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行》 分卷阅读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 书名:公子行 作者:青蕖 【南有乔木篇】 乔木:被男神转手送给了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萧世子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事是萧世子居然对她死缠烂打。 怎么破?在线等,急/(ㄒoㄒ)/~~ 【青青子衿篇】 青亭:男神已成了吃到嘴里的肥肉,怎么咽下去?这是个问题。 这是一条倒追男神的苦情之路。 【白露为霜篇】 为霜:卫幽色这个混蛋觊觎本姑娘的万贯家财和美色,总是想套路我...... 卫幽色:觊觎你是真,觊觎你的美色是假...... 为霜:...... 【蒹葭苍苍篇】 蒹葭:妖女复仇的故事...... ps: 1、单元故事,你想不到的套路,欢迎入坑\(^o^)/~ 2、每个小故事约四五万字,每一篇的结局章都是be,番外章则有开放式番外和he版两种,青青子衿篇和蒹葭苍苍篇番外是开放式番外(即未明确和谁在一起),南有乔木篇和白露为霜篇的番外是he。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琉璃珠 ┃ 配角:乔木;青亭;为霜等 ┃ 其它: ================== ☆、南有乔木(一) “乔木,公子唤你过去呢。”窗外响起一道娇弱的女声。 乔木浅浅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手腕上殷红的琉璃珠,拿起剑便往留香亭而去。 留香亭离她住的地方不过一刻钟的脚程,她习武多年,身子比常人矫健许多,因而只用了半刻钟便到了留香亭。 亭中站着一人,玄袍玉冠,是公子南无疑。 从他在牙婆手中把她救下开始,十年晃眼一过,而她已在他身边待了十年。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公子。”她冲亭子中的背影行礼道。 伤可好全了?亭中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戴着白玉面具的脸。 禀公子,已好全了。乔木恭顺地说道。 “这次你倒是出力不少,想要什么赏赐?”公子南的话如珠玉掷地。 乔木愣了愣,看向亭中人,白玉覆面,教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她待在他身边十年,却从来都看不透他的心思。 “属下想嫁人。”乔木垂眼,看着鞋上的海棠花样。 海棠花吐着蕊,盈盈地在鞋上勾出春意浓浓。 这是顾君生送她的海棠春绣鞋,顾君生从未问过她的脚的大小,却送了一双再贴合她脚不过的绣鞋。 “你可是忘了当年曾答应我的事?”公子南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恼怒。 “属下不敢。”乔木低下头,没敢看公子南的眼。 当年答应他的事,她一直铭记在心,从不敢忘怀,因而她几乎要害顾君生丢了性命。 “你想要嫁谁?”公子南半眯着眼看着乔木。 乔木不由得有几分慌张,这么多年来,她只是顺从地低着头听从吩咐,倒是不曾有这样的时刻。 “顾君生,属下欠他一命。”乔木吐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这些年,她一直替公子南卖命,早已忘了何为真心,顾君生却捧着一颗真心到了她眼前,她不喜欢他,却也感激他这颗真心。 顾君生为了救她几乎去了半条命,让她如何能坐视不管? 公子南盯了乔木好一会,随即冷冷地说:“我会拨人替你去照顾他,前些日子萧世子问起了你,我已经应了他。若你肯去芙蓉园,你我之间便两清了。” 乔木抬头看了一眼公子南,十年如一日的玄袍玉冠,是她闭着眼都能画出来的人。 当年他也是这般看着她,让她甘之如饴地去万蛇窟替他求解药。 若是我不肯去呢?乔木不必问出口便知答案,若她不肯去,唯死而已,公子南会怎样处置违令者,她再清楚不过,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实在不想如此挥霍掉。 “遵命。”垂下眼,只觉得鞋上的海棠花样有些晃眼。 “后便会来人接你去芙蓉园。” “属下先退下了。”淡淡地应了一声。 乔木转身慢慢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坐在桌旁拿起帕子擦起剑来。 当年教她剑的师傅早已作古,她却一直留着师傅送她的剑。 擦好剑后乔木起身出了天机阁,找守门的小八打听了一下青州城中最好的酒楼。 守门的小八为人机灵,可谓是青州通,若有什么想要打听的找他定不会空手而归。 小八告诉她的是鸳鸯楼,她给了小八两锭银子做谢礼随后出了府。 鸳鸯楼倒是不虚此名,乔木看着眼前的鸳鸯楼感叹道。 鸳鸯楼呈四角回字状,左为鸳楼,右为鸯楼,各有三层,中有一台,约半丈见方,台后有一道长长的楼梯,在半空中一分为二,各自通向鸳楼和鸯楼。 客官,要些什么?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见乔木手上拿着剑,脸上的神情也愈发恭顺。 “炖鸡汤,再找一个食盒装上。”一边跟着小二往楼里走,一边淡淡地吩咐道。 “稍等。”擦了擦桌子,随即小跑着走了。 乔木把剑搁在桌上,手按着剑坐了下来。 “听说没?最近萧世子来青州了呢。” “白某再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道萧世子回了青州一事。” “难道是皇上要来青州?” “皇上自从登位后年年都来青州芙蓉园小住,你们说这是为何?” “我有个在谢家当账房的表哥,他与我说,当年皇上与萧家姑娘颇有几分渊源呢,若不是后来萧姑娘坏了名声,匆匆嫁来了青州,指不定如今已经是皇后了呢,皇上年年来这青州,指不定便是为了这……” 另一桌上的几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正兴奋地谈论着。 乔木皱了皱眉,萧世子此人,她房里有厚厚的半沓纸,但有用的却是寥寥可数,她只知道他行踪不定,与当今圣上一般,同是天机门弟子,师从天机门朱辞镜朱长老,当今圣上登位后封他做了这世子。 她本不想听到关于萧世子的字眼,但小二还未回来,只好在这里等着。 “你们都错了,皇上与那品德有亏的陆夫人怎会有牵扯?依我看,皇上喜欢的应是那失踪的长安郡主才是,不然如何有朝臣说把郡主府收回来,皇上却不应呢?” “李兄,你这一说未免太过偏颇,若是……” 几个书生面红耳赤地争论起来。 乔木有些头疼,这便是她最烦和这群读书人打交道的原因了。 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也能争得这般热烈,若是皇上对那萧端绮真有什么心思,怎么会不留情面地封了萧郁离做世子,狠狠地打了她爹平国公的脸?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 至于长安郡主,还有一陌生的黄衣女子,是天机阁这几年都在找的人,她不知道为何公子南会几乎倾尽天机阁之力去找那样两个看着毫无牵扯的人,但她隐隐中有种预感,那长安郡主或许早已香消玉殒不在人世了,而那黄衣女子…… “女侠,您的鸡汤。”小二提着食盒到了乔木面前。 乔木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拿起剑和食盒转身走了。 乔木走出鸳鸯楼,见不远处飘着一面写着当字的旗子,而去顾君生的宅子在另一头,她脚步顿了顿,折返去了当铺。 再出来的时候乔木手上已经没了那把剑。 顾君生的宅子离鸳鸯楼不远,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顾君生的随从给她开了门,见是乔木,脸色一沉,但仍旧领着乔木到了顾君生的房前。 “顾公子,我来看你了。”乔木叩了叩门。 “你进来罢。”顾君生略显慌乱的声音传来。 乔木耳力一向好于常人,自然能听到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君生一向爱面子,此刻定是在整理仪容罢。 乔木不禁弯了嘴角,推门进了屋子。 “我给你买了一盅鸡汤。”乔木从食盒里拿出鸡汤,用小碗盛了递到了他面前。 顾君生看了乔木一眼,接过碗。 “经你手的东西都是好的。”顾君生微微抿了一口鸡汤,目光盈盈地看着她。 可是不好喝?乔木皱了皱眉,这鸡汤是她从守门的小八口中所说的青州城里最好的酒楼里买的,难道不好喝。 “我只是还不大适应,木头你之前都不怎么搭理我,如今却愿意为我买这一盅鸡汤……若这是梦的话,我倒是舍不得醒,咳咳……”顾君生说着忽然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乔木急忙上前扶起顾君生。 我本是来与你告别的。乔木早前想好的话却忽然说不出口。 乔木不敢看顾君生的眼,她一直以为顾君生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可是竟不知他已经到了愿意为自己赌上性命的地步。 但从出事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背负不起顾君生的情意了。 顾君生是正当空的灼灼星辰,她不过是行将就木的萤火之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个开场白先。 这是很久之前的脑洞了,最近把另一篇写完了才开始填这一个坑。 被鸡排拯救的我心情还不错,于是来贴了第一章。 还是每章来一句喜欢的话吧,要不来个主题好了,荷花,等到这一个小故事完了就换另一个主题。 ps:机智的我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初翠香。” ☆、南有乔木(二) “姑娘,这边请。”萧管家侧身引着她在芙蓉园中走了快一刻钟,然后乔木终于瞧见了那人。 那人负手立在亭中,日光均匀地洒在他身上。 乔木心头浮上了他的名字。 萧郁离。 “等你许久了。”亭中的人一脸惊喜地转过头,眼角眉梢都浮着喜悦,急切地向她走来。 “参加世子。”乔木屈身行了礼。 “何必如此拘礼?本世子不日便会迎你入府。”萧郁离的眼里划过一抹幽暗,随即又沉入深潭,平静无波。 乔木顿了顿,她自然明白萧郁离所说的迎她入府是什么意思,她自然不会幼稚地以为萧郁离会娶她为妻。相反,他会纳她为妾,而不是娶她为妻。她不过是身份卑微的罪臣之女,能被接进府已是荣幸之至,如何当得起他的明媒正娶? 怕是见到她的每个人都是这般想的罢。 她一直知道萧郁离,家世显赫的青年才俊,又曾是天子近臣,是青州城里人人都想攀附的对象,是许多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可是她宁愿不要这劳什子荣幸。 “我会娶你为妻。”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一般,萧郁离又轻轻开口说道。 乔木抿着唇未置可否。 萧郁离见她这般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让萧管家带她去了她住的地方,萧管家带着她在芙蓉园里兜兜转转到了一个院子。 院子并不大,在院子正中有一个石桌,上面架着葡萄藤,只是眼下只有藤,倒没有葡萄。 “姑娘,这里便是您日后住的院子了,世子知您不喜人服侍,因而未替您安排丫鬟,但每日都会有丫鬟来替您收拾屋子好换洗衣物。”萧管家一丝不苟地说道。 “劳烦了。”乔木推门进了屋子,摆设再简单不过,但布置屋子的仿佛知道她的性子一般,每一件都十分契合她的心思,乔木不得不承认,布置屋子的人很尽心。 “这都是世子一件一件替姑娘添置起来的,这院子的名儿是世子亲自取的,明珠院。” 萧管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在乔木心里却是掀起阵阵波澜,明珠明珠,掌上之珠,她不明白,这萧郁离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自问不过是一罪臣之女,除了这一具臭皮囊再无可图之物,但她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何况萧郁离若是想要什么美人的话,凭他如今的地位,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莫非男子都如她的好爹爹一般,都喜欢这求不得的女子? “劳烦萧管家替我多谢世子了。”乔木轻声说道。 “老奴知道姑娘并非心甘情愿入府来,但姑娘最终既然入了这芙蓉园,最好一心一意地对世子,若是伤了世子的心,就不要怨老奴心狠手辣了。”萧管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威胁。 乔木之前便知这萧管家并不如所见的这般容易相处,不过,说破了也好,总好过两人都在做戏。 “萧管家不妨放心,我既入了这萧家,自然是心向世子的。”乔木淡淡地应道。 “姑娘是个聪明人,这世上总是聪明人活得久一些的。”萧管家幽幽地说道。 乔木心头一笑,这萧管家的未尽之言分明是若是她不聪明的话便活不久了。 “老奴先去安排其他事了,姑娘若是无聊可在这府里逛逛。”萧管家说完便退下了。 乔木心事重重地看着萧管家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倒是未曾想到萧郁离还会有这样忠心的仆人,这萧郁离到底是凭什么让皇帝这般看重他,甚至连芙蓉园都赏给了他呢?这芙蓉园是先帝赐给长安郡主的,长安郡主失踪前还在这芙蓉园待过许久,只是当年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安郡主如今却不知去向,她竟有些怜悯起这长安郡主来,许是因着她这几年总是接触长安郡主失踪一事罢,乔木笑了笑自己不合时宜的悲春伤秋。 乔木有一种隐隐的猜测,或许在当今皇帝未登基之时萧郁离替他做过什么,因而连芙蓉园都舍得赐给他。 乔木叹了一口气,她若是一时半刻便能想明白的话事情便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 不会这般复杂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转黑,她竟在这院子中站了一下午,乔木拢了拢衣领,转身回了房,房里有股若有若无的青竹香,但之前萧管家提过这屋子是萧郁离亲手布置的,有他的气息倒也不奇怪,因而乔木也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一股困意袭来,她唤来丫鬟洗漱后便上了床。 乔木闭着眼睡了一会便察觉到屋子里有几分动静,她依旧闭着眼,但手已经抓住放在枕头下的簪子。 那人越靠越近,终于在他走到床边的时候乔木猛地睁开眼,一手向那人刺去。 “是我,阿乔,我日后都这样叫你可好?”萧郁离一把握住乔木的簪子,自顾自地说道。 “阿乔你这般凶恶,我倒不怕你日后碰到什么歹人了。”萧郁离把簪子塞回了乔木手中,解开身上的披风挂到了屏风上。 乔木看着萧郁离却是有些心惊,他这般是想在明珠院留宿? “阿乔,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萧郁离已经脱去了外袍和靴子,盘腿坐到了床上。 乔木点点头,却把簪子攥得更紧了。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萧郁离看着她,仿佛没有看见她的抗拒。 乔木闭着眼,回想起和萧郁离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她去宜诸山追查长安郡主最后的下落,在路上碰到了萧郁离,他泡在冰冷的水潭里,她当时不知为何竟生了一丝恻隐之心将他从水潭里拖了出来,后来带着他到了一间破庙,她身上的火折子全都被水打湿了,他又冻得瑟瑟发抖,她只好让他抱着她取暖。 “你是在报恩?”乔木蹙了蹙眉头,看着少年艳丽的笑容一点点僵硬。 “不,阿乔,我分得清报恩和喜欢,和你在一起的那一晚,是我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萧郁离轻轻地说道。 乔木看着萧郁离没有说话,她不确定,萧郁离这年少的欢喜会有多久。 “睡罢,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萧郁离的手渐渐抚上乔木的脸。 他的手似乎格外烫人,乔木慌张地转过身。 “我不会动你,但不知这檀木床可否分我一半?”萧郁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 “这偌大的府邸都是世子爷一人的,更何况这床?”乔木攥着被角,不咸不淡地答道。 “那你的心是我的吗?”萧郁离凑到她的耳旁幽幽地问道。 身后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竹香,乔木觉得她几乎能听到身后那人血液涌动的声音。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男子,当年与公子南一同去苗疆的时候,她也曾与公子南隔着一堆柴禾同地而眠。 彼时她仍对公子南怀着几分见不得人的心思,既欣喜又焦灼地卧在他身旁,近得让她能闻到他身上隐隐的梅花香。 现下却是物与人俱非了。 乔木闭着眼没说话,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超市买水果,发现水果太贵,买不起。 于是 我转身去了方便面货架,买了几包方便面。 明天和后天基本上都是满课,趁着还有点空,来发一章。 今天的是: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南有乔木(三) 乔木一向起得早,这是她早年养成的习惯,不论下雨还是天晴,她都在寅时三刻起身。 乔木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萧郁离。 他闭着眼,敛去一身的锋芒,与寻常少年无异。 若是有人告诉乔木眼前闭着眼熟睡的少年是杀人不眨眼的萧郁离,她是不信的。 但是,眼前的人,是不是萧郁离,她再清楚不过。 匆匆洗漱后,乔木在明珠院里打起了五禽戏。 待到打完几遍后,身上已微微有些汗意。 “你醒的这么早?” 乔木转过头,看了一眼。 萧郁离站在阶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乔木几乎要以为同她说话的那人是公子南,而不是萧郁离。 萧郁离的声音和公子南的声音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公子南的声音如世外仙葩,难以亲近,而萧郁离的声音里则带着几分人间烟火。 “我吩咐膳房做了乌米粥,你可要用一些?” 萧郁离又接着说道。 “好。” 乔木应了一声,和萧郁离一同坐在了桌子边上。 两人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盅乌米粥,和一碟笋衣粉盒。 “我着人随意做了一些,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萧郁离一边说一边替乔木盛了一碗乌米粥。 “多谢世子。” 乔木接过碗,抿了一口。 乔木并不惊奇萧郁离会知道她的口味,想来是公子南转手便把这她的口味当作喜好送给了萧郁离。 萧郁离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说道: “往日里我只想有一日能和你坐在桌旁一同用饭,真有这么一刻时,我却盼你能如寻常女子待夫君一般待我。” “世子若是想寻一个会如寻常女子待夫君一般待您的人,再简单不过,世子您振臂一挥,多的是女子送上门来。”乔木垂下眼,淡淡地说道。 “你何必这样字字都要戳我的心?”萧郁离脸上是说不出的失落。 “那就要看世子想要曲意逢迎的乔木还是宁折不弯的乔木了?” “是我的错,你叫乔木,自然是宁折不弯的。”萧郁离忽然凄凄地说道。 乔木依然自得地用着粥。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萧郁离忽然放下碗,悲戚地转身而去。 乔木也搁了碗,很快便有丫鬟上来收拾了桌子。 乔木出了明珠院在芙蓉园里闲逛了起来。 芙蓉园里的景致很好,乔木也乐得清闲,自在地在大明湖边逛着,大明湖边的长葶鸢尾开得极好,青色的茎,配着紫色的花,一片一片地绣在湖边。 她往日里都是四处奔波为天机阁探听消息,倒是难得地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芙蓉园是开国皇后梁夷媗命人所建,后来被赐给了长安郡主,自从长安郡主在宜诸山失踪后,楚国便隐隐有传闻说这芙蓉园是被开国皇后梁夷媗所诅咒过的,每一个接手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哪怕被普宁大师断过一生平顺的长安郡主。 乔木在大明湖边逛了一圈便回了明珠院。 乔木自那一日后再没见过萧郁离,山不就我,乔木也懒得去就山,不过,她这个名义上的小妾倒也还有几分用处,她在芙蓉园中畅行无阻,不会有丫鬟阻拦,至于萧管家的冷眼,自然是被乔木无视了。 乔木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安生下去,但很快,她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 萧管家来找她了。 “世子在膳房等你。” 萧管家扔下这句话便走了,留下仍有些迷惘的乔木站在原地。 萧管家的举动让乔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乔木还是很快就赶到了膳房去。 到膳房时,乔木见到的景象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膳房的下人们都退到了膳房外,乔木一眼望去,只看见膳房里一个晃动的白色身影。 而那身影,是萧郁离无疑。 乔木从来不知道令人闻风丧胆的萧郁离还有这样平易的时刻,眼前的萧郁离正挽着袖子在切菜。 察觉到乔木的身影,萧郁离手中的动作稍稍一滞。 显然他并没想到她会来,乔木心下了然:定是萧管家想撮合萧郁离和她。但这招数委实太烂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原还想给你一个惊喜。”萧郁离放下刀,脸上有一丝笑意,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乔木叹了口气,萧郁离果然是萧郁离,示敌以弱,在无形之中卸人防备。 “你先在外面站一会儿,很快便好了。”萧郁离又催促道。 乔木垂下眼,转身出去了。 “乔木,你尝尝这一道麻婆豆腐。”萧郁离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到乔木碗中。 “好吃吗?”萧郁离目露期冀地看着她。 乔木轻轻皱了皱眉,哪怕这菜瞧着并不是很可口,但却是她第一次尝到别人亲手为她做的菜。 彼时她的好爹爹花名在外,终日不着家,她的好娘亲,则是日日掩着门,拿着帕子擦眼泪,全然忘了她还有一个女儿。 偌大的府里,没有人在意她。 “咸淡适宜。”乔木夹起豆腐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你再尝尝这一道拔丝地瓜。”萧郁离夹菜的手有些颤抖。 “咸淡适宜。” 萧郁离闻言手一松,筷子掉在了桌上。 见萧郁离神色奇怪,又不确定地夹了一筷子拔丝地瓜送进口中。 难道这拔丝地瓜不是咸的吗? “乔木不必尝了。” 萧郁离拍下她的手,神色悲悯地看着她。 乔木心头一慌,难道她的隐疾被看出来了? “对不住。” 萧郁离忽然伏在她肩上,声声悲切地说道。 乔木的手缓缓抬起,拍了拍萧郁离的背。 对不住她的,不是萧郁离,也不是公子南,而是她自己,活生生地捧着真心送到别人面前,任他践踏。 当年她陪着公子南去苗疆的时候,公子南中了蛊毒,为了求金花婆婆救他,她在他默许之下,去了万蛇窟替金花婆婆试了一个月的药。 从万蛇窟出来后,她便再没有味觉了。 无论是咸是甜,她尝起来都是一样的寡淡。 第二日萧郁离便借着她身子不好替她请来了一个大夫,她心知他是想治好她的味觉,但也不曾点破,他是第一个发现她失了味觉的人,对她而言,总算有几分不同。 大夫给她把了脉,摇着头摸着胡子写下一大篇药方。 很快便有丫鬟煎了药送上来,乔木接过碗,碗里是浓浓的黑色的药汁。 “可有蜜饯?”她放下碗,问了站在一旁的小丫鬟一声。 “姑娘可是想吃素宁斋的蜜饯?府里是常常备着这些的,世子早前便吩咐下来,若是您想吃便呈上来。”小丫鬟眨着眼睛问道。 乔木看了她一眼,小丫鬟眉目青涩,约莫是十三四的年纪,比她还小上几岁。 “你叫什么名?”乔木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地有了几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和。 “奴婢叫杏花糕。”小丫鬟怯生生地说道。 “杏花糕,那我问你,世子他爱吃蜜饯?”乔木微微一笑,倒是十分好奇其他的丫鬟名字是否也这般有趣。 “世子倒是不爱吃蜜饯,只是常常吩咐萧管家去买。糟了,萧管家说不能妄议主子的。”杏花糕的样子瞧着十分懊恼。 “无妨,我不告诉萧管家,他便不会知晓了。”乔木轻声安慰道。 “姑娘您真好,不似她们说的那般可怖,您不知道,她们都说您是什么狐狸精,勾住了世子的魂。”杏花糕小声嘟囔道。 乔木不禁苦笑,她若真是狐狸精,此刻便换个模样遁走了,如何肯留在这里与萧郁离周旋。 “奴婢忘了喝药这一茬了,姑娘您等着,奴婢很快就回来。”杏花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自责地端上药便出去了。 乔木半眯着眼看着杏花糕一步一步走远,照她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这杏花糕是性子天真,而不是心怀不轨,倒不知这水深火热的宅门里是怎么养出这天真无邪的性子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起床就写另一篇文,快写吐了,也没写出多少字。 今天的是“雾柳暗时云度月,露荷翻处水流萤。” ☆、南有乔木(四) 乔木正在明珠院里蹲马步,她心情不错时便会蹲马步,心情不好时,也会蹲马步。 “世子吩咐姑娘多出去走走。”杏花糕在乔木身后低声念叨道。 “程大夫人递来了赏花宴的帖子,姑娘可要去看看?”杏花糕接着絮絮叨叨地说道。 “杏花糕,我若是还不应了你,你是不是要一直念到我同意才是?”乔木起身,从杏花糕手中拿过帕子,擦了擦汗,无可奈何地问道。 “这是世子吩咐的啊,姑娘你整天都闷在这宅子里一定很无聊。” 杏花糕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乔木有些哭笑不得,她实在好奇萧管家去哪里寻了这样一个忠心的活宝。 “我应了你便是,你与我说说这程大夫人的宴会。”乔木在天机阁多年,自然不会不晓得这程夫人是谁,只是,眼下,杏花糕所知道的指不定比她还要更真切一些。 见乔木应了,杏花糕一脸的喜悦,头头是道地说起青州的权贵来。 “程大夫人是程见忠程大人的夫人,在这青州城是出了名的善人,前些年青州城的瘟疫程大夫人还捐了好大一笔银子呢。” 杏花糕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程大夫人这些年每三个月便邀青州城的夫人们在程府一聚。” “请的都是什么人?”乔木把帕子扔给了杏花糕。 “都是青州□□门,诸如陆家的陆夫人,陈家的陈夫人……还有冯家的冯女官,当年就是靠着她的药草才救了整个青州城的人呢。”杏花糕收好帕子,嘴里也不忘说着。 乔木想着冯宁嫣的发迹之路,不过是一孤女,却在短短数月摇身一变成了二品女官。 当年全凭长安郡主的举荐,冯宁嫣才在程见义程大人面前有了一席之地,不然,她想用草药救全城的人却是要费些波折的。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 而冯宁嫣算计长安郡主的举荐,则是敲门砖和保命符,不会有人不给长安郡主的面子,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长安郡主的风险去抢她的功劳。 但乔木并不喜此人,青州城的百姓皆夸她高义,曾与她订婚后退婚的陆家公子也备受诟病,她所知是冯宁嫣在青州瘟疫后,哪怕手中握着许多救人的药丸,依旧按兵不动,过了好些日子,城中人人自危的时候,才把药方和制的药丸交给了程大人。 乔木自然能猜到她的心思,若是瘟疫一开始,她便交出药方,自然不会有人对她感恩戴德,但若是在瘟疫肆虐后再交出药方,百姓们见识到了瘟疫的厉害,自然会把她当救世主。 也唯有如此,才能显出她的几分功劳来,但此人心计太深,伪诈寡情,所图非小。 乔木很快就见到了传闻中的冯女官,肤白如脂,腰细如柳,明眸善睐,上穿绛色襦衣,下着白色襦裙,发间只插着一根莲花纹银钗,腰间缀着一个金累丝香囊,打扮与普通少女无异,但举手投足间却多了几分高贵大气。 她端坐在程大夫人的下首,连陈家的陈夫人也只能屈居下首。 “这位姑娘瞧着倒是面生得很,不知是?”冯宁嫣拿起茶盏,撇了撇浮沫,抿了一口,随即转头问程大夫人道。 “这位便是乔姑娘了。”程大夫人摸着手中的念珠,笑吟吟地答道,不知是不是常年念佛的缘故,眉目间有几分悲悯。 程大夫人话音一落,打量乔木的目光也愈发随意了一些。 乔木心中暗笑,她自然能猜到这些女人的心思,无非是她名不正言不顺,不配与她们同处一地罢了。 乔木懒得应付,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带着杏花糕溜了出来。 “姑娘,您为何不继续在那同夫人们赏赏花呢?奴婢瞧着那花开得极好,在这树下,什么景致都没有。”杏花糕皱着眉头问道。 “她们都说什么首饰衣裳,我听着实在乏得很。”乔木拍了拍杏花糕的头。 “那姑娘喜欢听什么,奴婢说给您听。”杏花糕眨着眼说道,水汪汪的眼似一潭清泓。 乔木心头一热,芙蓉园中真心待她的人不多,杏花糕便是其一。 “你与我说说世子罢。”乔木轻声说道。 她想看看其他人眼中的萧郁离。 “世子若是知道您问起过他一定很高兴,世子真的是奴婢见过最好的男子了,姑娘您不知道,当初布置明珠院的时候,奴婢有幸在一旁收拾,世子的样子可认真呢。” 杏花糕说了一会儿见乔木仍没开口便接着说道: “世子他平日里都不怎么在芙蓉园,总是在外面奔波,自从您来了芙蓉园后,世子都不怎么出去了呢,奴婢有一次还瞧见世子在明珠院外站着却不进来呢。上次世子还为您做饭,奴婢日后若是也能找到待奴婢这般好的人就好了。” 乔木正侧耳倾听着,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端着茶的神色匆忙的粉衣丫鬟向乔木走来,在从乔木身边走过的时候,突然身子一歪,向乔木倒来,乔木正欲伸手一扶,粉衣丫鬟却轻盈一转,倒向了杏花糕。 虽然乔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掉落的茶盏,把茶盏给了粉衣丫鬟,但里面的茶还是多多少少洒了一些在杏花糕的裙子上。 杏花糕仍然一片混沌,仿佛还沉浸在和乔木的对话中意犹未尽的样子让乔木有些哭笑不得,这杏花糕,真像是萧郁离找来克她的克星。 “对不住,是奴婢的错。”粉衣丫鬟一脸慌张,不住地赔罪,总算把杏花糕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这可怎么办?”杏花糕发愁地看着裙子上的污迹,又求助般地望着乔木。 “不如,这位姐姐去奴婢的屋子里换一身衣衫,恰巧还有一套崭新的衣衫。”粉衣丫鬟一脸愧疚地说道。 乔木看了这丫鬟一眼,没有说话。 “姑娘,那奴婢就去……”杏花糕犹疑地看着乔木。 “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乔木给了杏花糕一个安心的眼神。 杏花糕得了许可后便跟着丫鬟去换衣衫去了。 乔木站在原地目送两人远去,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另一个粉衣丫鬟向她走来。 “姑娘,这边请。”粉衣丫鬟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乔木则在暗暗猜测要见她的人是谁,方才的丫鬟分明是想撞她的,只是见撞她并不容易,才转而撞了杏花糕。 而在这程府能指使这丫鬟行此事的人,并且对她有那么几分兴趣的人,会是谁呢? 是程夫人还是程二姑娘?或者是与程府交好的人? 乔木跟着丫鬟在程府里绕了一大圈,走到一处幽深的楼阁,粉衣丫鬟领着乔木到了门口便退下了,乔木踏进门中,总算见到了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如她猜测的一般,这人是程二姑娘。 程家因着程大姑娘和顾家顾亭君的联姻后在皇帝面前说得上几分话后,颇有些得意,偏偏萧郁离这块肥肉还名花无主,程二姑娘则是程四老爷之女,程四老爷本是戴罪之身,凭着和太皇太后的关系,在皇帝登位后回了青州城,虽未官复原职,却仍有几分当年的名望在,而程二姑娘又曾去九台山侍奉过太皇太后,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番举动看来是想敲打她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了。 程二姑娘坐在官帽椅上,一身白色绣花曳地长裙。 一旁并无多余的椅子,看来这程青莹今日是存了心,想要来羞辱她了。 “姑娘好大的气性,见着我家姑娘都不行礼。”站在程青莹身后的一个绿衣丫鬟说道。 “不知程姑娘是什么品阶?”乔木笑着问道。 “就凭我家姑娘是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是连世子的亲姐姐都亲口承认了的,你这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妾,有何颜面在这里放肆!”绿衣丫鬟趾高气扬地说道。 乔木微微一笑,原是她高看了程青莹,还以为她会使出什么招数来,但这一招,委实落了下乘。这绿衣丫鬟口中所说的亲事不过是萧端绮想要空手套白狼才允诺的罢,萧郁离的婚事,连平国公夫人这个名义上的娘亲都不敢做主,何况这个半点情分都没有的姐姐? “浮萍,你放肆了。”程青莹责备地看了浮萍一眼。 “是。”浮萍垂下头认错道,临了还瞪了乔木一眼。 “乔姑娘,实在对不住,我这丫鬟平日里骄纵得太过了。今日见了乔姑娘,真是仿佛见了我的妹妹一般,瞧着真是亲切得很。”程青莹缓缓开口道。 “程姑娘若是为萧郁离找我大可不必,若是程姑娘有手段能迫得萧郁离娶了你乔木自然无话可说,但程姑娘若是没有那手段,乔木便不奉陪了。” “你不过是一罪臣之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程青莹变了脸色,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 开口威胁道。 “我的堂姐是顾氏未来的主母,我的祖母与太皇太后有旧,不知乔姑娘可有什么可依靠的亲戚?”程青莹又斜眼看着乔木。 “程姑娘日子□□逸,倒是忘了你也曾是罪臣之女,话不投机半句多,乔木先行一步。”乔木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了一天的字,不要问我码了多少,说多了都是泪。 今天在寝室宅了一天,明天准备放自己出去吹吹风。 今天的是:“晚来妆面胜荷花。” ☆、南有乔木(五) 乔木从没想过她还会在这芙蓉园遇到故人,而故人,却并不惊奇她的出现。 “君生,你怎么……”乔木一脸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以为顾君生看了她留下的信应该会接着闯荡江湖,做他的逍遥公子,而不是乔装打扮出现在这芙蓉园。 今日的顾君生虽然看着病好了许多,但神色却十分憔悴,眉目之间的忧郁之色更是挥散不去。 “若不是我来了,又怎会知道你如今已是被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顾君生神情怪异地看着乔木。 乔木心头忽然浮起一阵失望,原来连顾君生也这般想她,但换了她,只怕也会这般想罢。 在常人眼里,她就是飞上枝头的麻雀。 但权贵的青眼,比起逍遥自在来,孰轻孰重呢? 一句我是有苦衷的几乎就要从她的口里蹦出来,乔木握紧袖中的手,压下了心头涌起的苦涩。 她难道要告诉顾君生她是天机阁的爪牙,往日接近他也不过是为了探听消息?她实在不想连最后的一点真心都失去。 “世子要回来了,我先回去了。”乔木本想说完这句话便走。 顾君生却出声叫住了她。 “乔木,哪怕你进了世子府,我也是等着你的,如果你愿意,我随时愿意带你远走高飞。” 乔木闭上眼,这话听着真是动人,若不是公子南把她送进了芙蓉园,她或许已和顾君生成了眷侣。 但天机阁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想要荣华富贵,你能给我吗?”乔木背对着顾君生冷冷地说道。 顾君生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乔木会这般言语。 乔木没有停留飞快地回了明珠院,踏进院子里的时候萧郁离正站在葡萄藤下。 见她回来了,露出一个春风般的笑容。 两人一同进了屋子。 “我听闻你今日去了程府,可见到什么有趣的?”萧郁离一边解着披风,一边看着她。 “我见到了程青莹。”乔木坐在榻上,垂着眼,看着手腕上的琉璃珠。 萧郁离手上的动作一滞,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把披风往屏风上一扔,在乔木身边坐了下来。 “我心里是只有你的,你切莫信她的话。”萧郁离拉着乔木的手说道。 乔木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里写满情意,任谁看都会觉得这人说的话再真实不过,但是当年爹也曾这般殷切地向她的娘献着情意。 她只想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不再与这些有牵扯,她也怕,有一日,她生了情愫,舍不得这尘世。 乔木忽然想起了那句人人皆知的话:疏影整峻,幽色风致,延年温润,郁离寡情。谢疏影、卫幽色、傅延年、萧郁离四人同为四大公子,萧郁离以寡情称,但他真的寡情吗? 不知为何,她的心竟有几分隐隐的动摇。 乔木抽回手,没说话。 萧郁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阿乔,你总是晓得如何伤我的心,你喜欢的人是公子南么?” 乔木愣了一愣,没想到会从萧郁离的口中听到公子南,更没想到的是:萧郁离会如此猜测。 乔木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见萧郁离失魂落魄地说道:“若是有人骗了你,你会如何呢?” “四大公子之一的郁离公子,平国公世子萧郁离,总不会骗我罢?”乔木轻声说道。 萧郁离眼底浮起一抹光,欣喜地看着乔木。 “我自然是舍不得骗你的。” 萧郁离正欲和乔木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萧管家忽然走了进来。 “世子……”萧管家一边看着萧郁离的眼色,一边看着乔木。 乔木自然明白萧管家是不想她听这机密,乔木正想往外走,萧郁离却拉住了她。 “你在这等着我,我很快便回来。”萧郁离笑着道。 乔木依言坐下了,目送着萧郁离和萧管家缓缓走到了院子里。 “阿乔,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今日不能陪你用晚膳了。” 乔木点了点头。 乔木晚上用了膳便在屋顶上打坐,但乔木没有想到的是:芙蓉园也会有夜贼,偏偏在萧郁离出去的时候。 莫非这贼所图不小? 当她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她才明白,但这贼所图的竟是她,乔木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起,她竟变得这样值钱了? 一把迷烟撒过来,饶是乔木练武多年,也受不住倒了下去。 缚在眼上的布带忽然被扯开,乔木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发觉自己身处一处陌生的院子,院子不大,布置却十分奢华。 在她不远处,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负手而立。 乔木虽然见多识广,但眼前背对着她的男子,仅从背影里流露出的气度便是世间少有,看来绑她来的人非富即贵,或许,是能给人泼天富贵的人。 敢从萧郁离手中绑走她的人,这世上还有多少呢? 早前传闻皇上要来青州,看来她眼前的这一位便是了。 “参见皇上。”乔木屈身行了礼。 他比乔木想象中还要不同一些,谢意之的身世,她在追查长安郡主失踪一事时隐隐猜到了几分,却不知是真是假,谢意之原是诸王之乱中作乱的宸王之子,与新安公主的儿子一同出生,新安公主为了保全谢意之的性命扼死了自己的儿子,谢意之便一直作为新安公主的儿子谢意之活着,先帝因着新安公主之故一直不喜谢意之,直到长安郡主失踪之后,先帝性情大变,先是恢复了谢意之的皇族身份,又将帝位传给了谢意之。 眼前人缓缓地转过身来,打量着乔木。 乔木垂着头没说话,她知道她除了有自知之明以外,并没有可以嚣张的筹码。 乔木正一番胡思乱想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握住。 乔木吃痛地看向始作俑者,是谢意之。 他盯着她的手腕,洁白的手腕上,殷红的琉璃珠格外显眼。 “你这琉璃珠哪里来的?”谢意之眼里波澜不惊,冷声问道。 乔木愣了一愣,她想起长安郡主也戴过琉璃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 珠手串,谢意之莫非也知道此事?谢意之问起此事分明是想知道琉璃的下落,莫非,这几年让天机阁寻找长安郡主下落的人,是谢意之? “琉璃让我告诉您,不必再找。”乔木强忍着手腕的疼,说道。 谢意之闻言愣了许久,忽然松开了手。 “琉璃她还有说什么?”谢意之背过身去,问道。 “琉璃说,长安郡主没有下一世了。” 乔木看到她面前的这具身子忽然绷紧了,她叹了口气,皇上对长安郡主的情深,不是没有,只是来的太晚了,晚到当那份情意真的来到的时候,斯人已逝。 “你退下罢。”面前的身影忽然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萧瑟地说道。 乔木屈身行了礼,退下了。 她刚到门口便看见萧郁离匆匆赶来的身影,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 “你可有受伤?” 乔木心头一热,她以为萧郁离是不会冒着得罪谢意之的风险来找她的,但,他来了。 乔木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是来接你回芙蓉园的。”萧郁离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周没更这篇文。 但是,绝对不会坑的,请放心。 这一章放了谢意之和男配出来,后续如何呢?敬请期待。 这一章的是:“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谢谢收藏的宝宝。 ☆、南有乔木(六) 乔木睁开眼,却发现萧郁离正用手撑着脸在一旁看着她。 “阿乔,你今日怎醒得这么早?”萧郁离的眼里光影流动,就像海棠的花枝抖落一地的清幽,好看得很。 乔木心下却是万般思量,许是前几日的一番折腾,她近日总是觉得疲惫,萧郁离夜夜宿在明珠院,身旁多了一人,她总是不太习惯。 “今日我们去广济寺烧烧香可好?”萧郁离曼声道。 萧郁离,清冷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海棠春睡的妖娆,在一举一动中夺走你的神魂。 乔木忽的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女子把萧郁离当做梦中情人了,萧郁离的确当得起“郁离公子”之称,四大公子她只见过萧郁离,但从萧郁离身上,也可以想见其他三人的风采是如何夺人心魄了。 楚国还有天机门七公子之说,天机门七公子,大公子花辞树善剑,二公子顾亭君善书,三公子谢意之善文,四公子朱辞镜善刀,五公子柳非言善天文,六公子范积微善医,七公子宋蕴松善机巧。 七人中她只见过谢意之,其他几人却是未能得见,想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常人烧香都是有所求,萧郁离身居高位,莫非还有什么求不得的吗? 乔木正想问出口,却又觉得这话有些刺人,之前萧郁离亲自来找她让她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感情债是她最还不起的。 “阿乔,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萧郁离看着乔木出神的样子,不知为何笑出了声。 乔木这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瞪了一眼萧郁离,自顾自下床穿了衣衫。 乔木匆匆洗漱后正欲随便梳一个发髻,却发觉有一股温热握住了她。 乔木转过头去,萧郁离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随即趁她不备从乔木手里夺去了木梳。 “阿乔,今日我给你梳头。”萧郁离轻声说完便动起手来。 萧郁离的动作很轻,仿佛在杨柳丝一下又一下地在刮着她的心,乔木忽然疑惑起来,她的心怎的愈发软了? 她已和萧郁离在这芙蓉园待了许久,久到连谢意之都已回了长安城,她对萧郁离,却忽然软了下来。 她能狠下心肠拒了顾君生,却总是狠不下心肠拒了萧郁离。 公子南她尚难以应付,这萧郁离她还能应付吗? 她明明知晓情之一字,是如何伤人。 萧郁离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给乔木梳好了头,随即萧郁离拿起一个铜镜递到了乔木面前,缓缓道: “阿乔,你瞧瞧梳得可好?” 萧郁离看着乔木,神色里藏着几分隐隐的期待,仿佛一个向娘亲要糖人的小孩,希冀着从娘亲的嘴里听到一句“好”。 萧郁离梳头的手艺并不是很好,但除了幼时曾服侍过她的奶妈,萧郁离是第一个替她梳头的人,连她的好娘亲都未曾替她做过这些,乔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比不得杏花糕的手艺,但还算差强人意,加之乔木不忍拂了萧郁离的意,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人刚梳洗好,杏花糕便端着一碟茄盒和乌米粥进来了。 “参见世子,参见乔姑娘。”杏花糕摆好早膳,福了礼后便退了出去,临走前还给了乔木一个眼神。 乔木有些哭笑不得,杏花糕这分明是让她讨好萧郁离呢,这丫头的鬼灵精怎的都用到了这些地方上? 萧郁离却拉着乔木坐了下来,先是殷勤地替乔木盛了一碗乌米粥,随即又给乔木夹了一个茄盒。 乔木安静地啜着乌米粥,又时不时地咬一口茄盒。 “世子怎的不尝一尝?”乔木放下碗筷,看着萧郁离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筷。 萧郁离露出一个春风拂竹般的笑容,不觉间,仿佛有竹叶夹着岁积月累的清香落在眼前。 “有阿乔你秀色可餐便足矣。” 乔木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滞,萧郁离实在是懂得如何猜度人心,仿佛一株青竹,总是在你不经意时把青竹的香气渗入你的肌理,待你察觉时,那青竹香气早已渗入肺腑,充盈在你的心口,情丝如风有细腰,如何剜去不留痕迹? 她避了又避,躲了又躲,藏了又藏,但这人偏偏每次都能挑在最适当的时候下手。 他总是晓得如何撩拨她的心。 乔木叹了一口气,若是江湖中的人见了萧郁离这副模样,怕是没人会再信坐在她身旁的人就是寡情的郁离公子。 “阿乔你总是叹气,教我无可奈何。”萧郁离夹了一筷子茄盒到乔木碗里。 乔木瞪了萧郁离一眼,他们二人之间,还不知是谁让谁无可奈何呢。 两人在瞪来瞪去中用完了早膳,漱口后萧郁离便带着乔木上了去广济寺的马车。 马车并不大,四角都缀着流苏,恰好能容两人,大名鼎鼎的萧世子怎么会穷到出门坐这种马车的这个地步?乔木自然能猜到这是萧郁离有心为之,这萧郁离算计起人心来,实在是可怕得很,乔木实在后悔当初心软救了萧郁离。 乔木闭着眼靠着马车壁,马车一晃一晃,乔木的心思也跟着起伏不定。 广济寺的最出名的不是广济寺鼎盛的香火,而是一个人,普宁大师,萧郁离真的只是想和她去烧香吗?乔木忽的觉着自己的心思太浅,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 哪怕她在天机阁替公子南办事多年,但这心思都花在了探查消息上,而在人心上,她的智量,却是不够用了,因而她在萧郁离面前,总是捉襟见肘的窘迫。 普宁大师不仅与如今的太后交情甚好,也和当今圣上颇有几分交情。 但往往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曾是天机门七公子之一的谢意之文名甚好,自在曲江会上拔得头筹后,硬生生地洗掉了身上的污迹,成了许多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太后以心慈手软闻名,而她的手里,却不知染着多少人的鲜血。 乔木若不是查过当年长安郡主的事,也不会知道太后曾对长安郡主下过毒手,而当今圣上的手里,其实也不太清白,而普宁大师,长安郡主差点被埋在广济寺坍塌的厢房里,他果真没有一点干系吗?想起画卷上的青衣女子,乔木忽然有几分可怜起长安郡主来,哪怕生来富贵,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待她? 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罢。 乔木正胡思乱想,身下的马车忽然一晃,而乔木一时又找不到可以抓住的东西,只能任由自己向萧郁离怀中扑去,一股青竹香扑面而来,恍惚间,乔木觉着自己仿佛跌入了竹林,幽深而苍茫的竹林里,除了无尽的青竹,只有萧郁离和她。 “阿乔不必这般急色,若是阿乔想要,郁离自然心甘情愿奉上……” 乔木不禁红了脸,看着萧郁离,找不出半句话去反驳。 愣了许久,乔木才发觉此刻的姿势实在是不雅得很,脸更红了,手忙脚乱地想从郁离身上爬了起来,谁知萧郁离却又伸手把她揽了回去。 “阿乔你可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萧郁离轻轻在乔木耳边叹道。 一个天翻地覆,乔木已被萧郁离压在了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  停在了关键的一步...... 乔木会被霸王硬上弓吗? 我也很想知道...... 抱歉,更得太慢,一直在填坑/(ㄒoㄒ)/ 但是绝对不坑,其实我也在坑底看着你们呢,我也很好奇我会怎么写下去/(ㄒoㄒ)/ 对了,四大公子这个梗,虽然很俗套,但是好喜欢这个梗。 江疏影、卫幽色、傅延年、萧郁离,我属于那种没有喜欢的名字就写不下去的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南有乔木”篇之后会是另外三个人的坎坷情路。 对了,忘了有没有说过,这篇的背景设定是和《别意与之》一样的,所以谢意之、顾妤什么的可能会出来打个酱油。 话说你们都想要什么剧情呢?大胆地评论吧。 突然好想写be,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今天的是:“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南有乔木(七) 乔木红着脸,一言不发,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 她这些年,从未与哪个男子这般亲密过。方才萧郁离差一点就亲上她了,却在要亲上她的前一刻潇洒地抽身而去。 见萧郁离放过了她,乔木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失落还是欢喜。 萧郁离。 乔木在心中轻轻念着这几个字,她不知,这几个字会不会如公子南一般,长成让她甘之如饴的劫难,但眼下,这几个字已如藤蔓一般,攀附着站在高塔上的她。 任凭她把高塔修得坚不可摧,散发着青竹香的藤蔓却凭着坚韧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爬了上来。 “广济寺到了。”萧郁离轻轻撩动琴弦。 乔木钻出马车正欲下车,却见萧郁离伸过来他的手。 骨节分明,手与白玉都无分别,乔木这才知道,指如剥葱,并不是单单用来形容女子的。 乔木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萧郁离手上,待到她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时,萧郁离已笑着关上了牢笼,教她再也逃脱不得。 “阿乔,在外面好歹给我些夫君的体面。”萧郁离无赖地说道,握紧了乔木的手。 耳旁的热气让乔木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她从不知这世上竟会有如萧郁离一般无赖的男子,但偏偏是靠着他的无赖,一点一点地撬开了她的心。 广济寺虽离青州城有些路程,但在青州城中的名声却好得很,常常会有达官贵人携家眷来此烧香拜佛,因而香火也是极好,加之有普宁大师坐镇,广济寺的香火更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郁离吩咐车夫在外等着后,便携着乔木进了广济寺。 在拜访普宁大师之前,萧郁离带着乔木进了大殿,大殿内的金佛巍峨雄壮,俯瞰着苍生,乔木正欲烧香时,却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其一自然是对萧郁离存着几分心思的程青莹,程青莹梳着倭堕髻,一身白衣,未施脂粉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与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世子有礼。”程青莹盈盈地施了一个礼。 而另一个女子,一身白衣,梳着堕马髻,比程青莹出落得更加楚楚可怜,相较之下,倒是程青莹东施效颦落了下乘。 两人身后各跟着一个丫鬟。 “阿离,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你,不如寻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说话罢。”白衣女子亲切地道。 会亲切地唤萧郁离“阿离”,还能让程青莹以礼相待的人并不多,乔木很快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顾亭君曾经的心上人,萧郁离的姐姐,萧端绮,如今的陆夫人。 若不是熟知萧端绮与长安郡主的罅隙,乔木觉着自己指不定便会被这萧端绮娇弱可怜的样子给骗过。 但知道了萧端绮当年之事后,哪怕萧端绮装得再可怜她也打心底对这萧端绮喜欢不起来。 柔弱可怜固然是美人之姿,但万事往往是过犹不及,柔弱可怜太过便是矫揉造作,而非引人怜惜了。 当年长安郡主掌掴萧端绮一事被有心人添油加醋渲染成长安郡主薄待功臣后代,若说其中没有萧端绮的手笔乔木是万万不会信的,萧端绮还哄得长安郡主的哥哥顾亭君都偏着她,她的心机由此可见。因着此事,长安郡主在长安□□声一落千丈,谁知过了几年之后,却忽然有人抖出了当年的秘闻,原来长安郡主会对萧端绮出手是因着萧端绮同顾亭君出游之时,出了坠车一事便立刻携着丫鬟逃了,全然不顾受伤的顾亭君。 此事一出,长安城满城风雨。 没有什么比发现一个坏人不是坏人和一个好人不是好人更令人惊奇的了,萧端绮声名坠地,被平国公夫人匆匆嫁来青州,而另一人,背了多年骄横跋扈的名声的长安郡主却失踪了。 乔木想起此事心中仍不免有些唏嘘,她怎的愈发多愁善感了?许是因着戴着这曾被长安郡主戴过的琉璃珠,她对长安郡主的往事也如感同身受一般。 乔木笑了笑自己。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 很快便有小和尚引着四人到了厢房。 萧郁离冷冷地看了萧端绮一眼,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 萧端绮没有想到萧郁离竟会这般不给面子,当着外人明晃晃地打她的脸,眼眶也红了几分,泫然欲泣地看着萧郁离,但眼下,她对萧郁离还有所求,只好忍气吞声道:“阿离,姐姐这次来广济寺烧香是为了替你求姻缘的,恰好碰到了程姑娘,说起来,程姑娘真是为人大方又识礼节。” 萧郁离冷冷道:“程姑娘果真这般好?” 程青莹红了脸,垂着头没说话,萧端绮却仿佛见到希望一般,眼里浮出一抹惊喜,曼声道:“自然,程姑娘还曾服侍过太皇太后呢,姐姐真是恨不得日日和程姑娘待在一起。” 萧端绮的言外之意连旁人都能听明白,无非是想要把程青莹和萧郁离凑做一对。 乔木笑了笑,萧端绮和程青莹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却见萧郁离冷笑道:“既然程姑娘这般好,不如嫁给姐夫,你俩一同服侍姐夫,岂不是日日便能相见了?” 萧端绮和程青莹都白了脸,看着萧郁离说不出话来。 趁着两人说不出话来的空当儿,萧郁离拉着乔木便往外走,走了好远萧郁离才冷着脸停了下来,看着一脸戏谑的乔木。 “阿乔,你就不怕我应了她?”萧郁离置气道。 乔木轻轻摇了摇头,萧郁离这般作态竟让她心里有几分甜甜的。 “若是连四大公子之一的郁离公子都这般容易被逼婚的话,乔木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乔木眨着眼看着萧郁离。 “所以你就在旁看笑话?”萧郁离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乔木,恨不得能把眼前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乔木胸中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被萧郁离微愠的样子带得连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能看到寡情的郁离公子的笑话也是乔木的荣幸。”乔木的声音如珠玉掷地,一下一下都不偏不倚地砸在萧郁离的心口。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什么与往常不一样了。 “阿乔,我很开心。”萧郁离忽然扯过乔木的手,拉着她穿过走廊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萧郁离忽然没头没脑地蹦出这句话来,让乔木颇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忘了自己的手还在萧郁离的手中,任凭萧郁离带着她穿过茫茫的白雾,走向山明水秀。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一处院子,院子不大,却布置得很精心,显然这院子的主人品味不俗。 萧郁离在屋门前叩了叩,便听见一道夹着悲悯和沧桑的声音:“既是有缘人,便请进罢。” 两人走进屋子,一个白眉毛、白胡子的和尚正在榻上沏茶,幽幽的一股茶香扑鼻,饶是乔木不识茶道也知晓这人的不俗。 这人便应是传闻中的普宁大师了。 “两位远道而来,不妨坐下饮一杯庐山云雾茶。”普宁把茶盏推到了小几的另一头。 萧郁离拉着乔木在榻上坐下,先是端了一杯给乔木,然后才端起了剩下的那一杯。 乔木接过茶盏,用盖碗撇了撇浮沫,啜了一口。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诗用来形容此茶倒是几位贴切,普宁大师的手艺倒还如当年一般好。” 萧郁离缓缓道。 乔木心中也极为认同,庐山云雾茶,果然如其名,前人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句,庐山本就是缥缈难识,加上云雾,更是让人如堕云雾,她不得不佩服起取这名字之人的用心了。 “施主过誉了。”普宁笑道。 “普宁大师,郁离此行是别有所求。” “施主所求已得,不必再向老衲问什么,只有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普宁曼声道。 话说至此,乔木已隐隐猜到了萧郁离所求为何,萧郁离所求是她。 “既如此,郁离便不叨扰了。”萧郁离脸上浮出一抹喜色,拉着乔木便往外走。 乔木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普宁仍慈眉善目地看着他们。 “施主若有所问,老衲所答便在茶中。”普宁大师对乔木缓缓道。 回去的路上,乔木颇有些心绪不宁,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纸条,那是藏在茶盏中的纸条。 普宁大师为何不直接言说呢?而是选了这法子来告诉她? 除非这是普宁大师不想萧郁离知道的。 这纸条上究竟写的什么? 乔木回到芙蓉园,寻了一个空当,便把已揉成一团的纸条缓缓展开。 纸条似花开一般渐渐在她手里舒展开来,纸条上是苍劲的字,上面写着:龙凤斗,存其一。 作者有话要说: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出自白居易的《花非花》。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出自苏轼的《题西林壁》。 “不如怜取眼前人。” 出自晏殊的《浣溪沙》。 这一章分享的是:“留得枯荷,奈他先作离声。” 喜欢这一句的可以百度,或者问我出处。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五一快乐。 也祝自己五一快乐。 ☆、南有乔木(八) 所幸这几日萧郁离不在芙蓉园中,不然乔木觉着自己也许真的瞒不过萧郁离去。 那纸条上的字,她再熟悉不过,失踪多年的长安郡主的命数便是如此。 或许长安郡主也不信这命数,但兜兜转转,长安郡主和谢意之之间,不正是应了这命数么? 存其一。 哪怕谢意之善机谋,普天之下,却再也寻不出一个长安郡主来。 而如今,这命数落到了她的身上。 普宁大师是想告诉她,她和萧郁离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存活下去吗? 乔木坐在亭边,扑面是凉凉的风,抬头便是无边的胜景,但她却没有瞧上一眼的心思。 乔木看了看手上的琉璃珠,琉璃珠的颜色在这些日子里磨损了不少,而她,只剩七个月的命了。 “乔木。”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若是声如其人,有人声如空谷之寒梅,可于百步之外觉其幽,有人声如亭亭之青莲,可于声中感其花开,有人声如宛转之百灵,可于空灵中见其横生之趣,而身后这人,似寒风,夹着雪,一定是一个清癯孤傲之人。 但乔木却并不太想见这人,她知晓这人是谁,顾君生。 这些日子,她用尽法子,但顾君生却依旧不肯离去。 但身后的人依旧站在那里,乔木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都如石头砸在她的心上,责问着她的薄情。倘使没有萧郁离,倘使没有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0 公子南,倘使她不是只剩几个月的命,她和顾君生应是一对很好的眷侣。 他们会带着两把剑走遍天涯,剑上不会沾染谁的血,只会沾染风花雪月,剑上会有蓬莱山的雪,会有大明湖的荷叶,会有……会有所有一切该有的东西。 但没有公子南,她十年前便没了。 这世上什么都不缺,不缺寡情的少年,也不乏多情的姑娘,只缺这如果。 往昔已成昨日星辰,已是追无可追,情难再聚。 乔木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去,眼前的顾君生比上次见时清减了不少,往日的顾君生是灼灼星辰,如今,却似一座荒芜的庭院,庭院里枯草横生,再没了往日的生机。 是她毁了顾君生。 乔木心里涌起一股心疼,但还是硬下心肠道:“君生,我和世子如今好得很,你在这里,我只觉着碍眼得很。” 顾君生身形一晃,惨然笑道:“是我的错,但没有亲眼看到你成了萧郁离的妻子之前,我总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她又何尝甘心。 “我和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哪怕他不能明媒正娶,我依旧是倾心于他的。”乔木弯起嘴角,带着几分娇羞。 若是公子南在此,一定能一眼瞧破乔木的假面。 但在乔木眼前的人,是顾君生,因而乔木才敢掩饰起自己的真情实感。 她和萧郁离之间仍是清白的,但她并不想拖累顾君生,天机阁的手段,她再明白不过了。 “是我痴心妄想了。”顾君生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乔木看着顾君生的身影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了顾君生?她能拿着她命不久矣的借口来搪塞她自己。 但她为何却狠不下心来拒绝萧郁离? 她甚至害怕起这桂花花开之期,桂花花开之时,便是她命落之时。 乔木愣了很久,直到杏花糕端来一碟蜜饯,笑吟吟地道:“姑娘可要尝尝这蜜饯,是世子临走前特意吩咐的,让奴婢日日给您送上一碟,世子对您简直不能更上心了。” 