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品》 第1章 穿越 你是在下班路上穿越的。 穿越原因是毫无新意的车祸。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辆失控的大卡车突然一头冲进路边的人行道。刹车声、碰撞声和人群的尖叫声从身后爆发，忙碌了一天的你，疲惫、颓废又丧气，满心苦恼着明天的月度报告要怎么让领导满意，听到动静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剧痛传来，你睁大眼睛，在无限放慢的时间里愣愣看着上方越来越近的天空—— 啊，这是怎么了呢…… “嘭！” 又一声巨响传来，时间的流速突然恢复。你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像陀螺一样翻滚着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每一次碰撞，都会有骨骼碎裂的“喀啦”声响起，让你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包干脆面，正被一双看不到的手反复揉捏，碾成粉末。 说不清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体终于停了下来。你烂泥一样软趴趴瘫在那里，觉得自己应该快死了，但事实是，即便身体已经破破烂烂，你的意识依旧顽强地抵抗着睡意，不肯闭眼。 没为什么，大概只是不想死吧。 可能上天也被你的求生欲所感动，就在你因伤势过重，意识逐渐陷入模糊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嗡嗡的引擎运转声。 你努力将糊着血渍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一只长得像大号白鸡蛋的巡逻机器人闪着小灯，正大摇大摆开进昏暗幽深的小巷。 30秒后，机器人扫描到地面上的“类人物体”，红灯大作，向总控台发出增援信息。 两分钟后，十几个治安机器人排列成行，悄无声息地驶进小巷，将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紧跟在治安机器人后面出场的，还有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治安员，和几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医疗员。他们围着奄奄一息的你，飞快交流了一些你听不懂的话，其中一个白衣人得到指令，取出一支透明药剂，将它注入了你的手背。 你混乱的记忆到此便戛然而止。 再次苏醒的时候，你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疑似病房的纯白色房间里。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金发女人就守在你的旁边。看到你苏醒，她惊喜地露出一个笑，凑到你面前，朝你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你听不懂她说的是哪国话，坐起的时候，眼角无意间瞥见的蛋壳形医疗舱也让你充满警惕——w市只是个三线小城市，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你从没听说本地有哪家医院会雇佣外国人当护士（或者医生？）的，更别说打造眼前这等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病房了。 所以这里是哪里，你是被绑架了吗…… 恰在这时，昏迷前的记忆慢了半拍，在你的脑海中浮现。想起那场惨烈的车祸，你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目前的身体。 手和脚都好好地待在它们该在的位置，既没有骨折，也没有挫伤或是划痕。病号服下的身体摸上去非常完整，也相当健康，就连因为久坐而时时疼痛的腰椎也突然敛起锋芒，变得老实驯顺了起来。 啊，原来是做梦吗……还是说你已经死在车祸里，灵魂升上了天堂？ 你垂着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任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驰骋过脑海。你的身旁，金发女人费了半天口舌，没等来一句反馈。 她茫然地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了悟。 再然后，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从一旁柜子上拿来一只小小的金属制品，走到你身边，捏住你一边耳垂，像按订书机一样，将那东西“咔哒”一声在你耳朵上钻了下——蚊子叮一样，一点也不疼。 因为动作太快，你没来得及躲闪。 没多久，你被钻过的耳垂开始发烫。你的耳道也很不舒服，像浸满了水，又像被人强塞进一只破了音的话筒，不断回响着“嗡”的蜂鸣。 怎么回事，那个金发女人对你做了什么…… 你像一只受惊的野兽，倏地从床上爬起，转过身想要逃跑，金发女人见状连忙高举双手挡在你身前，向你展示她的无害，同时嘴里快速劝说： “好孩%#……别怕……￥@%帮助……”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 “那只是个翻译器。” 才过去十来秒，耳道内刺耳的蜂鸣已经弱到了不仔细根本听不见的程度。与此同时，你发现自己居然逐渐能听懂那个女人所说的话了。她用反复重复的语言告诉你，不要害怕，之所以碰你的耳朵，只是想给你安装一枚翻译器而已。 ……翻译器？ 随便叮一下就能让人立刻听懂一种从未接触的新语言，这样的黑科技，在这里居然只是随处可见的翻译器……所以这里不是地球了对吗？ 你怔怔抚上自己发烫的耳垂，脸上表情有些放空。 金发的女人一直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看见你垂下脑袋，表现得十足迷茫，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化地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抬手轻轻按上了你的肩：“可怜的孩子……不要怕，你已经安全了。在联邦，每一个omega都是无比宝贵的财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你闭着嘴，一语不发，假装哑巴。 女人见状也没生气，继续柔声安抚你，直到一只造型奇特的白色机器人骨碌碌滚进病房，用机械的语气通知对方：“苏珊娜医生，军部的人已经到了。听说病人苏醒，他们希望获得探视许可，向病人了解详细案情。” 听到这，温柔的苏珊娜医生登时炸了。 她利落地一掀衣摆，从床边站起，靴子大力踩着地板，带上机器人转身就往病房外走。 一边走，一边控制不住压低声音咆哮：“听听，快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一个在人体实验中受尽折磨、连腺体都被挖除的柔弱omega，才刚从死亡线上挣扎着活下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要被那群粗鲁的alpha强押着回忆她在反政府组织手中的悲惨遭遇……他们难道是想把她当成犯人上刑吗！巴卡，告诉他们，在病人彻底恢复前，谁都不许前来打扰！” “收到。” “还有，之前让你通知帕拉提斯，那边怎么说……” …… 随着一人一机器的远去，自动门关合，病房里很快就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大概是刚被治愈的关系，你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没什么力气。 在下床探索和回床上躺着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你顺从内心，慢吞吞躺回病床，睁大双眼，望着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 穿越吗…… …… 第2章 喝茶 苏珊娜医生言出必行。说了伤好之前禁止外界探视，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除了她和医疗机器人巴卡，果真没有一个外人出现在你面前。 你在安静无人的病房里，靠苏珊娜拿给你消遣用的一只“儿童版终端”，度过了穿越最初的彷徨期。 ——是的，没错，你穿越了。 根据儿童终端上检索到的信息，这是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因为资源的过度开发，在生存压力下，早在千年前，人类就已经攻克了空间跃迁技术，离开濒临崩溃的母星，前往数百光年外的另一颗宜居星球定居。 漫长的迁徙陆陆续续进行了近百年。由于长时间接受宇宙射线的辐射，等人类终于在新家园安定下来，人类内部也开始了abo分化。 成长到15岁左右的青少年，会在某天突然陷入高热。高热过去后，其中约1%的人会变成身体柔弱但生育能力极强、会定期陷入发情期的omega，5%成为智商与体能超群的天生支配者alpha，剩余的94%则分化成各方面都很平庸、唯独数量很多的beta。 没错，就是在地球曾经很流行的abo设定。 哪怕落伍如你，也曾在工作没那么忙的时候跟风看过几本abo小说。说实话，这种设定放在小说里挺有趣，但落到现实就有点奇怪了——比如你的主治医师苏珊娜，自从知道她是个女beta，不仅有一套男性生殖器官，还娶了一个同为beta的男人、且成功让对方怀孕后，你总觉得她有点难以直视。 明明看外表，苏珊娜医生就是个再经典不过的金发御姐，你真的很难想象她脱了裙子露出另一套器官的模样……好吧，是你太古板，思想跟不上时代。但没办法，毕竟之前一直生活在只有男女两个性别的世界，你的三观都已经定型了，一时间要改还是挺难的。 可怕的是拥有两套生殖器官在这个世界还是相当普遍的现象。除了男a和女o，其他四个性别无一例外都会在分化期间拥有自己的第二套生殖系统，并对此接受良好。 ——顺带一提，因为只有一套女性生殖器官，你似乎被这个世界的人认作了omega。 就在你刚被救回，还在昏迷的那会儿，苏珊娜医生用机器给你做过一次全身扫描。 “我发誓，你绝对是我见过身体状况最糟糕的omega！——轻度营养不良，脊柱侧弯，腰肌劳损，膝盖半月板轻度变性并双侧关节积液，内分泌系统更是紊乱得一塌糊涂，甲状腺、乳腺、肺部出现不同程度的结节，明明身体年龄才30岁不到，身体状况却直逼150岁以上的中老年！” 她举着终端，痛心疾首地念着你的健康报告。于是你意外得知，原来在未来星际，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延长到了接近200岁。 鉴于刚找到你时，你血淋淋地躺在巷子中，内脏破裂，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十余处骨折，一看就是“遭遇过非人虐待”的样子，人们普遍认为，你是被反政府武装抓去做人体实验的omega——因为就在不久前，联邦在那条巷子附近捣毁过一处反政府武装窝点。 真是好大一个巧合，难怪那天的治安部队会出现那么迅速。 但天杀的，你的身体之所以有那么多暗伤，其实都是995的福报，跟那所谓反政府武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此外，光看生理构造，你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球女性，并非其他人以为的女omega。 习惯了谨小慎微的你尝试过争辩，可惜没用。在这个时代，只有两种性别的“进化前人类”早就是过去式，六种性别才是主流。 苏珊娜医生对自己的医术无比自信，坚信你只是被虐待太久，对omega这个身份充满了恐惧，在自我欺骗。 主治医师都这样说了，其他人又没跟你有过接触，自然会采纳苏珊娜的意见。 于是，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你的个人档案中又被添上了一句“对omega的身份缺乏认同，考虑存在创伤后应激障碍”。 在性别问题上，你找苏珊娜纠正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你决定躺平摆烂。 omega就omega吧，反正你也不吃亏…… 在联邦，身为一种宝贵的“资源”，omega能享受最好的社会福利。比如你这次住院，在认证为omega的情况下，不仅医药费全免，院方还基于你糟糕的身体状况，为你免费申请了珍贵的修复药剂。 注射之后，那管药直接将你身上的暗伤修复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在医疗舱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你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状态好到不可思议：原本黯淡的肌肤重新变得柔嫩光滑，充满青春的胶原蛋白；时时作痛的腰椎恢复了最初的坚韧，将塌陷的脊背支撑出笔挺如白杨的弧度；随便动一下就“嘎达”作响的膝盖也得到了复原，上下楼梯时不会再隐隐作痛…… 从这个层面上讲，能穿越到未来世界实在是莫大的幸运。 可惜得到和付出是守恒的，你不可能只享受这个身份的便利，而不负担随之而来的麻烦。 第一个麻烦来自联邦军部。 从获救的那天起，军部的人就一直在试图与你见面，想从身为“幸存者”的你口中问出反政府武装残党的所在。 苏珊娜以你需要养伤为理由，一直阻拦着他们。但随着你身体的康复，这条借口很快就不管用了。 在受到救治的第七天，军部终于突破苏珊娜和帕拉提斯的重重阻拦，将你请去喝了杯茶。 喝茶——或者说“审问”的地方就在医院内部，是一间给病人纾解压力用的温馨小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和抱枕。 苏珊娜将你送进房间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担忧。 “拿着这枚警报器，一旦那群粗鲁野蛮的alpha试图靠近你，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按下按钮，我和宋女士会第一时间跑进来阻止的。”她把一支口红模样的警报器递给你，拉着你好一通叮嘱。 你知道她这是担心军部的人伤害你，因为在房间里等待你的，是两名alpha。 在这个世界，一旦身体成熟（一般是年满85岁），omega便会在每年的非固定时间进入发情期。发情期的omega会释放浓郁的信息素，这种信息素对alpha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会引诱alpha失去理智，完全被本能所控制，做出一些危险的事，甚至强行标记omega。 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从分化之后、到找到伴侣前，所有未被标记的omega都会被名为“帕拉提斯”的官方机构统一保护起来。alpha想要与被保护的omega见面，必须提交申请。通过审核后，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也有严格要求，比如必须在白天、在开放空间、周围50米范围内必须存在帕拉提斯的安保人员……反正条件一长串。 像你现在这样，孤身一人进入封闭的狭窄房间，与两位alpha独处，是严重违反帕拉提斯保护规定的。 但没办法，谁叫你被牵扯进了反政府武装案件呢？这件事牵扯重大，又涉及军事机密，就连帕拉提斯也没办法保护好你。 她们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让军部同意你把那只警报器带进房间。 相比忧心忡忡的苏珊娜和宋女士（她是帕拉提斯派来照顾你的工作人员），你的情绪反而要稳定许多。 alpha容易被发情期的omega引诱，和你普普通通地球人有什么关系。你一没有腺体，二不会发情，三闻不到传说中的“信息素”，手里还握有警报器，安全度直接拉满，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至于军部的盘问——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如实说就行了，难道他们还能因为问不到东西而用枪崩你吗？ 于是，当房门打开，被院方和帕拉提斯藏了许久的幸存者omega终于在人前露面时，和档案给人的脆弱印象完全不同，卡斯珀看到了一个脊背挺直、步履坚定，表情冷静到近乎冷漠的黑发女人。 …… 第3章 长官 你走进约定好的会客室，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地毛绒玩具中间，身着军装、军姿笔挺的两个男人。 异世界的生物科技很发达，从还是一枚胚胎开始，这里的人就会主动接受一系列基因筛选。 如此，经过一代代人为的优化，现今的星际人基本都有着不错的相貌，身体素质也很强，随便拉一个人到地球都可以凭一张脸原地出道。 军部来的人都是alpha，人群中的佼佼者，相貌自然也不差。 其中一人年龄大约在二十上下，白金的发色，祖母绿的眼珠，配一张比例完美的精致脸庞，灯光下看过去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就连身上漆黑古板的制服都压不住那股张扬放肆的存在感。 另一人年长一些，看着至少得有地球人三、四十岁的样子，亚裔面孔，是个留着些性感胡茬的中年帅大叔。相比他那位金发同伴，帅大叔看起来有些普通，还有点颓废。 和地球酷爱论资排辈的风气迥异，两名alpha中，明明帅大叔的年纪较大，但从他们的站位、还有别在制服前襟的勋章看，占主导地位的却似乎是那名金发。 你看向两人的时候，他们也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将你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你好，黎安女士，我是联邦军部驻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长官卡斯珀，我的身后是副官麦肯。”年轻的金发率先打破寂静，朝你矜持地点了点头，进行自我介绍。 “你们好，卡斯珀，还有麦肯。我是黎安。”你借助翻译器，慢吞吞地同他们打招呼。 苏珊娜给你植入的翻译器十分黑科技，它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只要你潜意识中出现“我要用某语言与人说话”的念头，开口的时候，它会根据你的脑波，自动矫正你口腔和舌头的动作，让你说出想说的语言。 听起来很高级，奈何你始终不习惯这种被芯片操控的感觉，每次开口说话都要先适应一会儿，语速怎么也快不起来。 因为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礼仪，打完招呼，你学着卡斯珀的样子，也朝他们点了下头——结果好像搞错了什么，因为你看到卡斯珀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唔……随便吧，反正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卡斯珀显然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短暂的惊讶后，他望着你，开门见山：“此次前来，主要想从黎安女士这里了解一些反政府军的情况，希望您可以配合。询问的时间比较长，您的伤刚痊愈，先坐下吧。” 你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里没有椅子，只在地上摆了软趴趴的懒人沙发。 一方坐在矮凳上，另一方站着，以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进行问询，这样的状态很容易让坐着的人产生心理压力。你不知道这两个alpha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反正你不喜欢这样。 如果是在地球，你大概率会顺从。但自从穿越后，你好像一直在摆烂……也许是没什么束缚了吧。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原先的你，你也不再需要讨好任何人，每多活一天都是赚到，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抱持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转回头，你直接出言拒绝：“不了，我站着就行。” 卡斯珀闻言，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紧绷的脸上显露出些许不耐——可能先前从没遇到过你这样不配合的人吧。 但他说出口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礼貌温和：“好的，黎安女士。” 语毕，青年转过头，冷锐的眸光扫向立在身后的副官，命令道：“麦肯，接下来交给你了。” “是，长官。”麦肯并拢双腿，朝卡斯珀敬了个礼。 随后，这个气质有些沧桑的中年军官上前一步，朝你抬起一边手臂，亮出手腕上一个像腕带一样的东西：“接下来的对话我将全程留影记录——黎安女士，请问有异议吗？” 你摇头：“没有。” “好的。首先，可以请您简要地描述一下您在4730年3月2日晚的经历吗？” 你点头：“可以，不过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麦肯：“女士，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迎着麦肯严肃的瞪视，不闪不避，缓慢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达那条巷子的。当时有一股力量把我撞飞了出去，等我落地的时候，我已经摔在了地上。在被撞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这怎么可能！”麦肯加重语气反驳。 于是你一秒改口：“好吧，我承认我说谎了。” 麦肯激动了一下，以为你终于要配合军部的调查。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你连反政府武装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哪里能说出他们的藏身处。 你唯一能说的就是“实话”——所有人都不想听的实话。 你说：“我其实还有记忆。记忆中，我来自一个叫地球的星球，那里还没踏入星际时代，没有进行abo分化，人类只有男女两个性别。我作为一个普通的地球女性在那里长大，学习，工作，直到在某天黄昏，一辆疾驰的货车撞上了我——再然后，我就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出现在了你们所说的那条陋巷。” “开什么玩笑！”麦肯耐心告罄，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你看着他这模样，居然觉得有些亲切——原来就算是异世界的alpha，也逃不过一身社畜班味啊。 于是你表情更加真诚，一字一顿，认真解释：“没有开玩笑，我的记忆就是这样。所以你们问我反政府武装在哪里，我根本回答不了，因为我没有那样的记忆。” “黎安女士，请您严肃。您可能不清楚反政府武装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他们由一群信奉弱肉强食，推崇暴力至上的alpha组成，目的是推翻联邦的统治，让社会回归无序，建立alpha一家独大的奴隶制帝国。这些人极度危险，为了攫取生育资源，甚至在您身上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您难道不想复仇吗？” “听起来很可怕。”迎着麦肯希冀的目光，你点头赞同，“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 “黎安女士！” 麦肯控制不住低吼了一声，额角青筋直跳，看起来像要揍人。 你想起进门前苏珊娜的叮嘱。她跟你说过，alpha大多都是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爱动手。你没有腺体，无法分泌信息素，在alpha眼中和beta没有区别。万一麦肯火气上来了，把你当成beta暴揍，那岂不是很糟糕？ 于是你偷偷摸出警报器，手指摸上顶部按钮，准备按响警报摇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在旁观察的卡斯珀突然出声：“麦肯！”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瞬间把濒临爆发的中年alpha唤回了理智。 “是，长官。” “黎安女士没有说谎，”白金发色的年轻alpha如是说着，转动眼珠，宝石色的绿眼珠深深看你一眼，继续未说完的话，“只是可能需要接受一些心理干预和治疗。” “……”意思是他觉得你脑子有病？ ……也不是不行，只要别对你动手，你无所谓。 麦肯显然也领会了卡斯珀的言外之意。他沉默了几秒，回答说：“是，我会向主治医师建议的。” 卡斯珀点头，重又看向你，矜贵十足地颔首致意：“那么，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感谢黎安女士您的配合，再见。” “再见。” 你举起手朝他挥了挥——反正你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礼节，那干脆就按地球的来吧。 和军部的会面，就这样有些尴尬地落下了帷幕。 可能是发现了在你身上挖不到任何信息，自那以后，军部的人没再来烦过你。但你的日子并没因此好过多少，因为苏珊娜相信了麦肯离开前的告诫，没多久就帮你联络了一位心理医生。 在你的心理创伤被彻底“治愈”前，这位医生一直持续不间断用各种神神叨叨和心灵鸡汤折磨着你的神经。 最后，是你先受不了向他服软，承认了自己穿越前的记忆都是“臆想”，顺带“认同”了自己omega的身份，这才得到离开医院的许可，被帕拉提斯接入“花园”——也就是所有omega在配对成功前集中居住的集体宿舍。 你未来的新生活也将在那里展开。 …… 第4章 花园 帕拉提斯的“花园”给你的印象很像是穿越前的大学。 在这里，分化完成的omega们被从辖区的各个地方集中过来，按照入学顺序分进不同班级，依次学习从初等、中等到高等级的通识知识。 和大学不一样的是，除了进入“花园”的第一年，会强制进行初等知识的考试，后续中、高两等通识知识的学习纯靠学生自觉——课程固定写在课表上，学生感兴趣就学，不感兴趣不学也没人按头，主打一个快乐教育。 通识课程之外，omega们还有丰富多彩的选修课可以选择，内容涵盖了文学艺术、生物医学、经营管理、电子科技等方方面面。据说，无论多冷门的课程，只要有人勾选，哪怕整个班就一名学生，这门选修课都会开班。 和你住在同一寝室的室友阿妮莎选修的课程就很冷，是生物电学，即通过对生物和人体电学特征的研究，总结生物电的活动规律，辅助开发各种便捷的医疗与卫生产品。 你不知道屏幕前的读者有没有看懂，反正你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就明白了一件事——异世界的青少年们，文化水平比你高。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你是从科技水平落后的21世纪地球穿来的嘛。在异世界，因为太常接触，星际穿越的原理或许连路边的小孩都能说上两嘴了，而在你生活的地方，对宇宙的探索才刚起步，截止你穿越前，甚至还没有活人成功踏足过火星…… 两地的发展水平不同，原住民的认知水平自然就存在差异。 但理解归理解，发现自己一下子从文化人变成了半文盲（如果摘了翻译器那就是纯文盲），你还是有点受不了那个落差。 于是，当你的“同学”们都在积极体验各种选修课的时候，作为插班生的你却奇葩地盯着初级通识教育课不放，课上学了一遍不够，还要占用选修课的时间，调出通识课内容再学第二第三遍。 毕竟通识教育是了解一个世界最便捷的途径。怎么说你以后都是要在这里长久生存下去的，总不能出个门连悬浮车都不会坐吧？ 但其他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可怜的黎安，听说反政府军曾用各种酷刑折磨她，让她精神严重受创。我想，她一定是对和人交流产生了阴影，所以才会拒绝其他同学的邀请，用看视频网课为借口逃避选修课。” 路过办公室，你偶然听到你的管理老师、一名多愁善感的女性omega抹着眼泪，跟其他班的老师这样议论。 “哦，你是说那个早就成年的大孩子？我丈夫告诉我，她被切除了腺体，无法分泌信息素，这是真的吗？”隔壁班一个男omega老师好奇地问。 “是真的。不仅如此，可能是因为缺少腺体吧，黎安还感知不到信息素，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在她面前都是一样的，她分不出两者的区别。” 另一名老师大惊：“怎会如此！就连迟钝的beta都能嗅到一些信息素的味道，黎安同学居然连beta都不如吗？……恕我直言，她身体本身已经有瑕疵，性格还那样孤僻，以后要找配偶会很难啊。” “哎，谁说不是呢。事实上，从入住‘花园’的那天起，我们就将黎安同学的信息挂上了‘伊甸园’，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递交过进一步接触的申请。” “哦，可怜的孩子……” 几名老师大为同情，围绕你悲惨的经历，又咂摸唏嘘了好久。 但屋外的你已经顾不上再偷听——她们说了什么，原来你的个人信息这么快就被挂上伊甸园了吗？！ 在“花园”接受过一些通识教育，你当然知道“伊甸园”是什么：它是帕拉提斯组建的官方相亲网站，专门用于撮合单身的alpha和omega。 从入学的那天起，帕拉提斯会给每一个omega制作个人成长档案，内容包括此人的家庭背景、基因评级、兴趣爱好、学习经历、突出成就等方方面面。帕拉提斯会以个人档案为基础，对该omega进行评分。 等omega年满85岁，成为被联邦认可的“成年人”，这份个人档案会立刻被帕拉提斯上传到“伊甸园”——当然，为了保护个人隐私，除了姓名和照片外，其他信息并不对外公开。 想要查看某位omega的详细情报，alpha们必须付出一定积分。评分高的omega一般要花5点积分，而资质较平庸的omega，消耗1至2点积分就能看到详情。 而积分在联邦是比较稀缺的。 根据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只有在某一领域做出突出成绩，或是为国家、为社会所做的贡献达到一定量级，才能从中央系统处获得一些积分——这也是参军在alpha间大受欢迎的原因。只要能在联邦军部服役，就能拥有一条稳定的积分获取渠道，服役时间足够长，又能立下一些军功的话，想获得一名omega伴侣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梦。 因为积分宝贵，而想要获得omega的青睐，光只是看人家的情报没用，还得跟人线上加好友，每天聊天联络感情，逢年过节赠送礼物……总之，在积累足够多的好感、得到omega线下见面的许可前，alpha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每一步追求，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积分。 因此，为了不造成积分浪费，把每一点分数都花在刀刃上，从申请查看档案这一步起，alpha们就格外谨慎： 首先，评分太高的档案不能选。分数高说明那位omega优秀，以他们的条件，很可能追了半天给其他人做了嫁衣。 其次，评分太低的档案也不能选。哪怕只要1分就能看到详情，谁又知道那位omega是不是有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缺陷呢，不然也不可能剩在那半天没被追求走呀！ 最后，评分不高不低的档案要精挑细选。因为绝大多数alpha都怀着类似想法，一心瞄准中间分数段狙击。要是一个不小心挑到一位追求者众多的omega，竞争依然会相当激烈…… 你本来以为，作为一个刚被从反政府军手中救出、满身都是缺陷的omega，帕拉提斯会缓上一会，至少等你考过了初等通识教育考试、摆脱半文盲身份后再把你挂到伊甸园去。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你刚住进“花园”，他们就做好档案，把你给“上架”了。 不用想，以你的条件，档案的评分肯定很低，估计1积分就能拆开看详情。 想到这，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不过很快你又释然了。 都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你享受了那么多omega的福利，人家要你付出些什么也是很合理的——往好里想吧，分数低也有分数低的好处，没看见入学这么久，连一个申请加你终端好友想和你进一步发展的人都没有吗？ 说不定你会是“花园”里的成年omega中最清闲的那个也说不定…… 仿佛是为了打你的脸，脑海中刚飘过这个念头，手腕上的终端突然抖了一下，弹出一条提示框。 【编号3874273（用户：黎安）： 您好！我们在此愉快地通知您，有1名alpha阅读了您在“伊甸园”的个人档案，并支付1积分，向您发出了好友申请。 系统已为您自动通过这条申请，快和您的新朋友打声招呼吧！ ——爱来自“伊甸园”】 “……” 很好，为了强行撮合ao，居然还搞自动通过这一套，伊甸园还真刷新人的下限。 看着底部好友栏里突兀出现的新联系人，你呆了半晌，冷着脸关掉了提示框。 第5章 相亲 花1积分看你档案、又花1积分成为你通讯录好友的那位alpha，很快就给你发来了第一条问候——经典的“你好+笑脸”。 你：“……” 就……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每个世界的男人都只会用这一句话做聊天的开头？ 哦，也不对，这个世界有六个性别，你只能肯定对方是alpha，但不能断言对方是男的。 想到这，你摸索着在聊天框顶部找到那人的风景头像，左点右点，想打开对方的个人介绍看一看详情。 结果，也不知戳到了什么按键，你腕上的终端忽然抖了一下，朝外弹出一枚西瓜籽大小的黑色颗粒。小颗粒顶端有直升机一样的微型螺旋桨，从终端上脱离后，它以灵巧的姿态“嗒嗒”飞到距你半米远的半空中，然后“嗡”一声在你眼前展开了一面电子屏。 屏幕一开始黑着，底部飘有“视频请求中……”几个字。没多久，视频接通，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屏幕中央。 那是个浓眉大眼，帅得很普通的亚裔男人——所谓普通当然是和其他星际人比。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你算是发现了，当一个社会的所有人都长得很好看时，人对“美”的感受阈值会因此无限拔高，这时候，一般的好看就只能用普通形容，反而是那种稍微有点瑕疵的脸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眼前的西装男就属于容易令人审美疲劳的那种帅气。他应该混了不少亚裔的血，无论脸型还是五官都长得很规整，很符合华人传统意义上的“英俊”，放21世纪可以直接进组演古装剧男主角，但太模板化的长相，在星际世界难免显得有些千篇一律。 看背景，西装男应该是在哪里办公。见到屏幕前的你，他弯起眼睛，放下手头工作，凑近屏幕朝你露出一个惊喜的笑：“黎安小姐，真没想到你会愿意和我视频，实在是太荣幸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勒，今年35岁，就职于阿瑞比恩旅游商贸有限公司，是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哦，难得，居然不是当兵的。星际人好像很喜欢打仗，对内跟反政府武装打个不停，对外和以虫族为代表的外星生物不死不休，绝大多数alpha都去战场上攒军功了，像苏勒这样当高管的反而在少数。 可能是苏勒的笑太灿烂，又或许是这人的亚洲人脸庞让你感到了本能的亲切，原本伸出去关视频的手一顿，你想了想，决定再接触看看。 虽然目前暂住在帕拉提斯，但你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毕竟帕拉提斯不是福利机构。 事实上，联邦官方之所以成立帕拉提斯，除了保护容易受到侵害的青少年omega外，最主要目的便是想将“易孕”的生育资源握在手里。 就你这段时间的观察，帕拉提斯其实是个很高效的统治工具。 对内，它会通过隐蔽但确实存在的洗脑教育，从青少年时代开始给omega灌输诸如“婚姻是实现人生幸福的必要途径”、“个人回报社会最好的方式就是生下高质量的后代”等观念，同时制订诸如强制约会、强制配对等规定，从制度和思想两方面着手，确保机构内的omega在年满30岁前全部流入婚配市场。 对外，帕拉提斯则一手打造了伊甸园的“积分制度”，以此间接操控着国内绝大多数alpha的行动——只要是希望通过“伊甸园”一亲omega芳泽的alpha，都得按照联邦政府的意愿，投入到有利联邦发展的各行各业，为赚取积分殚精竭虑，成为联邦指哪打哪的忠实“手下”。 你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星际人，没资格评判这种制度到底是好是坏。但有一点倒是明确的：作为一个被官方盖了omega戳的人，帕拉提斯不会允许你长期保持单身。 或迟或早，你会在帕拉提斯的主导下拥有一个异世界的alpha伴侣，区别只在于那个人是你主动找的，还是帕拉提斯硬塞给你的而已。 历史上就曾有过一名叛逆的omega，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在“花园”当了12年钉子户。帕拉提斯没有惯着他，等那位omega年满30后，官方立刻举办抽奖活动，从会员里随机抽取了一名alpha，把那位叛逆omega强制婚配了。 你可不想落到和那人一般的下场，谁知道随机抽取到的是人是鬼。 如果你年纪再小一些，可能还会兴起反抗的念头，想要和官方对抗，想逃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甚至梦想振臂一呼改变世界。但在职场上挨了那么多年打，年近三十，你真的很务实。 帕拉提斯戒备森严，逃是肯定逃不掉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跑出去了，没文化的你也压根适应不了外界社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趁现在还有得挑，积极一点选个合心意的对象，选择更简单的生存模式呢？ 反正光看脸的话，这世上随便一个alpha和你配对，似乎都是你赚到…… 怀着这般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你借助翻译器，慢吞吞跟西装男打了声招呼：“你好，苏勒。我叫黎安。” …… 你的第一次视频约会，进行得意外顺利。 名叫苏勒的alpha，和傲慢、强势、唯我独尊的刻板印象不同，是一个礼貌随和、幽默风趣的人。他不嫌弃你说话语速慢，也不会因为你言谈间暴露的无知而嘲笑你，反而会耐心给你解释你不了解的东西，和你分享发生在他周遭的趣事逸闻。 穿越以后，你对星际社会的绝大多数了解来自网络和课堂。和苏勒的交流给你提供了另一个看待事情的角度，大大拓展了你对异世界的认知。 让你尤其满意的是，苏勒的条件也很不错——不参军，不用上战场，所以不容易死；有体面的工作，收入颇丰，不需要烦恼生计；长相不错，性格也好，属于熟悉以后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要再等等，看看其他alpha怎么样，还是干脆就选定他了？ 你犹豫了一阵，最后决定先约苏勒出来见个面。 网络上的交往很容易掩盖一些东西，真的想了解一个人，果然还是得线下交往试试。 在星际时代，omega外出约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约会申请提上去后，帕拉提斯首先会对omega的约会对象展开细致审查，排除一切不安定因素，随后，他们要事先联系约会场地，做好包场与清场，同时发函给军部，申请军部调派护卫，负责当天的安保工作。出发之前，帕拉提斯还要派医生给omega做检查，避开omega的发情期，以免在约会途中发生意外…… 因为前置步骤繁琐，所以，除非特别中意，omega一般不会答应和追求者见面。同理，约会的机会来之不易，alpha们自然也会在初次见面时尽全力讨好。一方为见面克服万难，另一方则花孔雀一样使尽浑身解数展示自己，在这样的双向奔赴下，往往只需一到两次约会，a与o就能定下终生。 时间一长，在alpha的世界逐渐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当一名omega同意你的约会请求时，恭喜你，你已经大半条腿迈进婚姻的礼堂了。 很遗憾，这条定理在你和苏勒的身上并不适用。 因为你被苏勒甩了。 呵呵…… 第6章 分歧 你和苏勒的第一次线下约会，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 约定好的那天上午，你早早起来，在室友阿妮莎的帮助下穿戴打扮完毕，然后在指导老师的陪伴下，坐上悬浮车去到位于皇冠大街的休闲中心。 这里是远近闻名的约会圣地。除了你和苏勒，还有其他几对ao也选在了这边约会。为此，帕拉提斯直接将整个休闲中心包了下来，还从军部调来了几队士兵作为安保。 到达的时候，苏勒早已经等在休闲中心外。看到你出现，他露出熟悉的笑容，快走两步迎了上来。 你们之前在网上聊了很久，虽然是第一次线下见，但也没很生疏。打过招呼后，在苏勒的提议下，你决定和他一起去影院看电影。 你们一行动，外围戒备的队伍中几名戴着头盔、荷枪实弹的士兵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们是专门负责看护你的保镖。在接下来的约会过程中，这几人将始终和你保持30米距离，远远跟着你和苏勒，防止他约会上头，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 你和苏勒就这样在士兵的尾随保护中来到了影院。 电影是苏勒选的，一部很符合约会主题的爱情片。影片讲述了一对欢喜冤家ao因为一系列巧合，从最初的看不顺眼，逐渐发展到互相倾心，最后走进婚姻殿堂的故事。 说实话，这电影在你看来有点无聊，里头许多笑点都是你这个老土的穿越者无法get的。尤其让人尴尬的是，当影片放到尾声，在男女主结婚那段，导演还插入了一段偏意识流的床戏。 虽说没有露点，只放了一些诸如交叠的身体、沾满汗渍的头发、被咬破的后颈、抖动不停的床铺等画面，但搭配昏暗的打光，还有暧昧的背景音乐，一股浓浓的情涩气息扑面而来，让你脚趾乱扣，恨不得原地挖出一座迪士尼住进去。 就……星际时代的电影原来这么狂野的吗？ 你木着张脸，强装镇定，艰难地捱过了电影时间。 从影院出来后，苏勒一改先前的热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注意到他好几次偷偷打量你，表情欲言又止，就停下脚步，询问他怎么了。 “刚才的电影，黎小姐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你知道的，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有很多好笑的地方我都没办法理解。除此之外，故事本身节奏轻松又明快，很适合放松。”你实话实说。 苏勒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那……请问男女主结婚那一段，黎小姐看了有什么感觉吗？” “啊？”你停下脚步，抬眼看他，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被冒犯的感觉——这才是你和他第一次见面，问这种私密问题是不是有点超过了……还是说，星际人确实就开放到了可以敞开聊暧昧片段的程度，是你大惊小怪了呢？ 因为不了解实际情况，你停顿了会儿，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斟酌着告诉苏勒，你觉得在一部搞笑电影里插入这段戏感觉很突兀。 “所以那段戏并没有给你任何的触动？”苏勒追问。 怎么还在聊这个情节……难道alpha脑子里就只有黄色吗？ 你觉得有点烦，口气就不太好：“我唯一的触动就是，那段戏让人看了很尴尬。” “……” 苏勒陷入了沉默。 这之后的约会，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人，会询问你的感受，根据你的意见实时调整行动计划，但你发现，他开始时不时地发呆，整个人完全不如刚见面时那样投入。 看着身旁频频走神的alpha，你皱起眉，心头浮现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等到了约会的尾声，不幸的预感成真。在其他情侣都忙着告别的时候，当着那些护卫士兵的面，苏勒将你约到了一座景观木桥上。 男alpha的表情忐忑中透着愧疚，他垂着头，惭愧不已地告诉你，他决定放弃对你的追求。 “非常抱歉……我曾经以为，只要是omega，无论对方是怎样的条件自己都能接受。但实际接触后，我发现我错了。黎安小姐你很好，真的很好。然而，没有信息素的催化，我发觉自己始终无法对你产生朋友以上的感情。” “同样，在观影过程中，因为情绪激动，我曾不自觉分泌过一些信息素——我知道这不是黎安小姐的错，但说实话，我的求偶反应全程被你无视，这依旧让我感到相当挫败。” “约会过程中，我对自己的未来进行了慎重思考。我发现自己无法接受一段没有感觉的婚姻——是的，您可以随意斥责辱骂我，半途反悔确实是我的不对，真的很对不起，回去之后，我会主动删除您的联系方式的。” 说完这段话，苏勒便像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转过身步履匆匆，先一步离开了木桥。 “……” 所以你这是第一次约会就被人甩了是吗？ 在星际时代，身为一个omega，却被alpha给拒绝了，其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你一来对自己omega的身份缺乏认同，二则还未对苏勒产生多深刻的感情，所以，除了刚开始有点微妙的不爽，倒也没觉得特别伤心。 仔细想想，早点被拒也不是什么坏事，大家都敞亮一点，有什么说什么，总比拖到最后都快结婚了再闹幺蛾子来得强吧？ 到底是做过几年社畜的人，你的自我调节能力简直强得可怕。仅仅只郁闷了不到半分钟，你就迅速调试好了心情。 此时距离和指导老师约好的散场时间还有10分钟。难得出来一趟，你不想那么早回去，就趴在木桥的栏杆上，伸长脖子欣赏池里的观赏鱼。 这些鱼估计是从外星球引进的稀罕品种，身体又细又长，不动的时候像悬浮的飘带，一旦游动起来，身上的鳞片会随角度不同，反射出星河一样璀璨绚丽的流光，实在是漂亮极了。 不知道“花园”里允不允许养宠物，如果能弄一条回去养在鱼缸…… 正考虑在寝室养鱼的可能性，木桥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越走越近，最后在你身后站定，礼貌地喊了声“女士”。 “叫我吗？” 你好奇转头，发现身后那人居然是跟在你后面走了一天的某个护卫士兵。 “身怀缺陷并不是您的错，会为此拒绝您，也只展现出那位先生的鄙陋浅薄。希望您不要过度伤怀，更不要因此产生什么消极想法。”士兵的声音从头盔中响起，闷闷的，但很温柔。 为避免omega的信息素对士兵行为产生干扰，在护卫过程中，所有士兵都需要佩戴能隔绝信息素的头盔。隔着厚厚的一层面甲，你看不清那个士兵的模样，只能从头盔的缝隙间窥见一绺漏在外面的白金色卷发。 罕见的发色让你联想到刚穿越时曾见过的某位军部长官，但你很快意识到，眼前的人绝不可能是卡斯珀——没有哪个军部高官会吃饱了没事干跑来做omega约会日保镖的。 这个士兵大概是看见你倚着栏杆，以为你想要自尽吧……确实，你才刚被一个alpha拒绝，突然站得离栏杆那么近，任谁看都会以为你这是想不开，毕竟，omega都是“多愁善感的情绪生物”嘛。 你无意给人增添麻烦，便老老实实松开手，退后一步，站在了桥中间。 “谢谢，但您误会了，我只是在看鱼。” “……” 士兵没有说话，但冥冥中，你能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你身上——这位士兵正在观察你。 你朝他耸了下肩。 大概是心里积压了太多情绪，面对闷罐一样看不到表情的士兵，你踌躇片刻，竟难得生出了倾诉的冲动： “其实，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有缺陷的。信息素只是我们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但不是全部。哪怕没有腺体，我们依旧可以用嘴说，用面部表情传达，用肢体语言传递……表露心声的方式千千万，为什么非要拘泥于腺体和信息素呢？” “至于所谓的‘性魅力’，我没体验过，所以我理解不了信息素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强。但在我们的祖先进行abo分化之前，在所有人都没有腺体和信息素的时候，人类之间便一直存在着另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高级、层次更高的感情——那就是‘爱情’。” “我只是没有腺体，但没有丧失爱与被爱的能力。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因为小小的瑕疵而闷闷不乐呢？” …… 第7章 消息 自从星际人完成abo分化，信息素的地位就一直居高不下，近些年甚至逐渐有被神化的趋势。 原因很好理解。 一方面，信息素的互相吸引只存在于alpha和omega间，是位于金字塔顶端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时尚单品”，抬高其地位，能迎合社会精英阶层差异化、特殊化的需求。 另一方面，用信息素来完成ao配对，快速便捷，效率极高，省去了大量耗时耗力的人际交往，效果还相当持久，大力推崇信息素配对，能有效提高联邦的生育率，是增加人口的一大利器。 就像今天看到的那部电影，欢喜冤家男女主从开场的互相看不顺眼，到彼此在意成为情侣，变化的契机就是女主某一天意外在男主面前进入发情期。两人都被对方的气味深深吸引，不知不觉就抛弃了偏见，走到了一起。 事实上，在过往历史中，也不乏类似的例子：彼此讨厌的两人，因为信息素的牵引，明明看对方不爽，却还是吵吵闹闹和对方纠缠了一辈子。为此，一些比较损的beta还专门发明了一个很形象的词——“做恨”。 做恨做恨，越做越恨，越恨越做，即使满心满眼都是想杀了对方的念头，一到发情期，却还是会敌不过身体的本能，和仇恨之人滚到一起，生下好几个孩子，变成可悲的信息素奴隶。 在星际人（尤其是ao）眼里，这种将一切交给信息素决定的活法，是一种颇受推崇的浪漫，但身为局外人的你看着却只觉得可悲。 当然，你也知道，身为外来者，你左右不了原住民的想法。因此，在向护卫士兵一通观点输出后，你很快感到索然无味，心底生出一种熟悉的失落与空虚。 哎，跟人说这些干什么呢，除了让人觉得你是个怪人，对于改善现状一点用也没有。 “总之，我觉得自己很好，以后也会认认真真把日子过下去……谢谢你的关心了，士兵先生。”视线捕捉到道路尽头出现的人影，你张开五指，朝好心的护卫士兵摆摆手，“我的老师找来了，我要走了，再见。” 说完，你便快乐地一路小跑，蹦蹦跳跳离开了木桥。 …… 消息的传播非常迅速。 仅仅过了一夜，你被一名alpha甩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帕拉提斯。 你身边的omega们都是内心柔软，温柔善良的人。他们虽然会因为八卦和好奇，偷偷议论你被甩的事，但没有人会因此说你坏话，大家的一致观点是，你是因为身体的缺陷而被拒的，那不是你的错，反政府武装应该对此负全责。 大家对身为受害者的你充满同情。有好长一段时间，只要你出现在食堂等公共场合，就一定会有omega少男少女拿着小点心跑到你旁边，红着脸对你进行一番投喂，并丢下一些非常让人尴尬的鼓励话语，让你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相比食草动物一样亲切柔软的omega，alpha群体就表现得理智许多。 阿瑞比恩的alpha圈子就那么大，哪里发生一点不寻常的事，很容易就会传遍。 你相信苏勒回去后并没有对你们分手的事大肆宣扬，虽然在感情和婚姻方面你们观念存在分歧，但他不是那种会把感情经历当成谈资的人。而且约会那天，在场的又不止你和苏勒，还有一大票从军部抽调的护卫、以及帕拉提斯布置的大量摄像头。这种情况下，无论消息是从哪泄露的，你都不会奇怪。 总之，不知不觉间，有个omega惨遭alpha“退货”的事在阿瑞比恩的alpha圈子里变得人尽皆知。自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你挂在伊甸园官网的个人档案陷入了无人问津状态。 后来，大概是风头过去了一些，陆陆续续，你又开始接到一些alpha的好友申请——这些人基本都是没什么积分的底层alpha，只想娶个omega光宗耀祖，连你这位有名的残次品都放在了狩猎名单上。 按一般套路，你们应该从聊天开始，一步步培养感情，等到双方都觉得合适了，再奔现约会。但你已在苏勒那边吃过一次闷亏，哪里还会让自己踩进同样的坑！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去约会吧。”每当有alpha新添加你好友，都会立刻从你这收到这样的问话。 你寻思着，反正早晚都是要见面的，那为什么不把见面环节前置呢？先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一个无腺体的对象，能接受就继续谈，接受不了早点吹了，也能节约你的时间。你最近在恶补中级通识教育，每天学到头脑爆炸，可是很忙的哎。 本来只是图个省事，但你低估了alpha对omega的渴望，也对人性的恶劣一面缺乏防范。 那些见面之前信誓旦旦说愿意接受你缺陷的人，在经历一至两次约会后，无一例外选择了放弃。其中一名alpha，似乎是觉得在你身上花的积分打了水漂很不值，回去后一番添油加醋，故意将你的事传了出去。 ——“喂，听说了吗，阿瑞比恩有个omega，因为身体有缺陷，表现得十分恨嫁，据说只要肯花积分加好友，就可以约她出来见面！” 流言一经扩散，就在alpha社群中引发了轰动。 “身体缺陷？具体什么缺陷，影响她生孩子吗？” “不影响，就是腺体受损，无法分泌信息素，也感知不到别人的信息素而已。” “那我不太行。一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和beta有什么区别，我花大力气赚积分，为的可不是娶个毫无魅力的beta放家里！” “也不能这样说，至少人家能生啊……我倒是打算去看看情况，反正只要花2积分，万一看得过眼，我就不用再苦哈哈地攒军功了。” 类似的对话在无数积分不宽裕的底层alpha间流传。 作为连锁反应，你进入了一段左支右绌的约会忙碌期。几乎每一天，你都要出去和新添加的某位alpha见面约会，进行一些毫无新意的小活动，然后从对方那里收获或直白或委婉的拒绝。 哦，星际人，一生都被信息素控制的可悲星际人啊！ 接触越多，你对星际时代alpha的刻板印象越强烈。你发现这个群体对信息素已经推崇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他们固执地在omega和信息素之间划了等号，一旦察觉自己无法从你身上得到想要的反应，就会干脆利落地拒绝你，一次，两次……无数次。 你出门约会了无数次，仅有的收获就是你出门约会了无数次：） 再后来，可能是上当受骗的人多了，alpha们口口相传，彼此告诫，劝下了一个又一个不信邪的同伴。终于，来找你的alpha越来越少，你又回到了门可罗雀的状态。 这时候，距离你的30岁生日，只剩下不到半个月。 按照帕拉提斯的规定，omega一到30岁，就要接受强制婚配。 指导老师愁得不行，每隔几天就要把你叫过去谈心，生怕你因此陷入绝望，一蹶不振。 面对老师苦口婆心的劝慰，你表现得十分淡定。 上一个超过年龄被强制婚配的omega，他的对象是从阿瑞比恩大区所有报名的伊甸园会员中随机抽取的，轮到你的时候，估计也是类似的模式。 但你和那位前辈omega不太一样。那位omega是生性叛逆，主动选择的单身，身体上并不存在任何缺陷，所以报名参加抽奖的人很多。而你——不是吹牛，在经历了好几波口碑暴跌后，你如今在alpha社群里超级有名，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真想娶你的话，随便哪个alpha，都只要花2积分就能把你娶回家。之所以能让你单身到现在，不就是他们“无法忍受没有信息素的婚姻”，想要娶一个更加正常的omega吗。 因此，你有理由怀疑，到了超龄那天，帕拉提斯很可能找不到愿意报名参加抽奖的alpha。 所以他们会怎么甩掉你这个烫手山芋？去联邦的其他大区骗不明情况的alpha上套吗，还是强迫一些无权无势的倒霉蛋参加抽奖，把你硬塞出去呢？ 你怀着些许恶意，安静等待着帕拉提斯的最终裁决。 …… 正如你预料的那样，当你悠闲享受着超龄前最后的安静时光时，帕拉提斯驻阿瑞比恩区的首席刘易斯，已经被你的处置问题困扰得焦头烂额。 他如今正坐在会议室，和一众下属激烈商讨着要怎样把你体面地嫁出去。 “果然还是抽奖吧。根据过往数据，每一次强制婚配大抽奖都能大大带动alpha赚取积分的积极性，是难得的盛会。”一名下属说。 他的话立刻遭到了反驳：“呵，如果真能靠抽奖解决，你以为我们还会召开这次会议吗？雷奥，你刚出差回来，大概还不清楚，这位叫黎安的omega是个没有腺体也感知不到信息素的瑕疵品。阿瑞比恩区的alpha，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对她不感兴趣，所以抽奖活动是根本举办不起来的。” “阿瑞比恩这么大，总会有人没听说过这个omega的事迹，愿意报名的吧？” “然后呢？然后你就仗着alpha不知情，强行把一个有缺陷的omega嫁给他吗？alpha又不是傻子，哪里愿意受这份气，你真敢这样做，就等着对方把我们告上法庭吧！到时候丢脸的就是整个帕拉提斯了。” “那还能怎么办？不如我们找借口把她送到其他大区去？” “不行，这可是一名omega！每一个omega都是宝贵的财富，把生育资源往外推，你难道是其他大区派来的卧底？” 正当会议室所有人吵成一团时，“叮咚”，首席刘易斯的终端忽然一抖，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点开邮件，一目十行，很快将之阅读完毕。 随后，这个嘴角紧绷了数日的中年beta，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第8章 诺兰 说来好笑，帕拉提斯的高层做下将你送出的决定后，隔天，就有部分位高权重的alpha、以及背景深厚的omega师生听说了消息。 当大家都在为你被诺兰弗洛伦斯用500积分换走一事而惊奇，四下打听想要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时，身为当事人的你，却直到30岁生日的前一天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帕拉提斯美美卖了。 “——你说有人用500积分换走了我？这样的操作也是被允许的吗？” “哦，帕拉提斯官方制订的伊甸园管理守则上确实有这样一条，‘一次性支付500积分，就可以与指定omega结婚’。”你博学多识的室友阿妮莎将电子书页展示给你，耐心为你解惑，“只是一般没人会那样做，因为太昂贵了。追求一名普通的omega往往也只要花50-100积分，如果不是对某个omega有执念，谁又愿意这样浪费积分呢，留一点当遗产给自己的alpha后代不香吗？”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说那个叫诺……诺坎的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又不认识他。” “是诺兰，诺兰弗洛伦斯少将。他来自阿瑞比恩最顶流的军政世家，是当前阿瑞比恩军区最高长官卡斯珀弗洛伦斯的哥哥，家世还是很不错的。”阿妮莎纠正。 哦，谢天谢地，听了半天天书，终于出现个你听过的名字了。 可惜即便知道了诺兰和卡斯珀的关系，也对你理解他买下你的动机并无帮助。毕竟卡斯珀和你也就一面之缘，还彼此闹得不太愉快，他不可能大费周章通过兄长来捞你——你甚至怀疑他早就忘记你了。 至于诺兰，很抱歉，在你长长的约会名单里，并不存在这么一号人物。而除了约会，你甚至都没离开过“花园”，就更没机会认识什么alpha了……不，倒也不是没有。 想起每次约会时影子一样跟在后方的护卫，你顿了一下，眼前倏地闪过木桥上某个曾温柔宽慰过你的士兵。没记错的话，他当时从头盔下漏出的头发，和卡斯珀是一个颜色，莫非…… 不，应该不是吧。 别以为给omega当约会日的护卫是什么好活。约会的是其他alpha，当护卫的牛马全程需要佩戴头盔，和omega保持距离，不但没办法在omega面前露脸，还要眼睁睁看着人家撒狗粮。那个叫诺兰的可是个少将，就算你对官职大小没概念，想也知道，这种人肯定不会被派去执行护卫任务的。 你和阿妮莎分享了自己的困惑。阿妮莎先为你庞大的约会名单震惊了一下，随后，她表示可以帮你找那些“消息灵通”的同学打听一下。 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晚上。 期间，你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比如登上星网，尝试查询有关诺兰弗洛伦斯的信息。可惜联邦因为连年征战，一直处于半军事化管理状态，星网会对军部尉官及以上将领的信息进行屏蔽，身为少将的诺兰刚好也在屏蔽范围内。 除了他的性别和年龄，其他信息你一律没能从网上搜到。 嗯……唯一的好消息，你看到诺兰今年只有24岁，比你还小一点，远不是想象中的中年大叔。这样看的话，不管性格上是否有缺陷，至少颜值是稳了。 到了晚饭时间，阿妮莎脸色凝重地回到寝室，把她花了半天打听到的情报全部告诉了你。 “诺兰少将是个很神秘的人，在军部主要负责后勤，很少在外露面，和高调的卡斯珀将军完全是两个极端。‘花园’里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听说过他的事，少数知道详情的也都支支吾吾，不太想说的样子。好在我跟罗瑟关系好，一通软磨硬泡，他还是告诉了我真相。” “罗瑟？” “他是上议院菲尼特议员的儿子，经常能从他父亲那知道一些特殊消息……”说到这，因为语速过快，阿妮莎停下来大喘了口气。 你端起水杯递过去。阿妮莎接过杯子，先喝了口水润喉，然后才压低嗓音，语气沉重道：“听着，黎安，大家怕你太抵触，都瞒着不肯告诉你，但我想，那是你要嫁的alpha，你有权知道真相——罗瑟告诉我，诺兰少将没有外界揣测的那样好，他是个身怀缺陷的人。” “缺陷？” 原来如此吗……难怪了，这样就说得通了！ 你早就困惑，怎么好端端一人会莫名其妙挑中你当伴侣，原来诺兰也是个“异常人”啊！他是不是希望有个比自己更惨的人在旁边衬托，好显得自己没那么可悲，所以才挑走了你呀…… 一瞬间，你脑中浮现了无数想法，脑中勾勒的诺兰画像，也从普普通通一帅哥飞速转变为了一个五官错位，三头六臂，精神有疾，智力低下的奇行种。 不行，打咩！就算诺兰只有24岁，那也是奇行…… “——没错，缺陷！诺兰少将虽然是alpha，但他的身体素质奇差无比，只与普通beta相当！” 就在你因脑中想象，对即将到来的婚姻充满抵触时，阿妮莎接下来的话如一声钟鸣，“嗡”地震碎了你将将生出的几丝叛逆。 “……哈？” ——再讲一遍，诺兰他哪里有缺陷？！ …… 好一番鸡同鸭讲后，你终于搞懂了包括阿妮莎在内绝大多数人的逻辑。 在一般观念中，alpha身体强壮，能力强悍，精神力等级高的甚至能赤手空拳与虫族战斗，是天生的领导者和战士。 星际人推崇alpha，正是因他们强大的武力和极高的身体素质。尤其眼下还处于战争年代，对alpha而言，武力值就是评判一切的硬指标。 这种社会环境下，突然出现了一名alpha，他流着高贵的战斗家族的血脉，也成功觉醒了a+级精神力，偏偏身体格外“娇弱”，根本承受不住使用精神力产生的副作用。a+级精神力觉醒了根本用不了不说，还拖累身体，让他体质一落千丈，连强壮一些的beta都比不过。 这样一个alpha，以时下人的眼光评判，可不就是“身怀巨大缺陷”吗！ “……” 知道真相的你在安心之余，也对素未谋面的诺兰产生了几分怜爱……以及满意。 ——身体差好啊，再好不过啊！ao婚最让你担心的是什么，当然不是感情问题，而是超级现实的婚内暴力！ 虽然星际时代对omega的权益有极大保护，当a有错时，也不禁止ao离婚。可想要离婚，首先得活着走上法庭是吧？ 你原先还担心，万一被嫁给一个性格暴躁的alpha，婚后因为一些小摩擦引发家庭暴力该怎么办。虽然你的身体被药剂修复过，目前挺健康，但健康又不等于抗揍，随便哪个alpha过来，借着怒意朝你脑袋梆梆几拳头下去，就能飞快把你送去地府。 听说诺兰的身体只和普通beta相当，你在脑内飞快列了个公式： 诺兰=普通beta，普通beta=穿越前的普通地球人，你是普通地球人之一，诺兰约等于另一个普通地球人。你和他对打，地球人打地球人，只要稍微努力一点，想打个势均力敌似乎很有希望……等下，怎么突然做起战力排行了！ 大概是睡前围绕ao打架展开了太多想象，到了第二天——你的30岁生日、同时也是你作为omega伴侣被诺兰带走的日子，你裹着厚厚的传统婚纱，手捧百合站在“花园”门口，在众人的道贺与恭喜声中，看到你的未来丈夫诺兰从复古风的悬浮车上下来。 第一次正式见面，本应风花雪月，浪漫无比，可你关注的却不是诺兰美好如皎月的容颜，也不是与卡斯珀极度相似的五官，而是青年朝你伸手时，露在军服袖子外一截纤细无比的手腕。 太好了，你煞风景地想，手腕这么细，一看就没什么力气。 像他这样的，你能打十个！ 第9章 车上 星际时代的婚俗和地球不太一样。 可能跟持续了近百年的星际战争有关系——为节约资源，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历史上有段时间，政府曾大力提倡过婚丧嫁娶一切从简。 在这个世界，政府的号召力是很强的，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调整伊甸园的积分获取方式变相操控人民。为了能得到积分，大量alpha化身舔狗，主动践行政府政策，而a与o又一向是社会潮流的风向标，有了alpha带头，不知不觉，beta阶层也开始跟着效仿。 时间长了，星际社会的婚礼模式不知不觉被精简成了以下两步： 第一步，夫妻两人穿上结婚礼服，去名为“区公所”的机构对指纹和虹膜信息进行登记，并拍摄合照。 第二步，夫妻归家，邀三五亲朋吃一顿饭。 等饭局结束，婚礼也办完了。 你和诺兰目前就在前往区公所登记结婚的路上。 如今的悬浮车早就实现了自动驾驶。设定好目的地，车辆会在中控系统的协调下自动规划路线，安全快捷，根本不需要人操作。 因此，上车以后，你尴尬地发现，诺兰的座位就在你的旁边。 导航说前往区公所需要15分钟，这意味着，你们将在同一空间独处近一刻钟。这么长的时间，两个人总不能什么也不说，闷在车里发霉吧？ 社畜经历在你身上打下的最深刻烙印就是教会了你识时务。 你不是个喜欢自找不痛快的人。从被判定为omega的那天起，你在这个世界的命运就一眼看到了头，你也早早接受了与一个陌生人结婚的未来——或者说已经认了命。既然如此，与其不着边际地考虑怎样摆脱社会的不公，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在婚姻中过得舒服一点。 任何感情都是要经营的。 上班的时候，你需要记住一些重要客户的生日和喜好，定期送上惊喜礼物，维持良好关系，保持客户黏性。 如今你结婚了。婚姻和工作乍一听不太一样，其实本质差不多，也需要夫妻双方努力经营和维护。 无论诺兰是基于怎样的理由选择了你，你总要和他搞好关系试试。 于是，在最初的不自在后，你很快调整好心态，朝你身旁的青年露出一个笑：“你好，诺兰——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从坐进悬浮车后，诺兰就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你。听到你主动搭话，他唇角含笑，温声回答：“是的，当然可以，请随意。” 唔，看起来是个很好沟通的人。 你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继续同对方搭话：“虽然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但我还是想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黎安，是一名没有腺体，也无法感知到信息素的omega……嗯、至少医生说我是omega。” ——具体是不是、有没有这个群体独有的“高生育率”，你就不知道，也不能打包票了。 这么想其实你未来的丈夫蛮惨的，不仅娶不到一个充满“性吸引力”的omega，还有可能一通忙活连孩子都造不出。但这不能怪你，毕竟你从穿越后就一直在强调自己不是omega，可惜解释了一圈根本没人听你的…… 放在身旁的手背忽然一暖，将你的思绪打断。 你低下头，发现诺兰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你的手背上，力道很轻，像是对待某种易碎品。 像是担心你因自己的“缺陷”自伤，那只手安抚地捏了捏你的指头。与此同时，耳边响起青年的声音：“没关系，我是在充分了解一切的基础上选择的你。” 你惊讶抬眸，对上诺兰暖意融融的绿色眼睛。 “黎安你可能不记得了，这其实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7个月前，5月85日，你的第一个约会日，我受人所托，替朋友代班，曾担任过你的护卫兵。” “啊……哎？”光说约会日，你经历过上百次，或许会没印象，但说起你的第一个约会日，那你可记得太清楚了！ 巧合的是，在当天，有个护卫兵也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更巧的是那人的发色正与诺兰相同。 “所以你……你是桥上那位好心的先生？” “啊，你还记得我，好高兴。”诺兰眼睛弯起，周身洋溢着浓浓的喜悦。明明是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他却做得很自然，于是旁观的你也不自觉被传染，跟着往上勾起了唇角。 如果说最开始的笑是演戏，那你现在的笑则要真诚了许多。 迎着诺兰期待的目光，你回答：“我当然记得，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那样安慰我的alpha，我觉得你很温柔。” “黎安你也是第一个教会我该怎样同自己和解的人！”听闻你的话，诺兰显得有些激动。他捧起了你的手，将它举到自己胸口，双眸微阖，表情认真又郑重。 同自己和解……啊，难道是说你临别前的那段话？ 想起那天因情绪上头，在桥上中二兮兮的发言，你的脸“唰”一下涨了个通红。 不，别……可以不要提起那件事吗，好尴尬…… 很可惜，你心底的乞求没有被听见。 “黎安你应该听说了，我明明是个alpha，却无法自如使用精神力，体质也比其他alpha差很多。一直以来，我都被视作“缺陷者”、‘瑕疵品’，活在他人的怜悯或蔑视中。可悲的是，即便面上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我心底却也认可他人对我的评价，并为此消极度日，浑浑噩噩。”说到这，诺兰脸上飞快浮现一缕悲伤。 只是很快，悲伤退却，取而代之，青年虔诚垂首，将脸颊贴上了你的手背，苍白的脸颊飞快浮上一抹兴奋的红晕：“是黎安你的话点醒了我。你教会了我，社会的规训从来不是必须遵守的玉律，人生而不同，生而自由，在生命的罅隙间，每个人都能挣扎出属于自己的路……” “在你之前，我从没见过哪个omega活得像你那样通透，那样自信，那样鲜活，从那时起，我就深深迷上了你。” 迷、迷上…… “轰”，你脸上的高温还没来得及退却，又被这位alpha直白的情话蒸得滚烫不已。 原、原来他从那时就记住你了吗……可是很奇怪，为什么隔了7个月，直到你将要被强制婚配，诺兰才突然冒出来用积分兑换你呢？明明在那之前，他有无数机会约你出去，只花2积分就拥有你……想到这，头脑冷却，你又习惯性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诺兰仿佛会读心。你只露出了片刻迟疑，他就立刻猜到了你的心思。 “是在奇怪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吗？” 你略作犹豫，点头：“……是的。” 青年笑了笑，垂下眼眸。浓长的白金色睫毛密密压下，在他的眼底落下一层阴影，让诺兰看起来有些忧郁。 “其实，我也想过立刻去找你，但我……有些害怕。害怕你接受不了我的缺陷，也害怕自己会破坏你本应得到的、平凡的幸福。” “毕竟，我这样一个结婚对象，在外界看来很糟糕不是吗？作为珍贵的omega，我觉得黎安你值得更优秀、更健全、更强大的伴侣。” “……” 等下，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倒霉如你，何德何能，居然能抽中这样一个结婚对象？！ 被生活背刺太多回，直到现在，你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但这不妨碍你对自己的未来丈夫有一个基本的认知。 初见的时候，因为他和记忆中那个名叫“卡斯珀”的青年长得一模一样，你其实是有些抵触他的。但现在，你不这样认为了。就算有着相似的相貌，他和卡斯珀给你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卡斯珀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像一簇棱角锐利的尖晶，稍有不慎就会被刺伤。而诺兰，他温和内敛，皎皎如月，让你联想到莹润柔和的玉石，触之生温，是会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想要触碰和珍视的存在。 如果刚才暴露在你眼前的就是真实的诺兰，那么，你想，你已经有点喜欢他了。 感情是婚姻的润滑剂。 也许你的婚后生活并不会很糟糕？ 第10章 神明 交谈间，15分钟过得飞快，没多久，悬浮车停在了区公所外。 为了结婚仪式，帕拉提斯的化妆师专门给你套了一身沉重的传统礼服，好看是好看，就是裙摆非常碍事。 诺兰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看你拎着裙摆，走路走得磕磕绊绊，他想也不想，直接弯腰将你抱起，用公主抱把你连人带裙子抱在了怀里。 “啊……不会累到你吗？”你惊讶看他。 “没关系，别看我身体差，在军部工作，还是会定期接受训练的。黎安你的重量还不到一门高频粒子牵引炮的一半，这么点路完全在我的承受范围内。” “哇，那你很厉害。”说罢，你放松身体，在诺兰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乖乖倚靠着他没再乱动。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不管有没有在勉强，你这位丈夫显然想在你面前展现他可靠的一面。这时候拒绝很容易伤到人，最好的做法反而是称赞加配合。 好听的话不值钱，但能给人一天的好心情。你用胳膊勾着诺兰的脖子，看着青年在你的夸奖下努力自控、却仍忍不住高高扬起的嘴角，还有金发遮掩下发红滚烫的耳朵尖，觉得自己的策略很管用。 本来就是，像诺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还处在需要他人认同与肯定的年纪呢。看他生涩害羞的样子，估计从来没被人这样称赞过吧……这么看，作为身怀缺陷的alpha，诺兰也挺可怜的。 他和你不一样，又没什么不同。你们都是被社会主流排挤与抛弃的存在，都是他人口中的“瑕疵品”。 想到这，你不自觉紧了紧揽在青年脖子上的胳膊。 没事，以后就由你来夸他好了……反正说好话又不花钱。如果能让他因此高兴一些，你们的相处肯定也能更融洽。爱不爱的无所谓，只要婚后能过得身心舒畅，你就心满意足了。 …… 诺兰抱着你一路前行，没多久，你们就顺利通过专为ao婚设置的vip通道，来到了登记机器前。 给新人做登记的机器长得很像一只立起的大鸡蛋。大鸡蛋底部有一扇门，从门口走进去，能看到鸡蛋里放了一张柔软的双人沙发。 在电子音的指引下，你和诺兰一左一右坐进沙发，迅速录入了指纹和虹膜信息，并在机器的要求下，一起进行了结婚宣誓。 结束以后，刺激的来了——大鸡蛋的地板和蛋壳内壁原来是电子屏幕。你孤陋寡闻，说不出那到底是几d技术，总之，当蛋壳亮起的时候，举目四望，你发现你们坐的沙发整个儿出现在了一片向日葵花田里。 往上看，天空碧蓝碧蓝的，明媚的阳光倾洒而下，在你肌肤上落下融融暖意。你的脚边，是一簇簇色泽明艳的向日葵花。微风吹过，带来花草的清香，当向日葵沉甸甸的花盘左右摇摆时，你甚至能听到叶片摩擦的沙沙轻响。 周遭出现的一切都那样逼真，若不是手指穿过花朵时根本触碰不到实物，你几乎要以为自己连人带椅子又一起穿越了。 ——星际时代的黑科技也太强悍了吧！ “黎安。” 就在你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左看右看，稀罕个不停时，身旁忽然传来诺兰的一声唤。 “嗯？” 你下意识转头，视野中，一张美丽如画的脸无限放大，下一秒，温热的呼吸拂过，你的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咔嚓”，清脆的模拟快门声响起，你兔子一样受惊后仰，拿手指捂着自己嘴巴，看到诺兰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正面带狡黠，笑看着你。 “这是在拍我们的结婚照。”他说。 仿佛是为了应和诺兰的话，几束特别的灯光亮起，汇聚在蛋壳中央，在那里投影出一段3d影像。影像中，一个身穿传统礼服的黑发女人，和一个身着军装，相貌俊美的金发男人，正以亲密无比的姿态，在一片美丽的向日葵花田中拥吻。 “……”可恶，居然是这等纯爱的发展吗！ 身为任人驱策的牛马，你平生最擅长摸鱼、摆烂、阳奉阴违和虚与委蛇，唯独拿真挚纯粹的感情毫无办法，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在原地愣了半天，脸上温度不降反升。