的。
    “无不无用也不是黄刺史判断的，黄刺史不必多言。我不是那些谋臣，不会与你来这些唇枪舌战的把戏，我的底线便是一座城。”
    “不是是庸城便是云宏二城，一座铁矿，剩下的两城按照方才所说物资抵换。”
    黄刺史还想再说什么。顾昭却已经闔上双目，自袖间掏出一个沙漏。
    “一刻钟的时间，到时候还望黄刺史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眼见顾昭软硬不吃，黄刺史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走到流云近前。
    “程统领，我家儿女如今也算是豫州官眷，你便任由別人这样做主吗！”
    “季司马便没有別的话交代吗！”
    他不信季晏会不顾及身边最信重將领的心意！
    先前的铁矿乃是牟利，季晏不在乎利益，但这乃是攻心之计，虽说没能那些季晏，但拿下莫將军也是一样。
    歷来为人主便更要在意下属所思所想，若季晏不想与属下离心总归要顾及一二，不然便会养出第二个赵司马。
    流云似是这才关注起场上局势。
    “主上有令...”
    闻言眾人皆是双眼放光，有些期待的望著他。
    “有几名女子冒充青州贵女，私闯军营，有窃取军机之嫌，看来竟真是青州贵女？那几名女子貌美倾城，主上先前已经张贴告示，一名女子十万两...”
    “不知刺史大人...”

 第177章 县主与城池，季大人作何选择

    黄刺史面容一滯，脸孔上的笑容寸寸皸裂，几乎失声的问向流云。
    “什么意思？我刺史府的贵女，一名女子十万两？”
    隨即终於还是受不了这般折辱，慍怒道。
    “我若是不出这些银两呢！”
    流云神色不变，眼神平静的望向黄刺史。
    “那便只能等有缘人出钱买卖了...好叫大人知道，便是您不出银两也没什么，我豫州莫將军也是肯出这些银两的。”
    “只是届时这身份上恐怕便要变一变了...”
    眾人几乎不敢直视黄刺史的眼睛，变上一变，变成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这银两若是黄刺史来出说出去不过只是一场误会，赎回自家的女儿...
    可若是这银两被外男所掏...那分明便是买卖的通房妾室...
    堂堂刺史的嫡出女儿为人通房妾室，黄刺史怕也没有顏面在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季晏当真如此无情？”
    面对这等近乎赤裸裸的侮辱，黄刺史被气的双目都布上了红血丝，强忍住怒气沉声道。
    流云却丝毫没有被黄刺史的语气嚇到，不疾不徐道。
    “主上说...算计了人便要付出代价...”
    “不过只是区区十万两，买个教训罢了，黄刺史想必不会放在心上。”
    黄刺史眉目越发阴沉，原本一向偽善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
    “季司马如此为难，那便也是不肯合作了？”
    流云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望向黄刺史。
    “也不是...若您肯听从县主的提议我豫州自然可以与您继续相交。”
    说完流云安静的等著黄刺史回答。
    却见黄刺史眉眼低沉，周身一圈寒意，宛如一头老迈但却被激怒了的巨兽，无言中带著几分摄人。
    忽然，黄刺史冷笑一声，眼中多了几分释然和阴狠。
    “我还说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样的心机，在这里敢这般口出狂言的逼迫我...”
    “这背后感情全是他季晏的安排！”
    “他若是起初便挑明他的意图我又何苦这里蝇营狗苟，我还当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过只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流云闻言面色一冷，手中长剑几乎就要出鞘。
    顾昭莹白的手臂却轻轻將流云手上的匕首合拢，睁开双目，宛如能够洞察人心般望向黄刺史。
    “刺史大人何必在此时还怨天尤人，小季大人何曾掩饰过自己的意图。”
    “不过是你见惯了阴私诡计，始终再以小人之心揣度他罢了。”
    “季晏临行前便下令此行借听我的...是你一直不信罢了。”
    说完不顾黄刺史的怒目而视，扫向一旁的沙漏，眼神无悲无喜。
    “刺史大人，时间还剩一半，不知您考虑好了吗？”
    黄刺史眼神中的阴影越来越深，怒极反笑。
    “考虑？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你们两州打定主意要取我一州，我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顾昭莞尔一笑。
    “那便谢过黄刺史了。”
    黄刺史阴冷一笑。
    “只是...敢问县主，为了一座城罢了，当真要不惜与我青州闹翻吗？”
    “六殿下今日势弱，但却不代表会一直势弱...”
    话语间黄刺史儼然已经决定了投靠谁。
    三方势力，豫州已经与燕云站在一处，他唯一的机会便是投靠齐修文。
    可惜齐修文此时自顾不暇，他哪里还有拒绝豫州与燕云的资本。
    “他会不会一直势弱我不知道，但最起码，这一局是我们贏了。”
    顾昭粲然一笑，自旁边拿起一个空白竹简，示意黄刺史下笔。
    “那便多谢黄刺史馈赠了...”
    黄刺史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眼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疯狂，墨跡缓缓浸透竹简。
    “这城池给你们...我认栽...只是这庸城只有一座...不知...该给谁？”
    “世人皆道季司马钟情於县主，不知在小季大人的眼中，县主及不及的上一座城池？”

 第178章 庸城之主

    说完冷眼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等著流云做选择。
    纵使他保不住庸城，但也绝对不愿看到季晏与顾昭欢欢喜喜的將庸城收入囊中。
    自古坚固的感情都是因为没有更有力量的诱惑罢了。
    这座城他留不得若能够破坏季晏与顾昭的感情也足够让他报仇了。
    顾昭沉吟片刻，隨即作出决定望向流云。
    “庸城地处与交州交界，一与燕云豫州皆不接壤，又一向混乱。”
    “不如便以东西为界，一半与我燕云，一半与豫州。”
    “程统领觉得可好？”
    顾昭说完便示意黄刺史继续写契书。
    黄刺史眼中划过几分可惜，顾昭看似强势，竟然没有在这种时机利用季晏为燕云拿下一城，实在可惜。
    折世子一向刚直，季晏又只拍了个蠢笨的护卫，简直是一团和气。
    “主子先前对於城池划分已有交代。”
    出乎意料的，流云却上前拱了拱手，自袖间掏出一封密函。
    哦？？
    眾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焦在流云手中的密函上。
    黄刺史嘴角微微上扬，略出了几分得逞的笑容，
    “县主，这便是你眼中的真心...”
    “你在前方唇枪舌战，甚至小腿上留下那么大的伤疤，而他季晏坐收渔翁之利。”
    顾昭眼珠微微转动，显出几分惊奇，却不如黄刺史想像般恼怒，惊异的望向流云。
    “说来听听。”
    流云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著顾昭的表情，见顾昭神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噙上了几分笑意，这才缓和了面色。
    “庸州一向混乱，县主谋求庸州，对庸州之用已有成算，主上並不打算夺人所好。”
    “一分为二更易挑起事端，是以主上的意思是...”
    “这庸城愿以燕云为主，只是有一个条件...”
    眾人眼中惊骇难掩。远在千里之外，季晏竟然已经將局势料想的一清二楚。
    顾昭想要城池可以说是十分大胆，今日以前几乎没有人想到顾昭真能要来城池...
    若没有豫州与燕云两地向埕州宣战，恐怕这庸城也不会被黄刺史忍痛割掉。
    三城之中云宏二城季晏根本未曾提过...只对庸城有了决断。
    可见季晏先前便已经算到仅有庸城可被拿下，甚至算到了顾昭的能力与黄刺史的妥协，將在场每人的心思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什么是运筹帷幄...不过如此...
    黄刺史忽然心中惊出一身冷汗，他自认对人心权谋的琢磨已经很是厉害，但如今方才知晓还有甚者，目光望向远处一脸惊愕的黄荣。
    黄刺史眉眼一片狰狞，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什么条件？”
    见黄刺史半天没说话，李助按捺不住问道。
    “燕云为主，我豫州为辅，豫州希望庸城主事之人为锦安县主，其余人手任由折大將军安排。”
    “届时县主婚嫁，便承接庸城为辅，豫州可再派主事之人。”
    此言一出，眾人在望向顾昭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不同於先前的忌惮，此时却是诧异中夹杂著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艷羡。
    季晏此举无疑是相当於放鬆了对庸城的掌控，全为顾昭铺路...
    哪怕地盘再小，甚至还要受到燕云的辖制，但顾昭却已经有了一份依仗，哪怕是为了面子，庸城眾人都不会看到顾昭再被欺辱...
    退一万步，顾昭即便是婚假后退辅职，庸城也仍会是她的倚靠。
    顾昭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將季晏拿捏的团团转。
    有了庸城，今后谁还敢在说她顾昭只是个区区后宅贵女...
    顾昭嘴巴长了长，哪怕明知季晏会有所退让，但流云的话仍然她一时惊骇莫名。
    折世子闻言默默起身。
    “此城是昭昭爭取来的，让昭昭主事也是理所当然。季司马所言有理。”
    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文大人到嘴边的话语。
    黄刺史直恨不得將先前的话给收回肚子里，想要再出言问难，却又在话到嘴边堪堪停住。
    他的每个反应几乎都被季晏算的一清二楚，並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他若在为难简直就是送上门去。
    强忍住心中的恨意，黄刺史手下的毛笔几乎要嵌入竹简。
    ...
    庸城。
    “县主，如今正值灾年...庸城內本就混乱，您该等等再来的。燕云之地的將士马上赶到战场...您如今怎生还有心情来庸城...”
    流云有些不赞成的跟在顾昭身后。
    他堂堂护卫统领先如今活的像顾昭身侧的普通小廝。
    “若是真要一座城池，即便要不来云宏两城，要平城，海城这等稍微禾田多些的城池也好啊...”
    “庸城一向薄產，素来都是被流放罪人的地方，实在是...”
    不值得...
    流云就差將可惜两字写在脑门上。
    顾昭嘴角弯起一抹真心的笑容，声音中都透出几分轻快。
    “我要的便是罪人！”
    “有的人...是可以影响一场战局的...”
    顾昭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流云，率先向庸城有名的贫民窟走去。
    “县主！”
    流云眉头紧锁，唤不住顾昭只得埋头跟了上去。
    “您万金之躯，如何能够来得这样的地方。”
    庸城本就苦寒，如今正值灾年，贫民窟內几乎无处下脚。
    腐朽的气息不用刻意去闻便已经冲入鼻腔，饶是流云一迈进去也是一阵不適。
    “您想要找什么人，我去为您寻来。”
    流云看著面前的一片污泥，在看看顾昭的绣织金百锦鞋，开口说道。
    “不必，既然要主理此城自然该了解城內的情况。”
    顾昭摆了摆手，稳稳踏过面前的污泥，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变，仪態气度仍然暗自心惊。
    仿佛面前的不是什么污泥，而是厚重的典仪台阶。
    为了今日的效果，顾昭今日难得的梳理了一番，一看上去便是世家贵女的模样。
    雪中送炭...自然该让对方觉得自己越尊贵越感恩戴德...
    七拐八拐，顾昭行到巷子最深处的一处院落前站住了脚步。
    即便是站在门口顾昭都能听见里面老人剧烈的咳嗽声与孩童的哭闹声。
    不顾身后眾人的劝阻亲自上前扣门。
    “谁啊...”
    一声疲惫中夹著几分沉鬱的嗓音响起。
    分明是青年人的嗓音，声音却沧桑的好生经歷了世间的艰险磨难，却透出一股诡异的沉稳。
    “燕云顾昭求见。”
    “顾昭...顾昭是谁？祖父可识得？”
    青年小声说道。
    半晌，青年才缓缓走到门前，將门栓取下。
    “姑娘想必是走错了...”
    对上顾昭精致的面容，青年眼中却无一丝涟漪，仿佛面前的不是容貌倾城的少女，而是路边最不起眼的一块顽石。
    “我没走错，我是来寻你的...贾大人...”
    “姑娘寻错人了...这里无人姓贾...”
    青年仍旧木著一张脸，抬手便要將门关好。
    顾昭抬手轻轻挡在门上，面上的笑容愈甚，黑曜石般的眸子宛如能够洞穿人心。
    “我不信你不知晓我是谁...”
    “你若真无意，便也不会来为我开这个门了...贾学士...”
    “何必自欺欺人呢？”
    贾恆动作一滯，隨即木訥的眸子终於动了动，眼神扫了眼身后病的病残的残的一家老小。
    忽然苦涩一笑，眼中多了几分自嘲与寞然。
    “什么都瞒不过县主...人在落魄之时端身份都这般可笑...”
    “想不到我贾家落难至今，第一个上门的却是县主...”
    顾昭自顾自的向前走去，经过老者身边停下，搭上了老者的脉搏。
    “贾老太公身体还算硬朗，不过是普通的咳疾，抓几服药便好了，怎的拖成这个样子...”
    贾恆笑的越发苦涩。
    “谁人不知我贾家犯的乃是塌天的大罪，哪有大夫敢冒著触怒天顏的风险上门...也没有药房肯扯上干係...”
    “不怕县主笑话，所谓的文人风骨在几两药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可笑我方才还在那里存著一点小心思试探县主。”
    顾昭张口欲要解释，贾恆却摆了摆手，对顾昭郑重躬身行礼。
    “县主不必多说，贾家落难至今世人皆与我贾家撇清干係，您肯上门便足以说明您的诚心。”
    “贾恆如今不过一届罪民，若您肯冒险予我贾家一个翻身的机会，贾恆愿赴汤蹈火...以报县主大恩！”

