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回应》 【第n封信】 终日打雁, 今天叫雁啄了眼。 好在, 是只帅雁。 ——寂听 失策的仙人跳 “【12月31日0点38分,前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吴建华于江城医院离世,享年81岁】江城大学外交学院全体师生员工沉痛悼念吴建华司长,愿吴司长一路走好……” 正坐在westin酒店旁侧大厅等人的寂听,伸手拿出驼色羊绒大衣口袋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的手机。她拿出来看,是新闻app的消息推送。 吴建华司长。 寂听握着手机,视线偏转抬移去大厅中央悬挂的一盏四层水晶吊灯上。 灯的每一层最外围都是镶着金边的水晶,中心却是整整齐齐的透明水晶,等最上头密密麻麻的灯泡一亮,底下金色和银色的光就纠缠到了一起,煞是亮眼夺目。 寂听眼睛望着灯,心却并不在灯上。她正在回忆,这个吴建华司长是不是来江城大学的外交学院做过学术报告会,好像是她大一下学期还是大二上学期来着? 反正就记得那天挺热的,她第二节一下课就飞奔往报告厅去,路上跑出了一身汗,可惜到那儿也没听多久,已进行到尾声的报告会很快就结束了。她坐在最后一排起身目送满头华发的吴建华司长离开,还来不及艳羡钦佩,头顶上冰凉的空调风就吹得她一个喷嚏。 寂听收回思绪,视线向周围轻扫一圈,仍没见熟悉的人来。 她的唇角不耐地抿了抿。 食指轻敲,重新点亮手机屏幕,她准备给人去个电话。 屏幕下一瞬先显示了来电。 “瞿希姐。”寂听接起电话。 “你到了?”瞿希问。 “嗯,在等魁哥给我送房卡。” “他还没去啊,那个不靠谱的东西,等我打电话骂他。” 寂听听见瞿希在电话那头小声爆了句粗口,完全不符合她平日端庄的淑女形象,笑了笑。 “还是得再嘱咐你一句,这次不像之前,今儿这位是他们圈里新回来的abc,刚从资本主义大本营出来,怕是比从前那些个脑满肠肥中年暴富的男人难哄得多,而且他点名只在江城,别的哪也不去,你知道的,从前我是不可能给你江城的单客。但这回你想一笔捞到最多,他是比较符合你的理想价码的,不然我也不会替你拢了他来……寂听,你可真想好了?” 瞿希最开始也是位妖艳冷漠的主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突然对寂听少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始对她越来越关心,也越来越不放心。 好像就是在瞿希知道她要这样快速捞大钱又不想寻金主卖身只是因为给母亲筹措治疗费的时候吧。 “说得好像现在还能反悔一样,我都已经来了。”寂听又看了周围一圈,还是没熟人的脸。 瞿希也知道自己说那一堆都是废话,顶多也就求个良心踏实,“行吧,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让魁仔这次就在门口守着。他现在来了没?” “还没。” “魁仔今天又在搞什么吊儿郎当的玩意儿。”瞿希骂。 “诶,他来了,我见着他了。”寂听从沙发上起身,软绒的驼色大衣自然垂坠,下面只露出她一小截纤细的小腿和白皙的脚腕,再往下,是一双八厘米的黑色高跟鞋,露着她平滑细腻的脚面。 瞿希随即不再多说,又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穿这点,不冷啊?”魁仔走进大厅,直直朝寂听走来,边走边上下打量她,走到她跟前时目光还逗留在她露着纤弱锁骨的领口。 寂听对上他无礼放荡的眼神并没有恼,反倒扬起细致描边的红唇,只眼中神色淡淡,“这里暖气很足,不冷。” 她有什么好恼的呢?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先出于她的选择,而且她还指望他等会多上点心,别坑了她。 好在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喏。”魁仔从兜里掏出房卡,“上去等着吧,那人得一两点才来,说是饭后还有一摊,刚回来,浪夜场呢吧。” “谢谢。”寂听接过房卡,“等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可以上楼了。” 可能是瞿希特意打电话跟她强调了一遍,搞得寂听现在也多少有点不踏实。 魁仔低头点了根烟,嘴抿着烟头,说话含糊不清,“嗯,嗯,知道,又不是头一次。” * 寂听在westin顶层总统套的客厅里看了会电视,江城地方台的夜间新闻也正说着前外交部司长离世的消息。 与客厅隔一长廊的房间大门忽而响了声短暂的机械提示音,寂听警惕了眉眼,瞥了眼电视右上角的时间提示,还不过零点。 她皱皱眉,关电视的同时拨通了手机页面静待的号码,然后握着手机起了身。 她向左拐入长廊,脸上已然带着妩媚勾人的笑。她直视前方离她没几步远的陌生男人,不忘将眼睛也一同包装出笑意。 一双漾着水波柔情的眼儿,里头绝对能溺死人。 “chris?” 她喊abc的名字,走过场的问询,没话找话的开头偏她语调轻扬,媚中又带着股笃定劲儿。 年轻,有些许英俊的abc挑了挑眉。 他看向暖光下穿着露肩小黑裙的女人,修身的设计完美映衬了她的胸,腰,屁股,绝对的凹凸有致。 不是国内瘦骨嶙峋的病态审美,又比欧美的波霸肉臀多了点含蓄的意思。 东方美,可以,他很满意。 而且,她的声音很好听,美式的发音也是十成十的地道,绝对能跟他沟通无障碍。 语言过关了。abc心想。 他回国这几天,基本都是坑坑巴巴跟着说汉语,烦透了。在陪着他玩的那几个女人里有这样水平的,她是第一个。 “隆二,mendy?” 隆二介绍的?叫mendy? “是我。”寂听点头。 她听得明白abc的意思,瞿希也提前跟她说过了。 abc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直接搭上她肩膀,带着劲儿领她走过长廊,左右两边各看一眼,确定了床的方位,直接就把人往那儿带。 意思很明显。 寂听手里的手机一直没个动静。 “maybeishouldhaveashowerfirst.”寂听停下脚步,偏着脸朝他笑。 “nevermind.”显然abc不想等了。 寂听没有开口反驳,她只是用食指指尖轻轻刮了一下abc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心,笑眼凝视他,语调拐着弯的求了句,“please.” abc轻笑了声,很绅士地松了手。 …… 寂听躲在浴室里,花洒空放着水,她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看手机。 魁仔一直不接,她猜他可能已经腻到哪个温柔乡里了,把这头的事儿都抛脑后。 以为abc一定是夜场散局再来?他过分自负,自以为是,真要害惨了她。 寂听没办法,给瞿希拨了电话过去,关机。 天要亡她。 “咚咚咚” “areyouokay?” abc在门外催促。 “be ing.”寂听无计可施,散开了头发,关上花洒,浑身脱得只剩内裤,裹上条浴巾就扭开了反锁的门。 abc已经坐到了不远处正对着门廊的隔厅单人沙发上,手边小茶几上醒着红酒,右手握着只被酒水浸润杯底的高脚杯,慢悠悠地晃着。 他动作闲适,可寂听这几年练出来的察言观色的眼儿自然还是能看得出他眉宇间藏着的不耐。 “洗澡吗?”寂听用母语开口。 abc放下杯子,起身,“getlaid,first.” 他走向她,寂听下意识往后退,只半步就觉得不妥,伸手扶上另侧长沙发,与他变成对角线距离。 abc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正对着他们的客房门便被敲响了。 是魁仔来了? 寂听心里一阵激动,面上不敢显。 但abc明显没有理会的意思。 他依然凝眸望着她。 “客房服务。”门外的人喊。 是个男人,声音还有些沉,不是魁仔。 寂听看了眼门的方向,又看向abc,笑,“不开吗?” abc嘴角微翘,轻哼了声,没回答。 又是一阵敲门声,比之前急促许多。 abc不动,寂听当然也不动。 但她全心神都注意着门那边的动静。 高档酒店的隔音太好了,也就是房间此时的无比安静,她也才隐约听见门外微微的嘈杂声。 来的似乎不只一个人。 寂听看着自己裸露的肩膀和长腿,伸手捏紧了胸前的浴巾。 走光总比卖身强啊。 她又笑。 abc看她莫名其妙的笑,竟也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哐”,一声巨响。 寂听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脸就直接看向了被人一脚踹开的门。 呼呼啦啦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穿着黑蓝色制服的人,以及最开始抬脚踹门的那个,他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 敞亮高端的总统套房,正对门廊的狭窄小隔厅,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一个叽里呱啦说着外国话的abc,还有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一个便衣。 ————— 这个相遇怎么样? 跨年夜的烟火 寂听在最后打量到唯一的那位便衣时,恰与他投来的目光直直相撞。 黑裤黑衣黑眸,眼神平静冷淡,眉宇轻敛,看似正气凛然,又看起来像是很不耐烦。 寂听多少有点心虚,先撤开目光,佯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侧过身,背对众人。 她的手仍团握在胸口浴巾上,手心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慢慢捂出了薄汗。 “哎呀,你们干嘛呀,怎么突然闯别人房间!”她声音故作高调。 “江队,这……”站在便衣身旁的一名警察显然没料到房间内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线报说什么仙人跳敲诈勒索,还和之前一宗300w的金融案有关?可这儿明明就一男一女,即使他们互不相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涉黄交易,那可不归他们管。话再说回来,要是他们两人还有正当关系,可就连嫖妓都算不上了,谁也管不了。 真是错误情报害死人,他们可已经冒冒然地踹了门——westin总统套房的门,若这烂摊子收不好,明天那不得又去局长办公室开检讨会了。 警察眼巴巴看向这满屋唯一能指望的救星——江阔。 “都带走。”江阔直截了当。 他脸上倒是没半点意外之色,目光从寂听身上转到abc身上,然后轻飘飘地下了令。 “hey?kong!”abc从江阔一进门就一直看着他,一副老神在在的胸有成竹样,谁知听他一开口就是让人把自己抓走,这才立即变了脸,大叫,“areyouserious?” 江阔没理他,四个制服警察已经走到隔厅内,对abc和寂听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警官,好得让我穿个衣服呀。”寂听紧捂胸口,眼神放得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面前俩制服笔挺的警察说。 警察看向江阔,寂听也跟着转脸去看江阔。 江阔点头示意。 寂听松了口气,调转方向快步往浴室去,她听见后头abc还在叫嚣,“kong,areyoukidding?youwillsetmeup,youasshole! 听起来他们似乎认识? 寂听钻进浴室,关上门隔绝了abc愤怒的声音。 她掏出一直藏在浴巾下的手机,随手擦了擦屏幕贴身捂出一层的汗,赶紧一边换衣服一边给魁仔打电话。 两遍还是没人接,寂听正要给瞿希拨电话过去,浴室门就被人敲响了。 “我马上好了。”寂听迅速给瞿希和魁仔发了短信,把手机藏到了胸罩里,打开门。 “裹儿个裙儿,要这么久?”门对面倚墙站的江阔看着通身就一件黑色超短连衣裙的寂听。 寂听压根没想到他竟会等在这,眼神有一瞬迟疑,又迅速恢复正常。 他的问题她是没话能解释,只好扬了扬标志的红唇逃避询问。 江阔不避不让地盯着她的脸看。 女人画着细长上挑的黑色眼线,细密的长睫下含笑的眼里似藏着股看不透的迷离厌世,不懂遮掩的烈焰红唇在极精致的五官之中画龙点睛,完美诠释了一张媚而不俗的美人脸。 但若是卸了妆,她的眉眼和鼻子看起来应该还带着股英气劲儿。 房间空无一人,就剩江阔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寂听瞧,饶是寂听心理素质再强也多少有点不自在。 她先走去客厅,想找自己之前放在这儿的羊绒大衣。 “都儿证物,一并带走了。”跟着走过来的江阔说。 寂听无语,“那我?” “走吧。”江阔懒懒散散往门廊走。 寂听走他身后隔着叁五步的距离偷偷打量他,看不懂他对她完全不像抓犯人的态度。 呸,她才不是犯人。 江阔走到门外,转身垂眸看了眼总统套房被他踹劈了缝的门板,烦躁地抿了抿唇角。再看门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修身超短裙的女人。他敢打包票,只要外头风一吹,她的裙子就得翻起来。 想到这,江阔直接皱了眉。 他好歹是江城刑侦大队的队长,现在因为这事儿搞得像治安队来扫黄一样,真他妈丢脸。 “套上。”江阔把自己的皮夹克脱下来,丢寂听身上。 寂听十分识时务地接过来穿上。 酒店外头可是实打实寒冬腊月的天地,她又不傻。 * 橘黄色的暖光路灯照亮这条沿江的寂寥长街,疾驰的警车一路直奔江岸区刑侦大队的方向。 寂听被要求坐在后排,江阔坐她旁边。 车中寂静无声,寂听转头看车窗外,能听见张牙舞爪的江风。 一阵手机振动声,寂听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胸口。 不是她的手机响。 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旁边的人出了声。 “这儿不接了么。” 寂听扭头看他,听他打电话的语气也这样吊儿郎当,脸上神情也是,满不在乎的,还带着点烦躁。 躁郁症初期? 江阔偏转视线,对上寂听偷偷打量他的眼睛。 寂听这回没先撤开,冲他笑得讨巧。 “知道了您,正往回去呢。” 江阔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看着寂听,嘴里有话,但没说。 “警官,不是本地人?听你京片子很重啊。”寂听倒是无所顾忌地开口。 警车在寂听落了话音的那瞬很明显地顿了一顿,开车的警员因自己车技不够纯熟而直接暴露此时的内心戏,不免感觉稍稍有点尴尬,却仍是忍不住偷偷从后视镜打量他们直男江队,以及旁边那位听起来就很肆无忌惮却貌美无双的嫌疑人。 “老实点。”江队开口即无情。 前排警员听得直咧嘴,又偷看后视镜,这回直接对上了后头那人冷漠黑沉的眸,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端正开车态度。 寂听没注意到那些细节,不过被江阔这么冷酷一怼,的确老实了。 然而,没过五分钟,手机的振动声再次打破车内沉闷的空气。 这回,真是寂听的。 寂听感到胸口震麻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江阔,江阔也正看向她。 被像豹子狩猎一样的眼神盯着,而且猎物此时正身怀挑战豹子权威的工具……猎物寂听表示,真的不敢动。 她硬着头皮转回视线,心里边打鼓边猜测这是谁给她来的电话。 魁仔?瞿希? 无非就这俩,是谁都行,总之是能把她从局子里捞出来的人。 “江队,是谁又给你打电话了?怎么不接啊。”开车的警员问。 寂听垂着眼,不说话,也不乱看。 “接。”江阔出声。 寂听这才又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确是在对她说话。 行,那就接呗,反正是被豹子批准的。 寂听心里鼓着劲,不窘不怂,伸手从短裙胸口掏进去,拿出了卡在胸罩里的手机。 但这回真没再大胆地挑衅看向江阔。 她还是要脸的。 寂听低头看了眼来电号码,不是魁仔,也不是瞿希,是在医院照看她妈妈的护工的电话。 一瞬间就再没其他心绪,寂听赶紧接起电话。 “喂。” 这么晚护工会打来,要么是好事,要么是坏到不能再坏的事。 寂听的心脏已经开始极度不安稳地蹦。 “寂小姐,我刚给你妈妈盖被子的时候,看见她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我看得真真的,动了一下!” 护工重复那几个字的声音很激动,隔着手机江阔也隐约能听见个大概。 寂听浑身都绷着的肌肉在听完护工的话时一下子松懈下来,脑子不受控有一瞬间是空白,但也就那一瞬间,之后她迅速强迫着自己压抑了其他情绪,尽力把控着自己的声音不颤不抖,给护工周全安排,“好的,我知道了,今晚医院值班医生是谁?” “是陈医生,他刚刚来看了,但你妈妈现在又没什么反应了,他也不好下定论,所以只能等明天白天再去做详细检查。” “好,谢谢您。只是我今天出差了,夜里应该赶不回去,但我会尽快。医生若是有什么要求或者检查安排,还是要先辛苦您了。” “寂小姐哪里话,都是我的本职工作。您这样讲情讲理又大方的雇主才好哩,难得!”护工说完,又安慰寂听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寂听拿下手机,双手蜷紧的指都握在上面。 车里没人说话,空气都是静默的。 幸亏江阔和开车的警察都没有开口询问,不然寂听怕自己越来越热的眼睛在开口说话时忍不住掉出泪来。 寂听偏开脸看向漆黑的车窗外,她浑身的力气都在沉默中用于克制胸口汹涌起伏的情绪。 江对岸突然传来“咻咻咻”的几声,寂听正望着那边,于是完整地捕捉到泼墨的夜空上接连炸开的朵朵烟花。 蓝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芯,红色的花蕊,它们越铺越大,越炸越开,几乎瞬间点亮了江城的半边天空。五彩斑斓的烟火在夜幕中尽情炫耀,短暂迷人的光影即使在即将化成点点星火坠落人间之前,也不忘最后再凝凑出一笔彩色张扬的“newyear”以此从高潮直接谢幕。 是新年啊。 寂听终于笑了,今晚第一次,真心的。 ————— 京腔的江警官,一副痞子样的人民警察。 叽叽喳喳的ABC 江城市江岸区刑侦大队2号询问室。 “whodoyouthinkyouaretalkingto?”被关在座位上的abc紧皱着眉,一脸不满地看着对面桌后的两个警察,“ihavefuckingtoseekong.” 怕警察不明白,他又坑坑巴巴地吐了个中文名字,“江,阔,imustseehim.” 两位被临时安排来讯问的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在心照不宣的示意后,一个轻敲了敲桌,另一个拉开椅子往门的方向走。 正要伸手拉门,询问室的门先被人从外推开。 “江队。”警察站到一边。 江阔应声,眼神先扫到房间最里头坐着的abc身上。 abc看见江阔,猛地站起来,指着他骂,“kong,youareasneakylow-lifecrip!idon'tletyouhaveyourownway!youwretch!” 江阔没理他,看向身边的警察,“都问出什么了?” “什么都不肯说,只喊着要见你。” “嗯。”江阔走到桌边,看了眼一片空白的询问提纲,指尖触敲铁皮桌面两下,“你俩出去吧,我来问。” 两名警察点头,把笔和询问提纲放桌中央,先后出去了。 abc看着人都走了,这才差不多冷静了点,面上重新摆出高傲的谱,朝江阔冷冷哼了一声,坐回凳子上。 江阔也不管他,直接坐到桌子后面,掏出烟,独自吞云吐雾。 他一支烟没完,abc还是先忍不住。 “don'tthinkyoucanmakeafooloutofme!kong.” 江阔瞥了眼桌边亮着红灯的同步录音录像机,把烟头摁灭在询问提纲上。 薄薄的两页a4纸立即被烫出灰黑色的圈迹,还没来得及向四周蔓延展开时,中间那点猩红火光已经被人彻底湮灭。 “说中文。”江阔丢开捏烟头的指,目光从歪歪矗在桌面的烟头转向与他对面不远的abc。 “kong,oh,江阔,你知别以……”abc是一下子想不好该怎么说,眉头拧了拧,干脆又换成熟悉的英文,“don'tforget,grandpaiswaitingforme.ihaverunoutofpatience.” 江阔闻言,随即收回之前投给他的目光,再次垂眸拿起桌上的烟盒,倒了根烟出来。 看江阔又要摁亮打火机抽烟,完全不打算搭理自己,abc忿忿地哽了一下,最后还是识相地换了言语,“江阔,爷爷,在等我。” “哟。”江阔抬手合上亮着簇火光的打火机,嘴里抿着未点着的烟,看向abc,“合着终于想起来该怎么说话了?” abc恨恨地瞪他。 江阔全然不在意abc的目光,“回来灌几天马尿就剌着你嗓眼儿了是吗,中国话都不会说了。” “你抓我,干什么?爷爷知道,看饶不饶你!”abc哼斥道。 “你丫还记得霍老爷子呢。”江阔起身,绕过桌子,走到abc面前,“我以为那点马尿给你脑子也洗废了,霍睿。” 霍睿抿着嘴,这回没顶嘴。 江阔看他不吭声了,重新打着火机,把烟点了。 “给我一口。”霍睿伸手。 江阔垂眸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啧”了声,掐着烟屁股把烟递他面前。 霍睿的指夹住烟,低头抽了一大口,醉人的尼古丁裹着烟雾滑下口腔心肺,又慢腾腾从鼻孔里吐出丝缕。 一趟遛下来,他心里的劲儿平和不少。 “爷爷,让你来的?” 江阔看他,“回来七天,浪七天,从京市浪江城来了,老爷子不逮你逮谁。” “hey,justjetlagged.youknow,i……”霍睿正说着话,抬头就接收到江阔警示的目光,立即艰难地换了言语,“好,好,我回去。rightnow!你买票给我,送我,航班。” 他心安理得地畅想安排,江阔只凉凉瞥他一眼,就拿出手机直接往外走。 霍睿见他走,也起身准备跟他一块,却见他已经拉开了询问室的门,跨出去就顺手就关上了,根本没一点要管自己的意思。 “kong?”他有不好的预感。 凭他对江阔不多不少的了解,这人只要一完成长辈交代的事儿,剩下的收尾、他们小辈儿的事……九成是指望不上他的。 黑心黑肺的很。 “kong!”霍睿大喊,希望几年不见的江阔现在至少能多点良知。 “先关两天吧。” 江阔不知正对谁说话,霍睿听见他要笑不笑的声音,脑补出他皮笑肉不笑的脸。 妈的,这玩意儿跟小时候一样,就不是个玩意儿。 “fuckingyou!kong!”霍睿叁两步跑到门前,对着中间插着叁根铁栏杆的窗户大喊。 “要不再多关你两天?”江阔又走回来,隔着窗户跟他有商有量。 “你凭什么关我!我要律师!lawyer,lawyer!” “《治安管理处罚法》,卖淫嫖娼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情节较轻,处五日以下。霍睿,我已经给你网开一面了,还不满意?” “我还没!”霍睿不服。 江阔挑挑眉,“要不就等老爷子来赎你吧。” “我草!你……”霍睿一听,当时一个头两个大,国骂都被逼出来了。 出来招妓的事儿要是被他家刚正不阿的老红军知道了,霍睿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两条狗腿必然是保不住了。 “阔哥,江哥,江队……”他连着求饶,这会儿被吓得是一点语言障碍都没了,“别啊,不行啊,我得死这……” 江阔无动于衷。 霍睿一张俊脸愁得要哭。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跟国内的爷爷奶奶其实并不算亲近,但奶奶典型隔代亲,宠他得很,全家也就奶奶最疼他,至于爷爷……要知道,小时候不听话,别的小孩家里都用pennywise吓唬他们,而他妈都是拿他爷爷来吓唬他,而且百试百灵。 谁让爷爷一黑脸,全是他童年阴影呢。 “where'smendy?”霍睿突然灵机一动。 江阔不肯放他走,把mendy放了也行啊,至少他爷爷来了也死无对证。 江阔当然听得出他问问题的话外之意,冷笑了声,直接转身就走,把后头霍睿撕心裂肺的哭吼全锁在那间询问室里了。 34D的女人【二更】 深夜,长廊尽头。 寂听耐着性子在空无一人的询问室里坐了许久,始终无人来问询一二。她冷得要命,又急着想走,但看看那扇落了锁的门,想想自己被江阔不吭不响没收的“证物”手机…… 无计可施。 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她还得赶去医院。寂听想得头疼,打算再去门上的窗口看看外头。 她刚起来跺跺在这没暖气的屋里冻得快僵住的腿脚,外头的锁柄就被人转动了。寂听停了动作,站在原地,看见江阔推开门走进来。 “江警官,来放我走吗?”寂听收敛起不耐的心绪,对着江阔笑得乖巧。 但她今夜妆色很浓,黑眸红唇中实在看不出乖。 江阔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反手带上门,走到房间内的桌边,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桌面上摆的空白材料纸,单手拔开了笔。 “姓名。”他问。 看他这架势,无疑是要走流程了。寂听无奈地呼了口气,坐回正对着桌不远处的椅子上,调整面部笑容,答:“mendy。” 江阔一听就不自觉蹙眉,刚挨上材料纸的笔尖静止了。他抬眸看她,语气不算好,“按身份证印的说。” “啊,身份证啊,我中文名字很土的,”寂听以不变应万变地笑,“叫李红。” 什么英文名、中文名、年龄、地址、民族的,早在她叁年前接第一单的时候就按照瞿希给的信息背得滚瓜烂熟了。 只要她心理素质够强大,拖着时间等到瞿希捞她出来,一切就能收工大吉。 不过她第一次被抓现行就对上江警官这种男人,真是难搞啊。 看着江阔静静审视自己的眼,寂听心里打鼓,面上还是笑得毫无破绽。 “多大。”又听他问。 “看不出来吗?”寂听闻言,煞有介事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身上还套着江阔的黑夹克,夹克下面是她自己非常显身材的贴身连衣裙。 她刻意挺了挺腰,“34d呢。” 非常无辜,理直气壮,且牛头不对马嘴地答话。没办法,寂听很清楚自己必须捣乱,拖时间,而且拖得越久越好。 就算她满嘴的假信息,也一样不能被警察套出来太多。 被知道的越多,对她就越不利,没办法,谁让她是做坏事的惯犯呢。 “啪”得一声,清脆地炸在空屋里。 寂听抬头看向江阔,原来是他撂了手里的笔到桌上。 “怎么啦?江警官。”寂听睁大了眼,很慌张的语气。 “一个月前,邻市峰志有限责任公司法人姚峰志挪用公款300w,犯案后主动自首,并且交代了挪用原因是被人以桃色交易的不法照片敲诈勒索。”江阔慢悠悠说道,见对面的寂听始终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换句话说,就是被仙人跳了。” 寂听的嘴巴张了个“o”型,“原来仙人跳这么赚钱呢?” 这倒不是寂听装,她确实没见过那么大的单,瞿希也从没跟她提过有叫姚峰志的人。 实际上,她这几年统共也没干过多少票,而且瞿希每每找她,也都给的是再稳妥不过的局。她必须学着从这种陷阱里捞快钱,但也听说过瞿希的老板并不是差钱的人,让底下的人筹谋这些不过是为了捉住某些色心大起的人把柄罢了。 所以大老板只是为了抓把柄,那么打工仔寂听能得的数,自然就不是那一个二个色鬼可以被随意宰割的价了。 所以,真没太多钱,只是足够支付她妈妈这几年的治疗费和护工工资,但话说回来,若让她去找个正经工作赚,这个数额也是她万万攒不够的。 抛了尊严和风骨,又回回提心吊胆地卖着笑,换来的不过是刚刚好。难道就没想过去找瞿希问更来钱的路子吗? 寂听当然想过,但那些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被她咽进肚子里。 如今这个社会,想搞钱什么路子没有?关键问题是代价她付不付的起。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真要为了钱把自己彻底搭进去吗? 想想自己还没捂热乎的名校毕业证,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干净美丽,拥有着无限希望。 是苟且度日,还是把控未来? 聪明人必然选择后者。 对面落座的江阔没回答她,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审视她的滴水不漏。 对着这张娇媚而满是无辜的脸,以及她周密善辩的托词,江阔的思绪有那么一瞬不受控地跑了神,他脑子里突然浮现了烟花绚烂时,后排车窗玻璃反射出的她脸上一眨眼的脆弱受伤的神情。 妖艳,乖巧,无辜,柔弱,狡猾,大胆,八面玲珑…… 这女人,到底有几副面孔? 真他妈可怕。 ————— abc就是美国出生美国长大的华裔啦。这个词感觉是挺有年代感的?好多年前火过一阵,看我来真的老了(哭)。最近这几章进度都挺慢的,毕竟是个正经谈恋爱的甜文,该交代的得交代清楚,咱不着急吃肉哈。 哦,对了,本章瞿希的大老板隐身出镜(都知道是谁吧?) 写满字的星星 “江警官,还问吗?不问的话,我什么时候能走呀。” 寂听微微歪着身子,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掌心拖着下巴,偏过一双笑眼看着对面始终紧盯她的江阔。 “走?去哪?”江阔靠坐在铁皮凳上,一手搭着腿,一手搁桌上,动作闲适,就是脸上表情不怎么好看。 寂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泛出水雾的眼,“当然是回家睡觉呀,都好晚了吧。” “想睡觉,犯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 寂听闻言,立即不满地蹙眉撅嘴,小声嗔怪,“江警官,你可不要乱说呀。我现在在这里回答问题可是纯粹为了配合你们人民公仆的工作而已。我一个合法公民,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就连平时,乱扔垃圾都不敢的。” “也就是说,姚志峰的事你毫不知情?” 寂听摇头,“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他呀。” 江阔不语,细细审视寂听脸上的细微表情。不得不说,他的确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意味着,她确实没有问题? 也不见得。 江阔站起身,握拳,用指节敲敲桌子,“那么李小姐,就辛苦你在这里多回忆回忆,什么时候想起来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随时叫我。” “诶,你干嘛!你总不能把我一直关着吧?”寂听看他要走,也赶紧站起身。 她这会的确是不淡定了,因为她再在这屋里待着,真要冻死了。 “为什么不能,配合人民公仆的工作,不是作为合法公民的你的责任和义务吗?”江阔看向她,眼中原先的肃穆和不耐因她突然表露出的真实的慌张懵然而略有松弛。 “江警官,我记得《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叁条,公安机关传唤他人的询问查证时间是不得超过八小时吧?”寂听尽量保持镇静,只是捏着椅子靠背的手用得力气稍微大了点。 江阔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陷在黑皮椅背的白嫩指尖,“李小姐,关于法条倒懂得不少。” “恰好看过点杂书。”寂听敷衍笑笑。 “那就可惜了,书还是该全须全尾地看。”江阔看她眉眼间渐渐生出了不耐,心里倒是觉得逗了趣儿,“后儿还跟着半句,情况复杂,可依法适用行政拘留处罚条例,询问查证时间可延长至24小时。姚志峰,300万,可不就情况复杂呢。” 24小时?那她妈妈怎么办!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欲加之罪……”寂听此时已然拧了眉,眼中失了笑意,直直瞪向江阔。 可她剩下辩白的话还没讲完,突然就听见外头走廊传来abc闹哄哄的叫喊,“江阔,哪呢?youdon'tsneakawayandhide!imustfindyousoon,asshole!” 寂听噤了声,不禁看向江阔,见他刚莫名舒展了点的眉心现在已经又敛起来。 在他就要抬腿往外走时,寂听还是喊住他:“江队长,怎么他都放出来了,我还要关在这?就算你们认识,你也不要徇私枉法啊。” 江阔看了她一眼,没理,直接往外走。 门刚打开,霍睿恰好也找到门前。他越过江阔的肩膀往后看了一眼,脸上表情突然就生动了,“mendy!” “hi,chirs。”寂听抬左手到脸侧,指尖上下勾了几次,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既然abc能走,她一样也能走吧?毕竟一起毫无理由被抓进来的嘛,现在abc都这么明显地招呼示意了,寂听以为江阔肯定没法赖了。 但很显然,江阔本人并不这么以为。 他顺手就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mendy和chris的对望。 “裹什么乱?丫以为我这儿开窑子的?”江阔冲霍睿厉声呵道。 霍睿才不怕他,伸手扒拉开江阔,凑到门上的窗口,言语极其热切,“mendy,don'tworry,leaveeverythingtome!” 说完,他还特意朝江阔瞥了一眼,神态格外牛逼哄哄。其实他对寂听倒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也没打算想办法捞人,他就是想跟江阔对着干,气死他。 谁让江阔跟他爷爷打小报告,还非把他抓进局子,要知道他在美国可是多金贵的少爷,局子朝哪开他都没见过。 原本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万万没想到他爷爷老人家根本没亲自来逮他,只让家里的李叔给他带回去。李叔可是跟他爸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对霍家长孙可好得很,那剩下的…… 霍睿一番计算,可不就有恃无恐了,从询问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江阔出气。 但江阔不吃他狐假虎威这一套,一把就捏住了霍睿的后脖颈,把他从窗口拎到一边,“几年不见有起子了?我看你丫皮痒了吧,霍睿。” 屋里寂听也赶到窗口,高跟鞋的助攻让她的视线恰好能越过栏杆寻见门外的两个人,她适时开口:“江警官,别忘了我们和谐社会呢,警察可不能打人,还有,记得公正平等啊。” “thanks,mendy!”霍睿被江阔钳制着转不了脸去看,只能背对着寂听举起手臂朝她表示感谢。 江阔侧过脸与她对视一眼,没应声,直接捏着叫嚣的霍睿往外走。 刚出办公楼把霍睿交到李叔手上,又听李叔替江老爷子念叨了几句,江阔手机就掐着点似的来了电话。 他简单与李叔道别,目送霍睿和李叔坐进轿车后,接起电话。 * 寂听踩着高跟鞋在询问室蹦哒了几圈,但裙子下面的光腿越蹦越冷。没办法,她只好蹲下身子,尽量用黑夹克包住腿。 江阔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寂听缩在地上扮蘑菇的样子。 寂听闻声,抬头看他,想站起来,但腿蹲得有点麻了,索性就不动了。 “干嘛?”寂听冷得要命,对着罪魁祸首实在没什么好语气。 江阔还搭在门柄上的手又带着门往里拉开了些,“走么?” 寂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半开的门,站了起来,“怎么,现在我又能走了?” 江阔挑眉,从兜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没法儿,和谐社会么。” 寂听不信,走过去接过手机,又试探性地往门边一站,发现江阔确实一动不动地给她开着门。 看来是瞿希或魁仔已经给她疏通好关系了? 寂听想到这,瞪了正给她开门的江阔一眼,不屑轻嗤一声,直接抬脚往外走。 没找关系的时候他对她是那个凶巴巴要吃人的样子,现在有人帮她打了招呼,他立即就对自己是这个殷勤态度。 呵,什么狗屁人民公仆。 寂听暗自骂他。 “一个丫头片子,别学着些不叁不四的人去酒店。”江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寂听从他面前走过,他突然就想到夜里瞧见的她裹着浴巾站酒店里的样子,莫名其妙就来了这样一句话。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跟神经病似的。 寂听也因他的话顿住脚步,转头看他,眼神这次是丁点不含笑了,“江警官,这话你对chris说过没?” 江阔皱皱眉,不明白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寂听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绝对没和abc说过类似这种话,下一秒脸上就挂起了凉冰冰的笑。 “我倒是不知道江警官原来对女性还有这种刻板偏见。怎么,男人可以做的事,小丫头片子就不行?” * 寂听在赶去医院之前,先回了趟家。 她家是大学城附近的一间合租房。 一百五十平的套房被隔成叁间一室一卫的小套间,好在除了套房的大防盗门之外,每一间也是入门处独立上锁,私密安全,而且学校附近的合租人群简单,价格便宜,寂听还是很满意的。 “你也这么晚啊。” 寂听正在玄关口开自己的二道小门时,隔壁同租的女孩何梦莉正好打开第一道防盗大门走进来。 “嗯。”寂听推开门,拔出钥匙,回头看她,看见了跟在她身后一起进来的男孩。 男孩趴在何梦莉耳边说话,眼睛却往上瞟到寂听身上。 “我先进去了。”寂听打完招呼,就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隔着一层防盗门,也能听见男孩女孩嬉闹的笑声。想到那个男孩的眼神……寂听敢打包票,他绝非善类。 但寂听很快就把这点想法抛之脑后,毕竟她跟何梦莉也不熟,何必插手别人的人生。 她迅速打开衣柜,换了身保暖且学生风的装扮,腿上的皮肤在暖烘烘的加绒裤下慢慢恢复了温度。她看了眼被丢在桌上的黑夹克,开始对着窗前的梳妆镜迅速卸妆。 在一切收拾妥当后,她看了眼窗台上正安静晒着月光的玻璃罐子。 