一想到诺兰正在旁边看着自己，巨大的羞耻感袭来，你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高高掀起礼服裙摆，像一只大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脸整个儿扎了进去。 从此刻起，黎安已死，有事勿念，over。 …… 诺兰强忍着笑，陪你在区公所休息长椅上坐了半小时。 直到你整理好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他才跟着站起，体贴地为你拎起厚重的大裙摆，和你一起回到悬浮车上。 哦，可真是谢谢他了。 登记完成，按理说，你们应该进行婚礼的第二项议程——请亲朋好友吃婚宴。 不得不感慨，时代再变，吃饭在联络感情方面起到的作用亘古不变。婚礼当天邀请亲友吃饭，既是为了将婚讯广而告之，也是为了从亲友那里得到祝福，在淳朴的星际人看来，是结婚必不可少的环节。 然而，事有不巧，就在半月前，诺兰的弟弟卡斯珀为了追查反政府军的动向，带队外出了。 身为一个战斗力拉胯的alpha，诺兰并没什么真心相交的好友。他的父母在他17岁那年，死在了反政府军策划的一场军事袭击里，从那以后，他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亲人就只剩下了卡斯珀。 “等弟弟回来，我们再邀请他过来吃饭吧。”可能是担心你不满，诺兰郑重其事地承诺。 其实你并不期待所谓的婚宴，尤其来吃饭的是曾与你有过节的卡斯珀，就更让人期待不起来了。 但诺兰看起来很在乎自己的弟弟……那行吧，吃就吃呗。alpha都是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兄弟俩成年后就不住一起了，和你结婚的是诺兰，至于弟弟，你只要在他上门时敷衍一下，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诺兰出身阿瑞比恩望族弗洛伦斯家。父母去世后，他和弟弟卡斯珀各自继承了来自双亲的大笔遗产，包括股票基金不动产星矿等实打实的财富，也包括弗洛伦斯祖辈积攒的庞大的政治财富。 弟弟卡斯珀权欲旺盛，又有着s+级精神力，凭借弗洛伦斯这个姓氏，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阿瑞比恩大区军部的头一把交椅。反而是身为兄长的诺兰，因为体质缺陷，入职军部七年，也只堪堪评上个少将——还是专管后勤，水到不能水的那种。 因为听起来有些没出息，诺兰给你介绍自己基本情况的时候，失落地勾着脑袋，看上去活似一只无家可归的弃犬。 你看不下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你在军部做什么，或者说，我觉得后勤工作就很好，既不可或缺，又相对安全。世上的人那么多，优秀的不知凡几，而金字塔顶端，却永远只有那么几个空位。因此，这个社会注定会有人站在峰顶，也注定会有人站在山下，成为托起他人的垫脚石。” “主流观念教育我们，要追求卓越，要不停向上攀登，要成为人上人。可当所有人都不甘平凡，不愿做垫脚石时，那些最普通、最基本、同时也最不可或缺的工作，又有谁来做呢？” 诺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如枯树抽芽，黯淡的绿眸重又蒙上一层星光。他放慢语速，与你分析：“我的工作是很重要的……如果出了差错，甚至可能改变战局。” “是啊，尽管看着不起眼，可哪位战士又能脱离后勤系统的支持呢？其实不止是后勤，任何工作都是同样的道理，内容再普通，只要做到极致，就很了不起……” “黎安！” 诺兰忽然情绪激动地唤了你一声，下一秒，腰上一股拉拽力传来，你发现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谢谢你，黎安。” 诺兰将脸埋在你的颈间，嘴唇紧贴着你的耳朵，轻声道谢。他柔软的白金色卷发，藤蔓一样垂落在你的肩头，冰冰凉凉，衬托得坠落锁骨的一滴水液，那样滚烫，那样沉重…… “从来……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就连一向偏爱我的母亲，也只是一遍遍叹气，哀叹我资质愚钝，为我孱弱的身躯忧虑。没有人说过，平凡也有平凡的活法，无用如我，只要能做好自己，依旧可以成为了不起的人。” 像是压抑多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他伏在你身上，一遍遍倾诉心底的话。 ——真是奇妙，结婚的第一天，你的丈夫居然因为你的话，趴在你身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你抬起手，一下下抚摸着诺兰的头发，脸上表情温柔到不可思议，心里却在感叹，你这个丈夫哪里都好，就是人有些过分单纯了。 老实说，虽然刚才一顿鸡汤灌得又醇又香，但打心底，你并不认同自己的话。 什么“平凡岗位做到极致也是不凡”，有道理吗，有，但能被发掘出不凡一面的人又有多少呢？更多的人，在普通岗位上干了一辈子，最后就是得了一身病，退休了拿点微薄的养老金而已。 尤其当这种话从老板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当社畜的千万不能信，不然就等着当牛做马，倒霉一辈子吧！ 哎，果然是年纪还小，经受的社会毒打还不够吗……幸好诺兰出身高门，又有一个当将军的地头蛇弟弟。他这个身份，就算人单纯好骗些也没什么关系，没人敢欺负他，不然，真不知道在军部得受多少欺压。 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思绪，你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吹拂在耳旁的呼吸忽然变得灼热起来。 第11章 日常 犹记得你刚见到诺兰时，因为四处打听来的传闻，和他露出的细弱手腕，你曾经发下豪言，认为像他那样的你能打十个。 实际嘛……行吧，你承认你吹牛了。 尽管诺兰看起来高高瘦瘦，弱不禁风，外表十足有欺骗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一个普通地球妹能把他干趴下。 毕竟，怎么说呢……身体再差，那也是名a啊。无论尺寸、耐力还是持久度，都对得起alpha前5%社会精英的身份。 何况诺兰也没你脑补的那样瘦弱。 可能是担心硌到你，跪坐在地的青年自觉脱下了厚重的军装。透过半透明的衬衫布料，能看到他四肢和腰腹都覆盖了薄薄一层肌肉，身体轮廓健美修长，雕塑一般，兼具力量和美感。 搁穿越前，像诺兰这样脸和身材俱佳的男人，花大价钱都不一定能摸到手手。如今他却成了你的合法伴侣，怎么看都是你赚到了。 被美色所迷，遭遇强制婚配的最后一丝不满消失。取而代之，你开始考虑更现实的问题，比如……你的初夜。 在星际时代，有一句话颇为流行：贞操是alpha献给omega最好的礼物。 没有omega会希望自己的alpha伴侣有过丰富的性经验。a多o少的现实促使alpha想尽办法提高自身的择偶竞争力，当大家都卷起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婚前守贞”就成了普遍现象，甚至某种风俗。 “只要保持童贞到30岁，精神力就能二度觉醒，成为原力大师，迎娶omega，走上a生巅峰！”什么的，都快变成一个梗了。 诺兰自然也是个雏，证据就是点在他左手腕内侧的那粒“守宫砂”——实际是某种植入型纳米生物芯片，作用原理未知，你只听说，当主人发生性行为的时候，这枚芯片会自动脱落，以后也再没可能点上，可靠度百分百。 真真是星际黑科技。 至于你这方……实在惭愧，白白活了30岁，你所有的经验却都来自自己diy。男友倒是有谈过，但那家伙交往一个礼拜不到就急吼吼想跟你上床，还试图pua你，最后没有得逞，被你给踹了。 两方都是第一次。鉴于诺兰从刚才开始，一直像小狗一样，在你分泌信息素的部位乱拱乱添，把你弄得既舒服又有点疼，你有理由相信，他可能不太会？ 要不要教教他呢…… 担心自己婚后会受伤，未雨绸缪的你，早早在终端下载好了omega特供小电影。这些电影是给好奇的omega放来科普加“解闷”的，演员全体美型，难得还解锁了各种姿势，简直是一部宝藏片。 如果诺兰不会，你不介意带他一起学一学，这样你们两个都轻松。 于是，自诩聪明的你半途分心，打开终端的投影功能，将自由、和谐又健康的视频投放到了客厅的荧幕上。 音乐响起，镜头拉近。星际人直来直往，不搞那些尴尬的剧情，膏肓就膏肓，开屏直入主题，让拥有着一身古铜色肌肉的健硕alpha男主先给观众秀了秀身材。 播放影片的动静太大，诺兰专注吮吻的动作有了停顿。 刚抬起头的时候，他眼神迷离，面泛晕红，神情犹有几分茫然，只是很快…… 后面的事你不太想回忆。 事实证明，在资讯如此发达的年代，又哪里有人会真的“什么都不懂”呢？小看诺兰的后果，让你变成了如今的惨状。 果然，对身材娇小的亚裔女性而言，欧美人种有点超过，很难容纳…… 想到这，你懊恼地揪了揪头发，裹着薄薄的被子翻了个身。动作间无意牵动腰部肌肉，又是一阵酸痛传来，你低低痛呼了一声，低头看看小腹上留下的星点吻痕，悔恨之余，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些不确定。 就……谁又能想到呢，身为地球人的你明明从没进行过分化，居然也能分泌信息素！而且还是那么尴尬的部位…… 你没有星际人的信息素接受器官，对自己的信息素气味毫无概念。 希望不会很浓郁很明显吧。要不，万一将来在公共场合不小心yy了一些涩涩的东西，身体的变化被其他alpha发现，岂不是很尴尬…… 正虫子一样躺床上蛄蛹，卧室的门无声滑开，诺兰端着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 “黎安，你醒了！” 看到你苏醒，他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几步走到你身边，将托盘在床头柜上放下，诺兰手一伸，把你连人带被单一并揽在怀里，低头就在你脸上亲了一下。 “……”不是，一大早他就这么精神吗？ 没记错的话，他折腾到凌晨才睡吧……alpha体力真好，地球人实名羡慕！ 因为人长得养眼，所以你没有抗拒诺兰的亲近——但这不代表他可以亲来亲去亲个不停！你蚕蛹一样窝他怀里，耐心地等了会儿，发现青年上瘾了一样，亲完你的脸，又紧接着去亲你的额头、耳垂、脖子…… 啧，怎么一大早就这么腻歪，好烦啊，跟条狗一样！ 耳朵不知不觉变得滚烫，古怪的羞耻心像碳酸饮料中的气泡，飘飘忽忽浮上心头，让不习惯面对直白感情的你又一次别扭起来。 你抿抿唇，努力从被单里抽出一只手，用力去推诺兰的脑袋。 但你显然忘了昨晚自己的手被摆弄着做过什么。 酸软的手指按上青年的脸，与其说是推拒，更像某种带着暗示的邀请。嗅到仍残留在指尖的气息，诺兰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坐在他怀中的你很快察觉到异样。 你已经30了，虽然接受过基因修复药剂，身体依旧维持在最棒的状态，精神上却有些沧桑。沧桑的老阿姨刚经历过激情一夜，感觉身体被掏空，暂时只想休养生息，提不起劲再去饲喂精力无限的年轻人。 不过，多年看小说经验告诉你，这种时候千万不可以挣扎乱动，你越动，alpha越兴奋，情况也就越糟糕。 于是你迂回了一下，望着床头柜上的早餐，告诉诺兰自己饿了。 这句话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听你喊饿，诺兰几乎立刻从发情状态冷静了下来，并显得比你更加关心你的胃。 他掀开被子，在你肉乎乎的肚皮上摸了一下，面露忧虑：“怎么这么瘦……也确实该饿了，昨晚的晚餐你都没吃多少，是不合胃口吗？” “不，作为omega，其实我吃得够多了。”而且也并不瘦，你是微胖身材！ 肚子被摸久了有点痒痒的。你没忍住，伸手搬开诺兰乱摸的手，在他手背警告地打了一下。 “你真可爱。” 你的动作收获了青年真心实意的一声赞叹。将手收回后，他顺势站起身，走到靠墙的衣架前，取下架子上一身新衣服，回到床边用温柔但强势的动作亲自帮你穿上。 也许是刚把第一次给你的缘故，你发现诺兰今天有点黏人。替你穿好鞋袜后，他俯身抱你，作势要往洗手间走，似乎连洗漱都想帮你完成。 只有这点怎么都不可以！ 在你的坚决拒绝下，诺兰的服务计划还未开始便宣告夭折。 趁他还在失落，你抓紧时间跑进洗手间，咔嗒一声锁上了门。 诺兰现在住的是弗洛伦斯家传了几代的老房子。相比科技感十足的现代化公寓，星际时代有底蕴又有权势的人家依旧更偏爱这种结构古老、材料原始的土木建筑，因为这代表了历史的积淀，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 这种老房子住起来不比“花园”舒服，但它的很多角落都保留着一些你熟悉的东西，比如造型复古的木架床，白瓷烧造的洗手台，还有无法用终端控制、只能手动打开关闭的大玻璃窗……这些都让你感到非常亲切。 你站在棋盘格的黑白瓷砖上，光速冲了个战斗澡，又用星际黑科技完成了洁面洁齿等工作。 等收拾完毕打开房门，诺兰早已经在餐厅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除了先前出现在托盘的星际版云吞，桌上又多了好几种主食和配菜，都是很合你口味的“东华风格早点”。这个发现让你心情很愉快，尽管这些食物大多出自机器人之手，但那又怎样，诺兰肯做功课打听你的口味，已经很棒了好吗！ 反而是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喜好是什么……那就多夸夸他好了。 毕竟你丈夫是个很需要肯定和鼓励的人嘛！ 第12章 来客 alpha的婚假很长，足足有三个月。 毕竟，按时下观念，繁育下一代也是为社会做贡献。联邦需要更多的优质人口，去宇宙中开疆拓土，发掘更多的资源。 在你的想象里，这三个月婚假，你和诺兰应该会去各个地方旅行（毕竟地球人就是这么干的），一面开拓视野，一面加深感情，过得疲惫但充实。 然而，现实却是，婚假都过去了快两个月，你们却一直待在大别墅厮混，挪都没挪窝。 于是，你接触最多的，不是星际时代的秀丽河山，而是家里那张木架大床，和客厅的复古风丝绒沙发。 视野倒也不是没被开拓，可惜是另一种开拓法；和诺兰的感情也在持续加深；疲惫有之，充实自然也很充实……就是吧，以上种种，没一件是往你期待的方向发展的。 刚开荤的年轻人本来就欲望旺盛，偏偏诺兰还是名alpha——虽然病弱、有缺陷、用不了精神力，但毕竟还是alpha。 而你，普普通通地球妹，没有腺体，也不会轻易被alpha的信息素迷惑大脑。就算最开始在诺兰的努力下会有快乐动情的时候，时间一长，终究还是疲惫占了上风。 有没有办法让他早点结束呢…… 尽管有些对不起诺兰，毕竟他真的非常投入，也一直在努力照顾你的感受，想让你快乐——但不行就是不行啊！ 为身体着想，你尝试过很多办法：比如突然做凯格尔运动，或者灵活使用其他部位…… 但结果很一言难尽，不起效也就罢了，有时还会起反作用，让诺兰变得越发亢奋，开发出更多兹势。 不行、继续这样下去你绝对会死的！ 或许是逆境逼人成长吧，在生存的压力下，你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最后还真被你找到了办法： 是这样的，或许跟成长经历有关，你发现诺兰对夸赞的话完全没有抵抗力。 是的，没错，尽管听起来有些扯，但经你实践，只要在身体快达到极限时，凑近诺兰的耳边，用他特别喜欢的、甜甜的嗓音夸他一句“你好棒”，十次有六次，他会因过度兴奋而失态。 呵，alpha…… 又一次战役获胜，你看着眼前因失神而瞳孔扩大，喘息不止的青年，虽然自己也有些疲惫，却还是得意地挺直腰杆，凑过去在他脸颊上示威地捏了一下。 哎，到底年轻，他还嫩着呢。 “我去浴室冲个澡，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回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完，你扶着墙壁，慢吞吞走去了浴室，终端自动播放音乐，一边哼歌，一边冲洗起黏糊糊的身体。 等你冲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浴室，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迹，卧室里只剩一个机器人，正任劳任怨地收拾床铺，进行通风工作。 “诺兰，诺兰？” 你本来打算找他聊聊蜜月旅行的事。眼看婚假只剩一个月不到了，不抓紧时间出去玩，以后再想有这么多连续的假日可就难了。而且，你寻思着，这段时间诺兰之所以能一直缠着你做这做那，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们一直闷在家？ 如果出去玩的话，晚上怎么样另说，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下，他总不至于再对你做出什么不适宜的事吧？ 综上，你认为，趁婚假出去旅行，是一项于身心有利、也于腰于肾有利的活动。 为了提高建议被采纳的概率，你强自按捺着，专门等到啪完才来找诺兰商量，结果，计划只差临门一脚，诺兰怎么突然跑了？ “诺兰，你去哪里了？” 你喊了两声，听卧室里没动静，就转身走出卧室，按顺序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衣帽间，书房，次卧……直到接近客厅，你终于听到了一些瓷器碰撞的响动从那里传来。 怎么突然去客厅了，是口渴了吗？ 你掉转方向，加快脚步走到客厅门口，果然在茶几前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诺兰正穿着全黑的板正军装，端坐在沙发上，往昂贵的白瓷茶杯里倒茶，动作贵气又优雅，简直赏心悦目。 可算找到了……据说刚啪完是男人心最软的时候，你得抓住机会，赶紧跟他提出你的旅行计划，免得这阵子劲头过了，又得豁出老腰喂他。 想到这，你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先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脚下一个助跑接冲刺，看准沙发上的青年便是一个猛扑—— “诺兰！” 沙发上的青年听到动静回头，奔跑中，你与他对上眼，尽管仍是熟悉的面容，那些让你心动的温柔、迷恋与包容却失去了踪影。从他的眼底，你只看到锋锐如刀的冷漠，和高高在上的蔑视。 不对，诺兰从不会这样看你……他不是诺兰！ 电光石火间，你想到了与丈夫有着相似面容的另一个男人——诺兰的双胞胎弟弟、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指挥官，卡斯珀弗洛伦斯。 他这是出任务回来，来找诺兰吗，所以他才会穿着军装，出现在距玄关最近的客厅里？ 察觉真相的你试图停下飞扑的动作。 可惜你终究晚了一步：就在前一秒，你刚借助惯性，完成最后的起跳动作。如今，你的身体正飞在半空，朝卡斯珀的方向直冲而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你能清晰地看到卡斯珀脸上的嫌恶与不耐。这让你起了一身冷汗，非常担心这个坏脾气的alpha会故意闪开让你摔地上，或是拎起拳头揍你一下。 但没有……当你飞扑到跟前时，明明卡斯珀已经站起身摆出了后退的动作。然而，就在某个瞬间，你看到青年的瞳孔骤然紧缩，突兀地停止了向后退离的动作。甚至，在你即将撞在他身上时，卡斯珀还伸出双手，在你腰上稳稳地托了一把，帮你迅速摆脱惯性的控制，平稳落地。 “哦，谢谢你……卡、卡斯珀？”道谢的话还未说完，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推力。你毫无防备，顺着那力道被人一下按坐在沙发上，还未来得及惊讶，卡斯珀已然俯下身，鼻尖贴近你的后颈，顺着你身躯的轮廓一路往下，直至来到你的腹部。 “我闻到了信息素的气味……还未被标记过，相当诱人的气味。” 一只手按住了你的小腹，轻松止住了你逃离的动作。透过薄薄的衣料，你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火热——就像此刻他望向你的眼神，滚烫、强势又炽烈，仿佛要把你烧干。 那是怎样可怕的眼神啊…… 你头皮发麻，第六感疯狂预警，尖叫着让你赶紧逃离，赶紧从这个alpha身边逃开……然而，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万分恐惧，你的身体却像被一层厚实的泥浆裹住了一样，僵在原地，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无法行动了…… 在你惊恐的注视中，卡斯珀单手撑在你的耳边，身体下压，越靠越近，直至与你呼吸相闻。他居高临下，死死盯着你，声音低沉又沙哑，透着十足的危险： “你不是那个‘瑕疵品’……你是谁？” …… 第13章 弟弟 “哗啦！”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你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诺兰正站在客厅门口，震惊地看着你和卡斯珀。 青年的脚边，白瓷的餐盘碎了一地，盘中的食物混着汤汁，将整洁的地毯染得一团脏污。 “卡斯珀，你在做什么？！” 看清弟弟的手放在哪里后，诺兰从来温柔的脸扭曲了一瞬。他没有管地上的狼藉，抬脚在地毯上用力一蹬——如承受了巨力一般，柔软的地毯以青年的脚尖为圆心，骤然浮现一圈陨石坑般的倒伏，你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青年的动作，电光石火间，他已然冲到了沙发跟前。 卡斯珀毫不设防，直接被闪现的诺兰揪住衣领用力一掀，挥到了一边。再然后，你感到一双坚实的手臂搂住了你，将你紧紧护在怀中。 诺兰的怀抱熟悉又温暖，有一股好闻的柚子香，是你喜欢的洗涤剂的味道。源源不绝的热意从他的胸膛与手臂传递到你身上，如一个即将冻僵的人骤然落入一口温泉，你浸泡在他带给你的无尽安全感中，发现从刚才起就一直禁锢、束缚着你的力量终于冰雪遇见烈阳一样，逐渐消融了。 你又能行动了！ “诺兰！” 你低唤一声，出于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恢复行动的第一时间张开双臂，紧紧勾住丈夫的脖子，恨不得立刻成为他的一枚贴身挂件。 你之前在诺兰面前总表现得有些别扭，从没像现在这样主动过。感受到怀中身体的颤抖，青年在欣喜之余，心中也生出深深的疼惜。 “别怕，没事的，有我在呢……” 甚至没顾得上施舍眼神给旁边错愕的卡斯珀，他膝盖一弯，像对待某种易碎品那般，小心翼翼将你从地上抱起，一面在你发顶落下细碎的啄吻，一面放柔声音小声安抚你的情绪。 诺兰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特殊的魔力。你从没听那样好听的声音，清澈如山涧冰泉，柔暖如林间夕照，说话方式也很特殊，每一个字尾音处微微拖长，带着些慵懒的哑，像藏了无数细小的钩子，勾得人心里发痒，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想一直一直听下去…… 不知不觉，因卡斯珀突然发难而引发的惊慌惶恐消失了——甚至再远一些，遭遇强制婚配的愤怒、对星际社会运转规则的抵触、还有突然穿越的彷徨……那些曾经困扰你，纠缠你，伤害你，让你愤懑难当，让你夜不能寐，让你胸口发沉的负面情绪，都像被某种力量屏蔽了一样，再也无法让你感受到一丝疼痛。 嘴角不知不觉向上扬起，在一种仿佛即将乘风飞起的轻盈感笼罩下，你在诺兰怀里拱拱脑袋，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黎安困了吗……我送你去卧室，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卡斯珀就这样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眼睁睁看着双胞胎哥哥像没看到自己一样，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存在，抱着那个可疑的omega哄了又哄，甚至使用了精神力，只为了平复她的情绪！ 喁喁低语、紧密相拥的两道影子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直直刺入卡斯珀眼底，让青年攥紧拳头，久违地品尝到了嫉妒的滋味：明明从小到大，被兄长温柔以对无限包容的，从来应该是身为双生子的他，那个omega她凭什么！ 不过是一个残次品罢了，哪里配得上他的哥哥…… 然而，即便这样心中是这样想的，卡斯珀却没有发现，当嫌恶挑剔的目光落在女omega身上时，仅仅只坚持了不到两秒，就乖巧地收拢了满身的尖刺与恶意，化身最虔诚贪婪的蛇，顺着女人柔软细瘦的手腕攀附而上，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走，在她犹带咬痕的红唇边驻足，在她芬芳迷人的腹部盘踞——是的，他嗅到了，和所有的omega不同，那里才是一切香气的源头，孕育吐绽着甜美得让人头皮发麻、连灵魂都仿佛要被诱走的醉人香气…… “咳……咳咳……” 正当卡斯珀呼吸加速、神思不属，体温与信息素一同升高，逐渐有失控的征兆时，一串压抑的咳嗽声忽然响起。那是过去的某段时间，曾如噩梦般折磨着他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熟悉的担忧涌上心头，青年浑身一震，迷乱的目光瞬间清明。 “哥哥！医生说过你不能随意使用精神力，你……” “嘘——”未说完的话被诺兰抵在唇前的一根食指所截断。仿佛遗忘了先前的不愉快，这位温柔耐心的兄长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双眼微弯，朝弟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黎安快睡着了，我送她回卧室。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我知道了。” 卡斯珀颓然。 无论何时，他总是无法对兄长说“不”。即便他曾那样厌恶兄长，憎恨他、嫉妒他、可怜他……血缘的羁绊却始终将他和诺兰牢固地系在一起，让他始终无法真正放下诺兰，更无法拒绝兄长的任何要求。 这也是为什么，当从部下口中听说兄长娶了一个有名的“瑕疵品”omega时，他如坠冰窟，当即丢下重要的收尾工作，匆匆忙忙赶回了阿瑞比恩。 在他心里，他的兄长诺兰，尽管有着不小的身体缺陷，但无论品格、家世抑或血脉，都远超无数身体健全的alpha。这样优秀的兄长，值得一个同样品德高尚、家世优越、血脉突出的omega——他甚至已经挑选好了几个目标，只等兄长开口请求，他便能顺势将人送出，博得兄长的感激。 可这一切都被那个横空出世的omega毁了。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当然还记得那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女o——他这一生从没遇到过像她那样毫无魅力的omega：不温顺，不柔弱，不胆小，没有好闻的香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桀骜不驯的刺猬，表情阴沉，说话带刺，时时刻刻都散发着负能量。 是个负面意义上让人印象深刻的omega。 他温和无害、软弱善良的兄长，以后就要被迫和这样一个残次品中的残次品共度一生吗？ 哥哥一定是在向他发泄不满！因为他故意将哥哥丢到条件恶劣的后勤岗位，纵容他人对哥哥的无视和刁难，以此获得报复的快乐，所以哥哥生气了，想要毁了自己？！ 不，他决不允许！ 知道消息时的愤怒与慌乱犹在眼前，谁又能想到，实际见面时，竟会是那样尴尬的场景。那个叫黎安的女omega，仅仅只是一年没见，竟像脱胎换骨了一样，阴郁的气质大大消退，死寂的眼神添了灵动，时刻绷紧的唇角也有了上扬的弧度——至少在她将他错认为哥哥，飞扑而来的那瞬间，他是真的有被她眼底鲜活的神态惊艳到。 只是很快，他想起了她的身份，她也显然认出了他，相看两厌，不过如此——如果没有那神来一笔的信息素气味作祟的话。 ……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沉思中，诺兰清柔的嗓音突然响起。 卡斯珀猛地抬头，发现在不知何时，离去的兄长已经孤身一人回到了客厅。他如今就坐在对面的老式沙发椅上，笑望着自己。 大概是使用了精神力的关系，诺兰此刻看起来很虚弱，从来板直的背深深陷进了沙发里。灯光下，他仰起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病态的红晕，额角的卷发几乎被冷汗打湿，凌乱地贴在脸上，为青年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易碎的美感。 卡斯珀却一点也没觉得美，只觉得心惊。 “你疯了，医生说过的，你每次使用精神力都是在透支生命，你不想活了吗！”他语气很冲地向兄长发出责问。 卡斯珀对上了一双无限宽广、无限包容的深邃绿眸。 “活着本身就是在奔向死亡，只要我的付出有意义，那便是值得的。”诺兰倚靠在沙发上，表情温柔，慢吞吞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的兄长诺兰，一个永远超脱世俗，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游刃有余的弗洛伦斯！哪怕体能极差，依旧能轻易夺走父母的关心和呵护。本以为父母逝去后，没有了亲人的庇护，兄长必定很快会变得平庸，变得颓废，直至接受无能的本质，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庸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依旧像以前那样，继续超脱物外，继续居高临下，继续保持着余裕……甚至、还先自己一步，得到了无与伦比的珍贵宝物？！ 当某个纤弱的身影闪过脑海，强烈的怒意涌上心头，卡斯珀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了让他后悔的话：“我不明白！这世上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何况那只是个残次品——一个连腺体都没有的omega！” “你会明白的，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诺兰回答。 “另外，我想，等你嫂子醒来后，你需要向她道歉。黎安从来不是什么残次品，她很健全，很美好，再完美不过。”说到这，诺兰停顿了片刻，忽地掀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如说，和她相比，这个世界被信息素裹挟的绝大多数人才是‘瑕疵品’也说不定。” 卡斯珀呼吸一滞。 明明诺兰并没有特指哪个人，他却陡然感到一种如芒刺背的不适。 恰在此时，视野偶然捕捉到客厅门外晃动的裙角。回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他如遭雷击，从椅子上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 第14章 惴惴 你耐心躲藏在客厅门口，一直等到卡斯珀承受不住压力，匆匆告辞离开，才慢吞吞从墙壁后探出一颗脑袋，看向诺兰： “他走了？” “嗯，走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诺兰应该早就发现了你在偷听，看到你露面，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只笑着朝你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你于是放心大胆从藏身处走出，来到诺兰的面前，在他的示意下横坐上他的腿，整个人依恋地埋进他的怀里。 他之前纠正卡斯珀的那番话让你非常高兴。尽管无法排除他知道你在外面、为讨你欢心故意这样说的可能，但那又如何？ 人活得太较真会很累，只要你知道诺兰在乎你，愿意在双生弟弟面前维护你，那就足够了。 你将脑袋搁在他的胸前，抬起脸，眼睛闪亮亮看他：“我听到卡斯珀说你对我用了精神力……那种让人遗忘了所有烦恼，感到飘飘然非常轻松的感觉，是精神力的作用吗？”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拭去他额头渗出的冷汗。 你敢说，坐在眼前的换成任何人，你都会因为洁癖拒绝去触碰对方的汗水。但诺兰不一样——他太干净了，无论是澄澈剔透的心灵，还是美丽无瑕的肉/体，都给你一种超脱世俗的出尘感。 有时候，你甚至觉得他很像宗教壁画里所谓的“神之子”。当神子染上天人五衰，世人只会悲叹神性的陨落，又怎会避忌神的衍物？ 柔软的指尖如轻盈的羽毛，细细梳理被汗打湿的额发。感受到举手投足间传递的亲近与疼惜，诺兰脸上的笑意加深，长睫掀起，用那双同样装满了星光的碧绿眼眸与你对视。 “是的，那是我的精神力。我的能力偏向情感与认知操控，可以影响他人的思维、情绪和认知。我用它对你的情绪进行了疏导——你喜欢那种感觉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原来真的是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精神力，实在是太奇妙了…… 一边想，你一边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喜欢那种感觉，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我听到卡斯珀说使用能力会透支你的生命力，你下次不要再用精神力了好不好？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黎安……”听到你的话，诺兰情绪激动地唤了一声你的名字，苍白的脸上浮现浓墨重彩的绯红，两颗眼珠跟被水洗过一样，明亮得不可思议，“你关心我，我真高兴。” “……倒、倒也没关心你。”诺兰的情绪太直白热烈，时至今日，你仍有点不习惯直面。别扭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你垂着脑袋，小声补充：“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死太早而已。” 相处两月有余，诺兰早已习惯你偶尔犯倔的小性子，听你这样说，不仅没生气，反而显得越发高兴，嘴里反复念叨着“好可爱”、“喜欢”等字眼，低头在你额头和眼睛上“啾啾”亲了无数下，把你亲得到处湿哒哒。 真是……怎么跟条狗一样！ 你躲了两下，没躲开，于是摆烂装死，任诺兰用数不尽的亲吻表达着对你赤忱热烈的喜爱与迷恋，吻过耳朵，脸颊，手指，嘴唇…… 纠缠到最后，不知不觉，两人都变得气喘吁吁，诺兰的身躯更是像燃烧的炭块，摸上去温度高得吓人。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结束的某项运动很可能再启，吞噬你宝贵的白日时光，顺便磨损你的老腰，你一个激灵，伸手一推诺兰胸口，借力从他身上站起，抱住一只抱枕，麻利地滚到了沙发角落坐着。 “别闹了，咱们好好说会儿话怎么样？” 诺兰显得有些遗憾，好在他从来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强自压抑着身体中奔涌的渴望，诺兰深吸口气，模仿你的样子，也从一旁抱起一只抱枕搂在怀中，微微歪头，乖巧无比地看着你。那纯良的模样，若不是看到他仍在焦躁地上下滚动的喉结，你几乎要以为这是个坐怀不乱的星际柳下惠了。 你偏过脑袋，假装没看到诺兰的窘迫，先问了好奇许久的问题：“我听说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是不一样的，你的弟弟，他的精神力是什么？” 诺兰有问必答：“是禁锢。在目光所及范围内，卡斯珀能随心所欲地控制、禁锢任何物体——包括生命体和非生命体。黎安你应该曾有段时间无法行动，那就是他对你使用精神力的结果。” “哎？他对我使用过精神力？！可我除了动不了，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说他的精神力有s+级吗？”你震惊。 诺兰解释：“精神力等级决定的是效果上限，并不意味着每一次使用能力都会达到s+级别。比如我之前给你疏导情绪，使用的精神力就很少，只会让我虚弱一段时间，并不会真的透支生命……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黎安。就像你不希望失去我一样，我也同样不想失去你。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最好是。” 精神力的事就此揭过。提到卡斯珀，自然而然，你又想起了纠结已久的另一个问题。手指陷入毛绒抱枕的兔耳朵，下意识揪来揪去，你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的弟弟……卡斯珀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只是表面想问的，你实际想知道的是，卡斯珀会不会因为对你的“瑕疵”不满，强迫诺兰“退货”。 是，联邦是颁布过无数保障omega权益的法条，将omega的地位捧得很高。但在真正权势滔天的权贵面前，那些法律又算什么呢？只要卡斯珀希望，你相信他有无数种办法把你从诺兰身边赶走。 而你，在异世界流离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找到能让人安心的栖身之处，并不希望再次流浪…… 不同于你的烦躁不安，面对你的提问，诺兰表现得更多的还是惊讶。 “怎么会？卡斯珀并不讨厌你……” 你摇头：“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他嫌弃我身体不正常，认为我配不上你。还有，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也很尴尬，我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信息素的味道，就那样靠近了……他当时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是的，生气——尽管卡斯珀最开始曾经被你体内残留的信息素吸引，表现出片刻的恍惚，但你毕竟不是正宗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估计很淡，所以也没能把他硬控多久。很快，他就用精神力禁锢了你，把你按在了沙发上，逼问你的真实身份。 因为距离太近，他当时那种仿佛要把你生吞活剥的眼神极富冲击力，深深印刻在你的脑海，让你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仍难免头皮发麻，冷汗连连——那样的表现，绝对是自恃高贵的卡斯珀接受不了被你区区残次品用信息素诱导的现实，出离愤怒了！ 可你也很冤枉啊……你又没长狗鼻子，哪里知道自己洗完了澡身上还有一股子信息素味。说到底，被丈夫的弟弟知道自己刚做过，超尴尬的好不好！ 你组织语言，委委屈屈将当时的情况、还有自己的猜想分析给诺兰听。 诺兰听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将下巴搁在绵羊造型的抱枕上，宝石色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你，目光矛盾又复杂。你被他看得心浮气躁，强自按下心中不安，在旁惴惴等待许久，才终于等到诺兰的回应。 “黎安你错了，卡斯珀并不讨厌你。”你听到他这样说，嗓音紧绷，情绪似乎不太美妙，语气却相当笃定，“我和他是双生兄弟，有着类似的喜好。我这样喜欢你，他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说罢，似乎担心说服度不够，诺兰紧跟着补充： “就这两天，卡斯珀应该很快会再度登门……到时候，我会让他为之前的冒犯、还有那些贬低的话向你道歉。” “黎安你放心，除了死亡，没人能将你我分离。” 就算是卡斯珀也做不到…… 第15章 愤怒 诺兰简直料事如神。 前一天，卡斯珀才被怼得哑口无言，愤然离去，第二天，他便没事人一样，拎着新婚贺礼再次敲响了你家大门。 这人显然我行我素惯了，要登门拜访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拜托，现在可是alpha的婚假期间哦？ 在星际世界，于ao的婚假期间上门打扰是很不礼貌的。因为在结婚的前几个月，为了能将自己的气息深深浸染进伴侣体内，完成对伴侣的永久标记，alpha往往会闭门不出，日夜不休地占有omega，人为诱导对方进入发情期，打开生殖腔，最终完成体内成结。 而选在婚假时间登门，一方面会打扰人家的“性致”，另一方面，拜访者也容易受到逸散的信息素影响出现失态，既不礼貌，又很尴尬，稍微守礼些的人都不会这样干。 所以当终端通知你和诺兰卡斯珀来访的时候，你是真的很惊讶。 “卡斯珀……弟弟他真来了呀？” “这么快就来了……在军部历练这么久，怎么还是沉不住气。”诺兰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转过脸，看到你面露紧张，他安抚地揉了揉你的脸颊，“别担心，卡斯珀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要和我一起去门口迎接他吗？” 你想了想，自己怎么说都是卡斯珀的嫂子，一直躲里面也不太好，再怎么讨厌，好歹面子上得过得去吧？ 想到这，你朝诺兰点点头：“嗯，一起吧。” 说罢，你拍拍手，从行李箱前站起身，正待迈开腿往玄关走，却被诺兰拦住了。 “裙摆勾住了。”他说。随后，不等你弯腰细看，青年便先你一步，单膝下跪，脊背挺直，像个温柔体贴的骑士那样细致地为你整理好了被装饰物勾住的裙摆。 你在上，他在下，一方俯视，一方仰望……被类似的位置分布勾起了某些脸红心跳的回忆，你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声，正欲摒弃杂念，忽然想到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那个，诺兰……”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就、有个问题……”迎着他澄澈的目光，你越发不好意思，一张脸很快涨得通红。 “什么问题？” “就是……”正思考要怎么组织语言，诺兰已经理好了裙摆。看你迟迟没有回答，他松开手，作势要站起。你见状再不磨蹭，双手环住他的脑袋，朝自己的方向一揽，同时身体上前半步，腰往前送，一下就将他的脑袋压在了自己腹部。 “？”诺兰没有说话，但他身侧无处安放的双手，明明白白向你表明着他的疑惑。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你迅速松手，蹭蹭后撤，不太好意思地瞄着诺兰，结结巴巴问：“就是，那个……你、你闻着还有味儿吗？” 昨天卡斯珀来访，你明明洗过澡，身上却还是带了信息素味，害对方差点失态，这件事简直尴尬到能让你半夜睡不着坐起来念叨“我当初怎么会？！”的程度。 你今天可不想继续丢脸。 “……”诺兰垂着脑袋，从地上缓慢站起，一言不发。 “我是说信息素味。”你以为他没听懂，继续补充。 这次诺兰总算有了回应——在你忐忑的注视下，他抬起头，露出被刘海遮蔽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你恍惚觉得你从浓绿的眼眸中看到了盘踞网中的蜘蛛，蓄势待发的猛兽，扭曲盘绕的蛇群……但那种奔涌、沸腾、战栗的疯狂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便被你早已习惯的喜爱与迷恋所覆盖。 “真苦恼……”你听到诺兰嘀咕了一声。紧跟着，他忽地伸出手把你往怀里一带，紧紧拥抱了好一会儿，直到急促的呼吸终于平复，才松开胳膊，低头无奈地在你鼻尖上啃了一下。 “啊，痛！” “这是黎安让我丢脸的惩罚。” “哈？”你被他这神来之笔搞懵了，正纳闷到底是什么意思，青年却不愿再耽搁，牵着你的手就将你往玄关的位置带。 “快去开门吧……再让卡斯珀等下去，他估计要不耐烦了。” “哎……啊，都五分钟了？！” 你实在没想到，不过问个问题，前前后后一耽搁，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即也不再多想，亦步亦趋跟着诺兰，穿过走廊，来到了大门口。 玄关的显示屏上，卡斯珀拎着包装得极有星际特色的礼盒，嘴角绷紧，脸板成冰，果然已经有些不快。 “太慢了。”屋门打开后，青年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你正腹诽他不告而来的行为也没好到哪里去，下一秒，卡斯珀忽然抽动鼻子，做了个嗅闻的动作。 “这是……”你看到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与诺兰极度相似的脸上，飞快浮现一抹震惊，“哥哥你刚才是……在忙？” 看表情，卡斯珀起初想要脱口说出的话并不是“在忙”，而是别的某种更冒犯的表述。 与此同时，一束打量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冷漠，挑剔，高高在上，像在观察某种物品，带着审视和评估，让你感到十分不适。 你满头雾水，不明白卡斯珀为什么要那样看你，皱了皱眉，正准备瞪回去——毕竟诺兰跟你保证过，即便卡斯珀贵为军部将军，也无权将你送走。 但就在这时，你的丈夫往前斜跨半步，替你挡住了卡斯珀的目光。 “卡斯珀。”你听到他嗓音沉沉，语带强硬地唤了弟弟一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对视了片刻。因为诺兰的坚持，最后还是卡斯珀先退一步，收起了满身的桀骜。 “抱歉，是我打扰了。”他不甚情愿地偏过头，低声解释，“我只是有点惊讶……” 歉意只是一闪即逝。随后，卡斯珀板着脸，恢复了一贯的冷傲，将手中两只星际风格的银灰色礼盒递到了你和诺兰面前。 “这是新婚贺礼，还有这个，是给嫂子的见面礼。” 一边说，一边面朝你的方向。诺兰见状退开少许，你抬起头，得以直面卡斯珀，将青年傲慢清高的上位者姿态尽收眼底。 “昨天很抱歉，因为太惊讶，不慎失态，冒犯了嫂子。尽管我并不赞成这桩婚事，既然哥哥坚持，那我会祝福你们的。”他同你说。 “……”祝福得很好，但别祝福了。 你感到很无语。 讲真，穿越以来，因为相亲的缘故，你也算“阅尽千帆”，但在所有你见过的alpha中，卡斯珀绝对是态度最恶劣、最让人讨厌的。 干什么啊，不就是长得好看点、精神力强一点、地位高一点吗？脱掉alpha那层皮，剩下的只有傲慢、肤浅、偏执、白目，和诺兰比，简直是个精神世界极度不健全的不良品！ 看在他是诺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份上，你没有和卡斯珀斤斤计较，接了他的礼物，随口道了声“谢祝福”，就脚下一转钻进诺兰怀里，没有再露面，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感受到怀中的温度，诺兰低头扫你一眼，无奈地笑笑。等他抬起头，面对自己的双生弟弟时，尽管仍维持着柔和的笑容，笑意却有些浮于表面，远未达眼底。 “卡斯珀，别在门口愣着了，快进来吧。” “……” 感受到兄长周身的不悦，卡斯珀垂在身侧的手指抽动了两下，口中发苦，一股郁气浮上心头，目光越发挑剔地落在女omega的身上。 不过是一个身怀缺陷的omega罢了……没有了信息素的干扰，再次见面，出现在眼前的她看上去非常普通，简直毫无魅力可言。 看着前方晃动的背影，卡斯珀眸中浮现浓浓的失望。 犹记得昨天，当诺兰说自己的妻子从来不是什么残次品，“很健全，很美好，再完美不过”的时候，他表面反对，实则心里很有些动摇。 因为他从那个omega身上感受到的信息素——甜美又浓郁，令人迷醉痴狂，血脉贲张——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那纯净的、还未被标记过的信息素芬芳，像一支带有魔力的歌谣，催促着他去接近，去触碰，去入侵，去掠夺，将獠牙刺入那个omega，用自己的信息素填满每一丝缝隙，直到她由内而外，身心俱都染上他的颜色…… 当时那种奔涌的渴望，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仍令卡斯珀呼吸急促，血流加速。 甚至，今天仓促的登门拜访，还有那挑了又挑、犹豫半天才选出的见面礼，都隐藏了些无法言明的特殊意图。 只是想看一眼……想再看一眼那个omega而已。毕竟她是他的嫂子，身为诺兰的双生弟弟，他也该和她打好关系不是吗？ 如此粉饰着自己的意图，卡斯珀再次见到了兄长口中那个完美的omega——和昨天不同，她今天沾了一身诺兰的气息，像一张被涂满的纸，看起来普普通通，灰扑扑的。 期待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对上兄长了然的目光，和嘲讽勾起的唇角，一股热血涌上头顶。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就是兄长口中“被信息素裹挟的瑕疵品”。这样的认知让卡斯珀懊恼，不甘……并且愤怒。 对自己，也对黎安。 相当愤怒。 第16章 嫉妒 卡斯珀跟在诺兰与黎安身后，表情阴郁地走进了别墅客厅。 刚进门，便有股还未散尽的信息素气息扑面而来。不久前，卡斯珀才从兄长诺兰的身上嗅到类似的气味，根据残留的信息素浓度，他推测客厅很可能是诺兰信息素最先爆发的地方。 ——在他登门的时候，哥哥和黎安，就在这里，他们做过些什么？ 卡斯珀知道这样联想很冒犯，很无礼，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接连在兄长处遭遇到熟悉的挫败，他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座沉默的火山，外表看似平静，内里早已翻江倒海，时刻奔涌着滚烫灼热的岩浆。 黎安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她身上干干净净，除了诺兰的气息，并没释放一丝omega的信息素。如果不明说，打眼看去，人们甚至会误以为她是名beta。 即便是对着这样毫无吸引力的女o，哥哥也能产生性致吗？他是不是身体虚弱太久，有些饥不择食了……还有那所谓的“爱情”，它真就这样伟大，能让一个意志坚定的alpha中招，变成一个对着beta发情的野兽吗？ 炙热的岩浆顶开地表，漆黑黏稠的恶意自缝隙喷涌而出，裹挟着恶毒的揣测，在青年脑内肆意扩散，带来一种报复性的强烈快感，让卡斯珀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舒畅的感觉一直扩散到手指尖。 可惜这种痛快只存在了短短片刻，就被眼前的一幕幕所击碎—— 这幢别墅曾是弗洛伦斯的祖宅。小时候，卡斯珀和家人一起住在这里，他熟悉别墅的所有陈设，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 父母去世后，诺兰继承了这幢别墅，但直到卡斯珀坐上高位、正式搬离前，这里一直维持着父母在世时的模样，没有过任何改变。 然而，几十年没有过更改的别墅，却在黎安到来的短短两个多月里出现了无数的变化——墙壁上悬挂的狰狞兽角被取下，替换成了温馨的布艺画；柜子、桌椅的尖锐部位，都贴上了透明的防撞条；毛绒玩具、装饰摆件还有各种诺兰绝不可能用上的小东西，花花绿绿，五颜六色，软绵绵肥嘟嘟，密集地出现在目力可及的每个角落，桌子上，沙发上，陈列架上…… 不知不觉，黎安的痕迹深深侵入了这间别墅。alpha都是对私人领地和边界感非常在意的生物，除了得到认可的对象，根本无法容忍其他人将自己的领域改造成这样。 当初他会搬离别墅，就是因为随着身体的成长，他和诺兰都已经无法忍受和另一个alpha共享同一片生活空间。双生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无血缘的陌生人。 卡斯珀由此惊觉，兄长对黎安的重视，可能并不只是嘴上说说，亦或是为了面子强撑。 哥哥他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无法被标记的怪异omega……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卡斯珀很想笑。对星际人而言，信息素的相互吸引才是最高等的，是至高无上的一切，爱情这种虚无缥缈又软弱短暂的感情，也只有那群平庸的beta才会鼓吹了。 他应该笑的……哥哥明明是alpha，却像个beta那样追求爱情，多好笑啊。 可他笑不出。 因为沙发上亲密依偎的两人，看上去是那样登对，那样幸福。仅仅只是肩靠着肩，倚坐在一起，温馨的氛围就流淌在两人的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墙壁，隐隐将卡斯珀排斥在外。 墙的里面，诺兰和黎安十指交扣，一颦一笑，尽显难言的默契。 墙的外面，卡斯珀孑然一身，形单影只。 太可笑了……他和哥哥是双生兄弟，从还在母亲腹中的那时起，就一直一直在一起。尽管也有摩擦与不和，但有一件事他从未怀疑过：哥哥的身边，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现在，曾属于他的位置，被一个才出现两个月的omega夺走了——那个omega还让一向无欲无求的哥哥几次失态，让哥哥露出了那样幸福的表情…… 从父母逝去后，卡斯珀再未见哥哥像那样笑过。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勾了勾，卡斯珀深吸口气，感到一股熟悉的妒火自心底燃起。它像一块滚烫的石头，沉甸甸压在心头，又重又烫，吐不出也咽不下，让他活着的每一秒都像被架在火堆上烘烤，焦灼无比。 真好笑……哥哥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他难道觉得，早已被ao淘汰的爱情，会比信息素的吸引更稳固吗？ 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那个浑身缺陷的omega根本就不适合哥哥。她没有腺体，无法被标记。没有信息素的维系与牵绊，她的身心永远自由，这种情况下，没人能保证黎安的忠诚。 omega天生就是慕强的。哥哥的体质那么差，若是黎安身体的秘密泄露，面对其他alpha的追求，或迟或早，黎安一定会背叛哥哥，毕竟爱情本身就是虚无缥缈、完全不可信的……身为双生子，他必须保护好哥哥，与其失去后再让哥哥后悔，还不如趁感情还不深，尽早让哥哥看清那个omega的真面目。 是的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好……沉浸在虚假幸福中的哥哥太可怜了，他必须帮帮哥哥！ 帮哥哥打碎眼前的幸福，帮哥哥认清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哥哥的身体是在胎里被他争夺养分，才生来孱弱的……他得负起照顾哥哥的责任。当然，如果那个omega乖巧一些，他不介意代替哥哥成为她的保护者。 反正只是个身怀缺陷的omega罢了…… 想到这，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卡斯珀再不克制，灼灼目光直勾勾望向兄长身旁的那个omega，眼底满是勃勃野心，与势在必得。 …… 展示，吸引，沟通，占有。 赢得omega芳心的方式，被前人总结为以上四个步骤，写在每一个alpha必修的课本上——展示自己的强大，吸引omega的关注，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最后用信息素将omega征服。 百试百灵的四步法，在黎安的身上遭遇了滑铁卢。 卡斯珀从没遇到过像她那样古怪的omega！ 她感受不到他释放的信息素，不关心他是否强大，也对他周身环绕的权势光环视而不见。他就坐在她对面，一抬头就能对上视线，可她宁可歪着脑袋看身旁的诺兰，也不愿分给哪怕他一个眼神，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为什么，明明他和诺兰长得一模一样！ 卡斯珀原本并没有将这个劣等omega放在眼里。哪怕她拥有极为独特的身体构造和诱人无比的信息素，说到底也不过一个omega罢了。 身为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负责人，卡斯珀见过许多omega。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群兔子一样多愁善感、弱小无害的生物，没有自保能力，没有主见，随波逐流，谁更强大，她们就会被吸引，主动成为那个人胸前装饰的徽章。 但这条认知在黎安身上并不适用。 她明显讨厌他……是因为昨天的那句话吗？ 想起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句“残次品”，卡斯珀有些后悔。 高傲如他，自然不可能向一个omega低头。于是，事情进展到这陷入了僵局，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任卡斯珀如何给黎安递话，那个omega始终表现得很敷衍，百无聊赖，兴致缺缺。 他口中的伟业宏图，所有那些光辉的、伟岸的、崇高的一切，甚至还不如诺兰塞到她嘴边的一块玫瑰饼干。 看着女omega在诺兰的投喂下，眼睛微弯，露出一脸的享受与惬意，卡斯珀目光发沉，“喀嚓”一声，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白瓷茶杯。 呵…… 第17章 旅行 听男人聊天是件很无聊的事。穿越前是这样，穿越后依旧如此。 本以为双胞胎兄弟难得见面，好歹会聊一下生活近况，关心一下彼此，结果没有。 简单的寒暄后，这两人就跟照镜子一样，面对面坐着，非常自然地讨论起联邦当前政治形势，还有一些不涉及机密的军中事务。 都是些听不懂的东西，也和你的生活离得很远。身为此间女主人，尽管对谈话不感兴趣，出于礼貌，你还是陪坐在了沙发上，木着脸听两人讲天书。 其实，以你开会摸鱼的本事，这点时间原本只要坐着发个呆、神游一下就能熬过去，偏那个讨厌的卡斯珀就不让你好过，总把话头丢给你，害你必须强打精神应付。 啧，好烦……他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想用你天真无知的回答侧面烘托他的睿智，以此获得智商碾压的快感吗？ 那卡斯珀也够无聊的。 经过好一通敷衍拉扯，你熬啊熬，终于熬到了臭弟弟离开。 等别墅门关上，你一扫先前面无表情、半死不活的咸鱼样，当即支棱起来，抓着诺兰的胳膊就好一阵吐槽。 “……那家伙、你弟弟卡斯珀，明明看上去很高冷一个人，怎么那么能说废话啊！讲到最后，我听他嗓子都哑了，他自己没有感觉的吗？” “还有，他这个人平时是不是没朋友……”说到这，你感觉不妥，小心瞄一眼诺兰，“我这么说你弟弟，你不会生气吧？” 诺兰笑着朝你摇头。 你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让他的心化成一滩水。无尽的怜惜涌上心头，青年将脑袋凑过来，轻轻在你额头亲了一口，坚实的双臂环在你颈侧，态度亲密地在你耳边说：“不会的。尽管我很爱卡斯珀，但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确实……嗯、会让人有些困扰。” 不，何止是让人困扰，你敢说，要不是卡斯珀战斗力强悍，像他那样的性格，估计还没来得及活到成年就得被其他alpha暗地里套麻袋送走了。 诺兰愿意包容你，和你一起讲他弟弟的“坏话”，让你感到非常高兴。你揪住他垂落在你胸前的手指，捏在掌心揉来揉去，同时将身体重心全部压在诺兰的身上，脑袋后仰，继续同丈夫说私房话—— “我觉得卡斯珀肯定没什么朋友，平时遇到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才会有那么强的倾诉欲——你也听到的，他居然连三年前迎战虫族拿到特等功的事都翻出来讲了，天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最近发生的大事耶！” “是、确实有点……”诺兰被你夸张的语气逗笑，你就靠在他的胸口，透过薄薄两层布料，能清晰感受到青年低笑时胸腔的震动，笑到最后，他挥出神来一笔——“不过，你不觉得弟弟这样子很可爱吗？” “哎？” “像个稍微做出些成绩就急着跑去找人炫耀的孩子那样，直来直去，满腔赤忱，迫切渴求着他人的认可和欣赏。这样的卡斯珀，从进入军部高层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真怀念啊……” “……” 他在说什么——孩子？那个给你的感觉又凶又傲又危险的卡斯珀，像个孩子？ 原谅你实在无法把那么大一个压迫感满满的alpha和诺兰口中的“赤忱孩子”画上等号。在你眼里，卡斯珀约等于一只破坏力max的凶兽，完全不是随便哪里跑来的熊孩子能登月碰瓷的。 但你也能理解诺兰的想法，毕竟他是卡斯珀的双胞胎哥哥嘛，弟弟做什么都能挑出优点，这是独属于家人的特权，传说中的“亲妈眼”、“亲哥眼”不外如是了。 啧，能托生成诺兰的弟弟，卡斯珀真是上辈子走了狗屎运…… 看在诺兰的面子上，你决定大发慈悲放过臭弟弟。毕竟以后的日子是你和诺兰在过，没必要为一个不怎么有机会见面的外人起争执，让诺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而且你也确实有更关心的事要和诺兰讨论，那就是你们的蜜月旅行。 ——是的，没错，旅行！ 昨天，你找了个机会，终于向诺兰提出了心心念念的旅行计划，并得到了对方的同意。随后，你们花了一晚上时间，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经过一番深入探讨，终于确定了去哪里玩。 今天白天，为了确保出行顺利，你和诺兰一直在做旅行相关的准备工作：他对星际时代各种应用比较熟，负责制作攻略、购买车票、预订房间什么的，你则接过了相对简单的打包行李工作。 让你感到亲切的是，即便到了星际时代，人们出去玩依旧会拎行李箱——说到底，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外面的东西再便于获取，有些用惯的生活用品还是得带着，不然老觉得少了些什么。 和地球时代的笨重行李箱比，星际的行李箱使用了特殊材料，拎起来轻得不像话，又兼顾了坚固耐用和量大能装等优点，一只简直顶过去五只！ 这给了你充分的发挥空间，先把要带的衣服铺进去垫着，然后装洗漱用品，装完洗漱用品装零食，装完零食拎起来抖一抖，腾出的缝隙甚至还能塞下一只你特别喜欢的大飞蛾玩偶。 芜湖，就算出去玩，也不耽搁你抱着喜欢的玩偶睡觉，星际科技赛高！ 话题转移到旅行，你很快遗忘了臭弟弟卡斯珀带来的不爽，热烈地同诺兰讨论起旅行的相关事宜，查漏补缺，力争不出任何岔子。 然后……然后你们的旅行非常顺利地出了岔子：） 最开始，一切很顺利。像计划的那样，你和诺兰带着行李，乘坐悬浮车来到阿瑞比恩区的交通枢纽、阿瑞比恩近地跃迁站。 跨入星际时代，科技发展突飞猛进，人们早已不用像过去那样花费大量时间在乘坐交通工具上。事实上，只要舍得花钱，人们甚至能通过空间跃迁技术，花费几个小时时间完成星际穿越，到遥远的殖民星游玩。 不过，联邦的殖民星虽多，真正宜居的没几个。绝大多数星球在空气、土壤、重力等各方面存在着问题，即便是适应力顶尖的alpha也无法在星球上长期生存，只能派出机器人在星球表面作业，从事作物种植，或者挖掘矿藏什么的。 你一个没见识的地球人，第一次旅游就去殖民星实在有些太刺激——听说那边环境很糟糕，需要全天穿戴防护服，估计也没办法放开玩。 所以，你和诺兰经过讨论，最终决定就在本星球玩，争取花一个月时间把这里最有名的十大自然美景玩个遍。 第一个景点是位于松坪区的帕梅拉雪山。 作为世界闻名的景点，在雪山脚下就修有一座近地跃迁站。使用跃迁站的短途跃迁舱，只要10秒钟，就能从阿瑞比恩的站点瞬间到达雪山站。 当然，效率这么高，价钱自然很贵，用一次得花诺兰一个月的工资，两个人乘坐，四舍五入，相当于诺兰在军部两个月直接白干。 好在你的丈夫本身就是个狗大户，并不在乎那些工资，早几天就订好了跃迁舱。 本来是很简单一件事——前往跃迁站，乘坐跃迁舱，然后“嗖”一下到达目的地。然而，就在航站楼里，你和诺兰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有着白金发色的青年戴着墨镜，单手插兜，另一手随意拎着一只扁扁的行李袋，姿态闲适地站在整整一排跃迁舱前。看到你和诺兰，他长腿一迈，先一步走上前来，尾指将墨镜往下一勾，露出双幽深的墨绿色眼瞳，用那张与你丈夫一模一样的脸，浮于表面地笑着，同你们打了声招呼。 “哥哥，嫂子，好久不见。” …… 第18章 雪山 “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突然出现的卡斯珀，诺兰怔了一下，脸上飞快浮现一抹惊诧。 今天是工作日，身为阿瑞比恩区最高长官，按理说，弟弟现在应该在营中处理军务，怎么也不该这副打扮，孤身一人来到跃迁站——他的副官呢，还有那些几乎寸步不离的护卫都去了哪里？ 双生兄弟间天然存在一种独特的心灵感应。不过一个眼神交汇，卡斯珀便通过微表情自动领会了兄长的疑惑。 真难得，总是掌控一切、游刃有余的哥哥，也会有摸不透自己想法的时候……看来这次的决定做对了。 想到这，卡斯珀挑起眉，如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嘴角咧开，朝诺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慢吞吞说：“我休假了。” “休假？”诺兰眉心皱起，脸上浮现一抹不赞同。 他谨慎地扫了眼四周，见航站楼底层暂时还没人过来，便抓紧时间，压低声音劝说：“近来反政府武装异动频繁，政/治/局势不太稳定，我觉得，在这种时候你应该坚守岗位，而不是突然休什么假。” 相比诺兰的严阵以待，卡斯珀似乎压根没对反政府军的异动提起重视，态度很随意：“放松点，哥哥，不过是些躲藏在暗处的虫子罢了，单凭他们，不可能掀出太大风浪的。” “卡斯珀！”见到弟弟油盐不进的样子，诺兰一向表情柔和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严厉。 眼看兄长动了真火，卡斯珀耸了下肩，只得说了实话：“好吧，你别生气。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我带兵外出追剿反政府军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我意外发现，阿瑞比恩军区内部潜伏了一些反政府军的蛀虫。我在的时候，他们出于忌惮，不敢有大动作。为了将这些害虫引诱出来，一举拔除，我只好稍微离开一下——你看，‘随兄长一家外出度假’不就是一个很棒的借口吗？” ——好个鬼，谁家好人会在别人度蜜月的时候死皮赖脸跟着去啊！ 听到全部对话的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踩着卡斯珀的小人骂了无数声。 诺兰显然也不希望好好的二人世界突然插入个第三者。 他虚弱地闭了闭眼，手扶额头，脸上表情有些苦恼：“卡斯珀，你也知道，我和你嫂子目前还在度婚假，出去旅行也是为了加深感情，你一起的话，实在有些……不可以找其他理由吗？” 卡斯珀微笑，表情很和善，态度却异常坚定：“不可以。” “……” 沉默间，诺兰掀起垂落的眼睫，像第一次认识卡斯珀一样，与面前的青年对视。 两个人，相同的发色，如出一辙的翠绿眼眸，以及嘴角弧度一般无二的笑容——当他们相对而立的时候，镜子内外影像重合，明明是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弟，有那么一瞬竟让你产生了是同一人的错觉。 唔，这就是双胞胎吗，真奇妙…… 身为半个外人，你自知没法介入兄弟俩的争端，便非常自觉地站在旁边，期待着诺兰能够胜出，让你度过一段理想的蜜月时光。 然而，今天的卡斯珀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再像过去那般直来直往戳人肺管，而是曲线救国，聪明地打起了感情牌—— “哥哥，从父母亲离开的那天起，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你了。所有人都知道，能让我丢下工作离开的‘私事’只可能与你有关。我们两个互相扶持，经历了那么多困难，现在，就因为你找到了‘爱情’，难道就能把唯一的血亲丢到一边，扔下不管吗？”你看到他脸上仍然笑着，眸底却逐渐浮现一层闪烁的泪光。 ——好一个茶里茶气的“笑中含泪”，简直跟你同办公室那个天天迟到但总有办法把领导哄高兴最后让你莫名其妙背黑锅的男同事如出一辙，这是能说的吗？ 好吧，你承认你对卡斯珀有偏见。反正，招数老不老套不重要，只要管用就行。 淳朴善良的老好人诺兰显然有些扛不住。 在他的印象中，弟弟一向心高气傲，性格要强，哪怕在训练里受再多伤，也从不叫苦叫痛，只会用更多的努力、更高强度的训练去攻克横亘前方的一切困难，是个非常坚强的人。除了父母亲离开的那个夜晚，他从没见弟弟露出过这样寂寞、这样脆弱的表情…… 想到这，诺兰的眼底浮现强烈的挣扎：“卡斯珀……” “哥哥！” 眼看这对兄弟深情对视，很快就要当着你的面来个“双向奔赴”，你赶紧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蓄力条。 反正看情况，卡斯珀这个拖油瓶是怎么也甩不掉了，与其继续拖着让诺兰难办，还不如主动一点，由你来给两人递个梯子——这种活儿你在办公室也是做惯了的，驾轻就熟。尽早解决，也能尽早出发，再磨唧下去，跃迁舱的租用时间就要过去了，超时可是要赔钱的哦？ 想到这，你拿手指勾住诺兰掌心，拽着他手晃了晃，劝说道：“就让弟弟一起去吧，诺兰。” “黎安？”诺兰惊讶看你。 不止诺兰，一旁的卡斯珀也朝你投来奇特的目光——但被你无视了。 “没关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你专注凝视着诺兰，努力发挥演技，让自己表现出几分羞涩和憧憬。 诺兰一向不擅长应对“崇拜、憧憬、赞美”等正面、肯定的情绪。和你对视的那一瞬，你看到青年白皙的脸颊瞬间飘红，目光也像被水打湿过一样，星光涟涟，闪闪发亮——就这纯情的表现，谁又能想到他已经和你结婚两个多月了呢！ “既然黎安这样说，卡斯珀你就跟我们一起吧。”他迅速做下决定。 话是对卡斯珀说的，目光却全程黏在你身上，缠绵得仿佛能拉丝，透着股甜甜的枫糖浆味儿。 和他对视着，不知不觉，你的脸也红了起来。 你和诺兰就这样当着卡斯珀的面，堂而皇之撒了把狗粮。 等到跃迁舱冷却完毕，三人顺次走进单人舱准备出发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发现卡斯珀一直沉着脸，用怨念的目光盯着你。 十秒后，你从眩晕中回神，走出跃迁舱，头一抬，又一次看到了卡斯珀嘴角绷紧、满脸不悦的样子。 好吧，确定了，不是错觉！ 可怕的是他谁也不盯，光就盯你，目光沉甸甸阴嗖嗖的，哪怕你背过身去，依旧能感觉到背上针扎一样的被注视感。 那个表现——他绝对是狗粮吃多噎到了！ 呵呵，活该。 谁叫这家伙好端端的非要来打扰你和诺兰的蜜月旅行，路是他自己选的，不爽自然也得他自己受着咯。 你从不在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上多纠结。虽然卡斯珀的加入让你们的旅行一下子少了很多私密感，但排除这些外部因素，旅行本身还是很愉快的。有诺兰在，快乐加倍。 至于碍眼的那个谁——团建参加过没？把他当成团建时跟你分到一队的讨厌同事就行啦，有活动的时候敷衍一下一起参加，没活动时直接无视，根本不值得分给他太多关注！ 带着这样乐观积极的心态，你和诺兰（以及那个谁）在帕梅拉雪山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还在地球的时候，受限于经济条件，沿海城市长大的你都没见过雪山，更别提滑雪和玩雪橇了。 没想到穿越一次，居然有机会把过去的遗憾全部弥补。尤其让你欣喜的是，星际人开发的新材料滑雪服也太方便了。明明看上去很轻薄，却能够自动调节体温，还耐磨防摔，穿着既好看又轻便，根本不需要像在地球那样裹成团子，也能非常快乐地在雪地里打滚狂奔。 科技万岁！ 雪景很好看，滑雪很好玩，等到了晚上，在专门预定的雪山木屋主题酒店里住宿，又是别样的体验。 为了尽可能贴近“古人”的生活，给住客带来优质的复古体验，整座酒店都参考了蓝星时代的“木屋”，不仅房间的墙壁和地板全是实木，墙上还装了壁炉。只要支付一些燃料费，住客就能关掉中央空调，体验古人“使用生物质燃料与寒冷对抗”的感觉。 刚看到广告语的时候，你觉得这个宣传噱头简直无聊透顶。 但是，当夜幕降临，门窗落锁，厚厚的窗帘将冰雪与寒风挡在屋外，壁炉的火焰熊熊燃烧。“哔剥”声中，体温随室内温度节节攀升，淋漓的汗水落下，沉重的喘息被地毯吞没，天地间静谧一片，仿佛只有交缠的两人…… 待到一切结束，拉开冰柜，喝一杯壁上扔挂着水珠的冰水。你倚在诺兰怀中，享受地眯起眼，终于咂摸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 雪山木屋主题，其实还挺好玩的嘛。 …… 第19章 争吵 昨晚上放纵的结果, 就是第二天早上你有些起不来床。 迷迷糊糊中，你听到诺兰叫了你好几次，但你实在太困了, 每次努力睁开眼, 傻乎乎应他几声，等诺兰取来衣服要给你换，一转头的工夫, 你又香喷喷睡了回去。 次数一多，他大概也知道你晚上累到了, 没再来喊你。于是你这一觉断断续续, 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起来之后, 因为休息够了，你抻抻胳膊, 感觉精神头还不错，就是拉扯到腰那块的肌肉时会觉得酸痛。 谢绝了诺兰的帮助, 你走去浴室冲澡, 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也有点脱力, 就稍微回忆了一下, 然后恍然——哦, 是昨晚撑墙撑太久了。 毕竟壁炉这玩意不太常见, 考虑到场景的独特性，解锁一些新操作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咳咳！ 回忆起昨晚的某些场景, 你脸上一红，随后眼神控制不住有些漂移。 就……怎么说呢, 明明你出门旅行的初衷, 是觉得旅游可以减少某运动时长，保护自己的腰肾, 结果这不是根本没用吗！ 是啦，白天有景区分散注意，确实不会动不动往床上跑，但到了晚上，因为换了地点，氛围不同，能玩的花样也变多，合计下来，反而比平时更加兴奋、探索的时间也更久了好不好！ 如果只是单纯的蜜月旅行也就罢了，反正也没人规定蜜月必须怎么度过。偏偏这次出门还有个拖油瓶卡斯珀。 昨天分开前你们才约定过，今天上午9:30在餐厅汇合，然后一起去雪山的另一著名景点“科克雷大冰裂”玩。结果转天，身为嫂子的你就因为起不来床，放了卡斯珀的鸽子——卡斯珀又不是傻子，估计一下子就能猜到你是因为什么睡的懒觉吧。 哇，光是想想这件事被弟弟知道的场景，就尴尬到想要脚趾扣地啊…… 磨蹭到不能再磨蹭，你慢慢吞吞，走出了洗漱间。 出门前照例让诺兰帮你检查了一下气味，以免引发什么事故。结果，可能是洗澡时人心黄黄了一下的缘故，诺兰红着脸抬起头，说嗅到了淡淡的信息素味。 “没分泌太多，闻着就和普通的omega一样。”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那些路人就算嗅到了你的气味，也只会把你当成一个正常omega看待——但别忘了，卡斯珀可是知道你身体情况的哦？ 真是太尴尬了，本来因为操劳过度睡过头爽约就已经很尴尬，如今你身上又出现了动情时才会分泌的信息素味，简直尴尬加倍！ 偏偏前头耽搁太久，你已经没时间进浴室重新冲澡。 所以和弟弟这顿午饭是非吃不可吗？ 在诺兰的鼓励下，你勉强从卧室走出，只是越接近餐厅，脚下步伐越迟缓。 “没事的。”诺兰一眼看出了你的担忧。才刚被信息素引诱过，他的脸也有些红，一双宝石色的眼睛湿漉漉的，被水洗过一样。 即便如此，他还是守着绅士风度，柔声安慰你说：“我发现黎安你对涉及‘性’的话题似乎羞于谈论。但其实，在我们看来，‘性’是很美好也很伟大的概念，它是人与人之间产生深层次链接的途径，代表了繁衍、传承和世代交替，没有性，一个种族就会灭亡。” “在我们这个年龄，产生欲望再正常不过，它代表我们的身体年轻又健康，状态极佳，我们的基因渴望着传承与延续，这是一件好事，完全用不着逃避，更不应因此产生罪恶感。” ——你对“性”存在逃避态度？ 你想了想，发现诺兰说得不错。毕竟，你穿越来的那个时代还不够开放，整个社会仍处在对“性”闭口不谈的阶段。打开小说，脖子以下全是口口，成年人想看个簧，还得偷偷摸摸科学上网……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潜移默化，哪怕穿越到了星际时代，你潜意识里仍认为“性”是只适合夫妻俩关起门谈论的东西，在交流过程中，也无法很好正视自己的欲望。 继续这样紧绷下去不太好，或许你也该学着稍微放松一下了。 没事的，只要脸皮厚，你不尴尬，尴尬的就会变成别人。 如是安慰着自己，你深吸一口气，在诺兰鼓励的目光下大胆迈开脚步，以视死如归的心情朝酒店底层的餐厅走去。 如今是旅游淡季，酒店餐厅里人不多。刚走到门口，你和诺兰就一眼望见了坐在靠墙一角的卡斯珀——在灯光昏黄的餐厅里，他那头白金色的头发简直像一缕穿破云层的阳光，实在太显眼了。 “抱歉，卡斯珀，让你久等了。”诺兰拽拽你的手，率先走上前道歉。 你也跟着走上前，露出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啊弟弟，我昨天累到了，早上睡过了头。” 卡斯珀原本正低着头，在终端上处理公务，听到你们的声音，他关掉页面，站起身面朝你们，刚想说什么，忽然面色一凝，脸上浮现一抹惊怒，冲口而出： “不是说在睡觉吗，为什么又做了？！” “哎？”青年的质问来得太突然，你一时没有听懂，懵懵然看向身旁的诺兰。显然卡斯珀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你看到丈夫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消失了，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向下绷紧，眉眼之间凝着冰霜。 他面沉似水，低声警告：“卡斯珀！” 但卡斯珀没买账。 他上前一步，鼻尖凑到你和诺兰中间，煞有介事地做了个“嗅闻”动作，语气很冲，阴阳怪气：“怎么，我有说错吗？昨晚也就罢了，今早明明约好了一起出发，你们却把我丢到一边，又做了个昏天黑地，弄出一身的信息素味……连晚上都等不到，就这么饥渴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看也没看诺兰，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一旁的你。这让你感到仿佛有人在戳着你的脊骨骂你“饥渴”、“荡/妇”，那种被冒犯的不适、愤怒和羞耻是如此强烈，即便你已经当惯了社畜，自诩忍功一流，仍被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救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人！