 第179章 鬼才贾恆，班底初成

    顾昭眼眸微动，实在想不明白前世那个以心狠手辣著称的鬼才贾恆如今竟然生的这般落魄。
    前世若说谁让齐修文与季晏头疼，那面前此人便是当之无愧。
    贾恆出身文臣世家，贾太公的官位更是已经站在了文臣的巔峰，奈何也正是因为贾家一向善於钻营权谋之计。
    在穆帝夺权的过程中站错了队，甚至可以说是穆帝的心腹大患...穆帝登基后自想杀之而后快，但却被崔太后给朝堂初定，需要安抚人心给拦下。
    只是穆帝一直记恨在心中，即便留下了他们的命也一直在折磨著他们。
    大约正是因为多年的经歷，贾恆所想出来的毒计可谓利益至上，丝毫不在乎人命阴私...前世更是异军突起。
    若不是运气不好，有著家族遗传的疾病贾恆早早撒手人寰最后鹿死谁手都未可知。
    她这一行中来寻贾恆甚至要比运粮来的重要...
    打心底里，她根本不敢將贾恆给放出去...若是贾恆来对付她，她心中都有些发凉。
    她来之前便已经打定主意，若是能够收服贾恆是好，若是不能收服她也只能下毒结果了他。
    若等齐修文清醒过来將贾恆收入麾下，不知道会多多少麻烦。
    谁承想她甚至没有想像中那般需要三顾茅庐，贾恆便已经愿意投靠...
    莫不是她也有了几分好运？顾昭心中暗暗思索。
    贾恆小心的打量著顾昭的面色。
    这些年的人情冷暖不光增长了她的才学，也让他练成了一番看透人心的本事.
    即便顾昭装的在友善，在礼贤下士，但他仍旧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忌惮...以及一股淡淡的杀意...
    这种杀意甚至比那些恶意来的更浓，也更加篤定...
    她是真的想要杀他们...
    感受著顾昭的思索，贾恆缓缓放下一颗心来...
    他方才在这位县主身上感受到的杀意...终於消失了...
    顾昭忽然轻声一笑，缓缓將贾恆扶起。
    “贾学士客气了，你这样的贤才即便是我今日不来，也不会被埋没了去，本宫的医术水平不过尔尔，舍妹却是有几分绝学，可以接你一家去豫州疗养。”
    贾恆身躯微不可查的顿了顿，顾昭唇角微微上翘。
    贾恆洞察人心，对於自己的言行更是控制的滴水不漏，如今停顿的这一刻，他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利诱便要用对方在意的...对贾恆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別人都不知晓的族中隱疾...
    “这...属下如何能够白吃白喝，白得了县主的庇护...”
    即便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贾恆仍保持著几分理智。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顾昭肯许下这样的诺言，所图定然不小。
    顾昭莞尔一笑。
    “贾学士如此真诚，本宫也不愿与您说那些有的没的...”
    “本宫倒確有一事相求...本宫身上的伤你也看到了...此是被六殿下算计而得，偏生还牵扯进去了折世子与季司马。”
    “如今豫州与燕云两地为此事气急，愤而与埕州开战討还公道...本宫不通军事，听闻贾学士文韜武略，曾上书助黄刺史退敌百里，这才求上门来...”
    贾恆心中一松，这个要求对他来说自是不难，不过是当个谋臣罢了，虽然困难了些，但与家族隱疾相比起来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顾昭如何得知他的疾病...如何会这般看中他？
    贾恆面色不变，眼中的探究之意更深。
    “属下愿为县主效犬马之劳，但属下有一事不明...”
    “县主可以回答，也可以不答，无论如何属下都会尽心帮助您。”
    顾昭子袖中掏出一张早已备好的银契，上面明晃晃的『五万两』几乎要晃瞎了贾恆。
    轻轻放在桌上，笑容恬静而淡然。
    “想问我为何会看中你？”
    贾恆也不在掩饰，若说之前以为顾昭只是试探，此时的五万两便是顾昭已经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看重与图谋。
    “属下是为黄刺史想出了些定计，但连黄刺史本人在之后未免惹火烧身都不曾对属下有所重用...”
    “何况您还需下这等丰厚的报酬...”
    顾昭看著贾恆將银契收好才收回视线。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如何得知你家族的隱疾。”
    贾恆动作一僵，显然没想到顾昭会这般直接。
    顾昭冲流云摆了摆手，流云会意，將院子中的人都给清了出去，留给了顾昭与贾恆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
    “既然你已经决定投靠我，我自然也是相信你的，有什么说什么便是。黄刺史不敢用你，是因为他的身边不缺人才，而他身侧的世家也不允许他再有更器重的人才。”
    “为了你给大齐皇室一个討伐的藉口不值得...別的势力亦是如此。”
    “而我不同，我用你是因为我孤立无援，只能自己寻人来投。”
    “我调查了很多人，当今的贤才有名姓的都早已被各方收入囊中，你不必在意你的出身，若不是你的出身也不会剩下你给我。”
    “你的才华在我看来帮我绰绰有余。为此我先前便寻人来调查你，看看如何才能予你好处收买你在正常不过。”
    此话可谓几近刻薄，但却也没有丝毫隱瞒。
    我顾昭，是没人肯投靠的主子...你贾恆，是没有人肯收的幕僚...我们天生一对...
    你是我能选的范围內最好的，所以我確实提前派人查你了...
    与狄青的稳重忠直不同，贾恆亦正亦邪且绝顶聪明，若將重生之事修饰一下说出来恐怕贾恆心中更会多想。
    贾恆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他见惯了互相恭维的人，此时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单刀直入，只感觉不知如何才能出言找补...
    “贾学士，你我之间不必遮掩...既然你决定帮我，那你我便是最紧密的伙伴。”
    “我给你半天时间收拾安顿，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们酉时出发。”
    贾恆早已收起了先前那副木訥的样子，浑身气质一变，对顾昭端正的行了一个亲信礼。
    不管贾恆是真心或是假意，顾昭点了点头，待走到门口时倏而回首。
    “贾学士...其实人与人之间並不全是算计与阴谋的...”
    “你尽可以多分出几分信任给我...”
    声音隨风而来，直直传入贾恆耳中，贾恆目光一怔，隨即抬头。
    却见那抹倩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县主...咱们这就走了？？”
    流云站在门口看著格外洒脱的顾昭有些不可置信。
    “足够了，他是个聪明人。”
    顾昭一边说著一边將头上繁琐的装饰给一一拆下。
    “走吧，去府衙。”
    “府衙？？”流云一时间有些跟不上顾昭的思路。
    “庸城来都来了，我身为主官难不成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走吧，祁墨已经在等我们了。”

 第180章 谁能证明你便是县主？

    庸城府衙內。
    祁墨不卑不亢站在下首，一身的文人气质尽显无疑，此时眼神平淡，嘴角含著一抹温和的笑容望向上首被气的面色铁青的主官。
    “关大人，黄刺史已然將庸城的主管权利移交了出去，还望关大人海涵。”
    “本官並未接到刺史大人的传令，自然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若是来一个人便说是奉了刺史大之命来接管城防，本官这长史也不必做了。”
    关熊稳稳坐在上首，丝毫没有给祁墨赐座的意思。
    “刺史府之谈已是人尽皆知，大人何必自欺欺人。”
    祁墨毫不尷尬，淡定的自旁边取来一个椅子坐下。
    关熊雄壮的身材闻言重重一巴掌打在身前的案几上，剎时案几的碎木便窸窸窣窣的掉下来。
    “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是个靠著父母夫婿乳臭未乾的小丫头，如何能掌管得了一城之地！”
    “何况庸城本不太平，若是管理不好，引起了叛乱你们能负担得起后果吗！”
    祁墨眼神微微眯起，分好不肯退让。
    “那便不劳动大人费心了，只要您將庸城的调兵虎符交出来我等自有办法。”
    “便是县主不行，也自会有豫州与燕云两地兜底。”
    说完祁墨眼神一变，隱隱多了几分锐利与怀疑，狠狠刺向关熊。
    “该不会...关大人是打算自己据城以守，叛出青州吧？”
    关熊面色一变，本就不好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本將军对青州的忠心日月可鑑，岂是你这等只会纸上谈兵勾心斗角的文臣能够理解的！”
    “本將军这是为了庸城的百姓考量！”
    “不过是个只会沽名钓誉的小姑娘，如今正值灾年，岂是她能够胡来的！若是她想要接手庸城，无论如何也要等度过此次灾情！”
    祁墨面上笑容缓缓消失。
    如何能够在等灾情消失？这一波灾情纵是严重，但对顾昭来说却是最好的站稳脚跟的时机。
    若能应对得当，平稳的那些民心，这庸城便稳稳的抓在了顾昭的手心。
    可若是失了这是时机，届时即便庸城到了顾昭的手中，恐怕一时半会也难以完全掌控，届时若是关熊有心，重新打回庸城也不是不可能。
    这几乎就是关熊，甚至是黄刺史对於庸城最后的算计。
    祁墨眼神一冷，直接望向身后跟来的豫州护卫。
    “本宫竟不知晓自己只是个沽名钓誉的小姑娘！”
    清冷威严的女声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气势却足以將眾人的视线都给引了过去。
    祁墨身形一松，整个人望向门外，带头福身行礼。
    “参加锦安县主。”
    关熊却是未曾起身，整个人不动声色的望向门口。
    却见门口的少女一身锦服，头上仅仅用一只木簪稳稳固定。
    虽说只是最简单的装扮，穿在少女身上却好似浑然天成。
    步履之间衣角微动，一双好看的杏眼此时眼角微微上扬，带有几分难言的威压与摄人。
    让人几乎难以提起勇气与她对视，这是来自上位者的仪態。
    几乎只是一眼，关熊的心便沉入了谷底。
    即便心中再不想承认，当他此时也已经知晓面前的少女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只能依靠家族的世家贵女。
    “想不到关大人很有骨气，看见本宫这个陛下亲封的县主也不行礼。”
    “想来是不认同陛下的决断...只是不知...这是否是黄刺史有意纵容？”
    顾昭一步步不缓不慢向上首缓缓踏来。
    每一步都带来难言的压力。
    最终稳稳在关熊身边站定，眼神隨意的落在关熊身下主官的座椅上。
    在场的人在顾昭的威势下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顾昭站在眼前，关熊心內也蔓延著一股无言的压力，额间的冷汗缓缓冒出，关熊咬了下舌尖，强行提出一口气。
    “县主？本官並未看见县主的身份玉蝶，更无信使的通报，如何確定你就是县主？”
    “这些年来冒充天家贵胄的人多了，如何能確定你便是县主？”
    说完望向一旁的差役。
    “来人，將此人请下去，待本官查验完再行行令。”
    谁会带著身份玉蝶到处行走？她在青州属地，青州的信使得了黄刺史的命令，没有为难她便不错了，如何会为她通报。
    关熊这是篤定了顾昭一时半会无能为力，只能等著身份文书被传来。
    京城过来便是再快也要七八日，在加上黄刺史刻意阻拦，没有半个月很难完成，足够他拖到灾情处理完了。
    眾人的头埋的越发深了，顾昭是真的假的，这通身的气势足够说明一切。便是黄刺史周身的气势照上顾昭都不过仅能勉强与之相当。
    但关熊的態度已经说明一切，他就是不承认，顾昭也不能如何。
    顾昭无声的望著关熊以及关熊身下的座椅，似笑非笑，只是身上的气势越发骇人。
    “如此说来，关大人是想將我软禁了？”
    关熊不受控制的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咬牙道。
    “这位姑娘说笑了，只是为了確认一下您的身份罢了，这庸城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顾昭自袖间掏出一物。
    “不知...此物可能代表本宫的身份？”

 第181章 快请大夫！

    关熊定睛一看，原本篤定的神情立时一变。
    这竟是黄刺史那日亲自写的契书。
    墨跡力道遒劲有力，在竹简上几乎就要晕染开，显示出主人心中的怒意，將此次和谈的交易写的一清二楚。
    同样拿来的还有当日班侍郎所刻录的一言一行。
    但这扇面的笔跡却是关熊在熟悉不过的...黄刺史的笔跡...
    这般重要的东西豫州与燕云竟然都没拿走？而是给了顾昭！
    甚至还允许顾昭拿著竹简到处行走！
    这可是本次和谈的证据！若是黄刺史反悔这便是最重要佐证！如今竟然就这般赤裸裸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昭在关熊诧异的没反应过来的视线中轻轻一抽將竹简取了回来。
    面上的笑容客气而疏离，挑眉一笑。
    “关大人不会怀疑这也是假的吧？”
    “要知道，將领在外不遵守主官的调令...听令不听宣...可是视同谋逆叛乱...”
    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浑身一寒。
    关熊便是再囂张跋扈此时也不敢在死不承认面前的竹简是假的...
    普通的身份玉蝶他都可以咬死不认，但这竹简乃是黄刺史的手书...
    自古以来不听调令便被认定为最严重的罪名...
    文臣尚且还有余地，武职手下握有军队，却是半点不给解释的机会，大军立刻便会压上来，斩首都是最轻的处罚。
    一个谋逆叛乱不听军令的帽子罪名被坐实，便是黄刺史不追究，豫州或者燕云直接上告京都，黄刺史都保不下他。
    “此物却是真的...但...”
    顾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关熊。
    “但是关大人仍旧不捨得放弃手上的权利？”
    关熊面上终於露出了几分急色，大脑快速运转，思索著还有什么藉口能够拦住顾昭。
    却忽然感觉一阵气血上涌，整个人面色潮红。
    口鼻中不受控制喷出许多血液。
    双手无意识的捂住口鼻，却发觉根本止不住。
    “大人！”
    关熊四下的亲信立刻慌乱的衝上前搀扶起他。
    “快请大夫！”
    此话一出，关熊终於意识到什么，眼神抬起，死死盯向近在咫尺面笑的一脸冷漠的顾昭。
    “是你...是不是你...”
    关熊眼神狠狠的瞪向顾昭，一边说著一边抬手极力遏制喷涌的鲜血。
    四下的亲信闻言不敢驱赶顾昭，只得架起关熊退到顾昭身前几米，拉开关熊与顾昭的距离。
    顾昭看了眼沾上关熊鲜血的椅子，流云立刻在旁边取了一个乾净的换上。
    顾昭敛了敛衣裙毫不客气的坐下，姿態优雅的仿佛在参加一场宴会。
    “关大人可不要含血喷人，本宫自始至终都未曾沾上你的衣角半分。”
    “还等什么，关大人急火攻心，还不去请大夫，在这里等著关大人失血而亡吗？”
    再一看，关熊已经面色苍白，气息奄奄，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的等下顾昭，不甘心额意图尤为明显。
    几个亲信想要將关熊给扶走，关熊却死死按住面前的案几，因为虚弱手背都几乎青筋暴起。
    他比眾人都知晓，今日若是退了，便已经相当於將这庸城拱手而让了。
    顾昭看著关熊的样子，深知他还是心有不甘，抱有侥倖，觉得她纵使是下手也不过是想嚇退他。
    嘴角一勾，顾昭说出来的话语一阵冰凉。
    “想来关大人还是关心公务，不愿在这个时刻离开。”
    “本宫很是感念关大人这等勤政为民的精神，待关大人气血枯竭，定会稟明陛下，给您最大的身后荣宠。”
    若是再不走便会气血枯竭，必死无疑，但顾昭却说关熊勤政为民，已经將关熊架了起来。
    无论是梗在这里还是被抬走治疗对於关熊来说几乎都是两难。
    “你...”
    关熊颤巍巍的伸出食指愤怒的指向顾昭，想要站起来，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不受控制的再次吐出一口乌黑的血，隨即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这...”
    几名亲信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处理。
    “关大人的身家性命便託付与几位了，几位可要好好思忖。”
    顾昭意味深长道。
    这是要將他们也一起支出去？
    几名亲信对视一眼，拱手行礼將关熊扶了出去。
    顾昭掌管庸州已经势不可挡，他们身为关熊的亲信如今唯一的生机便是將关熊照顾好，关熊好他们隨著关熊离开庸城方能从头再来。
    几人一走，整个府衙顿时安静下来，眾人在看向面前端庄明艷的少女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这哪里是个不諳世事的世家贵女，一出手便是要人非死即伤，分明是最心狠手辣。
    顾昭坐在上首，眼神淡淡扫过面前眾人，方才走的那几个定然不是关熊的全部亲信，留下来的这些人中必定还有趋炎附势的漏网之鱼。
    “谁还想要去照顾关大人，直说便是。”
    “若是被我发现，恐怕你们连去照顾关大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眾人屏息凝神，没有一个上前说话。
    顾昭不以为然，点了点头，示意祁墨上来。
    祁墨躬身行礼，手中取出一个书简。
    顾昭淡淡的声音传进眾人的耳朵里，“念吧。”
    念什么？眾人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