深海蓝色的大罐子,在清幽的月光下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的满满当当的星星。 寂听忽而转了要往外的步伐,从桌上找到笔和纸条,写下: 【希望妈妈这次是真的醒了。】 她熟练地把长纸条迭成了一颗饱满的五角星,正要封口时,余光又瞥见被安安静静丢在罐子不远处的黑夹克。 寂听折纸的手顿了顿,然后迅速拆开展平,拿起笔在底下又补了句话: 【终日打雁,今天叫雁啄了眼。好在,是只帅雁。】 ————— 星星就是听听的信。 高傲的白天鹅 寂听从出租车上下来,视线扫过住院楼门檐下的滚动走字屏,右上角图形时钟大约是03:37。 一阵风过,带着深冬寒意。寂听双手拢紧棉服,在黎明到来前进入医院。 电梯缓缓升起,寂听对着镜子一般的轿厢,再次检查自己脸上是否残余浓妆痕迹。 妆容自然洗得干净,但白光又清楚照出她眼里的血丝以及眼下浅浅乌青。寂听抬手用指尖抹了抹,不减分毫颜色。 有点后悔刚没多花点时间搞搞遮瑕,不知道病房里是不是也会看得这样清楚。寂听蹙眉,不禁懊恼。 电梯在她自说自话间已至目的地,梯门一侧印着10的数字灯先行熄灭,而后梯门慢慢缩退回一边。 寂听踏出电梯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离得远些,轿厢能照出的她脸上的疲倦就没有那么明显。 寂听稍稍松了口气。 路过护士站,埋首于高柜之下的护士闻声抬头看,见是寂听就先笑了笑,“不是说出差了,来得够快呀你。” “是呀。”寂听也跟她笑。 “陈医生今晚去看阿姨好几次,不凑巧都没见人醒,没办法最后还是说等明天做了检查之后再下定论。”护士说到这,站起身,手臂扒着高柜冲寂听勾勾手指。 寂听隔着柜面凑到她跟前。 “护工大姐说了,她可是看得真切呢,阿姨的手的确是动了。照理说,真要是手动了,那阿姨八成是醒了,说不准啊,现在只是睡着了,你别担心。” “好。”寂听脸上的笑绽得更开了些,“谢谢。” “谢我做什么,不如谢陈医生啦,他今夜可是一趟趟地跑。” “他呢?”寂听又问。 “刚还在呢,这会不知道了。我去帮你找找?” 这里的几个轮班护士都和寂听比较熟悉。寂听虽然比她们都小,但很会为人处世,什么好吃的零嘴儿,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当前时兴的面膜化妆品啥的,虽都不是什么贵价的东西,但抵不住寂听隔叁差五地带来,而且她嘴又甜,人又漂亮,所以整个护士站就没人不喜欢她的。 “没事,不用,我就来看看我妈。”寂听摆摆手,“我先进去瞧瞧。” 护士点头,目送她往走廊尽头的病房去,这才又坐回位置上。 长廊上嵌入天花板的节能灯一盏接着一盏,灿白的亮光从病房的窗口钻入关了门的房间里。寂听轻轻拧下门柄,白光渐渐从屋内窗下消失,又融汇去了越来越大的门缝之间。 安静的病房里没有开灯,地上映出的光影反射向四周上,努力给房间布上一层灰蒙蒙的亮。寂听就借着这些光亮,隐约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人影。 心脏猛地颤动一瞬,她抬手就按开门边的电灯开关。 瞬间房中布满了亮光,刺眼的光照得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人紧紧眯起眼。 寂听怔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又在回神过来的下一秒,眼圈霎时通红。 “妈妈……” * “他睡着没?”文庆用手里的文件敲敲离江阔办公室最近的警员的桌子。 警员伸长脖子,透过透明玻璃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见他们江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脸上盖着件警服外套,大长腿高高翘在桌上,谁能看得出他睡没睡着。 “不知道。” 文庆纠结地皱皱眉,“他啥时候进去的?” “听说江队半夜突审了青山派出所送来的叁男一女,我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见他们还没结束,这会……可能也才进去没多久吧。” “骗我你死了。”文庆用手里的文件指指他,恐吓道。 警员嘻嘻一笑,非常有眼色地起身去替文庆拉开了江阔办公室的玻璃门。 文庆踮着脚进了办公室,走到桌边等了会,看江阔还是一动不动,眉不禁皱了起来。 看起来是真睡着了啊…… 文庆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谁知道刚转身就撞翻了桌上的一摞资料。 操,完了。 文庆听见身后江阔拉下警服的声音,脸皱得像颗苦瓜。没办法,等着吧,看起床气严重得能吃人的江阔这次要如何发落他。 “江队。”文庆转身,笑得比哭难看。 江阔眉心敛得死紧,眼里倒并无睡意。 “江队,没睡呢。”文庆这才咧嘴笑笑,发现江阔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他立即转了话题,把手上的文件递过来,“这回青山派出所还真是按你说的,整日抓着涉黄案件不放,有个风吹草动就立即出击,还真这么巧就能逮住咱要逮的人。怪不得你还连夜突审,一口气都搞得明明白白了,300w的经济案啊,你肯定得是头功,上头绝对要给你发个大红花别胸口了这回。” 江阔没心情听文庆聒噪,伸手接过文件,看了眼,发现是要送往检察院的卷宗和起诉书。他大笔一挥,在案件承办人处签下潦草的大名。 “没事了就从外面把门儿带上。”江阔把文件丢给文庆,重新往脸上盖了警服。 他最近总熬夜,今儿又通了宵,再不睡真怕要猝死。 “诶,诶,江队,先别睡啊,我听他们说夜里你亲自把你朋友给逮进队里来了?还说你还怒气冲冲地带了个美得翻天的女人一道来了?你不是最烦女人碍事,这唱得是什么前因后果?让我猜猜?1v2?江队你……不能够吧!哎哟,您就给我说说呗!我听他们说得真是热血沸腾,就盼着您发发善心给讲讲清楚了。” “滚蛋。”江阔极度不耐烦的声音从西服下传来。 可文庆不怵,反正只要江阔不是刚起床,他就没啥好怕的,于是他张嘴还想再问,谁知道外头先有了警员冲他招手。 可惜,只好下次再问了。 文庆撇撇嘴,满脸遗憾地走向外头找他的警员。 办公室终于又安静了。 但好半晌,江阔都没睡着。 他不眠不休的脑子此时正没由来地又想起…… 该怎么称呼她呢? mendy? 李红? 都不是,江阔知道,不论是霍睿对她的称呼,还是她镇定自若的回答,那都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到底叫什么? 江阔仔仔细细地翻了遍记忆,的确是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是在四年前。 那天他替江家老爷子去江城大学探望外交学院的老友孙玄同,他当时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等着开会未归的孙教授,这个女孩不知从哪来的,他一抬头就捉住了闯进他视线里的她。 摸着良心说,江阔从小到大见过的极品美女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因着他的家世和他的脸,就连在警校的那几年,他身边也都没少围过长得好看的女人。 但像她这样好看到让他觉得晃眼的,这是头一个。 年纪轻轻,身材倒好,白t恤穿她身上又纯又欲,还有她身上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裙和裙下光洁纤细的长腿……满校园里,十足十的与众不同。 至于这条发白的裙子……是现在流行的新风格? 看起来不咋像。 等人从他面前走过,进了旁边教学秘书的办公室递交一个叫助学申请的材料后,江阔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裙角上的白色原来是贫穷的印迹。 女孩和她的老师简单交谈之后就出了办公室,原本在她手里的文件此时已经留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 文件离他很远,江阔根本看不见文件上的名字。 他收回目光,再次不着痕迹地打量向女孩,而女孩已经目不斜视地走过了他身边。 她身姿很好,江阔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前几天在手机上刷过的一个芭蕾舞视频。 清冷高傲的白天鹅,从来都目中无人,自然也不会给同样佼佼不群的江阔半个眼神。 —————— 没错,江阔就是这样一个被人忽视就会耿耿于怀好几年的小心眼自负大少爷。 【第n+1封信】 他笑起来可真要命。 ——寂听 贼意外的擒贼 “姚志峰?好像是你们邻市一个小老板吧,之前偶然听人提起过,但那种货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周老板的名单里……而且你知道的,我们从不是图钱去的,自然什么经济案、诈骗案也跟我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诶,你还好吧?我真是不知道出了这回事,都怪我消息看得太晚了,昨夜跨年ktv事情太多了,最近我又替着……算了,那些你都不用操心。倒是你,现在警局那边还有你什么问题吗?有的话我找人给你摆平。” 瞿希的突然来电,让电话这边的寂听在心里生了个巨大疑问。 如果不是因为瞿希,那她为什么突然就被放出来了?可魁仔到现在还联系不上,一定不会是他帮了自己。难道是abc? 不可能。 寂听十分明智地优先把abc从恩人名单上划掉。 “我倒没什么事,夜里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魁仔呢?他干什么去了,交代他的事儿也敢出纰漏,我看是欠收拾了。”瞿希大骂。 “我暂时还没联系上魁哥,我……”寂听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走到她身边的护士打断了。 “寂听,你妈妈找你呢。” “哦,好的,我就来。”寂听侧过脸朝护士点头,等护士走远她又继续和瞿希说,“希姐,我这边还有点事。” “嗯,好,忙去吧,有空再给我打电话。” 瞿希说完就要挂电话,却又听见电话中寂听立即抢先出声喊住她。 “希姐。” “嗯?” “我妈昨天夜里醒了,今天上午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她身体大致没什么问题了,复健结束之后人就能出院。” 瞿希听完,先“啊”了一声,再开口话里明显带出笑音,“恭喜你呀,寂听,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阿姨醒了。” “是啊,可算是等到了,”寂听也笑,转过身背靠窗户看了眼黄昏时人影寥寥的医院长廊,继续道:“谢谢希姐您这几年照顾我,才让我有机会等到我妈醒。但以后……我算了算,我每月工资也勉强够我和我妈的日常花费,如今少了医院开销,大约对钱就没有那么大的需求了。所以……我想退出了。” * 等寂敏在医院病床上踏实睡去,寂听这才舍得离开医院。 外头的天早就黑透了,昏黄路灯在半空中打出一层暗橘色的影儿,寂听抬头望,只觉浓黑的夜像被罩了一层浅淡虚幻的光。但满世界干冷的风又像一把把开了刃的刀,同时也让她感受着真实世界的寒冷与疼痛。 她两手插入棉服兜中,低着头一路走向不远处的地铁站。 在正要迈下地下通道入口处的蜿蜒长阶时,寂听被迎面上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脚下一节一节的楼梯连通着地上到地下的距离,寂听猛然被撞得站不稳脚,伸手就要去抓,周身却只有空气触及。眼看自己无可奈何就要往下摔,寂听正要闭眼认命的一瞬,突然被人从后一把抓住了她棉服的帽子。 “站那儿。” 寂听刚借着身后那只手的力量堪堪站稳脚步,就因为听见来人的声音而再次一动不动。 “不儿说你。” 这似笑非笑的声音,寂听异常熟悉。 察觉他在说话时随即就松开了自己身后的帽子,寂听转过身去确认救她一命的人。 竟真是昨儿夜里那位抓她又放她的江警官。 他今天穿了件夹克式棉服,脸上没了上次见面时的燥郁和不耐,取而代之是一片平静淡然,甚至他看着她的眼睛里,还略略藏有笑意。 如果不是他此时另一只手上正抓着刚刚撞上她的男人,寂听可能会觉得如此情境下他一定是在等她搭讪问候。 “甭挣了,跟我警局走趟儿吧?”江阔说完,抓着男人手臂的手就从男人身后别了过去,然后他从腰后摸出副手铐,利落地从后拷住了男人的双手。 一套行云流水看得寂听有点懵然。 “小丫头片子,见人迎面过来不知道躲?自个包儿都开了没瞧见呐?”江阔一手捏着手铐,一手掐着那人的肩膀,扭脸对寂听说。 寂听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前的小挎包不知何时被开了扣,正向外大敞着。 好在她不爱随身带钱,手机平常也都习惯放在兜里,所以她的包里并没什么贵重物品。 寂听后知后觉地扣上包,脸上的茫然之色刚消散又升起,一时无语,只好低低与他说了句“谢谢。” “嗯。”江阔随便应了声,像是不多在意,直接带着小偷往前走了两步,在迈出通道口前却又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看还站在原地看他的寂听,唇像是笑了笑,“咱俩谢就甭谢了,明儿起早把我衣服送回队里来就行。” 说完,他这才带人扬长而去。 咱俩? 寂听看着站街边的江阔正把男人塞进一辆越野车的背影,眉心不禁蹙了起来,心里一瞬间有点捉摸不透的情绪她还没来得及捉住,它就又不知逃去哪里,无影无踪。 咱俩熟吗?谁跟你咱俩。 寂听轻嗤一声,转身走入地下通道。 委屈的送衣小妹 寂听在新年的第叁天晚上接到了魁仔的电话,她当时正在出租屋的窗前核对明早上班时要递交的文稿合同,振动的手机把她从印满a4纸的英文字母中拽了出来。 电话接起来没聊了句,寂听就发现魁仔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解释那天的事,而是问她要不要继续接活。 “明天我假期结束,得上班了。”寂听没有一开口就拒绝他。 有些事她可以与瞿希说,但她不信任魁仔。 “以前你也上班,该做不还是做。” 寂听想了想,“我是被吓到了,你不知道吗,上次我被警察抓了。” “最后不是没事吗,这还留阴影了?”魁仔轻笑,言语间满是不以为然。 “原来你知道?我当时一晚上都联系不到你,没吓死也要急死。”寂听说。 魁仔在电话那端静了静,斟酌后才开口,“这事我没跟瞿希说,原来也没打算跟你说……那天晚上是他妈被人下套了,本来我就在酒店大厅等你,碰巧见到几个兄弟,就喊着去上楼喝酒,我看时间还早,就去了。谁知道,妈的,酒有问题,醒了都第二天下午了,手机也不知道被扔哪去了,我就直接去找一起喝酒的那帮孙子,这才知前因后果。江城有个不入流的叁人团伙小打小闹搞仙人跳,前阵子逮了个小老板一黑心勒索人家50万,那小老板盗用公款给了钱,他们看人给钱痛快,又敲了几笔,那小老板最后实在没钱就直接报警了,警察调查的时候那叁个人老实藏了一阵子,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你我,就异想天开准备逮个机会让我们给他们顶锅,我那几个兄弟怕我真着了道,就借着喝酒给我拖着了……真他妈傻逼,不过我听说他们还是被逮了,就在抓你的那天夜里。” “这么巧啊。”寂听听得云里雾里。 “不巧你能当天夜里就被放出来?” 寂听垂眸,抬手捏了捏额心,暗自吞下了那句以为自己是被他捞出来的傻话。 “真有心理阴影了?那这阵子你是做还不做了?”魁仔只操心这个。 “我跟希姐说了,先休息一阵子。”寂听睁开眼睛,转过头,视线自然而然落到墙角衣架挂着的那件黑夹克上。 “嗤,出息。”魁仔一听没戏,随即挂了电话。 寂听放下手机,静静望着黑夹克,陷入沉思。 * 元旦叁天假期结束,江岸区刑侦大队全员回归。 堆积的文件和满当当的会议安排塞给了大队里的每一个人,只有刚从表彰会上偷溜出来的江阔正静悄悄地藏办公室里躲清闲。 他两腿翘桌上,人窝在铁皮椅上,一手来回抛着掌心里的一管四四方方镶金边的口红,一手捏着鼠标对着电脑屏幕“哒哒哒”地玩扫雷。 明蓝的数字1,浅绿的数字2,大红的数字3,深蓝色的数字4,还有极个别紫红色的数字5,它们满满铺了一整个屏幕,只要再加把劲合计合计往哪右键再插最后几个小红旗,立马就又旗开得胜一局。 江阔抬起中指,刚看准了地儿往下落,突然“哐”得一声,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若不是门后有铁门柄挡着,门可能都要撞上墙面震成玻璃渣。 “江队,外面有人找啊!”文庆一手捏着门柄,一手指着外头,站原地冲江阔笑得一脸奸情,“我瞧着妹子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江队你真是闷声不响做大活啊。” 江阔蹙着眉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几个异常打眼的扎着倒刺的黑地雷上,挪到门口喜笑颜开、看起来十分欠打的文庆身上。 “你大爷的。” 文庆正因为闻见八卦的味道而乐得不知所以,“怎么有美女找还不乐意,要不小的替您去?我瞧着真心极品,你哪寻摸的,也指点指点兄弟啊。” 他边说边摸着下巴,眉飞色舞没半点正经样。 江阔垂眸看了眼卡在自己左手虎口处、露出半截金边的口红,就意识到了是谁。他收了高跷桌上的脚,站起身,把口红装进裤兜,抬手关了电脑屏幕就往外走。 文庆一脸激动之色,跟着就要一起去。 江阔止住脚步,回头看他。 “滚你丫的。” * 寂听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家对外贸易公司做翻译,收入中等,胜在工时灵活,不妨碍她偶尔接接私活,以及隔叁差五去医院陪伴妈妈。 唯一让人头疼的是距离,从她住的地方到公司,即从地铁2号线中点至3号线起点,中间还要换乘一条7号线。也不是没考虑过换房子,但她租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统共就一站地铁的功夫,所以搬家的念头在妈妈醒来之前一直都没真付诸行动。 久而久之,跨江南北两头跑的日子过了小半年,寂听折腾得也习惯了,除了因为早晚通勤太累慢慢养出个不爱走动的懒毛病以外,其他倒没什么大问题。 但今天她趁着午休,抱着装衣服的大纸袋生生挤了九站地铁到了江岸区的刑侦大队,也的确算是破天荒了。 谁让她之前误会人家是黑心警官呢,还差点就把他衣服都扔了。 万幸。 寂听又低头检查了眼纸袋中整齐迭放的黑夹克,刚抬头就瞧见出了办公楼的江警官正远远朝她走来。 “还以为今天来得不巧,见不到江警官了呢。”寂听等人走到面前,先笑着开口。 旁边坐大门口警亭里的门卫默默关了广播,竖起耳朵。 江阔在与她隔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两手插兜,垂眸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送我衣服?” 寂听点头,又觉得有歧义,“谢谢你上次借我穿。” 她笑着把抱着纸袋的双臂递到他眼前。 江阔没接,视线往上看向她的脸,“洗了么?” 寂听闻言,脸上公式样的笑瞬间凝了凝,随后又尽量笑开了些,“怕衣服贵,我笨手笨脚地给洗坏了。你要是不着急,我下午先送去干洗店?” “成。”江阔应得理所当然。 寂听一时无话,看着他时脸上的笑感觉马上就要被寒冬腊月的冷风给吹散。 “那我先走了,衣服我洗干净了再来送。”寂听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是摆得亲切。 “算了,瞧你也不乐意。”江阔伸手要接回衣服袋子。 “怎么会,能帮上人民公仆的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寂听话是这样说,但并没有准备先他一步收回纸袋子。 倒是江阔,听了她的话,原本已经抓住袋绳的手立马就松了开,“那感情好。” 寂听唇角的笑再次僵了僵。 他是半点听不懂好赖话? “既然你这样热心肠,我也送你个东西。”江阔从兜里套出来那管黑色镶金边的口红,瓶盖上印着两个金色字母,上面还有一道寂听非常眼熟的划痕。 和她这两天找不到的那只口红怎么这么像? 江阔看她凝神探究的模样,不禁暗暗笑笑,“贼不走空,上次那家伙从你包里顺的。” 寂听抬头看他。 “眼光不错,”江阔抬手把口红丢进她两手正抱着的纸袋子里,“这口红颜色,还有你今天嘴上今天抹的,都挺好看。” ————— 江阔:我看女人的眼光也非常不赖! 深藏不露的感情线 寂听垂眸看卡在黑夹克折缝中的口红,又抬头看江阔。 江阔仍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步距离,手插着兜,半耷着眼皮看她。 她今天化着裸妆,穿着包裹严实的浅色大衣,牛仔裤,脚上是双街头常见的过脚腕的纯色棉靴,没了妖娆妆扮加持,竟也一样让他越看越挪不开眼。而她此时双眼全看着他,眼里忽闪疑惑茫然,还藏着丝隐忍不发的不耐烦,真没半点跨年夜那晚妩媚圆滑的狐狸模样。 倒像只准备炸毛的猫。 江阔克制想要上扬唇角,“你大衣还要不要?” “要啊。”寂听原本就打算一物换一物,但没想到江阔事儿这么多。 “搁物证科供着呢,跟我来吧。”江阔转身先走。 寂听看了眼他的背影,先长长地舒了口气,才抬脚跟上。 警亭里的门卫这才慢悠悠从窗口伸出头,一边偏着脸看向大院里一前一后朝办公楼走的身影,一边伸手重新拧开了广播。 “小江这是铁树要开花啊。”大爷点头肯定。 * 寂听再次进入了刑侦大队的办公楼,不过她这次没去-1的询问室,而是一路跟着江阔上了电梯,来到五楼。 “小刘,我来拿东西。”江阔站在门边,曲指敲了敲半开的办公室门。 “江队,来……”坐在办公桌前的小刘听见江阔的声音立即迎过来,门一打开先看见了站在江阔身侧的寂听。 小刘转回头看向江阔,想问什么又没问,就这么欲言又止地再次看回寂听。 江阔看着小刘落寂听身上就半晌收不回来的眼神,一抬手直接合掌敲到门上。 正从门内握着门柄的小刘被他这一拍吓得一个激灵,看向江阔时笑容讪讪,“江队,过来逛逛啊。” “逛什么逛,他们大前个一早送你们这来的大衣呢。”江阔往前走一步进了门,给旁边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大衣?”小刘恍然,立即点头,“有,有,我就说你们办案怎么收个大衣回来,想着是谁的落这了,一直给收柜子里了。” 小刘走过去打开柜子,扒拉开半层的文件资料,从最里头抽出来那件被窝成一团的大衣,“诶,不好意思啊,收拾得有点乱。” 他那天收到衣服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女式的,但真没想到这衣服的主人还有层能让江队亲自过来替她取衣服的关系。 哎,早知道他就好好收拾起来了。 小刘向后瞟了一眼寂听,对于当人家面把沾了灰的皱巴衣服还给人家这事,还真有点悔不当初。 “只是有点?”江阔皱着眉看着小刘递过来的衣服,伸手接的时候脸上多是嫌弃的意味,“队里见天搞卫生检查,你当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小刘没话能说,笑得尴尬。 “啧,你这破地儿下次就得重点查。”江阔嫌麻烦似地叹了口气,走出办公室。 寂听一直等在门口,看见江阔出来,腾出一只手抱装黑夹克的纸袋子,另一只手要去接她的衣服。 谁知道江阔捏着衣服的手抬起来先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脏了,洗完给你。” “没事,不用。” 寂听倒真没觉得他能给她衣服供起来,所以也不多在意地举着手就要去拿。谁知道她指尖刚碰上大衣衣角,江阔就把衣服换到另一只手上。 寂听收回手,微微蹙眉看他。 江阔没理她外显的不满,直接跨步朝电梯口走,“我坚持。” 寂听咬咬牙,追上去,唇角再次刻意摆出和善笑意,“江警官,既然你要洗我的大衣,我也得洗你的黑夹克,那不如就交换一下,各洗各的?” 江阔先用捏着衣服的手指指骨蹭亮电梯下键,然后看向寂听,摇头,“一码归一码。” 寂听这回真被他气到无言,偏过脸怒视他,正对上他看着她的眼。 竟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样儿。 是她太看他不顺眼了才这么容易生闷气? 不值当。 寂听收回视线,默默把生气的情绪硬生生地给憋回去。 “你大晌午的过来,吃饭没?”江阔没收回目光,看着她的细微表情只觉得有趣。 “嗯。”寂听懒得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敷衍着应。 “成。”江阔一听就知道她撒谎,但也没多说什么,好像刚刚不过是随口问问。 他本来也没打算勉强硬邀。 电梯终于到达五楼,寂听跟着江阔往里走,打算再忍最后一程。 真的是忍,寂听看着自己怀里的纸袋子肯定道。 也没法怪她生气,她是真没见过这么多事儿的男人,要不是看他眼神太静太冷情,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借机泡她。 寂听直视前方,从电梯的反光镜面看身后倚着轿厢站着的江阔。 他也正看着她。 “怎么?” 寂听收回眼神,没回答,电梯恰巧在2楼停下。 “江队。”文庆走了进来,看见寂听眼睛亮了亮,“诶,美女,没走呢,是来找我们江队吃午饭的吧。” 寂听摇头,脸上已呈现公式微笑,“不是,来还东西。” “哦?”文庆凑过去,瞟了眼她怀里的纸袋子,“我瞧着,这江队的衣服吧?” 寂听笑笑,没说话。 “江队,不是我说你,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啊,哪有让美女给你掂东西的?”文庆说着就伸手从寂听怀里掂走了纸袋子。 “没事……”寂听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文庆的动作抢了先。 “美女,一起吃饭呐,我们警队别的没啥招待你的,但食堂饭菜你必须尝一尝,当得起我们大队一绝。”文庆站到寂听身边,看也没看身后角落的江阔。 “是吗?”寂听笑着与他闲聊。 “那可不,得益于我们江队嘴挑,食堂师傅都是他亲自把关的,别说,做得饭还真好吃,我们……” 文庆话没说完话,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门一开,身后江阔直接抬脚把人踹了出去。 “啰嗦个屁,吃饭去。” “诶,你!”文庆抬手拍屁股灰,抬头对上江阔不善的眼神,咧咧嘴,“得,吃饭吃饭。” 他直接带着寂听的纸袋子先一步往外头的食堂走。 “等等。” 寂听赶紧要追过去,却被江阔伸手按住一侧肩膀,“既然他给你东西掂跑了,就顺道一块搭个饭?瞧你五积子六瘦样儿,多吃一顿也没毛病。” 寂听退后一步,撤掉肩膀上江阔的手,笑笑,“吃饭?也行。” 虽然寂听是真不咋爱听他说话,但既然真到了饭点,也就没必要非矫这个情,不就是一块吃顿饭么。 * “美女,来这儿坐啊。”寂听跟着江阔一到办公楼后面的二层小食堂,已经打了饭的文庆眼尖地瞄到了人,直接挥手喊人。 “你坐他那儿去,我去打饭。”江阔从兜里掏出坠在钥匙扣上的小蓝片饭卡,“有忌口的吗?” 寂听摇头,“谢谢。” 江阔挑挑眉,听她道谢时轻笑了声。 寂听懒得去揪他浑身上下莫名其妙的小细节,径直去了文庆对面坐下。 “美女。”文庆放下筷子,非常礼貌地等着他俩一块吃饭。 “叫我寂听就好,谢谢你帮我把东西掂过来。”寂听收敛了刚和江阔在一起时的不满,此时的笑和言语都十分柔和。 她今天妆容淡淡,就格外突出了原本明眸皓齿的模样,笑起来月牙弯弯的眼睛,衬着外头冬日暖阳,看起来仿佛里头酿了醉人的酒。 坐对面的文庆看得一时竟愣了愣。 他赶紧垂了眼,心里默叹几声罪过,嘴里继续替江阔招呼着:“你好你好,我叫文庆,你叫我庆子就行。我整日队里队外都跟着江队,以后咱俩见面的时候肯定多着呢,早点认识认识也好。” 寂听点头笑笑,没多解释。 “你跟我们江队处朋友呢?” 寂听这次非常肯定地摇了头。 “那他现在是正在追求你呢?我可从没见他把人往队里带过。”文庆偏头看了看正在窗口端饭的江阔,无知无觉地开始出卖队长。 寂听也看了眼远处的江阔,笑笑,故意没直接否认,“没有吧?” “别不好意思,哈哈。我问题多,你别见外啊,职业病职业病,逮着人就爱问问题,要是不小心哪里冒犯了,还请你多见谅。”文庆哈哈大笑。 寂听看他一眼,想了想,打算陪着闲聊,“你们队长还单着呢? “那可不,万年老光棍。”文庆无奈惋惜,“白瞎了他这么好的条件。” “是挺可惜的。”寂听顺着他的话感叹。 “是吧。”文庆狂点头,“你人美心善,可别嫌弃他,虽然他少爷脾气大了点,但人其实特好,要不怎么他整天嘴上不饶人,我们队里每个人还都打心眼里服他。” “真难得。”寂听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冷笑。 原来不仅屁事多,还脾气大? “所以辛苦你多多包涵啦!”文庆看着江阔一手端着一个食盘正往这边走,立即隔着桌子凑近寂听许多,悄声道,“我觉得江队老喜欢你了,刚一听说你过来找他,立马就往外冲,平常我们局长喊他开会都没见他这么主动过。哦,还有啊,我瞧这纸袋子里是你的口红吧,我说我们队长这两天怎么手里老攥个口红玩呢,原来是睹物思人啊。” 他说完就冲寂听贼贼一笑。 寂听这回没说话,还是只笑笑,视线却已经垂到文庆身边凳子上放的纸袋里,看了看那管口红,又抬头看向正面无表情走来的江阔。 睹物思人? 呵,藏挺深啊。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见色起意的谁【一更】 “聊什么呢。”江阔走过来,站到寂听右侧,把左边手里的餐盘放她面前。 文庆扫了眼寂听餐盘里清一色江阔爱吃的菜,看破不说破地朝寂听挑了个眉。 尽管寂听不多懂文庆此时眼神意味,但能领悟他脸上喜闻乐见的神情。 她默默心中合计一番,扭过脸,仔仔细细看着江阔,温柔一笑,“没什么。” 她没由来得款款一笑,江阔心下便是跟着拍地颤了一颤。 他偏过脸,轻咳清嗓,拿余光探究一眼文庆,发现文庆正沉浸于他自己的饭碗,状似对他俩一切动作言语充耳不闻。 有点怪。 但江阔又说不出具体哪怪。 “有点渴。”寂听没去笑话他瞬间行为动作上的不自在,只在捏起餐盘上搁着的筷子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江阔这才又扭头看她。 寂听仍是温温柔柔朝他笑。 江阔一开始还觉得她这份温柔毫无根据,现在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目的性。 他心领神会地起身,走向食堂门口的自动贩卖机。 寂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爽这才真实笑出来。 文庆抬头看她,一脸疑惑。 “谢了,你先吃。”寂听起身,笑言笑语时拉开了身后凳子,慢悠悠跟上江阔。 谢? 文庆因为她莫名其妙的道谢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琢磨询问,就见寂听已经朝江阔的方向追去。 他低着头对盘子里青青凉凉的西芹核桃仁沉思片刻,恍惚间仍似懂非懂。 算了,别想了,江阔看上的女人八成也不是个一般人。 文庆自诩聪慧无比,轻轻松松等待吃瓜。 食堂外,寂听不声不响地站到江阔身后,看他对着满满一柜的饮料举棋不定。 “我喜欢芒果汁。” 江阔扭头看突然发声的寂听。 他瞧寂听仍扬着一脸笑意,却完全不同于她刚来给他送衣服时,满脸不甘不愿又克制隐忍的虚伪假笑。 她此时站在廊下,晴亮的天光铺在她洋洋得意的脸上,连眉梢都挂出点喜不自胜的意思。若不是她的双眼总酿着汪汪水意,江阔还以为她是打算来耀武扬威一番? 他一早就察觉她跟着出来了,但的确不懂她到底有什么好乐的。 不知是不是文庆跟她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能逗得她心情突然这般好? 江阔收回眼,转身伸手点上可乐。 得挫挫她的春风得意,别见天的因个陌生男人的几句骚话就敢喜笑颜开。江阔心里一阵盘算,看着可乐的选项键亮了灯,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个赞。 做得不错。 贩卖机右边屏幕跳转出二维码,江阔伸手从兜里掏手机。 旁边“滴”的一声扫码成功,可乐下一秒就已经被推出货架,“哐当”掉到下面的取货口。 江阔侧过身看后边正举着手机的寂听。 “江警官,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饮料呀。”寂听收回手机,脸上不见半点恼意,甚至客客气气地走上前两步,挤进他和贩卖机之间,弯腰替他取了可乐。 她再站起来,两人之间只剩将将放下一瓶可乐的距离。 寂听把可乐握在手心,摆他眼下,“一来一往,才能长久嘛。” 江阔垂眸看可乐一眼,再看她时,就带上了审视和琢磨。 寂听见他迟迟不接饮料,上扬的桃花眼硬是眨巴出无辜神态,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哎呀,江警官,你选的,难道你不爱喝呀。” 江阔静默片刻,看着她眼中除了佯装的可怜懵懂外,更多的是难以遮掩的促狭笑意。 其实也不算难以遮掩,因为她根本就没遮掩的意思。 江阔轻笑了声,舌尖在口腔里顶了顶后槽牙,伸手接过可乐。 但他没走,视线越过寂听看向她身后的贩卖机,抬手再次按上饮料选项。 这次他选了芒果汁。 “你还是要请我喝饮料呀?”寂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所谓他的手正越过她摁上贩卖机。 大中午的,食堂内外不少来吃饭的人,寂听见江阔根本不打算避嫌,她自然不怕自己现在全然是被他圈抱的样子。 反正又不是她的单位和同事。 江阔没理她,这回是自己拿手机扫了码,等芒果汁掉下货架,他往侧退开一步,弯腰去拿。 寂听随即也跟着弯下腰,手掌撑上膝盖,在他脸侧半尺开外,对着他的耳朵继续追问,“江警官,真的又请我呀,那咱俩这账是要算不清了啊。” 江阔转过脸看她,脸上波澜不惊地冷清终于有丝丝龟裂。 他是真不知道这丫头片子原来胆儿这么肥,敢对着他的耳朵又是说话又是吹气,激得他后背汗毛都支愣了。 亏得没人能瞧见。 江阔瞪她,无声压着自个空了拍的心跳。 看他越是刻意镇静,寂听眼中的得意愉悦越是旺盛猖獗。 “爷们能让你一小丫头片子请客?”江阔不着痕迹地往后撤着起了身,险险避开她落在他脖子上的热乎乎的鼻息。 待他站定,又鬼使神差地默声嗅了口空气。果然,刚围绕他鼻端的那股子香甜气都消散了。 江阔看向她的头发和耳后,把手里的芒果汁递给她时,垂眸猜测她身上那香味是香水还是洗头膏。 倒是好闻。 “我不一样啊。”寂听不知道他在想啥,只是很自然地接过芒果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江阔的眼神就趁机又抬起,落上她举起的手,她微微后仰的头,她被芒果色的饮料遮挡住半片嘴唇,她喝饮料时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微微动的喉咙。 他竟不受控地跟着吞了次口水。 操。 “江警官,看不出来吗?”寂听像是没察觉他盯她的眼神,自顾自拿下饮料瓶,嘴唇上沾着一片芒果味的水光,两眼直勾勾地冲江阔笑,“我请你喝饮料,明显是见色起意嘛。” 江阔慢慢蹙起眉。 “操。” 不知道能说啥,就直接有感而发,终于低低爆出了句一直憋着的粗口。 “看来我这色心惹得江警官不大痛快啊,真可惜。”寂听满脸憾色地耸耸肩,转身要往回走。 江阔抬手,一把按住她肩膀。 寂听停下脚步,偏脸垂眸看他落在她浅色大衣上的手,又抬起眼看他,还是惋惜又无辜的样儿,“江警官,你又不喜欢人家,这么随随便便对人家动手动脚的,不太好吧?” “不是你先见色起意?”江阔问。 “那你这是打算称了我的意?”寂听也问。 江阔看着她,一时陷入沉默。 是借机下台阶承认,还是再故意拿乔一番? 他看着寂听骄傲肆意、偏又故作委屈的装模作样,一时陷入犹豫。 “行,我知道了。”寂听根本没打算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抬右手十分老道地拍拍他搭在她肩上的手,“那我考虑考虑吧。” 说罢她就挥开他的手,径直往食堂走。 到底是谁在大言不惭地开口表白? 是谁考虑谁? 江阔眯着眼,看向她拎在左手食指中指间的大半瓶芒果汁,明黄的果汁存在透明的瓶子里,正跟着她的步伐一起悠悠荡荡,摇摇晃晃。 好不自在。 ————— 晚上8点还有一更。 狗男人的除夕夜【二更】 江阔准点下班回家的日子不常有,好不容易得一次,就瘫沙发上寻摸着晚上是叫外卖,还是去冰箱里找点速冻水饺凑合一顿。 中午他坐寂听旁边,吃的啥都忘了,现在真挺饿的。 突然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江阔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喂。” “喂你大爷。”电话里传来霍睿情绪饱满的痛骂声。 江阔敛眉,拿开手机,确认了眼屏幕上乱七八糟的来电号码,“滚你丫的,霍睿,丫回来没几天就活腻外了是吗。” “你也知道,我回来,没几天!” 江阔听他坑坑巴巴地断句,勉强说个完整句,挑眉笑了,“霍老爷子是亲自教你中文了啊,这回说挺溜儿。” “fuck。”霍睿被戳痛处,破口大骂,“lookatthismess!kong,是你,爷爷害我!gotohell,jerk……” “哟,打电话泄愤来了?”江阔嗤笑一声,“爷懒得给你这机会。” 说完他直接掐断手机,扔沙发上,再不管它如何疯狂振动。 他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腿翘茶几上调了几个台,当下正是晚间新闻的点,各大主流频道都在转播中央台的新闻,江阔闭着眼睛听了一会,这才起身去厨房下饺子。 等他把一盘子热气盈盈的饺子搁茶几上,又调好了碟香醋坐下时,屁股旁边的手机还在一个劲地振。 振得他心里发焦。 他皱眉咬下刚夹起的饺子,放了筷子,手往后寻出手机,滑开贴上耳边,“诶,我说霍睿,你行不行啊你,你要是用跟我别的这股子劲儿学说话,汉语早溜溜儿的了,爷们儿也不用天天听你个假洋鬼子显摆鸟语。” “江阔。” 电话里的人等他说完才开口,江阔闻声愣了愣,“爷爷?” “嗯,刚在跟霍家小子打电话?” 江阔瞬间收敛了脾气,应声时视线不自觉看向仍播着新闻的电视屏幕。 电视里男主持字正腔圆的播报声穿插在几个转换的视频画面里,是关于中央最近开的大会的新闻,与会人员的镜头扫得很快,但江阔还是眼尖地在众多面孔中找见了此时正跟他打电话的人。 “别总欺负人,他可比你小不少。”江炳麟说。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江阔收回视线,手机换到左手,右手夹起饺子往嘴里送。 “霍家小子回来那天,你霍爷爷可在家发了通大脾气,我在隔壁都能听见他家小子的哭嚎声,期间还喊了几次你的名字,你不知情?” 江阔嗤笑,“可能是霍睿太想我了。” “你俩啊……”江炳麟对小辈间的感情不多插手,也只浅言于此,等再开口就已经换了话题,“最近工作忙吗?” “马上过年嘛,大案没有,小案倒不少,不清闲。”江阔边和爷爷聊着,也没耽误狼吞虎咽。 “什么时候回来?你爸妈整日在家念叨你。” “过年就回去,爷爷,也就您说他俩念叨我,我瞧着他俩都比我忙,还没您给我打电话打得多。”江阔笑着拿话打趣。 “他们怕打扰你,担心你办案子的时候接电话分心。”江炳麟看了眼从厨房走出来的儿媳妇,“你妈在这,说两句吗?” “不了不了,她一啰嗦起来就没个完。”江阔知道他妈一听他声音就要哭,打个电话都能带出哭腔,搞得他心里也不好受。 女人哭起来,他是真怕。 “行,”江炳麟冲儿媳妇摇摇头,看她又进了厨房才开口,“你在外头多注意身体,工作要认真,也要当心,别动不动就玩命,江家就你一个孩子,别让一家人都整日替你提心吊胆。”江炳麟太了解他的小孙子,从小就长了一身反骨,天不怕地不怕。 “知道了,我在江城都接触不到啥危险,你们别多想。”江阔夹住最后一颗饺子。 “过年排好了班,记得跟家里说一声,今年别让你妈大过年的在家抹眼泪。”江炳麟继续嘱咐。 等江阔都一一应了声,那边才断了通话。 电视上新闻已经结束了,天气预报正从数个广告后匆忙接档。江阔对着铺满屏幕的公鸡状地图,眼睛首先看向靠近下端鸡颈的地方。 他回想起爷爷刚说的他妈过年哭的那次。 那是叁年前临近除夕的时候,因为突然得了一团伙案件的线索,上面就立即要求还在江城的大队警员紧急集合去办案。江阔是队长,自然以身作则,当时就退了第二天的机票,亲自带队去抓调查。 但那团伙的人太狡猾,他们几番侦察下来都不得所获。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队里几人就纷纷乔装打扮一番,跑线索附近的地儿分散蹲守好几天。 眼瞧着除夕就到了,江阔依然归期未定,他妈妈以为是他不想回去了,就开始偷偷在家抹眼泪。 这都是后来他调休回家,他爷爷跟他说的。 也没办法,人民公仆的家属一到逢年过节,就很容易觉得委屈,而且他们家除了他妈妈,其他叁个男人都是这种工作属性,委屈可不就全给她一个受了,挺无奈的。 想想除夕别人家都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他呢,必须为了工作在停靠蹲守点的出租车驾驶室里窝着,他妈妈对着儿子不回家的除夕团圆夜,心酸难过也正常。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其乐融融的。 江阔蓦然想起来他乔装出租车司机那晚,有个人可是哭着上了他的车的。 来人身穿单薄的大红色紧身短裙,外面罩着件长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在她跨上车时,他能看见她细白的小腿都冻得隐隐有些发青。 她不等他说话,坐上副驾驶就开始捂着脸低低啜泣。 江阔回忆,他当时是有点懵的,先看了眼车窗外的酒店,还有附近几个藏匿的同事,全无异动,这才又看向她。 他跟她说出租车在等人,暂时不走。 她不理。 他问她去哪。 她还是不理。 他就快对着视他为空气的人快没法子时,突然看她抬起被泪水染花了浓妆的脸,对着前路就开始痛骂。 具体骂的什么他现在记不太清了,反正听起来是无比愤恨的。 他到底是耐着性子听了会,见她一直没停下来的意思才开口打断她的骂声。 她当时就扭过脸,含泪带怒地瞪视他,但依然是屁也不说一个。 他最后真是耐心告罄,张口就说要不她报警,要不他报警。 她一听报警,这才醒了神,两手最后抹了一遍脸,把上面脏兮兮的范围又扩了一圈,而后对着他骂了句什么“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之类的话,潇洒地下车摔门走了。 江阔还记得自己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但碍于任务在身,硬是憋忍了下去不得发作。 若不是当晚就顺顺利利地抓捕了那伙藏酒店里的嫌疑人,他真怀疑自己心里这口气可能这辈子都没法顺下去。 竟然,都已经过去了叁年。 回忆起那个莫名其妙被她骂了一通的除夕夜,还有她那张被泪湿花得让人不忍直视的脸,江阔低头笑了。 跟和她的初次相见比,那第二面才真是叫他印象深刻。 一个叁年前的农历年夜晚,还有一个今年的阳历年夜晚。 看来,他和寂听,还真是跟跨年夜杠上了。 ————— 安排的两次回忆杀,完美谢幕。之后就正经恋人未满啦。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善恶有报的过往 江城市宏山区人民医院。 寂听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先接到了江阔的电话。 她从门边看了眼病房里正扶着床尾慢慢练习走路的寂敏,退回廊下最近的窗边,接起电话。 “喂,江警官。” 她在话尾故意拖了长音,听得电话这边的江阔不自觉弯了唇角,“怎么了?” “嗯?不是你先打电话给我么?又来问我怎么了,”寂听笑了一声,“江警官,我是不是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在没话找话呀。” 江阔原就没遮掩的意图被她叁两句拆个干净,却也是跟着笑了。 他抬手掐下唇间的半截香烟,摁灭在他腿边垃圾箱最上头的铁皮凹槽里,“有话。”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话?”寂听面朝高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视线越过渐渐暗淡的天色,看向路边还没开始发光的高大路灯。 电话里突然传来几个陌生的男声在喊“江队”,像是打招呼,江阔没出声,寂听就握着手机耐心等。 那边江阔只与他们点头示意,便紧接着问了寂听:“你考虑好没?” “考虑什么?”寂听面上没多表情,嘴上也装傻充愣,只有心里清楚明白江阔在问什么。 他们之间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交谈,一次是她被他审问,一次是他被她调戏。审问就不多说了,调戏可是发生在叁天前,天赐良缘让她逮着他闷骚心事的影子,好好体验了一把大仇得报的快感,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再看现在,他还首先忍不住打电话过来,寂听心里更是暗爽。 江阔哼笑一声,“没什么,吃晚饭吗?” 他不接招,寂听也不恼,就随随便便叹了口气,“江警官,天都黑了才约我吃饭,太没诚意了吧。” 江阔此时正站在警队办公楼的二楼走廊,扭脸看了眼外头还没全沉下去的天色,随口便改:“那明儿?” 寂听没想到他竟这般好说话,实在和他之前种种不大相符。但她继续悠着拿捏,话语也不多表露,甚至还装模作样地静待片刻,最后才勉为其难似地轻叹,“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么好吧。” 江阔啧了下唇舌,脸上到底还是在笑,“那我先谢谢您赏脸了。” 寂听在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消散时进入病房,看见寂敏正倚坐在病床床头,抬着手臂来回敲腿。 她的手腕动作还不够灵活,只能手带动手臂直上直下地敲打,看上去也不多有力气。 “妈,走累啦。”寂听坐到寂敏身边,弯腰把她的双腿都抬到床上,开始认真地替她按摩。 “累什么,不累。”寂敏收了手上的动作,安静地望了床前尽孝的寂听半晌,眼窝渐渐开始泛热,“你上一天班累了吧。” “您不知道,我工作很轻松的。”寂听偏头冲她笑,“对了,我刚问了陈医生,他说您恢复得很快。妈,再坚持阵子,等您行动自如了,咱就出院。” “我巴不得立即就出院,医院是个无底洞,多住一天得多花多少钱,我现在也没工作,家里全靠你,要我说,回家复健也一样。”寂敏在住院这件事上,从醒来以后就不能和寂听看法一致。 “钱的事您别担心,我有钱。”寂听想尽量让她宽心,但钱的事她又不能说得太细。 若是寂敏知晓那些钱的来源,怕不是要被她活活气死,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能清高地把那些钱看作是多干净的钱。 寂敏提到这茬就心里难受,病态枯瘦的脸上这会是一点笑都没了,“从你上大学到毕业,这几年妈都……我像死人一样躺了四年,什么都没帮上你不说,还成了你身上最重的枷锁。刚醒来那两天,我真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到底,都是我偏帮恶人,自食恶果,这些咎由自取的祸事我都认,可怎么也想不到做下的这些罪孽到头来却让你来还债,我两眼一闭,也不知道这几年你都怎么熬过来的。” 说着说着寂敏就捂脸哭了起来。 寂听看了眼关着门的病房,叹了口气,“什么死不死,债不债的,妈,您又开始说这些,您知道我最见不得您想这些。好了,现在您不如先想想等会吃什么,医院食堂的伙食整天翻来覆去那几样,您还不趁我在这,给自己变变口味?” 寂听在知晓过去种种的时候,在几度没钱给寂敏交医药费的时候,在拿不出大学学费的时候,在吃不起饭的时候,在第一次仙人跳的除夕夜里差点被人陌生男人占了便宜的时候,她也无比的恨过,无比的愤怒过。 但她也知道,情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她越悲愤,就越证明了自己到底有多没用。 所以她就这么一路迎难而上,越难,她越要上。 谁让她是寂敏的女儿,谁让寂敏在他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中扮演了半个恶人的角色,谁让就算寂敏以半条命为代价,也不能彻底结束那场叁角恋的闹剧。 对,寂听把导致寂敏被车撞的原因归结于多年前的一场狗血叁角恋。 她在寂敏车祸后看了寂敏的日记,才终于弄清楚了那些弯弯绕绕。起因是寂敏的大学学妹丁怡喜欢上了寂敏一个已有妻室的同乡兼同学桑儒,于是丁怡多年筹谋,最终找到机会害死了同乡的妻子,成功上位。而寂敏,在这场叁角恋的阴谋中扮演着闭嘴不言的无情看客,她看着丁怡为爱疯狂入魔,看着桑儒最终妻死子散。最后,她也因为自己看的太多,成了丁怡的心中刺,差点死于蓄意的车轮下。 寂听看了日记后,最不赞同的是寂敏对丁怡任其发展的纵容无视,所以在寂敏车祸受伤、病床上躺尸的四年中,寂听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公平的命运,没什么好讨价还价,也没必要自怨自艾。 善恶终有报,乾坤必无私。 她这么开解了自己四年。 “随便吧。”病床上的寂敏并没有被转移心神,“前两天你和我说桑絮会来,她什么时候来啊?” 桑絮曾是寂听的初中同学,现在也是寂听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她的父亲就是桑儒,是那些恩怨情仇的唯一男主角。 在寂敏躺医院的四年里,桑絮和寂听两个受上一辈罪孽所牵连的人,虽不是常常相见,但的确是相依为命过来的。 寂听记得,在寂敏刚出车祸、住icu的那段日子里,天价一般的医药费逼得她变卖了家里一切可以卖的东西,最后还差一些钱,全是桑絮拿出来的。 她不知道那时同样也是高叁毕业的桑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但她真是走投无路才找到桑絮,告诉了桑絮她所知道的一切,桑絮隔日就站到她面前,还给了她一笔钱。 一笔救命钱。 寂听会记得一辈子。 尽管那时候的桑絮,是比她心酸无辜得多的女孩,她的母亲被父亲的追求者害死了,不明所以的父亲将她抛在景春老家,他自己却与杀妻凶手开始了二春生活。 “这不是要过年吗?她过阵子就来了。”寂听安慰寂敏,“您也努力加油,我们争取今年回家过年。” 听到过年,又或是听见桑絮要来,寂敏这才抿下唇角苦意,笑了笑,“好,努力争取早点回家。”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继续练习走路。 狗长犄角的骚操作 隔日。 寂听从医院出来已是暮色昏沉,摸出兜里依然安静沉睡的手机,打开外卖app先点好了晚餐。 她没想到江阔这次架子摆这么大,和她约了晚饭又突然消失不见,难道他还指望她能饿肚子等? 做梦。 寂听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顶着寒风一路往家走。 地铁一站的路程,寂听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正迈步上电梯时,手机隔着厚厚的衣服先一步将振感传导上她的侧腰。 寂听收回脚,退出电梯外。 手机拿出来,不是江阔,也不是外卖,竟是房东。 寂听接起电话,“喂。” “诶,寂听啊。”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寂听与她见的不多,但次次见面,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寂听如今见人先笑后说话的本事,多少是跟这个房东学的。 “张阿姨,怎么啦?”寂听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来关心关心啊,哎,年关啊,最近太忙了,都没空往你们那边跑,我一直说去看看房子也没去成。” “我都给您仔细照顾着呢。” 电梯间正对着楼道入口,那扇推拉的玻璃门坏了好几天也没人来修,寒风正鼓着劲往里钻,寂听绕到另侧角落避风。 “房子租给你我是最放心不过了,从你大二来一直到现在,就数你租的那间最干净,房租没拖过不说,还从不带别人来,真比何梦莉强得多。这不,她前两天又跟我商量说寒假不住能不能免租,真是笑死了,当我这是学校宿舍搞慈善呢,收租还分寒暑假,也不看看现在物价涨得多厉害。哎呀,不提不提,提了都生气。” 寂听已经听出来房东打这通电话是想跟她说什么,心里不禁沉了沉,嘴上还笑着应:“张阿姨,何梦莉今年也才大叁吧,她就跟我第一次找您租房一样,没离开学校生活过,也不懂现实有多艰辛。” “是咯是咯,越来越难。”房东叹了口气,“今天打电话来吧,主要想跟你商量下房租的事,这不,等过完年我就退休了,家里收入一下子少得多,我儿子又马上上大学,都是一笔一笔的开支,前阵子就想着要不把房子卖了算了,也好先渡个难关,但又想想,你们也都是学生租的,总不能全不顾你们。所以,这折中的办法啊,就是这房租,得涨涨,但是你放心啊,尽量不会涨太多的。” 寂听闻言,抿了下唇,语气拿捏得客气:“张阿姨,那我上个月转给您的这季度房租……” 房东一听寂听这算是应了,立即又热络了许多,“诶,你都从阿姨这租叁、四年房了,肯定和他们不一样,这几个月的就当阿姨饶你的,咱们从明年叁月开始另算。” “谢谢您了,张阿姨。” 寂听客客气气挂了电话,一边等电梯,一边打开了手机网银app查询余额。 租房几年,涨房租这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所幸涨价几次也都在她的可负担范围内,房东本人呢,又算得上和善。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寂听走进电梯,心里盘算着搬家的事。 从寂敏醒来以后,她就开始计划搬家了,毕竟现在这间一居室哪里够以后两人住,再租房子,至少得有两间卧室才行。 两间卧室,按江城的房价至少比现在的房租要贵个叁分之一,自己那点存款…… 寂听叹了口气,伸手按下电梯键。 * 入夜,寂听联系了个大学时的学妹,是个兼职狂人。寂听向她咨询了不少翻译的兼职,正巧学妹前阵子在忙考研的事儿,手上就剩着许多活儿没做完,直接推给寂听一半。 寂听一一看了遍,虽然时间紧张,但好在钱不算少。 【谢谢你啊】。寂听一边开电脑传输兼职的文档,一边用手机给她发了个鞠躬的卡通表情。 【学姐客气啦,学姐你现在在读研吗?】 【没呢,我上班啦。】 【啊?!怎么会!好可惜!你可是孙教授的得意门生,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毕业会直接跟着孙教授继续读书的,我还想着明年继续做你学妹呢!而且你要是考研,孙教授那么欣赏你,肯定十拿九稳的!我可实实在在羡慕了好一阵子!】 看着学妹发来的满是诧异消息,寂听刚因着找到兼职而略感踏实的心情,很快就凉了下来。 毕业以后跟着教授继续读书啊。 她也想过的。 【我是个俗人,更想捞钱嘛,人民币闪闪发光惹人爱。】寂听配了个夸张的害羞表情包,【我去研究这些文档啦,翻译好尽快给你。】 【嗯呐】 收到学妹的回复,寂听这才把手机锁屏。她抛开脑子里其他乱七八糟的思绪,迅速把自己浸在大篇大篇的英文字母中。 寂静的夜最容易让人集中精神,对于寂听而言原本就不是难事的翻译也进度飞快。 所以在手机突然响铃打扰她时,她先是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看了眼来电。 是江阔。 寂听松开眉心,挑了挑眉梢,指尖轻按一下手机旁侧的锁屏键,欢快的铃声瞬间静了音。 她把屏幕扣放在桌面上,继续埋头工作。 或是心情大好,又或是熟能生巧,第一份文档完成时也不过午夜时分。 寂听先去洗了个澡,躺回床上的时候终是长舒一口气。 拿过手机看,上面已经是一个未接来电,一条微信消息。 点开微信,是江阔的好友申请。 寂听看着他写着本名的微信,点头像进去,朋友圈一片空白。 好在不是叁天可见的海王。 寂听为自己这莫名的想法而不认同地笑“嘁”了一声。 就单说江阔他长着那么一张不会说话的嘴,可能从他刚开口学讲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当海王的资格。 寂听被自己的吐槽逗笑,心情甚好地通过了他的申请。 然后,江阔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寂听便去刷了会微博,困意渐浓,正准备关机睡觉,又突发奇想。 她点开了微信,翻出个从前和瞿希喝酒时的酒杯照片,po到朋友圈里,下面配文“失约小可怜,在线等撩。” 仅江阔可见。 一通操作,寂听这才满意,正要关机熬一熬某位不知情警官时,不知是她乐极生悲,还是他运气太好,他的电话就这么掐着点地打进来了。 计谋没得逞,寂听很失望。 “失约小可怜?”江阔一等她接了电话,上来就先点题。 “是呀,很惨的,饿着肚子到深夜。”寂听言语情绪尽是怅然若失。 “呵。”江阔想着自己刚看见的那排字儿,还有一张寂听捏着鸡尾酒杯的配图,“我想着,你喝酒也该喝饱了。” “没办法,借酒浇愁嘛。”寂听扬着语调,言语也是勾勾绕绕。 “狗长犄角,净整洋事。”江阔无情讽刺。 “江警官这样说话,我好伤心呀,明明是我被你放了鸽子。”无奈又委屈的话,和寂听娇俏上扬的声音极其不符。 江阔一时沉默。 寂听说不准他是心虚亏欠,还是单纯被她气的。 最好是气的。 寂听继续笑,“知道江警官工作忙啦,放鸽子也是常事。要不咱再打个商量?” “什么?” “江队长,你放我鸽子,其实也没关系的,人民公仆为人民嘛,我理解!但你看啊,你身边多的是帅气迷人的警察小哥哥,你要实在没空陪我吃饭的话,其他小哥哥我也可以的,我不挑的。”寂听翻身趴在床上,笑眯眯地出主意。 片刻后,江阔沉沉笑出声。 “没听说过么,那肥水啊,可不能流外人田。自古没那道理的,你说是不。” 寂听听着他笑,又听他说话,但始终没应声。 “你在哪?我去接你。”江阔晚上因为临时出任务而爽约,自知理亏,所以任务一结束,他就立即给她去了电话。他倒是想到了她八成是不会接,所以又搜着手机号去加她微信。 手机号是食堂吃饭那天他主动找她交换的。 哦,还有她的名字,竟是文庆跟他闲聊时,无意提及的。 不是李红,不是mendy。 她叫寂听,名字很好听,很温柔淑女的样子,和她本人八竿子打不着边。 江阔气闷地想。 他活了叁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绕圈跑。 江阔站在自家卧室里,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不断往他肩膀上滴水。他再次想起她晚上喝酒的照片,心里说实话是有点梗得慌。 他出任务拼死拼活时还记得挂念爽了她的约,可这小丫头片子倒好,无忧无虑地跑出去喝酒,回来还跟他满嘴无辜、耍无赖? 没心没肺,欠收拾。 “过0点了,约定作废,我要回家了。”寂听拒绝得干脆。 她可不能漏了馅。 “行。”江阔几次被气笑,“那明晚,换我等你。” “到时候看吧。” 寂听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睛,静待入睡。 可就在这样静谧美妙的夜里,江阔刚还在她耳边的声音,此时仍然蹲守在她脑子里,竟一时无处消散。 寂听闭着眼睛不动如钟,几番尝试与脑海里的他和平相处。 哼,看在你笑起来还算好听的份上。 不会聊天的臭直男 “谢谢。” 寂听伸手从干洗店服务生的手里接过牛皮纸袋子,看了眼里头被薄软的透明塑料膜包得完好的黑夹克。 “客气啊。”服务生注意到寂听是个陌生面孔,开口补了句,“我们这是十几年的老牌连锁店啦,洗得可精细呢,说是干洗绝对不沾水的,您拿回去给家里人穿穿看,满意了下次还来啊。” 寂听笑着应了好,转身推开一侧玻璃门往外走。 下次还来?她要不是怕江阔这人事多眼贼嘴毒,她才不来这种连路边广告都打得绝对响亮的干洗店。洗个黑夹克要一百二,也不知道他这件衣服值不值这个钱。 寂听吐了口气,把收据小票丢进街边的垃圾箱里。 趁午休时间,她提前去公司附近的干洗店取了江阔刚洗好的衣服,准备晚上吃饭时直接给他。 衣服一还,这事也就算了了吧。 寂听也想不明白,怎么她最后一单活没做成、钱没赚到不说,还偏偏招惹上这样一神仙人物,害得她倒贴衣服费,陪吃陪聊,真是麻烦死了。 她正皱着眉琢磨,没成想麻烦本人就打了电话进来。 “小丫头,晚上想吃啥?” 寂听一手搂着纸袋,一手握着手机,两手一齐被寒风吹得冰凉,不禁加快脚步往公司走,“今晚?我没空呀好像。” 江阔在电话里啧了一声,“别给我扯没用的,你不说我就自己定了。” 半点绅士风度没有。 寂听轻“嘁”了声。 “晚上我去哪接你?”江阔问。 终于说句人话。 寂听抿唇笑笑,还是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番,“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别瞎矫情,你地址发我,就这样。队里现在有事,我晚上六点去接你。” 通话就这样突然中断,寂听看着已经退回主页面的手机屏幕,心里刚夸他的话还没来得及消音,他就又给了她一头的问号和恼火。 什么玩意?! * 暮色渐沉,一辆黑色汉兰达安静停靠在正值下班高峰期的马路边。 寂听站在二十七楼的窗边往下看,车水马龙的路上,黑色的suv渺小得像个被随手丢弃的小火柴盒。 江阔一到这儿就给她发了个消息,但她还是选择晃晃悠悠地收拾桌面,再对着小镜子补个妆,差不多有个十几二十分钟的,才肯拿出手机回了个:【哎呀,不好意思呀,江警官,工作忙,才看见消息~】 江阔回复很快:【下班没】 【哎,工作上的事情还有好多,算啦,我晚上回去再加班好了。】寂听勾勾唇,又补了句,等了两秒,看见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又继续发:【再等我一下,马上下来哦。】 【好】 她猜他一定是先写了通其它,看见她说要下来的消息,才都删了,只回个好。 寂听了然于胸,但这一点点迂回的小心思已经让她心里舒服许多。 呵,都是成年人,谁不忙啊?就你会挂电话噎人怎么着。 寂听边在心里吐槽,边走向已经不再拥挤的电梯,轻轻松松下了楼。 站在路边,寂听这才近距离看清,江阔今天开的正是他在医院地铁口扭送小偷时用的车。 “江警官。”寂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先把干洗好的黑夹克放到位置上。 江阔看她一眼,又垂眸看纸袋子里装的黑夹克,掂起袋绳随手丢到后座上,“上车啊,站那吹什么风。” ……冲他这样,早知道就该自己在家给他衣服泡泡水晾干算了。 寂听看他满不在乎的动作心里暗骂,脸上还是平静笑笑,坐到位置上,低头系安全带。 江阔踩下油门,黑色suv泥鳅似的挤入车流,缓缓并向中央车道。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的道路拥挤无比,隔音不错的越野车上正放着上世纪某乐队的专辑歌单。寂听很喜欢这些歌,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便有了心思在明快音律的遮掩下无声打量车内摆设。 空无一物的工作台,塞着毛巾、文件之类杂七杂八的车门储物格,以及她手肘旁边正顶着一盏警灯的手扶箱。 倒是丁点儿女人的痕迹都没有。 “这阵子队里派车紧张,我就拿了个警灯放车上,充着公车出任务用。”江阔察觉寂敏落在警灯上的目光,开口解释道。 “了解,江队长是大公无私的人民公仆嘛。”寂听笑嘻嘻地收了打量,转了话题,“江队长也爱听dschinghiskhan?” “叫我江阔就行。”江阔在红灯前停下车,转头看寂听,“你喜欢他们的歌?” “嗯,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老教授的手机铃声是这个,我就搜来听了听,发现这个乐队的歌律动挺强,虽然曲风都挺迪斯科,但好在激昂有劲,也蛮好。” “老教授?”江阔猜她说的是孙玄同老爷子。 因为他听这歌也是孙老爷子让的,也不止他,京市那个大院里像他这茬的小年轻,全在七、八岁的时候被孙老爷子拿这歌熏陶过,那情形现在想想就跟入党一样,还得写听后感,个人感悟啥的。那老爷子得空了就折腾他们,还美其名曰是带他们长长斗志。 不过歌的确好听,而且那个年代也时兴这个,所以到最后大家还都挺喜欢的。 “怎么啦,你不会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种人吧,我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寂听笑着觑他一眼。 她此时的眼神,意味很多,但江阔已经转头开车,根本没瞧见。 “为什么这么说?”江阔等着红灯转绿,松开刹车换了油门。 “还记得头回见的那晚吗?”寂听悠悠叹了口气,“你当时可跟我说什么小丫头片子不要跟chris一样,夜里出来喝酒蹦迪开房间,有些事男人能干,女人可不行什么之类的话。江队长男尊女卑观这么重,我还以为你觉得女人连书都不该读呢。” 她又喊他江队长。 江阔瞥她一眼,眸光很是不认同,“我记得我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不是他记性还算不错,也没什么老封建思想,那还真能被寂听一番以假乱真的言辞给糊弄过去。 “有差吗?”寂听轻笑,“虽然话没说得这么直白,可我怀疑你心里就是这个意思。” “真没这么想。”江阔打了把方向,轿车在下一个路口左拐掉了个头,“寂听,疑罪从无知道不。” 寂听还是第一次听他喊她的名字,想来该是文庆告诉他的。 “你偷偷打听我啊?”寂听转了笑眼望他。 江阔没应,直接换了个话题,“你跟霍睿那小子怎么认识的?” 寂听再次收了看他视线,这回直接转头面向车窗外,“江队长是查案,还只是单纯好奇?” “案子已经破了,之前,办案需要,别见怪。”江阔扭头在路边找停车位时,先看了眼寂听背对他的身影。 “那就是单纯好奇了啊。” 寂听这话听似有着笑,但江阔看不见她的脸,并不好断言她的神情。 是不该问吗? 江阔抿唇。 霍睿那小子才回国没几天,也不至于是前男友吧?那寂听就是跟他一块混酒桌的玩咖? 年轻人么,都爱疯,他也年轻过,自然不会介意那些。 单身么,怎么都无罪。 但现在看来,寂听好像很是介意他的询问。 江阔微微敛眉,不太明白原因,也思考着要如何收拾这局面。 “江队长,你又是约我吃饭,又是各种打听八卦的,看来的确是正儿八经想追我啊。”寂听看他把车驶入街边的停车位,便伸手解了安全带。 江阔把车停稳,熄了火,转脸注视她。 “可我只想被追,不想答疑解惑呢。”寂听伸手推开车门,转身又面对他,“你要是真想知道呢,就去问霍睿。我现在好饿,只想吃饭。” ————— 到这儿,感觉可以断了,明天继续约会(二)。 说个题外话,就我理解的为什么说小说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记得我第一次坐老公的车的那天,他当时车里放了首我那阵子特喜欢的一老歌,很少人听的那种老歌,所以我超惊喜他竟也听这个!各种暗叹一定是有缘人! 然后很久很久以后…我无意提起这事,他想了好久才告诉我,他都是随机点歌。 呵呵。? 免*费*首*发:yuwangshe.uk | woo18νip 不可抑制的心动 江阔十来岁考警校,二十多当警察,年纪轻轻就升上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不外乎他的确就是块当警察的料,刑侦破案之类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但谁平常生活里没事就搞刑侦那一套?江阔浑身的本事也就随着大而化小,变成了察言观色。注意别人的言语动作从而察觉他人情绪上的细节变化,对江阔来说完全就是本能反应,就算他见天嘴里吐得全是些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话,但也不能抹杀了他这份与生俱来的嗅觉。 只能说,他整日摆着不着调的样子,说着讨人嫌的话,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太在乎旁人怎么想他。 爱怎么想怎么想,管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江阔做人的信条潇洒得很。 但现在看着坐他对面一直低头吃饭,也不怎么搭理他的寂听,江阔心里稍微有那么点后悔。 早知道不问了,他也不是多想知道。 江阔垂眸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带着孜然香气的麻辣气味四处飘着,却没能勾出他肚子里的馋虫。 这算是他冬日最爱来的一家馆子,新疆风味的菜式地道得很,好吃又暖身,不然他也不会不商量就直接带寂听来这。 是不是太好吃了,所以寂听不是生气,只是没空跟他说话? 江阔将视线挪到寂听的脸上,看了眼她沾着油光被辣得通红的唇。 “江警官,你不饿吗?”寂听看他一眼,他坐她对面,也不怎么动筷,就一个劲神叨叨地打量她。 她都看见了。 说是请她吃饭,谁被一直默默注视还能坦然自若地好好吃饭? 寂听勾舌舔净唇间的辣椒油,火辣辣的感觉在口腔里正热烈。她伸手接拿茶碗,发现里头棕红的茶水已经被她喝了七八分,便抬手掂起桌边的玻璃壶往里添。 她还没倒满,江阔一口喝空的茶碗就自觉凑了上来。 寂听心里冷笑,也不看他,直接给两人的茶杯都添满。 “他这的罗布麻茶很好喝,里面还泡了几颗新疆大枣,挺甜,你要是觉得菜辣,就多喝茶。”江阔在她抬手后,自顾自端回杯子。 这人一面说着待客的该说的话,一面又干着不是正常求偶的男人会干的事。 寂听脸上是好脾气地朝他笑,心里默默化气愤为食欲,继续低头跟面前的羊排锅斗争,压根懒得理他。 “等会还有手抓饭和酸奶,你别上来就吃太多。”江阔又说。 寂听吞地嚼下口里的羊肉,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擦嘴,“江警官,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江阔显然没意料到寂听会问这个,“现在就需要了解一下彼此的情史?” “随便聊聊。”寂听扬笑,“我就感觉你该是工作太忙,没空搞什么情情爱爱。” 所以言语动作就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学鸡,又蠢,又惹人生气。 寂听把后半句咽在肚子里。 “那我现在在干嘛?”江阔问。 寂听看着他想了想,伸食指指自己,又比向他,来回两次,抿唇笑开,“可惜,我觉得咱俩不怎么合拍。” “是么。”江阔抬手,喝光了茶,碗底轻磕在桌面上,“我倒觉得挺合。” “哪合?”寂听问。 江阔没说话,目光落到从寂听斜后方走来的服务生,服务生手臂上拖着的盘子里是江阔点的手抓饭。 “尝尝,好吃吗?”江阔接过服务生低开的手抓饭,抽出米饭里插着的圆头铁勺,给寂听舀了两勺在她的小碗里。 寂听看他动作,眉梢微抬。 “不就是装绅士点?你也没说你喜欢虚头巴脑的这一套,我怎么知道你好这口。”江阔收回手,看向寂听。 合着这人就是知道男人求偶都该干什么,只是之前侥幸地懒得做样子罢了。 寂听一时不知该气该笑,“谢谢。” 她垂头捏起瓷勺,往嘴里送了口饭。 裹着羊油亮光的米饭粒粒分明,跟里头夹着胡萝卜丁一起入口,更是增添异常鲜香。炒的米饭用的不是江城本地软糯水分多的大米,该是南方米,偏硬偏长,香味十足。 “真的很好吃。”寂听抬眸看向江阔。 一碗米饭终于令她卸了幽幽怨气,江阔看见她眼底亮闪闪的光,确认她是真的喜欢。 “没骗你。”江阔眼角噙着笑,“这地儿饭菜都不赖。” 寂听点头。 “你看,咱俩吃能吃一块,聊能聊一块,还有啥不合的?”江阔就在这话茬上等着她,等得理直气壮。 能吃到一块?寂听看了眼面前菜,勉强承认。 至于他俩能聊一块? 寂听看向江阔,这违心话从何谈起。 “咱俩听歌都听一门道里头了,还有啥聊不来的?你从小没学过俞伯牙摔琴赠知音么,他们不都纯靠歌传情。”江阔无所谓地耸耸肩,摆出当然如此的义正言辞样。 简直胡搅蛮缠。 寂听笑了,“原来是这样。” 江阔看她脸上终于九分真心的笑,心里莫名也轻快很多,“吃完饭,一起看个电影?” 寂听摇头,“回家,加班。” 这倒是没真不是搪塞他,她还有一堆从学妹那要来的杂七杂八的兼职活计,既然她担了,就得又快又好地了给做完。 “成。”江阔没勉强,“你的大衣我送去洗了,过两天再给你送来。” 也就是他俩必然还要见面的意思呗?寂听好笑地睇他一眼。 饭毕,江阔坚持把寂听送到了小区门口。 “你住得真够远。”江阔熄火,摁开车门中控锁。 “辛苦您啦,江警官。”寂听解开安全带,朝他笑。 “诶。”江阔出声,拦住她要打开车门的动作。 寂听转回身看他,笑眼带着询问。 “你考虑得怎么样?”江阔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两人心里都明镜一般。 他看上去蛮喜欢她,警队吃饭那天江阔也算是承认了,寂听偏摆他一道说要考虑,他也答应了。这几天过去了,他现在正找她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寂听又坐回去,没说话,偏着脑袋看他。 “今儿霍睿那事儿,我提得没眼力劲儿,你别往心里去。” 寂听看着江阔莫名其妙地开始做检讨。 “其实甭管你俩什么事,或者你什么事,那都是从前的事,从前咱俩又不熟,我也轮不着上赶子去问。所以如果你在考虑咱俩的事的时候,要是觉得霍睿这篇儿翻不过去,那大可不必。” 原来是怕霍睿碍着他啊。 寂听在心里偷笑。 她其实一直没特正儿八经考虑过这事,还总想着把衣服交换了,这事就算结束了,他们两人日后也没什么交集,没必要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她上大学开始,因为家事,差不多完全从生活里剔除了恋爱这回事。她根本没什么时间和心劲去谈恋爱。 再来,就是她真觉得江阔这张嘴和骨子里大少爷的性格,在做男友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但,现在妈妈已经健康醒来,是不是她也该活一活恋爱的心思才对? 再看看面前这个男人,长得挺不错,人品据说也不错,诚意呢,看他叁番五次地表示,似乎并不算少,而且他还说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看以后? 也就是说他不会探究她的过去? 这个附加条件的确是非常吸引人。 寂听看着江阔,心思几番轮转。 “行,我知道了。不是还要还我大衣么?下次告诉你吧。”寂听笑笑,不等他答应便利索地下了车。 她绕过车头,往楼里走。行至半路,又折回,她站到车边,抬手敲了敲江阔这侧的车窗玻璃。 江阔降下车窗,仰着脸,吊儿郎当地笑,“怎么,怕我反悔跑路,所以又迅速考虑好了?” 寂听也笑。 她一边笑,还一边弓腰探进他车窗内,一手按在车窗框架上,一手搭上他肩膀,伸头靠近他左侧耳朵,轻声道: “突然想起来,江队长好像特不喜欢别人说英语。我今天发现,该不是念书的时候都忙着逃学泡妞,以至于文化课没学好吧。我记得小学语文课本里教的明明是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呀,你说,他琴都摔了,还怎么赠呢?对不对,江警官。” 她的声音明明放得很轻,江阔却脑子嗡得一下子,随即整个人敏感地仿佛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见从她口中而出的慢慢悠悠的声波,包裹着一层层带着震的白雾气息,全沿着他的耳蜗滑进他的脑子,再钻进他身体最深处。 其实对江阔来说,寂听这不过是最没技巧的调情手段。可当她真靠近时,他再次闻见了她身上带的那抹子甜香气,感受到她口舌间沁着酸奶味的股股热浪,真受不了得全身汗毛都支愣了。 她是想逼得他大庭广众之下颅内高潮,才算完。 江阔偏了偏脸,咬舌吞笑。 她的呼吸随着他的退让而错落到他衣服上,他心里的那股子不安骚动终于能够克制。 抬头对着她昏暗夜色下更显妩媚风情的眉眼,江阔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难把他正想得那出18禁的画面完全赶出脑内。 寂听仍拿着双盈满笑的眼温温柔柔地看他,慢慢站直。 江阔也笑了。 他唇角微微张开上扬,舌尖舔着下唇,恰到好处的露出上面正抵着舌尖的八颗整齐白牙。 刚还咬着舌尖克制忍笑的江阔,到底架不住寂听深情款款的暧昧注视。 他的眸光紧紧栓着寂听,展露的笑容里带着不羁,浪荡,愉悦,和被浅浅掩饰的羞涩。 性感。 寂听看着他的笑脸,竟先想到这个词。 她随即便往后退开两步,抬手冲他轻微摆了摆,转身回家。 心脏跳得还是有点快。 寂听看着徐徐上升的电梯轿厢照出的自己的身影,脑子里想的却还是江阔的脸。 不得不承认,江阔这人真笑起来,散发起魅力来,还真的是要了命了。 她这回,有点心动。 