乔木微微一笑,拈起一颗蜜饯,送进嘴中。 这世上的确没有比萧郁离待她更上心的人了,但她能承萧郁离的情吗? “姑娘,这蜜饯甜么?” 乔木点了点头,尝不出味道的好处便在于,哪怕别人给你端来的是一盘难吃至极的食物,你也能无动于衷地咽下去,她的嘴里察觉不到丝毫味道的存在,心中却是微微的苦涩。 “姑娘,您可还记得那冯姑娘?在程府见到的那位冯姑娘?”杏花糕恭敬地立在一旁,语气里却夹着几分俏皮。 “冯宁嫣?”乔木又送了一颗蜜饯到嘴中。 杏花糕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姑娘可听说过天机阁?听闻冯姑娘最近和天机阁阁主走得颇近呢,昨日还一同游了湖,许多人都亲眼瞧见了。” 乔木镇定地握了握手,缓缓道:“但天机阁阁主不是一向以白玉覆面,并且深居简出么?冯宁嫣如何与他有了牵扯?指不定是别人假扮的呢?” “姑娘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冯姑娘蕙质兰心,承了冯夫人的诸多好处,听闻是不久前冯姑娘在广济寺烧香时遇见的那天机阁阁主呢,况且,虽然白玉面具人人都能做上一张,但天机阁阁主的那一招‘碧海青天’却是常人学不来的。” 乔木跟在公子南身边足足有十年,但只见他用过一招,碧海青天,世间万物,皆有破绽,除了公子南的这一招,碧海青天。 除了公子南自己,没有人能使出这一招。 但她从未有过和公子南一起游湖的殊荣。 “你可知那冯宁嫣是哪一日去烧的香?”乔木问道,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刚好是您和世子去广济寺烧香的那一天。”杏花糕眨着眼道。 乔木手抖了抖,没说话,继续吃着蜜饯。 一晃已是晚上。 乔木用了晚膳梳洗后便躺在了床上,想着今日杏花糕和她说起的事。 公子南从未对任何女子表现出如此的亲近,莫非,他是喜欢上了冯宁嫣? 乔木正想着公子南,一股梅花的幽香便飘进了她的思绪里。 乔木警觉地翻出放在枕头下的簪子,紧握在手中,看向窗外。 今夜月色很好,因而她便未曾关上窗户,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挂在树梢上的明月。 很快便有人浮现在窗头。 白玉覆面,玄袍玉冠。 除了公子南还会有谁呢? 乔木从未想过再见到公子南竟是在这般情境下,公子南是如何进了这重重防守的芙蓉园的? 但以公子南的身手,想来进那皇宫也是信手拈来之事,乔木很快便把此事搁下了。 公子南背过身去,乔木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只穿了中衣,急忙转过身,披上衣衫。 乔木向公子南走去,多年的习惯仍刻在心头,她向公子南屈了屈身,道:“参见公子。” 公子南眯着眼看着乔木,脸上的白玉面具在月光下映射出冰冷的光泽。 “萧郁离待你很好。”公子南的声音夹着一股梅花幽香,这香气曾在乔木的心头飘了许多年。 但如今,飘在她心头的已不是梅花香,而是青竹香。 “托公子的福。” “你可想知晓当初萧郁离为了换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乔木摇了摇头,她并不想知晓公子南把她卖了一个怎样的好价钱。 “公子此行来可是有什么事?” “路过这里,顺道来瞧瞧昔日忠心的下属而已。” 乔木有些无法相信,公子南真的会为了她大费周章进这芙蓉园么? “最近听人说您和冯宁嫣走得很近,不知公子可是……” “她很好,颇得我心。” 公子南这便是承认了的确和冯宁嫣有牵扯了,乔木觉着自己若是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便显得自己太小人了。 “但乔木负责长安郡主之事时碰巧知晓了一些冯宁嫣的事,此人城府颇深,公子您……” 但乔木犹疑了很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尽管她和公子南已银货两讫,但她并不想公子南栽在冯宁嫣手里。 公子南忽然用很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乔木,看得乔木颇有几分不自在。 “是乔木逾越了。” “萧郁离待你很好,别辜负了他。”公子南叹了一口气,扔下这句话便走了。 月亮在孤寂的时候似乎格外明亮。 乔木忽然怀想起萧郁离来。 知来日不多,遂生牵绊与愁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更这篇文了。 有没有很惊喜\(^o^)/~ 这篇文本来打算写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1 四个有关联但各自又比较独立的小故事,写了很久,还停在第一个故事/(ㄒoㄒ)/ 不过慢工出细活,相信朕的坑品。 好不容易把另一篇给完结了,今天快要被自己蠢哭了,自以为带了画图要用的所有工具,还准备上课的时候画图,然后发现,没有带直尺。 这一章的是:“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李白《古风》) ☆、南有乔木(九) 乔木本以为萧郁离这次离开很快便会回来,但她在芙蓉园里盼了快两个月,也没有等来萧郁离回来的消息。 只是萧郁离的信总是一日一日地送到她手中来。 她看了这信才知晓,寡情的郁离公子竟也这般善于情话,一句一句都教人的少女心思暗中浮动。 不过萧郁离一向懂得猜度人心,他会写情话也并不足以为奇。 但乔木早已变成局内人,哪怕知晓萧郁离在她身旁设下了天罗地网,她也挣脱不得。 离别总是容易把哪怕小得只有一点的思念放大到你想不到的地步。 萧郁离回来的时候,乔木正坐在葡萄藤下读书,她往日并不大爱读书,只是萧郁离的生辰快要到了,她便想着送他一份别致的生辰礼。 见萧郁离走了进来,乔木立刻站了起来,把书藏到了袖子里。 萧郁离自然瞧见了乔木的小动作,却眨了眨眼没有揭破。 “阿乔,让你等得久了。”萧郁离一身的风霜,却也掩不住眼角眉梢的风华。 乔木笑了笑,迎上前去,看了看眼前的人。 翩翩少年郎,一个眼神,便能摇动我心。 依旧是往日的萧郁离,乔木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安心,柔声道:“回来就很好。” “阿乔,今个儿恰巧是十五,青州城里会有一场灯会了,我带你去逛逛灯会可好?这青州城的灯会你一定还不曾逛过。”头顶传来萧郁离的声音,乔木仰头看去,细碎的阳光落到萧郁离的脸上,溅起一朵又一朵的花。 乔木别过眼,心虚地点了点头,她只想把眼前这事赶紧揭过去,不然被萧郁离瞧出来了可就…… “阿乔,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萧郁离笑着环住了乔木的腰。 乔木的身子一僵,正想推拒,但手脚却不听使唤,乔木的不反抗让萧郁离很是受用,萧郁离眯了眯眼,把下巴轻轻地搁在了乔木的头上。 “乔木,你实在是乱人心魄的好手,哪怕两个月没见你,可你听听,你又搅乱了我的心。”萧郁离幽幽地道。 乔木只看得见萧郁离青色绣着如意纹的衣襟,和她放在萧郁离胸口的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乔木的心头浮起了这一句。 萧郁离的胸口温热,都说青竹无心,因而寡情,但萧郁离的心,却是在她手中。 萧郁离说她搅乱了他的心,他又何尝不是在搅着她的心呢? “阿乔,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你得为我准备生辰礼才是。” “我的生辰是八月二十二,中秋之后。”乔木轻声答道。 “你且等着罢,我早已为你备好了一份厚礼。”萧郁离用手摸着乔木的头发道。 乔木怔了怔,她几乎快要忘记,她已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桂花开之时,便是她命陨之时。 但萧郁离依旧不知此事,乔木依旧犹疑着不知是否要告诉萧郁离此事。 萧郁离知晓了会如何呢? 但普宁大师所批的命数,他们果真能逃掉吗? 感觉到怀中人的轻颤,萧郁离温声道:“阿乔,我会娶你,并且只娶你。” 乔木颤抖着声音道:“萧郁离,若是有一日我要死了,要你用心头血救我,你可甘心?” 乔木抬头,望进萧郁离眼中的一潭深水,却听见萧郁离的声音夹着青竹幽幽的香气而来。 “乔木,不知你信不信,这世上是有人愿意为你而死的。” 乔木眼里的泪晃了晃,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萧郁离愿意因她赴死,她却舍不得。 她既舍不得萧郁离的温存,也舍不得让萧郁离因她而死。 往日的乔木从未想过,自己会因除了公子南之外的人变得这样优柔寡断。 两人沉默着相拥了很久,直到一声咳嗽声把两人的身影分开。 “禀世子,属下有事禀告。”来人是正侧着身的萧管家。 萧郁离松开了乔木,向萧管家走去,萧管家低声在萧郁离耳旁说了几句,萧郁离眼中便多了几分狠佞,但很快,便似流星划过一般,隐没在了如星辰般的黑眸里。 “阿乔,对不住,今晚怕是不能陪你去看灯会了。”萧郁离的脸上带着几分歉疚。 乔木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你在我心里是胜过千场万场灯会的。” 一旁的萧管家的咳嗽得更猛了,萧郁离的脸上却似梅花吐蕊般扬起了几分笑意,看了一眼萧管家,又看了一眼乔木,曼声道:“阿乔,你耐心等着我,我今晚一定回来。” 乔木点了点头,目送着萧郁离和萧管家离去。 虽然隔得远,依稀还能听见萧郁离的笑声。 “萧管家,你该去抓两帖药来吃才是。” “世子心火更盛,也该吃吃药才是……” 笑声逐渐飘远了,乔木才掏出了藏在衣袖中的那一本书。 书的名字是《诗经》。 她从未给人念过情诗,也未曾给萧郁离念过情诗。 乔木翻着《诗经》正出神的时候,杏花糕的身影忽然浮在了乔木眼前。 “姑娘,今晚十五的灯会,你要不要去瞧瞧?”杏花糕眼里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乔木摇了摇头,她自幼便对灯会无甚兴趣,后来进了天机阁后更是没有去看灯会的时间。 “可是……”杏花糕的声音里夹着几分失落。 “姑娘您去瞧瞧罢,灯会可好看了,灯会上有滚地灯、鱼儿灯……杏花糕保证姑娘从来都没有瞧过。”杏花糕揪着衣角说道。 乔木本想拒绝,但杏花糕的样子实在是让她狠不下心了。 她的心,越来越软了,倒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罢,你总得容你家姑娘换一件衣服罢?”乔木搁下书,拍了拍杏花糕的额头。 杏花糕眼里登时浮上了水雾,笑吟吟地跟在乔木身后进了屋。 两人到街上的时候天色已灰,整条街都沉在悠悠的暮色里。 突然,一盏灯亮起,随即是另一盏……一盏复一盏,从这头到另一头,整条街的灯都已亮了起来。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动人心,把人和那万家灯火串连起来。 仍是之前的街,仍是之前的人,却给人一种恍若从仙境借来的眼前此景之感。 “姑娘您这就看呆啦,那待会儿您还有得看呢?等到天完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2 全黑了,满天繁星的时候您再来瞧这街,那才是美得让人走不动步子呢。” 乔木身旁的杏花糕捂着嘴笑了起来。 乔木却是无暇他顾了,她眼花缭乱地看着街旁的各式灯笼。 “这盏滚地灯,姑娘瞧着可喜欢?”杏花糕在一旁的小摊上拿了一盏滚地灯递给了乔木。 乔木伸手接过滚地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滚地灯?” 杏花糕笑了笑,一双杏眼弯得仿佛一对月牙儿。 “姑娘可把这灯扔在地上,让它一直滚,这灯都不会熄的。” 乔木像个小孩子似的把灯在地上滚了滚,果然如杏花糕所说,这灯是始终不灭的。 “姑娘既然喜欢,那奴婢便大胆地给姑娘买一盏灯笼。”杏花糕说着把这灯的银子递给了摊贩。 乔木蹙了蹙眉,杏花糕这丫头的月银虽不少,但杏花糕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又常常借钱给别的丫鬟,银子一定不够用,自己怎能拿这灯笼? 但乔木转念一想,若是拒了杏花糕,这丫头指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于是,乔木咽下了还未说出口的话,她过两日寻个由头再赏杏花糕一些东西便是。 乔木几番思虑才受了杏花糕的这份好意,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着。 “姑娘,这是走马灯……” “姑娘,这是……” 乔木饶有兴趣地看着杏花糕所说的每一盏灯笼,但杏花糕却渐渐没了声音。 乔木疑虑地看向杏花糕,却见杏花糕正一脸诧异地盯着不远处。 顺着杏花糕的目光看去,乔木看到了一棵高达十米的灯树。 树上挂着形制各异的灯笼,而树旁的高台上,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她都认识。 是公子南和冯宁嫣。 乔木手中的滚地灯晃了晃,滚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文了,有没有很惊喜? 更得慢,是我的锅,但你们看,质量还在是不是?感觉自己对这篇文才是真爱。 南有乔木篇本来预备十五章解决,但感觉自己分分钟要完结/(ㄒoㄒ)/ 不过扶我起来,我还能写,男配还没有交待呢,还能再编几章o(∩_∩)o 谢谢收藏的小天使。 老规矩。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 ☆、南有乔木(十)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他的身旁,还有另一人,是一个娇俏女子,也是她识得的人,冯宁嫣。 他身旁的娇俏女子伸手揭下了覆在他面上的白玉面具,面具下竟藏着一张她魂牵梦萦的脸。 他又从女子手里夺回白玉面具,重新遮住了脸。 “姑娘,您瞧冯姑娘和公子南是不是很配啊?”杏花糕在一旁兴冲冲地问道。 乔木没说话,捡起滚地灯,手里的滚地灯烫人得很,烫得她眼中的泪也掉了下来。 她默然转了身,如同这十年中的每一次默然转身。 “姑娘您不留下来瞧瞧这灯树吗?听闻这灯树是公子南特意为冯姑娘准备的呢。”杏花糕在乔木身后喊道。 “听闻公子南有向冯姑娘求亲的意思呢。” 杏花糕的声音像一把刀,扎在乔木的心口,但乔木却拔不出这刀。 乔木却是没理会,径直往前走,直到走进幽深的夜色里,无边的思绪扯得她四分五裂。 乔木猛地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四周后,确信自己这是做了一个梦,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过是昨夜在灯会上碰见了公子南和冯宁嫣,为何却梦见了这般的情境? 乔木揉了揉额头,却恰巧撞进萧郁离幽深的眼里。 原来萧郁离这么早便醒了,但萧郁离总是让她很安心。 “时辰还早,你昨晚回来得晚,再睡一会儿罢。”乔木柔声道。 昨晚她在床上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萧郁离才披着月光赶了回来。 她只闻见幽幽的青竹香气。 萧郁离的脸如春月,眉胜星辰,乔木叹了一声,萧郁离总是有这个让人不忍苛责他的底气的。 萧郁离却一骨碌坐了起来,笑盈盈地道:“阿乔你今日打五禽戏时带上我可好?” 乔木想着萧郁离的生辰快到了,自然是痛快地应了,但到了院子时,萧郁离的一句“阿乔我还不会五禽戏”,却让乔木有些后悔。 “阿乔,你教教我便成了。”萧郁离柔声道。 乔木无奈只好应了,但教完萧郁离五禽戏乔木才惊觉萧郁离实在是一块练武的材料。 萧郁离一边生涩地比划,一边问道:“阿乔,我的手该放在哪里?” 乔木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自己竟也会有这般为美色动心的时候,要知道曾经在天机阁的时候,她对除了公子南以外的男子都是目不斜视, 乔木笑了笑,用手捏住萧郁离的手腕,正欲带着他打五禽戏的时候,一个天旋地转,萧郁离已反客为主,把乔木搂在了怀里。 揽着乔木不堪一握的细腰,萧郁离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你是会打五禽戏,故意骗我对罢?”乔木瞪了一眼萧郁离。 她从未想过她会因为一人变得这样生动的时候,哪怕是恋慕着公子南的时候。 “阿乔,你要知道,当一个男子喜欢上一个女子的时候,为了亲近她,他不得不使出很多手段。”萧郁离摸了摸乔木的脸,温声道。 乔木自然是知晓的,这道理,用在女子身上也适用得很。 情场如战场,往往是先动者输。 但萧郁离输了,她却也没赢。 “该用早膳了。”乔木一把推开了萧郁离,转身便往屋子里走。 萧郁离却大声笑了起来。 很快便有奴婢端来了早膳,是乌米粥和茄盒。 乔木小口小口地啜着乌米粥,丝毫没理会一旁笑得正开心的萧郁离。 “阿乔,我错了,你且看在我对你尚算痴心的份上宽宥我罢。”萧郁离拱手求饶道。 乔木瞪了他一眼,却伸手给萧郁离夹了一筷子的茄盒。 萧郁离得了便宜自然是不敢再卖乖,静静地坐在一旁用着早膳,只是时不时用眼神瞟上乔木一眼。 “阿乔,后日就是我的生辰了。”萧郁离忽然幽幽地道。 乔木笑了笑,眼前的萧郁离分明是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哪里是大名鼎鼎的郁离公子? 她自然已备好了生辰礼,但嘴上却依旧不肯松口,胡乱把此事揭了过去。 用完早膳后,萧郁离竟难得地还赖在明珠院没有走。 明珠以为,萧郁离又要去忙什么事呢。 明珠拨弄着手腕上的琉璃珠,漫不经心地道:“你今日无事吗?” 萧郁离学着话本里的小生的腔调,偏偏又不曾学到精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3 髓,硬是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事,世子交待了,让郁离陪着心上人好好待上几日。” 乔木被萧郁离滑稽的样子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在房里拿出棋盘和棋子儿,缓声道:“你陪我下五子棋罢。” 萧郁离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两人坐在榻上,把棋盘搁在了正中的小几上。 乔木拿起一枚白玉棋子,白玉棋子是白玉所制,触手生温。 乔木略为思索了一会儿,便搁了一颗在棋盘正中。 萧郁离拈起一枚黑玉棋子便放在了乔木的白玉棋子旁边。 两人纠缠了许久也未分出胜负,乔木看着棋盘上自个儿的棋子,实在是心疼得很,她每走一步,萧郁离便似藤蔓一般紧紧缠着她,教她饶是有种种法子也总是施展不开。 乔木头疼的样子自然落在了萧郁离眼中。 萧郁离眨了眨眼,笑道:“阿乔,我总是舍不得你输的。” 萧郁离说完这句便搁了一枚棋子在棋盘某处,这枚棋子似点睛之笔一般,整个棋盘的局势一下子通透了起来。 乔木笑了笑,她自然能瞧出其中的门道来,此时只要她轻轻落下一子,她便是胜利在望了,但乔木却在棋盘的另一处搁上了棋子儿,曼声道:“你倒是占尽便宜,先是缠得我无暇他顾,再使这计。” 萧郁离跟着一笑,乔木心头一颤,只觉着如同被竹叶拂过心头。 “若不是郁离善机谋,如何哄得美人归呢?” “你嘴这般甜,可也曾这般哄过别人?”话一出口,乔木便后悔了,她怎的也有这醋意惊天的时候?她对萧郁离,竟是越来越上心了。 萧郁离面上一僵,又展颜道:“只哄过你一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朕来更新了,大清早起床就来码字,感觉自己简直不能更勤奋,朕是这样地爱你们o(∩_∩)o 520快乐\(^o^)/~ 感觉自己总是出于一种矛盾的状态,特别想挖坑,但是填起坑来,真的是坑多无泪/(ㄒoㄒ)/ 填坑填到窒息的自己总是很想解决掉挖坑的自己。 不说了,老规矩。 “空擎承露盖,不见冰容,惆怅明妆晓鸾镜。”出自刘光祖的《洞仙歌》。 ☆、南有乔木(十一) 乔木本以为萧郁离会在生辰之日大宴宾客,但一大早起床才惊觉,今日的芙蓉园似乎格外冷清。 乔木正纳闷之时,一双手忽然圈住了她的腰。 “阿乔……”萧郁离把头轻轻靠着乔木的耳朵,吐气如兰。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已遣散了芙蓉园的所有下人,今日无人会来打扰我们的清净。” 乔木却是从萧郁离的话里听出了另一番深意,她抿着唇,没说话。 “陪我好好过这生辰,可好?”萧郁离的声音里夹着几分祈求。 “好。”乔木说完才惊觉自己竟答应了萧郁离。 “我去给你做早膳,阿乔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梅花汤饼,郁离你会做吗?”乔木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往事,那是她和公子南去苗疆的时候,一行人遇到山洪,公子南就着从农家大娘那里讨来的面粉,替她做了梅花汤饼。 寻常梅花都是五瓣,但公子南做的梅花汤饼的梅花都是六瓣的梅花。 她一直记得那时好喝的汤,和公子南在篝火旁的脸。 这是公子南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替乔木做梅花汤饼,后来,她失去了味觉,再无梅花汤饼的幽香溢进她的心头,万物于她,皆是寡淡。 萧郁离愣了愣,随即应了一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向膳房走去,萧郁离在前,乔木在后。 幽幽的青竹香气扑进乔木的心口,乔木叹了一口气,伸手牵上了萧郁离的手。 萧郁离身子一僵,转过头来,回了乔木一个暖暖的笑容。 世间哪有这样的欢喜? 海棠花抖落的花影 可堪醉卧的石榴裙 纵有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都胜不过你乍一回头的笑容。 乔木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她知晓,她是完完全全陷进萧郁离为她打造的牢笼里了,但知晓,却不忍心再反抗。 两人很快便到了膳房,萧郁离挽起袖子和起面来。 这是乔木第二次瞧见萧郁离素手做羹汤的样子,这倒是勾起了她之前不少的回忆。 其实不论萧郁离做得咸或淡,她都是尝不出来的,哪怕萧郁离为她遍寻名医,但请来的大夫对她的病却是束手无策。 但萧郁离的这份心,却是难得的。 她从未瞧见过有甘心为女子素手做羹汤的男子,毕竟有“君子远庖厨”一说,男子都以手沾荤腥为耻。 “郁离,可有什么我能做的?”乔木看着哪怕是做饭时依旧是有条不紊的萧郁离,想着要帮上一把手。 她虽然不善羹汤之道,但却也不是不识五谷之人,这打下手之事倒也做得来。 “阿乔,你去替我生火煮一锅水可好?”萧郁离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些面粉,看上去滑稽得很。 乔木点了点头,垂着眸,走到灶台前,生起了火,逼着自己不要去看萧郁离的脸,她实在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笑出来。 萧郁离和好面,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捞起放在一旁的木盆里的一尾鲜活的鲫鱼,刮鳞去腮,抠出内脏,又去了骨后,切成薄片。 忙完这一堆事时,恰好水已烧开,萧郁离把鲫鱼扔进了锅中,盖上锅盖,又不疾不徐地用梅花模子印着擀好的面皮。 待到锅中的鲫鱼汤汤色泛白时,萧郁离便把面皮扔进了锅中。 “阿乔,你可要尝尝?”萧郁离盛好一碗梅花汤饼递给了乔木。 乔木接过碗,幽幽的梅花香扑鼻,倒是不负这梅花汤饼之称,乔木用筷子夹了一朵梅花,但她的身子却忽然僵住了。 “阿乔,可是我做得不好吃?”萧郁离的脸上难得地藏着几分羞赧。 乔木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你做得太香了。” 乔木心中却是波澜万丈,这梅花汤饼和公子南做的如出一辙,都是六瓣梅花。 许是萧郁离向公子南学了这梅花汤饼的做法,乔木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两人在膳房折腾了快小半个时辰的成果却大半都进了乔木的肚子,乔木一向不重口腹之欲本想少吃一些,萧郁离却硬押着她吃了大半碗。 用完早膳,已是辰时了,萧郁离便拉着乔木在芙蓉园里信步闲游。 芙蓉园是围湖而建,湖边大多修有水榭,萧郁离和乔木此刻便站在其中一座水榭上。 水榭上缀着纱帘,远远瞧着,只觉着水榭上人影浮动,若是在星辰满天或明月皎皎的夜里,在水榭上燃上一两支烛,独坐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4 水榭上,风扶烛火,更添一番别致的风韵。 “从前在天机阁的时候倒是不曾想过,还会有这般轻松做甩手掌柜的时候。”乔木摸了摸纱帘,纱帘触手滑腻,想来所费不菲。 “从前在蓬莱山辛苦练武的时候也不曾想过,还会有和心上人这般安逸地闲聊的时候。”萧郁离学着乔木的样子说道。 乔木笑了笑,两人彼此诉说起往事来,乔木说的自然是当年在天机阁的往事,而萧郁离所说的则是在蓬莱山的往事。 乔木本以为时隔多年,再说起当年的往事时多少会有些许怅惘,但真正说出口后,才惊觉,当年之事,早如云烟,而那时掩藏的情丝,也早被岁月拔得一根不剩。 萧郁离只是默然听着,并不言语。 “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 乔木自然是知晓这话中的深意的,所幸,如今,她总算找到了可与之言□□之人。 话到兴头,竟忘了中午还要用午膳。 一晃已是日暮,谈话渐稀,但水榭上的景致却是更美了许多。 “阿乔,你可想喝上一杯?”萧郁离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乔木已许久未曾沾过酒,但此时此刻,却是当浮一大白才是。 乔木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郁离微微一笑,一个飞身上了梁柱,从上面提了几坛酒下来。 乔木愣了愣,她从未想过,这酒还可以藏在此处。 萧郁离递了一坛酒给乔木,乔木接过酒,揭开酒封,小小地啜了一口。 酒甘醇甜美,是难得之佳酿。 “想不到你还藏着这般的好酒。”乔木叹了一声。 “每每独酌之时便往梁上搁上一坛酒,天长地久,倒也有了不少蓄积。”萧郁离也揭开了酒封,饮了一大口。 一来二去,两人竟喝光了梁上所存的酒。 乔木已然醉了,脸上红红的,萧郁离依旧神色如常,瞧不见半分醉酒的痕迹。 “阿乔,你允我的生辰礼还不曾给我?”萧郁离的声音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竹香气。 乔木的眼也愈发迷离,强撑着站起身来,倚着柱子道: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乔木的声音似天上星辰般遥不可及,又似水中明月般近在咫尺。 萧郁离听得痴了,整理衣衫,一步又一步,从容向乔木走去。 “阿乔,你念的这情诗实在是太悲了,听我给你念上一首。”萧郁离声音低沉,伸手替乔木拢了拢额间的乱发。 她从来不晓得她的眉是如何一颦一蹙都教他欲罢不能,也不晓得,他是凭着怎样的忍耐走到了这一刻。 乔木闻言皱了皱眉头,一双杏眼落满疑惑。 萧郁离把乔木压在柱子上,捉住她的肩膀,俯首亲了上去。 乔木伸手正要推拒,萧郁离却忽然松开了她,清风明月之间,她只听见萧郁离凉凉的声音。 “郁离所求,乔木而已。” 乔木正推拒着萧郁离的手一僵,再没了动作。 萧郁离再不停顿,用吻封住了绮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出自方岳《别子才司令》。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出自《诗经》。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出自张孝祥的《念奴娇》。 发觉自己这个月勤奋了很多,3月和4月都只更了三章,算上这一章,这个月居然更了五章(到目前为止),嗯,我会继续努力的(严肃脸)。 重点是,好想把这个故事完结了写下一篇,青亭公主和她并不太老实的驸马傅延年的故事o(∩_∩)o 话说这一章萧郁离终于亲乔木了,再撒两章糖就要开始虐他了,虽然感觉一直挺虐他的。 最近只涨点击不涨评论,冷得我裹紧了棉被。 老规矩,“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 ”,出自秦观的《纳凉》。 ☆、南有乔木(十二) 一时快活的后果是乔木现在头疼得很,乔木揉了揉额头,正欲起身,身上披着的衣衫却掉了下去。 乔木愣了愣,这衣衫是萧郁离的,乔木看了看一旁倚着柱子仍在睡梦中的萧郁离,他身上只着中衣,想来是昨夜她睡着之后,萧郁离怕她着凉特意替她盖上的。 乔木心头一动,把衣衫拾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盖在了萧郁离身上。 乔木叹了一口气,美色误人这个道理用在萧郁离身上真是再妥当不过。 她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普宁大师批的命并不准呢? 或许长安郡主还活在世上,长安郡主并没有应了那“龙凤斗,存其一”的命。 如此,她也能如长安郡主一般活下去。 她想要活下去,和萧郁离一起活下去。 乔木看着萧郁离的脸,不禁伸出手指抚上了萧郁离的唇,正当此时,萧郁离的眼眨了眨,眼看萧郁离就要睁眼醒转过来了,乔木正想把手抽回,萧郁离却睁开眼,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萧郁离一手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头,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弄得被抓个现行的乔木颇有些不明所以。 “阿乔,一睁眼便能瞧见你,这样的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朵红云飞上乔木的脸庞,乔木瞪了萧郁离一眼,再没说话。 “我们回明珠院用早膳罢,想来你应是饿了。”萧郁离勾起嘴角,牵着乔木回了明珠院。 早膳是乌米粥加茄盒,萧郁离殷勤地给乔木夹了好几筷子才肯罢休。 两人正用着早膳的时候,萧管家忽然走了进来。 萧管家面色凝重,显然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萧管家看了一眼乔木,随即俯身低声在萧郁离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郁离脸上的笑容一僵,搁下碗筷,便匆匆走了。 乔木望着萧郁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虽许久不曾与人动过手,但听觉却仍旧是好于常人的,方才萧管家尽管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听见了几个名字。 程青莹,萧端绮。 她已许久未曾想起过这两人来,她早前还纳闷萧郁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5 离是使了什么法子让这两人消停下来的,但如今看来,这两人还是不消停。 她虽不清楚萧郁离的手段,但哪怕是猜也能猜到,曾经和谢意之并肩作战的少年,同公子南一般,不会有太柔软的心肠。 乔木叹了一口气,再没了继续用膳的胃口,搁下了碗筷,吩咐了杏花糕一声,便出了明珠院。 时值晚春,芙蓉园里的花开得正好,但乔木却没有赏花的心情。 乔木就在芙蓉园里逛了许久,走了许久,却走到了一个久无人迹的院子。 乔木抬头看了一眼,这是青莲居。 这是长安郡主在芙蓉园的住处,自从长安郡主失踪后,这住处便被封了。 院门上挂着锁,锁已生锈了。 曾经权势滔天的长安郡主如今却也没了踪影,乔木不禁生了几分世事无常之感,但很快,乔木又笑起自己的多愁善感来。 她从前可是天机阁探查消息的好手,她从前为了探查消息,往往是不择手段,但如今,却愈发像闺阁女子了。 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乔木往里面去,或许是因着这琉璃珠,或许是因着长安郡主让乔木有物伤其类之感。 这锁自然难不住乔木,但乔木却不想让别人瞧出痕迹。 雁过留声,所谓行事万全也不过是让人不容易瞧出痕迹罢了。 乔木转身到了院墙边,一个飞身进了青莲居。 青莲居里的葡萄藤生得很好,她知晓长安郡主是极爱在院子中搭一个葡萄藤架的,但凡长安郡主住过的地方,都会有一个葡萄藤架。 但葡萄藤仍在,人却去何处寻呢? 乔木推开门,屋内的摆设早已落了灰。 乔木走到梳妆镜前,拂去镜上的灰尘,镜中是一个清丽的身影。 乔木一抬头,却惊觉头顶的梁上搁着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那东西似乎是一本手札。 乔木皱了皱眉,一个飞身上了梁,拿起了那本手札,轻轻拍去了手札上的灰尘。 与其说是一本手札,毋宁说这是一本话本,但写这话本的人,却是长安郡主。 乔木翻了几页,便被书中所说吸引住了。 毕竟她追查长安郡主的消息那么多年,是希望求一个真相的。 而这本话本,或许就是长安郡主留下的真相。 读完整本书,乔木闭上眼,把头轻轻靠着柱子。 真相有时是鲜血淋漓的,鲜血淋漓的真相和披着糖衣的谎言,乔木竟不知哪个要更好一些。 长安郡主的确死了,如这话本中所写的一般,同她的姑祖母顾良玉一般,这两个有着同样的命数的女子都死了。 那她会不会是第三个呢? 乔木心里已有了答案。 乔木睁开眼,把话本放回原位,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她看着手腕上的琉璃珠,只觉着她如今的每一刻欢愉都是从这颗琉璃珠那里偷来的。 而偷来的东西,却是不会长久的。 她早前还对是否要告诉萧郁离她活不过八月之事摇摆不定,她知晓她会舍不得割舍下萧郁离,但如今,恨不得告诉他的心思却全然没了。 她禁不起在萧郁离眼中那般惨淡地死去。 没有哪个女子甘愿在情人的怀抱里如枯树一般凋落。 她甘愿萧郁离记得她最好的样子,而不是她形容枯槁、行将就木的模样。 她宁愿待琉璃珠颜色越来越浅的时候,便躲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去,等着属于她的运命。 而如今,距八月之期,并没有几个月了。 乔木失魂落魄地回了明珠院,她走回去的时候,杏花糕正抱着一把剑站在门口。 红色的剑鞘,剑把上系着红色的流苏。 而这把剑,她再熟悉不过,只因,她也有过一把一模一样的剑,一模一样的剑鞘,一模一样的流苏。 剑是师傅所赠,流苏却是顾君生亲手所编。 杏花糕见乔木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姑娘,有人给您送来了这把剑。” 乔木接过剑,却愣在了当场,这把剑,是她那日在当铺当掉的剑无疑,是谁替她赎了出来? 是公子南,还是谁? “是谁送来的?”乔木双手握成拳,轻声问道。 “据门房禀告,是一位小童送来的,门房想再问的时候,那小童便溜走了。”杏花糕轻声道。 “你下去罢。” “是。” 乔木进了屋子,关上门,拿起剑,拔剑出鞘,摩挲了好久。 这剑陪在她身旁已多年了,师傅赠她这把剑时,曾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手中有剑,但心中却不需有剑。” 她问师傅为何是红色的剑鞘,师傅却淡淡答了一句:“为师望你莫失了一颗红心。” 乔木轻轻旋开了剑把,这剑把瞧着再简单不过,却是别有玄机。 这玄机,只有三人知晓,她、师傅还有顾君生。 果不其然,这剑中夹着一张纸条。 乔木抽出纸条,又把剑把恢复原状。 纸条缓缓展开,上面写着:乔木,已做好万全之备,足以保你我余生无虞,萧郁离将外出,三日后子时,在青莲居等你。 竟是顾君生! 作者有话要说:  再写三章就把这个小故事完结了,算上番外,还有四章,感觉自己要被掏空了/(ㄒoㄒ)/ 昨天发的那一章居然被“待高审”了,吓得我赶紧看了一下,就是写了吻戏,还好最后过了,没有锁。 今天连吻戏渣渣都没有,希望不会被待高审了。 老规矩。 “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辉。”出自萧纲的《采莲曲》。 ps:最近在填另一个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两天应该不会更这篇文,大家可以攒到“南有乔木”篇完结了再看,不想看be的宝宝可以攒到番外出来了再看。 比心。 ☆、南有乔木(十三) 乔木睁开眼,萧郁离还未醒,如玉的脸庞正对着乔木,乔木叹了一口气,不禁伸手抚上了萧郁离的脸。 萧郁离却睁开眼,一把抓住乔木的手,笑盈盈地道:“阿乔,我在你眼中便是这般好看吗?” 乔木脸一红,道:“若不是郁离公子这般好颜色,怕是也骗不到我。” 萧郁离眼中的波澜骤起,松开了乔木的手,却一把圈住了乔木的腰。 乔木被萧郁离牢牢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一股青竹香袭来,恍惚间,她似乎已在竹林,四面八方都是亭亭的青竹,青竹何时也能让她这般心神动荡了? “阿乔,我舍不得你。”萧郁离在乔木的脸上轻啄了一口。 “该……该打五禽戏了。” 萧郁离笑了笑,又凑上前去亲了乔木一口,这才放过了乔木。 躲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6 过一劫的乔木松了口气,起身匆匆洗漱后便去院子里打五禽戏去了,萧郁离却是站在阶上默然地看着她。 阶上有人如玉,乱我心神。 乔木的动作一滞,温声道:“我以为你是要同我一起打五禽戏的?” 萧郁离却是笑得连眼角都弯了,他柔声道:“阿乔,我想再好好看你两眼。” 乔木面露犹疑,问道:“你要离开?” 乔木刚问出口便想起了那日顾君生的那张纸条,今晚便是约定之期,萧郁离果真会如他所说离开芙蓉园吗? 萧郁离颀长的身子一顿,苦涩地笑道:“阿乔,我倒恨不得你能傻一些。” 乔木愣了愣,她何尝不盼望自己能傻一些呢? 这世上,总是傻的人和聪明的人过得比较容易,而她,不够聪明,也不够傻。 “我原想陪你用完早膳再告诉你此事的,既然被你瞧出来了索性便告诉你罢,这几日我要出去办些事,你且耐心在芙蓉园里等着我。”萧郁离走下阶前,直到他的影子,覆住了她的影子。 乔木心里咯噔一下,萧郁离果然如顾君生给她的纸条所言,要离开芙蓉园。她不知,顾君生何时竟有了这般手腕?可以打听到萧郁离的行踪。 “你身边的人都可靠吗?”乔木握住了萧郁离的手,面露担忧。 萧郁离却是没想到乔木会有此一问,愣了愣,随即又有感于乔木对他的关切,连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暖意,道:“自然是可靠的,我们去用早膳罢。” 桌上已摆好了早膳,乔木替萧郁离盛了一碗乌米粥,又替他夹了好几筷子的藕夹。 “若是早知我要离开几日便会有这般的待遇,我一定早早便用这招了。”萧郁离笑着给乔木夹了一个藕夹。 “不知道什么才能塞住你的嘴?”萧郁离轻快的话语倒是让乔木心中的离愁减了几分,乔木笑了笑,瞪了萧郁离一眼。 萧郁离却搁下碗筷,道:“自然是阿乔你。” 凉风浮动,夹着一股青竹香而来。 乔木却是没想到萧郁离竟会说出这般没皮没脸的话,惊得连筷子都有些握不住了。 “你愈发没个正经了。”乔木又狠狠瞪了萧郁离一眼。 “没有哪个男子在心上人面前还能做柳下惠的,至少,郁离是做不到的。”萧郁离不疾不徐地答道。 乔木再没答话,径直埋头用起了早膳。 “阿乔,你可认识青衣剑客?”萧郁离忽然问出了这一句。 乔木愣了愣,摇了摇头。 她的思绪却不由地陷入了往事的深渊,她撒了谎,她不想把顾君生牵扯进来。 她自然认识青衣剑客,顾君生。 她认识的顾君生,是青衣剑客,该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如今的顾君生,却是教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初见顾君生是在一个雨夜,她刚探查完消息把银子给了线人,那线人是个收养了许多孩子的老妇,她给完银子走在小巷上,他却拦住了她的路。 顾君生一身青衣,抱着一把长剑,一身玄衣,意气风发。 他劝她莫要再作恶事,她没见过青衣剑客,却也听过他的名号,知晓青衣剑客爱着青衣,是个俊美不凡的少年。 各怀心思的两人狭路相逢的后果是,两人最后痛快地在雨里打了一架。 她没有输,他也没有赢。 后来她才知晓,他那时把她当做了买卖幼孩的牙婆。 乔木哭笑不得,她已是深受其害,如何会再去做这牙婆? 后来,公子南派她去探查一个消息,她隐约察觉此事恰好和他有关,她便又处心积虑地接近了他,他却毫无防备。 她不后悔结识顾君生,却后悔当初利用了他,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和他,本来可以走另一条路的。 “阿乔,你怎么了?” 萧郁离的声音把乔木从往事中拉了出来,乔木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波澜,笑了笑,道:“我在想你怎么老是要离开?” 萧郁离闻言愣住了,良久,萧郁离才伸手把乔木揽进怀中,展颜道:“阿乔,我很快回来。” 两人都默契十足地揭过了顾君生一事。 头顶传来萧郁离似春阳般的声音,如寻常一般的告别,不知为何却令她隐隐有些心惊。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乔木圈上了萧郁离的腰,把脸贴在萧郁离的怀里,如同一条缺水的鱼,急切地寻着水。 窗外传来一道咳嗽声,是等在外面的萧管家。 “万事小心。”乔木松开了萧郁离,看着萧郁离慢慢走远。 萧郁离走到一半却又忽然回头,对乔木道:“阿乔,你可会离开?” 隔得有些远,乔木看不清萧郁离眼里的波澜,只能瞧见他青竹般的身影。 这株青竹早就把根深深扎在她的心口,让她如何离得开? “我等你回来。”乔木缓慢却又坚定地答道。 这句话,无疑是最好的答案,萧郁离得了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乔木坐到了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杏花糕便端着一盏茶上来了。 “姑娘,可要用茶?”杏花糕的声音有几分别扭。 “你搁下,退下罢。”乔木正心事重重,没有察觉到杏花糕异样。 杏花糕拧着帕子在一旁站了许久,乔木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曼声道:“你可是有事?” “姑娘,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杏花糕咬着唇,一脸苦恼地看着乔木。 “你说与我便是。”乔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缓声道。 杏花糕犹豫许久,终究是缓缓开了口:“奴婢那日给您送剑的时候被世子撞见了,世子把这剑拿过去,过了许久才又派萧管家把这剑给奴婢,让奴婢给您送来呢,萧管家还吩咐奴婢,此事切不可让您知晓。” 乔木握着茶盏的手一僵,茶盏中的茶水便洒了出来,落在了乔木的裙上。 杏花糕见状急忙掏出帕子上前替乔木擦起污迹来,乔木却按住了杏花糕的手,不疾不徐地道:“无妨,我去换换便是,你先退下罢。” 乔木换了衣衫便在葡萄藤下坐了许久,往事窜上心头,如乱麻,直到日暮沉沉,乔木才转身回了屋。 桌上已摆好了膳,杏花糕正立在一旁。 “姑娘,您今日都没怎么用膳,好歹用一些罢。”杏花糕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道。 乔木拿起碗筷,却没有用膳的心思,勉强吃了一碗米饭,便搁下碗。 “姑娘您好歹再用一碗。” 乔木摇了摇头,道:“不必,都撤了罢。” “是。” 临近子时,乔木依旧躺在床上,她没有关窗户,她想看看月色,十岁那年被关在牢里的时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有小小的窗户,月亮从小小的窗户照进来,没有温度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7 ,冰凉的月光却比娘亲的手更能安抚她的心。 但如今,这窗外怡人的月色却并不能让她心中的心事少上一分。 乔木叹了一口气,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走出门,发觉手里空落落的,又转身回房拿了之前的剑。 踏着月光而行,乔木很快便到了青莲居。 一个颀长的青色身影正立在院子中央,月光落在他身上。 “木头,你来了。”顾君生听到动静,缓缓地转过头,眼里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又浮出欣喜的神色。 乔木看了一眼顾君生,心中却是浮起了诸多情绪。 顾君生依旧清瘦得很,哪里是往日意气风发的青衣剑客? 他身上的棱角都已被磨去了。 乔木狠下心道:“顾君生,你果真晓得乔木是怎样的人吗?” “木头,我自然知晓你是怎样的人。” “不,你不知晓。”乔木心中苦涩,摇了摇头,又接着道,“我是天机阁的爪牙,往日接近你也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只是没想到你却这么傻,对我付了真心。” “我知晓,从头至尾。”顾君生的声音坚如磐石。 这下却是轮到乔木吃惊了,乔木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道:“但我也不会和你一同走的,我要的富贵荣华,你给不起。” 顾君生脸色一白,颤着声音道:“木头,你若是想要富贵荣华,我替你挣来又何妨……” 顾君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乔木硬生生打断了,乔木冷冷道:“我虽为了富贵荣华不择手段,但也不会同你走。” “木头,往日的情分,你果真半点都不念了吗?” “你我何曾有过情分?” “木头,既如此,你就别怪我狠心了……”顾君生颤抖着声音道。 乔木暗叫不好,正欲后退,但一股迷烟登时便向她洒了过来,闭眼前,乔木只看见顾君生那藏着千山万水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才看见选课通知,选课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选择了,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选好课/(ㄒoㄒ)/ 男配出手了,按照老的套路一般是要和女主强行成亲,但是,你想得太天真了。 妙龄女子深夜失踪,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模仿某著名桥段,哈哈) 南有乔木篇完结倒计时,算上番外,还有两章,请看青蕖表演。 老规矩。 “一霎荷塘过雨,明朝便是秋声。 ” 出自项鸿祚《清平乐·池上纳凉》 嘿,路过的小天使们,能不能吱一声? ☆、南有乔木(十四) 手腕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乔木再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正握着她的手腕。 她在明珠院,萧郁离也在她身旁,但她却觉得恍如在春日堕入了冰雪之间,萧郁离眼中的疏离教她不明所以。 昨日握着她的手殷勤语的人,是他,如今,恨不得捏断她的手腕的人,也是他。 她总算领教了郁离公子的无情。 “没看见顾君生,你很失望吗,阿乔?”萧郁离冷冷地看了乔木一眼,又把乔木从床上拉了起来,把她压在了床架上,接着道,“阿乔,你可知,我也失望得很。” 乔木眼中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萧郁离怔了怔,松开了乔木的手腕,转过身去,只留给乔木一个背影,凄凄地道:“阿乔,你既是乔木,为何却像一把刀子在搅我的心呢?” 乔木没说话,抿着唇看着萧郁离的背影。 他又何尝不是一把搅着她的心的刀子呢? “对不住,郁离,我骗了你。”乔木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的确认识青衣剑客顾君生,我欠他太多,所以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但我没有想过和他一起……” 萧郁离却忽然转过身,盯着乔木打断了乔木的话,厉声道:“你到了明珠院,这事可是真的?” “真。” “你同顾君生一同走了,可是真?” 乔木摇了摇头,道:“是他对我用了迷药……” 萧郁离的眼里添了几分阴翳,却温声道:“阿乔,我不要你骗我。” 乔木直视着萧郁离的眼,笃定地道:“我没有想过同他一起走……” 萧郁离却转身拂掉了桌上的白釉玉壶春瓶,乔木亲眼瞧着精致的瓷器落在地上,碎成一块又一块。 那是她和萧郁离去广济寺回来的路上买的,彼时有人向马车掷花和手帕,萧郁离却买了这玉壶春瓶又摘下一朵花,握着她的手说:“阿乔,别人如何我不管,我却是只在意你的。” “郁离,你信我,我没有骗你。”乔木扯着萧郁离的衣袖,坚定地说道。 萧郁离惨然一笑,道:“阿乔,若不是我亲眼瞧见了你和他一同走,我只怕便会信了你的话了。” 乔木摇了摇头,道:“郁离,我没骗你,一定是有什么别的误会……” “你欠他太多,你以为他待你便是真心吗?那你可知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萧郁离却忽然又握住了乔木的手,红着一双眼道:“你以为你在我的心口捅了一刀,再说声‘对不住’,我便会宽宥你吗?” 乔木垂下头,低声道:“你们何尝又问过我是不是愿意呢?” 萧郁离身子一僵,甩开了乔木的手,大声道:“好好,是我萧郁离待你太痴情,才教你有了我非你不可的错觉。” “你杀了萧管家,还想要说什么吗?”萧郁离神色痛苦地看着乔木。 乔木愣了愣,一直摇着头,恍惚地说道:“郁离,萧管家死了?” “你亲手杀的人,你竟不知道吗?”萧郁离冷冷地看着乔木。 一阵头疼传来,乔木只恨不得能拔剑自刎,但萧郁离却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乔木,道:“萧管家他临死前洒了他特制的药粉,中了这药粉之人,会头疼,你还要骗我吗?” 乔木迫着自己镇定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头疼才缓了不少,她缓声道:“且不论我会不会杀他,萧管家武功在我之上,我如何能杀得了他?” “你在天机阁当了那么多年的探子,还不知晓趁人不备的道理吗?这把剑上,染了萧管家的血迹,你那夜是带着这剑一同去见顾君生的,你还要如何矢口否认?”萧郁离从一旁拿起剑扔到了乔木脚下,看乔木的眼神已完全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眼神了。 乔木身子一晃,俯身捡起地上的剑,这剑,的确是她的剑,这世上再也寻不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剑。 如今杀人的剑是她的剑,她中了萧管家的独家药粉,任谁瞧起来,她都是那个合该杀人偿命的凶手。 “郁离,若我说,我不是杀人凶手,你信吗?”乔木颤抖着声音道。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8 萧郁离眼里闪过一丝犹疑,随即便如石沉大海般隐没在冷漠疏离中,他冷声道:“那夜我匆匆赶去的时候,瞧见你和他一同离开的背影,背影可以作假,但你头上戴着的那支簪子却是真得不能再真。” “我与萧管家,追着你到了一处院子,我进屋子查看的时候,萧管家在外面守着,我听见打斗声再出来时,便瞧见你握着这把剑倒在一旁,而萧管家却死了,萧管家陪在我身边多年,却死在你手下,如此你可能死心?” 乔木脸色一白,她不是杀人凶手,但只有她自己知晓,想来陷害她的人为了这个局花了很大的心思,也费了不少手笔。 她的簪子,同她身形相似的人,她的剑,萧管家的独门秘方,每一处细节都算到了。 那人布了这么大的局,也早已算定了她无法轻易破局。 如今,她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阿乔,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乔木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却碰倒了屏风,屏风直直地后倒去,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像一朵海棠花凋谢的声音,就像一颗心破碎的声音。 乔木愣了愣,原来,靠屏风,屏风是会倒的,靠萧郁离,萧郁离也是会变心的。 “但我却舍不得……”萧郁离又伸手抚上了乔木的脸,似欢愉又似叹息地说道。 萧郁离却忽然一言不发地抽身而去,乔木发愣地望着萧郁离的身影逐渐变小,随后,消失不见。 那个在白雾中有如神降的人,已经抛下她走了。 乔木跌坐在地,靠着墙,眼泪在眼眶里晃了晃,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的眼泪是珍珠,如何能教人轻易夺了去。 乔木靠着墙,抱着剑,枯坐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萧郁离回来,却等来了另一个人,杏花糕。 杏花糕一脸焦急,快步走到了乔木面前,解下了脸上的面纱,一张小脸看着十分憔悴,饶是上了妆也掩不住一脸泪痕。 “姑娘,您快逃罢,奴婢刚才躲在假山后,听见世子说要杀了您呢,世子对您实在太狠心了,奴婢知道,姑娘您是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是杀了萧管家的凶手。”杏花糕把一袋银子塞到了乔木手里。 乔木抬起头,忘了手里还握着一袋银子,道:“你觉着我不是凶手吗?” “奴婢相信您,但眼下,您还是快些逃罢,您快把外衫脱了,换成奴婢的外衫,再戴上面纱,若是小厮问起,您胡乱搪塞过去便是。”杏花糕一边解着衣带,一边催促道。 “我若是逃了,怕是便坐实了这杀人的名声了。”乔木苦笑,顿了顿,又接着道,“更何况,若是我乔装打扮成你逃了,那你又该如何呢?” “但您若是不逃的话,如何能证明您的清白呢?奴婢想请您找出杀了萧管家的凶手,以慰萧管家在天之灵。”杏花糕手中的动作一滞,瞪大眼睛,看着乔木。 乔木怔了半晌,随即又点了点头。 “我身上还有银票,你的银子且留着自个儿用罢。”乔木把银子又塞回了杏花糕的手里。 她要去找顾君生,洗清身上的冤屈。 “杏花糕,多谢。”乔木临出门前向杏花糕施了一礼。 杏花糕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但有时候,说不说话,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乔木换上了杏花糕的衣衫便偷偷溜出了芙蓉园,临出府时一个小厮拦住了她,所幸她戴着面纱,她随意编了一个借口,小厮虽然面露犹疑,却仍是将她放出去了。 乔木在顾君生的宅子里找了一圈,但顾君生的宅子里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叟外再无其他人。 顾君生已许久不曾回过宅子,她该去哪里寻顾君生呢?乔木忽然想到了明月楼,明月楼是长安郡主的产业,明面上是拍卖之所,暗地里却是各路消息的集散地,只要你有门路,又给得起银子,便能买到你想要的消息。 尽管长安郡主失踪多年,但明月楼的势力却是遍布楚国各地,只有天机阁能与之抗衡。 乔木自然是在明月楼有门路的,乔木拿着剑进了在一条巷子转了许久,最后拐进了一处宅院。 是一处不大的院子,一个穿着青布衫的老头正坐在院子中喝茶,见乔木的身影,不疾不徐地搁下茶碗,走到了乔木面前。 “这位姑娘,想要买些什么?”老头笑吟吟地道。 “明月心。” 乔木话音一落,老头便变了脸色,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笑吟吟的模样,道:“姑娘想买的东西有倒是有,只是不知姑娘能出什么价钱?” “千金不换。” 老头摸了一把胡子,瞧了瞧四周,随即低声道:“姑娘,您要买的东西在屋内,劳烦您移步了。” “我想要青衣剑客的行踪。”乔木一进门便开口说道。 老头愣了愣,随即笑吟吟地道:“这不是难事,您且去鸳鸯楼二楼靠窗临街的桌上喝两口茶,不出两个时辰,便会有人给您递消息。” 乔木淡淡地应了一声,付了银子,转身便向鸳鸯楼而去。 这是乔木第二次来鸳鸯楼,但与当日的她相比,却是另一番情境了。 乔木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小二很快便上了茶。 乔木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却是满怀心事。 会这般算计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算计她的人所图定是萧郁离无疑,但会是谁呢? 程青莹,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乔木叹了一口气,一手按着剑,一手端起茶盏喝着茶。 靠近乔木的那张桌边,围了两个蓝衫男子,正热切地说着什么。 “萧世子要娶亲了,就定在半月之后。” 乔木的心口一窒,想起了昨日萧郁离的那句话,他不是非她不可。 “竟有这般新鲜的事,萧世子要娶的人是谁?” “你可还记得冯夫人?” “莫非萧世子要娶的是那冯夫人之女,冯宁嫣?” “这是我在芙蓉园当小厮的表哥传出来的消息,你可别告诉别人。” “白兄,你放心,小弟绝不告诉他人,不过,萧世子一向不近女色,听闻前些日子接了一个女子进府,莫非便是那冯宁嫣?” “错了,那女子听说是一个罪臣之女,前两日从芙蓉园逃了出去,害得萧世子发了好大的火,天机阁如今也在追查这女子的行踪呢。” “言归正传,萧世子果真要娶冯宁嫣?” “莫非你以为萧世子要娶那罪臣之女?芙蓉园这些日子正大肆采买成亲所用之物……” …… 乔木自然不会以为萧郁离要娶的人会是自己。 正当此时,一个手里挽着花篮的女童突然怯生生地走到乔木面前,嗫嚅着嘴道:“姑娘,买一枝花罢。”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19 女童眨着一双似星辰般的大眼,眼中满是懵懂。 乔木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女童。 “谢谢姑娘,姑娘是个好人,配得上这枝花。”女童把那枝花递给了乔木,千恩万谢后便拎着花篮到别处叫卖去了。 乔木端详着手中的花,花正含苞欲放。 她是个好人吗?乔木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面上仍是淡淡的。 乔木在桌上搁上一锭银子便拿起剑往外走,把流言都抛在身后,走到一处僻静小巷的时候,乔木才看向手中的花,这花若是插在水中,养上几日,一定开得很好,可惜的是,她看不到了。 乔木剥开了花瓣,花瓣中包着一张纸条。 乔木取出纸条,缓缓展开,上面的写的字却让她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那上面写着:城东乱葬岗。 作者有话要说:  没猜到吧? 这一章信息量有点大,写完都被自己惊呆了,居然写了这么多字。 不知道这一章算不算虐,总感觉自己写得还不够虐/(ㄒoㄒ)/ 前方高能预警:乔木下一章要挂了,然后番外会复活,想看be的同志们,看到下一章便可,番外可无视,想看he的同志们,请等待番外。 要放端午节了,端午节快乐,南有乔木篇会争取在端午节期间完结。 敬请期待。 老规矩,“一枕新凉宜客梦,飞入藕花深处。” 出自 黄升《酹江月·夜凉》 ☆、南有乔木(完) 乔木只去过乱葬岗一次,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因着她的好爹爹,全家都被关进了牢里,连同服侍她的奶妈,奶妈待她很好,把为数不多的吃食都省下来给她吃,彼时她仍是懵懂无知的女童,不知晓,奶妈也是会死的。 后来,奶妈死了,被狱卒用草席一卷扔去了乱葬岗。 待她被牙婆领走,又辗转到了天机阁后,她再去乱葬岗才晓得,她再也寻不到奶妈的尸骨了。 她甚至,连奶妈的名姓都记不清了。 空怀无凭,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事了。 乱葬岗的梧桐树叶掉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几片零星的叶子,树干上还有不少剑的划痕。 顾君生死了。 明证是一卷破旧的草席,和露在草席外的顾君生的那把长剑还有那青衣的一角。 在无数的尸体里,乔木只看见了顾君生。 乔木从没想过,他会死在自己前面。 明明她才该是活不长久的那一人,为何会变成顾君生呢? 树叶总是会掉,但隔年,春风起的时候,树上又会有新的叶子长出来。 但顾君生死了,再不会活过来。 乔木步履艰难地向草席走去。 要让她如何相信,这浅浅的坟茔里葬着她的故友,青衣剑客? 谁能杀了他? 乔木红着眼,她要知晓,是谁杀了顾君生? 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乔木揭开草席,一张脸便浮现在她眼前。 他躺在草席上,双手交握,面色安详,如果不是已没了呼吸,她几乎要以为那个意气风发总是抱着剑的顾君生还活着。 饶是略显凌乱的衣衫,也掩不住他的风华无双。 “君生,对不住。”乔木凝噎道。 她正欲盖上草席时,却发觉顾君生的手上有一道伤口。 乔木心口划过一丝异样,随即又如石沉大海隐没不见。 这伤口的形状刺眼得很,乔木剥开了顾君生的衣衫,顾君生胸前也有一道伤,巧的是,这伤口的形状与手上的形状一致。 乔木自然识得这是谁的手笔。 乔木的泪落到了顾君生的胸前,她一向不是爱哭之人,如今,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碧海青天,这一招,放眼江湖,只有公子南会用。 公子南用这一招时的情景,她看过无数次。 是公子南杀了他!是她连累了他! 乔木把顾君生的长剑同自己的剑一同挂在腰上,浑浑噩噩地把顾君生拉了出来,让顾君生靠在自己肩上,又咬咬牙,把顾君生背到了自己背上。 乔木背着顾君生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城里走,脚步深深浅浅,每一步,都踩在乔木的心上。 “啪,啪,啪。”棺材铺掌柜一边穿上外衫,一边答道“来了……” 但掌柜嘴里却止不住嘀咕道:“大半夜来敲门,赶着送死啊。” 掌柜刚开门,便要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跌坐在地,乔木背着顾君生,孤零零地站在铺前。 掌柜借着手里的烛光,这才看清了乔木背上的顾君生,他已然是一个死人。 所幸他前些年闯荡江湖,练就了一些胆子,很快便面色如常地道:“姑娘可是要买棺材?” “我要最好的棺材,挑一块风水宝地,还要最好的寿衣,此外,能不能劳烦您,再替他洗一洗?” 掌柜搓着手,犹疑地道:“这些自然不成问题,只是……” 乔木小心地把顾君生放下,随即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沓银票,道:“这些够了吗?” 掌柜脸上浮出一丝喜色,随即又隐没了,一本正经地道:“姑娘您这可是来对地方了。” 乔木没说话,和掌柜扶着顾君生到了后堂。 “劳烦了。”乔木说完这句便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淅沥的水声,乔木的脸上也已是泪流满面。 “姑娘,好了。”乔木转过身去,顾君生紧闭着眼,嘴唇已是青色。 乔木看着顾君生,眼泪又跟着落了下来。 “姑娘,您瞧这口棺材如何?” “很好。” 掌柜和乔木两人把顾君生放进了棺材,临盖棺时,乔木又解下了腰间的两把剑,一同搁进了棺材里。 等到乔木把顾君生的身后事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后的事了。 掌柜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抽了一口旱烟道:“姑娘可是要再买一口棺材?” 乔木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姑娘,活着不易,需知珍惜眼前人呐。”掌柜拍了拍乔木的肩,随即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走远了。 不知在顾君生的坟茔前站了多久,直到月上梢头的时候,乔木才转身离去。 她要去找萧郁离,再去找公子南。 乔木刚翻墙进了芙蓉园,便瞧见了杏花糕的身影,巧的是,杏花糕也瞧见了她的身影。 “姑娘,您回来了?您有找到害了萧管家的凶手吗?”杏花糕的声音里夹着几分惊喜。 乔木摇了摇头头,道:“对不住,我没找到。” “您不必自责……”杏花糕垂眸道。 乔木叹了一口气,她知晓杏花糕和萧管家的交情很好。 “他可曾为难你?” 杏花糕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0 摇了摇头,道:“世子因着萧管家的缘故,并没有为难奴婢。” 杏花糕顿了顿,又接着道:“姑娘,您瞧着憔悴了许多。” 乔木松了一口气,道:“你可知萧郁离在哪?” 杏花糕面露犹疑,吞吞吐吐地道:“和冯姑娘在明珠院……姑娘您不要去找世子了……” 可是她哪里还有其他的选择? 乔木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向杏花糕道了谢,便向明珠院而去。 乔木一身狼狈地站在窗外,看着屋内的两人。 巧的是,其中有一人,恰好是她的心上人,萧郁离。 萧郁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但那衣衫她却再熟识不过,正对着她的是一名女子,她从未想到的女子,冯宁嫣。 “郁离,过些日子你我便要成亲了,若你对乔木还有心思,把她纳为小妾也无妨,毕竟她跟在你身旁多年。”