 第182章 收服庸州

    祁墨却不管下方心思各异的眾人，清了清嗓子，清澈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宛如利剑般在府衙內响起。
    “王柄之，新历十年，强抢民女，后被关熊斥责，处以罚俸半年。”
    “陈仓，新历十二年，误杀平民二人，被关熊压下，那二人以匪寇抢劫结案。”
    “古丞，新历十五年...”
    祁墨一字一句缓缓说著，却听的眾人心中如坠冰窖。
    一桩桩一件件，分明是庸州府衙已经压下去的陈年旧事，如今却被顾昭给一件件提了出来。
    偏偏...这些人都是关熊的亲信...
    顾昭分明从未来过庸城，如何会对这城中情形了如指掌...眾人心中又惊又恐。
    终於有人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县主...县主！”
    “我虽然从前走错了路，跟错了主子，但如今我愿意听凭县主吩咐，愿为县主效劳！还请县主给属下一条生路！“
    听著下方那中年文臣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清脆的响声，顾昭喟嘆一声。
    “你叫什么？”
    那中年文臣似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祁墨轻咳了一声。
    “县主问你话呢。”
    中年文臣隨即面露狂喜，顾昭肯问他便是打算给他机会。
    “属下郭严！愿为县主效犬马之劳！”
    顾昭轻轻点了点头。
    “王柄之的典吏一职十分要紧，如今王柄之即將下狱，你便顶了王柄之的典吏一职吧。”
    她虽然是要以雷霆手段处理掉关熊一脉，但若全部处理掉她一时之间还凑不出这许多的人手来管理。
    唯有徐徐图之...这些见风使舵的人虽不可靠，但比上对关熊忠心耿耿的下属也还能勉强能用。
    待祁墨站稳脚跟在將这些人给缓缓替代了便是。
    “末將...属下！定然好生辅佐县主！以报县主大恩！”
    原本以为自己定然免不了要被收拾，结果还能因祸得福升了官职，郭严一时喜不自胜，整个人不住的对顾昭说著恭维的话。
    顾昭含笑点了点头，转头望向祁墨，示意祁墨继续念。
    “初汉，新历十五年...”
    不等祁墨念完，立时便乌压压轨道了一片人，又郭严先例在前，眾人似是也明白了这位雷厉风行的县主也並非全无商量的可能。
    立时便纷纷跪地祈求顾昭谅解，表著忠心。
    顾昭眉眼中多了一道精光，对祁墨挥了挥手。
    祁墨立时住嘴，將手中的竹简给缓缓合上。
    顾昭手中轻轻摩挲著主官印璽，眼神微微扫向下首。
    “其实本宫也並非是要赶尽杀绝...”
    “只是关大人的態度你们也看到了，若是留下他的心腹恐怕会多与本宫为难，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庸城內鱼龙混杂，若是单靠本宫与祁大人也难以將庸城治好，还要靠各位大人与本宫一起度过此次灾情。”
    “祁大人，诸位大人已经表明了態度，便將那竹简给毁了吧。”
    “至於先前那几个冥顽不灵之辈...便按照律法处理了吧。”
    眾人神情一凌，他们中固然有墙头草，但也有假意臣服，想要看看关熊还有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伺机站队的。
    但顾昭此举却绝了他们的念想...
    他们在这里升了职级，得了官位，而关熊真正的亲信却要被处以极刑，关熊本身更是生死未卜。
    便是关熊真能重新掌权，焉能不记恨他们...
    在对上顾昭意味深长的笑容，眾人也只得咬咬牙。
    “臣等...谢县主大恩！”
    顾昭笑盈盈的看著殿中面色倔强不愿领受官职的瘦削书生。
    “看来你不满意？”
    书生躬身行礼，却不如其他文臣武將般为表忠心单膝下跪，一看便是一身才华文人傲骨。
    “属下沉生，未有功绩，不敢领受县主恩情。”
    倒也是前世有名有姓的才华之辈...
    顾昭隨意的点了点头。
    “道是个有情有义的，流云，送他去陪关大人吧。”
    流云点头称是，带著几个护卫上前勾起沉生向院外走去。
    沉生面色苍白，他也算是小有名气，他方才自报家门便是想让顾昭有所忌惮，赌一把顾昭如今正是缺人手的境遇。
    愿意为他礼贤下士...既成全了他的忠义，还能谋上一个更好的官职...谁知晓顾昭却如此不留情面。
    陪关熊？他不似这些蠢笨的粗人，还觉得关熊能够东山再起，又豫州燕云两地做靠山，顾昭崛起已是必然。
    而观顾昭的手段关熊必死无疑，送他去陪关熊，几乎是给他判了死刑。
    奈何此时话已出口，想在反悔已来不及。
    挣扎片刻，终於想到一个藉口。
    “县主！请容属下一言！”
    顾昭淡淡瞥了一眼。
    “不必，有什么话可以等关大人身体好些再说。”
    “流云，带下去吧。”
    看著沉生眼中不敢置信的光芒，顾昭收回视线。
    她確实缺人才，但却还没到这种程度。
    能得到固然是好，若是得不到也无伤大雅，又不是贾恆那般独一无二的人才。
    处理完了沉生，府衙內终於恢復了一片沉静，顾昭正了正神色。
    “诸位，这位是祁墨祁大人，也是我的左膀右臂，庸城的新任县丞。”
    “我不在时，便由祁大人代行主官之职。”
    眾人心思各异，抬眸望了望看起来年岁不过二十多的祁墨，眼神中多了几分轻视，心思又活络起来。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纷纷上前与祁墨问候寒暄。
    顾昭看著眾人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表情，示意眾人先去交接职务。
    看著人群渐渐散去，顾昭转头对祁墨浅笑道。
    “小祁大人，豫州与燕云之地已经收到消息，派来的人手再有十日便会赶到，我已经尽力將关熊的亲信清理。但前方战场乃是乱世的第一战，我不得不去。”
    “能否在十日內为我们打下根基...便看你的了...”
    顾昭神情隨意，说出来的话却有千斤重。
    庸城是顾昭与季晏用尽了各种手段才勉强打下的家底，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顾昭就这般託付给了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双膝跪在地上，深深俯首。
    “属下...定不负县主所託！”
    ...
    中军大帐。
    季晏看著面前的舆图，不知晓在想著什么。
    “主子，时辰不早了，明日便是攻城之战，早些歇息吧。”流云跟著顾昭去了青州，莫小將军暂时顶替了流云的位置，轻声道。
    “这是整个乱世的第一战...我们只能成功...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季晏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额头。
    按照顾昭的说法，如今的齐修文已经是前世那个身经百战的帝王...即便那日的埋伏他胸有成竹，也不可能不对自己失败有所防备...
    可如今面对豫州与燕云的战书埕州却一直处於慌乱的局面，直到现在面前的圩城都仅仅只有三千人驻扎，一看便完全挡不住他的攻势...
    不对劲...很不对劲...季晏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不安...

 第183章 背后谋算

    “阿晏！”
    清脆的女声仿若是幻觉般在耳边响起。
    季晏恍惚的摸了摸额头，苦笑一声。
    果真是有些著急了，竟然都產生幻觉了...
    “阿晏，想什么呢？”
    顾昭轻笑一声，望了眼身后的流云，走了过来。
    知道少女温热的手掌附在额头上，季晏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昭昭？你...”
    少女眉眼弯弯，笑容皎洁而清澈。
    “我怎么进来的？”
    “別忘了你可是將身侧的副將都给了我去青州了，能进来不是在正常不过了？”
    流云闻言忍不住乾咳了一声。
    哪里是看见了他...便是没看见他豫州军上下谁人不知季晏对这位姑奶奶的重视，谁敢拦她...
    “青州离这不算近，何况这里是战场...”
    季晏无奈中带著几分宠溺的望向顾昭。
    顾昭自怀中掏出青州一行的契书，放在季晏身前。
    “明日便是第一战了，我如何能不过来？”
    “何况...我带来了一个人...”
    季晏淡淡望了一眼契书，示意流云將契书送去府库仔细保存，隨即认真望向顾昭，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什么人？”
    能够让顾昭这般重视，不远万里带来...定然是有大作用的人...
    甚至可能是影响战局的人...
    “启稟季司马，小人名唤...贾恆。”
    贾恆一向善於察言观色，立马利落的上前，对季晏拱手行礼。
    贾恆？
    季晏瞳孔猛然一缩。
    原本满含笑意的眼眸多了几分谨慎认真的打量著面前的青年。
    “可是...属下有什么不对？”
    贾恆一脸莫名的望向季晏。
    他虽小有名气，但对上这位几乎是天纵奇才的季司马便是萤火之光。
    季晏勉强掩下心底的震惊。
    “没...只是对於贾学士略有耳闻罢了...”
    贾恆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温声一笑。
    “季司马谬讚了，幸得县主厚爱，贾恆才得以有如今重展才学的一天。”
    “先前县主便说了如今的情形，属下心中倒是有几分看法。”
    一句话，既点明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又展露出了自己的价值。
    季晏闻言认真的取出舆图，仔细的放在贾恆面前，重视之色尽显。
    “贾学士请讲。”
    舆图上面已经做好了各种標记，足够让人一眼便能看懂。
    贾恆一时之间受宠若惊，询问般的望向顾昭。
    顾昭微微点头，转而扭转了一下身子，也打量起了面前的舆图。
    季晏眉头微微皱在一起，轻声道。
    “六皇子到了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圩城近在咫尺，却反而让我心中不安。”
    “贾学士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贾恆看了片刻，声音微沉。
    “季大人是与我想到了一处去。”
    “若是想要正面作战，圩城此时必定不会如此平静...季大人请看此处...”
    贾恆上前，手指落在了舆图上的一处。
    “疝城？”
    季晏看了眼上面的险要关口...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六皇子已经將圩城放弃了？”
    尾音微微上挑，显出季晏的几分怀疑，显然很不认同贾恆的话。
    齐修文为人睚眥必报，必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
    “是...也不是...”
    贾恆眼神逐渐变得幽深，遥遥望向远处的圩城城门。
    “圩城本就地处偏远之地，整年乾旱...又遇上这样的灾情...”
    “若属下所料不错...只怕此时圩城內已经...满是瘟病了...”
    疫病？季晏神色一骇。
    “六皇子竟能干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若说灾祸中最可怕的便是瘟病...若圩城內当真已经爆发了疫病，便是他们这几万大军，也是要遭受重创，再无力继续向前。
    只是此举虽然挡住了豫燕两军，但却也赔上了圩城满城百姓的性命...
    又是瘟病，又是战爭，只怕圩城之后几年都会变成一座四城...
    顾昭面上笑容逐渐敛起，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不光是她重生了，齐修文亦重生了...甚至比起她，齐修文对於天下大势的变化了解的更加清楚。
    前世贾恆的成名之战...便是利用了一场即將到来的瘟病...
    齐修文...是在学他？
    甚至更加狠心，亲手促成了这场瘟疫...
    贾恆轻嘆一声。
    “小季大人，不是哪方势力都是仁义之师，更多的都是唯利是图...您一向光明磊落，想不到他这等歹毒的计策也是有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六殿下一向爱民如子，才让圩城內的百姓被他骗到了...”
    季晏双手扶额，虽然心中还是有些踌躇，却已经信了大半。
    “如今战端初起，还没有到如此山穷水尽之时，他为何会这般激进...”
    贾恆默然，这也只是他心中推测，但论起齐修文的本事与名望，根本不至於如此剑走偏锋。
    这也是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顾昭轻轻將手中的手炉放下。眉眼间多了几分冰寒，阴鬱的让人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
    “若是...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呢？”
    季晏与贾恆闻言抬眸望向顾昭，贾恆温声道。
    “还请县主解惑。”
    顾昭的眼神牢牢定在舆图上的京都。
    “如今三皇子的心腹大患既不是拥兵自重的折家，也不是虎视眈眈的诸多外族。”
    季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错，是六殿下...”
    顾昭烟波流转，眼神晦暗莫名。
    “六殿下受伤至今，京中却不曾有一点动作。”
    “诸位便没觉得奇怪吗...”
    季晏眼神一顿，隨即面色一变，隨即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扫向守在门口的流云。
    “流云！速传吴大人过来议事！”

 第184章 打还是不打？

    吴大人深夜收到季晏的消息，衣冠都未曾穿戴整齐便匆匆赶来。
    一进大帐，便见顾昭与一陌生文人站在季晏身侧，顾不得寒暄，上前便要躬身行礼。
    季晏挥挥手，直接对上吴正平的眼神。
    “不必多礼，我们在京中的势力近日可有消息传来？”
    吴正平目露疑惑。
    “京中...一切如常...每日私卫还在照常送些消息来。”
    『哐当！』
    季晏手中茶盏不受控制的磕在桌沿上，隨即一向温润如玉的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一看季晏的神色，吴大人立刻便猜到了七七八八。
    “主上，可是京中出了问题？”
    “可是京中势力都是我们许久以前亲自挑选的亲信...定然不会叛变...”
    “近日也一直都有消息来...”
    每说一句，季晏的面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吴大人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声音越来越低。
    季晏篤定京中发生了大事，但私卫却没有將相关消息传出来，甚至还能每日照常传一些消息回来。
    这些稀鬆平常的消息甚至比没有消息更让人汗毛炸起。
    这说明...要不便是私卫已经叛变...要不便是他们的京中势力已经完全被別的势力给掌控在手...
    而他们却还因著这些与平常无异的消息深信不疑。
    “属下该死！竟然没能察觉到京中变化！恳请主上责罚！”
    吴正平心中一沉，慌忙跪倒在地，没人比他更清楚季晏对京中私卫这些私卫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竟然就在他的手下直接叛变...
    最要紧的是，他们豫州军直接失去了在京城的眼睛...在未来几个月这个战局的关键阶段，对京城的状况一无所知！
    战场瞬息万变，其他势力的任何决定都可能会对战场带来巨大的转折，京城更是最大的影响，在这个时候这种叛变几乎是致命的...
    季晏面色凝重，对吴大人挥了挥手。
    “不怪你...是我自负了...”
    “连我都不曾注意的事情，如何能要求你...”
    吴正平满眼自责，固执的不肯起身。
    顾昭眼神盯著面前的舆图，心中推测著京中的情势。
    她之所以会忽然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前生季晏也有了这么一遭...不过却已经是安將军的势力发展的如日中天，带来的影响几乎是翻天覆地。
    想不到今生竟然提前了...
    “应当是宣家下的手...”
    顾昭轻声道。
    季晏与贾恆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默然片刻，顾昭终於说出了眾人心照不宣却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三皇子並没有阻止...或者说...默许了...”
    “不如唤折世子来打探一下消息？”
    吴正平小心翼翼道。
    季晏轻嘆一声，手中毛笔开始在书简上涂涂画画。
    “我们如此，折家也定然差不多...”
    顾昭眉眼微动。
    “流云，去请折世子。”
    流云看了眼季晏，见季晏没有反对，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脚步即將踏出大帐的一颗，季晏的声音缓缓传来。
    “请诸位將领来此商议军情。”
    半夜召来全部將领，这几乎是最紧急的军情，也代表著...季晏要做出重大决定...
    流云神色一凌，不由加快了脚步。
    ...
    “瘟病？”
    折世子不敢置信的微微瞪大双眸。
    “你们可有证据？六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贾恆看了看沉默的顾昭与季晏，对上眾人狐疑的目光，上前一步。
    “属下不曾有证据，但方才问及了周围百姓圩城周围近况，却有了六成把握...”
    折世子呼吸一滯，六成把握...便是这场杖的贏面双方也不过都是五成，六成...
    贾恆的意思几乎与完全確定也不相上下了。
    心臟微微揪起，他实不相信他心目中那个英武忠厚的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不知为何，那日那双阴鬱的几乎能淬出毒的眸子始终盘桓在他的脑海中。
    理智与情感在胸口剧烈交锋。
    “你是何人？如何要我们相信你？”
    已有將领皱眉询问，却不是要刻意为难，而是这消息过于震撼，他们必须要確定这消息的来源。
    贾恆不卑不亢的微微頷首点头。
    “末將名唤贾恆。”
    贾恆？
    身在豫州与燕云两地，自然听说过青州这个曾经惊艷一时的学士。
    只是仍然有几分怀疑。
    经过方才片刻的缓和，季晏已经恢復了冷静，有些疲惫的招了招手，示意眾人坐下。
    “我相信贾学士的判断。”
    “...现在的问题是...打...还是不打？”
    大帐內一时默然。
    他们对於贾恆这个初出茅庐的学士或许有些怀疑，但是对於这位新上任多智近妖的司马大人却几乎是盲目的信任。
    他说会有瘟病...那多半便是真的。
    隨即心中一寒...竟是瘟病...
    打...便要担上瘟病的风险...一个不好甚至会引火烧身...
    不打...大军匯集在此，单是钱粮便已经是不小的数目，如今撤兵便是血本无归...
    何况他们费尽心力才伤了齐修文，这般大好的时机若是错过在想压制齐修文几乎便是不可能的...
    突然...一道细弱的声音自墙角传来。
    “或许...我有办法...”
    眾人顺著声音的源头望去。
    便见跟在折仲身边的小护卫此时正小心翼翼的瞪著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看著眾人。
    几乎是一眼，顾昭与折世子便惊愕起身。
    “小和！”
    听见顾昭有几分怒意的声音，和姜小心的缩了缩身子。
    顾昭快步走到和姜面前。
    “你怎么到了这里...你可知...”
    和姜此时却挺了挺身子。
    “昭昭，我来帮你...”
    隨即眼中多了几分坚定，眼神望向在场诸人。
    “我有办法能够控制住瘟病。”
    “但是身子羸弱之人仍然可能会染上瘟病...届时便是能控制住也有可能会留下一些病痛。”
    “此事在豫州已经有所实行...”
    说完眼神望向上首的季晏与折世子。
    “但小女只擅医术，对於如今战局情势並不精通。”
    “打与不打，还往诸位大人决断...”
    四下愕然，原本以为是来捣乱的...但几乎是听见顾昭对这小护卫的称呼，眾人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神医和姜...
    有了她在確实能够控制住瘟病，但如今圩城內的情形谁也不知晓...若瘟病已经严重，便是有和姜在也免不了有所伤亡...
    打还是不打？
    眾人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季晏与折世子身上。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光芒。