你宣布他已经超越你的傻呗领导，荣升你这辈子最厌恶的人——求求了，诺兰快把这家伙带走吧，不然…… “卡斯珀，爽约确实是我们的错，但我和黎安的夫妻生活不是你该干涉的事。你越界了，你应该跟我们道歉——现在、立刻、马上！”诺兰显然也被弟弟气得不轻，厉声呵斥。 事实证明，有些人是不适合跟他讲道理的，比如卡斯珀。 诺兰的话非但没有让弟弟收敛，反而像一根导火索，骤然将对方积压的情绪点燃：“我道歉？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同你们道歉？哥哥是我的双生兄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身体孱弱，我担心你纵欲过度，亏空身体，难道不应该？还有嫂子——” 说到这，卡斯珀粗喘一声，目光直勾勾望向你，脸上飞速浮现一抹混杂了嫉妒与不甘的扭曲恶意： “嫂子的身体情况大家都清楚，在没有信息素的时候，你和beta一样，没有任何吸引力。凭哥哥的定力，若不是你先释放信息素引诱，哥哥又怎么会置身体情况于不顾，没日没夜与你厮混……嫂子又没有发情期，为什么这样饥渴？还是说哥哥的身体实在太差，无法满足……” “啪！” 剩下的话未及说完，便被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场上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你右手仍维持着五指并拢的姿势，指尖颤抖，护在身前，却头一回不是因为打了人害怕，而是彻头彻尾的愤怒。 也因此，面对卡斯珀落在你身上那委屈、耻辱兼不可置信的目光，你表情凛然，不闪不避，像一只护崽的雌鹰那样，下巴扬起，凶狠地给他瞪了回去。 骂你也就罢了，居然还嘴诺兰——好大的脸啊！ 活该吃巴掌！ 第20章 教育 如果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电视剧, 在被你扇巴掌后，反派应该会捂着脸震惊反问：“你打我！” 你站在原地，脑海中刚冒出这样的想法, 就听卡斯珀声音发颤, 抬高嗓音，语气中满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打我？！” 两声质问一前一后，跟回声一样响起, 这场景实在喜感，让你一时没忍住, “噗”地笑出了声。 虽然你很快因为场合不对刹住了车, 重新板起了严肃脸, 但外强中干的卡斯珀还是因你这一笑破了防。 他抿着唇，眼尾因情绪激动透着薄红, 发丝凌乱、半张脸留着手印的样子明明很狼狈，偏还要倔强凶狠地瞪着你, 活像某种桀骜不驯的小兽。 他这是……被打哭了？ 不, 应该不至于。就你这软绵绵的胳膊, 揉个面团都够呛, 卡斯珀脸皮那么厚, 哪至于被你打哭, 估计是眼里吹进风了吧？ 看到青年眼中隐现的水光，你小小浮现恻隐之心——主要他长得跟诺兰太像了, 泫然欲泣的样子难免让你幻视自己丈夫。 不过很快，你想起了公司那个干活总是捅娄子的男同事b。你看他被老板骂得太惨, 觉得他很可怜, 就好心给他搭了把手，结果, 等工作出了问题，这个男同事一秒甩锅，把错处全赖在了你身上。 从那时起，你就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心疼男人，那是不幸的开始。 即便穿越了，这句话依旧值得你牢记心底，刻烟吸肺——区区卡斯珀，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了张和诺兰极度相似的脸，别以为拿这张脸卖惨就能得到你的同情，想得美！ 回想起卡斯珀刚才的话，你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又腾了起来。 诺兰脾气好，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说弟弟一句重话，这才娇惯出了卡斯珀这个不知尊敬为何物的巨婴。他不教育弟弟，那就你来。无论如何，卡斯珀今天的那番话实在太出格了，你必须好好教教臭弟弟什么是“尊重”！ 想到这，你上前一步，不甘示弱地朝卡斯珀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 “你是不是仗着诺兰疼你，就不知道自己斤两了？多大人了，还有事没事黏着哥哥，整天哥哥长哥哥短的，怎么，你是还没断奶吗，小宝宝要不要来嫂子怀里嘬两口？” “什——！” “咳咳咳……” 此话一出，不止卡斯珀“唰”地涨红了脸，就连诺兰也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你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出格的话——使用翻译器就这点不好，有时候情绪上头，语速太快，脑子里的话堆积太多，它会给你翻译岔行，所以你平时说话都慢吞吞的。但吵架这事，重要的就是一鼓作气，如果这时候折返回去更正，气势会一下子垮掉，变得很没攻击力。 于是你忽略了小小不对劲，继续顺着情绪训斥： “是，你们是双胞胎，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可那又怎样！长得再像你们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有你的生活，你哥哥也有自己的人生，他喜欢谁，乐意和谁在一起，你凭什么干涉！诺兰已经成年了，他心智健全，成熟沉稳，完全有能力掌控自己，不需要你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擅自干预——你以为这样做很感人吗？抱歉，我只看到了傲慢。” “以为自己有权力左右他人，这是第一重傲慢；认为你哥哥无法经营好他的生活，这是第二重傲慢；用世俗的评判标准看待我和诺兰，是第三重傲慢——你心里其实很看不起我和诺兰，对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卡斯珀面色一变。他偏头飞快扫了眼诺兰，急声否认：“我没有！” 呵，有意思……有胆看不起别人，却不敢承认。 你露出个冷笑。在公司当了那么多年牛马，你遇见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新同事报到不到一礼拜你就能看出这人能不能处，就这火眼金睛，难道还看不穿区区一个卡斯珀？ “你有！” “我不否认你对诺兰的兄弟爱，但私下里，你同样看不起你哥哥，认为他糟糕的身体状况很没用——就像你看不起我，一直用‘瑕疵品’称呼我一样。所以你不相信，不信我会真心喜爱你孱弱的哥哥，也不信你哥哥会喜欢上一个没有腺体的缺陷体……” 你的话如同锋利的匕首，一层层割开以关心、亲情和爱意粉饰的恶念，将青年深藏内心的秘密公之于众。随着对话的推进，不知不觉，卡斯珀的额头已经渗满冷汗，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如一张一戳就破的纸片。 “让我猜猜好了，当你发现我身体的秘密时，你想的是什么。” “你想的是——”你再度向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你们三人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顿说，“太好了，即便再标榜所谓的‘爱情’，原来哥哥也不过是个被信息素掌控的俗人罢了……实在是太好了呢。” “不！我没有！”卡斯珀额角青筋凸起，厉声反驳。 你并未理会他的歇斯底里，只伸出手紧紧握住诺兰的手腕，企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丈夫，同时用冷漠中带着审视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你知道，你这番话在揭穿卡斯珀伪装的同时，也很容易伤害到诺兰。但有些伤口，不把它彻底挑开，将内里的脓毒全部挤出，是无法愈合的。 你能看穿卡斯珀的傲慢，当然也能看穿枕边人深藏心底的自卑。 可是无所谓，诺兰的自卑你愿意用往后时光中无数的赞美去填补、治愈、消除，而卡斯珀——你绝不许他以爱的名义，再伤害诺兰哪怕一下！ 卡斯珀如有所觉，缓慢抬起了头。 你们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你的眼神依旧平静，他却仿佛被你眼角眉梢的讥诮嘲讽刺伤，瞳孔紧缩，喉结急速上下滚动，狼狈地偏过了头。 真相是什么，诺兰知道，他知道，她也知道……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继续用谎言矫饰，也不过自欺欺人。 场上气势在此彻底颠倒。曾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卡斯珀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取而代之，你黎安，一个被无数alpha鄙夷看轻的omega，荒唐地掌握主动，成为了牵动两个alpha情绪的开关。 看吧，即便到了星际时代，人类经历过abo分化，有了强悍无比的肉身，精神世界却依旧和他们的先祖一样，既单纯又复杂，既坚韧又脆弱。 千百年来，他们探索的脚步一刻不停，一代又一代矢志追逐着更远更辽阔的星空，完成了无数可歌可泣的壮举。可同时，人类又好像始终不曾摆脱人性的劣根性，无数次重复着原地踏步…… 想明白的那一瞬，“啵”一声轻响，阻隔在你和异世界之间那层无形的膜骤然破裂。新鲜的、未经过滤的空气大量涌入你的世界，你深深呼吸，在即将窒息的前一刻，终于找到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真正方式。 没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相同的——地球人也好，alpha也罢，甚至颇受赞誉的omega也难以免俗。所有人都不完美，大家都是怀有缺陷的“瑕疵品”。人生就是不断和解的过程，同自己，与他人，和世界…… 而你已经找到了和解的方式。 在一阵鼓点般急促的心跳驱使下，你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以往慢吞吞的语速，在卡斯珀心上落下重击： “最后，纠正你一句话：我和诺兰之间，不存在所谓‘信息素的勾引’。” “我本身就感知不到任何信息素，至于诺兰——”你抬头，看向身旁温柔垂首青年。他睁着一双满是柔情与迷恋的眼眸，也正深深，深深看着你。 对视那刻，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晕染开，你不自觉露出个笑。 “他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没有腺体的缺陷品。” “我们的结合，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生发出欲望，因爱动情。信息素是结果，是锦上添花，但永远不会是原因。” “就算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我和诺兰依旧会选择彼此。因为爱弥补了我们的‘缺陷’。” “爱让我们独一无二。” …… 第21章 猫饼 “爱让我们独一无二”——吵架时情绪上头, 顺从心意说出的这句话，在后续回忆起来时，成为了你尴尬的源头。 你现在就靠坐在酒店卧房的床头, 揪着抱枕, 眼神放空，表面上像在发呆，实则脑内如中了病毒一般, 正无限次循环着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什么“情到深处”，什么“因爱生情”, 什么“爱弥补缺陷”……这种经典的言情剧女主发言一样的话, 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忍住羞耻, 用那样直率慨然的态度说出来的啊！ 呜呜，好丢人……好想用涂改液把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抹掉。 尤其是那个谁！ 想到这, 你红着脸，偷偷瞪了眼身前的诺兰。 他已经枕着你的腿, 用黏糊糊的眼神盯着你看了快一个小时了。 先前和卡斯珀争吵成那样, 结果自不必提, 连午饭都没吃, 你们便不欢而散。 卡斯珀脸色难看, 直言身体不适, 推掉了下午的出游行程，独自一人回了房。 对此, 你倒是挺无所谓，甚至巴不得拖油瓶不在你眼前碍眼呢。但诺兰毕竟是卡斯珀的双胞兄弟——人家弟弟“身体不舒服”在酒店窝着, 你和丈夫不仅对他不闻不问, 还丢下弟弟在外面玩了个爽，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吧？ 看在卡斯珀是阿瑞比恩军区最高负责人的份上, 你决定保全他最后一丝颜面，免得这家伙以后给诺兰穿小鞋。因此，你和诺兰也放弃了下午的外出计划，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接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其实，在吃饭的时候，诺兰就显露出了些许不对，一直在频繁走神。但当时你只以为他是和弟弟吵架了心情不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回房间的路上，诺兰忽然伸出胳膊环住了你的腰，身体和你紧紧挨着，你才察觉他的异样。 他平时不这样的。 或许是出身军旅的关系，诺兰在外一向行端坐正，身姿笔挺，非常注重形象，同你表达亲密的方式也仅限于牵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庭广众下黏你黏这么紧。 这表现太怪，走着走着，你没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诺兰的面色有些奇怪。明明午餐没有饮酒，也没吃什么含酒精的食物，偏他看上去就跟喝醉了一样，白皙的脸颊晕着久久不散的潮红，碧绿的眼珠湿润迷蒙，水光滟滟，让人联想到雨后的竹叶，晨间氤氲着浓雾的绿湖。 看着看着，平地一阵风起，竹叶随风飘飞，绿湖缓慢倾倒，碧水滚滚，奔你而来。你被美景所迷，神思有了瞬间恍惚，直到颈侧肌肤感受到一阵潮热，身上一沉，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眼睛的主人已经压下身体，将脸凑到了你的近前。 尽管看上去瘦，因为肌肉含量高，诺兰的身体对你来说还是很有分量的。当他没骨头一样将半边身体压在你肩头时，你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块小面包，被青年的体重钉在地上，行走艰难，迈不开步。 “诺兰，走开一点，你这样我没办法走路。”你晃了晃身体，企图把压在身上的男人甩开。然而，从来温柔体贴的诺兰破天荒没有回应你的要求，反而眸色加深，越发加重了搂抱的力度。 “黎安，黎安……” 他将脸埋在你的颈间，用带着细喘的沙哑嗓音不断念你的名字，同时像肌肤饥渴症一样，拿滚烫的脸颊不停磨蹭你的脖颈。热热的呼吸吹在你敏感的耳垂，湿润柔软的唇专攻薄弱处，在耳侧落下一个个吻，你抖了抖身体，胳膊上瞬间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搞、搞什么啊，怎么跟突然发情了一样！ ……等等、发情？！ 是了，这绝对是“发情”了！ 在这个世界，不仅omega有发情期，alpha也有名为“易感期”的东西。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性质和例假差不多，但来得比较随心所欲，不像例假那样规律，可能一年半载也不出现一次，也可能一个月内莫名其妙来两回——有人为此还专门做过研究，最终得出结论，易感期很容易情绪影响。 说了等于没说，人体的哪个生理现象不会受情绪影响啊！ 易感期每次大约持续一周。这期间，alpha会躁动不安，独占欲和攻击性增强，对进入领地的alpha充满攻击性，同时对omega更加渴望，容易寂寞，需要omega的抚慰。 光看描述也能发现，和omega的发情期不同（发情期omega的受孕率会提高），易感期让本来就暴躁好斗的alpha更难管理，带来的几乎全是负面影响。因此，为避免士兵在战场突然进入易感期，影响到战局，早几百年前，人们就发明了alpha专用的a类抑制剂，易感期一到，拿抑制剂往腺体上打一针，直接无痛度过，冷静又文明！ 你和诺兰结婚的第一个月，他就进入过易感期，当时那针抑制剂还是你帮打的，简直印象深刻。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告诉过你，他的易感周期一般是八到九个月，这一次过去，下一次易感期得轮到明年了——呸，这不是一点也不准吗？！ 你盯着诺兰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自己没猜错，他就是易感期了。那种被浓烈的欲望所浸染、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流淌着躁动与渴望的样子，简直和上次易感期一模一样好吧？ 酒店里的alpha虽少，也不是完全没有。易感期的alpha一点就炸，很容易被其他alpha的信息素刺激，突然陷入狂暴。好在酒店等公共设施都会给客人准备应急用的ao强效抑制剂，你记得你们住的套间床头柜上就摆了两支。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端，让诺兰平稳度过易感期，趁四下无人，你迅速伸手，在诺兰后颈处揉捏了两下。 正处在易感期，诺兰的腺体微微肿胀，按上去质地略硬，手感和你已经消失的纤维瘤很像（……），但温度明显要高过周围一大截，烫烫的，像往里头塞了颗怦怦乱跳的心。 腺体四周神经密布，是很敏感、很脆弱的部位。人们抓小猫的时候，常会选择“拎起命运的后脖颈”，此时此刻，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人变成了诺兰，而你，则成了掌控一切的抓猫人。 不过在腺体上轻轻按了两下，诺兰已然乱了呼吸。当你尝试用指甲搔刮表面的时候，青年更是惊喘一声，汗湿额头，软绵绵地趴在你的身上，化作一团任人玩弄的“大猫饼”。 还……还挺可爱。 你举起另一只手，一边替诺兰顺毛，一边放柔声音诱哄：“乖啊，再忍一忍……脚步动起来，跟我一起回房间好不好？” “等到了房间里……” 话没说完，压在你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看来，就和书上写的一样，哪怕在易感期，alpha依旧是有理智的，只是不太多，很容易被欲望左右而已。 在诺兰的配合下，你们加速通过最后一段走廊，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回到了入住的套间。 刚抱着你来到床头，易感期的大猫咪诺兰就遭到了背刺。 抑制剂长得和地球时代的测温枪很像，操作也很傻瓜。你趁诺兰没防备，拿起a类强效抑制剂，对准他后颈扣下扳机——“哔”一声后，抑制剂见底，诺兰的腺体上多了个比针眼还小的小红点。 和日常用的抑制剂不同，强效抑制剂旨在应对突发情况。它将生效速度作为第一指标，因此不可避免地存在些许副作用，包括谵妄、幻觉、意识障碍、定向力丧失、情绪失控……说明书很严谨，后头列了一大串文字。 可能是怕使用者因此不敢乱用，在副作用栏的最后，厂商贴心地加粗标注，强效抑制剂里含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能确保在异常状态持续期间（一般是一小时），将alpha的杀伤力降到最低。 不愧是强效抑制剂，效果简直立竿见影。才注射了10秒不到，诺兰就软下身子，乖乖巧巧靠在了你怀里。 人是老实了，但嘴没有。 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让他陷入了轻微的幻觉，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诺兰依恋地躺在你腿上，软绵绵磨蹭着你，嘴里絮絮叨叨，说了无数肉麻的话——可能是真的很高兴吧，言谈间，他反复提及你在餐厅的发言。 “……‘爱让我们独一无二’，真的好喜欢这句话。” “黎安，今天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爱弥补了我们的缺陷’，说得真好……” “……” 一边喃喃，一边露出有些傻气的笑。 你从最开始的好笑、感动，到中间的肉麻、煎熬，再到现在的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变化之明显，心路之曲折，只能说，为了这个家，你真的付出了很多。 ……所以星际人到底有没有发明让人突然失忆的药水？ 拜托了，你真的很需要！ 第22章 谈话 折腾到下午两点, 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退却，幻觉消失，诺兰逐渐恢复了清醒。 等目光彻底清明, 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 他睁大眼睛，陷入了片刻的呆滞。 半分钟后，诺兰撑坐起身, 顶着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晕，飞快凑近往你脸上亲了一口, 郑重其事道：“我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说完, 不等你反应, 他已经扯起了一旁的被子，被角掀开往头顶一罩, 身体卷住被子边往床上一滚——五秒后，你的丈夫成功从大猫咪变成了卷在被子包里的猫猫虫。 “……” 什、什么……刚刚诺兰是不是突然清醒了, 说了句什么, 然后“嗖”一下又不见了？ 你丢下怀里的抱枕, 围着圆滚滚的被子包好奇地转了两圈, 在鼓包一角找到一处换气口。伸手欲掀, 鼓包里倏地伸出一只猫咪爪爪, 礼貌但坚定地拦住了你。 你不愿放弃，又掀, 被拦；再掀——依旧被拦。并且这次，狡猾的猫猫合上了通风口, 咕蛹两下, 将门开到了另外一侧。 嘿，还挺好玩…… 你转动眼珠, 思索片刻，故意动静很大地挪回床头，打开悬浮屏假装在那里看电视，实则狗狗祟祟溜下了床，阴暗爬行至被子团的新通风缺口旁，趁猫猫不备，揪住被角这么一掀—— 圆滚滚的被子团成功被打开神秘一角，露出了藏匿其中的好大一只白金色猫猫虫。 你看到，诺兰双手抱膝，脸埋在大腿间，正以类似婴儿的蜷缩姿态躲藏在被子里。 被子里太闷热，他的额头湿漉漉的，一头金发全被汗水黏住，软趴趴贴在脸上，搭配一双蕴满水光的绿眼睛，看起来十足的狼狈。 不过，比起汗湿的头发，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红到滴血的脸颊。 事实上，不仅是脸，他的耳朵、脖子、锁骨……几乎所有暴露在外的部分，都笼罩着或深或浅的红。 如果是其他人，浑身红通通，再搭配目前的坐姿，只会让缺乏浪漫细胞的你联想到刚端上桌的大龙虾。但长得美果然有特权，大家都是在害羞，眼前的诺兰偏就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盘膝跪坐在花托上，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糜艳惑人的成熟风情。 好、好涩哦…… “别看我！” 感受到你灼热的目光，青年迅速举起胳膊，横挡在自己面前。但他苍白的推拒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你的热情！ 之前一直是你单方面丢人，实在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诺兰竟也有因太过尴尬而躲起来默默害羞的时候——他这慌乱无措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感到害羞时居然会红着脸藏进被子里，这反差感太强了吧？！你不行了，这真的真的太太太戳人了！ 看到诺兰羞赧到连手指都在发颤的样子，你瞬间就被唤醒了某种糟糕的恶趣味，忍不住开始想象：将眼前的青年摁倒在床上，牢牢绑住手脚，先这样，再那样，最后这样那样，看他疯狂想要却得不到，拼尽全力却无法释放的样子…… 反、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事干，要不就干、干点事？ …… 好吧，你承认，想象终究是想象，和现实走向不一定重合。 时间在孜孜不倦的开发探索中过得飞快。等你扶着虚软酸痛的后腰，终于喂饱黏人的大牡丹花，从床上挣扎下来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漆黑一片。 差不多该吃晚餐了。 担心身上有味道，你跑进洗手间，把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等穿好外套出去，发现诺兰正盯着他的终端，眉头皱起，脸上表情有些担忧。 “怎么了？” “是卡斯珀。从中午分开后，他一直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我刚才找他视频，想叫他一起用晚餐，他也没有理我……我有些担心。” “哎？” 不是，别人也就罢了，卡斯珀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一个alpha，武力值强悍，又身居高位，有一定智商，就算被丢进荒郊野岭也能凭本事活上很久，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的腰再继续操劳下去会不会腰肌劳损…… 似乎看出了你的困惑，诺兰解释：“你知道，我和卡斯珀是双生兄弟，我们之间天然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和感应。小时候就是这样，卡斯珀受伤，我身上的同部位会隐隐作痛，当我生病的时候，卡斯珀也会觉得情绪低落。” “我先前突然进入易感期，一方面是因为你在餐厅说的那番话让我情绪太过亢奋，另一方面也有受卡斯珀影响的因素在里面。” “哎？你的意思是……” 诺兰点头：“没错，我能感觉到，卡斯珀也进入易感期了。下午的时候他正在气头上，我看酒店房间里有抑制剂，觉得他自己会处理，就没有多管。可直到现在他也没回复我，先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实在有些担心……” 说罢，诺兰垂下眼帘，脸上浮现一抹深深的忧色。 “……” 不愧是拖油瓶，就是易感期也要给你们添麻烦！ 看诺兰实在担心，你提议去餐厅前，你们可以先到卡斯珀屋里看看情况。他就住你俩隔壁，顺着走廊走到底，转个弯就是他的房门，并不是很远。 “还是我单独去吧。”诺兰想了想，拒绝了你的陪同，“黎安你就在屋里等我好了。易感期的alpha很危险，我怕你受伤。” “那你呢，你就不会受伤吗？要不还是叫上保安一起吧？”眼看诺兰穿戴齐整就要出发，你忙一把揪住他的袖子。 根据通识课上学到的知识，像酒店这种服务行业，规模稍大一些的都会高薪聘请退伍alpha当保安，以应付ao客人带来的层出不穷的麻烦。卡斯珀战斗力强悍，他一旦发狂，诺兰一个人肯定制不住，如果能多个保安一起，也能多一重保障。 “没关系。”诺兰凑过来轻轻抱了抱你，柔声安抚，“卡斯珀不会对我动手的。从小到大，哪怕最讨厌我的那段时期，他也从没对我动过手。”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因为诺兰表现得成竹在胸，你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让他独自一人离开了。 酒店是木造结构，房间隔音效果一般。等待中，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敲门声，你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自己可以趴墙上偷听。 说干就干，你当即搬了凳子，挪到和卡斯珀房间共用的那面木墙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有脚步声响起。没多久，屋内的步声变成了两个，诺兰成功进了屋。 随后传来的是一阵影影绰绰的交谈声。 两个人离得有些远，你听不清内容，只知道最开始的对话很平和。交谈到某个阶段，卡斯珀忽然扯起嗓子，说了句什么“喜欢”、什么“让给他”？……原谅你耳力不佳，实在辨别不出那句话具体什么意思。 总之，从那时起，隔壁房间的火药味忽然一下子加重。 好脾气的诺兰难得态度严厉地训斥了卡斯珀，痛斥他不懂尊重，始终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里。卡斯珀跟着呛声，说诺兰狡猾虚伪。两个人莫名其妙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对话声中断，取而代之，你听到了桌椅翻倒的杂声，和一些闷闷的声响。 不是，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这些声音是正常说话会发出的吗？ 你屏住呼吸，努力想辨别那些沉闷的声响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打架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保安叫过去阻止……结果，上一秒才刚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秒，隔壁忽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不，也不是全然的安静，仔细听的话，好像有人在……在抽噎？ 越听越糊涂，你皱起眉，耳朵紧贴墙壁，顺着木墙从左挪到右，终于找到个声音相对较清晰的位置。凑近了再听，抽噎声越发明显，确实就是从隔壁传来的。 可那是谁在哭？诺兰你很了解，以他的性格，就算挨了打也铁骨铮铮，才不会哭成那样……总不能是卡斯珀在哭吧？ 正疑惑，隔壁的诺兰忽然叹了口气。 尽管他和卡斯珀是双胞胎，但两人的声线并不相同，诺兰的音色沉稳柔和，优雅且富有磁性，像大提琴，卡斯珀则要更显朝气蓬勃，嗓音也更清澈，仔细听还是很好辨认的。 长叹之后，你听到诺兰放柔声音，劝说了几句。 “……不是谁所有物，是……独立……被讨厌……道歉……” “既然想要……去争取……竞争……冷静，好好思考……” “……” ——还是听不清，好好奇啊，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想继续偷听，可惜隔壁的对话进行到这便宣告了结束。 没多久，离开的脚步声响起，隔壁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很快“嘭”地合拢。 知道诺兰马上就要回来，你赶紧拖走凳子，湮灭掉自己偷听的证据，在沙发找了个位置窝进去，打开视频，做好伪装。 安静等待了十几秒，脚步声停在门口，打开房门。 你的丈夫诺兰带着嘴角的一块青紫，出现在了门后。 第23章 改变 “不是说卡斯珀不会对你动手吗？”看到诺兰嘴角的伤, 你一下从沙发上蹦起，快步跑到他面前。 诺兰见状忙朝你摆手，满脸轻松说：“没关系, 只是皮外伤。” “这也叫皮外伤？你脸都要破相了！” 诺兰闻言冲你露出个好脾气的笑。他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 微笑的时候，眼尾的弧度牵动下睑卧蚕，弯出一钩皎洁的月, 看上去圣洁又美好。 “不要紧，在军部对战训练的时候, 比这更严重的伤比比皆是, 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那能一样吗, 训练归训练，他可是你弟弟哎……哪有弟弟会揍哥哥的, 卡斯珀真讨厌！”你气鼓鼓抱怨。 “没有，黎安你误会了。”诺兰摇摇头, 视线望向卡斯珀房间的位置, 绿眼睛亮闪闪的, 脸上满是欣慰与骄傲, “其实, 卡斯珀根本没动真格……他当时只是做个样子, 想吓吓我罢了，是我主动凑上去的。” “哎？” “没办法, 弟弟在高位待久了。这些年大家都敬着他、捧着他，让他越来越傲慢, 越来越叛逆, 逐渐有些迷失自己，难得有了想要的东西, 也只知道一味的强取、掠夺……” “继续这样下去，卡斯珀只会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我不忍心看他错下去，可弟弟头脑发热，根本听不进我的忠告。为了让他清醒，我只好用了笨办法。” 说这一段时，诺兰的嗓音沉沉的，眼中的星光也变得黯淡。看得出来，他有些伤心。 “……” 你很想告诉诺兰这样做不好。他是他，卡斯珀是卡斯珀，两人虽是兄弟，却也是彼此独立的两个个体，即便他能照料弟弟一时，难道还能管对方一辈子吗？弟弟做得不对，劝说几句也就够了，不惜为此伤害自己身体，实在很不值。 可你同时也知道，诺兰很爱他弟弟。无论卡斯珀表现得多么糟糕，诺兰看向弟弟的眼神里永远有包容和期许——就像卡斯珀无论多嚣张混账，也始终没办法对兄长真正动手那样。 他们是双生兄弟，有着相同的dna，相似的长相，是世上最亲密的个体。两人间的感情可能因一次次的背叛和失望而消磨，但绝不会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改变。 此处的外人也包括你。 因此，几经犹豫，你最后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附和他说：“如果卡斯珀能把你的话听进去就好了。” 诺兰弯眸，眼神纯粹，笑出了几分天真的味道：“会的。卡斯珀是个聪明孩子，再给他一点时间思考，他会想明白的。” “希望吧……” 你没他那么乐观，不抱什么期待地说。 …… 本来以为诺兰只是“亲哥眼”发作，戴了十层滤镜看自家的臭弟弟，这才会对卡斯珀有了过高期待。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刚打开房门，卡斯珀就给了你一个“大惊喜”。 “早上好，哥哥，嫂子。” 出现在门外的卡斯珀，穿一身色彩冷硬的黑色常服，双手插兜，懒散地倚靠在正对你们房门的走廊墙壁上，默不作声，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到房门打开，他迈开长腿，走到了你们面前，用没什么感情、但很有礼貌的语气同你们道早安。 “啊，卡斯珀，早上好……看你这样子，等很久了吗？”诺兰惊讶了一瞬，很快弯起笑眼，非常自然地回应卡斯珀。 “……” 不是，诺兰倒是惊讶久一点啊？昨天还吵架吵成那样，连嘴角都被卡斯珀打青了呢，怎么今天臭弟弟忽然转性，不仅没有耍大牌，还主动跑过来打招呼了——这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罕见啊！ 卡斯珀回答：“没有等很久。” 诺兰：“那就好。下次别这样傻乎乎等了，有事找我们，可以在终端上说。” “知道了。” 你还处在震惊中，这对兄弟已经像一对感情和睦的家人那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和哥哥的对话进行到末尾，卡斯珀抽空转头，一双同诺兰如出一辙的绿色眸子直勾勾看向你。 干什么，想挑事吗？ 接触到青年的视线，你浑身一凛，瞬间将警戒提到最高，时刻准备应付对方的刻薄与刁难——先前卡斯珀给你带来过太多不愉快，以至于对他的提防都成为条件反射了。 卡斯珀明显注意到了你的戒备。他眉头微皱，嘴唇抿起倔强的弧度，目光紧紧盯着你，张开口，执着地将最开始的问候重复了一遍：“嫂子，早上好。” ？？？ 前摇这么长，就为了打一声招呼？——不可能，他肯定想要害你！ 你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默默将警惕提到了最高，敷衍地回了他一句：“早上好。” 卡斯珀满足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他看上去居然真的只是想得到你的一声回应。 “……” 在一阵暗流汹涌中，你们三人一起往餐厅走去。 一路上气氛还算和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从来刻薄的卡斯珀居然没有作妖，默默跟在你们旁边，只有当诺兰同他搭话的时候，才会开口态度平和地说上两句。 奇怪……这真的太奇怪了！ 你心里犯着嘀咕，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拿眼角余光悄悄瞟臭弟弟。 结果，卡斯珀不愧s+级精神力，你才刚偷看一眼，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你的视线，转头直直朝你看来。 草草草！ 你吓得赶紧回头，因为分心，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崴到脚。 “小心！”关键时刻，是诺兰眼疾手快，扶了你一把。 你借着他的搀扶稳住脚步，也不敢再分心，专注于眼前的路，直到你们在餐厅的一角落座。 别问你为什么出来玩还要在酒店吃饭——这年头，机器人承包了19%以上的非创造性劳动，只要有食材、有菜单，无论在哪里，人们都能吃到出自机器厨子之手的“正宗美味”。除非是奔着“手作”噱头而去，否则，在酒店和在外面吃饭，其实没什么区别，考虑到酒店的经营规模更大，食材食谱更齐全，其实在酒店用餐，可选择的食物种类还要更多呢！ 反正你对这边的食物还是挺满意的，连吃三天都还没腻。 如果对面那个谁能别老盯着你就更棒了…… 不止一次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你嘴里叼着骨头棒，越啃越烦，越啃越烦，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起头，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卡斯珀，你老看我做什么？” 忽然被抓包，对面的青年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他别开视线，本想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将偷看的事掩盖过去。 然而，当目光扫过女omega身旁的诺兰时，闪避的动作陡然顿住。 他的哥哥正在剥虾。 黎安喜欢吃连壳一起烹饪的虾，但不耐烦剥虾壳。于是，身为丈夫的诺兰自然而然接过了剥壳的任务，将一只只大虾料理得干干净净，堆放在她的碟子里。 因为是她的丈夫，所以能光明正大地为她料理食物，那是诺兰的特权。 不像他…… 想到这，卡斯珀重又转回头，板着脸将面前一只瓷碟朝黎安的方向推了推。 “给你。” “啊？”你震惊看向面前的碟子。 碟子里放着块还未动过的炙肉排。这是餐厅特色菜，使用了从某某农业星进口的特殊兽肉，味道鲜美，价格昂贵，每人限量一份。你正在啃的骨头就出自这道菜。 “看到嫂子喜欢这个……我刚好不爱吃，给你。”卡斯珀闷声补充。 说完，他侧过脸，飞快看了眼你身旁的诺兰。 兄弟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还未来得及产生火花，就迅速偃旗息鼓——因为下一秒，你把眼前的肉推到了诺兰面前。 “谢谢你，但我已经吃饱了……诺兰，我记得你也很喜欢这道菜，还是给你吧。” 你用甜腻的嗓音说着，担心诺兰推阻，非常贤惠地直接将肉夹进了诺兰碗中。 …… 第24章 道歉 诺兰愉快地接下了你赠送的肉排。 投桃报李, 他从自己碟子里匀出一份浇了蜂蜜的黄金松饼，将它推到卡斯珀面前，温声道：“弟弟, 尝尝这个。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吃甜食, 这份松饼甜度控制得很不错。” 说完，又将一碟处理完虾壳的晶莹虾肉推到你面前：“这两天运动量大，再吃一点吧, 黎安。” 你本来就没吃饱，先前只是不想吃卡斯珀的东西, 才扯谎说吃不下。如今诺兰给了台阶, 自然顺阶而下, 夹起虾肉快乐地啃了起来。 与你相比，对面的卡斯珀面对松饼却如同上刑。 他绷着脸, 面无表情地盯着碟子看了半天，那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很是在跟什么可怕的敌人对峙。 一人一饼就这样僵持了半天。 你默默观察了会儿, 觉得无聊, 低头专心干你的虾。就在这时, 眼角余光里, 对面的人忽然动了——他举起刀叉, 落刀精准地将松饼切成等大的四块，然后一叉子一块, 风卷残云，异常迅速地将四块松饼全部炫光了。 全程弟弟都沉着脸, 看不到丝毫表情变化, 就好像吃松饼是件多么煎熬的事一样——如果他吃完松饼没有下意识举起勺子，用勺尖刮掉碟子上残余的蜂蜜糖浆放进嘴里的话。 这么看, 卡斯珀还真的很喜欢吃黄金松饼？那他为什么要装成讨厌的样子，难道是因为alpha爱吃甜食说出去不够酷？ 真幼稚，喜欢就喜欢呗，人类就是很爱吃甜啊，这点事谁会笑他，死装。 旁观了全程的你觉得很好笑，同时恶趣味发作，有些想看臭弟弟再表演一次经典的“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黄金松饼，是哥哥让我吃我才吃的哼”。 于是，你决定主动卡个bug，把自己的那份松饼放到了诺兰面前：“这个我吃不下了，你帮我解决吧，免得浪费。” 在你设定的剧本中，诺兰应该会转手将这份松饼送给臭弟弟，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卡斯珀真的超爱这款甜食。 然而—— “谢谢你，我很喜欢！” 诺兰绿眼睛微微弯起，眼底满是闪烁的星光，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 从你手里接过松饼后，你看到他举起刀叉，以和卡斯珀类似的动作，将松饼切成四份，迅速又不失优雅地将它们一一吃下，并且，吃完后也用勺子刮掉残余的糖浆，放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品味。 “……” 所以他们兄弟其实都喜欢这个？ 好吧，双胞胎对某些事物的喜好经常重叠，这是有大数据支撑的。卡斯珀那么喜欢甜食，诺兰会喜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想到这，你扫了一眼对面的卡斯珀——他正直勾勾盯着他哥面前的食物，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嫉妒？ 不是，就一个甜点而已，喜欢就再点一份啊，干嘛那么在乎面子，那玩意又不能吃…… 看到他那望眼欲穿的模样，你有点想笑，忽然觉得会为了面子而痛失甜点的卡斯珀也没那么讨厌了。 想到这，你难得好心一回，提议道：“卡斯珀，你是不是没吃够？嫂子再给你点一份松饼呀……” 卡斯珀眼睛一亮——是字面意义的闪亮，祖母绿的眼珠浮现淡淡的水光，亮闪闪的，让你幻视一只摇尾讨食的小狗。只是很快，那份明媚的亮色就因为你后半句话，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还有诺兰，也给你加一份怎么样？” “谢谢，我要七分甜，麻烦你了。”诺兰速答。 “卡斯珀呢？” 你看向迟迟没给回应的臭弟弟。 “我……”卡斯珀看看你，又看看似笑非笑的诺兰，纠结半天，像是突然放弃了一样，垂下头郁闷地说，“我也要七分甜……谢谢嫂子。” …… 一顿和谐的早餐后，你们延续昨天未实行的计划，出发去“科克雷大冰裂”玩。 那是位于两座雪山之间的一条大裂谷，因为裂谷两边都是厚实的冰层，看起来像裂开的冰块一样，因而得名“科克雷大冰裂”。 这是一处完全以自然风光为卖点的景点。 你本来以为，像这种以观赏为主要游览方式的景区，带个卡斯珀一起会很扫兴，毕竟他给你的固有印象就是傲慢、脾气差、没耐心。但实际走了一趟，你发现还好。 冰裂比较窄，只能容两人并肩。你和诺兰在前面走，臭弟弟全程就跟在你们后面，安安静静，不吵不闹，没有作妖，存在感很很稀薄。 途中，因为风景太好，你几次停下来凹造型拍照，卡斯珀也没什么怨言。你和诺兰拍照，他就老老实实撂着双大长腿靠在冰墙上等你们，不仅没有不耐烦，还偶尔会主动参与一下，指挥诺兰往哪个角度再站站——诺兰笑着尽数照做，等拍完把照片调出来一对比，嘿，别说，按卡斯珀说的站位，拍出的照片有一种类似油画的高级感，还真比诺兰拍的要好看。 难道说他在当将军前，也是什么落榜美术生？ 拍到堪比电影cg的漂亮照片让你心情大好，看卡斯珀也逐渐顺眼了起来。 如果他今天一天都能保持目前这个水准的话，那要你今后把他当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对待也不是问题，你想。 在大冰裂玩到中午，你们坐上摆渡车离开，前往了附近的餐厅用餐。 用餐途中，诺兰接到上级发来的通讯，临时起身离开。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你和卡斯珀。 你低着头，专心吃面前的烤肉，心里猜测诺兰的上司干什么在婚假时候找他……就在这时，对面的卡斯珀突然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你的旁边，轻唤了一声：“嫂子。” “啊？” 青年的身材实在太高大，遮挡了头顶的灯光，让你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你在阴影中抬起头，对上卡斯珀自上而下俯视的目光，脊背挺直，瞬间提起警惕。 要来了吗——在装乖装了一上午后，这个讨厌的家伙终于决定撕下“好宝宝”外皮，露出本性了？ 你回忆起曾经被这个坏脾气臭弟弟欺负的不快经历，如惊弓之鸟，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摆出防备的姿态。卡斯珀仿佛有所察觉，他讪讪退了半步，给你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同时垂下眼睫，视线盯住自己脚尖，结结巴巴，不太流畅地说：“嫂子，对不起。” “？？？” 不是，你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刚刚好像听到了奇怪的东西？ 你张开嘴，露出有些傻气的表情。 卡斯珀抬眼，正对上你震惊迷茫的眼神。 他抿抿唇，脸上因气闷而浮现一抹红晕，胸口随呼吸大幅度起伏着，像一座随时处在爆发边缘的火山。然而，憋了半天，这座火山终究还是没有爆发，取而代之，卡斯珀顶着一对红到滴血的耳朵，闭上眼睛，又努力挤出一句：“之前……我之前当面说嫂子是‘瑕疵品’，对嫂子很不尊重，我错了，对不起。希望嫂子可以原谅我……” “你……”听清楚卡斯珀的话，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哗”从椅子上一下站起。 嗒嗒的脚步声接近，一片漆黑中，听到越发靠近的呼吸，卡斯珀心跳一阵失速，浑身的血液都疯狂奔流起来。 带着隐秘的期待，他眼睫抖动，缓慢睁眼——然后就看见你举起胳膊，踮起脚尖，努力将腕上终端凑近他的额头“滴滴”了一下。 “您目前的体温是：摄氏37.2度，体温正常。”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卡斯珀木着张脸，心中的彩色泡泡哗啦啦碎了一地。 “这也没发烧啊……”他看到你收回胳膊，困惑嘟囔。 “呵呵……”卡斯珀的回应是裂开嘴角，露出一个带着血气的凶悍笑容。 接收到空气中传来的危险气息，你瞬间老实，“嗖”地蹦回椅子上，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低头乖乖吃你的饭。 “……”卡斯珀有些无语。 他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盯着你看了会儿，想不到能说什么，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走回自己的位子，化悲愤为食欲，也闷头吃饭。 于是，诺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颗认真吃饭的后脑勺。 …… 第25章 爱情 卡斯珀的道歉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因而，在接下来的游玩途中，你总不自觉偷偷关注他, 想看看这家伙的道歉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有没有真的悔改。 观察了一下午，你暂时得出结论：臭弟弟真的有些不同了。 午休过后，你们去参观了雪山上一处历史人文景点——一艘宇宙飞船的残骸。 飞船的残骸来自曾有“宇宙歌姬”之称的传奇歌手rd的座驾。在人类与虫族的战火燃烧得最炽烈的年代, 这位歌手带着后方民众对胜利的渴求与期盼，亲身奔赴最危险的前线巡回演出, 用被神吻过的美妙歌喉鼓舞了无数战士。 然而, 在乘坐飞船回归的时候, rd的飞船遭遇了风暴，坠毁在了静默的雪山山脊上。一代传奇歌姬就此陨落, 她的死亡让无数人悲泣恸哭，甚至连联邦都为此降下了半旗。 “……当rd的死讯传到前线, 战士们深受刺激, 眼含热泪, 奋起反抗, 付出了惨痛代价, 终于成功将虫族驱逐出了乌拉尔星系, 让乌拉尔星系回归了和平。”诺兰立在飞船残骸内部的纪念碑前，用柔和的声线为你念诵上面的碑文。 “……”这剧情有点熟悉, 是不是有类似的番剧来着的？ 大概是你脸上表情太平静太茫然，卡斯珀觉出不对, 奇怪问：“嫂子不知道rd？” 你摇头, 老实回答：“不知道。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啊……”卡斯珀闻言，表情有了片刻凝滞, 脸上飞快划过一抹懊恼。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忘了……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个。”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跟你道歉。 中午那次还没觉得怎样，毕竟卡斯珀确实伤害过你，本就应该为此说对不起，这一回倒是挺出乎你意料的……是说，关于你的过去，这些星际人到底脑补过什么，你怎么觉得在他们的想象里，自己有个非常可怕的过往呢？ “没关系，不过是……”你本想随便开个玩笑，把这件事带过去。飞船残骸这边的氛围已经够肃穆了，再严肃下去，这还玩什么呢。 然而，在你把话说开前，卡斯珀忽然抬起头，眸光锋锐，认真中透着几分凶狠，语带急切向你保证：“嫂子，你放心。那些伤害你的反政府军，有一个算一个，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一刻的卡斯珀，似乎回归了在医院会客室初见时的模样，傲慢，冷酷，锋芒毕露，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焰，明亮又灼热，让人不敢接近，甚至连直视都要害怕被灼伤。 但他同时又非常真诚——在他用碧绿的眼珠直视你的时候，你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深埋其中的炽烈情感。 “额……”剩下未说完的玩笑话瞬间胎死腹中。 在现代当惯了任人呼喝的牛马，面对冷漠和恶意，你早已能做到处之泰然，唯独不擅长应对他人直白纯粹的善意。尤其当这份情绪来自曾让你非常厌恶的卡斯珀时，你更觉慌乱难受，身上好似有蚂蚁在爬。 一旁的诺兰念完了纪念碑的文字。转过头，看到你傻乎乎立在原地，缩着双手，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眸光轻闪，脸上浮现一抹疼惜。 “黎安。”你听到诺兰温柔地呼唤了一声你的名字。 这一声呼唤像一句祝福，解开了你身上的冰冻魔咒。如同找到了依靠，你转过头，依恋地朝他伸出手。诺兰见状迈开大步，快步回到你的身边，不顾现在还在公共场合，一下子将你揽进怀里。 “没事的，有我在呢。”他轻轻按着你的后脑勺，让你将脸埋在他怀里，柔声安抚。 你听话地闭上眼，享受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他坚实温暖的怀抱，还有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安抚。一下，两下，三下……尴尬又煎熬的情绪很快得到抚慰，你又重新活了过来。 一片黑暗中，你听到诺兰代替你同卡斯珀交涉。 “不要这样这样反应过度，你吓到你嫂子了，卡斯珀。”他说，声音依旧温温柔柔，但你就是能从中听出些许冷漠与严肃，“‘过去’并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黎安不在乎她的过去，对她来说，没有记忆，等于拥有了无数的‘第一次’和无限的‘可能性’。因为不记得，所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于她而言都是很有趣、很新鲜的体验——她正享受着探索世界的乐趣。” “这种时候，我们唯一该做的，就是与她一起创造新的回忆，而不是执着地将那些本该被丢弃的‘过去’重新挖出，让她再受一次伤……退一万步讲，真要报复那些渣滓，又何必大张旗鼓，让黎安害怕？” 听到这，你睁开眼，嘴巴张开，想说自己并没有被吓到，毕竟那些被臆测的“可怕过去”从头到尾都属于“星际人编，星际人信”的谣言，你甚至从没承认过，又哪来的害怕。 你只是被讨厌的家伙温柔对待了，不知道怎么应对，有些尴尬而已…… 但诺兰好似提前预料到了你的反应。在你将话说出口的前夕，他忽然低头，食指竖起在唇前，朝你快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一秒会意，立刻闭上嘴，配合地缩回了诺兰怀里，不再乱动。 接下来，你有幸观赏了诺兰的“教育弟弟”直播现场。 卡斯珀并不认可诺兰的话，觉得哥哥太懦弱，嘴上说要帮助你丢弃过去，实则是在逃避战斗。 “只有狠狠击败那些反政府军，才能让嫂子从恐惧中脱离！”他强调。 诺兰摇头否认：“不，卡斯珀，你错了。真正的‘善意’并不是将你认为好的东西强加在对方身上，而是要学会将自我意志删除，更谦卑、更真诚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幸福？” “‘我怎样想并不重要，对方的意志高过一切’——只有做到这点，你才真正有能力去爱人，有可能被人爱，明白吗？”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说。 卡斯珀不想明白。 他望着兄长怀中姿态放松的女omega——就在几分钟前，当他提起反政府军的时候，黎安还浑身僵硬，戒备得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前后对比太过强烈，即便充满不甘，他还是不由得相信了兄长的话。 或许，他确实应该更加体贴一些……就像哥哥一直在做的那样。 诺兰唇角含笑，默默观察着眼前若有所思的青年，他的双生弟弟，他的半身。 弟弟是个接受过经典alpha教育的星际人，信息素至上主义，崇拜力量和强权。身为alpha，占有和掠夺是他的天性，高贵的出身、强大的武力值和手中的权力则给了他任性的资本。 这样的卡斯珀，像一个手持尖刀行走闹市的稚童。当他愿意遵守这世间的秩序——伦理、道德、法律、亲情的时候，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但当这个孩子突然醒悟，发现就算自己不遵守规则，凭手中的武器，也依旧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时，即便是身为双生兄长的诺兰，也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他要教他——趁弟弟仍对感情拥有憧憬，抛出诱饵，耐心引导，悉心培育，教他爱情的美妙，教他呵护一段感情的方式……教弟弟怎么去爱。 而现在，枯瘦的种子终于发芽，一直萦绕心头的恐慌随之消失。 他内心获得了久违的平静。 …… 第26章 信物 你原先有些奇怪, 好好的诺兰为什么要教卡斯珀什么是“爱”。毕竟，他们星际人的主流价值观不就是无限推崇信息素的吸引，对“爱情”嗤之以鼻吗？ 不过, 转念一想, 你又觉得这事是完全可以想通的——因为诺兰现在就沐浴在爱河中呀。 尽管你和他的开始并不美妙，是典型的“先婚后爱”（至少对你而言如此），但命运垂怜, 你们的结局足够圆满。 明明跨越了两个世界，诺兰和你的相性却堪称完美。一丝生涩也无, 你们自然而然结合在一起, 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欠缺的东西, 并因此成长为了更完整的人。 无需语言，只一个眼神, 一个动作，就能领会彼此的心意, 那种感情契合、精神共鸣、心灵相通的快乐与甜蜜, 不亲身经历过, 谁又能想象它的美好呢？ 诺兰那么疼爱卡斯珀, 肯定是希望弟弟也能获得相似的体验吧。毕竟, 从世俗的眼光看, 如今的卡斯珀家境富裕，军权在握, 事业有成，生活中唯一有欠缺的地方, 也只有感情了。 人类是社交动物, 无论性格多么独立刚强，只要还有心, 就会产生情感需求，渴望被爱，被赞美，被认同……卡斯珀也不可能免俗。 事实上，从卡斯珀前几次同诺兰的交涉中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他是个缺爱的人。即便身居高位，早已独立，内心深处仍渴求着哥哥的关心与关注，为此甚至不惜将你列为潜在竞争者极尽刁难……这么看，教会弟弟怎么“爱人”，其实也是在变相保护你？ 察觉此事，你内心浮现一丝感动，手上不由越发用力，抱紧了面前的青年。 你不知道，卡斯珀就站在你的身后，久久注视着你的背影。你和诺兰拥抱了多久，他也自虐般观察了多久。 漫长的拥抱结束，你和诺兰手牵着手，准备继续向前游览。 与此同时，跟随在后方的卡斯珀也默默收回苦涩的目光，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不过是“爱情”罢了，他想，如果这是嫂子……是黎安定下的游戏规则，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他可以学着去“爱”。 他和哥哥是双生子，是这个世界最相似的存在。从小到大，无论学业还是体能训练，他的表现都要比哥哥更加亮眼，没理由这件事哥哥能做到，他做不到。 等她爱上他的时候，她也会像对哥哥那样，信任他，依赖他，亲近他，与他牵手，亲吻，拥抱……为他分泌出甜美的信息素，邀请他进入吗？ 想到这，青年的呼吸一紧。 迎着兄长投射而来的讥诮目光，他狼狈偏头，动作极快地调整了一下长袍下摆。 …… 你发现卡斯珀变了。 其实，从今天上午开始，他的表现就和以往大不相同，到了下午，经历过诺兰的一通教育后，这种变化越发凸显。 简单来说，他开始积极加入你和诺兰的旅行活动。 之前，虽然人也在场，但卡斯珀与其说是同游者，更像个大号挂件，既不会过问你们的旅行计划，也不会对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发表任何看法，最常做的就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跟在你和诺兰后面慢悠悠走。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参观完宇宙歌姬的失事飞艇残骸后，你和诺兰的原计划是离开这里，徒步前往海拔更高的山顶巨岩打卡。 但一向随大流的卡斯珀忽然叫住了你们。 “在飞艇残骸后还有一家纪念品店，为什么不去那里逛逛呢？” 你和诺兰对视一眼。诺兰笑问：“卡斯珀，你是有想买的东西吗？” 卡斯珀摇头：“不，我对他们家主推的rd相关纪念品没什么特殊偏好，但我刚才浏览他们的官方网页，在橱窗里发现了这个。” 一边说，一边转动终端电子屏，将屏幕中央一只红白相间的毛绒蛾子玩偶露了出来：“由挪威克公司出品的刻克洛普斯蚕蛾玩偶，十五年前的老玩具，目前早已停产，网上只能买到二手，但在这家纪念品商店，目前还有少量存货未售出。” “啊，这个，和我的飞蛾玩偶是一套的！”你惊呼。 玩偶黑漆漆的大眼睛和圆滚滚的肥屁股实在太有代表性，除了颜色，它的造型简直和你心爱的飞蛾玩偶一模一样，你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 “啊，真怀念，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看到这个。”诺兰也有些惊讶。 你的飞蛾玩偶，是诺兰从别墅的库房翻找出来的、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 从穿越前你就有一个习惯，晚上睡觉怀里必须抱一个东西，不然就会睡不着。在伊甸园的时候，辅导老师曾给你发过一个兔子玩偶，但在你被强制婚配那天，因为要穿婚纱，玩偶没被允许带走。 结婚的头两晚，诺兰初尝情爱，有些不加节制。你当时对他的性格还不了解，担心贸然拒绝会让夫妻关系出现嫌隙，影响到以后你的生活水平，便强忍着没有挑明，因此，每晚你基本都是做到太累直接睡过去的。 后来，诺兰替你清洗身体，发现了你的不适。他颇为自责，接下来几晚都努力收敛，通过一些自发的手工活，尽量缩短do的时长。你不再累到一沾枕头就睡着，这时候，离开安抚物的坏处显现，你发现自己失眠了。 尽管努力假装睡着，因为呼吸不太规律，诺兰最后还是发现了你的异样。他开了灯，给你点了一杯安神的热茶，将你搂在怀里安抚，耐心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他动作太急弄痛你了，让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其他地方做得不好，让你心里难受了？ 暖黄的灯光，柔和的音乐，清香的热茶，还有温柔的嗓音，一切的一切都最大限度舒缓了你紧张敏感的神经。同时，青年的眼神又那样清澈温和，仿佛能够包容你的一切任性。 经过他的再三开解，终于，你不再瞻前顾后，婚后第一次大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我需要一个柔软的、毛绒绒的东西做安抚物。怀里不抱着毛绒物品的话，我会焦虑不安，难以入睡。”你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同时小心观察着诺兰的表情。 他听得很认真，并没有嫌烦或是无视你的需求。听完以后，还凑过来怜惜地在你眼睛上轻轻亲了一口：“我知道了，家里刚好有符合条件的玩偶——我们一起把它接过来好不好？” “可以吗？” “当然。”他一边回答，一边朝你伸出手。你会意，抬起胳膊，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身体一轻，你被他结结实实抱进了怀里。 诺兰就这样抱着你在偌大的别墅里穿梭，边走边用温柔得不像话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告诉你：“黎安，你是我的妻子，是这里的女主人，有权分享我的一切。用不着拘谨，以后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我说好吗？” “如果你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出口，我会很慌，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不满了。” “我身体有缺陷，没办法像其他alpha那样给你带来荣耀。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给我一个达成的机会，这样，我也不会显得那样无能，一无是处……” 说着，青年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悲伤。 你想起诺兰在alpha中的处境。 和你一样，因为身体有瑕，他也处在同类中的最底层，被人轻视看不起。比你糟糕的是，其他alpha并不会和你的omega同伴那样团结友爱，他们一向奉行拳头硬就是真理，无法使用精神力的诺兰在他们中间会遭遇什么，是不言自明的。 每个人都有被需要、被肯定、被认同的渴望。这些在外界无法得到的东西，诺兰只能向你索要……不，比起索要，他的态度更像乞求。 这个男人，他在乞求你的垂怜。 接触到对方迷茫的，破碎的，充满孺慕与渴求的目光，你怔了怔，怜悯之余，心中难以抑制地浮现一丝窃喜。 是的，你知道这样很卑劣，但不得不承认，诺兰的示弱让你婚后一直不上不下悬浮的心稳稳地落到了实处，有了一种落地生根的安心感。 他需要你，渴望你，你是独一无二的，无法替代的。正因此，你也需要他，渴望他，因为虔诚渴求你的他，同样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是你们让彼此变得珍贵。 那一夜是你和诺兰感情蜕变的开始。 因为意义非凡，那晚从仓库里取出的飞蛾玩偶，自然而然成为了你最喜欢的安抚物。哪怕后来诺兰又给你采购了许多造型各异的玩偶，依旧没有玩偶能取代大飞蛾。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会拒绝给你的大蛾子找个伴。 想到这，你转过头，用兴奋的目光望向诺兰：“我想要这个……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诺兰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卡斯珀见状嘴角勾起，望向兄长的眸中迅速浮现一抹挑衅与得色。 看吧，所谓的“体贴”其实一点也不难做到。他早就注意到嫂子有一个心爱的玩偶，就是出门旅行也要带着一起，在这基础上再做一番调查……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和诺兰短暂对上了视线。让他失望的是，哥哥的脸上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一点动摇。 暗流汹涌中，一行三人来到纪念品商店，成功买到了成色崭新的绝版老玩具。 “啊，谢谢你，卡斯珀。多亏了你，我才能买到这只玩偶——它真的好可爱！”你从卡斯珀手里接过付完账的玩偶，将脸贴在飞蛾肉鼓鼓的肚皮上蹭来蹭去，眸中的欣喜浓烈到仿佛要满溢出来。 第27章 如果 卡斯珀坚信飞蛾玩偶的事只是凑巧, 只要他认真起来，想要迎头赶上并超越哥哥诺兰，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毕竟,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 相比身体孱弱的哥哥，在世俗意义上，他才是成功者。 omega都是慕强的。黎安只是先一步遇到哥哥, 被哥哥占有，出现了雏鸟情结, 所以才会那样依恋兄长。只要自己稍微释放善意, 让她发现他才是更好的选择, 她有什么理由不对他心动呢？ 退一万步讲，哪怕嫂子真的舍不得哥哥, 那他……那他也不是那种不愿意分享的人。 他和哥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兄弟。就像哥哥愿意给他竞争与插足的机会一样，当嫂子有想法的时候, 他也必须大度一点……当然, 前提是嫂子有需求。 卡斯珀有信心, 只要嫂子尝过滋味, 有一个对比, 她不可能还对哥哥念念不忘…… 想到这, 又是一阵熟悉的紧绷感从下方传来。因为过分刺激的幻想，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发麻, 体温升高，呼吸急促, 滚烫的血液冲刷下, 他的面上迅速浮现一抹艳丽的红晕。 很奇怪——卡斯珀睁着一双水光摇曳的绿色眼眸，瞳孔扩张, 略显无神地仰头望着雪山的天空，脑海中飘过这样的想法——明明自己私心里是不愿意分享的，可当他将自己想象成加入那方时，在悖德与窥私的双重刺激下，身体竟变得如此兴奋。 好想再闻闻嫂子的香气，咬一咬她散发芬芳的地方……现在，那里会留着哥哥的齿痕吗？ …… 旖旎的幻想冲刷掉了飞蛾玩偶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 经过一番自我激励与说服，卡斯珀平复情绪，迅速振作起来，然后重又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一样，对黎安献起了殷勤。 有兄长的默许，他做得相当光明正大，根本没有避人的意思。却没有想到，正因为他的态度太理直气壮，那个迟钝的omega竟会把明明白白的示好误认为是他“良心发现”、“弥补亏欠”，非常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更让卡斯珀感到挫败的是，实际上手付诸实践后，他才恍然发现，要讨好一个人，其实是非常考验情商、很需要心机和手段的事。而单论情商，他的哥哥甩了他好几条街…… 离开纪念品店，三人按照原本的计划，沿着山道开始登山。 身为omega的黎安体力较差，还未走多远，就气喘吁吁，停下了脚步。 卡斯珀事先在网上搜索过一些情侣相处的攻略，早就等着这一刻。看嫂子找了个背风处原地蹲下，他立刻抓住机会，从随身背包里取出在纪念品店购买的饮用水，潇洒递到黎安面前。 “嫂子，喝水吗？” 听到卡斯珀的问话，你有些诧异，抬头先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眼睛闪亮，隐现期待，不像是开玩笑，这才道了声谢，接过塑料瓶——没错，星际时代依旧在广泛使用塑料，因为人们在外太空发现了一种生命力顽强的微型蠕虫，可以消化塑料颗粒，将它们分解为水、二氧化碳、甲烷等物质，把困扰地球人多年的白色污染问题直接给解决了。 “谢谢你，卡斯珀。”说完，你捏着瓶子，没有下一步动作。 说实话，虽然有些口渴，但你一点都不想喝他给的水。不是对卡斯珀有意见，而是因为这瓶水在冰天雪地放了太久，已经变成了中央飘着冰柱的冰水——傻子才会在雪山上喝冰水呢，就算你身上的高科技衣物很保暖，那也不代表你不怕冷呀！ 然而，从你接过水后，卡斯珀就一直站在旁边，目光灼灼盯着你，摆出了“督军”的姿态。看你许久没动，他甚至贴心地将你手中的水瓶拿了回去，“咔嗒”拧开，把没有盖子的水瓶重又塞回了你的手里。 “拧开了，快喝吧。” “……” 不是，臭弟弟这到底是做好事呢，还是看你不爽，想让你大雪天喝冰水闹肚子呀？ 热乎乎的手掌被骤然塞进的瓶身冰了一下，好一个透心凉！ 你低“嘶”了一声，禁不住再次抬头，古古怪怪看向卡斯珀。两人在半空对上视线，你皱着眉，眼底满是打量评估，卡斯珀却迟钝地没有发觉，两颊飘红，长睫乱颤，朝你露出个有些害羞的笑。 “……” 该死，怎么笑得跟条讨食的大狗似的。 因为没从卡斯珀身上感觉到恶意，你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象征性地喝一口，全了臭弟弟的面子。 就在这时，从一旁伸来一只手，轻巧捞走了你的水瓶——是诺兰！ “卡斯珀，别给黎安喝冰水，她身体弱，在雪地里喝这个会不舒服。” 在你们纠结饮水问题的时候，诺兰已经不声不响在旁边背风坡搭起了一顶防风帐篷，如今正拿着一只杯口往外冒着热气的恒温杯，站在你旁边，用身体替你挡风。 “黎安，地上凉，去帐篷里坐吧。” 见你望向他，诺兰温柔一笑，将手中恒温杯放进你手里。 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旅行用水杯。每天清早，诺兰都会往杯中倒入热水，将杯子随身携带。恒温杯内置的黑科技可以将杯中的水保持在一个适宜入口的温度，一整天都不会改变。 一路上，诺兰已经用这只杯子喂过你许多回。多少带点条件反射，你一看到水杯就顺手把它接过，凑到杯口“咕嘟嘟”喝起了水。 至于那只不受待见的塑料水瓶，在你和诺兰手里兜了一圈后，又带着满满一瓶冰水，被诺兰放回了卡斯珀手里。 归还水瓶的时候，哥哥甚至没顾得上看他一眼…… 从来骄傲的青年垂下孤高的头颅，攥紧瓶子，表情苦闷地目送兄嫂两人走入帐篷。随着帐篷门的关闭，雪原上最后的色彩消失，四周回归了白茫茫一片。明明身体一点也不冷，卡斯珀的心却像泡进了冰水，寒意顺着血管，奔涌向四肢百骸…… 只是隔了一张门帘，为什么会觉得距离那样远呢？就好像，他和他们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身处在两个世界一样…… 哥哥的话真的正确吗，他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正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窸窣”声响起，关闭的帐篷门豁然掀开，从里面冒出半颗戴着绒帽的脑袋。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女omega细嫩脸颊与鼻头很快被刮出一片红。 他看到她努力眨眼，将飞到睫毛的雪粒抖落，然后弯起眼睛，朝他露出一个笑。 一个并非客套、真情实感的笑。 “在外面做什么呢，你快进来呀？”她催促。 说完，女omega便因为寒冷，迅速缩回了脑袋。留下卡斯珀一人，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眼睛睁大，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 “……所以你当时叫我喊他进帐篷，是猜到卡斯珀又闹别扭了？” 深夜，云消雨歇，你一边酝酿睡意，一边趴在诺兰身上同他聊天。聊着聊着，话题不自觉拐到了近几天堪称“性格大变”的卡斯珀身上。 谈及雪山上那一幕，诺兰原先在你脊背上抚摸的动作停顿了片刻。黑暗里，你听到他的声音满是无奈：“没错。因为弟弟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偏偏又爱面子，轻易不希望被人发现这点……如果我去叫他，他肯定会犯倔不进来的。” “我懂，卡斯珀的性格真的挺别扭，明明上一秒还和你好好在聊天，下一秒就会突然生气不理人……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最近真的变了很多，感觉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怎么说？” 你掰着手指数给诺兰听：“首先，变礼貌了，看到我会主动打招呼，会叫我嫂子，再不济也是叫名字，不会再喊我‘瑕疵品’什么的。其次，变细心了，比如今天，我自己都没发现脚踝被藤蔓划伤，他就把药给我拿来了——虽然那个药不太对症，害我起了一片疹子，至少心意是好的。最后，他还变圆滑了，做事不再一意孤行，知道先问一问别人的意见和感受。对比先前那人嫌狗憎的模样，简直进步巨大！” 听到你用“人嫌狗憎”形容卡斯珀，诺兰闷笑了一阵。因为身体紧贴，你能感到他胸膛细微的震动。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卡斯珀很可爱？”他笑了会儿，话锋一转，忽然问你。 你回忆了一下。 就在今天白天，密林探险途中，卡斯珀好心办坏事，给你的伤口涂抹了alpha专用的强效膏药。你体质太弱，耐受不了膏药中的a类效用因子，没多久腿上就起了一片红疹。当时的卡斯珀表现得比你还紧张，脸色煞白，嘴唇紧咬，眼睛里浮着淡淡的水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真的……确实还挺可爱。 想到这，你满含笑意回答：“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嗯、终于有点理解你的心情了？” 放在你腰间的手倏地收紧，有那么一瞬，你下方的身体有些紧绷。但很快，青年的身躯重又放松，让你禁不住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卡斯珀从小就这样，明明很聪明很能干，感情上却有些笨拙……但这也是他可爱的地方了。如果以后他有哪里做得不好冒犯到你，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或者跟我说，我会替你做主的。” “这个倒没有……他还是很听你话的，自从你那天教他要怎么去‘爱’以后，他有在努力朝着你说的方向改变。能把弟弟教导成现在的样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尽心最负责的哥哥了。”你真心实意夸赞。 “尽心吗……”诺兰默默咀嚼着你的话。 奇怪的是，你明明在夸他，诺兰却没有显露丝毫的喜悦，反而在沉默半晌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28章 想要 “父母之爱子, 则为之计深远”。 双胞胎兄弟父母早亡，身为哥哥的诺兰便早早接过了父母的角色，思深忧远, 辗转反侧, 为是否该教弟弟什么是“爱”纠结了一晚上。 可能和较差的身体素质有关系，诺兰一向以“没未来的人”自诩，也因此, 他身上缠绕着一种复杂矛盾的气质，看待事情既悲观又豁达, 作出决定既利落又果决。 他很少对一件事表现得这般牵肠挂肚, 即便睡着了依旧眉心颦颦, 睫毛抖颤，嘴里不时溢出两句梦话。 睡梦中, 又一次听到破碎的梦呓，你睁开眼, 借着夜灯微弱的光芒, 安静注视面前的男人。 他睡着了, 但睡得很不安稳。 黑夜将白日近乎完美的坚韧、沉稳与成熟从诺兰身上剥离。褪去伪装后, 你突然发现, 青年的眉眼之间, 其实还残留着一丝纯稚的少年气。 这个发现令诺兰的脸在某一瞬间和卡斯珀无限贴近重合。 是了，他比你小, 今年才24岁……但他已经是你和卡斯珀的依靠。 你恍惚想着，抬起手, 隔空触碰前方这尊沉沉静卧的薄胎白瓷像。 华贵、精致又脆弱, 带着拯救苍生的悲悯，和自我牺牲的决绝。 他看起来有些累……你应该帮忙分担一些才是。 注视良久, 你终于将指尖落在了诺兰蹙起的眉心。沉睡的青年因这小动作短暂睁开了他的眼睛，浓长的白金色睫毛下，祖母绿的眼珠雾蒙蒙的，视线如雨丝一样飘落在你的身上，清新，潮湿，柔软，多情。 “没事，睡吧。” 你没想吵醒他，便朝诺兰歉意地笑了笑，手掌盖上他的眼睛。 掌心划过痒痒的触感，是诺兰听话地闭上了眼。与此同时，揽在你腰间的手臂缓慢收紧，青年的身躯藤蔓一样包裹上来，将你紧紧缠在中央。 你乖顺地嵌在青年的怀抱，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倾听着对方的心跳，于亲密相拥中再一次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 蜜月期的清晨总少不了一些擦枪走火，黏腻暧昧，血脉贲张的情不自禁。 等你和诺兰终于平复好呼吸，湮灭掉证据，穿戴整齐推开房门，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十点。 意外但又不太意外，卡斯珀和昨天一样，双手插兜，沉默的雕塑一样，早早等在了房门口。 虽然有跟他说过早餐不要等你们，他自己吃就行，但很显然，卡斯珀并没遵照执行的意思——这么看的话，即便平时总是嘴上不饶人，对哥哥多有怨言，真实的卡斯珀其实是个隐形兄控也说不定？ 反正你是没见过这么大人了还一定要黏着哥哥和哥哥一起吃饭的人。 走近的时候，你看到卡斯珀小狗一样偷偷抽了抽鼻子，做出了嗅闻的动作，同时，锋利的两束目光探照灯一样在你和诺兰身上逡巡而过，这让你紧张了一瞬，但很快，你又恢复了坦然。 