冯宁嫣的模样就像所有世人口中称赞的贤妻良母一般,乔木忽然记起了她的好爹爹,他倾心之人便是那冯夫人,哪怕冯夫人已嫁为人妇,她的好爹爹依旧惦记着她。 “她哪里比得上你,阿嫣,你晓得的,我都是为了你才......她娘累得你和你娘受尽苦楚,合该尝尝这......” “但你用碧海青天这一招杀了顾君生,我怕她知晓此事后不会善了。” “阿嫣,我只是想替你出口气,让她也和你娘一般,尝尝这被心上人抛弃的滋味而已。” “但她终究是我的……” 乔木已无心再听下去了,她不知晓,冯宁嫣未曾说出口的那些事,她还受不受得住。 公子南便是萧郁离,萧郁离便是公子南。 她从不知晓,公子南骗起人来,是这般地动人心魄,害得她失了命,也失了心。 哪怕她跟在公子南身边整整十年,也未曾瞧出公子南刻意隐瞒的身份。 却原来,冯宁嫣胜过了她。 这场阴谋,原来是为她一人所设,而顾君生和她都只是冯宁嫣和公子南的棋子。 既如此,萧管家之死想必也是假的罢? 操棋之人,如何会手下留情? 乔木黯然地转身,往青莲居而去,如今,她对长安郡主当年的心情倒是有了几分真切的体悟。 她喜欢的人,她的心上人,也是杀了她的人。 她当初因着公子南丢了一条性命,累得顾君生也受了重伤,她幡然醒悟,却又阴差阳错地进了芙蓉园,又一步一步沉沦在公子南的陷阱里。 最后,却是误了顾君生的性命。 萧郁离对她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呢? 她分不清。 青莲居里月色正好,乔木的心却似树影下的月光,被招摇的树影分割。 碎了一地的月光,如何能再捡起拼成一个月亮? 乔木在青莲居坐了很久,解下了手腕上的琉璃珠,搁在梁上,便起身往明珠院而去。 她悄悄进了屋子,仍旧是之前的摆设,只是少了那只白釉玉壶春瓶,少了那个曾经许过她年少的萧郁离。 萧郁离躺在床上,乔木可以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把她拉进无限的黑暗的深渊。 萧郁离,我喜欢你。 萧郁离,我恨你。 乔木拔下头上的簪子,握着它轻轻抵着萧郁离的颈。 只要她微微用力,萧郁离的血便会从他的身体里喷溅出来,落在这织锦花被上,她便能立刻送他上西天。 乔木握着簪子,却始终下不去手。 顾君生的样子又浮在她眼前,乔木闭了眼,正欲把簪子往前面送的时候,手中的簪子却忽然滚烫起来,乔木手一滑,簪子也跌落在织锦花被上,毫无声息。 乔木正欲转身,一只手却忽然把乔木拉住。 乔木只听见萧郁离憔悴又动听的声音:“阿乔,我输了。” 钻进乔木心口的是一阵淡淡的青竹香,还夹着一股幽幽的梅花香。 乔木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萧郁离。 “阿乔,对不住,我不该不信你,我们成亲罢。” 当你的小妾吗? 乔木愣了许久,便看了萧郁离许久,萧郁离眼里的情意真得不能再真,她几乎要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乔木终究还是答了一声“好”。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仍似从前一般,全然忘了萧管家和顾君生的事,横在两人之间的沟壑,自然也被暂时地忘却了。 “郁离,我想吃蜜饯,你亲自去给我买一回罢。”乔木躺在摇椅上,躺椅一晃一晃,慢慢地摇着。 “好,那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回来,明日我们便成亲了。”萧郁离握笔的手一顿。 “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乔木眯着眼,难得地打趣着萧郁离。 “若你跑了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穷尽天涯海角我也会捉到你。”萧郁离缓缓地把笔搁在青瓷笔搁上,看了一眼未画完的画。 画上的女子笑眼盈盈地看着他,耳旁响起乔木淡淡的声音。 “我是你的,总成了罢?”乔木微微一笑,从葡萄架透下的光太刺目,她闭上了眼。 夫复何求呢?萧郁离心头一动。 萧郁离又殷切地叮嘱了乔木几句,方才转身出了明珠院。 乔木望着眼前模糊的背影,眼眶一热,不禁落下泪来。 一道黄色的身影忽然落在她眼前,乔木眨了眨眼睛,她其实早已看不清了,只能靠猜度来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琉璃珠就是她的命,她已不想要这条命了。 “琉璃,我没有把你说出去,那串琉璃手串我留在了青莲居的梁上。”乔木微微一笑。 “我知道。”琉璃淡淡地说道。 琉璃顿了许久,忽然幽幽地道:“你知道活下去的法子,心头血可救心上人。” “但我不是他的心上人。”乔木的声音似海棠花落时的风声,夹着海棠花的幽魂和清寂。 琉璃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乔木看着头顶的葡萄藤,直到无尽的黑暗将她淹没。 “阿乔,我回来了。”萧郁离还没走到院子,隔得老远喊了一声。 乔木的沉默让萧郁离有些不安,他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的风声。 “阿乔,你生我气了吗?”萧郁离的声音里夹着几分慌张。 院子门口呆呆伫立的人影是萧郁离。 萧郁离一步一步地向躺椅走去,躺椅上的人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而她的手上攥着一张纸。 萧郁离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上面是清隽的字迹。 公子南,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发现了一个bug,所以把这章锁了。 萧管家是真挂了,萧郁离到底是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1 不是公子南呢? 番外告诉你们。 ☆、南有乔木(番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对乔木而言,死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比死更难的事是活下去。 乔木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是琉璃,手腕传来一阵温热,琉璃珠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殷红似血,想来琉璃为她费了不少功夫罢。 琉璃一身黄色绣花曳地长裙,盈盈地立在她身旁。 见乔木醒了,琉璃挥了挥手,她所在的场景便换了换。 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上的人,是冯宁嫣,还有杏花糕。 冯宁嫣仍是在程府初见她时的模样,端庄,高贵。 乔木的身子一僵,先是疑惑,随后是了然,一场生死过后,她总算明白了这场局。 冯宁嫣是藏在萧端绮和程青莹身后的人,程青莹不过是引去她注意的幌子,杏花糕也不过是安插在她身边的探子,她那日所见的萧郁离,想必也是冯宁嫣找人假扮的,冯宁嫣又特意着人学了萧郁离的声音,为了算计她,冯宁嫣想必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冯宁嫣如今已是妇人打扮,那萧郁离,是否也如她一般,入了冯宁嫣的圈套呢? 乔木叹了一口气。 “先去见见故人罢。”琉璃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乔木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去,冯宁嫣的笑在见到乔木的那一刻便凝住了。 “你竟然还活着?”冯宁嫣强装作镇定的模样,但手中拧紧的帕子已泄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乔木看了杏花糕一眼,但杏花糕却低垂着头,没有看她。 “是啊,我还活着。”乔木踏进凉亭,直勾勾地看着冯宁嫣。 “倒是你命大了,好姐姐。”冯宁嫣扔掉了帕子,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啜了一口。 “你杀了顾君生?” “我可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冯宁嫣又抽出一张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一个人若是几个月如一日地学那招碧海青天,学会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姐姐,你说呢?” 乔木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顾君生,只是,不忍心而已。 但冯宁嫣的这句话,却是坐实了顾君生的罪名,把她引向那个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真相。 真相是你喜欢的人,和喜欢你的人,都在骗你。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好姐姐?”冯宁嫣忽然站起身来,一双眼直直地看向乔木。 这双眼里,有幽怨,有不甘,有足以将人毁灭的恨意。 “因为我爹娶了我娘,却不肯娶你娘罢?”乔木叹了一口气,她爹和她娘当年的事她也是知晓的,她爹看中她娘的嫁妆,却又舍不得冯夫人,最后二择一,选了她娘。 说起来,她娘和冯夫人,都是可怜人。 “不,我是恨你,为何前世萧郁离对你如此痴心,这一世仍是如此?” “你见不得我好,是这样吗?”乔木问道。 “是,我见不得你好,不过,姐姐,萧郁离如今是我的了。”冯宁嫣忽然贴在乔木耳边,轻声道。 乔木愣了愣,看了冯宁嫣好一会儿,然后笑了笑。 “我娘在有了我之后,便给我爹下了绝子散,所以,我还是当不起你的这一句姐姐。”乔木扔下这句话便走了。 无论身后传来什么样的声音,乔木都不想再听了。 “琉璃,能不能请我喝酒?我身上没有银子。”乔木走到琉璃面前,说道。 琉璃点了点头,清冷的面容上却带着几分愁绪。 两人到了酒馆,相对无言地饮着自己碗里的酒。 酒入愁肠却是愁上加愁。 旁边的桌上坐了几个人,正把酒言欢。 “这世上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失踪多年的长安郡主竟然回来了。” “长安郡主都回来好几年了,不过说起奇怪,还是萧世子,一向不沾女色,好不容易要成亲了,结果,新娘子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说起来,谁也没想到,萧世子竟会娶一个身世不明的女子,若是我,定是要娶那冯宁嫣的。” “你想得倒是美,那冯宁嫣如今已另嫁他人。” “你说萧世子是不是克妻啊,不然怎么这几年过去了,还是不曾娶妻?” “说不定,不过按着萧世子的身家,哪怕克妻,也多的是女子上赶着嫁给他才是。” “许是萧世子伤心惨了。” “你且瞧着罢,男子多薄情,再过几年,萧世子保准连那女子姓甚名谁都记不清了。” “你这张嘴,真是毒。” “他等你很久了。”琉璃一双凤目,盯着街上的人流看了许久,曼声道。 乔木低着头,没说话,只觉着嘴里苦涩得很。 待到两人喝完两坛酒时,已是华灯初上,夜里街上仍然游走着许多人。 “琉璃,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有用得着乔木的地方,乔木必定为之不计生死。”乔木向琉璃施了礼,转身便出了客栈。 琉璃站在二楼,看着乔木的身影,良久,才叹了一声。 她的心乱得很,脚下的步子也不太稳。 突然,乔木的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向倒下,一双有力的手却扶住了她。 乔木抬头正欲道谢,却惊觉,这扶她的人,竟是那一日的棺材铺老板。 “阔别多年,姑娘仍是旧时的风采。”棺材铺老板笑眯眯地道。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棺材铺老板忽然笑吟吟地念道,念完又接着道,“姑娘此刻便是如此罢,姑娘若是心中有疑,何不去山水中寻一个答案呢?” 乔木怔了怔,寄情山水,应该是很好的日子。 棺材铺老板见乔木表情松动,便从袖中拿出了一沓银票,曼声道:“当年姑娘付的银票实在是太多了,买下整个棺材铺都绰绰有余,在下一直心有不安,如今总算能了却一桩心事了。” 酒意去了大半,乔木的眼里总算多了几分清明。 乔木自然是能体会到棺材铺老板的善意的,她接过银子,向棺材铺老板行了礼,转身踏进幽暗的夜里。 只有乔木自己知晓,她心中点着一盏灯。 心中有灯之人,不惧脚下无灯。 “却道天凉好个秋。” 棺材铺老板叹了一声,望着乔木逐渐被夜色吞没的身影,又摇了摇头,唱着小曲背着手回到了棺材铺。 乔木靠着棺材铺老板给的银票走遍了楚国,塞外的风霜,江南的青莲,每一样都刻在了乔木的心头。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轮缺月挂枝头,她总是会想起两张脸,一张白玉覆面的脸,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乔木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走进一家客栈。 “小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2 二,一间上好的厢房。”乔木在柜台上搁下了一锭银子。 小二麻溜地把银子收到了自己袖中,喊道:“姑娘,请。” 小二引着乔木到了厢房,乔木洗漱后便和衣在床上躺下了。 望着帐顶的锦绣山河图,乔木缓缓闭上了眼。 夜里清寂,却忽然响起一阵幽怨的笛声。 横笛吹与谁听? 乔木睁开眼,到了窗前,推开窗,却见楼下的院子里立着一人。 清瘦的背影,她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乔木心头忽然浮出这一句诗来,眼前仿佛仍是旧时他们在水榭上饮酒的景致,仍是旧人,仍是萧郁离。 “萧郁离。”乔木一个纵身跳下了窗户,一字一顿地念道。 “阿乔,我等你很久了,你不肯来找我,我便来找你了。”那人转过身来,揭下白玉面具,露出一张如玉的脸和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出自《诗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出自汤显祖的《牡丹亭》。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出自张先的《千秋岁》。 “却道天凉好个秋。”出自辛弃疾的《丑奴儿》。 写那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时候,突然很想写“心似蜘蛛网”,佩服自己的脑洞/(ㄒoㄒ)/ 南有乔木篇就这样完结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懂,让我来梳一梳。 1、萧郁离就是公子南,至于他为什么不在是公子南的时候和乔木在一起,你懂的,男人心,海底针。 也许是因为公子南差点害死了乔木,所以他想......这个就留给你们自己发挥啦。 2、冯宁嫣她娘和乔木她爹有jq,但是冯宁嫣和乔木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冯宁嫣其实是重生的,她对乔木怀恨在心,靠着种种手段当上了女官,知道公子南和萧郁离是同一个人,所以她就开始设局了,从灯会开始...... 3、萧端绮和程青莹就是被冯宁嫣拉出来的炮灰。 4、为什么乔木跟在公子南身边很多年,但还是猜不出公子南就是萧郁离呢,因为我\(^o^)/~ 说正经的,毕竟萧郁离和公子南呈现给乔木的模样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其实萧郁离还在吃公子南的醋(虽然他就是公子南)。 5、顾君生算爱而不得吧,按照设想是如果乔木答应和他走,他就不会自杀,也不会有后续的一系列事情,但乔木不答应和他走,这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他和冯宁嫣其实有勾搭,他决定,伪装成被公子南杀了,用他的死来破坏乔木和萧郁离。 6、杏花糕是冯宁嫣埋在芙蓉园的卧底,萧郁离看到的背影和杀了萧管家并给乔木洒了萧管家的药的人都是她,而且,有没有发现,乔木撞见萧郁离和冯宁嫣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杏花糕引她过去的,灯会也是杏花糕引乔木过去的,乔木能顺利逃走也是因为杏花糕的安排。 7、萧郁离为什么没有识破冯宁嫣的骗局呢?毕竟冯宁嫣有重生这个金手指。 8、萧郁离最开始不相信乔木是因为顾君生的事埋下了导火线,后来萧管家死了,然后你懂的,但乔木走了之后,萧郁离就后悔了,然后你懂的。 端午节快乐,掐着点把番外写了。 最近要修另一篇文,还有各种作业等着我,说声抱歉,因为下一篇青青子衿估计要等几天,还是建议养肥了再看,预告一下,下一篇男主是傅延年。 就写到这了,祝好。 ☆、青青子衿(一) “你只有十个月的命了,桂花落的时候就是你命陨之时。” 一道叹息如花落下,砸在青亭的心口。 青亭惊惶地往后一退,却坠入冰冷的潭水,潭水渐渐没过她。 水没过裙裾,淹至脖颈,最后黑幕落下,掩去眼前的星光,青亭只记得那满天的繁星和那一身黄衣的女子。 再睁开眼的时候,青亭已经躺在了她的温暖安逸的床上。 时值腊月,正是雪如柳絮撒空中的时候,但青亭的屋子里却烧着银丝炭,暖和得犹如春日。 最先映入青亭眼帘的是帐上的锦绣山河图,山河图上远山重重,碧水悠悠。 那是皇兄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她的生辰礼,她不喜读书,却独钟泼墨丹青。 她曾画过在皇兄生辰时替皇兄画过一幅锦绣山河图,待到她生辰的时候,皇兄便送了这绣着她亲手所画的那幅锦绣山河图的纱帐给她。 皇兄待她,一向用心又细致。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落水的,只记得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岸上渐渐跑远的白色裙角,还有一双缀着珍珠的绣花鞋。 是谁害她落了水呢?青亭试着回想那人的脸,却头疼欲裂。 如今只好徐徐图之了,青亭揉着头,安慰自己道。 青亭看着手腕上殷红的琉璃珠,怔了半晌,青亭不禁伸手抚上了琉璃珠。 触手温润,全不似那黄衣女子的清冷。 青亭正回想着梦里的那名黄衣女子时,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伴着门开的声音的是一道娇弱的女声。 “公主您醒了?” 青亭循着声音看向来人,是她的侍女,桂花糕。 桂花糕的发上还落着雪,一张小脸冻得通红。 “公主,您真的吓死奴婢了,若不是凭栏公子,您如今怕是……”侍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凭栏吗?”青亭喃喃道。 “您日后可得小心点,那里路滑……”桂花糕见青亭仍有几分呆滞,殷勤地叮嘱道。 “不……”青亭喃喃道。 “怎么了?公主可是有哪里不适?”桂花糕一脸焦急地问道。 “我不是自己滑下去的……” “一定是常素月做的,公主这次您可不能心软……” “我想不起来了。”头上一阵一阵地疼,青亭抱着头吼道。 “奴婢这就去派人去请大夫……”桂花糕转身便欲往外走。 “不。”青亭叫住了桂花糕。 桂花糕一脸焦急地立在一旁,看着青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头疼渐缓,青亭慢慢垂下手,掀开身上的锦被。 “傅延年呢?”青亭拂开纱帐,起身下了床。 傅延年是她的驸马,只是他并不喜欢她,她和他的一场姻缘也不过是她强求来的。 他是傅延年,四大公子之一,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句:疏影整峻,幽色风致,延年温润,郁离寡情。 延年公子温润,但这温润,只是对这世上除了她以外的人。 他不喜她唤他的名字,她便不唤他的名字,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3 他不喜别人唤他驸马,她便下令众人只许唤他傅公子。 “自然是待在他的治蔷院里,公主,您病了这几日,他连看都不曾过来看过一眼,莫非到了这一刻,您还对他有所期冀吗?”桂花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青亭叹了一口气,拂去了桂花糕发上的雪。 傅延年是裹着糖浆的黄连,她却甘之如饴,哪怕傅延年是穿肠的□□,她也能笑着咽下去。 桂花糕也垂下头,再没说话。 过了许久,青亭才听见桂花糕缓缓开口: “公主可要用一碗粥?您这两日一直昏迷着,倒是滴水未进呢。” 杏花糕跟在她身旁多年,一向体贴她。 “不了,皇兄可知晓此事?”青亭拿起香箸,拨了拨香炉里将要燃尽的香。 这香炉里燃的是傅延年最喜欢的霜英香,但自她用了这香后,傅延年再未用过这香,后来,她再不敢轻易沾染傅延年喜欢的东西,包括傅延年喜欢的人, 桂花糕叹了一口气,道:“公主您落水这样大的事,奴婢怎能瞒得住?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正往回赶呢。” 青亭手中的动作一滞,皱着眉头道:“你替我研磨,我要给皇兄写信。” 杏花糕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书桌旁磨起墨来。 青亭放下香箸,走到桌旁写起信来。 桂花糕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青亭,终究还是开口道:“公主,奴婢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说罢。” “您当时落了水,是凭栏公子跳进水中救您起来的……” 青亭握笔的手一顿,纸上便多了一处墨点。 “傅延年呢?” “奴婢去的时候,没有见到傅公子的身影。” 青亭搁下笔,将多了一处墨点的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桂花糕脸色一白,战战兢兢道:“是奴婢惹公主不快了?” 青亭这才发觉自己太过了,拍了拍桂花糕的手,温声道:“倒是拖了表哥的福了,表哥他无事罢?” “凭栏公子倒是无事,上午还亲自来府里问过您呢。” 青亭心口一热,表哥待她,一向很好。 一封信写完,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青亭搁下笔。 “午时了。”桂花糕曼声道。 “我去看看他,你安排人快马把这封信送到皇兄手中罢。” 青亭把信递给了桂花糕,桂花糕接过信,转身便退下了。 青亭坐在铜镜前,正欲描眉,往日里她见傅延年时总是要上妆。 但此时此刻,铜镜里那张清丽却蹙着眉的面容却让青亭怔了怔,她想起了梦里的那个黄衣女子。 “你只剩十个月的命了。”清冷的声音宣告着她的生死。 青亭默默地放下了螺子黛,画眉何必总是画作远山长? 青亭起身拿起放在屏风上的披风,转身出了屋。 院子里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青亭站在廊上,蹲下身子,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握成一个小圆团,向院子中的秋千砸去。 秋千被猛地一砸,簌簌地落了好些白雪下来。 青亭眉眼一弯,连带着头上的玉簪也有了几分春意。 临出明珠院前,青亭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明珠院,明珠院一如往昔。 明珠明珠,只盼有人待她如掌上明珠。 但她似乎遗落了什么,青亭蹙了蹙眉,缓缓转过身,踏破光阴,向傅延年的治蔷院走去。 傅延年的治蔷院与她的明珠院隔得最远,但这条路,青亭已不知走了多少次,这条路上的每一颗石子,有怎样的纹路,她都知晓。 如同知晓她心上的那条小径是怎样在傅延年身上,弯了又弯。 这世上往往有九曲回肠的心事,这世上也往往是风景正好。 因着傅延年独爱菊花,因而成亲前,她在公主府布置了许多菊花,每一盆都是她亲自挑选,只盼着傅延年在从公主府门口到明珠院的一路上,都有菊花相送。 但成亲后,傅延年却没有搬进明珠院,而是搬进了与明珠院一东一西的治蔷院。 菊花便被搬到了另一条路上。 青亭刚踏进治蔷院,傅延年的小厮南风便迎了上来,带着青亭进了屋。 “公子,公主来了。”南风不卑不亢地道。 傅延年正坐在屋中用午膳,见青亭来了,只是淡淡的一句:“公主可要用膳?” 傅延年有一张恰到好处的脸,和恰到好处的温润。 青亭微微一笑,解下披风,慢慢坐下,道:“恰好有些饿了。” 青亭刚拿起碗筷,傅延年便搁下了碗筷,曼声道:“恕延年不再奉陪了。” 傅延年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出了院子,青亭脸上的笑一僵,望着傅延年越来越小的背影,放下碗筷,连披风都来不及披上便追了出去。 傅延年走得并不快,因而青亭想着自己很快便能追上傅延年。 但世事往往是事与愿违,青亭脚下忽然一软,竟是整个人都跌坐在了雪地里。 青亭想要起身,脚踝却疼得厉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延年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 青亭只觉得扑在身上的寒风也越来越刺骨。 “傅延年。”青亭冲傅延年的背影大声喊道。 傅延年的背影一僵,随即,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又缓缓转过身去。 傅延年眉头微蹙,如同初见时的模样。 青亭的心却是沉了又沉,是啊,这便是傅延年,让她把他蹙眉头的每一个模样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傅延年。 待常人温润,却独独待她冷心冷情的傅延年。 泪花在眼里晃了晃,正要落下的时候,青亭却忽然察觉到一股温暖将自己包围。 傅延年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写青青子衿篇的时候,总是浮现一些白露为霜篇的灵感,简直是...... 感觉这一篇可能略微苦情...... 叶凭栏是表哥,是男配哈,虽然挺想把他扶正的...... 下一章青亭应该就会去见表哥了。 白露为霜篇是蔚为霜和卫幽色,感觉自己挺喜欢这一对的\(^o^)/~ 解释一下,1、这一篇和南有乔木篇是在背景时间的设定上上是相同的。 2、这一篇的明珠院和上一篇的明珠院没有任何关系,杏花糕也和桂花糕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想不出名字了/(ㄒoㄒ)/ 3、还是建议养肥了再看 ☆、青青子衿(二) 青亭坐在窗前,话本搁在膝上,如剥葱的细指放在话本上。 “公主……您可要用一些杏花糕,您早膳都没用什么东西,这杏花糕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4 还热乎着呢……” 身后响起桂花糕的声音。 青亭摇了摇头,合上了话本,望着窗外的雪,雪花一朵一朵慢慢积在树干上,待到积得重了时,便簌簌地落在地上。 如今她便是那负着清雪的树枝,不知何时,等她再承不住这重时,傅延年便会毫不留情地簌簌离去。 青亭叹了一口气。 窗外的雪落得慢,却是朵朵催人老。 青亭关上窗,转身到了桌前,拿起一支毛笔,提笔在桌上画了起来。 “桂花糕,你与我说说我落水前的事,这几日喝那些苦死人的药汁子,倒是喝得我迷迷糊糊的。” 青亭说的是实话,这几日,她每每想起落水前的事,便头疼得很,只记得约表哥游湖一事。 桂花糕眼里闪过几分疑惑,随即道:“公主您前几日约了凭栏公子游湖,临出门时忘了带银子,于是奴婢便折回来取银子,您便独自先行了。但凭栏公子在桥下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您,便在四周寻找,后来凭栏公子的小厮瞧见了您落在水边的帕子,凭栏公子毫不犹豫,登时便下水去救您了。” 桂花糕顿了顿,又接着道:“奴婢匆匆赶去的路上撞见过常素月呢,奴婢只当是那里路滑,您一时贪玩落了水,后来您说起此事,奴婢才明白,定是那常素月做了什么手脚,公主,您这次可不能放过她。” 青亭愣了半晌,道:“表哥他只见到水边的帕子便下水救我吗?” 桂花糕愣了愣,道:“公主,凭栏公子待您一向很好。” 是啊,表哥一向待她如亲妹,青亭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桂花糕忽然道:“公主,要不奴婢下去查一查此事?不然,想着有人害您落了水,奴婢总是不安心。” 青亭浅浅应了一声,她自然能猜到桂花糕是查不出来什么的,若她是害人落水之人,自然会把手脚都擦干净,更何况素以聪慧闻名于秦国的常素月呢?但桂花糕的心意,她却不忍心拂去。 何况,雁过留声,也许还留着几分痕迹呢。 “傅延年呢?” 青亭会有此问是因着前几日傅延年扶起她的时候,她磨了许久,才求得傅延年今日来同她一起用早膳。 但如今已快到巳时了,傅延年怕是不会来了。 “傅公子似乎出去了……” 青亭握笔的手顿了顿,又接着道:“他去哪儿了?” 桂花糕犹豫了一会儿方道:“听南风说,似乎是去常国公府了……” 纸上渐渐浮现出一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庞,青亭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何必替他遮遮掩掩,长乐公主抢了常国公府府上七小姐的心上人做驸马,这是秦国每个人都知晓的事。” 桂花糕闻言立刻道:“公主,您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对啊,我何必这样作践自己?你去吩咐马夫备一辆车,今日去小眉山看表哥罢。”青亭又轻轻在画中人的剑上添了一只蜻蜓。 延年公子以一招长河星沉跻身四大公子,她和傅延年虽是妻子,却是从未得见过傅延年舞剑时的模样,画里的傅延年待她温润,常常替她舞剑,为她束发……而真的傅延年却是冷心冷情。 青亭叹了一口气,这已是她为他所画的第九百一十六幅丹青了。 从十年前的宫宴上温润如玉的少年,到如今治蔷院里冷漠疏离的夫君,傅延年就像水中的星辰,她只晓得这是触手可得且合该藏起来的星辰,却不晓得,这只是天上的星辰落在水里的影子。 可见不可触,可触不可得。 “是。”桂花糕福了礼,生怕青亭反悔似的,转身便小跑着出了明珠院。 和傅延年成亲多年,青亭知晓,傅延年连蹙眉都有许多不同的蹙法。 待到画完这幅画搁笔之时,明珠院里恰好响起桂花糕的脚步声。 青亭吹了吹画上未干的墨迹,温声道:“马车可备好了?” “禀公主,已备好了……” 青亭把画卷起,放进一旁的花瓶里,又系上披风,转身出了明珠院。 踏上马车的时候,她仍然在想着一人。 傅延年。 他手心的温润仍然刻在她的心口,只是,生死之后,她该比原来聪明一些才是。 青亭闭上眼,捧着手炉,靠着马车闭上眼小憩。 一路上的摇摇晃晃,倒是把青亭送进了一个悠长的梦境。 梦里漫天的雪,倒像是一把割人的刀,刀刀在心。 在苍穹与白雪间,在红砖绿瓦间,在宫灯四处时,忽然从回廊的另一头,转出来一个披着披风唇红齿白的少年。 少年目若星辰,眉胜春柳,嘴角有如风笑意。 青亭缓步向少年走去,软缎绣鞋落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踩着自己的心,向他而去。 “公主,到了。” 桂花糕的声音把青亭从梦境中拉了出来,青亭睁开眼,小眉山的风光便如风般扑面而来。 她所在之处是小眉山的山腰,恰好可以俯瞰这山下的众景。 她的表哥叶凭栏,便住在这小眉山山腰上,自从表哥小时候受了伤后,便搬到了这小眉山上。 小眉山上岁月长,表哥已在这小眉山住了快十五年了。 青亭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往表哥的听雨庄而去。 大明湖水中观月,小眉山山腰听雨。 这是四国的文人雅士都知晓的话,而表哥的听雨庄出名却是凭着表哥的琴技。 琴音袅袅,如雾轻,如山重。 是一曲《庄周梦》。 身后的桂花糕已听得痴了。 青亭在听雨庄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琴声仓促结尾,方才吩咐桂花糕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表哥的小厮西洲,见来人,西洲立刻行了礼,引着青亭和桂花糕主仆二人进了听雨庄。 叶凭栏正坐在亭上,亭子的四角燃着炭,中间搁着一张檀木小几,檀木小几上则搁着一张琴。 天明几净,倒是弹琴的好时候。 “阿亭,你在外面站了许久,快暖暖手罢。”叶凭栏把一旁的暖炉递给了青亭,在琴身上细细摩挲了好一会儿,方才吩咐西洲把琴收了起来。 “表哥如何知晓我在外面站了许久?”青亭笑着接过暖炉,坐在了叶凭栏的对面。 “阿亭你一贯都只用霜英香,而你此刻身上却沾染着几缕梅花香,而这梅花香恰好和听雨庄外的那株梅花树上的梅花香气相似……” 剩下的话却是不必说了。 青亭笑了笑,道:“表哥你从小便这般聪明。” “可用了午膳?” 青亭正想答话的时候,桂花糕却先她一步开了口,道:“烦请凭栏公子管管公主罢,公主她到现在还没用过早膳呢。” 青亭瞪了桂花糕一眼,桂花糕却是一脸理直气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5 壮的模样。 叶凭栏皱了皱眉,缓声道:“阿亭,不如陪我用午膳罢。” 表哥的声音就和他手下的琴声一般,总是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饶是青亭并无什么胃口,也忍不住道:“好。” “西洲,你去备膳。”叶凭栏吩咐道。 “是。”西洲的声音响起,脚步声却是渐渐飘远了。 青亭也转头对桂花糕吩咐道:“桂花糕,你也去帮忙。” “是。”桂花糕应了一声,便欢快地跑远了。 “表哥,前几日,多谢你救了我。”青亭坐直身子,一字一顿地道。 “不必。”叶凭栏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剑目却是空洞无神。 若是表哥不曾生过那场病便好了,不然,凭着表哥的才华,定能比如今更胜一筹……青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依旧如常。 “表哥,近来有所惑,故来请教表哥。”青亭缓缓道。 “有何惑?” “有一个人得了不治之病,若是她只剩十个月的命,她喜欢一个男子喜欢惨了,她该如何呢?” “你心中所想,便是我所答。” 青亭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小几,道:“表哥你这话倒是妙得很,既不得罪人,又答了我的问……” 两人刚说了不久的话,西洲和桂花糕便端着几盘菜走了上来,两人摆好膳后便立在了一旁。 桌上摆着的是如意圆、香芃饺还有云阳汤。 青亭殷勤地替凭栏夹了几团如意圆,又盛了云阳汤。 记得从前表哥还在宫中的时候,他们也常常这样对桌而食。 “表哥,这你还不曾去过我的公主府呢,总是我来小眉山看你,不如你也去公主府上小住几日?” 青亭本以为表哥会如往日一般推拒,却听到了一句“好。” 用过饭后,两人便在听雨庄中散着步。 青亭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写着什么。 “阿亭,你在写什么?” “没有……”青亭心虚地把手中的树枝藏到了身后。 叶凭栏笑了笑,道:“阿亭你骗人的时候声音会抖……” 青亭用脚拂去了地上的字,走到叶凭栏面前,望着那双眼,道:“表哥,若那日掉下去的人不是我呢?” “我只怕万一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憋满了三千字,哈哈\(^o^)/~ 最近作业多的爆棚,然而,依旧是一条咸鱼/(ㄒoㄒ)/ 话说“有话说”这一段你们是更想要小剧场呢?还是要啰里啰嗦的青蕖有话说呢? 还有分享的诗句,这一篇就分享梅花吧。 这两章的是: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崔道融,《梅花》)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李煜,《清平乐》) ps: 已知:青蕖她觉得自己写得很虐(苦情)。 求解:你们怎么看? ☆、青青子衿(三) “公主……”门外忽然响起桂花糕的声音。 青亭看了一眼桌上的画,画上的人长身玉立,手执长剑,玉容落在山色里。 是傅延年容止更盛?抑或是山色风景更幽? 她不知。 她用手指缓缓摩挲着那双握剑的手,这双手,她昨夜也曾触碰过,傅延年之所以跻身四大公子,全是凭着那一招长河星沉,只是,她至今都无缘得见。 “何事?”青亭搁下笔,她已经许久不曾画过山水图了。 “楼姑娘来了。”桂花糕端着一碟桂花糕,慢慢走了进来。 竟是钟月来了! “快请她进来罢。”青亭的脸上浮出几分喜色,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 她和楼钟月已许久不曾见过彼此了,楼钟月几个月前给她留了一封信就去楚国了,这几个月虽然书信不断,但仍旧是想见着人的。 “阿亭,我不请自来,你不会怪我罢。” 甜甜糯糯,这是当年青亭听见楼钟月的声音时,心头浮起的第一个词,后来,见了楼钟月,她才明白,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若是旁人听见这声音,少不得会以为这该是一位娇羞的闺阁少女,但钟月有一副好嗓子,甜糯的声音和爽朗的性子合在一起,铸成了楼钟月。 楼钟月快步踏进屋里,冲青亭扬了扬手里的话本,道:“我给你带了话本来,从楚国一回来就巴巴地来找你了,可是千金难寻的冷眼看蟹的话本呢,你去哪里寻我这样好的朋友?” 是啊,她去哪里能再寻楼钟月这样好的朋友呢? 凭栏表哥是可以与之一醉之人,而楼钟月则是可以与之共俗之人。 “公主,奴婢先下去了。”桂花糕料定自家公主和楼姑娘定有许多话要说,行了礼便退下了。 临走前,桂花糕特意瞄了一眼自家公主和楼姑娘,若是楼姑娘是男子便好了,这样,公主也不必吊死在傅延年这棵树上。 “阿月,你快坐下罢。”青亭没好气地笑了一声,瞪了一眼楼钟月。 “你也快坐下罢,尊敬的公主。”楼钟月一边打趣青亭,一边正正经经地行了礼。 两人脱了鞋袜,面对面地,盘腿坐在榻上。 楼钟月用手撑着脸,一脸疑惑地看着青亭,道:“我听桂花糕说,你落水了,还与那常素月有关,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亭脸上的笑意滞了一下,随即又笑道:“都是前些日子的事了,桂花糕查过,没查出什么来。” “真的?”楼钟月狐疑地看着青亭,看着这个她认识多年的好友。 “真的。”青亭悄悄躲开了楼钟月的眼,再撒谎的话她怕是要瞒不住了。 桂花糕早已把所查到之事禀告了她,她沉默地听着,心却是沉到了潭底,那日,常素月是在湖边和她的好驸马,傅延年,相会。 她费尽心思又如何?怎能抵过佳人一笑? 可笑的是,常素月是在她的成亲之时瞧上了她的好驸马,却硬生生地变成了她抢了常素月的心上人。 如今,她总算尝到了自己酿下的苦酒。 傅延年说要娶她,她便欢喜地应了,谁知,他只是为了报她救了傅氏一族之恩而已。 青亭苦涩一笑,又想起楼钟月尚在一旁,她不想楼钟月再为她和傅延年之事伤神,正想掩饰之时,楼钟月却早已看破了她的心思。 “傅延年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楼钟月心思聪慧,如何猜不到青亭如今的境况? 青亭摇了摇头。 楼钟月拍了拍桌子,戳了戳青亭的额头,厉声道:“阿亭,你真是不争气。也只有你想傻傻地吊死在傅延年这棵歪脖子树上了,你看看常素月,裙下之臣遍布京城……”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6 楼钟月话还没说完便后悔了,青亭和傅延年之间……青亭想必也难过得很,她再说这话不是往青亭的伤口上撒盐吗? 她叹了一口气,道:“阿亭,强扭的瓜不甜。” 青亭垂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半年后,若还是如此,我便……” “当真?” “当真。” “阿亭,若是你到时候反悔了,我定要把你写到话本里去!”楼钟月抱着手,一脸凝肃地说道。 “阿月,依你便是,你还不曾和我说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呢?”青亭歪着头,眼里是难有的娇憨。 楼钟月脸上的严肃再也绷不住,笑了笑,缓缓从袖中拿出两本话本,曼声道:“论起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我该是第一人了。” “你瞧瞧,我刚从青州赶回来,就巴巴地把话本给你送过来了。”楼钟月一边把话本递给话本,一边道。 青亭接过一看,是两本话本,细如剥葱般的手指缓缓抚过那几个字:琅嬛阁冷眼看蟹。 楼钟月只觉得呼吸也跟着青亭的动作一滞,若这双手……她简直不敢想,也只有傅延年这傻子会这般傻放着眼前的红烧肉不吃,却去和旁人纠缠了。 “阿月,多谢……”青亭心中欣喜,连笑容里也带着几分春意。 “楚国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青亭随意地翻了几页手中的话本。 楼钟月顿了顿,故意想吊吊青亭的胃口,慢悠悠地道:“你猜猜?” “我听说秦国的长安郡主失踪多年了。”青亭不疾不徐地说道。 楼钟月爽朗一笑,拍了拍青亭的肩,道:“这消息,怕是连秦国街头巷尾的三岁小儿都知晓了,哪里算得上什么新鲜事?” 楼钟月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可知道水月双琼?” “你说的是水环珮和月如襟?” “自然。” “他们要成亲了。” 水环珮苦追月如襟多年,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情。奈何□□,月如襟一直不为所动,江湖上甚至还有人就此事打赌,赌水环珮会失意而归的赔率甚至到了二十比一。 而如今,修得正果,青亭忍不住心中的感慨,笑了笑,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人闲聊了好一会儿,楼钟月的脸上也渐渐有了倦意,楼钟月便欲告辞了,青亭知晓她旅途劳顿,也不多做挽留,只是叮嘱她多来公主府找她聊天。 “姑娘,切莫忘了小生。”楼钟月摸了摸青亭的脸,正欲下榻穿鞋。 “好,你快走罢。”青亭推了楼钟月一把。 青亭正欲穿鞋,却忽然瞥到地上的另一双鞋,那双鞋静静地放在她的鞋旁,她愣了愣,呆若木鸡地看着楼钟月的那双缀着珍珠的绣花鞋。 星夜良辰,枝头月影,窗前佳人。 “从来只向掌中看,怎忍在烛花影里。” 桂花糕推门进去的时候,昏黄的烛花影里,坐着一人。 青亭正捧着话本坐在窗前,滋滋有味地读着,窗外雪花簌簌,窗内有佳人如玉。 “有事?”青亭的目光仍然紧紧地黏在话本上,话本的妙处在于抓住人心,而她手中的这一本话本,甚善此道。 “公主,傅公子过来了……”桂花糕欲言又止,显然是对傅延年踏足明珠院并不乐意。 青亭手一滞,手里的话本几乎要落到地上。 青亭转过去的时候,恰好看见傅延年挺拔俊秀的身影,如孤松,如沧竹。情,或许便是,不知何时在她心头洒下的种子,却在这一刻,在她眼前拔地而起,长成参天的幽林,将她一圈一层幽闭。 傅延年解下了披风,拂了拂披风上的雪,一举一动,都如书中仙人,他缓缓将披风搭在了屏风上。 青亭几乎要怀疑这是一个梦,梦里的傅延年和她是恩爱夫妻,而非怨偶。 但她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傅延年眼里夹着的冰霜,比窗外的雪还要寒冷。 “桂花糕,你先下去罢。”青亭道。 “但是公主……” “桂花糕,你先下去。”青亭这一次换了语气,难得地强硬地说道。 桂花糕一向为她不平,对傅延年也颇不客气,若是桂花糕留在这里,无非是平添事端罢了。 “是。”桂花糕幽怨地看了青亭一眼,随即退了下去。 “我来赴约。” “赴什么约?”青亭放下话本,疑惑地问道。 “前些日子我应了你一同吃早膳,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漕运一事。”傅延年一边缓声说道,一边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傅延年近年帮皇兄处理漕运一事,她是知晓的,只是,傅延年是真的在忙漕运一事?还是在忙着和常素月交心呢? 青亭心中苦涩,面上也不由地多了几分冰霜,她笑了笑,曼声道:“你忙你的便是,我自个儿会给自个儿找乐子的。” “你今晚可还有旁的事?”傅延年端起桌上的茶盏,纤长的手指缓缓在上面摩挲着。 青亭摇了摇头,她平生所钟,只有两样:丹青和傅延年,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事。 “我带你去灯会罢。” “好。” 青亭抬起头,灯火下是一张白皙细腻的脸,在岁月的尘烟里浮现。 是那一抬头的温柔,撩拨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从来只向掌中看,怎忍在烛花影里。” 出自无名氏 《瑞桂堂暇录》。 我来背锅了,我错了,这个月更得太少了,感谢收藏的小天使没有抛弃我\(^o^)/~ 终于考完了,今天刚考完微积分,然而还有一篇英语论文等着我/(ㄒoㄒ)/~~ ☆、青青子衿(四) 青亭跟着傅延年在月色里走走停停,等两人到了市集的时候,灯会已散了。 傅延年显然也未曾料想到这般境况,但四大公子毕竟是四大公子,傅延年很快便想到了法子。 最后傅延年领着她,到了一处她不曾想过的地方。 朱红色的宫墙高高耸立,震慑人心,又示人以警。 莫非傅延年要带她进皇宫? 青亭哭笑不得,对皇宫,她比他更熟。 她从小和皇兄一同在皇宫里长大,母后早逝后,父皇也显露出秦家人的薄幸来,她和皇兄便相依为命,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她都很清楚。 说起来,皇兄再过些日子就该回来了罢。京城的冬天,已过了一个多月了,再过一个月,就该是过年了。想到过年,青亭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应是她过的最后一次年了罢。 傅延年忽然沿着宫墙向外走去,青亭紧紧地跟在傅延年的身后,如同这些年,她亦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傅延年身后。 咯吱咯吱,两人的鞋踩在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7 雪上,发出动听的声响,青亭觉得自己听见了月光开花的声音。 楼钟月曾说:“阿亭,若是你欢喜一个人,同他一起,纵是月色冷如霜,亦有花开之声。” 砰! 傅延年忽然停了下来,青亭心里正想着事,一时不察便撞了上去。 青亭吃痛地捂着额头,傅延年的背怎么如此地硬? “把手给我……”傅延年转过头,月光慢慢悠悠地在青亭的眼前勾勒出他的侧脸。 青亭不禁看得有些痴了,似乎又回到了初见傅延年时的那一夜。 那一夜似乎是一切的开始。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青亭忽然记起了小时在宫里,常常听见父皇念的一句诗。 她若是也承了秦家人骨子里的刻薄寡情就好了,若如此,便不必在情海里纠缠,青亭忍不住想道。 一双温热的手却将青亭从往事之中扯了出来,青亭猛地抬头,却看见月光盈盈,都抖落在了傅延年的怀里。 傅延年长臂一伸,揽过她,几个飞旋,便跳到了湖上,湖上已结了冰,冰厚得可容马车通过,脚下一滑,青亭只好紧紧地抓着傅延年的手臂,傅延年的衣袖上沾了雪,触手生凉,待到站稳了之后,青亭便松开了傅延年。 冷冷的月光里,清幽的银枝中,一座阁楼若隐若现,青亭自然知晓这是哪里,她脚下的水是淮湖,而她眼中的那座阁楼,则是重峦阁。 青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傅延年要带她来的地方,竟是这重峦阁。 重峦阁在淮湖中央的小岛上,岛上植满梅花,而重峦阁也是秦国的开国皇帝为他所宠爱的皇后所建,几百年过去,便成了秦国青年男女的郊游之地。 “重峦阁上清辉减,淮水之滨蛾眉弯。”这是某文人为重峦阁所做的一句诗。 重峦阁临近皇宫,四周有淮水环绕,一向受京城里的世家的喜爱,每到春秋,往往有许多青年男女相约到此一游,而冬天的时候,重峦阁上则是人迹罕至。 两人踏上湖心岛的时候,月色更浓了几分。 两道人影穿过梅花的花枝,两人之间,除了清风暗香以外,只有冷冷的月色,拂动人心。 直到两人在重峦阁的屋顶坐定,青亭仍觉得自己在梦中,和傅延年一同静静地坐在一起,似乎是有生之年都不曾有过的事。 这比梦更像梦。 她和傅延年成亲三年,刚成亲不久,傅延年便主动向皇兄请缨要去做漕运一事,几个月都不回公主府,她和他虽为夫妻,但只有夫妻之名而已,没有夫妻之实。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傅延年主动开口娶她,却待她如此凉薄。 她身边坐着的这个人,真的是江湖上以温润称的傅延年吗? “你想喝一坛吗?”傅延年忽然递过来一坛酒。 青亭疑惑地看着傅延年手里的酒,她同傅延年一直在一起,傅延年什么时候去拿的酒? 傅延年温润一笑,解释道:“方才在屋梁上看见的,上面写着‘有缘人取用’。” 傅延年歪着头,又接着说道:“我想,我们俩星夜而来,自然能算得上有缘人了罢,这酒倒是很浓,你若是想喝需得小口一些。” “好。”青亭从披风下伸出手,接过了酒坛。 她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只是若是同饮之人是傅延年,酒量好不好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从来都是愿意舍命陪君子的。 青亭往嘴里送了一口酒,便不由地赞叹起来,这酒,便是值千金也不为过。 “你不如唤我阿衿罢?” “阿衿?”傅延年看着青亭,眼里满满的探索,显然是想知晓这名字的含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应知晓这一句罢?当年母后最爱此句,便给我取了小名,叫阿衿,只是,除了皇兄和桂花糕以外,知晓我有这个小名的人并不多。”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傅延年一脸恍惚,也跟着念道。 “傅延年,你喜欢常素月吗?”青亭沉默了许久,才问出这个她一直想知晓的问题。 傅延年愣了愣,却是很痛快地回答了她:“不喜欢……” 青亭忽然生出几分欢喜,只要傅延年不喜欢常素月,她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那我呢?”在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青亭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你喜欢叶凭栏吗?”傅延年忽然幽幽地道。 青亭疑惑地看向傅延年,恰好傅延年也转过头看着她。 她只看得见他深潭般的眼眸里涌动的暗流,每一股都足以淹没她。 她不知为何,竟会有一种傅延年亦是心悦她的错觉。 青亭摇了摇头,她对表哥,一向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白头之意,傅延年为何会有这样的疑惑,上次她把表哥接到了公主府,但表哥近日一直忙着曲谱一事,却一直闭门不出。 “为何有此一问?”青亭紧紧地握着酒坛,她不知晓,她想听到怎样的答案,也不知晓,她能听到怎样的答案。 “我在扬水边的时候,险些丧命,生死一刻之际,却忽然想到了你。” 青亭几乎要握不住酒坛,她想问为何他会有生命之险,她也想问为何会想到她。 却听傅延年徐徐道:“我死了,你应该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驸马了罢。” 冰雪消融,青亭在傅延年的眼里看到了浓浓□□。 眼前人眉目含春,面庞如玉,不知哪来的胆子,青亭忽然捉住了傅延年的手,亲了傅延年,恍惚之间,一股蜜甜在两人心中划过,但显然,两人都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仍愣愣地看着彼此。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青亭,她急忙松开傅延年,用手背拭了拭嘴唇,慌张地道:“是我唐突了,果然酒能误人。” 傅延年垂下眼,看着手里的酒坛没说话。 青亭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出口,她想知晓他在扬水经历了怎样的惊险,想问他……但到了这一刻,千言万语不如沉默。 沉默良久,清风拂过,青亭忽然发觉肩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傅延年的头,他正倚着她的肩膀,睡得很好。 “傅延年。”青亭轻声念道。 这三个字,困住了她。 “你为何要娶我?” 肩上的人却是没有反应,青亭苦涩一笑,抓着酒坛,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世上的情人,为何都想要一个答案呢? 或许,没有答案。青亭暗暗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了,久等了,鞠躬\(^o^)/~ 感觉自己写的女主好像都是些酒鬼,乔木和萧郁离喝过,这一章青亭和傅延年喝了酒,下一篇卫幽色和蔚为霜也会一起喝酒,不得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8 不说,酒真是一个好东西/(ㄒoㄒ)/~~ 话说,我连这一篇和下一篇的结局都写得差不多了,但是很尴尬的事情是:中间的章节还是空白。不过最近想到一些情节,来个高能预警:可能会一大波狗血来袭,但是相信我,哪怕把主角写成渣中之渣,我也一定能圆回去,他们一定会幸福美满地在一起的。 好吧,就这样,还要去填其他坑...... ☆、青青子衿(五) 一晃便是半个月,自从那日同傅延年在重峦阁一同喝了酒后,青亭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傅延年了,但傅延年却会时不时地派人给她送一些话本来。 傅延年的心思,她是愈发猜不透了。 而楼钟月,青亭握紧了手中的话本,楼钟月的那双缀着珍珠的绣鞋和她记忆中的那双绣鞋一模一样,她着桂花糕去查探过楼钟月这两个月的踪迹了,而桂花糕查到的消息。 青亭转头看向书桌旁的废纸篓,那里藏着楼钟月这两个月的踪迹。 阿月她并不曾去楚国,而是一直留在秦国,而她落水那日,阿月的去向却无人知晓。 阿月会是害她的人吗? 青亭忽然记起了和阿月的相识,那是她十岁的时候,宫宴里楼钟月和父亲楼尚书坐在角落,但楼钟月却远比她这个公主更像公主。 青亭一直很羡慕她,许也是同病相怜,她们都是失了母亲之人,只是,楼钟月的境遇远比她好。 楼钟月的父亲楼尚书是一个痴心之人,楼夫人病故后也不曾续娶,对楼钟月也是尽心尽力,而她的父皇,则是负心薄幸,母后故去后,父皇便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皇兄在后宫倾轧中苦苦挣扎,若不是皇兄护着,她怕已是…… 身居高位,青亭见过形形□□的人,有人嘴上谄媚,手中却藏着一把随时想要伤人的剑,有人嘴上不留情,心中却是藏着一颗赤胆忠心。 而阿月呢? 青亭不知晓,没有人能告诉她。 “阿亭。”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这是表哥的声音。 青亭立刻放下话本,迎了上去。 叶凭栏一身白衣,立在院子里,喷薄的暮光将他的身子映在青亭眼里,他的小厮西洲则站在身后。 知晓眼前人如玉,青亭面上一笑,心里却是多了一声叹息。 表哥从小便有天资聪颖之名,只是,自十五年前的那场意外之后,表哥便消沉了下去,一心钻研琴道。 她曾看过表哥出意外之前亲手画的丹青,表哥在丹青一事上的天赋远远高于她,若不是那场意外让表哥生了眼疾,表哥在丹青上的造诣一定会远远高于她罢,她小时不懂事,常常在表哥面前作画,后来知晓表哥善丹青后,再也不曾在表哥面前作过画。 只是表哥的苦,她从五岁时便看在眼里,到如今她已二十岁,依旧是不能说,不能点破。 “表哥,你总算舍得来看我了,芳洲小筑可还合你心意?”青亭压下心头的苦涩,笑着问道。 “很合我心意。”叶凭栏淡淡答道。 青亭心头一酸,急忙揭过这个话头,道:“对了,皇兄已回来了,恰好宣我今日进宫了,皇兄怕是还不知道表哥你在我府里,不如表哥今日同我一同进宫?” “好,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表弟了。” 桂花糕很快就备好了马车,傅延年不喜奢侈,因而青亭也改了性子,公主府里亦是凡事从简,这马车也与普通官宦人家的马车并无太大区别,恰好能容两人相对而坐。 “表哥,我扶你上马车罢。”青亭道。 “有劳。”叶凭栏把手递给了青亭,青亭扶着叶凭栏上了马车,自己才坐定。 桂花糕和西洲两人则在马车外跟着。 狭小的车厢内,青亭能闻到叶凭栏的身上的香气。 叶凭栏忽然道:“阿亭,你近日似乎太感情用事了。” 青亭苦涩一笑,道:“表哥,你总是能洞察人心。” 表哥虽然患了眼疾,但于揣度人心一道上却极为擅长,想到这里,青亭不禁松了一口气,哪怕表哥身患眼疾,表哥会活得很好,这是不容置疑的。 青亭忽然又觉得有几分怅惘,这世上,多的是如她一般,纵使有一把好牌握在手里,却也能输得片甲不留的人,而像表哥这般,拿到一手烂牌,却也能活得很好。 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因而很快就到了皇宫。 刚到宫门口,便有一侍卫打扮的男子迎了上来,只见他浓眉大眼,一身英气。 青亭自然识得这人,这人正是皇兄的左膀右臂之一,也是侍卫总管,柳非听。 楚国有天机门七公子之说,天机门七公子,大公子花辞树善剑,二公子顾亭君善书,三公子谢意之善文,四公子朱辞镜善刀,五公子柳非言善天文,六公子范积微善医,七公子宋蕴松善机巧。 而柳非听便是柳非言的堂哥,柳家一门四柳,柳非言去了楚国的天机门学艺,而柳非听则跟在了皇兄身边。 “许久不见,公主光芒远胜从前。”柳非听说着行了礼。 “柳总管多礼了。”青亭笑了笑,眼里波澜不惊。 “公主这边请。”柳非听引着青亭和叶凭栏两人到了清辉阁。 皇兄从前便爱待在清辉阁,登位后处理政事之所也选在了清辉阁。 沿着一条山石掩映的小径,走了不到一刻钟后,便是清辉阁了,清辉阁一半在岸上,一半则悬在水边,站在清辉阁,可以看到很好的景致,因而,青亭并不奇怪为何皇兄会喜欢这样一个地方。 两人刚踏进去,阁中袅绕的烟雾中便浮出一个人影来,玉冠墨发,面容如玉,穿着一身常服,只是袖口和领口处绣着龙纹。 这便是她的皇兄,秦玉琛了。 她已数月不见皇兄了,自从皇兄去巡游后。 “皇兄……”虽然见到皇兄十分欣喜,但青亭仍顾念着身边的叶凭栏,拉着他缓步走向秦玉琛,从她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几分轻快。 “表哥,你也来了,不必多礼。”秦玉琛宠溺地摸了摸青亭的头,随即看向叶凭栏,见他正要行礼,急忙示意一旁的柳非听扶起他。 “玉琛,许久不见。”叶凭栏徐徐道,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阿衿,你还不快扶着表哥坐下。” “是。” 青亭扶着叶凭栏坐下后,自己也坐在了一旁。 “时辰不早了,皇兄,我们快些用膳罢。” “你倒是和从前一般好吃,连朕和表哥叙叙旧的时间都不肯给了吗?” 青亭吐了吐舌头,倒是难有的活泼模样,打趣道:“皇兄这次去巡游,可寻到了美人?” 她的皇兄秦玉琛哪里都好,秦家人的刻薄寡情在皇兄的身上倒是找不到一点痕迹只是,年过二十五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29 都还不曾娶妻,她每每说起此事时,都会被皇兄迅速揭过,也不晓得,皇兄是如何应付那群喋喋不休的大臣们的。 秦玉琛愣了愣,幽深的眸里波澜微起,一下拍向青亭的头,佯怒道:“阿衿,你竟敢把朕和那些昏君相提并论!” 青亭立刻做求饶状,道:“那就请这位圣明的君主,快赏青亭点饭吃罢。” 秦玉琛和叶凭栏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很快便有宫人端着晚膳上来了。 青亭知晓自家皇兄一向很不爱铺张浪费,晚膳也与寻常官宦人家的晚膳无异,而今日,菜色明显比寻常好了许多。 桌上一道风鱼煨肉、一道鲚鱼圆……几乎全是鱼。 青亭看着桌上的菜苦笑不得地看向秦玉琛:“皇兄,你是想给我来一个全鱼宴吗?” “快吃罢,这么多鱼还不够塞住你的嘴吗?”秦玉琛斜瞪了青亭一眼。 青亭心头一动,她喜欢什么,皇兄都会送到她的面前。 她笑了笑,夹起一块鱼肉,小心地剔去了刺,夹到了秦玉琛碗里,又依法炮制,夹了一块到叶凭栏碗里。 “难得阿衿,你也有这么体谅哥哥的时候。”秦玉琛叹息道,幽深的眼里闪过几丝波澜。 青亭笑了笑,没说话。 “阿衿,半个月后的除夕宫宴你可一定要来。” 青亭心头浮起一阵愧疚,去年她因着傅延年都不曾陪皇兄一同过年,皇兄孤身在宫里,想必也是孤寂得很。 “好。” 一别数月,此时仍是无声胜有声。 一顿饭便在互相打趣中过去了,用完膳后,便有小宫女送了茶上来。 送到她和秦玉琛面前的是一盏冰杏茶,送到叶凭栏面前的则是莲花茶。 冰杏茶是“冰糖、杏仁碾碎,滚水冲细茶”,而莲花茶则是“日出时,就池沼中将莲花蕊略绽者,以手指拨开,入茶叶填满蕊中,将麻丝扎定。经一宿,次早摘下,取出茶,用纸包,晒干或火烙,如此三次,用锡瓶收藏”。 从小,母后便爱给她和皇兄泡这冰杏茶,因而她和皇兄都独钟此茶,饭后也是必饮这茶。 饱暖思睡,喝了茶后,一股倦意便袭了上来,见皇兄和叶凭栏仍在交谈,青亭说了一声,便去清辉阁的暖阁休息去了。 倦意来得太快,青亭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后来,半梦半醒之间,她恍惚地睁开眼,只见床前站着一人,月光描绘着他颀长的身影,她努力地睁着眼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只听见一声叹息,落进她的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冰糖、杏仁碾碎,滚水冲细茶” “日出时,就池沼中将莲花蕊略绽者,以手指拨开,入茶叶填满蕊中,将麻丝扎定。经一宿,次早摘下,取出茶,用纸包,晒干或火烙,如此三次,用锡瓶收藏。” 均出自童岳荐编纂的《调鼎集》。 明天要去素质拓展,重点是要早起,心好累。 对了这两章的诗句是: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出自杜耒的《寒夜》。 “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出自张孝祥的《卜算子·雪月最相宜》。 ☆、青青子衿(六) 一阵酒酿圆子的香气扑鼻而来,青亭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锦绣山河图,山河图上远山重重,碧水悠悠。 “公主,您既然醒了,不如来尝尝这酒酿圆子,这可是皇上亲口吩咐膳房给公主您做的呢。”桂花糕端着一碗酒酿圆子,坐在青亭的床边,看着青亭,缓缓道。 青亭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微微的头疼让她皱了皱眉头。 “公主,您怎么了?”桂花糕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那碗酒酿圆子,急切地问道。 “无妨。”青亭轻轻摆了摆手。 青亭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她是在广安宫,她出嫁之前在宫里的住所,青亭又看了看帐子,原来皇兄在她的广安宫里也布置了这锦绣山河图的帐子。 “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青亭道。 “是皇上亲自送公主回来的。”桂花糕又端起酒酿圆子,递给了青亭。 青亭接过酒酿圆子,看着碗里的汤汤水水,忽然有了些胃口,她从小便爱吃这酒酿圆子,皇兄对她倒是一向体贴。 “那表哥呢?”青亭送了一勺酒酿圆子进了嘴里,甜甜的酒香混着糯软的圆子,一同滑进喉咙。 “皇上留凭栏公子住在了清辉阁,对了,皇上说扬水发了洪灾,驸马这趟去扬水边治水,怕是要年前才能回来,要公主在宫中多住些时日呢。” “嗯。”青亭淡淡地应了一声,她也很久不曾在宫里住过了,回广安宫住住也很好。 “你去磨墨,我要给傅延年写封信。” “是。公主,之前奴婢有一事忘了禀告您了。”桂花糕一边磨着墨,一边细声禀告道。 “何事?” “之前楼姑娘送过来一方端方砚。” 青亭愣了愣,她之前听楼钟月说过这端方砚,但凡用这砚磨出的墨写出的字最后都会消失无踪,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会复原,阿月说过若是能弄到这端方砚,一定会送她一方,彼时她只以为这只是阿月的一句戏言,倒是不曾想,阿月她真的替她弄来了这一方端方砚。 青亭忽然后悔起之前怀疑了阿月,她同阿月相识那么久,为何却因着一双绣鞋便起了怀疑的心思呢? 怀疑没有错,被怀疑的阿月也没有错,只是终究是,意难平而已。 究竟是谁害了她? 青亭看了一眼手上殷红的琉璃珠,叹了一口气,把碗放下,穿上衣衫起了身。 簌簌的雪声从支起的窗缝里漏了进来,殿正中和四角的火炉里各燃着一盆银丝炭,温暖在殿中缓缓流动。 “公主,您可要再用一碗?” 青亭摆了摆手,缓步走到桌前,取了一支笔,沾上墨水缓缓写了起来。 延年: 见信如晤! 青亭只写了开头便怎么也写不下去了,她要给傅延年写什么呢?写她很想他吗?