寂听抬手盖在心口,隔着厚厚的外套,好像还能摸到那颗仍瞎蹦个不停的心脏。 甚至还不止一点。 糟糕。 —————— 啊,我们听听动心了! 【第n+2封信】 一吻跨年? 我看还是当作一别两欢的纪念吧。 免*费*首*发:popo.rocks | ⓦσo18.νip 烧不开的水 隆冬二月,江城因湿冷天气而略显萧条的街景渐渐被年关的喜庆味儿给压了过去。 寂听一路掂着饭盒赶到医院,还没走进病房,就先听见她妈妈开怀的笑声和年轻男孩的说话声。 “您看,咱第一面就这么聊得来,年龄代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直接喊您姐姐,谁也没觉得有问题,您干嘛非得喊让我阿姨,白白把您叫老了!” “瞎说,就你会哄。你是陈医生的弟弟,我可不就是阿姨么,寂听还是你学姐,那这辈分更不能乱了。”寂敏说道。 寂听伸手推开半掩的门,看见了病床上半躺的一脸笑容的寂敏和病床旁边坐着的讨巧卖乖的陈旭星。 他一朋克少年今天倒穿得人模狗样。 寂听瞟了一眼他的白羽绒服和浅蓝色牛仔裤,走到病床旁,把手里装着汤的保温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寂听。”寂敏看她进来,朝她招手,“小陈在这等你一早上了。” 寂听转过身看陈旭星,“我说大清早我妈怎么这么开心,原来你个没大没小的回来了。妄想喊我妈姐姐,是打算占我便宜还是怎么着啊?” “怎么跟人家说话呢。”寂敏笑着拍了两下寂听的胳膊,“小陈大清早的来看我,你倒好,一点礼貌都没。” “对啊,阿姨,您不知道,以前寂听总欺负我。”陈旭星顺着杆子往上爬。 “下次她再欺负你,你跟阿姨说,跟陈医生说,我俩都收拾她。”寂敏笑得开心。 “我哥整天在医院忙得都顾不上我,阿姨,我就指着您护着我了。”陈旭星一张俊脸尽是无辜。 很奶,也很狗。 寂听在心里骂他。 “那肯定的,以后绝不让她欺负你。对了,寂听,我不方便走动,你一会中午就带小陈去吃饭。”寂敏跟寂听吩咐完,又看向陈旭星,“小陈,你都喜欢吃什么啊?” “我不挑啊,阿姨,我吃什么都行。”陈旭星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寂听撇撇嘴,“妈,我中午有事,吃不了,陈旭星等会就回家。” 寂敏不赞同:“大周末的,你有什么事,等会就带小陈去吃饭,吃小龙虾吧,看你们江城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个。” 看寂敏安排得井井有条,寂听没直接反驳。 算了,等和陈旭星一块出了病房再说吧。 几人不时闲聊,眼瞧着墙上时钟的时针就要指向12,寂听的手机在兜里震了几次,看她妈妈还跟陈旭星聊得开心,她便先从凳子上起了身,拿起保温饭盒。 “妈,该吃午饭了,吃完您好好休息,下午还有复健要做。”寂听把病床旁的折迭餐桌摆了过来。 “哎哟,聊开心了没顾上时间,这都大中午了。”寂敏赶紧拍拍寂听的手,“这儿我自己来,你赶紧带小陈吃饭去,别饿着。你下午也回去休息吧,好不容易周末,别老在医院里窝着。” “嗯。”寂听这回没拒绝,看了眼陈旭星,示意他往外走。 “阿姨,那我明儿再来陪您。”陈旭星笑着摆手,他要是再年轻几岁,完全就叁好学生样儿,惹得寂敏连连笑。 出了病房,寂听先拿出手机,看江阔发给她的微信。 【睡冒了,刚醒,现在去接你。】 昨晚他就在微信里跟她约好了今儿中午去吃一家鲁菜馆的羊蝎子锅。 关于他俩的事,由于寂听一直没给他一个准确答复,所以江阔就没皮没脸地拿着她的大衣不还。两人一来一往的,慢慢倒成了饭搭子,有事没事就一块吃饭。江岸区这片好吃的馆子,他这大半个月差不多带她吃了个遍。 饭桌上两个人越来越了解彼此,暧昧关系便也越来越火热。 好像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我在街道口地铁站b出口等你。】 寂听打字回复。 “谁啊?” 陈旭星凑了过来,正巧看见江阔回复的【好】。 “别离我这么近。”寂听推开陈旭星,“我中午有事,你自己找朋友吃饭。” “寂听,你谈恋爱了?”陈旭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手扶墙上歪着脸看她。 “不该问别问。”寂听不打算和陈旭星多说,只瞥他一眼,“你突然回来不也没跟我说,瞎打听我干什么。” 陈旭星是她妈妈主治医师陈医生的弟弟,叁年前寂听和他在医院意外碰过面,没多久就发现他是比她低一届的同校学生,两个人就莫名其妙交了朋友。 陈旭星在江城大学艺术学院读的音乐系,就经常明目张胆地打着找灵感的旗号满世界跑。所以他俩这回见面,距离上次都已经快有半年了。 但陈旭星对她从没什么疏离感,第一次见面就特别自来熟,所以两人相处的状态也一直很熟稔。 另外,陈旭星跟她说过,他不喜欢女孩子,所以寂听也是完全是把他当姐妹,或是纯弟弟看。可陈旭星知道之后,却跟她生了场气,还冷了战,但寂听自认为没错,所以到最后还是陈旭星心不甘情不愿地找她求的和。 “我才听我哥说阿姨醒了,就马不停蹄从英国飞回来,现在你就这么对我?”陈旭星拧着眉,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 “只能说你消息不灵通,我妈都醒一个月了。”寂听装手机进兜里,直接往医院外面走,“你去找陈医生吃饭,还是找你朋友一起,你看,都行。今天中午我是提前约了人,不能放鸽子,明儿我再给你接风洗尘。” 陈旭星跟在她身边,轻飘飘地问:“男的女的?” 寂听瞅他一眼,“小屁孩别管这么多。” “行行行,我自己吃。”陈旭星小少爷脾气上来了,脸一甩,扭头就走。 他变脸是真快,怒气冲冲的背影哪还有半分刚刚病房里装乖的样。 好在寂听早习惯了。 * “洗好的衣服什么时候还我?”寂听吃完饭,站起来,拿起靠背椅上搭着的棉衣,低头闻闻上面被羊蝎子锅熏上的辛辣气,扭头看桌对面的江阔。 江阔也跟着起了身,“下午看电影吗?” “别打岔。”寂听轻抖了抖棉衣,穿上,抬起袖子还是能闻见上面淡淡的调料味,“赶紧把衣服还我,你拿走的是我最喜欢的那件,这个冬天我都还没怎么穿过。” “那你考虑好了?”江阔笑得痞气。 “诶,你这人。”寂听气笑,“我不说,衣服就不打算还我了是吗?” 江阔挑眉不答话,无赖得很。 “大不了我再去买件一样的。”寂听扭脸哼了声,明明想威胁,又像是撒娇。 “走,哥哥给你买。”江阔带着她出了菜馆,开车直奔最近的商场。 “去群光城是吧。”寂听看着前路辨别方向,“那我订票了?” “什么票?”江阔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要看电影。”寂听问他。 “我以为咱这是去买衣服。” “拿人手短,还是算了吧。”寂听笑,“看个商业大片吧,这个最近蛮火的。” “啧。”江阔没考虑看啥,先偏头看了她一眼。 可惜电影最后没看成,警队突然接到凶杀案的报警,江阔直接开车掉了头。 “没事,电影票能改签到明天,我跟朋友去看。你就把我扔路边吧,我自己地铁回去。” 寂听先表示没关系,直接堵了江阔抱歉的话。 “你住宏山区,离这儿贼远,真给你撂这儿,还不知道你以后要怎么拿这事儿编排我。要不这吧,你下午要是没啥事,我就先给你带队里去,我去看个现场,晚上送你回家?”江阔从右视镜看了眼寂听,见她脸上没什么不满,才继续说:“你大衣我早取了,就在队里,今儿你去了就能顺道儿拿走。” 反正两人现在这么常见,也不至于再拿件儿衣服做借口。江阔心想。 “行。”寂听下午也没什么事,周末他单位人又少,去看看也没什么。 江阔听她答应,立马就笑了。 他给寂听安顿到他办公室里,就急匆匆跟几个人穿制服的警察一起走了,寂听对着电脑上他给她开的扫雷小游戏,不禁失笑。 这是把她当小孩哄了? 寂听便老老实实扮了回小孩,坐他办公室里扫了俩小时的雷。再一次开局就摸上炸弹后,她掂了掂喝空的水壶,起身往江阔说的二楼走廊尽头的水房走。 大周末的,她一路没见几个办公室里有人的。只有水房隔壁的办公室倒是大开着门,寂听路过的时候,听见里头两个背对她站在办公桌边的警员在闲聊。 看了眼热水机右上角亮着的标记加热的小红灯,寂听把水壶对准开水龙头放下,便站一旁悠悠踱步候着。 她坐了很久,这也算活动活动。 “……还用你说,江队肯定比你清楚……” 寂听原本没注意隔壁警员闲话的内容,直到听见他们提及江阔,这才留神听了两嘴。 “哎,我要是有江队那么好的家世背景,肯定也借着东风一个劲往上爬啊。” “那可不,你当人家来江城待几年图什么,还不是他家里早给安排好了,担着名过来挂职锻炼。再说,江队本身能力就强,这几年他有几次一等功、二等功你数过吗?就他这本事,在咱这只能是个队长,等到时候回了京市,还不直接进公安部?” “乖乖,厉害啊。对了,听说明年一开年就有调动吧,到时候会不会江队就直接走了?那你说,咱这边谁顶上队长啊?” “那可说不准,队里人这么多,按资排辈都轮不到你我……” 再往后,寂听就没听了。 她也不太想知道了。 看了眼旁边还闪着红灯的热水机,它已经开始发出微微哨声,是水即将沸腾。但寂听知道,这水烧得还不够滚烫,所以还不足以催得绿灯立即亮起来。 算了。 寂听掂起仍旧空荡荡的热水壶,转身往回走。 免*费*首*发:pσpo.rσcks| ⓦσo⑱.νip 开启静音的手机 从凶案现场回来,警队一行人先后进了侦查科的大办公室。江阔是最后进来的,他进门就先往右上角那间被透明玻璃隔开的小隔间办公室里瞧了一眼,发现寂听没在,他便直接坐在文庆桌上。 他办公室里头电脑屏幕还亮着待机壁纸,但办公桌后玩扫雷的寂听不见踪影,还带走了角落柜子上她那件已经洗干净的大衣。 他拿出手机,低头打算给寂听发个消息,这才看见了上面的一条未读消息。 【临时有事,先走了。】 是一个小时之前,寂听发来的。 江阔点开对话框,正要问她去哪了,刚跟他前后脚进办公室的文庆已经拉来了靠墙的移动白板,把手里死者和几个可疑人的照片一一贴了上去,熟练地勾了几笔,标出彼此关系后,把油墨笔递给了江阔。 “江队,刚确认了死者身份,是江大的大一新生,最近与死者有过联系的人和之间关系图都在这了,你看我们下一步?” 江阔闻声抬头,手上已经锁了对话框上刚打两个字的手机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接过笔,心神便凝去了白板上。 * 寂听一直在学妹手里接些零散的活计,任务量小,钱倒是积少成多。可她今夜心里揣着事,总不能完全静气凝神,以至于平日对她来说十分简单的活计也进展得慢了许多。 待她再抬头,已近深夜,寂听合上电脑屏幕,看向手边扣盖在桌面上的手机。 她下午从警队回来就把手机调整成了静音模式,然后便把自己彻底浸入一页页看不完的文档里,不许自己再想其他。 可惜,她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却不能全然掌控自己的心绪。 这些日子,她和江阔虽然都有着心照不宣的暧昧纠缠,但却也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相处。他们没有正式言明彼此的关系,所以即使整日一起吃吃喝喝,也不能进行过分深入的对话交流。自然,他们这些日子互相的了解,仅限于彼此的性格、爱好,还有些无需言明的好感情绪,但绝无关家世、过去或彼涉及隐私的话题。 寂听以为他们成年人这样无需言明的相互试探才是正常和必要的,因而还妄想从他的言谈举止窥见未来,窥见她所想了解的一切。 可现在看来,她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不周全。这样的鲁莽和冒进,不该属于她的。 不然,就变成现在这样,在一段感情最火热升温的萌芽阶段,她必须选择戛然而止。 她亲手把自己置身于如此尴尬的境遇,所以在还能挽救的现在,她必须做出能潇洒离场的选择。 无奈,但毅然。 谁让她从前不懂,若对一个人没有基本却必要的深入了解,又怎么妄谈和他的以后未来呢。 她不需要仅在当下的快乐,或是单亲家庭在她骨子里刻下的烙印太深,所以她从小憧憬的感情便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长久且专情的共存。 对感情的定义是她过于现实残酷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抹梦幻色。 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所以江阔的家世背景,和她……真的不搭。 至少从目前来看,非常不搭。 寂听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果然,上面只有江阔的几条微信和一个未接来电。 就像她想的那样,江阔在微信上联系不到她,就会给她打电话,但他也只会打一个,不会再多。 可能连江阔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虽然是在追求她,但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缠烂打。他和寂听从一开始就是一来一回的,每次他先出招了,寂听不管虚情还是假意,都会回,于是他收到信号,便再来。 若是寂听有过正式的拒绝,或者完全的冷处理,那江阔早会绝决断了念想。 现在寂听明白了,这是属于他养尊处优大少爷与生俱来的自尊心和分寸感。 但若真论自尊心这回事,寂听比他,也只多不少。 ————— 还没捉虫和修改,统一明天改,今天实在来不及了。 免*费*首*发:pσpo.rσcks| w oo 1 8.νip 枯枝丫的樱花树 尽管陈小少爷昨儿莫名其妙生了气,走得头都不回,但寂听能肯定,他今天还是要去医院探望寂敏,等着寂敏开口再次让她带他去吃饭,到那时候,小少爷必然先摆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再不情不愿地接住她主动向他抛的求和的橄榄枝。 寂听从认识陈旭星开始,就知晓了他浑身上下小孩子一样的别扭劲。 他各种傲娇生气的作态寂听早见怪不怪,谁让他每次回来几乎都会给她演这一出。 可能这就是彩虹男孩的特点?寂听猜。 不过她既然答应要给陈旭星接风洗尘,今儿便早早起了床,去医院等他。 毕竟答应了小孩的事,得说到做到。 在去医院之前,寂听先去了趟江大,找学妹拿需要整理的纸质资料。 她租住的房子在大学城路口,离江大很近,走到江大东区的女生宿舍用不了二十分钟。她到了的时候,学妹还没下来。 寂听给学妹发了微信后,就在楼旁的树下站了会。 漂亮的樱花树此时多剩光秃秃的树干枝桠,仔细瞧才能在树梢寻见几簇顽强的花苞,裹着青黑的卵圆型,硬是在凛冽冬日冒了头。 寂听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宿舍楼下的这片樱花。每待春日花季,班里的女生都喜欢趴在窗口从楼上往下望,入目的全是大片大片鹅白浅粉,看不见樱花具体的形状,也不见底下的绿叶和棕枝,只在有风拂过时,不经意带落几瓣浅色,飘舞飞扬,自由自在。 可惜她只住了一年,只守过一次花期。 “寂听?” 寂听闻声从思绪中回头,看见一身警服的文庆。 “还真是你,我就说刚江队一直往这儿瞅啥呢。哈,他眼神可真好,我可是走近了才认出你来。” 寂听没往他指的方向看,只笑盈盈地望向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她着了淡妆,远看安静美好,却在红唇勾笑间忽生许多明媚耀眼,能胜过她身后曦光万千。 文庆再次在心中默念罪过,眼睛却是挪不开,甚至连看她身旁那几丫枯枝,也觉它们美得似能入画。 “早上好,你大清早的在这,是江大学生?” “不像吗?”寂听冲他眨眨眼。 “那倒也不是。”文庆连忙摆手,“只是没想到你是江大的。” “你原以为我是哪个学校的?” 文庆笑着摇摇头,“是我肤浅了,以为你只是长得漂亮,没猜出来竟还是个学霸。” 没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好看的,寂听也一样,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开了,“我也不知道原来文警官换了一身警服,这么帅呢。” “没法,来校园出警,不穿警服不像样子,就江队无法无天,整日一身常装。”文庆扭头看了眼江阔站的地方,那儿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但他终于想起江队交代的使命,“诶,寂听,你站这风口多冷啊,走,到我们车上待会,避避风。就江队在,没别人。” “你们来江大有公务,我怎么能去打扰。”寂听看了眼宿舍楼的方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寂听与文庆道别后就径直往宿舍楼里走,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文庆任务失败,转身看着远处停着的汉兰达,面带苦色。 寂听怎么会听不出文庆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不好拒绝得过于直白,于是选择躲进宿舍楼里,对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刷卡器表示无奈。 没有校园卡,她进不去。 也没有和江阔再见面的必要,她出不得。 好在学妹很快就下来,飞快跑到等在廊内的寂听面前,好一阵抱歉。 * “你想吃什么?”陈旭星与寂听一起从住院部出来往停车场走,晌午的暖阳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照得他微微眯眼。 “去群光城吧,那儿吃的挺多,顺道下午请你看电影。”寂听没打算浪费昨天那两张改了签的电影票。 “这么好心?”陈旭星拿眼瞟她。 “嗯。”寂听没心情跟他斗嘴,视线往远处看,似乎看见江阔的吃。 “这边走。”陈旭星带着寂听拐入停车场d区。 寂听收回视线。 “你怎么又换车。”寂听窝在陈旭星大红色的跑车里,伸手下拉车门。 “你怎么跟我哥一样,这也管。”陈旭星轻哼。 “那你喊声姐姐我听听。”寂听逗他。 “嘁。”陈旭星扭头与她不满,视线先落上寂听的薄绒大衣和里头露着锁骨的打底裙。 寂听正低头扣安全带,没察觉。 陈旭星转回头,直视前方踩下油门,直到跑车窜出停车场,又汇入马路车流,才听他幽幽问道:“也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大冬天还穿这么少。” “你懂什么。”寂听嗤笑,伸手从座位上摸出一个硌在她后腰的细长保温杯,拿起来晃了晃,“诶,陈旭星,你小小年纪也开始养生了?里头泡的什么,红枣枸杞?” “不是,里头红枣汁,家里阿姨早上打的,给你养生用。”陈旭星冷笑,“我也就比你小几个月,别整天我这年纪,你那年纪的。你说我懂什么,懂你天天穿这么少,下个星期就得在床上疼得打滚,信不信。” 寂听扬扬眉,也不与他辩,拧开保温杯,裹着袅袅热气儿的红枣气味铺面而来,她小心抿了口,甜滋滋的,“陈旭星,你倒是越来越懂事了。这几个月是你哪个小男朋友照顾你的,教得你都能比葫芦画瓢了。” “这点程度就算会照顾人了?”陈旭星在前车刹车灯亮起时停下,趁机扭过脸看寂听,眼里勾着隐约的笑,“要不,你跟我几天,看看我到底多会照顾你。” 车里很安静,寂听闻声抬头看他。 前车恰时重新启动,转正视线的陈旭星已将脚下刹车换成油门。 寂听手里握着保温杯,嘴里抿着红枣甜气,对着陈旭星一如平日带有几分少年叛逆的帅气侧脸默默审视。 最后,她确定是她想太多。 陈旭星也没再说话。 ————— 甜文,真的!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ṁe. ḉom┇wσo₁₈.νɨp 他硬要来的半杯水 “跟人约会,你也不选个爱情片、喜剧片什么的,圣诞档上映的这么多,你非看一动作片,俩小时轰得我脑子直嗡嗡,怪不得人家放你鸽子。”陈旭星左手堵着耳朵,扭头看他身旁一起往电影院外走的寂听。 “放什么鸽子,是我自己想看才买的票。”寂听瞥他一眼。 陈旭星挑眉,手伸兜里,把那张印着“改签”字样的票根折了折,没再接这一话题,直接带着寂听往手扶电梯那边走,“晚上还在这吃吧,你想吃什么?” “不吃了,我还有事。”寂听看了眼时间,路过手扶电梯,直接拐入一旁岔口的电梯间,“你要是顺路的话,等会送我去江大门口。” “吃饱了才顺路。”陈旭星不满。 “那各回各家。”寂听耸耸肩,伸手摁亮电梯的下行键,静静等在一旁。 陈旭星蹙眉不语。 最后陈弟弟还是乖乖送了寂听一程,在临她下车时,又从后座摸来一装着礼物的纸袋,递给她,“回来那天太着急,机场随便买的。” 陈旭星整日在世界各地浪,也会隔叁差五地给寂听带手信回来。 寂听挑眉,接过来,“我是不是该为没请你吃晚饭这事儿感到抱歉?” 陈旭星嗤笑,“你知道就好。算了,先欠着吧,有的是机会还。” 寂听答应后掂着袋子下了车,站到路旁,看陈旭星张扬的跑车呼啸而去,又很快憋屈在拥堵的二环路上。 意料之中的好笑。 寂听无奈摇摇头,低头从包里找出早上与学妹借的图书卡,转身往江大的图书馆去。 等她抱着四五本厚重的专业书走到自家楼下,寂听又一次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汉兰达。 一天叁次的相遇,就算硬说是缘分,她也不信。 寂听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先一步拦住她。 看着面前穿着黑夹克的江阔,寂听先闻见他身上重重的烟草味。 “江警官,晚上好啊。”寂听笑着与他说。 江阔看了眼寂听脸上公式刻板的微笑,垂眸从兜里掏出烟来。 这一天一夜,他心里没由来的闷,此时对上她如初见那日没半点真情实感的笑容,竟是越来越燥烦。 “江警官,怎么突然来这了,是我家附近也发生了什么案子?”寂听装傻,抛出话题,只等他回答没有,她就能替他了结对话。 江阔没回答,视线落到她腕上挂着的印有一串英文的纸袋上,然后是她双臂捧着的一摞书上。 他的烟还抿在唇间没来得及点燃,手已经伸过去拿了寂听怀里的书本。 的确挺重。 “诶,江警官,你这是干什么?”寂听倒没意料到他的动作,书便轻轻松松被他夺走。 怀里一轻。 “服务人民么,职责所在。”江阔唇上还衔着烟,说话不算清楚,他示意寂听先往前走,“帮你把书送上去,别你毛手毛脚把那兜子茶具给卒瓦了。” 寂听看了眼手腕上挂着的纸袋,里面装的是四四方方的礼品盒,她都看不出是什么,江阔就知道是茶具了。 也难怪这么沉。她一路又是捧书,又是掂袋子,手都酸得不行。 寂听边走,边把它取下来,活动活动手腕,又重新掂在掌心里。 江阔跟她身后一块进了住宅楼,等在电梯间时,他把嘴里抿着的烟丢进垃圾箱。 她看着电子屏上徐徐往下降的数字,江阔看着她。 “没看出来你还喜欢这东西。” “你是问这个?”寂听瞧他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纸袋上,便把纸袋提起来,“朋友送的。” “我知道。”江阔转回视线。 寂听这才正经看他一眼。 电梯门开,她收回视线,先走进去。 “谢谢。”出电梯,寂听要去拿江阔手里的书。 江阔仍一手托着书,垂眸看她,“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不太方便吧?”话是委婉,但寂听神色明显拒绝。 江阔不再看她,沉默的视线又落到她手里正掂着的纸袋上,叹了口气,再开口便是半玩笑半随意的口吻,“哎,查了两天案,东奔西跑的,一直也没得空歇歇。等会还得开车从这儿回江岸区,至少要个四五十分钟吧。得,不就疲劳驾驶么。” 寂听抿唇望他,辨析他脸上到底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少爷尊贵。 仔细看,却先瞧见他眼底无法被忽视的认真。 寂听转过身,往前走,“跟我来吧。” 江阔跨步跟上。 他还真没进过相熟女生的闺房,更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多人拼租的小套间。一室一卫的鸟笼子,开门就能看清房间全貌。 “家里挺乱的,就这儿能让你坐了。”寂听把小沙发椅上的两个卡通抱枕放丢到一旁床上。 江阔绕到床后头,把手里的书放在靠窗摆的木桌上,顺道扫了眼这张一半摆着化妆品、一半铺满英语资料的桌面,转过身,他的视线又从寂听身上滑到她铺着浅灰色被子的床上那俩天蓝色q版的中华鲟抱枕上。 他往前迈两步,弯腰从床上拾起一只胸口印着“乒乒”的抱枕,“这是去年江城青运会的吉祥物?” “嗯,毕业季,我报名去做了志愿者。” 志愿者,一天一百五的津贴补助,两个星期,赚的够她一个半月的房租,很值。 “我记得警队当时也有被抽调过去执勤的,早知道你会去,我也去了。”江阔拉开桌边的椅子,说话时捏着抱枕直接坐下。 “你去做什么?”寂听见他在那边落坐,走过去把给他倒的半杯温水放他面前,笑笑,“难道江警官也要为了一天一百五的补助,跑太阳地儿里傻晒半个月?” 江阔抬头看她,又低头把抱枕卡在手臂和腿之间,偏过脸瞧她放在桌上的马克杯,里头透明的水波正晃荡。 “我们的外勤补助可没你们学生那么高,撑死一天一百。不儿我说,你可别小瞧百元钞,一俩星期下来,都顶我们一个月的文明单位奖了。当时队里可有不少人都乐意去,我也想去,没办法,白白担着队长的虚名,没脸跟他们抢。” 他说完,又抬头,对着寂听笑得吊儿郎当。 不正经的话是半真半假,寂听却听得愣了愣。 “昨儿电影没看成,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下午去订了两张票。”江阔从黑夹克的外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留了一张放寂听桌上,另一张又收回去,“这几天案子没结,肯定是不能去,订的下周的。” 寂听垂眸看了一眼,是她下午去的群光商场楼上的那家电影院。 “你是下午去订的票?”她问。 “嗯,离警队近,分分钟的事儿。”江阔五指捏起马克杯,把半杯温水一饮而尽,杯子落下时压住了电影票的一个角,随后他起身,“行了,水喝完,我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了。” 寂听没说话。 “这能送我不?”江阔冲她扬扬手里的卡通抱枕。 寂听刚开口要回答,就见江阔对着手里的抱枕左右看看,还自言自语:“去年青运会,我在队里轮番替他们几个外勤值班,也没逮着机会去见识见识青运会。到最后可好,没良心的一个二个,连个纪念品都不知给我捎个。哎,我是一直想买来着,谁知道这玩意儿,还挺抢手?” 抢手吗? 寂听没觉得,青运会已经结束大半年了,现在街上到处都有卖这俩吉祥物的小玩具。 “要不,我找你买了,成不?”江阔看着她又问。 寂听笑着摇头,“不用,也不值什么钱,你要喜欢,两只都拿走吧。” “甭,就要这一个,挺好。”江阔掂着乒乒的头,对着寂听晃晃,看样子是挺高兴的。 寂听看了眼此时孤身在床上躺着的“乓乓”,又没说话。 “哦,对了,我觉得你给我喝水的杯子用着挺舒服的,”江阔边说边往外头走,路过沙发时,他顿步,冲寂听示意了下被她放在沙发椅旁的纸袋子,“这套whittard的骨瓷杯,不咋好用,硌嘴。” 他面色平静自然,像是随口一提。 寂听仍是笑笑,不置可否。 江阔拉开门,没再让她送。 她就站在门里礼貌地跟江阔道别,看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的拐口。 一次意料之外的会面,江阔没开口问她为什么这两天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也没守着饭点约她去晚饭。就如寂听没问他这么晚到她楼下,是不是特意来找她,是不是在电影院碰见了她,是不是看不顺眼陈旭星送她的东西,是不是故意拿走了她的“乒乒乓乓”里的“乒乒”。 两个聪明人,谁都不需要太坦白。 ————— 灵感枯竭的时候,码字效率就很低~一下午一晚上也才叁千来字。(要不我休几天?) 地球最后的夜晚 大年二十七,人潮拥挤的群光城。 寂听坐在二楼咖啡厅的临窗位,桌上摆着一个已经沾了咖啡渍的乳白陶瓷杯,里头只余勉强能盖住杯底的小口咖啡。 她隔着落地窗望对面街景,亮堂堂的商铺门店一间挨着一间,里头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办年货的人。 相比之下,附近刚亮起的一排路灯,它们零散地耸在高处,微弱又寂寥。 寂听收回视线,正要拿杯子旁的手机看时间。 “等多久了?”江阔大步从她身后走来,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坐,目光从来时便专注于久等的寂听的身上。 寂听抬头看他,面上还有点诧异,对上他的眼,又只摇头笑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抱歉,下午队里临时有事儿,实在走不开。”江阔轻舒了口气。 寂听对着他略略发红的面色,探究他带着轻喘的致歉。 听起来像是一路狂奔来的。 “要喝咖啡吗?”寂听问。 “不用。”江阔拒绝,垂落的视线被桌上她手机压住一角的电影票票根吸了去。 黑色墨汁印下的开场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这场他迟到很久的约会,是他上赶着要来的。 “先去吃饭吧?算我赔罪。晚上再去看电影,我重新订票。”江阔拿出手机,点入订票app。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寂听笑着伸手招来临近的服务生,“小姐姐好,我这里还需要,一杯绿茶?” 她最后这句是问江阔的。 “嗯。” 江阔应声,看着扬着漂亮笑脸的寂听与服务生轻声下单。 服务生亲切地一一应下,言语间总多看寂听两眼。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爱笑的妖精? 不能免俗的江阔偏开视线。 从他的位置往下看,能看见楼下的广场路面平铺的一大幅电影宣传海报。那是元旦档的电影,到现在,广告纸都已经被人踩得多处发了皱。 但印着电影名字的白色艺术字体还是相当干净,没有脚印,也没有使那幅唯美的情侣画面变得难看。 一个身着苍绿长裙的漂亮女人,和一个正用手里残破的蜡烛杯给女人点烟的男人。 江阔上周在看见寂听与一个年轻男人进入电影院时,就见过了电影院门口摆着的这幅宣传图。 图上女人的长裙映着火光,姿态却随意,甚至有些面无表情,可她举手投足间,尽是性感魅惑,无声而勾人心神。 和寂听一样。 “完全理解人民公仆工作辛苦,任务紧急,我等一等也没什么。” 下单完毕的寂听突然开口,催得江阔立即收回他落在外面宣传海报上的目光。 他转回头看寂听,脑海中蓦然想起海报左下角的一句宣传语——“浪漫专享,一吻跨年”。 楼下地面铺着的图字太小,但他上周就记住了这句话。 说选这电影他一点企图都没了,谁信? 他自己都不信。 “怎么啦?”寂听适时询问正对着她出神的江阔。 “没。”江阔偏开视线,“还以为你早等不急走了,没想到,现在看起来情绪还不错,没生气。” “江警官一定是常放人鸽子,才逼得同你约会的姑娘们到最后都愤而离席吧。”寂听打趣。 “你不没走么?”江阔又抬起视线看向她。 “我和她们不一样啊。”寂听把手机下的电影票抽出来,捏在指尖,对折又对折,“江警官好心请我看电影,虽然没看成吧,但那也是花了钱的,我总不能白白占你这便宜,所以必须耐心等着请你喝茶消遣,还人情啊。这是任务,又不是玩儿,哪能先跑。” 她笑眯眯地把已经对折到无法再折的小小电影票放在咖啡碟上。 江阔挑眉看她动作,分辨其中意味。 “江警官,马上过年了,工作还忙着呐?”寂听往桌前俯身,手托着下巴看他。 “嗯,前儿刚结了江大的案子,年前其他事儿就都能缓到年后再说了。今儿是局里临时召了个总结会,点名,不去不行。” 寂听笑得弯了眼,“还点名啊,怎么跟上学一样。” “是啊。”江阔瞧她神色始终如常,渐渐松了警惕与打量,“你晚上真有事?那电影听说不错。” 寂听没有来得及回答,服务生已经端来了江阔的绿茶。 “看起来颜色很漂亮。”寂听指着他面前透明的玻璃杯中翠绿的茶水,里头还有些许正飘动在水中央的茶叶尖芽。 “要试试吗?”江阔端起杯子问她。 寂听看他的手像是感觉不到烫一样,摇头,“又是咖啡,又是茶的,我晚上该睡不着了。” 江阔颔首,抿了口茶。 茶香气十足,他没想到商场的咖啡店也有好茶。 “不一起吃顿晚饭?我明儿就回老家了。”江阔放下茶杯。 寂听闻言,看看他,然后收回手,坐正,忽而轻笑出声。 “怎么?”江阔不解。 “听你把京市称作老家,虽然没什么不对,但真的很好笑。”寂听摇摇头,敛了五分笑意,“我总以为老家会是指像我们这种来自于四线城开外的进城务工人员的家乡……是我刻板印象了,别介意。” 江阔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没事。” 寂听视线转向窗外,也落到了那张铺在地面的大型海报上,“你选的电影是挺不错的,最近很火,网上都在热议。” 江阔想接着她的话头问她真的不想去看吗,但看她远望他处的侧脸,话又咽了回去。 “我前两天在微博上看了一句话,说是电影里的台词,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觉得,写得挺好。”寂听转过脸,正对上江阔的眼。 “什么。”江阔问。 “我们被发现之后,我就经常为飞向太空的人担忧,他们一定会很疲惫,因为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 江阔听她娓娓道来,又仔细辨她眼中似有若无的、他全不知该如何形容表达的情感。 他竟一时无话。 寂听瞧他静默,又再笑开,“这台词是不是挺文艺,不,就挺酸的?我也不知道江警官原来喜欢这种电影,幸亏上次我选的商业片没能看成。” 江阔垂下眼,也笑笑,“我看什么都一样,随便选的,选之前也不知道那导演这么能白活。” “是吗?”寂听点点头,“这才对,我原也觉得江警官看起来可不像是看文艺片的人。” “那我看起来像什么?”江阔问她。 寂听松弛了后背,靠在沙发上,手摸着下巴看他。 “不是人民公仆么,还用想?”江阔自己打趣。 他没想到寂听这回却摇了头,“人民公仆只是职业,单论人的话……你呐,一瞧就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哪懂什么民间疾苦。” “有么。”江阔不认同地反问。 “没有么。”寂听也问。 两人的对话莫名陷入僵局,咖啡厅里悠缓的音乐,商场里明亮刺眼的光,还有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仿若都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 在江阔杯里的茶水少了过半时,寂听的手机响起来。 “好,就来。” 寂听温柔地与电话里的人应声后,把手机装进包里。 “江警官,我得走了。”她掂着包起身,笑着与江阔说。 江阔仍坐在原位,与她点头。 “哦,对了。”寂听往前迈了一步,又退回来。 江阔的目光始终都在她身上,没收回来。 “忘了给您拜个早年啦。”寂听喜笑颜开的模样,煞是好看,“就祝您新的一年,飞黄腾达吧!” 不论真假,她面容都是喜气洋洋的颜色,江阔看着她,不自觉唇上也有了笑,“需要压岁钱不?还是新年愿望?” “算了算了,用不着。”寂听摆摆手,“走啦。” 江阔应声,转头看着她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没有道别,没有再见。 他们不需要道别,因为不会再见。 至于新年愿望? 真没必要。 寂听想要的,怕他也给不了。 比如,她没钱没家世,但她也想要一份公平平等的,互相尊重的,能被对方细心呵护偏爱的感情。 不用受外界评判,更不会有她无法掌控的因素。 不受她控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她太累了。 所以爱她的人不需要有权有势,不需要家境顶好,不,不是不需要,是最好不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少爷。他最好只是个普通人,和她一样,普通地漂泊在大城市里,无依无靠,又互相依靠。 这就是她的新年愿望。 也是她这几年过去,唯一还牢牢守护着的可怜的自尊。 ————— 【“他可真能白活”】就是说一个人特别能说,能扯。文字表达出来看起来怪怪的,说起来就很有那味儿了,我解释的可能还不太到位,有北方妹子也来给解释解释哈。(还有昨天的“卒瓦”,cei,摔碎,打了,enid妹子在留言区也帮我解释了一遍!) 下一封信,让就我们江警官吃上肉。(说个题外话啊,江阔这种工作性质让女孩子等一俩小时都算少的,在现实生活中,不算讨喜,对爱情抱有梦幻色幻想的小女生真愿意当军嫂警嫂?随时随地工作、国家第一就不说了,还有漫无尽头的异地、孤独、家里有啥事都得靠自己的各种辛苦……我们听听目前是真不把江阔往男友那方面考虑了,所以才能一直等在那,不是体谅才不生气,而是她有种公事公办的意思。) ps.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p] 【第n+3封信】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两地的除夕夜 喜庆漫长的新年预热终于在除夕夜里敲响了尾钟,电视屏幕硕大的表盘上,矮短迟钝的时针、中规中矩的分针以及锋利尖锐的秒针,在这一刻共同奔赴12。 寂听起身,拿过病床床头柜上的遥控器,电视屏幕上的彩色影像倏地向中央聚拢,随后一片漆黑,头顶上苍白的光落在上面,好像之前热闹的歌舞声全是幻觉。 “寂听,春晚还没结束呢。”寂敏半躺坐在床上,身上盖着的还是印着医院名的白色薄棉被。 “妈,医生说今天除夕,只破一次例同意您守岁,还特意嘱咐我说时间一到,您就得关电视睡觉了。”寂听走过去把遥控器卡在挂墙的液晶电视后,又去床尾替寂敏拢好了被子,“您早点睡着,我也能早点回去睡了。” 寂敏不情愿地躺下,看了眼左边空着的两张病床,叹了口气,“我想着现在挪到叁人间的病房能热闹,谁知道人家挨着过年都跟医生说说好话、求求情,就可以早早回了家。就你,非得让我继续住这,大除夕也得在医院过。” 寂听笑,又走到床头,伸手给寂敏肩侧的辈子也窝好,“可不是我让您继续住院的,医生说被批准回家的病人都能大步走回去,一路不带歇气的,您不行吧?” 寂敏无从反驳,随即侧过身不理寂听。 寂听瞧寂敏孩子气的动作,心里也是无比开心和温暖。她不厌其烦地给寂敏周身的被子都塞好、检查一通,这才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提包,“妈,明天给您带饺子,是您最喜欢的芹菜猪肉馅儿。” 寂敏没说话,寂听无声笑笑,走到门边摁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嗒”的轻响,病房被罩进黑雾之中。