酒店的房间都有强悍的新风系统，只要开启换气模式，五分钟不到就能将房间里的信息素味祛除。出门之前，担心会被闻到某些气味，你还专门往你和诺兰身上喷了香水。现在的你和诺兰都香香的，那些痕迹也都清理干净了……好吧，从卡斯珀的反应看，香水的遮盖能力很一般。 好在脸皮厚是社畜生存的必备技能。深谙在某些场合，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变成别人，你努力端住架子，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异样。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今天你们俩之所以会起晚，只是因为睡过了头：） 诺兰的心理素质比你强。面对弟弟明显异样的眼神，他身姿笔挺，面含微笑，大大方方舒展身躯，脸色从头到尾没出现过波澜。 于是最后，尴尬的情绪踢皮球一样在三人间轮了一圈，滞销在了脸皮意外薄脆的臭弟弟卡斯珀手里。 “你、你们……我……” 接收到你和诺兰一般无二的坦然目光，他瞳孔缩紧，人显得非常紧张，戴着黑色耳钉的耳朵、连带半张白皙的脸没多久便不堪重负，鲜艳的红色连成一片。 这样的表现与初见时他给你留下的冷硬强悍形成了鲜明反差。你敢打赌，要是让卡斯珀的部下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估计他们眼睛珠子都得惊讶脱眶吧。 听说卡斯珀因强悍的武力值和冷硬酷烈的作风，在阿瑞比恩区有一大票后援团，覆盖了abo各种性别、各大阶层和各年龄段，这些粉丝如果知道他们的偶像在最亲近的兄长面前是什么样，估计也会脱粉一大片…… 你原本有些想笑，只是很快，你回忆起了昨晚诺兰的辗转反侧。情绪于是低落了下来。 诺兰一直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教弟弟什么是“爱”，说实话，他这样关心弟弟，都有些让你嫉妒了。 在你看来，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卡斯珀已经成年了，他有独立思考能力，一件事该做或不该做，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后果也自己承受。陈述利弊，然后让卡斯珀自己做决定，这么干就完事了，想那么多干嘛。 但这种冷漠又直白的话明显不适合跟诺兰说。你可不希望自己在诺兰眼中完美的形象受影响。 于是你尝试套用诺兰的思维模式，思考卡斯珀是否需要学会怎么“爱人”——或者说，做一个健全的、有能力爱人的人，对卡斯珀来说有意义吗？ 你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身旁的两人。在三人汇合后，不知不觉，卡斯珀走到了你的身旁，和诺兰一左一右，用高大的身躯将你这个地球产亚裔小土豆夹在了中间。 右手边的诺兰，穿了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米色针织毛衣，眉目舒朗，表情温和，不语先笑三分，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就跟身上的衣服一样温暖柔软，毫无攻击性。 再往左边看，明明相貌一比一复刻，卡斯珀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今天穿了件风格简洁、线条凌厉的黑色风衣。白金色卷发略显凌乱地垂落肩头，露出耳廓上不羁的黑色耳钉。明明耳尖的赧色仍未褪尽，神情间犹带狼狈，然而，当那双碧色的眼珠缓慢转动、向你投来漫不经心一瞥时，你却像一只被食肉动物锁定的猫，脊背紧绷，感受到一种皮毛绷紧的压力感。 是的，卡斯珀是不同的。他很强大，掌控欲强，野心勃勃，是再典型不过的alpha，完美符合星际人对强者的定义。你很肯定，哪怕卡斯珀根本不懂爱，依旧不妨碍无数人前赴后继，组成他坚实的后盾与拥趸。 毕竟，绝大多数omega也同样不懂什么是爱。 你在伊甸园时，曾询问过你那些omega同学，他们和alpha约会主要考察哪些因素。答案五花八门，但具有一定共性—— 首先，omega们确实会将alpha的性格纳入考量范围，但占比不大，只要别太恶劣就ok。而性格恶劣的alpha，在申请约会时基本都会被帕拉提斯刷掉，所以性格的考察其实可有可无。 出人意料的是，信息素的吸引力也被omega们放在了一个比较低的位置。 虽然在影视作品里，“信息素爱情”被星际人捧上了神坛，可现实世界中，omega没办法乱跑，基本都被关在伊甸园里。她们在婚前与alpha近距离见面的机会很少，只凭一两次见面就想遇到一个信息素完美耦合的对象，概率堪比彩票中头奖。这种情况下，只要alpha的信息素味道还过得去，不惹人讨厌（这代表两人有一定适配度），omega们就能接受对方——反正无论适配度高低，婚后只要完成标记，任由自己被交/配繁衍的本能所掌控，日子照样可以过得如胶似漆。 性格不重要，信息素也不重要，于是，考察的焦点落在了一点：这名alpha是否足够强大，符合omega的心理预期。 星际人对强者的崇拜是刻进骨子里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omega们自然也极度慕强。alpha的强大体现在方方面面：家世，能力，个人素质，过往成绩，未来预期，遗传基因……幸运的是，这些指标卡斯珀没有一个是弱项。 换句话说，即便没有爱情，他照样能轻易将外人眼中的“如花美眷”收入囊中，“爱情”于他不是必需品，而是皇冠上的珍珠，权杖顶端的宝石，或者诸如此类。 如果他足够识相，就应该认识到这点，然后乖乖陶醉于他人崇敬艳羡的目光下，放弃可有可无的“爱情”赛道，让诺兰不再良心不安。 老实说，你有些嫉妒卡斯珀。想想你悲催的万人嫌相亲经历，还有诺兰的自卑自伤，凭什么轮到他的时候，日子就能这么顺遂，这世界真不公平。 今天是周日，酒店餐厅调整为自助形式，还邀请了真人厨师现场烹饪，吸引了很多人排队。 你其实对真人厨师制作的菜肴没什么偏好——技术的进步让机器人厨师有能力做出足够好吃的菜，这种情况下，真人烹饪更多只是噱头罢了。不过，为了支开诺兰，你还是告诉他，你想尝一尝那位厨师的手艺。 等到诺兰排进长队，成功被你支走，你觑了个机会，把卡斯珀叫到餐厅角落，和他单独聊了聊。 一开始，你的态度不算好。嫉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心疼诺兰——看他私下里为臭弟弟担心成什么样，卡斯珀却跟没事人一样，端着餐盘在餐厅四处闲逛，潇潇洒洒，自在得很，看着可实在碍眼。 所以你开门见山，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对‘爱情’是怎样的看法？” “什么？”卡斯珀被你问得愣住。 “你和其他alpha一样，觉得这是种早就该被淘汰的、配不上alpha高贵身份的软弱感情？或者干脆把它当成了一种独特的装饰品，拿来炫耀的谈资？”你补充。 第29章 教我 你花了整整10秒消化卡斯珀的话, 然后张开嘴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卡斯珀你……你恋爱了？！” 这可真是完全看不出来。谁能想得到，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卡斯珀, 竟也有坠入爱河的时候…… “没有恋爱。”卡斯珀否认——不知是不是错觉, 你觉得他的语气烦躁中带着些幽怨，“那个人不要我。” “啊？什么意思，她拒绝了你的告白？” 卡斯珀摇头：“还没告白。” “那你怎么说她拒绝了你……有喜欢的人你先去告白呀, 以你的条件，被拒绝的可能性很低吧！”你有些无语。 卡斯珀依旧摇头, 湖水一样碧沉的眼睛幽幽望着你, 声音放低, 隐透出几分可怜：“那个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和她的伴侣，彼此相爱, 灵魂契合……她不会要我的。” “……” 不是，这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卡斯珀悄没声息突然有了个“喜欢的人”本来已经够让人惊讶, 没想到那个人还是有伴的。该说不愧是alpha吗, 脸皮够厚呀, 想当插足感情的第三者, 居然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等下、现在似乎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哎！ 刚捋清事情脉络时, 你还颇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感叹天道好轮回，继你和诺兰之后, 总算轮到卡斯珀这个顺风顺水的家伙栽跟头啦…… 只是很快，你回想起了昨晚诺兰的忧思忡忡。 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绽放便就此僵住。看着卡斯珀苦恼颓丧的样子, 你在心底暗骂了声“糟糕”：诺兰之所以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还不就是担心卡斯珀会在感情上受挫，吃“求而不得”的苦吗！ 你当时还安慰诺兰, 卡斯珀的条件那样出色，想必在情场也能继续当他的常胜将军——结果今天这位将军就惨兮兮地告诉你，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叫滑铁卢……哎这、这叫什么事儿呀！ “你真就那么喜欢那个人，非她不可？”你问。 卡斯珀的脸可疑地浮现了一抹醉酒般的晕红。像是承受不住你锐利的目光，他微微低头，以手抵唇，掩饰地咳了一声，有些倔地回答：“嫂子，我、我只想要她……她是特别的，别人不可以。” 说完，他抬眸偷偷看了你一眼。祖母绿的眼珠子躲躲闪闪，蕴了薄薄一层水光，浓密的睫毛眨呀眨，来回反射着头顶明亮的水晶灯光，像落了无数颗闪烁的星星。 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真是稀奇，那个自大刻薄的卡斯珀，竟也会露出这等少年怀春的经典表情……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心有所属，那你绝对愿意祝福他。 身为一个有着基本道德底线的人，你深知像卡斯珀这样觊觎别人的对象，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毕竟卡斯珀是诺兰的双胞胎弟弟，也是你名义上的弟弟。他日子不好过，诺兰就会伤心，诺兰伤心了，你也会难受……因此，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天人交战，你心中的大义最终还是输给了私心。 “你喜欢的那个人，方便的话，能跟我讲讲她的事吗……当然，不说也没关系。我并不是想干涉你的感情，只是身为过来人，觉得或许可以帮你做一下参谋而已。” “她是……”卡斯珀张口欲答，但不知为何，才起了个头，他便果断咽下了后面的话。 与此同时，你看到青年脸上好不容易有所消褪的红色涨潮一样卷土重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耳际和脖根蔓延而上，迅速扩散到整张脸。那张矜贵的、贵族一样轮廓分明又精致优雅的脸，眨眼之间已经红到滴血，让他整个人看着像刚从温泉汤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翻涌着一种独属青年人的热意。 他垂眸望着虚空一点，看起来有些害羞，同时又相当激动。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尽管有意放慢语速，当卡斯珀说话的时候，你仍能听到很重的呼吸声：“她……她是个omega，但性格很怪，和其他omega一点也不一样，有时候会让人很生气。” “哇哦，听起来很叛逆。”你熟练捧场。 “是的。”听到你的概括，卡斯珀眸光闪烁，嘴角往上勾了勾，“是的，她很叛逆……我一开始其实很讨厌她，因为她浑身都是刺，扎得我很不舒服。可是……可是她很香。” “……” 不是，别告诉你所谓的“喜欢”到头来也不过是信息素作祟？ 你听得微微皱眉。 神奇的是，明明没在看你，卡斯珀却仿佛拥有读心术，从你短暂的沉默中迅速领会了你的意思，着急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最开始会对她有想法，确实和信息素脱不开关系，但是——但她真的很不一样！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拒绝过我，无论我走到哪里，人们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我，可唯独她，宁可对着哥、对着她的伴侣微笑，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说到这里，像无数遭受情伤的前辈一样，卡斯珀眼中的星光黯淡了下去。 “她真的很奇怪……我明明比她的伴侣优秀那么多，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眼里只有那个人，没有丝毫我的位置。我知道的，她讨厌我。偏偏越是这样，我就越被她吸引，对她着迷——我想靠近她，想让她关注我，看到我，然后，像对待那个人一样，接纳我，依赖我，对我笑……她说那种感情是‘爱’，所以我就想，那我也要学会‘爱’。” 一长段话说完，卡斯珀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忐忑地看向你，小心翼翼问： “嫂子，等我学会了怎么‘爱人’，她会选择我吗？” “……”不是，别问你啊，你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爱情顾问——你甚至都不认识他说的那个奇行种omega！这么要命的问题，干什么拿来折磨你…… 你被他希冀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很想不管不顾转身就跑。然而，还是那句老话，卡斯珀是诺兰的双胞胎弟弟，是你的“义弟”，只要你还是诺兰的伴侣一天，就没办法和他完全切割。 于是你纠结半天，只能顶着青年热烫的视线，硬着头皮胡扯了一句：“应该……会的吧？” “嗯，我也觉得。” 卡斯珀弯起眼睛，欣喜地笑了。 当他收敛了所有攻击性，露出纯粹的笑容时，其实很好看——毕竟卡斯珀长了张和诺兰相同的脸，没道理诺兰笑起来色若春晓，治愈无比，轮到卡斯珀的时候就变丑吧？ 事实上，因为罕见，卡斯珀这抹笑给你内心留下的震撼，要远超诺兰数倍。 可惜你并没有他那么乐观。 拜托，卡斯珀喜欢的可是个心有所属的omega——听他的描述，甚至很可能是个已婚omega，因为未婚omega都被伊甸园关着，很难像他说的那样频繁和alpha见面。这意味着，卡斯珀要想上位，面对的困难至少两重，第一重是那名omega的婚姻，第二重才是那位omega的意愿，也就是卡斯珀所说的“爱情”。 对，你也是婚后恶补才知道，在星际时代，为了保护ao权益，增加优质人口，联邦制订了一部专门的、被简称为《ao婚保护法》的法律。保护法对婚姻期间ao双方的权利义务做出了详尽说明，并且，对破坏ao婚姻稳定的行为列出了严厉的惩罚措施。 不理解的话可以参考地球时代华国的军婚——因为涉及到abo背景，星际时代对破坏ao婚的处罚，比破坏军婚更严格。 当然，卡斯珀权势滔天，只要那位不知名omega的alpha伴侣没那么有出息，想要一手遮天强取豪夺，应该不算很难。这里就算第一重坎可以通关好了，那你也不觉得他能顺利迈过第二重——听他的描述，那个omega很有主见，特立独行，应该是个忠贞的人，不会朝三暮四，随便一勾引就丢了魂。 反正，以卡斯珀目前的感情菜鸡状态，十之八/九是自信满满跑上前，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变成情场败犬，苦酒入喉心作痛吧……不行、绝对不可以！ 卡斯珀成不成功你管不着，但你不希望诺兰因此难过。 想到这，你叹了口气，决定主动替丈夫分担一些。 “听着，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我觉得，如果你希望得到那位omega的心，值得下功夫的地方还有很多。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除了宿敌就是同类——或许在追求那位omega的时候，你可以听听同为omega的我的建议？” 话说出去，你有些忐忑，不知道卡斯珀会不会无视或者拒绝。毕竟在昨天之前，你和他的关系还很差劲，他不愿意听你的，那你也没辙。 结果，出人意料，他居然两眼发亮，非常兴奋地答应了。 “是的，当然！” “要怎样才能得到她的爱……请教教我吧，嫂子。” 这样拜托的他，绿眼睛里满是孺慕和渴求，很像一条温顺的大狗。 …… 第30章 可爱 要让你论证ao之间信息素互相吸引的具体原理, 你绝对会交白卷，但说到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问题，身为一个纯正的地球妹, 你自认还是有话可说的。 至少比那些信息素至上不知感情为何物的ao强上不少。 因此, 卡斯珀希望你教他怎么追omega，你略作思索，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反正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能帮就帮吧。万一太阳打西边出来，真让卡斯珀撬成了墙角, 你不仅能借此机会缓和与臭弟弟的关系, 还能了了诺兰的一桩心事, 何乐而不为？ 不过—— “可以是可以，但事先声明, 我只是按照个人经验，给你提供一些意见参考。具体要不要按我说的做、做到什么程度为止都需要你自己判断, 没问题吧？” 身为一个深谙自我保护必要性的社畜, 你谨慎地补上了免责声明。 出人意料, 一向刻薄的卡斯珀竟然很好说话。他扬起下巴, 矜持地点了点头, 唇角微勾, 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一口应和道：“没问题。有嫂子帮我, 一定可以的。” “……”可以个鬼！ 你不理解卡斯珀哪里来的信心，有心吐槽, 话都滚到嘴边了, 到底没说出口——算了算了，先不扫兴, 反正等他实际去做的时候，就能发现要讨人欢心有多困难了…… “嫂子，给你。” 手上传来沉甸甸的触感，打断了你的思考。你低头，发现卡斯珀一直端着的餐盘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你的掌心。 白色的瓷碟里堆放着各种食物，都是他刚才从餐厅各个角落搜罗的。难得的是，明明碟子盛得很满，装盘却很考究，不同种类的食物错落堆叠，让人联想到曲径通幽的江南假山园林，既最大化利用了空间，避免了串味，同时还兼顾了视觉美。 但见鬼，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餐盘塞你手里——难道这是星际人特有的某种欺负人手段？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拿来形容你再好不过。有鉴于对方过往的斑斑劣迹，哪怕如今你和卡斯珀的关系已大有缓和，在对方做出什么特殊举动时，你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警惕。 看你皱着眉，望向餐盘的表情如临大敌，卡斯珀表现得有些郁闷：“不用想太多，这是谢礼。” “啊？” “里面的东西我没碰过……嫂子答应了帮我，我很感激，哥哥到现在还没来，我想你可能饿了，所以先把吃的给你……”他抿唇，别扭补充。 “哦，原来是这样……”你恍然，感叹完一抬头，发现卡斯珀正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你，眉头微蹙，表情不善，锥子一样的目光戳在身上，存在感强得你脸上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不是，刚刚不还挺高兴的，你又哪里惹到他了吗，怎么垮着一张晚娘脸…… 你努力想了想，顶着对方压迫力满满的瞪视，试探着加了句：“那……谢谢你？都是我喜欢的食物，我很高兴。” “呵。”卡斯珀终于别开脑袋，下巴高傲地扬起，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如果他绷着的嘴角没有跟抽筋一样往上乱扬的话，你说不定真会被他骗过去，以为他还在生气，现在嘛……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你得说，他哼哼的样子，真的很像你小时候养在农村家里的小粉猪。 奇妙的是，你居然觉得这样的臭弟弟有些可爱……果然是和诺兰在一起久了，思维逐渐诺兰化了吧。 “话说，你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你哥哥知道吗？” 想到诺兰，你一秒从奇怪的“亲哥眼”状态抽离，正色询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你提到诺兰时，环绕在你和卡斯珀周遭的轻松氛围忽然凝滞了片刻。 “就那么喜欢哥哥吗……”你听到卡斯珀这样嘀咕。 “什么？” “嫂子和哥哥的感情真好，我都有些羡慕了。”卡斯珀扯扯嘴角，声音酸溜溜，后半句话语速放慢，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以及，嫂子可以放心，哥哥知道我的事……他本身也是同意的。” “……” 同意什么，同意他插足当小三吗？ 或许是因为这念头太阴间，一阵冷风应景地从脚下腾地蹿起。你抖了抖身体，迎着青年幽深的眸光，发觉自己的背上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层冷汗。 “……哦，那就好。”口中干涩，你讷讷回应。 本来还有一堆问题想问：比如诺兰是什么时候发现卡斯珀的心事的、他认不认识卡斯珀喜欢的那位omega、对于卡斯珀有意插足他人感情的事，又究竟抱持着什么态度……可你忽然有种感觉，这些问题不能问。 就好像，一旦问得太深入，便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在第六感的示警下，你慎重地收起了好奇心，转而踮起脚尖，朝诺兰排队的方向望了一眼。在你和卡斯珀谈话的时间里，他已经从队伍末尾排到了最前面。 即便在远处排队，他也一直关注着你。注意到你的目光，他远远朝你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那抹笑如一阵春风，轻易驱散了萦绕心头的不安。说不清为什么，你突然有点想诺兰，哪怕你们才刚分开不到十分钟，哪怕你根本不是什么黏人的人设。 反正……反正就是很想他。 “你哥哥马上排到了……我去找他！” 急匆匆朝卡斯珀丢下这句话，你顺从心意，小心地端着手里的餐盘，转过身避开人群一阵小跑，灵巧地蹿到了诺兰身边。 “别急，小心撞到人。”熟悉的嗓音响起，一双手轻轻扶住了你的肩。顺着那力道，你稳稳停住脚步，才刚站定，嘴边便被人塞过一颗小小的圆球。 你下意识张嘴，冰凉的指腹轻轻擦过你的下唇，将那粒小球塞进了你的口中。你叼住小球嚼了两下，一股酸酸甜甜又带着奇特香味的滋味在舌尖缓慢扩散，皱起的眉心瞬间舒展——是你喜欢的小红果，一种不太常见的星际小零食！ 没想到在雪山酒店还能吃到这个。 见你沉醉于美食，诺兰贴心地接走了你手上沉甸甸的餐盘。他语气含笑，柔声劝说：“慢点吃，我这里还有……看这摆盘，这碟食物是卡斯珀给的？” “对。” “我看到你们在一起聊了很久。” “是的。他不是……就、你知道的。卡斯珀不太擅长追求omega，我答应给他帮忙做参谋，他为了表达感激，就把这些吃的给了我。”你咽下小红果，含糊回答。 “哪有人表达感谢是这样的……”诺兰点出了你一直想吐槽的一点，说完，又话锋一转，双眼弯出月牙形弧线，笑着同你征求意见，“他很可爱，对不对？” 你顺着诺兰的目光，和他一同望向了不远处的卡斯珀。周末的餐厅人流量比较大，来往的旅客中，似乎有人认出了他阿瑞比恩军区将军的身份，正和同伴一起将他围住，满脸崇敬地说着什么。 在陌生人面前，卡斯珀恢复了他往日的模样，腰板挺直，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冷漠高傲。 光看外表，真的很难将他和“可爱”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但你同时还记得卡斯珀刚才的小猪哼哼。 于是，非常难得，你和诺兰在卡斯珀问题上居然达成了一致。 “是的，他很可爱。”你说。 厨师刚好在这时新做好一道菜。他面前那位客人兴高采烈地端走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引起后方队伍一阵骚动。等待心切，人群乱糟糟朝前拥挤，你和诺兰被推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混乱中，不知是谁撞了诺兰一下。他一个踉跄，手中餐盘没能拿稳，“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汤汁四溅。 在你没看到的地方，青年的眉峰压上沉沉一层阴云。 第31章 交锋 卡斯珀踩着志得意满的脚步, 加速走到了兄长与嫂子身边。 alpha的听力普遍灵敏，他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黎安一人身上，刚才的距离, 已经足够他听清她和哥哥的对话。 “他很可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看到女omega眼中含笑，神情自然，态度闲适中透着些漫不经心。 他一直在观察她。像一只兢兢业业采集松果的松鼠一样, 他把属于嫂子的一切信息都零零碎碎收集了起来，小心地储藏在心里。他知道她没有看起来那样老实恭顺, 偶尔也会撒谎, 或者说一些违心的话, 所以他分辨得出，在夸他可爱的时候, 她是真心的。 于是他浑身的血液都因为简单的一句话沸腾了起来。 “可爱”——联邦通用语大全对这个词的解释是“令人喜爱的”、“讨人喜欢的”。尽管听上去软绵绵，缺乏alpha气概, 至少这是个正面词汇, 它说明嫂子已经没那么排斥他了。 再进一步, 人们会在什么场合使用“可爱”这个词呢？ 他的话, “可爱”一词的本体毫无疑问就是嫂子！在遇到她之前, 他从没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用这个词汇形容的。然后他看到了她——她吃东西的时候, 脸颊会鼓起一块，一耸一耸, 跟仓鼠一样，非常可爱；她生气的时候, 脸蛋红扑扑, 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明明下了死力打人, 他却一点没觉得疼，这一点也是可爱的；还有爬山的时候，地面坡度一点都不陡，她却能左脚绊右脚，“噗通”一下摔倒在雪地上，弄得鼻头全是雪，笨笨的样子更是可爱到他的心都化了…… 嫂子说他“可爱”，是不是意味着，就像他眼中的她一样，她眼中的他也终于有几分讨人喜爱了？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卡斯珀的嘴唇就克制不住往上扬。 紧跟着他就看到，队伍中的哥哥假装被人群推搡，故意打翻了手中的餐碟。碟子里的食物是卡斯珀根据这几天的观察，精心替嫂子挑选的，现在它们都落在了地上，无缘进入黎安口中。 但卡斯珀的好心情并没有减损半分，反而因为哥哥脸上浮现的阴郁，变得越发兴奋激动，斗志昂扬—— 从来稳操胜券，游刃有余的哥哥，竟也有患得患失、心神不定的时候！是因为嫂子的话对不对？因为嫂子夸他可爱，嫂子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魅力，她有了离开的可能，于是哥哥感受到了威胁，哥哥紧张了……这可真棒啊！ 思及此处，卡斯珀鼻息加重，指尖发颤，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 一直以来，在他和哥哥之间，嫉妒的那个永远是他。 因为身体的缺陷，诺兰早早就为自己划定了一条线，那条线代表了他能力的极限，他会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去奢求线外那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不抱期待，自然无所谓失望、愤怒、嫉妒、悲伤……于是哥哥就跟古时代神话传说里的天人一样，高高在上，不通俗事，永远洁净无瑕，不沾惹丝毫尘埃。 但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什么也不担负，除非那些重担被另一个人承担了——卡斯珀就是那个被迫担负了一切的人。那些被哥哥抛弃的，沉重、痛苦、世俗的东西，最后兜兜转转，化作责任、使命、父母的期待、家族的荣光……全部落在了卡斯珀的身上。 他永远在承受期待，在追求强大，在肩负在强撑。他持续不断地接受训练，像滚轮中奔跑的鼠。他不是机器，当然也会累，会疲惫，会抗拒，会难受，可和哥哥不一样，作为家族下一任继承者，他不被允许停下。 卡斯珀一直记得，在某个黄昏，他因力竭摔倒在训练场，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埃。因为母亲也在观看，所以他坚持了很久，倒下的时候，他真的很累很痛，他很希望母亲可以夸夸他，像照顾哥哥那样为他擦汗，为他身上的伤心疼……可他透过汗水朦胧的视野，看到的却是母亲失望的表情。 她接了个视讯，然后板着脸，匆匆离开了训练场。他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哥哥精神力紊乱发烧了，她要回去照顾哥哥。 那一天，被抛下的卡斯珀头一次尝到了什么是嫉妒。那种苦涩、滑腻、令人作呕的味道，久久残留在他的舌尖，梦魇一样纠缠了他整个青少年时代。 而现在，高高在上的哥哥终于也从神坛跌落，面具裂开，沾惹脏污，变得和他一样丑陋市侩——这又如何能不令他激动呢？ 真好啊……双胞胎兄弟互为半身，本就该同进退。凭什么哥哥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清白享受黎安的爱。 他要撕破哥哥的伪装，他要加入，他要分享，他要抢夺，他也要得到曾经无法到手的“爱”！ 清洁机器人骨碌碌转动滚轮，灵巧地避开顾客，清扫了脏污的地面。破碎的餐盘、散落的食物很快被收拾一空，没多久，地面就恢复了整洁。 和地上的脏污一样，诺兰脸上的阴郁也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就很快消失不见。当卡斯珀走到跟前时，他看到的，是一个一如既往温柔沉稳的哥哥。 “卡斯珀，你怎么也来了……真抱歉，我刚刚没有站稳，不小心打翻了你为黎安准备的食物。”诺兰苦笑着同他道歉，脸上满是虚浮的懊恼。 他知道哥哥在装，哥哥也知道他知道，毕竟他们从诞生之初就一直在一起，是世上血脉最近的两人。 唯独黎安什么也不知道，真心以为诺兰在诚心自责。她牵过了对方的手，安抚地在诺兰手背拍了拍。 “这事应该怪我，明明你还在排队，我不该把餐盘交给你拿的。”说完，她又看向卡斯珀，“对不起呀，难得你还给我准备了谢礼，我没有保管好。” “没关系，我再替嫂子拿一份就好。”卡斯珀回答。 认真道歉的嫂子也很可爱，他想。她可能出自其他星系，说不好通用语，所以一直在使用翻译器，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偶尔情绪激动，还会出现“呀~”的口癖。他特别喜欢她那身“呀”，说的时候尾音拖长，听上去软绵绵的，像扫过脚脖子的猫咪尾巴。卡斯珀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次听到这声音，他都会头脑发热，气血上涌，兴起一种撕咬啃噬的冲动。 如果在她身边被她维护的人能换成他就好了。好想将嫂子按在怀里，先轻轻亲吻她，然后趁她没防备，再用力咬一口她发出“呀”声的嘴唇，将她的惊叫、呼吸和唾液全部掠夺，让她气喘吁吁，眼睛里全是泪光，眼睛和心全部被他的存在占据——就跟昨晚哥哥对她做的那样…… 回想起昨晚听到的动静，身体诚实地起了反应，内心翻涌的却是滔天的妒焰。真嫉妒啊，明明是他先遇到嫂子的，为什么会是哥哥先发现了她的独特，将她独占呢？ 哥哥可真是个幸运的alpha…… 运气不错，酒店餐厅里除了他和诺兰，其他客人都是对信息素极端迟钝的beta。情动之时，腺体分泌的过量信息素飘散在空气中，被旅客忽略，被黎安无视，唯独被他的哥哥所接收。 逸散的信息素味就像一份嚣张的战帖，引动了诺兰的视线，两人在空中无声对视，非常罕见，一向温和内敛的哥哥，眼中竟出现了森冷锐利的锋芒。 “黎安想吃酒店厨师亲手制作的甜点，她的食物我来准备就行了，卡斯珀你先去拿自己的早餐吧。”诺兰朝他微笑，笑意未达眼底，看着活像一尊虚假的人偶。 他在彰显他的所有权与存在感——哥哥一定是怕了！ 想到这，卡斯珀瞳孔收缩，肌肉绷紧，喉结因兴奋而上下滑动，连呼吸都不自觉滚烫了起来。 好棒……太棒了！爱情可真是了不起的存在，竟然能让哥哥失态！ 果然，当初听哥哥的话加入到爱情竞争里是正确的！如果不在哥哥最擅长的赛道上战胜他，哥哥又怎能输得心服口服，自己又如何能感受到这份无与伦比、至高无上的成就感呢？ 哥哥现在一定很后悔吧……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嫂子刚刚可是亲口夸他可爱了，她还答应要教他怎么讨人欢心。迟钝的嫂子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她居然完全没发现他对她的欲望，前段时间还与他针锋相对，对她态度稍微好一点，她就心软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迷人的。真可爱啊。 嫂子嫂子嫂子嫂子…… 满脑子都是嫂子，卡斯珀想也没想，一口拒绝了诺兰。 “嫂子想吃的东西，我来替她拿就好了。哥哥你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一下吧……嫂子觉得呢？” “哎？” 你原本正垫着脚，分心在看大厨用星际黑科技厨具做饭，一转头，场上两个男人的目光忽然都聚集到了你的身上，让你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要做什么非常了不起的决定。 但见鬼的，他们在争抢的，似乎只是一个排队拿食物的名额？ 你左边看看，再右边看看，实在想不通这对兄弟又在唱哪一出。于是，你顺从心意，点了诺兰的名。 “诺兰你也排很久了。既然卡斯珀这么积极，接下来就让他来吧。”说完，你又朝卡斯珀露出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你，卡斯珀，我想吃的是抹茶泡芙，一定帮我多拿点。” “好的，嫂子放心。” 卡斯珀心神荡漾，如闻天籁，脸上得意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他脚下一转，斜插一步，硬挤进诺兰身后的队伍里，然后按住哥哥的肩，手上用力，将诺兰挪了出去。 “哥哥就和嫂子去座位上等吧……或者你也可以先拿自己的食物。” 一边说，一边控制不住去看哥哥的表情。 让卡斯珀失望的是，即便抢夺失败，诺兰依旧不动声色，面上看着相当平静——也许是在死撑吧。 第32章 决定 都怪诺兰的回复, 弄得你人心黄黄。在接下来的用餐过程中，“汪汪”两字不时闪现，害你脑海中的旖旎念头怎么都没办法压下去。 你觉得, 如果诺兰变成狗狗, 那毫无疑问就是金毛了。披一身白金色的柔顺长毛，个头很大，却毫无攻击性。眼睛湿润, 脾气温和，永远用信赖依恋的目光追随着主人, 无论被怎样恶劣地对待, 也不会生出反抗或者逃避的心思, 而是一如既往快乐地甩动着蓬松的大尾巴，虔诚地将自己的一切捧起, 奉献给主人。 是很适合绑起来狠狠欺负，然后在濒临崩溃前再停下来适当给一些奖励, 来回吊着反复逗弄的类型……哎呀, 打住, 别再想了！ 察觉到身体某处的变化, 你赶紧悬崖勒马, “咕嘟”灌下一口冰水。 你的身体没有腺体, 不过，根据诺兰的描述, 每当你动情的时候，你的小腹某处就会分泌出类似信息素的香气。这让你在某些时候会觉得很没有隐私——就比如现在, 大庭广众下妄想一些不适宜的内容, 在地球根本不算个事儿，到了星际, 却很有可能因为气味的缘故被其他人察觉，简直是一种另类的社死。 当然，你也知道不应该，可地球人本来就是不分场合能随时随地发倩的可悲生物。你被诺兰蛊到了，一个没看住，丰富的想象力就自动为你勾勒出了暧昧刺激的画面……这、这你也没办法控制啊！ 你由衷希望刚刚那一下妄想，身体没分泌太重的味道。不然，诺兰还好，万一被卡斯珀闻到了，感觉会很尴尬。 所以嘛，好好的蜜月旅行，突然插进来一个第三人，是真的很不方便呀…… 说起来，你只听诺兰形容过，说你动情时分泌的气味很香很诱人，但具体是怎样个香法，当时场合不对，诺兰正忙着吮吻吞咽，无暇细说，你后来也忘了……于是直到现在，你都对自己的“信息素味”一点概念没有哎！ 现在不合适，要不晚上问问他好了，你还挺好奇的…… 胡乱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了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你终于逐渐平复了身体的骚动。 因为不好意思，这整个过程中，你一直低垂着头，假装在专心吃东西。也因此，你没有发现对面青年古怪煎熬的坐姿，和红到爆炸的脸颊。 不同于哥哥的游刃有余，对于仍保留着腕上朱红、至今未与任何omega有过深入接触的卡斯珀而言，信息素的诱惑力是如此强烈，简直到了难以抗拒的程度。 尤其当青年意识到散发出香气的人正是他苦求不得的omega时，独属于一些难眠之夜的糟糕妄想混入其中，本就比之前浓郁几分的香气沉淀了欲望与渴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诱人，越来越香甜。它们如同有生命力一样，一丝丝、一缕缕侵入青年的大脑，将稀薄的理智翻搅成一团，让他沉醉，让他痴狂……一时不慎，卡斯珀差点失态当场。 关键时刻，青年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餐盘中的泡芙球。金黄色的圆润球体，内部挤满了清香的抹茶味奶油，摆放在整洁的瓷碟中，看上去可口又美味。 那是嫂子刚才递给他的泡芙球…… 回想起收到“礼物”的喜悦，发热的头脑瞬间清明，理智回笼，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卡斯珀如坠冰窟。 就在刚才，当黎安把泡芙球给他，朝他露出赞许的笑容时，他偷偷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堂堂正正和哥哥竞争，让嫂子因为爱主动选择他。 经历了这么多，他发觉自己好像终于明白什么是“爱情”了。明明只要玩弄权术，略施手段，她就能变成他的，可他却不愿这样做，因为他没有勇气面对黎安的抗拒和冷漠。他喜欢黎安的笑，他希望她一直是快乐的，他本能地排斥那些会让嫂子讨厌他的行为，甚至，光只是想象她回到最初见面时的态度，对自己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的内心就会涌起一阵刺痛。 为了让嫂子喜欢上自己，他必须更加强大，更加绅士，更加完美——总之，绝对不能像个野兽一样，轻易被欲望左右，变成纯粹的“信息素奴隶”。 好险，嫂子太香了，刚刚差点没忍住…… 卡斯珀深吸口气，努力对抗着身体内部被勾起的熊熊欲焰，握住餐叉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控制不住将合金制造的叉子捏变了形。 诺兰坐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弟弟的反应。看到卡斯珀中途刹车，神智在爆发边缘险之又险地恢复了清明，他惊讶挑眉，心中浮现复杂的情感。 弟弟已经上钩，彻底迷上了“爱情”的滋味……这是件好事，它意味着卡斯珀不可能再用自己曾担心过的手段强行夺取。身处弱势，他成功护住了他和黎安。 可诺兰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而是感到了浓浓的辛酸与歉疚。 他算计了卡斯珀。 那是他的双生弟弟，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他曾经嫉妒过卡斯珀，但在察觉到弟弟身上背负的一切后，他又轻易原谅了弟弟，并因此越发珍视自己的半身。 可他却算计了这样重要的人。因为他卑劣自私，他不想承受失去的痛苦。 他明明早就知道，感情的世界不可能容下第三人，他和弟弟无论谁笑到最后，都会有另一个人品尝到失败的椎心之痛。可他还是抛下香饵，将单纯的弟弟推入了深渊……真是遗憾，为什么偏偏是黎安呢？如果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无论多么珍贵，只要卡斯珀想要，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他都愿意无条件奉上。 唯独黎安不可以。 思及此，青年垂下长睫，悲伤的眸底划过一抹阴郁。 不可以，绝对不行。 …… 餐桌上的暗流只汹涌了片刻，便各自偃旗息鼓，陷入止歇。 等你终于收拾好心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重新抬起头时，餐桌上已然恢复了平静。 诺兰嘴角噙着笑，体贴地为你剥开水煮虾坚硬的外壳。你的对面，卡斯珀放松紧捏餐叉的手指，悄悄舒了一口气。 大家都想着各自的心事，在故意营造出的和谐氛围中用完了早午餐。 早午餐后，接下来就是轻松愉快的游玩时间了。 回房收拾了一下，三人在酒店大堂壁炉前集合，背上背包再次出门。 今天是在雪山的最后一天。领略过雪山风光，游玩过人文景点后，兜兜转转，你们又回归了第一天接触的滑雪项目。 在雪山滑雪本身就很有趣。与此同时，卡斯珀初尝爱情的滋味，整个人忽然变得成熟不少，大大拉高了你和诺兰的游玩体验。 大概是想要找你取经，学习追求omega的方法吧，游玩过程中，臭弟弟不再时刻板着脸在一旁假扮木桩子，或是故意同你和诺兰唱反调，而是十分认真地参与到了运动项目中。 他撑着合金滑雪板，与你和诺兰一起从高高的雪山顶一路下滑。你们三个保持着一致的节奏，从雪坡上顺次滑行而下，在经过陡坡时刺激大喊，在加速冲刺时喜悦尖叫，白色的雪花飞舞在你们身边，将整个世界渲染得无比洁净、广阔、壮美，冷锐的寒风刮在你们的脸上，脸颊浮现鲜艳的红色，那是独属于滑行者的勋章…… 事实证明，一起参加极限运动真的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等到滑雪板终于停下，你笑着同两位伙伴击掌，在清脆的击掌声中，与卡斯珀的过往嫌隙一笔勾销。 你忽然觉得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家伙。 想起自己答应过对方的事情，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左右无事，你干脆给卡斯珀就地开了堂爱情课。 “我觉得你可以试着约那位omega出去，和她创造一些美好的共同回忆——对了，你能把她单独约出来吗？” 卡斯珀摇头，语声幽幽：“她的伴侣看她很紧，没办法单独约。” “可她的伴侣是alpha吧？你们alpha身为社会精英，不都挺忙的吗，找个对方不在的时间偷偷把她约出去不就……” “咳咳！”一旁的诺兰不知怎的，忽然大声咳嗽起来。 你被他吸引了注意，停止了经验传授，转身取了水杯递给诺兰，又伸手帮他拍背。一通忙前忙后，等诺兰终于不再咳嗽，你也成功忘记了刚才自己讲到哪。 休息之后，你们坐古早味十足的缆车上山，然后踩着滑雪板，再度体验高山速滑的快乐。 但在后半段的游玩过程中，卡斯珀没再那么投入，而是时常沉默发呆，面露思索。 “他那是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呢？” 夜晚独处时，你想起臭弟弟的异样，好奇询问诺兰。 诺兰耸肩，语气轻松：“谁知道呢……说不定我要升职了。” 哎，这话说的…… 你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不开玩笑，我是真的很好奇。难得他的态度好一些，突然又变成了大闷罐，这不是很奇怪吗！” 诺兰的回应是抓住你乱动的手，举到面前，伸出舌尖充满暗示地在你指腹舔了一下。一边舔，一边用他犬科动物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充满渴求地与你对视。 翠绿的眼底燃着欲念的火，目光灼热，瞬间将你点燃。 “继续提起其他人，我会嫉妒的……” “我才是黎安的狗，唯一一条，多疼疼我吧，主人？” “……”画面太刺激，你脑袋“嗡”一下，整个人都给香迷糊了。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卡斯珀！ 于是你丢下一切，和诺兰玩起了期待已久的狗狗游戏。 …… 狗狗是人类的伙伴，忠诚的代名词。 第33章 上课 卡斯珀的学习热情很高。 清早, 他又一次等在了你和诺兰的房间门口，门刚推开，就迫不及待抬手跟你们打招呼, 然后从不知哪里摸出了一瓶小红果, 当着诺兰的面递到你跟前。 透明的玻璃瓶里，圆润的红色果实表面包裹着薄薄的糖浆，粒粒分明, 像大号石榴籽一样躺在瓶中，在灯光下反射出宝石一样的光泽, 非常好看。 “给我的吗？” “是的。”卡斯珀颔首——可能是不太习惯做这种事, 你看到他脸上很快飘来一层薄红, 睫毛乱眨，看上去竟有些羞赧, “那个……这是谢礼。嫂子昨天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帮了我很多。” 昨天的话？……你昨天说什么了, 没什么印象呀。 分心思考着, 你接过玻璃瓶, 熟练地道谢：“谢谢你, 我真的很喜欢吃这个, 小红果产量太低, 市面上很难买到，你有心了。” “没什么……嫂子喜欢就好。” 听到黎安真心实意的夸赞, 卡斯珀只觉心口像关了只闹腾的鸽子，雪白的翅膀来回扑扇, 轻轻砸在心瓣膜上, 让他心跳失速，胸口又涨又痒, 仿佛下一秒白鸽就要鲜活无比地飞出来。 真是奇特的体验…… 难言的悸动袭上心头，他悄悄垂下脑袋，不止脸颊，连遮掩在金发下的耳朵尖也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名为“小红果”的零食，口味特殊，营养丰富，是乌拉尔星系的特产。它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将乌拉尔星系出产的红果采摘后进行清洗烘干，再往外面裹一层枫糖浆，风靡星际的零食小红果就做成了。 红果树只有在乌拉尔星系独特的气候和土壤孕育下才能正常开花结果。果树生长缓慢，成熟后需要积蓄三年才结一次果，每次结出的果实也只有廖廖数枚。因为产地遥远，产量稀少，加上独特丰富的口感，小红果成了只有富人阶级才担负得起的“奢侈品零食”。 不过，产量少归少，以前的小红果只要愿意花钱，还是能买到的。 近几年，被驱逐的虫族不知为何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持续不断骚扰驻扎在乌拉尔星系的边防军。乌拉尔星系战火重燃，红果产地大面积沦陷，没有稳定的供应，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再想吃到小红果，便是有钱也很难了。 因此，这瓶小红果看似不起眼，实际简直称得上“价值连城”。 你觉得卡斯珀将这么珍贵的食物给你，除了感谢你昨天的建议，应该也有与你打好关系，希望从你这得到更多建设性意见的含义在里面。毕竟你是他目前能够自由接触的唯一一个omega。 要不然，他在餐桌上那么殷勤地给你准备食物干嘛？肯定是在拿你练手啦！ 但你得说，臭弟弟讨好人的手段真的很拙劣—— 就拿你的早餐举例好了。 今天是周日，酒店餐厅依旧是自助。你和诺兰事先分好工，你去饮料台接饮料，诺兰则负责准备你们两个的食物。 在一起生活了近三个月，诺兰已经对你的饮食偏好和食量非常了解。经他手拿取的食物，不仅美味适口，连分量也恰到好处，吃完正正好八分饱。在这种情况下，卡斯珀慢了半步强塞给你的那碟食物，非但不能让你高兴，反而会让你产生困扰。 吃吧，你已经饱了，压根吃不下，不吃吧，倒了又浪费…… 偏偏卡斯珀完全读不懂空气，看你盯着碟子不动筷，还以为你不喜欢，起身就想去自助区给你另取一份别的食物。 “你弟弟怎么笨笨的。” 你用胳膊撑着额头，借助手臂的遮挡，朝旁边的诺兰张嘴无声吐槽。 诺兰笑着跟你摊了摊手。 得，不用问也知道，他想说的一定是“笨蛋弟弟很可爱”或者诸如此类的话。你自然也觉得笨拙的卡斯珀别有风味，但问题是，笨蛋并不一定是那位奇行种omega的萌点，万一人家有厌蠢症，卡斯珀岂不是凉凉？ 眼看蠢弟弟即将离开座位，你赶紧出声将他喊住，让卡斯珀坐回位子，将对方拿给你的餐盘推回给他自行解决，并借此机会，先给卡斯珀上了一课。 “提问：当你终于有机会向你喜欢的omega献殷勤，但你发现你想做的事情已经有人——就比如那位omega的伴侣为她做了，你会怎么办？” 卡斯珀思考了一阵，给了个非常有alpha风格的回答：“我会做得比她伴侣更好，让她知道谁更优秀。” “错！” 你交叉双手，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像你这样的行为，我叫它‘无效内卷’。因为伴侣更了解omega的需求，只要能力不算太差，他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完成得很出色。这种情况下，你要想胜过对方，势必要付出数倍的努力，耗费精力不说，效果还不一定好。毕竟和伴侣比，你只是一个外人，伴侣与omega的关系更亲近，天然存在感情加成。” “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釜底抽薪。” 卡斯珀露出蚊香眼，人有点懵：“从铁釜底部抽走柴薪？” 很明显，星际并没有孙子兵法，也没有“釜底抽薪”这个成语。你通过翻译器说出的，是一句按字面意思翻译后的话。 “是的，釜底抽薪，意思是从根源解决问题。”你简单为卡斯珀解释了含义，然后又仔细为他剖析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的想法是，既然你已经很难比过她的伴侣，那为什么要比呢？是我的话，才不会白费力气，自取其辱，而是想办法掀翻桌子，用尽办法阻挠那位伴侣，让他没有机会为omega提供服务——比如找点事给那位伴侣做。等到伴侣忙于他事无暇抽身，你再趁虚而入，既免了与人争斗的辛苦，又能解omega的燃眉之急，岂不一举两得？” 你说的都是你在职场上积攒的宝贵经验……确切点讲，是你在职场上曾吃过的亏踩过的坑。毕竟你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和诺兰是先婚后爱，不算），恋爱经验有些匮乏。但你觉得没差啦。经常当牛马的人都知道，领导是多么心思莫测的物种，当一个人连心如海底针的领导都能三两下搞定的时候，无论做什么，ta都能成功的！ 难道一个omega还能比你那位爹味十足的中年地中海领导更难取悦？不可能！ 你给了卡斯珀一些思考时间，等到对方咀嚼完毕，面露恍悟后，才接着前面的内容，继续往下：“我想你应该听懂了我的意思。那么，就以眼前的场景为例，考一考你——你可以把我看成你喜欢的那位omega，诺兰则是你的情敌，你想给我准备食物讨好我，但诺兰已经先你一步带回了足够的美味，这时候你会……哎，举个例子而已，你脸红什么！” “我、不、那个……”卡斯珀五指张开，拿手捂着自己的脸，露出在外的耳垂、脸颊连带脖子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大片，绿色的眼睛隐藏在指缝间，湿漉漉水汪汪，目光窘迫地来回游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与你对视。 啧，脸这么嫩，怎么追omega啊…… 你转过头，想跟诺兰吐槽一下他恋爱脑上头的弟弟，但当你看清诺兰的表情后，你愣住了——你的伴侣一向爱笑，眼下亦是如此，嘴角上扬，眼睑下弯，露出一脸的笑模样。但那笑意仅仅只是浮于表面，并没有深入眼底半分，取而代之，祖母绿的眼眸就像刚从寒潭深处捞出的两颗冰珠，向外沁着丝丝缕缕的阴郁。 他这是…… 你惊了一下，刚想出声，诺兰却好似发现了你的注视，眨眨眼睛，朝你露出一个一往如既的温柔笑容：“怎么了？” “……”你困惑地盯着诺兰看了会儿，没看出任何异样。 于是你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恰在此刻，卡斯珀的声音不甘寂寞地响起，转移了你的注意：“我想，我会故意打翻哥哥准备的食物，让他没办法把食物拿给嫂子，让嫂子只能选择我……我做得对吗？” 你挑眉，惊奇地看向卡斯珀——没想到臭弟弟看着浓眉大眼的，做坏事居然还挺有天赋！ “差不多，基本就是这个意思。”你先点头表示肯定，然后，想着在场都是自己人，没有装纯洁小白花的必要，又接着补充，“但有一点——你得尽量避免亲自动手。所以正确的做法是暗地里使绊子，比如收买餐厅的侍者，让人故意撞翻诺兰手中的餐盘，最好顺便把他的衣服弄脏，迫使他离席去换衣服……能听懂吧？” 卡斯珀点头，眼中飞速划过一抹顿悟：“我明白了！” 旁边的诺兰则显得有些无奈，慢吞吞插话：“黎安，我还在旁边听着呢。” 你被他咸鱼一样的语气逗笑，转过头，两只手各自竖起一根食指顶在额头，朝青年比出一对恶魔角：“就是知道你在旁边才这么说的——怎么样，完全没想到你的伴侣这么邪恶吧，是不是很害怕？” “是的，很害怕……请一点要怜惜我。”诺兰配合地蜷缩身体，双手合抱，装出害怕发抖的样子。 然后，在你弯下腰凑上前，得意洋洋地欣赏眼前杰作时，瑟瑟发抖的青年忽然抬起头，青绿的眼眸亮得吓人，双手一左一右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了你的“恶魔角”。 “抓住你了！” 刹那间，攻势逆转，小恶魔折戟沉沙，笑容重新回归了诺兰脸上。 是那种罕见的、恶魔附身一样透着股魅惑与妖异的笑。 又坏又蛊，迷死个人。 第34章 失格 行程紧张, 考虑到后续还有很多景点要去，填饱肚子后，你们收拾行李, 正式离开了风景迷人的帕梅拉雪山, 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平谷区岱山。 因为在雪山买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玩意，你和诺兰的超能装行李箱终于达到了极限。为了减轻旅途的负担，你们决定先去一趟附近的邮寄点, 邮寄一些没用的东西回去。 步行前往邮寄点的路上，为了给箱包腾出空间, 你暂时将那只个头很大的绝版大飞蛾玩偶抱在了怀里。 卡斯珀就在这时凑了过来, 跃跃欲试想帮你拿手中的玩偶——你对此非常佩服, 毕竟他给你的一贯印象就是高高在上，如今为了提高魅力尽快脱单, 臭弟弟竟能放下身段来讨好你，这份毅力与忍耐力着实让人惊叹。 如果这份耐力不是用来刻苦钻研如何当小三的, 那就更棒了……不过, 虽说当小三不光彩, 但卡斯珀人还算正派, 一不偷人二不强抢, 顶多就是道德上有瑕疵, 倒也没有太大错处，这也挺罕见的。 一个正派的小三预备役, 好一个地狱笑话，噗噗…… 心里涌动着乱七八糟的思绪, 你朝卡斯珀抬起一只手, 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玩偶，你自己抱一会儿怎么了。虽然名义上是个omega,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是个废人。别的omega怎么样你管不着，就你而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起麻烦别人，你还是更喜欢自己做——嗯，如果是诺兰的话另谈。 毕竟你的伴侣很缺乏自信，平时多给他一些表现的机会，等他顺利完成，再奉上真诚动听的赞美，每当此时，诺兰总会涨红了一张脸，绿眼睛亮晶晶水汪汪，害羞又眷恋地看着你，久而久之，这种做法都已经成为你们夫妻之间一种情趣了。 “真的不需要吗？”卡斯珀不愿放弃，眼巴巴看着你手里的大飞蛾，盯出了几分“望眼欲穿”的架势。 你摇头：“谢谢你，卡斯珀，但真的不用了，我喜欢抱着它。” “那好吧……” 看出你态度的坚定，卡斯珀不再纠缠，转过身，像一只落汤狗一样耷拉着头顶无形的耳朵，丧丧地走回了队伍里。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欺负了他呢。 你在旁看得好笑，想了想，出声问：“就这样放弃了？” 卡斯珀头顶的狗耳朵一秒竖起，眼含希冀回过头：“可以不放弃吗？” “……不、我觉得你做得对，这里还是放弃比较好。虽然死缠烂打偶尔会有奇效，但在别人明确表达了拒绝的时候，继续纠缠只会惹人讨厌，因为这表明你一点也不尊重对方，是个自私的人。没有人喜欢自私的人，想讨人喜欢，尊重是第一位的。”机会难得，你顺便又给他上了堂课。 “哦。”卡斯珀弱弱应了，狗耳倒伏，整个人重归消沉。 “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啦……或许诺兰有其他高见？” “我吗？”诺兰有些惊讶话题会忽然落到他身上。 “是呀。总觉得如果是你的话，能想到其他的破局办法……不是我硬夸，诺兰你是我见过情商最高的人，做什么事都很周全，我时常能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你朝他笑，肯定的话张口就来。 “咳。”诺兰被你夸得不好意思，白皙的脸又一次飘上绯红，垂落到虚空的眼神柔软到不可思议。他轻咳一声，想了想，开口道：“确实，如果是我的话，这里会选择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你和卡斯珀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了诺兰身上，充满好奇。 诺兰微微侧头，以眼神示意你们看向路边一家自助奶茶店，回答说：“我会买一杯黎安喜欢的星球奶茶，热饮，五分糖，然后把它送给黎安。” “奶茶的价值很低，哪怕只是关系一般的朋友，彼此互赠奶茶也是件很正常的事，这个礼物送出去基本不存在被拒绝的可能性。五分糖是因为黎安不喜欢太甜的东西。特地要热饮，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气温较低，热饮更适口，另一方面则是在变相催促黎安尽快饮用——等黎安决定要喝奶茶，她就会发现手里的玩偶抱着很不方便。这时候，我再提出要帮她拿玩偶，她就不会拒绝了。” “原来如此！”你双手合掌，面露敬佩，“太强了，居然还能这样——‘如果用户没有需求，就主动为用户创造需求’，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完全没想到！” 被你好一通猛夸，诺兰垂下眼睫，又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你实在喜欢诺兰羞涩的模样，牛乳一样洁白的肌肤沾染上淡淡的粉色，白金的发丝垂落而下，衬着一双湿润的祖母绿眼睛，整个人像一块刚从水里捞出的贝母，浑身都在往外散发莹润亮泽的光辉，美丽极了。 目光贪婪地一遍遍描摹着青年的眉眼，怎么看都看不够。你脸上发烫，话没过脑，随口提议：“我觉得，卡斯珀找我当老师是找错人了。我能教他的只是皮毛，真想要学到真本事的话，还是得找你呀。” 诺兰闻言抬起头，朝你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遇，接触到你灼热的眼神，他的脸瞬间爆红，跟受惊的食草鹿一样，又马上低下了头。 “如果卡斯珀有需要，我可以……” “我不要！”卡斯珀忽然开口，冷声打断了诺兰的话。 原本一片和谐的气氛在此刻凝滞，你和诺兰同时转头，惊讶地看向青年，发现卡斯珀活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正睁大眼睛，满脸愤怒地看着……看着你？ 不是，你不过好心提个建议，也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吧。他不愿意跟诺兰学，那就算了呗，做什么这样凶巴巴地看你啊…… 你皱皱眉，费解之余，心里也泛出几丝委屈。毕竟，经过最初的磨合后，你如今是真心把卡斯珀当家人、当弟弟在相处，好端端的他忽然发怒，真的挺伤人心的。 你寻思着，自己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一定要通过讨好别人来体现自己的价值。身为嫂子，为了这个家你也努力过，但努力的结果是你和卡斯珀天生相性不合，直到现在，他还能毫无顾忌地对你生气。 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咯。 想到这，你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从玩偶上腾出一只手，伸进口袋掏摸一阵，摸出一只装满小红果的玻璃瓶。 这是卡斯珀送你的拜师礼。他脾气太差，你不打算再继续教他，就想把瓶子还给他——最好是狠狠丢回去，砸在他脸上，把他的眼睛都给砸肿！ 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卡斯珀挨打的景象，你感到一阵舒爽。抓着瓶子的手指攥紧，胳膊肘弯曲，等到瓶子即将脱手，你停下动作，忽然觉得这样做很没意思。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实在没必要这样幼稚，以后还要时不时见面呢，现在逞一时之快，将来尴尬的不还是你。而且，卡斯珀可恨，小红果却是无辜的。他这么伤人，你寻思着自己吃他一些贵价零食，这一点也不过分吧？ 反正亏待谁也别亏待自己，把果子扔了卡斯珀也不一定会接，到时候好好的食物被浪费，那才划不来呢！ 社畜的怒火来得快，消解得更快。没多久，你就疏导好了情绪，手腕一翻，把瓶子重又放回了口袋。 第35章 哭泣 你以为自己的负面情绪掩饰得很好, 但现实是，在你没发现的地方，另外两人一直默默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也包括你的微表情。 无论是下意识的皱眉、忽然收起的笑容, 还是你烦躁掏出玻璃瓶的小动作，都诚实无比地传递着你的不快。 卡斯珀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嫂子，你别误会, 我不是朝你发火……我刚才只是有些激动，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他飞快摆手, 着急忙慌向你解释。 但你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 卡斯珀曾数次用行动与语言伤害过你, 因为你脾气软，你没底气, 你顾念诺兰的心情，所以每一次你都轻易原谅了他。 那么多次的退让, 确实让你们的关系有所缓和, 但事实证明, 这一切改变都只浮于表面, 当卡斯珀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依然会毫不顾忌地朝你倾泻怒火——真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既然什么都得不到, 你又不是有自虐倾向，为什么要继续原谅？ 看你一直目视前方, 连个眼神都懒怠给出，卡斯珀慌了。他向斜前方迈出一步, 拦在你的身前, 继续解释说：“嫂子，你别生气。刚才是我不对, 我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你，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请你原谅我。” 呸，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你才懒得理他，脚下一转，打算绕过卡斯珀继续往前。 “嫂子，不要走！”看着你冷漠离开的背影，难以描述的慌乱浮上心头，危机感袭来，卡斯珀不顾形象地大喊一声，伸手一把抓住了你怀里的大蛾子玩偶。 拉拽的力量顺着玩偶传来，你刚迈出的脚步为之一顿。 扯了几下没能扯回，眼看玩偶漂亮的翅膀都快变形，你终于转过头，往卡斯珀的方向看了一眼。 卡斯珀一喜，面上刚升起几分希望，谁知下一秒，“啪”一声清脆的拍打声响起，手背上紧跟着就是一阵疼痛，是你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打了他的手背。 对于一个在枪林弹雨中磨砺过的铁血军人而言，这点疼自然不算什么，但你嫌恶的目光却像冰锥一样当胸穿过，把卡斯珀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嫂子……” 碧湖色的眼底浮现一抹受伤，卡斯珀咬紧下唇，本就发白的脸色顷刻变得煞白一片。 “嫂子，你别生气……”他喃喃，抓着玩偶翅膀的手收紧，声音里带着悲伤和乞求。 别说，他这模样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倒真挺有欺骗性。可惜你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你的心早已经跟你的刀一样冷。 “松手。”你面不改色，冷声命令。 “嫂子……” “我让你松手。” “嫂子，别……” 卡斯珀手劲很大，你掰了半天，手指都掰疼了，玩偶翅膀却像焊死在了他手里一样，纹丝不动。你本来就不高兴，如今更是被死缠烂打的卡斯珀折腾出了几分火气， 能在同一家公司同一个枯燥岗位蹉跎六七年，你自认是个忍耐力很强的人。哪怕遇到天大的伤心事，自我开解一会儿，再做点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很快就能将悲伤消化。但这不意味着你不会难受——你只是在无数次摔倒爬起的疼痛中认识到了一件事，知道卑微、弱小、平庸的自己再怎么伤心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连哭泣的权利都舍弃了而已。 但现在，你已经不再是没人关心的可怜虫。 你的伴侣诺兰，他在意你，呵护你，尊重你，给了你无微不至的照料，也让你逐渐找回了属于人类的感情表达。 不过是卖惨而已，卡斯珀会，难道你就不会吗？ 想到这，你扯扯嘴角，朝卡斯珀露出个冷笑，然后主动松手丢掉玩偶，转身直接扑进了诺兰怀中。 你本来打算假哭的。 说来有些丢人。你明知道诺兰和卡斯珀是双胞胎兄弟，感情好很正常，但实际相处中，当你发现诺兰对卡斯珀的照顾实在太无微不至，甚至分薄了他对你的关注时，你还是对卡斯珀产生了嫉妒。 他就不能少看看卡斯珀，多和你在一起吗……弟弟对他又不好，为什么依旧对弟弟那么温柔呢？ 绝大多数时候，你把这样的情绪深埋心底，因为藏太好，连自己都差点骗了过去。可今天，当卡斯珀对你无礼，诺兰却没有出言阻拦的时候，酸涩又委屈的心情爬上心头，深埋的妒意借机攀援而上，瞬间钻破了你的心防。 是卡斯珀有错在先，你只是顺势而为罢了……这绝不是你的错！ 怀着报复的目的和一些隐秘的期待，你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诺兰的脖子。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要怎样才能哭得真情实感，让诺兰心疼呢…… 思考进行到这，骤然被一股汹涌袭来的悲伤所截断。 强烈的悲伤如翻涌的海浪，卷着白色的泡沫，一波波，一层层，连绵不绝，兜头罩下。从脚踝到腰际，再到肩膀，你很快被淹没，落进一片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苦涩海水中。 酸涩的感觉从心底涌现，顺着喉管向上攀升。喉咙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酸酸胀胀，每一下呼吸都要消耗平常几倍的力气。你的呼吸开始粗重，与此同时，沉睡已久的泪腺被唤醒，仿佛要弥补过往数年的默默无闻，它疯狂运转，制造了无数眼泪，露珠一样打湿了你的睫毛。 说不清什么时候，你呜咽一声，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草叶颤动，抖落叶尖露珠无数，散落的泪水串连成线，顺着脸颊向下滑落，翻山越岭，最终来到你单薄的下巴，在重力作用下“啪嗒”滴落在诺兰锁骨的凹坑上。 一滴，一滴，又一滴。泪水越落越多，仿佛要在诺兰的锁骨上造一片湖。 这想法太怪，你有些想笑。哪知道，嘴角才刚扯起，眼泪忽然流得更快了。 好奇怪，你本来只想假哭一阵——不过被人凶了一下，哪个社畜上班时候没被领导训过，你早就习惯了，这点委屈远没到能让你哭出来的程度！ 但事实是，你哭了，不仅哭了，还哭得相当真情实感。你被前所未有的难过和委屈笼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失去控制，流个不停。 诺兰丢掉了行李箱，紧紧拥抱着你。他温暖的手掌一只撑在你的腰间，另一只沿着你的脊背缓慢向上，按住了你的后脑勺，顺着你蓬松的长发，一下下轻抚。 “没事，哭吧……你已经压抑了太久，你需要发泄。” 你听到他在你耳边轻轻叹息，随后，你的眼角一暖，透过朦胧的泪眼，你看到了诺兰放大的脸。他低下头，正温柔地啜吻你潮湿的眼睛，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把你泪腺分泌出的苦涩液体尽数吞下。 这样的亲密让你在无尽悲伤中，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甜。 转瞬即逝。 …… 说不清过了多久，当怀中的女omega终于哭累昏睡过去，诺兰抬手招来街头悬浮车，动作极轻地将她放进了车里。 “咳咳……”刚关上车门，他便背靠着悬浮车，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病态的红色随着青年的咳嗽，浮现在诺兰苍白的脸颊，衬着一双被水洗过的深浓碧眼，无端显露出几分妖异。奇怪的是，明明咳嗽的是他，一旁的卡斯珀却像丢失了魂魄一样，脸色比诺兰更加吓人。 “你对她用了精神力。”他说。 诺兰没有否认：“是的。但你应该能察觉，我只对黎安本身的情绪进行了引导，并没有施加任何干涉。” 卡斯珀脸色发青，手指不自觉收紧，将飞蛾玩偶蓬松柔软的翅膀抓得扭曲变形。 他知道诺兰没有说谎。假设黎安的情绪是1，诺兰顶多就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翻倍，让1乘以10或100，变成一个更大的数字。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最初的那个1，后续无论诺兰怎么操作，都不会产生任何效果。毕竟，0乘以任何数都只会是0。 是他让黎安的负面情绪从0变成了1……是他惹嫂子伤心了。 现实就这样直白又残忍地摊开在卡斯珀眼前，让青年呼吸困难，浑身僵冷，如坠冰窟。 而诺兰，他最亲近的兄长，却仿佛还嫌效果不够，用虚弱的声音继续道：“黎安是个很温和内敛的人，就算遇到了悲伤的事情，也全都藏在心里，很少会表露出来。我本来以为，结婚以后，有我在旁边照料，她不会有机会再受伤，可偏偏你出现了……你一直在惹她伤心，继续这样下去她会生病的。卡斯珀，你明白吗？” “黎安和我们不一样，她的身体很柔弱。如果你做不到像我一样珍视她，保护她，如果你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伤痕，那么，很抱歉，黎安的身边不欢迎你。” “你应该离开她，越远越好。” …… 第36章 剖白 你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没有做梦, 就只是单纯的沉睡。奇妙的是，当你从睡眠中苏醒，睁开眼睛时, 你的状态出乎意料的好。 那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就像在舒缓的音乐声中享受了从头到脚的全套舒缓精油按摩，又在水温适宜的温泉中充分浸泡过一样。身体很放松，内心尤其轻盈舒畅, 积压在心底的压力和负面情绪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淡淡的喜悦充盈内心, 让人忍不住就想轻轻哼歌, 随着节奏旋转舞动。 你已经许久没睡过这么高质量的觉了, 一时间有些沉迷，明明已经苏醒, 却懒怠起来，躺在那一动不动, 任由思绪无限放空。 脑袋下的枕头热乎乎的, 坚硬中带着些弹性。奇妙的触感让你赖床到一半忍不住翻了个身, 从侧卧改为仰躺。于是, 诺兰的脸就这样明晃晃出现在你的视野中。 他眼神专注, 唇边含笑, 自上而下俯视着你，脸上萦绕着一种沉静、甜蜜又柔和的脉脉温情, 让人联想到月光下圣洁微笑的圣母像。 对视三秒后，你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 自己枕着的枕头原来是他的大腿。 “我、我这是……” 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两人连更加亲密的行为也做过，你却因这并不含暧昧意味的膝枕产生了强烈的悸动与害羞。 热意袭来, 脸瞬间涨红，你撑着旁边的沙发扶手，七手八脚想要爬起，结果忙中出错，不仅没能成功起身，还因为手滑，面朝下重又栽倒在了诺兰的大腿上。 位置有些尴尬，诺兰浑身肌肉绷紧，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为一个功能正常的alpha，身体无视个人意愿，对亲密的接触给予了诚实又热情的反馈。贴身的裤装布料勾勒出腿部肌肉健美的轮廓，也同时出卖了苏醒的他…… 你盯着近在咫尺的显著轮廓，静默两秒，眼前忽然一黑——是诺兰用手捂住了你的眼睛。 尴尬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一片黑暗中，你听到他哑着嗓子，含混道歉。 “抱歉……” 紧跟着，你感到眼前一亮，诺兰又松开了遮挡你视线的手。 他趁你还没适应光线，双手扶住你的肩，稳稳将你从腿上托起。等你被放下时，姿势已经从躺卧改为了侧坐。因为青年有意避开某个部位，你坐下时只能感觉到结实紧绷的腿部肌肉，和青年热烫的体温。 维持着将你紧紧抱在怀中的动作，诺兰俯下身，像一只逃避天敌的鸵鸟一样，将自己发烫的脸深深埋进了你的肩窝。此时再转头，你只能看到他白金色的后脑勺，还有露在外面的半截红到滴血的耳朵尖。 啊，好可爱…… 你看了半天，眨眨眼，再眨眨眼，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皮有些肿痛。顺着这疼痛，你对睡前发生的事展开了回忆，从正常的交谈，到忽然发怒的卡斯珀，再到最后你突如其来的爆哭……嘴边的姨母笑僵住，想明白发生的一切，你再也笑不出来了。 当时的你，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情绪所掌控，失去了思考能力，自然没能发现异样。此时站在旁观者角度再看，睡着前你的情绪爆发得实在太突兀了，就像是……就像是被人操纵了一样！ 而你的伴侣诺兰，恰恰有着能自由操控情绪的a+级精神力。 “诺兰，你对我使用精神力了吗？” 你伸手环住青年的腰，试探着问。 诺兰的身体抖了一下。随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你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诺兰忽然挺直脊背，将脸从你的肩头撤离。 他偏转脑袋，脸上红晕还未消退，表情却十足的严肃认真，颔首回答说：“是的，我用了。” “为什么？你明明不能乱用能力，身体会难受的不是吗？！” “因为黎安你太温柔了。”修长的手指划过你发白的脸颊，顺着起伏的弧度，点落在你的心口，“你把受到的伤害、尝到的苦涩全部埋在这里，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谁也不告诉。我不希望你这样闷着，时间长了，你会生病的。” “卡斯珀让你不高兴了，你应该说出来，或者顺从心意给他反击——就像你在雪山酒店给他的那一巴掌一样，尽情发泄，不用顾虑。可你太温柔了，就因为卡斯珀在悔改，在努力变好，你就心软了，一次又一次给他机会，把受到的伤全藏了起来……真的不用做到这个地步，他是我的弟弟，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按在你心口的手指收回，重又温柔地捧住你的脸颊，在你隐隐刺痛的眼角来回抚摸。你的耳畔，诺兰的声音越发低缓，温柔到不可思议。 “黎安，我始终希望你是自由的，哪怕对方是我的弟弟，也不该牵绊住你肆意奔跑的脚步。所以我使用了精神力，帮你把积压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也顺便驱逐了他。” “哎？” 迎着你惊讶的表情，诺兰眼睛微弯，露出一抹毫无阴霾的阳光笑容：“卡斯珀已经回去了。接下来的旅行只有我们两个，他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可他……可他不是说要麻痹反政府武装，找出藏在军部的内应吗？就这样回去不会破坏计划？”消息来得突然，你十分震惊，同时又隐隐感到一种违和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是哪里呢…… 你还在思考，诺兰忽然叹息一声，收紧了揽在你腰上的手。 “真的……黎安，你太温柔了，直到现在还在为他担心。”他的脸与你紧贴，嘴唇就落在你耳边，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吹拂过你耳朵，带来一阵酥麻的痒。 你有些用不上力，软绵绵靠在诺兰怀里，听他继续解释说：“放心，阿瑞比恩的陷阱已经布好。此刻回去还是晚一些回去，都不会影响大局。” “那就好。”你可不想因为吵架这种小事耽误正事。 “卡斯珀临走前，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他让我跟你说一声抱歉。” “他那样说了啊……”你呆了一下——很奇妙，明明跟卡斯珀吵架的时候，你讨厌死他了，横看竖看看不顺眼，等他真走了，你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或是快意，而是感到了些许酸涩。 想到这，你脸上浮现一缕迷茫。 “其实……其实我当时真挺生气的，还想过以后绝对不要再理他了。但是，怎么说呢，他留下句道歉的话自己走了，我突然就觉得稍微原谅一下也无所谓。我这样是不是很矫情？” 诺兰低下头，在你额头亲了一下，腰间的手在你背上轻轻地抚：“没有。你这样温柔，他那样对你，你依旧愿意原谅他，弟弟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是吗……”你还是有些不痛快，眉心皱着，郁郁不乐。 诺兰时刻关注着你的情绪。发现你因卡斯珀的离去而陷入消沉，他垂下眼帘，眸底浮现一抹郁色。 他似乎做错了。当时不应该对弟弟心软，应该更早处理的…… 后悔的念头短暂划过脑海，又迅速被青年藏起。诺兰眨眨眼，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把微笑调整成往日的模样，继续劝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已经到岱山了，黎安你不是很期待这里的索道吗，趁还有时间，要不要先去体验一下？” 