抑或是写她…… 青亭搁下笔,把只写了开头的信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随即又重新拿了一张纸,缓缓写了起来。 延年: 见信如晤! 窗外雪落,令人起愁思,不知归期,独坐生愁,愿除夕宫宴可与君共食。 尝有“尺牍书疏,千里面目”之说,愿此信漂流百里,随君流。 阿衿 青亭吹了吹墨迹,缓缓折上了信,又装进信封,递给了桂花糕。 “找人送到傅延年手里。” 桂花糕接了信正欲出去的时候,青亭却忽然又叫住了她。 “罢了,不必去送这信了。”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0 桂花糕转过身,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家公主,自从公主嫁给了傅延年后,她便愈发看不明白自家公主了,公主她明明是天之骄子,为何要为那傅延年弯腰俯首? 桂花糕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把信放回了桌上。 青亭把信收进了抽屉中,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窗外簌簌的雪。 她也不知晓,为何不寄出这信。 如今,她还有八个月的命,果真要浪费在傅延年身上吗? 她到今时今日,都不曾确信,傅延年是否真的心悦她。 青亭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看了很久,都不曾说话,心乱如麻。 这是她落水后,第一次想此事。 自落水后,她未曾寻到害她落水之人,只记得一双缀着珍珠的绣鞋,而于傅延年一事上,她亦是毫无进展。 她果真要把这剩下八个月用在傅延年身上吗?哪怕傅延年对她依旧是冷硬如铁? 青亭叹了一口气,转身披上披风起了身。 “我们去清辉阁看看表哥罢。” “是。”桂花糕浅浅地应了一声。 去清辉阁的路并不远,青亭撑着伞没走多久就到了清辉阁。 山石掩映,雪花漫天,忽然从清辉阁里传来一阵琴声,琴声铮铮,从这琴声中,青亭便知,表哥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青亭踏进清辉阁,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宫人,缓缓道:“皇兄还没回来?” 宫人低着头,应道:“禀公主,皇上还未曾回来。” 青亭转头看了一眼清辉阁外,雪从天上来,簌簌落下。 按着往日的规矩,皇兄这个时辰便是该回来了,而今日,还不曾回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但青亭很清楚自己的哥哥,皇兄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无论什么事,他一定能处理好。 青亭走向暖阁,琴声便是从暖阁里流泻而出的,那表哥也一定在暖阁里。 果不其然,西洲正守在门外。 青亭也站在门外,西洲正欲禀报,青亭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西洲一向伶俐,登时便明白了青亭的心思。 琴声忽然停住,从里面传来叶凭栏的声音。 “阿亭,既然到了,不如进来一坐。” 青亭笑了笑,她原还想好好听一听表哥弹琴,毕竟表哥的琴技很好,她能断言,普天之下,再寻不出一个比表哥的琴技还要好的人。 纵是楚国的王宜婉,也比不过表哥的琴艺。 青亭踏进暖阁,解下披风,坐在了小凳上,清辉阁里也燃着银丝炭,因而她解下披风也不会冷到哪里去。 叶凭栏正坐在榻上,盘腿而坐,腿上放着一张琴。 “今日想听表哥为我弹上一曲,不知表哥能否如愿?” “阿亭你想听什么?” “知音难求,表哥弹一曲《流水》罢。” 叶凭栏点了点头,闭目凝神,手上缓缓开始了动作。 流水之声缓缓在暖阁响起,琴声平和悠远,恍惚间,流水从天上来,坠到了她的眼前。 琴声可见心境,青亭知晓,表哥的心境远比自己平静。 不求知音,只因自己便是自己的知音。 一曲抚毕,青亭拍了拍手,道:“如闻天籁。” 叶凭栏笑而不语,默默用手摸索着身边的东西,缓缓收起了琴。 “不知表哥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 “平生所求,皆得,无所求。” 青亭默然。 叶凭栏又缓缓道:“若说有所求的话,倒是想看阿亭你活得恣意一些。” 青亭笑了笑,曼声道:“我堂堂大秦长乐公主,在秦国,除了皇兄,无人敢要我行礼,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欺辱我,无人敢违背我,如何能活得不恣意?” 叶凭栏缓缓道:“阿亭,你可知水满则溢的道理,这道理用在情之一字上,亦是如此。” 青亭咬着唇,没说话。 沉默良久,青亭缓缓道:“表哥,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话,以后不必再说。” “好。” “表哥,我先回广安宫了,晚些时辰再来找你罢。”青亭扔下这句话便逃也似地走了。 青亭回广安宫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还困于政事里的皇兄,不知为何,忽然起了去看看皇兄的心思。 于是,主仆两人便中途改了道,向上清宫而去,上清宫是群臣和皇帝议事之所。 走到半路的时候,青亭忽然顿住了。 九曲回廊里,她听见回廊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扬水昨日溃堤了,前去治水的驸马傅延年也失踪了呢。” “傅延年倒也是可怜得很,这些日子,连日大雨,想不溃堤也难啊,偏偏皇上倚重。” “看来太得皇上倚重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昨夜接到急报后,皇上就下旨要瞒住这个消息,你还敢说,是不是脑袋在脖子上待腻了,想换个地方呆呆?” “皇上为了稳定人心瞒住这消息倒是情有可原,不过,我觉着,倒是像为了长乐公主呢,长乐公主对那傅延年爱得死去活来的,若是知晓了此事,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毕竟皇上一向对长乐公主很好,平日里哪个大臣提什么后宫之事,肯定要被打板子,但长乐公主在皇上面前提这事时,可是半点事都没有。” “皇上和长乐公主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哪里是朝臣可以比的。” “别说了,我们还是快走罢,宫里人多口杂,若是这消息从我们这里泄露出去,皇上指不定……” 人声渐渐飘远。 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青亭身子一歪,桂花糕急忙上前扶住青亭,青亭推开桂花糕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接下来几章可能要放糖了。 放完糖之后,就要开始放虐点了,可能有各种神奇的剧情出没,是的,我要放恶毒女配出来了。 这一章的诗句是: “玉痕销,似梅花,更清瘦。 ”出自 吴文英的《夜游宫·春语莺迷翠柳》。 ☆、青青子衿(七) 皇兄: 恕青亭不告而别,万事皆是青亭之错,请勿怪罪桂花糕。 青亭 秦玉琛把手上的信揉成一团,他明明下了令,要瞒住这消息,没想到不仅没瞒住,还这么快就让青亭得知了,他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把纸团砸向桂花糕。 秦玉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桂花糕,厉声道:“你便是这样照顾公主的吗?连公主不见了一晚上也不知晓,如今才来禀告我!” “是奴婢的错。”桂花糕垂着头,泪眼涟涟,公主自听了那消息后便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1 把自己关在了寝殿中,还不许她去告诉皇上,她也未曾想到,公主居然会为了那傅延年只身赴险。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受罚,她没有看住公主,自是该受罚,她只担心公主,公主从未离过她,如今,公主只身去那名州府,而扬水已溃堤了,那名州府一定是……公主的身子金贵,如何受得住那些苦? 秦玉琛本想处置了这桂花糕,但想着若是有一日青亭回来了,得知他处置了桂花糕,一定不会善了,只吩咐柳非听打了她五十大板。 屋外传来一阵闷哼声和板子打在皮肉上的钝声,秦玉琛看着广安宫里的一切,怒从心头生。 他就知道,那傅延年不是什么善茬。 秦玉琛眯了眯眼,看着寝殿里的那张锦绣山河图的帐子。 桂花糕被打完五十大板的时候,青亭正乔装打扮混在一群南下的客商里,想要同他们一同出城,寒风刺骨,胡乱地往脸上拍。 为了行事方便,她一出宫便回了京城,找到衣铺,换了男子的打扮,她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因此,只选了寻常的衣衫。 单薄的披风仍抵不住刻骨的寒意,冷意从披风钻进脖颈,青亭忍不住拢了拢衣衫。 临出城前,青亭回头看了一眼,京城,落满雪的京城,不知她可有再回来的时候。 昨晚趁着桂花糕熟睡的时候,她偷偷溜出了广安宫,躲过巡逻的侍卫,偷偷到了冷宫,随后从冷宫的一口枯井出了宫,枯井下有地道,直通宫外的一处乱葬岗,那枯井是她从前在宫里乱逛时发现的,那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知晓,连桂花糕都不知晓有那样一个地方。 身边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青亭知晓那是客商们身上的味道,她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出了城后,青亭便同客商们分道扬镳了,因着大雪,南下的客船都停了,因而青亭只有先到常州府再转水路。 从京城到常州府要三四天天的路程,青亭便去租了一辆到常州府的马车。 青亭靠在马车壁上,这几日她睡得不是很好,只能靠着白日坐马车的间隙补眠,她总是梦见傅延年被水吞没的场景。 “吁!”车夫忽然勒住了马。 青亭被这一变故惊得没了睡意,她掀开帘子正欲问是何事,却见车夫面露为难地看着她。 “老张,何事?” 车夫老张一头斑白,因着年纪太大没多少人愿意雇他,青亭见他赶车的本领还算好,便雇了他。 老张指着地上的人影,道:“公子,老夫刚才真没看见路上有人,结果一到这,这姑娘……她就从一旁窜出来了。” 青亭下车看了一眼,正如老张所说,躺在地上的是一位姑娘。 她有两片樱唇似桃花,又弯又细柳叶眉,一身青衣,腰间缀着许多小小的玉环。 但这姑娘紧闭着眼,眉头微蹙,青亭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十分烫人,想来应是发烧了。 青亭抬起了这姑娘的手,她见这姑娘手上许多细茧,便猜测这姑娘是江湖中人。 青亭忽然起了旁的心思,她实在很想知晓那双紧闭的眼是怎样的风采。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把这姑娘丢在这里,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碰上歹人那就……”老张絮絮叨叨地在青亭耳边道。 “老张,你来搭把手,我们一同把她搬到马车里去。”青亭转身对老张道。 “是,公子真是好心人。”老张感慨地说道。 两人把这姑娘搬到了马车里,因着马车并不大,青亭便让这姑娘枕在自己腿上,又给她拧了帕子,敷在额头上。 马车晃晃悠悠,在快要进城的时候,青亭忽然感到脖子上多了一个东西。 青亭缓缓睁开眼,却见之前救下的那一个姑娘用簪子抵着她的喉咙。 “姑娘便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青亭微微一笑,缓缓道,从这姑娘的眼神里,她知晓这姑娘并不是江湖中那些打着快意恩仇的名头滥杀无辜之辈。 水环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衣衫完整,见青亭面无愧色,便知晓确是这人救了自己。 “请恕环珮无礼。” “环珮,你是水环珮?”青亭别有意味地看着眼前的姑娘,难怪她腰间有那么多玉环。 腰间环珮,胜过水中芙蓉。 若是她记得不错,阿月曾与她说过:水环珮和月如襟要成亲了。 水环珮刚卸下的防备立刻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冷冷地看着青亭,道:“莫非你也要学那些迂腐之人,骂我不知羞耻?” 青亭摇了摇头,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她自不会再去添一把柴,她缓缓道:“不,在下只是好奇,你和月如襟不是要成亲了吗?” 水环珮听见月如襟两字时,脸上一白,水环珮咬着牙道:“关你何事?” 人有逆鳞,青亭这才猜到自己怕是触了水环珮的伤心事,她拍了怕水环珮的肩,曼声道:“不知水姑娘要到哪里去?若是顺路的话,在下倒是可以带姑娘一程。” “谁要你带?”水环珮起身便要走,谁知刚站起来身子便一歪,向青亭的怀里倒去。 青亭苦涩一笑,这下她倒是美人在怀了,可惜,她不是话本里的浊世佳公子。 “水姑娘……” 青亭喊了一声,却听水环珮浅浅喊了一声“阿襟”。 青亭失笑,她虽是阿衿,却不是水环珮的阿襟,情之一字,倒是困人至深。 到了客栈,水环珮方才醒过来。 她蹭的一下坐起身子,眼神仍有几分恍惚地看向四周。 青亭端了一碗莲子粥到水环珮面前,水环珮怔怔地看了一眼,随即拂开了青亭端来的莲子粥。 莲子粥落在地上,青亭看着地上的莲子粥,又看了一眼水环珮,良久,才缓缓道:“我知晓水姑娘脾气不好,但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的,且不说我救你在前,若是水姑娘不想喝这莲子粥,大可说一声,何必糟践这莲子粥!” 水环珮愣了愣,随即伏在膝上哭了起来。 青亭皱了皱眉,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哭,而且,这受了委屈的人,分明是任劳任怨的她,不是吗? “对不住。”水环珮道。 青亭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水环珮的肩,僵硬地安慰道:“你别哭了,有泪不轻弹。” 水环珮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青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水环珮也没和她说过,不是吗?她要如何知道? 水环珮抬起头,失神地说道:“他逃婚了。” 青亭这才明白水环珮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她叹了一口气,道:“那你预备如何呢?” 水环珮握了握拳头,坚定又缓慢地道:“我要去找他。” 青亭皱着眉头问道:“那找到之后呢?”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2 “我……想问问他为何要逃婚……” “你要去哪里找他?” “名州府。” 青亭笑了笑,提议道:“恰好我也要去名州府,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水环珮皱了皱眉,道:“好,看在你也是女子并且救了我的份上。” 青亭一愣,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人识破了。 “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水环珮扬了扬眉,道:“我若不是之前烧糊涂了,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发觉,你虽用粉遮住了耳洞,又穿着高领的衣衫遮住了喉结,但你眉目之间的那股子女子才有的英气,却是遮不住的。” 青亭缓缓一笑,道:“既如此,在你面前,我也不必强装男子了。” “有了我在,你不必担心这路上会遇着不平之事,但凡我水环珮在你身边一日,便护你一日,这是我欠你的。” 水环珮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止是因着她对月如襟的死缠烂打之事,还因着她使的兵器,旁人都是用刀剑,再不济也用暗器,而水环珮的兵器则是她身上所佩的玉环。 环珮一出,见血方归。 只是,人多爱猎艳之事,因此,水环珮不知廉耻倒追月如襟的名声远远盖过了她的武艺。 “那如此说来,我似乎占了很大的便宜?”青亭歪着头问道。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由一碗莲子粥引发的嫌隙也在这笑声中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副本来了,下一篇也会有这个副本,毕竟我贯彻的原则是:不要浪费取的每一个人物的名字(话说取名字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取的名字不喜欢的话就写不下去)\(^o^)/~ 水环珮和月如襟的名字出自杜牧的《沈下贤》中的“水如环珮月如襟”一句。 不知不觉今天居然写了一万字,发了两章,被自己惊呆了,好吧,坑太多,我接着战斗去了。 下一章见傅延年,敬请期待。 这一章的是:“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 ”出自周邦彦的《解连环》。 ☆、青青子衿(八) 同水环珮到了名州府后,青亭便同水环珮在城门分了手,这几日的相处,她倒是颇喜欢水环珮这姑娘的,只是可惜,月如襟似乎并不像她一般。 青亭叹了一口气,便往茶楼而去,消息最灵通的,应当是茶楼。 青亭进了茶楼,便有小二迎了上来。 “公子,您喝点什么?”小二殷勤地替青亭擦着桌子。 “来一壶好茶便是,对了,和你打听一事,你可知晓前些日子朝廷派来的傅钦差落水之事?” 小二挑了挑眉,道:“公子,您这可就是问对人了,这名州府大大小小的事,就属小的我,最清楚了。” 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瞥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只是,公子,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青亭如何听不出小二的话中深意,立刻从袖子里掏了一锭银子出来,放到了桌上。 小二麻溜地把银子收到了自己的袖中,看着青亭,道:“那傅钦差落水好几日了,落水的时候正在堤上,但名州府的知府虽吩咐了许多人去搜查,但这名州府,水浑得很,公子还是莫蹚这趟浑水的为好。” “多谢。”青亭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 青亭喝了两口茶便搁下银子,出了茶楼去买了一匹马,便往溃堤处而去。 一路上青亭看见了许多拖家携口的流民,名州城里歌舞升平,好不热闹!而一墙之隔的名州城外却是这般景象,莫非名州府的知府都没有安置这些流民吗? 青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她从小在京城长大,从未见过水灾,但站在溃堤旁,青亭却是心有戚戚。 极目望去,茫茫的一片皆是夹着泥沙的水,青亭原还想着,凭着傅延年的武功,许是能从这洪水的口中逃生才是,但如今,她却是明了了,在这样浩荡的水面前,纵是武功再好,也无法逃脱。 这泥水下,也许有许多百姓的家。一场洪水,淹没的何止是房屋? 只愿人心也不被这洪水淹没才好。 青亭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走在水边,一个捕快模样的男子却忽然叫住了她。 “公子,这水边危险得很,而且,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地待着多好,何必来这水边吹着冷风?” 青亭细细地打量了这男子一眼,只见他约莫三十,脸上有几分饱经世故的沧桑,但眉眼之间,仍有几分掩不住的淳朴。 “那你们又在这做什么呢?”青亭眯着眼,看向这男子和他身后的几个男子。 “我们是受杨知府之命在这里搜寻傅……”他还没说完,另一个男子便扯了扯他的手,对青亭抱了抱拳,道:“公务在身,失陪了。” 青亭目送着几人远去,虽然几人的声音很小,但她还是能听清他们的谈话。 “你为何不让我说……” “少说话,多做事,这样才活得久……” 青亭转身,看着浩荡向下流去的扬水。 皇兄在这扬水建堤之事上费了多少心思,她是知道的,傅延年在治理扬水上费了多少心思,她亦是清楚的。 如今,这堤坝轻易便被这场洪水冲毁,是人为还是天意? 而这群找人的捕快只在这落水之处搜寻,水流湍急,傅延年怕是早就被冲到了下流,这群捕快若是想要追寻傅延年的下落,早就到下游去寻了,而现在,看来,他们根本无意追寻傅延年的下落。 青亭叹了一口气,看来,之前倒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孤身到了这名州府便可找到傅延年,但现实却远比她所想的还要残酷,但,名州府的这趟浑水,她蹚定了! 青亭拢了拢衣领,名州府的冬日虽不下雪,但不同于京城的干冷,名州府的冬日却是湿冷。 寒风裹挟着湿气而来,扑在人脸上,风从四面八方来,叫人无法挣脱。 青亭站了一会儿,随即转身回了大道,骑着马向下游的村庄而去。 青亭一连询问了好几个村庄,都不曾找到傅延年的痕迹。 傅延年,你在哪里? 不远处袅袅升起一股炊烟,青亭叹了一口气,随即下了马,牵着马向这村庄而去。 青亭观察了一下这村庄,这村庄离水边只有不到半里路,傅延年极有可能在这村庄里。 想到这里,青亭心头一热,大步向这村庄走去。 刚到村头,便碰见了一个坐在院子门口的小板凳上,正在纳鞋底的大娘。 青亭立刻上前,温声道:“这位大娘,在下想打听一事。” “什么事?”大娘放下鞋底,狐疑地看着青亭, 青亭道:“村子里最近可曾救起什么人?” 大娘摇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3 了摇头,道:“这都发洪水了,大家接济自己的亲戚都来不及,谁有那心思去管旁人的生死啊?” 青亭点了点头,道了谢,随即牵着马欲离去。 临上马之前,她忽然听到了大娘的一声嘀咕。 “这都第几拨人了,真是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青亭脚步一顿,心头忽然敞亮了,转身向大娘走去。 大娘站起身,收了小板凳正要往院子里走,见青亭又回来了,有几分惊愕地道:“你怎的又回来了?” 说完这话,大娘才发觉自己这话露了馅,镇定地道:“公子去而复返,莫非还有什么想打听的事情?” 青亭摇了摇头,一脸担忧地道:“我是为寻亲而来,当日溃堤之时,我的兄长也随傅钦差落了水,知府派了许多人搜寻那傅钦差,我心系兄长,便亲自来寻,如今天也快黑了,但没个落脚处,不知大娘家里可方便?我愿意付银子。” 大娘看了一眼青亭,见她脸上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也不禁有几分动容,道:“在我家住便是,恰巧我家儿子前些日子跟他媳妇一同去探亲去了,你便住在他的屋里便是。” “多谢。”青亭向大娘道了谢,便牵着马进了院子,把马系在了院子里的一根柱子上。 “大娘,趁着天还没黑,我想先去水边看看,顺便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见过我的兄长。” “公子待兄长倒真是好。” 青亭默然,随即出了院子,在村里转了一圈。 走到一户人家院子外的时候,青亭忽然闻到了一阵悠悠的药香,原来院子里有人正在熬药。 青亭正欲往前走,却发觉院门口有一堆药渣,其他药青亭认不得,但有一样,她却是知道的,她小时常常患伤寒之疾,便认识了几味中药,而这药渣中,恰好有一味桂枝。 桂枝,是治伤寒的。 青亭走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一个少女立刻迎了上来,看着青亭,忽然红了脸,垂下头,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不知最近可曾从水里救起过什么人?” 少女的眼里登时便多了几分防备,看着青亭道:“这里没有公子要找的人。” “前些日子溃堤的时候,我兄长也落了水,一直没有消息,我便一直在下游寻找兄长的下落,姑娘果真没有……” “说了没有便是没有……”少女有几分心虚,作势便要赶青亭走。 “小花,且慢,里面的公子说要见一见这人。”一个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老汉忽然走了出来,对两人说道。 青亭松了一口气,她发觉,女子实在比男子难缠多了。 “爷爷!” 少女愣了一会儿,脸色忽白忽红,最后跺了跺脚,接着熬药去了。 青亭踏进屋里,一阵咳嗽声传来,青亭忽然眼眶一红,老汉为她掀开了帘子,她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她的驸马,傅延年。 “兄长!”青亭一看见傅延年就向傅延年扑去,在她抱着傅延年的一刹那,她发觉,傅延年的身子,僵住了。 耳边响起几声咳嗽,青亭急忙松开傅延年,见他一脸疑惑,想来是不解自己为何扮作了男装,还唤他哥哥,立刻向他眨了眨眼。 傅延年缓缓地伸出手,拍了拍青亭的肩,道:“弟弟。” “这下可好了,大团圆了。” 老汉拍了拍手,又接着道:“这位小公子,你的兄长可真是命大,那日我正好去水边,结果就看见了你的兄长,救回来后又昏睡了好几日才醒过来。” 青亭心中欣喜,从袖子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塞到了老汉的手里,又拜了拜,道:“多谢老汉对我兄长的大恩。” 老汉摆了摆手,正欲推辞,青亭却开口道:“这点谢礼在我看来却是不够的,老汉莫要推辞,大可把这钱收下,来日为您的孙女置办一份好嫁妆也好。” 老汉听到“嫁妆”时愣了愣,随即不在推拒,收下了银子。 “你们兄弟许久未见,想来有许多话要说,老汉先出去了。”老汉说完便出去了。 沉默良久,傅延年正欲开口,却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傅延年的样子让青亭十分心疼,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眼泪。 “你别说话了,我来说便是。”青亭伸手捂住了傅延年的嘴。 “我想你没有透露身份,我知晓,这名州府的□□,所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傅延年点了点头。 青亭当夜便带着傅延年离开了村子,临走前还给大娘和老汉各留下了一张银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想,傅延年看到青亭喊自己兄长的那一刻,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最近突发奇想,准备给乔木篇再写一个高糖的番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写的文里,只要写到主角成亲,最后一定成不了,也许这就是来自单身狗的怨念。 先不说了,去码字了,我要做一个有存稿的人。 这一章的诗句是: “黄鹤楼中吹玉笛, 江城五月落梅花。”出自李白的《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 ☆、青青子衿(九) 从村子离开后,青亭和傅延年便躲到了明州城外的安平寺里,安平寺的主持曾受过傅延年的恩惠,便把两人安排在了后山,时不时地送一些药和必需的吃食来,因而,两人便安心地在安平寺的后山住下了。 安平寺香火鼎盛,只是,栽满翠竹的后山却是人迹罕至,这也是为何主持会把傅延年安排在后山的原因。 青亭推开门,竹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碗里的药,眼里的忧虑更多了几分。 这是住持开的药,只盼这服药能有些效用罢。 “傅延年。”走进去的时候,青亭脸上已换了一副模样,仿佛之前不曾有愁云笼罩在她身上。 傅延年拼命克制着咳嗽声,笑了一笑,道:“多谢。” 青亭笑了一笑,放下药碗,道:“你我是夫妻,何必如此客套?” 傅延年喃喃道:“是啊,你我是夫妻……” 青亭看着药被一口一口送进傅延年的嘴里,她皱了皱眉,道:“你之后有何打算?” 他们之所以不急着回名州城就是因着傅延年的身子,他如今的身子,哪里经得起那幕后黑手的追杀? 虽然青亭有着长乐公主的身份,但狗急跳墙这个道理青亭却是知道的。 傅延年顿了顿,神色坚毅地道:“待到身子好些,我会联络邓大人,他是名州府里为数不多的清流了。” 青亭迟疑地开口道:“邓大人会不会也是……” 邓大人的名声她也听说过,是难得的朝野上下都交口称赞的贤臣,并且,邓大人正是皇兄不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4 久前调到这名州府的,只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道理,她也知道,虽然皇兄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如果这邓大人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呢? 如今这情形,若是那幕后之人想要斩草除根,她虽是公主,但身边一无护卫,二无印信,幕后之人便是……她不得不防。 傅延年沉默了一会儿,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唯独他不会。” 青亭起身,道:“那你觉着这幕后黑手会是谁?” “名州府知府杨似道,我手里有一本他贪污的账簿。” “账簿可会有假?” 傅延年摇了摇头。 “他贪了多少?” “我手里的那本上,他贪了五百万两……” 早前青亭也听说过杨似道的名声,杨似道是老臣了,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便十分倚重他,而父皇之所以倚重他是并非仅仅是因着他出身贫寒便于掌握,而是为官多年却一直公正清廉,只是,官场里浮沉许久,当年的贤臣,今日的…… 青亭忽然想起了那一首诗。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青亭叹了一口气,许多年后,再回想此刻,她依旧会是如今的心思吗? “那你落水之事是他……”青亭话还没说完,便见傅延年浑身忽然多了一股悲戚,她讪讪地住了口。 傅延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悠远地看了一眼窗外淅沥的雨。 杨似道只是为了掩盖罪证,便在堤上做了手脚,他可知,这淹没的不止是良田? 青亭垂眸,她忽然想起了同傅延年一同来名州府的柳轻舟,柳轻舟是傅延年的至交,他们的交情她也知晓,溃堤之时,柳轻舟亦在傅延年身旁,而如今看来,柳轻舟怕是凶多吉少。 “那你病好后打算如何?” “在之前,我便借着其他名头把南风打发了出去,那账簿也在他手里,我已定好了联络的法子……只要回了名州城,联合邓大人这两年在名州暗暗经营的势力,不愁解决不了杨似道这条大蛇……” 青亭叹了一口气,道:“我去给你煮一碗梅花汤饼罢。” 昨日主持派一个小和尚送来了一袋面粉和一些猪骨,小和尚仍是一脸的天真无邪。 青亭不由地想起了小时,母后常常挽着衣袖给她、表哥还有皇兄做这梅花汤饼。表哥自舅舅和舅母都去了后,便被母后接到了宫中,一直到表哥患了眼疾。 当年父皇登位后不久,父皇和舅舅就削藩一事大吵了一架,后来父皇索性把舅舅远派,谁知去赴任的路上,一场小小的伤风便夺了舅舅的命,消息传到被留在京城里养胎的舅母耳边的时候,舅母和母后正在佛寺拜佛,舅母和母后一慌,两人双双早产,只是可惜,舅母和舅母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保住,而母后则生下了皇兄。 母后自此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哪怕生下了她亦是如此,后来,父皇变了心…… 青亭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面粉。 “你再不动手,便要天黑了。”青亭怅然一笑,随即戳了戳自己的手。 青亭挽起衣袖,先是在锅里掺了一大锅水,又蹲下点了火送进了灶里。 水涨时,青亭在锅里放了一些姜片和辣椒,然后,又放了猪骨,准备好汤后,青亭这才转身去和面。 青亭正揉着面,却惊觉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黏着在自己的背上。 莫非是傅延年?难道他饿得等不及了吗? 青亭缓缓转过身去,正好和傅延年的目光相接。 “你饿了吗?我这就……” 傅延年看了她好一会儿,眼里似乎有千山万水,又似有重重暮光,隔着远山而来。 青亭手中的动作一下子就滞住了,傅延年总是有让她失神的本事。 “我只是来看看你可有什么要帮忙的?”傅延年难得地带着几分无所适从。 “我……我很快就好,你等我一会儿便是……” 傅延年应了一声,随即默默转身出了厨房。 傅延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眼里,青亭这才松了一口气。 青亭转身加快手中的动作,揉好了面后,用模子印了梅花后,便把梅花状的面片扔进了锅中。 看着梅花在锅中水雾中起伏,夹着猪骨的香气,青亭却是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儿后,青亭立刻捞了两碗梅花汤饼起来,端到了傅延年面前。 “你尝一尝罢。”青亭把筷子递给了傅延年。 傅延年接过筷子,缓缓地夹了一朵梅花送进了嘴里。 “好吃吗?”青亭忐忑地问道。 傅延年点了点头,随意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厨艺?” 青亭笑了笑,道:“我厨艺一向很好。” 只是你从不肯尝一尝罢了。青亭在心中默默想道。 沉默地用完两碗梅花汤饼后,外面的天已黑尽了。 竹屋里只有一张床,因而两人一直是同床而眠,只是两人都各怀心事,并未有任何亲昵举动,但这一晚,在淅沥的雨声下,在快要坠入梦乡之时,青亭忽然听见黑暗里响起一道声音。 “阿衿,前事,我们都忘了罢。” 那人顿了顿,又接着道:“阿衿,我会试着待你好一些。” 仿佛置身幽暗,茫然不知所措,忽然有一簇灯火,隔着重山,看不真切,但恍惚间,忽生巨风,重山忽然没了踪迹,那灯火飘到了面前。 你要握住吗? 这救你于黑暗的灯火在你面前时,你要握住吗? 青亭一个激灵,再无睡意,攥着被子,没说话,但无言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湿了枕头。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在雨停了的时候,傅延年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向住持告了辞。 临走前,青亭回头看了一眼这竹屋,若是可以,她倒是宁愿和傅延年一辈子都住在这竹屋里。 “你在想什么?” 傅延年忽然牵住了她的手,青亭心头一颤,抬起头去,却只看见傅延年的侧脸,在雨后明艳的山光里,明明暗暗,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心。 傅延年脸上有淡淡的笑意,青亭微微一笑,回握了傅延年的手,道:“无事,我们走罢。” 两人乔装打扮回城后,便找了南风,又悄悄埋伏在邓大人府宅旁。 随后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在傅延年和邓大人的联手之下,杨似道及其手下的一众贪官自然也落了法网。 等到处置完溃堤之事后,已是腊月二十八了,名州府里一派热闹的景象让青亭想起了早前答应皇兄陪他过年之事。 青亭前几日便给皇兄去了信,但没有回音,皇兄许是生气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5 罢。 青亭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站在院子里的傅延年,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用手拨弄着手腕上的那一颗琉璃珠。 微微的疼痛袭来,青亭捂着头,缓缓地揉着,但疼痛却一分不减,反而愈发剧烈起来,她想唤丫鬟,但却嗓子里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她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青亭挣扎着想起身去找院子里的傅延年,但身子却不听使唤。 “傅延年......” 一片黑暗涌了上来,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青亭只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又煮了梅花汤饼......今晚的最佳配角奖颁给梅花汤饼君,鼓掌\(^o^)/~ 不说了,晚安...... ☆、青青子衿(十) 青亭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白雾茫茫。 她用手拨开雾,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在雾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凉亭,而亭子上,立着一个黄色的身影。 青亭缓步踏上凉亭,那人依旧纹丝不动。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清冷的眼看向她。 青亭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她会在梦里再一次看见这人。 这是自落水那日后,她第一次看见这人,上次她惊慌失措,未曾仔细瞧过这人的面貌,只晓得她的名字。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这句诗里藏着她的名字,琉璃。 面如芙蓉,眉似柳叶,素手风袖,一身黄色绣花曳地长裙,在雾散与雾起之间,盈盈地出现在你眼前。 “你来了……”琉璃冷冷道。 “我……” “你是想问为何你会头疼?” 青亭点了点头,琉璃只告诉过她她只有十个月性命之事,却未曾告诉过她为何会头疼。 琉璃伸手缓缓抚平了青亭蹙起的眉头,曼声道:“太容易得到之物往往会被等闲视之,你的性命来得太容易了。” 青亭心中一惊,正要回答的时候,琉璃的身影却忽然消失在了眼前。 她怅怅然站在亭子里不知做何事的时候,忽然从雾里响起一阵呼唤。 “阿衿……” 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双手,把青亭拉出了梦境。 青亭缓缓睁开眼,正好撞上傅延年的那一双眼。 “你醒了……” 傅延年夹着几分惊喜的声音轻轻地砸在青亭的心头,青亭心头一颤,不知为何,她伸手抱住了傅延年。 “大夫已替你瞧过了,你这些日子太劳累了,所以才昏倒了,你不必害怕。” 在幽香袭来的时候,傅延年愣了愣,随即,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青亭的背。 傅延年难得的没有推拒,青亭安心地贴着傅延年的胸膛。 隔着皮骨,她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令人安心的声响,一声,一声,又一声,缓缓冲散她心头的焦虑。 阿衿,你不晓得,我方才多害怕。 傅延年把下巴搁在青亭肩上,暗暗想道。 他和她之间,自成亲之后便横亘着一道墙,她越不过来,他不肯越过去,但这十几日的相处,却将她送到了他面前,他见到她倒地时,那份害怕,没有人能知晓。 这世上,有白头如新,也有倾盖如故。 她和他的前几年,是白头如新,而这短短的十几日,是倾盖如故。 既然晓得了她的好,他便再也不愿意放手了。 他亦曾是江湖中人,不惧生死,他却害怕,她也如柳轻舟一般,死在他面前。 “今晚名州城有灯会,我带你出去瞧瞧罢。”傅延年替青亭拢了拢额上的碎发。 惊喜来得太快,以至于青亭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来不及思索,便道:“好。” 两人到街上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一盏盏灯似星辰,一颗一颗地在眼前亮起来。 各式各样的灯让青亭有些目不暇接起来,最后,她停在了一盏转鹭灯面前。 “这盏转鹭灯多少钱?”青亭轻轻抚着转鹭灯,这盏转鹭灯制作得十分巧妙,在这盏灯上浮动的并非马,而是一个执剑的人,灯影转动,那执剑的人也跟着起起落落。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盏转鹭灯整个名州城就这一盏。”摊贩笑了笑,接着道,“不过,这位姑娘怕是不晓得这灯会的规矩,这转鹭灯是不要银子的。” “那若是我想要这盏转鹭灯该如何呢?”青亭专心地看着灯里执剑的人。 摊贩道:“姑娘若是想要这盏转鹭灯,需得到前面去猜灯谜,猜中一个灯谜便有一张红色的桃花笺,集齐五十张便可换这盏转鹭灯了。” 摊贩见两人仍有疑惑,便把这灯会的规矩细细地与两人讲了。 青亭点了点头,傅延年笑了笑,道:“走罢,去猜谜。” 如同浸在蜜中,青亭觉着,这几日,恍惚得像一个梦,若这是一场梦,她宁愿醒得晚一些。 “走罢。”青亭握住了傅延年的手。 两人走到前面的时候,猜灯谜的地方已是人山人海。 拥挤的人潮让青亭有了几分怯意,傅延年却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用高大的身子护住了她,带着她挤进了拥挤的人潮。 两人停在了一盏灯前,灯下系着一张桃花笺。 青亭缓缓念出了桃花笺上的灯谜:“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打一花名。” “这是严蕊的《如梦令》,但这是什么花呢?” 青亭读过这首词,她当时还和表哥讨论过这花呢,但如今,要她乍一下说出这花名,她却是想不起来了。 正当青亭绞尽脑汁之时,傅延年却长臂一伸,取下了这张桃花笺,按着方才摊贩告诉他们的规矩,一旦取下这桃花笺,若是猜不出灯谜的话,是要罚银子的 却听灯火与幽暗之间,他缓缓道:“武陵人,这是桃花。” 青亭恍然大悟,两人又走向另一盏灯。 傅延年看了一眼桃花笺,缓缓道:“道是花来春未。道是雪来香异。竹外一枝斜。野人家。 冷落竹篱茅舍。富贵玉堂琼榭。两地不同栽。一般开。打一花名。” 青亭笑了笑,道:“这是郑域的《昭君怨》。” 青亭的笑容让傅延年的心里也不禁多了几分暖意,他伸手取下了这张桃花笺。 “梅花。” 两人相视一笑,又默契地向下一盏灯而去。 “这次我来念罢。”青亭抢先一步走到了灯下,看了一眼灯谜,随即又回头看了一眼傅延年。 恰是这一回头的温柔,撩动他心。 傅延年愣了愣,随即应了青亭所说之事。 青亭缓缓道:“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6 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打一花名。” 傅延年正要说出谜底,青亭却忽然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伸手揭下了那一张桃花笺。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有万家灯火,她的声音似月光明亮,让周遭万物都归于沉寂。 “这是姜尧章的《念奴娇》,这是荷花。” 一声一声,敲着他的心。 两人发愣的时候,人群却不知怎的忽然涌动了起来。 “月如襟在那边……” 两人便被冲散了,青亭被人群推着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小巷。 她环视四周,又找了好一会儿都不曾找到傅延年的踪迹,忽然,一道清影笼住了她的眼。 隔着昏黄的灯火和人群,青亭依然能一眼发现傅延年,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想向他跑去,却发觉她的脚已不听使唤了。 他却缓缓向她走来。 “我们还没凑齐五十张桃花笺呢?”他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集齐了五十张桃花笺回来的时候,摊贩一脸惋惜地道:“两位来得迟了一些,这盏转鹭灯已被那姑娘领走了,你瞧,还没走远呢。” 摊贩说着还给青亭指了指那姑娘的方向,顺着摊贩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青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青衣环珮,那姑娘想必就是水环珮了。 青亭又看向她身旁的那个男子打扮的人的背影,她忽然想起方才人群里有人说了“月如襟”。 那两人动作亲昵,想来水环珮已得了她想要的了。 “怎么了?”傅延年道。 青亭摇了摇头,道:“我们回去罢。” 回去的路上青亭一直沉默着,傅延年以为青亭是因着那盏没到手的转鹭灯,却不知,青亭别有心事。 青亭想的是,水环珮和月如襟之事。 两人回了别院,便有下人殷勤地迎了上来。 “阿衿,我有些要事要处理,你在屋里等着我。” 青亭淡淡地应了一声。 傅延年走后,青亭百无聊赖,便翻起了话本,她不曾想,原来冷眼看蟹的话本竟流传得这般广。 忽然听到院子外响起一阵动静,她疑惑地走到院子里。 却见院子里,有一人转过身,笑眼盈盈,他的手里握着一盏转鹭灯。 原来傅延年所说的要事便是这个吗? “阿衿,听闻你善丹青,不知今日可否屈尊为这转鹭灯画上几幅画呢?” “乐意之至。”青亭缓缓道。 青亭很快就磨好墨,伏在桌上画了起来。 她画的是傅延年执剑的身影,傅延年已不知被她画过多少次,因而她画起来甚是得心应手。 不消一会功夫,她便画好了这转鹭灯所需的画。 傅延年拿起画,在看到画上人的脸时,他愣了愣,他没想到,青亭所画之人,会是自己。 “为何是我?” “本宫只会画你。”青亭无奈又赖皮地说道。 “那这只剑上的蜻蜓呢?” “那是我……” 傅延年仿佛听到了一朵花,缓慢地开在他心底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出自白居易的《简简吟》。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出自严蕊的《如梦令》。 “道是花来春未。道是雪来香异。竹外一枝斜。野人家。 冷落竹篱茅舍。富贵玉堂琼榭。两地不同栽。一般开。”出自郑域的《昭君怨》。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出自姜夔的《念奴娇》。 对了上一章,忘说了,这一章补上。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出自白居易的《放言》。 这章应该够甜吧?下一章再撒点糖,我就要开虐了。 ☆、青青子衿(十一) 青亭走进屋里的时候,傅延年正埋头在书桌上处理着公务。 青亭放下一盏冰杏茶,幽幽道:“傅延年,今日是除夕。” 傅延年放下笔,用手指戳了戳青亭的额头,叹道:“我知晓。” “你今日……”青亭欲言又止地道。 早前邓大人便递了帖子来邀她和傅延年去邓府过年,她自然是推拒了此事,只是,她还不曾问过傅延年的心思…… 傅延年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却忽然笑了笑,道:“我自会陪着你。” “别动。”傅延年忽然伸出一只手捉住了青亭的肩膀。 青亭被傅延年吓得不敢动弹,她站在原地,仍是不明所以,但傅延年却是温润一笑,拿出了一支白玉蜻蜓簪缓缓插进了青亭的发间。 “之前在街上瞧见了,便替你买了一支。” 傅延年居然替她买了簪子,心头涌起一股欢喜,青亭立刻到了梳妆镜前,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那支白玉蜻蜓簪上的蜻蜓栩栩如生,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发上。 青亭不知为何,忽然多了一丝甜蜜。 这是傅延年送她的第一根簪子,往日里,他也只是送过她几次话本而已。 她并不歆羡举案齐眉的夫妻,只要有肯为她买一根簪子的傅延年,她便知足了。 青亭笑了笑,眼里是难有的活泼,她忽然转身走到傅延年面前,用双手捧着傅延年的脸,缓缓道:“郎君如玉,倒让我舍不得下嘴了。” 傅延年温润一笑,道:“佳人亦如玉,但我却是舍得的。” 青亭没说话,在这种时候,似乎任何言语都会毁去这一刻。 她想记住这一刻,到来日垂垂老矣之时,她或许还会想起此时此人,在她正当年华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巧,这个人也终于喜欢上了她。 除夕的下午,傅延年和青亭把别院里的下人们都放回了家,让他们各自和亲人团聚去了。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着,准备做拔霞供。 “阿衿,我以为你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青亭笑了笑,没说话,之前傅延年也问过她什么时候学的厨艺,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7 她自幼便爱折腾吃食,自然不会有不沾阳春水的时候。 “这拔霞供的名字倒是很雅。”傅延年缓缓道,他在江湖这些年,火锅倒是吃过不少,而这拔霞供却是头一回。 青亭切肉的手一顿,道:“然也,当初我在《山家清供》里瞧见这名字时,都未曾猜出这是什么,后来才明白,这原和火锅没甚差别。” 待到两人把吃食都准备好的时候,天已快黑了。 “傅延年,你快去给本宫把这儿的灯都点了。”青亭毫不客气地对着傅延年吩咐道。 傅延年打趣道:“长乐公主的架子倒是很大。” “你敢不从?” “在下不敢不从。” 傅延年笑道,乖乖地在院子里点起了灯笼,又在桌上放了那日他和青亭一起做的那一盏转鹭灯。 光影流转,锅里也渐渐沸腾起来了。 青亭用筷子夹起一块鲫鱼在锅里涮了起来,傅延年也熟练地在锅里烫着鲫鱼。 青亭涮好鲫鱼后夹到了傅延年的碗里,柔声道:“驸马请。” 傅延年笑了笑,把自己烫好的那一块鲫鱼夹到了青亭碗里,温声道:“公主先请。” 这顿饭,是青亭和傅延年这些年来难有的安谧时刻。 两人吃饱喝足躺后,青亭忽然又起了几分喝酒的心思,她看向傅延年道:“之前我们一同在重峦阁喝酒之事,你可还记得?” 傅延年点了点头,他自然还记得,青亭的酒量居然远远好过他。 两人提了两坛酒上了屋顶,坐到了半夜才回房睡下。 初九的时候,傅延年已将手中的差事办得差不多的时候,青亭和傅延年便欲动身回京城。 “怎么?舍不得走吗?”青亭笑了笑,看向傅延年。 傅延年摇了摇头,正欲说话的时候,忽然生了变故。 “傅公子……” 角落里忽然出现一双绣鞋,青亭定睛一看,那是一双缀着珍珠的绣鞋。 从那双紧握的手中,青亭察觉到,身旁的人在看见这人时,身子僵了一下。 来人竟是常素月,她这几年的噩梦! 她一身红衣,眉目温和,举手投足间皆是温婉。 于是,回京的路上便多了一人,常素月。 明日便到京城了,趁着傅延年午睡的功夫,青亭到船舱外透气。 这几日她在夜里醒来之时总是看不见傅延年的身影,待她出了船舱寻他时,却看见他和常素月立在船头,就像一对拆不散的璧人。 她的梦醒了吗? 青亭站在船上,此刻是清晨,加之回京是北行,秦国是越往北越冷,从江里吹过来的风仍有几分寒冽之气夹杂其中。 “公主有礼。”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青亭闭上眼,常素月就像藤蔓,不声不响地缠住你,等到你发觉时,她已长成了你的噩梦。 青亭徐徐转过身,看向来人,来人正是常素月。 “听说公主在追查落水一事,公主莫非不想知道,那一日究竟是谁害公主落了水吗?” 青亭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常素月,常素月脸上的笑落在她眼里,她只觉得刺眼得很,她并不企盼常素月会告诉她什么答案。 青亭转身正欲走,常素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走不动了。 “是我动的手,可是你知晓为何你查不到任何痕迹吗?”一向温婉聪慧的常素月脸上忽然多了几分佞气。 常素月笑得狰狞,道:“因为你的好夫君,傅延年,他替我掩去了所有痕迹。” 青亭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常素月面前,缓缓道:“你说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会信,常小姐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才是。” 常素月温婉一笑,用手缓缓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肚子里有一件绝世珍宝,她曼声道:“若是我说,我有了傅延年的孩子呢。” 青亭如被人在阳春三月的时候丢到冰窖里,指甲掐进手心,她依旧毫无察觉,她看着常素月,缓缓道:“你说什么?” “我有了他的孩子。”常素月笑得宛如一弯明月。 青亭往后一退,道:“常小姐愿意牺牲自己的名声,但本宫却不舍得驸马他让常小姐沾染分毫,因为,本宫觉得,常小姐的心思,太脏。” 常素月脸色一白,咬了咬唇,道:“傅延年他腰间有一处刀疤,不知公主可知晓?” 青亭心里咯噔一下,傅延年他腰间有一处刀疤,这事她是知晓的,但这事,除非贴身伺候之人,旁的人是再难知道的,常素月她和傅延年莫非…… 青亭心头一痛,却依旧笑着道:“便纵是驸马的孩子又如何?左右是多一个妾的事,不知若是常国公知晓常小姐上赶着做妾,又会如何呢?” 常素月道:“公主,若是来日我进了门,少不得要喊你姐姐的,我本是想好好和你谈谈的,但如今看来,倒是谈不妥了。” 要一个人把她的心上人分出一半来,这是搁到谁身上也谈不妥的事。青亭讽刺地想道。 青亭微微一笑,摘下一片柳叶,扔进了水里,柳叶浮在水上,并未沉下去。 她缓缓道:“本宫姓秦,没有姓常的妹妹,常小姐在这里好好赏赏景罢,待到显怀了,想必常国公就不忍心让常小姐出门了。” 青亭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的常素月。 但常素月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里。 “公主若是不信,三日后的午时到重峦阁便知。” 回到船舱,确信离常素月足够远的时候,青亭才卸下防备,无力地靠在了柱子上。 常素月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傅延年的吗?她想骗自己那不是,但傅延年在名州府见到常素月时的异样,傅延年同常素月…… 回到京城后,皇兄和表哥都出乎意料地并未对她多加责备,只是叮嘱她下次不可如此鲁莽。 皇兄没有责怪她,青亭觉着她是该高兴的,但她的心却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块。 三日后的辰时,青亭起身的时候,傅延年正在穿衣。 “你今日还要出去么?”青亭笑得很勉强。 傅延年正忙着穿衣,却没注意道青亭的异常。 “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什么事?” 傅延年愣了愣,倒是不曾想过青亭会追根究底,他缓缓道:“是公务。” 傅延年用了早膳后,便匆匆离开了。 桂花糕端着一盘桂花糕走了进来,一边狐疑地道:“怎的驸马这般匆忙?” 公主和驸马自从从名州府回来后,两人之间便亲昵了许多,驸马还搬进了公主的明珠院,这搁在从前,简直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 公主她总算苦尽甘来了,桂花糕默默想道。 青亭目送着傅延年远去,随即,默然转身,在匣子里拣了一块手帕塞进了袖中。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8 她想知道,傅延年和常素月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对外人道的秘密。 青亭编了一个借口,便骗过杏花糕,独自出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先给个【高能预告】:最终结局是开放式he。 下一章是大肥章...... 接下来几章会接着虐,常素月的孩子不是男主的哈,接下来会解释...... 好像这几章忘发诗句了,我的锅,补上: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出自李商隐《忆梅》。 “道是花来春未。道是雪来香异。竹外一枝斜。野人家。 冷落竹篱茅舍。富贵玉堂琼榭。两地不同栽。一般开。”出自郑域的《昭君怨》。 “恻恻轻寒翦翦风,小梅飘雪杏花红。 ”出自韩偓的《寒食夜》。 ☆、青青子衿(十二) 她骗不了自己,如若常素月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傅延年的,她不知晓她会如何?她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变成京城里的某些外表端庄但内心却早已扭曲的正室。 但她想求一个真相。 重峦阁离公主府不远,但为了避人耳目,青亭选了步行这一个法子,她拿出袖中的手帕蒙住了脸,抄了一条近路,向重峦阁而去。 到了重峦阁,当日同傅延年在屋顶喝酒的场景历历在目,青亭想起来,却是唏嘘不已,故地重游,却是这般景象。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从窗口往外看去,只看见荡漾的湖水,她忽然想起,这重峦阁有一小半是悬在水面上的。 楼下忽然传来开门声和两人上楼的脚步声。 脚步声一轻一重,这是一男一女无疑。 青亭环视了一下四周,但重峦阁里并无可藏身之处,无奈之下,青亭看向了那扇窗。 青亭早年和宫里的总管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因而,攀着窗弦躲在屋外并不是难事。 她只盼来人没有傅延年,那样她纵是落水也心甘情愿。 “孩子还好吗?”是傅延年的声音。 “很好。”常素月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青亭看了一眼常素月,便移开了视线。 常素月也不气恼,转身对着傅延年道:“阿年……我如今怀着孩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我怕他出生之后会被诟病……” “我会同青亭说此事……” 他会好好照顾常素月,那她算什么呢? 青亭身子一晃,发中的那支白玉蜻蜓簪便坠入了水中。 “素月,外面有人吗?”傅延年皱了皱眉头,说着便往窗边走来。 “没人,只是有一些没找到吃食的鸟罢了。” 常素月对着青亭笑了笑,嘴里轻声道:“你输了。” 是啊,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那孩子是傅延年的,她捂了这些年的石头,依然是一颗石头。 青亭心如死灰,松开了手,任由自己的身子坠入水里。 傅延年走向窗边的时候,只听见一阵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他加快脚步,走向窗边,却只看得见一圈涟漪。 “有人落水了?”他看向常素月。 常素月摇了摇头,道:“怕是你听错了。” 傅延年看着湖面的涟漪,默然不语。 青亭本以为自己会沉入水底,却在水即将淹没她的口鼻之时,有人素手一伸,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是琉璃。 青亭眨了眨眼,琉璃用手贴着她的衣衫,温热游走在全身,随后她便发觉,湿湿的衣衫已然干了。 青亭正惊异于琉璃这使衣衫变干的本事,琉璃却淡淡地开了口,道:“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为何却不肯顾惜?” 青亭脸一红,琉璃虽未曾指责她,但她却无言以对。 她的确未曾顾惜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她垂下眼,默然不语。 “你想活下去吗?” 青亭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琉璃波澜不惊地道:“心头血可救心上人,若是你的心上人肯拿心头血救你……” 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青亭垂下头,傅延年肯拿心头血救她吗? 青亭失神地回了公主府,在路上却忽然听说了柳轻舟全家被发落的消息,但她早已无暇他顾。 “公主,您总算回来了,驸马方才还来找您了呢?” 青亭摆了摆手,回了屋,坐了很久。 桂花糕又走了进来,道:“公主,常素月给您递了请帖。” 青亭接过桂花糕递过来的请帖,缓缓展开,请帖上是清秀的字迹。 明日辰时,重峦阁,恭候公主亲临。 “公主,您可要去?” 青亭慢慢坐下,靠着椅子,笑了笑,道:“常七小姐相邀,我如何敢不去呢?” “公主,是不是驸马又欺负您了?”桂花糕一脸疑惑。 青亭摇了摇头。 这一晚,傅延年没有来明珠院,而是回了治蔷院。 第二天一大早,青亭便独自去了重峦阁。 她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清丽的背影。 背影徐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公主,昨晚睡得可好?” 屈辱、愤怒齐齐浮上心头,但青亭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这是她作为一个公主最后的骄矜,哪怕是傅延年,也不能踏破她最后的骄矜。 “你有何事?倒不如直接说了。” 常素月微微一笑,摸着肚子,道:“既然公主如此爽快,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常素月顿了顿,接着道:“昨日阿年的话,想必公主也听见了,阿年他不忍心委屈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常素月的话还没说完,青亭便打断了她,冷冷道:“所以,你是做着想要我主动成全你们的美梦么?” 常素月笑了笑,道:“公主这般讨厌我,是因为我的姑母分薄了先皇对您母后的宠吗?” 青亭脸色一白,这些年,她一直很好地掩藏着这件事,她讨厌常素月,不止是因着傅延年,更是因着常素月那张和宛太妃一模一样的脸,没想到,却在今日被人一下子戳穿。 “可公主放心,我绝不会如我的姑母一般,费了那么多手段,只是一个太妃,我自是要做到正妻的。” “不过,若我是先皇,也不会选您的母后,毕竟人老珠黄还……” “啪!” 青亭扬起手打了常素月一巴掌。 常素月的脸上登时便浮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但她不怒反笑,捂着脸,轻声道:“公主信不信?这一巴掌,阿年会替我,向您要回来的?” “常素月,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再让我听见你口中说出一句和我母后有关的话,本宫一定送你去和你那姑母作伴!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39 ” 青亭撂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出了重峦阁,便碰见了不少大家闺秀,她们纷纷向青亭行礼,青亭心中不悦,绕过她们便离开了。 青亭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茫茫人海,何处是她的归乡?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环珮叮当的声响,青亭徐徐转过头去,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水环珮。 两人去了酒馆,水环珮给青亭倒了一杯酒。 两人喝了许久的酒,直到夜深,青亭忽然听见身旁的水环珮幽幽道:“你为何不问清楚?旁人之言未必可信。” 是啊,她为何不问清楚? 青亭闭上眼,她想,她明日就去和傅延年摊牌。 青亭再醒的时候,水环珮已没了踪影,只有留在桌上的一枚玉环和压在玉环下的一封信。 青亭缓缓展开信,信上是娟秀的字迹。 阿衿: 喝该喝的酒,赏该赏的月,来日有缘,自会相见。 青亭心中一动,她忽然有了和傅延年全盘托出这些事的打算。 青亭刚踏进公主府,桂花糕便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道:“公主,您昨晚去哪了?” “是我的不是,忘了和你说一声了。” “公主,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事……”桂花糕欲言又止。 “什么事?” “常素月的孩子没了……”桂花糕一脸怀疑地看向青亭。 青亭顿了顿,总算明白了桂花糕的意思,道:“你以为是我做的?” 桂花糕支支吾吾地道:“公主……” “傅延年在哪儿?”青亭问道。 桂花糕依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青亭索性自己去治蔷院找傅延年。 青亭正欲去治蔷院找傅延年,却在去的路上看到了傅延年,两人走到了优游亭。 她是想告知他一切的,从头到尾。 “若是有一日我濒死之际,求你用心头血救我,你可会应?”青亭倔强地想求一个答案,她不在意常素月,常素月与她何关?常素月的孩子又与她何关?她只在意傅延年到底肯不肯救她。 “我为什么要救你?