 第185章 攻圩城

    他们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瘟病可能会有伤亡，但若是战爭便一定会有伤亡，如今还有和姜在身边，伤亡大大减小。
    齐修文自以为聪明的战略此时反倒是一件好事，他因为自信圩城的瘟病定然不会对疝城严阵以待。
    说的冠冕堂皇一点，便是为了解救圩城內的百姓也应当出手。
    “小和神医，不知你做准备需要多长时间？”
    和姜面色一肃，“我过来的时候本就是怕战后会引起瘟病，来时便已经將物资全部备齐，季將军不必担忧。”
    季晏面色稍稍缓和，隨即望向面前诸人。
    “时丰，彭牛，你二人为先锋攻城。”
    “折世子，烦请你派遣一名善於突袭的將领自侧翼包抄上去。”
    “我们速战速决。”
    眾人显然没想到季晏这么快便做了决定，俱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是。”
    此战主將是季晏，折世子闻言拱了拱手。
    眾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面色肃然，领命连夜做准备。
    眾人渐渐散去，流云也很有眼色的拉著还想在钻研战术的贾恆退去。
    季晏眼神中的寒意渐渐退去，望向身侧风尘僕僕的顾昭。
    “昭昭，辛苦你了...”
    “若不是你，只怕要酿成大祸...”
    顾昭自思索中回过神来，眉间的褶皱却不曾消失。
    “此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
    “阿晏，我对於前世事情的了解齐修文都知晓，甚至他对朝堂的掌控还要在我之上...我大部分时间都被拖在后宫中的爭斗。”
    “在应对这些事情上他也有千百种先例来借鑑...可是我们却没有...”
    季晏顿了顿，一双温热的大掌轻轻覆在顾昭的额头上，將顾昭紧皱的眉头抚平。
    “昭昭...你何必一直陷在前世的经歷中...”
    “你有这个能力，有即便失去前世记忆仍能东山再起的能力。”
    “前世即便你一无所有都能翻身成为皇后，如今你却將自己陷在了前世的经歷中。”
    “便是我们什么都不知晓，以你我之能，也未必就不如他。”
    “前世我能贏过他，今生又怎么会输？重生一世他长的只有记忆，脑子谋略却还是他自己的。”
    看著顾昭逐渐明亮的眸子，季晏轻笑一声。
    “若是经验真的这般有用的话，我们这些武將只需要將歷朝歷代的史书都读一遍就是了。”
    “何况按照你的说法，如今事情的走向已经大相逕庭，他便是在能依靠前世的惊艷又还能有多少。”
    季晏轻轻牵起顾昭因为连日奔波带上薄茧的双手。
    “昭昭，你要对自己...对我...有信心。”
    顾昭忽然感觉一直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在此时此刻忽然被挪开了。
    许是前世对於文帝根深蒂固的敬畏，在见到文帝以后她便有些心神不寧，总感觉他深不可测。
    却忘记了一个人重生再多次胸中的丘壑却不会变。
    她便是有前世的记忆在京城时也一次次身不由己的被算计...分明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
    “我相信你。”
    “你有谋略，我亦有前世的经歷，我们二人加在一起，无论如何也能斗得过他。”
    季晏勾唇一笑，眼中满是温柔。
    顾昭却眉眼幽深，忍不住继续思忖著。
    “只是...三皇子做了什么...竟然能让將齐修文逼到如此地步...”
    “还以铁血手段將京中给清洗了一通，一个探子都留不下...”
    忽然，二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对视一眼，心中的想法几乎脱口而出。
    “他要登基...”
    顾昭隨即眼中精光一闪。
    “为了压制齐修文，他定然也在珵州近宣家的方向派兵压阵了。”
    “有了宣家与京城的威胁，他自然会將全部精力都放在那边。”
    季宴隨即朗声一笑。
    “那我们可以趁他没反应过来直接拔掉疝城！”
    顾昭压住心中的激动。
    “若是圩城內瘟病控制的快，也不是不行...”
    ...
    翌日。
    凌凌的军旗在初秋的风中颯颯摆动。
    豫州与燕云二地的联军身著重甲，面容肃穆，在珵州城前严阵以待。
    与之对应的，是联军口鼻之上严丝合缝的白色织物。
    城墙之上根根利箭直直对向墙外，隱隱布满一片寒意。
    昨日季宴命令的时丰与彭牛站在眾將身前。
    “一切便看你二人的了，若能攻下圩城，本將亲自为你们请功！”
    季宴身边站著一身红衣如火的顾昭，眼中满是对二人的信重。
    “属下....必为主上攻下圩城！”
    二人扬声喊道，齐齐单膝下跪。
    数万將士齐声喝道，翻山倒海的气势骇的珵州城墙都震了震。
    圩城城墙上却格外安静，为首的將士紧抿唇角，死死盯著下方眾人，最后落在季晏身上。
    “是曹勇。”
    顾昭轻轻扫过城墙上的壮年男子。
    “他倒是好计谋，別人知晓了他的毒计定然都不肯留在圩城內御敌，唯有仇恨。”
    “曹茅待曹勇如父如兄，是留下的最好人选。”
    季晏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手中令牌抬起。
    “攻城！”

 第186章 投瘟毒计

    意料之中的，在豫州与燕云之地精锐的聚拢下，埕州军毫无出城进攻的欲望，只是守在墙头保守的用投石机与弓箭疲弱无力的攻击著。
    这样隨意的態度看的季晏一阵皱眉。
    “曹勇留下死守，不该如此轻鬆...看样子时丰再有个把时辰就能衝进去了...曹勇总不会是为了留下等死。”
    贾恆恭敬的结果顾昭递来的醒神茶，眼神中多了晦暗与阴翳。
    “城內的瘟病早已经瞒不住了...这些守城的士兵早已觉得自己是弃子...有如何能够提得起守城的信心。”
    “如今还肯留下都是衝著六皇子的名望罢了。”
    “但...左右不了人心，却可以有更加不体面的办法守城...”
    不体面的办法？
    季晏与顾昭喃喃出声。
    话音刚落，自城墙上重重砸下比石头更大的一物，狠狠落在地上，溅起巨大的灰尘。
    两个士兵若非躲闪及时，恐怕此时都要被砸成一滩。
    两人心有余悸的抬头，却见各个垛口都在向下拋著什么。
    每一个虽然没有巨石重，但却看起来体积格外大，竟是黑压压的將这一片都给覆盖了，没有一片天光能给露出来。
    两人立时慌乱向后退去。
    “是患了瘟病的人...用人替代重石...”
    顾昭面色被气的发白，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几乎恨不得立刻將齐修文碎尸万段。
    “这些人大多数还有气...落下来以后还在低声呻吟，分明还有气...”
    城墙不高不矮，按说病人本就病入膏肓，又自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然必死无疑。
    偏生齐修文还给这些病人换上了冬日里厚重的衣...让他们还留有一口气。
    此时饶是离得这样远都能听见门口传来的微小的祈求声。
    是人都有惻隱之心，已经有士兵有些不忍的向伍长请求能不能救救他们...
    极大动摇了他们本来锐意无比的军心...
    何况还有那些抱有必死之心死死抱住士兵大腿的患病之人...
    贾恆轻嘆一声，却是已经早有预料。
    “他怎么敢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传出去他要背负何等骂名！”
    折世子被气的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
    贾恆收回视线，意味深长道。
    “成王败寇，入关之后，自有大儒辩经...若最后六殿下最后登基，只怕今日之战在史书上会別有一番说辞。”
    季晏看著前方已经有所踌躇的前锋，对流云挥了挥手。
    流云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再有个把时辰便能攻下的城墙，终究还是无奈的举出一面旗。
    “退兵！”
    顾昭冷静的看著场上的一切，终於轻声开口。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事...这些瘟病之人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先前七嘴八舌的眾人一时默然。
    儘管有和姜在，但对於瘟病的恐惧根植於眾人的骨子里，能够少一点风险他们自然不愿沾染上。
    可若是就这样不管他们，他们又与齐修文之流何异？
    便是他们心中都早已为那些瘟病之人判了死刑，但让那些前线將士如何看待他们...
    齐修文此计虽毒，却扎扎实实的给眾人出了个难题。
    贾恆见眾人都不说话，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闪了闪，耸了耸肩。
    “都清理了吧...属下亲自去做...对外只说是属下气不过便是。”
    “左右我也不怕担这个恶名...司马大人与世子来做都不合適。”
    旁边眾人慾言又止，隨即又默默点头。
    谁都知道如今需要有个人来承担这个骂名，但谁也不愿意是自己。
    若是臭名昭著，便真真正正只能仰仗主上而过活了...
    贾恆訕笑一声，眼神望向顾昭，添上几分果断。
    “县主，属下告退。”
    他与在座眾人不同，他跟著的主子是顾昭，背下这样的骂名为的也是顾昭。
    此举无异於是在提醒眾人承下这个恩惠是因为谁。
    顾昭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贾恆的肩膀，眼中已经多了几分果决。
    “你的心意我清楚...但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
    “县主！”
    眾人大惊。
    贾恆更是颇感意外。
    “县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您目標远大，不能背上这样的名头...”
    顾昭嘴角勾起几分冰冷的笑容。
    “谁说...要背上骂名？”
    “若是我救了他们呢？”
    眾人一时错愕。
    人人对於瘟病的態度都是避之不及，便是他们如今也是离前锋颇远，为的便是减少染上瘟病的可能。
    可如今...顾昭竟然说要亲自救治他们...
    蒋丞立时便急切的站起身来。
    “县主，您万金之躯！万万不可！”
    “属下去！属下本就掌管內务，处理此事在合適不过！”
    因为他们的怯懦让未来主母以身犯险，若是出了意外季晏与他们便会生出永远的隔阂。
    顾昭喟嘆道。“本宫本就颇通医术，又有小和在侧。”
    “今日之战本就有本宫的因素在里面，万没有让豫州燕云两地的二郎为我衝锋陷阵，我却龟缩在身后的道理。”
    “没有人比我去更合適...”
    此话一出，一直对顾昭颇有几分审视，因著季晏对顾昭的重视心中隱隱有些不满的重任眼神顿时一肃。
    季晏与折世子此时乃是主帅与辅帅，自然不能轻易以身犯险。
    而顾昭，既是季晏的未婚妻，又是折大將军的继女，端的是身份贵重，出手救治这些病患。
    既能彰显两方的仁义，也能安定豫州军与折家军有些躁动不安的心。
    说是有和姜在，但前线士卒仍旧心存畏惧，否则也不会在看到那些病患时便踌躇不前。
    如今有了顾昭带头靠近病患，一则给了他们士气，二则也是让他们安心，便是敌方她都会竭力救治，何况己方士兵。
    季晏思忖片刻，隨即起身。
    “我隨你去。”
    顾昭眉眼幽深，果断拒绝。
    “不必，我於军事並不精通，便是染上瘟病也无伤大雅，可若是你染上，必然影响战局，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完不等眾人回答便带著和姜向阵前走去。
    顾昭呼吸著野外尘土的味道，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旷然之感。
    “小和，怕吗？”
    和姜青涩的笑笑。
    “怎么会怕。”
    “豫州內患病的百姓起初便是我亲手照料的。”
    说完一双刚刚养出几分血肉的小手握上顾昭。
    “昭昭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顾昭眉眼中多了几分柔和。
    “我的小和长大了...”
    饶是二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见那些被抬来的伤患时仍是面容有些微微僵住。
    许是齐修文有意选择，第一波被扔下来的伤患皆是重病之人，本就已经全身上下都有些溃烂，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口，甚至有些已经微微腐烂。
    加上自高出砸下，即便有了加厚的衣缓衝，仍旧免不了四肢尽断。
    此时宛如一坨烂肉一般被抬了进来，求生的欲望还让他们不住的祈求著救命。
    让人一眼看上去便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县主...和神医...求求你们救救我...”
    即便已经极度痛苦，那病患仍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掐起顾昭的一片衣角，卑微的祈求著。
    似乎是害怕传染给顾昭，那病患又赶紧鬆手，只是一双眼睛满是哀求的望向二人。
    看的顾昭只感觉喉间一阵乾涩，一向冷硬的心此时竟是一时发不出什么声音。

 第187章 劝降，攻心之计

    这些都是最最朴素的百姓，此时却被齐修文当成是战场上的武器...
    “你先躺下，我与昭昭既然来了，便是想要救你们。”
    与顾昭相比，和姜在豫州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並没有太多诧异的表情，安抚的拍了拍病患的手。
    那病患便好似吃到了定心丸一般乖乖被抬走，仅有一双眼睛仍旧望向二人。
    “这些人...能活下多少？”
    对上无数双祈求的眼神，冷硬如顾昭也忍不住声音低沉。
    和姜轻嘆一声，忍不住伸手揽上了顾昭的肩膀。
    “昭昭，你能看出来的...若只是瘟病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这些人还经歷了高坠...”
    “现在也不过是还靠著一口气撑著罢了...”
    “若是运气好...能活下四成...”
    顾昭闻言眸色越发低沉，声音自喉间缓缓挤出。
    “齐修文...这个畜生...”
    ...
    三日后。
    中军大帐內。
    季晏与折世子一抬头便看见了形容憔悴的顾昭与和姜。
    二人面色苍白，一双原本晶亮的眼睛中此时布满了红血丝，黑眼圈在本就憔悴的脸上都显得没那么突兀。
    “县主...你们这是...一夜没睡？”
    折仲忍不住上前关切的望向顾昭与和姜。
    流云赶忙为二人搬来椅子，请二人坐下，一边小声解释道。
    “何止是一夜...县主与小和大夫自那日后便几乎没怎么休息...”
    “三日来也就休息了两个半时辰...就为了救那些病患...”
    眾人的视线不自觉的望向顾昭与和姜裸露在外面的手腕。
    待看见二人的皮肤上並没有出现標誌性的溃烂与红斑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与那些病患是否痊癒相比，他们更关心顾昭与和姜有没有被传染...
    顾昭神情平淡，並不在乎先前眾人对她与和姜的怀疑，淡淡道。
    “不必了，这几日我们已经將那日的病患全部医诊了。”
    “最早一批的那几个壮年男子的瘟病已经消退了。”
    真的治好了？
    眾人不由瞪大了双眼。
    即便心中先前有了预料，但无论什么都赶不上亲身所见来的让人安心。
    顾昭继续道，声音疲惫却透出几分凌厉。
    “恳请二位將军下令攻城！”
    “等待一刻城中便会多上成百上千的百姓因为瘟病病重。”
    对上眾人各异的神情，顾昭声音沉稳冷静。
    “六皇子採用攻心之计，我们亦可將计就计。”
    “有了医治好的病患在前，只需要他们出现必然可以动摇城內军心。”
    “事不宜迟，恳请二位將军下令攻城！”
    眾人这几日来也不是就坐以待毙，自然也是在商议对策，但只要齐修文一直採取这等耍无赖似的战术，將病患自城上扔出来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麻烦。
    即便近几日来已经证实只要按照和姜说的办法做就可以避免被传染，但难免到时候战场之上出现疏漏。
    只要有一个人染上，便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听闻顾昭的话都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捫心自问，顾昭此时所说的办法確实是最好的办法，只需要冒一点小小的风险，便几乎可以將整个庸城收入囊中。
    但现在的问题是...
    这个小风险所带来的后果...他们当真能承担得起吗？
    “主上，此事还需深思熟虑...不必急於一时...”
    吴正平拱手以待。
    与顾昭与季宴的激进不同，他行事一向保守，追求平稳，因著京中的失误让他更加谨慎。此时闻言眼中满是担忧。
    季晏手指无意识敲击著案几，一双温和的眸子里古井无波，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眾位大人都觉得应当如何？”
    “臣...”
    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犹豫起来。
    青壮一派自然想要赌上一把，持重一派却更想耗上一耗。
    虽说耗起来会错失良机，但却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庸城。
    进，收益可观却又风险...退，能保持安稳却会放弃利益。
    这自古以来便是最为艰难的抉择。
    “季司马，我的建议是...趁热打铁...”
    出乎意料的，最先出声的竟是一向冷静持重的折世子。
    便是顾昭也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在她的印象中，最是老成沉稳的折世子一定会选择更加稳妥的办法，寧肯错过机会也不会想要出错。
    “百姓何辜...早一日便能多救很多人...我们若是不为民计，那这权利拿到手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若是眾位大人有所担忧，此次我可以充当前锋，带著我折家军攻城便是。”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面露几分难堪。
    顾昭眼神微微颤动。
    在这个时代，她看过太多的权谋诡计。
    甚至就连她自己，在起初没有亲自接触这个病患之时也是觉得牺牲这些病患堵住瘟病史最好的办法...
    难得的是，折世子竟然还能保持这样纯正的品格...
    突然心中有些释然，每个人的处事风格既有好的方面便会有同样惹人烦闷的方面，折世子为人忠正，是被折大將军按照最合格的继承者培养的。
    在面对从前一身正气的齐修文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无可厚非。
    在这种时刻，为了百姓能够做出这一步，已是足够让人敬佩。
    “折世子有如此魄力，本將又如何会畏畏缩缩！”
    “此次是你我两州的联军，断没有让折家军独自以身犯险的道理。”
    “莫城，你率我的亲卫与折家军一同充当前锋。”
    眾人眼神微变，季晏的亲卫只对他自己负责，是他的底牌。
    此时竟然被他派上战场，足够代表他的决心。
    时丰与彭牛立时意识到什么，急声道。
    “属下也非贪生怕死之辈，愿继续带兵攻城！”
    季晏摆了摆手。
    “战场上若是真刀真枪我自然信你们，只是瘟病本就可怕，难免会让人心生惧意，但若是心生惧意恐会弄巧成拙。”
    “亲卫均是久经沙场，这种时刻他们的心中会更沉稳些。”
    闻言时丰与彭牛却是更加难看。
    季晏说的委婉，但他们却心中都知晓，季晏是觉得亲卫肯为他將生死置之度外，必定不会左右摇摆。
    想在请战，季晏却已经开始布置战术，不再在此事上多言。
    ...
    翌日。
    再次出战，不似先前的锐意，此次的士气看上去少了几分激动，眼中却都多了几分坚定与杀气。
    顾昭一身戎装骑马立於最前方，身侧是一身白色甲冑的和姜。
    城墙之上的將士却更加萎靡。
    即便已经大军压境，今日立与城墙上的弓箭手与投石手都足足少了三成，剩下的也是面有菜色。
    顾昭神情一默。
    他们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军內尚且人心惶惶，何况是在圩城內的埕州军。
    何况上次他们亲手將病患扔下来，不可避免的没有一点措施的与病患有了接触，此时少掉的那三成將士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曹勇站在城墙之上，原本健硕的身子此时竟一下瘦了好几圈，面色隱隱发白。
    “曹將军，若你们愿意打开城门，我们可以不计前嫌！”
    顾昭抬眸望向曹勇，扬声道。
    曹勇扯了扯嘴角，嘲讽道。
    “你们莫不是在痴人说梦？我曹家对六殿下忠心耿耿，岂会因为你几句话便改变主意！”
    “你们若是敢过来儘管试试！”
    顾昭长嘆一声，故作无奈的望向城墙之上。
    “诸位將士，我与小和神医已经有了治疗瘟病的具体药方。”
    “齐修文不將眾位的命看作是命，可我燕云不能看著你们就这般沦为弃子！”
    曹勇神色一变，立时就要阻止。
    却將顾昭已经將一行十几人传了上来。
    “是...是李二牛？他们那日不是已经被扔下城墙...”
    “还有刘达！”
    “...”
    十几个人一出现立时场面便如同炸锅一般沸腾起来。