转移话题很有用。你被新消息一下分散了注意：“什么，我们已经在岱山了？！” “是啊。我们现在就在岱山西峰的悬崖旅店里。你转头，往窗外看，还能看到银链河呢。”诺兰一边说，一边用手圈住你的腰，带动你往侧面转身。借着他的力量，你背靠诺兰，往身后一看。 只见，在你的身后，沙发的旁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你们此刻的海拔应该挺高，透过窗子远眺，天边是起伏连绵的山峰，乳白的云层漂浮在空中，距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往下看，地面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偶尔能看到花花绿绿的小点排列成行，在绿色中涌动穿行，那是在岱山徒步的旅客。 一道银白色河流从目力所及的最远处蜿蜒而来，玉带一样穿过丛林，为单调的绿色丛林镶上一道美丽的花边。林中的飞鸟歌唱着从窗前轻盈掠过，彩色的尾羽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在视网膜留下一瞥惊鸿。 此处景色之壮美，单薄的语言仅能描绘十之一二。 你从诺兰腿上跳下，赤足跑到落地窗前，趴在玻璃上朝外面眺望。诺兰就像抹影子，安静地守候在你的身后，你往外看了多久，他也跟着陪了你多久。 但你并没有一直眺望窗外的美景。透过玻璃的反光，回过味的你悄悄研究着诺兰的脸色。 弟弟和你吵架，半途离开，爱护弟弟的他却从始至终笑着，没有露出丝毫担忧或是困扰——难怪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这表现，好似巴不得弟弟离开一样，不是和他疼爱弟弟的人设很不符合吗？ 难道说…… 沉思间，被观察的人忽然转动眼珠，直直看向了你。 透过玻璃的反光，你们进行了短暂的对视。身后的青年再次叹了口气——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委实有点多，走近一步，挫败地将脸埋进了你的肩头。 “还是被你发现了……”他嘟囔，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委屈，“好吧，我承认我嫉妒了。” 你的心狂跳了一下。肩头沉沉的，诺兰的乱发落在你的颈窝，刺刺痒痒，不太舒服。 可你的嘴角就是忍不住想要往上扬——真好，他跟你一样……原来他也会嫉妒。 “我知道你跟弟弟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是，你一直关注他，对他微笑，态度那么亲切，我真的有些嫉妒。毕竟，和弟弟比，我的身体……” 第37章 偶遇 到达岱山景区的第一个下午, 你们终究没能出去体验索道，而是在悬崖旅店里厮磨纠缠直到深夜。 卡斯珀的离开如一味催化剂，引出了你和诺兰各自的心事, 同时也让你们正视内心, 感情联系更加亲密。 特殊的环境提供了别样的体验。明知道是单向玻璃, 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房间内的场景，但当你被按在玻璃前, 面朝崇山峻岭和地面络绎不绝的游客时, 每一次颤动，滚烫的肌肤撞上冰冷的玻璃, 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被窥探的羞耻感袭来，强烈的刺激如一把尖刀, 一点点割断理智的细线。 最终, 你还是没能忍住塌软了腰，喘息绵绵, 丢盔弃甲。 …… 卡斯珀不在的第二天, 清早, 星际人的太阳照常升起。 岱山的日出是有名的一大绝景。为了看到红日初升的那一幕, 你和诺兰早早订好了闹钟，睡一半先爬起来在玻璃墙前欣赏了传说中的咸蛋黄, 拍了视频和照片。等到看腻了，你们又回到床上, 盖着被子睡了会儿回笼觉，然后顺从心意黏糊在一起, 在丰沛的爱意驱使下，不纯洁了好一阵。 一直闹到接近中午，你们才收拾穿戴好, 慢慢悠悠准备出门。 这么看，卡斯珀不在其实是件好事。没有他天天上班打卡一样蹲在你们房门口等人，你和诺兰终于没有了顾忌，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行程，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不想出去关起门在屋里玩一整天也没人会管。 就是这样想似乎有点对不起卡斯珀……但你都愿意原谅他了，还想要怎样啦！ 短暂在心里给远在阿瑞比恩的臭弟弟点了柱香，你很快将他的事抛到一边，全身心投入到了爬山赏景中去。 当然，为了表现嫂子对弟弟的关爱，买纪念品的时候，你姑且有帮卡斯珀也挑选一些。反正诺兰不差钱，多买几样东西只是顺手的事，这种表面功夫你还是很愿意做的。 【亲爱的卡斯珀： 道歉已收到，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原谅。 当你收到礼物的时候，我和你哥哥应该已经离开岱山，去往椰子岛了。岱山风景雄奇壮丽，站在西峰向下眺望，奇峰异岭，重峦叠嶂，碧色如涛，连绵不绝，置身其中，让人心胸为之一阔，觉自身之渺小，宇宙之浩瀚。风景奇美，名不虚传。 随信附上存储卡，有机会请务必亲自来岱山体验。 p.s.在纪念品店看到了这个小人，觉得和你很像，特买来送你，望喜欢。 你的嫂子：黎安】 岱山脚下的纪念品店有非常传统的明信片邮寄服务。随着科技的发展，传统的信件早已经被更高效便捷的手机和网络通信所取代，你已经很多年没邮寄过东西了，没想到星际居然还保留了这种服务，他们对“复古”的追求还真是令人惊叹。 看到花里胡哨的明信片和景区邮票，你当即手痒，起了写明信片的心思。可惜你在异世界没有什么朋友，唯一关系还算不错的伊甸园室友阿妮莎前不久也嫁人了，她的伴侣占有欲很强，婚后立刻带阿妮莎搬了家，还不许阿妮莎对外公开家里的地址，你想寄信也无从下手。 翻遍了通讯录，你只找到曾帮助过你的苏珊娜医生和关系一度闹僵的卡斯珀两个联系人。你给他俩各写了一份明信片，还买了一些纪念品礼物，通过岱山纪念品店的邮局邮寄了出去。 等这份特殊的礼物漂洋过海，终于到达卡斯珀手中时，你和诺兰确实也如明信片中描述的那样，到达了下一个景点椰子岛。 彼时，身着军装的青年正坐在会议桌首座，面沉似水，周身萦绕着恐怖的低气压，听底下人用颤抖的嗓音汇报着特别行动的战果。 “在本次行动中，阿瑞比恩军区一共有24名嫌疑人被逮捕，目前已有20人已被证实与反政府武装有干系，其中5人为反政府武装安插的卧底，另外14人则因各种理由，受到了反政府武装的收买或要挟控制。另外4人的情况仍在调查中……” “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我，我引以为傲的阿瑞比恩军区，联邦最锋利的尖刀之一，其实已经在反政府武装的渗透下被穿成了筛子？”卡斯珀板着脸，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发问。 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敢无视他。 他们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随着卡斯珀的询问，独属于s+级别的精神力如山崩海啸般迎头罩下，将所有人死死压在座位上。引以为傲的武力值在深渊一般浩瀚可怖的力量面前被衬托得无比渺小，直面卡斯珀的怒火，众人毫无抵抗之力，面色灰败地坐在椅子上，汗如雨下，勉力支撑。 这一切的恐怖终结于终端的振动。 卡斯珀不是个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的人，参加会议时，他会开启勿扰模式，除了特别标注的对象，没有信息能在此刻传递到他面前。 他低头随意扫过终端上的提示。 【云端管家提醒您：您的1号宅邸于xxxx年x月x日x时x分收到一份来自特别联系人[黎安]的邮件，寄件地址野枫区岱山风景区xx路xx号绿之心纪念品店，邮件重量3.85kg……】 只一眼，环绕青年身周的沉重氛围猛地一松。 会议室的众人是感受最明显的。改变从将军看到某条消息后开始，他们看到他盯着那条消息一瞬不瞬瞧了许久，紧绷了数日的嘴角像融化的冰山，终于有了活人该有的弧度。与此同时，那肆意外放的、山岳一般沉重的精神力终于有所收敛，给了人在夹缝中呼吸的余裕。 自从渡假回来后，卡斯珀将军就一直维持着低气压，态度严厉了不止一个度，连带着周围所有人都得夹起尾巴，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了顶头上司。 是谁让卡斯珀将军终于收敛起攻击性，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没有人知道，但他们打心眼感激那个人。 …… 当阿瑞比恩军区的清扫工作取得意料之外的效果，后续的调查与收尾正如火如荼开展时，遥远的地图另一端，你和诺兰已经在椰子岛吃够海鲜，通过短途跃迁站赶到了名为四方街的新景点。 和先前玩过的那些景点不一样，四方街是纯粹的人文景点——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座城市的街道名称。 联邦百科上描述说，四方街是联邦亚文化中心，是亚文化人群心中的圣地。你不太懂星际人的亚文化是什么，毕竟通识课上没讲过这些。 不过，跟诺兰在四方街几处比较有名的建筑打卡购物后，你看着满眼的杀马特、福瑞和二次元，很快就有了基本概念——懂了，原来四方街等于星际人的秋叶原！ 那这地方还怪有趣的。 虽然你既不追剧又不看漫，连火了一代又一代的宇宙歌姬rd的歌都没听过，一整个刚出土的星际小僵尸，但福瑞你懂啊！那晚的狗狗游戏实在刺激，尝过一次，你一直念念不忘，惦记到现在。如果能加入一些装扮道具，再邀请诺兰配合一次，简直不敢想象你会是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当然，除了狗狗，还有其他装扮道具也可以买一些，比如纯洁无辜的兔子精、孤高清冷的美人鱼、邪恶魅惑的小恶魔……每拿起一套装扮，你眼前都会自动浮现出诺兰套上衣服，摆出或羞涩或冷淡或柔媚等各种表情的样子。可惜诺兰有点害羞，不愿意去试衣间试穿，不然还能更早看到他换上新衣服后的风情。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你拿着店员给的纸片样的小终端，一路走一路往购物车里点加号，买衣服的动作根本停不下来。 所以说，大城市也有大城市的好。景区风景虽棒，奈何纪念品店的东西太少，没什么发挥余地，不像四方街，简直是购物天堂，你自认物欲不重，在这里居然也成了个挥金如土的土大款！ 疯狂购物带来的是堆成小山的购物袋。 四方街的店铺很符合亚文化街道给人的印象，非常有个性。在同时代的其他实体店都提供一件同城送货/上/门服务时，他们依旧保持着旧时代的孤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运输自便。 走出服装店，你看着诺兰手里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大量购物袋，发热的头脑终于清醒。 “抱歉，我是不是买太多了？” “没关系，你高兴就好。”诺兰并不介意你的冲动消费。不如说他很高兴，即便是没用的他，依旧能给你提供优渥的生活，满足你各种各样的需求。你的需要总能让他有一种活着的踏实感。 他温和地宽慰了你，带你到一旁的甜品店坐下。 “正好是下午茶时间，这里的蓝莓芝士挞很有名，点一份尝尝？” “你呢？” 诺兰凑近过来，在你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东西太多，我先把购物袋放到车上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好吗？” “嗯。”你朝他挥手，目送诺兰离开甜品店。 为了出行方便，你们在四方街租赁了一辆悬浮车，就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仅仅只是上下楼放个东西，快的话顶多七八分钟，你又是个没有腺体的omega，只要别在大庭广众下人心黄黄胡思乱想，闹不出什么意外。 你一向讨厌过度保护，诺兰体谅你的心情，遇到这种场合，也会尽量迁就你，给你独立自主的空间。 但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就在诺兰离开后不久，你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你身后响起，略带迟疑地喊出了你的名字。 “黎安……是黎安吗？” 你转过头，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五官规整、很符合华人传统审美的亚裔俊脸。那熟悉的相貌，还有嘴角复杂的笑容……是他！ 第38章 梅里 “你是苏勒？”你不太确定。 “没错, 是我。”听你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苏勒显得有些激动。 他加快脚步，三两步走到你所坐的桌子边, 拉开椅背, 看起来想要坐下, 但临行动前，又谨慎地止住了动作, 并用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 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觉得他应该是在找诺兰的身影。毕竟，alpha都是群占有欲极端强烈的生物, 如果在公共场合看到一个已婚omega，人们一般默认在omega附近数米范围内能找到ta的伴侣（被严密保护起来、专门为omega就业设立的特殊工作区域附近除外）。相比之下, 会像诺兰这样尊重你自主意志, 留你一个人在店里独处的alpha，在全联邦才罕见, 估计连十个指头都数不到。 搜寻了一圈, 没看到想看的人, 苏勒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他迟疑着往前迈了一步, 微微俯下身，询问说：“黎安, 你怎么会在这？我听说你……听说你遭遇了强制婚配，你不会是……”后面的话含在嘴里没有说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你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像警察抓逃犯。随后你猜测，苏勒可能把你当成了丢下alpha独自落跑的omega？ 好像还挺合理, 可惜他猜错了。 诺兰花500积分将清仓处理中的你“兑换”走这件事，帕拉提斯当初并没有声张——倒也不是这个恶心的机构仍留有良知，而是诺兰额外花了50点积分买他们闭嘴。因为诺兰深知你对这段婚姻的消极态度, 他不希望这次兑换引来外界不必要的关注，让你承受太大的压力。 现在看来，帕拉提斯把事情办得不错。外界似乎都以为诺兰和你的婚姻是通过抽奖活动强制指派的，并不知道他曾为此消耗过大笔积分。 诺兰把你保护得很好，一直如此。 想到这，一丝甜蜜浮上心头，你不自觉柔和了眉眼，温声解释：“我和我的伴侣一起出来旅行。东西买太多，他临时离开，去车上放东西了。” “啊，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从你的话中脑补了什么，苏勒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尴尬，紧跟着又浮现一丝怜悯。 听说你的伴侣马上就会回来，他不再蠢蠢欲动想要就坐，而是自觉地退后半步，站在了一个既不会过分亲密、也不会显得疏远的安全距离，垂着脑袋跟你聊天。 “黎安，你最近还好吗？我是说，你的伴侣，帕拉提斯没有公布对方的信息，也不知道什么性格，会不会为难你……” 你挑眉，没想到苏勒冒着被你伴侣误解的危险，仍愿意关心你的近况。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一直是个正派的人。当初和你约会后，苏勒发现自己接受不了一个没有腺体的对象，就直白地提了分手，既没有为自己并不磊落的行为粉饰，也没有故意把你吊着。 相亲能做到他这份上，其实已经胜过不少人了。是以你们的分手虽然不愉快，但你对苏勒的印象还挺不错。 苏勒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因此，面对他的提问，你没有敷衍，笑着告诉苏勒说，你现在过得很好。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伴侣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彼此相爱，在一起很幸福。” “爱？这不是beta一直挂在嘴里的话吗，黎安你真的没事？”苏勒皱着眉，对你口中的“幸福”摆出了明显的怀疑态度。 感受到他对“爱情”的鄙薄，你脸上的笑淡了一些。 果然，并不是哪个alpha都愿意接受爱情概念的，诺兰和卡斯珀这对兄弟是特例，在其他alpha眼里，信息素才是一切。 夏虫不可语冰。看着苏勒笃定的表情，你忽然失去了解释的欲望，敷衍地摇摇头：“我没事。” “可……” “好了，别光顾着说我，你呢？我记得你的公司开在阿瑞比恩区，怎么突然来了棘轮区，还买了你从来不吃的甜品？” 不欲与苏勒继续争辩，你干脆将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今天是工作日，按照你对苏勒的了解，他应该坐在阿瑞比恩的办公室里，辛勤处理公司事务，而不是穿着休闲装，手拎印有甜品店logo的打包袋，出现在远在棘轮区的亚文化中心四方街上。 说起这事，苏勒脸上迅速浮现一抹害羞不像害羞、尴尬不像尴尬的古怪神色。 “其实我……我结婚了。” “哎？” “就在几个月前，我远在棘轮区的表叔去世了。他没有后代，律师联系了我，我从表叔那继承了一些财产，和一小笔积分。依靠那笔积分，我在棘轮区的伊甸园相了几次亲，然后求婚成功，和梅里——和我的伴侣结婚了。” “哇，恭喜你。” 苏勒笑笑，面对你的祝贺，他脸上又浮现了刚才出现过那种害羞中掺着尴尬的奇特神情：“也没什么好恭喜的，梅里他……哎！” “……”看起来这婚姻有些不尽如人意？ 仿佛是为了印证你的猜测，交谈间，甜品店的自动门忽然打开。从门外并排走进五个男人。 走在五人中间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染着一头夸张的粉紫色头发，左右耳连十个指头戴满了黑色哥特风的金属装饰，烟熏妆，打唇钉，纹纹身，纤瘦的身体套在一件满是破洞的衣服里，从头到尾写满了“桀骜不驯”，堪称四方街杀马特集大成者。 在少年的左右，落后他半步，还跟着四个高壮魁梧的男人。他们穿着一水的黑西装，眼部佩戴战术墨镜，行走时的步伐轻盈又稳健，看起来像受过训练的专业保镖。 这样的五个人突然走进店，本来就是件引人注意的事，偏那个少年还很张扬。进门之后，他先四下扫视了一圈，目光精准地从人群中找到苏勒，随后，少年便皱着眉，大摇大摆往你们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埋怨：“苏勒，慢死了，买个东西磨蹭这么久，要你有什么用！” 从少年出现在店铺门口的那刻起，苏勒就自觉远离了你所在的桌子。面对少年的诘问，他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朝对方露出一个笑，放柔声音说：“抱歉，亲爱的，店里人太多，一时间耽误了。” 少年撇着嘴角，一点也不买账：“人多又怎样，你不会让店员先做我的吗？告诉他们，我可是议员罗瑟——” “梅里！”就在少年即将使用“仗势欺人”技能，说出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时，苏勒忽然高喊一声，打断了梅里的读条。 梅里被苏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那张遮掩在浓厚妆容下的姣好面容出现了片刻扭曲：“苏勒，你竟敢……” “嘘！梅里，冷静一点，你忘了出门前母亲大人的叮嘱吗？现在是关键时期，别给母亲大人添麻烦！” 听苏勒提起“母亲”，梅里脸上浮现一抹惧怕，傲慢的神情也有所收敛。苏勒见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却不料，在苏勒放松警惕后，才刚显露些许乖顺的梅里忽然勾起唇，转过脸，朝坐在侧后方的你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 “？” 你有些困惑，叉蛋糕的手一时间停在空中，不明白对方这个笑有何用意。 “呵呵……区区苏勒，胆子很大嘛，明明在和其他omega幽会，还敢蒙骗我。” “什么？没有，你听我解释……”苏勒愣了一下，意识到梅里在说什么后，他脸色一变，冲上前想要解释，梅里却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粉紫发色的少年冷笑一声，伸手一把将眼前喋喋不休的男人推开。神奇的是，按苏勒的描述，梅里明明是来自伊甸园的omega，力气不可能大，身为alpha的苏勒却像遇到了天敌的食草动物一样，不敢反抗，任由对方将他推了个踉跄。 突破了最后的障碍，名唤梅里的少年大摇大摆，径直走到你的面前，伸腿在椅子上一勾——“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他拉开椅子，双腿岔开，身体陷进椅子靠背，毫无形象地坐在了你的对面。 “喂，你，我想想，是叫那什么黎……黎安，对吧？”少年傲慢地扬着下巴，很没礼貌地问。 “……”你看着面前左眼写了“无礼”，右眼刻着“麻烦”的杀马特，皱了皱眉，不太想理他。 但这个少年很有惹人生气的本事。 “不回答？我知道，是心虚了吧。我调查过你，从反政府武装手里救回的实验体，没有腺体，感知不到信息素，阿瑞比恩区伊甸园出了名的滞销瑕疵品——苏勒当初拒绝你是正确的，听说你跟人约会过无数次，一次也没成功，最后年满30被帕拉提斯强制处理了。啧，真同情你的伴侣，人生中难得幸运一次，却抽中了一个和beta没两样的残缺货色。” “我其实很好奇，没有信息素，你和你伴侣是怎么相处的？想想对方也真可怜，无论怎样用信息素释放信号，你就像一座坏了的基站一样，接收不到一点信息，也给不出任何反馈。时间长了，但凡是个正常alpha，都会受不了你的吧。” “……” 你发誓你是第一次遇到梅里这样天赋异禀的人。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样惹人生气，短短一段话，密集地触到了你无数雷点。饶是你性格再好，也难免被勾起了火气。 你“啪”地放下勺子：“我说这位……” “抱歉抱歉，黎安，是我连累了你……梅里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太好，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眼看你们就要吵起来，苏勒赶忙横插一脚，满脸歉意地朝你摆手。 劝完了你，他又转过头，顶着一脑门冷汗，低声下气地哄劝梅里：“亲爱的，别这样，你明知道我和黎安只是巧遇，你有气冲我撒就好。” 第39章 不安 地下停车场里, 诺兰正开着后备箱，往里面摆放刚买的物品。 “滴滴”，就在这时, 腕上的终端突兀地闪了两下红灯。诺兰停下动作, 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面色骤变。再顾不上折叠收拾新买的衣服，他随手将剩余物品一股脑塞进后备箱, 车门一关, 转身便朝楼上的甜品店赶去。 有件事诺兰一直没告诉过黎安：两人结婚后，他借口要帮她录入家中门禁, 偷偷往黎安的终端里安装了军部开发的实时生命监测软件。 顾名思义，该软件会记录主人的呼吸、心跳等生理数据, 并在出现大幅度波动的时候将数据传递到他的终端上。某些场合, 它还兼有定位器的效果。 黎安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软件安装后, 他只收到过寥寥几条反馈, 其中多数还集中在夜晚, 源于被监测者身体的濒临极限、过度亢奋……总之并不是什么适合半途停下来研究的场合。 然而, 就在刚才，他居然从刚分开五分钟不到的黎安那里接收到了一连串异常数据——心跳加快, 呼吸急促，血压升高, 肾上腺素、甲状腺素、多巴胺、糖皮质激素大量分泌…… 满足这种指标变化的，不是过量的喜悦就是强烈的愤怒。考虑到黎安孤身一人在外, 周围没什么认识的人，喜悦的选项基本可以排除——所以她在生气？她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愤怒成这样, 她要不要紧，会不会遇到危险？ 无数的疑问浮上心头，诺兰只恨自己一时心软，竟放她独自一人在人来人往的商场等待。不该放松警惕的，这里毕竟是棘轮区，不是家族扎根经营了数百年的阿瑞比恩，黎安那样柔弱，他应该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看护才是…… 偏偏越是着急，事情越不凑巧。从地下停车场去往一楼的电梯出现故障，诺兰心急如焚，只能绕道改走楼梯。 经过这一耽搁，当分别的甜品店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时间已经又过了五分钟。 甜品店四面都是玻璃墙。诺兰视力出色，一面加速靠近，一面仔细观察店里的情况。 身为四方街出了名的网红店铺，即便是工作日，店里生意依旧不错，人头攒动，多数座位都坐着人。 青年的目光在店内逡巡一阵，很快锁定了店铺一角。他看到，令他牵肠挂肚的女omega正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发呆，随着距离的接近，他能看到她柔顺垂落的长发，整齐穿戴的衣衫，还有懒散握在手中的餐叉。 她身边没有人，身上也没有被强迫、受伤害的迹象，看起来似乎很正常。 但诺兰就是知道，在他缺席的时候，有什么事曾发生过。在与黎安有关的一切事情上，他都有着异乎寻常的洞察力——她对面的座椅被拉开了，歪歪斜斜摆放着，看起来很突兀；桌面上的甜点是他离开前点的，都是黎安爱吃的东西，逛完街她差不多该饿了，此时胃口应该不错，可过去了10分钟，眼前的食物却只被动了两口。 当诺兰走至甜品店门口，与一对亲密相拥的ao擦肩而过时，探究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人的脸，青年的呼吸放缓，瞳孔骤缩。 他找到了导致异常的原因——名叫苏勒的alpha、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作为他和黎安相识的契机，诺兰有充分的理由对苏勒印象深刻。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个幸运又不幸的普通人。 幸运之处在于苏勒能受到黎安的邀请，成为她在伊甸园的第一个约会对象，这点每每想起，都让诺兰嫉妒不已。不幸之处则在于，黎安曾有意更进一步，而苏勒拒绝了她。所以诺兰给苏勒的评价是“普通人”，一个被社会规训、失去了自我思考能力，只知一味迎合主流价值，甚至因此错将珍宝当成石头丢弃的平庸者。 这样的人本不应带给他任何威胁。 但黎安却因为苏勒发怒了……为什么，她难道还对他存在感情，所以看到苏勒身边出现了其他omega，她感到生气了？ 不、冷静，不要被嫉妒和猜疑冲昏了头脑。黎安是个对感情要求很高的人，从苏勒放弃她的那刻起，她就将他从备选方案上抹除了。她不可能还对苏勒存在特殊的情谊，更不可能因为对方有伴侣而生气。 那么，换个角度，是苏勒、或者苏勒的伴侣惹怒了她？ 很有可能。苏勒的omega伴侣看起来并不好相与。苏勒只是一个平民，两人的身边却跟着四名训练有素的保镖，说明他的伴侣身份高贵。一个有地位的omega选择和平民alpha结婚，在排除感情因素的前提下，只能是这位omega存在缺陷，比如尤其恶劣的性格、特立独行的作风…… 思考到此处，结论已经很明显。 接下来只需进行最后的验证。 想到这，白金发色的俊美青年脚下一转，率先走向了甜品店的前台。 财富或者权势，这其中任意一项积累到一定程度，人生就能从困难模式转为简单。诺兰同时拥有两者，因此，经过一番效率极高的“沟通”，他很快拿到了甜品店的店内监控。 一目十行地看完视频，听着那个叫“梅里”的omega经过加速后格外刺耳的声音，诺兰面色阴沉，碧绿的眼眸像落进深潭的宝石，逐渐蒙上一层腥臭黏稠的暗色，阴霾浓厚，柔光不再。 棘轮区，议员，罗瑟，梅里……当获取的信息碎片足够，答案已然呼之欲出——梅里的母亲是联邦上议院议员莫尼塔罗瑟维奇，一个在棘轮区颇有些分量的人物。 棘手，但并非无法扳倒。 让诺兰不甘的是，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暂时无法撼动莫尼塔的地位，想报复梅里，他必须借助家族世代积累的政治资本。 换句话说，他需要卡斯珀的帮助。 “请为我准备一份水果卡士达，和一杯棉花糖热巧克力……巧克力不要太甜，五分糖就行，谢谢。” 面无表情地向店员追加完订单，诺兰迟疑一阵，终是下定决心，给卡斯珀发送了那段视频。 新出炉的食物很快做好，被店员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眼前。诺兰端起托盘，转过身时，脸上表情已然调整完毕，先前的阴郁消失，被柔和的笑容取代。 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他端着托盘，朝独坐角落的黎安走去。 “抱歉，收拾东西花了些时间，是不是等久了？” “诺兰，你回来了！” 询问声将女omega从沉思中唤醒，她抬起头，自下而上仰视他，棕褐色的眼睛又大又圆，毫不掩饰地诉说着对他的依赖与信任。 他喜欢她这样的眼神。 从刚才起就一直承受着妒意啮咬的心受到安抚，陡然沉静了下来。 诺兰长长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想，黎安确实对苏勒没有感情，她仍是他的。 可笑吗？或许吧。明明答案一目了然，他却着了魔一样，必须用一次又一次确认来让自己安心。 世间万物有得有失，他得到了独一无二的伴侣，作为代价，诺兰失去了安全感。 因为他的伴侣是个无法标记的omega。她不受任何人的信息素影响，她的感情跟着她的心，永远不会因单纯的肉谷欠动摇。被ao捧上神坛的信息素爱情，在她眼中只是低级的“见色起意”。 心在哪里，她的感情就在哪里。她像雨，像雾，像风，那样自由，那样坚定，那样超然。这是他迷恋她的地方，可有时候，他也因此患得患失。 因为感情是没有实体，捉摸不透的。 她的心可以在他掌心，自然也能离开他。 第40章 倾诉 诺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放下托盘，在妻子的对面入座。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监视。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必须藏好, 不能被发现端倪。 落座以后, 他相当自然地从托盘里取出刚买的食物, 摆放到黎安面前，然后假作不经意, 将目光扫向桌上的甜点。 “怎么只吃了几口, 是不合口味吗？” 黎安接食物的动作顿了顿，面上飞快浮现一抹郁色。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你脸色有些差。”诺兰趁机发问。 他无比期待妻子能够毫无保留, 将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和盘托出，让他有机会开导她、安抚她、慰藉她, 更深地触碰她的内心世界。 但很可惜, 黎安依旧是那个黎安，遇到了事默默承受, 很少开口, 像一只逆来顺受的羔羊。 “没什么, 只是逛街累到了而已。”他听到她慢吞吞说。 诺兰垂眸, 白金色的长睫悒悒垂下，掩盖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结婚以后, 虽然和黎安相处得不错，但他一直有种感觉, 相较他倾尽一切的狂热痴迷，黎安尽管爱他, 感情却很克制——或者说很清醒。即使在最甜蜜的时候，她仍是有所保留的，她的心中永远有一片净土, 连他都无法迈入。 这和两人的“强制婚姻”有关，也与她在伊甸园被轻视被挑拣被转卖的遭遇脱不开干系。破坏一件事物很简单，但修复和治愈却往往需要耗费千百倍的时间和努力。 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他也一直在竭尽所能为她打造温暖、舒适、安心的环境——就像她一次次用积极、正面的语言肯定他、鼓励他，修补他内心的伤痕那样，他也想成为能保护她、治愈她、给她幸福的存在。 可惜在一起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她仍无法彻底相信他……不过没关系，这很正常，他应该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感觉累的话，要回去休息吗？” 任思绪如何翻涌，诺兰的脸像戴上了一张面具，始终保持着柔和如春风的笑，尽职尽责扮演着体贴入微的丈夫角色。 黎安思考了一会儿，举起叉子：“还是先吃点心吧。难得来四方街一次，这家店的甜品好像很贵，扔了可惜了。” 说完，她好似遗忘了刚才的不快，随意叉起一块小蛋糕，张嘴就咬了上去。 不愧是在网上火了十余年的网红老店，甜品质量极高。蛋糕甫一入口，女omega一改先前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两眼闪起细碎的光，嘴角上扬露出酒窝，下意识加快了咀嚼吞咽的速度。 诺兰以手托腮，默默观察着妻子进食的样子，酸涩的心柔软成一片。 她真的很坚强，很独立，身上有着其他omega所不具备的韧性和毅力，这独特的品质让她像漆黑夜空中的启明星一样熠熠生辉……同时她又那样可爱，坚持吃蛋糕的理由是不想浪费，被美味俘获会立刻忘记烦恼露出笑容，生活的苦难很多，可她从来没有放弃，认真从点滴小事攫取着每一丝惊喜。 乳白的奶油沾在粉色的唇角，又很快被红色的舌尖灵巧卷走。诺兰定定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心旌摇曳间，自身体内部骤然生出一股躁动的焦渴。 是不是打包一些蛋糕回去比较好呢？黎安很喜欢这里的食物，晚上一定很乐意再次品尝——与他一起…… 思维一旦跑偏，就再难从旖旎暧昧的联想中抽离。诺兰的目光上下游移，落在唇上，他想起潮湿黏腻的缠吻，落在……落在手上，他回忆起指腹薄茧划过后颈腺体时粗粝磨砂的触感……她的精神，她的禸体，她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拥有可怕的魔力，吸引他，魅惑他，让他渐渐失去理智，沦落为一个满脑子废料的低俗生物。 诺兰忽然无比庆幸，黎安无法感知到空气中飘散的信息素味。 否则，她一定会觉得很幻灭吧。平日里表现得那般光风霁月，清冷出尘的伴侣，其实也只是个俗人，会沉溺流连于欲望的深渊，会像初尝情事的少年人一样，因恋人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陷入无边际的颜色妄想…… 可悲的是，即便处于强烈的自我厌弃中，身体依旧诚实热情地展现着对黎安的渴望，一刻不停分泌着信息素。 不远处，已经有感知比较敏锐的alpha客人皱着眉头在往这张望。 为了不再继续给人添麻烦，诺兰不得不取出随身携带的气味阻断剂，借着桌面的掩盖飞速给自己扎了一针。 这针剂也是外出旅行后才开始购买的——在雪山酒店见到弟弟当众丢人的丑态后，诺兰引以为戒，迅速下单给自己买了几针。如今看来，这决定做得很对。 …… 在甜品店用过甜点，因为双方兴致都不高，你和诺兰决定停止逛街，回酒店休息。 临走前，诺兰打算打包一些蛋糕。他去柜台点单，你干等着无聊，就走出甜品店大门，站在商场中央的3d悬浮屏下仰头看上面播放的广告。 那是一则征兵广告。 广告的前半部分先是一段恢弘壮美的宇宙风光，紧跟着，镜头转换，来到紧张刺激的战场，怒吼的alpha士兵身穿银白色外骨骼装置，摧枯拉朽，悍不畏死，如一柄尖刀直直刺入虫潮中央。场面宏大的战斗、急促动感的音乐，搭配极富煽动性的文字，直让人热血沸腾，血脉贲张，恨不得下一秒就响应国家的号召，参与到抗击虫族的第一线，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到了后半段，广告的画风一变，直接时间跳跃来到大军战胜归来后。这段的主角是一名平凡的alpha士兵，他因为英勇战斗，表现卓越，在战争中积累了赫赫战功，成为了战争英雄，不仅受到了联邦表彰，更积攒了大笔积分，得到了心仪omega的约会邀请。 广告的结尾，alpha士兵牵着omega的手，两人在夕阳下面对面站立，虽未开口，一切却在不言中…… 那唯美的画面，直到坐上悬浮车，仍久久刻印在你的脑海中。 悬浮车是自动驾驶。你和诺兰并排坐在后座，诺兰取过了先前堆放在后备箱的购物袋，正跟强迫症发作一样慢条斯理折叠着里面的衣服。你没心情玩终端，拿手撑着下巴，倚靠在旁边懒洋洋看他叠衣服。 看着看着，你又想起了在甜点店遇到的苏勒夫妻……额、夫夫？以及广告结尾无声对视的那对ao。 天人交战许久，到底是困惑与好奇战胜了一切。你试着开口呼唤：“诺兰。” “嗯？”身旁的青年发出一声好听的鼻音，没有抬头，继续垂着脑袋整理膝盖上布料稀少的福瑞装。 你看得有些脸红，心道他还真是心如止水，大白天的整理这个也不会觉得尴尬。摸摸发烫的脸，你继续：“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拥有腺体、能感知到信息素，到底是怎样的体验？” 诺兰叠放衣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出现了停顿。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黎安第一次询问与信息素相关的问题。时机太凑巧，刚好在她被梅里嘲讽为“滞销瑕疵品”后，让他不由得思考，她是出于什么心态询问的这个问题，是自卑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求知欲？ 诺兰隐隐有种预感，自己的回答很重要，它很可能会影响某些事的后续走向。 这样的预感让他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大脑思维高度活跃，短短瞬息，青年思考又排除了无数种可能性。直到最后，他深吸口气，决定顺从心意，实话实说：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就跟人生下来就会呼吸、有心跳、能听到声音、嗅到气味那样，对信息素的感知作为五感的延伸，从诞生之初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会通过信息素分辨ao，感知对方的情绪，传递某些信息，但生活中，我们很少意识到这点——” 说到这，诺兰停顿了一下，抬手将膝头摆放的狗耳发箍往你的方向推了推。 “哎？”青年的身旁，你困惑地歪了歪头。诺兰又将发箍推了推，再三示意，你于是压下困惑，伸出手指，勾上了发箍一角。 诺兰就在这时张开手掌，将你的手连带毛绒绒的发箍一起包裹进了他的掌心。 “？”你下意识挣了挣，没有挣脱，便顶着一张有些发懵的脸看向诺兰。 等待你的是一双盈满笑意的温柔眼睛。 诺兰握住你的手，手指在你长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捏，动作亲密又自然，让你不自觉沉迷于这片刻的柔情。 他温声解释说：“你看，当你拿取物品的时候，你会很自然地使用你的手，但同时你又不会过度关注你的手。我们感知信息素的时候亦是如此，因为过分习惯，很少会有自己正在使用另一套感官的意识。绝大多数时候，信息素和对应的感知器官，只是一种好用的工具。” “绝大多数时候？” “当我们企图以此拉开与beta的差距，确立我们独一无二的领导者地位时，信息素和感知器官会被赋予额外的含义，变得稀缺且神圣。另外一个特殊场合就是求偶时了，你也知道，ao的信息素对彼此存在着强烈吸引力，吸引力越强，两人的基因匹配度越高。人们经常会用这种吸引力来判断对方与自己是否合适。” 你想了想，追问：“那信息素的互相吸引是怎样一种感觉？” 这个问题让诺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看到他低下头，浓长的睫毛遮盖住深碧色的眼睛，比牛乳还白的脸颊迅速飞上两片羞赧的红霞。 第41章 表白 诺兰的话让悬浮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片寂静中, 只有车载音响锲而不舍，继续播放着一首经典老歌。 忧伤沉郁的蓝调，慵懒沙哑的嗓音, 舒缓的歌声让人联想到深海鲸类的长鸣, 营造出一种幽深、清冷的孤寂感。 那是宇宙歌姬rd最有名的一首歌《aimo》, 讲述了一对人类恋人因战争而分离，最终一方战死, 一方垂泪悼念的悲剧故事。 或许是触动了人类脑内掌管悲伤与爱情的某个开关, 这首数百年前的老歌，时至今日仍有着不小的传唱度。寡闻如你, 在生活中的某个瞬间，也曾不止一次听到过它。 这么看的话, 《aimo》大概也能列入“人类非物质的伟大”行列中吧…… 你默默倾听着这首悲伤的歌曲, 情绪随着旋律上下起伏，时而忧郁时而失落, 一直到乐声逐渐止歇, 才终于从那种被影响、被掌控的感觉中抽离, 收拾心情与诺兰继续之前的话题。 “在伊甸园的时候, 我曾选修过诗歌鉴赏课。课上，每一个人都要上台分享一首诗歌, 可以是书上找的，也可以是自创的。” “嗯, 然后呢？” 诺兰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摆放在膝上的衣物。他维持着与你单手交握的姿势，身体微侧, 目光专注地落在你身上，不时点头，态度认真, 仿佛你在分享的是什么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事。 受到他的鼓励，你又大胆了一些，心一横，就把困扰了你一个下午的疑问说了出来： “然后，课上，有一位同学分享了自己原创的诗歌。那位同学在诗里写到，‘信息素是alpha对omega最热烈的告白’，这句诗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高度赞扬，让那位同学成为了全班得分最高的人。” 一边说，脑海中一边闪回梅里在甜品店说过的话。他觉得你的伴侣很可怜，因为“无论对方怎样用信息素释放信号，你就像一座坏了的基站一样，接收不到一点信息，也给不出任何反馈”。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这点！但身为地球人的你根本无法对此感同身受，所以在被点破前，你从来没觉得这会是什么问题。 可你忘了，你的伴侣诺兰是个土生土长的星际人。身为一名alpha，他早已习惯了被信息素环绕的生活，和他的无数同胞一样，他会下意识使用信息素表达情绪、传递情报—— “诺兰，你知道我有缺陷，我无法感知到你的信息素，哪怕你的身体再怎样热烈地对我表达你的喜悦与爱意，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回应。我接收不到你想表达的情绪，无论重复多少次，你从我这得到的永远只有无视和沉默——即便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你颤抖着声音问。 诺兰的眼睛微微睁大。卷翘的金色睫毛根根分明，环绕在眼睛边缘，像一圈华丽的钻石镶边，为他无瑕的面容镀上一层不似真人的虚幻感。你屏住呼吸，鼓足勇气与他对视，因为外面的阳光太晃眼，有那么一瞬间，你产生了眼前人会像破碎的肥皂泡一样“啪”一下化作水雾，蒸发不见的错觉。 但等悬浮车拐过一道弯，转入建筑物的影子后，随着阳光的消失，那种令人心惊的丧失感也随之消失。阴影中，诺兰安静地坐在原位，面容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上去有些模糊，唯独一双碧绿的眼睛亮得惊人。 “原来你在烦恼这个吗？” 你听到他用沉稳又柔和的嗓音喟叹。与此同时，扣着你手背的手忽然用力，将你的手托举到了他的面前。 感受到他的行动，你肌肉绷紧，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笼罩，如同一个焦急等待最终裁决的犯人，等待着他的审判。 或许是感受到了你的忐忑，诺兰并没有移开目光，他保持着与你的对视，微微歪头，凭感觉在你手背轻轻吻了一下。 “我爱你。” 花一样美丽柔软的唇瓣微启，吐出甜美如蜜糖的字眼。 你愣住：“什、什么？” 诺兰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眼睑边缘与下弯的眼尾缠绵勾连，牵出一条缱绻无比的弧线，耐心重复：“我说——黎安，我爱你。” “轰”，慢半拍接收到这句话中饱含的情意，你的脸瞬间一片通红，整个人都像刚从蒸笼里捞出来一样，身上温度烫得吓人。 “为、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你结结巴巴嘟囔，因为太过害羞，目光在空中扫来扫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诺兰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像森林，像雪山，像深湖，生机勃勃，纯粹直白，寂静幽深，浓烈厚重的情感洇在眼底，形成一对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旦被抓住，就会身不由己沉沦下去，不断坠落，坠落，坠落…… 你手足无措的表现引来了一阵低笑。紧跟着，手背传来丝缎般柔滑的触感——是诺兰又在吻你的手，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怎么都亲不够。 而他确实也无法从这简单的动作中得到餍足。 “会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我太爱你了——这种感情霸道地掌控了我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在增殖、充盈、满溢……呼吸的时候，我在爱你。微笑的时候，我在爱你。发呆的时候，我在爱你。我一直一直在爱你，无时无刻不在爱你。我想让你知道，但你接收不到我的信息素，所以，我改用眼神传递，用动作传递，用语言传递……” 白金发色的青年缠绵地诉说着，身体前倾，越靠越近。 当距离接近到某个程度，逃避无用，你放弃抵抗，乱瞟的视线也终于安定下来，乖顺地与诺兰对视，任自己被深湖捕获，坠入一片水草漫卷的幽静深漩。 滚烫的唇不知何时触碰在一起，呼吸交错，抵死纠缠。战栗的快感自脚底腾起，电流一样蹿过全身，让你指尖蜷缩，头皮发麻，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仅仅只是一眨眼工夫，当诺兰终于停止亲吻，松开唇舌，你已经瘫软在座椅上，呼吸急促，眼含水光，像一条搁浅的鱼。 “黎安，黎安……”视野迷朦间，你听到他在你耳边轻唤。 激烈的亲吻让你的大脑乱成一团，理智暂未恢复，你木呆呆的，没有给回应。 青年并不失落。他噙着温柔到不可思议的浅笑，再一次捧起你的手，把它按在了他的胸前。 “你感觉到了吗，我对你的爱？” 你顺着他的话，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诺兰的心脏在你手下激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那样有力，就好像……就好像想借此挣脱胸膛的束缚，亲吻到你的掌心。 ——是的，感觉到了。 你在心中回答。 所以…… “所以，你看，无需信息素的参与，我依旧能将我的心情传达给你——用眼神，用动作，用语言……我有那么多方式向你示爱，即便你感知不到我信息素，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呼——”，话音落下的同时，无形的风猛地吹过，将空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悬浮车一路前行，终于挣脱建筑物高大的影子，一头撞进明亮的阳光下。 驶离建筑密集的市中心，悬浮车的右侧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广阔湖面。微风吹过，湖水在阳光下泛起鱼鳞似的波纹，金子一样闪闪发亮。 被突然出现的美景吸引，你和诺兰同时转头，望向窗外明亮的巨湖。 车厢内，音响仍在播放rd的歌。这次是一首歌颂爱情的甜蜜歌曲。在活泼轻快的乐声中，你感受着心口越发膨胀的轻盈与快乐，在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下，忽然张口。 “诺兰，我也爱你……” 轻轻一声，细如蚊蚋。 身旁的青年却瞬间泪意翻涌，红了眼眶。 第42章 决定 悬浮车播放着或悠扬或缠绵的歌曲, 将你和诺兰送回了酒店。 要不怎么说“坦诚是感情升温的一大利器”呢？上车之前还各有隐瞒，心事重重的两人，经过车内的一番恳谈, 到了下车的时候, 明明人还是原来那两个, 状态却已迥然不同。 原本隐匿在眼角眉梢的愁容随心中块垒的粉碎而消失，一并消散的, 还有心与心之间最后的一丝罅隙。 残缺的拼图终于组合在了一起。 没有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也没有滚烫热烈的真情表白，仅仅只是像一对普通的路人夫妻一样, 各拎了几个购物袋，肩并着肩在路上慢慢地走, 你和诺兰的周围却萦绕着一种独特的氛围。一个微笑, 一个眼神，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爱意通过你们的一举一动, 于无形间缓慢流淌、滋长、蔓延,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升温的感情会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包括心理距离, 自然也包括生理的距离。当炽烈的爱焰由浅至深, 熊熊燃烧，撕破理智最后的禁锢,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房门关闭, 小小空间中，亮起一点滚烫的火星。 细密的喘息奏响动听的乐曲, 白日的购物收获妆点了彼此的野性。情热之时，诺兰取出了从甜品店打包的食物。没有人会拒绝口感轻盈、奶香浓郁的奶油，就如他设想的那样, 你们热情地分享了这份醉人的甜蜜。 于是，时间也逐渐在无尽的需索与渴求中失去意义，唯独爱意的灯烛，在暧昧的夜色中不断燃烧，燃烧，燃烧着。烛焰跳动，起伏不定，盈盈暗香飘满室内，火光摇曳，间或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那天晚上，累极睡着的你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你回到了出生、长大的地球，回到了车祸发生前那刻。这一次，命运的手拨弄了一下既定的金线，你后退了半步，险而又险地与失控的卡车擦身而过。 等毫发无伤的你从灰尘、浓烟和人们的哭叫声中回神，惊魂未定地离开惨烈一片的车祸现场后，你回到狭窄逼仄的出租屋，吃饭，洗漱，睡觉，然后在第二天清晨的闹铃声中疲惫起身，继续开始重复了无数次的无休止工作。 平凡，庸碌，安稳，知足。你在梦里走完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因为足够平凡，就连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感觉依旧淡淡的。 浅淡，但幸福。 …… 再次醒来时，诺兰正定定注视着你，不知道看了你多久。 “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昨晚做得有些过火……你在梦里流眼泪了。是不是哪里感觉到痛，你还好吗，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看到你睁眼，他用指尖拨开你的乱发，凑上来吻了吻你的额头，脸上满是疼惜与担忧。 流泪了？ 你眨眨眼，果然感受到眼皮有些酸胀。 眼睛上轻微的刺痛勾起了你的回忆，想起那个平淡又漫长的梦，一股淡淡的酸涩从心底冒出—— 如果你没有遭遇车祸，如果你没有穿越到星际世界，你本可以像梦中那样，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像无数同类那样，普通地工作，普通地结婚，普通地生育下一代，普通地快乐，普通地烦恼，最后普普通通地走向死亡…… 那是你本应拥有的生活轨迹。 但现在，你远离了家乡，远离了亲人，远离了你习以为常的“普通”，在命运的作弄下，跨越时间与空间，孤身一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科技发达，生活水平远超地球，也有着完善的福利制度，物质生活极度富裕，唯独没有自由和尊重。 你被迫来到这里，被迫接受自己“瑕疵品”的身份，被迫相亲，被迫结婚……甚至连你最初喜欢上诺兰，也是出于“被迫”。 毕竟，无论你是否愿意，你们的婚姻已成定局。木已成舟，心怀抗拒只会让自己难受，所以你发挥“善于妥协”的优点，努力催眠自己，告诉自己，眼前的人很好，他有很多值得喜欢的地方，你要多夸夸他，给他足够的情绪价值，让他足够爱你，同时，你也要善于发现他的优点，努力去爱他……只要有爱，生活就不会那样煎熬。 “爱”在当时的你看来，只是一针麻醉剂，一张遮羞布，麻痹你的神经，遮盖你的软弱无能，让你在生活的苦涩与高压下可以短暂浮上水面，透一透气。因为起点太低，你甚至从来没奢求过自己能体验真正的爱情……偏偏在无比恶劣的环境下，爱情却像一粒飘到了悬崖缝隙里的草籽，汲取春风雨露，顽强地钻破岩缝，颤颤巍巍直起纤嫩的茎秆，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多么神奇，多么美丽的奇迹！ 你将脸颊往诺兰的胸口贴了贴。环在你身上的胳膊随你的动作，也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对待珍宝一样的姿态，将你稳稳纳入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alpha，诺兰的体温很高，身体热热的，四肢纤长，有紧实的肌肉，也有坚硬的骨骼，躺在一起和抱玩偶完全是不同的触感。刚结婚的时候，你真的很不适应，非要累到不行才能睡过去。但现在，你不仅早已习惯了两人同眠，还能从他的怀中汲取到安全感。 在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安抚下，你逐渐忘记了梦境带来的酸涩与怅然。 或许也是时候放弃执念向前看了。无论怎样，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而且，你曾留恋的地球生活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不是吗？ 你闭上眼，眼前再次浮现晚上那个乏善可陈的梦。 因为到了周围人认为“应该结婚”的年纪，因为父母的催促、亲戚的热情介绍，你普普通通地相了几次亲，和一个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人结了婚。他和其他男人一样，有自己的优点，也有很多缺点，婚后的生活有快乐，但更多的是鸡零狗碎的凑合。 后来，你怀孕了，生了个孩子，地球的医疗水平不够高，生产可真疼啊……但你很爱自己的孩子，或许跟激素有关，也或许就是你母爱泛滥，总之，有了孩子后，生活的重心一下子落在了那个面目模糊的下一代身上。 再后来就是无数重复的庸碌，忙工作，忙家务，忙教育，忙忙碌碌兜兜转转，好不容易熬过了延迟退休，身体已经一身病痛，本来还想帮孩子带一下孩子，结果你刚迈入老年，就因为生病，没领多少养老金便英年早挂了。 “……” 不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突然就悲伤不起来了。 “没有，你昨晚一直很……很温柔，没让我不舒服。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被梦的结局恶心到，你把身体又往诺兰怀里蹭了蹭，轻声咕哝。 诺兰此时已经被你挤到了床铺边缘。但他总是很包容，即便身后不远就是地面，依旧好脾气地躺在窄窄的床沿，收拢身体，小心地把你纳入他的保护圈。 你们相拥，没再说话。 房间里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安静。 但这种安静并不煎熬，反而像冬日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泉水里休息一样，精神舒缓，令人享受。 这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上午。 但这也是并不普通的一个上午。因为就在昨天，你和你的伴侣诺兰彻底坠入了爱河。而在今早，在经历了心境的坦白、梦境的拷打和自我的剖析后，你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你一直在随波逐流，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被动承受着一切。 而现在，胆小的蜗牛准备从壳里钻出，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因为被爱的蜗牛已经不再孤单。 …… 【正文完结】 第43章 番外一 找点事做 一切的一切始于你闲极无聊时给诺兰讲的一个故事。 彼时, 你和他刚刚从远近闻名的黄金沙丘游玩归来，正坐在悬浮车上准备回酒店。 沙丘景区占地面积很大，酒店的位置有些远, 悬浮车速度开到最大也需要足足半小时车程。这半小时拿来睡觉或是玩终端实在有些浪费。 你寻思着, 沙漠炎热, 正适合讲个鬼故事清凉一下。 于是，聊着聊着, 你随口将诸多地球宝宝的童年阴影之一、经典的背靠背故事修改了一下, 讲给了诺兰听。 “……当那人鼓足勇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探头看向自己的床下时，正看见一个面朝下俯趴在床底的人影, 咯吱咯吱扭动着脖子, 也将脸转向他。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到的, 是一张高度腐烂、血肉模糊的脸。 “也就在那时,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阴风, 冷冰冰地扫过那人的后脖颈, 还有他手上的蜡烛。烛火‘噗’地熄灭，屋内陷入一阵黑暗。漆黑夜色中, 废弃古宅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那天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那人。” “然后呢？” “没有然后, 故事已经讲完了。” 诺兰皱眉，面露思索：“……所以故事的结局是主角被埋伏在床底的强盗杀死了？很有意义的故事, 它教育我们做任何事都要先做好周密的规划，比如故事的主角，就是因为对行程计划不周, 才会入夜后身陷荒野，不得不借宿荒宅，将自己置于陌生而危险的环境中。此外，它也反映出安全检查的重要性，如果主人公能提高警觉性，在入住前对荒宅做一个全面的危险排查，把事先躲藏在床底的危险分子找出来，他也不会遭遇不测。最后，这个故事也对我们政府部门的……” “不不，没这么多意义，它只是个单纯的鬼故事罢了。”你面无表情打断了诺兰的无效阅读理解。 青年的脸上浮现真实的困惑：“鬼故事？” “是的，鬼故事……鬼你知道吧？”你从他平静中透着迷茫的反应中嗅出些许不对，不放心追问。 诺兰颔首：“我知道‘鬼’这个概念。书上说，这是古人类还处于蒙昧时代时，因为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而杜撰出的虚无存在。人们相信，死去的亲人会变成鬼魂，升上天堂或者地狱——但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故事里的鬼要袭击一个借宿的陌生人，难道说故事的主角其实是它的亲人？或者更进一步，其实宅子之所以会荒废，是故事主人公的手笔，多年之后，他为了取回埋藏的宝藏冒险回到案发现场，遭遇了死去先人的攻击……” 眼看诺兰的推理越来越离谱，你赶紧打断了他：“没有，主角就只是个倒霉撞鬼的旅人而已。” 诺兰被打断了也不生气，而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从星际人角度，向你发出了灵魂三连：“书上说鬼魂没有实体，它为什么能袭击人类，它袭击主角的理由又是什么，还有，如果归类为鬼魂袭击，这个故事想借机传达的又是怎样的理念？” 这问题太奇特，直接把你给整不会了。 “……额、所以诺兰，你没听过鬼故事？”愣了会儿，你终于意识到你和诺兰之间存在些文化和认知差异，弱弱发问。 诺兰微笑歪头，眼神清澈又无辜。 “……” 好吧，看来是真没听过鬼故事。 虽然没听过，但不妨碍诺兰对你的故事产生好奇，缠着你追根究底。 你最初试图用老一套的灵魂、地府、轮回等概念给他构筑一套世界观，但失败了，因为星际人从小生长在科技的光辉下，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无论你怎样努力去渲染那种阴森诡谲的恐怖氛围，诺兰都无法get到你的点，只觉得你讲的全是古人类的迷信，一点都做不得真。 嗯、也可能跟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混乱描述有关，毕竟你不是专门的民俗学者，很多概念都只是大脑里有个简单印象，要细讲根本讲不出来，只能含含糊糊一笔带过，怎一个简陋了得！ 明明小说里的穿越主角随随便便就能在异世界大举复兴华国文化，构建古老神秘的神话体系，甚至整出文艺复兴，为什么轮到你的时候，光是在星际人面前讲个鬼故事都会被理解成悬疑凶杀案！ 不行，你不服！ 大概是整日里无所事事，闲到发慌了。回去之后，你总惦记着自己失败的鬼故事，拿出了当年高考k书的劲头，一有空就上星网查资料。 这一查你发现，诺兰没听过鬼故事还真情有可原——是的，没错，这个设定很老土，但你还是得说，星际人和他们的祖先古人类之间存在文化断层！ 造成断层现象的原因有多方面，比如原生星球上曾爆发过的几次世界大战摧毁了数个文明；比如因资源枯竭，人类抛弃原生星球的那场星际大移民中，有很多古老的建筑物、还有一些携带不便的文物古籍都被遗留在了原生星球上没有一起带走，时间一长自然容易传承断代；再比如在移民新家园后，人类迎来了与虫族旷日持久的战争，全社会进入战时状态，所有一切都要为战争让步，人们因此忽视了对无用的“古老文化”的学习…… 总之，不知不觉间，你所熟悉的“鬼”和“鬼故事”作为古文化的迷信“糟粕”之一，早早被扫进了故纸堆。 查明原因后，你小小失落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精神了起来。 当一个人太闲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困难将不再是困难，而是一座座值得征服和攻克的高山。 就跟上一章提到的那样，经过之前漫长的躺平摆烂、随波逐流后，在诺兰的治愈下，你已经决定接纳自己在星际时代的新身份和新生活。 迈入新生意味着认真对待自己的人生，所以你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你得想想办法，将地球鬼故事本土化，在保持内核不变的基础上，通过改编，让它们更适应星际人口味，争取能够吓到人。 听起来好像挺没有出息，但对于现阶段文化水平堪忧、说话仍要借助翻译器的你而言，这是少有的几件你能顺利完成的事情。反正你也不指望靠这个赚钱，当然是对什么感兴趣就做什么咯。 诺兰不理解你对鬼故事的执念，但他很支持你在生活之余额外发展一些兴趣，找到自己的精神寄托。事实上，不光是他，联邦官方本身也很鼓励omega婚后走入社会，在各大岗位上发光发热。 根据过往数据调查，婚后能稳定保持对外交际的omega，心理健康程度要远高于被alpha对象藏在家中的那些omega。为此，联邦不仅建造了安保严密的“omega专用写字楼”对外出租，还特地颁布过优惠政策，只要企业雇佣的omega员工在雇员总数中达一定比例，就可以享受政策倾斜和高额税收优惠…… 偏题了。 总之，在诺兰的支持和鼓励下，你翻阅了大量资料，借鉴了市面上流行的一些心理恐怖游戏，以诺兰为小白鼠，先后改版了五六次，最后终于捯饬出了一套充满伪科学的新时代鬼故事理论。 鬼魂，人类死亡后，残留的灵魂力量升入更高维度空间，与高维空间的混沌结合后形成的生物，具有“被观测才会存在”的特性，神出鬼没，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对人的精神产生冲击，当能量过于强大时，会突破维度限制，影响到现实，但由于本身属于高维生物，它们能影响到人类，人类却无法反过来触及鬼魂——原理就跟纸面上的二维人无法打到三维空间的立体人类似。 有这一套看似有道理实际狗屁不通的理论做铺垫，深夜，当你关灭了卧室顶部的大灯，在一片黑暗中压低声音，给实验品诺兰讲述你的不知第几个鬼故事时，他从来平稳的呼吸终于乱了阵脚。 那个故事是“天花板上的脚印”，讲的是一个搬入廉价出租屋的单身女租客，晚上睡觉总听到楼上小孩哭泣跑动的声音。女租客白天还要工作，接连几天没睡好，她不堪其扰，某日傍晚下班后专门上楼找人理论，结果发现楼上全是空房间，根本没有租客。女租客回到屋里，心神不宁，晚上刚睡着，又被熟悉的跑动声吵醒。 楼上根本没有人，楼下的新婚夫妻也没有孩子，所以那孩子到底是在哪里奔跑呢……这样的念头浮现脑海，女租客吓得浑身僵硬，一整晚没敢睡觉。好不容易捱到了白天，熹微晨光照进屋内，她刚要起床，抬眼一看，却惊得愣在了原地——只见，在她头顶正上方，霉斑片片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行小小的脚印…… 故事讲得没头没尾，身边的诺兰却在不知不觉中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攥紧了你的胳膊。 “很精彩的故事，或许黎安你可以试着把它制作成短片放到网上，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灯亮以后，他面色微微发白，强撑着朝你露出一个笑。 看起来情绪稳定，没受什么大影响，但你发现，自那之后，诺兰维持着侧躺的姿势，足足一周没有平躺……哦，他真可爱。 第44章 番外二 来做视频 你发现万事万物都具有两面性。 就比如星际人的文化断层现象。不可否认, 它阻碍了他们对鬼怪文化的理解，让传统鬼故事在星际时代遭遇了水土不服，但与此同时, 因为没有经受过各种耳熟能详的鬼故事的洗礼, 星际人对恐怖故事的耐受力很低, 那些在你看来都快烂大街的桥段，比如水龙头里冒出的血水和头发、镜子里诡笑的人影、从被窝里钻出的鬼怪等等, 随便掏出一个来, 添上一些怪影怪声和意义不明的描述，就能把他们吓得够呛。 嗯……此处的“他们”特指诺兰。他是与你关系最亲近的星际人, 虽然每次都拿他当小白鼠让你觉得挺愧疚的，但没办法, 想要编出足够精彩的鬼故事, 一味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必须要收集来自观众的反馈。 而且, 怎么说呢, 害怕归害怕, 诺兰对鬼故事其实不排斥。他就和穿越前很多的恐怖故事受众一样, 主打一个“又菜又爱玩”——对故事的走向充满好奇，一个劲催促你往下讲的人是他, 几分钟后，被鬼魂突脸吓到脸色发白, 裹着被子窝你怀里小鸟依你的也是他。 明明平时是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会因为简单的一个鬼故事吓成那样, 强烈的反差不仅没有破坏诺兰在你心中的形象，反而带来一种独特的刺激，越发激起了你的怜爱。 讲着讲着, 你不自觉就会把手伸过界，趁诺兰全心沉浸在恐怖紧张的氛围中无暇他顾，坏心眼地把指头从睡衣下摆伸进去，在劲瘦的腰部肌肉上捏一捏挠一挠。 等诺兰察觉到动静，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时，你又会突地停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一本正经地讲鬼故事，把前面铺垫的所有恐怖剧情尽数抛出，然后撑着下巴，在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诺兰的样子，看他从最初的紧张害怕到被引诱的难耐动情、再到不被满足的委屈羞恼，直至最后，惊悚来袭，青年的注意力瞬间从旖旎暧昧中脱离，重新坠入一片阴冷诡谲的深渊…… 于是，好不容易染上红绯的脸颊一下子又变得惨白，升高的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唯独那双祖母绿色的温柔眼睛，一旦蒙上轻薄水光，就再难回归先前的清澈，眼尾发红，沾惹欲色，楚楚可怜。 那模样，简直就像在身上插了块牌子，写明“我很好欺负，请不要放过”一样，轻易就能勾起人潜藏心底的凌虐和破坏冲动，让人不自觉想要狠狠欺负与蹂躏他，给他带去一些痛苦和甜蜜，让他像搁浅的鱼儿一样，瘫软在潮湿的床榻上，泪湿盈睫，遍体痕迹，无力承受你的侵略…… 虽然从结果看，以上种种全是你的妄想。体力差客观存在于alpha和地球妹之间，无法仅凭意志弥合。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开局多么顺风顺水，最后坚持不住丢盔弃甲的永远是你。 但琉璃一样充满凌乱破碎感的诺兰真的太美了。他白金色的头发像月光下流淌的河流，忧郁的绿眼睛是深邃透亮的两粒宝石，淡粉的唇让你联想到轻薄的花瓣，白皙的肌肤是丝滑的绸缎……你时常会困惑，造物主到底要何等偏爱眼前的青年，才会给他这样完美到甚至带上了几分圣洁神性的容颜。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却可以被同一个人诱惑无数次。明知是陷阱，你还是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地跳进去，义无反顾，自投罗网。 诺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外如是。 …… 尝试着给诺兰讲了几次鬼故事后，因为效果不错，你开始思考要怎样将故事分享出去。 最开始考虑的是写小说。你不会画画，对你来说，文字是相对简单便捷的一种分享方式。 但在你打开文档，尝试着写了几行后，你放弃了。因为你直到现在还没掌握星际人复杂的语言系统，写作时离不开翻译器的帮助。可翻译器能帮你把辞藻华丽的文字翻译成你能理解的信息输入脑内，却没办法反过来帮你把脑内想法翻译成感情饱满富有感染力的文字。 一是一，二是二，机器没有人类的感性，无论你的想法多么浪漫，它只会干巴巴地给你按字面意思翻译。只要你一日不脱离翻译器，你写出的文字永远平淡无聊，还透着股古怪的翻译腔，让人毫无阅读欲望。 诺兰倒是愿意帮你润色，但你只是写作水平低，不代表没有鉴赏能力。拿出一篇小学生水平的作文给自己的伴侣改，他不嫌麻烦，你还嫌丢人呢！ 而且，就算诺兰能帮你一时，也没办法一直帮下去啊。他有自己的工作，等休完婚假就会忙起来，你总不能像个小学生一样，等诺兰工作一天回到家，还要他端起家长的架子，天天给你“批改作业”吧！ “还是算了，不麻烦你。我最近在学习联邦语，虽然进度有点慢，平时多练习，/总会有熟练掌握的一天的，大不了到时候再说。” 诺兰想了想，建议说：“黎安有没有考虑过做短视频呢？” “做视频？我不行的，之前完全没接触过，既没有经验，也不会剪辑……” “只是做简单的小视频，并不需要像专业拍摄那样剪辑，买一台脑信号转换编辑器就行了。”诺兰知道你缺乏常识，一边说，一边打开终端的搜索界面，调出了一些转换编辑器的信息分享给你，“虽然最开始接触转换编辑器会有些困难，但当你熟悉操作后，制作视频就会变得得心应手。而且，从传播的角度看，短视频观看方便，门槛较低，也远比文字更容易传播开不是吗？” 诺兰的话很有道理。你成功被说服，决定先试试。 星际时代物流速度极快。几小时后，快递机器人便将新下单的脑信号转换编辑器送到了你们下榻的酒店。 顾名思义，这种机器是通过对脑信号的读取和转换，将脑内的画面转换为视频、音频和图片，原理和你的翻译器差不多，差别在于，你的翻译器是将脑电波转换为干巴巴的文字，而编辑器转换的是脑内实时画面，更加复杂也更逼真。 诺兰买的是刚推出不久的新款，外观和摩托车头盔很像。戴上以后，在一些你无法理解的黑科技运作下，你脑内想象的画面和声音会被头盔实时收录。不过那些画面和声音充其量只能担任一下素材，毕竟人类的想象经常有很多模糊的地方。 想要把想象转换成可以收看的视频，还得经过后续的一系列编辑，而编辑环节也正是转换器使用最艰难的步骤，劝退了无数新手——至少本来应该如此。 一个好消息：实际接触转换编辑器后，你发现这机器的编辑界面和ps很像。而对一个天天被领导使唤来使唤去的办公室牛马而言，娴熟的ps技术是一项生存必备技能。 于是，在诺兰惊叹的目光下，你只花了两天不到就熟悉了转换编辑器的使用，并用头盔做出了你的第一个恐怖短视频——带有科普性质的《鬼打墙》。 第45章 番外三 帮我看看 《鬼打墙》是个很温和的故事。它以主人公的第一人称视角展开, 剧情很简单—— 临时有事加班的主人公半夜打不到车，走路回家。路上，他一直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脚步声, 可每每回头, 身后总是空无一物。 深夜的街道十分寂静, 衬托得脚步声格外明显。主人公走着走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又说不太出来, 于是落脚便有些迟疑。一次，两次, 三次……第三次回头时，看到后方黑漆漆一片的街道, 他终于发现了异样：路灯灯光不对！ 以他的位置为分界点, 前方的路灯虽然昏暗，却是正常亮着的, 然而, 凡是他经过的地方, 路灯都会像接触不良一样, 先一阵灯光狂闪，然后猛地熄灭。一路走, 灯一路变黑，那样子, 就好像黑暗突然有了意识，化作一只可怖的怪兽, 紧紧追在他的身后，只等追上那一刻，便要张开漆黑的血盆大口, 将他整个人完全吞吃。 不好，一定是撞鬼了！ 短片播放到这，从第一人称视角切换到第三人称，给面色煞白的主人公来了个特写。 接下来呈现的是一段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为了突出年代感，你没有配声音，而是直接用带着雪花光点的老旧字幕呈现了他内心的恐惧： [老一辈曾说过，鬼魂是死者残余的灵魂力量结合了更高维度的混沌之力后诞生的生物，它们游离在现世与高维之间，神出鬼没，拥有着影响现实的力量，一旦被缠上，轻则元气大伤，重者甚至可能死亡！] [老一辈还说，走夜路时千万不能回头，因为鬼魂是因观测而存在的，频繁的观测能帮助它们稳定形态，增强它们侵蚀现实的力量，加重精神的受污染程度……我错了，先前不该回头看的，但现在已经迟了。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能被追上！] 一长段科普性质的文字后，主人公脚步骤然加快，渐渐从快走过渡到了奔跑。他这一跑，身后的黑暗也追得越发紧凑，伴随着一阵诡异阴森的伴奏，镜头倏地拉长到空中，鸟瞰而下，长长的街道像一根燃烧中的细长仙女棒，奔跑的主人公则变成了流窜的火星，所过之处，仙女棒从恣意燃烧的璀璨橙黄迅速变成一片燃尽后的诡谲黑色。 这一幕是你的得意之作。原本并不在你的剧本里，但在使用转换编辑器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艺术细胞，你忽然就产生了这样的主意，试着编辑进视频后一看，别说，效果居然好得出奇。 难道你还挺有做视频的天赋？ 不确定，再看看—— [奇怪，这条路平时顶多走10分钟就会到头，为什么都跑这么久了，居然还没看到出口……] 说不清跑了多久，主人公跑不动了。闪烁着老旧光点的黑白字幕再度出现，镜头重新恢复第一人称。 主人公撑着膝盖粗喘了会儿，直起腰来，抬眼朝前方望去。平时一眼到头的街道像被人复制粘贴过一样，头尾相连，一路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呼……”一阵阴冷的风从身后吹来。 [别回头别回头别回头别回头……] 与刷屏一般密集出现的心理活动字幕相反，主人公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缓慢而僵硬地转过了头—— “嘭！”巨响传来，屏幕上飞快闪现一张嘴巴张开如同黑洞、脸上尽是青紫血痕的狰狞人脸。人脸的出现非常短暂，仅仅在视网膜上留下极为模糊的影像，观众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镜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段非常经典的jumpscare后，字幕出现，视频正式宣告结束。 “就是这样了……因为要先给人科普鬼魂作祟的概念，所以牺牲了一些故事性，剧情看着略显单薄——你觉得怎么样，还需要再增加一些剧情吗？” 试播放结束，你转过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诺兰。 肩头一沉，你怀里依偎进了一具温暖的身体。 “黎安，放手去做吧。你有很高的天赋，一定能成功的。”诺兰软绵绵靠在你身上，慢吞吞说。 你偏头看了眼身上的青年。 他的脸色苍白，金发被冷汗一绺绺黏在额头，眼神呆呆落在虚空一点，目光僵硬又空洞，一整个惊魂未定的样子，如果是在动漫里，估计灵魂都已经从张开的嘴巴里飘出来了。 “……” 虽然得到肯定很高兴啦，但这短片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诺兰的反应太强烈，你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这部短片的效果了。因为，就跟屏幕前的读者们一样，你觉得这个故事其实很一般，非常一般，说土到掉渣都不为过，真的一点都不吓人啊！ 也许诺兰就是非常胆小，随便一个恐怖段子就能被吓到呢……不行，果然还是再找几个人试试看效果吧，毕竟是亲手制作的第一部短视频，如果反响好，你还打算做成系列的。这种情况下，第一集短视频如果不能提高质量，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后续视频的播放也会受很大影响…… 经过一番思考，你一边安抚地摸着诺兰后脖颈，一边腾出手扒拉了一圈自己通讯录，从空空荡荡的好友列表中勉强翻出了两个“幸运儿”，分别给他们发去了你的恐怖视频处女作。 那两个人，一个是关系还算不错的beta医生苏珊娜，另一个则是诺兰的双胞胎弟弟卡斯珀。 哎，你也不想发给卡斯珀的，那天你们可是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啊……但没办法，谁叫你在异世界没朋友呢。 卡斯珀离开之后，有私下给你发来道歉的消息。