像你这般恶毒的女子……”傅延年冷冷地看着她,眼底的疏离一览无余。 是啊,她是最恶毒的那一人,像她这般恶毒的女子,合该孤独终老。 青亭无力地垂下手,他对她,并无情意,心头血只救心上人,她不是他的心上人。 “哪怕念在我们这几年的情分上?”青亭又抬起头看着傅延年,这些日子,傅延年待她很好,她以为她总算撼动了这棵大树,但这一切,似乎只是她的妄想而已。 “我和你纵是有情分,也被你折腾尽了。你往日里不择手段也就罢了,如今却连孩子也要算计上了吗?” 傅延年的声音冷如冰。 青亭眼里的光逐渐熄灭,傅延年看着她,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慌张,但这几分慌张很快便被得知常素月失了孩子一事掩住了,他素来只以为青亭只是带着些许孩童的脾气,却不曾想,她竟恶毒到了连常素月的孩子也要毒害的地步。 他曾答应过柳轻舟,如今却…… “傅延年你怀疑我?”青亭这才明白傅延年话里的深意,也忽然明白为何傅延年会这般回答。 “你不止打了她一巴掌,还把她从二楼推到了湖里……”傅延年幽深的眸子里,潜藏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青亭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延年打断了。 “是你害了她?”傅延年却忽然揪着她的衣袖,目眦欲裂地看着青亭。 傅延年的目光犹如一把刀,狠狠地剜在青亭的心口。 “你以为常素月的孩子是我害的?”青亭笑了笑,看着傅延年。 他眼里有一泓清水,只是,这清水里,从来就照不见她的身影。 是啊,任何人瞧见了都会以为是她害了她,心胸狭窄的青亭公主怎么会放过驸马的心上人呢?尤其是当驸马的心上人还怀着他的孩子的时候。 连她的丫鬟都这般想,何况这个算不上枕边人的驸马呢? 他从不肯碰她,却同常素月有了孩子,青亭从未这般嫉妒过常素月,也从未这般恨过傅延年。 “我明白了。”青亭已万念俱灰了。 傅延年已经捏破了她所有的希冀,哪怕她放下所有的身段去求傅延年救她一命,傅延年不肯,也不愿意救她一命。 但这件事,她早在重峦阁那日就该明白的,不是吗? “是我,是我动的手脚,看你如今的样子,我却后悔下手下得太轻了,你可是要杀了我给她的孩子报仇?” 她最大的错处就是不该在常素月辱及她的母后时打她一巴掌,她该杀了常素月才是。 傅延年身子一僵,看着青亭说不出话来。 青亭拔出一旁的侍卫腰间的剑,侍卫们都垂着头,不敢动弹。 青亭把剑扔到了傅延年的脚边,她倒宁愿他痛快地给她一剑,而不是这样日日地折磨着她。 果然是她! 傅延年不知自己为何还期盼着她能辩驳几句,他想听她说不是她,但她却认下了。 他缓缓地拿起剑,他应该动手的,不管是为了常素月,还是常素月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他动不了手。 傅延年闭上眼,正欲扔下剑,青亭却扑了上来。 他从未觉得剑刺入皮肉的声音是这般刺耳,傅延年惊惧地张开眼,却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他的剑,刺在了她的肩上。 “你何必如此?”傅延年气恼地看着青亭,他既恨她待常素月太过狠毒,也恨她待她自己如此刻薄。 “在你眼里,我欠了常素月的孩子的命,如今我用半条命还她,不知道够不够?我堂堂长乐公主,这半条命应该够抵她的孩子的命了罢?”青亭凄然一笑,又往前走了一步。 众侍卫见状正欲上前,青亭却出声喝住了他们,道:“今日的事谁敢传出去,本宫就要谁不得安宁!” “是!”众侍卫犹豫再三,还是齐齐应道。 “这样,你便放心了罢,不会牵连到你傅氏一族。” 剑已穿透了青亭的肩。 “你还是不知悔改?”傅延年逼着自己狠下心,闭上眼没有看青亭。 “我知错了。”青亭笑着笑着,眼泪忽然滑了下来。 她做梦做得太久,该醒过来了。 突然,她猛地推开剑,鲜血从肩头涌出,青亭用手捂着伤口,踉跄着脚步,一步一步往明珠院走去。 明珠,明珠,她只盼傅延年肯待她如掌上明珠,只是,奢望终究是奢望。 哪怕她踩在自己的心上,却依旧够不着傅延年的心。 待看到明珠院三个字时,她已快撑不住了。 明珠院前似乎站着一人,是叶凭栏,小时表哥也常常这样等着她。 眼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0 前模糊一片,在倒下的前一刻,失去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想起来了。 在潭边见死不救的人不是常素月,而是她的好驸马,傅延年。 在遇见傅延年之前,青亭平生只尝过一种滋味,深入骨髓的甜,到此刻,青亭只尝到一种滋味,那就是从心底生出的可刻入骨髓的恨。 她恨傅延年,既然娶了她,却不肯待她好一些,恨他既是夫妻,却吝啬得不肯救她一命。 但恨到尽头,青亭只觉得自己似乎提不起力气来恨他了,归根结底,把自个儿的心捧到傅延年面前任他践踏的人不正是她自个儿吗? 傅延年,我知错了,再不会牵挂你。 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虐到深处...... 是的,接下来还要接着虐,写子衿篇的时候其实挺多感触的,等子衿篇的番外再总结这篇文的感想吧。 这一章的是: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出自崔道融的《梅花》。 ☆、青青子衿(十三) 青亭醒的时候已是辰时了,桂花糕正伏在床头,青亭不必看也知晓桂花糕定是一脸憔悴,她似乎总是为了傅延年连累身边的人。 上一次她为了去寻傅延年,累得桂花糕受了五十大板,而这次,又因着傅延年,累得桂花糕为自己担惊受怕。 她似乎一直为着傅延年在伤害身边的人。 她不禁回想起了琉璃同她说的那句话,她的性命,是不是来得太容易了? 青亭默然起身,没有惊动桂花糕,起身给桂花糕留了纸条,把书桌上的那方端方砚收进了袖中,便向傅延年的治蔷院而去。 青亭踏进治蔷院的时候,傅延年正靠着窗读着书。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傅延年放下书,缓缓地回过头来。 青亭似乎比前几日消瘦了许多,但这件事,终究是她做错了,那是柳轻舟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他答应了柳轻舟会照顾好常素月,却未曾…… 傅延年喉咙动了动,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两人都默契地跳过了前几日的事。 “傅延年,再过不久便是我的生辰,我从前从没求过你给我备什么生辰礼,但今日,我能要一份生辰礼吗?” 傅延年看着脸色苍白的青亭,愣了许久,心一软,想起自己这几年一直冷落着她,或许青亭会因着嫉妒害了常素月的孩子,里面也有他的缘故,青亭只身赴险,来名州府找他的模样,他还记得。 压下心头的愧疚,他缓缓道:“好。” 青亭笑了笑,一如从前:“我想要你抄一首《子衿》给我。” “好。” 青亭自告奋勇道:“我去磨墨。” 青亭走向书桌旁,从袖中拿出那方端方砚,缓缓地磨着,又取下一支笔,蘸了墨后递给傅延年。 傅延年接过笔,随即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亭在一旁缓缓念道,声音缓缓流入傅延年的心口。 一股温热忽然捉住了他,他顿住了身子,低头一看,青亭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腕。 傅延年觉着自己大概是中了叫秦青亭的毒。 青亭夺下傅延年手里的那支笔,在笔架上取了另一支笔,在另一方砚台里蘸了墨,把这支笔塞到了傅延年的手里,曼声道:“傅延年,这支笔不好,你用这支笔写下你的名字罢。” 趁着傅延年不注意,青亭把那方端方砚收进了袖中。 “好。” 傅延年接过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写情信。 “傅延年,你教我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好。”傅延年也不知晓自己是怎样鬼使神差地应了青亭,只记得自己的手握着她的手。 青亭小心地吹干了纸上的墨痕,妥帖地折好又收到了袖中。 青亭正欲离开的时候,傅延年却忽然叫住了她,道:“阿衿……” 青亭缓缓回头,看向傅延年。 他的眼里夹着愧疚和很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你的伤口还疼吗?” “傅延年……”青亭看着傅延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所有的话咽下,摇了摇头,默然离开了治蔷院。 傅延年眯着眼看着青亭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一览无波,等到青亭的身影消失在眼里时,他转身走回桌边,小心地收起了青亭碰过的那两支笔。 青亭慢慢地走回了明珠院,桂花糕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桂花糕……”青亭拉着桂花糕的手,一脸的认真。 桂花糕本来担心着自家公主,怕她又……但见她这般,却又不忍心责备。 “对不住。”青亭哽咽道。 桂花糕闻言,只觉得眼眶一热,有热泪从脸上跌落。 “公主……” 青亭带着桂花糕回了屋,走到桌前,道:“桂花糕,替我磨墨罢。” “好,公主您这是要……” “写和离书。” 桂花糕愣了很久,才哽咽道:“公主您总算想明白了。” 桂花糕忽然想起傅延年,公主愿意和离自然是好的,但是傅延年,他会愿意和公主和离吗?她顿了顿,随即道:“不过,傅公子会同意吗?皇上那里怎么交待呢?” 青亭笑了笑,道:“傅延年愿不愿意,那不是我该思虑的事,至于皇兄那里,我会和他交待的。” 青亭缓缓写下和离书,往日的片段不时地在眼前浮现。 两行清泪渐渐从脸上滑落,青亭在傅延年三个字旁,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桂花糕,你把这两封和离书送去礼部罢,叫他们不必声张,先瞒着傅延年。” 自从写下和离书后,青亭忽然觉得日子变得轻快起来,直到南风递了消息过来。 傅延年要去楚国了,去拜访几年前曾出使秦国的楚国四大儒之一,顾大儒。 但青亭却很清楚,傅延年是去见常素月。 常素月被常家送去了楚国,流言里都说常家这是为了护住常素月,她却知晓,这是常素月在向她示威。 常素月那副可怜她的模样,实在碍眼得很,她并不需要常素月的可怜。 她最大的错处不是喜欢上了傅延年,而是因着傅延年扔掉了所有的骄矜。 “公主,傅公子就要走了,您就这样放他去和常素月团聚吗?”桂花糕犹豫许久,还是缓缓开口道。 “桂花糕,你说,若是有一日傅延年知晓本宫早已同他和离,他会不会气得不行?”青亭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1 笑道。 “桂花糕,替我拿几坛酒来。”青亭站在追月楼的二楼,对身后的桂花糕吩咐道。 “公主,您的身子还没好全。”桂花糕顾忌着青亭身上的肩伤,面露犹豫之色。 “拿酒来。”青亭拍了拍桌子,怒道。 “奴婢这就去。”桂花糕叹了一口气,她以为公主已放下了,但情之一字,哪里是这么容易划掉的,她转身下了楼,很快就拿着两坛酒回来了。 青亭本以为自己要独饮,正欲往杯子里倒酒的时候,凭栏却忽然走了进来,抓住了青亭的手。 眼前人长身玉立,手上有可以融冰化雪的人间烟火。 “表哥不必劝我,不如,陪我喝上一杯可好?”青亭冲凭栏举了举杯。 眼前的清影晃了晃,凭栏皱了皱眉,没说话,却坐了下来,摸索着,替自己斟上了一杯。 “阿亭可有什么烦心事?” 凭栏的声音似春风,拂过青亭心头柳絮,却是乱上加乱。 “凭栏,我错了。” “错在把什么都丢进了傅延年这口深井里,如今我已什么都不剩了。”青亭勾起嘴角, “不过,我骗他签了和离书,他如今再也不是我的夫君了,去他的傅延年,让他和国公府的小姐双宿双栖吧。”青亭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桌上的坛子渐空,青亭却只觉心中越发清醒。 “凭栏……”青亭呢喃道。 “阿亭……”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如乱手抚琴。 一股幽香扑来,青亭睁开眼,凭栏正睡在她的身旁,他闭着眼,睡得正好。 青亭看了一眼凭栏,再看了一眼自己,她竟是做下了这糊涂之事。 青亭起身穿好衣服,在窗旁坐了许久,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很好,几枝梅花横在眼前。 许多年前的景象忽然浮在眼前,那时候,母后尚在,父皇也还没有变成负心薄幸之人。 表哥问她:“阿亭,你长大了要做什么?” 她仰着头,答道:“阿亭长大了要嫁给表哥。” 表哥愣了愣,道:“但表哥有眼疾,同瞎子无异。” 她道:“那我便做表哥的眼。” 表哥沉默许久,没说话。 “公主……皇上来看您了……”桂花糕的声音,在推开门的一刹那生生顿住。 秦玉琛刚踏进屋内就看到了床上的人,那是叶凭栏,同他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人。 两人出了追月楼,站在院子里,秦玉琛折了一枝梅花,轻轻地抚弄着手中的梅花,道:“阿衿,你喜欢凭栏?” 青亭一声不吭地站在秦玉琛身后,摇了摇头。 秦玉琛将手中的梅花猛地扔在地上,蓦地转身,抓着青亭的肩,道:“你喜欢凭栏?回答朕。” “你害了常素月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害凭栏吗?” 青亭睁大眼,震惊地看向秦玉琛。 连皇兄也以为,是她害了常素月吗? “皇兄不听我辩驳一句,便要定我的罪了吗?”青亭凄然一笑。 “你动常素月与朕何干,但凭栏,却不是你该沾染的。”秦玉琛握紧了青亭的肩。 青亭吃痛地哼了一声,秦玉琛以为是自己用力太大,立即松开了青亭,但松开了青亭,他才看见,自己的手上,有点点猩红。 “谁伤了你?”秦玉琛赤红着眼道。 青亭摇了摇头,道:“除了表哥和阿月的所有人。” 青亭眼中的黯然像是一根刺,刺痛了秦玉琛的眼。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公主府,见皇兄离去,青亭在原地站了许久,才上了楼。 “公主,您……”桂花糕看着青亭肩上的伤口,一脸心疼。 “你先下去罢。” 青亭自然晓得桂花糕是想替她包扎伤口,她摆了摆手,走进了屋里。 凭栏仍躺在床上,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懵懂无所知。 青亭木然地在窗边坐下,良久,身后传来一阵叹息声。 “你醒了?”青亭转头笑道,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何皇兄会突然来追月楼找她?为何她会醉得不醒人事? 她所有的聪明才智,似乎都用在了这猜度和自己最亲近的人的心思上。 “青亭,我会娶你。” 青亭转过头去,看了叶凭栏许久,却是笑了出来。 她缓缓道:“偏偏是我以为最不会算计我的人算计了我。” “我喜欢你很久了,青亭。”凭栏缓缓道。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没有比眼睁睁看着你喜欢上别人更难受的事了。” 青亭愣了愣,她一直不曾知晓,凭栏竟是喜欢她的,她以为表哥只喜欢琴道。 她思索了许久,随即缓缓道:“我没几个月的命了,这样,你也想娶我吗?” 凭栏脸色一白,震惊地看着青亭。 青亭笑了笑,用细长的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琉璃珠:“前些日子你问我为何手上多了一串琉璃手串,我没有回答。你是不是觉着很奇怪?我从来不用琉璃所制之物,为何突然戴了这琉璃手串?因为,这是我的续命符,我多活一天,这琉璃珠的颜色便浅上一分。当这琉璃珠的颜色变成透明之时,便是我命陨之时。” 凭栏怔了半晌,那双无神的眼里涌动着的,不知是震惊还是伤痛。 沉默良久,叶凭栏忽然缓缓道:“短命公主配一个瞎子,不是很好吗?” “那我死了,你会如何?” “寄情山水。” “若我根本活不到成亲那日呢?” “那便是凭栏与阿亭无缘了。” 青亭愣了很久,她已是将死之人,却不想再拖叶凭栏下水。青亭没有理会叶凭栏,步履沉重地回了明珠院。 而明珠院的院子里,站着一人,桂花糕。 青亭疲惫至极,被贴身丫鬟和表哥算计,她不想再理会旁人,正欲绕过桂花糕往屋子里走去的时候,桂花糕却一下子跪下了。 青亭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桂花糕却率先开口道:“公主,奴婢知晓您生奴婢的气,但奴婢有话说。公主可还记得当年凭栏公子为何得了眼疾?” 青亭愕然,莫非当年之事还藏着其他缘由? 桂花糕缓缓道:“当年凭栏公子出事不是意外,而是代您受过。” “你说什么?”青亭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桂花糕。 “公主在宫中这些年,难道还天真地以为皇城之内,果真会有意外吗?公主莫非忘了在凭栏公子中了毒后不久,珍贵人便自缢于宫中。” “你是说当年御膳房的宫人并不是误把那毒草当做……”青亭紧紧地抓着账幔,华丽的账幔几乎要被她扯破。 “公主,您许是忘了,若不是您,凭栏公子如何会用那带毒的点心?这些年您一直自责,最后忘了此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2 事,皇上和凭栏公子也不忍心揭您的伤疤,但真正痛的人,却不是您,而是凭栏公子啊。” 恍如被扔到冷水中,青亭只觉得呼吸都滞了,被遗忘的记忆涌来,是啊,她就是那个害表哥吃了带毒的点心的人。 是啊,真正痛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青亭上前扶起了桂花糕,桂花糕脸上满是泪痕,青亭心口一痛,掏出手帕替桂花糕擦干眼泪,叹了一声,扔下一句“本宫想静静”,便回了屋。 青亭失神地在屋里坐了很久,直到月色沉沉,她方才起身收拾了一下,出门向芳洲小筑而去。 青亭推门而入,看向正坐在窗边的叶凭栏,缓缓道:“叶凭栏,我们成亲罢。” 叶凭栏回过头,缓缓一笑:“看来桂花糕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了?你只是在可怜我这个瞎子而已。” “表哥,我活不久了,你就成全我罢。” 叶凭栏叹了一口气,道:“从小到大,我哪次狠过心不肯成全你?” 青亭只听见叶凭栏幽幽的一句话。 “阿亭,纵使你在可怜我,可我还是想要这份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自己的套路太深,常素月的孩子是柳轻舟的,不是傅延年的。 之后还有反转哦,为什么皇兄的表现这么奇怪?叶凭栏对青亭到底是什么心思?请见下一章和结局。 【高能预警】下一章更虐,点击请慎重! ☆、青青子衿(十四) 楼钟月站在窗边,望着院子的梅花,缓缓道:“阿亭,想不到,他终究还是要娶你。” 青亭心中一震,阿月的背影似梅花清瘦。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阿月这些年一直未曾嫁人…… 她喃喃道:“阿月,你喜欢凭栏……” 春光花影里,楼钟月缓缓转过身来。 楼钟月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笑了笑,又怅然道:“阿亭,若是你一直这样笨下去,我们也不会有撕破脸的一日。” “阿月……”青亭已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楼钟月,那双美丽的眼里,一如往日,有能让冬雪消融的春光。 楼钟月嘴角含着笑,一步一步向青亭走近。 “阿亭,你不必说什么,此刻你说什么都像是在可怜我。” “阿月,我……” “给你讲一个故事罢。从前,有一对兄妹,哥哥对妹妹很好,无论妹妹想要什么,哥哥都会替她弄来……直到某一天,妹妹也有了求而不得的东西,那就是一切的开始了。” “阿月……”青亭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阿亭,我特意留下了破绽,你应该早已查到了罢?那日在湖边冷眼旁观你的生死的人,不止是傅延年和常素月而已,还有我,你多年的好友,楼钟月。” 青亭如被雷击,她那日只想起溺水前曾看见傅延年,却不曾想起,她看见过两双珍珠绣花鞋。 那日的场景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她在去找表哥的路上,不小心脏了鞋,便想着去水边洗一洗,但却掉进了水里,正当这时,她看见了傅延年,傅延年和常素月站在一旁,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在水中挣扎,他在岸上旁观。 他拂袖而去,常素月亦然。 随后是楼钟月和叶凭栏,他们在暗处站了一会儿,又离开…… 最后是桂花糕带着叶凭栏匆匆而来。 每个人都在想着算计她,无人肯救她一命。 青亭痛苦地闭上了眼。 “阿亭,你既然派桂花糕查了我,怕是心里早有猜测了罢?只是你一向心软,定是不肯轻易怀疑我……” “不过,说起来,我也不算冷眼旁观了,毕竟,是我叫来了凭栏,还告知他傅延年和常素月冷眼旁观你的生死之事,不过,你知晓他说什么吗?” “他说,要让你记得这溺水的滋味,再不敢对傅延年动心……” “我和他就站在你瞧不见的地方,看着你在水里扑腾,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会有这般爽快的时候……” 我看见了你们。 “阿月,我看见了你的那双珍珠绣花鞋……”两行清泪缓缓滑下,青亭只觉着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井底。 “看见了又如何?阿亭,你一向心软,莫非还舍得要我偿命不成?你真是天真,莫非你到了此时此刻,还觉着叶凭栏十几年如一日地躲在听雨庄是为了琴吗?你那瞎眼的表哥算计起你来,可是从不心软呢!对了,他的眼早已治好了,算不得瞎眼表哥呢。” 青亭睁开眼,看向楼钟月。 楼钟月眼里的疏离就像一把匕首,捅进她的心口,拔 出来,又捅进去。 “你想问我为何要污蔑你的表哥么?只因,我替他做了许多事,此刻你眼前的这个人,她手上沾着许多鲜血……” 一股恶心涌了上来,青亭颤抖着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多年的好友。 “阿亭,我晓得,你这样好命的人,不会怪我的。”楼钟月抚着青亭的脸,叹道。 “阿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们……” 楼钟月却忽然打断了青亭的话,道:“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朋友。” “我要去楚国了,他应过我,等你答应和他成亲后,便放我自由,此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我再也不会嫉妒你,这样很好。” 青亭默然,楼钟月说完这句话便笑着往外走去。 楼钟月的身影一顿,随即转过身,对青亭缓缓道:“阿亭,难道你不觉得凭栏……他和秦玉琛有几分相似吗?” 青亭心头一惊。 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青亭失神地坐在了地上,不知坐了多久,她忽然听见了桂花糕带着慌乱的脚步。 “公主,不好了。”桂花糕慌忙地跑进来,面露担忧。 “怎么了?”青亭缓缓从地上站起。 “楼姑娘她坐的马车掉进悬崖了……” 青亭闻言差点没倒下去,多亏桂花糕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再说一次?” 青亭白着脸,看着桂花糕。 桂花糕别过脸,道:“公主,楼姑娘她坐的马车掉进悬崖了。” “她在哪?” 桂花糕却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青亭心中飞快地想着,阿月离开不过几个时辰,而京城附近,只有莫停山上有悬崖。 她要去莫停山上找阿月。 桂花糕眼见拦不住她只好去找来了叶凭栏。 “阿亭,你莫急,我恰好从莫停山上回来。”叶凭栏把青亭揽到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凭栏,阿月怎么样?” 叶凭栏一脸愧疚地看着她:“我去得太晚了,她已……” 青亭手中的动作一滞,如同一片落叶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3 般,缓缓垂了下来。 叶凭栏知道有什么东西慢慢地落在了地上,那是青亭的眼泪,还是青亭的心,他不知晓,他知晓的是,这一切一切,都砸在他的心上。 “她已怎么样了?你说啊!”青亭颤抖着肩膀问道。 “掉下悬崖,尸骨难寻。” “她为什么会掉进悬崖?” “车夫不小心惊了马。” 沉默良久,青亭道:“我想去悬崖送她最后一程。” 叶凭栏道:“阿亭,你们既是朋友,不如给她留一点最后的体面。” 青亭执拗地道:“我想去送她最后一程。” 叶凭栏沉默了良久,随即叹了一口气,道:“阿亭,我只盼你莫要太过伤心。” 叶凭栏带着青亭到了悬崖,叶凭栏善解人意地留在了离悬崖处不远的地方,青亭自然感激叶凭栏的善意,但楼钟月的死却早已让她无暇他顾。 “阿亭,生死由天,你莫要太过难过了。”叶凭栏叫住了她。 青亭点了点头,又转身一步一步向悬崖边上走去。 悬崖边上还有几个楼家的小厮守在那里,青亭站在崖边,缓缓往下看去,崖下是湍急的江水。 一阵晕眩传来,青亭眼前一黑,在倒地之前,一双手把她送进了温暖的怀抱。 青亭一连病了好几日,等她身子好了不少的时候,叶凭栏便打算带着她出去逛逛市集。 “表哥。” “我们明日便要成亲了,你唤我凭栏便是。”叶凭栏缓缓一笑,摸了摸她的脸。 “凭栏,我想吃冰糖葫芦。” “那我在这里等你。”叶凭栏道。 青亭挤进拥挤的人流,却随着人流到了一处小巷。 “你想找我?”青亭看向眼前这个丫鬟打扮的人,她记得,这是阿月的丫鬟。 “公主,这是我家小姐留给您的。” “我收下了。”青亭把信收进袖子里便大步往外走去。 她回去的时候,看见叶凭栏,才想起,她忘了买冰糖葫芦。 “凭栏,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跑得太快了……”青亭笑着道。 她果然是秦家人,撒起谎来也毫不逊色。 “那我们先回去罢。” “好。”青亭挽上了叶凭栏的手,缓缓往公主府走。 走着走着,叶凭栏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凭栏,你在看什么?” “无事,我们先走罢。”叶凭栏缓缓道。 青亭勾起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 回了公主府,青亭应付了叶凭栏一会儿,便回了明珠院。 她缓缓展开信,一字一顿地读着信上的内容。 仿佛拨云破雾,被清雪掩藏的花色也在春光里显露。 透过纸上的字,她看见了这些年的真相,她就像一个串线木偶,一直被人操纵。 青亭浑浑噩噩地在屋中坐了一夜,她发觉,她这些年就像是站在剑刃上做了一个梦。 待到花叶扶疏,便是梦醒之时。 但她是公主,总是死,也要有公主的仪态。 “公主,吉时快到了,奴婢给您梳妆罢。” “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叫你。”青亭对着镜子梳着自己的头发。 桂花糕讪讪地笑了笑,她总觉着,今日的公主,似乎怪怪的,但她还是顺从地关上了门。 见桂花糕离开后,青亭看着身上的红色的嫁衣,笑了笑,给自己脸上上了妆,没有再用霜英香,而是用了她爱的玉簪粉。 上完妆后,她脱下那件红色的嫁衣,徐徐地穿上那件青色的绣花长裙。 傅延年不喜青色,她便把这件曾经最喜欢的衣衫放在了箱底。 青亭闭上眼,只觉着往事如梦,又如幻影,不可醒,不可破。 站了一会儿,青亭才徐徐向床边走去,她缓缓躺下,解下手腕的那串琉璃珠。 从枕头下拿出那瓶黄粱梦,她倒了两颗在手中。 浮生若梦,倒真似黄粱一梦。 她吞下苦涩的药丸,缓缓闭上了眼。 “公主……”桂花糕等了许久,见公主一直未曾出来,便对着屋里喊道。 但屋内的人却毫无动静,桂花糕忽然有了几分不祥之感。 “公主……”桂花糕推开门,随后便被床上的场景惊住了。 叶凭栏赶来的时候,床上的人还尚有余温,只是那双眼,却再不会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主子,这……” “你下去罢,我和阿亭待一会儿,不要让任何人进明珠院。” “是。”桂花糕愣了愣,随即用帕子捂着脸,掩面跑了出去。 凭栏叹了一口气,随即把怀中的人抱得愈发紧了一些。 “秦青亭,你从来不知晓,叶凭栏是多么喜欢你。” “不过,你知不知晓,都不要紧,阿亭,凭栏会一直喜欢你。” “阿亭,我本来是该杀了你的,你父皇害死了我的爹娘,叶家一门的性命,如何是你娘一人便能还清的?她以为把皇位给玉琛便是补偿了吗?远远不够……”凭栏忽然伸手摸着青亭的脸。 “但是,我舍不得,我告诉他,我有一种让你痛不欲生的法子,他欣然接受,我看着他一步步设计你和傅延年。” “眼见你因傅延年痴狂,眼见你为傅延年不顾所有,眼见你和傅延年琴瑟和谐,我却嫉妒了起来,我还是舍不得你。” “我想,你的父皇欠了叶家的,那就该用你来还。” “阿亭,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娶你了,但谁知道,你活不长了,阿亭,你那日问我可有未竟的心愿?” “我撒了谎,我有未竟的心愿,那就是你啊。” “好不容易连他也同意了,阿亭,你为何却不愿意了呢?” 叶凭栏低头在青亭的额上印上一吻,但是怀中的人已不能再回应他了。 “你活,我便活,你死,我便陪你一起死。”凭栏把青亭轻轻放在床上,转身去点燃了烛,引了火在帐子上,火一下便窜了起来。 在火光里,青亭的脸似乎慢慢变红了,凭栏仿佛又看见了青亭对自己莞尔一笑。 从前的场景又浮在眼前: 他问她:“阿亭,你长大了要做什么?” 她仰着头,答道:“阿亭长大了要嫁给表哥。” 他愣了愣,道:“但表哥有眼疾,同瞎子无异。” 她道:“那我便做表哥的眼。” 他沉默许久,没说话。 凭栏笑了笑,随即回到床边,脱去鞋袜,躺在了青亭的身旁,握住了青亭早已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缓缓念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虐完了,下一章开始虐男主...... ☆、青青子衿(完) 青亭死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4 的时候,傅延年正坐在去往楚国的马车里,读着书,恰好读到他最喜欢的一章。 “少爷……公主要成亲了……”南风撩起帘子,颤抖着声音道。 “哪一个公主?”傅延年皱了皱眉,据他所知,青亭的姐妹们都已成了亲。 “是……长乐公主。” 傅延年手中的书一下掉在地上,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等到他匆匆赶回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门口的匾额上挂着红绸,他走进去,这座他从未注意过的宅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换了主人,如同青亭,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换了夫君。 触目皆是红,无处不在又刺目的红让他的心很是难受。 他整了整衣衫,从容地往里走。 一路上,却是红绸变白绸,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往明珠院走去。 他走到明珠院的时候,明珠院的火已经燃尽了,只留下被烧得焦黑的屋架。 许多奴婢和小厮在进进出出地收拾着东西。 “公主呢?”他揪住一个小厮的衣领,便大声问道。 “公主没了。”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再说一次。”傅延年脸上铺满了冰霜。 “公主没了。”下人垂着头道。 她竟就这般没了吗?但在他离开之前,她明明还活着。 她怎么会没了呢? 傅延年无力地松开了小厮的衣领,一步一步地往曾经的明珠院,如今的废墟走去。 “傅公子瞧着倒是伤心得很,可惜太迟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是桂花糕的声音。 “她在哪?”傅延年转过头看着桂花糕。 “傅公子您看不到吗?公主她已没了。”桂花糕一脸怨毒地看着傅延年。 “对了,傅公子一向眼高于顶,如何会瞧见已扔掉所有女子的骄矜匍匐在您脚下的公主呢?” “公主留下话来,再也不想见您一面,如今您总算不是驸马爷了,可以和那国公府的娇小姐双宿双栖了。” 傅延年接过纸,看了一眼。 那是那日青亭让他写的纸,原来这便是青亭非得缠着他,让他写下他的名字的缘故。 她要同他和离,她在那一日就算计好了。 秦青亭,你算计得很好! 傅延年撕了手中的和离书,他根本不知晓此事,何谈和离一说! 桂花糕咄咄逼人道:“傅公子撕了也无妨,您和公主和离之事已是木已成舟,连皇上都允了此事,傅公子莫非还敢与皇上抗衡?” “公主生前,傅公子踏足明珠院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公主已没了,傅公子又何必在这里做什么深情郎的模样?” “这是什么?”傅延年忽然瞥见了什么,一把抓住了一旁的小厮,夺过小厮手里的卷轴。 卷轴被烧毁了一小半,傅延年缓缓展开卷轴,却见到泛黄的宣纸上缓缓露出一张脸。 那是他的脸。 在这偌大的公主府,似乎有什么扣住了他的心。 小厮颤颤抖抖,看了一眼桂花糕,又看了一眼傅延年,不知该如何开口。 僵持许久,却是桂花糕开了口,她冷冷道:“公主一向爱丹青,这便是为傅公子所画,如今,公主没了,这画合该同公主一同去了的,到了傅公子手里却是污了傅公子那双眼。” 傅延年还未把卷轴完全展开,便被桂花糕夺过那卷轴,向一旁的荷花缸扔去。 夏日早过了,荷花缸中的荷花已然谢了,荷花缸里只有一潭死水。 傅延年瞧着卷轴慢慢没入水中,心也跟着沉了沉。 “瞧傅公子这模样,若不是奴婢知晓一切,只怕也会以为您对公主痴情得很呢,公主这些年为傅公子画了上百幅丹青。” “如今您再也不必屈居于公主之下了,自然也没什么资格待在这公主府了,公主她也不会想再见到你,傅公子您自有国公府的娇小姐作伴,公主她也有凭栏公子愿意陪公主一死。” “公主会和凭栏公子合葬,傅公子若是尚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莫要再来打扰公主的清净。” 傅延年缓缓抬起头,看着桂花糕,道:“你说什么?” “傅公子是四大公子之一,应当知晓桂花糕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傅公子识趣的话,应当快些收拾东西离开公主府才是。” “她在哪里?” “傅公子何必惺惺作态?当日害公主受肩伤的不就是傅公子您吗?” “她在哪里?”傅延年捏着桂花糕的衣领,威胁道。 “追月楼。”桂花糕白着脸道。 傅延年松开桂花糕,便向追月楼跑去。 追月楼外守着许多丫鬟,见傅延年要进去,都齐齐上来拦住了他。 “挡我者死。”傅延年拔出了腰间的剑,剑上寒光凌冽,逼得人无法直视。 丫鬟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给傅延年让出了一条道。 傅延年缓缓走进追月楼,他从不知晓,这世上会有一条既漫长又短暂的路,他走在这条路上,他盼望有一个答案,却也害怕有一个答案。 他盼望知晓秦青亭有没有死,也盼望不会知晓。 秦青亭闭目躺在棺材里,傅延年面色惨白,往后一退。 秦青亭是真的死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无疑是最好的明证。 她穿着青色的衣裳,闭着眼躺在棺椁里,脸上是明艳的妆容,傅延年忽然想起,这张脸上也曾有笑颜如花,画地成牢,困他于难眠的长夜。 而如今,这张脸,会长成海棠花影里的明月光,将他困在不肯醒的南柯一梦里。 那个喜欢他很多年的秦青亭,死了。 那个被他刺了一剑的秦青亭,死了。 在天与地之间,傅延年听到了自己的心碎开的声音。在碎成一地的心上,他看见了秦青亭的影子。 初见时她站在灯火朦胧下,笑眼盈盈,到如今,已是生死渺茫。 “傅延年,你要好好待我。” “傅延年,你吃得太多了。” “傅延年,若是你肯待我好一点,纵是叫我立刻去死也是甘愿的。” “傅延年,世间有各种绝色,重峦阁上有泠泠月光,我却只爱你一种。” “傅延年,纵是你不温润,纵是你冷硬如刀,秦青亭亦是甘之如饴。” 他忽然喃喃道:“阿衿,纵是你要和离我也愿意答应,为何要死呢?” 傅延年闭上眼,那日的画面缓缓在眼前浮现。 他看着她落了水,他想去救她,却忽然想起她也曾这般骗过他,又想起楼钟月曾在他面前说过的一句“阿亭其实是会浮水的”,于是他拂袖而去,等他再回去的时候,叶凭栏已救起了她。 她忘了落水之事,他便以为她再不会想起,却不知晓,这件事,会变成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他一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5 直看不清自己的心,他恨她设计傅家又借着对傅家施的恩迫着他不得不娶了她,只是冷落了她几年,他似乎也渐渐失了心。 傅延年如今总算晓得,断肠不是树下吹笛,而是失了秦青亭。 “傅延年……”一阵疾风刮来,傅延年一个闪身躲开了来人的拳头。 秦玉琛一个拳头砸进柱子里,看着傅延年恨恨地道:“为何死的是她,不是你?” 傅延年心头一痛,道:“我也盼死的那人是我。” 秦玉琛扑到青亭的棺椁前,赤红着眼,看着棺椁中的青亭。 “他说要娶你,我便把你让给了他。” 傅延年看着秦玉琛,心中一惊。 秦玉琛看青亭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兄长看妹妹的眼神,而像是看情人的眼神。 往日里心头的疑惑忽然浮现在心头,并在此刻明了了。 为何秦玉琛登位多年,却并无后宫? 为何秦玉琛待青亭那般好? 当初他以为青亭设计傅家,是因着秦玉琛的暗示,是秦玉琛,引着他在误会她的路上,越走越远。 还有,秦玉琛和青亭并不相似的容貌,秦玉琛和叶凭栏相似的容貌。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傅延年大笑了几声,她没有负他,从头到尾,都是他负了她。 是他负了她啊! 是他傅延年说了要娶她,他还记得她欣喜的模样,只是后来他娶了她,却不肯待她好一些。 但如今,又如何来得及? 傅延年失神地走出了追月楼,明明天气正好,他却觉得心头冷得很。 他漫无目的地在公主府逛着,从前的事一点一滴浮上心头,却踢倒了路旁摆着的几盆菊花,他记得,这是他们成亲之时,她吩咐备下的,只是,那时的他,刚得知她设计傅家一事,对她的好默然不言。 他默然地把菊花扶正,又往明珠院走去。 明珠,明珠,她是盼他待她如明珠罢。 只是,他似乎知晓得太迟了。 傅延年缓缓走到荷花缸旁,顾不得卷起袖子,径直把手伸进了荷花缸里。 黏湿的淤泥缓缓没过指尖,青亭的心意却如潮水般,缓缓淹过了傅延年的心口。 他发现得太晚,但终究还是发现了:他的那颗心早就陷进了情的泥沼。 “傅公子……不如让小的来捞……”小厮殷勤地围了上来。 傅延年推开了小厮,另一只手也伸进了淤泥中。 她在淤泥里,他自然,也要在淤泥里。 ☆、青青子衿(番外) “你醒了?” 青亭刚睁开眼便听见了这一句。 一身黄色绣花曳地长裙,盈盈地立在眼前,这是琉璃。莫非琉璃是地府的神仙? “琉璃,这是地府吗?” “这是人间。” 琉璃浅浅一笑,袖中的手指一弹,窗户便缓缓打开。 月色与凉风缓缓扑进她的眼里,青亭向外望去,窗外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黑夜里燃起点点烟火。 这是人间。 青亭大步向窗边走去,双手按在窗边,原来她和琉璃正在一艘船上。 水波荡漾,泛着几分凉意,在水波中,浮起一弯弦月。 她忍不住喃喃道:“琉璃,为何救我?” 清风拂耳,青亭只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他对你心有所牵。” 青亭愣了愣,傅延年待她的心意,她再清楚不过,事到如今,莫非傅延年却是悔了吗? “不如陪我去喝酒?” 琉璃的眉梢含着几分愁意,神仙也有可愁之事吗? 青亭微愣了一会儿,便曼声道:“好。” 于情于理,她都该和琉璃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两人下了船,走到了酒馆,两人刚桌下,便听见了邻桌的闲聊。 “听说了吗?长乐公主的前驸马要成亲了。” 青亭的手一僵,杯子一晃,里面的酒也洒了不少出来。 琉璃瞥见了这一幕,却是满饮一杯,没说话。 “你说的莫非是傅延年?” “长乐公主拢共就两个驸马,莫非你以为我说的是那叶凭栏……” “说起来倒也奇怪得很,都传叶凭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叶凭栏……死了? 手一滑,杯子也从手中滑落,一双手却忽然接住了杯子,递给了青亭。 “不如听下去……”琉璃的声音里夹着几分温润,青亭不知为何就放下了心。 表哥怎么会死呢?这一定是谣传。 只听那两人又接着聊起了天。 “但有人却看见叶凭栏在大明湖出现过……” “说起来,既然叶凭栏都没有死,那长乐公主会不会也活着?而且,圣上至今都不曾把公主府收回去,还允那前驸马在公主府住着呢。” “连皇上都亲自去公主府里吊唁了,莫非你以为还会有假?” “不过,你可知那傅延年要娶的人是谁?” “不知,能让傅延年看上眼的女子,倒是少得很。” “那句诗说得好啊,但见新人笑,到底是意难平啊……” “不如回公主府去看看罢?”琉璃难得地主动开口道。 “好。”青亭鬼使神差地应了这一句。 “进去看看罢,这明珠院几年前起了火,后来重修了一次。” 琉璃挥了挥手,两人便移到了院子里。 这是明珠院。 却不再是她的明珠院。 “琉璃,你可知我为何取这‘明珠’之名?” 琉璃脚步一顿,曼声道:“是盼有人待你如明珠罢。” 青亭笑了笑,没说话,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一如往昔,只是,青亭却比谁都明白,这些摆设没有一件是原来的摆设,如同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往日的她了。 “琉璃?” 青亭再回头的时候,琉璃却不知踪迹,站在她身后的那人,是傅延年。 一身红衣的傅延年,让青亭忽然记起了她和傅延年成亲的时候。 但往事,早是追无可追。 从往事中抽离出来,青亭这才记起,今日是傅延年的大喜之日。 多年之后,再相逢,傅延年依旧是当初的模样,似乎连岁月都待他格外宽容。 青亭笑了笑,缓缓道:“我该贺你成亲之喜才是,忘了带礼来,等我回头补上。” 傅延年却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沉默之间,隐隐有山雨欲来。 “我该走了。”青亭笑了笑。 她走过傅延年身边的时候,傅延年却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 “傅延年,你想要做什么?”青亭费尽力气,想把手从傅延年的桎梏里挣脱出来,但傅延年却偏偏不肯如她的愿。 “秦青亭……”傅延年咬牙道。 青亭脸一白,往日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6 里她最怕傅延年变脸的模样,没想到经历生死后,这份畏惧仍藏在心头,她强装镇定道:“傅延年,你莫要忘了,我和你已和离了!你这样,置常素月于何地!” 傅延年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忽地伸手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把她推到了墙上。 “傅延年,你大……”青亭的话还未说完,她的嘴便被一道柔软封住。 馨香袭来,青亭的脑中闪过一丝混沌,但很快,她便清醒了。 死过两次的人,总该学会聪明一点才是。 青亭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盈在唇舌间,傅延年眼里闪过一分阴暗,却丝毫不肯放松。 她从未被如此轻佻相待过! 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青亭不再挣扎,只是两行泪却不由地滑落了下来。 尝到几分苦涩,傅延年松开了青亭。 青亭正想伸手狠狠打傅延年一巴掌,但看到那张脸却是怎样也下不去手。 他不过亲了她,她便恨不得能杀了他,想来,傅延年被她似狗皮膏药紧紧贴着的这几年,也是恨不得杀了她罢。 青亭弯起嘴角,无力地笑了笑,用手背擦了擦嘴,道:“傅延年……” 剩下的话,青亭却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那一日的心死她还记得,她在水中挣扎的时候,他在岸上旁观。 既如此,有些话,倒不如不说了罢。 青亭越过傅延年往外走去,一路上的红,红得刺目,所幸这里不再是她会停留的地方。 “桂花糕,我今日要嫁给傅延年了,你说傅延年,他是不是也高兴得很?” “我的发髻似乎有些歪了,桂花糕,你替我扶一扶。” “傅延年他许是有事才来迟了罢,桂花糕你去看看。” “桂花糕,你先下去罢,我今夜要好好看住这红烛。” …… 青亭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泪珠滴在青石砖上,却是很快便隐没不见了,岁月会掩去所有痕迹,如同她掩去那个喜欢傅延年的青亭。 傅延年站在明珠院里,明珠院里燃着的每一盏灯,都是他亲手所做的转鹭灯,灯影流动,每一盏里都有青亭的身影。 这是他给她备的成亲之礼,只是,她不愿意收下了。 琉璃出了公主府后,又回到了之前的酒馆,坐了许久,久到她已记不清自己坐了多久。 似乎,这几千年,她一直都只是这样坐在一旁而已。 真实却琐碎的喜怒哀乐,该是什么样子? 熟悉的怅惘浮上心头,琉璃又往杯里倒了酒。 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来人正是青蕖。 青蕖笑了笑,兀自坐在桌边,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师姐,这青亭倒是好运气,你竟出手救了她。” 琉璃清冷的眼里划过波澜,道:“世间从来没有便宜之事,只有以命换命。” 青蕖疑惑地看着琉璃,道:“那乔木……” “萧郁离折了一半的阳寿与她。” “那这秦青亭呢?” “叶凭栏。”琉璃说完便放下了酒杯。 青蕖怔了怔,却是一脸动容,缓声道:“原是叶凭栏......那为何不将此事告与她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人间的□□,倒是麻烦得很……师姐,你不去瞧瞧傅延年的新娘吗?” “你该走了。” “好好,师姐您说什么我都照做。” 出了公主府后,青亭便向酒馆而去,旧情人成亲,无论如何,她都要大喝一场才是,只是不曾想到,琉璃还在那里等着她。 “你猜到了我会回来?”青亭缓缓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大明湖的荷叶鸡很好。”琉璃又喝了一杯酒,接着道,“你心中横着往日的愁怨,那就只有两个归宿。” “哪两个?” “棺材和酒坛。”琉璃说完这句便搁下一沓银票,转身离去。 青亭却是看着琉璃的背影微微发怔,她难道还想重蹈当年的覆辙吗? 她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愣了半晌,才放下酒杯,缓缓拿起那叠银子,结了账,转身出了酒馆,走进茫茫的夜色里。 夜深人少,何处寻灯火? 琉璃已替她点燃了那一盏灯,她只要好好活下去便是了。 青亭找了一处客栈便住下了,却不曾想,在客栈里碰到了熟人。 “许久不见。”青亭坐了下来。 那人抬眼看向她,缓缓道:“我和他和离了。” 青亭道:“那么巧,我也和他和离了。” “看来我们都是同病相怜。” 青亭看了一眼四周,周围不少人正打量着她们两人,她缓缓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罢。” 两人便挑了两坛酒,上了屋顶,坐在屋顶,京城夜里的景致都在眼下,一览无余。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青亭喝了一口酒,但这酒,不是为她自己而喝,是为朋友而喝。 “下月十五,月出三刻,淮水之滨。”水环珮看着空中的那弯弦月,怅然道。 “你不问我因何致此吗?” 青亭摇了摇头,道:“何必揭你的伤心事呢?” 水环珮笑了几声,青亭抬头看向她,却见她眼角有几颗晶莹的泪珠。 两人无言地喝光了酒坛里所有的酒。 水环珮正欲离开的时候,却听青亭缓缓道:“我想去楚国尝一尝大明湖的荷叶鸡,你可想一同去?” 水环珮脚步一顿,转过身,道:“正好我也想尝尝大明湖的荷叶鸡。” 但今夜过后,她便要去楚国了,她要去尝一尝大明湖的荷叶鸡。 青亭和水环珮还没有到楚国,便有人追了上来,这日她刚打开门,便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 来人是桂花糕,正朦胧着一双泪眼,看着她。 “桂花糕……”青亭惊诧地看着桂花糕,她实在没有想到,桂花糕会来找她。 不过,她不曾告诉桂花糕她还活着,始终是她的不是,心头浮起愧疚。 “公主,奴婢这次来找您,不是为了奴婢自个儿……”桂花糕说完往一旁挪了挪身子,露出身后的人来。 是南风,傅延年的小厮。 南风磕了头,言辞恳切地道:“请公主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去看看公子罢。” “长乐公主早已死了,活着的只有秦青亭而已。” 更何况傅延年如今已如愿娶了常素月,如何需要她去看? 青亭叹了口气,正欲关门,南风却忽然道:“公主,公子他这些年一直在用五石散。” 手中动作一滞,青亭难以置信地看着南风。 用五石散无异于服毒,但服五石散有飘飘欲仙之感,因而秦国虽然大力禁止五石散,但用五石散者,依旧不在少数。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7 她没想到的是:傅延年竟也会服五石散。 南风一边磕着头,一边涕泗横流地道:“自从几个月前,公子得了您还活着的消息后,便再没用五石散,还准备重办和您的婚事来弥补当年的遗憾,谁知……您走后,公子便又开始用五石散了,比往日更肆无忌惮,这两日还染了风寒,高热不止,求公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去看公子两眼罢。” “你是说,那场婚事不是为了娶常素月,而是娶秦青亭?” “是。” 青亭缓缓地垂下手,身子靠在了门上。若是这婚事早来几年,若是……但它来得太晚了…… 沉默良久,南风和桂花糕才听见青亭说了一句“好”。 青亭给水环珮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 再看见傅延年的时候,青亭几乎要怀疑自己花了眼。温润的傅延年怎会成了眼这憔悴的模样? 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果真是曾靠着一招长河星沉跻身四大公子的傅延年吗? 青亭缓缓向床边走去,一个粉衣丫鬟正跪在床边替傅延年喂药,但床上的那人却是紧闭着眼,连半口都不曾喝进去。 “你先下去罢。”南风对粉衣丫鬟吩咐了一声。 “但这药……”粉衣丫鬟咬了咬嘴唇,十分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药。 “我来罢,你们先下去罢。”青亭从粉衣丫鬟手中接过药碗,坐在了床边。 “是。”南风恭敬地拜了拜青亭,转身便和粉衣丫鬟、桂花糕一同下去了。 屋内又归为沉寂。 青亭伸手拂了拂傅延年的脸,缓声道:“傅延年,你一定不曾尝过死的滋味。” “可是打碎了就是打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青亭的声音很轻,却似重锤敲在傅延年的心头。 “傅延年,你这招苦肉计用得很好,你是故意弄让自己生病对罢?”青亭低声道,她几乎要心软了,所幸在心软的前一刻,往日的画面又浮在了心头。 傅延年缓缓睁开眼,从一旁拿起一把匕首,向自己心口刺去,青亭见状立刻握住了匕首,也顾不得手已被匕首割破,狠声道:“傅延年,你疯了?” 傅延年露出一个凄绝的笑容,松开匕首,握住青亭的手,道:“是啊,从遇见你开始,我就疯了。” “阿亭,留下来。”傅延年忽然紧紧地抱住了青亭。 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清脆的声响让青亭忽然记起,这人也曾这般把她的心掷在地上。 青亭叹了一口气,道:“傅延年,覆水难收的道理你怎么不明白?” “阿亭,我心悦你。”傅延年痴痴地道。 “好一个你心悦我!”青亭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既如此,为何娶了我却冷落我?为何岸上旁观不肯救我?”青亭吼道。 她总算问了出来,但时隔多年,早非当年心境了。 青亭忽然又凄惨一笑,道:“是因着皇兄吗?因着他告诉你是我设计了一切,所以你纵是心中对我有意也只是心有不甘,对罢?” “瞧瞧,你一句心有不甘便想揭过我所受的苦吗?” “傅延年,你为何不肯问我?你若是问我,我如何不会告诉你?”青亭忽然上前抓着傅延年的肩膀,厉声道。 傅延年面色苍白,正要说话,青亭忽然松开了他,痴痴地道:“是啊,我也傻得不敢问你一句,我从来不问,你也从来不问,所以合该我们走到今日这一步。” 傅延年心中如被雷击,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青亭先开了口。 “就算勉强拼回去,从今以后的日日夜夜,但凡你对我有半分不好,我都会想起,你曾在岸上旁观我的生死。” 青亭扔下这句话便出了明珠院,傅延年并未追上来。公主府里的景致一如从前,青亭心头浮起几分若有若无的怅惘。 但很快,怅惘就一扫而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值得欣喜的事吗? 她还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青亭笑了笑,正欲抬脚出公主府,却有两道身影拦住了她,是南风和桂花糕。 “公主,奴婢知晓公子之前对您……但如今……”桂花糕叹了一口气,当年是公主对傅公子求而不得,如今,倒不知是不是风水轮流转,两人倒是掉了一个个儿,但这几年傅公子对自家公主的心,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桂花糕,想必傅延年没有告诉你,当年落水之时,他就在岸上旁观我的生死,这样,你还要我原谅他吗?” 桂花糕脸色一白,她未曾想到,她未曾探查到的真相,竟是…… “桂花糕,保重。” “公主,您要去哪儿?”桂花糕一脸焦急地看向青亭。 青亭徐徐答道:“天上人间。” “公主,但这才是您的家啊?” “这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青亭留下这一句话,便出了公主府。 桂花糕失望地转身的时候,却看见傅延年站在角落。 他浑身沐在花影里,缓缓道:“这次,该换我来追逐她了。” 青亭回到了客栈,本以为已是人去楼空,却不曾想,水环珮却还在那里等着她。 “抱歉,我来得太迟了。” “无妨,我等得也并不久。” 水环珮笑了笑,青亭觉着自己仿佛听到了环珮叮当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先解释一下: 1、叶凭栏和秦玉琛是兄弟,叶凭栏当年借着中毒之事躲到了听雨庄,其实就是为了暗中谋划并且掩藏他和秦玉琛长相的事。 2、楼钟月和秦青亭是假闺蜜。 3、秦玉琛对青亭是掺杂着喜欢的捧杀。 写完之后,发现其实走到这一步,两个人都有原因。 对青亭而言,傅延年是她求而不得的,但越是求而不得,她会陷得越深,所以,落水的时候,她才无法接受傅延年不肯救她一事,最后她催眠自己忘了这件事,可惜,到最后,她不仅想起了傅延年不肯救她的事,还想起了叶凭栏也曾经冷眼看她在水中挣扎的事,楼钟月也没有真心对过她......这一切一切,都让青亭到了崩溃的边缘,同时,楼钟月的死和楼钟月留给青亭的信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自杀了,这不仅是心灰意冷,也是对傅延年和叶凭栏的报复。 想了很久,怎样才是好的结局呢?毕竟不管怎样,对青亭来说,都是意难平。 青亭原谅傅延年然后皆大欢喜吗?还是两人相忘于江湖呢? 留给你们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ps:这一篇可能略苦情,下一篇会欢快很多。 ☆、白露为霜(一) 夜凉如水。 为霜坐在屋顶上,看着手腕上的琉璃珠。 借酒浇愁这法子她一向是不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8 屑的,如今愁到了她面前,她也拿起了酒坛。 为霜觉着自己这两天真是倒霉透了,和那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青梅竹马退了婚也便罢了,还…… 如今,她只剩十个月可活了。 彼时为霜觉着蜉蝣可怜得很,方生方死,如今自己竟也落到了这地步,短短十个月,在她的衣柜里随意选一套衣裳,都是花了几年功夫才做好的。 不知道她的好爹爹知晓了此事,会如何呢? 蔚为霜有一个好爹爹,但好爹爹却没有一个好女儿。 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情。 天下第一富蔚凭谣对女儿的疼爱是人人皆知的,蔚为霜的一应用度是连宫里的公主都比不上的。 但人人皆不知的事情是,她的好爹爹一心只想生个儿子,若不是碍着她的外祖父,她爹只怕早就梅开二度,再娶佳人了。 她的娘亲当年一眼就瞧中了他爹,用尽手段让外祖父同意他爹入赘霍家一事,为了讨她爹的欢心,还求了外祖父允了她跟着她爹姓,但她爹既入赘了霍家,却不肯对娘亲好一些。 她的娘亲还活着的时候,她爹总是夜不归宿,她还年幼,只晓得看着娘亲躲在屏风后悄悄抹眼泪。 后来,娘亲死了,她的好爹爹便不再夜夜外出了,而是日日守着她,经常看着她叹气:“为何你不是一个男儿?” 这个时候,她便很想问他爹:“为何你不是一个好夫君?” 她也很想问爹娘,为何没有把她生成一个男子? 男子会做的事,她也能做,尽管如此,她爹依旧想要一个儿子。 后来她爹为她找了一个未婚夫,她不过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那另有意中人的未婚夫便上赶着和她退了婚。 巧的是,那未婚夫的意中人,是她的丫鬟,桃花糕。 她不介意桃花糕有喜欢的人,却介意桃花糕喜欢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哪怕桃花糕在她退婚之后再去勾搭她的未婚夫,她都不会这么恨桃花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还有十个月的命,生命竟仓促到了如此。 “为霜,你想怎么活呢?” “是学那话本子里的的意气少年仗剑走天涯?还是游遍海河山川呢?” 为霜举着酒坛,问明月道。 半坛酒下去,为霜已有些不胜酒力。 许是这月色醉人,不是她酒力不好。 明明月光,洒在她脸上,让人有些心神荡漾。 她要去小倌馆逛一逛。 为霜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这一个对世人而言,十分荒诞不经的念头。 为霜一个纵身跳下了屋顶,向小倌馆而去。 华灯初上,小倌馆正是热闹的时候。 在为霜踏进小倌馆的那一刻,原来还人声鼎沸的小倌馆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瞧着这位踏进小倌馆的姑娘,毕竟在秦国,虽然的确不乏逛小倌馆的女子,但也极少有女子会这般明目张胆地进小倌馆。 但送银子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吃香的,立刻便有一个鸨母打扮的女子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为霜打扮不俗,只差在脑门上写四个大字“我是财神”了,插在发里的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更是点出了她的身份。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知晓,天下第一富蔚凭谣送给女儿蔚为霜的十岁生辰礼便是天下再无青玉折枝海棠步摇,除了蔚为霜头上的那一支。 一旦知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任是谁也不会把财神爷拒在门外。 “姑娘想找什么样的小倌?”鸨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最好看的。”为霜说着扔了一锭银子给鸨母。 她一向只喝最好的酒,吃最美味的珍馐,穿最好的绫罗绸缎,用最好的胭脂水粉,她找小倌,自然也要找最好看的小倌。 “姑娘可来对地方了,我这就带您去。”鸨母接过银子,面上的笑更多了几分。 鸨母领着为霜往楼上走,恰逢有一人从楼上走下来。 虽然小倌馆鱼龙混杂,但这于那人身上的气质却丝毫无损。 如一朵空谷幽兰,寂静地开在你的眼前。 眼波流转,是花开。 举手抬足,是花落。 一朵兰花开在了为霜的心里。 “这人多少钱?我包了。”为霜蛾眉一挑,指着这人道。 鸨母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尽管她想要银子,但却也得有命花才是啊,这人,却是她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她结结巴巴地道:“姑娘,这位公子同您一般,也是来寻欢作乐的。” 为霜皱了皱眉,但很快眉头便舒展开来。 这世上,很少有钱能办不到的事。 “我要包下你,你开个价罢。”为霜走上前去,想要把这人的脸看得更清。 一旁的鸨母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下日费不菲,姑娘未必担得起。”那人露出一个笑容,长身玉立,似一朵兰花。 “这是十万两银子,包你十个月可够?”为霜拿出一沓银票,在那人面前晃了晃。 “绰绰有余。”那人顿了顿,眼里闪过波澜,随即又隐没在如墨的深潭里。 只听他缓缓道:“姑娘,在下是你的了。” 为霜携着那人,在鸨母惊诧的目光里走出了小倌馆。 “你既然收了银子,这十个月便只能跟着我,若是生了异心,我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为霜转头道。 月色如练,那人却似午夜的兰花,有让人不忍移眼的本事。 “在下知晓了。”他吐气如兰道。 为霜心神一晃,暗想道:这人倒是有些姿色,难怪许多有钱人家的夫人都要偷偷往小倌馆跑,这如玉公子自然是人人都想要的。 为霜拉着他便上了屋顶,令为霜惊奇的是,这人的轻功远在她之上。 她师承莫寻踪,莫寻踪早年在江湖中凭着追风步大出风头,江湖上,没有人的轻功胜过他。 后来莫寻踪退隐了,她花了好些银子才说动莫寻踪教她这追风步。 她可是学过追风步的人,按理说,江湖上,轻功胜过她的人,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而已。 怎的如今,连小倌馆里的小倌的轻功都比她好? 她一定是喝醉了,因而功力大不如前,青亭暗暗想道。 为霜拉着他在屋顶上如履平地般地走着,两人寻了一处能瞧见湖水和月色的屋顶,便坐下了。 “你很缺银子吗?” 为霜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缺。”他摇了摇头,却是胜过月色的美。 “那你为何要当小倌?” 他怔了怔,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迷惑,随即又如冰雪消融般消失无踪。 清风明月之间,为霜只听见那人缓缓道:“因为有姑娘这样的人。” 这句任谁听都会觉得有几分轻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49 佻的话,却让为霜心头一动。 “我得给你留个印记,这样你便不敢背叛我了。”为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一出。 她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在她所有的东西上,都会刻上“为霜”二字。 为霜说完便拉过他的手,抹开衣袖,拔下步摇在他的手腕上刻起了字。 这人却是连眉头都不皱,笑着看着她。 若是搁在平时,为霜瞧见这样的笑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她虽名声不好,但却胜在有眼力,知晓什么人是她可以招惹的,若是她清醒的话,一定能瞧出眼前这人,却是她招惹不得的。 但此刻,酒壮怂人胆,为霜早把平日里的规矩抛到了脑外。 美色与月色一般动人心魄,为霜放下了手中的步摇,用手捏着他的下巴,想要凑上前去看个仔细,越凑越近,为霜本以为这人会躲闪,没想到这人却依旧是笑着看着她。 他的一双眼里清冷无波,却夹着几分戏谑。 “姑娘,可是想亲在下?”他笑得格外自在,仿佛两人认识许久。 “你以为本姑娘不敢亲你吗?”为霜怒目圆瞪道。 他却笑得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幽兰的韵味。 这不禁让为霜有些恼怒,为霜头脑一热,便亲了上去。 这下,倒是两个人都愣住了。 为霜觉得自己似乎尝到了麦芽糖的滋味,甜在心头,但随即,铺天盖地的兰花香气,很快让为霜多了一分清明。 “对了,我叫为霜。你呢?”为霜手里的步摇一晃,霜字的第一笔便刻得有些歪了。 为霜皱了皱眉头,正想把这字叉掉重写时,才想起这是只人手,丑就丑罢,大不了她少看两眼便是。 “卫幽色。” 却听那人的声音如皎皎明月夜一般,默然袭来。 为霜愣了愣,这名字听着怎的这般熟悉?