寂听回头朝寂敏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迈出病房,却听寂敏说:“这样深更半夜的,你也不让小陈来接你。” “妈,大过年的,我朋友可不是这么用的,再说,我干嘛去麻烦一小孩儿。”寂听手握在门柄说,扭头对寂敏说。 “只是朋友吗?我看可不像。小陈那孩子,性格讨喜,又会说话逗人开心,谁不喜欢啊,隔壁病床的阿婆自从知道他是陈医生的弟弟之后,可是找我打听了两叁次,就差直接把她孙女带来认识认识了。我顾着你,都不敢应,怕怀了你的事。” “行了,妈,以后该怎么应您怎么应,陈旭星就是个弟弟。” “你别总是天天说他小孩,喊他弟弟的,我瞧这每次你这么说,他都不高兴,我看小陈这孩子挺好......” “打住啊,妈,您要再这么想我以后不让他过来了。”寂听打断了寂敏的猜想,半拉开了病房门,“我走啦。” “你要真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干嘛一副听不得的样子,你这孩子。”寂敏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寂听跨出病房。 寂听走到门外转身,一手握着门柄,一手撑在墙壁上,再次探进半个身子,笑嘻嘻地哄着寂敏,“没办法,谁让我只想陪着您呢。” 这回寂敏没应她。 病房太黑,寂听看不见寂敏的神色,但她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妈妈,您就不要管其他,专心快点好起来。过年啦,我也好想早点跟您一块回家。” * 京市。 “阔爷,您现在是发达了,回来都不稀得跟哥们们交代一声,连从国外回来的霍睿都知道您昨儿到了家,我们兄弟几个倒好,还在这傻着脸等。” 江阔站在自家叁楼阳台抽烟,手机搁在耳边举着,唇角略略带笑,看似挺有耐心地听郭庆在电话里不断叫嚣。 电话那边,还有几个声音也正蹭着骂,闹腾得不行,江阔听着特熟悉的,都是他的发小。 “想着明儿请你们吃饭。”江阔把烟摁灭在铁栏杆上,烟头丢进旁边的花盆里。 “什么明儿明儿的,就现在,哥们叫了一桌子妞儿,就等着陪你过大年。” “滚蛋,瞧你们那点操行。”江阔笑骂,“大过年的,一个二个不在家守岁,都出去野,小心几个老爷子们一块把你们都吊起来,好好收拾。” “瞧您说的,我们现在这些把戏可都是阔爷您当初手把手教我们玩起来的。现在您想金盆洗手?想都甭想,赶紧的,老地方,都等着你呢。” 郭庆不再给江阔拒绝的机会,直接撂了电话。 江阔原本只是想上楼抽支烟,等会还得下楼去陪老爷子把春节联欢晚会看完,这个除夕才算圆满,谁知道郭庆这么一闹,不用想,半个小时以内他要是还没到,他们那群人可不得到他家来逮他? 江阔洗了把脸,下到一楼。 正想着怎么跟客厅里的老爷子说,就瞧老爷子先转头看他一眼,“出去呐?” “啊。”江阔走过去,拿起他之前搁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他们几个喊我出去。” 坐江老爷子身边的江行清蹙蹙眉,正要训斥江阔几句,就听江老爷子开了口。 “去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得多出去玩玩。你跟大院里那几个小子多年的友情,别因为距离远就慢慢淡了。” “不会。”江阔放下茶杯,“那我先出去了。” “怎么玩心里要有个度,尽量早点回来。”江行清嘱咐道。 “知道了,爸。”江阔扫了眼载歌载舞的春晚,估摸着节目不到一个小时就该结束了,“爷爷您看完早点休息。” 等江阔出了门,江行清看着江老爷子,几度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儿子都快叁十了,你还打算给他装兜里才放心?”江老爷子目光直视电视,话却是对江行清说的。 “您也知道那群孩子,玩起来各个都没个谱。江阔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万一行差踏错半步,落了把柄进别人手里,那会出大差错。现在他去江城历练几年,人是好不容易成熟稳重了点,就怕又……” “行了,我看你比我还能瞎操心,江阔他自己心里有数。”江老爷子拿起遥控器,把歌舞声降低了点,“你整天就知道想仕途政路,怎么不想想他都快叁十了,到现在还单着,再不出去交交朋友,去哪给我找个孙媳妇?”0 江行清在这事上是真没话说,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 “真不赏个脸?”郭庆走到江阔身边,举着杯子的手臂顺势落上江阔肩膀,“江警官,我也不求您老人家给我办事,摆什么架子呢。在座的谁不知道你是什么鬼德行,实在没必要在这装什么刚正不阿哈。你说你,来了不点姑娘就算了,怎么连杯酒也不喝,是不是在江城混久了,都忘了小爷我。” 江阔懒散散地靠坐在四四方方的太师凳上,手边的白酒的确一口没动。等郭庆一大通话都说完了,他才偏头抬眸,视线顺着自己肩膀上那只还在晃荡酒波的高脚杯,往上对齐郭庆垂下的笑眼。 郭庆趁机给他抛了个媚眼。 江阔嗤笑着骂了句粗话,指尖夹着的香烟在骂人时倏地落了一小截烟灰。 亮得反光的地砖上,星星点点的灰黑色格外显眼。 “行了,庆子,别瞎劝,他肯定有事,不然能真一口不喝?” 说话的是霍家长孙,霍睿他堂哥,霍呈。 霍呈是在座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从小就老成持重,对几个弟弟也格外照顾,所以说话有着绝对份量。 江阔朝他笑笑,这才好好解释,“出门前被我家老头子逮个正着,说了得早点回去。” “你什么时候怕过你老子?”郭庆脸上是不信,却也不再劝酒,走回座位,跟自己身边坐的姑娘碰了个杯,喝了口酒。 “现在怕了。”江阔吸了最后一口烟,随即把烟头摁灭在白瓷烟灰缸里,“他都快六十了,我这做儿子的不能天天在京市守着,还不尽量少让他生点气。” 清灰的烟雾从江阔口鼻吐出,隐约遮挡了他的双眼,坐他斜对角的郭庆此时看他,愣是看出几分缥缈忧郁。 这还是从小屁都不懂就开始教他们当二世祖的江阔吗? “那你调回来不就行了。”有人说。 郭庆又看江阔只轻笑了声,摇摇头,没说话。 真是见鬼。 郭庆素来不爱去深想,转脸就变了话题,问向坐他另一边的霍呈,“霍睿呢?哥哥请他喝酒都不来。” 霍呈耸耸肩,“他还能去哪。” “那小子是在资本主义国家没浪够就回来了?怎么天天窝销金窟里纸醉金迷,说到底不就那点破事吗,有这么上瘾?之前都因为嫖妓被霍老爷子一通收拾了,还敢顶风作案?”郭庆边说,边笑着捉来自己身边姑娘纤软的手指,捏了捏,“再说,他来哥哥这玩儿,不是保险得多。” “别瞎说。”霍呈可没郭庆那么嘴上没把门的,家丑不可外扬他最知道,而且这桌上还有几个风月场的姑娘,可不是八卦自家的好地方。 “哪瞎说,还不是那小子前几天自己跑来跟我说,嫌我这儿姑娘质量差,说他在江城遇见那个……” 郭庆话没说完,就见霍呈蹙了眉,不赞成地与他摇摇头。 “得,得,不说,不说,我闭嘴。”郭庆笑着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转过脸正要自罚一杯,谁知先对上了江阔审视的眼。 ————— 回来啦,太累了,没捉虫,明天醒了捉。 大年初一的现实故事 熹微晨光初显,天际灰白交迭。 江阔赤脚从浴室出来,湿漉的发梢随着他的脚步不时落下水珠在他胸膛、肩膀、后背,越滚越小的水滴顺着他身体硬朗的线条继续向下滚动,偶尔也会因为他的走动使水珠接连掉落在灰黑色的地砖上,透亮的水渍勾勒他在卧室中的足迹,就像在尽力追赶他的步伐。 等头发擦得半干,江阔丢开毛巾到桌上,走到床边,弯腰拾起手机,垂眸看了眼长亮的屏幕。 一个小时前发送出去的那条3’’的绿条语音仍孤零零地挂在页面最下行。 他不死心地再次点开语音条检查了一遍,“睡了么”叁个字,字音清楚,还略带磁性,毫无问题。 可就是没等来回复。 肯定是寂听还没起床。 江阔看了眼5:47的时间,这才松了心口的劲儿,又确认了眼手机调的响铃模式,随之放松地躺到床上,把锁上屏的手机放到枕边。 从没有仔细拉合的窗帘缝隙看,隐约能见外头葱绿的高树和空气中飘着的浅淡的雾。 冬日的天,也终于要亮了。 * “寂听!寂听!你在不在!寂听!” 寂听挣扎着睁眼,偏头看了眼窗外灰白的天色,光线还很黯淡。 她起身披上大衣,走到门边从猫眼看了看外头的人,竟是穿着薄绒睡衣的何梦莉。 寂听拉开门,“你搬回来了?” 何梦莉不等听寂听说完,先硬从门缝中挤进来,她刚要说话,出租房的第一道大门就开始被“砰砰砰”地敲打。 寂听蹙眉,看了眼盯着大门神色惶恐瑟缩的何梦莉,还是轻声把门关上,顺带拧了一圈门柄下的防盗锁。 外头激烈的敲门声在多了重遮挡的门后,声音显得沉闷了许多。 寂听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自己反锁的防盗门,这才往回走。 她身旁的何梦莉先一把拉住她。 “寂听,你帮帮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何梦莉双眼通红,冻得乌白的手紧扯住寂听的袖子。 “先说说你怎么回事?”寂听拉着她到沙发边,示意她坐,“你怎么进的第一道门?你没给房东交大门钥匙吗?” 何梦莉战惊惊地坐下,张口刚想说话,最外边的敲门声猛地激烈了一声。 寂听倏地拧紧了眉头,转脸看过去,刚要起身检查外头的大门是不是被敲开了,才发现何梦莉还紧紧地揪着她的袖口不肯松。 寂听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 何梦莉低着头几番挣扎,最后还是颤着手松开手。 寂听起身往门口方向走过去,还没走到,就听见外头又是一阵猛烈的锤打声。 声音非常凶悍可怖,该是在用脚大力踹门。 寂听不知门外那人是谁,却也清楚感受到了那人像是要杀人的气势。 她回头看何梦莉,何梦莉不知何时已经被吓得站了起来,就孤零零站在沙发边,不敢坐下。 她通红的眼和冻出两坨不正常红晕的脸满是绝望与无助,不断颤抖的下巴无声阐释着来自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她抬头望向寂听,眼睛不断蓄积热泪,又迅速滚滚下落。 寂听抿唇,大步走来,先去了床边拿过床上的手机和床头柜上的抽纸,重新走回何梦莉身边,拉着她坐下,往她手里递纸巾,“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现在都要报警。” 何梦莉听闻,呆愣了一下,又赶紧反过手去抓寂听,一边紧紧拉扯,一边连连摇头,“没有用的,他们不会管的,他们说是情侣纠纷,没有造成事实性伤害,不予立案的。可他对我,明明就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都害怕死了。我也去过派出所,还抢过他的手机打110,但就算警察上门,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没有人能真的意识到严重性,更没人会设身处地地帮我。现在他发现我真的报案,要分手,我的手机也被他藏起来了,我也被他锁在出租房里。他之前好言好语骗我退租了我的房子,还让我跟爸妈说过年出去旅游,我是真傻,才会把自己搞到这副境地。现在我联系不到任何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想挨打了,我装着顺从了好多天,现在好不容易挨到过年,他回家吃年夜饭,我这才想办法偷跑了出来。可我刚才又去派出所报案,说有人非法拘禁我,警察一开始挺重视,可一问到我和他的关系,知道他是我男朋友,立刻就变了,说什么要找他找过来调解,要让他过来领我回去,说什么过年要和和气气,要大事化小,情侣之间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完全不负责任!他们真的就去联系他了!他们怎么能相信他!却不肯信一点点我说的话!他真的会杀了我的!我会死的……一定要我死吗?是不是真的只有等我死了,等我尸体都臭了,他们才会受理,才会立案,让我死了再瞑目!” 何梦莉言语慌张,逻辑混乱,只有在说到痛处时,情绪才不可抑地高涨且悲愤,连尽量憋着哭泣说话的低哑声,都敢稍稍大了些。 寂听从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话语里大致了解了情况。 年味未散的大年初一,无人问津的情侣纠纷,高高挂起的街坊邻居,还有门外那个凶神恶煞的可怕男人。 寂听很清楚她和何梦莉现在有多不安全,以及她们如今极度有限的求助的时间,还有那些永远无法断绝后患的求助途径。 该怎么办? 寂听看着何梦莉捏紧拳头失声恸哭,大脑飞速思考着可行的办法。 最终,在何梦莉愈加绝望的哭泣声中,在门外越演越烈的踹门声中,寂听选择删掉了屏幕上已经按出的110,从通讯录中找到江阔的号码,拨了过去。 ————— 真是越晚,po越难登录,明天争取早点(捂脸)。我试试回复评论,但感觉今晚的网速可能不太允许我回复了,如果没有就明天哈! 送你去做鸭的鸭 江岸区刑侦大队,7号询问室。 寂听披着长到脚踝的黑色棉服站在门外,不时跺几下脚驱驱寒,再从门窗处往里看一眼正跟警察叙述事实的何梦莉,又默默朝走廊尽头与她们隔了老远的讯问室方向望两眼。 幽深冷清的长廊,除了寂听再无他人,换了软包的门窗正完美隔绝着来自房间内的一切声响。 明明她跨年夜被抓进来那次,门窗都还是普通铁门,这次竟全换了新。 身处在这,寂听无法不想起那个糟糕的跨年夜,还有那位可气又帅气的江警官。 忽闻前头询问室开了门,寂听看见文庆走了出来,立即拢住身上这件略显宽大的警队棉服,朝他走去。 这衣服是文庆带着几位警察到她家的时候给她的,还说是江阔打电话特意交代,让他出警时别忘给她带件衣服,要厚,要长,要足够保暖,比如他队长办公室里挂着的那件没怎么穿过的警服棉衣就挺好。 怎么,江阔是以为她又穿成了跨年夜的那副样子? “寂听,你怎么认识的这个男人?”文庆走到长廊中央,带着寂听站到询问室从里往外看的视线盲区。 “之前你们把他从我家门口带走,江阔才打电话让我开了门,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寂听很气愤,也有些许无奈。心惊胆战地过了个大年初一,到头来,她却连元凶姓甚名谁都没搞清楚,“这个男人是之前住我隔壁女孩的男朋友,对了,这种情况算不算家暴?构成刑事犯罪了吗?” 文庆听寂听提到这儿,面上稍有难色,“依江队的意思,要按最重的办,但咱真想移送检察院、往起诉判刑那边靠,我怀疑这事儿到了检察院就会被驳回,毕竟目前没明确的证据指向,就连那女孩身上的伤,伤情鉴定书上应该也只能判定为轻微伤,算不得刑事案。我们这边能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来走,但也就拘留十五天,顶天了。” 寂听点头,没再多说。 她原本能想到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情况,之所以要找江阔,是怕她若是普通报警,可能连这十五天的拘留结果都得不到,那她又如何帮何梦莉争取时间回家乡去呢? “那人叫什么?”寂听问文庆。 “赵文凯。”文庆说,“你以后离他远点,我看那人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咋正常。” “我能偷偷看看他长什么样吗?不然以后打照面都不知道是他,还怎么避着点。”寂听说。 文庆想来也是,便带着她走到门上窗口处,替寂听遮挡了大半身影。 寂听挨着门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看,这才发现屋里那个被锁在讯问椅上的人,正是跨年夜何梦莉带回家里的年轻男人。 也不算一点没想到。 寂听退回去,“谢谢你啊,文庆。” “没事。”文庆看了眼寂听,“这长廊挺阴冷的,要不我带你去二楼办公室待会吧,等那女孩结束了,我让她上去找你。” 寂听也的确冷得难受,搓了搓冷得快僵的手,与文庆笑,“真是太麻烦你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搅和了你的新年假期,怪过意不去的。” “请我吃饭?”江阔那尊佛远在京市还牢牢守着人呢,文庆哪敢应寂听的约,只好讪讪笑,“太不巧了,等这边事儿了了,我中午还回家走亲戚呢。再说,这也不算啥,吃啥饭呀。” * 寂听对着江阔办公桌上黑着屏的电脑,依稀还记得开机后桌面上第几个图标是扫雷小游戏。 看了眼刚被她挂到角落衣架上的黑色棉大衣,寂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真心诚意好好跟江阔表示感谢。 屏幕亮起,她却先看见微信图标右上角的红色数字一,点进去,竟是江阔04:21发来的一条语音。 她那时还睡着,之后就突然被何梦莉吵醒,慌里慌张到现在,连这条语音什么时候发来的都没注意到,更没时间听。 寂听点开,熟悉的男声便传了出来。 她赶紧抬眼看向前方半关的办公室玻璃门,同时迅速把手机挪到耳边。 刚播了一秒的语音,在触上她的耳朵后,又立即重新来了一遍。 连着两遍,所以听得更清楚,甚至连他话尾时不经意的呼吸声都格外真切。 寂听放下手机,耳垂稍稍泛出热意。 就好像,他那句问真是在她耳边说的一样,还哈了热气。 寂听抬手揉揉耳朵,硬撇下那些杂乱思绪,只不满轻哼了声。 哪有大半夜问人睡没睡觉的,以为谁都是他那样夜生活多姿多彩的世家公子哥吗? 寂听冷笑着斟酌回复,指尖却不小心碰上了一旁的表情包,看见了自己最新存的一个搞笑表情图。 是一只狗把一只鸭子按进水盆的图片,底下配字:送你去做鸭。 原本她存下来是准备留着等陈旭星没事找事的时候羞辱他的,但最近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他用,今儿没想到先遇上这位浪荡公子哥。 都一样! 寂听鬼使神差地就把表情包发了出去。 两秒后,她选择迅速撤回。 他俩还没到开这玩笑的份上! 寂听心里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又夸自己醒悟飞速,想来江阔该没看见才对。 她松了口气,手指开始老老实实在屏幕上打字,无非准备说些感谢的客套话之类的。 可她连第一句的言辞都还没酝酿完,江阔的回复就先一步发来了。 【?】 可能是看见她撤回消息了,这是问她撤回的是什么。寂听心想。 于是她迅速把感谢的话缩短写完,发出去之前还在最后补了一句【刚刚有错别字,改了一下,重新发给你。】 附带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自然,真实,流畅。 寂听不禁满意,看着屏幕左上角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她的唇角不自觉勾出得意笑容。 骂了他出气,但没被发现,还挺舒坦。 寂听眯起眼开心。 但万万没想到,很快,她就收到了神反转。 【我是问什么鸭】 江阔说。 ————— 江警官,既然你这么会让听听下不来台,那你就使劲单着吧!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p] 速度与激情的女司机 看着江阔发来的消息,寂听面无表情地僵着拇指,不知该往哪个键上按。 好在江阔没舍得让她羞臊太久,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那边都解决好了?” 他上来只问正事,语气正经,话音里这回半分没有他平日的散漫无赖劲儿,听起来好似刚刚的尴尬不过是寂听夸张的内心独角戏。 他没在意。 寂听松了口气,再说话也坦然了,“还没有,你同事简单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让我出来了,现在还在问何梦莉和她男朋友的事,文庆就让我先来办公室里等他们。” “我屋里空调遥控器就在桌上,空调制热效果不咋样,温度你调高点,给门关上。” 听起来江阔并不意外她的所处还细心交代。 “谢谢,文庆都替我弄好了。”寂听将视线定格在她面前的电脑上,宽大的黑色显示屏反照出她素白的脸。 寂听对着暗影抬手理了理发顶几缕散乱的发,又对着自己无声笑笑。 “嗯。”江阔应声。 “江警官,谢谢你,大过年的,明知道你回家了,却还是给你添麻烦。”寂听这句话说得无比真诚,比她之前特意遣词造句的感谢信息要诚挚得多的多。 “有什么好谢的,找我挺好。” 信号忽有一瞬卡顿,寂听隐约听见江阔发了声语气词,但没听清是轻哼还是嗤笑。 “无论怎么样,这次是真的非常谢谢你,之前听见那人拆门的声音,真的是怕到手心都出汗。这事本来想打110,但又担心……”寂听没把原因说的太细,毕竟她不选择110的理由是无奈且现实的,但她不知道她的这种认知是否会开罪同为警察的江阔。 她不是警察,所以无法完全站在他们公职人员的角度去解读那些漏洞百出的法条和让女人无力抗拒的一次次伤害,那些轻则受伤、重则损命的、男人带给女人的伤害。 可能这种事情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会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但无疑,何梦莉和寂听是非常幸运的。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何梦莉一样能逮着机会从不算坚固地牢笼中出逃,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像寂听一样找到江阔这样靠谱及时的救星。 “我明白。”江阔出声打断了寂听的迟疑。 寂听闻言,怔愣片刻后低头笑了。 她刚要再开口说话,忽然从电话里听见军号声。 那人吹得很生疏,铿锵振奋的起床号听起来颇生硬且刺耳。 寂听不自觉抿抿唇。 类似的曲调寂听在大一军训的时候听了整整一个月,对于当时十分缺乏睡眠的她来说,无疑是魔音穿耳,以至于这辈子都难忘。 “不知道原来江警官家里有人喜欢的是这种乐器,怪不得你会当警察。”寂听打趣。 “大院里有小孩吹着玩。”江阔皱眉看向隔壁楼下正摇摇摆摆扭着吹号的霍睿。 寂听闻言,轻轻“哦”了声,便打算说些什么结语挂断电话,没想到江阔又扯开话题。 “怎么你直呼文庆的名字那么自然,到我这儿就一个劲儿江警官?” 寂听听他问,怔了怔,很快笑着否认,“我也叫他文警官呀。” 江阔一时没有回话。 寂听静声听他电话里的动静,忽然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江阔,吃了么,下来,咱吃早点去。” 军号声听了,说话的似乎是chris。 怪不得他们这么熟,原来都是大院子弟。寂听心想。 “江警官,您还有事吧?那我不打扰了。”寂听提前铺上客套话。 “等你那边事儿都解决了,给我打电话说声。”江阔没法再强求,只得应了,于是拧着眉看楼下正举着军号冲他挥舞蹦哒的霍睿,真恨不得用拿号敲晕他。 没眼力劲儿的狗崽子,等他得空了再好好收拾他。 电话挂断,江阔从阳台走回卧室,脱了身上的厚睡衣,重新躺进被窝。 他一夜没睡,熬得眼酸。 不过,也得亏他没睡,不然哪听得见寂听的电话,又哪瞧得着她皮实另类的表情包。 江阔勾勾唇,闭上眼睛。 可怜楼下霍睿还在无知觉苦等。天真的孩子以为江阔从阳台离开是下楼找他来了,谁知道等北方寒风吹得他的手连号都捏不稳了,也没见江阔人影。 * “人差不多下午就送拘留所了,15天。”文庆带着寂听和何梦莉往刑侦队外走。 何梦莉听见只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对这个结果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谢谢你啊,文庆。”寂听边说边把一直挎在臂上的警队棉服递给文庆,“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先回去了,如果后续还有什么事,她可能要回家了,你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就好。” “行,至于这衣服……队长说天寒,你穿着回去吧,等他回来再找你拿。”文庆特有眼力劲儿地没接衣服,并直接看向何梦莉,换了话题,“赵文凯那边还拿着你不少东西吧,什么时候你去收拾?” “算了,我不要了。”何梦莉排斥地摇头,又看向文庆,真诚无比,“非常感谢警察叔叔。” 她说话时有大松一口气的释然,毕竟对她而言,绝对是劫后余生。 但被大学生叫“叔叔”的文庆脸色就不大好了,咧着嘴很是尴尬讪然。 寂听笑笑,出楼前抬手把胳膊上厚重的棉服披到了何梦莉肩膀上,“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 春运期间火车飞机自然一票难求,寂听拖朋友点了许多加速包,最后也只替何梦莉抢到了大年初四回临省的票。 剩下叁天,身无分文的何梦莉只能借住在寂听家里。 寂听独居惯了,家里突然多了个人多少有点不适应,但她既然帮了,就要帮到底,更何况何梦莉的遭遇也着实惹人心疼,寂听也是当照顾妹妹一般照顾她。 好在何梦莉到底是洒脱玩乐的品性,骨子里又带着股年轻无畏的劲儿,从刑侦队出来的当天,她身上、眉眼那些被赵文凯拘禁出来的瑟缩惶恐就散了不少,再等她第二日睡饱吃好,甚至还闹着要去医院探望寂听的妈妈。 她性子比寂听跳脱得多,哄得寂敏哈哈笑的功力半点不比陈旭星差。寂敏不清楚何梦莉的遭遇,只信寂听跟她说何梦莉是票买得太晚,没赶上回家过年,寂敏想着何梦莉一个小姑娘大过年的孤身在外,当然心疼得不行,所以没少叮嘱寂听要好好照顾她。 “阿姨,您对我真好,好得我都不想回家去了,我就想跟着您过寒假,你别嫌弃我。”何梦莉赖在寂敏病床边撒娇,手上忙不迭地给寂敏按摩。 “哎哟,你这丫头说话可比寂听暖心多了,阿姨也不想让你走,你天天在这我都要偷着乐了。你赶紧跟寂听说,咱把票退了,你继续在家里住着,等开学了,直接回学校,多方便。”寂敏笑得开怀。 “学姐,你觉得怎么样?”何梦莉搞怪地扭头对站在窗边的寂听眨眼。 “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高铁站了。”寂听伸手指向窗外的某处,“那儿有共享汽车,我一会开车送你。” “你会开车?” “学姐你有驾照?” 寂敏和何梦莉都挺诧异。 “有啊。”寂听转过身也是一脸无辜,“我没说过么,大叁那年学校旁边的驾校刚开,学生折扣便宜,我就考了。” “开得怎么样?”寂敏有点不放心。 “还行,再说现在过年,街上也没多少车。”寂听一派坦然地应。 其实她从驾校毕业之后就没怎么开过车,一来是她买不起车,二来是按分钟算的租车费也太贵了,划不着。 “哦。”何梦莉点点头,又转脸拉住寂敏的手,脸上无限不舍,“阿姨,您看,我不走不行啦,学姐都催我啦,好难过好难过。” 寂敏又被逗得乐,伸手直摸她脑袋安慰。 下午五点多的火车,两人叁点十五从医院出发。她们先开车去寂听家里拿了小行李箱,之后便直奔高铁站。 车中18寸的小行李箱轻飘飘地在后排晃荡,除了何梦莉那晚敲门时穿的那套睡衣外,箱子里头空空如也。 何梦莉的东西全在赵文凯那儿,她说什么都不肯再去那个地方收拾,于是就连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寂听拿给她的。昨天为了让她回家时看起来像个样,寂听才给她准备了这个小箱子,里面塞了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很轻量,纯当充数用。 “等回去你爸妈问你怎么没带换洗衣服,怎么办?”寂听开着车,问副驾驶的何梦莉。 “没事,我家里衣服挺多。”何梦莉父母工作太忙,可能也不多在意这些细节,她便轻松地伸手调试共享汽车的音乐,后来发现要连蓝牙,只好作罢。 她的手机早不知被赵文凯藏哪去了,新的只能等回家了再买。 “那就好。”寂听在红绿灯口缓缓滑停,视线扫了眼左右后视镜,看见后头跟着的一辆太阳膜贴得极黑的银灰色小轿车。 暂时看不见车牌号,但这车她似乎刚刚在家楼下就见过。 寂听看了一眼身旁无知无觉哼着调的何梦莉,“你看看后面那车,你见过没?” 何梦莉摁下车窗玻璃,边伸头往外看,边问寂听说的是哪一辆。 寂听伸手把她拉回来,“小心点。” 何梦莉耸耸肩,只说这周围几辆车她都没见过,也不可能见过。她现在的朋友多是同学或酒吧玩的时候认识的,都没见过有开车的。 寂听应声,没再多说,只默默留意观察。 等上了车辆稀少的高架,早落得很远的银灰色的轿车猛地从寂听左侧加速超车,逼得寂听几乎来不及看右视镜确认就不得不偏转方向往右侧变道。 她不躲,两车必然会撞上,那人开的是安全性极高且飙着高速的德国车,而她这便宜廉价的租约车可不敢撞,万一撞上,飞起来的肯定是她们。 万幸,躲开了。 多亏了过年期间高架上车辆很少。 寂听提着一口气还来不及松,就狠踩下油门加速超过仍粘在她左侧的银灰色轿车。 寂听此时已经非常肯定,如若还与它并排而行,那被挤在最右侧车道的她们很快要被那辆轿车逼停。 坐在副驾驶的何梦莉也察觉到异样,她在寂听看向前路时,向左转过视线,紧紧盯着左侧空荡的车道上唯一的那辆不论快慢都始终要与她们并行的轿车。 那车太阳膜贴得太厚,她根本看不见车里坐的人,心里却腾然而起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在我包里找手机。”寂听突然开口,“锁屏密码是……” “学姐,有人给你打电话,江阔。”何梦莉刚打开包翻出手机,手机就先振动起来,她拿起手机递在寂听眼前,给她看。 “你帮我接,免提。”寂听一边注意着旁车,一边看着前路加速奔驰,还跟何梦莉交代说话。 一时间,她大脑转得飞速,心神也都高高提着,手愈加捏紧方向盘。 冰冷的方向盘,早沁上一层她手心的凉汗。 “喂……”江阔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免提放大了他声音里的低沉和沙哑,寂听没有注意,也无心留意。 “江阔,你在哪?”寂听明显比平日偏高的音调带出无需言明的紧张。 江阔微微蹙眉,“刚回来,你怎么了?” “我正开车往高铁站去,高架上情况有点不对,有车一直在逼停我,车牌是江a61q84,银灰色大众轿车。我租的车性能一般,如果真要跑可能也跑不过他,如果我被迫停下,你帮我联系最近的警察多久能赶到?” “你具体位置在哪?”江阔望着人车寥寥的前路,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寂听看了眼不远处高挂的高架出口标识,转告江阔她的具体方位。 “从出口下来,我在下面岔口等你。”江阔直闯t字口红灯,无所顾忌地奔向寂听所在的岔道出口。 他此时无比感谢自己擅作主张且不要脸一回,到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着讨他警队棉服的旗号,来找寂听。 要衣服是假。 想她了,才千真万确。 ————— 全*网*首*发:rouro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p] 黑恶势力的中指 寂听开车从出口一路下坡往前,银灰色轿车看似被甩远,但她依然不敢在脚下带上刹车。 何梦莉默默拉紧了车门上的把手。 高架出口下来直通红绿灯口,寂听瞄准了跳转绿灯的档口,一脚油门踩底直往前冲,但分明是红灯的左侧岔口突然窜出了一辆黑色suv。 寂听慌张踩死刹车,在危机时发现那竟是江阔的汉兰达。 她下一瞬便捏紧方向盘立即对着路边半人高的绿化丛往右打方向,但也不敢转得太急,只能将脚下的刹车下意识地踩死到了底。 急刹遏制不住惯性猛行的车轮,干净的柏油马路被轧出两道惨烈的白色轮迹。 江阔看出寂听在尽量避让他的车,但在她转动方向时,从他的角度能看出削薄的汽车某一瞬间有着明显向右歪斜的倾向。 江阔心里猛地一紧,心跳在须臾间不可抑地极速加快。他沉下脸迅速挂上倒档,回头看着后方,拿捏车速往寂听的车旁堵上。 开着车的寂听必然也感受到了车身在某时突然打起了飘,在她心里还来不及慌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江阔的车正往她这边来,明显要充当安全盾。 寂听只能寄希望于刹车。 她死死踩紧的刹车终于在临近绿化带前停下了车,当然,江阔恰到好处地挡在她车头前的黑色车屁股功不可没。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何梦莉双手紧捏勒在她胸口的安全带,身体还保持着由于汽车撞上江阔车尾而导致的前倾角度。 “没事吧。”寂听扭头询问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正在无声微颤。 “我没事,学姐,你还好……”何梦莉转过头看寂听,视线却被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银灰色轿车吸引了目光。 “是赵文凯!学姐!怎么会是赵文凯!”何梦莉瞪大了眼,伸手指车窗外。 寂听转过头去看,隐约看见银灰色的车影,以及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人伸出手朝外比的中指。 “看清了吗?”寂听皱着眉看已经远去的车。 “他的车很快,可能别人看不清,但是我怎么可能认不出赵文凯那个人渣!”何梦莉眼圈沁了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江阔此时已经从他的车上下来,寂听的视线挪到他车上,手往下松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去迎江阔,却发现脚在下车时软得差点把她整个人摔在地上。 然后,她被江阔一把接住。 “有事没?”江阔无所顾忌地搂紧怀里的人,心脏这才恢复跳动。 甚至越跳越快。 后知后觉的慌张,或者说,他是抱住了人,这才敢慌张。 “没事。”寂听埋在他胸口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糯糯,难得的温软,不带刺儿。 因为寂听正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同时又数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突然被江阔紧紧抱住,她一时竟不知道现在心口激烈的跳动是被吓的,还是被紧张害羞的。 江阔呼了口气,慢慢松开她,后退一步,伸直捏着她左右肩膀的手臂,皱着眉上下审视检查,“哪伤着没?” “学姐……”何梦莉不知何时也下了车。 “我没事。”寂听摇头,拉开江阔的手,转身看何梦莉。 “我还能回家吗?”何梦莉两眼噙泪,低声问。 她的神色再次带上惧怕与瑟缩,虽不及冲到寂听家门前那晚的难以自控,却也是一样红着眼,可怜哀求。 “能。”寂听招手,让何梦莉从车另侧绕过来,“她看见刚刚那轿车里的人是赵文凯,就是之前……” 寂听跟江阔说明,又怕他不清楚赵文凯是谁,正要解释,就听江阔开口打断,“我知道。” 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 寂听也上前拉住刚走到车屁股的何梦莉,用自己冰凉的手捏了捏何梦莉同样没半点温度的手,然后掏出手机递给她。 “还不到四点,时间能赶得及去高铁站,等会先让江阔送你走。既然你看见这事儿是赵文凯闹的,那说明他肯定找关系从拘留所出来了,现在你再呆在江城,待他眼皮子底下就太不安全,不如早点回家,你现在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说准时间,让他们具体几点去你家那边的高铁站接你。虽然赵文凯不一定会查得到你的行踪,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寂听交代。 何梦莉点头时有泪滴落,她接过寂听的手机,伸手擦了脸上泪痕,低头给家人打电话。 江阔这时也结束了电话,走过来,凑近寂听,低声道:“赵文凯的确从拘留所出来了,是市局里的人动的关系。” 他说这话时脸色不太好看。 其实这些事,不用他明说寂听也懂,从何梦莉说车上的人是赵文凯时,她就想到了。 政治和权势,不论哪国哪界,从来都是黑白灰叁色。它能爱人,护人,为人,自然也会吃人,伤人,杀人。它能振新风,必然也可长妖风,说到底不过是看这吞天的能耐,究竟是被谁掌控着罢了。 寂听看着眼中盛怒的江阔,伸手拉住他,“江警官,麻烦你送何梦莉去高铁站吧,她五点多的高铁。我这租的车撞了,得联系平台客服,看怎么赔偿。” “我已经让队里人过来了,等他来送你朋友,你一个在这绝对不行,我怕那车调头过来。”他细心安排,寂听却听出他话音里的沙哑。 寂听看着他,没拒绝。 趁着空档,江阔带寂听走过去查看两车相撞的地方,他的汉兰达坚固依旧,基本没什么显眼的外伤,倒是租的小车,左侧车灯都撞得稀烂。 ————— 追*更*收*|藏:rouro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p] 奇异沸腾的热 处理车损的客服来很快的,按流程报警登记后,江阔开车带寂听往警队去。 半路上,文庆就给江阔回了电话,来电大意是告诉江阔那两银灰色轿车的车主已经查到,车辆登记人并不是赵文凯,同时,道路摄像头能照出的车内人影像十分不清晰,也没有哪一桢抓拍住了赵文凯的面容,所以他们想拿这个作为传唤赵文凯的依据,难度太大。 而且,这回再想拘捕赵文凯,最大的问题可能是还得顾忌市局某领导的面子。 通话时江阔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文庆的话寂听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文庆的汇报完毕后,电话陷入短暂的沉默,寂听向左微微偏转视线。 车窗外,提前落幕的冬阳正隆重地为世间万物渡上层层寂静暗影,越野的钢轱车轮飞速碾压黑沉寥阔的街道,苍白的路灯将细碎的光扬洒向那片着了墨的朦胧街景,也照得江阔的侧脸忽明忽灭。 他始终紧紧抿着的唇角,一言不发。 文庆也噤着声等在电话另端。 这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沉默,寂听知道江阔在思考,在想办法,因为他看起来比她还要气愤千万,比她更想要呐喊不公。 面对这种情况,寂听知道自己有多无能为力,也相信江阔,他一定有办法。 她知道,他一定无比厌恨赵文凯那种人,一定会找出办法把他绳之以法,不管是出于职业,出于信仰,还是出于道德认知的判断,又或者,也是出于她。 虽然这种说法可能带着厚颜无耻的意味,但寂听就是知道。 寂听收回视线,又望向不远处。 