 第188章 临阵倒戈

    曹勇大吼出声。
    “放箭！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
    “万不可轻信他们！”
    话音未落，下方的十几人纷纷声泪俱下。
    “兄弟们！小和大夫真的有办法治疗瘟病！”
    “只要打开城门，我家中老小便有救了！求求你们快开城门吧！”
    “...”
    那日被扔下城墙的除了几个军士便是城中的普通百姓，圩城的守军大多都是圩城人，宗族社会，眾人大多沾亲带故。
    看著一张张感染了瘟病本该死去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城墙上的將士瞳孔一阵收缩。
    他们甚至亲眼看见顾昭搀扶了一下其中一个病患...说是病患，但眾人身上与面上的红斑与溃烂已经消失...
    一看便能知晓瘟病当真被治癒了...
    隨即一种难言的愧疚涌上心头。
    他们活了下来...那岂不是说那日被他们扔下城墙的那些人若不是被他们扔下城墙都能活下来...
    他们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
    曹勇一见眾人的神色，立时心中多了几分焦急。
    这是已经开始动摇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军士动摇几乎是致命的...
    顾不得其他，曹勇大声喊道。
    “这都是这女人的离间之计！她的名声你们又不是不知晓！不能相信她！”
    “不过只是十几个人罢了...剩下的人呢？可见他们的医治办法也只能是侥倖罢了！”
    说完悄悄向身后的护卫比了个手势，立时远处靠近豫燕联军的树林中里便飞出几支箭矢，飞速射向那十几人。
    力道之大看的眾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他们如今还要杀人灭口！不能相信他们！”
    曹勇立时喊道。
    谁知顾昭却似乎早有预料，眨眼间十几人身前便出现了一队盾兵，牢牢將眾人护在身后。
    顾昭唇角一冷，冰凉的目光盯向曹勇。
    “剩下的人...自然是被摔死了...你当这么高的城墙被扔下来有多少能活下来？”
    “曹將军，你曹家也是名门，这般草菅人命助紂为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曹家先祖都要为你们蒙羞！”
    曹勇闻言眼神一滯，坚毅的面容沉默片刻。
    “为兄长报仇，乃是应有之义，你顾昭便清白吗？那般阴毒的手段都用的出来，如今倒来指责我！”
    “给我放箭！挡住他们，殿下自会派人来援！”
    话语间身侧的护卫已经尽数悄悄离开督战，徘徊在城墙之上，待看到有人面容踌躇便抽刀上前。
    一阵汹涌的箭雨来袭，在折仲的护持下顾昭与和姜颇有几分狼狈的自阵前撤下。
    折世子也不在含糊，立时便带人开始衝锋。
    顾昭顾不得自身的狼狈，一双眸子牢牢盯向战场。
    感受著顾昭紧张的情绪，季晏忍不住轻轻握了握顾昭有些微凉的指尖。
    “尽人事，听天命。”
    “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顾昭声音中却夹杂了几分颤抖，少了几分一贯的冷静，多了几分温度。
    “阿晏，我只怕还不够...从前站在高位，从来都不觉得每个权谋背后是一条条真实的生命...”
    “我本以为我足够无情，可当他们牵住我祈求我救他们，又怕传染我，赶紧鬆手时...”
    “我突然觉得我错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与你与我...甚至是与皇帝...没什么不同...”
    “我只盼著能少死一些人，哪怕是一个...都是好的...”
    季晏眼中闪过几分诧异，隨即温柔的帮著顾昭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髮髻。
    “放心，用不了两天，定能將圩城攻下。”
    『哗！』
    话音未落，圩城城墙上忽然闪起点点火光，一片譁然，曹勇一张憔悴的脸一片赤红，不知在怒喝著什么。
    急匆匆向城墙下走去。
    “这是怎么了？”
    围绕在二人身侧的文臣始终关注著战局，一听著动静立时不受控制的站起身来，想要看的再仔细些。
    吴大人眼中满是惊喜，心中的想法几乎脱口而出。
    “应当是...炸营了...”
    隨即爆喜出声。
    “主上，守城的士兵倒戈了！”

 第189章 隨我入城！

    宛如引起了联动效应，在低一小片的喧譁过后，场上四处都逐渐开始闪起火光。
    甚至隱隱有几个角落已经竖起了降旗，又快速被打落...
    场面一片混乱...
    “快，將半数人马都压上去！”
    季晏眼中闪出几分异色，隨即迅速开始布置起来。
    临阵倒戈，短短的四个字几乎已经为圩城今日的守城之战註定了结局。
    季晏说著起身匆匆离开大帐，带兵向阵前而去。
    场面越来越喧闹，城墙之上甚至都隱隱能看见对抗的身影。
    忽然，顾昭眼神一紧。
    只见原本仅仅关闭的城门微微开了一道小缝。
    顾昭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一双眼睛企图看的在仔细一点。
    城门都是牵一髮而动全身，在千万人的衝锋中，只要城门出现一点破绽几乎可以在顷刻之间被攻破。
    果不其然，在顾昭忐忑期待的目光中，紧闭的城门在停滯了一瞬后又缓缓打开寸许，已是能容得一人通过。
    “冲啊！”
    一看见城门有了能够通行的可能，期望先登之功的老卒们立刻抓住时机挤了进去。
    几个呼吸间便已经挤进去了数十人，牢牢將城门卡住，再想將城门合拢已然成为天方夜谭。
    眼见战局初定，前方已有能力送下伤兵，顾昭心下一松，带著和姜上前帮忙。
    触目惊心的惨叫与伤口让顾昭已然无心关注战局。
    直至傍晚，战场上的喊杀声才渐渐停息。
    顾昭原本一身锦衣早已换下，便是此时特意换上的布衣也已经被鲜血浸染的一片狼藉。
    耳朵微微动了动，眼神不自觉的望向前方的战场。
    她早已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经歷的搏杀也已经有好几场，深知季晏即便身为主將但衝锋上去便难免会负伤。
    即便知晓季晏不会出大问题，却难免会心中不安。
    “快！快找县主与小和大夫过来！”
    一声急迫的呼声伴隨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战场上能让眾人这般焦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顾昭闻言身形一僵，一颗心臟直接提了起来，双腿宛如被定住了一般失去了力气，几乎是被连拉带拽的勉强被拉了过来。
    待看见围在周围的流云与折仲，顾昭几乎感觉天旋地转。
    “县主！救救世子！”
    “曹勇那廝太过狠毒，竟在剑上涂了毒药与病患的血液！世子胸口中剑，不过片刻便已经如此了...”
    折仲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慌忙的握住顾昭与和姜的胳膊。
    “县主，和神医！一定要救救我家世子！”
    顾昭快步走到折世子身前，只见折世子面上已经开始发青，满头的冷汗在憔悴的脸上留下，一直在不受控制的踌躇著。
    眼神一沉，折大將军没有后人，折世子是折家唯一的少主，若他在这里出了事季晏会被迁怒...
    她与周氏在燕云之地的存在也会匾额格外尷尬起来。
    “还有多少人中毒？此毒解药还需要时间。”
    顾昭动作飞快的与和姜开始为折世子处理伤口。
    折中眼皮无奈的耷拉下来，颓然道。
    “只有世子一人...”
    “曹勇早已心存死志，诈降时姿態过於诚恳...世子躲闪不及...这才...”
    顾昭闻言面色被气的铁青。
    “愚蠢！他以为眾人都讲道义的吗！”
    “是我没护好少主，我情愿被暗算到的是我！”
    折中狠狠的捶向自己。
    和姜在一旁面色微沉，忙招呼著眾人將折世子抬进中军大帐，轻轻扯了扯顾昭的袖子。
    “昭昭...这毒...我不曾见过...当真能解？”
    “我方才已经给他服下了解毒丹...已经压制住了毒性...但若要完全解毒，还需要几味药材...”
    “我一会写下让他们赶紧去寻找。”
    和姜一片忧心的点了点头。
    顾昭的眼神轻轻落在折世子身上。
    这毒她再熟悉不过...是黄仲亲自研製...
    曹勇所下剂量甚大，药物运过来最快也要两天，剑伤贯穿左胸，两日足够影响到折世子的左臂日后习武...
    本应是大胜的庆功之时，但此时却因为满地被送来的病患与重伤的折世子一片压抑。
    顾昭感受到手下折少主的额头越发滚烫，身旁围了一眾文臣武將。
    门外祈求著的百姓越来越多，其中很多甚至身上还有著刀剑之伤。
    不消说，这些都是为了谋求一线生机方才在城內反抗曹勇的百姓。
    人在面临自身威胁的时候爆发出的能量会比想像中可怕的多...齐修文確实歹毒。
    便是现在他们已经取下了圩城，这些病患诊治起来也很是麻烦，其中还有一个已经染了瘟病的折世子。
    沉吟片刻，顾昭沉声道。
    “不行，这些病患都匯聚在大军里太危险了。”
    “进城吧...”
    和姜喃喃道。
    “上万大军，如何进城...”
    圩城不过是个小城，哪里容得下这许多人。
    “不，只有我们进。”
    战场上面对上病患乃是无奈之举，但进城却不是。
    连曹勇都染上了瘟病，足见城中情势，这会进城对进城之人来说无疑是在冒险。
    但诺言已经许下，救治这些百姓便是他们的任务。
    轻易拿下这座城的代价如今便显现了出来。
    不让他们进入大营传染或是威胁那些尚且健康的將士，那便只有她们深入圩城。
    闻言折仲面色一变，死死攥住顾昭的衣袖。
    “不妥，县主若是与小和神医入城，少主怎么办？”
    顾昭轻嘆一声。
    “药物送过来还要两天，但毒药出自城內，万一那医者还在城內，也好省些麻烦。”
    折仲闻言眼神一闪。
    “此话当真？”
    说完带上几名亲卫直直衝向城中。
    看著折仲的背影，顾昭眼神晦暗莫名，隨即望向正在忙碌的一眾医师。
    “可有人愿隨我入城救人？”
    一片默然。
    眾人都不傻，在军营中因著有重重防护，是以病患很少，更多的都是自城中出来的...
    可若是进了城，周围全是病患，此时进城意味著大概率也会被染上瘟病...
    何况顾昭一走这些病患也会离开...留在军营中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
    眼见无人应声，蒋丞低声道。
    “县主...不是大夫的能否隨您去...”
    顾昭看著神色各异的眾人，轻轻点了点头。
    蒋丞顿了顿，隨即正了正神色，认真道。
    “微臣隨您去...”
    顾昭讶然。
    “你...”
    吴正平轻咳一声，打断了顾昭的话。
    “老臣也隨县主去。”
    “微臣也愿意去！”
    “...”
    七七八八的文臣武將纷纷开口。
    看的那几个军医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脸上火辣辣的疼，宛如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狠狠一咬牙。
    “先前小人等知识在担忧若我们全走了军营中的病患与伤员怎么办，如今事態紧急，我们自然责无旁贷。”
    顾昭神色一缓，轻嘆一声。
    “你们说的叶柄无道理，营地中也需要人，处理外伤还需要你们，你们留下吧。”
    “几位大人隨我去便是，也好安一安许成百姓的心...”
    清越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自然还有我！”

 第190章 用毒之人，故人身死

    眾人转头看去，便见为首的季晏一身甲冑，满身寒意的走了进来。
    对上眾人诧异的眼神，季晏轻声一笑，顿时卸掉了浑身上下的冷意。
    “既是要安人心，自然该我这个主將亲自去，世子重伤，我是最好的选择。”
    吴正平怒了努嘴，很不赞同的便要出言反驳。
    “不过只是第一战，我便要缩在身后，任凭你们去为我衝锋陷阵，爭得民心，那我这个主將岂非也成了齐修文之流。”
    说完不顾眾人神情，认真的望向顾昭。
    “昭昭，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我现在便派人去。”
    顾昭在见到季晏的那一瞬间眼中多了几分安心。
    “小和先前准备的物资虽多，但用在上万大军身上也所剩无几，如今整个圩城內都是如此，各种草药纱布都需要儘快筹备。”
    季晏略一思索，望向一旁的蒋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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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別跟著进城了，此事便交给你来办。”
    蒋丞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道。
    “主上，您进入圩城以身犯险，属下如何能...”
    季晏摆了摆手，眼中多了几分认真。
    “没有了纱布与药物，我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於事，圩城百姓与我们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了。”
    蒋丞抿了抿嘴，最终只得无奈点头。
    季晏看了眼外面越来越多的病患，在望向面前严阵以待的眾人，扬声道。
    “诸位，隨我入城救人！”
    ...
    “主上，县主...这里便是那位號称是神医的住处...起初也治疗了很多陈年旧疾...”
    “只是瘟病也是从此传出，后来也有人上门求他治病，却似乎都没效果，您二位当真要进去？”
    圩城县丞弯腰瑟缩著说道。
    顾昭看著面前破败的门庭，听著县丞的话眉头不易察觉的蹙起。
    她治疗城中病患时便听说了这神医之名，心中便有所怀疑这神医便是黄仲...
    只是瘟病由此传出...黄仲如何会做出这等事...让她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感受到顾昭情绪的变化，季晏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別怕，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顾昭勉强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跟在季晏身后推门而入。
    “你们来了...”
    苍老无力的声音在堂前轻轻响起，沙哑的声音中满是疲惫。
    听见这个声音顾昭瞳孔猛然收缩，嘴唇不受控制的轻颤。
    “...师父...”
    快步上前，便看见黄仲形销骨立的坐在堂前，满身颓废，硕大的院落中没有一个婢女小廝。
    黄仲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黯淡无光额眸子微微闪动，摆了摆手。
    “別叫我师父，我不曾收过你这个徒弟...”
    “何况...我要不配做你的师父...”
    即便身在院中，他却也对外面的事情略有耳闻。
    短短半日，顾昭与和姜的仁心已经在整个圩州城內人尽皆知，更有甚者甚至自发的开始为顾昭二人祈福，称呼她们为活菩萨...
    顾昭心臟都漏跳了一拍，喉咙艰涩无比，仍含著最后一丝希望。
    “所以...这瘟病当真是...师父你下的吗...”
    黄仲闔上双目，嘴角紧紧抿住。
    半晌才轻声开口。
    “是我...”
    顾昭死死盯著黄仲的脸，企图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跡。
    “...这满城百姓...即便我救治的及时，也已经病了半数！身亡之人已近千人！”
    “师父！是不是齐修文强迫你的！”
    黄仲声音越发低沉，轻轻摇了摇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不曾强迫我...都是我自愿的。”
    说完黄仲睁开了有些涣散的瞳孔。
    “成王败寇，今日我埕州军战败，要杀要剐都是应该...另外...”
    “我不曾有县主这个徒弟，县主莫要乱唤...以免...污了县主的名声...”
    顾昭宛如听见一道晴天霹雳，一双清亮的眸子已是微红。
    “师父...不...你不是这样的...你分明愿意帮我...”
    说著竟是双手激动的扳正了黄仲的肩膀，声音中多了几分颤抖的质问。
    黄仲轻嘆一声，缓缓將顾昭的手取下，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哀嘆。
    “人有忠义仁善，帮助县主是因为心生不忍与欣赏...效忠殿下却是为了心中忠义。”
    “这並不衝突...”
    顾昭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的攥住黄仲的衣衫。
    “...不...不...如今外面的百姓还需要人医治！如今圩城已被攻下！那些百姓还需要你！”
    黄仲摇了摇头，声音中也多了几分缓和。
    “想不到那日的一念会让县主记到如今，但我大错已经铸成，此行便没想过要活...”
    话语间嘴角已是开始溢出了大量黑色血液。
    顾昭想要救人，却发现这毒药早已在城破时便已服下，如今已经药石无医。
    从怀中將所有解毒丹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仓促狼狈的塞进黄仲的嘴里，却发现根本无济於事。
    顾昭几乎是双手颤抖的，自怀中掏出一个有一个药瓶，不管有用没用全部都一股脑的倒出来给黄仲服下。
    “师父...你坚持住...坚持住...”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第191章 征討檄文