她仿佛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为霜蹙了蹙眉,还是没能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为霜刻下最后一笔时,才想起了那句江湖中人人皆知的话:疏影整峻,幽色风致,延年温润,郁离寡情。 行走江湖,没有人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顶着别人的名字在江湖上行走。 “你和幽色公子有什么关系?”为霜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怎么会和幽色有关系? “在下正是幽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应该会比较欢乐。 蔚为霜是个讨厌浪子的暴发户,卫幽色是个心思不定的老司机。 ☆、白露为霜(二) 一场宿醉之后,为霜觉着胸中的沉郁之气去了不少。 哪怕此刻她爹在她面前说要娶劳什子小妾,她也能笑着把她爹赶走。 酒果然是一个好东西。 但很快,她便不这么想了,只因身旁多了一个人,而这人,恰巧是一个男子。 更要命的事是,这个男子,恰巧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美男子。 这男子正侧着身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为霜这才想起昨夜做下的荒唐事。 她竟去小倌馆包了一个小倌,若真是包下一个小倌也就罢了。 偏偏包下的人还是那鼎鼎有名的卫幽色,还在卫幽色的手腕上刻了她的名字,若是时光可以回溯,为霜一定要回到昨夜给那个耍酒疯的自己两巴掌。 包谁不好?偏偏惹上了四大公子? 难怪昨夜鸨母瞧她的样子那般怪异。 这下她总算可以实现幼时的梦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但这名…… 昨夜一事之后,怕是江湖上都会传天下第一富豪之女蔚为霜也成了幽色公子的脸下之臣,在小倌馆为幽色公子一掷千金了罢。 为霜有些头疼,不过眼前的要紧事还是先处理了这卫幽色才是,这卫幽色素有风流之名,比起她那前未婚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最恨风流浪子,若是和这人一起待上十个月,她指不定会杀了他。 左右她只剩十个月的命,这名声如何,她也不甚在意。 “昨夜是我喝醉了,那银子你拿着便是,不必再跟着我。”为霜故作镇定,但仍掩不住眼里的慌张。 “在下既然收了银子,自然会跟在姑娘身旁,姑娘不必考验在下。” 为霜觉着自己似乎啃上了一块硬骨头,偏偏这块硬骨头还是她自个儿去招惹的。 “我不是在考验你。”她只剩十个月的命了,哪有空去考验他? 卫幽色沉吟了一会儿,又缓缓道:“在下却舍不得银子。” 为霜愣了愣,原来大名鼎鼎的卫幽色竟也这般爱财。 但是,四大公子之一的幽色公子竟窘迫到了需要做小倌的地步? 卫幽色十五岁时便凭着一招素月分辉在江湖上出尽风头,出入秦楼楚馆时亦是花费不菲。 莫非是不善生意之道?不过,若是爱财的话倒是好打发。 “这银子既然给了你,便不会收回来。”为霜缓缓道。 她一向财大气粗,这点银子,她并不放在心上。 “姑娘应当知晓,买卖既成,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卫幽色曼声道。 “若是我硬要反悔呢?”为霜沉了脸。 “姑娘在卫某手腕上刻下大名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说。”卫幽色眉目含春,不动声色地撩了撩衣袖,恰好露出那一截刻着为霜名字的手腕。 手与白玉都无分别,但偏偏,那白玉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为霜。 为霜觉着此刻的自己恍如吞了一口黄连,心中苦涩,却是百口莫辩。 但偏偏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还把字刻得那么丑,还用了她特制的药粉,这字,是肯定去不掉了,除非寻得孟神医出手,但她不久前才拔了孟神医的胡子,把孟神医得罪了个彻底…… 为霜恨不得能在地上凿出一个洞,然后钻进去。 偏偏这卫幽色还一直看着她,教她想要趁机偷溜也不行。 “我不喜欢生性风流的男子,昨晚是喝醉了。” “姑娘焉知卫某不会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却听卫幽色笑得如一湾清水。 清风徐来,吹来水下的波澜和心事。 为霜愣了愣,在江湖上随便拎一个人出来,他都会告诉你,幽色公子的红颜知己们若是排成一队,去跳那大明湖,大明湖都要给填平了。 浪子回头,的确是有的,只是,对大多数女子而言,此事如寻宝一般,多的是失意而归的人。 为霜愣了愣,笑道:“你想要什么?” 卫幽色笑道:“你。” 为霜却是从未想过竟会从卫幽色口中听到这话,她和卫幽色相识不到一天,若是说她能勾得卫幽色对她动心,她是不信的。 她可不是话本里那些有情饮水饱的女子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0 ,卫幽色定是对她另有所谋,莫非是看上她爹的财了?为霜皱着眉,暗暗想道。 “真的吗?”为霜眸光一转,直直地看着卫幽色。 “自然是真的。”幽色挑了挑眉,一双黑眸里,映着为霜如玉的脸。 为霜看了卫幽色许久,才缓缓道:“我且信你,我去屏风后整一整衣衫,你且在这里乖乖等着我。” 为霜说完这句话便向屏风后而去,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屏风后有一扇窗户,用来逃跑再好不过了。 屏风后果然有一扇窗户,为霜心中甚喜,她此刻拍拍屁股走人,最多这些日子低调行事便是了,莫非这卫幽色还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 至于卫幽色的话,她是连一个字都不信的,她方才所为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为霜悄悄打开了窗户,纵身一跳,从巷子里溜走了。 到了大街上,为霜这才想起,自己竟是把那青玉折枝海棠步摇给落在客栈了。 莫非要折回去? 为霜摇了摇头,如今回去无异于自寻死路,索性这步摇她也戴腻了。 为霜哼着小调,肚子也有几分饿,便挑了一家酒楼走了进去。 “姑娘,您楼上请。”小二见为霜衣着不俗,自然是不敢怠慢。 小二引着为霜到了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又殷勤地擦了凳子。 “姑娘要吃些什么?” 为霜缓缓坐下,又轻快地道:“荷叶鸡,配上一壶果子酒。” “姑娘稍等。”小二说完便匆匆向楼下而去。 小二很快便端着一盘荷叶鸡和一壶果子酒上来了,为霜正欲动筷,却忽然听到了旁边桌上的闲谈。 穿着青布衫的男子道:“听说了吗?天下第一富蔚凭谣的女儿,蔚为霜,昨夜在小倌馆为幽色公子花了五十万两银子呢?” 为霜皱了皱眉,江湖传闻不可信这话,她总算是信了。 她分明只花了十万两银子,如何便成了五十万两银子? 穿着白布衫的男子叹了一口气,道:“幽色公子的群芳谱上又要添一人了。” 另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却是冷笑一声,道:“这算什么,你们可知道水月双琼?” 白布衫男子道:“但凡在江湖上走过的人,谁不知道水月双琼?他们不是前几年刚成亲了吗?” 黑袍男子笑了笑,道:“这便是你们孤陋寡闻了,上个月水环珮给了月如襟一封和离书,两人便和离了,更有趣的事还在后头,两人还要约了在淮水之滨比武呢?” 青布衫男子狐疑道:“你莫不是在诓我们?水环珮对月如襟的心思江湖上何人不知?好不容易才骗得月如襟和她成亲,如何肯和月如襟和离?” 黑袍男子摆了摆手,道:“下月十五,月出三刻,淮水之滨。且等着看好戏罢。” 为霜心头一沉,水环珮和月如襟之事,她亦是有所耳闻,只是,不曾想,两人竟已和离! 白布衫男子愣了半晌,道:“不过,以水环珮的性子,如何配得上……” 白布衫男子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道疾风掠过他的耳旁,直直地钉在柱子上。 竟是一枚玉环。 为霜也跟着一愣,玉易碎,柱难移,而这出手之人竟是把一枚玉环嵌进了柱子里,这人的功夫,实在是…… “是谁?”白布衫男子站起身子,按住了桌上的剑,往四下张望着。 饶是他强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但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却是泄露了他的心虚。 “是我。” 顺着声音看去,为霜看到了一张她再也不会忘记的脸。 说话之人,有一双明目胜星辰,两片樱唇似桃花,又弯又细柳叶眉,一身青衣,腰间缀着许多小小的玉环。 腰间环珮,胜过水中芙蓉。 若是她猜得不错,这人应是水环珮了。 白布衫男子还欲张口说些什么,黑袍男子却是径直起身,瞪了白布衫男子一眼,对青衣女子恭敬地道:“是我等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计较。” 青衣女子抿着唇一言未发,黑袍男子三人亦是战战兢兢。 良久,才听见青衣女子开了口,道:“莫要再让我瞧见你们。” 黑袍男子松了一口气,急忙带着白布衫男子和青布衫男子结账走了。 为霜心中暗惊,看黑袍男子那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模样,这青衣女子定是水环珮无疑了。 要知道,她从小一直崇慕这水环珮啊。 为霜颤抖地握着筷子,几乎要夹不住盘子里的荷叶鸡。 水环珮忽然放下了筷子,往桌上搁了两锭银子便起身往外走去。 为霜心头一颤,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水环珮搭讪呢? 为霜正欲追出去,小二却拦住了她,道:“姑娘您还没给银子呢。” 为霜皱了皱眉,正欲掏银子,却发觉,她不只把青玉折枝海棠步摇落在了客栈,连同她的银子,也一同落在了客栈。 小二见为霜拿不出银子,依旧笑盈盈地道:“想必姑娘是忘了带银子了,不知姑娘住在哪里?小的随姑娘去取银子。” 为霜却是面露为难,若是回客栈,却碰见卫幽色…… 忽然袭来一股幽幽兰花香气。 “我替她付。” 为霜慢慢地扭过头去,却见一张熟悉的脸,是卫幽色。 卫幽色向为霜走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没有半分恼怒。 若是卫幽色此刻恼怒也就罢了,但偏偏卫幽色此刻仍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 心头警铃大作,为霜退了一步想要躲避,一双大手却攥住了她的手腕。 卫幽色凑近她的耳边,缓声道:“你若是逃了,我便不帮你付银子了,你的那些银票已不能用了。” 她的银票不能用了? 为霜一顿,却是给了卫幽色可乘之机,他从袖子里拿出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慢慢地插进了为霜的发间。 幽香扑鼻,为霜看着卫幽色说不出话来。 “心肝,你怎的连步摇也忘了带?” 为霜这才明白,同样是耍流氓,卫幽色这厮总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本事。 等等,他叫她心肝!为霜心头一颤,这卫幽色这是要坐实了他和她有私的名声!她和卫幽色这厮连交情都没有,哪来这劳什子心肝? 卫幽色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了小二,小二接过银子,欢喜地退下了。 “心肝,走罢。” 卫幽色握住了为霜的手腕,又凑在为霜耳边,低声道:“为霜可想瞧瞧美人断腕的模样?” 为霜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跟着卫幽色缓缓往外走去。 只因她知晓,若是她再动一动,卫幽色怕是要捏断她的手腕。 江湖上都说卫幽色为人风致,为霜实在很怀疑自己遇到的是一个假的卫幽色。 “方才那不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1 是幽色公子吗?他竟称那姑娘为心肝?” “莫非这便是昨夜为幽色公子一掷千金的蔚为霜?” “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可是放眼天下都难再寻一支呢,这姑娘必定是蔚为霜无疑了。” “想不到最后摘下这子夜兰花的女子竟是蔚为霜……” …… 为霜觉着自己的名声已经不能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霜应该很心塞,话说,这一篇是不是欢快了很多(认真脸)? 讲真,这应该是这篇文到目前为止,最欢快的部分了。 【注意】这一篇的背景时间是上一篇的几年后,也就是上一篇番外的时间。 话说这一篇就不整诗句了,来点新花样,上小剧场吧。 为霜:卫幽色,你对本姑娘到底有何企图? 卫幽色(邪魅一笑,墙咚之):你说我对你有什么企图? 为霜(哆嗦):你就不嫌本姑娘太咯牙了吗? 卫幽色:我既是四大公子之一,自然要为武林做贡献才是。 为霜:...... ☆、白露为霜(三) “月出三刻,淮水之滨。” 为霜一边背着手,一边轻轻念着这句话。 淮水之滨,她是一定要去的,别说水环珮和月如襟要在那淮水之滨比武,水环珮纵是要在那儿杀夫她也是要去瞧瞧的。 香炉里袅袅地升起一股烟雾,若是为霜在此刻转过身,一定会发觉,身后的兰花,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色。 “卫幽色,你方才的话可当真?”为霜转身看着卫幽色,眼里阴晴不定。 卫幽色说她的银票用不了,莫非她爹在钱庄动了手脚想逼她回家? 重重心事压在心头,为霜面上依旧一副轻松的模样。 在江湖多年,她只晓得一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昨夜便是忘了这一句,这才招惹了卫幽色这尊大佛。 她有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她一向知错就改。 “心肝儿,若是你不信,大可去钱庄一试。” 若是为霜手边有一把刀,她一定会先砍了卫幽色这个浪荡子,偏偏他喊她心肝儿时的模样还一本正经。 去你的心肝儿!为霜暗暗想道。 为霜拿了她落下的银票便往客栈外走去,她才不会学那些话本里的痴情女,旁人说什么话都当真。 她的生死,自然是要握在她自己手里。 她刚走出客栈便发觉,卫幽色这厮又和牛皮糖似的贴了上来,天下第一富的名头原来不只能勾得寻常人动心,连同这四大公子之一的卫幽色也不落俗套。 为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卫幽色这厮哪怕是为了她爹的钱,难道不嫌她太硌牙了吗? “你为何跟上来?” “心肝儿,你这是要弃了我么?”卫幽色幽怨地看着为霜。 卫幽色没由头的一句埋怨,让为霜心一窒,几乎要落进卫幽色的牢笼里,在这一刻,她忽然记起了卫幽色的群芳谱,群芳谱是江湖上的戏称,因着卫幽色和许多美人都有牵扯,因而江湖上才有了这群芳谱之说。 为霜袖中的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她竟然一时大意,差点跌进卫幽色的圈套。 她在江湖多年,自然知晓为情所困的女子的下场。 这世道于女子本就不公,那些为情所困的女子更是…… 她小时候外祖母便曾叮嘱过她:痴心是最无用之物。 当年霍家的先祖,为霍家积下万贯家财的霍水,便是栽在了楚国的开国皇后梁夷媗身上,不过论起可怜来,倒是梁夷媗可怜一些,为楚国的开国皇帝打下了江山,唯一的儿子却也死于后宫倾轧。 而她的好娘亲,不也是最好的明证吗? 为霜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却又落入卫幽色那双幽深的眼眸。 “你胡说什么?”饶是为霜自诩脾气好,却也未曾遇过这般没皮没脸的人,往日,可都是她才是没皮没脸的那一个人。 “心肝儿,你带着我罢,我一定好好待你。” 楼下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场好戏,都或直白或装作不经意地看着他们的好戏。 为霜心里的不耐更多了几分,无奈之下只好允了卫幽色跟在她身后。 她要在楼下那群好事之人出手之前,解决这场笑话。 出了客栈,为霜立刻拖着卫幽色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把他推到墙角,厉声道:“你所求为何?” 兰花香气默然袭来,幽深的小巷里,为霜只听见卫幽色的声音。 “我心悦你。” 为霜愣了愣,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若是她是寻常女子,怕是早就沦陷在这卫幽色的美色下了,但,她是蔚为霜,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蔚为霜,她一向只喝最好的酒,吃最美味的珍馐,穿最好的绫罗绸缎,用最好的胭脂水粉,她合该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卫幽色这朵采摘过许多女子芳心的幽兰,自然是不在那世上最好的男子之列。 她随即道:“你不必说这劳什子我心悦你,那些鬼话,本姑娘不信,你若是求财,本姑娘有的是银子打发你,你若是求人,本姑娘也有的是银子请别的人打发你。” “只不过,旁人打发你时怕就没有本姑娘这般温柔了。”为霜垂眸,敛去眼里的光芒,她很少有这样威胁人的时候。 卫幽色勾起嘴角,缓缓道:“蔚姑娘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若是在下求财,姑娘预备给多少银子打发在下呢?” 为霜一愣,显然没想到卫幽色这厮竟不按套路出牌,她原以为,他会再坚持一会儿才改口呢,但“自知之明”这个词,她总觉得怪怪的。 “你要多少?”为霜不甘示弱地反问道。 “按着姑娘十万两包在下一年的价钱,姑娘想要打发在下,只给十年的价钱便是了?”卫幽色不疾不徐地说道。 为霜奇怪地看了卫幽色一眼,她怀疑卫幽色的脑子坏了,他哪来的底气认为他自己值一百万两银子? 为霜又看了卫幽色一眼,好罢,她不得不承认,卫幽色的确值一百万两银子,甚至更多,只凭这张脸。 “好,本姑娘应了。”为霜大方地应道,一百万两银子,她还是给得起,能免了卫幽色这个麻烦,也很好。 蔚姑娘出身商家,难道不知晓嘴里说的远比不上手里的吗?卫幽色趁着为霜愣神的功夫,从容地整了整衣衫。 “我此刻便去钱庄取了给你便是。”卫幽色的淡然让为霜的话里,也不由地多了几分怒气。 到了钱庄为霜才知晓,她爹是真的断了她的财路,想要逼她回家,这也是她爹第一次断了她的银子。 为霜不甘心地问了掌柜好几次,但掌柜都摇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爹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2 以为断了她的银子,她便会摇着尾巴乖乖回家吗?想得美! 两人出了钱庄,为霜还来不及思虑她往后的日子要如何,便听见身旁的卫幽色道:“蔚姑娘,如今可信了在下的话?” 鬼才信你。蔚为霜在心里嘀咕道。 “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等我回家后便给你。”花起银子来,尤其是口头上的银子,为霜一向很爽快。 “不知蔚姑娘的归家之期是何日呢?”卫幽色在江湖多年,自然能看破为霜话里的陷阱。 为霜哑口无言,她也不知晓她哪一日才回家。 “既如此,心肝儿,你还是莫许这随口之诺。”卫幽色微微一笑,整个人都溶在春光里。 “你的心肝儿可不是我!” 为霜别过头去,她才不受卫幽色这厮蛊惑呢。 紧急之际,为霜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外祖父。 对了!她还有外祖父呢,纵是她爹断了她的银子,外祖父总是舍不得亏待她的。 她整了整思绪,道:“你可知道霍存章?” “自然知晓,那是心肝儿你的外祖父。” “不许再叫本姑娘心肝儿!” 为霜怒极,伸手便欲一个巴掌向卫幽色脸上拍去,她觉着,卫幽色这厮,虽然长了一张好脸,但那张嘴,委实是和黄瓜一般,欠拍得很。 卫幽色却飞快地捉住了她的手,道:“怎么?心肝儿想尝尝美人断腕的滋味?” 为霜这才想起,她眼前的人,并非什么一般之人,这可是凭着一招素月分辉便能打败武林大多数武林高手的人。 她手一缩,面上仍强装镇定道:“你若是伤了我,霍家和蔚家都不会放过你。” 卫幽色怔了怔,勾起嘴角,曼声道:“心肝儿,纵是我此刻杀了你,亦是不惧的,只是,我舍不得而已,你要知晓,这世上,很少有卫幽色不敢做的事。” 无泰山压下,只有一根轻轻的鸿毛飘落,但为霜却惊觉一股杀气,她强撑着笑意,道:“你敢做女子吗?” “心肝儿,我若是做了女子,倒是怕你伤心。” 她开心还来不及呢,还为天下女子除了一个祸害,至于这变作女子的卫幽色会不会去祸害那群男子,这便不是她该忧虑的事了,为霜暗暗想道。 几番唇枪舌棒下来,为霜也懒得再和卫幽色攀扯,没好气道:“不就是一点银子吗?你随本姑娘去白衣山庄取银子便是,取了银子,你我便分道扬镳,如何?不过,取银子之前,你要先同本姑娘去秦国,本姑娘要去看月如襟和水环珮的淮水之战。” “好,蔚姑娘,可莫要忘了你今日的说辞。”卫幽色勾起嘴角,又是一朵幽兰开在为霜眼前。 为霜冷哼一声,没说话,她委实好奇,就卫幽色这副动不动就要断人手腕的性子,是怎么哄得那群芳谱上那么多美人的芳心的? 不过,就这厮的九曲肠子,若是那些美人并不如她一般,见过许多世面,一时被这厮骗了心,倒也是常事,美人也同常人无甚区别,都爱那张皮相。 两人商量好之后,便一路往秦国而去。 淮水之战就在这个月的十五,今日是初三,而从楚国赶过去,再快也要花十一二日的时间,因而两人皆是日夜兼程,卫幽色常年习武,风餐露宿之事倒是习惯得很,为霜虽会功夫,但最好的却是用来保命的追风步,加之常年养尊处优。 行了五六日的路后,为霜便有些吃不住了。 她没有银子,只能蹭吃蹭喝,偏偏卫幽色这厮小气得很,晚上都不住客栈,吃饭都是冷掉的馒头,这几夜,都是在破庙里将就着过夜,别说好吃好喝了,她已几日不曾好好洗过澡了。 为霜看了一眼天色,将暮未暮,卫幽色正在火堆旁忙活着什么,他方才与她说要给她做劳什子梅花汤饼,她从前倒是听桃花糕说过这梅花汤饼,只是,这梅花汤饼太便宜,怎能显出她的身价来? 一股香气传来,为霜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她红了红脸,这若是搁在从前…… “心肝儿,添点柴。”卫幽色只留给为霜一个好看的侧影,暮光里,卫幽色的脸格外动人。 “去你的心肝儿!”为霜低声骂道,但手上却顺从地拣了几根柴禾。 那日,他们碰上了山匪,她正要动手,卫幽色却拔了剑,短短几招,还未曾使出那招素月分辉,就让山匪们束手就擒。 她甚至看不清他什么时候拔的剑,又是在什么时候收的剑。 那一日,她才知晓,卫幽色的功夫,深不可测,纵是莫寻踪,也未必有这样好的功夫。 为霜越想越心塞,胡乱地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柴。 她想,她从未见过比卫幽色还要抠门的人,这么抠门的卫幽色,到底是凭什么当上四大公子的? 凭那张脸吗? 好罢,为霜叹了一口气,若是凭脸的话,卫幽色的确能当上四大公子。 为霜正郁卒的时候,一碗飘着热气的梅花汤饼却忽然端到了她的面前。 她怔了怔,随即又接过,虽然吃人嘴短,但卫幽色这厮的便宜,她凭什么不占? “你应该叫抠门公子才是。” “论起抠门来,如何比得上心肝儿你?”卫幽色替自己盛了一碗梅花汤饼,缓缓坐在一旁。 为霜怨念地道:“你们男子不常常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吗?怎么?说的时候很爽快,到了给心肝儿花钱的时候就舍不得了?” 为霜夹起一张梅花汤饼,咬了一口,她本以为这东西应该很难入口才是,只是没想到,这梅花汤饼却可与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珍馐相媲美。 “蔚姑娘说的男子里应该不包括在下,不过就目前来看,蔚姑娘允了在下的一百一十万两银子连影子都没有一个,倒是在下,一直都在倒贴蔚姑娘才是。” 卫幽色笑了一声,说完便夹了一筷子梅花汤饼,缓缓送进嘴里。 他就像一株开在夜里的幽兰,于无声之间,夺人心魄。 为霜看着卫幽色,一口老血梗在喉间,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偏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罢了罢了,她心肠宽厚,不与他计较。 破庙外,月色如华,一道黄色的身影如花影拂过,又毫无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大肥章,感觉把为霜写成了一个暴发户,为霜和暴发户之间,只差一个金链子了,哈哈\(^o^)/~ 卫幽色对为霜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奉上小剧场: 为霜:怎么办?我打不过卫幽色这个混蛋,他又觊觎本姑娘的美色balabala...... 青蕖(斜眼一笑):除了躺|平任调戏,你还能怎么办? ☆、白露为霜(四)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3 “卫幽色……”为霜坐在石头上,用针剔着草珠子里的草。 卫幽色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正用手拨弄着手里的草。 他们日夜兼程,再有三日便可到秦国的府城,也就是传闻中富庶繁华的京城了,因此,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心肝儿有何吩咐?” 为霜往草珠子里吹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别老心肝儿,心肝儿,喊得这么亲热,指不定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卫幽色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撩起衣袖,看向手腕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一边苦笑道:“看来心肝儿已忘了当初是怎么一边刻着我的名字,一边让我喊你‘小心肝儿’的?” “你胡说什么!”为霜怒道,手中的草珠子也应声而碎。 她明明只刻了名字,何曾说过这些胡话!她蔚为霜纵是醉了,酒品也好过旁人。卫幽色这混蛋,又冤枉她! 为霜正想骂人的时候,才如梦惊醒。 她又被卫幽色这厮给坑了,她差点忘了正经事!为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本姑娘有事问你。”为霜道。 卫幽色眼波流转,道:“但有所问,无所不答。” “你为何不肯走?还唤我心肝儿。” “自然是为了鱼 水之欢。”卫幽色缓缓道。 为霜未曾想过卫幽色竟如此轻佻,她正欲张嘴骂人的时候,卫幽色又缓缓开了口,道:“食色性也,卫某也只是常人而已,何况这话,不是蔚姑娘自个儿想听的吗?” 为霜发觉自己居然哑口无言,的确是她开口问的卫幽色,但卫幽色这个混蛋…… “怎么?这个答案蔚姑娘听着可满意?”卫幽色挑眉,徐徐道。 为霜拍桌而起,怒道:“卫幽色你这个混蛋,就不能说句真话吗?” 卫幽色徐徐一笑,道:“我与朋友打了一个赌。” 为霜挑眉,道:“什么赌?” “若是我能得了蔚姑娘的芳心,让蔚姑娘的名字出现在群芳谱上,便是我赢了。” “那若是你输了呢?” “卫某若是赢了,可得十万两银子。” 为霜握紧了拳头,敢情她得了卫幽色的青睐只是因着卫幽色和旁人的一个赌? 更可气的事情是她堂堂蔚大小姐,竟然 只是一个添头,还是一个只值十万两的添头,蔚大小姐对此很是不满。 “本姑娘只值十万两银子?” “自然不止,蔚姑娘于幽色,值连城。” 为霜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别过脸,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 “等等,你既是和旁人打了赌,为何又将此事说与我听?” “蔚姑娘,可知晓‘将欲夺之,必固予之’这句话?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不然,今晚又只能委屈蔚姑娘住破庙了。” 卫幽色整了整衣衫,起身欲走。 “卫幽色,你站住!”见卫幽色要走,为霜急忙叫住了他。 卫幽色徐徐转过头来,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卫幽色,本姑娘和你说正经的,如果你骗我,本姑娘只能祝你……” 卫幽色微微蹙了蹙眉,道:“祝我什么?” 为霜咬牙切齿地道:“早日铁杵磨成针。” 卫幽色点了点头,笑得别有深意,曼声道:“看来蔚姑娘深谙此道啊。” 为霜脸红了又白,卫幽色这厮,委实比她所想的还要无耻。 为霜在江湖上名声不好的缘由之一,便是她那张不肯饶人的嘴。 为霜忽然想起了这一切的开始,那是许多年前的故事了。 当年,年逾五十的白马山庄的前庄主再娶有喜的佳人之时,为霜恰是被拉去凑数的客人,后来婚宴上,她讥讽庄主多年雄风竟只养出了一根独苗,谁知,却无意揭破了一桩丑闻。 她本是看不惯前庄主不顾与糟糠妻的情义另娶新人,谁知,却真叫她说中了。 原来那佳人肚里的孩子的父亲不是前庄主,而是另有其人,那佳人本就心虚,又被为霜戳破,露了马脚,庄主这才发现了端倪,再随后,自然是前庄主怒踹佳人了。 一年之后,她又去了白马山庄的那根独苗,也就是如今的白马山庄的庄主白采琚的成亲礼,不幸的是:这独苗头顶的帽子,比他爹当年还绿。 为霜自然是好心提醒,然后,白马山庄的庄主便在白马山庄前立了一块牌:蔚为霜与狗不得擅入。 再后来,为霜忽然不太想回忆这件事了。 如今,为霜觉着,她江湖第一毒嘴的霸主之位即将不保,卫幽色这厮的嘴明明比她还毒,偏江湖上的人还说这厮风致…… 江湖皆传:疏影整峻,幽色风致,延年温润,郁离寡情。 四大公子,她见过其三,无论是萧郁离还是傅延年,都勉强能衬上那名。 但卫幽色这厮,除了那张脸,哪里当得起这四大公子之名?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卫幽色这个混蛋的错,为霜瞪了卫幽色一眼,随即小跑着追了上去。 两人又在路上行了好几个时辰,才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客栈。 为霜正惊奇卫幽色这厮怎的这般大方舍得让她住客栈,但到了客栈她才知道,卫幽色这厮实在是不安好心。 刚踏进客栈,便有一道白光直扑面门。 为霜暗叫不好,拉着卫幽色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惊险地避过了那白光。 站定后,为霜定睛一看,待到看清那人的面目后,她愣了愣。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方才还在念叨白采琚这厮,下一刻白采琚这厮就出现在她眼前,但这厮眉目不善,莫非又要和她动手? 她和这白采琚不对付,偏偏她又和卫幽色这厮一同出现在客栈,这岂不是给了白采琚这混蛋落人口实的机会? 但眼前,还是先应付这白采琚方为正经,为霜从荷包里摸出两颗珍珠。 “怎么?堂堂一庄之主也喜欢暗箭伤人?” “这可是我从你那里学的。”白采琚挑眉,面如春风,脸似桃花,纵是身处破落客栈中,仍旧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为霜想,若是只看脸,不看脑子和武功的话,白采琚挤进四大公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白采琚这货没脑子,武功也不好,为霜摇了摇头,不过,若是这货有脑子,她怕是就该头疼了,为了大局着想,这厮还是没脑子好一些。 “好徒儿,但为师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为霜话音刚落,便听一声空响,擦破空气,直奔白采琚的面门而去。 白采琚皱了皱眉,赤手接下了为霜发出的暗器,又缓缓将珍珠碾碎。 白采琚轻轻吹散了手中的珍珠粉末,冷笑道:“看来你的功力并没什么长进嘛。” 为霜冷哼一声,她是那种蠢到只发一枚暗器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4 的人吗?白采琚接住的那颗只是小菜而已,他没接住的那颗才是大头呢。 她看了一眼白采琚,笑得步摇也歪了,道:“好徒儿,怎么头也不梳就跑出来了?为师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白采琚这才发觉他已是披头散发,怒道:“蔚为霜,你实在无耻!小爷今天和你誓不两立!” 为霜瞥了一眼一旁抱着手旁观的卫幽色,叫她心肝儿的时候那么亲热,还毁了她的名声,如今却想隔岸观火,没那么容易! 为霜立刻挤出两滴眼泪,向卫幽色身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凄凄地道:“心肝儿,快救我!白采琚,你定打不过我的心肝儿……” 白采琚一个纵身从二楼跳下来,站在两人面前,用剑指着卫幽色,冷冷道:“你既是四大公子之一,如何被这狐狸精勾了魂去?” 去你的狐狸精! 为霜握了握拳,告诫自己不要动怒,依旧乖乖地躲在卫幽色身后, 她只要挑起这两人间的战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便是,何必动手? 卫幽色看了一眼为霜,笑得如风中生幽香:“美色误人啊……” 白采琚哼了一声,厉声道:“你既要护着她,便是与白马山庄为敌……” 话音一落,白采琚便要动手,卫幽色身子一转,在一旁的桌上的筷子筒里拿了一支筷子,挡住了白采琚的剑。 白采琚想要再进一步,但卫幽色却不动如山。 “你……”白采琚红了脸,索性拿开剑,重新向卫幽色刺去。 卫幽色身形一晃,依旧是用一支筷子挡住了白采琚手中的剑。 躲在卫幽色身后的为霜正看着好戏,她实在没想到,白采琚这货在卫幽色面前竟使不出第二招。 卫幽色从头到尾都未曾主动出过手,却化守为攻,但这对白采琚而言,无疑已是最大的侮辱。 为霜从卫幽色身后探出头来,道:“白采琚,你连我心肝儿都打不过,还想和本姑娘动手吗?” 白采琚脸一白,正要动手,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立刻过来制住了他。 “庄主……” “常叔!别拦着我。”白采琚怒目圆睁道。 “得罪了。”被称作常叔的男子一个手刀向白采琚砍去白采琚身子一软,倒在了常叔怀里。 很快便有人上来把白采琚扶了下去,常叔向卫幽色拱了拱手,道:“早闻卫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常某三生有幸,我家主子少不更事,多有得罪,还望两位海涵。” 为霜和这白采琚打了多年交道,自然识得这常宿豫,常宿豫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全靠白马山庄的前庄主四处打点,这才从仇家围剿中脱了身,为了报答前庄主的恩情,常宿豫便留在了白马山庄。 但为霜,并不喜欢白马山庄的人。 “都晓得如何暗箭伤人,还说这少不更事?也不必说这劳什子场面话,本姑娘和你家庄主的仇,早就解不了了。” 为霜扔下这话便拔腿往外走,她才不要和白采琚这货住在一个客栈里。 她刚走出客栈,但身后却没人。 莫非卫幽色还在和那常宿豫纠缠? 为霜大步往回走,进了客栈,没理会常宿豫,拉着卫幽色的衣袖便往外走。 “心肝儿,你生气了?”卫幽色似笑非笑地道。 “卫幽色,那常宿豫分明是看你是根硬骨头,这才上前劝架,莫非你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心肝儿……” “卫幽色你……” 为霜蓦地转头,却见一张容色动人的脸徐徐地凑上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输液输得怀疑人生qaq ☆、白露为霜(五) 山水之间,有一叶小舟浮在其间,山水苍茫,似幽深梦境。 为霜此刻正躺在这小舟中,清风拂过,为霜蓦地睁开眼,却只听见一声讥诮的笑声。 “蔚为霜,你也有落到我的手里的一天……”白采琚笑得眉目狰狞。 为霜暗叫不好,她上一刻明明还在客栈里,这一刻,怎的就落到了白采琚手里? 莫非是卫幽色动的手脚? 为霜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环顾四周,茫茫的水色之上,除了这脚下的轻舟,再无其他可落脚之处。为霜暗自从荷包里摸了一颗珍珠出来,面上冷笑道:“白采琚,你往日便打不过我,怎的,如今便觉着自己能胜过本姑娘吗?” 为霜正欲把珍珠向白采琚弹去,白采琚却忽然变了脸色,似春分拂柳般温柔地道:“阿霜,我这才明白,我心系的人,是你。” 手中的珍珠倏地落在了水中,为霜身子一晃,差点没从船上掉下去。 为霜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这指不定是白采琚这厮想出来的对付她的新法子,她挑眉,道:“你莫非是瞧上了本姑娘的美色?” 白采琚却大步上前,握住了为霜的手,为霜看向白采琚的眼,他眼中似有一泓清泉,这样的眼神,是白采琚从未有过的。 “白采琚,你说什么浑话?” “阿霜,我是真的喜欢你……” 为霜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莫非白采琚是真的喜欢她? 她一直以为,哪怕猪有上树的那一日,白采琚也不会有喜欢她的一日,而如今…… 为霜这才想起,她的手还在白采琚的手中,急忙从白采琚的手中挣脱了出来,但白采琚却不依不饶地把为霜逼到了角落。 白采琚焦急地道:“阿霜,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呢?” “白采琚,你一定是烧糊涂了。” 为霜往后退了一步,却落入水中,水淹至脖颈,在快要淹没为霜的头顶的时候,忽然从水雾中飞来一道身影,有如神降般,将她从水中救起。 清风拂面,等到为霜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和卫幽色都已到了岸上。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为何她醒来时会看见白采琚?又是为何,卫幽色会来救她? 为霜抬头,却落进一双幽深如古井的眼。 卫幽色,怎的是你? 为霜想开口,却惊觉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笑意如水波在卫幽色脸上缓缓荡漾开来,卫幽色的脸越来越近,为霜惊惧地想用手推开卫幽色,更糟的是,她动不了的远非手而已,浑身上下,竟是如被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为霜只好用眼达意,她狠狠地瞪了卫幽色一眼,但卫幽色却不为所动,脸却凑得愈发近了,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幽兰香气。 卫幽色的眼底似有暗流涌动,眸色愈发深了几分。 她无力地闭上了眼,卫幽色并未轻易放过她。 唇上忽然多了一片柔软,为霜心头一惊,屈辱、委屈和愤懑齐齐涌上心头…… 卫幽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5 色亲了她! 为霜猛地从床上坐起,查看了自个儿身上的衣衫,衣衫只是略微凌乱,但都还好好地贴在她的身上。 还好只是一个梦。 为霜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怎的会做这样的梦?梦见那白采琚也就罢了,梦见卫幽色这混蛋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因着昨日卫幽色那混蛋差点轻薄了她?为霜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为霜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月正明,她叹了口气,这梦吓得她睡意全无,索性出去逛逛罢。 为霜披上衣衫,推开门走了出去。 客栈后院的海棠花开得很好,眼下已是春末,竟还能瞧见开得这般好的海棠花,昨日出了客栈后,卫幽色又带着为霜到了另一家客栈,若不是卫幽色,她许不能为霜忽然觉着卫幽色这厮总算还有点用处。 夜里的风凉得很,为霜忍不住拢了拢衣衫。 为霜正在海棠树下辣手摧花之际,却忽闻一阵笛声。 笛声清远,吹的是一首《喜相逢》。 在此之前,为霜也曾听过这首曲子,但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把这首曲子吹得如此,打动人心。 在这春夜里,竟有人吹这首《喜相逢》?为霜蓦地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白色的身影,站在屋顶,隔在月与她之间。 为霜挑眉,一个飞身上了屋顶,坐在离那人不远处,并未打断他。 观棋不语,听曲不扰。 这个道理她还是晓得的,等到笛声渐弱,最终随风入夜色,毫无踪迹可寻之时,为霜才起身,想要回房。 她喜欢这首曲子,也不必晓得这人的脸是何模样,与其有一张会被岁月模糊的脸,不如只记得那一夜清澈的笛声。 为霜踩着月色正要下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幽兰般的呢喃。 “心肝儿,既听得这般入迷,为何不想见见我呢?” 居然是卫幽色这个混蛋! 为霜脚下一个趔趄,竟从屋顶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令为霜气结的是:卫幽色这个混蛋,竟然眼睁睁地瞧着她掉了下去,连拉她一把都不肯,平日里喊心肝儿喊得那么亲热…… “心肝儿,摔得可疼?” “你来一试便知。”为霜揉了揉自己的腰,怒道。 卫幽色这个混蛋,冷眼旁观倒也无妨,偏偏还爱做这一副深情模样! “心肝儿,这可怪不得我,你师承莫寻踪,我原以为,这小小的脚滑,于你而言,自然是小事一桩,谁知……” 为霜语塞,若是搁在平时,她自然不会如此,但方才,她却似鬼使神差一般,硬是使不出半点功夫来。 “心肝儿,你这衣衫凌乱的模样倒是让卫某有几分心猿意马……”卫幽色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这个浪荡子。 为霜气极,顾不得整理衣衫,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珍珠便欲向卫幽色弹去。 卫幽色高大的身子凑近为霜,一只手握住了为霜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从为霜手里拿走了那一颗珍珠。 珍珠被碾成粉末,随风飘散在夜色中。 卫幽色又趁着为霜不备,从为霜身上扯下了那一个荷包,收进袖中,徐徐道:“心肝儿,这可不是该用在你心上人身上的东西……” 莫非卫幽色看出了这珍珠的不妥来? “卫幽色……你……”为霜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大意了,她怎的又在卫幽色面前用这随侯珠? 这随侯珠瞧着虽是珍珠,但却是用许多草药浸过的珍珠,但凡碰过这珍珠的人,除非有特制的解药,否则便会在十个时辰内全身红肿,瘙痒不止。她每每碰过这珍珠后,都会服用解药。 这可是她留着对付卫幽色的,如今教卫幽色知晓了,他一定会有所防备…… 更糟糕的事情是,这解药在那荷包中…… 为霜道:“卫幽色,这是我的荷包……” “难道这不是心肝儿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卫幽色细长的手指捏着荷包,歪着头,手与白玉无分别。 去你的定情信物,为霜暗暗想道,但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毕竟此刻她还要想法子从卫幽色手中拿回荷包,要翻脸,那也是她拿了荷包后的事了。 “卫幽色,你要怎样才肯把荷包还给我?”为霜好声好气地道。 “心肝儿,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肯亲我一口……” 为霜脸上的笑意一僵,她就知道,卫幽色这个混蛋,他一直觊觎她的美色…… “你可当真?” “自然……” 为霜略思索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主意。 在全身红肿和亲卫幽色一口之间,她自然是选前者,她知晓这解药的方子,大不了再去配上一瓶解药便是。 “这荷包本姑娘不要了,卫幽色你就拿着这荷包过一辈子罢。” 为霜正要转身,却听见一声低笑,随即是一番天旋地转。 卫幽色竟把她搂在了怀里,为霜想挣开,却挣脱不得。 两人正纠缠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咳。 为霜和卫幽色两人都一怔,趁着这功夫,为霜急忙推开了卫幽色。 她回过头去,来人背对着两人而站,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如高山耸立。 虽然逆着月光,来人的脸瞧不真切,但为霜还是能从这身形和打扮中分辨出来,这人是常宿豫。 他来干什么? “常某有话对蔚姑娘说,不知可否烦请蔚姑娘移步?” 为霜一愣,莫非是为着白采琚之事而来? “你有何事?大可当面说,不必鬼鬼祟祟。”为霜道。 “庄主他自今晚用了膳后,便全身红肿,想来是因着蔚姑娘的这颗珍珠。请蔚姑娘把解药交出来。”常宿豫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帕子,又将帕子缓缓展开。 借着月色,恰好能看清,那帕中有一颗珍珠。 为霜冷冷道:“若是我不肯呢?” “那便只能委屈蔚姑娘了……” 为霜看了一眼卫幽色,见他又是一副打算冷眼旁观的模样,勾起嘴角,卫幽色这个混蛋,既然抢了她的荷包,就莫要怪她移祸江东了。 在常宿豫动手之前,为霜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莫非蔚姑娘改了主意?若是......” 为霜笑道:“其实,那暗器是卫幽色借我的,那装着珍珠的荷包,此刻便在卫幽色的袖中,你若是不信,你派个婢女来搜我的身便是。” 常宿豫面露犹豫,见为霜一口笃定,则有几分为难地看向卫幽色。 卫幽色看了为霜一眼,眼波流转,月色下笑得撩拨人心。 “的确是我借给她的,白马山庄想要解药也不难,只要白庄主肯和我心肝儿陪个不是便是......” “卫公子此举未免强人所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6 难......”常宿豫一脸为难地看着卫幽色。 为霜冷笑道:“既是你求到我们头上来了,还一副大爷的模样,果真以为四大公子之一的卫公子是这般软弱可欺吗?纵是卫幽色你也不放在眼里,莫非你觉着我蔚家可欺吗?何况,论起来,还是你家的好庄主先趁人不备,使的暗器,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这次是碰着本姑娘了,若是碰着其他人,你家庄主还留不留得命在还是另说呢。” 常宿豫脸一白,握紧了手中的刀,正当此时,忽然跑来一人,在常宿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常宿豫闻言面上一红,对着两人拱手道:“方才常某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还望卫公子高抬贵手,先去救我家庄主才是正经。若能救得庄主,这些都好说。” 这便是应了的意思了,卫幽色勾起嘴角,替为霜拢了拢额间的发,曼声道:“心肝儿,这般可合你心意?” 为霜冷哼一声,卫幽色这厮竟然任她往他身上甩锅,不过,卫幽色抢了她的荷包,还累得她在常宿豫面前出了丑,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且走着瞧吧,为霜在心头暗暗想道。 ☆、白露为霜(六) 为霜刚踏进屋内,便有一个枕头扑面而来。 不用想,这定是白采琚那厮做的好事!为霜一把抓住枕头,走到了白采琚的床前。 待到走到床前,看清白采琚的模样时,为霜差点没笑出声来。 眼前这个脸大如盆,布满红疹的男子,果真是白采琚么?为霜和白采琚斗了许多年,却也未曾见过白采琚这般出丑的时候。 为霜顾不得把枕头砸回去,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快给爷滚出去。”白采琚一边叫喊,一边把自己的头埋在了被子里。 为霜却是忍不住笑意,居然能瞧见白采琚这般窘迫的模样,倒是难得。 “偏不滚,你若是有本事只管出来打上一架便是……”为霜抱着手道。 白采琚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惊恐又故作镇定地道:“你快出去,常叔!” 白采琚极力闪躲的模样倒是让为霜觉着好笑得很,倒也顾不得其他,只上前,道:“你中的毒,只有卫幽色能解,除非你给本姑娘道歉,不然卫幽色他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白采琚闻言一愣,又看向常宿豫,常宿豫点了点头,白采琚的眼中闪过屈辱、不甘和一丝为霜看不明白的情愫。 “你想得美,小爷才不会和你道歉呢!”白采琚背过身去,只留给为霜一个披着被子的身影。 “可若是你不与本姑娘道歉,你那张脸可就保不住了。”为霜笑着跳到了床上,又坐到了白采琚身前,一本正经地道。 “你欺人太甚!” “分明是你先使暗器的,怎能怨本姑娘欺人太甚?” “是你先欺人太甚的!” “本姑娘什么时候欺人太甚了?” “那年成亲……” 为霜恍然大悟,这厮这些年一直咬着她不放,原来便是为了这事?委实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我相识多年,莫非要眼睁睁地看你跳火坑不成?” “你……” 白采琚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本姑娘也懒得和你计较,卫幽色,把解药给常宿豫罢。”为霜拍了拍手,这样的白采琚,她倒是没了再戏弄他的兴致,看在他头上那片草原的份上,索性放过他便是。 为霜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来,没再和白采琚多做纠缠,看着卫幽色把解药给了常宿豫,便和卫幽色一同出了白采琚住的客栈。 白采琚握着那瓶解药,轻轻地抚着瓶身,摸着摸着,忽然变了神色,他抓起一个枕头,就向常宿豫砸去。 “谁许你去找她的?把这被蔚为霜碰过的被子都换掉。” “是。” 常宿豫正要转身吩咐时,白采琚却忽然又开了口,道:“罢了,不必换了,常叔,我想问你一事。” “庄主请问……” “你觉着,她和卫幽色果真如传言一般……他们果然勾搭在一起了吗?” “依常某愚见,蔚姑娘怕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采琚挑眉,道:“此话怎讲?” “蔚姑娘一向是用最好的东西,而今晚去找蔚姑娘之时,我却发觉,蔚姑娘住的客栈委实简陋得很。” 常宿豫顿了顿,又接着道:“庄主可还记得蔚姑娘为何和她那未婚夫退了婚?” 白采琚一副了然的模样,道:“是因着那未婚夫寻了新欢,那新欢恰巧还是她的丫鬟。” “卫幽色一向风流,蔚姑娘自然不会喜欢卫幽色,定是另有隐情。” 白采琚竖耳听着,却忽然记起了卫幽色把解药给常宿豫时,从袖中拿出的荷包。 白采琚皱着眉头,道:“常叔你先下去罢。” 常宿豫退下后,白采琚便躺在了床上,床上仍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玉簪花粉的香气,他自然识得这香气,这让他在许多个夜里睡去又醒来的香气。 白采琚把手伸向帐顶,却一无所获。 “蔚为霜……” 这是比任何□□还要穿肠的名字,白采琚哼了一声,便闭眼睡去了。 走回两人住的客栈,为霜察觉脸上有一股痒意,她正欲伸手去挠,却猛地想起:她让卫幽色把解药给了白采琚。 这就是说,她中了毒,却没有解药。为霜不必想也能猜到自个儿此刻的脸是怎样的,她立刻从袖中拿出帕子,遮住了脸。 为霜回头看向卫幽色,道:“卫幽色……” “何事?心肝儿。” “解药。” “心肝儿不必忧心,那解药,我已服了,不过,心肝儿,你这薄纱遮面的模样,倒真是楚楚动人呢。” 谁想知晓卫幽色这厮有没有服解药?她只想知晓,卫幽色那里还留没留解药。 “你没有给我留解药吗?”为霜以为,按着卫幽色的性子,不该忘了给她留解药才是。 卫幽色勾起嘴角,徐徐道:“没有。” “真的没有?”为霜仍有几分不甘心。 “没有。” 为霜气结,知晓卫幽色这厮定是在报复自个儿把锅甩到了她身上。 为霜转身便往药铺走去,若是去得迟了,怕是…… 卫幽色还愣在原地,为霜见他还未跟上来,扯着卫幽色的袖子便往药铺而去,毕竟,她如今算得上是身无分文,既然有卫幽色这个钱袋子,为何要弃之不用? 长街上人迹稀少,为霜和卫幽色花了许多功夫才叩开了药铺的门。 “这位姑娘,这位公子,你们这大半夜的,要买何药?”掌柜约莫四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两人开着门。 为霜报了药名,掌柜却一脸为难地看着为霜,道:“姑娘这真是来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7 的不巧,您说的几味药,昨天恰巧被一位客商给全买去了,姑娘若是不急着要,再过两日来,小店一定给您备齐了。” 为霜面露失望,她和卫幽色一路走来,只瞧见了这一家药铺,若是买不到这几味药,她身上的毒怕是就要发作了。 “这城里可还有别的药铺?” “这城里虽有别的药铺,但想来也应被那客商买完了。” 为霜委实很想拍桌,她这几日未免也太背了一些。亲爹断了她的财路,又招惹了卫幽色这个混蛋,还碰上了她的死对头之一白采琚,更心塞的是:她中了她自个儿的毒,解药又被拱手送给了白采琚,如今她买不到解药。 为霜揉了揉眉头,如今,她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一条她从未想过的路,那就是去找白采琚,但白采琚会给她解药吗?为霜用脚趾想也能想到,白采琚一定会趁机讥笑她一番,说不定还…… 为霜正着急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又想起了另一个法子。 “掌柜,你这可有这几味药?”为霜走到柜台旁,拿起毛笔写下几个药名。 “有的,有的。”掌柜笑着道。 “那便按着这方子给我抓一副药。” 掌柜接过方子,看了一会儿,道:“姑娘,请稍等片刻。” 为霜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看向站在门口的卫幽色,他背对着她,似乎在赏月。 为霜顿了顿,随即大步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卫幽色,银子。” 月色与清风之间,卫幽色徐徐转过头来,拉起为霜的手,塞了一锭银子到她手中。 手中银子的分量不浅,为霜怔了怔,卫幽色怎的突然如此大方。 她抬头看向卫幽色,却见一泓清水,缓缓向她袭来。 掌柜轻咳了一声,讪讪地道:“两位可是去京城看那淮水之战的?” “正是。”为霜往后退了一步,把银子搁在了柜台上。 掌柜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道:“老夫若是岁数减个十岁,定也凑热闹去了。” “为何有此一说?”为霜不解地问道。 “待到风尘阅尽,姑娘便会觉着这人间无趣了。”掌柜摇了摇头,把包好的药递给了为霜。 为霜哑然失笑,许是她只剩不到十个月的命的缘故罢,她总觉着这人间虽是不缺魑魅魍魉,仍是值得留恋的东西多一些。 为霜向掌柜道了谢,拿着药便和卫幽色回了客栈。 “卫幽色,你去烧热水来,本姑娘要泡澡。” “心肝儿的吩咐,自当遵从。” 为霜瞪了卫幽色一眼,但眼下她有正经事要做,懒得和卫幽色计较。 卫幽色很快便烧好了热水,为霜徐徐把研磨好的药倒进了浴桶中。 “你出去罢。” “若是有事大声唤我即可,我在门口替你守着。” 为霜哼了一声没说话,她此刻实在是痒得说不出话来了,等到卫幽色出去后,为霜便飞快地除了身上的衣衫,跳到了澡盆中去。 杂着药香的热水缓缓浸润肌肤,为霜这才觉着身上的痒意减了不少。 这些日子,倒是难有这般悠闲地泡澡的时候,为霜靠着浴桶边上便睡了过去。 惊醒为霜的是一股淡淡的胭脂的香味,她一向只用玉簪粉,不用胭脂。 为霜用力嗅了嗅,却再没闻到这胭脂香味,莫非是她闻错了? 为霜心中有几分不安,立刻出了浴桶,她正穿衣衫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喝 “卫幽色,你受死罢。”一个女子破窗而入,手执长剑,面目狰狞。 那女子见为霜是女子,冷笑一声,道:“你一定是卫幽色那厮的相好罢?既如此,杀了你也不冤枉。” 什么叫做杀了她也不冤枉,为霜浮起一股怒气,道:“你是谁?” “取你命的人。” 为霜一个闪躲,躲开了那女子刺来的剑。 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原是卫幽色。 那女子厉声道:“是你,卫幽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卫幽色看了一眼为霜,眼中闪过几分怒气,却忽然徐徐一笑,曼声道:“可听说过午夜幽兰?” “废话少说,拿命来!” 卫幽色不疾不徐地折下一旁的白玉蕉树花插上的兰花,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道:“既如此,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 卫幽色说完便把兰花扔向女子,为霜暗自惊奇,她自然听过这午夜幽兰的名声,卫幽色的名声,不止是凭着那一招素月分辉,卫幽色还有一招,那就是午夜幽兰,她的师傅莫寻踪曾断言,这世上没有人能敌过幽色公子的一招午夜幽兰。 但她此刻所见的这一招午夜幽兰,却是平平无奇,不过是随手扔了一朵兰花罢了,她也会啊。 女子本不以为意,笑道:“卫幽色,也不过如此……” 但为霜很快便惊住了,那兰花居然在快要到女子身前的时候,忽然飞快地没入了女子的胸口,穿胸而过,深深地嵌到了墙中,那朵兰花仍是毫发无损。 等到兰花没入墙中,女子方才睁大了双眼,惊讶地道:“你……” “没有你要取我的命,我却要宽宥你的道理,留着你的命,是让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莫忘了旧事。” “你等着……”女子吐了一口血,便飞身出了窗户。 为霜白着脸看着卫幽色,顾不得衣衫不整,仍沉浸在方才的打斗中,卫幽色的功夫竟到了这地步?卫幽色却走到墙边,摘下那朵兰花,用手拈着兰花,勾起嘴角,又轻轻将兰花吹落。 为霜颤抖着身子,卫幽色徐徐走近,解下外衫,披在为霜身上,垂头,在她耳边低语道:“心肝儿,夜里风凉,莫伤了身子,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一抹红云飞上为霜的脸颊,她怒道:“流氓。” 为霜正欲一巴掌向卫幽色扇去,卫幽色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徐徐道:“我们还要连夜赶路,心肝儿,你想到哪去了?” 为霜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完这一章填另一个坑,然后,没有然后了/(ㄒoㄒ)/~~ ☆、白露为霜(七) 为霜很是心塞,闯荡江湖这些年,她是头一回碰上有人刺杀,若是真的刺杀她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是那条被卫幽色殃及的池鱼。 更心塞的是:在客栈的时候,为霜和卫幽色换了房,因而那女子才误打误撞找上了为霜。 昨晚她一几番威逼利诱之下卫幽色才坦白,那要杀他的女子是清风楼的人,但那女子为何要刺杀他呢?卫幽色却不肯继续开口了。 为霜自然知道这与明月楼并称的清风楼,明月楼在楚国,清风楼则在秦国。 明月楼是曾经的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8 长安郡主,如今的楚国皇后顾妤的产业,明面上是拍卖之所,暗地里却是各路消息的集散地,只要你有门路,又给得起银子,便能买到你想要的消息。 而清风楼则是秦国的连蒹葭所建,清风楼上上下下皆是女子,连同清风楼楼主连蒹葭在内。 连蒹葭是京城连家唯一的后人,连家一门忠良,后来连家一门,除了连蒹葭外,皆战死沙场,秦国上下都对这连家唯一的后人宽厚得很。因而,纵是传闻连蒹葭在清风楼养了无数面首,引得江湖上许多人诟病,清风楼依然屹立不倒,只因,这清风楼背后还有秦国皇室撑腰。 天知道卫幽色是怎么得罪了清风楼的人,莫非是因着女色?但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对卫幽色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卫幽色这厮除了言语上有几分轻佻外,倒并未对她做什么逾矩之事,想来,卫幽色这厮并不如江湖传闻中那般贪图女色,至少不是什么急色之徒。 莫非卫幽色抢了清风楼楼主的面首? 为霜心中已是百转千回,连蒹葭的绝招是惊鸿照影,而且,江湖上都传连蒹葭容色误人,她实在想见识一番,若是这容色误人的连蒹葭使出那招惊鸿照影,会是怎样的场景?至于卫幽色这厮,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卫幽色,本姑娘都受你牵连,差点连小命也没了,你却连清风楼为什么追杀你都不肯告诉我吗?” 卫幽色笑了笑,道:“心肝儿,你果真想知晓这个中缘故吗?” “果真。”为霜点了点头,为着这事儿,她昨夜连夜赶路,她实在想知晓这个中缘故。 卫幽色缓缓道:“我沐浴时,被清风楼的堂主萧燕然瞧去了身子。” “那追杀你也是她的私事?昨晚那女子便是她的手下?” “然也。” “说起来,该是你追杀萧燕然才是。” 为霜怜悯地看了卫幽色一眼,脸上仍忍不住笑意。 四大公子之一的卫幽色居然会因着此事被追杀,说起来,被人瞧了身子的是卫幽色,总归是卫幽色吃亏。 “前面便是京城了。” 为霜闻言抬头一看,高高的城墙气势恢宏。 有人从这座城里出来,也有人从这座城里进去。 为霜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忽然觉着昨晚一夜奔波,最终苦皆有所偿,果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我们进城去罢。” 为霜说完便挤进人潮,随着人潮涌进了京城。 两人本打算在淮水附近的客栈住下,但别说淮水附近的客栈,整个京城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许多武林人士都涌进了京城,要看那水环珮和月如襟的淮水之战。 为霜哭笑不得,她未曾想过,竟会有这么多人,也如她一般,对这水环珮和月如襟的淮水之战上了心。 问了许多家客栈都毫无所获后,为霜不禁有几分气馁,从前她不缺银子,自然也不缺住处,而如今,莫非这是要她流落街头吗? 因着他们赶路赶得紧,因而两人便比预估的日子还早些到了京城,距淮水之战还有好几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赶紧找到住处才是。 卫幽色却仍是毫不慌张,领着为霜在京城走走停停,最后,到了一处十分气派的府邸。 两人在府邸面前站定,为霜仰头,“公主府”三个字映入眼眸,红色的绸布高悬其上,有几分晃眼。 “你要带我进公主府?”为霜疑惑地看向卫幽色。 莫非卫幽色在这公主府还有什么门道? “驸马是在下的旧友。” 为霜这才想起,四大公子之一的傅延年娶了秦国的长乐公主,成了驸马,傅氏一族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那长乐公主几年前便没了,秦国的皇帝也不知怎的,竟没收回这公主府。前些日子为霜便听闻,这傅延年要娶新妻,而如今看这刺目的红,想来传言的确是真的。 她曾远远见过傅延年与这长乐公主,只是,她觉着,长乐公主对这傅延年委实太好了一些,纵是京城中传言是长公主拆散了傅延年和那国公府的常七小姐,但就她所见的长乐公主,绝不至于做出那般的事。 过犹不及,这道理用在哪里都是如此,夫妻夫妻,若是有一方太劳心力,必然会有失衡的一日。 为霜不禁有几分唏嘘,却只是压在了心头。 这世上多的是薄情郎与负心人,纵是世道变迁,这些人仍旧不改面目。 有人薄情负心,也有人甘之如饴,为霜想,这便是情罢。 公主府的管家很快就引着为霜和卫幽色进了公主府,公主府中的陈设很是简洁,却在极简中又藏着几分贵气。 管家给两人安排的是芳洲小筑,傅延年并未现身,只是吩咐管家好好招待两人。 为霜在芳洲小筑里逛了一圈,这芳洲小筑倒是甚得她心,尤其是院里的那株贴梗海棠,长得很好。 用过晚膳后,为霜便有些坐不住了。 “卫幽色......”为霜看向正坐在窗前捧着话本的卫幽色,他坐在月光与灯光交织而成的良辰美景里。 月光从窗口泄下,落在他身上,不疾不徐,不声不响。 为霜想,若是略过卫幽色的人而言,她倒是极喜欢这一刻的卫幽色的,他似乎有一种不论在哪儿,纵是衣衫落拓,亦能活得干净自如。 “何事?”卫幽色抬眸看向她,眼中的疑惑如水中涟漪,一圈一圈散开。 “我去逛逛......” 为霜扔下这话,便脚底抹油般溜走了,为霜想,她若是再在卫幽色这厮身旁待着,指不定便要陷在卫幽色这厮身上了。 待她看了水环珮和月如襟的淮水之战后,她定要早日去白衣山庄,早日和卫幽色这厮划清界限。 为霜方才出了芳洲小筑,便看见一群丫鬟抱着一堆红绸走过。 为霜摇了摇头,长乐公主没了,傅延年在这公主府娶新人,着实不太地道。 忽然,角落里出现一道身影,为霜不禁睁大了眼。 那道身影...... 那不是已经没了的长乐公主么? 为霜立马追了上去,但等她到那里的时候,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莫非是她瞧错了? 