虽然话很简短，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但你心底已经原谅他了——或者说，你觉得自己没必要在卡斯珀的事情上纠结太久，毕竟他位高权重，和你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你报复不了他，他却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不痛快。这种情况下，持续内耗只会让你心情低落，既然纠结无用，为什么不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到身边能令自己高兴的人与事上呢？ 所以你大度地“原谅”了他。 当然啦，芥蒂还是会有的。所以你只跟他说有个自制视频想邀请他观看，顺便问问他的感想，至于视频是什么内容、有没有观看的注意事项，这你就没提了，打的就是卡斯珀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打开视频、被吓一大跳的坏主意。 应该会被吓到吧？……前面暂且不提，至少片尾的鬼怪突脸，就连你这个制作者看着都要心脏猛颤一下呢！ 第46章 番外四 做手工活 接到黎安消息的时候, 卡斯珀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空荡荡的高级公寓。 虫族时隔百年的反扑，重新点燃了乌拉尔星系的战火。联邦对此高度重视, 各级议会为此紧锣密鼓地召开了无数次会议。 经过数日的讨论, 最后还是主战派占了上风——这很好理解, 一来，自从百年前击退虫族、夺回乌拉尔星系后, 联邦一直在发展科技, 鼓励生育，积蓄力量, 不敢有丝毫松懈，早已做好了应对虫族再次来袭的准备；二来, 联邦上议院席位有80%掌握在alpha议员手里, 而骄傲、强势、斗争性强是alpha的天性，并不会因为这些人是议员而减弱半分；三来, 乌拉尔星系虽地处偏远, 却是一颗重要的资源星, 星球上独特的自然环境催生了一大批有着特殊生长习性和功效的植物, 比如黎安喜欢的红果，再比如制作基因修复剂必备的一种生物碱, 不容有失。 在多方原因的共同作用下，前日, 联邦紧急下发通知，向各区军部征调士兵, 支援前线。身为阿瑞比恩军部的最高指挥官，卡斯珀原本还在为反政府军渗透的事忙碌，期间抽空找人弹劾了梅里的母亲莫尼塔, 事情还没办完呢，一转头又收到了联邦的征兵消息，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今天也是，紧锣密鼓地开了好几场视频会议，又代表军部前往几个新兵营，进行了慰问工作，好不容易忙完回到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卡斯珀是一个身体健康，精力旺盛的alpha。过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连续战斗48小时不合眼都遇到过，如今既没有上战场，又没有和人战斗，只是工作强度大了点，以他的体格完全能抗住。 但身体不疲惫，不代表心不累。他是个爱憎分明，直来直往的人，不喜欢勾心斗角，更不耐烦玩弄权术。卡斯珀自己也清楚这点，因此，为隐藏真实想法，他在下属面前经常绷着脸，面无表情，寡言少语，以此营造严肃深沉的人设。 以前没有战事，坐在阿瑞比恩军部头一把交椅上，卡斯珀只要管好军部的一亩三分地就行，其余的无论是本地议会还是权贵政要，都不用费心费力去结交。 然而，战事一旦重开，一切就不一样了。士兵，武器，运输，补给……没有一样的离得开钱，桩桩件件都需要操心。偏偏联邦体制特殊，各地区军部尽管权力很大，却无法做到彻底独立…… 光是想到明天又要出门面对财政部那群烦人的守财奴beta，卡斯珀就禁不住一阵厌烦。 当压力太大的时候，他倾向于找个途径释放压力。 以前的话，卡斯珀应该会打开军用第三代陪练机器人，在地下训练场来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拆）斗（家）。但这种耗资甚巨、每每带来大笔场地维修费的纾解方式，在他遇到黎安后，不知不觉被另一种更加简单、也更加精细的活计所取代。 门窗关闭的卧室里，白金发色的青年松垮垮披着仍带水渍的浴袍，双腿张开，大喇喇靠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他的对面，是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立体投影。投影被设置为了自动播放模式，正顺次切换着一张张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人，或坐或站，或面朝镜头微笑，或牵着另一人的手慢慢地走，明明不算顶漂亮，却仿佛自带某种特殊魔力，深深吸引着投影前的青年。 照片大多数是偷拍的，并不清晰，构图也不好。但偏偏每一次切换，青年的视线都能第一时间从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目光贪婪地勾勒着她的轮廓，呼吸急促，指尖发烫，脑海里迷迷乱乱，整个被偷拍时的场景所占据——第一张，她在对他微笑，第二张，她喂给他吃雪糕，第三张，她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软绵绵的胳膊勾住他手臂…… 他仔细用目光丈量过，还以查案为名，去医院调取了黎安的身体检查资料。他很清楚她的各项数据。嫂子的骨架虽小，该有的肉却一点不少。当她满怀信任与依赖地将脑袋靠在他肩头，环住他胳膊撒娇时，他必须非常小心，才不会触碰到…… 那温暖、柔软、仿佛能包容一切的风余啊！ ——好吧，他承认，照片里伴随女人一同出现的身影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可那又如何，他和哥哥是双生子，他们长相相似，甚至连基因片段都完美重合，她的伴侣可以是诺兰，为什么不能是他卡斯珀？ 至少在这里，在阿瑞比恩空荡荡的公寓，在独自一人的深夜，在被抛弃者可悲的幻想中，让她短暂地属于他也没有问题对不对？ 青年缓慢闭上眼，深深呼吸。鼻端仿佛飘来一阵熟悉的迷人芬芳，一片黑暗中，卡斯珀意识下坠，恍惚间重又回到了雪山酒店里。 那一晚，他站在燃烧的壁炉边，默默听着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响动，半边身体被火焰烘烤得发烫，另外半边隐没在黑暗里，既兴奋又嫉妒，既渴望又抵触，浑身充斥着紧绷的疼痛。 而现在，这疼痛被完美复刻，随着蚀骨的思念与渴望，重又落在了他身上。 可恶的爱情，可恶的黎安！ 紧要关头，不上不下，卡斯珀眉头紧蹙，面泛潮红，愤怒地睁开眼，再度恶狠狠看向投影中的女人。一秒，两秒，三秒……凶狠的表情仅仅只坚持了不到片刻，就在涌上胸腔的迷恋与心动中崩解，他像一条没有尊严的狗，只要看到她，就心里眼里全是她，旁的东西什么都不在乎了。 等哥哥休假回来，果然还是给他往上提一提吧……工作忙起来了，哥哥就没办法早早回家，到时候…… 像掉进了冰池中，又像被泡在沸腾的岩浆里，电流从脊椎划过，熟悉的刺激感袭来，卡斯珀头皮酸涨，腿部肌肉死死绷紧，眼看就要冲破阻碍。 关键时刻，腕上终端“滴滴”两声，突然弹出一条提醒： 【您特别关注人[黎安]发来一条消息】 看清悬浮在空中的文字提示后，卡斯珀瞪大眼睛，表情凝固。 一不小心，沾了满手。 …… 第47章 番外五 让我看看 卡斯珀半躺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瞳孔扩散，呼吸粗重，胸部快速上下起伏, 缓了好几分钟, 才从那阵令人神魂激荡、颤抖不已的狂热余韵中回过神。 随着意识回笼, 他想起了方才仓促之间看到的消息。 自从雪山的不欢而散后，嫂子虽偶尔会寄来礼物, 却鲜少再同他说些什么。今天她竟然主动发消息给他, 无论是有事拜托还是简单的问候，于他而言都是个再好不过的信号。 过去这么久, 她应该已经消气了……或许能借此机会将两人疏远的关系再度拉近也说不定。 想到这，沙发上的青年核心用力, 劲瘦的腰部肌肉绷紧, 像一只自沉睡中苏醒的猎豹那样，“唰”一下自沙发上弹坐起, 兴致冲冲就要去按腕上的终端。 手指探出, 沾染在指尖的黏腻在灯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 一闪而过, 格外明显。 见状，青年的动作陡然停住——怎么能用这副模样打开嫂子的消息呢, 太失礼了！ 可是，想看, 真的好想看！从上次的纪念品后，他已经有四天没从嫂子那收到只言片语了。哥哥和嫂子在外面玩得开心, 他一个人被撇在阿瑞比恩，很寂寞啊。 哪怕只是随手发的问候也好，好想立刻就得到嫂子的消息…… 卡斯珀的手悬在空中, 天人交战了片刻，最后还是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完美的心情占据了上风。 再等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他耐心安抚自己，欣喜之余，又感到有些委屈酸楚。因为他知道，对面的女人大概率只是随便发了条消息，她一贯没心没肺，并不会像他这般牵肠挂肚，更不可能在对面傻傻等待他的回复。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她和哥哥的行程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在离开托勒岛后，两人如今正在木合区游玩，那里和阿瑞比恩有三小时时差，眼下才刚过夜晚九点。 这个时间，她肯定正和哥哥如胶似漆，才不会顾得上他！ 真过分啊，已经有哥哥陪伴了，为什么还不满足，非要来招惹他呢？把他的内心搅得一塌糊涂很好玩吗……可偏偏他就是没办法对她生气，只要她愿意叫一叫他的名字，稍微对他态度好上一些，他就会头脑发昏，什么都忘记了，一心一意争着抢着想要跑到她脚边，跪坐着当她忠诚的狗。 没办法，毕竟那是嫂子呀，他哪里舍得对她生气，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来回翻涌，卡斯珀陷入了郁愤与甜蜜交错的漩涡。胀鼓鼓的情绪满满塞在他的心口，情绪激荡下，滚烫的血液流动加速，才刚偃息的欲念不知不觉又有了复苏的趋势。 不行……果然还是先去冲个冷水澡，收拾一下吧。 他从沙发上站起，沉声唤来清扫机器人收拾房间。趁这段时间，卡斯珀赤着双足，大步拐进旁边的浴室，拉开移门，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等冲洗掉沾在身上的脏污，青年换上一件新的浴袍，走到镜台前，先用黎安同款的桃子香洗手液仔仔细细搓洗了指缝，然后对着镜子，认真整理了自己凌乱翘起的头发，还有宽松打开的浴袍领口。 明明很着急，偏偏整理的动作不疾不徐，龟毛得可以。 ——哎，毕竟那可是嫂子的消息呀。为了以后回忆起来时能美好一些，当然得沐浴熏香，收拾一新，用最完美的姿态打开它了！ 卡斯珀仔细收拾着自己，直到镜子中的人再挑不出一丝毛病，才急匆匆回到卧室，端坐在沙发上，以无比郑重的态度，点开了那条未读消息。 【卡斯珀，久未联系，近来可好？ 最近我正在尝试制作以鬼怪故事为主题的短视频，因为概念比较新颖，担心观众无法接受，很需要参考身边人的想法。或许这样说有些冒昧，如果你愿意，时间也有余裕，可以帮忙看一下我的短视频，如实说一下你的观后感吗？这对我很重要。 当然，若是工作忙碌，以上都可以无视。 无论如何，希望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礼貌中透着些许疏离的消息后，附上了一条短视频链接。 初次阅读消息，卡斯珀只觉惊讶——没想到只是短短半月时间，嫂子居然一扫先前无所事事的消极，开始积极制作短视频了！ 他有些高兴。无论契机是什么，这都是件好事，omega发展自己的事业和爱好，有益于她们的身心健康，这是所有alpha都知道的一个道理。 紧跟着，青年便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嫂子的身边有哥哥陪伴。尽管身体有缺陷，无法使用精神力，在武力值上有所不足，但哥哥诺兰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极高，只要愿意，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讨好任何人。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嫂子却放着身边的人不选，给远在阿瑞比恩的他发出了征求意见的消息——这说明什么？说明哥哥没办法给她满意的答复。 四舍五入，光凭哥哥已经无法满足嫂子了，她需要他！ 这时候不表现，更待何时。在心脏的怦怦乱跳中，卡斯珀颤抖着手，鼓足勇气向对面发去了语音请求。 无论如何，希望现在打过去还不晚，嫂子和哥哥没有在……不，就算进行时也无所谓，反正被打断了难受的肯定是哥哥。这样想还有些小激动…… 怀揣着小小的恶毒，卡斯珀在无限拉长的等待时间里，焦灼地数着时间：一秒，两秒……五秒。 五秒之后，语音通话被人接通，终端里响起了日思夜想的女声：“喂、卡斯珀？” 真可惜，看来两人还没睡。 卡斯珀在脑内感叹了一声，然后迅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对话上。 “嫂子，抱歉，我刚刚在洗澡，才看到你的消息。”他用久经锻炼的稳重声音说。 “哦，没事。我也是发完了才发现你那边现在是深夜，这么草率地发消息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啊。”黎安回复。 听到她的声音，卡斯珀垂下眼眸，指尖不自觉蜷缩了起来——真温柔呀。明明之前他那样过分，她还一直替他着想。 嫂子真好，好喜欢嫂子…… “不打扰，我也刚忙完，正打算找个视频放松一下，然后再睡觉。刚好看到嫂子的消息，这下连视频都不用找了……对了，没理解错的话，嫂子是想收集观众的观后感，以此优化自己的视频？” “是的，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我有个建议。嫂子知道‘反应视频’（reaction video）吗？——一种很流行的、对事件反应进行记录的视频。我觉得，观看体验本身就分为观看时和观看后两部分，两者相结合，有助于更全面了解视频的优缺点。刚好我这边的视频还没来得及看，我待会开个直播，将我观看的全过程、以及观看后的感想一并给嫂子，嫂子觉得怎么样？” “哎，现在吗？”终端的那头，女人惊讶的声音，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一并响起。 卡斯珀顺着那声音联想了一下，猜到黎安此刻很可能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不便露面，赶忙打补丁：“我这边开单向视频就行，嫂子你不用露面的。” “这样啊……诺兰，你说&*@……？”他听到黎安压低声音，和旁边的人讨论了两句。随后，哥哥诺兰的声音经过放大，无比清晰地响起在耳侧。 “难得弟弟这么配合，就按他说的办吧。刚好我也很期待他的观看反馈……”雪山清泉一样干净澄澈的嗓音如是说着，笑意浅浅，稍显揶揄。 哥哥的声音明明非常温柔，听在卡斯珀耳中却异常刺耳，如同滚油上掉落的一把火星，轻易点燃了他的胜负欲。 “那、那就拜托你了，卡斯珀。我这视频可能有些吓人，你做好准备……”黎安一如既往，用慢吞吞的语速叮嘱着。 但卡斯珀没顾得上听。 他已经彻底被属于alpha的好胜心掌控了。 “没事的，嫂子，我胆子很大，你尽管放心。” 终端这头，青年敷衍地回复着，手指连点，唤出几枚悬浮摄像头，焦点对准自己的脸，以极快的速度设置好直播屏幕，然后将短视频接入自己面前的投影。 一切就绪，他深吸口气，信心满满地点击了播放按钮。 不过是个短视频，能吓人到哪里去？喜欢胡思乱想的嫂子真可爱。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她的处女作了。 …… 第48章 番外六 信号中断 视频刚开始播放的时候, 卡斯珀心情放松，在略显阴森的背景音乐里，还能分心感叹自己的急智, 名正言顺让自己得到嫂子的关注。 说起来, 镜头摆放的角度合适吗？因为太仓促, 头顶的灯光还没来得及调整，不知道屏幕里的自己看上去会不会不够完美……可恶！以前开发布会的时候, 他应该多多关注那些可以让自己更加上镜的技巧的！难得有机会让嫂子好好看看他, 如果输给哥哥的话，真的会很不甘心…… 心中翻滚着各种杂念, 面上，卡斯珀却保持着不动声色, 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屏幕, 作出一副认真观看的样子。 至少在屏幕那头的你看来，是真的看得很认真。 于是你心里对卡斯珀满意了几分。这个弟弟说话是呛人, 真让他帮忙, 还是挺配合的嘛。 等到开场音乐逐渐淡去, 镜头中央空荡的街道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晃动的人影。卡斯珀见状收起思绪, 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视频上来。 很有复古风情的街道，看着像古代背景——之前就发现了, 嫂子对很多流行概念都知之甚少，却意外对古人类的生活如数家珍, 也许有空他应该多看看历史书，这样将来也能和她多一些共同语言…… “嗒嗒”, 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通勤装的年轻女人迈着拖沓的步伐，出现在镜头中央。她看起来很疲惫, 也有些不安，走着走着就要掏出一个方块一样的东西看时间——嗯、好像是古代剧里名叫“手机”的东西？ 接下来是一段主人公疑神疑鬼、边走边频频回头的画面。卡斯珀注意到女人身后的灯会在她经过后突然熄灭，但他很少看古代剧，神经大条地认为那可能是声控路灯，或者视频的主人公是个电系精神力者，因为种种原因精神力紊乱，影响了周围的磁场…… 直到主人公的心理独白响起，将惨遭魔改的“鬼”的概念抖出，卡斯珀才慢半拍意识到，这是古代剧，而古人类还没有经历abo分化，自然不可能拥有精神力。至于声控灯，看主人公害怕的样子，估计也不是——所以那骤然熄灭的灯光，还有若有似无、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其实是“鬼”在跟着主人公吗？！ 是了，视频的名字就叫《鬼打墙》，短片自然也和鬼有关。不过鬼打墙是什么意思呢，鬼为什么要砌墙，它不是因观测而存在的高维生物吗，三维空间根本困不住它，它砌墙做什么…… 一个问题按下，新的疑问随之浮现。 片中引入的鬼魂设定实在太新颖，可以思考的地方有很多，看着看着，卡斯珀不自觉摒弃杂念，全身心投入了进去，自我代入被鬼纠缠的主角，思考应该怎样摆脱当前的困境。 最直接的解决方式是杀死鬼魂。一切生物都会消亡，所谓的恐惧，不过是源于火力不足。然而，这条路对主角而言根本行不通。 鬼魂没有实体，神出鬼没，物理攻击无法触及。至于精神攻击，先不说主人公到底有没有罕见的精神系能力吧，就算有，卡斯珀也不认为她能够伤害到鬼魂，毕竟那是比人类维度更高的生命体，影响人类的精神是鬼魂的绝活，在它们面前，人类的精神系攻击估计就跟婴儿的拳头一样绵软无力吧。 那该怎么办，逃跑吗？ 如果鬼魂仅仅只是普通的生命体，逃跑应该是很好的选择。可偏偏黎安在这里引入了“因观测而存在”的概念，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鬼这种高维生命，在你未察觉的时候，它与你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然而，一旦你“观测”到了对方，你就会成为鬼魂降临低维世界的一个锚点，打个比方，观测这种行为，就像在你的精神世界钻出了一个看不到的虫洞，透过这个虫洞，鬼魂随时可以降临或是离开。只要你还活着，还存在意识，无论跑到何处，都无法摆脱它的纠缠…… 察觉到这点的那刻，一股凉意划过脊背，明明室内温度适宜，卡斯珀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受到主角的影响，他现在有种强烈的冲动，非常想回头确认自己背后。好在他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此刻正在做视频reaction。如果这时候回头了，一定会被当成胆小鬼，那怎么可以！ 冷静，冷静！鬼魂不过是古人因蒙昧而编造出的虚构存在罢了，它们并不存在，所以也不值得害怕…… 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卡斯珀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一长段的概念引入后，主人公开始奔跑，她身后的鬼也不再掩饰，堂而皇之追赶着她。 这一段的运镜非常惊艳，配乐更是节奏多变，诡谲阴森，也不知黎安是从哪里找来的，听着十分让人不安。 这种不安对卡斯珀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他生来就有着极高的身体素质和战斗天份，从觉醒精神力以后，就再也没输给过任何人。习惯了站在顶点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卡斯珀早已忘记了“弱小无力”是怎样的体验。 也正因此，当他将自己想象为主人公——一个分化前的古人类女性，柔弱无力，孤身一人立在夜晚的街道，前方是永无尽头的道路，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黑暗，无法反抗，无法摆脱，能做的只有不断奔跑，奔跑……光只是代入一下，卡斯珀就被一股深深的绝望淹没，冷汗直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心脏嘭嘭乱跳，手指发颤，慌乱惊恐的感觉……是的，那是“害怕”。他居然感到害怕了，不可思议，明明片子里的鬼不存在，为什么还会感到恐惧呢？ 卡斯珀有些佩服黎安。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制作视频，短短几分钟，却能让自己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甚至久违地体验到惊恐的感觉，真是相当了不起的天份。等结束了他一定要好好夸夸嫂子…… 到底还是看过的恐怖片太少。看进度条走到末尾，他以为恐怖已经到达极限，精神逐渐开始放松，都已经在斟酌观后感该怎么写了。就在此时，结尾的jumpscare抓住了观众松懈的空隙，突袭而至—— “嘭！” 这是鬼怪突脸的时候响起的不明配音。 “啪！” 这是直播镜头忽然开始大幅度摇晃翻滚时，话筒收录到的杂音，听着像是某种机械元件破碎的声响。 再然后，直播画面骤然中断，屏幕上只剩一片黑暗。 第49章 番外七 高级表达 “怎么突然没画面了, 是网络不好吗？” 屏幕那一头，你看着显示信号中断的直播，满脸困惑。 旁边的诺兰拉过你的手腕, 检查了一下你的终端, 告诉你信号很正常, 硬件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怎么会忽然没信号？” 问题问出，你看到他眨眨眼睛, 朝你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我觉得答案应该要问卡斯珀。” “问卡斯珀？哦, 也对，说不定是他那边网络有波动。”你觉得诺兰说得很有道理, 便关掉视频，编辑文字, 给卡斯珀发了一条询问的消息。 “嗡嗡”, 阿瑞比恩公寓里，卡斯珀正跪在地上, 手忙脚乱捞着被精神力碾碎的微型摄像头, 手腕上的终端忽然震动了一下。 【您的特别关注人[黎安]发来一条消息】 瞟到空中浮现的提示文字, 弯曲的脊背一僵, 卡斯珀像个久未上油的机械人偶一样，“咯吱吱”运动生锈僵硬的四肢, 满怀忐忑与窘迫，打开了那条消息。 【卡斯珀, 我这边看着看着直播突然中断了，是不是你那边网络出问题了？】 看到消息内容, 金发青年长舒了口气。 因为刚才的惊吓，心脏直到现在还在狂跳不止。他拿手按着心跳紊乱的胸口，在感到被安抚的同时, 又有些不可思议——嫂子居然以为是网络信号不好，完全没发现摄像头是被他弄坏的……不是，这也太迟钝了吧，迟钝得都有些可爱了！ 平时明明是很精明一个人，他吵架都有些说不过她，怎么偏偏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会突然冒傻气呢……好想剖开她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嫂子简直是谜一样的omega。 一想到黎安，身体又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此刻，或许是刚被视频吓过的关系，卡斯珀发现自己不如往日精神蓬勃，而是稍微有些……额、疲软。 不、这种应该不会是长期影响吧……算了，这种事情怎样都好，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嫂子的问话糊弄过去。她没发现事情真相是一件好事。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黎安心里留下胆小的印象……其实他根本不胆小，是那个视频实在太超标了，制作者简直用心险恶！ 想到这，卡斯珀打开编辑框，输入文字——“没事，是摄像头零件老化，出现了损……” 回复的话编辑到一半，终端“嗡”一声，又收到一条消息。提示信息显示，这条消息来自诺兰。 看到哥哥的名字，卡斯珀犹豫了下，退出编辑，先看了眼对方的消息。 新消息不长，只有一句话，个中含义却引人深思：【刚强者在心仪对象面前偶尔的示弱，能勾起对方的怜爱，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 刚强者毫无疑问是指卡斯珀（不然还能是指弱小的哥哥吗？卡斯珀如此想），至于示弱，难道说的是让他实话实说，承认自己的胆小？ 卡斯珀的眉头皱了起来。 黎安是omega，不熟悉战斗，但诺兰是一名alpha，接受过训练，肯定能看出直播摄像头是受到精神力冲击才会忽然损坏的，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哥哥为什么要发消息让自己“示弱”，是想故意让自己丢脸吗？ 可哥哥现在就在嫂子身边，真想破坏自己在嫂子心目中的形象，只要直接拆穿就行了，他近水楼台，自己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又何必绕一大圈特地发消息过来，让自己承认呢？ 卡斯珀习惯性阴谋论了一下，没阴谋通。再想想哥哥平时的为人，光风霁月，静若白莲，干干净净，不染纤尘，简直是个高坐云端无欲无求的圣人。要说哥哥故意害自己，怎么看也不像……所以这真就只是条建议？ 好奇怪的建议，要试试吗？ 对这个建议，卡斯珀私心里是抗拒的。alpha的自尊心普遍很强，他从小受人仰望，早已习惯了保持完美，更是珍惜自己的羽毛。 可形象再好又有什么用？嫂子宁愿喜欢身体孱弱的哥哥，也不愿意给他一个眼神。 不是没试过去追求嫂子。缺乏恋爱经验，在内心最赤忱热烈的感情驱动下，卡斯珀曾像开屏孔雀一样，笨拙地在她面前展示过自己，也曾摇着尾巴，傻狗一样奔前忙后，做各种事讨好她。 结果呢？ 想起一次次弄巧成拙不欢而散，想起落在自己脸上的那记巴掌，想起雪山分别那天嫂子满脸是泪昏睡过去的模样……过往种种划过眼前，卡斯珀心口发堵，有些窒息。 必须承认，在恋爱方面，他真的毫无天赋。那些尝试非但没有获得嫂子的欢心，反而将她越推越远。夹在无数失败与碰壁中仅有的几次成功，背后也都少不了哥哥的助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试按哥哥说的那样做呢……反正嫂子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就算丢脸也无所谓了，他在她面前做的丢脸事难道还少吗！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卡斯珀决定铤而走险。于是他强忍着尴尬与羞窘，抖着手指编辑消息：【……是因为太害怕了，一时没控制住，导致精神力暴走，强烈的冲击弄坏了摄像头。】 编写完害怕自己后悔，连检查都没有，他直接点击了发送。 黎安应该是一直守在聊天界面没离开，消息刚发出就显示已读。这让卡斯珀非常窘迫，因为他直到此刻才发现，仓促之间，自己居然忘了删除前面编辑的半截内容。 于是你看到的完整回复其实是这样的： 【没事，是摄像头零件老化，出现了损……是因为太害怕了，一时没控制住，导致精神力暴走，强烈的冲击弄坏了摄像头。】 “……好潦草的回复。”你吐槽。 诺兰把脑袋凑过来，压在你肩头。你挪挪胳膊，把屏幕分享给他，同时有些好笑地跟诺兰咬耳朵说：“原来摄像头是被卡斯珀弄坏的！他说自己当时太害怕了，没控制住精神力，把摄像头弄碎了……你看，明明前半句还在狡辩，后面突然就承认了，咱弟弟其实挺可爱的嘛，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活体傲娇。” “是的，弟弟很可爱。” 你的肩上，诺兰长久盯着屏幕上未及删除的前半段文字，用一如既往的柔和声线说。 声音明明带着笑意，脸上表情却很冷淡，宝石色的眼底蒙上阴霾。 弟弟当然是可爱的，诺兰想——尤其是不会表现自己这一点，在他看来格外可爱……但这样的弟弟，究竟什么时候无师自通了如此高级的表达方式？ 难道弟弟也学会了伪装吗？ 诺兰有一些怀疑，又有些懊恼。 再怎么修身养性，他毕竟是一名alpha，难免会有虚荣的时候。如果被黎安的短片吓到失态的只有自己，他很担心黎安会觉得自己缺乏气概，对自己失望……这种时候，如果能拉另外一人下水，情况则会好上许多。 这个角色由弟弟来担任，本来是很合适的。按自己建议的那样回答，黎安会觉得弟弟诚实，但也仅仅只是诚实而已，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威胁。 本应如此，可现实却头一次没按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于是，仅仅是一句“可爱”，光影明灭间，因被爱而安定的灵魂，又一次躁动不安，感受到了危机…… 第50章 番外八 易感期至 卡斯珀是个很优秀的测评人员。 继别扭坦白自己被视频结尾吓到精神力暴走、弄坏了摄像头后, 次日上午，你正跟诺兰一起登高望远，终端忽然又收到一份文档, 居然是卡斯珀写的测评！ 你随手戳开, 本以为很快就能看完, 结果，进度条往下拖了又拖, 长长的文章竟半天没看到底？！ 你感觉不对, 连忙往文档右下角的总字数扫了眼——好家伙，10354字, 一个5分钟长的小视频，他居然给你写了篇万字分析。 你非常震惊卡斯珀的认真态度, 更震惊他怎么这么能吹。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有数, 明明是个相当业余、完全靠噱头取胜的小视频，他愣是拿出了创作学术论文的严谨细致, 分别从画面、音乐、光影、拍摄手法、深层含义等角度对视频展开了分析, 什么引领潮流、开宗立派、凝聚了一个时代的伟大意志之类的话张口就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宇宙名导呢！ “咱弟弟是这种浮夸的人设吗？” 强忍着尴尬看完大作文, 你顶着大红脸，用奇特的目光看向诺兰。 诺兰也在读你收到的测评长文。一边看, 一边露出“地铁，老人, 看手机”同款表情，欲言又止, 止又言欲，恨不得下一秒就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个大城堡：“卡斯珀他……他平时不这样的。军部的人都知道，卡斯珀长官作风强硬, 直接干脆，注重真才实干，厌恶一切繁文缛节。如果有人敢拿这种报告给他看，估计第二天就会被革职。” “……所以他写这文章是在敷衍我？”你困惑歪头。 一边说，一边往下划拉这份比燕国地图还长的测评。 原视频很短，就算一帧一帧分析也用不着一万字，所以这文章就跟你上学时候上交的每周日记一样，大海啊全是水，没多少干货。 但要说是在敷衍吧，又不太像。一来你根本没让卡斯珀写测评，他要是不情愿，完全可以不写；二来，就算要敷衍，一万字也实在太多了吧，删减一点随便写个五六百字不行吗？ 于是，思考到最后，你仍然琢磨不出这测评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总不能是真心喜欢你的《鬼打墙》，大受感动下的激情创作吧？ “弟弟可真是个怪人……” 想不明白拉倒。丢下这样一句感叹，你干脆利落地放弃了钻牛角尖，重又投入到快乐的旅行中去了。 一切看起来都与过往没有差别。唯独在路过纪念品店的时候，受这件事影响，你加购了比以前多几倍的纪念品给卡斯珀寄过去。 这一幕被在旁陪伴的诺兰默默收入眼底。 当天晚上，刚回到酒店，诺兰身上就开始发热——你以为他着凉发烧了，艰难地扶着诺兰回到房间，刚准备找医生，背上忽然压下一具灼热的身躯。 “黎安……好热、帮我……” 伴随着凌乱的呓语，滚烫的呼吸吹进耳朵，激起脊背一阵酥麻的痒。两人的身躯甫一接触，诺兰便像捕获了猎物的水母一样，收拢纤长的四肢，将你牢牢困在了由他构成的笼子中。 “诺兰，你、你易感期来了？！” 仓促之间，你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话，下一秒，青年眼神迷离的脸无限放大。热意袭来，柔软如藤蔓的唇舌纠缠而至，将你“需要打抑制剂”的提议堵在了喉咙中，随细弱的呻吟一起被翻弄，被缠绕，被搅碎，最后和无法吞咽的唾液一起顺着唇角流淌而下，打湿了你无力仰起的下巴。 因为巨大的体型差，恍惚之间，你有种自己变成了肉骨头的错觉。而诺兰则是叼住了骨头的大型犬，好不容易得到心爱的食物，乱亲乱啃，爱不释手。 明明摆放抑制剂的盒子就在床头柜，最近的时候离你只有一臂距离。偏偏湖面上风雨大作，汹涌的波涛一阵接一阵，将小船推得来回抖动，不知不觉离岸边越来越远。到最后，小船被风雨吹打得一片狼藉，船身破败，船舱里满满的全是积水，连保持上浮都已竭尽全力，再没有余力去想靠岸的事儿了…… 短短一个月内第二次易感期，无论你和诺兰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如此，远在阿瑞比恩的卡斯珀自不必提。 双胞胎间有着特殊的感应。在诺兰进入易感期的同时，卡斯珀体温升高，身体也自动进入了发热状态。 并且，不知道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是手工活做过头出现了幻觉，这一次易感期，卡斯珀迷迷糊糊间，竟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晃动的双腿，绷紧的脚背，淋漓的汗水，丰满的身躯，还有陷没在软枕间、酡红柔软的嫂子的脸…… 折腾到凌晨，诺兰勉强清醒了几分，强自挣扎着爬起身给自己扎了一针。 当易感期的潮水退去，折磨了卡斯珀大半晚的旖旎幻象也终于消失。偌大的星球上，同一时间，有三个人思维同步，齐齐松了口气。 …… 混乱荒唐的一夜转瞬过去，它的影响却久久不曾消失。 诺兰的抑制剂注射太晚，他体内的信息素受到易感期影响，将陷入一段时间的紊乱。紊乱期的症状具体表现为黏人、情绪化、占有欲强、肌肤饥渴症等等。 为了安抚他患得患失的情绪，你不得不将制作视频的事丢到一边，挤出更多精力来陪伴诺兰。白天亲密地牵手手，每隔一段时间就亲上一口，长长地拥抱一下什么的，给足情绪价值。晚上……嗯、不多说，反正真的很辛苦。 与此同时，阿瑞比恩军区上到军官，下到普通士兵，也陷入了一段尤其煎熬的时期。 毕竟，同样是信息素紊乱，有的人软玉温香，老婆在怀，有的人却形单影只，唯独手上功夫越发精进。这何尝不是另一版本的“世界参差”呢！ 你和诺兰的蜜月旅行，就这样在易感期的后遗症状中迎来了终结。 等你们结束旅行，回到阿瑞比恩后不久，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传来，打破了生活的平静—— 虫族大军来袭，乌拉尔星系失守了！ 第51章 番外九 忙起来了 乌拉尔星系一共由两颗恒星、十三颗行星和八颗卫星组成, 是一个成分复杂、相当庞大的星系。 自从数百年前将虫族赶出乌拉尔星系后，人类便围绕其中的七颗资源星布置了三重防线，时刻警惕着虫族卷土重来。 之后的百年间, 虽然偶尔会有虫族闯入防线, 与守军产生摩擦, 但规模都不大，仅限于局部的混战。 然而, 这一次虫族的进攻一反常态, 声势浩大，似乎蓄谋已久。 它们选择的时机很巧妙, 刚好卡在一场高强度电磁风暴席卷乌拉尔星系后。风暴影响了通讯信号，也让布置在太空中的监测器短暂失灵。 趁这段监控真空期, 星系边缘的茫茫陨石带中, 一条巨大的棕黑色虫足划开空间，艰难地撑起一只虫洞。一只又一只体型庞大如山峦的盾形虫静默无声, 顺次从虫洞飞出。 当这些自带光学迷彩的超大型虫子跨越太空, 如舰艇般悬停在乌拉尔星防线外时, 人类守军的维修师才刚修好受损的监测器。 重启的那一瞬间, 监测器拉响警报，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太空堡垒。 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雷达信号后, 守军将领面色大变，立刻下达了防御指令。 但一切终究还是太迟了。 盾形虫体型庞大, 表面坚硬，内部中空, 擅长飞行，是绝佳的“运输工具”。抵达目的地后，它们缓慢张开如同深渊的巨口。随后, 人类守军看到，密密麻麻的战斗类鞘翅虫从盾形虫体内涌出，振动硕大的翅膀，遮天蔽日，炮弹一样直直撞向人类的太空堡垒。 鞘翅虫大军之后，擅长音波攻击的鸣蝉、唾液具有腐蚀性的多足虫、像炮台一样能发射脉冲攻击的巨萤虫……曾在战争史上留下恐怖传说的虫族尖兵一个接一个出现，打得人类守军节节败退。 在猛烈的攻势下，人类不得不收缩防线，退守至乌拉尔星系边缘的一颗名为“艾拉”的小行星上，负隅顽抗。这是人类在乌拉尔星系能够控制的最后一颗星球，是整个星系仅剩的希望，在不远的将来，也将成为人类反攻的最前线。 以上这些都是你从网络上了解的情报。 乌拉尔星系距离你居住的主星很遥远，就算发生战争，也波及不到数百光年外的主星。 但你的伴侣诺兰是一名任职于军部的alpha。 结束婚假后，他回到阿瑞比恩军部报到。卡斯珀当时已经忙到焦头烂额，工作时间甚至抽不出空见一见旅行归来的哥哥。一直忙碌到深夜，才带着礼物敲响你们家大门。 门口监控里出现的青年，穿一身挂满勋章的黑色军装，金属纽扣一路向上扣到最顶端，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站姿笔挺，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嘴角紧绷，周身好似还环绕着军部冷硬严肃的氛围，是你非常陌生的扮相。 记得医院里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后来……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吵来吵去，闹了不少矛盾，结果反而变得亲近了起来。 你解除门锁，拉开家门。 门后的青年听到动静，视线扫来。你们在空中短暂对视，像一张单调的黑白画忽然被涂上鲜活的颜色，冰封的荒原雨后化冻，钻出棵棵青翠绿苗，你看到卡斯珀冷肃的眉眼迅速变得温和，还不太习惯地朝你们露出了一个笑。 他真的很黏他哥哥呢，这是不是网络上那些二次元常说的“兄控”？ “晚上好，哥哥，嫂子……这么晚上门，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礼物。”卡斯珀不仅人来，还带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 盒子里也不知装了什么，沉甸甸的。卡斯珀把它直直递到了你的手里，诺兰定定看他一眼，转头温声拜托你把盒子放起来。 你没有多想，“蹬蹬蹬”抱着盒子跑到了卧室，想等卡斯珀离开了和诺兰一起拆开看看。 而等你踩着风火轮“蹬蹬蹬”小跑回客厅，准备和诺兰一起接待客人时，这两人居然已经结束了对话，各自占据了一边沙发，于一片寂静中慢慢喝着面前的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客厅的气氛有些奇怪。虽然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总之和想象中的温馨和谐不搭边。 看到你，卡斯珀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嫂子，不用忙了，我还有事，马上就要走。” “哎，这么着急吗？” “没办法，乌拉尔星系局势着实紧张，偏偏在之前的反政府军清洗中，阿瑞比恩军区很多岗位出现了空缺。没有足够的人手，很多事都需要我亲力亲为……好在我已经找到了帮手，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改善。”卡斯珀说完，目光越过茶几，看向对面的诺兰。 那一头沙发上，从来面带笑容、温柔纯善的好脾气青年，头一次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而你很快就弄明白了诺兰不高兴的原因——他升职了。 在和平年代，升职意味着更高的薪水、更好的发展前景，是一件好事，但战争时期就不一定了。 卡斯珀上门拜访的次日，诺兰接到委任书，从少将一下升为了中将，负责的工作也从毫不起眼的后勤改为了对外征兵及新兵的训练事宜。 再过不久，乌拉尔星系沦陷的消息传来。联邦上下战斗意愿相当强烈，当即下令从主星各大军区抽调了大批alpha士兵和装备物资送往战场。 那批士兵被调走后，军部陷入了严重的人员不足。为了培养有生力量，保持较高的防御能力和机动性，阿瑞比恩区的征兵规模一扩再扩，诺兰更是从原本的天天加班直接变成了住在军部，一忙就接连六七天不回家。 虽然每天还能抽出空来，通过终端和你视频，但习惯了他的陪伴，突然变成自己一个人生活，你竟感到了浓浓的寂寞。 唯一庆幸的是，诺兰因为身体不好，不需要上战场。 只是很快，随着前线战况的升级，连这唯一的庆幸都变成了奢望。 …… 第52章 番外十 上门拜访 与虫族的领土战争, 一开始战况并不激烈。 这主要得益于虫族令人迷惑的行动。 在战斗伊始，它们便煞费苦心，又是钻电磁风暴引发的监测真空期, 又是派出兵种齐全的战斗军团, 大张旗鼓地把乌拉尔星系上的守卫军、以及数量不多的定居者一并驱赶到了地处边缘的艾拉星。 然而, 当占领了乌拉尔星系的大片领土后，它们本可以以富饶的乌拉尔为踏板, 趁着势头继续向外侵蚀与乌拉尔星系相邻的拜厄星系。可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 虫族不知为何选择了停下攻势，对内收缩。 为刺探情报, 人类一方放出了大量的侦查卫星。其中绝大多数都被游荡在太空中的浮游虫找到击碎，但也有几台比较幸运, 躲过了虫族的巡逻兵, 用模糊的卫星云图将艾拉星周边几颗星球上发生的事记录了下来。 由此，人们发现, 占领了星球后, 那些大虫子在每一颗星球上都留下了一些“守军”。艾拉附近几颗星球的守卫军主要以低级炮灰鞘翅虫和有炮台效果的巨萤虫为主, 其他几类虫族高级战斗兵种并未出现, 也不知是在其他星球上还是藏起来了。 距离再远一些，因为太空中的浮游虫骤然增多, 侦察卫星几乎是去一个灭一个，就暂时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联邦军部派出的增援部队到达艾拉星后不久, 就试探着派出一支全部由a级alpha战士组成的中队，配备目前最高规格的武器, 向紧邻艾拉的戴维斯星发起了进攻。 本来只是想试试虫族的深浅，根据情况灵活调整后续的战斗策略，谁知道, 这支队伍才刚派出去半天不到，就全歼了戴维斯星上的虫族守卫，直接把戴维斯全星解放了？！ 更离奇的是，虫族丢了一颗星球，居然没什么反应，既没有派军反攻，也没有加强过外围戒备。联邦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计策——从虫族会趁电磁风暴突袭就能看出，这是一群非常狡猾、会灵活使用各种计谋的虫子——因此联邦不敢冒进，非常谨慎地派小股军队攻打了隔壁的灵鸟星。 当然了，这次依旧是试探，谁知道一个不小心表现太好，那支队伍直接把灵鸟星也给打下来了！ 消息传回到主星，直接在热搜上屠了榜。 新闻里，论坛上，各大直播间……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几乎都在讨论这两场战斗。人们说，在休战的数百年间，虫族一直在原地踏步，而联邦却时刻牢记着战争的创伤，大力发展科技，不仅军火库的武器更新换代了好几次，还针对虫族不同兵种的特点，研究出了不同的作战策略，卧薪尝胆几百年，如今正是一雪前耻的时刻！ 被接连两次胜利所鼓舞，联邦再接再厉，又连续收复了三颗边缘行星。过程中虽然也有波折，但与取得的战果相比，那点牺牲简直不值一提。 消息传来，主星又是好一阵轰动。 每一个星际人都学过过去那段充满悲伤与屈辱的百年战争史，为了将虫族驱赶走，人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无数个家庭失去了他们的孩子。虫族的存在，曾是高高悬于每个星际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现在，剑锋锈蚀，锐利不再，令人闻风丧胆的虫族，实际战斗起来，原来只是纸糊的老虎，这发现如何能不令人振奋激动呢？ 至此，整个联邦的参战热情直接燃烧到了最高点。 每一天都有大量的人聚集在军部门外，高举电子横幅，慷慨激昂，大声叫嚷着要参军，要上前线，要给虫族一些颜色瞧瞧，军部征兵的报名网站更是差点被大量涌入的报名人员挤崩溃。 倒霉的诺兰负责的正是征兵和新兵训练这块工作。为了安抚激情上头的群众，同时也为了满足一些权贵世家“给小辈混军功”的要求，在各方压力下，新兵训练营规模一扩再扩，负责人诺兰弗洛伦斯中将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你不是星际人，不太理解他们对虫族复杂矛盾的观感。你就光顾着心疼视频里一天憔悴过一天的诺兰了。 相比自家兄长，身为阿瑞比恩军区最高长官的卡斯珀日子过得反倒逍遥不少。前线的战斗有联邦军部选出的总指挥坐镇，形势良好，势如破竹，他往前头送完士兵和装备物资后就不需要再操心什么；至于阿瑞比恩军区内部，最繁重的征兵工作被诺兰扛了，剩下的一些后勤保障工作也有专门的团队负责，卡斯珀只需要在文件上签字就行。 大概是感到良心不安吧，在诺兰忙于工作不得不于军部暂住的那段时间里，卡斯珀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了好几次。 第一次是在诺兰刚住进军营的隔天。那天正是休息日，你前一天还满心期待着诺兰能趁这次假期久违地放松一下，在家里陪一陪你，结果晚上视频时，诺兰却满怀歉意地告诉你，因为工作太忙，最近这段时间他都要住在军营里，不能回家了。 那是你婚后第一个独自度过的休息日。你本来没觉得怎么样，毕竟之前的工作日，诺兰白天出门上班，你也是一个人独自度过的，休息日和工作日过着也没什么不同不是？ 结果，卡斯珀这个白目的家伙，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把一看就很贵重的礼物递给你，坐在沙发上，手捧茶杯，满脸真诚地同你道歉，说嫂子对不起，把哥哥从你身边调开，害你寂寞了；说诺兰的工作能力很强，他实在离不开哥哥的帮助；说如果在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哥哥太忙顾不上，你可以找他…… 他叭叭叭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都在强调诺兰不在你受苦了，没有人陪伴你肯定很寂寞，他为此感到十分愧疚，很愿意用各种方式给你补偿。 你被卡斯珀的话戳中了心事，先是想起蜜月里和诺兰朝夕相处的幸福温馨，再对比最近这段时间，诺兰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回来，早上你还没醒，他就又穿上军装去军营上班了，一整天下来，夫妻俩都说不上几句话，有几天你等诺兰甚至直接等睡着了！ 前后的反差太过强烈，卡斯珀一番致歉非但没能安抚好你的情绪，反而勾起了你深藏心底的寂寞与不安，让你的情绪越发消沉了。 “嫂子你别难过，哥哥他只是这段时间比较忙，等战争结束了，他就能闲下来了。我看你一直待在家里，这样闷着容易心情不好，这样，我带你出去玩一玩，去公园散散心好吗？”看你表情忧郁，卡斯珀面露关切，出声提议。 你摇了摇头，提不起劲出门。 “那嫂子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或者想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不用了，你哥哥和我共享了支付账号，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 “那……那我陪嫂子说说话？” 你自认和卡斯珀没什么共同语言，原本想拒绝。可一抬头，看到卡斯珀忐忑的表情，对上青年隐藏在眼底的希冀与小心翼翼，你怔了怔，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几个月前，与诺兰“初见”的那天。悬浮车上，身为新郎的他坐在你旁边，也是用这种羽毛一样温和柔软的眼神望着你…… 哎，想什么呢，眼前的可不是你丈夫诺兰，而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呀！ 卡斯珀和诺兰长得实在太像了，尽管你很快回神，但当卡斯珀收敛起身上那些冷硬尖锐、让你警惕的特质，作出与诺兰相似的表情时，面对与记忆中高度相似的脸，你依旧很难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毕竟卡斯珀只是一片好心，想通过聊天帮你解解闷呀…… 诺兰忙工作的那段时间里，你为了打发时间，又先后制作了好几条恐怖视频上传到你的公开账号上。让你惊讶的是，卡斯珀不知什么时候把那些视频全部看了一遍，你本来还担心和他没有共同语言，聊天会冷场，有了这些视频做切入点，不知不觉，你们居然聊了好半天。 而卡斯珀也很识趣。你和他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又是容易产生暧昧的a与o，陪你聊了一阵子，看你心情好了一些，他就站起身，借口有事，主动提出要离开。 美中不足的是，起身的时候，他动作太大，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茶杯。 卡斯珀今天穿了件白色的休闲卫衣。淡黄的茶水泼在白色的布料上，看上去很扎眼。 “抱歉，嫂子，我能借穿一下哥哥的衣服吗？”他站起身，低头指着脏污的衣服，可怜巴巴问你。 诺兰和卡斯珀是双生兄弟，彼此之间借穿衣服很正常。你爽快点头：“当然，衣帽间在这里，你随意。” “好的，谢谢嫂子。” 卡斯珀独自进入衣帽间，过了会儿，又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走了出来。可能是为了搭配衣服，你注意到他把下半身的休闲裤也给换成了更加贴身的西裤。 兄弟两人本来就长得一样，卡斯珀再把衣服换成哥哥常穿的款式，当他站在灯光下，用那种朦胧又安静的眼神默默看着你时，你脚步一顿，差点以为这是诺兰下班回来了！ 嘶……果然是太思念诺兰了吗，这都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产生错觉了。 你暗暗提醒自己注意场合，不要分神。 离开的时候，卡斯珀很懂礼貌，拿袋子装走了他换下的脏衣服。 你站在门口，与他道别。 等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坐进悬浮车消失后，你回到空空荡荡的别墅里，独自一人坐在逐渐昏暗的天光里，慢慢悠悠，重新被寂寞淹没。 …… 第53章 番外十一 突击家访 诺兰在军营一住就是八九天。 期间, 帕拉提斯的工作人员上门家访了一次。这是每名从伊甸园脱单离开的omega都会经历的事，刚结婚时一月一次，半年后改为一季度一次, 满一年后则变为半年一次。 按通识课上所学, 突击家访的目的是保障omega的合法权益。工作人员会对ao夫妇的婚后生活进行评估, 包括夫妇的感情是否融洽，是否存在强迫、虐待, 是否有必要给两人相处提供场外指导等内容。 你和诺兰蜜月期间, 他们就上门访问过两次，问了你和诺兰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第三次你和诺兰外出旅行了, 家访没能正常进行。 到了第四次，时机依旧不巧, 工作人员按响你家门铃的时候, 诺兰正在军营里加班工作，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你满脸歉疚地同工作人员解释：“抱歉, 诺兰这几天都在军营里忙。家访可以取消吗？” “不可以的。黎安女士, 您和诺兰先生结婚还未满半年, 联邦出台的《omega权益保障法》有规定, ao伴侣婚后有义务接受帕拉提斯的突击家访，且在结婚的前半年, 接受帕拉提斯家访的次数不得少于五次。您和诺兰先生上月已经有过一次家访缺席，如果这一次依旧取消, 诺兰先生将有可能面临帕拉提斯omega权益保护部门的指控，受到包括罚款、扣除积分等处罚。”工作人员礼貌微笑, 给你普法。 “可现在毕竟是战争时期，你们就不能变通一下吗？不止我的伴侣，其他omega的伴侣离开上战场、或者在军营加班加点工作的也大有人在吧？” 工作人员依旧在微笑, 态度却不见丝毫松动：“是的，您说的没错，其他ao伴侣确实也存在alpha缺席无法进行家访的情况，但他们都还只是首次取消家访，完全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像您和诺兰先生那样蜜月假期就有过一次家访取消记录的，整个阿瑞比恩区只此一家。” “当然，考虑到战时情况特殊，帕拉提斯也在紧急研究是否要颁布战时家访特殊规定。但在新规定出来前，我们依旧会按照《保障法》要求行事。也希望黎安女士和诺兰先生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另一个工作人员补充。 你算是听懂了。说来说去，他俩就是按章办事，绝对不肯通融的。 眼看取消家访已经不可能，你退了一步，又提出想一个人接受家访：“诺兰太忙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有什么问题你们就直接问我吧？” 不出意外，又被拒绝了。 “不可以的，黎安女士。为了确保家访的效果，我们有规定，家访的时候伴侣双方必须全部在场。” “那要不你们留个联系方式，等晚上视频的时候，我再问问诺兰什么时候回……” 就在你想和工作人员重新约定家访时间，劝他们下次再来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门口怎么这么多人？” 你一惊，循声抬头，越过工作人员的肩膀朝前方看去。白金发色的青年正站在几步开外，察觉到你的视线，他弯起眼睛，朝你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接连下了几场雨，最近几天阿瑞比恩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大概是为顺应季节变换，青年换上了薄款米色风衣，里面搭白色衬衫，和一件棕色针织马甲，下身则是一条浅蓝色修身牛仔裤。 整套穿搭很有复古风情，温柔的配色看上去柔软又温暖，并且，在满大街行人都穿着光滑的恒温面料衣物的时候，看起来实在很扎眼。 你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四方街旅行时，你为诺兰买下的全套英伦风穿搭。当时，你路过橱窗，一眼就看中了那套衣服，并在某种思乡情结的作祟下，情绪上头将它塞进了购物篮。 衣服的用料很扎实，买下时穿着嫌热，如今这个天气穿倒是正正好。 没想到，才分别几天，气温已经下降这么多，思念也已经跟地上的落叶一样，不知不觉累积了厚厚一层。 看着青年熟悉的笑容，情绪上涌，你的眼睛微微发红，也朝他露出一个欣喜的笑：“诺兰，你回来了！” “啊，是诺兰先生吗？” 听到你们的对话，两名工作人员也跟着转过身，看向后方的金发青年。其中一人低头看了眼终端，比对了来人和资料中的照片，朝另一人点了点头。 两人随后上前一步，一前一后朝青年亮出工作证。 “您好，诺兰先生。我们是隶属于帕拉提斯omega权益保护部的工作人员，此次过来是想对您和黎安女士进行家访的。” “哦，原来是家访呀。”听闻来意，“诺兰”睁大眼睛，短暂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短暂思忖后，他礼貌地朝两名工作人员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之前忙于工作，差点忘了家访的事。刚好今天有空，就麻烦两位了。来，请先进屋吧。” “那就打扰了。” “哪里，是我和黎安给两位添麻烦了才是。” 诺兰面带微笑，得体地应对着两人。当经过你身边时，借着身体的遮掩，他飞快伸手拽了下你的衣袖，把你吓了一跳。 “黎安，别发愣了，外面冷，快进屋吧。” “哦……嗯，好的。” 你含糊应了一声，顺从地走回别墅里。一边走，一边狐疑地打量前面的男人。 刚打照面的时候，被熟悉的笑容和沉稳柔和的穿搭风格所迷惑，你确实把对方错认成了诺兰。但没多久，你就察觉到了不对。 不对劲的感觉朦朦胧胧，很难指出具体源于何处——或许是对方微笑时眼睛弯起的弧度没有达标，或许是他站立时身上的气质无法与穿衣风格完美融合，又或许仅仅是因为男人走路时先迈出了右脚……总之，你就是有种强烈的预感，面前的男人并不是你的伴侣诺兰！ 两人的脸和身材高度相似，不是诺兰，那只能是他的弟弟卡斯珀了——但卡斯珀为什么要扮成诺兰，他那身衣服又是哪里来的？ 还有，最重要一个问题：卡斯珀一个未婚alpha，跑来参加已婚人士的家访到底是干嘛啊！ 你整个人都麻了。要不是担心现在揭穿卡斯珀会引起家访人员不满，你差点没忍住当场就要问出声。 等到一行人来到客厅，围成一圈坐在沙发上，开始进行家访的提问与回答环节时，面对层出不穷的奇怪问题，你忽然又后悔了——也许你其实应该不管不顾拆穿卡斯珀的。 听听他们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吧！ “有做过关于伴侣的梦吗？是什么样的？”、“你觉得伴侣什么时候是最好看的？”、“双方在亲密时，有尝试过身穿异服吗？”……什么的。 每一个问题都带着一股子暧昧，让你觉得像在开车。 身边的是真诺兰也就罢了，偏偏是和卡斯珀一起被提问。这也太尴尬了吧…… 第54章 番外十二 禁止说谎 无论经历几次, 你始终无法习惯联邦的种种离谱政策——比如伊甸园的积分制、强制婚配制，再比如眼前正在进行的突击家访。 尽管帕拉提斯嘴上吹得好听，说家访是为了保障omega合法权益, 但在你看来, 家访的目的其实更侧重于弥合ao感情——政策制定者千方百计用婚姻将alpha和omega死死绑定, 以此减少社会上游离的不安定因素，同时提升高质量人口的出生率, 一石二鸟。 否则, 真要想保障omega的权益的话，为什么不避开伴侣alpha, 单独对婚姻中更加弱势的omega进行询问呢？ 还有那该死的问卷，明明“是否经常吵架”、是否会遭受伴侣的暴力对待”等问题更加务实、更偏向omega, 可他们会问的偏偏是一些相当私密、甚至侵犯个人隐私的问题。 就好比—— “第一个问题：两位是否会做有关伴侣的梦, 如果会做，又是什么样的梦？” 你低垂着头, 双手牢牢焊在膝盖, 室内拖鞋里的脚趾头扭来扭去, 企图就地挖出一座迪〇尼城堡。 你左手边的单人沙发里, 卡斯珀听完问题，整个人愣在原地, 石化成一座雕塑。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见你和“诺兰”都没有回答，问问题的那位家访人员催促着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请问两位是否会做有关伴侣的梦, 如果会做，又是什么样的梦？” “……不、不会做。”眼看拖延不过去, 你红着脸，先一步回答。 “滴滴！”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扣在你手腕的感应装置便亮起红光, 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两位工作人员同时皱起了眉。 “黎安女士，您说谎了。”左边那个说。 “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诚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每一次家访的问卷都是由情感专家精心设计的，只有照实回答，我们才能对两位的婚姻生活有一个准确全面的评估，尽早发现潜在问题，让两位的婚姻生活更加稳定和谐，尽早为联邦诞下高质量的后代。”对面那个跟着补充。 “……” 迎着两人不赞同的目光，你脸皮发烫，脑袋越发往下低垂，恨不得下一秒就遁入地心，消失于人前。 参加过两次家访，你自然知道手腕上佩戴的仪器可以测谎。即便如此，你依旧没办法照实回答，一方面，这个问题太私密了，在人前谈论会让你产生隐私被侵犯的尴尬与不快，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卡斯珀现在就在旁边。当着弟弟的面谈论自己和他哥哥的感情生活，无论如何，这也实在太超前了。 等待了一会儿，你依旧一声不吭，左边那个工作人员不耐催促：“黎安女士，您的回答呢？”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您的伴侣诺兰先生在阿瑞比恩军部任职，前不久才升为中将，前途一片大好，您也不希望因为家访的事，在他的个人档案上留下污点吧？” 来了，又来了！典型的“拿捏不了你，还拿捏不了你的家人吗”！ 你抿紧唇瓣，一时冲动，很想赌气抵抗到底，可回想起晚上视频时诺兰脸上的疲惫，他为了自己的工作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你帮不上他的忙，至少不应该扯后腿…… 思及此处，你深吸口气，到底还是咽下不甘，不情不愿回答：“好吧，梦见过。梦里，我和诺兰、嗯……做了些亲密的事。” 含含糊糊说完，你的耳朵已经红到滴血。 所谓“亲密的事”，自然指的是春梦。这其实很正常，以你和诺兰夫妻生活的频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的激烈延伸到梦里继续，简直再正常不过。但……还是老话，卡斯珀就在旁边听着啊！ 为什么你梦见诺兰的时候全是在和谐，不能做一些更普通的事呢，那样你就可以说梦里两人在打扑克或者划小船，以此扛过测谎仪的监控了。 哎，往好里想吧，说不定卡斯珀根本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上次他来你家作客，喝茶的时候你还从他手腕上看到过“守宫砂”，以alpha婚前普遍守a德的现状，只要卡斯珀别想太多，这个问题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上一秒你还在想尽办法安慰自己，下一秒，卡斯珀的回答就给了你会心一击——“梦见过，和黎安一样。” “可以展开说说吗？” “可以拒绝吗？我认为这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 听到这，你没忍住抬起头偷瞄了“诺兰”一眼。他正紧紧皱着眉，眉峰凌厉，眼神傲气，脸上明晃晃写了“盛气凌人”四个大字，让人不由得感叹，不愧是是卡斯珀，就算穿着打扮和诺兰无异，一旦露出本性，光凭两人周身的气质，就能迅速和诺兰区分出不同呢…… 家访的工作人员每次都会变，因此，这次来的两位家访者本身对诺兰并不熟悉，看到他变脸，他们并没察觉异样，只固执地要求卡斯珀必须“展开谈谈”——“请理解，这也是为了得到更多分析样本。” 一整个的油盐不进，被说烦了，还会拿出诺兰的前程威胁。 碰过几次软钉子后，饶是卡斯珀也不得不为了哥哥完美无瑕的档案让步，强忍不快，相当屈辱地顶着红到滴血的耳朵尖，支支吾吾：“我梦见……梦见我和她在厨房，我攥着她的手，把她面朝下按在了餐桌上，张嘴咬住了她后脖颈……啊啊、可恶，说到这种程度就够了吧！” 一听就是瞎编的内容，难得的是场景、动作和情绪都刻画得很详尽，能编成这样，估计已经用尽了卡斯珀所有的创造力。 你必须感谢卡斯珀，编故事的时候没有带你的大名，而是用的“她”指代——估计他说的是他暗恋的那位omega吧，反正是谁也不可能是你，因此，作为旁听者的你也不会感到特别尴尬。 神奇的是，卡斯珀的“谎话”居然没有触动他手腕上的测谎仪……你初时还有些困惑，但很快你就想起诺兰告诉你的一个情报：卡斯珀的精神力是“禁锢”，他能控制目之所及的一切生命体与非生命体。 机械就是非生命体。以卡斯珀的精神力等级，要控制测谎仪不发出响声，应该不是大问题……哎，这个倒霉孩子，怎么光顾着自己，不顺便把你手腕上的测谎仪也给噶了呢，不仗义！ 家访的目的是稳定家庭，而不是引人反感。眼看惹恼了家访对象，工作人员适可而止，点头安抚说：“可以了，感谢您的配合。” 与此同时，另一位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已经低下头，开始在面前屏幕上写写画画，嘴里不时嘀咕一些专有名词：“……梦境是潜意识的折射，ao双方都梦见过与伴侣亲密的场景，这说明伴侣对他们存在着强烈的性吸引，同时也需要警惕，婚姻中是否存在性压抑情况……” 左一个性吸引，右一个性压抑的，简直如同魔音贯耳。你和卡斯珀的脸上好不容易降温，一下子又给整得一片爆红。 …… 第55章 番外十三 提问继续 家访提问还在继续。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伴侣什么时候最好看？” 听到这个问题, 你和卡斯珀同时松了口气。还好，和刚才那个问题比，它看上去比较正常, 应该很简单能应付过去。 然而—— “我觉得他笑的时候最好看。” “滴滴！” “那……那就是他脸红害羞的时候？” “滴滴！” 你无语地瞪着手腕上号称能识别内心真实想法的黑科技腕带, 怀疑它是不是出故障了。 “黎安女士, 请再想想呢？。” “可我确实觉得诺兰笑起来很好看呀……”你实话实说。 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 就是诺兰温柔的笑容。你实在不知道, 手腕上这个垃圾仪器到底是怎么判定的，它难道还能比你自己更清楚你的内心吗？ 与此同时, 你的身旁，面对同一个问题, 卡斯珀也陷入了类似困境。 “我觉得她朝我笑的时候最美。” “滴滴！” “她伤心落泪的时候。” “滴滴！” 继你之后, 卡斯珀腕上的测谎仪也连续响了两次。你一时间思考不出结果，干脆把问题暂时搁置, 好奇地围观起卡斯珀的应答, 同时在心中疑惑, 卡斯珀不是能用精神力控制测谎仪吗, 为什么他那边的机器一直在响？ “怎么回事，你们这个机器到底准不准啊！”答案两次被否定, 卡斯珀绷紧嘴角，面露不快。 负责他的那位工作人员见状, 忙出声解释：“诺兰先生，您别急。这个问题旨在帮助两位了解自己的内心, 从而在婚姻中摸索出更适合你们的相处方式。在回答的时候，希望您能够正视自己的欲望，千万不要有隐瞒, 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请记住，一切都是为了两位的将来。” “正视自己的欲望？” “是的，没错。我有心理干预师执业资格，如果不知道怎样做，请您闭上眼睛，跟着我的指引走。” 卡斯珀闻言没有说话，眼含探究，沉沉落在那位工作人员身上。毕竟是执掌一区军部的长官，家世赫赫的当权者，当卡斯珀认真起来，面无表情盯着某人的时候，他身上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气势哪怕仅仅泄露一丝，也足够唬人了。 在他的注视下，那名beta的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算了，你开始吧。” 片刻后，卡斯珀下巴朝beta微抬，按对方所说闭上了眼。 “是、是的……请放松身体，不要抵抗，按我提示的那样做——首先，您需要在脑海中勾勒您伴侣的模样，当然，这其实有些困难，所以一开始，只要能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就行。接下来，就像在画布上填色那样，您需要为她增添种种细节，手指，发丝，眉毛，眼睛……每一个部位，都按您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样子，原样将它们涂抹上去……这需要一些时间，不用着急，您可以慢慢来……最后拼凑出的形象，就是您心中最美的黎安女士了。” 工作人员说到这，贴心地中止了指引，把时间留给卡斯珀。 冥想需要安静的环境。你们三人放慢了呼吸的节奏，全都面朝“诺兰”的方向，静候沙发上的青年“拼接”完毕，得到结论。 等待将时间拉得很漫长。大约三分钟后，白金发色的青年终于缓慢睁开了双眼。 你当时正好奇地盯着卡斯珀猛猛瞧，毕竟这是你第一次接触这种疑似“催眠”的操作，对它的效果充满了好奇。于是，睁开眼的卡斯珀眼珠一转，琉璃似的眸子刚好与你对上眼。 一秒，两秒……短暂的目光相接后，你看到他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将脑袋偏转了过去。 ？？？ “诺兰先生，您有答案了吗？” “有确实有，但是……”卡斯珀迟疑了片刻，脸上一瞬间浮现出非常古怪的表情，像是震惊，像是困惑，又像是窘迫，衬得他的脸跟调色盘一样，异彩纷呈。 工作人员微笑鼓励：“不要犹豫，请您诚实地将脑海中拼凑出的形象描述出来。” “……” “诺兰先生？” “好吧，我看到的是、是……是她满脸愤怒与嫌弃，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的样子。”说完，仿佛再也承受不了涌上心头的窘迫，卡斯珀张开手掌，低头遮住了自己滚烫发红的脸。 这句话应该是真心的，因为他腕上的腕带安安静静，没有再响。 “……” 因为信息量太大，场上所有人一时间都给干沉默了。 这、这是何等炸裂的话啊！谁又能想到呢，卡斯珀看着是个“老子天下第一”的高高在上大少爷，实际竟然是个喜欢被人贬低辱骂的抖m？！还有啊，他喜欢的omega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存在，居然能在和卡斯珀的相处中占据主位，不是你说，那位也太勇了点，因为卡斯珀生气起来真的蛮吓人的…… 你想起穿越前看过的一些分析文章。里面提到说，一些企业高管因为在工作中经常需要独自做决定，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时间一长，普通的性啊爱将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为了纾解压力，从社会角色中解放，在两性关系中，他们将更加偏向扮演“受虐者”的角色，接受相对较低的地位，承受他人的贬低、辱骂甚至施虐，通过将自我全部交予他人的方式，释放压力，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长官，勉强也算是“高管”……牙败，你这位义弟莫不是高处不胜寒太久，熬出了心理问题？ 要不要跟诺兰说一下呢，毕竟是他的弟弟呀……但这种事又很私密，而且说实话，只要别扰乱社会治安，违背公序良俗，在某些方面有点特殊癖好是很正常的事，好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你一个人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在脑内轮转播放完“义弟卡斯珀竟是抖m，究竟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头一抬，你发现那两位工作人员正偷偷瞄着你，目光既惊讶又敬畏，俨然已经将卡斯珀描述的那位omega和你画上了等号。 啊这……好吧，毕竟卡斯珀眼下正在“替兄出征”，他们会以为卡斯珀说的那人是你，倒也顺理成章。可见鬼的你根本不是那种性格强势的人……算了，别想了，你总不能跳出去纠正说“诺兰”说的不是你吧，那事情才大条呢。 你厚着脸皮，努力无视两人灼热的视线。 然而你忘了，“诺兰”的问题回答结束，就该轮到你了。 “黎安女士？” “额……” “您需要协助吗？” “……” 五分钟后。 你在众人的瞩目中睁开眼，笑容消失，表情恍惚，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女士，您的答案是？” 你表情勉强，犹犹豫豫：“可以……可以不回答吗？” “不行。黎安女士，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吧，就知道不行。 你认命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不情不愿：“……我脑海中浮现的，是穿着狗……穿着特殊服装的诺兰。” 确切点讲，是头戴狗耳朵，颈饰狗铃铛，身穿布料稀少的狗狗毛绒cos服，周身杂糅了人类的知性温柔与兽类的野性强欲，矛盾又充满吸引力的诺兰。 当然，即便不说出具体是什么衣服，这句话也已经足够惊人。 因此，话音落下，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卡斯珀睁大眼睛，嘴唇发颤，非常惊愕地望着你。而与他相反，另两位工作人员则在琢磨出你话中未尽的含义后，不约而同望向了卡斯珀，眼神中明晃晃写着“你们玩好花”、“大开眼界啦”等好几个大字。 真是……心好累，想冬眠。 第56章 番外十四 踹你一脚 无论内心多么抗拒, 这个世界依旧不以你和卡斯珀的意志为转移。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两位工作人员记录完你们的回答后，无视了你和卡斯珀尴尬到想死的表情, 紧跟着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第三问：两位在亲密时, 有尝试过身穿异服吗？是什么感受呢？” 听完问题的卡斯珀眉头皱起, 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至于你—— “什么是异服？”你发问，满脸都是清澈的无知。 虽然有翻译器, 可地球和星际的文化历史背景毕竟存在差异, 身为地球人的你不时就会遇到看不懂的名词，你也早就习惯了有问题就问。 但这个问题似乎问得不是时候。因为你话音刚落, 屋子里另外三人就齐齐看向了你，表情颇有些……呃、耐人寻味？ “异服就是您刚才提到的特殊服装, 比如特定职业的制服、cos服、情〇内衣等。”一个工作人员板着脸解释。 他旁边那位同事则语带揶揄说：“第一小问的答案您刚才已经回答了, 接下来两位只要围绕第二个问题展开就好……看您这么积极，要不就从黎女士您先开始吧。” “……” 神特么第一小问已经回答过了, 合着这还和第二问的答案联动上了是吧！ 眼看在工作人员提议后, 包括卡斯珀在内, 所有人都望着你的方向, 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你郁气上涌, 不由感到一阵气闷—— 另两人也就罢了，毕竟形势比人强, 为了诺兰的将来着想，你注定无法反抗帕拉提斯, 只能放任他们无所顾忌地侵入你的生活，攫取你的隐私。但卡斯珀到底在凑什么热闹啊！ 印象中，他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 为什么提到这种暧昧的话题，他居然会露出好奇和期待的神情，这可是他哥哥和他嫂子的私密话题耶，看不懂气氛也得有个限度吧？ 可恶，果然臭弟弟还是臭弟弟，就是欠教训！ 想到这，在一种名为“制不住帕拉提斯，我还制不住区区卡斯珀？！”的窝里横精神驱使下，你一时气恼，趁两名工作人员不注意，将茶桌下的右腿悄悄挪到卡斯珀旁边，抬脚就往他穿着室内拖鞋的脚面上踩去。 “啪！” 蹬出去的腿还没落到实处，便在半空中被一只大手稳稳抓住了脚踝。得益于多年训练培养出的战斗意识，在察觉“袭击”的第一时间，卡斯珀的身体像被激活的战斗机器一样，自动自发行动了起来。 抵挡，阻拦，反制……一系列动作后，女omega只觉一股巨力从脚腕处传来。她重心不稳，被扯得身体朝卡斯珀一侧歪倒，相当狼狈地趴在了沙发扶手上。 动作间，女omega脚上穿着的毛绒兔子拖鞋抖落在了地上，露出一只包裹在肉色丝袜中的右脚。丝袜采用的是星际流行的自发热面料，保暖又轻薄，透过密集的孔隙，还能看到下方可怜蜷缩的脚趾。 很小的一只脚，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样子，和alpha完全不同……这就是omega的身体吗？哥哥他每晚抱在怀中的，就是这样柔软小巧的身躯吗…… 膨胀的欲望拥堵在喉咙，迫使喉结上下滚动。卡斯珀目光发直，幽深的浓绿眼眸像被黏住了一样，久久无法从那只右脚上挪开。面上暂时没有表情，脑海中却翻江倒海，一遍遍想象着粗暴地剥去丝袜，肆意把玩下方玲珑的绝景。 而另一边，因为动静太大，两位家访人员已经狐疑地朝你们这看了过来。 不是、这也太丢人了吧…… 偷袭失败，你顶着不断升温的脸颊，用力地开始挣扎。 似乎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卡斯珀胸膛起伏，眼神慌乱，金色碎发下露出的半截耳朵尖红到仿佛能滴血。 你趁他情绪动摇，手上力道有所放松，脚底踩上他的膝盖，借力将右腿往你的方向用力一抽——那一下蹬腿力道并不大，隔着厚实的牛仔裤面料，几乎没什么感觉，金发的青年却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被一股力量狠狠击中了。 有点痛，有点涩，也有点甜。 …… 在布料与长相擦过的“簌簌”声中，你的腿终于摆脱桎梏，回归了自由。 “咳咳……抱歉，我刚刚腿麻了，本来想活动一下腿，不小心踢到你了。”坐正身体后，你板着一张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跟卡斯珀道歉。 “没、没事……不疼。”卡斯珀脑袋低垂，声音结巴。 他和诺兰是典型的欧美人种，个子很高，逼近一米九，肌肉线条流畅健美，本来是很有压迫感的体型，可当他勾着脖子，腰背弯曲，佝偻着窝在沙发里时，明明好大一团人，看上去竟有些可怜巴巴。 见此情况，你窝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散了大半。 弟弟他……哎，弟弟他也是好心，想替哥哥把家访应付过去。他会对你和诺兰的事情好奇，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卡斯珀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是个雏，又刚好有了心仪的omega，身为恋爱新手，自然会希望知道更多ao的相处之道，好得到心仪omega的欢心呀。 算了算了，还是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熟练进行着自我开解，你很快调整好心态，厚着脸皮迎上了帕拉提斯的两位家访人员。 当干净的地面上掉了一个纸团，人们会觉得碍眼，想把它清理掉，但当地面上满是纸团的时候，人们会受到环境影响，也跟着乱扔手里的纸团。你现在就处于“满地都是纸团于是也无所谓再有更多纸团”的状态。 简单来说，你破罐子破摔了。 “是的，我和伴侣尝试过在亲密时刻身穿异服。感觉很刺激，平时就很有魅力的人，像戴了一层光环一样，在异服的加持下，变得更加迷人。” 你慢吞吞说着，明明是很羞耻的话，情绪却基本没有波动。 