    一把把的药颓然的滚落在地，黄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逐渐消失，顾昭仍旧在不死心的將滚落的药丸努力的塞进黄仲的嘴里。
    季晏轻轻拉住已经有些陷入疯狂的顾昭。
    “昭昭...人已经走了...”
    顾昭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死活也挣不开，半晌才颓然的坐倒在地。
    “师父...师父...”
    季晏扶起几乎失去失去力气的顾昭，將顾昭搀扶到一旁坐下。
    “昭昭，这是黄神医自己的选择...不怪你。”
    顾昭勉强回神，口中喃喃道。
    “忠义...就那般重要吗...即便知知晓他们所跟的主子所行之事不是正確的...”
    “我应当一开始便让师父离开齐修文的，但在京城之时一直有所顾忌，这才酿成大祸...”
    “按照前世的发展，师父不可能在这个年岁便...”
    一向坚强的少女少有的脆弱，看的季晏手足无措，只能揽住顾昭瘦削的肩膀，轻声安抚著她。
    “昭昭，我们先將黄神医入土为安才是...”
    “城中百姓和世子也还在等著你...”
    提到正事，顾昭理智渐渐回笼。休息了一刻钟，顾昭才逐渐冷静下来。
    在季晏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黄仲身前，想要为黄仲整理最好的衣衫。
    指尖颤抖，却见一枚玉简自黄仲疲弱无力的袖口缓缓滑出。
    这应当是黄仲的遗书...
    顾昭眼神一凝，犹豫片刻这才小心打开，眼角已经不自觉的浸湿。
    待看完那玉简上面的全部內容，顾昭两行清泪缓缓留下，隨即笑出声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著替他顶罪！他齐修文凭什么！”
    季晏赶忙拾起被顾昭扔开的玉简，只见上面乃是诸多清晰却有些无力的大字，是黄仲的字跡无疑。
    上面细细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名讳...甚至是如何投毒害人...將齐修文给择了个乾净。
    约莫黄仲是以为他会被按照常理悬掛与城头示眾，届时袖间这枚玉简会刚好垂落被眾目睽睽所见...將他的罪名坐实。
    谁知顾昭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餵他吃丹药，最后为他整理遗容，一番折腾下来让这枚玉简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掉了出来...
    顾昭却须臾间整理好了情绪，在黄仲面前直直跪下，重重行了三个大礼。
    “师父，前世之恩，无以为报...今生种种，是非曲直更是无从论起...”
    “但你想用自己的死来替齐修文挡住这塌天骂名，恕徒儿难以从命！”
    深深俯首，在起身时顾昭眼中的忧伤已然消失不见。
    “阿晏，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季晏一把扶住顾昭。
    “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保重身体。”
    顾昭没有说话，直接將外裳衣袖撕下一块锦袍。
    腰间的匕首已然出鞘，割在食指上，顿时出现伊奥硕大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顾昭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锦袍置於案几之上，手指沾著鲜血快速在锦袍上写著什么。
    《討逆檄斥瘟病守城令-告天下书》
    『天命昭昭，仁德载物，盖闻天道贵生，圣人以仁御世；鬼神厌秽，暴虐必遭天诛！』
    『今偽王齐修文，忝居藩位，不思忠君护民，反行魑魅之术。值国难之际，竟以瘟毒为刃，驱腐尸入河，散瘟蛊於井，致圩城百里骸骨盈野，婴孺啼声绝户！』
    『此獠之恶，上犯三光，下悖人伦，纵九幽之鬼亦耻与为伍！』
    『檄达州郡，咸使闻之！』
    『大齐锦安县主顾昭亲署。』
    顾昭將第一份檄文写好，手指处的血液已然乾涸，索性直接自手腕处切下，鲜血立时喷涌而出。
    顾昭足足誊写出七份，感到隱隱有些发晕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季晏立马上前小心的將顾昭扶住。
    “想要保住自己的名声，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阿晏，这六封血书，按照各方势力送出去，至於这最后一封...”
    “我想拜託你送给班家...”
    顾昭说著眼神中多了几分恨意与阴翳。
    “我要让他...永远都被钉在耻辱柱上！”
    季晏双目幽深的看著面前的血书。
    檄文是可以写...甚至在战乱时檄文可以在几天內就发生巨大变化。
    百姓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根本不会相信。
    但血书的檄文却不常见...更甚者说...很少有人敢写...
    血书一写，便再无何谈的可能...更有传言血书可通鬼神...亲笔之人所书若有虚假自身便会受到反噬...
    而在这个时刻，满城百姓皆是受到顾昭与和姜的救治，这枚出自顾昭的討伐齐修文放毒的檄文分量便显得格外重。
    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天下百姓皆会相信。
    各方势力拿到这封血书即便不愿与齐修文为难却也不敢隨意相帮...
    但与此同时也堵住了顾昭最后的退路。
    若是之后不敌齐修文，別人或许可以和谈，但顾昭...却已经绝了最后的可能。
    甚至因为这封檄文，她必须要对圩城这些百姓负责...
    此时的瘟病几乎成为了她的责任，否则她没有立场以此事討伐齐修文...
    尤其是送到一向死脑筋撰写史书的班家，顾昭这是要让齐修文遗臭万年...即便他得了天下有这条罪状在也足够背上骂名。
    季晏拿著手上的血书，感觉重若千斤。
    “昭昭...”
    顾昭眉眼一动，眼神认真的望向季晏，宛如要將季晏给吸进去。
    “阿晏，你会帮我的...对吗？”

 第192章 染瘟病

    季晏將血书摊开，仔细的为顾昭將伤口给包扎好，这才望向顾昭。
    “征討圩城是我豫州与燕云两州的事情，如何能让你一人抗下这样的责任...”
    顾昭先前的匕首还放在案几上，季晏泰然自若的將匕首取来，毫不犹豫对著自己小臂一划。
    在落款之处缓缓添上几字。
    “豫州司马季晏。”
    感受到季晏的真心，顾昭眼角微微泛红。
    “阿晏，这是我的想法...你没必要...”
    季晏却眼神认真的望向顾昭，眼中的深情几乎看的顾昭忍不住转过头去。
    “我有必要，昭昭...我不能坐享其成。”
    顾昭被季晏眼中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
    突然心中有些释然...重生一世...即便她失去了前世来之不易的温情...
    却也收穫了更多的感情...
    眼看几道檄文已经被送了出去，顾昭心中的所有感情几乎就要消失。
    “我没想到师父会一心求死...还以为他会隨我们一同出去救治伤员与折少主。”
    “如今...也只能抱著试探的想法找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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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昭说著眼神望向了黄仲身侧角落里的一个药箱。
    “这是师父一向存放各种丹药的药箱...若有解药，只能是放在这里。”
    季晏立刻上前，將方正的黑木箱搬了上来。
    箱子通体黑色，没有一个锁扣与缝隙，浑然一体。
    “这...怎么开？”
    季晏挠了挠头。
    顾昭微微一笑，眼中多了几分怀念与苦涩。
    “这箱子有机关，小老头为的就是防止被人给拿到。”
    纤纤玉手在箱子上轻轻几下动作，黑木箱缓缓开了一道缝隙。
    顾昭透过缝隙望进去，眼神不由一暗。
    “果然...被毁了...”
    说著顺势將药箱打开。
    只见里面摆著大大小小数十个瓶子，上面仔细標了丹药的名字，甚至在其中几个药瓶上书了『瘟，解』的字样。
    一看便是黄仲正在研究的瘟病的解药。
    唯有其中一个小瓶，瓶內的药丸已经一片灰黑，明显失去了药性，一看便是被黄仲刻意为之。
    “他当真是存心要效忠齐修文...”
    顾昭轻嘆一声，眼中的难过与忧色却少了些许。
    “现在怎么办？”
    季晏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忧色，瘟病上期有和姜在，还有解决的办法，但折世子身上的毒却拖不得...
    “只能在这里找找，看有没有那几位药材了。”
    “这是他的独门药物，他能將已经製成的药丸给毁掉，却未必会料到还有人会配药...”
    “这几味药材虽然名贵，但对他来说却是最经常所用的药物...”
    说著说著顾昭眼神一暗。
    从前最信任的人...今生却要相互算计...未尝不是老天对她的一种惩罚...
    眾人飞快的在不大的院落里忙碌，最终还是只找到了其中的两味。
    四味药材只找到了两味，眾人都有些不甘，顾昭紧皱的眉毛却微微展开。
    “还好还好...找到了这份血莲心...其余两位我可以换上药性相似的药物，只是效果会打些折扣...”
    “但足够保下折少主的手臂了...届时等到其他药物送来也能痊癒了。”
    “冒进单纯，总归要他吃些苦头。”
    眾人原本心神一松，闻言却是微微一抖。
    这位世子...想必还是將锦安县主给得罪狠了...
    ...
    五日后。
    “咳咳...”
    顾昭手中餵药的动作一顿，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咳出声。
    声音不大，却立刻吸引了整个院落全部目光。
    “昭昭...”
    和姜原本有些憔悴的面色立时一白，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眾人亦是不由得靠近顾昭，想要搀扶一下顾昭。
    不外乎...咳嗽便是瘟病最先的症状。
    几日下来，眾多大臣皆是轮换著来处理病患，眾人对於瘟病起初的样子最了解不过。
    但瘟病的发展远远超出眾人的想像。
    几乎每日下来，瘟病都会產生一些与先前不同的效果，顾昭与和姜几乎没休息过，马不停蹄的一直在配药试药...
    “县主...”
    顾昭对眾人摆了摆手，將面上附著的白色面纱捂得更紧了紧，不自觉的后退几步，拉开了与眾人的距离。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的说道。
    “我约莫也染上了瘟病...”
    “我现在症状还轻，还能继续医诊病患，你们不必担忧，继续照顾手下的病患便是。”
    远处的亲卫闻言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片刻后，灰头土脸锦服都微微皱起的季晏匆匆走了进来，一向温和的眸中此时也失去了冷静，几乎是片刻间便跑到了顾昭的身边。
    “...昭昭...”
    瘟病是被抑制住了，但却仍是避免不了死亡，仍旧有些身子羸弱的人死於瘟病。
    几乎是在看见身形瘦削满脸憔悴的顾昭的那刻，季晏的心臟便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为什么会是你...”
    顾昭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別慌，我能治好自己的...”
    “不过只是初期罢了，不碍事。”
    说完顾昭端起一旁的药物便要继续为面前的病患涂抹。
    约莫是动作幅度过大，顾昭立时便感觉头脑有些发昏，不得不靠在了一旁的木板上。
    “昭昭！”
    季晏直接衝到顾昭身边，也顾不得顾昭的拒绝，强行將顾昭抱起，走向了自己的大帐。
    顾昭挣扎片刻，眼见挣扎不开，索性无奈一笑。
    “哪里有那么严重，不过只是瘟病初期，我虽然想为自己挣个好名声，却也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你既然不放心，我乖乖休息便是。”
    季晏却面容绷紧，並不似往常一般对於顾昭的任性纵容一对。
    严肃的面色让顾昭也几乎笑不出来。
    “阿晏...”
    知道比盖上被子，乖乖躺在榻上，顾昭才小心翼翼试探著再次开口。
    季晏面色黑沉，微微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汤药小心的餵给顾昭。
    顾昭拉了拉他的衣角，他的额头挑了挑。
    “顾昭，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
    低沉的音色，是顾昭不曾听过的语调，但却让顾昭听出了其中的几分怒意。
    “我...我有把握...”
    季晏將手中的药碗放下，坐在顾昭身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认真的望向顾昭。
    “我知晓你胸有城府，遇事也有一番想法。”
    “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计谋永远都是剑走偏锋，破釜沉舟。”
    “拼著伤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你对自己的性命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的算计，不在乎生死，只在乎目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恐惧...”

 第193章 帐中遇刺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不在乎生死，但我们却在乎你的生死。”
    顾昭面色一滯，嘴唇艰难的动了动，最终却又有些愣住。
    “我只是...只是习惯了...抱歉...”
    “素来我都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以后我会注意的...”
    顾昭说著一双轻柔的小手悄悄牵上了季晏的手。
    “我...”
    季晏本来还想在说几句，但对上顾昭憔悴苍白的小脸，到了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只得顿了顿，软和了声音。
    “我亲自留下照顾你，不然我不放心。”
    “我不是要斥责你，只是...我真的很担心你...这瘟病原本你不必如此辛苦，却偏偏要事必躬亲...”
    顾昭乖乖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从前太任性了...”
    看著顾昭乖巧如小猫般的样子，季晏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轻嘆一声，重新端起一旁的药碗耐心的开始餵给顾昭。
    因著顾昭感染了瘟病，季晏索性直接將文书与军情搬到了大帐之中。
    夜色朦朧，顾昭看著坐在床边的季晏，轻轻將一侧的被向他身边拽了拽。
    “阿晏，好几日了...”
    “我们不能再拖了...”
    “京中局势还不明朗，我们快速拿下了圩城，若是在不向疝城下手战机就要转瞬即逝了...”
    季晏无奈的將手中的竹简合起，轻轻敲了敲顾昭的额头。
    “都生病了便好好养病，如何还要惦记著这些，你午间还呕吐不止，现在便又开始想起战局了。”
    顾昭故作疼痛，却也不在贪婪这片刻的温和与寧静，正了正深色，认真道。
    “阿晏，我会好好养病，但我不能不去想战局，你我的全副身家性命都系在那里，我心中很不安稳。”
    季晏感受到顾昭话里的软意，轻嘆一声。
    “我已经派了流云带了五千兵马先去疝城探虚实了。”
    “不用著急...齐修文现在纵使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也无暇顾及。”
    顾昭讶然。
    “可是京城那边...”
    季晏点了点头，声音中多了几分低沉。
    “穆帝病逝了...三皇子的登基大典定於三日后...”
    “但凡齐修文还有一点行动的能力，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若是让三皇子顺利登基便是確定了他正统的地位...齐修文如今还能靠著皇室血脉与名望得到几分助力，焉能眼睁睁看著三皇子登基。
    “还有...”
    季晏顿了顿，眼神中多了几分担忧。
    顾昭奇怪的抬眸望向他。
    “什么？”
    “三皇子...娶了你三姐姐与宣家嫡女为侧妃...”
    顾昭闻言手中动作一滯，眉头微微皱起。
    “顾婉？”
    顾承远不过只是个小小武將，在京中眾多身份贵重的文臣武將里甚至都排不上號。
    三皇子眼见都要荣登大宝了，他没有正妃，便是侧妃也足够尊贵...
    这样重要的位置自然该用来拉拢朝臣，如何会落在顾婉头上...
    季晏同样目露思索，手中递出几块蜜饯儿。
    “没错...”
    “不知晓三皇子想做什么...总归是想要藉此拿捏我们罢了。”
    “我已经派了人去探查，你先好好养病，届时才有精力去想这些。”
    顾昭好笑的结果季晏递过来的蜜饯，前世都已经那么大年纪了，如今却还要被季晏当做小孩子。
    大帐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流云轻声道。
    “主上，蒋大人寻您。”
    蒋丞一直被留在城外，如今却忽然入城，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季晏闻言面上的笑容微微消散，犹豫的看了眼面容依旧憔悴的顾昭。
    顾昭推了推季晏的衣袖。
    “快去吧。”
    季晏默了默，抬步向帐外走去，走到门口不忘叮嘱流云。
    “派人照顾好这里。”
    “是。”
    ...
    半晌，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小和大夫派属下来为县主送上新药...”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盘查声。
    隨后传来护卫的声音。
    “走吧，我隨你一起进去。”
    顾昭望了一眼一旁的沙漏，方才刚服了药，如今便又送了药来？
    但念及如今和姜的忙碌，配出了新药让她来看看也不足为奇...
    只是心中怪异的感觉还是让她生出了几分警惕，不自觉的將腰间的匕首取了出来。
    “县主，小和姑娘方才加入了几位新药进去。”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昭心头一松，是一直给和姜打下手的小於，暗道自己太小心了。
    “放在门口便是。”
    “今日小和大夫听闻县主又严重了些，已经出现呕吐高热的反应，是以吩咐属下务必为您诊脉。”
    小於说著端著手中的药便向顾昭走来。
    “不用，本宫的身体自己知晓...”
    顾昭眉头微微拧起。
    拒绝的话还未说完，便见面前的青年眼中凶光一闪，以眾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自袖中掏出一枚暗箭向顾昭射来。
    “县主小心！”
    跟在小於身后的护卫立刻向小於衝去，要將小于格杀。
    却见一向文文弱弱的青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直接將护卫给撞飞了出去，脚下轻点，飞快向顾昭袭来。
    几乎是看见小於眼神的瞬间，顾昭便心知不好，奈何因为瘟病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只得快速將身下的被子扯了出来，想要挡住那枚飞来的暗箭。
    暗箭撕裂绸的声音响起，被挡住了暗箭，面前迟滯了暗箭几分，却有被撕裂，暗箭继续向顾昭袭来。
    稳稳撞在顾昭的胸口，发出『錚』的一声。
    终是被顾昭身上的甲冑挡下。
    第一波危机顺利度过，小於却已经再有一步便要衝到顾昭身前。
    “我当县主是多么大气的人，却如此胆小怯懦，养病时候还要穿甲冑，当真是贪生怕死！”
    小於说著，手中匕首来势不减，三两下间便將季晏特意寻来的被子给划得毛纷飞，毫不客气向顾昭袭来。