汽车已经驶入热闹的二环城区,灯火通明的商场门店,轮番播放拜年动画的led屏,万年不变的新年口水歌,穿着新衣嬉笑往来的路人……外面处处洋溢着喜庆的年味,和车里让人不敢喘大气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寂听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作孽的新年伊始啊。 新年? 寂听这才得空想起,文庆说江阔的假期是被批到了年初八,怎么他今天就回来了? “赵文凯的车是从哪跟上寂听的?” 江阔突然开口就提及寂听的名字,轻易打乱了她正发散的思绪。 “最早能追踪到的摄像头是街道口的红绿灯附近。” 越野车在文庆话音未落时方向左转,寂听下意识伸手去抓扶门把手,右手手腕刚使上劲,便倒吸一口凉气,她“嘶”的一声没过脑子先出了口。 这声气音正压在文庆说的最后一个字上。 江阔应声时偏头看她一眼,抬手切断了蓝牙电话,靠边停车,侧过身朝寂听伸出手。 “怎么了,我看看。” “嗯?”寂听没打算真听话冲他伸手,只是自己先晃了晃手腕,没再觉得有哪疼,正要抬头跟江阔笑着敷衍两句,就冷不丁跟他沉冷的面容打了个照面。 “……刚有点酸疼,可能是之前急刹停车没注意,扭了下吧,现在没什么事了。”寂听讨乖似地把手递向江阔。 别看江阔平时眉眼散漫冷淡,捏着笑时还带着点痞坏的劲儿挺帅挺招人的,可再看他这会真沉下脸来,抿着嘴不说话的冰冷样子,还真有点怵人。 就连寂听,对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没什么谱。 明明第一次她在酒店被他抓,又或者在刑侦大队询问室他审她的时候,一警一犯,身份对立且悬殊,寂听也没在心里这么怂过他。 “哎呀,好疼。” 江阔撸开她宽松的衣袖,指尖刚点在她手臂某处,便精准地扣上了寂听遍寻不见的痛处,还令她出乎意料地痛呼一声。 “是扭到劲儿了。”江阔一手接着她白皙的胳膊,一手用掌心替她揉了揉那片滑溜的肌肤,“先带你去看看。” 江阔放开寂听的手臂,重新发动汽车。 寂听没说话,只低头默默收回手,坐正,垂眸看自己被他撸高衣袖。 江阔刚替她揉过的那片肌肤,现在看起来也与周围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她心里那股子突然奇异沸腾的热……竟一时间消不下去。 不是心跳加速,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又或者,她不想说清楚。 寂听扭头看向车窗外,自己左手的手掌已经悄无声息地贴上右臂刚刚被江阔揉过的地方。 她尝试用冰凉的手心,努力镇压心里那股子不知从何而起的热。 ————— 彩排到十一点,回来就码字了,但实在太困了,先到这吧~因为明天还要早早爬起来当伴娘啦?(?????w?????)? 极正当的同居邀请 江阔没带寂听去医院,反而七拐八绕到江城东边的老城区中心,寻了间临街的诊所铺子。 “陈绵瑜中医诊所”,深蓝色门头上印出的白字迹十分潦草,寂听多辨了两眼,江阔已经上前踢了两脚铁皮卷闸门。 覆着沉灰的破旧铁门被江阔踢得浮灰四散,寂听自觉伸左手捂住口鼻,又往后退了两步。 江阔注意到她的举动,扭头看已经站到他身后叁步远处躲脏的寂听,轻笑,“好心带你看病,你倒舍得留我在这儿吃灰。” 寂听瞪着眼看他,又冲他晃晃右手手腕,表示没大碍,反而是他小题大做。 她不肯说话,埋怨的话也只在眼睛里,像是生怕自己张嘴就能吸进灰。 江阔又轻笑一声,没多说,扭回头又踢了卷闸门几脚。 几番嘈杂的响动终于惊吵了里头的人,寂听很清楚听见有人在门内往卷闸门的锁芯里插入钥匙,随即便带动起锁头左右两根牢固保险又极缺少润滑的铁杆拉舌响动起来。 回缩的细长铁杆缓缓刮蹭破旧的铁门,开锁时声音尖锐又刺耳,震到寂听的耳朵里,她觉得自己后背都泛起了麻疹。 江阔倒是站在原地不动如钟,像是听惯了这样令人不舒服的声音。甚至在门被里头的人往上抽时,他还伸手扶了一把。 “我就知道,大过年的就你这个混小子会来催命。” 铁皮门被拉升至半空,寂听看清里头的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穿着灰色的棉衣和黑色的裤子,个头不高,但腰板挺得笔直,说话时眉头紧皱着瞪视江阔,说完随即转身就往里走。 铺子里头并没开灯,寂听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脑海里还留着他眉心印着的叁四道深深皱纹,以及他鼻翼两侧的两道延伸去唇角的沟壑。 从这位老先生的面部皮肤纹路来看,寂听敢肯定这位头发灰白的诊所大夫平日里绝对跟慈祥和蔼搭不上半点关系,至少现在就没有慈眉善目。 但听起来他和江阔熟识,可寂听依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江阔不去医院,偏要带她来这看病。 呸,大过年的,她可没病,是江阔小题大做。 寂听看向江阔,眼里尽是不赞同,可他却像不明白一样,只开口催她往里进。 寂听又埋怨地瞥他一眼,扭头往里走,里面明亮的节能灯管在她弯腰迈入的瞬间乍然亮起。 寂听进来后站定脚步,这才看清诊所叁面斑驳的灰白墙壁。墙壁左面挂着诊所的资格许可证和老先生的执业医师从业证,右面挂着一副很大的“杏林春暖”字匾,字迹潦草得与外面门头上的如出一辙,还有正对寂听的墙面,那墙半侧是个纱帘遮挡着通向后面的房间,半侧竖了个没有门的实木柜子,能看见里头有序排列的许多种药,柜子侧面还挂着一面叁角锦旗和一张叁伏贴的广告。 非常老式的中西医诊所,寂听也就小时候在老家景春生活时才见过。 “老爷子,忙啥呢,小丫头还等着呢。”江阔让寂听坐在柜前的看诊桌边,自己撩开纱帘进里间催人。 寂听坐在前厅,隐约听见里头的老先生厉声骂了江阔两句,江阔出奇地一声不吭。 倒是一人降一人。 寂听暗自发笑。 “绕得我头晕,你到那边去,别碍事。”老先生从里间走出来,口中的话明显是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江阔说的。 寂听也站起来,刚张口要说话,老先生先看她一眼,又挥挥手示意她坐下。 “混小子说是出了车祸,哪伤了?”老先生坐在长桌另侧,老旧的靠背木椅上绑着厚软的坐垫,明显是他平时看诊的位置。 寂听把右手袖子撸起来,面色坦然递出右臂,眼神却难掩心虚和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可能是因为当时冲击力太猛所以现在胳膊有些酸痛,但说不清到底哪疼。” 老先生伸手在她小臂上捏了几处,寂听都没感觉,只在他触及她的腕、肘附近时,瞬间的酸麻刺痛让寂听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嗯,没事。”老先生从木椅上起身,转身拉开柜子抽屉,里头摆着的瓶瓶罐罐随着抽屉的拉动发出清脆碰撞的响。 “老爷子,怎么说?”一直站旁边的江阔立即黏回老先生身边。 老先生没搭理,仍默默寻药,等一个抽屉找完,老先生没找到药瓶,又要拉开左边的抽屉,却被刚好站在那的江阔挡住了手。 “一边站着去。”老先生不满。 江阔没让,只是向后退了退,伸手替他拉开抽屉,“老爷子,有话您直说呗,憋在心里您难受,我也着急。” 老先生伸手拿出抽屉最里面的一小玻璃瓶装的淡黄色药水,拧开黑色的螺丝盖,闻了闻,这才得空抬头瞥江阔一眼,“我说你大过年不让人安生,匡匡踹门是又受了多重的伤!现在看,你是真把我这儿当自家后勤办公室了是不是!” “哪能啊,老爷子,我这不是想来给您拜年吗。”江阔听懂老先生话里是在肯定寂听没事,于是笑开,“怕您年里无聊才来给你热闹热闹,您还不稀罕。再说了,这小丫头不像爷们皮糙肉厚,一点小伤小痛的还是得您看看,您说了没事,我才放心。” “混小子。”老先生骂了句,把药递给寂听,“回去倒手心里,搓热了,揉两天就好。” “谢谢。”寂听起身,双手接过药水。 “一早一晚,别嫌麻烦。”老先生看着寂听,随后又补充了句。 寂听乖巧点头,看老先生也无话要说,正转身准备往外走,江阔却先摁住她肩膀。 “老爷子,我们来都来了,你把脉这么厉害不给她瞧瞧么,别撞出什么内伤。” 寂听抬头看向老先生,正巧瞧见他神色愈加不耐,低头拉了拉江阔衣袖,心里暗骂他没眼力劲儿。 老先生却不忍着,直接骂出口:“呸,你个混小子,大新年里没点规矩,谁没事好好的要病看,赶紧走,别想赖我这儿吃饭,今晚没你的饭。” 江阔也不恼,脸上还是散着笑,“得,老爷子不愿意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惹您老不开心了不是。” 寂听在一旁悄悄观察,只觉得江阔现在也不是真想让她看病,倒像是与老先生没话找话说。 “我今儿从京市回来,可给您带了两瓶好酒,本想明儿给您送来的,可惜临了匆忙,两手空空,真是对不住。不过没事,老爷子,我明儿早一准来。”江阔摆着极礼貌的笑脸,跟老先生絮叨。 寂听没见过江阔跟谁这样热脸贴冷屁股,他天天都摆着一副天底下老子最吊最牛逼的脸她都快看习惯了,如今这样,真是少见且有趣,非常有趣。 “明天也别来,我休业,不做生意,也不待客。去去去,赶紧走。”老先生发完话,转身进了里间。 寂听心里憋着笑看江阔,他却无所谓地跟她挑挑眉,“老爷子就这样,脾气怪,面冷心热的,别见怪,咱走吧。” 寂听点头,先出去了,江阔跟在后头,走出去伸手拉扯卷闸门时,又大声往里喊了一句,“老爷子,明儿见啊,我最爱吃您做的红藕炖肉,明儿您买菜时您可别把我忘了。” 说完,他也不等里头有没有回应,就“唰”地拉下了铁门。 * 未来城叁区,0906室。 “这几天你委屈委屈。”江阔拉开门,摁开门侧客厅大灯的开关,侧过身让到一边,请寂听先进了他家。 两人从诊所出来,江阔就带她去吃了晚饭,随后也没提去警队的事,直接开车带她来了他家。 原因是在两人吃饭时,江阔便有理有据地开始和她分析现状:何梦莉现在已经安全奔了家乡,赵文凯就算再有能耐,对着临省的人也八成鞭长莫及,所以现在可能被打击报复的,只有寂听,不然赵文凯也不会刚从拘留所出来,就直接跑寂听家楼下蹲点。如此危险时刻,寂听若是选择乖乖回家,无疑是往赵文凯手里送,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她先去别处借住。 但大过年的,阖家团圆,又有谁会方便收留她呢? 除非这个人和寂听一样,一人独居,家就方便快捷得跟个酒店一样。 江阔一边说,一边留意寂听的神色,见她并没什么不情愿的推脱时,他的言语便立即多了许多凿凿肯定的意味。他分析前因后果以及推演犯罪的能耐不容小觑,半真半假的话也绝对对得起他吃的这碗饭。 寂听不得不承认,自己几次被他说得心里发虚。 接触瞿希这几年,寂听见的人人鬼鬼不少,有钱人圈子里的烂事自然也听的多。像她这样没背景没家世的小姑娘,要是真得罪了人,再愣头青似地把自己送人家的枪口上,下场会怎么样她太清楚了,所以她知道,江阔说的那些话,不算全是恐吓她。 不过,若是他在说她可以住他家时,眼睛别那么放光的话,她想她在走他给的台阶时,会更舒心。 “江警官家里这么漂亮,哪里是我委屈。”寂听站在玄关口,回头对江阔笑,“要换鞋吗?” “我一个人住没什么讲究的,你随意。”江阔迈一步也站进玄关口,没关门,只面向寂听伸手指着客厅墙后的第一间客房,“赵文凯那事儿没处理好之前你就住那间,你放心,客房很干净,没人住过。我这几日要是忙起来也不一定什么时候着家,你就把这儿当自个家,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拘着。” “太麻烦你了,江警官。” 寂听面朝客厅炽橘的暖光望向江阔,笑盈盈的眼盛着水光潋滟,一时叫他辨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咱俩,就甭客气了。”江阔挪开眼,噙在嘴角的笑没扬出来,“我先回警队一趟,你早点休息,别忘了擦药。” ————— 同居了,吃肉还远吗? 直抒胸臆的夜 江阔再回家时,已是深夜。 他站在自家门前点了支烟,猩红火光陪伴他踟蹰半晌。 晚上他去了警队之后便忙得脚不沾地,先跟文庆聊了聊赵文凯的案子,又查看了一遍从交警队调来的交通录像,最后才找早早就传唤来晾着的轿车主人问了材料。 等结束这一套工作,队里只剩下一个值夜的警员。江阔独自在大队院子里等寒风替他醒了精神,才驱车回家。 这一日他先是从京市飞回江城,又带着寂听东奔西跑,还忙了一通工作,也是累得够呛。搁平常,他八成就在警队宿舍凑合一宿了。 但今夜不行,就算累到闭眼就能倒头睡,他也没想过夜里不回去的事。 寂听那丫头可正在他家,躺他床上。 想到这,什么困劲累劲都没了,只有脑子里热血沸腾。 江阔灭了烟,伸手拿钥匙开门,先摸了摸右边口袋,空空如也,他垂眸看自己的裤子左兜,又瞧瞧左手里还捏着的一捧蔷薇花束。 说到这花束,不得不说说他大年初四就提早回来上班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大年初叁好巧不巧的情人节,他先遭江老爷子一通催婚,又被大院里几个带着媳妇回来显摆的哥哥弟弟们刺了眼,于是毅然决然来江城千里追妻。 追妻,总不好再不拿出诚意,于是江阔刚回家的路上绕了半个江城,终于找到家24小时花店。 花必须买,即使情人节已经过了,他也想给寂听补上。 在花店里,那么多花,他毫不犹豫点了蔷薇。 这花跟寂听给他的感觉一样,独自美艳,又坚韧绝决。 说她绝决,只是因为年前寂听找他见的最后一面。 他们那天看似没有正事的闲聊,但寂听话里拒绝他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江阔不是不明白,甚至见面后他还自言自语调侃自己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主儿,哪里值得寂听这样特意遣词造句来跟他撇清干系。 可一番信誓旦旦没等年过完他就先打了脸,回京市那几天,他不断想起寂听,次数越来越多,程度越来越深,且每每想到她,他便是不受控地抓心挠肝,百转千回,愤然烦躁,又怅然若失。 尤其是深夜十分,他格外失控,所以才会半夜微信找她。 像个初入情网的愣头青一样。 他唾骂自己许多次,可始终做不到潇洒一笑再抛之脑后。对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寂听的笑靥,他最终认了输,只好想想办法如何恬不知耻,一而再,再而叁,直到追上这个女人。 毕竟男人追女人,本来就天经地义,即使被拒绝,被拒绝很多次,也不丢人。 江阔彻底给自己洗了脑,趁着心里那口沸腾的气儿,直把花腾到右手,左手掏兜拿出钥匙开门。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莽劲儿。 家里静悄悄的,没开大灯,只有客厅靠墙摆的一缸鱼的夜游灯亮着,照得那一方隅笼上了昏昏暗暗的黄绿光线,透过水波中摇晃的水草,晃动的光影落在一旁沙发上侧躺入睡的女人身上。 迷离又恬静。 江阔走上前,把花束放在茶几上,视线触及蔷薇花左侧的那小瓶淡色药水。 是寂听从诊所带回来的药。 江阔脱下棉衣外套抛在单人沙发上,伸手拎起茶几上的小药瓶,对着鱼灯那边晃了晃,看见瓶子里头的药水满满当当。 她还没涂。 江阔放下药瓶,随地坐寂听身旁,看了她一眼后,低头贴合手掌,措热手心,倒了药水,轻挪出寂听搭在沙发上的右臂,掌心这才轻轻覆了上去。 他尽量动作拿捏得轻,还不时看向寂听,以免吵醒了深夜的睡美人。 鱼缸玻璃折射水波的光影,从后往前投射在遮挡寂听脸颊的卷曲发梢上,江阔这样近距离看她,也觉得她身上铺着一层朦胧的影儿,只隐约可分辨她下颚的消瘦线条,看不清她上半张脸的神采。 江阔凭借她轻的不能再轻的呼吸,判断她还睡着。 他慢慢将手心里的药水全都交付于她的手臂,掌心的温度却不可控地在皮肤相互摩擦中越来越热。 江阔自认为自己做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乐于助人事儿,可此时他那些连自己都骗的活泛的心思,已经不管不顾地冒出了头。 他嗅得出周身的空气里,除了药水带来的淡淡土腥味之外,还有在他触碰她的皮肤时,生出的许多无声的缱绻与暧昧。 那些不可见的灼热情绪,正裹缠在蔷薇的芳香中,成了情欲勾缠人心的火苗。 无处可藏,他也避无可避。 “谢谢呀,江警官。”寂听突然出声,打破了空气顷刻的凝滞。 江阔以为自己一直在看她,却又不知道她是何时睁开的眼睛。 “不谢。”江阔的声音很沉,眼眸一如浓浓深夜的寂然。 他不许别人看出他此时佯装出的淡定,所以连捏着寂听右臂的手都不愿躲闪松开。 “真的吗?”寂听对视他的眼睛,心跳在某时忘了跳,随后又开始鼓噪。 越来越鼓噪。 她庆幸却又后悔自己逆光侧躺,虽然江阔看不清她背光而羞红的脸,可她却对他眼中想要吃人的滚烫了如指掌。 寂听憋着心中悸动扯了扯始终被江阔紧拉的右臂,脸上有笑也藏着僵硬和少许胆怯,只有挑逗的言语还不肯认输:“真的不用谢的话,江警官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不撒手。” 江阔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望着她,绕去了另一个话题:“为什么不去客房里睡。” “没有被子,很冷。”寂听听见自己心口越来越大声的跳动声,几乎淹没了她的话语。 对上江阔炽热的双眸,她觉得即使他下一秒要亲吻,也丝毫不奇怪。 他的眼神太烫了,太赤裸,让她整个人都莫名发热。 又开始了,心口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开始了。 她现在知道了,是情人的欲望。 “我……” 寂听想说话缓解尴尬,可出口的声音却有着难以觉察的微弱颤抖。 江阔是最敏锐的猎手,他迅速捕捉到了她没来得及隐藏的怯懦。 她的怯懦和无辜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红色的火焰疯狂烧起了他本就滚烫的手心,烧起他的心,点燃了他的大脑。 这个氛围太不对了,又太对了。 梦寐以求。 江阔不想再忍,大力撑起捏着她手臂的手,直腰,凑近,带着烟味的牙齿直接含咬住寂听的下嘴唇。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兽,来势凶猛,让寂听一时忘了躲。 她压根也没想躲。 唇齿交缠。 她闻见江阔嘴巴里的烟草味,尝起来微苦,染上她的舌尖,又涩涩的,似乎还泛着酸甜之间的滋味。 她闻见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沉醉的气息,不是香味,而像是陷阱,深不见底的陷阱,在她掉落时又莫名让她觉得踏实,想要拥抱,想要沉沦。 可她的右手还被他紧紧捏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去勾绕,搭上他的后颈,借力把持自己,不要软成一滩水。 她的求助却被他误解,他正如被安抚的兽,乖乖顺着她的力气,用半个身子压上她。 客厅的暖风空调开得很足,寂听在沙发上睡觉时就脱了外套披在身上,现在外套滑落在腰间,她起伏的胸乳此刻便隔着柔软的针织衫贴合江阔硬邦邦的身体。 他吻得放肆,就连身体的重量也没有丝毫把控的意思,寂听丰满的乳都被他一一压得摊平,服服帖帖地亲吻他的胸口。 他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 她听见了他的心跳, 热烈的动作取代了多余的言语,再多想说没有说的话和纠结要不要开口的拒绝已然全都顺着他们被情欲胀满的呼吸和唾液,进入了彼此的身体里。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用做的来抒胸臆才是真诚。 免┊费-首-发:fadɨanxs.Çom [fadianxs.com] 梦想照进现实的夜 寂听的手软软搭在他后颈,往上能摸到他寸短的发根,不软不硬,略略扎得她心里发痒。 若往下,就先碰上他绵软宽松的卫衣领口,再往里就是服帖棉薄的白t,四指探入,才真能摸到他光裸的身体。 他皮肤的温度很高,暖着她的手心,指尖大胆触及他右侧凸起的肩胛骨,掌根便险险停在他两肩之间那道宽阔平缓的凹陷区,隐约能感觉手掌下他骨节分明的脊椎。 她数着他的骨骼继续试探往下。 随着她肆意的侵入,江阔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乱,吻就越来越疯狂。 “好摸吗?”江阔作乱的舌稍稍暂停,牙齿轻柔含咬她的嘴唇,低语时,他无法熄灭的喘和膨胀的情欲随着他的声音呼之欲出。 寂听讪讪收手,重新停留在他的后颈,舌尖俏皮从他的口中逃脱,脸也往后撤出分毫,“一般。” “还有更好摸的,试试?”江阔的身体撵着她往前,用鼻尖抵上她的,一直捏着她右臂的手缓缓松开,从后搂上她的背。 寂听的手臂一阵松快。 江阔兀自低头,凑近她的肩窝,衔咬她凸起的锁骨旁光滑的肌肤。 她的身体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催得江阔身体某处迅速胀硬。 血全往那儿流,脑子也混沌,只叫嚣着要她。 他要她。 寂听穿的大v领针织衫根本无处可挡他裹挟灼热欲念的呼吸和灵活挑逗的舌头,她热情的主动被顺理成章地勾馋出来。 寂听睁着被情欲糊上水光的眸看向墙壁上的光影。 鱼缸里水草摇曳,透出来的光也如水波晃荡它们飘着,荡漾着,悄无声息地将她和江阔的身影印上墙面,大团幽暗的光影里,男人和女人亲密相拥,他们的心火热澎湃,影子却颤颤巍巍。 寂听在黑暗中悄悄摸上江阔的腰腹,得逞的贼成功躲避影子的模仿。 “你是说这儿么。”寂听撑着他的肩,凑近他的耳朵,舌尖探出,舔了舔他充血的耳垂。 她的挑衅让江阔抚在她肩胛骨下的手,一瞬从后捉住她左侧的半个乳,在她的身体下和沙发上硬生生挤出窒息空间的手指头,此时用着的劲就像是真要钻进她软糯的乳肉里一般。 “疼。”寂听张口咬上他的耳骨,报复。 她的不满沿着江阔的耳廓荡进他的耳蜗,他听见话语里压抑的娇吟,好似一把尖爪刺得江阔猛然起身。 寂听顺着他的动作两腿夹住他的腰腹,江阔直接托着她的屁股往卧室方向走。 “我的房间很冷。”寂听抱着他的后颈,在他耳边低喃,“客厅不好吗?” “施展不开。” 江阔把她抱去客房隔壁,他的房间。 床很大,被子很软,寂听被他抛在床垫上时,还回弹了两下。 没有第叁下。 江阔已经压了上来。 寂听两手从他腰侧钻入,逃开卫衣和t恤的拦截,摸上他劲瘦有力的腰腹。 她还要往上,江阔已经跨坐在她腰下。 他隔着衣服捉住她的手,带着她替他脱下衣服。 房间没有开灯,也没有暖气,寂听凭借微弱的月光看他被冷空气包裹的身体,然后感同身受地微微颤栗。 “不冷么。”寂听问。 江阔捏着她的左手,让她抚摸他的心口,膝盖跪在床上,弓下腰亲吻她的耳垂,“我热。” 他热,她也同样难熬。 寂听不再言语,挣脱他的手,侧过脸追逐他撩拨的吻,双手向上抱住他的背。 江阔随即解开她的裤子纽扣,贴着她的皮肤把她下身的衣着全往下褪,寂听配合地抬腿。 浓黑色的夜,浅淡的月光,交迭的深喘,怀里拥着的半裸的情人。 模糊的景和醉人的色无一不逼红了江阔的眼。 他一手抓着她的腰,一手隔着轻薄的针织衫揉捏她的乳,唇舌不满足地亲吻,想将她吞卷入腹的心火热,可总觉不够。 他心间躁动不安的思绪推涌着他站到悬崖边,脚下深不见底的黑雾催着他往前,去掠夺、去占有。 是本能,也是心之所往。 江阔揽在她腰侧的手往下摸入花穴,淅淅沥沥的粘腻湿润沾上他的指尖。 原来她的身体和他一样,殷切又诚实。 江阔从她唇上撤离,牙齿向下斜斜咬住她的针织衫侧沿,还未衔至胸乳时,寂听的手指已经擦过他的下巴,她自己脱掉了阻碍。 她浑身只剩下那件超薄的白色蕾丝胸罩,不过是聊胜于无的点缀。 江阔低头,隔着几近透明的蕾丝含住底下肉眼可见的红果,他的手同时扶上自己,抵入了她娇嫩的穴肉,完成侵占。 寂听一时痛楚,弓腰往上抱紧他的脖子。 她的手勒得江阔很紧,那儿也绞得他几欲缴械。 她全然稚嫩得像个少女。 江阔始终不知晓她具体几岁,却早已是无法自拔。 他对她,脑子里有过很多想法,唯独沉沦与占有经久不衰,叫嚣得最为响亮,那声音盖过了其他一切,仿若这个世界他只看得见寂听。 现在,不只有她,还有他们无休止的律动,和她咬唇隐忍的呻吟。 这样的夜晚太过让他血热难捱。 江阔从她胸口抬头,手肘撑在她身体两侧,从下往上拉住她的肩膀,帮她固定着位置,好承接他一次比一次深的撞击。 他没有多余的技巧,只要次次到底,要看寂听略有英气的眉微微蹙起,看她漂亮的眼睛水光迷离,看她用牙齿咬住下唇,企图吞忍难耐吟哦。 江阔就偏要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非逼她把含在嗓眼里的淫靡发出声来才行。 寂听被他入得几番颤抖不止,m字大开的双腿早已发酸战栗,敏感软肉从一开始的疼痛刺激到现在觉出趣味变得潮热湿润,被撑得圆润的嫣红小口愈加热络地吞吐他的粗硬,即使在他撤出时,它还微微翕动,热切等待着他下一次的饱胀投喂。 他越发凶猛地进出,鼓胀血色经脉的阴茎带出些许爱液,已经不知何时沾染在了她的腿根和毛发上。 白色的,湿滑的水液,本就是她身体里的,他换了个方式还给她。 寂听被他入得瘫软,身体和脑子都是浆糊,只能闭着眼睛感受他越来越快的动作,越来越凶的侵占。 身体的开关在某一瞬突然被打开,寂听迷糊睁眼,眼里满满蓄积的生理泪水默默从她眼角滑落,零星沾在她的睫毛上,无辜又可怜。 人生第一次的高潮来得毫无征兆,激烈又荡漾,让她踩上云端。 甬道里的软肉也开始从四面八方极速收缩,她的高潮不服输地勾引碾压江阔的理智。 他哪还有理智。 只剩粗喘,还有一味进出、次次深入的生物本能。 他快要射了。 “不行,江阔,没用套。”在情欲迷失中,寂听陡然找回片刻清醒。 江阔倏地拔出,低头吻她,捏着她的手带她在他粗硬粘热的阴茎上快速来回撸动。 直到粘哒哒的大家伙射出白浊,全射在她的腰上。 情欲暂歇,喘息不止。 * 寂听醒来时天光大亮,空调右下角亮着26c的黄灯,暖烘烘的被窝熏得人懒得睁眼。 她伸手去摸旁边的床单,还温热,但人已经不在床上。 寂听裹上被子,往浴室走,正要推门,卧室的门先被人推开。 江阔看见她,眼神微怔,没料到她已经醒了。 “吃早点么?”他问。 寂听摇头,捏了捏胸口团握着被角的手,刻意忽视心头微微羞怯,开口再正经不过:“我什么时候能回趟家,没衣服穿。” 她丝毫不提昨夜。 江阔挑眉,懒散倚上门边,垂眸看她裸露的肩膀,唇角的笑很难掩盖,“家里有我的衣服,你随便穿。等会我先去趟警队,中午回来带你回趟那边,收拾东西。” 寂听觉得安排合理,点头同意。 “早上去了趟超市,冷的、热的、速冻的、即食的什么样吃的我都买了点儿,搁厨房,你想吃什么自个选。” 寂听闻言,眸光略微诧异,直觉他好像有哪不太一样,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想奚落两句的话没出口,只是点头。 “那我去队里。”江阔说。 “好。”寂听开口,声音沙哑。 可能是昨晚叫得太多。 “等会喝点水。”江阔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烦不烦。”寂听刚醒,什么人设都还懒得演,情绪最真实可信。 江阔却因为她的不满而笑出声,带着万分愉悦。 “我走了。”他说。 寂听站在原地看他,目光无声催着他走。 “不会我还没回来,你就跑了吧?”江阔赖在原地,问话看似漫不经心。 他佯装随口一问的话倒是取悦了寂听。 寂听笑起来,抬着下巴看他,目光带出了得意狡黠,“你猜。” 江阔看得出她故意玩笑逗弄,不屑嗤笑了声,不再纠缠,“那我走了。” “真走呀?”寂听笑着轻叹了声,装模作样地不舍,“哎,那你走吧。” 江阔笑着注视她的眼睛,良久,转身往外。 “江警官,早点回来哦,我等你~”寂听单手扒在门上,探出半个身子打趣。 江阔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正笑得开怀。 江阔偏头对着洁白墙壁轻笑一声,转身大跨步走了回来,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低头狠狠啜吻住她。 直到寂听憋气推他,他才稍稍撤开。 青天白日,亮光清楚照出两人唇齿间唾液拉扯出的细长银丝。 “江警官,上班迟到了。” 寂听双手抵在他胸口,说话时拉断了那根丝线,她用食指勾擦唇边点点湿润,又用舌头舔舐干净指尖。 日光照在她带着闪闪水光的粉嫩指甲上,江阔脑子里的弦“铮”得一声便跟着断了。 他拦腰抱起寂听,张嘴咬上她送他唇边的锁骨,“反正迟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寂听突然腾空,两手赶紧扶住他肩膀,找到着力点,可惜她绷直的脚趾仍着不了地,“江警官,白日宣淫可不好。” “我觉得好就好。” 江阔几步跨到床边,再次把人抛到床上,俯身压下,勾绕的舌头准确地堵上她的嘴,再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 最近,肉多~ 装花的砂锅 如果昨夜的情欲是昏暗气氛烘托的意外,那此时在昭昭日光下痴缠的男女,他们便只能从情感的上找理由。 又或者是身体太过契合吸引,也可以。 寂听在心里自我辩驳。 可惜她不算清醒的思绪很快就被江阔的蓄意撩拨搅了个干净。 他干燥的手指像带着微微电流,随便碰上她身体哪处,那儿便会被他烧得止不住地想要颤栗,就连她身下早被他磋磨得红肿的穴口软肉,只要碰上他略微粗糙的指,那儿都还要忍着疼地往外潺流甘蜜。 她脑子是不想的,生理却难受控。 寂听双腿并拢,夹住他意得志满的湿润的指尖。 “疼。”寂听不自觉拖长了话尾,微微蹙眉以示不满。 可她拉长的第叁调音偏能往上带出钩子,抓得江阔心里好痒,裤子里的阴茎都闻声直挺挺敬礼。 “我也疼。”江阔扯开被她抓握在胸口的被子,低头含抿住她盛满日光的颤巍巍的乳尖。 还有她左边那颗通红的果儿也没被冷落,江阔伸手握上去,大拇指在侧恰到好处的位置,正方便他摸抚她软乳上叁两颗被他嘬出来的红痕。 此时对着明媚天光看它们,真是妖媚勾人的艳。 江阔心里的沸腾从昨夜开始就没歇过,一波连着一波,催得他硬得厉害。 “你疼什么。”寂听被他咬得轻喘,冷哼他嘴里胡乱地哄骗。 江阔便松开皮带,带着她的手往他裤腰下摸:“你摸摸看,我胀得难受,也疼。” 他毛刺扎扎的下腹和暴胀热挺的阴茎臊得寂听心脏狂跳不已,她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就势用力捏上他正隔着裤子直挺挺抵她大腿根的阴茎。 “嘶。”江阔吃痛抬头,一手捉住她报复作恶的手,撑起到她头上挂着,另一只手捏了一把她的左乳,气到笑的眼盯着寂听,“你想我折你身上,根本用不着这么暴力,叉开腿就行。” “色批。”寂听骂。 “你不愿意?”江阔握她胸乳的手一路往下,沾上穴口的湿漉漉,中指便伺机滑到里头,指尖坏心地刮了一圈,还要继续往里抠。 “嗯……”寂听难耐,两膝加紧,腿心也跟着收拢到一起。 夹不住他模仿阴茎来回穿插的指。 “你不愿意也没法,我可太愿意了,寂听。”江阔从她身上倒到床上,揽着她的腰让她侧了身,裤子拉开,扶了一把硬成血棍的家伙直接抵进去。 饱胀感让寂听再次低低哼吟。 她垂头压抑,嘴唇正贴上江阔的左肩,她张口咬下去,深色的毛衣上没有烟味,淡淡的皂角香气很干净。 “我脱光了给你咬,嗯?”江阔揽着她的后腰大力贯穿又撤退,和她说话的气息不算稳,但从他喉咙里钻出来的低沉的哼问,过分性感。 到底是谁勾谁? 寂听仰脸咬上他的嘴唇,懒得再听他说话。 她不算温柔的亲吻江阔也受用至极,甚至直接化被动为主动,低头含她嘴唇,勾咬出她的舌头,仔细吸吮。 寂听就这么毫无招架地把自己送进他的束缚里,她浑身的劲儿都要被他吸得抽离,头脑的意识也全被他插得混沌。 她的唇舌是她灵魂的出口,身下花穴却成了他的入口。 她的身体和魂魄现在一定哪哪都软软趴趴,在他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完全臣服。 而想尽办法拉着寂听无限沉沦的江阔,自己却死命挣扎出一二清醒,在偶尔喘息间歇对着天光去欣赏她沾满情欲而媚态丛生的眉眼,去独占她因疯狂沉溺而乖巧勾人的身体。 越看,他就插得越狠,入得越深,恨不得要一步到胃,最好戳她心坎里。 妈的,到底着了什么魔? 已经疯魔的江阔不知道,却在一件事上分外清醒。 九成九,他必须把这辈子交代在寂听这小丫头片子身上。 床侧窗帘半掩飘窗,风都静止没作声响,小小一房天地充斥着低沉的喘息,脆弱的娇吟,清脆的皮肤拍击声,还有空调偶尔转成除霜模式的一声叹息。 一上午的清亮日光,就这样在他们彼此身上消磨了个干净。 * “妈妈,医生说再过阵子就能出院啦,您再忍一忍,就当是为了我?”寂听站在鱼缸旁,握着手机好言好语地哄,手指贴着冰凉的玻璃上,冲里头的鱼瞎比画。 厨房里做饭的江阔听不见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只在寂听笑出声时偏过头看了一眼。 沙发挡住他一半视线,只能瞧见寂听穿着他少有的浅色毛衣,言笑晏晏。 “您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是不是陈旭星又跟您瞎许什么话了。我就知道,他再这样没个正形,我就不让他去看您了。” “那也得陈医生说行才行,陈旭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好嘛好嘛,我明天就去找陈医生说说好话,让他早点放您自由。今天我有点事没来得及去医院,您没什么事吧?” “就是不放心,随口问问,那我明儿一早就去陪您。” “好啦,那我挂啦。” 在寂听笑着跟电话里的人说拜拜时,江阔从厨房里走出来。 “诶,你看你这鱼还挺听话。”寂听还站在鱼缸边,看见江阔就冲他勾手示意。 江阔走过去,视线从上往下,停在她身上堪堪遮住腿根的毛衣下,细白长腿一丝不挂。 “你看你这鱼,我手往哪动,它就往哪游,比狗还听话。”寂听像是得了什么好笑的玩意,眼里尽是欢喜。 江阔没应声,走过去从鱼缸下的置物柜里拿出盒鱼食,捻了点扔进水里。 刚还跟寂听互动得愉快的那条红色小金鱼见状,立即掉头和自家兄弟姐妹们开始轮番抢食,再不陪寂听玩笑。 “啧。”寂听蹙眉瞥了江阔一眼,不满,“你几岁,幼稚不幼稚。” “呵。”江阔嗤笑了声,并不认同对着条鱼就能乐嗨的寂听说这话。 寂听懒得理他,转身拿起茶几上被人忘在这一夜的花,走进厨房。 江阔跟上去,站一边看她把蔷薇花束拆开,装进煲汤用的素色砂锅里。 那砂锅和柜子里的餐具是一套的,搬家的时候文庆送的乔迁礼,他还没怎么用过,现在倒先成了养花的容器。 “怎么样?”寂听把花一一插进素色的砂锅里,上面画着兰草的素白砂锅装满了娇艳盛开的蔷薇,看起来着实有点维和。 “挺好。”江阔说。 毕竟他又不养花,家里根本没其他什么能装的,寂听爱怎么收拾怎么来吧,反正本来就是买给她的。 江阔闲闲抵着屁股后头的流理台,抱臂从旁欣赏寂听光着腿扮贤惠的模样。 上边纯良天使,下边光着腿的才是本她,妖精一个。 寂听毫不在意,任江阔流氓样地视线,在整理好花之后,随口问了句,“情人节刚过,你是碰上没卖完的花打折处理了?” 江阔轻嗤。 “那就是,女同事送你的?”寂听笑得眯了眼,“警察小姐姐眼光不错哦。” 是说她们挑人的眼光,还是挑花的眼光? 寂听的话留了让他询问的余地,江阔偏不往那上头撞,直截了当地承认,“我买的,送你的,不行?” “当然行啊。”寂听还是笑,眼睛弯成月牙,看不太出来是不是比刚才高兴,“你原先也不说明白,我怕会错意嘛。” 她嗔怪得江阔心里又开始酥酥麻麻的,跟过电一样。 趁这个劲儿,江阔憋了一天一夜的心思立马就活了。 他该找寂听确定一下两人现在的关系,该做的都做了,名分这玩意她必须得给他说明白。 说句丢人的,他才是最怕会错意的那一个。 “哎呀,好饿呀。”寂听并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转身越过他走到小火煨着的炒锅旁,伸手要掀锅盖,“我闻着,这排骨该好了吧?” “再焖会入味儿。”江阔跟上去握住她的手,拦住她下一步的动作,顺势牵着她往外走,“咱俩先聊聊?” ————— merrychristmas~ 天遂人愿的试试看 寂听从他掌心撤出自己的手,先他一步迈出厨房,靠站去沙发一侧,勾着唇角看江阔,“江警官,您想聊点什么呀?” 她不着痕迹躲开江阔的动作,梗得江阔原本想说的话在嗓子眼里飞速打了个转,再出口就变了意思。 “赵文凯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寂听含笑打量的眼直勾勾盯上江阔,确认他如此正式是否真的只为跟她聊这事。 片刻后,她哼笑了声,意味不明,“我该有什么想法?” “除了何梦莉,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有诉求该说就说。” 寂听耸耸肩,没答话,转身走到鱼缸边,左手食指圆润的指甲边缘敲上玻璃,撞出轻小的声去逗弄里头那条最能抢食的小红鱼。 对比缸里其他因为没抢到多少食而正四处游走觅食的鱼来说,小红鱼已经因为吃得太饱而懒懒散散地漂游着,再不跟寂听的手指来回互动。 江阔瞧得出她不想多谈这事,却误以为她是惧怕赵文凯里的人脉关系,“有想法就说,有我给你兜着。” 但寂听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不用,我真没所谓。” 江阔心里又别扭起劲儿来。 寂听扭头看他,正对上他沉默盯视她的眼,寂听不由失笑,“江警官,大过年的,我一没权没势小老百姓,您怎么还非得让我惹点事不行?” 江阔闻言,眼再沉两分,仍是盯着她不说话。 不悦都不用明说,全挂在他冷峻的眉眼上。 可惜寂听不吃他审贼似的作势,当初她就是被他抓进局子里关起来审也没怵,更别论现在。 寂听干脆扭过身,再懒得搭理他。 江阔只在她身边站定片刻,便一语不发回了厨房。 没多久,灶上小火焖的排骨已经被盛了出来,浓浓肉香搭乘空调的热风从厨房飘出来,钻进寂听的鼻子里,馋得她早早饿瘪的肚子应味而响。 江阔也不招呼,冷着脸把排骨端上桌,又盛了两碗米饭并排放在饭桌上。 寂听扭头看,江阔就站在桌边等她先开口。 啧,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寂听轻叹了声,看了眼被拘于安稳鱼缸里也依然弱肉强食活着的鱼群,抿唇笑笑,开口是很不着调的话,“江警官,你家除了咱俩活人,就剩这一缸子活鱼看门保家了。你养它们多久了,有没有沾上点你的一身正气,你说我要是跟它们求求恶有恶报,能不能显灵?” 江阔自然听得出寂听是在给刚刚冷场的话题找台阶下,也很给面子的主动走到她身后,看看鱼,又垂眸看眼前的女人,心意不变,“你求鱼有什么用?” 寂听回头瞥他一眼,打趣着笑,“别瞎说,让它们听见了,万物有灵懂不懂。再说,我以前走投无路的时候,连送子观音都拜过,神佛一家嘛,说白了也就找个盼头而已,别搞这么严肃。” “为什么不肯找我?”江阔问。 “我以前也不……”寂听随口答话,说一半才意识到江阔问的不是她以前走投无路的时候,而是现在。 现在她为什么不肯找他? 显而易见,她不想麻烦他,也不想他们还没正式开始,她就不得不因为这种烂事把两人的关系摆到不对等的天秤上。 她身上的烂事太多了,她怕一开头,就收不了尾。