为霜摇了摇头,当初长乐公主没了的时候,秦国皇帝还不顾旧矩亲自扶榇,还力排众议将长公主葬在了皇陵。 许是她眼花了,何况,人有相似,这指不定只是与长乐公主有几分相似的人罢了。 为霜正要转身离去,却落进一片灯影里。 灯影流转,为霜在一盏盏转鹭灯中,见夜里浮出一幅又一幅画。 画上有一男一女,两人在长街执手,另一幅是一男子手执长剑,而他的剑上落着一只蜻蜓。 长乐公主的名字便是秦青亭。 为霜心中触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59 动,却忽然在这灯影中瞧见了一人,那人也恰好看向她。 “你是蔚为霜?” 那人正是傅延年。 为霜本以为傅延年是负心郎,但见他又站在这画满长乐公主和傅延年的转鹭灯中,一时倒不知两人之间的情真与否,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正是。”过了许久,为霜才回过神来。 “这都是你做的么?”为霜指着面前的转鹭灯问道。 “正是。”傅延年扶了扶身旁的一盏转鹭灯。 “多谢驸马收留,夜深了,为霜便不叨扰了,先行一步。” 为霜正欲告辞回芳洲小筑去,傅延年却忽然叫住了她。 “蔚姑娘?” 为霜转头,定定地看着傅延年。 “若是你的夫君伤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为霜顿了顿,随即道:“此事驸马不该问我,该问长乐公主,或者,该问驸马即将进门的妻子才是。” 傅延年闻言神色黯然,默默地看着那一排排转鹭灯。 为霜忽然心生不忍,转身便往芳洲小筑而去。 为霜本以为自个儿不会迷路,却不成想,在公主府中转来转去,竟是到了治蔷院。 为霜心塞地看着头顶写着“治蔷院”三个字的匾额,站了一会儿后,为霜便打算转身往回走,她不信她今日找不到回芳洲小筑的路。 为霜正要转身而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舞剑声。 剑气划破长空,能做到这一点之人,武功绝对不俗。 为霜虽不是爱耍剑之人,但毕竟是在江湖闯过几年的人,她对这剑术一事,也多多少少有几分见识。 舞剑之人脚步轻盈,呼吸沉稳,定是轻功极好,内力充沛之人。 为霜忍不住治蔷院里走去,治蔷院的门亦是半掩着。 为霜悄然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那道舞剑的身影。 她正惊叹于舞剑之人的剑术高超之时,却忽然瞥见了那舞剑之人腰间悬着的玉环。 这玉环,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水环珮。 为霜定睛一看,这才看清了舞剑之人的脸。 竟是月如襟! 月如襟有一张很好看的脸,这事儿为霜是知晓的。 但月如襟有一颗比谁都要淡薄的心,这事儿全江湖都是知晓的。 当初得知水环珮要嫁给月如襟时,她可是揪着一颗心的,谁知如今两人竟和离了…… 为霜想,她今晚一定是踩了狗屎。 发觉这男子是月如襟后,纵是这人的剑术再好,为霜都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 为霜转身便踏进夜色,接着找寻回芳洲小筑的路了。 夜色愈发冷清了,为霜却连半个仆从都未曾看见。 果真是天要亡她吗? 为霜正叹息的时候,悠长的小路上却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你来找我?” 为霜不必抬头,也知晓这人是谁。 “正是。” 他的声音温和如春风,柔软似琴声,拂过她心。 她抬眸望去,只看见,月色下有一朵兰花。 作者有话要说:  扶榇【】,四声。 ☆、白露为霜(八) 在公主府中,为霜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她这两夜睡得不是很安稳,一闭上眼,便似有人在耳边低声哭泣。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为霜蓦地睁开眼,披上衣衫,推开房门。 屋外天色微明,在薄薄的晨光里,站着一人,卫幽色。 居然是卫幽色这厮? 为霜抱着手道:“卫幽色,这一大早的,你便站在这儿,可是对本姑娘有什么企图?” 卫幽色勾起嘴角,似兰花吐蕊一般笑道:“卫某的确别有所图。” 为霜挑眉,道:“你所图为何?” “但求美人心。” “无耻。”为霜冷哼一声,便关上了门。 为霜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逐渐飘远的脚步声,为霜长舒了一口气,将门开了一条缝,溜了出去。 她要自个儿出去逛一逛,她才不想带着卫幽色这个尾巴呢。 京城的街上很是热闹,为霜在街上几个时辰,正要去酒楼用午膳时,却发觉囊中羞涩,正要回公主府时,却瞧见了酒楼二楼靠窗处坐着一个熟人。 为霜已许久未曾见过她了,欣喜浮上眉梢,为霜大步上了酒楼的二楼。 “水环珮?” 为霜的声音夹着几分欢喜,她本以为今晚才能得见水环珮,没想到,竟是在这街上随意一走,便看见了这水环珮。 水环珮却兀自饮着酒,没有理会为霜。 为霜愣了愣,随即道:“我仰慕你多时,今日得见,实在是欢喜得很。我们之前也见过一次,在酒楼里……” 水环珮又往嘴里送了一杯酒,任为霜在一旁说着话。 为霜讪讪一笑,道:“不知……” 水环珮这才抬眼看了一眼为霜,为霜这才发觉自个儿实在是太过唐突,若是她在酒楼喝着酒,忽然有人如她一般搭讪,她怕是也会不理不睬。 “对不住,是我太过唐突。” 为霜说完便有几分懊恼地转身离去,她仰慕水环珮多年,肚子里分明有许多话,但话到了嘴边,人到了跟前,她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水环珮瞧着也并不想被她打扰,为霜叹了一口气,向水环珮告辞后,便下楼了。 为霜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二楼的倩影,却忽然撞到了一堵墙,为霜吃痛地揉着额头,却见卫幽色手里捏着一枝兰花,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等你许久了。” 为霜脚步一顿,卫幽色等她许久了,这岂不是说,她方才同水环珮搭话的场景都被卫幽色这厮瞧了个遍? 一抹红云飞上脸颊,为霜怒道:“谁稀罕你等本姑娘?” 为霜说完便欲离开,卫幽色却轻轻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出了酒楼,向重峦阁而去。 重峦阁在淮湖的湖心小岛上,是秦国开国皇帝所建,也是这次淮水之战的地点。 到了淮湖边上,为霜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卫幽色,她本想着卫幽色会带她回公主府,但卫幽色这厮竟将她带到了这淮湖,莫非是因着她得知了他被清风楼追杀的秘密?他这番举动,也是想要毁尸灭迹? 为霜正要开口,卫幽色却长臂一伸,揽住了为霜的腰肢。 腰上传来一股温润,这是第一次有男子敢对她如此轻佻,卫幽色这个浪荡子!为霜正要发作,卫幽色却抱着为霜向水中踏去。 “你快放我下来!”为霜拍着卫幽色的肩。 这厮若是要去跳淮湖,他自个儿去也便罢了,拉着她去?她可不想和卫幽色殉情。 “你果真要我放你下去吗?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0 ” 为霜看了一眼脚下,脚下是碧浪涛涛,暗暗心惊,卫幽色的轻功竟这般好么?这踏波无痕、如履平地的轻功,纵是她的师傅莫寻踪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有这样登峰造极的轻功。 而凭她的轻功,若是卫幽色松了手,纵是她会浮水,但也免不了要成落汤鸡了。 为霜冷哼一声,悄悄用手环住了卫幽色的腰,面上却横眉道:“啰嗦什么?你既要带本姑娘过去,便不要磨磨蹭蹭的。” 一股幽幽的兰花香扑鼻,卫幽色的声音如清风徐徐:“好。” 卫幽色脚尖轻点水面,随即一个飞身便跳到了湖心岛上。 卫幽色一松开为霜,为霜便跳开,一脸防备地看着卫幽色,道:“你带我到这里,是意欲何为?” “自然是占一个好位置,莫非心肝忘了今晚的淮水之战么?” 卫幽色没有理会为霜,兀自踏步向前而去。 为霜急忙跟上,道:“你占了什么好位置?” 卫幽色却笑而不言,带着为霜在梅花树中穿梭,踏破幽香,最后停在了一艘小船旁。 “这便是你说的好位置?”为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艘略显破旧的小船。 “这船虽是破旧其外,里面别有洞天。” 卫幽色说着便一个飞身上了船,见为霜仍站在岸上,便向为霜伸出了手。 似夜里,花影憧憧,却有一朵含苞欲放,向你伸出了花枝。 为霜愣了愣,随即便拂开卫幽色的手,跳上了船。 “姑娘,请。”卫幽色并无被拒的恼怒,依旧是笑意满春枝。 为霜掀开帘子,弯腰进了船舱,船舱并不大,两边各有小窗,用纱帘遮着,恰能容两人坐下,正中搁着一张檀木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个油纸包,一坛酒,还有两个白玉螭纹酒杯。 为霜坐了下来,看着卫幽色,难得地好声好气地道:“看在你思虑周全的份上,本姑娘就不推拒你的这番心思了。” “是幽色之幸。” 为霜拿起酒坛,往酒杯里倒了酒,却忽然想起她当初就是多喝了几口酒,才招惹了卫幽色这个大麻烦,若是如今再喝酒,她指不定又会耍什么酒疯,若是…… 为霜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她放下了酒杯。 “为何不喝?” “若是喝了,醒来时再瞧见一个你,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喝酒。”为霜把杯子往卫幽色面前推了推。 天知晓,她是花了多大的毅力才把这杯酒推了过去的。 向来美酒如佳人,但佳人易得,美酒却难得,这个道理,为霜一直很清楚,但若是要她同卫幽色这个混蛋一起喝酒,她宁愿,不喝这酒。 卫幽色这厮本来就觊觎她的美色,若是她喝了酒,让这厮得逞了可如何是好? “你果真不喝?” 为霜咬了咬牙,赌气道:“不喝。” 卫幽色给自个儿斟了满满一杯酒,举起,一饮而尽,又举杯,直至喝完一坛酒。过了许久,卫幽色仍是一副回味无穷的时候模样,他缓缓道:“可惜,这十年的芳酿,倒是全进了卫某的肚子。” 为霜拍几而起,怒道:“你方才怎的不说这是十年的酒?” 若是说了,她指不定便给卫幽色一个面子,喝上两口。 “唔……”为霜急忙坐下,吃痛地捂着头。 卫幽色轻笑一声,道:“若这是十年的芳酿,你便会改主意么?” 为霜揉着头,道:“自然。” “我这还有一坛二十年的芳酿,可要一尝?” 卫幽色忽从小几下拿出一坛酒,放在了小几上。 “喝就喝,谁怕你。” 为霜拿起杯子,正要送进嘴里,卫幽色却忽然夺过为霜手中的杯子,在手中握了片刻才将杯子递给了为霜。 为霜狐疑地接过杯子,却惊觉杯子微热,卫幽色竟是用内力替她温酒! 为霜睁大了眼,看着卫幽色。 却听卫幽色徐徐道:“这酒需得趁热喝才好。” 为霜再不犹疑,送甘醇入嘴间。 甘醇入肚,为霜只觉着整个人都有些飘然。 为霜笑道:“这法子倒是有趣,说起来,倒是省了一套温酒的杯盏。” 卫幽色亦是笑了笑,又接过为霜手中的酒杯,替为霜温着酒。 两人似多年旧友般默契地喝着酒。 两人正到兴头的时候,船外忽响起几道人声,人声越聚越多,终至人声鼎沸。 为霜掀起纱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重峦阁,道:“竟这般晚了,我们到船头去罢。” 为霜站在船头,看着重峦阁屋顶上的人影,愣了愣,那人分明是月如襟,而水环珮却仍未露面。 “卫幽色……”为霜转过头去,道,“你说,谁会赢?” “皆有情,难分胜负……” “我觉着,定是水环珮会赢,这月如襟的剑术虽好,但却少了几分人情味,而水环珮身为女子,心思细腻,定能胜过他。” 卫幽色看着重峦阁屋顶的月如襟,笑了笑,道:“未必。” 为霜正要反驳,却忽然想起,卫幽色身为四大公子之一,这厮的剑术也很好,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卫幽色……若是你和月如襟比剑,谁胜谁负?” 卫幽色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 为霜笑着道:“倒是难得看你有如此谦逊的时候。” 卫幽色默然不语,恍惚间,似有无声的情愫在月色中流动。 为霜等了许久,却依旧只看见重峦阁屋顶上月如襟抱着剑孤寂的身影。 等到天色渐明,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为霜这才确信,水环珮是不会赴这淮水之战了。 “走罢。”为霜叹了一声,拍了拍卫幽色的肩。 卫幽色看了为霜好一会儿,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为霜心头忽然浮起一道晨光,她笑了笑,道:“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本姑娘还欠你银子呢,走罢,去白衣山庄,本姑娘定不会少了你一分。” 为霜和卫幽色租了一辆马车,便出了京城。 马车摇摇晃晃,为霜很快便闭上眼假寐起来。 为霜正在睡梦之中,却忽听一道厉喝。 “为霜,快跳车。” 为霜刚睁开眼,便见马车直直往悬崖而去。 为霜慌张地往马车里缩了缩,卫幽色见此面色却更焦急了。 马车离悬崖越来越近,他们若是再不跳车,便来不及了…… 马带着马车癫狂地冲着悬崖而去,为霜心中咯噔一下,这下怕是…… 为霜把手递给卫幽色,一个天旋地转,为霜便落入一个怀抱。 马坠入悬崖之际,两人恰巧从马车中跳出。 卫幽色抱着为霜在地上滚了几圈,所幸,两人在离悬崖还有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1 卫幽色正好压在为霜身上,地上的石子儿硌得为霜的背火辣辣地疼。 为霜惊魂未定,却知这悬崖边并非久留之地,她忍着背上的疼,轻轻拍了拍卫幽色,示意他赶快起身。 卫幽色会意,正要起身的时候,为霜忽然听见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为霜和卫幽色齐齐转过头去,只看见一旁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缝。 为霜暗暗心惊,她和卫幽色,今日莫非要命丧这悬崖吗? ☆、白露为霜(九) 一股凉意沁人心脾,为霜睁开眼,才发觉她倒在溪旁,而卫幽色则坐在不远处。 为霜抬头望天,却不见熟悉的景色,想来他们是被水冲到了这里。 背上传来隐隐的痛意,为霜却顾不得许多,一骨碌爬了起来,在溪边照了照自己的影子。 溪中有一张略显狼狈的脸,为霜仔细一看,惊觉头上的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没了踪迹,她急忙看向卫幽色,道:“我的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呢?” “在我这里。”卫幽色从袖子中掏出青玉折枝海棠步摇。 为霜正欲上前去夺,卫幽色却不疾不徐地又将步摇妥帖地收回了袖中。 为霜气结,却偏偏又奈何卫幽色不得,难不成她还能钻到卫幽色的袖中去夺这支步摇么? 只有徐徐图之了,为霜暗暗想道。 为霜看着眼前的小溪,小溪的水很浅,碎石遍布,最深处到小腿肚,最浅处则刚刚没过脚踝,这样的水里,是藏不住鱼的。 但这样的水里,却是可以藏住蟹的。 带着几分凉意的水缓缓从青石上流过,为霜面露为难之色,眼下她和卫幽色掉到了这里,卫幽色又扭了脚动弹不得,明明是四大公子之一,她一个柔弱女子都不曾受伤,偏偏这厮却扭了脚。 她遇到的人真的是卫幽色吗? 青亭定定地看了卫幽色一眼,四大公子中以卫幽色容色最盛,而眼前这人,好罢,他的确是卫幽色。 若是她抛下卫幽色一人离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计,但卫幽色那个混蛋真的会轻易地让她走吗? 卫幽色这厮如今心里,指不定正想着怎么把她留下来呢,况且她的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还在卫幽色手里,若是她走了,按着这混蛋的性子,这厮定要拿着她的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败坏她的名声的。 倒不如她卖他一个人情,在这陪着他,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备,然后她再拿了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去江湖逍遥。 好罢,看在卫幽色在崖边对她不离不弃的份上,她也委实做不出丢下卫幽色独自离开的事。 只是等到旁人找来,少不得要明日,而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为霜看着自己的肚子,她已好几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了,她叹了一口气,若是搁在往日,她何必受这种折磨?还是和卫幽色这个混蛋一起? “蔚姑娘可是在想,要怎么抛下在下去寻新欢?” 为霜挑起嘴角,走到卫幽色面前,挑起他的下巴,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了一会儿,缓缓道:“本姑娘没想着抛下你,虽然本姑娘名声不好,可不如你一般,朋友患难之时,本姑娘可不会弃他而去。” 卫幽色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如空谷幽兰,道:“原来蔚姑娘竟当在下是朋友,倒是令在下受宠若惊。” 为霜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脱了鞋袜。 “你不好奇我要做什么?” “莫非蔚姑娘要自荐枕席?”卫幽色挑眉,兴致盎然地看着为霜。 她就知晓,在卫幽色这厮面前,纵是再好的脾气,也迟早会被他气死。 为霜把绣鞋往地上一摔,怒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卫幽色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想,蔚姑娘应不会傻到想背上杀了卫某的名声。” 为霜笑道:“四下无人,便是我此刻杀了你,又有谁知道?” 卫幽色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不知蔚姑娘可忘了,蔚姑娘这些日子,同卫某形影不离,江湖中的人早就注意到此事了,卫某若是出了什么事,蔚姑娘莫非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 为霜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她大人有大量,才不和卫幽色这厮计较。 为霜撩起裤腿,卷了卷,便向溪中走去,她熟练地翻开一块块大小各异的石头。 石头下藏着的东西,自然是蟹。 刚搬开一块略大的石头,就从石头下跑出来一只深青色的蟹。 为霜心头一喜,眼疾手快地捉住了蟹。 “蟹君,可怜你今晚要做本姑娘的盘中餐了。”为霜用手指戳了戳蟹的壳,蟹的嘴里正吐着泡沫,挥舞着蟹钳想要吓退为霜这个庞然大物。 为霜用拇指和食指,各捏着蟹的壳的两边,因而,蟹哪怕再张牙舞爪也伤不到她分毫。 “不必再做垂死挣扎了。”为霜笑了笑,把蟹和裤腿一起卷了起来。 卫幽色看着正在溪水里捉着蟹的为霜,眸色一深,他从未想过,会见到这个传闻中不可一世的蔚大小姐的这一面。 天色渐黑,为霜不再同蟹们啰嗦,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裤腿里就卷了许多蟹。 再三确认自己的裤腿里实在装不下多余的蟹后,为霜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岸上,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欢快地捉过蟹了。 “想不到,心肝儿,你还会捉蟹。” 为霜正用枯藤绑着蟹的手脚,好让它们无法逃脱,听到卫幽色的话,顿时一怒。 卫幽色这厮,实在很擅长,激怒人这事。 “不许再叫我心肝儿。”为霜怒目圆睁地看着卫幽色。 “唔。”为霜痛呼出声,原是她手中的蟹,趁着她正生卫幽色的气的时候,挥舞着大钳子,狠狠地夹住了她的手指。 卫幽色是个无耻小人,这蟹也是个无耻蟹! 为霜知晓,除非蟹自个儿松手,旁人是奈何不了它的,因此,她把蟹放到了地上,企图让蟹以为,她要放它一条生路。 她刚把手和蟹放到地上,蟹便松开了她,横着八只脚想要逃跑,但煮熟的蟹,哪里似这么容易飞走的? 为霜立刻捉住了它。 卫幽色见此,不禁笑出了声。 为霜捉着蟹,回头看向卫幽色。 卫幽色这厮……为霜忍无可忍,拿着蟹,也顾不得还没有穿鞋,带着狰狞的笑意走向卫幽色。 这厮居然敢笑她! 她堂堂天下首富的千金,屈尊降贵,为他这般辛苦地找吃食,他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笑她! 还敢笑她! 为霜深呼了一口气。 无妨,她一向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她可不是什么小心眼的大家闺秀,她最多,也让卫幽色这厮尝尝被蟹夹的滋味便是了。 为霜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2 把蟹的蟹钳送到了卫幽色面前,想让卫幽色尝尝这蟹钳的威力,她等着看卫幽色大战蟹君的好戏,但蟹却纹丝不动,如果不是它的嘴里还在冒泡,她几乎要以为这蟹是个死的了。 你怎么不咬了?咬本姑娘的时候死不松口,轮到卫幽色这厮怎么就怂了?为霜怒其不争地戳了戳蟹。 蟹淡定地吐着泡。 你这个怂货! 为霜恨不得附身到蟹身上,狠狠地咬卫幽色一口,但蟹却一直纹丝不动。 为霜气急,胡乱扯了两根草便绑住了这蟹,她一定要让这蟹知道看人下菜碟的代价! 为霜正气急败坏地往回走的时候,卫幽色却忽然捉住了她的手。 她正茫然无所措的时候,卫幽色却忽然张嘴含住了她的食指。 莫非卫幽色饿惨了,要吃人了? 为霜颤抖着肩,正想着要怎样虎口逃生之际,卫幽色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指。 “你的手指被夹伤了。”卫幽色的笑容在为霜看来十分刺眼。 “不要你管!浪荡子!”为霜忙不迭地掏出一张帕子,用力地擦着手指。 为霜发誓,若有一日,她得了机会,定要叫卫幽色这厮好看。 为霜又在一旁拾捡了许多柴禾,在卫幽色身旁生起了火。 夜色渐浓,火势也渐猛,为霜坐在火堆旁,把蟹一只一只扔了进去。 “卫幽色……”为霜方才忽然记起,她从上面掉下来时,是卫幽色垫在了她身下,她方才只顾着和卫幽色斗嘴,倒是忘了这事。 “何事?” “为何救我?” 卫幽色沉默了一会儿,往火堆里扔了一把柴,笑道:“你若是伤了腿,定会很疼。” 为霜抬头,看向卫幽色,他沐在月色与火光中,虽狼狈,却仍似一朵幽兰般风致。 为霜放缓了声音:“在你身上,莫非就不疼吗?” “疼在你身和在我身,这是不一样的。” 为霜愣了愣,懵懂中似乎瞥见了什么瑰宝,又似一无所知,不知说什么好。 香味扑鼻,为霜眼中忽然亮了起来,道:“蟹好了……” 为霜不疾不徐地用树枝把蟹一只只地挑了出来,只见方才仍是青色的蟹此刻却变了金黄。 为霜捡起一只就扔给了卫幽色,卫幽色接住了蟹,却是有几分为难地看着为霜。 他虽在江湖多年,却未曾尝过这蟹。 为霜忍不住笑了笑,想不到这小小的蟹竟能让四大公子之一的卫幽色为难,她起身夺过卫幽色手中的蟹,道:“原来你不会吃蟹。” 卫幽色歪着头看着为霜手中的蟹,没说话,为霜拧开蟹盖,用一根小树枝在蟹盖中戳了戳,随即把树枝送到了卫幽色嘴边。 “张嘴。” 卫幽色顺从地张了嘴,为霜便把蟹黄送到了卫幽色嘴里。 “这蟹钳和蟹腿里的肉都是可以吃的,可学会了?”为霜又熟练地用小树枝挑出了蟹钳里的肉。 卫幽色无辜地摇了摇头。 为霜一怔,此刻的卫幽色却让她有几分不忍苛责。 罢了罢了,她蔚为霜难得做一次好事,今日所性便好事做到底罢。 “你用这根树枝试试。” 为霜说着便挑了一根小树枝递给了卫幽色,卫幽色接过树枝,仍是手足无措。 为霜笑了一声,随即坐在卫幽色身旁,用手握着卫幽色的手,教他挑蟹肉。 “多谢。” 为霜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卫幽色,她本欲还嘴,却见他眼中的谢意真挚,为霜反倒说不出讥讽的话来了,她和卫幽色总是在斗嘴,这样的卫幽色,倒是很少见到。 “我以为你行走江湖,应吃过蟹才是。”为霜用树枝挑了一块蟹肉,就送进了嘴里,浓浓的蟹肉的味道在嘴中弥散开来,为霜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同为公子,物伤其类。” 为霜笑了笑,文人有称蟹为无肠公子一说,说起来,蟹与卫幽色,的确是同为公子,不过这蟹,倒是比卫幽色这厮好上许多。 卫幽色笨拙地用树枝挑着蟹肉,为霜笑了笑,动作麻利地挑了一块蟹肉,递给了卫幽色。 “小时候,我爹就爱带着我去溪里捉蟹,这吃蟹的法子,都是我爹教我的。” 为霜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卫幽色也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柴。 “泼天富贵又如何?倒不如吃两口螃蟹来得爽快。” 卫幽色转过头去,却看见为霜整个人落在月色中,似海棠清寂。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了写,这一章补上。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出自李白的《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 ☆、白露为霜(十) 一夜清梦。 为霜醒的时候,卫幽色正靠在树上浅眠。 天上仍有一弯明月,在泛白的天色前愈发朦胧,山间有风,脚边有水。 为霜忍不住轻轻念道:“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念完为霜便轻笑了一声,她又不是犯了相思的少女,怎的也念起这些酸词来了? 不过这词写得倒是很好,朦胧山月,从古至今,又有哪一夜的山月,会在这静默之间,看透这人间的情愫与牵挂呢? 火堆里仍有余烬,为霜用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小小的火舌又缓缓显露了踪迹。 身旁忽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为霜抬头看去,原是一只白腹锦鸡,正歪着头看着她,为霜心思一动,正要去捉它的时候,白腹锦鸡却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为霜冷哼了一声,对白腹锦鸡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再回过头时,只看见卫幽色的脸在明明暗暗间,缓缓显露出一朵兰花的真容来。 背上传来淡淡的痛,为霜皱了皱眉,她昨夜只顾着和卫幽色那厮斗嘴,倒是忘了背上的伤,不过眼下,还是早些离开此地,方为正经。 等卫幽色醒了,便和他商量离开之事。 不过,卫幽色这厮似乎怪怪的,她昨日还说替他采一些药草,但卫幽色这厮却拒了她。 疑惑浮上心头,她醒来便未曾见卫幽色这厮挪过位置,莫非卫幽色的脚伤得很厉害么? 为霜轻手轻脚地走到卫幽色跟前,轻轻撩开卫幽色的裤脚,却见卫幽色的脚踝肿得厉害。 为霜手中的动作一滞,轻轻地戳了戳卫幽色的脚踝,却听一声呻、吟从卫幽色嘴边逸出。 为霜忽然想起,从悬崖掉落时,卫幽色一直紧紧抱着她,莫非卫幽色是在那时受的伤? 莫非是因着她,他才受了伤? “你若是伤了腿,定会很疼。” “疼在你身和在我身,这是不一样的。” 心头忽然浮起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3 一阵异样,为霜看着卫幽色的脚踝,却不知怎地,眼眶一热,眼泪在眼眶中晃了晃,还是掉了下来。 他对她别有所图,为何也甘愿做到如此? 在马车要坠崖之时,他若是先弃她而去,如何会有这之后种种? 为何?对我这般好? 脚上传来一股凉意,卫幽色蓦地睁开眼,却看见为霜眼中水雾朦胧,如梨花带雨。 他正要开口,为霜却用手背抹了眼泪,背过身去,道:“这风太大,竟把沙子吹到了本姑娘眼中,本姑娘可不是心疼你,你别自作多情。” 卫幽色语塞。 为霜却忽地转过身来,道:“你脚伤得这般重,为何不告诉我?是想让本姑娘背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吗?” 为霜接着数落道:“你自个儿的身子,都不知晓多照顾几分吗?” 看着似管家婆一般的为霜,卫幽色无奈地一笑,道:“是我的错,阿霜你说什么都对……” 红云飞上脸颊,卫幽色难得的乖巧让为霜没了再数落他的心思,为霜捂着卫幽色的嘴,道:“别说了,我先替你去采一些草药来。” 为霜说完便向溪边的幽林中走去,幽林深深,为霜忽又瞧见了之前的那只白腹锦鸡。 卫幽色受了伤,若是能把这只白腹锦鸡捉回去……思及此,为霜看那只白腹锦鸡的眼神便愈发幽深起来。 为霜装作没看见这白腹锦鸡似的往前走,不时地弯腰捡一颗石子儿攥在手心,白腹锦鸡也不知危险似的歪着头,悄悄往为霜跟前儿凑。 仿佛见到了被煮熟的白腹锦鸡,为霜心中暗喜,面上仍是淡淡的。 待到白腹锦鸡走到为霜身旁三尺处,为霜忽地转身,向白腹锦鸡弹了一颗石子,白腹锦鸡却似早料到为霜有此一招般,扑腾着翅膀飞远了,随后,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为霜。 为霜心有不甘,索性将手中所有的石子儿都向白腹锦鸡弹去。 白腹锦鸡却欢快地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跳上了另一棵树。 留给为霜的,只有一地的鸡毛,为霜看着地上的鸡毛,郁愤地道:“这白腹锦鸡怎的倒似成了精一般?” 为霜叹了一口气,便专心找草药了。 “竟是故交,蔚姑娘,许久不见……”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为霜转过身去,只看见一人一鸡,立在幽林晨光里。 “是你……” 为霜暗叫不好,果真是江湖遍地是仇人,她为何总是在落魄时碰见这些仇人? 她得意时,这群仇人连影子都没一个,她落魄时,他们便上赶着来了。 白采琚也就罢了,又碰见了这孟神医,她上次拔了他的胡子,这次碰上这孟老头,他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说起来,这孟老头不该是在宜诸山么?怎的又来了秦国?身旁还多了一只白腹锦鸡? “孟老头,你的胡子长得真好看。” 孟神医冷冷道:“全是托蔚姑娘的福。”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拔胡子了,山高路远,咱们江湖再见罢。” 为霜说完便要走,孟神医却叫住了她。 孟神医冲为霜摇了摇手中的药草,忽然笑眯眯地道:“你可是在找这株药草?” 为霜身子一顿,回过头去,看着孟神医手中的药草,这的确是她找了许久的药草,若是错过了这一株,找到下一株药草,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孟神医一向大人有大量,这药草不如便让给我罢?本姑娘回头给你银子,你开个价便成。” 孟神医笑道:“给你倒不是不可,不过,蔚姑娘瞧着并无甚伤,为何找这株草药呢?可是为他人所寻?” 为霜也懒得遮掩,道:“是为朋友所寻。” “倒是难得,蔚姑娘不妨引老夫去瞧瞧,若是蔚姑娘的朋友合老夫的眼缘,将这草药赠与你亦无妨。” 为霜皱了皱眉,却忽然想起,孟老头的医术很好,而卫幽色受了伤,这般一想,碰见这孟老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朋友受了伤,扭伤了脚,烦请孟神医诊治。” 为霜叹了一声,早知今日,当初便不捉弄这孟老头了,但如今卫幽色的伤要紧。 孟神医只是摸着胡子,笑而不语。 为霜引着孟神医到了溪边,卫幽色正靠在树上,见为霜身后多了一人,也不诧异,淡淡道:“卫幽色,不知前辈是?” “孟平章。” “久仰。” “卫公子的大名,亦是如雷贯耳。” 为霜却是记挂着卫幽色的伤势,催促道:“孟神医,不如先给卫幽色诊治罢?” 为霜朝卫幽色使了一个眼神,卫幽色立刻会意地道:“有劳孟前辈了,我昨日便正了骨,不知……” 孟神医上前查看了一眼卫幽色的伤势,面露赞赏地看了卫幽色一眼,摸着胡子道:“公子的正骨之术倒是令老夫汗颜,不过公子仍需好好养上一个月,否则恐有后患。” “蔚姑娘,不如借一步说话?”孟神医转头,半眯着眼,看着为霜。 两人缓缓走到了小溪旁。 “不知孟神医有何吩咐?” 孟神医笑了笑,摸了摸白腹锦鸡的毛,道:“我在这附近有一处宅子,若是蔚姑娘肯答应我一事,老夫便将这宅子借给蔚姑娘,宅子中存放的药材也都供蔚姑娘自取。” “何事?” “但凡蔚姑娘在这宅子中住着,便要替老夫喂鸡。” “好。” 为霜暗暗叹了一声,早知今日,她当初便不捉弄这孟老头了,但如今卫幽色的伤要紧,若是凭她一己之力,想要离开这里,怕是要费许多功夫,当务之急便是为卫幽色寻一处静养之所。因而,孟老头所提之事,她不得不应。 “这便是我那宅子的钥匙,至于宅子在哪儿,蔚姑娘只要跟着这只白腹锦鸡,便可找到那宅子。这鸡颇通人性,姑娘不必忧心。” “孟神医这是……” “这天下之大,老夫尚未走够呢,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盼着下次见面之时,蔚姑娘仍是这般真性情,送蔚姑娘一句话:不如怜取眼前人。” 孟神医说完便一个飞身,飞进了幽林中,再没了身影。 为霜握着钥匙,看着幽林,愣了许久。 孟老头对她难得的和颜悦色,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直到手上传来一股湿意,为霜这才发觉,这只白腹锦鸡竟在她的手上拉了屎。 为霜正要发作,却想起还等着她的卫幽色。 为霜揪着白腹锦鸡的翅膀,便往回走。 “卫幽色,孟神医在附近有一处宅子,他已借给了我们,你可还能走?” “怕是走不了。” 为霜咬了咬牙,道:“本姑娘背你罢。” 卫幽色摇了摇头,道:“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4 不行。” “别啰嗦了,本姑娘愿意背你,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为霜蹲在了卫幽色面前,示意他别再犹豫。 “有劳阿霜了。” 似泰山压顶,为霜只觉着背上多了一座大山。 为霜晃晃悠悠地起身,扶着一旁的树,才勉强站稳。 “锦鸡,快带路,不然就把你煮了。” 白腹锦鸡却颇通人性一般,缓步往前走着。 脚步深深浅浅,为霜想,她上一世一定是欠了卫幽色。 “阿霜……” “何事?” “阿霜……” “为何总是唤我,却不说话?” “喜欢你的名字。” 为霜脚步一顿,又大步往前而去。 两人踏进幽林,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出自温庭筠的《梦江南》。 “不去怜取眼前人”出自晏殊的《浣溪沙》。 ☆、白露为霜(十一) “你为何不走?”为霜一边掰着馒头,一边把馒头砸向正啄着米的白腹锦鸡。 白腹锦鸡灵活地躲开了为霜砸去的馒头,依旧悠然地啄着米。 “我不知道。”为霜答道。 为霜一脸“怒其不争”地道:“明明没几个月了,为何还要浪费在这厮身上?多给他一些银子不就成了吗?” 她面露犹疑地答道:“但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他虽然救了你,但对你也别有所图,莫非你以为他会这么好心,不是吗?莫非他对你好些,你便忘了这厮是个轻佻的浪荡子么?你忘了他的群芳谱么?” “他也未必如传闻一般,始终是他救了我,况且他伤了脚踝,若是不好好修养,变成跛子……” “你又不是大夫……这不是给点银子就能打发的事吗?” 为霜神色恍惚,拿着馒头喃喃道:“我于心不忍……何况,我不是身无分文吗?” 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心肝儿,你是不是该给你的心上人做饭了?” “去你的心上人!” 为霜随口应道,抓起身旁的一个晾晒药材的竹筐便向身后砸去。 卫幽色坐在轮椅上,不闪也不躲,那竹筐便不偏不倚地砸在卫幽色的头上。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为霜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去,见卫幽色的轮椅旁有一只竹筐,又见他额头红了一块。 他为何不躲? 她又恨自己太冲动,又气卫幽色这厮竟傻傻地被她砸。 为霜扔下馒头,急冲冲地跑过去,焦急地查看了一下卫幽色的额头,见他的额头只是微微红肿,并未流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微嗔道:“你怎地不躲?” “我躲了,阿霜,你便会不开心了。” 为霜不知为何心头一动,虽然心头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卫幽色这厮说的话,也不过是别有所图。 “活该你被砸!” 为霜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跺了跺脚,转身便往厨房而去。 她堂堂蔚大小姐,竟沦为了卫幽色的烧火丫鬟,果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为霜动作熟练地剖着早前在溪中捉的鲫鱼,剖完鱼后,扔进锅里,又往锅里掺了几瓢水。 她同卫幽色在这宅子里待了快十日,她做的梅花汤饼也总算勉强能入口,为霜想,早前卫幽色不过为她做了几碗梅花汤饼,如今,她却还了他好多碗,算得上是涌泉相报了。 为霜叹了一声,放下瓢。生了火,胡乱往灶里塞了几根柴禾后,为霜便去揉面去了。 等为霜端着两碗梅花汤饼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为霜将其中一碗塞到了卫幽色的手里,另一碗则留给了自己。 两人便在院子中相对无言地吃着梅花汤饼,用完梅花汤饼后,为霜正要去洗碗,却瞥见卫幽色额头上仍有淡淡的红痕。 为霜脚步一顿,道:“你随我到厨房去。” 为霜说完,便端着碗,向厨房而去。 身后传来一阵轱辘的声音,为霜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她觉着能这样指使卫幽色的日子,似乎也并不差。 为霜在厨房里翻翻找找,最终找出了一个鸡蛋,用热水煮熟,又剥了壳,用帕子裹住,拿着被帕子包裹的鸡蛋,在卫幽色面前坐下。 “别动,本姑娘给你敷一敷。” 卫幽色徐徐一笑,倒是难得地没有和她斗嘴,而是乖顺地把头伸了过来。 卫幽色难得的乖顺倒是让为霜起了几分愧疚的心思,她柔声道:“对不住,累你受了伤。” “无妨,幽色甘之如饴。” 暗夜中,似有人撩动琴弦,琴声洒落心头。 声声动人。 为霜低头,却恰好撞进卫幽色的眼底。 他的眼,似深渊不见底,而深渊中却有一双手,趁她不备,将她拉入这无尽的深渊。 为霜强撑着心神,徐徐地滚着鸡蛋,道:“群芳谱上的那些人,你也唤她们心肝儿吗?” 卫幽色勾起嘴角,似清晨里微光中的兰花,伸手摸了摸为霜的头发,徐徐道:“心肝儿,卫幽色他说他只喜欢你,群芳谱上,也只有你而已。” 为霜别过脸,道:“你就算是哄我也编一句像样的话来,不过就算你编出花来,本姑娘也不会喜欢你的。” 卫幽色嘴角荡开一抹微笑,道:“阿霜,群芳谱的那些人都是别有内情。” 为霜挑眉,道:“那你倒是说说,那群芳谱上的美人都是怎么回事?” 卫幽色倒是难得地正经地道:“心肝儿也应知晓,幽色一直为钱所累,与他们,也不过是买卖而已,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既是为了钱财,本姑娘如今身无分文,你又为何如此?” “阿霜,若是你,倒贴你一辈子又何妨?” 为霜正恍惚的时候,卫幽色却忽然温柔地从袖中拿出那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插在了为霜的发间。 她本以为卫幽色这厮定会拿这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威胁她,谁知,他却这帮轻易地还给了她。 为霜一把抓住卫幽色的手,望进那双深邃的眼,道:“你可会骗我?” “不会。”卫幽色回握住为霜的手,笃定地道。 “我恨左拥右抱之人。” “恰巧,卫某不是那种人。” “若你是呢?” “那就让卫某早日铁杵磨成针。” 卫幽色的话情真意切,为霜愣了愣,她未曾想过,会有人,如卫幽色一般? “姑且信你一回,若你骗我,我定会雇全武林的高手来追杀你。” “好。” 为霜看向卫幽色,他眼中灼热的情意却让她生出几分想逃的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5 心思。 卫幽色眼中的情意似一碰冷水从头浇下,为霜清醒了几分,她同这卫幽色相识不久,如何能这般轻易便将一颗心交付? 为霜笑了一声,神色躲闪地道:“卫幽色,本姑娘差点就信了,你别打本姑娘的主意了。” 为霜说完便把鸡蛋塞到了卫幽色的手中,仓促地出了屋子。 屋外月色正好,为霜看向挂在空中的那弯弦月。 月盈又缺,月缺又盈,岁岁如此。 那夜在淮湖上的情景又走马灯似地浮在眼前,那夜酒月皆有,只是,让她的心在滚烫的沸水中翻腾的,不是迟迟未来的水环珮,而是同她坐在破船上的卫幽色。 为霜垫了一块帕子,便坐在了石阶上,撑着脸,苦恼地思索着卫幽色方才的话。 她一直看不清这人的心思,她分不清这是真情还是假意,卫幽色一直步步紧逼。 她几乎要看不清她自个儿的心了。 但为霜知道,她完了。 苦思无果,为霜便回了屋,和衣躺在床上。 但睡意却似在同为霜捉迷藏一般,迟迟不肯降临,直到天色微明时,为霜才勉强睡去。 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为霜蓦地睁开眼。 为霜推开门,却愣在了当场。 站在院子里的人,为何会是白采琚? 白腹锦鸡不知何时飞到了为霜的脚下,啄着为霜的裤脚,但为霜却顾不得这些,她怔怔地道:“白采琚,你为何在这里?” 白采琚却似旧友般笑了笑,道:“这是我的宅子,我如何不该在这里?” “这不是孟神医的宅子吗?” “这是小爷的宅子,连同你脚下的那只白腹锦鸡,也是小爷的。” 这是白采琚的宅子…… 这是白采琚的白腹锦鸡…… 为霜一愣,这才恍然大悟! 她被那孟老头给摆了一道,她还以为是孟老头宽宏大量,亏她还因往日之事愧疚不安,原来孟老头竟在这等着她。 为霜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只觉着,她这十几年,都未曾有过这般窘迫之时,她住了死对头的宅子,还给他喂着鸡。 偏偏死对头还找上门来了,她就像偷番薯被大人抓住的小孩。 但她手上的这番薯,是孟老头给她的,孟老头实在害她不浅! 若是时光能回溯,她哪怕是住在山洞里,也不住在白采琚的宅子里,这吃人嘴短,她日后欺负起白采琚来,想必也膈应得很。 为霜笑意勉强,道:“看来你我甚是有缘,不然如何能在这深林中相见?” 白采琚冷哼了一声,别扭地道:“阿霜,你若是想在这宅子中住一辈子也无妨。” 阿霜?她和白采琚什么时候这般亲热了?他往日里都唤她狐狸精的。 为霜迟疑地往后一退,白采琚往日里待她都不假辞色,如今却似见了旧友一般熟稔。 还是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为霜看向常宿豫,道:“你家庄主上次的病,可是还未痊愈?若是仍未痊愈,我这里还有药方。” 白采琚闻言,面上的笑却是挂不住了。 白采琚正要发作,却听见一阵轱辘声。 “阿霜……” 卫幽色坐在轮椅,向为霜而来。 见卫幽色一脸疑惑,为霜跺了跺脚,在卫幽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白采琚见状,眼中闪过几分阴郁,随即又消失无影,道:“卫公子许久不见,竟成了这副模样,若是教群芳谱上的美人们瞧见了,定会伤心。” 卫幽色笑道:“群芳谱的美人们伤不伤心卫某不知,但白公子的伤心,卫某却是知晓的。” 白采琚闻言,知他言语中别有深意,面上浮起薄怒之色,道:“卫幽色,你莫以为小爷怕你!” 两人的针锋相对让为霜皱了皱眉,她觉着,该针锋相对的人,如何都不该是卫幽色和白采琚才是。 莫非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为霜正面露疑惑,两人间的烽烟却忽然了无踪迹。 “白某正要回楚国,不知卫公子可愿同行?” “自然。” “那便说定了。” 为霜一愣,见两人一副买卖已成的模样,难道不用问问她愿不愿意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是“蒹葭苍苍”,可能会有点虐。 ☆、白露为霜(十二) 为霜咬着牙,看着前方相谈甚欢的卫幽色和白采琚。 最心塞的事,不是碰见了死对头,而是你的两个死对头,他们都凑在了一起,站在了你的对面。 脚边传来一阵痒意,为霜低头,便见白腹锦鸡正啄着她的脚。 连你也欺负本姑娘! 为霜怒瞪了白腹锦鸡一眼,这没有风骨的白腹锦鸡,若不是这白腹锦鸡,她许不会这般容易便被那孟老头给骗了,若不是她被孟老头骗了,如何会撞上白采琚这混蛋! 为霜正想踹它一脚,白腹锦鸡却似料到为霜有此举动一般,灵活地躲开了,随即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常宿豫的肩上。 白腹锦鸡伸了伸爪子,单爪站在常宿豫肩上,斜睨着为霜,似独霸天下的帝王高高站在宝座前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为霜握了握拳头,卫幽色这个薄情寡恩的小人,她这几日费心费力地照顾他,他一转头,便和白采琚勾搭上了。 这也就罢了,枉费她给这白腹锦鸡喂了这么多馒头,它竟也这般忘恩负义! 为霜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白腹锦鸡。 为霜一行人在路上行了许久,路过双刀山庄时,却忽然停住了。 双刀山庄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当年的双刀庄主许双刀,凭着两把刀赢遍江湖,后来人到中年,娶妻生女后,便退出了江湖,建了这双刀山庄。 许双刀的女儿许芳醪,为霜也见过几面,是个被宠过头的姑娘。 娇宠并无过错,但万事过犹不及。 这道理,在并不想宠着那被宠坏的姑娘的人身上,尤为适用,为霜没有话本里那些温柔侠士们那格外宽厚的心肠,她并不喜欢这些被宠过头的姑娘和少年,尤其是他们给她惹了一堆麻烦之时。 为霜疑惑地看向双刀山庄的匾额上的白绸,只有在有丧事之时方才挂白绸,莫非双刀山庄有人亡故? 但双刀山庄,除了庄主许双刀外,只有许双刀的独女,许芳醪,而庄主夫人早在多年前病故,也因着此事,许双刀对许芳醪几乎是宠溺无度,许芳醪也被宠得颇为任性。 这亡故之人会是谁呢? 去打听的常宿豫很快便带回了答案,他向白采琚道:“禀庄主,是许庄主的丧事。” 为霜和白采琚等人闻言都愣住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6 了,为霜道:“是许双刀?” “是急病……” 常宿豫点了点头,眼中有悲痛之色,为霜默然,她听闻这常宿豫与许双刀的交情很好。 白采琚顿了顿,看向为霜和卫幽色,道:“白马山庄与双刀山庄素来有几分交情,何况我们既到了这里,不如去吊唁一下许庄主?” 卫幽色点了点头,为霜亦然。 几人换了素色的衣衫后,便踏进了双刀山庄。 山庄里来往的皆是武林人士,其中不少人为霜亦认识。 几人正往灵堂而去,为霜脚步一顿,她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为霜低头,只见地上躺着一只白玉耳坠,为霜俯身拾起,这白玉耳坠做工精致,倒是难得的佳品。 这人来人往的,怕是会踩坏,不如她捡起来,寻空交给管家。 “阿霜?”卫幽色转过轮椅,看向为霜。 “无事。”为霜捡起白玉耳坠,追了上去。 几人刚踏进灵堂,便看在跪在牌位前的许芳醪,她正垂着头用帕子拭着泪。 双刀山庄的许管家在许芳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便抬起了头看向几人。 许芳醪粉黛未施,脸上仍有泪痕,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束住,左耳上缀着一只白玉耳坠,而右耳上却是空无一物。 原来这白玉耳坠是许芳醪的,为霜想,这倒是好办,她等下挑个无人的时候,还给许芳醪便是。 “保重……” 为霜的话卡在了半空中,只因她在许芳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恨意。 为霜怔了怔,又看向许芳醪,却见她眼中全是悲痛,并无恨意。 莫非是她想错了? “多谢几位能前来,我先去洗个脸。”许芳醪红着眼道。 为霜正要上香之时,却见许芳醪从一旁前来吊唁的人的腰间抽出剑,刺向卫幽色的背心。 “你去死罢!” 见那剑直扑卫幽色背心,卫幽色又坐着轮椅,如何能躲过这剑? 为霜情急之下,便直直用手接下。 这剑竟比为霜想得还要猛一些,为霜的手腕上登时便多了一道血痕,但为霜还是接住了这把剑。 许芳醪愣了愣,显然是未曾料到为霜会这般轻易地接住她的剑。 见许芳醪发愣,为霜便趁着此时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剑,厉声道:“许芳醪!你这是做什么?” 许芳醪眼中闪过几分狠戾,指着卫幽色,道:“他杀了我爹,我要为我爹报仇。” 许芳醪的话如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顿时激起了层层波浪。 吊唁的人们都围了上来,道:“这是怎么回事?许庄主不是得了急病么?” 也有人立刻便指责起卫幽色,道:“卫公子果真是心狠手辣,许庄主已退出了江湖,为何……” 许芳醪摇了摇头,指向卫幽色,声声凄惨,道:“不,我爹不是得了急病,是他,卫幽色,他杀了我爹!” 为霜看了一眼卫幽色,见他面露疑惑,又看向许芳醪,道:“你说卫幽色杀了你爹,可有何证据?” 许芳醪从袖中掏出一朵兰花,道:“卫幽色的这招午夜兰花,谁人不知?蔚为霜,你为虎作伥,我不会放过你的。” 为霜围着许芳醪转了一圈,笑了一声,道:“只凭这朵兰花,便断定是卫幽色吗?我还能拿出一朵兰花来,说卫幽色抢了我蔚家的银子呢。何况,卫幽色伤了脚,如何能杀了你爹?” 许芳醪咬着牙,道:“他一定是装作伤了脚,借此掩人耳目。我还有人证,我家丫鬟亲眼所见,卫幽色在五天前,潜入山庄,杀了我爹,如何会是假?” 五天前,为霜这下却是笃定了。 那时他们还在离这二三百里的崖底,卫幽色莫说千里迢迢赶过来杀人了,连正常行路都做不到。 为霜道:“那你所说的丫鬟在何处?” 许芳醪对着身后喊了一声,便有一个小丫鬟走了上来。 小丫鬟一直垂着头,倒是让人看不清脸,为霜便道:“抬起头来。” 小丫鬟怯怯地低着头,许芳醪瞪了为霜和卫幽色一眼,便拍了拍小丫鬟的肩,道:“豆蔻,你如实说便是,这有这么多武林人士,谅他们也不敢对你动手。” 原来这丫鬟叫豆蔻。 为霜道:“你不必惊惧,只需说实话便是。” 豆蔻抬起头来,左手不安地紧握着右手,怯弱地道:“是。”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卫幽色?” “五天前的夜里……” “你为何知道他便是卫幽色?” “老爷唤了他一声‘卫幽色’……” “你可看见他走路的模样了?卫幽色的轻功是江湖一绝,他那夜是不是也用了轻功?” 豆蔻点了点头,道:“是,奴婢恰好看着卫公子离开,卫公子走得可快了。” 为霜道:“你为何笃定是卫幽色杀了你家庄主?” 豆蔻垂下眼眸,道:“奴婢那晚恰好经过老爷的书房,听见老爷唤了一句卫幽色,随后过了一会儿,又瞧见卫公子离开的身影。” “可曾看到过他的脸?” 豆蔻迟疑地道:“未曾。” 为霜皱了皱眉,看向许芳醪,道:“你既说卫幽色用午夜幽兰杀了你爹,不知可曾查验过伤口?” 许芳醪脸色一白,道:“有那朵兰花还不够吗?” 为霜厌恶地看了许芳醪一眼,道:“既许庄主死因成谜,自然该查验伤口才是,不然凭你一句卫幽色杀了你爹,我们便要信你吗?” 常宿豫也站了出来,道:“许侄女,不如我查验一下伤口?” 许芳醪含着泪,看了一眼众人,见众人面上不定,随即点了点头。 一络腮胡大汉也跟了上去,道:“我也去,省得蔚姑娘生疑心。” “我也去。” “我也去。” 见在场众人中有些名望之人皆围了上去,为霜松了一口气。 常宿豫走到棺材前,道了声“对不住”,便打开了棺材盖,查验许双刀的伤口。 良久,常宿豫等人才合上棺材,走向众人,道:“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出去说罢。” 众人出了灵堂,纷纷站在了院子里。 “常前辈,不如有话直说……” 常宿豫道:“这伤口瞧着像是被卫公子的那招午夜兰花所伤,但明眼人却是一眼便能瞧出真假来。” 络腮胡大汉道:“这伤口是假的。” 许芳醪如被雷击,难以置信地朝常宿豫扑了过来,道:“常叔叔,你一定在骗我……” 常宿豫拍了拍许芳醪的背,道:“这瞧着,未必是卫公子动的手。” 为霜却忽然瞥见不知何时躲到了角落里的豆蔻,她立刻追了上去,众人见势不对,也纷纷围住了豆蔻。 为霜一把抓住豆蔻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7 的右手,却发觉手背上有几道抓痕。 为霜心知这其中定有蹊跷,她道:“豆蔻,你在撒谎。” 豆蔻惊慌地摇着头,道:“奴婢没有……” 许芳醪却扑了过来,护在豆蔻身前,道:“蔚为霜,你想要做……” 许芳醪的话还未说完,豆蔻却忽然变了脸色,再找不出半分小丫鬟的痕迹,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抵着许芳醪的喉咙道:“想不到,竟被你猜了出来,不过,告诉你们又何妨?是我杀了许双刀。” 许芳醪握着簪尾,难以相信从自家丫鬟嘴里说出的这句话。 许芳醪喃喃道:“为何?” 豆蔻贴着许芳醪的耳边,狠戾地道:“因为你爹的那套双刀的功夫,是从我们卢家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半夜更文......因为我失眠了qaq ☆、白露为霜(十三) 卢家? 为霜一怔,莫非豆蔻说的是平城卢家?平城卢家是铸刀世家,但十几年前,一场大火,平城卢家三十六口人,无一人存活。 为霜道:“你说的卢家……可是平城卢家?” 豆蔻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就你是个聪明人。” “不……你在骗我!” 豆蔻接着道:“当年我爹好心收留许双刀,可你爹却见财起意,不但偷了了卢家的镇宅之宝,那本双刀刀法,还将卢家上上下下,除了我以外的三十六口人,全部灭了口。我也不过是因着去姑母家小住,这才躲过一劫。这些年,看着你爹声名赫赫,我实在是恨哪。算起来,你许家还欠我卢家三十五条命!今日我逃不掉,便拉你陪葬!” 许芳醪摇着头,道:“不……我爹是盖世英雄……” 豆蔻冷笑道:“盖世英雄?不过是个真小人。” 常宿豫道:“你莫要冲动……先放了她……” 豆蔻看了众人一眼,道:“放了她?怕是我放了她,你们这群武林正道便会扑上来撕了我……” 常宿豫道:“你杀了许庄主,合该抵命……” 豆蔻眼中闪过狠戾,把簪子往许芳醪的颈部送了送,许芳醪的颈上立刻便多了一颗血珠。 “我该抵命?那我卢家三十六口人的命,又是谁来填?” 络腮胡大汉道:“你说许庄主杀了你卢家三十六口人,可有何证据?” 豆蔻从袖中扔出一本刀谱,道:“这是我卢家祖传的刀法,但许双刀却会用,偏偏他出名是在卢家大火后,不是他灭了我卢家三十六口人,会是谁?” 为霜接过刀谱,翻了大半,心中一沉,这的确是许庄主的刀法,但这纸页,却至少是五十年前的澄溪纸,造澄溪纸的秘法在五十年前便失传了,因而市面上的澄溪纸,皆是千金难买,若是说为陷害许庄主特意所制,未免太奢侈了。 为霜叹了一声,随即递给了常宿豫。 常宿豫接过澄溪纸,叹了一声,道:“我与许双刀多年交情,也在这里说几句,那本双刀刀法,的确是许双刀从卢家偷去的,但卢家上上下下三十六口人,并不是他杀的。” 豆蔻一怔,又接着道:“你莫要想着为许双刀开脱,我是不会信你的。” 常宿豫道:“我知晓得这般清楚,是因着同许双刀去偷刀法的人,是我。而杀了卢家满门的人,另有其人。” 豆蔻道:“是谁?” 常宿豫道:“你的姑母,卢琴瑟。” 豆蔻身子一晃,道:“不可能,姑母她已经仙去了,你竟敢这般污蔑她!” 常宿豫叹了一声,道:“当年偷了卢家的刀谱,我和双刀这些年一直心怀愧疚,便想着查清当年卢家三十六口人惨死的真相,谁知,查来查去,竟查到了你姑母头上。只是那时你姑母已病入膏肓,我和双刀又是外人,便未曾……” 豆蔻道:“我不信,你在骗我!” 常宿豫转头吩咐了一个小厮几句,随即道:“那证据放在双刀书房的暗格里,我已派小厮去取,里面还有你姑母的亲笔信。” 小厮很快便取了证据回来,常宿豫接过叹了一声,便递给了豆蔻。 豆蔻接过证据,另一只手仍用簪子抵着许芳醪。 渐渐,豆蔻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红,她看向常宿豫,有几分癫狂地道:“为何不告诉我?” 她动作僵硬地松开了许芳醪,看了许芳醪一眼,又看了为霜一眼,她突然猛地拿起把银簪插进了心口。 为霜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摇摇晃晃快要倒下的豆蔻,豆蔻却笑道:“杀人偿命,这是我该受的,只是,若是能遇见蔚姑娘这样的人,许是……” 豆蔻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吐了一大口血,头也渐渐垂了下去。 “豆蔻?” 手上的湿意让为霜怔了怔,她轻轻摇了摇豆蔻,怀中的人却毫无反应,沉默许久,为霜方才替豆蔻合上了那双眼。 事到如今,豆蔻这烈性,倒让人不由唏嘘,豆蔻实在是可怜又可恨…… 常宿豫愣了一会儿,道:“我会将她好好安葬的。” 经历了这场噩梦,许芳醪几乎要瘫倒在地,所幸络腮胡大汉扶住了她。 许芳醪面色发白,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不对……不对……” 许芳醪趁人不备又夺了一人的剑,扑向卫幽色,道:“不……是你……” “许芳醪,莫要再犯蠢了!”为霜挡在了卫幽色身前,见许芳醪眼中仍是恨意,便接着道:“真是蠢不自知,亏你还是许双刀之女,只凭丫鬟的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和一朵随处可寻的兰花便寻人报仇。你是真的想给你爹报仇吗?若是如此,为何连伤口都不肯看一眼,便断定是卫幽色杀的人呢?还是,你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替杀了你爹的人背锅呢?” 为霜顿了顿,道,“若是我手中有你的碧玉簪,是否也能说你偷了我蔚家的银子呢?” 许芳醪涨红了脸,道:“你血口喷人……” 为霜从袖中拿出碧玉簪,咄咄逼人地道:“有这白玉耳坠,如何做得假?定是你偷了我家的银子。” 许芳醪红着眼,看着为霜说不出话来。 为霜冷笑了一声,随即将手中的白玉耳坠塞到了许芳醪手中,徐徐道:“真是对不住,我才记起,这是方才捡到的,不小心污蔑了你,真是对不住呢。” 许芳醪看着为霜,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眼中闪过郁愤之色,转身便要往柱子上撞去。 一旁的一位大汉急忙拉住了许芳醪,又怒气满满地看向为霜,道:“蔚姑娘偏要这般嘴下不留情吗?这是要生生逼死许姑娘吗?蔚家虽家大业大,但蔚姑娘如此行事,怕是不得人心……” 常宿豫站在为霜前,阴沉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8 着脸,道:“蔚姑娘,许姑娘已是这般境地了,你莫要再落井下石了。” 为霜冷笑道:“落井下石?我可有哪一句说的是假话?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空口白牙诬陷人的本事,也是从她那里学的。她的确是蠢不自知,今日若不是我眼疾手快,卫幽色已成了剑下亡魂了,还是背着污名的剑下亡魂。怎的?她能几次三番地不分青红皂白杀人,本姑娘说两句实话便不行么?” 络腮胡大汉道:“蔚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为霜看了一眼在场众人,道:“好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是用在识趣之人身上的,不是用在她身上的。如今,真相大白了,诸位倒是开始和本姑娘讲道义了,那我倒要问问诸位……” “阿霜……” 为霜回头瞪了卫幽色一眼,道:“你闭嘴。” 为霜看向那群指责过卫幽色的人,接着道:“若是方才卫幽色死了,你们又会如何?一个个自诩武林正道,碰上人命关天之事,却不察不究,江湖上讲究快意恩仇,这本无碍,但你们瞧瞧,你们把这四个字毁成什么模样了?” 常宿豫道:“蔚姑娘……” 为霜道:“你不必多言,本姑娘和你相看两厌,你不喜本姑娘,本姑娘也不想和你多言。” 为霜又走到许芳醪面前,指了指柱子,道:“你想死吗?只要撞上去便可,不过若是一下撞不死,你的脸可就要毁了,听闻许姑娘最爱惜这张脸,舍得让这张脸受损伤吗?” 许芳醪面露惊惶,不禁往后缩了缩,为霜笑了笑,果然,死比活着难,至少对大多数人如此。 “诸位记着,人命关天之事,莫要大意,否则便别张嘴闭嘴全是劳什子侠义正道,本姑娘听着恶心。” 为霜笑了笑,再没和在场的众人啰嗦,走到卫幽色面前,道:“走罢,本姑娘带你去看看什么叫做真的江湖。” 卫幽色看着为霜愣了一会儿,随即跟了上去。 白采琚喊道:“阿霜,等等我……” 为霜回头,道:“你我的道不同,不必勉强同行。” 两人随意寻了一处客栈便走了进去,为霜向小二要了两间上房后,便推着卫幽色进了他的那间上房。 为霜正要去自个儿的那间上房,卫幽色却叫住了她。 “阿霜,今日之事仍未完。” 为霜转过头,走到卫幽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幽色,冷冷道:“怎么?你觉着我今日的话说得太重了?还是许芳醪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让你起了怜惜的心思?想再为你的群芳谱上添一个名字?” 卫幽色却徐徐一笑,拉过为霜的手,道:“你手受了伤。” 为霜一怔,若不是卫幽色说这话,她几乎要忘了她手上还带着伤。 卫幽色从桌上拿起一壶酒,轻声道:“忍着,许会有些疼。” 酒缓缓地浇了上来,为霜一个激灵,似有一双手透过皮肉,触到了她的骨,那手轻轻移动,移到她的心头。 她竟察觉不到一点痛意,只觉着有一股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浇了酒后,卫幽色又在为霜的手上洒了金疮药,随即,撕下一截衣衫,缠住了她的手腕。 卫幽色徐徐道:“此谓缠妻。” 为霜怔了怔,看向卫幽色,却看见他手腕上歪歪扭扭的“为霜”二字,初见时那容色动人的卫幽色又浮在眼前,心头的弦,被轻轻拨动着。 她道:“你……” 卫幽色却低下头,动作轻柔地给为霜手腕上的布带打着结。 “为何要帮我?” 是啊,她为何要这般热切地帮他接下那把剑?为霜一怔,看着卫幽色的肩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为霜别扭地道:“那是本姑娘古道热肠,何况,本姑娘还欠你银子呢,若是你死了,本姑娘还给谁去?” 卫幽色笑了一声,道:“阿霜说什么我都信。” 你分明不信! 为霜气极,对着卫幽色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尝到几分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松了口。 卫幽色的眼中闪过疑惑,道:“你为何咬我?” “本姑娘疼着,自然不能让你得了便宜。”为霜歪着头得意地道。 卫幽色叹了一口气,为霜的脾气他清楚得很,偏偏他奈何她不得。 遇到蔚为霜,他才知晓,这世上,的确有人,让他甘愿为她“心摇如舞鹤,骨出似飞龙”。 作者有话要说:  “心摇如舞鹤,骨出似飞龙” 出自李贺的《恼公》。 反转又反转,预知后事,且看下一章\(^o^)/~ ☆、白露为霜(十四) “佳偶天成,姻缘天定。” 窗外天色微明,为霜坐在窗前,盯着手中的这张请柬发怔。 为何那人还敢给她发请柬呢?莫非是嫌她待人太过宽厚了吗? 忽听一阵脚步声,为霜不必转头也知晓,那人是卫幽色。脚步声均匀而沉稳,为霜笑了笑,卫幽色这才病过一场的人,走起路来,倒是比她还要健步如飞。 幽兰香气缓缓扑鼻,为霜揉了揉眉,转过头,看着卫幽色。 “这张请帖是真的?” 为霜把手里的那张红色的请帖扔到了卫幽色面前。 卫幽色摸了摸为霜的头,轻轻地道:“阿霜,若是你生气的话,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为霜挑眉,道:“怎么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法?” 卫幽色把请帖搁在一旁的花架上,又扶了扶为霜的青玉折枝海棠花步摇,徐徐道:“这法子简单得很,只需你我成亲便可。” 为霜如跌落梦境,卫幽色这是……在向她求亲吗? 直到卫幽色的一声轻笑,为霜才回过神来,道:“你是说你要娶我?” 卫幽色笑道:“然也。” 为霜脸一红,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道:“想得美!” 为霜正要走,卫幽色却拉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可要去这喜宴?” 手腕传来温热,为霜如被针刺似的一下跳开,随即面不改色地坐到一旁的小凳上,提起茶壶,往嘴中倒了一大口,道:“对,但本姑娘不带你去。” 卫幽色整了整衣袖,从容中带几分戏谑,道:“阿霜有银子了?” 为霜勾起嘴角,莞尔一笑,道:“给你瞧瞧本姑娘的银票。” 语罢,为霜便从袖中掏出一大叠银票,又分了一大半,塞到卫幽色手中,道:“这算是欠你的利息,等本姑娘到了白衣山庄,再连本带利一同还给你。” 