 第194章 狄青来援

    顾昭身上力气已经消耗殆尽，看见匕首袭来瞳孔猛然一缩。
    两个手臂向前挡来，准备一手臂的伤势来迟滯近前的匕首。
    “鏘！”
    一声厉响自门口传来，飞过来一道马鞭，直接撞上小於飞过来的匕首，巨大的力道带的小於的身形都向旁边歪了歪。
    “谁？”
    小於眼中戾气进出，却一个眼神都未曾想身后瞄去，调转身形立刻又向顾昭袭来。
    “好大的胆子！”
    凌厉的声音响起，一道匕首直接向著小於的手飞来。
    『唰！』在顾昭讶然的目光中，五根手指自根部齐齐断裂，重重砸在地上，连带著周知上原本紧握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出几道耀眼的光芒。
    小於瞳孔猛然收缩，不可置信的动了动手掌，却发现已经对手指失去了控制，目光一狠。
    左手化作爪状，直接掐向顾昭的喉咙。
    “好大的胆子！”
    “事已至此还敢妄想对姑娘下手！”
    来人厉喝出声，手中长剑出鞘，直接將小於原本完好的左臂斩下。
    『啊！！』
    身上的痛苦与心中的惊恐促使小於忍不住號叫出声。
    眾人皆是被面前眨眼间的几个反转骇的久久难以回神，此时才勉强有了几分理智。
    “你是何人？”
    那护卫仓皇起身，几个手下快速上前將小於控制住，一脸警惕的望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顾昭惊喜道。
    “狄大哥...你怎么来了...”
    说完对那护卫摆了摆手。“不必多虑，都是自己人。”
    狄青立刻上前，一把扶住因为惊嚇与过度用力失去所有力气的顾昭。
    “听闻县主染上瘟病，如何能叫我等放心...”
    “你来此身边没有带上一个婢女丫头，如何能让人放心。”
    “我便带了狄梦过来，好在在门口看见了程统领，这才能进来。”
    “在门口刚好看见这小子要进来，感觉这小子身上气力不对，赶忙跟了上来。”
    “谁知刚好看见他意图不轨！”
    狄青被气的面色微红，一双眼中饱含慍怒的瞪向小於。
    “是何人派你来的！”
    说完又狠狠瞪向一旁的护卫。
    “我家姑娘在这里养病是信任你们！你们就是这般保护我家姑娘的！”
    “不过是颇有几分功夫的刺客也能近身！若是再来几个便是今日我在多两只手也护不住我家姑娘！”
    狄青一向稳重憨厚，此时却被气的几乎口不择言。
    顾昭轻轻扯了扯狄青的裙角，勉强压下狂跳的心臟，嘴角扯出几分苍白的笑容。
    “狄大哥，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这里都是豫州军与折家军的中军大帐了...谁能想到竟能叫刺客进来...”
    狄青赶忙將一旁的枕头垫了垫，让顾昭半躺起来，面上怒意未消，撇了撇嘴道。
    “都是中军大帐了，还能出现內贼，我看也不必在想著攻打疝城了，还是早点班师回营吧。”
    那护卫显然也被说的出现了几分恼意，但一对上明显面色更难看的顾昭，终究不敢反驳什么。
    “属下护卫不力，愿请县主责罚！”
    顾昭望向一旁紧抿嘴唇一脸倔强的小於。
    “说说吧，谁叫你来的。”
    小於闻言昂了昂下巴，死死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顾昭淡淡收回视线。
    “你不说我也知晓。”
    对那护卫点了点头。
    “去，將那位黄夫人寻来。”
    整个中军，能够被顾昭认识且这般称呼的是谁几乎都看得出来。
    自然是青州那位刺史之女。
    在这个时间点將人寻来，顾昭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那护卫神情犹豫，纠结片刻仍旧还是小声道。
    “县主...黄夫人一直在城外驻扎，不曾进入圩城，此事是否有些误会...”
    顾昭闻言诧异挑眉。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却不想竟然已经收买人心至此...连顾昭信重的护卫都会为她说话...
    倒也不怪乎会让那位莫將军將她保下。
    在妄想一旁的小於，却见小於挺了挺胸膛，面上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容。
    “我不过是看不惯你这副迷惑主上的样子罢了，盘车別人算什么，当真可笑。”
    看著他这副样子，顾昭眼神危险的眯了眯。
    “我在说一遍，將黄夫人请来。”
    “要我亲自去请吗？”
    那护卫面色一凝，双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如今城中满是瘟病，是不是应当告知一下莫將军...”
    顾昭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眼中的冷意却越来越深。
    “狄大哥，你扶著我亲自去请这位黄夫人。”
    狄青担忧的看了眼顾昭，眼神扫了眼帐內眾人，似是要將他们都记在心中。
    却是將一旁的轮椅推了过来，狄梦仔细將顾昭裹好，隨后二人一左一右將顾昭扶上轮椅，说是推著，却几乎是被狄青稳稳的抬著向外走去。
    那护卫终於面色一急。
    “县主！县主留步！”
    “属下知错！我这就去將黄夫人请来！您如今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
    顾昭回头瞥了他一眼。
    “我经不起折腾，但我现在更加住不得这等已经被渗透的千疮百孔的地方。”
    顾昭此言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我...信不过你们...
    这样平淡的话对於守护主子的亲卫来说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
    那护卫面色一白，隨即呆呆站在原地，连顾昭要离开也几乎顾不上阻拦。
    顾昭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向门口而去。
    能够將人安插进来的人很多，但在中军大帐这个地方，若要刺杀季晏比刺杀她来的要更有价值。
    可见这幕后之人恨她更恨过季晏。
    普天之下能够满足这个標准的也没几个人。
    首当其衝的便是齐修文与黄刺史...
    而按照她对齐修文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因为个人喜恶而放弃最大的优势，他肯定会刺杀季晏，而不是她...
    那便只剩下黄刺史了...她方才的话也不过是试探，但小於与那护卫的表现无疑確定了她的想法。
    甚至还让她心中多了几分警觉。
    能够在短短半月便贏得这许多人的信重...这位黄夫人可不好对付...

 第195章 黄家姑娘

    仔细搭建的大帐，缓缓燃起的薰香带著几分清甜的气息，一派精致的安逸。
    妆容精致的少女缓缓剪著手上的树枝。
    “姑娘...城內城外如今这个局势，也就是您还能这般镇定...”
    一旁的丫鬟严寒忧色，看著笑容恬淡的少女忍不住焦急道。
    “不镇静怎么办？我如今还能做什么？”
    少女好笑的扶了扶被泥土沾上的袖子。
    “可...”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厚重的木门便传来一声巨响。
    『砰！』
    丫鬟面色一惊，一把將少女护在怀中。
    “什么人！可知这里乃是莫將军的帐篷！若是惊了夫人你们担待不起！若是识相便速速离去！”
    丫鬟的声音中还夹杂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惧意。
    “担待不起？我倒要看看我如何担待不起。”
    顾昭本就生病，经歷了先前的一番刺杀更是失了几分力气。
    此时说出来的声音轻而缓慢。
    分明比上丫鬟要小上不少的声音，夹杂在里面的威压却让丫鬟的身躯都不禁抖了抖。
    少女轻轻推开丫鬟，自丫鬟的怀中挣脱出来，不顾丫鬟的阻拦上前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自里面打开。
    “久仰县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让人钦佩。”
    黄冬灵眉眼弯弯，笑容温和，一身素色衣裙穿在身上平添了几分美好，清澈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敌意，却看的顾昭与狄家兄妹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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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不是久仰，是日思夜想。”
    顾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眼角瞟向一旁偷偷溜走的丫鬟，按住了想要阻止的狄青。
    “让她去。”
    “该来的人不到场有什么意思。”
    黄冬灵无奈一笑。
    “小七，回来！”
    那丫鬟脚步一顿，似是在心中犹豫起来。
    顾昭却眉眼一转，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望向那小丫鬟。
    “去吧，去將该找的人都找来。”
    小丫鬟被嚇得身形一僵，眼神求助般的望向黄冬灵。
    “姑娘...”
    黄冬灵轻嘆一声，望了望顾昭，点了点头。
    “快去快回...”
    小丫鬟得到答案，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顾昭冷冷的扫了一眼木屋，屋子明显是被仔细布置过，单看摆设竟是比得上豫州的府邸。
    缓缓收回视线，屋內瞬间陷入一片难言的静謐中。
    半晌，黄冬灵轻声开口。
    “我虽不知晓今日县主为何而来，但却也有一言，不知县主可愿意听？”
    柔和的言语，仿佛能抚平心中的所有鬱气，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防。
    出乎意料的，顾昭隨意的扫向了一旁的薰香，一点情面都不给的轻轻吐出几个字。
    “不愿意。”
    被这般下了面子，黄冬灵也不恼，却也不在纠缠，面上的柔和之色仍旧不变，轻轻点了点头。
    “县主，我这里特意打出了一张太师椅，上面铺了写皮毛，您如今患病，若不介意可以先在上面休息片刻。”
    说完便轻轻退到一边，仿佛一个等候差遣的婢女。
    顾昭一言不发，黄冬灵却也不再言语。
    一刻钟的时间就在双方都有意的沉默中飞快过去。
    “灵儿！”
    焦急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顾昭甚至能听见男人身上甲冑的声音。
    黄冬灵有些羞赧的看了眼顾昭，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等著外面的人进来。
    狄梦看到咬牙，忍不住恨声道。
    “这便是你一直以来的依仗吗？”
    “有了靠山便能隨意刺杀我家姑娘吗！你是有夫婿做靠山，可我家姑娘也不是能任由你们拿捏的！”
    门外的男人已经脚步急促的冲了进来，狄梦的话自然也被他收入耳中。
    待看见屋內的几人后，莫將军不自觉的站在顾昭对面，轻轻將黄冬灵护在身后。
    “县主恕罪，还未请教是何缘故，可是灵儿惹恼了县主，属下替她向您赔个不是。”
    捫心自问，在不知事情始末的情况下面对直接打上门来的顾昭能够直接道歉赔礼，足够看出莫小將军对顾昭的忍让了。
    但是...
    顾昭轻轻晃动著手中的墨色髮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只是赔个不是？恐怕不够。”
    “怎的之来了你一个？你的副將呢？季晏呢？”
    副將？
    莫將军面色一白，与顾昭今日有接触的副將仅有一个今日被派去护卫中军大帐的...
    此时顾昭提到他，甚至还提到了季晏，再看到顾昭明显有破损的衣衫，几乎是电光火石间，莫將军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县主！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但决计与灵儿无关！”
    “她自开始攻打圩城便一直在此处不曾外出，更是已经与青州决裂，若您遭遇暗算定然是青州那边下的手！”
    顾昭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曾外出？那她是如何知晓我的事情？难不成是莫將军所说？”
    “与家族决裂...绝不决裂...可难说的很...黄刺史所给的十万银两还在运来的路上。”
    莫將军面色一急。
    “县主，您的事人尽皆知，又曾经去到青州，是以属下才多嘴了些，但要说与家族还有勾结，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话音未落，黄冬灵却抬步跨国了前面的莫將军，直接对上顾昭的目光。
    “县主，我知晓我的身世引人怀疑，但我確实已经与家族决裂。”
    “被派来豫州的那一刻，我便已经与家族缘分已断。”
    “本想逃脱，换得一番自由，谁料会被莫將军救下，將军仁心，为了保住我这才对外说已经娶了我。”
    “实则我也不过是个孤女罢了。”
    莫將军闻言在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灵儿！”
    黄冬灵却温柔一笑。
    “多谢將军连日来的庇护，但我却不能连累了將军。”
    “县主与司马何其聪慧，你我一时的权宜之计如何能瞒过他们。”
    说完直直跪下。
    “臣女愿为县主拿下青州！恳请县主收留！”