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江阔本来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阴差阳错,感情来得迅猛两人都无从招架。可她还想挣扎,没有人能明白她的困扰,她也无从倾诉。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每看见江阔,她的脑子里总会闪现曾经一张张陌生男人的脸,和那些她想丢进深渊砸得粉碎的过往回忆。 肉体没有损害,不代表心就能全然无恙。 灵与肉从来都是一体的。 寂听曾经有多庆幸仙人跳来钱得高效,现在就有多无能为力。 但她没有后悔,即使面对江阔,即使以后她每心动一回就痛苦一回,她也不会后悔。 寂听将视线从小红鱼身上挪开,聚拢到鱼缸玻璃反射出的江阔的身影上。 鱼缸只到他胸口位置,并不能照出他脸上神色。 “我不好麻烦你嘛。”寂听说着俏皮话,笑却干巴巴地凝滞在脸上。 “我不觉得哪儿麻烦。”江阔斩钉截铁,“寂听,你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 “你竟会捏这种小媳妇词儿。”寂听这回真没忍不住,“噗嗤”笑了。 江阔低“嗯”了声,垂眸盯着她一侧浸在日光里的白嫩耳垂,没反驳。 “哎呀,江警官,你最爱强人所难。”寂听哼道,像是不满,却不敢回头看他,“第一次见面就逼问我的名字,到现在,还想变本加厉逼我跟你搞对象?” 江阔注意到她的耳朵开始隐约透出粉,但被她酒红色的发梢遮住大半,看不真切。 他紧握住想抬起拨弄她耳畔卷发的手指,“对,我是,你愿意不?” 鱼缸里懒羊羊的小红鱼终于经不住寂听敲在玻璃上清脆的诱惑声,摆摆尾巴,欢天喜地地冲她的指尖游过来。 又开始她往哪指,小鱼往哪游。 天遂人愿一样。 “听着倒像征求我意见,刚在床上你也问我愿不愿意,我说不愿意有用吗?”寂听不答反问。 她言语尽是松动与应承意味,江阔心里蓦然松了口不知何时憋住的气儿。 他松开紧握手掌,伸出去从后圈住寂听的腰,低头,吻上她的耳朵尖,“这回有用。” “呵。”寂听忍下战栗感,冷笑表示否认。 “说说,是我哪不如你的意,你发发善心给我个方向,我也好依着你的意思自查自省?”江阔美人在怀,心情甚好,讨乖示好的漂亮话张口就来。 “挺多,数不清。”寂听兜着圈子答。 “那正好,趁着咱俩住一块,你好好观察,多指点指点我?” “我考虑吧。”寂听偏开脸,抿着笑躲避耳边江阔烫人的呼吸,原本搭鱼缸玻璃上的手也向下拉扯江阔勒在她腰间的胳膊。 没想到他还用着巧劲不肯松手,甚至不要脸地用下腹抵着她,把她往怀里使劲摁了摁。 算了。 寂听实在不敢再撩拨他,她下身是真还疼着。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寂听问。 “如果你愿意,这儿就是你家。”江阔答得顺口,带着她转身面朝餐桌,“而且我只要在,就天天给你做饭,绝对好吃好喝供着。” 寂听抬头瞥她一眼,似笑似嗔,拍拍他的胳膊,“那试试吧。不过先说好,别谈以后,也别想太多。” “成。”江阔笑了。 谁让她现在话里话外还是躲闪推拒,他原还想问她妈妈为什么住院,要不要他去探望,毕竟连陈旭星都去了……但照寂听目前这意思,明显他还不够格问。 江阔可不是傻直男,一根筋,他自己心里可始终掂量着呢,要是真好死不死开口问,万一寂听一句话就给他堵死了,再顺道把他软硬兼施、好说歹说才换来的一句“试试”给否了……太得不偿失。 毕竟这祖宗也不是头一次跟他变脸了,说踹就把他踹了,她也绝对干得出来。 算了,还是一步步来吧。 ————— 是的,要开始甜了~ 想压死地头蛇的强龙 恋爱和同居同步进行,刚入新手村的寂听在江阔的指导下,对男女情事的实践领悟如有神助。 默默看着她身边还没醒来的男人,寂听再次感慨一遍这电光幻梦般的人生。 前几年秉承劫富济贫的心理做贼,现在倒大大方方跟个警察好上了。 “在想什么。”江阔睁开眼,对上寂听盯着他瞧的目光。 醒来就见喜欢的女人窝在自个怀里,盯着他发呆,这已经不仅仅是开不开心的事儿了。 江阔的雄性激素暗自膨胀。 “想你什么时候醒啊。”寂听勾勾唇笑了,手臂撑起上半身,轻软的鸭绒被落到她腿上,露出森绿色的吊带裙。 江阔从她腋下方向侧望过去,隐约见裙下一侧软乳往下坠成了水滴状,顶上头还冒这着个粉粉的尖儿。 “今天也想搭顺风车?”江阔的手钻进她裙子里,一把摸上寂听大清早就勾他心魂的乳房。 寂听嬉笑着拍开他手臂,赶紧从另侧翻身起床,往浴室走,“我要出门,你快点起床上班,正好能带我去地铁口。” 江阔乖乖跟着起来,趁寂听反手关浴室门时,也不管不顾往里挤。 寂听自然不跟他用蛮力对抗,也抗不过,只好把自己置身于门缝间,一手握着门柄,一手抵在江阔胸口,“要不,哥哥你先?” 江阔明令禁止她再喊他江警官,寂听一开始改不过来,连着叫错叁次,江阔算是得了好借口,直接把人剥光了压床上亲自教她改,一个劲深入浅出硬憋着坏不肯射,逼得寂听最后合拢腿的劲儿都没了,连连求饶叫他哥哥,他这才作罢。 “不用。” 江阔又不是什么绅士,寂听以退为进的招他张嘴就拆,还抬手捏紧人家虚搭他胸口的手,硬是抬脚往里迈,直接挤得寂听只能往后退两步。 寂听发现江阔就像是个没吃过的土匪,开荤尝到香就想一个劲直接把自己吃撑死才好,但她哪受得了这个?连着几天夜夜笙歌,她现在步子稍微跨得大点,腿根就跟着酸软。 “哥哥上班着急,我先出去。”寂听眼看自己就要再次被他拐入陷阱,也不理这借口多蹩脚了,拔腿就往外溜。 对着浴室的半身镜,她现在还能想起来前天夜里头,她被江阔摁上头插时,胸乳那片冰死人的肤感。 禽兽是有穿着衣服的时候勉强装人,等他脱了衣服,绝对毫无人性。 寂听抱着衣服往外头的浴室去,路过客房时,看了眼里头依然空无一物的床。 她有极其正当的理由怀疑江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住进去。 …… 江阔开车把寂听送到警队旁的地铁口。 “真不让我送你去?”江阔憋了五天,还是没憋住。 他知道寂听这是要去陪她妈,这几天都是,所以她才只让他送到地铁站,然后自己再搭地铁去医院。 “跟警队一南一北的,人家舍不得你绕路嘛。”寂听松开安全带,抬头见江阔正抿着唇角侧身看她。 她笑嘻嘻伸手勾住他下巴,摩挲他刮得只剩根须的胡茬,“哥哥,你看我为了多陪陪你,一直把你送警队这边来,你怎么还不高兴呢。我等会可要多绕五站路,都没舍得甩脸子给你看。” 小丫头片子就会拿这话搪塞他。 江阔从嗓眼哼了个气音儿,伸手捏住寂听在他下巴勾挠的手,没使劲就把人扯到自己面前,低头吻住她的嘴。 寂听乖乖承了。 直到他的手又不老实地摸上她胸口,寂听才忍不了地用力推开他。她抿抿已然像是沁了血红唇,嗔怪江阔一眼,整理整理衣服下了车。 江阔占了便宜,心里多少舒坦点,从右视镜看着寂听的身影渐渐没入地下通道,伸手要摸烟,却嗅出他车里飘着的寂听身上的那股子香甜气还没散干净,又把烟盒丢一边。 刚要松开刹车提速驶离,他车副驾驶的窗玻璃就被人拍响了。 “江队,你停这儿等我呢?”文庆刚从地铁出口出来,就瞧见江阔临时停靠的车。 江阔摁开车门锁,文庆麻溜地上了车。 “真巧啊,我刚好像瞧见寂听了,你俩……”文庆抖着眉,笑得见不得人。 江阔不接话茬,踩下油门靠左汇入直行车道,“张建一那边有眉目没。” “唔。”文庆提到这事儿就心塞,暗骂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脑子有泡才冲上来从江阔身上找乐子。 这几天为了搞清楚到底是市局哪个领导给赵文凯行的方便,文庆没少往拘留所跑,但这事经手人的嘴是一个顶一个得严,要么闭口不谈,要么就好言好语绕圈子,都是同僚,文庆也不能跟人家来硬的,最后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还是指望江阔去市局找人打听,这才知道那事儿是局里政治部主任张建一打的招呼。 说来好笑,张建一的职务主管的就是人事组织和作风建设,这个肥差让整个警察队伍没谁能不给他叁分薄面的,就连江阔也被给他透消息的人警告了两句,不许他没事挑事,硬碰硬。 而且交通事故那天,录像证据不算有力,赵文凯又被张建一当鸡一护着,想抓回来问询的事儿从一开始就被逼进了死胡同。 搁平常,这事自然而然就慢慢成了无果案,相关资料要么被有心人收了碎了,要么就塞进档案室当垃圾。 但这回,江阔明显是动真格的了,可文庆心里没什么底儿。 古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别说江阔来江城后,根本就没动过家里的关系,除了小道八卦对他这个连连晋升的刑侦队长传得神乎其神外,其他还真没几个人清楚江阔到底是哪路神仙的人。 “你知道隆二么?”江阔皱眉看向二十米开外的警队大门口,路当中围了几块一米多高的蓝色铁板,前面竖着块牌子,写着“修路中,请绕行”。 “这老皮条客谁不知道。”文庆一听江阔不再问张建一了,立马就来了精神,“据说江城声色场就没他不插手的吧,拉皮条发家的,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也赚得盆满钵满。咱们队里之前紧抓黄赌毒的时候,不是还瞄了他一阵儿,可惜最后把柄没抓住。不过,我那时候倒是单方面跟他挺熟了,那人真是睁眼女人,闭眼艳鬼的,啧,男人活他那份上,死也不亏了。” 江阔冷瞥文庆一眼,文庆立马收了收得意忘形的眉眼,正经许多,“江队,你问他干啥。” 江阔的目光扫过右后视镜,转动方向盘,左侧车轮一一压过修路挖出的崎岖土堆,大小不一的坚硬石块硌得越野车微微偏斜。 “他叫张隆二。”江阔说。 文庆扭头看向江阔,眼里满是诧异。 “他是张建一同父异母的弟弟,先从他入手。” 黑色汉兰达成功绕开修路路障,右拐进入警队,车尾无可避免地扬起一阵灰土沙砾。 ————— 明天白天要化身打工人了,所以更新……可能在深夜,也可能?没了? 磋磨人的妖精 春节假期一结束,寂听立即进入了异常忙碌的状态。国外没有春节这一说,公司新年收假就已经积压了不少的单子,分到寂听头上急需翻译的活也多,另外她趁着年假清闲接的几个私活还没做完,人一下子就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医院那边有护工帮衬,寂听实在太忙,这几次都是抽空才去一趟,陪床时没事就带着电脑敲敲打打。寂敏见她忙得跟陀螺一样,一个劲儿催着她回家休息,也不怎么提出院的事了。 寂听知道陈医生前几日给寂敏做了个检查,恢复情况最终得个不达标的结论,这下子寂敏也不再闹着回家了,踏踏实实待医院里做康复治疗。 越是死里逃生的人,越是比谁都想好好活。 原本寂听还愁着找房子的事,这下子也松快不少。陈医生私下还跟她商量,说寂敏目前综合情况不算特别理想,要想彻底恢复正常人的行为能力,再有两叁月都算少的,不如转去疗养院,费用比公立医院便宜许多不说,也能更专业。 寂听刚听到这话时,愣是有点恍惚,要不是检查数据在那,她还以为妈妈早跟正常人无异,原来还差得远。 想到这,寂听叹了口气,看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夜色和办公室里寥寥不多的同事,起身结束加班。 刚出电梯,手机震了两下,以为是江阔的信息,寂听点开一看,只瞧前半句她就哭笑不得。 “听听小姐,近日可好?早春樱花已开,择日可否归校,吾愿伴尔共赏美景。并无催促翻译之意,日常闲聊罢了,毋须着急其他。” 这人是她大二在图书馆做助管时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文学院学长,说话总捏着陈腔杂词,所以寂听对他印象还算深刻。 有阵子学校还有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说这学长苦追寂听无果,深夜买醉,差点被车撞断了腿,在医院住了一夜,回来就脱胎换骨,再不提寂听两字。 这事寂听听说的时候,早与学长有半学期未曾见过,她也就没放在心上,再一个,她那时候刚踏上仙人跳的路子不久,校外独居过得提心吊胆,学校里的八卦她没什么兴趣,渐渐就把是非忘得干净。 可惜人际社交这张网太过奇妙,前阵子学妹给她介绍了笔兼职,说是学校里有个研究生要出外文着作,但水平有限,需要个校正编辑,活儿急,钱多,寂听看价钱确实不错就接了过来,谁知道见了面才发现竟是这学长的差事。 无奈,寂听现在除了尽快干完这笔活儿之外,不得不多了个应付学长酸词腐句的差事。 为了钱,能忍。 寂听边往外走,边斟酌着回了个emoji微笑搪塞过去,再抬头,就瞧见公司楼前停车场上那辆熟悉的黑色汉兰达。 “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早点下来。”寂听收起手机,跑过去拉开车门,便见里头江阔正噙着笑扭脸看她。 “这不怕耽误你赚加班费。” 寂听不以为意哼笑了声,坐进车里,“吃夜宵吗?请你。” “饿了?”江阔等她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队里有人从老家回来带了不少自家酿的酒糟,我得了半罐,回去给你煮汤圆?” 寂听喜欢江阔做的饭,从他做的第一顿排骨起,寂听就各种赞不绝口。以前江阔老嫌做饭麻烦,很少动手,可现在瞧寂听全不吝惜地夸奖崇拜,这让他得了莫大成就感,连着几天都变花样地投喂寂听,寂听更是乖言巧语哄得江阔身心舒坦,这之后后厨重任自然而然全交江阔身上了。江阔没什么被使唤的上当感,反倒现在他俩都上班了,他还觉得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少了,想法设防给寂听养了个吃宵夜的习惯。 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哎呀,哥哥,你真好。”寂听伸手摸摸他下巴,逗狗一样。 江阔没说话,捉着她的手捏进掌心。 * 好不容易逮个周末,寂听早上给兼职收了尾,打包全发出去,下午便懒洋洋窝阳台软椅上晒太阳打瞌睡,直到江阔从队里值班回来,夜幕都沉了,她还没醒。 “几点了?爷们这是养了个猪娃。”江阔走过去,弯腰摸了把寂听的胸。 寂听迷迷愣愣睁眼,看清是江阔,没好气地挥开他的咸猪手,“我这阵太累,好不容易得闲,你烦我干嘛。” “再睡,保不准儿夜里就得带你挂急诊,身上铺盖都不带一个,你还真敢睡,什么天儿不知道啊。”江阔直接把人从软椅抱到沙发上,摸摸她身上,好在热乎着。 寂听打了个哈欠,懒散的眼儿突然瞄到茶几上印着菜馆名字的打包袋,立即来了精神,两手一起往上捏住江阔耳朵,“好啊你江阔,现在都背着我自己去吃好的了。” “属狗的么,为口吃的,哥哥都不喊了,嗯?”江阔兜寂听腰上的手往下掐了把她的屁股。 寂听笑着往他怀里躲,嘴上不忘求饶,“哥哥,我饿了。” 江阔回来外套就丢沙发上了,此时寂听软乎乎的身子只隔着棉衬衫在他怀里来回蹭,火不经意就被蹭得燃起劲。 “我也饿。”江阔张嘴咬上寂听的胸,舌尖隔着布料舔弄她乳尖。 家里空调暖风开得很足,寂听身上就穿了件春秋款的绸面家居服,里头连胸罩都没有,江阔一口就精准衔住了她隐约冒头的尖,激得寂听一个颤。 “真饿,真饿了,没骗你。”寂听缩着背也躲不开。 江阔拿牙抿着尖儿嘬了两回,松开嘴,瞧绸面印着他湿答答的一圈口水印,这才罢休,“不是昨儿嚷着要吃烤羊排么,回来路过那家新疆馆子,给你带了份。” 寂听闻言,再看打包袋时已经两眼放光,欢天喜地对着江阔的脸亲了一口,就从沙发上下来,坐到地毯上拆外卖。 里头不只羊排,还有手抓饭,炒米粉和酸奶子,明显两人份的晚饭。 “哥哥,咱一块吃。”寂听牵着江阔的手往下坠了坠,示意他坐下来,又顺手给他拆了筷子,摆好碗,乖得狠。 江阔笑话她闻见饭香就像被贴了符纸,整个转性。 寂听也无所谓,捏着遥控器开了电视,上头演的是个最近大火的爱情剧,正值男女主解开误会,深情拥吻,喘息间女主贴着男主的面一番告白,勾得男主落了泪,边哭边痴痴缠缠问她有没有骗他。 寂听只是开着电视当背景音乐,并没留意演了啥,倒是江阔伸手有样学样地揽抱过寂听的腰,趁他之前被勾起的欲火还没消下去,另只手主动凑过来撩开寂听衣领。 “你有没有骗我?”他也问电视里头一样的话。 寂听正伸手拆饭盒,突然被江阔幼稚地挡住动作,又气又好笑,伸手掐他侧腰,“我骗你什么啊,你吃不吃,不吃一边待着去,我饿死了。” 江阔把手从她腰上挪回自己侧腰,阻止寂听掐得他发痒的动作,另只手又怂怂从下托起她一侧胸乳,之前被他咬湿的布料此时正带着一团软肉在他手心如水球晃荡。 他低头咬住寂听因为少扣俩扣而露出的锁骨,看了眼她胸前风光,揉捏时笑语带出色欲,“我瞧着是没骗我,的确34d。” 寂听怎么听不出他这是在打趣初次见面他审问她多大时,她绕圈调戏他的话。不过她不明白这人怎么脑子里的神经勾勾转转,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翻出来说。 “我那时候要知道哥哥是个流氓坯子,一准老老实实的,问啥答啥。”寂听鼓着无辜的脸,冲他眨眨眼,“好哥哥,饱暖思淫欲啊,先让我吃饱再说不成么。” “吃饱了你又说胀肚,要消化,屁事最多,先做再吃,饭凉了我给你热。”江阔行动派,说做手就往她衣服下摆伸。 寂听起身要跑,直直被他拉得倒他腿上,屁股底下硌着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硬邦邦的棍子。 “你烦不烦,我诶……” 寂听骂他的话没说完,直接被他撩起衣服咬她乳肉的舌头舔得话音都打飘。 寂听两手撑在他下巴脖颈处,想推开他又默默已然动情。 他太知道哪些地方怎么让她爽了。 寂听心里有气,身子却软,穴口处已经隐约感觉要湿,江阔的手就未卜先知地隔着绸裤去挠她的花心。 反抗是无从反抗了,情事便渐入佳境,两人正要互相扒光时,寂听的手机就响了。 “我接个……嗯,别咬,我接电话。”寂听推江阔胸口示意起身。 “不接了。”江阔拉着不许她动。 “别……这两天工作多,怕有事儿。”寂听被他舔咬得直吸气儿,轻喘不止。 江阔拖着她屁股的手不解气地狠捏了两把,才拍拍她腰,低语,“快点,忍不了多久。” 寂听暗骂他色中饿鬼,报复地隔着裤子往下摁他阴茎,趁江阔反手捉她之前麻溜从他身上起来。 顶着江阔吃人的目光,寂听找来手机一看,是陈旭星。 “整天瞎忙什么啊,这几次去医院都没碰着你。” 陈旭星说话时周围声音嘈杂,寂听一听就知道他在酒桌上。 “我能忙什么,忙着上班赚钱,怎么了?”寂听一面接电话,一面看江阔坐地上冲她无声威胁。 她故意与他退开着两步距离,挑衅挑眉,得意不已。 江阔哪受她那个激,起身就要来捉人,寂听猛地要绕沙发跑,被江阔从后一把捉进怀里。 “有啊,大周末的,喊你出来聚聚。” 陈旭星的声音贴着手机传到江阔耳朵里,江阔的手钻进寂听的衣服下摆,惩罚似地掐揉她腿根。 寂听拼命忍着笑闹,手肘往后撞正在她身上四处作恶的江阔,轻喘的呼吸屏住,嗓音尽量拿捏正经,以免陈旭星听出什么不该听的,破坏了她的形象,“加班,忙,下回约,姐姐请你。” 说罢,寂听赶紧挂断电话,抛开手机在沙发上,伸手往下去阻挡江阔肆意在她身上点火的手。 “你急什么?我电话都不能好好打。”寂听这阵子真是被江阔随时随地色欲熏心的模样搞得没脾气,说他也叁十多岁的成熟男人,怎么一进家门就像泰迪精附体。 “你说我急什么。”江阔的手从前面摁住她小腹,挺腰使劲往她屁股上撞了两下,硌得寂听扭着身子躲。 江阔不让,非弯腰贴她后背,凑她耳边低语,“你帮我裤子脱了。” “脱脱脱,你先让我转身,我给你脱。”寂听也的确被他勾得心神荡,于是好言好语顺毛捋。 江阔不撒手,直接把她在怀里带转了一圈,捏着她的手放自己皮带上。 寂听慢条斯理替他抽开皮带,裤子纽扣打开,拉下拉链,露出里头被撑得高绷的黑色内裤,她抬头笑着看江阔,小手悄默声地伸到他内裤里。 滚烫的竖长物件被她抓握一截在手心。 “好烫啊,哥哥。”寂听慢慢悠悠地往上撸,娇笑逗弄。 江阔咬紧后槽牙,伸手就要扒寂听的衣服,没料到他进门时放玄关柜上的手机就此时没眼色地响了。 “接不接啊,哥哥。”寂听的手已经爬到他根处,大拇指在他毛扎扎的下腹挠画两圈。 “操。”江阔脑子直发嗡,可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不算多,这时候最大可能是警队的电话。 寂听瞧他说不出,手便顺势往下滑到底儿,摸住他滚烫又滑嫩的龟头处,食指轻轻抠了抠。 江阔蓦然一僵,脸脖子都带上红晕。 寂听佯装可惜地收回手,指尖递到自己唇角,吐舌舔了舔。 江阔死盯着她舌尖的眼直发红了,被内裤包裹的阴茎再胀大一圈。 寂听瞧她这样心里也爽,施施然从他怀里挣出来,走去玄关拿他手机,递过来,“哎,还是得接啊,谁让你是人民公仆,又不只我一人的哥哥。” 江阔垂眸看了眼,的确是警队电话,接起来时冷着脸,两眼仍直勾勾锁着寂听。 紧急任务,警队全员出动。 寂听看江阔挂断电话一脸菜色,心里着火的欲念又寻不少安慰。 寂听整理衣服,走过去打开大门,江阔也已经衣冠整齐地往外走。 “哥哥,我等你回来哦。”寂听故作可爱状与他挥手告别。 江阔盯她一眼。 “脱光等。”寂听凑他耳边,小声补了句。 江阔恨得捏紧拳,大力抓上寂听的腰,把人搂进怀里猛亲一口,“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 4000+,也算双更了吧! 群魔乱舞的夜店 江阔出门,寂听重新坐回茶几前,看了眼餐盒里沾着孜然和红面辣椒的油滋滋羊排,却没了刚刚那股馋劲。 还是两个人一起吃比较香。 寂听叹了口气,把餐盒收好,准备等着江阔夜里回来再说。 旁边的手机再次响铃,来电人还是陈旭星,寂听接起:“又怎么了,大少爷。” “半个小时,我去你家接你。” 电话里有鸣笛声,听得出陈旭星正在开车,但这关键是寂听根本不在家,也已经好多天没回那边去了。 她一直没跟陈旭星说,就是怕他转头告诉寂敏。她目前认为,自己和江阔的事还没必要让她妈知道。 “你干嘛?我不在家,我还在加班。”寂听随口胡诌。 “那我掉个头,现在车多,过去那边差不多得一个多小时。”陈旭星此时倒好脾气。 寂听闻言,松了口气。 江阔的住处离警队挺近的,距离她上班的地方也算折中,打车要不了二十分钟,她就不怕陈旭星真往这边赶,“找我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听阿姨说你这阵子忙,我不得带你出来放松放松,省得到时候我去了英国,你再打电话过来给我诉苦,远水可解不了近火。” 陈旭星说话口气特傲娇,明明是他主动邀约,听起来却像是为寂听做了多大牺牲。 其实寂听今天刚无事一身轻,只想吃饱了在家睡觉,压根懒得去玩。原想推拒,她又听陈旭星话语间是又要往国外跑的意思,那若这次不见,下次再见也不知得什么时候了。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这阵子总是抽空去陪伴寂敏。 “算了,你别来回跑了,就说去哪吧,我直接去找你。”寂听捏着手机起身去卧室找衣服。 * 江阔赶到大队的时候,不少队员正在大院集合。他们穿着统一正式的黑蓝警服,佩戴同系圆帽,四五辆晃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停靠在旁,冷光耀到每个人脸上,照出他们眉眼处的冷峻与肃穆。 “江队,来了。”文庆这边刚核对完今晚出动的警员名单,抬头就瞧见江阔熄灭了大灯的黑色越野车。 “是接到举报,还是线人消息?”江阔从车上下来,看着自发分散去几个警车的队员,大跨步走向正与他迎面过来的文庆。 “九点多接到群众举报说今晚江岸区某酒吧有毒品交易,但不肯说具体哪个场子,还不等我们再问,电话就被掐了。我说等你来了再商量对策,但这事不知道怎么捅市局去了,那边直接下令全区突查。”文庆说话时明显带着气。 江阔也听得抿紧了唇。 文庆瞧江阔脸色不好,叹了口气,看左右没人,才凑到江阔耳边低语,“我看就是市局有人提前收到消息,才特意让我们搞得这么阵势,大张旗鼓成这样还能突个毛?该跑的都早跑了。” 江阔刚过来一瞧见这场面,心里也多少有个底了,他能看得出照这样搞,今晚八成得扑空。 突查的阵仗太大,都摆到明面上了,那不就是换个样子给人通风报信。 警察兴师动众地去给罪犯送出路,简直可笑。 江阔心里一阵烦躁,眉敛得死紧,看了眼还没来得及换警服的文庆,“你跟我车,咱俩去ham。” hamclub是江城去年年底新开的一家夜店,就在江边,物价奇高却夜夜爆满,散台卡座都一位难求,绝对当的上江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但ham地处江岸区和江北区交界线上,在到底隶属哪个区队管辖上容易有掰扯,生是非,毕竟夜店肥水多,谁见肥肉不想咬一口,所以江阔从不去揽那边的活,也不许队里人过去打着旗号耀武扬威。 大少爷自持清高,必然不会为了点他压根瞧不上眼、也拿不上台面的灰色权欲跟别的区队同僚起冲突。 所以hamclub江阔之前从未查过,全当它是江北区刑侦队归管,但今夜,他头一个就必须查它。 捻出隆二这条线的唯一可能,今夜全在它身上。 “就咱俩便衣去啊?江队,不是我怕事啊,关键是咱俩这样根本进不去啊,你是不知道,天天蹲门口等位儿的,半夜叁点还是大长队。”文庆只当江阔平日不涉足这种声色场,不明白其中规矩。 “进得去。”江阔转身朝越野车走,上车前先拨通了霍睿的电话。 * hamclub二楼卡座。 “寂听,怎么样,开心不?”陈旭星凑到寂听耳边问。 但夜店音乐太吵,寂听只觉得自己耳蜗里头被音浪震得直嗡嗡,根本没听清楚陈旭星说的是什么。 “什么?”她冲陈旭星喊。 “我说,那俩舞跳得不错。”陈旭星扬手指向二楼围栏外,远处漫天撒金纸的表演场上,两个腿缠红绸遥相对挂半空中偏偏起舞的半裸女人。 寂听眯着眼睛看,炫酷的暗闪灯光秀刺得她看那两个隐在红雾中的女人以及楼下弹簧站台上摇头蹦迪嘶吼的年轻男女们都不太真切。 场子太大,人太多,地方也太闹,嗨得她的脑子一阵阵发懵。 陈旭星像是明白她,伸手递过来一杯remymartin,寂听接过来直接仰头干了,辛辣的味道顺着食管一路淌进胃,火烧火燎。 配着酒精再听满场喧闹音乐,还真就没那么嘈杂不堪了。 有点上头。 寂听伸手捏了牙水果盘里的西瓜,搅散口腔里的酒气,“屁大的孩子不学好,你就整天拿着家里的钱跑这儿来充大爷。” “你就说好不好玩,还想得起来你天天加班加点的工作是什么屁事不。”陈旭星轻嗤。 寂听瞥他一眼,站起身,拍拍修身裙子上根本没起的褶,“我去趟洗手间,你先跟你朋友们好好玩。” “不行。”陈旭星拉着她的手腕也站起来,“这儿什么地儿你不知道啊,今天你敢穿成这样出来,那你去哪都必须喊我跟着。” 穿成这样? 寂听低头看看自己的修身黑裙和细长高跟,来夜店不穿这样,难道要她穿裤衩背心? “行行行。”寂听不甚在意,抬手胡乱撸了一把陈旭星的头发,“走吧,亲弟弟,我要上厕所。” 陈旭星没反驳,直接拉着寂听的手腕往洗手间走。 一桌被陈旭星喊来喝酒热场凑人数的朋友们听不见寂听和陈旭星都在那边说什么,但瞧寂听像撸狗一样摸陈小少爷的头,陈小少爷还乖的跟什么样,他们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其中一人直接惊得掉了手上的骰子,直直盯向他俩,等连背影都瞧不见了,他才出神地拿手肘捣捣旁边的人,问,“那女人是谁?” * 霍睿从小吊儿郎当,大事不干,吃喝散财的本事却绝对能在国内一众二世祖里排上名号。他回国没几天就到处浪,最后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玩到江城,被江阔捆了丢给霍家老爷子,这才被迫消停一阵子。 在霍老爷子眼皮子底下,霍睿收敛不少,挨着年后才算得了赦令,又开始吃喝玩乐、挥金如土的日子,但可惜散财童子被老爷子捏着命脉,左右浪不出京市去。 好在他没真记恨江阔,还在江阔开口时,大大方方应承帮他忙。 的确,多亏了霍家这小浪荡子,江阔才顺顺利利越过长街排队的男男女女,直接被人带进了ham。 说来也巧,就在那人带江阔和文庆往霍睿给他们安排的vip包厢走时,江阔眼尖地瞥见在长廊深头的无人拐角处,鬼祟交易的两个年轻男人。 他给文庆使了个眼色,直接过去铐了人。 带路的人直觉要出事,却又忌惮霍睿,不敢声张,低着头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瞧见,直接把他们带到临近包厢就开路溜了。 江阔把手上两个反铐的罪犯一前一后推进包厢后,直接站门口拨通电话喊队里人过来清场。 “诶哟,操,赵文凯?”在包厢里拧开还算亮的那档灯、看守嫌犯的文庆,惊异发现其中一人竟是旧相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会子也不用想着怎么对付张建一和隆二了,冤家亲自来栽他们手里了。 毒品交易,不管是买是卖,全够赵文凯进去喝一壶的了。 被唤名字的赵文凯靠墙蹲在角落,不知是毒瘾犯了还是被吓得,抬头看文庆时一直不停哆嗦个身子。 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江阔进来。 “江队,瞧瞧,这货是谁?”文庆忍不住发笑,喜形于色。 江阔眸光沉静,视线扫过去,不算亮眼的光让他对那人多看两眼,是在分辨。 “忘了你还没见过他本人。”文庆耸肩,朝那俩靠墙一站一蹲的人走,后站定于蹲墙角那人面前,冲江阔点点下巴示意,扭回头哼笑,“赵文凯,刚从拘留所出来就又不安分,你想当我们队里熟客的心太热切了,我都不好不成全你。” 文庆此时说话没个调性,跟他上回在讯问室严审赵文凯时完全两个样子。 赵文凯倒是跟上回一样,惶恐不敢言语。 没多会,外头走廊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不少人往外涌的声音。江阔听得出,是队里人来了,在逐一包厢清场。 他拉开门出去,喊来正往这边走的警员,让他们进来把那俩人带回队里。 “大获全胜,江队牛逼!”文庆嘻嘻哈哈抬手肘搭上江阔肩膀。 江阔拨开他的胳膊,跟着一队警员往外走,出包厢长廊后,发现外头仍是热热闹闹一片,并没有要闭店的迹象。 “队长,他们这儿经理不配合,dj台我们上不去,场子里音乐声太大,说什么都听不清,怎么办?”一个穿制服的警员跑来江阔身边,扯子嗓子报告。 他身上的警服在夜场里倒是显眼,一路上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但这地儿疯魔气氛太浓烈,场子根本冷不下来,路人也就该干啥干啥,有怕出事的便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远远旁观。 江阔顺着警员指过去的方向,望见了场子一侧拔地高起半空的dj台,下面地面铺着一台阶高的大片弹簧地台,形形色色的男女全挤在上头,随音律和弹簧起伏摆动,头顶上五颜六色的光忽闪变化,从上往下撒他们身上,彩色的人影魔幻又现实。 警员见江阔迟迟不语,还以为他在思考如何控场,扭脸去看,却发现他正蹙眉紧紧盯着地台上的某个蹦迪的女人。 隔得有点远,警员分辨不出那是谁。 但江阔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个穿着黑吊带裙、画着艳丽浓妆蹦哒在地台中央,被一圈男人团团围着的女人,不是说好在家脱光等他的寂听,还能是谁? ————— 听听,快跑! 冰凉的手铐 四面八方的音箱设备倏地同时消声,夜场里群魔乱舞的男女在陡然寂静的氛围中全部消停下来。 他们仰头看向高处dj台,炫光屏幕下的几个dj也都一脸茫然。 房顶吊挂的彩色射灯还在满场来回扫,变换不停的灯光秀也没停下来,弹簧地台即使没了音律伴奏也一个劲浮动不停,台面上蹦迪的人在机械波浪中互相扶撑勉强站稳脚根,却也面面相觑。 阒然魔幻的夜店,一时间状似场滑稽默剧。 很快就有了不知从哪处传出来的腌臜怒骂,在众人出声附和叫嚣之前,从不曾见过的明亮顶灯被人全数打开,迷离夜场一下子亮如白昼。 众人这才看见一楼弹簧地台四周站了不少警察,不知立即喊了声“警察抓人啦,快跑啊!”,随即人群像是得了指令,呜呜泱泱全开始往外涌。 “都站着别动!防止踩踏事件发生!我们会指导大家有序离开,请大家不要拥挤……” 寂听刚扶着前排栏杆从弹簧地台上下来,就听见音箱传出来的说话人声音莫名耳熟,她还来不及抬头往上看是谁,身后涌动的人群就挤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细长的高跟鞋好看是好看,可万一遇上点紧急避难的事儿,自己绝对就成了身先士卒的垫脚砖。寂听心里一阵绝望,无处还能寻什么可扶一把手的东西,身子就已经被人挤得向前扑倒。 千钧一发时,突然有人从右侧搂住她的腰,一把给她抱好,带着她站到一半,险险避开人群。 她脑子里紧绷的劲儿刚松了口气,扭头正要对救命恩人道谢时,这才看清他是谁。 四周的音箱里指挥的声音还在继续,寂听也听见那句:“……我们是江岸区刑侦大队,请大家耐心配合我们工作!” 要死。 寂听心里一阵慌,对着正单手搂着她腰的江阔,干巴巴地挤了个微笑。 “江警官,原来你今晚是在这出任务啊……” 江阔垂眸面无表情看她。 寂听莫名心虚得就想化成一缕轻烟,赶紧随风逝。 “那你先忙,我不耽误你工作……我先回家等你。”寂听伸手去拉他勒得她快喘不上气的手臂。 江阔手上力道一点没松懈,“回家等我?还是换个地儿,继续蹦?” 寂听摇头,睁大了眼讨乖示好,“怎么会,我这就回家。” 边说,她边缩着腰扒拉江阔的手,伺机要跑。 “老实点!”江阔低吼一声。 寂听立即松开扒他手臂的手,低头默了。 “队长……这儿的老板刚过来,要跟您谈谈。”一个警员从门口位置跑过来,看见江阔怀里搂着一个女人,眼神微微震惊,又很快撇开眼说正经事。 寂听自认为脸皮这几年早被打磨得够厚,可此时,她还是忍不住捂脸。 “外头疏散的怎么样?”江阔没管怀里人的小动作。 “队里人都赶过来维持现场了,加派的还有附近派出所的警力,确保五分钟内彻底清场,就是有几个喝多的,不太服指挥。” “你手铐呢?”江阔问。 警员从腰后取了手铐,递出来。 江阔单手接来,直接抵上寂听左手手腕,寂听意识到他的动作,抬手要躲,被江阔大力单臂环抱住,冰凉的铐环“唰”地被她手腕顶得单向旋转一周,麻溜上了锁。 “不服管就全铐起来,带回队里关着。”江阔捏着手铐中央的锁链,扭头看旁边目瞪口呆的警员,手臂向上环住寂听肩膀,把正一个劲挣扎的女人面朝他胸口牢牢捆在怀里,“他们负责人要见,就让他去找文庆,这边清完场,你们跟文庆去长廊上拍点照片取证,就收队。” “是。”警员亲眼目睹江阔欺负女人全过程,也没敢吭声。 “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阔说完,直接捆着怀里的人往外走。 * 深夜,江岸大道临街停车位。 车子发动后被人挂了空挡,外头四只轮子没跑起来,里面暖风却被调成最大档呼呼运作,只着一件吊带裙的寂听都被热气烘得小脸红扑扑。 江阔扭头看着一只手被高高铐在车门顶扶手上的寂听,“跟谁来的?” 寂听恨恨刮他一眼,偏过脸看路对面不远处霓虹闪烁的硕大ham字牌。 算上她被他抓进局子那次,他也没狠到给她上手铐。现在两人谈起恋爱,他可好,对她坏得这叫一个变本加厉。 她真是受他几天疼惜,就全忘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恶劣讨厌的臭直男!不就是出来泡个吧,蹦个迪,开开心心地玩乐一次,她也没勾搭别人,这还能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江阔凭什么这么对她! 也不知道刚在地台下跟朋友闲聊的陈旭星有没有看见她这样?要是看见了……她这下子人全丢完了!一点尊严都没有! 寂听越想越气,眼底都沁上一层红。 “前脚刚跟我说脱光了在家等,扭脸就跑迪厅蹦上了,瞅瞅你丫身上穿的什么破布料子,遮不遮得住你胸口叁两肉!天天在家穿t恤裤衩,小娘们出门就学会偷天换日了是不是?”江阔气得厉害,带脏劲儿的京片子一顺连地往外蹦。 寂听憋着气,压根不想听他训话,可偏偏跑不了,那也死拧着头全当看不见他。只恨自己耳朵闭不上,他的话她一字不漏全听见了,也暗自气得胸口起伏。 江阔闻她一身酒气,可比她火大得多,再看她死倔的样儿,就知道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哪儿错,说不准他没逮着她的时候,她还不怎么起劲怎么浪! 还有蹦迪台上那围着她的一圈子男人,江阔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就是滴着口水的豺狼虎豹!她也敢! 越是这么想,江阔心里的火就燃得越猛,“那丫破逼马尿儿有什么可喝的?夜店都什么脏心眼子的地儿你就敢一个来?是不是还当你左右一个人,没旁的能管!”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寂听听到这儿,忍不住侧身与他大吵。 她声音又尖又利,蹙着眉头看江阔满是厌弃烦躁,眼神就跟她话里的尖刀子一个样,卯着劲儿往江阔心口扎。 江阔气得直咬牙,捏着方向盘几次要张口,又闭嘴,恨恨忍下心头来回翻腾的一股子戾气,扭过头长长舒了口气,再开口,之前凶悍要吃人的意味就少得多,但话音语调全冰冷到极点,“寂听,喝多了你给我散德行是不是?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寂听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屑冷笑,“什么人?炮友呗。” 江阔闻言,随即死死拧起眉。 片刻后,他跟着她早已消散的话音,低声重复了一遍她伤人的字眼,“炮友?” 寂听没说话,瞪着眼不服输地与他对视。 两人憋着气对峙半晌。 还是江阔先退一步,“寂听,你再说一遍,咱俩究竟什么关系?” 寂听张嘴就要不管不顾地再跟他确认一遍他的工具人身份,可视线蓦然对上江阔死抿的唇,沉静凝视她的黑眸,以及他眼中冰冷却格外幽深的目光…… 她竟恍惚从里头觉出些受伤委屈来。 也就是他这份隐约不可察的可怜,悄悄捂住了寂听的嘴。 她扭过头向一侧,没再重复那俩字。 车里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江阔也转开头,望着左侧不远处黑沉沉的江面,心里莫不做声地松了口气,可脸仍冷得很。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面人车寂寥,江水拍岸的汹涌声愈加明显。 江阔又开口,声音暗哑不带半分柔情,“寂听,你听好,再怎么吝,我都是你爷们,这事儿变不了。” “爷们?呵,你看看谁家爷们会把这么人铐起来。”寂听晃动手腕,铐环磕在车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 江阔先看她被铐挂的手,又看向她,“那是他们没爱上你这种妖精。” 寂听抿着嘴,没反驳,眼圈一点点红了。 江阔又蹙起眉,俯身向她,一手撑着她的椅靠,一手摸上她的小臂,修长的手指从铐环下拢住她的腕,指腹来回蹭了两下她那块因为悬吊而被铁环磨红的皮肤。 “嘶。”寂听细眉蹙起,一点没想着忍疼。 她甚至还刻意夸张两分。 江阔能不知道自己本来铐得就松?