心脏硬硬的，原来是死了.jpg 可能是因为omega脸皮薄，更容易害羞，哪怕你每次给的答案都只有寥寥几句话，工作人员一般也不会提出异议。 相较之下，他们对alpha的要求就高许多。 成功应付过第三问，压力从你肩头挪到了卡斯珀身上。迎着两位家访人员催促的视线，卡斯珀心跳如擂，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 黎安和哥哥试过异服，可他没有啊！测谎用的腕带是能够屏蔽精神力的特殊材质，他没办法干涉。如果顺着黎安说的往下编，腕带肯定会响，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场面会多么美妙…… 可恶，哥哥也真是的，如果他大方一点，也带自己一起玩，现在哪里会有这样的问题！ 脑海中浮现的上述想法自然是荒谬的。但处在眼下的情境中，不可否认，卡斯珀真心实意嫉妒着自己的兄长，嫉妒他可以名正言顺与黎安在一起，嫉妒他能够与她有亲密接触，嫉妒他得到了她的爱，嫉妒……总之就是哪里都嫉妒，嫉妒到质壁分离！ 如果自己能够取代哥哥就好了。反正他和哥哥长得完全一样，外人根本看不出区别。就好比现在，他假扮成哥哥诺兰，帕拉提斯的人完全没发现……等等、扮成哥哥，不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角色扮演吗？ 想到这，卡斯珀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 先前的慌乱、紧张与忧虑消失无踪。他挺起胸膛，镇定自若，信心满满地给出了回复。 “很刺激。”他说，鲜红的舌尖探出口腔，难耐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身穿异服扮演另一个角色，短暂拥有他的一切，深入体验他的人生，那种时刻游走在破灭边缘的感觉非常刺激，简直让人心潮澎湃，欲罢不能。” …… 第57章 番外十五 招待客人 “今天的家访环节到此结束, 感谢两位的配合。根据问答的结果，帕拉提斯将在最迟七个工作日内将本次家访的评估报告邮寄给两位邮箱，请注意查收。” 当工作人员在屏幕上落下最后一笔, 终于收拾东西站起身的时候, 你和卡斯珀都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在层出不穷的奇怪问题压榨下, 你和他已经光洁溜溜，被挖得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但是……但是！无论如何, 这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回头吃一些美味的食物，再好好睡一觉, 把一切不快抛到脑后，等睡醒起来, 就又是美好的一天了。 你强自按捺着激动, 和卡斯珀一起将两位工作人员送出了门。 等到屋门关闭，别墅里只剩下你和卡斯珀, 你俩一左一右站在玄关, 对视一眼, 最初的喜悦过去后, 浓浓的尴尬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你还记得在刚才的问答环节，卡斯珀半是无意、半是被迫爆出的种种信息—— 疑似有被虐倾向, 当喜欢的人用嫌恶的眼神看他时，他会觉得格外兴奋；尝试过在心仪的omega面前穿异服玩角色扮演（看这进度, 你怀疑他和那位o好事将近了！），并感到非常上瘾；以及, 对象身上最令卡斯珀迷恋的部位是双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卡斯珀说了好几次谎，最后支支吾吾被挖出真实答案时, 他拿手捂着脸颊，低着头默默无言，窘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于是你逐渐反应过来，卡斯珀其实并不能操控手腕上的测谎仪器，他之前说的全是实话…… 讲真，这一天你吃到的瓜，可能比你在公司茶水间蹲一年能吃到的还劲爆。 但这没什么好激动的，因为你同样也被迫说出了你和诺兰相处的种种私密事。尤其让人感到难以接受的是，听到答案的人不止有那两位家访人员，还有阴差阳错代替诺兰接受了家访的卡斯珀。 被丈夫的弟弟知道了你和诺兰夫妻的情趣、喜欢的玩法什么的——真的，这也太考验人的承受下限了。要不是你经历过几次家访，已经锻炼出了足够的厚脸皮，如今估计已经羞耻到躲进屋子不愿见人了吧。 你跟块木头一样，在原地吐魂站桩了一会儿，看卡斯珀直愣愣杵在门背后，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家访人员已经离开，他如今不再是“演员诺兰”，而是上门拜访的客人。 好吧，看来没办法立刻打发走他了…… 你打起精神，朝义弟挤出一个笑：“卡斯珀，不好意思啊，难得来一次居然遇到了家访。来，先跟我到客厅坐会儿吧。” “啊……嗯，好的！”听见招呼声，卡斯珀眼睛亮了亮，一秒从迟缓凝滞的冰雕形态脱离，周身萦绕的萎靡消沉也为之一清。 ——他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不仅被一个个问题追问得狼狈失措，大失风度，还不小心暴露了很多糟糕的癖好，堪称洋相尽出。这样的表现，哪怕是他自己也无法违心地给出什么好评，幸好嫂子没有嫌弃，还愿意搭理他…… 他屏住呼吸，努力收敛存在感，乖乖跟在黎安身后，与她一同走回到客厅。 出于某种默契，两人不约而同忽略了刚才家访时坐过的位置，各自选了一张新沙发坐下。家务机器人很快端来招待客人的饮品，与此同时，客厅角落的仿古唱片机也在接到中控台指令后，自动播放起舒缓柔和的唱片。 中控台挑选的恰好是rd的一首乡村风歌曲。这首歌几乎所有星际人都会唱，嫂子也很喜欢的样子。卡斯珀看到她歪着脑袋，安静地听了会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高高翘起，不时跟着旋律在空中轻轻摇晃。 嫂子，真可爱…… 不想打扰黎安的兴致，他识趣地没有出声，只垂眸痴痴盯着面前的水杯，借着杯壁表面的反射，偷偷观察她沉迷的模样。 黎安其实并不是特别漂亮的长相，但眼尾弧度钝圆，五官轮廓也是亚裔人种一贯的柔和，看上去感觉很舒服……也很好欺负的样子。不过，实际接触后会发现，那些都是错觉。她可不是个温顺的人，尤其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嫂子有着莫名的坚持，当她竖起浑身的尖刺，倔强起来的时候，稍有不提防，着实要被她气坏。 她就像一本素白封面的书，乍一看有些寡淡，翻开之后，却有着层次丰富、余味隽永的内里，让人既爱且恨，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而今天，因为突然而至的家访，这本书又在他面前翻开了隐秘的一页…… 回想起刚才听到的一些私密信息，卡斯珀悄悄红了脸。 “哥哥=他，哥哥有=他有”，经历了多次自我洗脑后，这个等式在他这里基本已经成为一条定理。嫂子描述过的那些画面，随时都可以将哥哥的形象替换成他自己代入进去——反正脸是相同的，身材和体力的话，说不定他比哥哥还要更胜一筹，简直堪称高位替代品。 而且他也有自信，哥哥愿意做的那些事，比如穿、穿上狗狗服，再比如秉持某种服务精神为她……反正，那些让他初听之下大为震撼，细思之后心驰神往的事情，哥哥可以，他当然也可以！ 可惜任他在旁边嫉妒到眼睛发红，像个求偶期的发情孔雀一样疯狂散发信息素，嫂子却压根不看他。她提起哥哥的时候，笑容很温柔，表情很甜蜜，对待他的态度却礼貌又疏离。 想到这，卡斯珀习惯性抑郁了一下下，不过，一想到哥哥如今被如山的工作困在军营工作，自己还有不少机会接近她，他又没出息地高兴了起来。 如果嫂子喜欢的就是哥哥那一款，那就喜欢吧。等他模仿到十成十，相似到连她都分辨不出，她不就也喜欢上他了吗？ 真好，今天又比昨天更了解了嫂子几分。虽然目前的模仿还有些拙劣，等他回去再练一练，总有一天能成功的！ 自我pua结束，卡斯珀心满意足阖上眼，也跟着旋律轻轻点起了脑袋。 明明之前没觉得rd这首歌有多好听，此时此刻，和喜欢的omega同坐一室，一起听旋律缓慢流淌，他却咂摸出了一种恬静的美好。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首歌永远也不要结束。 …… 两个人各怀心事，在丝滑的尾音中等来了歌曲的完结。一曲完毕，刚刚的家访仿佛也跟着翻了篇，收拾好心情，你开始询问卡斯珀的来意。 当然，直接问客人为什么上门是很不礼貌的。身为出产自华国的地球人，你比较喜欢迂回着来。 于是你拿出身为长辈的架子，先微笑着打趣：“卡斯珀，你和你那位omega也谈了许久了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咳咳！”正在喝水的卡斯珀呛了一口，放下杯子疯狂咳嗽。 一边咳，一边用意味不明的眼光偷偷瞟你——那表情，像希冀，像埋怨，像委屈，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嫂子觉得会是什么时候呢？” 咳了好一阵，他拿手狼狈地掩着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盛满水色的眼睛，直勾勾看你。 这表现……你是不是说错话了，莫非他和那位意中人的进展并不顺利？ 你想了想，将功补过：“我也不太了解你们相处的细节，让我猜的话，我觉得也许好事就在今年？” 卡斯珀笑了。 他板着脸的时候，横眉冷目，看上去冷漠又暴躁，很不好相处，可一旦弯起眼睛，露出不含杂质的笑容，又会给人一种独特的纯真少年感，很矛盾，也很有魅力。可能正是因为平时很少笑，所以一旦笑起来，产生的冲击感便格外强烈。 “谢谢嫂子的祝福，我会努力的。”他歪着脑袋，双手并排摆放在自己膝盖上，非常乖巧地说。 有点像幼稚园的小朋友。 这一瞬间，你诺兰附体，忽然get到了臭弟弟的可爱。 “不用谢，我和你哥哥都很关心你，希望你能如愿……说起来，你这身衣服是自己买的吗？诺兰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所以你刚露面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认错人了。”你闲扯。 “这是我特地买来扮……咳、我是说，上次借用哥哥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在衣柜里看到了这套，我觉得很好看，就回去搜了搜，特地买了同款。”一时得意忘形，卡斯珀差点嘴瓢。 他懊恼地偷偷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 “这样啊，那你还挺有品位的。诺兰也很喜欢这套，好像双胞胎很容易喜欢相同的东西？”对面的omega没有多想，顺嘴感叹。 真是万幸，嫂子是个迟钝的人。 卡斯珀松了口气。担心继续问答下去，自己不小心又露出什么破绽，他揪揪衣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转移面前人的注意力：“今天上门，其实是想把这个送给嫂子。” “这是红果？” “是的。前线形势目前很不错，护卫军已经收复了三颗边缘农业星。一些囤积红果的商贩因此开始抛售库存，虽然价格依旧比和平时代高出不少，至少不再一果难求。昨天刚好刷到红果的销售信息，想起嫂子喜欢，就买了点。” “是的，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高兴地接过礼物，看卡斯珀又顺眼了几分，完全没想过网购如此发达的环境下，他为什么要亲自上门。 弟弟好像变懂事了……等晚上和诺兰视频的时候，一定得好好夸夸卡斯珀，这家伙自从开始谈恋爱，整个人都变暖了，真不错呀。 …… 第58章 番外十六 视频通话 “你的意思是, 弟弟今天过来做客，刚好撞上了第四次家访，他就替我参加了？” 视频里, 诺兰听完你的描述, 惊讶地挑了挑眉。 “是的, 帕拉提斯的人说我们俩已经缺席过一次家访，再缺席下去会影响你的个人档案。我正感到苦恼呢, 卡斯珀刚好出现, 家访的人把他认成了你，他顺水推舟认下了——你别说, 弟弟扮演起你来，还挺有模有样。” 你是用欢快轻松的语气陈述的这件事, 但诺兰观察力一向敏锐, 一眼就看穿了你平静表面下隐藏的疲惫。 “黎安，很抱歉当时不在你身边, 辛苦你了。” 他深邃的祖母绿眼眸穿透屏幕, 温柔而忧伤地注视着你, 表情认真, 满含关切。 沐浴在诺兰的目光下，你感到身上暖融融的, 仿佛有一场柔和润泽的春雨洒在了你心田上，将你今天从家访人员处受到的委屈与不甘一点点抚平、治愈。 如甘泉汩汩, 心底浮现丝丝缕缕的甜。再次开口时，如同被去掉了某种枷锁, 你的声音轻快了不少：“没关系，这点事情不算什么。你工作那么忙，我一个人在家, 没办法在事业上帮到你，至少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我想把它做好，也免得让你再多操心……” “黎安，我从没觉得你是我的负担。”听到这，诺兰忽然出声将你的话打断，“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在遇到你之前，我因为身体的缺陷，一直都活得很消极，没有梦想，没有追求，得过且过，在平凡普通的职位上庸庸碌碌好几年，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以为我会那样度过这一辈子，但我遇到了你。我第一次有了放在心里珍视的人，我知道了‘牵挂’是怎样的感觉。于是，我也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我想带给你更优渥的生活，更高的社会地位，我想拥有更多的权力，更好地从外界的风雨中保护你。正因此，军部将我升为中将，将重要工作委派给我时，我没有拒绝。我知道这对我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颤动的眼睫缓缓掀起，望向你的眼神柔和又深情。 “所以你看，黎安，我这样废寝忘食地工作，本身就是为了让你幸福。无论什么时候，于我而言你都是第一位的。因此，我希望你能更加重视自己的感受，如果你因我而受委屈，遇到伤心的事，对我来说，那才是本末倒置。” 诺兰一番恳切的剖白，让你眼角发红，喉头涌上强烈的酸胀。 哪怕是在穿越前，也从没有人像诺兰这样重视过你。你不是独生女，而是父母追男胎路上的意外产物，你的双亲不爱你；生活中，你不是什么有趣的人，没有什么知交好友，总是孤僻地独处；至于你的事业，更是一团糟，当着人人可以使唤的牛马，做着繁重又不讨巧的工作，看似忙碌，实则谁来都能立刻把你取代…… 诺兰说他遇到了你，才知道什么是“牵挂”。可他不知道，你也是在遇到诺兰后，才知道了成为“独一无二”是怎样的感觉。 是你们让彼此得到圆满。 感动，喜悦，惆怅，遗憾……一波波无比复杂的情绪反复冲击着你的心防，翻涌的泪意袭来，你很快湿了眼眶。 “不要哭，黎安，你这样会让我心疼。”诺兰伸出手，隔着屏幕虚虚抚摸你的脸颊。 “嗯。”你含糊地应了一声，拿手背抹一把眼角的泪，然后配合地将脸凑近摄像头，让诺兰的3d虚影能够“触碰”到你。 可影像毕竟是假的，越是接触，越是空虚。 这是诺兰住在军营的第八天。你已经有连续八天没有见到他了，这八天里，你试过用各种方法排遣寂寞——做视频、外出散步、研究厨具，制作食物……你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也确实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意思。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你独自躺在偌大的床上，怀里抱着你的飞蛾玩偶，身边空荡荡，没有温暖的怀抱，没有熟悉的气息，没有令人安心的陪伴……只有你自己知道，每天晚上要辗转多久，你才能累极入睡。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而你已经习惯了诺兰在你身边。 于是，十分难得，从来坚强又独立的你，向伴侣发出了“不懂事”的委屈控诉：“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想你了……” 诺兰被你直白的情绪表达狠狠击中了内心。他深绿的眼眸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星光点点，闪亮得不可思议，声音也充满了耐心与安抚：“快了……再过几天，我就能抽空回来一趟。” “然后呢？还要回去工作吗？” “是的，毕竟现在是战争时期。等战争结束，我就能回归原来的生活节奏了。亲爱的，再等等好吗？” 你长长叹了口气，慢吞吞说：“好吧……” 诺兰于是轻轻笑了一声。 “你在笑我？” “不……只是、怎么说呢……”诺兰眼睛弯起，眼睑与眼尾下垂的弧度相连，露出一个很天真、很纯稚的表情，“像现在这样，我在外面工作打拼，而家里有个人一直在思念我，等着我回去，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我觉得很高兴。” 你被他的描述牵动思绪，想起诺兰不在时，自己也牵肠挂肚，时时刻刻惦念着他。于你而言，这也是非常罕有的经历。 想到这，你抿起唇，也跟着笑了起来。 …… 今天的视频通话也在愉快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然而，挂断视频后，诺兰脸上的柔情几乎在顷刻之间消散无踪。如果此时有熟悉他的下属在旁边，一定会震惊自己从来友善亲切的长官居然会露出如此冷酷漠然的表情。 可惜诺兰目前身处军部为军官准备的高级单间，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也因此，没有了掩饰的必要，白金发色的青年嘴角绷直，冷着一张脸，手速极快地在终端上一番操作，调取了今日家中所有的监控录像，将数个窗口一字排开，一目十行往下翻看。 ——弟弟会趁他忙于工作时频繁造访自己家，抓住一切机会与黎安见面，这在他的预料之中。诺兰曾经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参照以往这两人的相处经历，以弟弟的手段，任他如何努力，顶多也只能成为黎安眼中一位“比较熟悉的客人”，在这之上，要想更进一步打动黎安的内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和弟弟从小一起长大，他自认对弟弟有着极为精准的评估。 可他千算万算，漏算了家访的事。 这本来也不怪诺兰，毕竟帕拉提斯的突击家访与卡斯珀的拜访刚好撞车，是一件极小概率的事。可小概率的事一旦发生，那就是100%——弟弟代替他参与了家访，获得了一个了解黎安的好机会，与此同时，不擅表达的弟弟也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展示时机。 诺兰基本能猜到家访中会问到哪些问题。 这世上最容易打动人的就是真情。无论表现是差是好，只要卡斯珀能将心中孕育的情愫真实地表达出来，他就能洗刷过往在她心中留下的坏印象，得到她的支持与谅解——甚至在此之上，因为强烈的前后反差，让她产生对他的好奇心与好感。 更糟糕的是，在翻看监控后，诺兰发现，弟弟正在有意识地模仿自己——黎安说得不错，他扮演起自己，确实“有模有样”，因为那是卡斯珀私下练习的结果。 这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 第59章 番外十七 不愿分享 帕拉提斯对第四次家访的评估报告, 是在五天后的清晨发送到邮箱的。 收到邮件后，诺兰并没有急着阅读，而是先招来下属, 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今日的工作, 然后当了甩手掌柜, 火速给自己批假，坐上悬浮车便往家里赶。 ——看过家访当天的监控视频, 不用拆邮件他都能想象出帕拉提斯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无非就是契合度高、关系稳定、鼓励生育的那些话术罢了，毫无营养, 看了也只是徒增郁气。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诺兰决定将邮件暂且搁置。 悬浮车开进别墅区, 沿着宽广的道路一路向内。远远的, 弗洛雷斯宅邸充满古典韵味的熟悉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别墅外的停车区停了一辆眼熟的悬浮车，低调的黑色漆面, 流畅又凌厉的外观设计, 还有独特的三位数号码牌, 一看就符合某人的特殊风格。 诺兰低头扫了眼终端——35分钟。 他冷漠地勾了勾唇角。 从帕拉提斯发出邮件到现在, 满打满算才35分钟，而军部到家的距离, 乘坐悬浮车至少要20分钟。 估计是刚收到消息就过来了吧…… 诺兰并不意外弟弟会收到他和黎安的家访报告，毕竟, 无论在哪个圈子，立于顶点的始终是那些人。以卡斯珀的地位, 想从帕拉提斯处获取一份不算重要的报告，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他惊讶的是弟弟居然这样迫不及待……也许是评估报告写得很好，让卡斯珀按捺不住了, 毕竟弟弟从小到大都是急性子。 想到两人携手度过的年少时光，诺兰的神情柔和了一瞬。 弟弟是他在这世上血脉最相近的亲人，他那样爱卡斯珀，身为哥哥，诺兰很乐于与弟弟分享他所拥有的一切……唯独黎安不可以。 当然，黎安本来也不属于任何人，她是有独立意识和自由意志的个体，不是谁的所有物。但有些时候，感情是很难被理智所左右的，哪怕诺兰一遍遍告诉自己，黎安想和谁在一起应该由她自己做决定，可alpha深藏在基因深处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仍令他下意识想把她独占。 想将她藏起来，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远离所有人的视线，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这样的念头，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在甜蜜地亲吻拥抱时，在那些怦然心动的瞬间，曾无数次在他脑内肆意生长。 诺兰很清楚，这种想法是病态的，极端的，畸形的。黎安并不习惯纯粹的omega式生活，她没有腺体，感知不到信息素，也因此无法被alpha的抚慰麻痹神经，忘记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她是肆意生长在草原上的鲜花，一旦被攀折、被移植到温室，离开风吹日晒的环境，反而会很快凋零。 所以他一直很注意收敛，努力抑制着自己澎湃满溢的感情，不想给她带来任何负担与伤害。 他都已经这样努力了，稍微贪心一点也是被允许的对不对？毕竟爱是唯一，是独占，想霸占一个人的心、让她的眼睛只看得到自己一个人，这又有什么错呢？ 弟弟的过早出现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诺兰停好悬浮车，坐在车里思考了一会儿，脱下身上的自发热外套，走出车外吹了会儿风。 阿瑞比恩区在主星的纬度较高，才10月底，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在这种温度下，星际人通常习惯穿两套衣服，一套是贴身穿的普通面料衣裤，另一套则是穿在外面的保温面料长款风衣。 这一方面是因为，普通面料的衣物比科技面料穿起来更加贴身舒适，迎合了人们对亲近自然的追求，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满足室内外来回切换的需要——穿两套衣服的话，在室外，保温面料的长风衣可以帮助身体锁住体温，保持温暖，而进入室内后，只要脱掉保温外套，人们就能非常丝滑地融入到暖意融融的温度里，切换起来非常方便。 诺兰的里面穿了件朴素的亚麻材质长袖衬衫。单薄的面料在刺骨的寒风面前毫无抵抗能力，如果是其他alpha，此时还能选择运用精神力护在周身，帮助抵御外界的寒风。但诺兰偏偏无法随意使用精神力，因此，才在风中站了没多久，身体便像刚从冰湖里捞出来一样，被寒意浸得一阵透凉。 前段时间不分白天黑夜，连轴转了许久，诺兰的身体状况本就不太健康。这段近似自虐的吹风让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等诺兰回到车内，重新穿上保温风衣时，他的两颊已经被冷风刮出了明显的红痕，喉咙口也痒痒的，忍不住想要咳嗽。 诺兰正是顶着这样一副虚弱的样子，出现在黎安面前的。 彼时，女omega正坐在客厅，招待着突然来访的客人卡斯珀。 诺兰缺席的这段时间里，可能是心怀愧疚，又或许是单纯想帮哥哥做些什么，卡斯珀上门拜访的频率很高。当然，之前被明着暗着拒绝了那么多次，他也学会了掩饰——为了不引起黎安的怀疑，每一次上门，卡斯珀都会精心准备一份正当的理由：买到了嫂子喜欢的红果、需要借用哥哥书房的某本旧书、帮领了诺兰那份季度慰问品送上门，或者其他诸如此类。 因为理由很正当，卡斯珀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次数一多，黎安也渐渐习惯了他每次的突然出现和消失。 在这期间，卡斯珀一直在偷偷模仿诺兰，从态度、神情到说话的技巧和方式，全都按照记忆中哥哥的样子进行复刻。人们对自己熟悉的东西总是很难树起戒心，与诺兰相似的表现进一步消解了黎安的警惕心，也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待卡斯珀的态度逐渐软化，从一开始的冷淡疏离，过渡到了现在的熟稔自然。 诺兰有意放重脚步，走到客厅门口时，听到两人正围绕黎安昨晚剪好发出的新视频，讨论着主角面对鬼物的追击，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最终存活。 弥漫在客厅的和谐氛围被脚步声打断。当他跨过门口，出现在两人面前时，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诺兰竟产生了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 …… 第60章 番外十八 沉重现实 “诺兰, 你回来了！” 最初的怔愣后，女omega双眸微弯，嘴角克制不住往上扬起, 眼角眉梢笼罩上一层浓浓的喜悦。 那是发自内心产生的、鲜活无比的情绪, 感染力极强, 光只是看着都让人忍不住想跟着一起笑。看过她现在的笑容后，再去审视刚才黎安与卡斯珀说话时的表情, 就会觉得她之前的笑分明没有那么真心。 大概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作祟, 在场的两位alpha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在了黎安的脸上。相似的思维模式令兄弟二人的想法在某一刻达成了同步，于是, 防守者长舒口气，心中升起难得的安心, 进攻方眸光黯淡, 眼底浮现深深的黯然…… 打破这一幅内涵隽永的“世界名画”的，是黎安突如其来的动作。 或许是太高兴了, 同时也有些心急, 还没等诺兰回应, 她已经按捺不住, “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丢掉手里的抱枕, 抬脚就朝诺兰的方向跑去。 黎安不怎么擅长运动，尤其是激动起来, 更容易四肢不协调。才跑到半路，她就身体一歪, 被客厅地面铺着的厚地毯绊了一下，把脚上拖鞋跑飞了一只。 可黎安却根本顾不得什么鞋子。满腔的思念在看到诺兰的那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见风而长, 如春日野草般疯狂蔓延。理智远去，唯独想要靠近的念头越发急切，驱使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至最后，踏实的碰撞感传来，身体终于投入到熟悉的怀抱中。 手臂环抱下的身躯，高大挺拔，触手温暖。呼吸之间，鼻端萦绕的是独属于诺兰的清冽气息。久违的拥抱勾起了往日的甜蜜回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分别期间空茫的孤寂。 原来思念到骨子里时，哪怕他就在身边，依旧会不停想他…… 情绪上头，浓浓的酸涩直冲咽喉，黎安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眼泪已经自发冲破防线，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坠落。 “诺兰……呜呜、你……你终于回来了……” 带着哭腔的话语响起在耳畔，其中饱含的眷恋与深情让诺兰心脏发颤，指尖紧绷，浑身的血液都因过度的甜蜜而激烈沸腾起来，仿佛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要原地融化成一滩。 进门前的苦心筹谋被短暂遗忘，碍眼的学人精弟弟更是被抛诸脑后。诺兰低下头，眼神温柔，动作轻缓，一遍遍耐心抚摸着女omega的后脑，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 “别哭……黎安、别哭，看到你流泪，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呢喃，声音中满是关切和怜惜。然而，与出口的话语截然不同，他的身体却因怀中omega的哭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血流加速，密集的神经元受到刺激，纷纷从沉睡状态苏醒。不过片刻，后颈腺体已然充血发烫，如繁花盛开，吐绽出大量甜蜜的信息素。 这无声的变化并不在女omega的观测范围内，却成功惊动了沙发上多余的第三人。 卡斯珀自然知道，嫂子和哥哥真心相爱，在她的心里，自己远比不上哥哥重要。但或许是这段时间她的和颜悦色催生了他的野心，不知不觉间，他生出了一些妄想，觉得她或许已经有些喜欢自己，他还是有希望的。 毕竟他和哥哥是双生兄弟，从基因的角度上评估，他和诺兰并没有本质不同——甚至，若是用世俗的眼光看，他还要胜过哥哥许多。哥哥诺兰不过是比较幸运，先一步占据了黎安的内心罢了，爱情那样短暂易变，黎安可以爱上哥哥，凭什么不能爱上他呢？ 而从帕拉提斯处获得的家访结果，进一步强化了卡斯珀的想法—— [……目前伴侣双方感情稳定，关系和睦，均对彼此存在强烈吸引力，婚姻契合度92%。同时需要注意，在伴侣相处中，alpha方存在压抑欲望、需求未被满足的情况，希望omega方能履行好身为伴侣的职责，与伴侣一起，为家庭的和谐与联邦的人口兴盛作出贡献。] 看啊，就连资深评估师都觉得，他和嫂子契合度极高，对彼此存在强烈吸引力，他又不是什么很烂的人，为什么不自信一点呢？ 于是他百忙之中抽出空闲，自信跑来嫂子面前找存在感。 再然后，冷酷的现实给了卡斯珀一记沉重的耳光。 她不爱他，一点也不……她确实愿意给他好脸色了，但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人——是诺兰的弟弟罢了！ 意识到这点，滚热的心如落进了冰水，瞬间冻了个透心凉。卡斯珀怔怔坐在原位，强忍着心口的沉闷，自虐般一遍遍用目光描摹着紧密拥抱的那对眷侣，每多看一眼，心脏就发紧抽痛一分。 可笑的是，即便如此，卡斯珀依旧不舍得移开目光，因为她怀中的青年、他的双生兄长诺兰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属于哥哥，但在虚幻的想象中，在饮鸩止渴的自我麻痹下，也可以短暂地属于他。 哪怕是虚假的也好，将哥哥看成自己，能让卡斯珀从无边的苦涩中汲取到淡淡的甜蜜…… 卡斯珀就这样一面执着、一面痛苦着，直到浓烈的信息素味以哥哥为中心，扩散到整个客厅。 哥哥的信息素气味很清爽，有些像柑橘、柠檬和海盐的混合，说实话并不难闻。但身为alpha，卡斯珀依旧很排斥在自己周围闻到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因为那意味着自己的领地被侵占、威严遭冒犯，是一种深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反应。 发热的头脑因这份反感逐渐冷却了下来。 冷静，卡斯珀。嫂子对哥哥的这份炽热感情，他不是早已做过心理准备了吗？……如今只是进度不如预期，目标比较遥远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需要沉住气，需要更加耐心一点。 往好里想吧，身为婚姻的防守方，哥哥需要无数次捍卫住自己的权威，而身为进攻者的他，只要有一次攻略成功，就能成功登堂入室，占据哥哥的位置，得到被守护的珍宝…… 想到这，卡斯珀原本灰暗的眸底重又浮现蓬勃的斗争欲。 他深吸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先走到遗落的拖鞋前，将那只毛绒拖鞋捡起。扣在鞋子内侧的长指迷恋地抚摸着仍带体温的拖鞋内侧，青年脚下却不带犹豫，如巡狩的猎豹般，悄然来到相拥的两人跟前，腰一弯，直接单膝跪坐在了地面上。 “嫂子，你的鞋。”他仰起头，逆着刺眼的灯光，虔诚而眷恋地看着她。 黎安正扑在诺兰怀中，哭得抽抽噎噎，心无旁骛，完全没有理会卡斯珀的意思。 他跪在原地，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女omega依旧没有动作。 见此情况，青年牵牵嘴唇，露出一个毫不意外的笑。 她的眼里没有他。 那就让她看得到他。 光着脚站在地上，很容易受凉，他这也是为了嫂子好…… 想到这，青年出手如电，忽地伸出一只手，掌住她包裹在丝袜中的温暖足心用力朝上一托——待那只脚毫无反抗地被抬起到半空，卡斯珀挪动膝盖往前一顶，把女omega的脚按在自己膝盖上，另一手飞快捞过地上的毛绒拖鞋，稳稳当当将它穿回了黎安的脚上。 等毛绒绒的大拖鞋重新裹住女omega的足部，卡斯珀仰头看着她投射而下的惊讶目光，心底腾地浮现一种古怪扭曲的满足感。 抓住她了！ 第61章 番外十九 病弱哥哥 你于哭泣间隐隐感到脚上被人动了一下。低下头, 正看到卡斯珀将手从你的脚踝上松开。 “卡斯珀，你、你这是……” “嫂子，你的鞋子掉了, 我帮你穿上。”卡斯珀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下巴高高往上抬起, 于颈部牵出一条优雅凌厉的弧线。 他似乎并不觉得，身为你丈夫的弟弟、你地球概念上的小叔子（在星际被归为义弟关系）, 他伸手触碰你的脚踝, 还帮你穿掉落的拖鞋是一件多么出格的事。祖母绿的眼眸不闪不避，直勾勾望着你, 既纯稚天真，又带着些隐晦的渴望, 让你无端联想到荒野里饥饿已久的狼。 卡斯珀是狼, 那你是什么？被盯上的猎物吗…… 突然浮现在脑海的念头把你吓了一跳。对视没两秒，你就先一步感到心虚, 狼狈地挪开了视线。 放在诺兰身后的手下意识揪紧青年的衣摆, 你将脑袋抵在诺兰怀中, 抿着唇瓣, 心脏跳得格外快。 你此刻的心情有些矛盾。 一方面，你觉得以自己的条件, 卡斯珀不应该看上你——虽然你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在星际人看来, 没有腺体就是你最大的缺陷，就连卡斯珀也曾因为你“瑕疵品”的身份对你嫌弃得不行, 坚决反对你和诺兰的婚姻。都把你贬低成那样了，怎么看他也不该“自甘堕落”吧？更何况他还有个正在追求的omega…… 可另一方面，你又有种奇特的预感, 觉得他对你有所企图。否则，卡斯珀又何必在诺兰不在的时候那样频繁地来你家拜访呢？就算关心哥哥的家庭，那也关心太过了，身为alpha，“与其他alpha的omega伴侣保持适当距离”难道不是基本常识吗？ 一想到卡斯珀方才居然托起你的脚帮你穿拖鞋，你就觉得浑身刺挠，脚上被他碰过的地方更是微微发烫，从趾尖一直痒到了小腿肚。 太暧昧了……这个动作哪怕是好朋友之间做起来也很越界，更别提卡斯珀和你严格意义上讲连朋友也不算…… 就在你被卡斯珀的行为困扰，禁不住产生种种隐晦猜测时，环抱在诺兰腰间的手忽地被人轻轻拿开。随后，本与你温馨拥抱的青年背转过身，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脊背弓起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愣愣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诺兰的背影因一次次咳嗽而不断颤抖。进入室内后，他脱掉了风衣，上半身只穿了一件亚麻布衬衣，轻薄的布料因弯腰而绷紧，后背突起的肩胛骨像鸟儿展开的羽翼，轮廓瘦削又锋锐。 直到此时你才发现，离开家不到半个月，诺兰本就单薄的身躯，竟不知不觉间又清减了几分。 “诺兰，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心口刺痛了一下，你抛下脑内不着边际的猜想，迈开大步，径自赶到了诺兰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 “咳咳……我没事、估计是刚刚吹了冷风的缘故。”诺兰不愿让你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偏转过身，有意压低了咳嗽的声音。 “只是吹冷风哪里至于咳成这样，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别是生病了。”你满脸忧心地劝说。 诺兰摇了摇头。 他此时已经逐渐止住了咳嗽。家务机器人接收到信号，轱辘辘转动轮子开了过来，从男主人手中收走用过的手帕，并使用免洗的洁净喷雾协助他进行清理工作。 从指尖到袖口，再到因咳嗽而晃乱的头发，诺兰打理得很细致，动作有序，一丝不苟，挺拔的背影透着股赏心悦目的优雅，让人联想到影视剧中的老派绅士 直到把自己收拾完毕，诺兰才回过头来。俊美的脸仍有些苍白，碧色的眼睛蒙着湿润的雾，看上去病恹恹的：“很抱歉，让你看到了这副不像话的样子。我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吹了冷风有些感冒了，找医疗机器人做一下基础治疗，再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就好，用不着去医院。” “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只是一点小症状，家里的医疗机器人足够了。”诺兰安抚地朝你笑笑。经他提醒，你这才想起，你们居住的别墅里是配备有专门的医疗机器人的。它出厂自带针对一些常见病的医疗模块，如果遇到机器人无法诊断的重症异症罕见症，在主人授权的情况下，医疗机器人还能和本地的医院联网，获取医院的远程协助。 如果真的只是感冒，确实只要在家里接受一下机器人的治疗就好。 想到这，你赶紧回忆着刚结婚时诺兰教你的操作方式，先在终端上把医务室里充电待机的医疗机器人唤醒，输入指令让它到客厅来。 操作完仔细一想，要休息的话，肯定是去卧室床上更好，于是你又半途修改目的地，改让机器人去了你和诺兰的卧室。 “机器人马上就会去卧室，诺兰，我们先去那里等它吧，你也好趁机躺一会儿。” “让它来客厅吧，弟弟还在呢。”诺兰面带微笑，默默扫了后方的卡斯珀一眼。 卡斯珀此时已经从地上站起了身，如今正唇线紧绷，表情桀骜，眸光阴沉地看着诺兰，与兄长相似的面容上写满了坚毅与不服输。 真狡猾啊，哥哥又在故意示弱，博取身边人的怜惜了……总是来这一招，真碍眼啊。 身为双胞胎弟弟，卡斯珀早已见惯了兄长体弱多病的样子。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诺兰身体状况的，除了诺兰的主治医生，就要数他卡斯珀。 他很清楚，哥哥诺兰的身体不好，是因为诺兰的精神力与身体无法兼容。青少年时代是alpha精神力的暴.动期，哥哥还无法很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所以才会时常因为精神力的暴走缠绵病榻。 等过了暴.动期，随着精神力趋于稳定，哥哥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从这时起，只要诺兰不有意调动精神力，在平常状态下，他的体质和其他alpha根本没有区别。而其他alpha，断不会因为吹点小风就生病。 所以哥哥的病不是装的，就是故意染上的——从哥哥大胆提示嫂子招来医疗机器人诊治的行为推测，应该是后者。 真稀奇，哥哥居然会伤害自己的身体，故意让自己染病。也就嫂子生性单纯，又被表象蒙蔽了眼，才无法看穿哥哥的花招…… 思及此处，青年嘴角下撇，脸上无端浮现一抹烦躁。 即便明知哥哥此刻的病弱另有蹊跷，刚才的他，仍因对方苍白的脸色、剧烈的咳嗽短暂地乱了方寸，不争气地感到了痛心。 明明那是他追求嫂子路上最大的障碍，可毕竟……毕竟诺兰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哥哥啊。 身为弟弟，又怎么会真心憎恶哥哥呢？ …… 第62章 番外二十 世界名画 被诺兰的话提醒, 你总算想起家里此刻还有一位“客人”在场。 无论在地球还是星际，做主人的把客人撇到一边半道离开，都不是什么礼貌的事。诺兰又一向疼爱弟弟, 肯定不愿意让卡斯珀受到这样的对待。 想到这, 你转过头, 朝卡斯珀看去。 捕捉到你的动作，后方的青年反应迅速, 赶在你回头前收敛了面上的烦躁与讽意, 学着双生兄长的样子，微微勾唇, 朝你露出一个微笑。 但他模仿的功夫显然不到家。哪怕眉眼的轮廓与诺兰一般无二，同样的表情做下来, 诺兰给人的感觉谦逊又温和, 莹润如一块光华内敛的美玉，卡斯珀却莫名带着股狂傲与外放的攻击性, 让人联想到夏日的骄阳、热烈沸腾的岩浆, 美则美矣, 却让人不敢太过靠近, 唯恐被灼伤。 他俩真是一对性格南辕北辙的兄弟。 “卡斯珀，你在客厅先坐一会儿, 我扶你哥哥进卧室接受一下治疗，可以吗？”你恳切询问。 卡斯珀下意识想要拒绝。 ——什么可不可以, 当然是不可以了！在哥哥身上吃过那么多闷亏，他敢打赌, 嫂子这一进去，不啻于羊入虎口，绝不可能只陪哥哥做个检查就结束, 他很可能会就此被丢在一边，被所有人遗忘。 在心仪的omega面前，alpha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绝无例外！他连嫂子的小手都没牵过，每天晚上还会因为充盈胸腔的渴望，控制不住桃色旖旎的潮热幻想，哥哥可是曾切实与嫂子共同度过亲密的三个月的，这么久没和嫂子见面，他才不信哥哥忍得住！ 再好的定力，当两人共处一室的时候，也会顷刻消弭无踪。所谓“爱情”就是有这样可怕的魔力。 反正，代入自己，卡斯珀肯定会趁机对嫂子下手——短短几秒内，他甚至连要怎么做都想好了。 如果他是哥哥，进屋之后，他会先捂住胸口，装成虚弱无比的样子，把嫂子的心牢牢绑在自己身上，然后借机和她发生一些亲密接触，比如谎称自己头痛，牵着嫂子的手让她帮自己按揉头部，再比如以分担身体的疼痛为由，和嫂子紧密拥抱……等到嫂子彻底忘记了外面的“弟弟”，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时，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想象进行到这险险刹车。不是因为卡斯珀耐力提升，而是他今天模仿哥哥的穿衣风格，下半身穿了条稍显紧身的西装裤。 完美的剪裁勾勒出下方笔直的长腿，行走之间，腿部肌肉健美的轮廓时隐时现，强悍的爆发力与冷淡禁欲的风格彼此交织，在带给人某种奇异吸引力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将一些丰富的内涵暴露人前。 卡斯珀很庆幸自己穿了长外套，勉强能够遮掩一二。不过，无论如何，他确实不该继续想下去了，一来被布料勒紧的感觉属实不太美妙，二来，这样的丑态万一被嫂子发现，他也会很丢脸……等下、怎么觉得有点兴奋？！ 打住！别乱想了！ 察觉思维又一次滑往奇怪的地方，卡斯珀手指攥紧，紧急暂停。 指尖嵌入掌心的疼痛短暂驱散了盘桓体内的热意，也让混沌的头脑骤然清明。 卡斯珀把即将脱口的拒绝话语吞了回去。 为了接近嫂子黎安，他最近一直在偷偷模仿自己的哥哥诺兰。 身为双胞胎兄弟，卡斯珀和诺兰曾一起陪伴度过十余年岁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诺兰是卡斯珀在这世上最熟悉的人，有关哥哥的一切，甚至不需要特地回忆，就会自动浮现在脑海中。 束起卷翘的头发，换上哥哥的衣服，他对着镜子，一遍遍学习哥哥走路的姿态，微笑的表情——并且，生平头一次，卡斯珀开始揣摩哥哥的心理。 如果是哥哥，面对嫂子的问题，他会怎么回答呢？ 卡斯珀略显生疏地把自己代入到哥哥的位置，顶着嫂子催促的目光，飞速思考—— 首先，如果是哥哥面临这样的情况，此时一定不会直白地拒绝黎安，因为“拒绝”本身就是含有攻击性的一句话，它会让人感到不快。但他也不会完全顺着黎安的意思，因为这意味着将主动权拱手让人，平白失去亲近的机会。 取而代之，哥哥应该会…… “嫂子，我来吧。”垂眸思索了片刻，再度抬眼时，卡斯珀周身的气氛忽地柔和了很多——有那么一瞬，你甚至恍惚觉得眼前的人与诺兰的形象完美重合了。他礼貌而自然地同你说：“哥哥比较沉，嫂子你力气小，还是由我扶他进卧室休息吧。” 你私心是想把卡斯珀打发走的，闻言面露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卡斯珀在心中冷冰冰回了一句。 但面上，青年非但没有泄露丝毫端倪，还有意放松了嘴角紧绷的弧度，眼尾自然微微下垂，露出哥哥同款“毫无心机”的单纯表情，略显委屈地反问：“嫂子这样推拒，是把我当外人吗？” 这一问直接把你推阻的话给堵死了。不想被认为你把卡斯珀当成外人，你就不能继续拒绝他，因此，噎了半天，你只能讷讷：“那、那就拜托你了……” “哪里，应该的。” 卡斯珀见好就收，牵唇笑笑，随后便重新恢复乖觉的模样，长腿一迈走到诺兰身边，在哥哥毫无波动的沉默注视下，扶起了哥哥的一条手臂。 于是，半分钟后，周围场地从客厅转换到了陈设温馨的主卧室，人却仍是刚才的三人。 一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地接受医疗机器人的诊断；一人倚坐在床边，紧攥着伴侣的一只手，脸上满是真切的担忧；还有一人则在正对床榻尾部的软沙发上落座，目光直勾勾盯着大床的方向，将另两人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 真是好一幅世界名画！ 第63章 番外二十一 复杂思绪 尽管通过耍手段成功挤进了哥哥和嫂子之间, 打断了两人的独处，卡斯珀的心情却并不美妙。 因为他被黎安无视了。 这种无视并非刻意，而是当心中装着某个人时, 目之所及, 心之所向, 一切注意都被那人所吸引，由此引发的、对他人的忽略。 卡斯珀知道这怪不了嫂子, 毕竟她和诺兰才是名正言顺的伴侣, 她爱重自己的丈夫，关心对方的身体, 这又有什么错呢？ 可他就是很煎熬。 哪怕早就知道，自己在嫂子心中的分量很可能不到哥哥的十分之一, 但“知道”和“切实目睹”之间仍存在极大差异。前者好歹给他留下了自欺欺人的空间, 保全了最后一点脆弱的尊严，至于后者…… 卡斯珀挺直脊背, 双手放在膝盖上, 安静地注视着床头的两人。 在那里, 他心爱的omega正握着素白的绢帕, 小心翼翼擦拭诺兰额头的冷汗。她的另一只手就放在被子上，与诺兰的手十指交扣, 两人并没有交谈，但对视的目光如此热烈缠绵, 让人联想到甜蜜浓稠的枫糖，轻轻一扯便会拉丝。 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 都会发自内心觉得，眼前是一对感情再好不过的眷侣。 于是嫉妒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直直插入卡斯珀的胸腔, 毒液随着血液的流动扩散到四肢百骸，让他心碎欲裂，让他四肢僵冷，让他控制不住眼尾发红，想要拒绝，想要破坏，想要独占，想要……哭泣。 为什么每次被抛弃的都是他？小时候，父母亲在他和哥哥之间选择了体弱多病的哥哥，长大之后，喜欢的omega也一心念着他的哥哥，对他献上的真心不屑一顾——难道被遗弃、被剩下才是他的宿命吗…… 卡斯珀垂下眼帘，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并不知道，同处一室的那对伴侣，此刻的心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美妙。 诺兰还记得，最开始卡斯珀“追求”黎安的时候是怎样一副笨拙的模样。当时的弟弟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为了吸引大人的目光，手段用尽，洋相百出，却始终不得要领，将心仪之人的心越推越远。 在黎安的眼中，当时的弟弟很讨人嫌，但在他看来，饱受爱情折磨的卡斯珀逐渐弯曲了骄傲的脊梁，跌落泥泞，遍身狼狈的样子是如此可爱，光只是看着，他的心便不自觉软成一片，心中翻涌的满是对血脉亲人的浓烈爱意。 然而，前后不过一个多月，迟钝的弟弟不知何时竟开了窍！尽管当下他的手段还很粗陋，尚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可若是放任不管，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卡斯珀将会成长为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弟弟长大了…… 意识到这一点，诺兰的情绪十分复杂。作为兄长与至亲，他一方面对弟弟的蜕变感到欣喜，另一方面又深深嫉妒着卡斯珀身上浮现的蓬勃生机与可能性；与此同时，作为alpha的他，看到潜在情敌的成长，也产生了强烈的警惕心与危机感……种种情绪在他的心中搅成一团，扰得他心绪不宁，久久无法平静。 同样无法平静的还有你。 医疗机器人已经为诺兰做好了诊断，结果显示，诺兰是因为前段时间的过分操劳，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加上突然降温，所以有些受凉了。目前症状还很轻微，没到感冒的地步，吃一些预防药剂，好好养一养身体就行。 听起来似乎是件小事，但别忘了，诺兰可是一名alpha。拥有人类之中最顶尖身体素质的alpha，居然像名普通的beta那样因单纯的疲劳和降温咳嗽不已，诺兰的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顺着这个思路，你想到在结婚后的短短三个月里，诺兰为了安抚你的情绪，曾几次使用过精神力——是不是精神力的使用给他的身体造成了负担，才让他的身体这样糟糕呢？ 这个想法让你又是担忧，又是愧疚，心中填满了苦涩与后悔。 更让你倍感煎熬的，是盘桓心头的某个猜测。 先前，因为种种异样，你隐约产生了某种预感，卡斯珀这位与丈夫肖似的义弟，或许对你存在着某些特殊的感情。 后来，诺兰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你的思考，让你把一切抛诸脑后，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诺兰身上。 直到现在，诺兰服了药，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身体情况正在稳定。悬在半空的心缓慢下落，在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注意力分散，坐在诺兰身旁的你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卡斯珀的沉重视线。 他或许在看你，也可能是在看诺兰。你和诺兰靠得太近，不抬起头确认，根本无法分辨。 但你不敢抬头确认，哪怕只有10%不到的可能，你依旧害怕与卡斯珀对上眼，看到青年眼底灼热的光，和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你知道，以你和卡斯珀的关系，除非你和他之中某一方挑明，否则，你的猜测将永远只是猜测。 你希望猜测只是猜测，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所以你决定佯装不知，继续逃避。 …… 屋内的三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打破了寂静的，是靠坐在床榻上的诺兰。 “再陪我说说话吧……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他用幽深美丽的绿色眼珠望着你，声音柔缓，充满温情与眷恋。 你瞬间将卡斯珀的事丢到了脑后：“这么快？！……不能请假吗，你都累病了。” 诺兰摇了摇头：“不行，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的工作很重要……我不能辜负军部对我的信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帘垂落，唇角含笑，脸上的表情异常温柔。 与诺兰共同度过了三个多月的甜蜜时光，你已经很熟悉他的各种表情。诺兰离群索居，生性淡薄，朋友很少，亲人寥寥，记忆里，能让他露出这种笑容的，只有弟弟卡斯珀。 ——是了，当初诺兰会升职，似乎也有卡斯珀的“功劳”在，毕竟弟弟是阿瑞比恩军部的最高长官，掌握着人事调令的最终决策权。 想到这，你不由怨怼起卡斯珀的所作所为。 如果没有弟弟的干预，诺兰或许根本用不着这样忙碌，你和他依旧可以龟缩在你们的一方天地里，过平静安宁的日子…… “对不起，哥哥。”就在你眉心皱起，禁不住想要埋怨卡斯珀的“多此一举”时，一旁的卡斯珀忽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诺兰床前，开口便是致歉，“我一直觉得，以哥哥的能力，在后勤岗位上工作是大材小用。我希望你能走进众人的视野，得到与能力匹配的评价。我以为哥哥结婚以后，会想要改变，想要给嫂子更好的生活，所以力排众议，将哥哥提到了目前的位置。” “但我忽视了哥哥的想法，根本没想过你或许是不愿接受的……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说着，站立的青年缓慢抬起头，眼神忐忑，脸上带着一抹迷茫。 那抹迷茫消解了你心中的埋怨，也让诺兰脸上的笑逐渐变冷。 弟弟反应很快…… 他真的成长了很多。 第64章 番外二十二 急转直下 爱情是一种无比奇妙的存在。 它让自卑者自信, 令自负者自卑；它代表治愈与新生，也带来破坏和毁灭；它能予人无上喜悦，也让人遍尝椎心之痛。 诺兰曾经因爱情重拾人生的希望。爱情之于他, 譬如琼浆蜜液, 尽享甜美甘醇。但没有人能永远站在优势那方, 只享受事物好的那一面。 现在，明月倒悬, 阴阳翻转, 轮到他患得患失了。 前后几次试探交锋，弟弟都超常发挥, 不仅平稳闪避了诺兰设下的种种陷阱，还像被激怒的小兽一样, 龇着尖利的兽牙, 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我以为哥哥结婚后，会想要改变, 想要给嫂子更好的生活……我是不是做错了呢……”什么的。 实在是耐人寻味的一句话。真不知什么时候, 一向直来直去、随心所欲的弟弟, 竟也学会了这种婉转迂回的说话方式, 名为道歉，实为反讽, 觑着空隙就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尽管这一下“啃咬”还很稚嫩，连防御都破不了, 诺兰只三言两语就轻飘飘顶了回去，但他必须承认, 卡斯珀的进步速度已经快到了让他心惊的地步。 战争还未过去，身为一名军人、一名享受过社会优待的alpha，诺兰自有责任要担负, 不可能半道丢下身上的担子不干。偏偏以目前的战争局势，卡斯珀只需要秉承“顺其自然”原则，安心坐镇阿瑞比恩即可，无需对前线过度干预，这让弟弟“忙里偷闲”的上门拜访成为了可能。 卡斯珀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心浮气躁、高高在上、无法共情的他了。哪怕一次两次无法打动黎安，只要机会足够多，谁又能保证，弟弟无法如愿以偿呢？ 黎安是无法被标记的omega，她的身体没有“记忆”，不会因任何人的信息素沉沦。无论是谁，只要得到黎安的心，就能顺理成章取代诺兰，成为她新的“爱人”。 而爱情一直以来的标签就是“短暂”、“易变”。黎安可以爱上他，当然也能爱上模仿他的卡斯珀。只要做到足够相似，没有人会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同…… 想到这，一股烦躁自心头倏地腾地升起，烈火一样顺着血管燃遍周身。 诺兰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操之过急，草率接受了弟弟投下的“香饵”。 彼时，他才刚与黎安互通心意，正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时刻，哪怕平时表现得再沉稳，也难免显露出几分青年人的浮躁。他踩着登云梯，满脑袋想着要攫取更多的权力，获得更高的地位，把最荣耀最美好的一切捧到心爱的人面前，却不想局势发展与预估的完全不同。 是他小看了弟弟的决心与毅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心性。这令诺兰陷入了无限的懊恼。 再等等吧，他劝慰自己，再等等，等战争进行到后期，随着胜利成果的巩固，前线对士兵的需求将有所回落。届时，他就能卸下手中的担子，回归家庭，把时间全拿来陪伴黎安，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再等等…… 诺兰本已生出了激流勇退的心思，奈何天不遂人愿，战争的后续发展并不以他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在“带病”回归岗位的第三天，阿瑞比恩时区凌晨三点，一条紧急军情从前线传来，震惊了所有人——联邦军在收复杰赛德星的战役中遭遇了惨败！ 杰赛德星位于乌拉尔星系的外围，紧邻着几颗被收复的边缘行星，气候恶劣，地表坑洼，是一颗没什么特产、也没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星球。 在攻打戴维斯等边缘星球的时候，联邦并没有遭遇太大抵抗，势头强劲，摧枯拉朽。一次两次胜利，人们尚且还心存警惕，怀疑是虫族在使诈、或者运气好没遇到虫族精锐，但紧跟着，维拉星、厚德星、青缇星……又是好几颗边缘星被打了下来，每一颗都全歼虫族守军，大胜而归。次数一多，联邦难免会对敌我双方的水平产生错估。 毕竟，人类上一次与虫族对战已经是好几百年前了。这期间，哪怕不时会有虫族越界，与边境守军产生摩擦，来的也都是些低等虫族，很难展现虫族群体的真正实力。 于是，漫长的时间让人类这个健忘的族群逐渐失去了对虫族战力的准确把握。他们能从历史书上、从文艺作品中、从留存的各种档案里了解到战争的惨烈、虫族的可怖，却一直缺乏直观的体验。再加上数百年间，联邦始终未曾停下发展科技、提升实力的步伐。有了一次又一次胜利的佐证，人们凭什么不能认为，联邦的战力已经远超虫族，昔日的强敌早已不足为惧呢！ alpha并非全都是急躁好战、自命不凡的，但必须承认，活跃在前线的alpha战士与军官，有相当大一部分人拥有以上特质。于是，剩余那些头脑清醒的人也被群体意志所裹挟，倾巢而出，身不由己地加入到了全面收复乌拉尔星系的战斗中。 在大军奔赴杰赛德星前，人们以为等待他们的只是又一次平平无奇的胜利。 但他们错了。 大军在行至半路、还未靠近杰赛德星大气层时，便在太空中遭遇了虫族游荡者的进攻。名为“游荡者”的鞘翅目巨虫是虫族军队中的精英，数量稀少，很难遇见，据说一只就能抵上人类一支十五人的精英小队。 然而，贫瘠的杰赛德星周围不知为何，竟盘桓了一支数量逾百的游荡者队伍。它们蛰伏在陨石带中，在联邦舰队经过时突然暴起，将舰队的前军与后军从中间一分为二，各个击破。 混乱之中，前军被迫加速逃离，紧急迫降杰赛德星。后军则在一番缠斗后，不敌游荡者攻势，且战且退，以三艘甲级星舰的损毁为代价，勉强撤回了戴维斯星。 消息一经传回，便在联邦引起了轩然大波。以失去联络的大半支军队为代价，人们终于意识到，几百年过去，虫族依旧是那个虫族，它们并没有因为人类的进步，而变得温顺脆弱，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有更多的疑问浮现在了人类的脑海中：失联的前军是否还存活，他们目前情况如何？虫族的战力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那些游荡者是全部吗？为什么虫族在人类靠近杰赛德星时会发起如此迅猛的攻击，是计谋吗，还是说杰赛德星上存在着什么？ 为了解答这些问题，有无数专家学者、业内人士被从主星的各个角落集结，参与到一场又一场线上线下会议中。 但短时间内，这些事似乎与你并无关系。 至少你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 第65章 番外二十三 神秘地洞 前线失利的消息传来后, 诺兰肉眼可见，越发忙碌了起来。 联邦疆域广阔，人口众多, 但国民的九成以上都是资质平庸的beta, alpha总数很有限。加上之前和平日久, 军队数量一再缩减，因此,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此次参与杰赛德星收复战的队伍，是全联邦目前能挤出的最精锐力量。 这样一支精锐队伍, 在杰赛德星遭受袭击，一下子失联了一半, 至今没能取得联系, 连是否还存活都不知道，这对联邦而言是完全无法接受的结果。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回那支被游荡者冲散的前军！ 杰赛德星周边盘桓着大批游荡者。为了救回那些迫降的士兵, 联邦首先需要突破虫族游荡者组成的屏障。 战争所需要的, 无非人与物资。前线士兵在杰赛德星一役中损失惨重, 造成了大量人员和武器缺口, 联邦军部不得不下发紧急指令，从各大军区调取士兵和武器辎重。 命令一发, 不仅诺兰忙得脚不沾地，连卡斯珀也没法再如先前那般潇洒, 各种会议与应酬活动参加个没完没了。 因为太忙，诺兰每天和你的视频时间从半小时被迫缩减到了15分钟。尽管他一贯报喜不报忧, 从来只拣工作中的趣事和你分享，但光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脸色，你就能想象出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工作压力。 “……我很好, 今天我做的新视频发到网上，得到了很多评论和点赞。甚至还有广告商联系我，问我是否有意接推广。我觉得那样做的话，兴趣爱好就会逐渐变成一种工作，改变初心，失去乐趣，所以拒绝了……” 不希望让诺兰操心，轮到你说话时，尽管心中满是思念与担忧，你依旧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用强装出的欢快语气和他交流。 你觉得诺兰应该发现了这点。在你故作坚强，粉饰太平的时候，视频那一端，他的表情变得格外温柔，眼睛也像被水打湿了一样，波光盈盈，盛满了浓浓的歉疚与悲伤。 “黎安，再等一等……”在视频结尾，他叫住你，一只手隔着屏幕，深情抚摸你的脸颊，“等忙完了，我就申请调回原本的清闲岗位，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在家寂寞好不好？” “还有，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对不起。” “呜……”听到最后的道歉，你没出息地抬起手捂住眼睛，忍了一整个视频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那我等你……” “嗯。” …… 联邦军部从各地抽调的人员和物资以最快速度抵达了前线。 考虑到被困杰赛德星的士兵情况不明，救援每拖上一天，危险就提高几分。因此，休整一日后，前线立刻整合力量，再一次向杰赛德星发动了进攻。 这回，联邦为了珍贵的alpha士兵也是拿出了血本，连偷偷藏着作为后手的中子级反物质能量炮都提前掏出来了。 新武器将游荡者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这些巨型鞘翅目虫族机动性极强，有着星舰和枪炮所没有的灵活性，十枚炮弹打出去，往往只有一半能击中。而一旦给游荡者机会靠近裸/露在外的炮口，它们足肢末端锋利的镰刀很快就能把反物质炮销毁。 双方你来我往，从天明打到天黑，经过好一番鏖战，最后还是联邦源源不断的武器供给略胜一筹。以无数报废的星舰和炮台为代价，联邦军终于将密集的游荡者队伍打散。 救援队伍随后便在军队的保护下，降落杰赛德星，并循着痕迹很快找到了遇袭迫降的前军，与后者汇合。 不幸中的万幸，有三艘星舰运气较好，迫降时遭受的损伤并不大。依托舰艇优秀的防御力，前军士兵以星舰为堡垒，据守其中，愣是在地表虫族密密麻麻的围困下，坚持到了获救！ 虽然仍有近三成士兵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性命，但比起全军覆没，这个结果已经足够好。就连身在主星的你听到这个消息，都长长松了口气，觉得联邦一下子找回这么多alpha士兵，诺兰那里的征兵压力一定能减轻不少。 以上便是有关此次反击战，联邦对外公开的所有情报。 而在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少数统治阶层间，还流传着另一个无法被公开的震撼消息：人们在杰赛德星地层中央，发现了虫族挖掘的地洞。 洞穴的发现还是凑巧。 杰赛德收复战时，有一艘被游荡者击落的星舰自天空坠落，斜撞上地面，撞破了地表岩层。 星舰坠地立刻发生了大爆炸，整艘舰艇上的人全部牺牲。救援队伍循着痕迹找来时，看到的是一片焦黑的撞击坑，和坑洞中央深入地底的一方神秘洞穴。 地洞的边缘并不规则，坑坑洼洼，“爪痕”遍布，看上去很是诡异。有见多识广的军官，平时兴趣就是研读与虫族有关的各种文献，一眼就认出这个坑洞是名为“地蛉”的一种虫族工作兵种掘出来的。 消息报上去后，联想到反常出现在杰赛德星外围的游荡者大军，军部高层立刻意识到，虫族在杰赛德星挖出的这个地洞，里面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把所有士兵集中到了洞穴周围，一面阻击那些企图围攻上来的地面虫族，一面对地洞展开了探索。 军部最开始释放了微型无人机和探索型机器人进入地洞，企图查明内部构造。但洞穴实在太幽深了，内部还存在强磁场干扰，机器人和无人机进入后很快就会失去信号，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 机器不行，只能派人了。 荷枪实弹的士兵，负责医治的医生，经验丰富的洞穴探险者，知识渊博的研究员……不到三小时，一支专业的探险团队就组建完毕，在高层的授意下对地洞进行了第二次探索。 这支队伍一去，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回来。 很显然，这个地洞远比他们估计的要危险很多。 为避免珍贵的科研人员无故折损，第三次探索，联邦态度谨慎，仅派出战斗和医疗人员开道。他们要求队伍每向内探索500米，就派出一名士兵带着沿途记录的情报回到洞口，其余人员则原地等候，等情报传递者归队后再继续向内探索。 这个要求起了效果。尽管当距离推进到5000米深度后，地洞外的人便再也没有等到新的“信使”，最终，第三支探索队也跟前两支队伍一样失去了联络，生死不明。但至少，人们得到了有关洞穴内部的宝贵情报。 经过整理，一线传来的消息被打上“绝密”标签，层层传递，最后出现在了主星最顶层的少数决策者面前。没多久，一条指令被输入联邦智脑控制中心，庞大的机器集群疯狂运转，按指令筛选出一份人员名单。 这份简短的名单上，和其他一些alpha一同出现的，赫然有诺兰的名字！ 第66章 番外二十四 我必须去 “别开玩笑了, 我不可能同意你们疯狂的计划！” 会议室里，卡斯珀一把扬掉手中的文件，愤然暴起, 如一头被激怒的凶兽。 他的对面, 一个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精英气质的年轻女beta推了推面上的装饰眼镜, 露出一个礼貌又客套的微笑。 这是来自联邦政治中心罗拉的一位政府要员。 女beta有着极好的养气功夫。即便面前站着的是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长官、位于联邦武力值排行榜前三的顶尖alpha，即便这位alpha正因为暴怒, 周身爆发出令人心惊的压迫力, 她依旧保持着冷静淡定，让人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等卡斯珀一波怒火发泄完, 女beta低头从文件袋中取出一份加盖了鲜红印鉴的备用文件，再一次递到青年面前, 公事公办地重复： “卡斯珀将军, 这是联邦总统与内阁联合签发的一级指令，是强制命令而非通知, 您无权拒绝。” “当然, 我们理解您与诺兰中将是双生兄弟, 感情深厚, 因此不愿意他以身犯险。但一方面，本次杰赛德星地窟的探索事关乌拉尔星系, 干系重大，甚至可能左右前线战局, 十分重要；另一方面，诺兰少将并非独自深入, 联邦会派出一支武力值出众的精英alpha队伍同行，安全问题您尽可以放心……” “放心？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批进入地洞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那群士兵哪一个不是a级能力者，你让我怎么放心！” 回想起从前线得到的情报，卡斯珀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 阿瑞比恩区人口众多，在联邦四十三区中位列上游，因此，本军区派往前线的将领在联邦军内也有较大的话语权。杰赛德星地窟的探索始末，能瞒过一些小区域将领，却瞒不过卡斯珀。 事实上，最初被选入探索队伍的二十人小队中，有好几名士兵就是阿瑞比恩军区派出的。他们都是本区域备受期待的顶尖战力，只等在前线攒够军功，就要荣升各级士官，为阿瑞比恩军区的繁荣添砖加瓦。 大好的士兵送到前线，没有死在枪林弹雨中，反倒不明不白折损于一个莫名其妙的洞窟里，本来已经让卡斯珀心中窝火，没想到联邦几次探索失败后，又盯上了自己的哥哥——那可是他的亲哥哥啊！ 身为弗洛伦斯家族的掌权人，卡斯珀很清楚，与权力相伴的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是，他确实嫉妒诺兰，明明是双胞胎，自己也不差什么，凭什么哥哥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周边人的爱，他却需要付出无数的努力，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嫉妒哥哥的幸运，嫉妒诺兰能与黎安名正言顺在一起，嫉妒哥哥能被黎安深爱，嫉妒得辗转反侧，心火中烧……为了拆散哥哥和嫂子，挤进那个拥挤的家，他甚至放下身段，开始使不入流的手段。 但关起门来怎样内斗都无所谓——毕竟，用嫂子视频里一句话形容，那叫“肉烂在锅里”，左右不会便宜了别人。可当外界将矛头对准诺兰时，深藏在卡斯珀体内的护短基因被瞬间激活。 他像一只地盘被入侵的猛兽，朝外敌亮出了锋利的爪牙，明明白白表明着他的态度——想要动哥哥诺兰，先过了他这关！ 女beta并不意外卡斯珀的抗拒。在出任务前，中央智脑已经就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进行过详尽分析，她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出发的。 “卡斯珀将军，恕我提醒，根据联邦法律，总统与内阁签发的一级指令，在全联邦有着最高执行优先级。如果您拒不执行，您将有可能受到议会弹劾，诺兰中将也将受到牵连，被送往军事法庭。” 卡斯珀闻言丝毫不怵，反而朝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盯着女beta，嘴角扯出一个血腥的笑：“你在威胁我？呵，你以为你踩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叫什么名字，记住，它不是罗拉，而是阿瑞比恩——由弗洛伦斯命名、弗洛伦斯建立、弗洛伦斯守护的阿瑞比恩！” 白金发色的青年气势太盛，饶是女beta心智坚定，面对卡斯珀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有相伴而生的精神力威压，还是难免退后了半步。 这一退，谈判便露了怯。 反应过来后，女beta银牙暗咬，懊恼不已。 好在，卡斯珀将军这边说不通，她还能从诺兰处着手。事实上，若非诺兰中将身份特殊，她尽可以像对待名单上其他alpha那样，带着文件和保密协议直接约见本人，然后强制将人带回去，根本用不着和家属沟通。 想到这，女beta调整心情，再次朝卡斯珀露出一个笑：“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这份文件毕竟与诺兰中将息息相关，我认为接受与否，应该看他本人的意思，您觉得呢？” “呵，没什么好问的，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卡斯珀不屑。 都是自小在权贵圈子里打转的人，哥哥又不是傻子，上军事法庭看着严重，只要操作得当，也有可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参加那个什么探索任务，弄得不好却可能送命，以哥哥的精明，到底会选择哪个，一目了然。 “我认为还是得问一问诺兰中将本人的意思。”女beta坚持。 双方僵持了一阵，最后还是卡斯珀先行让步，一通内线通讯，把诺兰叫到了会议室。 既然这个女beta不碰南墙不回头，那就让她试试吧，毕竟她是代表联邦来到阿瑞比恩的，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女beta就在旁边盯着，卡斯珀在通讯里也不能说得太明白。但双生兄弟间自有默契存在，诺兰到来后，两人仅一个对视，就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在女beta的坚持下，诺兰与她进入了旁边的小会议室单独对话。卡斯珀守在外间，看着“咔嗒”锁上的门扉，不知为何心绪不宁，眼皮直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烦躁。 半小时后，不祥的预感成真。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卡斯珀迎上前去，第一眼看到女beta志得意满的表情。 他的心中一咯噔。 “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我还有任务，先走一步，后续的事就拜托您了。” 这位女要员说完，便夹着文件，头也不回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诺兰才惨白着脸，慢吞吞从会议室里出来。对上卡斯珀质问的目光，他牵了牵唇，朝弟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是的，没错，我答应了。” “为什么？！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丧命！”听到这话，卡斯珀又气又恨，连表情都出现了片刻扭曲，“难道是为了联邦给出的那些奖励？确实，总统亲自颁布的荣誉勋章我没办法，可剩下的那些，无论权力和金钱，只要你要，我都……” “卡斯珀。”轻轻的一声呼唤，像按下暂停键，将剩下的怨怼堵在了弟弟的嗓子眼，“他们用黎安威胁我。” “……你说什么？” 诺兰半垂下眼帘，脸上的笑如冰雪一样，极冷极淡：“她明显调查过我。那个人取出了黎安的体检报告和几份实验草案，告诉我黎安的体质特殊，在她的身上出现了返祖倾向。与其说黎安是omega，更像是分化前的始祖人类女性。我们都知道始祖人类个体的生育率很高，帕拉提斯对此十分感兴趣，曾有意以黎安为实验体，研究人为推动omega分化的项目，但考虑到人体实验侵犯人权，这个实验申请被驳回了。” “可如果你不答应，她就会从旁协助帕拉提斯，推进这个实验项目……”卡斯珀瞬间领悟。 “没错。” 那位女beta的意思，某种程度上即代表了中央的意志。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为了维持平衡，总统和内阁倾向于置身事外，不会参与到各方势力的斗争中，但当一方表现出对中央意志的抗拒与不顺从时，他们也不介意帮扶一下另一方，以维系中央的力量与权威。 弗洛伦斯家族在阿瑞比恩经营百年，根深叶茂，实力雄厚，早就坐稳了军区的第一把交椅。联邦以“降职撤职”、“上军事法庭”等事由威胁他们，根本不痛不痒，可一旦牵扯到帕拉提斯，即便是弗洛伦斯，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毕竟，帕拉提斯掌握着整个联邦的适婚omega“资源”。弗洛伦斯家掌控的军队，70%是未婚alpha，当上级命令和终生幸福产生冲突时，士兵们会选择哪方，真的很难说…… 长久的沉默后，卡斯珀开口，嗓音干涩，吐字艰难：“你必须去。” 诺兰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听到弟弟的话，他表情平静，点头赞同：“是的，为了黎安，我必须去。” “……你可能会死在那里。” “是啊。但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我去，这份协议就会生效，帕拉提斯将无法再用任何借口对黎安出手。” 卡斯珀的拳头攥紧，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问：“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军情紧急，我马上就要离开。剩下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眼看着诺兰像没事人一样，一转头竟絮絮说起了工作，卡斯珀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心绪翻涌间，竟口不择言，威胁诺兰说：“你必须活着回来……如果你死了，我就把嫂子抢过来！” 出人意料，诺兰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温柔地注视着弟弟，露出了悲伤又欣慰的笑。 “那很好……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他说。 …… 第67章 番外二十五 一场噩梦 这本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上午十时许, 你懒懒倚坐在飘窗上，正一边剪视频，一边晒太阳, 腕上终端忽然弹起一个视频申请。 看到对方的头像, 你立刻接通视频, 还没说话，脸上先露出一个笑。 “诺兰？你现在不应该在工作吗, 怎么这时候和我视频？” 单身的时候, 你看到学校那些小情侣，白天手牵手时时刻刻呆在一起还不够, 晚上分开了还要抱着手机腻歪个不停，曾感到很不理解。 