 第196章 恳请县主收留

    顾昭双目讶然，几乎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门外的眾人却轻咳了几声走了进来，眼神复杂的望向黄冬灵。
    唯有季晏，直直走向顾昭，在看见顾昭越发苍白的面色时原本有些疲惫的眸子多了几分怒意。
    “昭昭，幸好...幸好你没事...”
    顾昭面上的紧绷轻轻散去，对季晏笑笑。
    “事发突然，刚好狄大哥及时赶到。”
    说完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仿佛能够洞察人心般望向黄冬灵。
    “为什么？单纯为了保命？”
    鲜少的，面前的少女是她前世不曾听说过的人物，如今却让她生出了几分看不透的感觉。
    即便这样问她心中却不认为黄冬灵是这样的想法。
    堂堂刺史侄女倒戈，將她放在她的位置上，最好的时机是刚到豫州时比便投靠季晏，甚至在此时，投靠季晏都比投靠她来的有用。
    但方才黄冬灵都未出声，偏偏在眾人都走到门口时才出声，明显是不愿投靠豫州，倒像是刻意要告诉眾人她投靠了她...
    她究竟想做什么...
    黄冬灵神色平静，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暗淡。
    “或许有此原因，但也正是这个愿意粗使臣女做了这个决定。”
    “说来惭愧，臣女虽然是嫡女，但家中却一切都是为家中兄弟铺路，原本想著来到豫州能得莫將军庇护也算是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奈何...今日的事情却敲醒了臣女，哪怕我愿意龟缩，但家中的行为仍然会牵动著我。”
    “他们不会在意刺杀县主会不会连累我，甚至可能明知接下来我会被发生什么仍旧选择了这样做。”
    “他们甚至以为莫小將军钟情与我，县主若是能一剑杀了我刚好能够让莫小將军与司马心生嫌隙。”
    “我若再不自保，恐怕总有一日会被他们谋算死。”
    顾昭眼中闪过几分精光，打量著面前的少女。
    少女柔和的样貌看不出一丝攻击性，但在如今的大齐却能生出这样的心思与勇气。
    这样的反差让她想起一个人...
    周氏...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这样的价值让我放过你？”
    顾昭抬眸，眉眼如鉅的射向黄冬灵。
    眾人闻言目露诧异。
    顾昭这是...真的打算收下她？
    若非如此也不会问出这等问题了...
    黄冬灵闻言眼中也多了几分光芒。
    “小女女虽无力自保，这些年来在青州却也笼络了一些人，打探了不少的消息。”
    “况且，小女女恐怕是在座诸位中对青州朝堂上下最了解的。”
    “青州上到刺史下到百户的性情小女也都摸清楚了的。”
    这些条件里，最能让眾人心动的便是黄冬灵对於青州朝臣的人心算计。
    朝堂之上，战场之上，心念一动便会瞬息万变。
    便是青州普通將领略知一二，但对於其中的的高级將领也了解不深。
    若黄冬灵真有这样的心机留她一命也未尝不可...
    只是...她一个闺阁少女...真的能对青州有这般了解吗？
    感受到眾人对她的怀疑，黄冬灵顿了顿继续道。
    “况且...小女的身份也可为县主所用...”
    “若有那一刻，小女愿站出来指认青州刺史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闻言眾人不禁瞠目。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谁也不是绝对乾净的...有很多都是眾人的心照不宣。
    但这种心照不宣却决计不能被宣之於口...
    黄冬灵先前所说种种若说出去也不过是泄露青州消息罢了...
    可如今大齐仍旧最重忠孝。
    她若站出来势必免不了被口诛笔伐，甚至更有那些酸腐文人，都会想靠踩她一脚博个名声，真正成为眾矢之的。
    但与此同时，能够让自己的儿女冒著如此的后果出来指摘，黄刺史的条条罪证也会被证实...势必会惹上一声腥...
    顾昭眼神越发幽深，足足过了半晌，才朱唇轻启，眼神中没有一分感情，轻声却肯定的道。
    “黄姑娘...你在利用我们夺权...”
    即便她说的在冠冕堂皇，在情真意切，面上在柔弱可欺。
    都掩盖不了她最深的算计...她...想要与兄弟爭夺青州的权利。
    黄冬灵一怔，显然没想到顾昭竟会直接看出她的目的。
    她思考过这份说辞，虽然有所紕漏，但大齐歷来都是男子掌权，任谁也想不出她会生出这般心思。
    尤其是她还降低了自己的威胁，没有去向季晏求助，而是找上了身为未来主母的顾昭。
    莫將军忍不住面色一急。
    “县主！灵儿她不是这样的人！”
    轻柔的女声却盖住了他的话。
    “什么都瞒不过县主，但此事与我们来说是双贏的局面。”
    “诸位有了我当挡箭牌可以更轻鬆的拿下青州...而我也拿到了想要的权利，纵使这权利比不上掌控一州，但我也足够自保。”
    顾昭点了点头，询问的望向一旁的季晏。
    黄冬灵確实很有用处，尤其是在黄少主颇为软弱无能的情况下，她便更適合当一个傀儡...
    但她的头脑实在是太令人忌惮了...好似一柄利剑。
    若是运用不好唯恐会反噬自身...
    季晏亦是望向顾昭，手指用力轻轻握了握顾昭。
    顾昭清了清嗓子。
    “说来我如今也不过是暂时的待在珵州，战事结束后还是要回燕云的。”
    “如今燕云之地诸事尚且並未理顺，你既说愿意助我，可愿先去燕云之地为我与母亲扎稳根基？”
    闻言眾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望向黄冬灵。
    助顾昭与周氏？这分明是不放心黄冬灵留在这里，唯恐她会背后捅刀子...
    助顾昭与周氏站稳脚跟，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要將黄冬灵暂时困在后宅罢了。
    黄冬灵用自己的亲事做赌才好不容易脱离了后宅之地，如何能甘心在换个地方被困在后宅。
    这分明是刻意为难...
    却见黄冬灵面不改色，盈盈一拜。
    “多谢县主垂怜，小女愿今日便启程，助夫人与大將军亲事顺利完成，与县主共图大事。”

 第197章 主动请缨，她是什么人

    闻言眾人目露惊异。
    黄冬令居然愿意？
    隨意又有些瞭然，在燕云盘桓与后宅可以，但只要周氏能站稳脚跟她便要回到顾昭身边。
    好生聪明...
    顾昭话已出口，她这样的回话既满足了顾昭的要求，又让自己有了一个光明正大脱身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小心机明显便是对顾昭话中之意的曲解。
    若是遇上寻常脾气不好的，只怕会越发激怒了她...
    眾人小心翼翼紧张的望向顾昭。
    尤其是小莫將军，恨不能自已以身替之。
    却见顾昭紧紧盯著黄冬灵片刻，知道眾人的內心几乎都提起来的时候，顾昭忽然莞尔一笑，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我就喜欢如你一般的聪明人，好，我答应你。”
    却见黄冬灵面色如常，篤定般的温和一笑。
    “多谢县主！”
    “为感谢县主的恩情，今日遇刺之事小女愿为县主分忧。”
    眾人神色莫名。
    顾昭在中军大帐遇刺，虽然没有伤亡，但对於豫州军上下的打击是巨大的。
    堂堂中军大帐，居然能被別人堂而皇之的进入。
    若是今日遇刺之人不是顾昭...而是季晏...
    眾人几乎不敢想像。
    如今黄冬灵却堂而皇之的说要將此事交给她？
    他们现在几乎都要觉得黄冬灵是青州的奸细，这样的事情便是在豫州几乎都只有高层才能处理，何况是她？
    “灵儿，此时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莫小將军扯了扯黄冬灵，不住的对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应下。
    “黄姑娘，非是我们不答应你，而是此事事关重大，便是我们豫州军中都要仔细探討一番，实在不能如此轻易的下决定。”
    吴承平沉稳道，眼中並没有对於黄冬灵不自量力的轻视。
    黄冬灵却似早已有所感觉，仍旧目光灼灼的望向顾昭。
    “恳请郡主相信我，我必定会给郡主和司马一个满意的答案。”
    顾昭眼神探究的望著黄冬灵。
    她熟悉青州上下演员不难理解...
    但是为何她似乎对自己甚至是豫州上下的文武官员的反应都了如指掌...
    这样的一个人前世为何会寂寂无名。
    不等顾昭思考，吴正平却已经望向了她，神情恭谨的等著她的答案。
    顾昭与季晏对视一眼。
    季晏嘴角扯出一丝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本將军...便將此事委託给黄姑娘了。”
    “次旺黄姑娘不要让本將军与县主失望...”
    “黄刺史想必也很愿意再將女儿送来青州。”
    话中的威胁显而易见，黄冬灵却微笑应下。
    “主上...”
    以吴正平为首的大臣有些犹豫的想要在劝说一二。
    季晏却淡淡扫了一眼眾人。
    “我意向已决，不必多言。”
    眾人望了望季晏平静却饱含威慑的眸子，终究还是悻悻点了点头。
    只是心中暗暗决定待回去后定要將豫州上下仔细清理一遍。
    眾人渐渐散去，连黄冬灵都被莫小將军接走整理行装。
    只余季晏与顾昭再次。
    “有什么发现吗？她是什么人？”

 第19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战前谋划

    季晏轻声道，似是在问顾昭，又似是在问自己。
    “约莫与我们一般有著不可言说的秘密...”
    顾昭双眸中闪烁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只是此人的名讳我前世从未听说过...看来你也是如此...”
    季晏眼中闪过几分狠厉。
    “这般不可控的因素存在，恐怕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不如我们...”
    顾昭轻轻摆了摆手。
    “她虽然身怀秘密，但如今还有用，何况如今她不知为何对我怀有莫名的亲近。”
    “再等等看吧。”
    季晏闻言手指微微鬆开，转而关切的扶著顾昭坐下，眼中多了几分愧疚。
    “也好...”
    “今日幸好你的人及时赶到...否则还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这些奸细即便不是她主导，却也与她脱不了干係。”
    “她还有用，但黄刺史可逃不脱，我看他还是太悠閒了些。”
    顾昭闻言眉眼弯弯。
    “是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
    “我看莫小將军似乎也已经深陷其中了，黄冬灵不能再留下了。”
    “不然豫州军內会出大问题。”
    ...
    “姑娘！”
    一看见顾昭回到中军大帐，狄梦与狄青立时便迎了上来。
    季晏对二人轻轻点了点头，深知几人定有事情要说，藉口军务出门而去。
    “有什么事情，说吧。”
    顾昭招呼面前站立的紧绷的二人放鬆些。
    “看来姑娘都猜到了。”
    狄青面色一松，但却仍不肯就座，眉眼间多了几分认真。
    如同真正的属臣谋士般躬身行礼。
    “属下与许统领近日得到消息...三皇子极有可能不日便会登基...”
    “虽不知晓情报真假，但属下认为极有可能是真的。”
    顾昭眼含诧异。
    这消息季晏告知与她也不过短短一日，狄青那边竟然就收到消息了。
    他们这潦草组建起来的组织竟然有这般能力？
    似是看出顾昭的心思，狄青的脊背都挺直了些，颇有几分自豪的意味。
    “属下先前便料想道姑娘志向远大，是以姑娘给的银两中抽出了十分之一在京城。”
    “只是到底还是银两有限，布置的人手也不过都是些市井小民，便是先前的大清洗都没有被注意。”
    “京中到底贵人眾多，其中的蛛丝马跡便是市井小贩也能看出几分来。”
    狄青说的轻巧，但京中盘根错节，便是市井小贩想要不引人注意的做起来难度並不低。
    她给的银两不多，甚至比起別的势力用於情报的银两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能够做成这样狄青定然耗费了十二万分的心血。
    顾昭勉强起身，亲自扶著狄青坐在旁边，缓缓道。
    “狄大哥，你辛苦了。”
    双眸中的认真看的狄青心中一阵感动，忙道。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属下...属下没有邀功的意思...只是...只是刚好提到。”
    顾昭看著狄青慌乱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
    “我知道，狄大哥一向敦厚，只是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
    狄青忍不住喉间一热，恨不得表一万个忠心，隨即赶紧道。
    “姑娘，我此次来，就是想问问您，待到三皇子登基那日，势必各方涌动。”
    “如今战端已开，倒是势必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我与许统领合计了一番，那会儿可能是夺城最好的时机，特来与姑娘商议。”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第199章 瀛州之行

    顾昭眼中满是深沉，沉默片刻，缓缓將手中的杯盏放在了案几上，朱唇轻启。
    “那便...打！”
    狄青忍不住浑身一震，隨即忍不住郑重称是，心中一阵激盪。
    顾昭又询问了狄青如今山中状况。
    直到说了个七七八八也未见到狄青有告辞的意思，眸光一动。
    “狄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狄青见状有些踌躇，咬了咬牙，这才沉声道。
    “先前姑娘说愿意去见见夫人的势力...”
    顾昭无奈扶额，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能够令许统领如此心神不寧。
    狄青赶忙补充道。
    “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如今的势力也能一搏...”
    “只是许均说...”
    顾昭轻笑一声。
    “我知道，此事是我疏忽，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这才耽搁了。”
    “我既然答应了，岂能出尔反尔。”
    说完向帐外探了探头，忍不住道。
    “但怎么只你一个人来了，靠你我如何能联繫上娘亲的人。”
    狄青认真的看了看顾昭的表情，待看见顾昭似乎当真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许统领给了属下一个位置，说让县主去此处与他匯合。”
    嗯？
    顾昭忍不住狐疑的接过了锦帛。
    “怎会在这里？”
    待一打开锦帛，顾昭忍不住眉头微微皱起。
    但见上面的舆图上方明晃晃的標了一个『瀛』。
    竟然是同样不显名声如同淮阳一般大小的弹丸之地。
    若非地势险要决计不可能在几方势力之间存活。
    周氏竟將势力中心放在了那里...
    这般想著还是取出一块绢布，在上面飞快的写了封信告知周氏。
    事出突然时间紧迫，三皇子在再有不到半月便会登基，周氏的回信不一定能比她早到瀛州，但她也只能赌一赌了。
    ...
    “咳咳！”
    感受到迎面的冷风，顾昭忍不住轻咳一声。
    狄梦赶忙给顾昭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心疼道。
    “姑娘，按我说，你如今还在病中，对於许统领的话没必要这般在意的。”
    “身在病中还舟车劳顿，铁人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二人与身后一护卫偽装成的一行车队停在瀛州城外。
    狄青穿著一身土黄色粗麻衣脸上的汗意都未散去。
    “姑娘，终於校检过了，可以进城了。”
    话音未落，城门口一阵骚动。
    人群以极快的速度被城门的守卫向四周驱散。
    正门被缓缓开启。
    里面如潮水般涌出了约莫几百人的队伍，在门口直接站定，一看便是在等著什么大人物出现。
    眾人不由噤声，扯著脖子望向城门的方向。
    顾昭几人虽著急进城，但事已至此为了掩人耳目也只得隨著眾人望向门口。
    足足等了片刻，大门內才缓缓出现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少年剑眉星目，一身英气。
    下巴高高昂起，目不斜视的驶出大门。
    “是苏家少主...”
    狄青轻声在顾昭耳边解释道。
    顾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传闻这苏家少主木訥愚笨，不堪重负...如今看来...传言很不可信...”
    “只是...”
    狄青的话还未说完便梗在了喉咙里，连带著顾昭，全部怔在了原地。

 第200章 为难

    原因无他，他们口中威风凛凛的少年郎，在他们面前稳稳挺住。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越过身前眾人最终稳稳停在顾昭一双莹白如玉的脸上。
    狄青双眉蹙起，与顾昭身侧的狄梦不约而同的微微侧身，將尚在病中的顾昭挡在身后。隨即敛了敛神色。
    面上已经重新掛上了一个諂媚的笑容，直接上前一步，佝僂著身子迎了上去，儼然一副老道行商的嘴脸。
    “小人参见少主，少主可是对这羊毛感兴趣？”
    “少主身份尊贵，哪里需要亲自屈尊降贵，只消您身侧的长隨过来只会一声，小人自会挑些上好的货色为您送去。”
    话语间嘴角向两侧一咧，眼中精光乍现，颇有几分得到贵人青眼的狂喜。
    面前的青年嘴角微微上翘，不发一言，没有半分收受贿赂的意思。
    直让面前偽装的狄青嘴角都笑僵了都不曾出声。
    “少主？”
    狄青心中微寒，勉强绷住面上的諂媚小声道。
    “罢了，狄大哥。”
    清澈中透出几分沉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顾昭轻轻挥了挥手，走到狄青与狄梦身前。
    苍白憔悴的小脸一看上去便让人心生怜惜，但是少女眼中的坚毅与沉稳却让人忍不住心惊。
    “苏少主怎知我会来此？”
    分明身量仅仅到了面前青年的肩膀，顾昭身上的气势却让苏澄觉得面前之人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沉吟片刻，忍不住拍掌一笑。
    “县主此言差矣，既是到了我瀛州的地界，我苏家哪里会有贵客却不迎接的道理？”
    “若是让旁人知晓岂不要以为我苏家失礼至极。”
    顾昭微微一笑，笑容却不及眼底。
    “此行不过是为求医，是以本宫並不想兴师动眾，倒是叫少主误会了。”
    苏澄一双眼睛牢牢盯在顾昭脸上，宛如想要將顾昭看穿。
    顾昭不卑不亢，任凭苏澄打量，没有一丝羞赧的表情。
    苏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只是求医？恐怕不尽然吧...”
    顾昭心中一凛，眼中的寒意瞬时加深，手指微微用力攥紧。
    四下望了望，虽说离得远，但远处的百姓均是竭力想要挤过来听他们在说什么。
    嘴角的笑容不变，缓缓道。
    “少主莫非是想要在这里与我议事吗？”
    苏澄这才故作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瞧我，初次见到县主太过惊喜，竟是忘了要先请县主入城休息。”
    说著眼神故作无意的扫了眼顾昭身后的车队，眾人著急赶路又做了行商打扮，不免此时满身狼狈。
    此时感受到苏澄的视线，不免將满是灰尘的破布衣裳紧了紧，多了几分尷尬。
    看到眾人的小动作，苏澄嘴角的笑容勾了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示意瀛洲军为眾人开路进城。
    感受到苏澄的嘲弄，早已卸掉偽装的狄青额角青筋暴起，嘴角紧抿，忍不住望向一旁的顾昭。
    “姑娘。”
    顾昭却神色如常，即便穿著粗布衣裳也未见有半分的不自在，轻轻对狄青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