再说,他的手也不是砂纸,哪有那么糙,轻轻碰碰怎么就能给她刮疼得直吸气? 他听得出来,寂听是又开始耍把戏。 可就算什么都明白,他还是止不住心疼了。 “让你丫作啊,说他妈什么都不听,看我一会怎么弄你。”江阔心里上火,语气却已经带上星点温柔。 他有气也不知道还可往哪撒,只能拿出手铐钥匙,替寂听开了锁。 寂听低头揉搓手腕,一声不吭。 “我看看。”江阔随手把手铐扔一边,朝寂听摊出掌心。 妖精作法的手铐play 冷酷江风缠得岸边石墩凝了霜,半个小时前还疯狂闪烁的霓虹字牌现在也熄了,蹭着街边路灯不算亮的光,勉强能琢磨出那几个罩在夜色下的英文字母是什么。 霓虹字牌下,还分散地围着几堆不肯走的酒客,他们言辞间尽在揣测刚刚被警察带走的人,还有突然清场闭店的ham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再看远处,街上走来一行勾肩搭背的人,应该在隔街的烧烤店喝醉了酒,他们正边走,边嘶吼着合唱。没人能听懂他们唱的是什么,曲调跑得没边,咬字也不清楚。 真是夜越深,人越不清静。 但车里的人恰恰相反,寂听这会儿沉默得就像根本没她这个人。 她右手拢着自己左手手腕,低着头一语不发,垂下来的长卷发全遮上她半侧脸颊。 江阔从旁看不见她的神色,偏也能自几个扎么出她浑身无需言语的可怜劲儿。 他还干巴巴地朝她摊着手心,她却心狠地把他晾在一边,看都不稀罕看一眼。 到底是谁生气,又该谁委屈? 江阔也没法真跟她计较,抬手把她长发别到耳后,又伸手捏起她左手,托着腕,举到嘴跟前哈了两口热气。 “还疼啊?”江阔的大拇指搭在上头慢慢揉。 他动作轻柔,即使那儿没伤,他按得人也舒服。 寂听就没收回手,任由他伺候,但依然不肯搭理。 “还气呢?”江阔做小伏低,算是彻底软下劲儿来。 寂听抿着嘴,视线落在自己右手上,不看他。 “哎哟,小祖宗诶,您就甭跟我置气了呗,你也知道我丫什么操行,脾气上来没着没调儿的……”江阔从没跟谁说过这样低声下气的话,也没死乞白赖哄过女人,猛然要他说起这种话,舌根子都是涩的,“不是不让你来玩,你来你说你也至少提前告儿我一声,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不是,你瞧啊,来这地儿的男人有几个正经货色,一个二个有鼻子有眼儿有嘴儿,各个收拾得人模狗样,还不都是来图你这种嫩得出水的小丫头片子么,我不也是担心你,为你好么。” “什么为我好,根本就是自己心眼小,大男子主义,才见不得我出来寻开心。”寂听伸手拉扯自己手腕,江阔不松,她挣两下没扯动,便偏开头。 很明显,她还没消气。 “得得得,可不就是我没个出息,生怕别个给你抢走咯,你说我好不容易逮着你这么一漂亮的小仙女儿,万一你要是玩嗨了,跟别人跑了,我可不心肝脾肺肾全得拧巴一块去?您看,您就当就和就和我一叁十岁老男人,就甭跟我计较了,成么?”江阔拉着她手,把人一个劲往自己怀里扯。 “刚不还骂我妖精么,刚不还铐着我,冲我动粗么。”寂听不领情,即使人乖巧顺着江阔的手被他揽进怀里,心里也不服。 江阔任凭她说,双手已经抱住寂听,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紧了紧手上力气,这回心才算彻底搁肚子里了。 他长长吐了口气,伸手轻拍寂听的肩膀,又张开手掌在她肩头揉了一把,“动粗?那我哪舍得。我家老爷子打小就跟我说过,谁家小闺女都是捧手心里娇养的,我这么稀罕你,就是把你随身带兜里,含嘴里都觉得不放心,哪还舍得动粗?” 寂听听着,默了默。 她性格从小直接,跟着母亲长大也不是全家都宠的宝贝疙瘩,所以不太会作,反而更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再说本来这事,论根上,也的确是她考虑的不周全,蹦迪嗨玩的时候根本就忘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但是,她心里那股气儿没散干净,想到自己被他大庭广众铐起来,又捆车上审,就气得不行。 她伸手掐上江阔的腰,“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手铐都还挂在那上头。” “那哪是我的,那是队里人的。”江阔掰扯。 “别抠字眼,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寂听拧着他硬邦邦的侧腰皮肉,狠狠转一圈。 “祖宗祖宗,我错了,我真错了。”江阔被她作弄得又疼又痒,直呼忍不了。 “我不管,我生气。”寂听直言。 “那怎么办,要不我也把自己铐起来,您看着办?”江阔就是随口一说,笃定寂听不会真跟他这样干,顶多是换个方法折磨他。 毕竟,她铐他有啥意思呢? 但很可惜,江阔押错了注。 “好。”寂听答得迅速又坚决,直接捡起江阔之前扔置物盒旁的手铐,“唰”的铐上江阔的左腕,另一个铐环,想都不想就直接锁上方向盘。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做起来半点思考闲暇都没有,江阔都被她的手速搞懵了,只盯着俩已经上了锁的铐环,好笑猜想她这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憋心里的。 看得出来,他今天夜里要想真把小姑娘哄好了,这一套流程算是躲不过去了。 “开心了?”江阔问。 “还没。”寂听眼里的倔强气闷这时已经全没了,唇角勾出坏笑。 她俯身过去,伸手到江阔车门一侧,把他的座椅向后调到躺平,又迈开长腿,把自己塞到方向盘前,整个人跨坐在江阔的大腿上。 江阔现在这个姿势就只能直直仰视她,“怎么个意思?” “看不出来吗?” 寂听居高临下,垂着眼皮虚掩其中嚣张情动,如火红唇倒是半分不曾收敛,笑得妖孽张扬。 活脱脱一个画皮妖精。 要吃人。 “胆子倒大,女上位,吃得下吗?”江阔一时不知该笑该气。 他平时折腾她,还总顾着一二分寸温柔体贴,现在她自己可好,打着报仇的旗号巴巴送上来。 寂听轻哼一声,得意洋洋,“哥哥,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自我介绍过。” 江阔挑眉,示意她继续。 寂听跨坐于他腰腹之上,单手撑在他胸口,另一手自下而上摸上他散着一颗扣的衬衫领口,“我今年二十二。” 第二颗扣子开了,露出里面打底的白t。 “身高一米六八。” 第叁颗,开了。 “体重一百上下。” 第四颗,开了。 “普普通通小职员,也没啥特长。” 第五颗,开了。 “但就一个……” 寂听解开最后一个扣子,江阔的衬衫自然敞向两边。 她手指徐徐往上挑开他的t恤,露出他腰腹间线条分明的肌肉。 江阔亲眼看着她弓起腰,又低下头,双手掐上他腰两侧,嘴巴对着他腹肌中间微微凹凸的缝隙印了一红色唇印。 他的心跟着身体一块抖了一下,左手想抬,立即被手铐拉扯束紧。 手铐因为江阔的动作反过来磕上寂听温热的大腿,冰凉的银色金属冻得她一个激灵,随即挪挪腿,身体也随之在江阔腰腹上来回蹭了蹭。 她吊带裙下没有打底裤,薄溜溜的内裤紧挨着江阔纯棉的黑裤,含苞的软肉已能清楚感受身下已经苏醒的硬挺欲望。 “哥哥,不想知道是什么吗?”寂听的手在他白t底下,往上摸到了他左侧胸口的凸起。 江阔的心脏跳动得厉害,敲在寂听手心,又烫又热。 “什么。”江阔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我啊,舌头能碰见鼻尖。”寂听手往下摸到他的皮带,身体偏跟蛇一样,整个攀附在他身上,仰着脸凑近他耳边,吐出缕缕热气灌进他的耳蜗,“不用手哦。” 江阔硬到要炸。 ————— 没play完,下章继续,现在是提前五个小时的跨年快乐!新年快乐!!! 反客为主的手铐play “我看看?” “你想怎么看?”寂听撑着手臂直起腰,一手按他心口上,一手往下勾住他的皮带卡扣,食指在周圈来回拨弄搔挠,“嗯?” 她话尾挑着上扬的音儿,笑眼酿缠许多惹人情欲的东西。 江阔看着她,脑子里蓦然浮现许多情景,她在他身下,在花洒下,在地毯上,在餐桌边……尽是这几日让人深陷其中而愈发欲罢不能的情色事儿。 越想,身体越失控,越亢奋。 江阔右额太阳穴上暴起一根青筋,皮肤突兀的凸起,和他狠狠握上寂听腰的右手一个样,狰狞得像是要想把她整个人全捏剥皮抽骨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想用尽力气发散些无处可泄的欲望,却没成想偏让欲望抢占先机,寻着这些只想用于性事上的力气助纣为虐,变本加厉。 他的下身又痛又硬,折磨死人。 唯一能帮帮他的,还偏偏骑他身上,耀武扬威,摆着事不关己的看客模样。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想怎么看嘛。” 看客还不时蹭着撩两句戏词,等着他这个戏中人愈发深陷。 她无非就想看他什么时候能摇身一变,彻彻底底成个红眼兽,采花魔。 “你知道。”江阔的手从她腰上松开,捏着她落在他皮带卡扣处的手指,带她往下摁,半是强迫半是哄地叫她放出了他身下早已饿极的硬邦邦的家伙。 “啪嗒”,皮带的金属扣如人所愿地松了头,下面齐整咬合的拉链也被几根缠绵交错的手指一齐逼退。 江阔松开手,只用掌心抚在她手背,帮她一起往下摁住那根翘了头的阴茎。 滚烫的家伙得了女人掌心软肉的触碰,更是硬硬地顶起碍事的内裤,急欲出头。 “我知道么?”寂听勾着食指从侧口缝隙钻进内裤,小心戳上他最顶的冠状眼口,佯装无辜,“这样?” 她吐着舌,却不显露如何天赋异禀能舔鼻尖,只堪堪露出一小半,舌尖往上舔着自己m形红唇中央肉鼓鼓的唇珠,再作弄似地往下勾压两下。 偶尔她想往上舔得更多,便稍微伸长点,就舔及了鼻下人中。 沾着水光的粉舌在江阔眼前来回勾绕,逼得他不得不痴想更多。 人就在跟前,他还得靠意淫纾解。 江阔又爱又怒,甘之如饴也快受不住,下身几欲喷薄浊浆。 寂听作恶的食指指尖忽而沾上微微湿意,她片刻诧异,尔后对着阴茎顶端的小眼又来回搓磨了一回,这才收起手,举到眼下,对着从外头天上透入车窗内的隐隐月光,瞧见指尖一丁点透亮反光的水渍。 “哥哥,你流水了啊。”寂听故意扮得懵懂无知,问也格外天真。 江阔再次恨得咬紧牙根。 这样的骚话,前几日还是他压在寂听身上挑逗戏弄时说的,可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寂听的台词。 真实的台词。 他无从反驳,谁让之前他爱往她身下勾蜜水的手如今正被牢牢锁住呢? 江阔瞅了一眼丢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银片钥匙,哑着嗓子道:“媳妇儿,我错了,别搞我了。” 寂听坐他腿上,居高临下看他可怜见地求饶,平日懒散幽暗的眼眸此时也终于被她折腾出了水光。 挺值。 寂听拇指与食指来回搓磨两下,抿干净了那星点湿润,蹭着他的腿滑到座位前蹲下,拉下近在咫尺的黑色内裤,露出里头布满青红血筋的阴茎一柱擎天。 “哥哥,我只是想让你试试我的特长。” “怎么试?”江阔真是要疯。 “我给你舔舔,你才能懂。”寂听笑得像偷了腥,两手扶上他左右两个精囊,大拇指贴着根茎,低下头,张嘴含住,舌在里头便亲亲密密往上吮了过去。 红唇包裹茎身,舌便从下往上勾舔冠状沟,嗦起嘴滑到顶头,舌尖又不管不顾地往他那个细小的孔里挤。 她挤不进去,反倒里头腥咸的液体被逼了出来点。 寂听卷舌吞了。 吞咽口水的声响在寂夜的车里尤为突兀,带着她火热湿润的口腔和灵活聪慧的软舌,它们一齐逼得江阔两腿紧绷,脚也死死踏在车底。 江阔腾直起腰,被锁住的左手手掌按她的后脑上,顺滑的发丝趁机穿梭入他指尖,缠上他。 “寂听,你不是试,你是要我的命。” 寂听缓缓吐出被吞得湿漉漉的阴茎,大拇指轻轻蹭着他那两个饱鼓鼓的精囊,仰着脸冲他笑,“哥哥愿意把命给我么。” 江阔的右手终于触及之前被他随手抛开的救命钥匙,在寂听背后插入锁眼。 “你要什么我都给。” 随着江阔的答话,清脆的解锁声也在寂听脑后响开。她还来不及回头看,就察觉江阔已经两手一齐抱住了她的腰,直接把她抱起来,重新骑坐到他身上。 刚被她舔得湿润的阴茎此时正杵在她腿心,炙热又粘哒哒的感觉,好不真切。 “哥哥……”寂听不傻,看着眼前脱困的红眼狼,怕是要受大罪,于是赶紧讨好。 她娇唤江阔这回也不为所动,眼中欲色反而更浓烈,眸子沉黑不见底,唇角却与她勾出笑来,“我这人不禁造,之前也没想着给我们听听一个机会,让你找个机会露两手,不然都白瞎了你这副,口齿伶俐?” 他拖着话尾四字,说得好不刻意。 其实寂听口活这事儿,都是几年前瞿希教她的,以前是为了以防万一,碰见急色的男人关键时候也能帮她拖拖时间,谁曾想她第一次,却用在了江阔身上。 不是拖延,反而是为了玩乐折磨。 她乐在其中。 只是初次实践,寂听也没得过什么客户评价,现在江阔说这话,她也说不好是夸她口活好,还是说不好。 “哥哥,不舒服吗?”寂听两手搭他肩膀上,右手手指头还不时往上勾挠一下他的耳垂,乖巧得很。 “没这儿舒服。”江阔右手插在两人之间,钻到她小腹下,直接挑开她挨着他阴茎那边的内裤沿儿。 指腹摸进去,她也早湿透了。 “你觉得呢?”江阔扶着阴茎,踏下腰,迫不及待地挤入。 寂听细眉微蹙,扭了个腰尝试把顶端吞下,边吞边轻声喟叹。 “哪样好?”江阔带着她挺动一回,直接把自己全送她穴里头去。 女上位,寂听根本难全部吃下去,腰一个劲扭。 “滋扭什么,别动。”江阔一手摁住她的腰,一手撩开她短到大腿根的裙子,大力揉她屁股。 “嗯,哪个都好……哥哥……”寂听又想爽又怕太爽,忍不住挣扎,她自知江阔这下是不打算放过她了,可嘴是止不住想求饶,“吃不下了,哥哥……” 江阔拍她屁股一巴掌,“不许躲,慢慢吃。” 他一个劲从下往上顶,速度也没比平常慢多少,浑身憋着的劲儿和欲望终于捱到了这会,恨不得一齐全往她身上发泄了。 可怜寂听没受多回就小死一次,甬道里软肉高潮不歇,江阔仍是进得次次到底,搞得她又爱又怕,身心连连泛滥,欲仙欲死。 ————— 火火热热开启新年! 周日依然是打工日,更新心有余力不足~要不之后周日都不更了吧(毕竟我说可能不更的时候,也多数是不更,捂脸逃跑) 幼稚的江大队长 天明,晨雾未散。 旰了通宵的文庆仰面躺在靠背椅上补眠,头顶上白花花的节能灯管刺得他眉头微蹙,他也懒得睁眼找本书盖脸上遮光。 实在太乏,凑合能闭眼就行。 隔壁小间休息室的床给了几个昨夜一同加班审讯的小警员睡着,诺大的办公室现在就文庆一人。 江阔刚进办公室就看见桌后的文庆,手里掂的几份早点轻声放他桌上,拿起旁边的笔录默声看了起来。 裹满金灿灿蛋液的叁鲜豆皮带着热腾腾的香味很快穿透塑料袋的封口,唤醒了旁边肚子空空的文庆。 文庆一睁眼就瞧见江阔,目光又不由自主寻着味儿往桌上看,桌上早摆了一圈印着江城名小吃的黄棕纸饭盒。 “江队,你就是我亲哥。”文庆抹了把脸,收起跷搭在桌沿上的腿,脚踩地面往桌边拉近了屁股下的椅凳,伸手挑了碗没放辣椒油的热干面,“您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从半夜就想这口了,差点没饿死在这。” 江阔“嗯”了声,没看他,手里的笔录又翻一页,“夜里辛苦了,喊他们一块来吃早点。” “哪用得着喊,等会他们就闻着味儿来了。”文庆拌开芝麻酱,翠绿细碎的小香葱很快被淹到最底下,浓香的调料酱渐渐沾满每一根油亮亮的面,裹着芝麻香的热气散出白雾升腾,文庆眯着眼先吞了口口水。 “还是这家的面好吃,从我大学来江城,真是一天不吃就想得心慌。”文庆挑了一筷子面,呼呼吹了两口散散热气,就往嘴里填。 深棕色的芝麻酱跟着面条沾到他嘴唇上,油光也跟着缀在嘴角。 “是笑气?”江阔把看完的笔录撂回桌上。 提到这,文庆就气不打一出来,大口吞了嘴里的面,筷子插进碗里,抬手抽了张纸擦过嘴角酱料,这才说道:“还以为赵文凯这小子掺上毒品,进来就别想好,谁知道他精着呢,兜里的东西全搜出来了,笑气蛋,妈的,这坑人的玩意偏偏现在不入刑,算不得毒。依我看,明明是毒品更新换代的速度赶不上法条修改,真他妈便宜他了。” 江阔抿唇,扭头看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的走廊。 文庆说得没错,昨晚几个留下加班的,这会儿闻见了饭香,都赶着从隔壁休息间过来了。 “江队。”他们走过来,先跟江阔打了声招呼,眼神就全往桌上瞄。 “面窝给我留一个。”文庆一手端着热干面,一手往人堆里护食。 江阔站到一边的办公桌旁倚坐着,给他们吃饭腾出地。 只抢着一个炸得焦黄的面窝,文庆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面窝中央酥脆的面皮被咬得碎成几半,中间一大片薄薄的渣跟着掉到地上,文庆心疼得直咧嘴。 就中间那点面皮捏得最薄,也炸得最焦,最好吃的精华就这么掉了,太可惜了。 江阔没眼看文庆一副馋鬼生无可恋的模样,开口问,“隆二昨晚你见了?” “见了,没说啥,我让他明儿再来,昨晚实在太忙,没空搭理他。哦,对了,昨晚我们出警回来,队里电话可被打爆了,我看那号,没敢接,不然啥事儿也查不出来。” 江阔点头,心里很清楚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到队里。他昨夜提前关了机,这通只能拨进大队办公室的电话,不外乎是吩咐他们最好随便罚点钱,赶紧息事宁人。 “慢慢吃。” 江阔抬手拍拍坐他身边吃饭的警员肩膀,直接往办公室外走。 市局的人一夜联系不到他们,八成等上班时间直接派人过来,江阔现在也说不准楼下讯问室里关着的人,到底还能关多少时间。 江阔下到一楼,从询问室门上的小窗子看了眼里头被铐在桌后的赵文凯,刚准备往里进,兜里的手机就振了。 拿起来看,是霍睿的来电。 江阔重新走回一楼楼梯口,接起电话。 “阔哥,昨儿怎么说?我这是不是也算为咱国家建设扫黑除恶献了一份力啊。”霍睿现在被霍老爷子逼得速成一口流利汉语,偶尔还能带出点别别扭扭的京片子味。 昨晚的事的确多亏霍睿,江阔原也是想谢他一句,但没想到夜夜笙箫的家伙今儿能起这么大早,“嗯,改明儿我求霍老爷子把他那排的勋章摘一个发你。” “诶,我听这话不像要夸我啊。”霍睿啧嘴,“哥,什么时候你能给你卸磨杀驴的本事改改。” 江阔轻笑,话题转到别处,“说说,你在江市怎么认识隆二的?” “这还用说,还不是因为他那的……”霍睿刚想说因为隆二这色中老鬼品味不俗,手里的妞儿个顶个的美,可这话还没出口,他就机智地先把它们咽回肚里,“那酒不错,场子也有趣,几回下来,他那的人我多多少少也就熟了。你知道的,我的钱全花这上头了,认识谁不都从酒局上来。” 说白了,全是钱铺出来的人脉。用这点关系随便吃喝玩乐没毛病,但要想从警察的角度再往里探出来点啥门路真章来,基本没戏。 江阔也听得明白,低头摸出根烟,抿上嘴,“最近还来江市玩么?我招待,算谢礼。” “你又想搞我?”霍睿要是跟狗一样浑身毛的话,这下子绝对后脖颈的毛全得支愣起来作防备状,“我最近安分守己得很,你别又想找我茬,去我家老爷子那告我黑状。倒是你,我哥说你回来没待两天就回江市了,你那什么事儿能这么忙?我看,肯定是有女人勾你魂,诶,哥,在这事上我比你有经验,要不弟弟我去给我未来的嫂子把把关?” “滚蛋。”江阔不喜他拿这事打诨,“爱来不来,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等等,先别挂。”霍睿在电话那头大吼,“忘了跟你说,我家老爷子再没几天就七十大寿了,我哥说你要是敢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 江阔这才又笑,伸手夹住嘴上的烟,吐了满口青雾,“知道,我记得呢。” * 江阔中午抽空回了趟家,看寂听还在卧室里睡得没知没觉。 他走过去把手里打包的饭菜放到床头柜上,轻手轻脚躺倒寂听身边,手撑着脑袋,半侧过身看她。 看了半天,这丫头也没一点要醒的迹象。江阔暗叹她警惕心太差,于是伸手挑开她脸侧的头发丝,别去耳后,手背碰了碰她的耳垂,“小祖宗,还睡啊,都不知道饿?” 寂听闻声蹙起眉,悠悠转醒。 她被他折腾半宿,夜里都没睡多长时间,好不容易天亮补了一觉,到现在也还困得不行。这会挣扎着睁开眼皮,看见是冤家江阔,心口f赌气,又恨恨地闭上眼。 “还气呢?再气也得吃饭不是。”江阔拿自己在外头吹过冷风的指尖戳上寂听的脸。 寂听不耐烦地抬手挥开江阔的手,撩起被子捂头上,侧过了身背朝他,宣告不满。 江阔看着,偏觉得这样的寂听有趣可爱更多。平日她早起上班,醒得多数比他早,偶尔周末两人一同睡个懒觉,顶多八九点,她也就睡醒了,然后便急匆匆往医院去,所以两人同居多日,他真是很少能见她早起躲懒偷闲的稚气样子。 越看越喜欢,江阔玩心大起,没眼色地挑开她身后的被子,冰凉的手就钻进她睡衣里,贴上她的背,“再不睁眼,啃你后脖梗儿了啊。” 寂听被他冰得浑身猛一振,刚想掀开被子起身反抗,谁知道江阔直接从后压住了被子角,她又被他蛮力困在被子里。 昨天就是,今天还来! 寂听尽管睡醒,气已经不打一处来,偏又被他作弄得毫无办法,只好大骂:“江阔,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的声音混着没睡清醒的鼻音,此时又憋闷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少了许多厉害,反而多了纵容的意味。 江阔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直接把她裹在被子里,抱了起来,“您踏实儿地,小的抱您去餐桌。” 寂听在被子里也掐不住他,于是握着拳头重锤他胸口两下,力道全打在被子上。 江阔没受着痛,嘴上还不忘自夸图个爽,“小祖宗,您就厉害吧,也就爷们天天乐得惯你。” “谁稀罕!”寂听蒙在漆黑的被子里,挣扎反驳。 “成成成。”江阔把人抱到餐桌上,掀开了她头顶上的被子。 看着她发丝凌乱,双眸水汪,小脸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睡得,直泛出浅粉,江阔越瞅越喜欢,也不嫌自己手冷,捧着寂听的脸,对准她的嘴狠狠亲了一口,“我稀罕,我最稀罕,还求小祖宗再给爷香一个?” ————— 江阔:幼稚的老无赖 见家长的邀约 寂听刚醒,没洗脸没刷牙,江阔亲她,她自己都嫌弃得慌。趁江阔进卧室掂饭的时候,她赤脚跑去卫生间洗漱。 江阔家没装地暖,空调就算一天24小时的开,地板砖也绝对冰脚,寂听站那刷牙实在冷得受不了,叼着牙刷拉开门正要往卧室去换鞋,就见门外头江阔掂着她的拖鞋走过来。 “哥哥真好。”寂听含着满嘴白泡沫,看江阔替她把鞋摆在跟前。 江阔没应,起身斜斜倚着门看她跑去洗漱台前漱了口。 “赶紧吧,祖宗,饭都凉了。”江阔催促。 寂听口头答应,动作还是不紧不慢的,洗了脸,拍了水,涂了精华,还没等在擦面霜什么的,江阔的耐心已经告罄,直接上手把人从后勒住,往餐桌抱去。 “天生丽质,一个劲往脸上抹什么呢,还让不让别的小姑娘活了。” 他嘴碎无赖,偏又捻着好听的说,寂听一时被他说得不知该不该气,行动也受桎梏,却也没忍住先笑起来。 “哎呀,江阔,你烦不烦。” 江阔也笑,给人放凳子边,就近坐她跟前,自顾自拿过装饭菜的袋子,“烦么?还成吧,你喜欢就行。” 寂听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手撑下巴看江阔笨手笨脚地拆着几乎被掂系成死结的袋绳。 他短短的指甲留白很难解开结成一个小疙瘩的绳口,索性直接把塑料袋从上面撕开了个大口子。 “哥哥好粗鲁哦。”寂听接过他递来装满白饭的一次性饭盒,里头还温热着。 “更粗的也有。”江阔睇她一眼,把装着菜的盒子一一掀开。 寂听已经习惯他随随便便就开黄腔,也懒得搭理,瞧他在自己面前也摆了盒米饭,才问:“你还没吃饭?” “食堂今天菜不好吃。” 寂听老神在在点头笑,没往下揭穿。 桌上的菜式都是她喜欢的,无辣不欢,无肉不欢,色香味俱全,勾得她食指大动。 江阔在旁看她吃得欢快,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谢谢哥哥。”寂听冲他嘟起油光锃亮的嘴唇,作势飞吻。 江阔轻笑,半晌后琢磨着开口,“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寂听把沾满红油的牛肉片拌在白饭里,连带几根煮得软烂的黄豆芽一起松进嘴里。 “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寂听闻言,嘴里嚼着饭也得狐疑瞅他一眼,“你要放假了?” “没。”江阔抬筷,又给她夹了片水煮肉,挪筷时不忘顺带挑走肉片上沾的花椒籽,“过几天我得回趟京市。” “那就回呗。”寂听不在意。 “真的?”江阔没想到她能答应得这么干脆。 “真的啊,你回你的,不用跟我说。”寂听吞下肉片,言语好不无辜。 江阔闻言气笑,放下筷子,“我是让你跟我一块。” 他这样简单直接,寂听也知道不好再兜圈子糊弄过去,抬眸看他一眼,“干嘛?” “带你玩两天,散散心。”江阔抽了张纸,伸手替她擦了擦她嘴角沾带的红油。 “就这?”寂听偏开脸,不信。 江阔收回手,拇指和食指抿了抿捏着的那张沾上油红的抽纸,垂眸低笑了声,“寂听,愿意见家长不?” * “下班别没事就往这边跑,你工作那么忙,早点回去休息,我在这挺好的,陈医生他们对我都很好,还细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寂敏看着窗外黑透的天色,又看坐她旁边低头削苹果的寂听。 寂听把苹果切成小块,插着牙签递给她,“妈,我忙的时候不就没来么,现在陈旭星出国了,我再不来陪您解闷怎么办呀。” “我可不闷,每天看电视,做复健,还有他们陪我聊天,就你来我才得抽空顾着你,不然这个时候,我都去文娱室看病友打乒乓球了。对了,我看有个病友他都转去疗养院了,听说不错,我也去吧,他们都说那边环境好,还便宜,我……” “妈,这阵子我太忙了,您先踏踏实实再住阵子,我一闲下来就去看看,好不好?”寂听面上乐呵呵哄着。 说实话她心里不太愿意寂敏去疗养院,虽然便宜许多,名称上也是专职疗养机构,但她心里总觉得它不如公立医院正式,靠谱。 “行,那我等着你。”寂敏颤巍巍举起苹果,吃进嘴里。 病房电视响起晚间新闻的音乐,寂敏看了眼时间,不免又催寂听回去。寂听经不住寂敏气恼,终在晚间新闻过半时出了病房。 看来江阔又在加班,不然这个点早该给她打电话了。 寂听心里估摸着,等来电梯门开,刚要往里进,抬头就瞧见陈绵瑜老先生一人站在里头。 “你也来看他?”寂听还没来得及问好,陈绵瑜就已经走出电梯与寂听说话,“江阔那小子倒是什么都不瞒你。” 寂听一头雾水,陈绵瑜却不多解释,直接往走廊另头走去。 寂听愣了片刻,到底是跟了过去。 ————— 还还记得江警官第二次与听听见面,帮听听逮小偷那次么?他能出现在医院附近,当然不是偶然意外缘分天注定的原因啦~ 黏黏糊糊的糟羹 寂听站在病房外,隔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坐在病床前的陈绵瑜,还有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青年男人。 和她妈妈曾经一样,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几年,就像睡着了一样。 陈绵瑜忽而抬头,看见寂听还站在门外,便抬臂朝她摆了两下手。 寂听会意点头,转身前又看了眼他刻意挺直却仍显佝偻的腰板,默默离开。 刚在病房,陈绵瑜以为她什么都知情,便与她闲聊了会。 谈话内容很随意,聊及她的手,她和江阔,也聊了聊陈绵瑜的老年生活,但主要还是围绕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 那是陈绵瑜的儿子,江岸区刑侦大队的前任队长,五年前出任务头部受了重伤,送来医院抢救一夜,命是险险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人却醒不过来,一直沉睡在这里。 寂听抬手摁了电梯下键,思绪还停留在陈绵瑜说的话里,一时拉扯不回来。 刑侦队的大队长在日常出警中受到如此重伤,那夜境遇必然是极度危险,不知那时江阔已经来江城了吗?那个夜晚他在也场吗? 若他当时亲眼看着自己的队长满脸血腥、重伤沉眠,看着队长康健的父亲一夜白头,该是如何心情? 如今,他又亲自顶着队长的头衔瞧昔日队长活死人的样子,又作何感想呢? 寂听此刻心中思绪纷飞。 面对几乎失去儿子的孤身老人,她问不出许多话,于是只能装着知情的样子,顺着陈绵瑜的言语边缘聊了些不轻不重的事儿。 礼貌且客套,完全不能亲近的谈天。 直到她走出病房外,看不见那幅内含无限心酸的父子团聚画面,才能独自思考。 怪不得江阔之前会她带去那间破旧诊所,警校里摸爬滚打成长的男人自然能看得出轻微的车祸事故对她的手没有造成大碍,所以才没选择带她去医院问诊,反而是名正言顺地到了陈绵瑜的诊所里。 他其实是想趁机去拜访陈绵瑜吧,在那样热闹的新年里,带着绝对正当的理由,不是同情,更没有刻意。 “跟江阔那小子说,别有事没事就往我那边跑,我那儿是收购站还是诊所,隔几天就来一趟,几个高大威猛的小伙子往我那一站,吓得人都不敢来看病,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寂听想起离开病房前,陈绵瑜让她转告江阔的话,抿唇笑笑。 江阔心有多细,以前她不知道,现在他们恋爱同居正打得火热,她也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陈绵瑜一开始就说他儿子的遭遇压根与江阔没半毛钱关系,而他也早早从儿子决定做警察的那天起,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父母养育孩子,照顾孩子,在孩子一天天长大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学习着离开孩子。毕竟终有一天,孩子不再只是父母的孩子,他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他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坚持自己的信仰,即使他愿意为此以生命为代价,这一切也都不再是父母能左右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本就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离别,生离亦或死别,早晚都要习惯。 陈绵瑜是这样说的,寂听看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他在儿子真的为信仰付出生命之后,哭过,恨过,怨过,念过,只唯独没有绝望和放弃。 他和曾经的寂听一样,始终怀揣真挚希冀,也正正经经地往后过日子。 寂听有些感同身受,却仍打心眼里佩服陈绵瑜白发人等黑发人的耐心与坚定。她还太过年轻,不能太多体会年过半百的陈绵瑜望着自己命悬一线的儿子是如何感想。 但就算是比她大了七、八岁的江阔,应该更不能感受陈绵瑜心中所想吧?寂听想。不然,陈绵瑜为何让她多劝劝江阔,让他早点从这场事故中走出来呢。 寂听叹了口气,大致能理解江阔到底纠结于什么。 在那一场事故中他失去了队长,没多久却破格提拔成了队长。 这份职务,于他而言不会有喜悦,因为它不是功绩,反而像是沉甸甸的枷锁,点缀着前者的鲜血和后者的难以释怀。 怪不得陈绵瑜要骂江阔死心眼,自以为顶了他儿子的差,心里便要万分过意不去,从那以后直接把自己当作他的儿子使。 儿子该做的,江阔都做,儿子想不到的,他也一个不落。 寂听走进电梯,对着惨白的镜面梯厢,又叹一口气。 好心疼他。 * “哥哥,回来啦。” 寂听从厨房里探出头,看向玄关口低头换鞋的江阔。 时间已过午夜,家里灯火通明,江阔的视线落在寂听身上。 “还不睡觉?” 寂听应了一声,转身拧转燃气灶开关,灶台上幽蓝的小圈火苗倏地熄灭。她拿小碗盛了锅里的食物,还没放下勺柄,江阔已经从后搂住她的腰。 “这是什么?”江阔看着灶上小半锅八宝粥一样的食物,冉冉热气闻起来没甜味,是咸香口,他眯眼分辨里头的食材,明显没有红豆红枣桂圆之类的。 “糟羹。”寂听举起碗吹了吹里面被煮得粘稠的糊状食物,递到江阔嘴边,“尝尝?” 江阔就她的手,低头喝了一口。 吃进嘴里比闻起来更香,舌头牙齿大概能辨出里头加了肉丝,冬笋和香菇丁,再多的,就尝不出来了。 “好吃吧?我当初只吃了一次就被这个味道征服了。”寂听端着碗,偏头与他笑。 “今天怎么善心大发,我加班回来还有宵夜等着。” 寂听大义凛然地点头,“看你元宵节还忙得晕头转向,我于心不忍嘛。” “哦对,元宵节,我还说……”江阔原本想说,他前几天就打算带她去博园那边看元宵花灯,但这两天因为夜场查毒的事儿忙得厉害,现在回来都这个点了,哪还有什么灯展,也就别说出来触她霉头了,“还说给你煮汤圆,元宵总得吃汤圆,团圆。” 江阔偏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糟羹味儿的吻,随即松开手要去冰箱里拿速食汤圆。 “吃什么汤圆,这也一样。”寂听伸手拉住他,又把他刚喝一口的糟羹递给他,“这也是在元宵节吃的。” 江阔貌似怀疑,但也没说其他,听话地从她手里接过碗,又喝一口。 寂听看出他不信,不免好笑,“是真的,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妈妈是穗州人,糟羹是那边的风俗美食,元宵节必上桌。我上初二的那年,元宵节就在她家吃了糟羹,我也是那时候学会做法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江阔把自己的碗举寂听嘴边,寂听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味道真不赖。 “她不在江城。”寂听舔舔唇,把上头沾的汤汁一齐抿进嘴里,笑嗔江阔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比如?” “比如……你以后慢慢探索。”寂听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拿了俩瓷勺给江阔碗里放一个,自己用一个,端着碗就去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江阔因为她的话笑起来,笑完叁两口就把那一碗糟羹吃完了。晚上他在队里还跟文庆吃了顿加餐,现在不咋饿,但嘴里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于是又盛一碗。 他走出厨房,坐到寂听身边,把糟羹端手里晾着。 寂听也不搭理他,自己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江阔就跟着一块看。 主流媒体的联欢会翻来覆去很多年,早没什么新鲜花样,就连底下看台文质彬彬的观众们和他们手边一个个装着五颗汤圆的白瓷碗,也都与往年如出一辙。 他们都吃汤圆,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寂听为什么不想跟他一块吃? 江阔慢悠悠用勺子搅动碗里糟羹,偏头看寂听:“真不吃汤圆?” 寂听转头,目光先落他脸上,又看他手里糟羹,最后还在他脸上一番审视,“你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江阔倒没想这茬,随即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连勺子都不用,表示他很捧她厨艺的场。 寂听扬扬眉,转过去继续看电视。 没两分钟,江阔忍不住,又敲起边鼓,“你说,元宵节吃汤圆,团团圆圆的,那吃糟羹寓意什么?” “可能是黏黏糊糊吧。”寂听舔掉沾在白瓷勺上的最后一口羹,随口答道。 她嘴里糊状的汤羹的确粘糊,裹在舌尖上香浓得很。 “哦,也对。”江阔垂眸对着碗笑,突然觉得里面的食物顺心很多。 “诶,他也来了。”寂听突然发出惊叹。 江阔看向电视,仍不明所以,“嗯?” “就是前阵子上微博热搜的派出所民警邹警官,他们当地有个小男孩被误会划花了豪车,孩子爸爸当天就赔偿车主打算私了,只有邹警察没嫌麻烦,坚持调查叁天,最后才翻到几天前的监控,证明小男孩真的没有划车,更没有因为怕担责任而撒谎。” 寂听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全是美好。 “因为邹警官的认真负责,事情终于查明,之后车主就退了钱,小男孩没有被冤枉,他爸爸也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而跟孩子道了歉。他们每个人都正直又坦荡,这也太好了。” 寂听说到开心处,放下空碗,伸手揽住江阔的手臂,抱进怀里。 电视上邹警官正在发表感想,说到:“其实小孩子什么都懂,一次不明是非的冤枉会对他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我不想他有一辈子的阴影,我作为警察,就必须还每一个人清白,我也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康快乐的成长……” 寂听听得感动,双手捏紧了江阔的胳膊,贴脸上去,“他真好,如果所有警官都和邹警官一样就好了。” 江阔表示认同,又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他伸手抬高寂听的脸,让她看向他,“你这么说,我会以为我的工作有哪里没做好?” 寂听对上江阔的眼,忍不住笑,心里暗骂他也太小心眼,但想着她今天才立志以后要好好珍惜她,要对这位奋斗在一线的人民公仆好一些,于是嘲笑的话出口前就换了语气,“哪有,我明明说的是,江警官最厉害,我最喜欢江警官了。” 寂听赤裸表白,江阔却很是不懂知足,甚至乘胜追击,捡起前两天被她敷衍过去的话题。 “嘴上喜欢我,却不肯跟我见家长?我看是哄人吧。” “你误会我了。”寂听撇撇嘴,她这两天也在思考这事儿,只是今天与陈绵瑜的对话才彻底让她下定决心,“太快了,我害怕嘛。” 寂听眨巴眨巴无辜桃花眼,勾得江阔一阵心软。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等你愿意再说。”江阔答得潇洒,说完就有点后悔,没两句话的空闲,他又开始找补,“要不趁我回去,你来京市玩两天?别多想,你就全当旅游,我就负责陪吃陪玩,绝不提要求。” 寂听看他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到底是憋不住笑,低头爬他怀里,坐他腿上,双手圈抱了他的腰,作势想了想,开口时言语还是拿腔拿调的。 “哎,盛情难却,那么好吧。” ————— 开启京市副本,明天就进入下一封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