但轮到你开始谈恋爱后, 你忽然发现,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只是看到他, 就会从心底涌现一股甜蜜, 和他在一起会有说不完的话, 哪怕再普通的小事, 和他一起经历，就能从中咀嚼出无限的趣味。 非常神奇, 明明昨晚才刚视频过，一夜过去, 看到对方发来视频请求，你居然又有一肚子的话, 想要拉着诺兰讲个不停。 但屏幕那一头的诺兰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你只能隐约看到那柔润的唇瓣微微抿起, 牵起一条平缓向下的弧线，像是苦涩，像是忧郁。 “黎安，我刚接到紧急任务，很快就要离开了。我长话短说，因为任务关系，接下来几天我没办法再和你视频，你一个人在家一定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找卡斯珀帮你。” 你听着不对劲，脸上笑容一下僵住：“什么紧急任务……你不会是要上前线吧？” 诺兰点点头，又摇摇头。动作间，一绺长卷发没有束好，落在青年白皙的锁骨上，阴影中看去，仿佛一条蜿蜒盘绕的蛇，死死勒住青年的颈项，充满了不祥意味。 你觉得诺兰留长头发后雌雄莫辨的模样很好看，因此，从你们婚后，诺兰便再也没剪过头发，只用一条丝带简单地束在脑后。 但此刻，你突然有些后悔。 古人都相信“征兆”，在诺兰出任务外出前，突然看到这样的画面，你觉得非常不吉利。 许是看出你的担忧，诺兰语声放柔，带上了些许安抚意味：“别担心，我确实要去乌拉尔星系，但不会上战场。具体任务内容涉及机密，我不能说太详细。” 你对星际时代的战争毫无了解，听说不会上战场，就以为诺兰接的是诸如运送辎重、传递情报等偏后勤的任务。在你的想象中，这种任务主要在联邦统治范围内进行，安全性比较高，只要别背运遇到虫族抄后路偷袭，应该不会出现伤亡。 想到这，你少许松了口气：“不会上战场就好……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主星很安全，我在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你，在前线一定注意安全，要平安回来呀。” 面目模糊的诺兰停顿了片刻，没有顺着你的意思许下承诺，反叮嘱你说：“记住，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卡斯珀，他是唯一可信的……” 他的态度有些严肃。明明看不清他的脸，你却好像穿透迷雾，看到了一双深邃如幽湖的绿色眼眸，正盈满关切与不舍地注视着你。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脏不知为何又疯狂跳动了起来，越跳越急，越跳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透过你的嗓子眼蹦出来。在血液奔流的簌簌声中，浓重的不安如一张巨幕笼罩而下，将你整个人困缚其中。 他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你很想询问诺兰，却又怕说出的话不小心应验，反成了谶言。 于是，最后，你只是艰涩开口，应下了诺兰的叮嘱：“知道了。” 诺兰闻言终于露出了笑容——尽管依旧看不到面容，但你看到他紧绷的唇浅浅往上扬起，勾出了你熟悉无比的温柔弧度。 “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卡斯珀会尊重你的意愿，照顾好你的……时间紧急，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你惊得差点跳起：“这么快？！” “黎安，别乱动……最后的时间，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 你依言稳住身体，不再乱动。 隔着一方屏幕，你和看不清面容的诺兰安静地对坐。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室内一片安静，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彼此交错，织成一张缠绵的网。 只可惜，再如何不舍，分离总会到来。 “我必须走了……再见，黎安，还有，我爱你。” “我也爱你，诺兰。” 你坐在原地，一直到屏幕暗去，诺兰的身影彻底消失，才重又打开做到一般的视频，心不在焉地剪了起来。 这本是非常普通的一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五日后的深夜，暴雨滂沱，电闪雷鸣中，浑身湿透的卡斯珀动作急促地敲开你家屋门，告诉了你一个噩耗——诺兰失踪了。 门后的你捂着心口，愣在原地。 本以为普通的一天，原来一点也不普通。简单的一次视频，成了你和诺兰最后的“见面”……剧烈的痛楚从胸口传来，你佝偻身体，浑身发抖，忽然感到喘不上气。 痛，好痛…… …… “……嫂子、嫂子，醒醒！” 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忽远忽近，幽幽传来，将你从纷乱的噩梦中唤醒。 你睁开刺痛的眼睛，感到脸颊湿湿的，伸手去摸，触碰到了一手的泪。 放下手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插在手背上一点银芒。你停下动作，透过朦胧的视野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布满了针孔，正中央还插着一支小小的留置针。 啊，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生病了？ 你躺在原地，盯着手背愣了半天，大脑终于摆脱了刚刚苏醒的迟钝状态。随着记忆闸门的开放，昏睡前的遭遇像潮水般涌来——突如其来的任务，语气反常的告别，袭上心头的不安，还有三天前，与雨夜一同到来的噩耗…… 那些在梦中遭遇的一切，原来都真实地发生在几天前。 诺兰失踪了，今天是他失踪的第六天。 前几批人用生命换取的情报，确实让诺兰所在的第四支探索队伍进入到了更深的区域。但是，和他们的前辈一样，在深入到地下7000米以后，等候在洞口的人便再也没有接到新的报信人。 人们在洞口等待了三天。三天后，地洞里的人依旧没有出现，而虫族的援军已经从乌拉尔星系中央蜂拥而至。 联邦军不敌越发增加的敌军数量，为求自保，他们不得不放弃了好不容易占领的地下洞穴周边区域，乘星舰紧急撤离了杰赛德星。 尽管撤退的时候，他们留下了一艘小型载人飞船供洞穴中还未及撤退的探索人员使用，但所有人都很清楚，都三天过去了，探索小队依旧不见踪影，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 第68章 番外二十六 为什么呢 尽管所有知情人都觉得, 诺兰所在的第四支探索队消失这么久，生还几率微乎其微，但你依旧执着地认为, 诺兰没有死。 身为一个深居简出、低调自闭的omega, 你在星际社会认识的人很少, 这其中隶属军部的更是只有卡斯珀一人。他是你的人脉关系网中，唯一一个能第一时间得到诺兰消息并分享给你的人。 也因此, 当那个暴雨夜, 你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发烧病倒，醒来发现卡斯珀为“照顾”你不声不响搬进你和诺兰所住的弗洛伦斯别墅时, 病床上的你只犹豫了不到半分钟，就点头同意了他的入住。 哪怕有医疗机器人和护理机器人的看护, 你根本不需要人在旁照顾, 哪怕卡斯珀的到来并无法帮到你，反而会给你带来精神上的压力和领地被入侵的不安感, 但你更需要他为你带来有关诺兰的消息——随时随地, 第一时间, 越快越好。为此, 你愿意牺牲你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私人空间，与诺兰能安全回来相比, 这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诺兰能回来…… 幸运的是，卡斯珀的到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你反感。 他最近非常忙碌。 杰赛德星虫族反扑, 联邦军队紧急撤离后，前线战事陷入了胶着, 蛰伏已久的反政府军抓住机会，在主星各地发动了一系列破坏行动。身为阿瑞比恩军区的最高长官，卡斯珀既要巩固主星的武装防御, 又要远程调度指挥，每天都早出晚归，脚不沾地。 但无论多忙，他总会抽空来医疗室看一看你。 很多个北风呼啸的夜晚，在你因思念和担忧而心神不宁，趴在枕头上默默流泪时，夜色笼罩下的窗玻璃会在某个时刻忽然被一缕悬浮车的暖光照亮。没多久，回到家中的卡斯珀就会出现在医疗室门外，隔着一扇雕花木门，礼貌地询问你是否方便见他。 伴随而至的敲门声像寺庙的钟磬，短暂驱散萦绕在心头的恐惧。你擦干眼泪，抬起写满渴望与希冀的脸，唤他进来，期待从他那获得新的消息，新的希望。 可你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失望。 “还没有哥哥的消息。” “杰赛德星仍在虫族控制下，无法派人查看洞穴情况。” “留在杰赛德星的载人飞船信号消失，推测已被虫族摧毁。” …… 或许是你的目光太热切，每一次，卡斯珀都垂着眼帘，偏头闪避开你沉重的视线，用沉暗沙哑的嗓音告诉你现状。 不止是你，他看上去也很憔悴，从来神采奕奕的面容罕见地带着疲惫与焦躁，像一个在无尽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茫然，痛苦又孤独。 “啊，是吗……谢谢你。如果诺兰有了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啊。”最开始几天，你还能强打精神，礼数周全地同卡斯珀道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诺兰生还的希望一日比一日渺茫，你的精神压力也像即将盈满溢出的水一样，与日俱增。不知什么时候起，你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明明身体无比疲惫，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一样，内心无比焦灼，呼吸心跳紊乱，只有借助药物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睡。 精神的消沉加重了身体的病情。原本只是小小的风寒着凉，在医护机器人和卡斯珀的照料下，一周过去了，你不仅没有康复，反而每日咳嗽，头痛欲裂。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渐渐失去了同卡斯珀礼貌客套心思。你不会再同他打招呼，也不会再客气地询问他今天是否还好，或是感谢他、夸奖他带来的鲜花或是礼物。 每当青年沉默的身影出现在病房，你只会像此刻一样，伸出骨节突出、针眼密布的瘦削手臂，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执着地追问：“怎么样，诺兰有消息吗？” 卡斯珀的面色灰败又痛苦。 “不……还是没有。”他说。 今天是诺兰失联的第七天……七天了，他依旧没有消息。 你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虚软地倒了下去。蓬松的枕头接住了你沉重的头颅，你面朝上，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上的琉璃灯盏，任眼睛被强光刺激到流泪，任心底一波波翻涌的无助、痛苦、悲伤、慌乱潮水般将自己淹没，任自己往那绝望的、黑沉死寂的湖底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如果沉沦到底，你是不是能遇到诺兰，和他一起腐朽呢？ 看到你平静中隐带疯狂的样子，卡斯珀面露不忍。他跪坐在你床边，托起你因乱动而血痂崩裂、开始渗血的左手，用摆在床头的生物质敷料小心翼翼地涂抹，拼尽了平生所有的温柔，笨拙地说着安抚的话。 “嫂子，你别哭……哥哥离开前叮嘱我照顾好你，你现在应该先把身体养好。” 但你完全无视了他。 外表再相似，卡斯珀和诺兰也是彻彻底底不同的两个人。你不关心卡斯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只想知道，诺兰是否还活着，他还好吗，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顺利从地下洞穴里离开？还是说……还是说他真的、真的死在了地洞里？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浮现，你的心脏猛地抽紧。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紧握拳，左手背上好不容易涂好的敷料因此崩开，密集的针孔又一次往外渗出鲜红的血珠。 “嫂子，不要这样！” 卡斯珀见状，赶紧去掰你攥紧的手。 你没有理他，表情空洞地躺在病床上，眼前浮现卡斯珀给你看过的洞穴照片。 那个地洞——它那么幽深，那么黑暗，那么孤寂，和皎洁、光辉、明亮、温暖的诺兰一点也不配，诺兰怎么可以留在那里！他应该出来，必须出来，无论如何，那个洞穴也不该是他的归宿！ 是啊，他怎么可以留在那里呢……那个地方，他本不该去的。 明明他的身体并不好，为什么诺兰会接到探索洞穴的任务？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诺兰？”干涩的嘴唇缓慢翕动，发出嘶哑的质问。 卡斯珀愣住。 你却像忽地推开了一扇隐蔽的门扉，察觉到隐藏其后的另一种可能性——哪怕那扇门后方的洞口根本无法通行。 诺兰的身体状况明显胜任不了地洞的探索，联邦派出了那么多a级能力者进去，依旧铩羽而归，如果说有人能活着离开危险重重的地洞，估计只有联邦记录在册的三名s级能力者了——所以说，“上面”希望派去探索洞穴的，真的是诺兰吗？ 会不会他只是被卡斯珀牵连，被迫去的呢？不然你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诺兰，为什么会是他…… 布料摩擦的簌簌声中，你偏转过头，用那双深黑的、无光的、情绪沉默又激烈的眼睛盯着身旁的青年，一字一句重复。 “为什么去探索洞穴的会是诺兰，而不是你呢？” 死在那里的为什么是诺兰，而不是卡斯珀呢…… 第69章 番外二十七 高烧不退 死在那里的为什么是诺兰, 而不是卡斯珀呢？ 最后一句话，尽管你并没说出口，卡斯珀依旧通过你质问的目光、怨责的语气, 敏锐地察觉了背后隐含的深意。 亲近之人的恶意是一把长满尖刺的刀, 狠狠刺进柔软细腻、毫无防备的心脏。 青年憔悴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他无措地站在那里, 明明室内的布置柔软又温馨，鼻尖还能闻到熟悉的、让人眷恋的气息, 他却好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与周围格格不入，找不到容身之所。 “我……我……” 卡斯珀微微张口, 妄图解释——不是这样，哥哥之所以被选中, 只是因为他的能力……可卡斯珀心里清楚, 再多的语言，再多的安慰, 也比不上那个人的一句话、一个笑。 毕竟, 外貌再相似, 他和诺兰终究是两个人。 苍白的话到了唇边, 喉结滚动，终被青年咽了回去。 就这样吧。没有保护好哥哥, 本来就是他的错。如果对他发泄能让黎安好受，再多的伤他也愿意担负。 眩晕感袭来, 卡斯珀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如果你足够细心，就会从他凌乱的袖口、青黑的眼底、干裂的嘴唇看出他满身的疲惫。 这些日子来, 卡斯珀一直连轴转，战事吃紧，痛失亲人, 无人倾诉，无人分担，很多时候，人们都被他身上的光环所蒙蔽，以为他强悍披靡，无所不能，却忘了在褪去一切光鲜后，他还那样年轻，忘了他和所有人一样，只是一个血肉凡人。 可你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诺兰的失踪带走了你胸腔仅有的温柔，你虚弱地倚靠在床榻上，冷眼旁观那个人——那个与你丈夫相貌相同的青年被庞大的痛苦所吞没。 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一点的……你其实知道你丈夫的双生弟弟对你怀着不该有的心思。你曾经怀疑过，抗拒过，担忧过，你很害怕这件事会影响你和诺兰的相处，会让你好不容易在这个操蛋世界得到的一片净土分崩离析。 可现在，在一切都已经失去的现在，看着他清透如宝石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灰暗的阴霾，坐视他被恶意化作的刀子封了口，欣赏着那把烧红的尖刀一路往下，从喉管到胃肠，把卡斯珀的内里划得鲜血淋漓，将他意气的、骄傲的、激昂的一切碾碎焚尽……目睹美好之物被毁坏的那一刻，你竟从这残酷的画面中汲取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痛一点，再痛一点……凭什么活下来的是他，而不是诺兰呢？ 诺兰他那样好…… “床头的花有些蔫了，我去换水。”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僵立的青年颤抖着嗓音，艰涩开口。 你低低“嗯”了声。卡斯珀如蒙大赦，小心地从花瓶中抽出了那束枯萎的花。 转过身的时候，你看到他强健挺拔的身躯随着步伐的远去，正一点点佝偻弯曲。 那背影一会儿是卡斯珀，一会儿又恍然变成了诺兰的样子。 于是你的心也不知不觉痛了起来。 你就这样看着，痛着，在自虐般的反复里，在浓稠的恶意中，在翻涌的自我厌弃里……直到青年的身影消失，你再也压制不住腹内的翻腾，细瘦的胳膊撑住床头，艰难探身，“哇”一声呕吐了起来。 …… 黎安再一次发起了高烧。 高温持续了大半晚，怎么也压不下去。担心家中的医疗机器人无法医治，卡斯珀紧急联系了军部附属医院。 医院的动作很快，没多久，门铃响起，医院的外派医生到了。 卡斯珀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立在门外的陌生人，青年的眉微微皱起：“怎么不是布列维医生？” “去前线了，目前军区医院只有我。我姓林，您可以叫我林医生……”门外的女beta从医药箱中取出证件，递给面前的alpha，同时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卡斯珀仔细地验过证件，退后一步，将医生领进门：“林医生，请进。黎安很不好，一直在发高烧，昏睡不醒，还经常梦呓……” 一路走，一路低声交代病情。当走到医疗室门口时，看到一动不动躺卧在病床上的女人，歇斯底里的质问回荡耳边，青年的呼吸一滞，心口浮现熟悉的闷痛。 这没什么……她只是太伤心了，这不是黎安的错。 卡斯珀按了按隐痛的心口，踌躇片刻，才紧跟在医生身后，重又迈进了医疗室。 家里的医疗机器人已经事先检查过黎安的身体。卡斯珀将机器人生成的体温监测、血液分析报告和用药情况全部交给了林医生，女beta仔细看过后，建议卡斯珀选择“针灸”。 “您应该听说过这种传承自古华国的神奇疗法。据我诊断，病人是郁结于心，情志不畅，加上身体虚弱，自体免疫功能薄弱，才会风邪入体，高烧不退。相较药物治疗，针灸能唤醒她体内沉睡的机能，帮助病人用自己的力量克服病痛，是更温和更安全的治疗方法……” 出于alpha保护心爱之人的本能，卡斯珀有些抵触针灸这种需要刺破肌肤的疗法，同时，他对眼前这位陌生医生的医术也心存怀疑，毕竟她看上去太年轻了。 但是，当他看到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满脸痛苦的女omega，看到这位医生和黎安如出一辙的黑发黑眼与柔和五官时，坚定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黎安的相貌有着很明显的古华国特征……这种来自古华国的疗法，能让她好一些吗？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他松口了：“你确定针灸能让她退烧？” “是的，当然。”林医生语气笃定。 语毕，似乎误会了卡斯珀与黎安的关系，在青年反应过来前，林医生快手快脚，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薄被，又三两下解开了病人睡衣领口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一连三颗纽扣松开，领口歪歪向一侧垮下，露出一片起伏的弧线。 卡斯珀的目光如同被烫到，狼狈转头。 窗外还是寒冷的冬日，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一墙之隔的室内，暑热蒸腾，远山氤氲，浅淡的粉色在高温催发下星星点点，盛开在层云叠雾间，微风徐来，暗香拂动。（审核你好，这是窗外冬景vs室内暖气，以及男主羞红的脸） 卡斯珀的头脑混乱了一阵，又很快恢复清明。 只是治疗的一环而已……在眼下这时候，看护好嫂子比什么都重要。 他强迫自己回过头，盯紧医生的一举一动，不给她任何伤害黎安的机会。可他很快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明明只要把视线聚焦在针尖就好，可医生的针太纤细了，相比之下，针尖下的肌肤是那样细腻，那样柔软，当它旋转着缓慢刺入时，平整的肌肤上随之浮现小小的凹陷，那迷人的弧度，是漩涡，是深渊，是罪孽的泥沼。（审核你好这是在扎针） 越抗拒，越被吸引，越想放空头脑，杂乱的思绪反而像倾泻的洪流，咆哮着冲刷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呼吸正在变急促，沉睡的罪被唤醒。 哥哥已经消失了一周，杳无音信，生死未卜，嫂子因此病倒，发起高烧。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却对着治疗中的未亡人失态，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恶心的存在了……浓重的负罪感袭来，卡斯珀唇角绷紧，指尖发麻。 他强迫自己想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窗外的雪，枯萎的花，比如她憎恶的目光，比刀子更尖锐疼痛的话，再比如那个突然出现的地窟探索任务。 那个有去无回的可怕任务…… 死在那里的为什么是诺兰，而不是他卡斯珀？ 熟悉的痛楚袭上心头，青年的目光逐渐失去焦点，陷入追忆。 和黎安一样，最开始得知秘密任务一事时，他也曾疑惑过人选的事。为此，卡斯珀用尽各种办法，动用了所有人脉，终于收集到一份残缺的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是和诺兰一样，被秘密选中参与到第四次探索的alpha。 经过调查，卡斯珀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能力属于精神系。 星际人abo分化以来，由于成长环境、个人偏好、性格特征各有不同，每个人觉醒的能力也千差万别。 人们根据每种能力的核心特征，构建了一个能囊括所有精神力发展方向的成熟体系，这个体系被称为“五系十四科”。诺兰操控他人情绪的能力，就归属于五系中的“精神系”，卡斯珀的“禁锢”则被归类在“控制系”，除此之外，还有能提高肉/体强度的“强化系”、能呼风唤雨的“元素系”…… 五大系能力中，强化系占比最高，精神系最稀缺，出现概率不到5%。专家认为，这或许与alpha热衷战斗、崇拜强大的天性有关。精神系的能力作用在生物的精神层面，无法造成肉眼可见的直观伤害，对战的时候，以强化系为代表的其他系别拳拳到肉，酣畅淋漓，精神系却玄之又玄，毫无观赏性可言，自然不会受人追捧。 精神系能力者数量稀少，其中绝大多数都是b、c级，能达到a级的，堪称凤毛麟角。卡斯珀获得的名单里，9名alpha人选中只有2人是a级，其中一人便是诺兰。 同时，因为精神系能力者不适合上战场，诺兰还是9人里唯一一名任职于军队的军官。这会是上面不惜惹恼弗洛伦斯家族也要把诺兰强行征调走的原因吗？他们需要一个家世清白、立场坚定、有统领队伍经验的精神系能力者做探索队伍的领队，而哥哥完美符合了他们的期望。 可那个洞窟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必须是精神系呢…… 第70章 番外二十八 出现转机 为了解开兄长诺兰失踪的谜团, 卡斯珀觉得自己必须找机会去杰赛德星那个洞窟实地看看。 联邦高层一定隐瞒了什么，只有去那里，他才能找到真相。 但在这之前, 他必须先安置好黎安。 送走医生后, 卡斯珀回到病床前, 仔细观察着床上沉睡的女omega。针灸的效果堪称立竿见影，经过一轮施针, 她的脸颊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但肉眼可见，皱起的眉已经松开, 痛苦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 可惜针灸只能治疗身体上的病痛，对心灵上的创伤毫无作用。 卡斯珀很清楚, 等黎安醒来, 她还会继续衰弱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哥哥生还的希望越发渺茫, 黎安的精神也跟着越变越差。她像一条干涸的溪流, 像一朵被折下枝头的花, 正在迅速消瘦、萎顿下去, 不过才一周，脸颊的血肉已经不再丰盈, 那双让他迷恋的眼睛也失去了所有的光。 而他，却被她拒之门外, 只能默默旁观这一切的发生，无法靠近, 束手无策。 这样的认知让卡斯珀感到痛苦。 如果哥哥在就好了，他想，当初如果失踪的人是他, 事情绝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黎安或许会为他的离去悲伤一阵，但哥哥很快就能安慰好她，毕竟她和他的感情一点也不深厚。之后，哥哥会克服悲痛，接下弗洛伦斯家族的使命，代替他将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知道哥哥有这样的能力。当初若不是被羸弱的身体拖了后腿，阿瑞比恩军区最高长官的位置本来也该由哥哥来坐。 为什么失踪的偏偏是哥哥呢…… 或许是深夜放大了人心底的脆弱与孤寂。夜深人静，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卡斯珀睁着眼睛，茫然直视着墙上的壁灯，直到眼前的一切糊成一团，形成一片耀目的光斑。 湿冷的感觉划过脸颊，落在手背上，呆怔了很久，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流泪了。 真是没用。 …… 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床头柜上，你的终端正发出“嗡嗡”的震动。 你病得有些迷糊，还以为是有诺兰的消息，当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伸手将终端一把抓过。 因为太紧张，手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成功点亮屏幕——你看到联系你的是一个被自动标注为“帕拉提斯健康委员会”的机构。 没有诺兰，不是诺兰。 你不知道健康委员会是什么部门，也不关心他们找你究竟什么事。除了诺兰，你什么都不在乎。 失望像冰冷的海水，层层漫过火热的心口。窒息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耳鸣乍起，在耳畔尖锐的嗡鸣声里，你随手按掉响个不停的通讯，丢下终端，揪住自己的头发，无声而绝望地哭了起来。 可能是担心你胡思乱想，得知此事后，卡斯珀匆匆赶回来，收走了你的终端。 “嫂子先在家里好好静养……有人敲门也不用理会，全部交给智能管家就行。”他抓着你嗡嗡乱震的终端，柔声叮嘱。 随后，他便带着你的终端，转身离开了弗洛伦斯宅。 偌大的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你和沉默的护理机器人。 之后的两天，你完全脱离了外界，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度过。 卡斯珀依旧每晚都会来看你，告诉你前线的战况，或是其他的一些新闻。但你并不愿意理他。有好几次，你躺在床上，盯着他与诺兰相似的脸，看着看着，心神恍惚下，还以为那就是诺兰。 诺兰一直陪着你，他就在你的身边——沉浸在幻觉中有多快乐，回归现实后的失落就有多强烈。理智回笼后，在陡然升起的愤怒与自我厌弃中，你会突然产生破坏的冲动，想要嘶吼，想要尖叫，想用指甲、用牙齿、用刀尖把卡斯珀的脸划烂，想把一切毁灭得干干净净。 尽管很没有道理，诺兰一天没回来，你对卡斯珀的厌恨便也与日俱增。这样的情况下，沉默已经是你对他最后的克制与温柔。 第三天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天下午，卡斯珀冒着大雪，匆匆赶回弗洛伦斯，告诉了你一个好消息：虫族的军队从杰赛德星撤离了！ “联邦的先锋部队已经登陆杰赛德星，正在排查星球表层的威胁。确认安全后，第十一军会降落在杰赛德星，将它建立为抗击虫族的前端要塞。” “真的吗？那诺兰……诺兰呢，会有人找他吗？” 心脏的跳动太过猛烈，你有些眩晕，身体控制不住往前倾倒的同时，你用左手一把攥住了卡斯珀的手臂。 “我已经联络过第十一军的指挥官，登陆之后，他会组织专门的搜救队伍……”一条有力的胳膊环住了你的肩膀，将差点栽倒的你扶起。卡斯珀的声音响起在你的耳畔，距离很近，你甚至能感觉到呼吸拂过时发丝的颤动。 但头一次，你没有对他的接近感到反感。 你的全部心神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摄。 “快一点！”你低喊，指尖死死扣进卡斯珀肉里，眼中满是急切与渴盼，“你告诉他们，一定要快些！诺兰还在洞穴里，他肯定还活着，在等待救援，他们越早下去，诺兰就能越早获救！” “会的，我会的……”卡斯珀哑着嗓子回应。 他是工作中临时离开的。 传递完这个好消息，卡斯珀站起身同你告别，准备回到军部继续繁重无比的工作。 但他迈出去的脚步还没落地，就感觉到一阵阻力。 转过身，卡斯珀对上你执拗的表情。 “我也要去。” “什么？” 你紧了紧抓着他衣摆的手，仰起下巴，不闪不避，直直望进青年的眼睛，重复：“带上我吧，我要和你一起去军部。” 你已经受够了等待。 你不想再从他人的转述中获得诺兰的消息——从现在起，任何从杰赛德星传来的情报，你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 卡斯珀到底没能把你说服。 在你的绝食威胁下，他拗不过你，用厚厚的毛毯裹着，将穿戴整齐的你抱进了悬浮车。 “军部的alpha很多，你不要别害怕，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你。”去往办公室的路上，你蜷缩在他怀里，听他不厌其烦地絮絮叮嘱。雪白的毛毯将你整个人罩在下面，四面全是白绒绒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身体在随着卡斯珀的行走上下起伏，些许摇晃，却很让人安心。 下车的这段路，你想过自己走，但生病消耗了你太多的体力。 于是你全程被抱着，来到了卡斯珀在军部的办公室。 第71章 番外二十九 生日礼物 卡斯珀最近很忙碌。 他的办公室人来人往, 不利于病人休息，因此，他将你安置在了办公室里侧的私人休息室里。 房间不大, 里头只有一张床铺, 一套桌椅、一只衣橱和一间小小的盥洗室。 你来得太突然, 卡斯珀没有来得及提前收拾。床上的被褥还保持着主人离开前的样子，柔软的一角大剌剌掀开, 露出下方微皱的床单, 和半只毛绒绒的……额、玩具熊？ 是了，这个眼熟的造型, 是玩具熊没错。你记得诺兰的衣柜里也收着一只同款，豆豆眼, 卷卷毛, 被人用带印花的透明防尘袋细心包裹着，珍而重之放在架子上, 每一次打开衣柜门, 都会看到它坐在那里憨憨地冲人笑。 你曾经好奇过那只熊的由来, 但当时你才和诺兰结婚没几天, 彼此间还有些生疏，所以你没有问。 现在却是想问也找不到人了…… 想到这, 熟悉的消极情绪涌上心头，酸液一样漫过你的心脏, 带来油煎一样密集尖锐的灼痛。 但你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无论怎样，虫族从杰赛德星退兵是一个好消息, 也许再过不久，你就能从前线迎回诺兰了。你应该乐观一点，诺兰只是失踪,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他能活着回来，诺兰一定会很失望…… 目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终是引起了卡斯珀的注意。 眼下是你吃药的时间，怕耽误病情，将你放进沙发后，他就开始忙前忙后准备热水和药片。发现你一直望着一个方向发呆，百忙之中，卡斯珀抽空往床铺那儿看了一眼。 紧跟着，你便听到“哗啦”一声响——青年睁圆眼睛，握着药瓶的手控制不住抖了一下，随着这动作，白色的药片倾倒而出，一下子淌了他半手掌。 “那个、这个……” 被发现这个年纪还抱玩具熊，对卡斯珀而言大概很羞耻。顶着你惊讶的目光，青年难得显露出笨拙窘迫的一面，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鲜艳的红色悄然爬上耳朵尖。 “那是什么？”看到他这幅表现，你没忍住追问。 话出口，不止卡斯珀，连你自己也吃了一惊。 从得知诺兰失踪的消息那天起，你就被负面情绪掌控了心神，自我封闭，对外界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这还是这段时间你第一次对诺兰以外的事情产生“好奇”。 卡斯珀也显得很激动。 “那是我5岁那年的生日礼物，你……你要看看吗？我一直很小心收藏着，你放心，它不脏，抱着很舒服的。”顾不上害羞，他放柔声音，小心翼翼问。 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于是匆匆忙忙收拾好手中的药，先快步跑到盥洗室把手洗干烘干，然后才像供奉什么珍宝一样，从被子间取出那只憨态可掬的毛绒玩具熊，将它捧到了你面前。 凑近之后打量，果然，它与诺兰的那只熊一模一样。 你将暖棕色的小熊抱进怀里仔细端详。卡斯珀说得不错，他确实很爱惜这只玩具熊，十几年前的东西，使用到现在居然仍保持着不错的状态，绒毛又蓬又松软，玻璃片眼睛闪闪发亮。 它甚至还香香的，凑近闻，是一股阳光、柠檬和海盐水的清香……和诺兰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仅仅只是想起那个名字，眼前便不由自主划过相处的一幕幕。你又开始想诺兰了。 与此同时，在你没注意到的地方，卡斯珀呼吸变急，眼睛发直，脸上飞快飘上一片红霞—— 黎安在闻他的小熊……对一个血气方刚的alpha而言，自己的贴身物品被一名omega这样对待，是件极具挑逗意味、刺激性很强的事。 当然、当然，他知道她的本意肯定不是这样！失去过往记忆的女omega在生活的很多方面都表现出了惊人的无知与单纯，但无法否认，他浑身的血液都因这一幕而战栗沸腾了起来。 直到卡斯珀听到女omega下一句话：“诺兰也有一只同样的熊。” 眼底的光一下子变得黯淡，像冰水兜头淋过，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了下来。 是的，哥哥也有同样的熊。 兜来绕去，她挂念的终究还是那个人……也对，那毕竟是诺兰啊。 青年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目光投向女omega怀中的熊。直到现在，回想起这只熊的来历，他的胸腔依旧会被膨胀的柔软所填满。 掺杂了一丝酸楚的柔软。 这只熊是诺兰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因为体质上的差异，父母对卡斯珀和诺兰一向秉承着不同的培养态度。对于诺兰，夫妻俩只希望他健康平安长大就行，未来无论分化成abo中的哪一类，他们都乐见其成。但卡斯珀不一样，身为当时的弗洛伦斯家主，父亲需要一名强大的alpha作为自己的未来继承人，他和母亲都希望卡斯珀可以分化成alpha。 尽管缺乏科学依据，但星际人普遍有种观念，幼年时的性格会对青春期的abo分化方向产生影响。因此，为提高小儿子分化为alpha的概率，父母从小就刻意将卡斯珀的性格往“坚强、独立、好斗、强自尊”方向引导。 卡斯珀是个没有童年的人。从记事起，他就不断在被摔摔打打，接受严格的alpha式教育。所有天真的、稚嫩的、软弱的东西，都被远远隔离在他的生活外——直到五岁那年，一次偶然，他透过实体店橱窗，看到了一只玩具熊。 暖棕的配色，毛绒绒，圆滚滚，看上去可爱又温暖。和他平时接触的冷硬武器是两种极端。 [想要……] 趴在橱窗上，小小的少年眼中头一次浮现渴望的光。 但卡斯珀很清楚，父母不会允许他拥有这样“omega气”的玩具。所以，当店员注意到他的徘徊，抱着小熊走到门边弯下腰询问要不要摸摸小熊时，尽管很渴望，他还是冷酷地昂着下巴，拒绝了店员。 他以为那只玩具熊会和过去的很多“小玩意”一样，成为永远无法获得的遗憾。没想到，几天后的生日，当着父母的面，哥哥诺兰居然将心心念念的小熊当作礼物送给了他。 “这是我给弟弟的生日礼物。”圆桌边，与他有着相同外貌的哥哥温柔地笑着，用有些天真的语气告诉父母亲。 因为是仅有一份的生日礼物，因为是兄弟感情深厚的象征，尽管不太满意，父母最后还是默许卡斯珀持有了那只熊。 它成了他的珍宝。 第二天，卡斯珀便红着脸，将同款礼物藏进了哥哥的桌肚。 …… “真好，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吗……真羡慕你和诺兰。” 听完叙述的黎安温柔地笑着，低头摸了摸怀里小熊的头。 是的，再怎么嫉妒与厌恶，卡斯珀都无法昧着良心否认，诺兰是一个好哥哥。 可他却不是一个好弟弟……心思复杂，内心阴暗，时刻妄想着取代哥哥，成为黎安的伴侣。 即便在哥哥失踪的现在，依旧如此，毫无悔改。 强烈的负罪感袭来，卡斯珀仿佛被女omega纯澈的笑容烫伤了眼睛，狼狈地别开了头，再不敢直视椅子上的她与它。 第72章 番外三十 前线消息 提起诺兰, 屋内舒缓轻松的气氛不知不觉悲伤沉重起来。 你抱着熊，呆坐在椅子上，兀自沉浸在回忆中, 等回过神的时候, 卡斯珀已经收拾好了床铺, 将使用过的床褥枕套全部换成了新的。 你还记得，最开始照顾你的时候, 他做这些事情还很生疏, 俨然就是一个出生良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没想到才短短几天，他已经这样熟练, 动作间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笨拙。 这其实很没必要。 目前的家务机器人非常智能，完全可以胜任各种重复又繁琐的工作, 卡斯珀完全不需要亲力亲为。尤其他除了是你丈夫的弟弟, 本身还是名位高权重的军官。每次看到他忙成那样还要抽出空闲为你做这些小事，你都会感受到很大压力。 但你又悲哀地发现, 自己无法拒绝他。你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人, 你在星际时代没有父母, 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资产, 甚至缺少自力更生的能力，是个“多余”的存在。是诺兰给了你容身之所, 他需要你，你也需要他, 于是你在这个世界有了家。 诺兰失踪后，你就像风雨中失去了锚点的帆船，内心时刻萦绕着被世界抛弃的孤独与不安。 这时代替诺兰安抚了你的, 是卡斯珀。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你，这个世界还有人在意你，关心你，你很重要，你不是不被需要的人…… 你其实知道他喜欢你。卡斯珀不是什么擅长掩饰感情的人，一次两次还能用错觉解释，次数一多，迟钝如你也逐渐发现了端倪。但卡斯珀不说，你就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一面唾弃自己的软弱、狡猾和卑劣，一面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带给你的一切。 你痛恨这样的自己，但你没办法。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你根本无法独立生存。 好在，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虫族已经从杰赛德星撤兵，等第十一军登录杰赛德星，派出搜救队把诺兰救出来，你就能彻底断了和卡斯珀的所有纠葛，让一切回归该有的模样。 你抱着毛绒熊，躺靠在新铺就的床榻上，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休息室的房门，面上浮现浓郁的急切。 你在等从杰赛德星传来新的好消息。至于另一个可能……你没敢往下想。 诺兰会回来的。 他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 前线的军报是在次日凌晨抵达的。 卫星扫描显示，杰赛德星表面的虫族军队已经全部撤离。排除危险后，第十一军的星舰安全降落在杰赛德星，将这颗星球完全接管。 “由士兵和医护人员组成的搜救队也已经进入地下，想必很快就会有哥哥的消息。”卡斯珀补充。 亲人的下落即将揭晓，再怎样努力克制，青年的声音仍难免有些紧绷，听上去哑哑的。 他身旁的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心脏像擂鼓一样，在胸口急促地乱跳，每一下都化作沉沉钟鸣，嗡嗡敲在你的耳膜，让你烦躁不安，心神不宁。可能是情绪太过焦虑，你发现自己放在身侧的双手也不自觉抖动起来，哪怕你用力抓住自己的膝盖，肌肉的抽动依旧无法停止。 你陷入了一种如坐针毡的应激状态。即便是当年高考等成绩时，你也没像这样紧张过。 第一次发现，等待居然是这样难受，这样痛苦的事…… 煎熬中，一只手按住了你的手背。你转过头，对上了卡斯珀的视线。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深碧色的眼底神色复杂，有担心，有安抚，有激动，有害怕……你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任青年将他的手指深深嵌入你的指缝。 两只手，一只冰冷濡湿，一只温暖干燥，在漫长的等待中紧紧交握在一起。 你的颤抖停止了。 无论曾有过什么心思，你很确定，此时此刻，卡斯珀和你怀抱着相同的心情，你们都衷心期盼着诺兰的平安。 这让你在痛苦中感受到些许力量。 你和卡斯珀彼此支撑，苦等了一个上午，终于接到了从第十一军传来的新消息。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十一军指挥官布瑞妮曾是卡斯珀的大学同学。搜救任务本是机密，但出于同学情谊，她破例给他透了口风：杰赛德星地表的虫族确实已经撤离，但地下洞窟之中，仍留存有数量未知的虫族。棘手的是，地洞里疑似存在某种特殊的磁场，进入以后，所有现代热武器都会失灵，连通讯电波都无法传递出来，战士们只能借助冷兵器与洞穴深处的虫族战斗。 【搜救队探索到1500米深处就无法继续前进，中途撤退了。由于无法确定前几支探索队伍是否还有幸存者，我们也不能向洞内投放炸弹。目前，我们已经向总部发出援助申请，希望排遣特种作战部队接替搜救任务。】 看完布瑞妮发来的消息，卡斯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 诺兰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很糟糕，又在那种科技武器失灵、小型虫族遍布的地下洞穴里失联超过十天，他真的还有生还可能吗…… 想到这，卡斯珀心底浮现莫大的恐慌。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意识到，哥哥很可能不在了。 他失去了从出生起就一直与他相伴的双胞胎哥哥，那不仅是他的亲人，同时也是这世上另一个他——再也没有人会像诺兰那样疼爱他，包容他，陪伴他了，这样的认知让卡斯珀心如刀割，痛苦不已。 但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哥哥临走前交代过他，要他照顾好嫂子，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需要担负的责任。 强忍着难以言说的悲痛，卡斯珀伸出双臂，抱住了旁边面色惨白的你。像两个在冰原上抱团取暖的人，你和他彼此依偎，紧密贴合，仿佛要将对方勒进自己的骨血。 “怎么办……她说洞穴里都是虫子，那诺兰、诺兰他……” “不要怕。”他将你用力抱紧，模仿着记忆中诺兰的做法，温暖的手掌从上到下，轻柔抚过你颤抖的脊背。 “我会亲自去洞穴里找哥哥。” “哥哥他一定还在等我。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 第73章 番外三十一 你快疯了 身为阿瑞比恩军区最高长官, 同时也是弗洛伦斯家族仅有的血脉，卡斯珀要离开军队驻地前往硝烟弥漫的前线，自然遭到了所有人反对。 你不知道他是顶着怎样的压力, 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才力排众议, 在短短八个小时内成功拿到的军部调令。 一切都太仓促了。你们的告别也是。 事实上，那天晚上的事直到现在回忆起来, 仍像一场虚幻的梦。 梦里, 卡斯珀穿戴整齐，于午夜来临前敲响了你的房门。 “我要走了。”他立在门后, 沉默注视着你，碧绿的眼底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 像两汪看不到底的深潭。 你赤足站在门后, 眼神空洞，表情茫然, 如同一个游荡的幽灵, 原地呆愣了好几分钟, 才理解他的意思—— 随后, 你灰败黯淡的眼底陡然绽出一抹光亮。 “是吗，太好了！”你嘴角抽动, 倾身上前，手指颤抖着抓上了卡斯珀的衣摆, 连声催促，“你会带你哥哥回来的对不对？快一点……一定要快一些, 千万别耽搁了，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在那里等着救援！” 卡斯珀没有立刻应声。 他定定站在原地, 浓密的长睫缓缓垂落。走廊的灯光自上而下，打落在青年周身，为高大的身影平添几分悒郁落寞。 见状，你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退了一步，松开揪在他制服下摆的手，有些歉疚：“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却没有感到任何快乐。 心脏在钝痛。 破损的伤口在疼痛挤压下，渗出名为嫉妒与失望的脓液。 卡斯珀缓慢闭上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委屈和愤怒——为什么总是这样，她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呢？哥哥不在的日子里，一直照料着黎安的明明是他，为什么直到离别，她也没能想到关心一下他？！ 还是说，只有他死了，她才会把他记在心里？ 怀着些许恶意，卡斯珀开始想象自己死去后黎安痛彻心扉、独自落泪的模样。 如果他和哥哥一样一去不回，她会为今天的话感到后悔吗？ 应该会的吧，毕竟她是那样温柔的人……可嫂子已经哭了很久了，再伤心下去她会心碎的。她那样柔弱，那样单纯，没有他和哥哥保护，肯定会被帕拉提斯敲骨吸髓，狠狠吸血…… 这怎么可以！ 想到这，报复的快意散去，关切、怜爱与担忧浮上心头，卡斯珀挫败地发现，光只是想到她会伤心，他便已经原谅了她。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事情变成那样的。他和哥哥约定过会照顾好黎安，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柔肠百转，万般曲折，实际不过弹指一瞬。 再次睁开的时候，卡斯珀眼中已经看不到丝毫怨怼。凌厉的锋芒点缀在青年坚定的眉眼间，被他灼灼注视的时候，恍惚间，你好似看到了医院里初见时那个恣意张扬、傲气骄横的军部长官。 回想你和他的第一、第二次见面，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最开始相识，你甚至是讨厌他的。究竟什么时候起，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学会了收敛性格里所有的尖锐锋利，变得这样温柔、这样体贴了？ 没有留给你追忆的余裕，卡斯珀忽然伸出双手，俯身将你轻轻抱住。 “我会尽快的。” 他在你耳畔低语。 “嫂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和哥哥回来。” 他切切叮嘱。 语毕，卡斯珀转过身，大步离开了弗洛伦斯宅。 …… 你坐在别墅二楼的窗户边，手捧杯子，眼神迷茫，愣愣看着白色的雪花无声将世界整个吞没。 卡斯珀离开后，你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期间，他的副官曾经来拜访过你，给你留下了一只未实名的新终端解闷，又叮嘱你有事联系他，说完便匆匆走了。 之后，帕拉提斯健康委员会的人也先后来过两次，他们向你提出了见面申请，但连你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被机器人管家拒绝了。 再然后便是一成不变的每一日：起床，洗漱，喝药，等待，等待，等待……没有人再来打扰你，但你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平静，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地煎熬起来。 随着星际跃迁技术日趋成熟，从你们生活的主星赶到遥远的杰赛德星，如今只需短短5个小时。而现在，卡斯珀离开主星已经超过五天，新终端上他的头像一直保持着灰色，迟迟没有亮起，每次发讯息询问副官，得到的也只是“还没收到消息”这样的回复。 卡斯珀还好吗？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为什么还没有从地下洞穴出来？ 封闭的心灵一旦出现罅隙，不安便如野草般蔓延疯长。随着时间的推移，诺兰活着回来的希望越发渺茫，渐渐的，连你自己都不敢奢求见到一个活着的诺兰。 可你同时无法接受卡斯珀出任何意外。在你的印象里，这位名义上的弟弟、联邦首屈一指的s+级alpha曾是自信、强大、无所不能的代名词，你从没想过，继诺兰之后，杰赛德星上那个恐怖的地下洞穴还将从你身边夺走另一个弗洛伦斯。 这怎么可能呢？你极力否定这个猜测。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心底另一个冰冷的声音说。 你后悔了。你后悔曾经对卡斯珀那样冷淡，后悔自己无视了他无数次的暗示，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好好叮嘱他注意安全。他同你告别，孤单的背影走进夜色、一点点被黑暗吞没的那幕，噩梦一样无数次在你眼前闪回。 不知不觉间，日月交替成了你最害怕的事。 时间为什么走得这么慢？再快点吧，你受够了等待！ 时间为什么走得那样快！慢点吧，他们还没有回来…… 好难受，好想吐。好难受，好想吐。好难受，好想吐！好难受，好想吐！！ 你快疯了！ …… 卡斯珀离开的第八天，满脸憔悴的副官按响了弗洛伦斯宅的门铃。 他将一只金属打造的小巧密码箱递给你：“已经超过七天了……长官离开前叮嘱过，若是他没能及时回来，就将这个送给您。” 箱子是指纹解锁。你拎过箱子，将拇指按上去。“咔嗒”一声轻响，箱盖弹开，露出了里面一份遗嘱，和厚厚一沓资产凭证。 “东西已经带到了。虽然是个让人操心不断的长官，但也是我下决心追随的人……夫人，卡斯珀长官还在杰赛德星等我，很抱歉不能继续照看您了。”副官歉意地朝你欠了欠身，直起身时，你看到他遍布尘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坚毅。 “你要去杰赛德星吗？” “是的。时间过去太久，军部认为搜救队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为避免人员折损，已经中止了洞穴援救计划。但我不觉得长官会输给区区虫族，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绝不会放弃。” “带我一起去吧。” “您说什么？” 你丢下箱子，认真与副官对视，一字一顿：“带我一起，我也要去杰赛德星。” 第74章 番外三十二 他回来了 “夫人, 我需要提醒您，omega未取得帕拉提斯许可擅自离开居住星是十分严重的违法行为，一旦被发现, 不仅是您, 连协助者也将面临牢狱之灾。”听说你想要去杰赛德星, 麦肯副官的第一反应是板起脸严肃制止。 你没有理会他的劝阻，而是反问：“会在这种关头丢下工作跑去前线寻找卡斯珀, 副官先生你是在乎区区牢狱之灾的人吗？” 麦肯副官的表情有所缓和。他摇头否认：“自然不是。” “我也不在乎。所以你带我一起去吧。就算被发现, 我也会咬死是我一人所为，不会把你拉下马的。”你趁势说。 麦肯副官认真与你对视了会儿, 大概是看出了你的决心，他本来就沧桑的脸看上去更苦逼了：“知道了。今天下午会有一批武器装备运往杰赛德星, 我已经申请同行, 出发前我会来接您，请您提前收拾好需要携带的随身物品。” “好的。” 副官离开后, 你按他建议的, 没有带任何可能定位到你的电子产品, 只简单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和充饥用的营养剂。 收拾完行李箱还有很多空位, 你想了想，将卡斯珀给你的小金属箱也塞了进去。 但你没有看他写的遗嘱。你不希望自己会有用到它的那天。 …… 下午一点, 一辆外形低调的悬浮车停在弗洛伦斯宅门口。你拎着箱子坐上悬浮车，在麦肯副官的掩护下, 经历了一番波折，最终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开往前线的运输舰。 前半程旅途一片风平浪静。你没心情四下参观, 全程躲在麦肯为你准备的休息室里，像一个透明人。 到达芹泽星系的跃迁站点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帕拉提斯不知怎么发现你不见了, 发出协查通告，要求芹泽跃迁站的工作人员对运输舰乘客进行搜查。 但芹泽站的搜查要求直接被麦肯副官驳回了。 “找人？听着，我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居然觉得一个柔弱胆小的omega会潜入满是alpha士兵的运输舰。我只强调一点，这艘舰艇运送的都是前线急需的武器和物资，如果贻误了军情，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大帽子一扣，跃迁站的人自然不敢接茬。加上星际人对omega存在的刻板印象，也让他们不敢相信会有omega偷跑上前往前线的飞艇。 因此，只是草草对运输舰登机名单进行了审核，对面就直接让通行了。 后面途经的几个跃迁站点，麦肯副官继续使用这套话术，横冲直撞，一路绿灯。终于，到了临近傍晚时分，运输舰抵达了杰赛德星。 麦肯副官已经和第十一军总指挥布瑞尼事先通过气。布瑞尼和卡斯珀是联邦军校的同班同学，两人私交不错，她因此对麦肯副官执意要派人进入地下洞穴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六天前，卡斯珀带领的10人搜救队带着足够支撑三天的口粮进入了地洞。这些人都是联邦顶尖的特种作战士兵，按原计划，他们应该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就离开洞穴，后续再根据洞穴内实际情况灵活调整搜救策略。但结果，如你们所见，那支队伍直到现在依旧没人活着从洞穴里离开。” 布瑞尼带着你和麦肯副官一行人穿越一道道武装防线，来到被重重看守的洞穴入口。 “现在再确认最后一遍，你们真的要进去吗？哪怕卡斯珀不一定还活着？” “是的，为了卡斯珀长官，我们无所畏惧。”麦肯带来的亲卫士兵们不约而同点头，年轻的脸上毫无惧色。 于是你又发现了卡斯珀的另一面——尽管在生活中，他不一定是个好相处的人，但在部队中，他一定是一位合格的长官，一个很优秀的领导者。 布瑞尼对士兵的悍勇表示了赞赏。她大方赞助了他们一批特殊合金打造的武器装备，并表示自己会派人24小时在洞穴口待命，随时准备进行接应。 “千万小心，里面的虫子太多了，实在打不过还是保命要紧。你们都是卡斯珀最精锐的部下，如果连你们也不在了，就没有人能帮助他了。” 这位豪爽的女alpha指挥官亲自目送这支队伍进入洞穴。等他们离开后，她取出电子烟，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转头看向留在地表的你和麦肯——因为战斗力不佳，麦肯此次并没有进入地下，而是留在外面接应。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死活要跟来的omega？”她问。 “是的。黎安女士是诺兰先生的伴侣，诺兰先生失踪后，由卡斯珀长官代为照料。卡斯珀长官直到现在还没消息，黎安女士很担心，我便将她带来了。”麦肯纠正布瑞尼的说法，不声不响把你擅自外出的锅背到了自己身上。 “唔……敢违抗帕拉提斯的禁令，独自一人跑到前线来，还挺有种。”布瑞尼压根没把麦肯的辩解听进去。 她上下打量你一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着些看好戏的意味，告诉了你一个坏消息：就在刚才，第十一军指挥部收到了帕拉提斯发来的协查函，他们称已经掌握切实证据，确定有一名未经申报私自逃离居住星的omega随运输舰降落在了杰赛德星。帕拉提斯要求布瑞尼立刻将人抓捕，并派遣一队士兵把犯人运送到最近的跃迁站，帕拉提斯的执法队将在那里进行接应。 她用诱哄的语气说：“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说难听点，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呆在这也起不到丝毫作用——怎么样，要回去吗？主动认错说不定还有挽救余地，继续抵抗下去，帕拉提斯会给出怎样的处罚那可不一定了。” 你摇摇头，内心一片麻木的平静：“我不会离开的。帕拉提斯之后要怎么惩罚我都无所谓，我现在只希望能守在这里，亲自等来一个结果。” “哦？”女alpha军官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你看了会儿，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食肉动物一样稍显凶痞的笑，“你这个omega还挺有意思，难怪会引得卡斯珀那样的家伙神魂颠倒。”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你面前点破卡斯珀对你的“不当”感情。你看到麦肯焦急地朝她挤眉弄眼，同时不停用担忧的目光朝你这里瞟，估计是担心你会生气。 这一切都让你觉得很没意思：有意试探的指挥官，试图遮掩的副官，还有强装不知、自欺欺人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很无趣。 诺兰已经失踪接近二十天，卡斯珀也进入地下洞穴六天了，他们是否平安都还未可知，去纠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只是想等一个结果罢了。 想到这，你微微仰起下巴，棕黑的眼眸深嵌在瘦削凹陷的眼窝里，目光平静地与布瑞尼对视：“是的，所以您愿意帮帮我吗？” “……”似乎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应对，女alpha指挥官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她眼神闪烁，偏过头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一声：“你是卡斯珀在乎的人，按说我应该照看好你，但帕拉提斯太特殊了。alpha参军入伍，追求的说到底不过那几样——金钱、权势、荣誉和omega，若没必要，我不想和帕拉提斯撕破脸。因此，很抱歉，我只能承诺我会帮你拖延时间，不让士兵把你送走。若是之后帕拉提斯的执法队亲自过来杰赛德星抓你，那我就没办法了。” “这样就足够了，谢谢你。” “不，我也没做什么……”布瑞尼挠挠鼻尖。 或许是觉得之前故意点出卡斯珀喜欢你这件事做得不地道，相较先前，她的态度明显友善了起来：“救援的士兵才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休息室，你要先去休息吗？” 你摇头：“我在这边等就行了。” “但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还可能会有虫子从洞口跑出来，很危险。” “没关系，我会躲远一些的。给我一床被子，还有一些营养液就行。” “你真是个固执的omega。” 布瑞尼见劝不动，只能叹息一声，随了你去。 她离开后，很快有人送来了厚实保暖的军用睡袋和毛毯等物。麦肯在附近帮你找了个避风的位置，点燃了便携篝火。 他搭了帐篷，但你没用帐篷，披着毯子坐在篝火边，目光遥望着远方的地洞口，就这样坐了一夜。 呼啸的夜风卷着荒原上的风沙，扑簌簌打在你身上，你缩在毯子里，任由风沙无情砸落，就像一尊没有痛觉的雕像。 麦肯副官劝了你几次都没效果，最后他叹着气，裹上毯子坐在了你的旁边。 你们两个人在期待与失望中度过了寒冷的夜晚。 然后是一个无望的白天。 杰赛德星的昼夜时间比主星略长，有将近35小时。黄昏时分，硕大的异星“太阳”喷吐着紫红的烈焰，哀鸣着降落在广袤的地平线上，将地面染出一片凄美壮丽的金红。 你和麦肯默默观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壮美景色。 一片安静中，你听到旁边的副官犹犹豫豫开口：“我知道您和诺兰先生的感情很好，本来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就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如果卡斯珀长官能活着回来，您能对他稍微好一点吗？” 你愣住：“什么？” 希望你对卡斯珀好点……你对他不好吗？ 你下意识想要否认，大脑却诚实地调出记忆中与青年相处的一幕幕，自以为是的周全，掩耳盗铃的逃避，还有被你刻意遗忘的，无数次不欢而散后，一个个受伤的、失望的、落寞的他…… 是的，你确实对卡斯珀很不好。 甚至，在他为了诺兰而踏上危险旅途的时候，你都没有好好关心过他。如果那一天就是你们的最后一面……你简直不敢想象，离开的时候，卡斯珀会有多难过。 第75章 番外三十三 另行婚配 你翻过警戒线, 挤开一个又一个人，艰难向卡斯珀的方向前进着。 一开始，还有人喊着“前方是戒严区”、“未经许可不得靠近”等话, 大声呵斥, 甚至伸出胳膊试图阻拦。但很快, 从你的目的地陆陆续续传来另外的声音。 “别拦着，让她进来！” “这是伤者家属, 伤者要见她！” 于是你受到的阻力开始减小, 警戒线旁的守卫不再阻挡你的去路，当他们发现你看不清路, 走路不稳差点跌倒时，甚至有人善意地用枪托扶了你一下。 你对那人道了声谢, 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行到半路, 麦肯副官终于从乍见长官的喜悦中回神，慌慌张张跑过来接你。 你被他半扶半拽着带到了卡斯珀身边。双眼的视力这时候已经恢复泰半, 你跪坐在青年身边, 看到了一个狼狈、虚弱、奄奄一息的卡斯珀。 他受了很重的伤, 身上的作战服沾满了血和尘土。一条腿骨折, 以扭曲的姿态摆放在担架上。靠近你这边的左臂被不知什么动物啃噬，露出下方白森森的骨头, 因为拖延太久，伤口边缘已经因感染而腐烂, 不断向外渗出黄色的脓液。 生长在和平环境，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狰狞的伤口。刺眼的鲜红化作刀刃狠狠刺进你双眼, 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决堤，你捂住嘴巴，努力忍住哭泣的声音。 “黎安……黎安……”简易担架上, 卡斯珀低声呼唤着，左侧伤臂艰难地朝你的方向探出，试图握住你的手。但他实在太虚弱了，胳膊抬起几次，都在半路无力垂落。 “我在，我在的！”你赶紧凑上前，回握住他的手。 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刻，你被掌心冰冷的触感吓了一跳。这不是你第一次触碰卡斯珀的手，记忆中，他的手掌总是滚烫而干燥的，带着独属年轻人的热度，抓着你的时候，每每让你产生无处可逃的窘迫感。 他绝不该是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他还好吗，他会和诺兰一样离你而去吗？ 强烈的恐惧与悲痛袭上心头，你不自觉收拢双手，将卡斯珀的手拢在掌心，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把他焐热。 “……对不起，黎安……没有、带回哥哥……”你听到他从喉咙口吐出断断续续的话。 ！！！ 即便早已有预感，实际听到这个噩耗，你仍像当头遭受了一记重锤——诺兰没回来。他永远留在了洞穴里，再也回不来了…… 可你甚至没有时间慢慢消化这份悲伤。因为下一秒，你感到掌心一空——担架上的卡斯珀强撑着说完哥哥的事，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昏迷。 “长官，长官，快醒醒！医生呢，怎么还没来……” “伤者的情况很糟糕，需要立刻抢救！” “快来人……” 因为卡斯珀的昏迷，周围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混乱。 基地的医护人员急匆匆赶来，将卡斯珀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一亮就是一整夜。到了第二天上午八点多，紧闭的门终于打开。满眼血丝的医护人员推着沉重的医疗舱从里面走出，告诉等待了一夜的人们，卡斯珀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 “但伤者还需要再在医疗舱里休眠至少两天，等待坏死的肌肉和骨头重新长好。” 消息传出，等候在外的亲卫兵们纷纷发出兴奋的欢呼，就连沉稳如麦肯，也没忍住握紧拳头，用力跺了跺脚。 大家都在为卡斯珀的幸存而高兴。 能在缺少食物与武器的情况下，在危险重重的地下洞穴坚持七天，卡斯珀真的十分强悍，也相当幸运。 你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当你透过医疗舱半透明的舱盖，看到沉睡其中的金发青年时，一阵心悸袭来，你撑住墙面，脑海中忽然浮现另一抹温柔微笑的年轻身影。 “黎安。”那个人满含笑意的呼唤声犹在耳边回荡，再睁眼时，你面对的，却是一个早已没了他的世界。 所有人都在庆贺卡斯珀的平安，却没人记得死在了洞穴里的他。 诺兰，诺兰……你的诺兰…… “呜呜……啊啊啊……”肝肠寸断，痛彻心扉。当痛苦堆积到临界值，理智崩溃，你松开扶着墙面的手，任身体顺着瓷砖滑倒在地，捂着眼睛，毫无形象地嚎哭起来。 …… 你再一次病倒了。 布瑞尼有些担心，先后找过好几个医生，他们看过后，都说是情绪起伏太大，加上身体太过孱弱导致的，没什么特效药，最重要的是放宽心。 放宽心，放宽心……说起来简单，可你怎么放得下？！ 你的诺兰，他是那样好的人，却走得无声无息，直至死亡都无人在意。如果连你都把他遗忘了，他不是很可怜吗？ 诺兰，诺兰，你的诺兰啊…… 你放任自己沉浸在往日的甜蜜回忆中，双目紧闭，不愿醒来。 探病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迷迷糊糊中，你听到过布瑞尼无奈的叹气声，听到有人问医生你多久才能醒，听到为你擦身的护士惊呼你瘦得身上没有一点肉……无数的声音响起在你床边，又被海绵一样沉重绵密的梦境过滤。 直到那一天，麦肯副官严肃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响：“黎安女士，快醒醒！卡斯珀长官因为您被帕拉提斯关起来了！” “哗啦！”，梦境的天空轰然碎裂。 病床上，烧了三天的你睫毛颤动，缓慢睁开眼。 你对上的是一张满是焦急的脸。 “卡斯珀他……怎么了？” …… 临时搭建的审讯室里，几名身穿帕拉提斯执法部门制服的人正坐在聚光灯前，满脸不耐地望着对面被拷在合金桌椅上的年轻alpha。 “还是不肯交出黎安女士吗？” “根据联邦《战时特殊法律》，为促进资源合理分配，保障omega婚育权，已结婚但未生育的ao伴侣中，alpha一方意外死亡时，帕拉提斯健康委员会有权对omega方进行身体检查，若该omega未被彻底标记，则双方婚姻将被视作无效，伊甸园会重新接管该omega，协助其另行婚配。” “尽管健康委员会因为您的阻挠，没能成功取得黎安女士的身体数据，但根据帕拉提斯收集到的情报，我们有切实证据证明，她完全符合《战时特殊法律》第十八条第三款描述的情形。由此，我们认为黎安女士与诺兰弗洛伦斯先生的婚姻无效，希望您不要再为一个无关的人继续负隅顽抗了！” 执法者们你一言我一语，或劝说或威逼，企图让桌前的青年松口。然而，无论他们怎样威胁，卡斯珀始终没有服软。 大病初愈，他脸色苍白，身上多处还绑着绷带，看上去似乎风一吹就倒。然而，当他面无表情坐在审讯桌前，与执法者们对视时，人们却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高山俯视的错觉。 这就是联邦顶尖alpha的气场吗？看来这场审讯要持续很长时间了…… 就在执法者们因卡斯珀的不配合而苦恼时，审讯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长官，外面有位自称黎安女士的人找您。” 声音透过门缝传进屋内，审讯室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反应最激烈的是被拷在审讯桌前的青年。听到黎安的名字，他下意识想要站起，可青年的手脚早已被铐住，动弹不得，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只一味撞击得桌椅咔咔作响。 “她怎么会过来……你们对她动手了？！这是违规的，我会向联邦监察局举报……” “您在说什么呢，黎安女士是自己主动过来见我们的。”执法者的长官听完门外的汇报，转过身，圆胖的脸上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看来黎安女士并不甘心被您控制……说不定她早就受够了和弗洛伦斯家族的这段婚姻，希望我们帮她寻觅更好的alpha呢。” “让黎安女士进来吧。”胖长官朝外吩咐。 说完转过头，对上卡斯珀憎恶愤怒的眼神，他吓得差点原地蹦起。反应过来后，羞恼于自己的畏惧，胖长官想了想，又让手下取来口枷，替审判桌前的卡斯珀戴上。 “抱歉了，卡斯珀长官。但我们也是被迫，若是不这样，万一您大吼大叫甚至出言威胁，吓得黎安女士不敢说真心话，那可就不好了。” “唔唔……唔……” 审判桌后的卡斯珀越发狂躁，眼神凶狠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坚固的特制合金桌椅在他的挣扎撞击下，不断发出刺耳的咔咔声，听得人心底发寒。 你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房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黎安女士，你好，我们是帕拉提斯对外执法部队的。我是队长葛林……” “麦肯副官告诉我，你们是听说诺兰已死，来回收我的。”你不耐烦听那些没用的话，直截了当开口打断了胖长官。 胖长官夸张地摇了摇头：“哦，回收，这个词用得可真粗鲁。我们帕拉提斯一向致力于保护广大omega的合法权益，您和诺兰先生没有孩子，他甚至没能完全标记您，我们带走您，完全是为您的幸福着想。” 他本以为你会顺坡下驴——毕竟，在他看到的资料里，诺兰弗洛伦斯是个身体素质极差的alpha，世俗意义上的“瑕疵品”。这世上应该没有omega会愿意和那样的alpha共度一生。 但你拒绝了他。 “谢谢你们，但我和诺兰真心相爱，即便他不在了，我依旧是弗洛伦斯家的一份子。请恕我拒绝你们的好意。” 出乎意料的回应让胖长官肥硕的脸瞬间板了起来。他立起眉毛，声音严肃道：“黎安女士，容我提醒，帕拉提斯的一切行为都遵照法律规定，您没有拒绝的权力。” 第76章 番外三十四 其一 *友情提示接下来三章请一口气看完*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讲究个氛围。 在你的邀请下, 卡斯珀拘谨地走去关了门。“咔嗒”一声轻响后，这间由普通士兵宿舍改造成的卧室彻底与外界隔绝，形成了一方小小的封闭空间。 很神奇, 明明地方还是那个地方, 人也还是那些人, 仅仅只是关了个门，屋内的气氛却陡然灼热了起来。 卡斯珀强装若无其事, 走回到床前站了会儿, 然后试探着走到你的旁边，在床沿坐下。身侧的床铺往下沉了沉, 青年身上的热度透过空气传递而来，你偏头, 看到他垂落的下巴, 和隐藏在金发下红得滴血的耳尖。 你们在沉默中并肩坐了会儿，气氛是难得的和谐。你坐在原地, 等待着卡斯珀的下一步动作, 并不知不觉走了个神。 你想起了和诺兰的第一次, 当时你和他还很陌生, 你真的紧张坏了，全程都闭着眼睛,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心中祈祷着赶紧过去…… 诺兰是个很好的老师, 他握着你的手，一步步指引着你, 从生涩到熟练，从羞赧到坦诚，从畏惧到悦纳……你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他手, 他塑造了现在的你。 可惜卡斯珀一点没有遗传到哥哥的教学天分。 你等了半天，转过头，他依旧保持着双手平放于膝头的坐姿，很乖很老实，连眼神都不敢往你这边瞟。察觉到你的注视，他的脑袋越发朝下低了低，手指收紧，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他看着还是个新手呢…… 想了想，你开口提醒：“我们应该先去洗澡。” “啊、是吗……对不起，我马上去！”卡斯珀一下从床沿站起，表情慌乱，手足无措，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慢着。”眼看他逃命一样，转身就要往浴室走，你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带我一起去。” “嫂子你也……也要去吗？” 嫂子——熟悉的称呼像一把尖刀，刺得你心口生疼。你的声音不自觉冷了下去：“你叫错了，卡斯珀。” 另嫁他人的你，哪里还有资格被称作“嫂子”呢…… 闻言，青年的脸上飞快浮现一抹黯然。他抿了抿唇，强令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转回到轮椅边，将它推到你跟前：“对不起，黎安，我会注意的。你也要洗澡是吗，我推你进去，你先洗。” 你没有应声，只在青年推着轮椅过来的时候，抬起一条腿，带着些无处发泄的火气，一脚将轮椅踢开了。 卡斯珀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这是不想坐轮椅。他任劳任怨地在你面前弯下腰，一条胳膊环住你的肩背，另一手穿过膝弯，小心翼翼把你抱起，直接将你抱进了浴室。 士兵宿舍的浴室并不大。为了节约空间，里面只装了一台淋浴喷头和一只老式抽水马桶，两者中间用一张防水布帘隔开。 卡斯珀将你放坐在马桶盖上，转身出去，又取了拖鞋、毛巾、换洗衣物等东西过来。张罗完毕，他站在原地，看看铺满光滑瓷砖的淋浴间，再看看因为生病而四肢无力的你，面上浮现一抹犹豫。 “黎安，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你板着脸，面无表情：“不可以。” 卡斯珀的表情越发无措：“那、那我就等在外面，有需要喊我。” 一边说，一边用担忧的目光小心观察你的脸色。看到他诚惶诚恐的模样，你的耳边倏地响起麦肯副官的话。在地下洞穴外等待的时候，这位爱操心的副官曾经委婉劝告你，希望你能对卡斯珀好一点。 麦肯说得不错，你确实对卡斯珀很不好。就在刚刚，你又没忍住朝他发了脾气……明明这不是卡斯珀的错。 想到这，你的心中浮现一抹歉疚。 他其实什么也没做错，你不该这样对他的…… “卡斯珀，过来。”在内疚的驱使下，你朝青年招手。他怔了怔，走上前一步，微微弯腰，以为你有话要和他说。 真的是个很笨拙的人。 你有些无奈，伸长胳膊勾住他后颈，微微用力朝下一拉——卡斯珀没有防备，脚下踉跄，整个人顺势栽倒在你怀里，下巴磕在了你的大腿上。 温热的呼吸穿透布料喷吐在你皮肤，带来奇怪的痒意，你不自觉动了动腿。卡斯珀立刻像被烫到了一样，调整姿势，试图站起。 “别乱动。”你托着他的脸颊，凑近与他对视。他有一张深受上天眷顾的脸，卷而长的金色睫毛，绿湖一样深邃神秘的碧色眼睛，高挺的鼻梁，唇形完美的嘴唇。而现在，因为你的靠近，青年牛乳一样雪白的皮肤正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明明是和诺兰一样的脸，却有着另一番生涩无比的反应。像一张白纸，等待着被人涂抹。 察觉到青年身体的轻颤，你心中缓慢腾起一抹夹杂着酸涩的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你张开五指，深深陷进卡斯珀璀璨的金发，在他发间轻柔地抚摸，一下又一下。 “又让你伤心了对不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朝你发火的。”一边抚摸，一边柔声道歉。 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柔地同他说话了。 青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你看到他眼尾迅速浮现一抹红意，碧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带着浓重的潮气。 他看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真是个可怜人…… 你越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自上而下，似乎想借此抚平他心中堆积的疮疤。 “对不起，很疼吧……” “没事的，一点也不疼。”卡斯珀闷闷回答。 他没有再乱动，双膝跪地，上半身前倾，驯顺地趴伏在你腿上，表情沉醉而依恋，像一只被驯服的大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