所幸她外祖父还是疼她的,前些日子派人给她送了一沓银票来。 卫幽色把银票折好收到袖中,又掏出一张请柬在为霜面前晃了晃,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69 道:“阿霜,我也有请柬。” 为霜瞪了卫幽色一眼,道:“原以为你是四大公子之一,应非俗流,却也如此贪财。” 卫幽色徐徐道:“银子送上门,哪还有不要的道理?幽色只是俗人一个。” 为霜拍了拍卫幽色的肩,道:“恰巧,本姑娘也是俗人一个,前些日子说过要带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江湖,走罢。” “好。” 两人收拾好行李后便上路,因着为霜不在蔚家,这帖子辗转许久方才送到为霜手中,而今日便是办这喜事的日子了。 两人在路上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平城。 为霜站在城墙下,幽幽道:“平城,倒是许久没来了,那铸刀世家卢家也在这平城。” 卫幽色拍了拍为霜的肩,为霜回头一笑,便扯着卫幽色入了城。 入了城,为霜方才知晓,这平城中的繁华较往日,更盛了几分。 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两人正往庄府而去,却碰见一大堆人围在一家玉石铺子前。 为霜皱眉,也凑了上去。 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是一个面红耳赤的书生与一对衣着寒酸的姐弟,姐弟两人都身 凑上去后为霜才知晓,原是玉石铺子的老板,也就是被围住的白衣书生,向这姐弟买了一块玉璞,而开玉后,这玉璞中的玉成色极好,白衣书生正打算拿这玉做首饰,偏偏姐弟俩不知为何又后悔了,想以两倍的银子赎回这玉璞。 而这围着的百姓,竟是大半都倒向了那姐弟。 “怎么?阿霜想路见不平?” 为霜笑了一声,道:“路见不平而不起,可不是本姑娘行事的规矩。” 为霜挤到前面去,看向姐弟,道:“这老板买了你的玉璞,银货两讫,可是真?” 姐姐含着泪点了点头,又道:“但这玉璞……分明值更多银子,至少一千两银子,是书生坑了我。” 为霜道:“既如此,你愿用多少银子赎回?” 姐姐道:“两百两银子……” 白衣书生红着脸道:“姑娘这话好没道理,当初我见你们可怜,已是多给了一倍的银子,给了足足一百两银子,诸位去问问,哪一家玉石铺子收玉璞高过五十两银子?而你们见着这玉璞中开出了好玉,便出尔反尔……” 一旁的人也指指点点道:“真是无奸不商啊,这玉璞中开出了这么好的玉,这姐弟俩,是该得更多银子才是。” 为霜闻言讶异地看了一旁的人一眼,只见说这话的人中,还有一位同是书生打扮模样的人,那人穿着蓝衣,对为霜道:“姑娘,不必与这奸商纠缠……” 为霜又看向姐弟,道:“这白衣书生可是给了一百两银子?” 弟弟点了点头,道:“是这样,但我们愿用两倍银子赎回。” 为霜看向白衣书生,道:“开玉需要多少银子?” 白衣书生道:“十五两银子。” 为霜看向姐弟,轻声道:“既如此,你们为何不肯开玉?偏偏要把这玉璞卖掉呢?” 姐弟俩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为霜笑了笑,见姐姐手中有一方手帕,帕上绣着的花鸟十分精致。 为霜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道:“这手帕可是姑娘亲手所绣?” 姐姐含泪点了点头,为霜又道:“姑娘绣工不错,为何不去绣些帕子卖到献花阁呢?献花阁对绣工好之人,给的银子一向丰厚。” 弟弟道:“姐姐她身子不好,我舍不得让她去献花阁。” 果真是身子不好,还是想借此逼迫旁人呢?为霜笑道:“既身子不好,又为何舍得让她出来吹风呢?” 姐弟俩脸上一白,再没说话。 为霜道:“你们以何为生呢?” 姐姐用帕子擦了擦泪,道:“家道中落,靠变卖祖产。” “若真是这白衣书生坑了这姐弟俩,也就罢了,如今既是银货两讫,又有何说头?”为霜顿了顿,话锋一转,接着道,“锄强扶弱,锄强扶弱,却也不该是这样做的。弱者固然可怜,强者便该活活受欺么?” 蓝衣书生笑道:“想不到姑娘看着一身正气,竟也为这奸商说话。” 为霜道:“你一口一个奸商,不知白衣书生是坑蒙拐骗还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蓝衣书生道:“只这一件事,这玉璞分明值更多银子,这奸商却只肯给一百两银子。这姐弟俩家中都快揭不开锅了,而书生衣食无忧,真是天道不公。” 为霜道:“好一个一本万利的法子!这玉璞中有好玉,便要把银子分出去,那我问问你,若是这玉璞中没有好玉呢?是否白衣书生也可以找这姐弟要回这银子呢?” 蓝衣书生一顿,道:“这玉璞中是否有玉全凭天意,如何能让这姐弟来……” 为霜道:“合着是赚了银子便要大家一起分,亏了银子便要白衣书生一个人承担?本姑娘瞧着你一副文人模样,‘君子周急不继富’,却也不是杀富济贫,却不知你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旁的不说,信义信义,在公子心中这四个字只值一百两银子吗?” 蓝衣书生红着脸,粗声道:“姑娘实在是……真是世风日下,竟有人甘与商人为伍?” 白衣书生红着脸,道:“姑娘不必为我如此。” 为霜看了白衣书生一眼,又对蓝衣书生道:“好一个与商人为伍,你可敢报上姓名?” 蓝衣书生狞笑,道:“如何不敢,小生坦坦荡荡,贾仁义是也。” 为霜暗暗记住了这人的模样,笑道:“好一个不为世俗折腰的贾仁义,贾公子既觉着无奸不商,日后也不必到蔚家的商铺中去了。” “姑娘真是可笑,你一句话便让贾某不必到蔚家的商铺中。莫非姑娘是天潢贵胄么?凭什么?” 为霜笑道:“凭什么?凭我姓蔚。” 贾仁义看了一眼为霜头上的青玉折枝海棠步摇,登时便明白了为霜的身份,颤抖着手指着为霜,道:“蔚姑娘真是仗势欺人!” 为霜冷笑,抱着手道:“怎么?就许你说无奸不商,不许本姑娘挟私报复?本姑娘敢说自己很小气,你敢说吗?嘴上大仁大义,谁知却是小肚鸡肠?” 四周的百姓们纷纷低头交谈着,连那对姐弟也不知在何时溜走了。 “怎么?诸位也想试试不能在蔚家商铺中买东西的滋味?” 为霜话音一落,众人便如鸟兽散去。 “这位公子,既是商人,心肠便该硬些。” 为霜留下这句话,便拉着一旁看戏的卫幽色向庄府而去。 白衣书生一怔,见为霜走远,急忙喊道:“蔚姑娘留步,不知姑娘是?” 为霜站定,回过头去,好笑地看着白衣书生。 这白衣书生倒是好玩,那蓝衣书生早已认出了她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0 ,只差把她的名字说出,而这白衣书生,竟是到了此刻仍不知她叫什么么? 为霜莞尔一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的名,便藏在其中。” 书生一愣,又道:“姑娘,若是来日寻得机会,定当报答。” 为霜转身,一边走一边道:“不必,只盼公子能日日存着这份善心罢。” 为霜说完,看了卫幽色一眼,两人会心一笑,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向庄府而去。 “怎么?卫公子心疼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姐姐了?” 卫幽色却皱了皱眉头,道:“我心疼你。” 为霜道:“为何?” 卫幽色摸了摸为霜的头,再没说话。 这世上多的是偏颇的人心,强弱相争,不论是非,人人都爱倒向弱者,但只要有她之处,她便要拔刀相助。 为霜奇怪地看了卫幽色一眼,随即大步往前而去。 庄家在平城的地位甚高,庄家世代为官,有清贵之名,为霜想,这许是她爹当初愿意同庄家结亲的原因。 可惜,蔚家没能同庄家结成这门亲事,她爹一定很是郁闷。 思及此,为霜展颜,连带着看身旁的卫幽色,也觉着顺眼了不少。 庄家一门清贵,往来的也多是文人,为霜刚踏进去,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贾仁义……” 为霜看了一眼卫幽色,卫幽色幽幽道:“阿霜,不必在意。” 为霜冷哼一声,道:“本姑娘才不在意呢。” 两人寻了一处桌子便坐下了,未坐许久,便听背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阿霜?” 为霜回过头,却看见一身红衣的白采琚。 怎的又被这厮追上了?为霜郁郁地想道。 白采琚却拉着为霜神神秘秘地到了一处走廊,四下无人,为霜想,莫不是白采琚想杀人灭口? 白采琚红着脸,道:“阿霜,我喜欢你。” 为霜摸了摸白采琚的额头,道:“白采琚,你是不是疯了?” 白采琚却一把握住了的手,道:“阿霜,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骗你,叫我不得好死。” 白采琚言辞恳切,眼中坚定,为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她忽想起了从前做的那一个梦,梦里白采琚喜欢她,没想到,白采琚却是真的喜欢她。 为霜把手从白采琚手中抽了出来,道:“白采琚,我不喜欢你。” 白采琚道:“为何?” 为霜站定,轻声道:“喜欢一个人是需要缘由的事,而不喜欢一个人,却不需要缘由。” 白采琚眼中的神采忽然黯淡了下来,为霜的心中忽有几分不忍,她从未见过这般失魂落魄的白采琚,但这喜欢之事,却从来是,无法勉强的。 为霜没再看白采琚便走回了堂上,拉着卫幽色便出了庄府。 “阿霜……” 为霜抬头,白采琚失神落魄的模样却总浮在眼前,她忽生几分疲惫,道:“去白衣山庄罢。”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周急不继富” 出自《论语》 【高能预警】下一章很虐,但番外是he,不喜欢be的小天使们可以等番外出来,喜欢be的小天使们,可停步在下一章。 贾仁义=假仁义。 本来还想把为霜的前未婚夫牵出来遛一遛,但篇幅不够了,争取番外遛一遛吧,这一篇终于快写完了,耶\(^o^)/~ ☆、白露为霜(完)上 许久未到白马山庄,为霜倒是有几分怀念。 刚踏进白马山庄,便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为霜不必看也知晓来人是谁,来人自然是她的外公。 不远处站着一人,虽是满头白发却是精神矍铄,一身白袍,显得整个人愈发仙风道骨起来。 为霜笑着跑上去,拉着那人的衣袖,道:“外祖父。” 霍存章笑了笑,拍了拍为霜的手,又打量了一眼卫幽色,道:“霜丫头,你总算舍得来看你外祖父了。” 为霜吐了吐舌头,道:“谁让外祖父一直不肯来看我?” 霍存章摸了一把胡子,打量了卫幽色一会儿,道:“卫公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风采过人。卫公子这次来,可要多住一段日子。” 霍存章端起茶盏,正要喝下时,却想起什么似的,道:“霜丫头,外祖父要问你一件事。” 为霜抬头,却见外祖父神色凝重,疑惑道:“何事?” 霍存章叹了一声,放下茶盏,道:“你为何离了蔚家?” 为霜脸上一僵,道:“外祖父……对了,我这次去秦国了,您猜我碰见了谁?” 霍存章叹了一声,道:“霜丫头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同你爹又怎么了?” 为霜垂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低声笑道:“不过是又与他吵架了,爹看上了那庄嗣文,但我看不上他。” 霍存章面露疑惑,道:“霜丫头你所说的那庄嗣文,可是平城庄家的的庄嗣文?” 见为霜点了点头,霍存章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真是岂有此理,你爹竟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便如此,真是……” 霍存章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听说平城庄家最近有喜事,不会便是那庄嗣文罢?” 为霜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霍存章身旁,替他揉着肩,道:“外祖父且宽心罢,还好我和那庄嗣文退了亲事,不然日后还有我的苦头吃呢。” 霍存章道:“这话从何说起?” 为霜道:“外祖父不知,那庄嗣文即将过门的妻子,便是桃花糕。” 霍存章气得抖了抖胡子,道:“是桃花糕那丫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祖父莫要生气,早前我也生气,后来一想,倒是宽心了。”为霜笑了笑,接着道,“爹看上了那庄嗣文,但我没看上,我本欲与他退婚,谁知他却和桃花糕看对眼了,我使了一计,他便乖乖上门退亲去了。” 霍存章道:“庄家真是欺人太甚,若是结不成姻缘倒也罢了,你和他还未退婚,他便能勾搭你身旁的丫鬟,若是日后成亲了,我的霜丫头不知还有多少苦头要吃呢。” 为霜点头,道:“外祖父说得是,不过那庄嗣文为了娶桃花糕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呢,庄家是清贵之家,庄夫人看不上桃花糕,庄嗣文便为她安排了一个知府养女的身份。” 霍存章沉下脸,道:“霜丫头,你可要我替你出气?桃花糕这丫头,你待她不薄,连献花阁都交与她管,她却……” 为霜轻轻捶着肩,道:“外祖父不必与他们计较,庄家是清贵之家,他们俩人,还有得熬呢。至于献花阁,我早已寻了其他妥帖的人当阁主” 霍存章脸上的怒气渐散,道:“霜丫头,你跟你娘一样,命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1 途多舛啊。” 许久未曾听到有人提起过她娘,为霜脸上的笑意一僵。 霍存章却似未曾发觉一般,接着道:“你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有了你,但你如今仍未成亲,我实在怕,若是哪一日我撒手而去,你便……” 为霜急忙道:“外祖父说什么浑话!您定能长命百岁。” 霍存章摆了摆手,起身走到书架旁,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匣子,道:“霜丫头,哪个人不是被这些劳什子功名利禄、长命百岁所扰呢?但又有谁是真正得到了的呢?你若是喜欢卫幽色,嫁给他倒也无妨。” 为霜听到“卫幽色”几字便微微乱了心神,未曾发觉话中的蹊跷,她跺了跺脚,道:“我不喜欢卫幽色。” 霍存章笑了笑,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为霜,满是皱褶的脸夹着几分温情,道:“这是欠你的生辰礼的利息,去年你生日时,外祖父因着旁的事未能成行,虽给你送了生辰礼,但总觉着要再补一份生辰礼才是。” 为霜接过匣子,轻轻抚摸着匣身上的缠枝莲花花纹,欢喜地道:“外祖父待我真好。” 霍存章摆了摆手,道:“霜丫头,你且去玩玩罢,你表姐这几日便在府上呢。” 表姐早年遇人不淑,夫君得了状元后便同表姐和离另娶,表姐却咬着牙没让族中人知晓,最为困顿之时,长安郡主出手拉了表姐一把,表姐从此便一直为昔日的长安郡主,如今的楚国皇后顾妤做事。 她倒是许久未曾见过表姐了,为霜点了点头,抱着匣子便出去了。 霍存章却是目光悠远地盯着为霜的背影,直到为霜的背影淹没在亭台楼阁中。 为霜正要去寻表姐时,却听见一道笑声,笑声从被锁着门的院子里传出。 这笑声,常常在她梦里。 为霜无法自已地走上前,摸上那把生锈的锁,透过门缝仍可瞧见院中的景致。 院中草色萋萋,杂乱而生,显然是许久未曾有人打理过了。 为霜转头,到了一旁的墙边,一个飞身,便进了院子。 这是她娘从前在山庄住的院子,她幼时,也曾在这院子中住过。 娘亲的音容笑貌如潮水涌来,为霜踏进屋中,屋中摆设一如往昔,只是蒙上了尘。 为霜掀开账幔,走进卧房,梳妆桌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为霜。 彼时她握着小刀在梳妆桌上刻字,却被娘发现了,她本以为会被斥责。 娘却握着她的手,一边在桌上刻着字,一边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阿霜,这便是你名字的由来。” 她刻得歪歪扭扭,哪怕娘亲补救,这上面的字也丑得很。 为霜用手抚着上面的字,笑了笑,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为霜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道:“娘,爹说他只会记得你,不会再娶,但他骗了我,也骗了你,你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爹欺负女儿吗?” 屋中静得如同没有月色的深夜,为霜能听清树上每一朵海棠花破碎跌落枝头的声音。 为霜苦涩一笑,转身出了院子。 为霜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便从院中的海棠树下,将早年埋下的酒统统挖了出来。 为霜还未来得及备好温酒的杯盏,便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她转过头去,一朵开得正盛的幽兰便落在眼里。 为霜恍如被雷击中,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让自己心动的卫幽色。 “卫幽色,可想喝酒?” 见为霜眼眶微红,卫幽色皱了皱眉头。 为霜却悠然坐下,笑道:“怎么?你以为本姑娘哭过吗?本姑娘才不是那种人。” 卫幽色轻声道:“阿霜,在我面前,不必树起藩篱。” 为霜一怔,懵懂间似有晨光遥遥从千里外飞来,连卫幽色握住了她的手,她也未曾发觉。 为霜喝了许多酒,只记得送她回房的人,是卫幽色。 梦里却是难得的安稳,为霜忽然梦到了从前的日子。 爹带她去溪边捉蟹,他会把捉来的蟹都卷在裤脚里,他会用小树枝挑蟹黄给她吃……但所有的温情,都在她娘故去之后,再无影踪。 竟是连梦里都未曾有圆满么? 为霜睁开眼,却有一股疲倦袭来,仿佛睡了许久。 映入眼中的却是她未曾到过的地方,她的嘴里塞着帕子,手上和脚上都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是谁? 为何要捆她到这里? 为霜勉强做起来,试着挣开绳子,但绳子却结结实实地捆住了她的手。 为霜回头一看,却看见原来捆着她手的绳子系在了床架上。 手上传来一股微微的痛意,为霜皱了皱眉头,只好老实地坐在床上,不再挣扎。 她睁大双眼盯着四周,但四周却寂静无声,为霜叹了一口气,她怕是得罪谁了。 但她得罪的人这么多,这次是谁呢? 她在白衣山庄,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潜进白衣山庄还把她绑出来了呢? 也不知外祖父和卫幽色此刻是不是正发了疯一般地找她?为霜叹了一口气,靠着床架子,盯着紧闭的房门。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为霜已饿得有些头晕眼花。 “阿霜,爹来救你了。” 为霜从来没想过,来救她的那人,不是卫幽色,而是她一直不喜的爹。 “阿霜,你受苦了。” 为霜眼中闪过欣喜,摇了摇头,奋力挣扎着,想挣开绳索。 一道黑色的身影却忽然走了进来,为霜想说些什么,但一粒珍珠却忽然弹向她的颈部。 无边的黑暗涌来,为霜想睁大双眼,看清那人的模样,但却不知为何,身上忽然没了力气。 再醒来时,她已回到了蔚府。 作者有话要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出自《诗经》 一不小心写得太多,就把结局分成了两章。 ☆、白露为霜(完)下 卫幽色正守在她的床边,而屋中,除了卫幽色再无他人,为霜抓着卫幽色的手,急切地道:“我爹呢?” 卫幽色脸一白,为霜正欲追问之时,她的外祖父却忽然叹息着走了进来,道:“霜丫头,你爹他……” 惊慌从为霜眼中闪过,为霜道:“爹他是不是受伤了?” 霍存章摇了摇头,坐在床边,轻声道:“霜丫头,你要忍住,你爹他……没了。” 为霜脸色惨白,道:“外祖父,你不要说胡话,爹他怎么会?他的武功这么好。” 霍存章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为霜的手,道:“没有骗你,如今蔚家已乱得不成样子,阿霜,你可知道你爹的印章在何处。” 为霜抓着他的衣袖,喃喃道:“外祖父一定在骗我……” 霍存章见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2 为霜神色癫狂,咬了咬牙,狠下心,摇了摇为霜的肩,道:“你爹的印章在何处?如今蔚家乱成一锅粥,你便忍心看着你爹亲手创下的产业付诸东流吗?” 为霜眼中多了几分清醒,失魂落魄地道:“书房进门后的第五块青砖下……” 霍存章这才松开为霜,拍了拍为霜的肩,道:“霜丫头,你好好休息罢。” 为霜却掀开被子,站了起来,道:“我要去见我爹。” 卫幽色正欲说话,霍存章却摆了摆手,对卫幽色道:“卫公子,麻烦你陪霜丫头去灵堂。” 卫幽色点了点头,拉住了正欲往外走的为霜。 为霜道:“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我爹。” 卫幽色道:“我陪你罢。” 为霜很快便相信了她外祖父所说的话,她爹是真的死了。 她爹躺在冰凉的棺椁里,神情安详地闭着眼。 为霜一下跪倒在棺椁前,她爹总是喜欢把她气得跳脚,想来,她爹这些年,尽管口里嚷嚷着要纳小妾,却从来未纳过一人。 她爹从未食言,他应过她的事,从未有一事是假。 她和她爹的最后一次说话,她还和她爹吵了架。 为霜红了眼眶,她和她爹之间,她爹竟是先走的那一个。 四下无人之际,管家却忽然把为霜叫到了角落。 “小姐,这是老爷留给您的信,老爷说过,让您在无人之时看这封信。” 为霜点了点头,等到夜深之时,她便拿出了这封信。 信上是熟悉的字迹,为霜的眼泪登时便涌了出来。 吾儿阿霜: 我本不欲让你瞧见这信,但若是有一日你瞧见了这封信,便表明我已遭了不测。 瞧见这封信的时候莫哭,你会哭得你爹我在天之灵都不安的。 你不知晓,阿爹曾经如何真心实意地期盼过你的降临,你亦不知晓,你幼时哭鼻子的模样让阿爹有多心疼。 这些年,我知晓,你一直怨我待你娘太过薄情,但阿爹已尝到了这薄情的代价了,你已许久不曾真心实意地唤过我阿爹了。 我还记得上一次,是你八岁的时候,我让你骑在我的脖子上,带着你去看灯会,你看上了一盏走马灯,赖在那里不肯走,硬是要我给你买了才肯走,恰巧我出门匆忙来不及带银子,我拗不过你,只好把身上带的那枚玉佩给当了去替你买那盏走马灯。 你小时总是爱缠着我带你去捉蟹,缠着我给你做蟹,后来,你娘去了,我瞧见你眼里的恨意,那就像一把刀,割得阿爹的心生疼。 你一定很恨我罢? 我曾允过你,除了你娘外,再不会有其他人,但却总是在你面前提续娶之事。 阿爹不忍心让你变成和你娘一样的人,你娘心肠太软,又柔弱得很,这样的人,离了他人的庇佑,是活不久的,但他人的庇佑又会有多久呢? 阿爹望你长成参天的古树,而不是依附在树干上的菟丝花。 你或许以为,你的外祖父是真心为你,但只有我才能瞧见他的不良居心。 阿霜,不必难过,你的外祖父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更喜欢权势罢了。 霍家虽退隐多年,如今却又起了别的心思。 我这几年一直在试图让你和霍家划清关系,若是如此,霍家种种与你再无干系。 我本打算徐徐图之,但我今日去救你,只怕有三长两短,故写下这信。 若我果真身死,莫要轻信你外祖父,切莫将印章交与他,若你已交与他,荷花池旁的假山里,子时三刻,月光从假山的缝隙射下,月光所照之处,埋着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五百万两银票,为父想,凭着阿霜你的聪明,定能活得很好。 写到这里,阿爹不得不告诉你一事,当年你娘临死前喝下的那壶酒里,被下了毒,你娘喝得太多,所以才受不住去了,而我只喝了半杯,却也要了我半条命,我早已请神医替我瞧过,我这身子,哪怕用各种药材滋养着,也活不到阿霜你成亲的时候。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阿爹并不嫌你只是一个女子,阿爹只是觉着,若你是一个男子,阿爹或许便能更放心地把这前路上的荆棘交与你自己去铲除了。 但我儿阿霜啊,你偏偏是一个女子,这世道对女子一向多有苛责,而你是阿爹的心头肉,我恨不能把你捧在手心。 阿爹要为你除去所有的荆棘,阿爹要为霜做这天下最开心的姑娘。 但在此之前,阿爹不得不狠下心,让你恨我。 阿霜,我要你知道,这世上,最艰难的是人心。 如此,哪怕有一日我去了,哪怕有一日前路荆棘再起,阿霜你也不会被这荆棘划伤,你会一直是最开心的姑娘。 直到此刻,阿爹才发觉,这些年,我许是错了,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却偏偏选了最坏的一种。 阿爹的书房里最中间的那一块地砖下有一个机关,扭动那机关便会有一个密室显露,密室里面藏着阿爹给你准备的生辰礼还有节礼,还有这些年替你存下的嫁妆。从你娘去了的那一年,到你八十岁的那一年,平日里瞧见什么好看的簪子,总是想着替你买下来,攒着,攒着,竟给你攒了一屋子的嫁妆。 我的阿霜,每一年都能收到她爹的生辰礼,哪怕有一日阿霜你失了朋友,阿爹却总是惦记着你的。 卫幽色,我考量了许久,他或许是能护住你的人。 和他成亲罢,算阿爹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这是我一生最后的憾事了,不能亲眼瞧见你们成亲了。 愿吾儿阿霜所愿皆成。 爹 一封信看完,为霜已是泣不成声。 为霜紧紧握着信,抱着被子,闪烁的烛火把为霜的身影映在墙上,孤影残灯,清寂得很。 为霜把信藏了起来,披上衣衫,出了院子。 院中夜色正好,为霜踩着月色,向假山而去。 为霜正欲挖匣子,便听外面有一阵脚步声。 “这次倒是有劳卫公子了。” 是外祖父的声音,为霜心中一惊,为霜正想出去,但外祖父接着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当场。 “这蔚家的家财,卫公子果真半分也不心动?” 为霜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出去,两人的脸她都看得真真切切。 “卫某只要应得的那一份。” 霍存章笑道:“卫公子果然大方,不过老夫倒是未曾想到,蔚凭谣同你比武,竟连一招也过不了便死在你手下,卫公子的武功真是令人佩服。” 卫幽色道:“不敢不敢,但卫某却有几件事想让霍前辈解惑。” “何事?” “不知霍前辈打算怎么处置蔚为霜?” 霍存章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斩草除根,老夫当年能舍下一个女儿,如今,不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3 过是舍下一个外孙女。” 为霜如在艳阳天堕入冰窖,外祖父……卫幽色…… 竟是他杀了爹爹么? 为霜忽然想起信里的话,爹让她不要相信外祖父。 外祖父一直淡泊名利,竟也是贪图蔚家家财之人么? 但眼下,由不得她不信了。 为霜身子一颤,忽然踩到一根枯枝。 “谁?” 为霜顾不得许多,立刻便往假山的另一头而去,如今她孤身一人,对上卫幽色和外祖父,根本是毫无胜算。 “霍前辈,不如让卫某去?” “好。” 卫幽色踏进假山,却见假山的一角,躺着一支青玉折枝海棠步摇。 他弯了弯嘴角,俯身拾起,随即出了假山。 霍存章见卫幽色手中的步摇,笑了笑,道:“老夫本还想让她多活几日,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 卫幽色眼中清冷无波,道:“不如让我来。” 为霜没走多远,刚躲进屋中,便听见耳旁掠过一阵风声。 她知晓,卫幽色追上来了,她亦是逃不掉了。 为霜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人,道:“卫幽色,你同霍家是一伙的?是你杀了我爹?” 卫幽色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来不及躲藏的身影便落入眼中。 卫幽色笑了笑,徐徐走进屋内,幽幽地道:“心肝儿真是聪慧。” 为霜闭上眼,有泪珠缓缓从眼角滑落,再睁开时,为霜眼中已无半分情意,她想拔下头上的步摇充作武器,但头上却空无一物。 为霜正欲抄起一旁的花瓶向卫幽色砸去,但卫幽色却擒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为霜怒道:“你是为了银子么?那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么?” 卫幽色嗤笑一声,道:“蔚姑娘生来便是衣食无忧,自然不晓得没有银子,没有立足之地是怎样的滋味,卫某不过是靠着自己的手段挣银子而已。而卫某对蔚姑娘的说过的话,自然是假。” 为霜笑得苦涩,道:“既如此,男女之情,本就是愿赌服输之事,卫幽色,我认输,我杀不了你,但我不死,必定不会放过你。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卫幽色脸上的笑意动人心魄,他的手缓缓抚上为霜的脖颈,道:“对你,早是无话可说。” 为霜的手指甲狠狠地抠着手心,她缓缓道:“你我既是相看两厌,又何必多费口舌?你若是想要杀人灭口,便给我个痛快罢。但你手上,染着血” 她的眼睛会欺骗她,她所见到的深情其实是披着人皮的骷髅。 她的双手会欺骗她,她所触碰的温热其实是裹着热炭的寒冰。 她的双脚会欺骗她,她所踏足的楼阁其实是藏着恶鬼的炼狱。 卫幽色却笑了笑,拿出袖中的青玉折枝海棠步摇,插在了为霜的发间,俯首在为霜耳边,道:“阿霜,我会杀了你,再放火,但无人会知晓,是我动的手。” 为霜看着卫幽色,缓缓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战国策》。 这一章的信息量是不是很大,卫幽色不是渣渣,下一章番外会解释。 番外he。 七夕节快乐\(^o^)/~ ☆、白露为霜(番外) 梦里依稀,谁提着裙裾,涉水而来? 为霜徐徐地睁开眼,却看见绣着锦绣山河图的帐子。 山河锦绣,难怪从古至今,这么多的人都想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活到石烂海枯。 但又有谁是能活得长长久久却不孤寂的呢? 她转过头,却惊觉,这是她的闺房。 她正惊愕之时,一道黄色的身影却似飞花一般落在为霜的眼底,那人穿着一身黄色绣花曳地长裙,盈盈地站在床前。 不知为何,为霜忽地想起了初见时,她在水中挣扎,水没至头顶,渐渐掩去她活着的印记,却有一道黄色身影,涉水而来。 那黄色身影将她从水中拉出,用手烘干了她的衣衫,又轻轻启唇道:“吾名琉璃,既是彩云易散琉璃脆的琉璃,亦是琉璃玉匣吐莲花的琉璃。” 琉璃问她可想活下去,她点了点头,琉璃便给了她这串琉璃珠。 为霜面露疑惑,她不是该死在蔚府的那场大火里吗? 她的声音中夹着疑惑:“我为何还活着?” 琉璃动作轻柔地替为霜解下琉璃手串,轻声道:“你并未死,卫幽色替你续了命,你不必再靠这颗琉璃珠活着。” 卫幽色? 为何会是他? 为霜神情委顿,道:“竟是他?为何会是他?” 琉璃将琉璃手串缓缓收进袖中,垂眼,话锋一转,却不再提卫幽色,道:“可想去喝酒?我请你。” 为霜摇了摇头,推辞道:“不不不,是你救了我,该我请你喝酒才是。” “那你有银子么?” 为霜脸一红,她一向是用银票,如今身上的确没什么银子。 琉璃挥了挥手,两人便向外走去。 一路繁灯相送,为霜仍沉浸在死而复生的惊奇中。 两人进了一家酒馆,小二殷勤地上了酒,琉璃却忽然叫住了小二。 “客官,您有何吩咐?” 琉璃倒了一杯酒在杯中,拿起杯子,晃着杯中的酒,道:“上一盘蟹。” 为霜一愣,道:“琉璃你也喜欢吃蟹。” 琉璃莞尔一笑,默然地把酒送进嘴中。 小二很快便送了一盘蟹上来,为霜夹了一只蟹,熟练地剥壳,然后夹到了琉璃碗中。 “琉璃,多谢,若是日后有我帮得上忙的一日,我定不辞辛劳。” 琉璃抬眼,却见为霜眼中情真意切,她笑了笑,道:“不过是随手之劳,若你因此记挂,日日想着还清,倒有些无趣了。” 为霜一怔,举杯对琉璃,道:“是,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萍水相逢,便不问姓名,只与姑娘图一醉。” 琉璃心中浮过海棠月色,她笑了笑,道:“请。” 几杯酒下肚,为霜觉得心头暖了不少,她与琉璃不过认识几个月,却有如此默契。 为霜放下杯子,夹了一只蟹在手中,剥壳后,送进嘴中。 熟悉的味道在嘴中逸散开来,为霜手中的动作一滞,眼眶也跟着一红。 这样味道的蟹,她只在一人手中尝到过。 她看向琉璃,惊喜道:“琉璃,这是……” 琉璃往嘴里送了一杯酒,轻声道:“他在厨房等你。” 为霜站起身便往厨房跑去,一路跌跌撞撞,她却只想见到那人。 推开房门,在缭绕的烟火中,为霜一眼便看见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4 了一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脸。 那张属于她爹的脸。 “阿爹……” 为霜说着便扑了上去,抱住了她爹。 蔚凭谣拍了拍为霜的肩,感慨道:“你已许多年不曾这样唤过我了……” 为霜抬起头,红着眼,轻声道:“阿爹你做的蟹一如既往地好吃。” 蔚凭谣眼中闪过慈爱,道:“那以后阿爹便日日做给你吃。” 闻言,为霜却是又回想起了从前种种,她声声凝噎,道:“阿爹,我以为你死了。” 蔚凭谣叹了一声,道:“这不过是爹的计谋而已,阿霜,你莫着急,且听爹缓缓道来。” 蔚凭谣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为霜才明白,这一切,只是她爹与卫幽色的计谋。 卫幽色接近她的确是别有用心,但卫幽色表面上是受外祖父的指使接近她,暗地里却是她爹派来守在她身旁,保护她安全的。 为霜道:“那卫幽色他杀了您是怎么……” 蔚凭谣徐徐道:“那是阿爹和卫幽色演的一场戏,后来你在假山中所听的,也是卫幽色特意引你外祖父说的,空口无凭,阿爹若是将你外祖父的心思说与你,阿霜你定不信,因而才有了这之后种种。” “那阿爹你的病。” “阿霜你昏迷这些日子,孟神医出手,替爹治好了。” “那坠崖之事也是设计吗?所以卫幽色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蔚凭谣眼中多了几分不忍,但他还是狠下心来,道:“是。” “那卫幽色呢?” 蔚凭谣道:“救了你后,他便离开了。” 为霜脸上的泪意仍未消,她爹还活着,她同卫幽色之间,也没有血海深仇,她却觉着疲惫至极。 卫幽色既肯用心头血救她,为何不肯留下来呢? “阿霜……” 为霜笑意勉强,摆了摆手,道:“阿爹,我无事。” “师姐,你为何不告诉她,卫幽色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呢?而且,她爹敲打卫幽色,让他离开蔚为霜,实在是……” 耳旁响起一道声音,琉璃却看向厨房中的那道清影,这样的一无所知,果真是蔚为霜想要的吗? 琉璃却想起那如幽兰一般的男子的话,他说他甘之如饴。 琉璃轻轻道:“受人之托。” 琉璃在厨房外站了好一会儿后,便转身踏进月色中,再无踪影。 在蔚府待了一个月后,为霜便留下一封信,离开了蔚府。 她也不知要往何处去,江湖上已许久没有卫幽色的消息,她亦不知,那欠下的情意,要还给何人。 为霜叹了一声,望着头上高大的城墙。 上一次她来平城时,是几月前,那时她有卫幽色在一旁,而如今……却只余她一人。 秋风萧瑟,物仍是昨日模样,人却不知踪影。 为霜苦涩一笑,往城门而去。 平城的富庶一如往日,为霜缓步从繁华中走过,却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为霜转过头去,却见一张如画面容。 叫住她的人,竟是月如襟。 月如襟为何会找上她?为霜心头疑惑,却仍是跟着月如襟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实不相瞒,月某有事相求。” “何事?” “不知蔚姑娘可知道环珮的消息?” 为霜看了月如襟一眼,道:“月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为霜心头也不禁有几分猜想,那夜水环珮迟迟未去赴约,淮水之战,生生夭折,后来月如襟与水环珮两人又是如何,她却是无从得知了。 月如襟的眼中划过几分怅惘,道:“环珮是吾妻,她离家多日。” 为霜心中五味陈杂,无心无情的月如襟竟也有动情之日,可惜,这一切,许是来得太晚了。 为霜顿了顿,见月如襟形如枯槁,心生不忍,道:“我在大明湖畔见过水环珮,她同秦国公主在一起。” 月如襟眼中忽然多了一道光,他道:“多谢蔚姑娘,月某先行一步。” 为霜看着月如襟的背影逐渐隐没在街上的人流中,她摇了摇头。 这世上多的是不能终成眷属之人,阻挡他们的,既是旁人,也是他们自己。 为霜路过卖梅花汤饼的小摊时,蒸腾的水雾缭绕,淡淡的香气从水中浮现,熟悉的香味勾得往日如潮水来。 “小二,来一碗梅花汤饼。”为霜坐下,把包袱放在了一旁。 “客官稍等。” 熟悉的声音入耳,为霜心头闪过疑惑,她回头看了一眼,她方才未曾仔细看过这小二的面容,如今再看去,只有一个穿着灰布衫的背影。 就卫幽色那性子,他如何会穿这样的衣服呢? 为霜摇了摇头,却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微微发愣。 她在许多地方寻过卫幽色,却并未得到关于他的半点消息。 卫幽色,你如今在何处呢? 她辛苦追逐,只想求一解,若卫幽色对她的好只是因着他和她爹的那笔生意,她会谢他救命之恩。 若卫幽色对她的好…… 为霜正想着,耳旁却忽然响起了小二的声音。 “客官,您的梅花汤饼来了。”小二麻利地把梅花汤饼放在了桌上。 幽幽的兰花香扑鼻,为霜正要动筷,却看见小二的手腕上隐约刻着什么,为霜立刻按住了小二的手,撩开他的袖口,便见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静静躺在白玉般的手腕上。 为霜。 这是她在卫幽色的手腕上亲手刻下的名字。 为霜抬头一看,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后,为霜便愣在了当场。 如一朵空谷幽兰,寂静地开在你的眼前。 眼波流转,是花开。 举手抬足,是花落。 一朵兰花开在了为霜的心里。 久别重逢,哪怕她在心中藏着无数句话,但此时此刻,她却忘了言语。 这世上,总有人让你忘了言语,忘了旧日风霜。 却见那人撕下衣衫,缠住她的手腕,笑道:“阿霜,此谓缠妻。” 作者有话要说: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出自罗隐的《自遣》。 卫幽色的病治好了...... 就写到这里啦,反转与反转。 【高能预警】蒹葭篇结局为开放式,女主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 想试试写心狠手辣的女主的感觉...... ☆、蒹葭苍苍(一)捉虫 灯下站着一对璧人,连苍苍的目光落在了璧人相牵的那两双手上。 那两双手紧紧相握,似连理双枝。 耳旁响起宾客们连连的赞叹声,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叹这佳偶天成,姻缘天定。 若他们是姻缘天定,那他早前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5 许下的白首之盟,又是什么呢? 连苍苍勾起嘴角,又端起酒杯,掀开面纱,往嘴里送了一杯酒。 酒入愁肠,似黄连苦涩。那双握着佳人的手,也曾替她举过遮雨的伞。 她声名狼藉,蔺晚屏则甚得人心,又出身命门,如此佳人,如何不堪为偶? 宾客们都忙着举杯祝他们百年好合,连苍苍却没这心思。 连苍苍搁下酒杯,转身便离了宴席,她本不是此间之人,又何必要强来喝这旧人的喜酒? 她在这里待着,哪怕只待上片刻,也不过是虚度光阴。 清冷的风扑在脸上,酒意去了几分,连苍苍脚步虚浮地走在街上。 走过桥头时,连苍苍忽地停住了脚步。 “姑娘,若是方便的话,不知可否借我十两银子?小生日后定当归还,以这玉佩为凭……” 初相见那日的场景又浮在眼前,连苍苍想,她这些年见的这些事儿还少吗?只是想不到,如今,她也成了这戏中人。 她心悦之人要成亲了,但新娘却是旁人。 “我喜欢你,却想独占你,这是错吗?” “苍苍,这自然算不得错。” “既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我承担这错?” “阿霜,我娶晚屏是迫不得已。” “是我的错,我不曾告诉你,我最恨负心薄幸之人,不过此刻也不晚,你要娶旁人,我拦不住你,我要如何,你也拦不住我。” 书生爱妖女的故事,多是在志怪中,而非在这俗世中,偏偏她还剜了一颗心进去。 连苍苍从袖中拿出那枚玉佩,用手摩挲了片刻,玉佩触手生温,如同那人一般,连苍苍讥讽一笑,随即将玉佩掷到了水中。 水花飞溅,连苍苍冷冷地看着那枚玉佩沉入水中。 连苍苍正要回头的时候,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冷箭。 酒意上头,连苍苍躲闪不及,只听一声利刃划破衣衫刺入皮肉的声音。 痛意袭来,连苍苍垂眸,看着穿肩而过的箭,箭尾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字,蔺。 连苍苍抬眸,却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那人的眼,她看得分明,其中半点情意也无。 “妖女,你杀了晚屏?” 那人红着眼,用手指着她,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妖女? 她记得,从前情浓时,他都柔声唤她连苍苍。 他糯糯的声音总是能把她从幽暗的深渊中拉出,再推下,再拉出,他是地狱,也是救赎,他是救她出往日梦魇的手,也是将她推向更深的幽暗的手。 连苍苍默然,那人眼中的恨意却更深了几分。 “阿微,若我说不是,你会信么?” 范积微一脸悲痛,道:“你不要叫我阿微,晚屏她……临死前亲口所说,是你杀了她?如何会是假?” 连苍苍看了范积微一眼,他一脸的悲痛宣告着她杀人的罪证。 他从出生便是步步顺遂,自然不会知晓,这世上多的是作假的法子,也多的是丑恶的人心。 她若是存心要杀蔺晚屏,如何会给他留下破绽? 人心之险,胜过山川。这是连苍苍在过去的摸爬滚打中领悟的道理,但到此刻,她才明白,但凡她有一刻松懈,便会有人趁虚而入。 蔺晚屏说她连连苍苍杀了蔺晚屏便是真,她说她不曾杀了蔺晚屏却是假。 围住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多时,她已是腹背受敌。 连苍苍看了一眼,手握长箭之人,有大名鼎鼎的陆判官、有人称巾帼的蒋峨嵋、仗义豪情的许双刀,还有许多在武林中排得上号的人士,都是这武林中的正义之士们,他们往日里在许多事上都互不相让,在这所谓的除魔卫道之事上,倒是难得的同气连枝。 连苍苍笑了笑,凭空污蔑她的人,他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连苍苍道:“既你已认定了是我,又何必与我多作口舌之辩?你要杀了我么?” 陆判官道:“范公子,莫与这妖女多做纠缠,还是早些除了这妖女方为正经。” 连苍苍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女,不知我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陆判官摸了摸胡子,道:“蔺姑娘临死前说了,是你动手要杀她,这话,在场之人都听见了,再说,清风楼无恶不作,强抢良家男子做面首,这事儿,可是铁板钉钉。莫非蔺姑娘还会污蔑你吗?倒是可怜了蔺姑娘,年纪轻轻,还不曾……” “蔺晚屏?” 连苍苍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厉声道:“若那蔺晚屏存心污蔑我呢?仅凭一人之言便要断我生死,还不许我辩驳吗?” 陆判官痛心疾首地道:“蔺姑娘已死在你的手下,你还这样污蔑她?” 蒋峨嵋道:“你既为女子,合该恪守妇道,却养面首,实在是令人不齿。” 连苍苍看向蒋峨嵋,冷冷道:“男子便可三妻四妾,女子却不能养面首,这是什么道理?若是女子合该恪守妇道,不知这位夫人,又为何在这大庭广众抛头露面?” 蒋峨嵋脸一白,正欲辩驳,陆判官却拍了拍她的肩,道:“蒋夫人,何必与这妖女计较?” 说完,陆判官又看向连苍苍,道:“蒋夫人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你这个妖女,如何能与蒋夫人相提并论?” 她如何能与蒋峨嵋相提并论? 她如何能与蒋峨嵋相提并论? 连苍苍仰天而笑,道:“你们这群所谓的正人君子,也不过是一群偏听偏信的小人,若真有人肯与我一战也就罢了,你们这么多人,却还要以多胜少。” 蒋峨嵋冷笑一声,拿出别在腰间的峨眉刺,道:“既如此,便让我来会会你。” 陆判官却按住了蒋峨嵋的手,道:“何必与这妖女讲道义?她杀人时可从未想过要讲道义。” 却听范积微徐徐道:“我来与她动手罢。” 言毕,在场众人都静了下来,陆判官和蒋峨嵋都看向范积微,心中愕然,这范积微虽是天机门七公子之一,但却是善医,而非善武,若是与这清风楼楼主对上,只怕不是连苍苍的对手。 蒋峨嵋和陆判官看了彼此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 连苍苍眼神一凛,眼神似利箭般射向范积微,道:“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你若是能杀了我定能得人心。但阿微你知晓,我一向小气得很,若是你今日没能杀了我,来日,我亦不会心慈手软放过你。” 梅花清冷,但开在连苍苍额头上的那一朵红梅却姿态撩人,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中,却有几分妖冶的味道。 范积微怔了怔,连苍苍一向心狠手辣,但他心中,却忽多了几分犹豫,他还未发话,他身后的人却是动了手。 许多箭齐齐向她射来,范积微眼中也闪过惊慌。他张着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6 嘴似说了什么,但他细如蚊蚋的声音终被利箭划破长空的声响淹没,最终不知飘散在何处。 连苍苍冷笑了一声,早先是她无所防备,又正伤着心,而如今,莫非还以为她会乖乖束手就擒吗?这群正义之士,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凝神站定,连苍苍试着运功,却惊觉身体中半点内力也无,连苍苍这才想起在宴上喝的酒。 原来今晚这出戏是早早便为她备下了,而她的娘亲、她的好妹妹怕是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罢? 很好,所有人都特意为她做了这场戏,来送她上路! 她何德何能竟能让一群自诩正道的人,用这样的手段,一同围剿? 连苍苍仰天而笑! 她未曾杀过一人,只因这莫须有的传闻,和蔺晚屏的话,这群人便要取了她的性命! 天理何在? 公道何在? 所有人都要她缄默不言,所有人都要她当替罪羔羊,所有人都要取她性命,无人肯听她一句辩驳,无人肯为她说一句话,无人肯施以援手。 既然这群正义之士愚昧,爱自欺,她偏要站到最高处,剥开他们的画皮,让他们所有的丑恶都无所遁形。 连苍苍脸上是明媚如春的笑容,额上的红梅也格外妖冶,她用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尔等记住,我若活着,必定卷土重来。” 范积微闻言却怔了半晌,往日的许多又在眼前浮起,连苍苍如此笃定,莫非晚屏不是她杀的? 但晚屏如何会骗他? 连苍苍闭上眼,若是她今日不死,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她要他们想起她的名字,夜夜梦魇,日日难安,她要他们回想起往事,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却听一支支利箭划破长夜而来,穿透挺直的背脊,穿过凉薄的心,如雷鸣闪电,声声刺耳。 蒹葭猛地睁开眼,屋子里燃着霜英香,蒹葭撩开衣袖,手腕上的琉璃珠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还活着,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 门外站着一个人影,蒹葭起身,披着衣衫在铜镜前坐定。 “进来罢。” 推门声后,是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铜镜中映着一张容色无双的脸,蒹葭轻声道:“梨花糕,埋在蔺家的探子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回楼主,并无消息传来。” “许家那头呢?” “回楼主,不知是不是上天长眼,许双刀当年偷了平城铸刀世家卢家的刀谱,如今卢家的后人已潜入双刀山庄,伺机报复。” 蒹葭轻轻往脸上擦着玉容膏,道:“蒋家那头呢?” “回楼主,有一些眉目,您可要瞧瞧?” 梨花糕递过来一张纸,蒹葭接过,看了一眼,便扔在了妆匣上。 蒹葭轻笑一声,对着铜镜描着眉,轻声道:“蒋缀玉他的心上之人,竟是姐姐?” “回楼主,属下得知之时也吓了一跳,但这事上,倒可以做些文章。” 蒹葭未置可否,轻轻道:“陆判官、其他武林人士也莫要放过……” “是。” 蒹葭拿起玉梳,轻轻地梳着一头青丝,徐徐道:“我听说燕然最近在追杀卫幽色。” 梨花糕心里咯噔一下,她就知道这事瞒不过楼主,只盼着楼主不会罚得太重。 “属下该死,不该替萧堂主遮掩。” 蒹葭轻轻启唇道:“你知道规矩。” “属下这就去领罚。” 梨花糕长舒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若不是楼主额上并无一朵红梅,她怕是也会同萧燕然一般,认为楼主是前楼主。 但楼主亲口所说,前楼主已死了,死在了那场围剿中。 梨花糕握了握拳,她定要为前楼主复仇,那些害了前楼主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梨花糕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随即又消失无踪。 蒹葭站在窗前,看着街下拥挤的人潮。 普天之下,谁能想到?这清风楼便在这商铺林立、繁华无比的街旁。 窗前人朱唇轻启,道:“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谁会想到,她住在这京城之中? 她是连蒹葭,也是连苍苍。 清风拂过,吹乱青丝,蒹葭拈起一朵梅花,碾碎又吹散,眉间悲悯,轻轻启唇道:“范积微,我已卷土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蒹葭篇开始啦啦啦...... 【高能提示】结局为开放式结局(女主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女主心狠手辣。 下一章要过几天才会更......比个心\(^o^)/~ ☆、蒹葭苍苍(二) “姑娘,可要买个仆从?” 一位村妇打扮的妇人,忽然拉住了蒹葭的衣袖。 妇人暗忖:眼前的姑娘,饶是面纱遮面,依旧可以在眉眼中瞧出几分清丽,更可喜的事情是这姑娘通身打扮不俗,腰间还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想来定是不缺银子的人。 妇人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暗暗想道:她救了这少年一命,如今卖掉他,也是为他好,何况她还为少年找了这么好的一个下家。 若是能攀上这姑娘,日后还怕不能吃香喝辣吗? 蒹葭看了一眼拉住自个儿衣袖的那双手,妇人的手十分粗糙,想来是常年做粗活所致,指甲里还带着黑泥,蒹葭皱了皱眉,冷冷道:“松手。” 妇人却似好不容易捡到宝一般,抓紧了蒹葭的衣袖,道:“求姑娘发好心,买下我家儿子罢。” 蒹葭沉了脸,道:“松手!” 妇人却跪在了地上,拉着蒹葭的衣袖,哭喊道:“求求这位好心的姑娘,买下我家儿子罢,我家已揭不开锅了,姑娘买了他,既是给我儿一条活路,也是给我家一条活路。” 周围渐渐围了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一位好事的大娘劝道:“姑娘瞧着面善,不如便买下了这少年?这少年瞧着虽瘦弱不堪,但若是好好养一养,日后定成大器。” 蒹葭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并不显露。 蒹葭看向妇人,柔声道:“你既声称是这少年的娘亲,那我问你,他腰长多少?” 妇人声音渐小,道:“我……我……” 蒹葭又道:“若这少年果真是你的儿子,你既是娘亲,如何会不知道他腰长多少?” 妇人打了少年一巴掌,狠声道:“你还不告诉这姑娘,你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 少年却紧抿着唇,沉默不言,妇人见状急了眼,打得愈发狠了一些。 蒹葭之前未曾注意到这少年,此刻方才发觉,这少年虽身穿灰布衫,一脸脏污,却掩不住那双星辰一般的眼。 这样的眉目,与妇人的那张脸,却是不相同。 蒹葭又打量了他一番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7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胸前挂着一个鎏金如意纹长命锁。 少年只是倔强地垂着头,一言未发。 妇人不住地拍打着少年,道:“你快说呀!” 但少年却一言不发,妇人白着脸,还想说些什么,蒹葭却先她一步,道:“这少年的面容瞧着与你相去甚远,莫非,你不是他的娘亲,而是一个人贩子?” 妇人被戳中心事一般,红着脖子道:“姑娘这般诬赖于我,叫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受得住,还不如死了算了。” 蒹葭不疾不徐地道:“是不是人贩子,到官府去查一查便知。” 四周围着的百姓也纷纷起哄道:“对啊,去官府便知道了。” 妇人红了脸,对四周的百姓吐了一口唾沫,道:“你们这群三八浑说什么?我可是正经人。” 蒹葭莞尔一笑,道:“既是正经人,为何又顾左右而言他?” 妇人摆摆手,拉着少年的衣袖便欲走,但少年却似长在了地上一般,半分都不敢动弹。 妇人正要一个大耳刮子向少年的脸上打去,蒹葭见状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腕,道:“这是被戳中了心事吗?” 妇人狠戾地瞪了蒹葭一眼,道:“你不买便不买,老娘管教儿子都不成了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蒹葭手中暗暗用力,妇人便惨叫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指着蒹葭,道:“没想到姑娘看着是个好的,心肠却这般烂,我的手啊!你今日定要赔我银子才成。” 蒹葭松开手,一脸无辜地道:“我何曾对你动手了。” 妇人撩起衣袖,对着众人道:“你们看看,这姑娘把我的手捏成什么模样了?” 话说完,妇人自个儿也愣住了,只因着,她的手上并无半点伤痕。 妇人喃喃道:“为何?一定是你诈我!” 蒹葭一脸不解正要说话,妇人却忽然恼羞成怒地推了她一把。 蒹葭未曾料到妇人有此举动,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定,随即便是一声清响。 蒹葭转头,只看见一枚玉佩碎成两半,落在地上。 妇人脸上闪过惊慌,顾不得拉上少年一起,转身便要逃走。 “站住。” 妇人却不回头,一边往外跑,一边道:“我儿子给你抵债便是,莫要再找我了。”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便如鸟兽般散去。 蒹葭冷笑了一声,转身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正要离开,身后却跟了一个小尾巴。 蒹葭转过头,看着少年眼中的星辰,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见少年始终沉默,却用一双如星辰般的双眼看着她,蒹葭笑了笑,道:“你不会说话?” 少年点了点头,蒹葭又笑道:“我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也不救无用之人。” 少年眼中闪过黯淡,却仍跟在蒹葭身后。 走到一处幽深小巷时,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急促起来,蒹葭脚步一顿,转过头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 少年眉目坚定,忽然解下颈间的鎏金如意纹长命锁,拉过蒹葭的手,放到了蒹葭手里。 蒹葭掂了掂手中的鎏金如意纹长命锁,笑道:“你可知,你这般,便是将这长命锁给了我,而给了我的东西,便归我处置,与你无干系了,如此,你可还愿意?” 少年毫不思索地点了点头,蒹葭取下发上的金簪,收进袖中,又笑着道:“既然你心甘情愿,那我便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蒹葭便合上手掌,手中微微用力,再张开手掌之时,清风拂过,蒹葭的手中只余一堆金色的粉末。 见少年神色讶异,带有悲痛之色,蒹葭道:“我便是这种人,如此,你可还要跟着我?” 少年思索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蒹葭本欲拒绝他,但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好”。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俯身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蒹葭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落到了少年所写的字上。 少年写的字,虽稚嫩,却有几分风骨,蒹葭眼中闪过波澜,轻声念道:“慕垂歌?” 垂歌,垂歌,倒是一个好名字。 少年抬起头,看着蒹葭,不知为何忽然红了脸。 “垂歌,走罢,带你去见识见识江湖。” 蒹葭扔下这句话,便大步往巷子外走去。 她今日要去的地方是陆府,上次一别,她已半月有余未曾见过那群武林众人了。 在陆府门口同梨花糕会合之后,便有丫鬟引着三人到了松韵堂。 蒹葭刚踏进去,便有一道寒光飞来,蒹葭却并不闪躲,而是看了梨花糕一眼,在寒光快要到跟前儿时,梨花糕才徒手接下。 陆判官横眉,道:“妖女,你祸害的人还不够吗?又要祸害这少年。” 蒹葭身子一顿,走到堂上,随意寻了一个坐处,道:“你唤的妖女,是谁?” 蒋峨嵋道:“自然是你,连苍苍。” 蒹葭笑了笑,毫不惊慌地道:“你说的是我的姐姐,连苍苍罢?” “妖女,你何必遮遮掩掩?你索性承认了罢,你便是连苍苍!” 蒹葭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轻声道:“我知晓姐姐她做了一些错事,但我是连蒹葭,姐姐她额间有红梅,而我的额间,并无红梅。” 众人面带犹疑,连苍苍额上有红梅,这是全江湖人都知晓的事。 蒹葭又道:“姐姐她去参加蔺家的婚宴后便再无影踪,不知诸位可知道姐姐她去了哪里?” 许双刀怒道:“你若是连蒹葭,为何从前没见你露过面?” 蒹葭笑了笑,一脸无辜地道:“从前我身子不好,这下姐姐失踪了,清风楼没有主事之人,我这才撑着病弱的身子出来。” 蒹葭说着忽然吐了一口血,一旁的梨花糕急忙掏出一根帕子,上前替蒹葭拭了拭嘴角。 梨花糕眼眶微红,道:“诸位欺负前楼主不够,如今楼主身子不好,你们这群所谓的侠士却连病弱之人,也不肯放过吗?” 陆判官眼中闪过犹疑,他转头看了一眼范积微,又对蒹葭,道:“是我等误会了,范公子的医术很好,不如请他替连姑娘瞧瞧?” 梨花糕道:“再好不过。” 范积微上前,神色复杂地看了蒹葭好一会儿,直到蒹葭伸出手腕,道:“范公子,劳烦你了。” 许久未曾见到范积微,不成想,再见时他竟消瘦了许多,蒹葭想,蔺晚屏的死倒是让范积微伤心得很。 眼前人同记忆中的人重合,又分离,在那箭上,涂了他特制的毒,他为何还企盼着她会活着? 范积微回过神来,怅然一笑,随即为蒹葭把起脉来。 见范积微皱着眉头,一旁的陆判官见状立刻关切地道:“不知连姑娘身子如何?”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8 范积微笑对陆判官摇了摇头,道:“姑娘体弱,该好好养养才是。” 梨花糕哼了一声,道:“这我也能看出来。” 蒹葭眉眼弯弯,起身对范积微行了一礼,道:“多谢范公子。” “不必。” “诸位可信我不是连苍苍了?” 陆判官笑道:“自然,从今往后,我等绝不再找清风楼的麻烦。不过,连姑娘须知,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最好的法子便是莫要行错一步。” 蒹葭点了点头,脸上是温婉的笑意,道:“陆判官说的是,对了,清风楼的面首已被我遣尽,而这少年是我随手救下的,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街上问一问。” 陆判官笑道:“连姑娘不必多言,” “那蒹葭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蒹葭便领着梨花糕和慕垂歌离开了陆府。 蒹葭走远后,陆判官脸上的笑意瞬时凝结,他转身坐下,看向范积微,道:“她可是连苍苍?” 范积微摇了摇头,道:“她不是连苍苍,从她的脉象来看,她活不过十个月。” 蒋峨嵋疑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会有假?” 范积微摇了摇头,眉间闪过痛苦之色,道:“从脉象来看,她生来体弱,注定活不了多久,而如今,更是油尽灯枯。” 许双刀道:“看来,她果真不是连苍苍,何况,连苍苍已是万箭穿心,这连蒹葭瞧着半点功夫都不会……” 蒋峨嵋狠声道:“你莫不是看她楚楚可怜便心软了?” 许双刀正要答话,陆判官却按住了许双刀的手,道:“既然她活不了多久了,不如让清风楼自生自灭,省得落下一个逼人去死的名声。” 范积微闻言心头一窒,却只是垂下了眼,没再看这群所谓的武林正道。 回到清风楼后,蒹葭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坐了许久。 久别重逢,再见到范积微时,她竟连那一点微末的恨意都已消失无踪。 梨花糕道:“楼主用这一招,真是漂亮!您今日可没瞧见那些武林人士的嘴脸,属下瞧着,真是再痛快不过。” 蒹葭莞尔一笑,道:“若是我告诉你,我是真想做好事呢?” 梨花糕一愣,看向蒹葭,她的身影,在漫天的花里显得有几分孤寂,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心疼,前楼主生前一直背负着骂名,而楼主的心里,怕也是苦得很,她喃喃道:“楼主……” 蒹葭转头,轻轻拍了拍梨花糕的肩,道:“瞧瞧,你怎这般容易便被我骗了?以后若是碰上那些口蜜腹剑的男子,又该如何?” “楼主是楼主,纵是您骗了属下,梨花糕亦甘之如饴。何况,”梨花糕一脸坚定,“属下的命是前楼主救的,若没有清风楼,梨花糕早是白骨一堆了。梨花糕生是清风楼的人,死是清风楼的鬼。” 蒹葭看向梨花糕的眼,只见她的眼中,似将暮未暮时的天色,在幽暗中却有落日的暖意,蒹葭不由地笑了笑,道:“梨花糕,活着不易,还是莫说那些死与不死的话。” “是。” 蒹葭又站了一会儿,方道:“那少年倒是倔强得很,你把他安置在哪里了?” “回楼主,安置在后院里了,楼主可要去看看他?” “不了……对了,你去查查这长命锁的来历。” “是。” 梨花糕慢慢走远,蒹葭也缓缓转身,飞身上树,躺在树上,淡淡的梅花香气充盈在鼻间,蒹葭缓缓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漏掉了,补上。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出自白居易的《中隐》。 本来想码三千字,然后,码字码得停不下来。 开学了,今天晚上见基友\(^o^)/~ 下一章,可能要过两天才来更新。 ☆、蒹葭苍苍(三) 那人站在梅花树下,梅花疏影里,有人肩头落满梅花,他转过头,递给她一张请柬,脸上是清润的笑,一如初见时,他窘迫地向她借银子,却依旧笑容清润。 “我和她要成亲了。” 他难得的欣喜让连苍苍脚步一顿,连苍苍脸上的笑也微微僵住,她随即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张请柬。 那刺目的红,红得她恨不能撕了它。 连苍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展开了请柬,一个名字慢慢落到了她眼里。 范积微。 她从未曾如此恨过这个名字。 她不必看完便知晓,另一个名字会是谁,他心心念念之人,从遇见蔺晚屏后,便再不是不是她连苍苍。 连苍苍缓缓道:“阿微,你果真要娶她?你可知,她是我的……” 范积微却打断了连苍苍,道:“苍苍,我同晚屏说过,晚屏她善解人意,愿与你同起同坐。” “好一个善解人意!若是我不愿呢?” 范积微有几分为难地道:“苍苍……我同她自幼便有婚约,连家对范家多有照拂,我不能……” “自幼便有婚约?同你自幼便有婚约的人,是连家的小女儿,不是蔺晚屏!她姓蔺,不姓连!她和连家哪里有半点关系?” “但连家的后人都没了,只有蔺夫人算是与连家有些关系……” 连苍苍后退一步,摇着头,道:“蔺夫人……真是可笑……” “苍苍……” 连苍苍失落又倔强地道:“我喜欢你,只想独占你,这是错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将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出。 “楼主……” 蒹葭猛地睁开眼,却皱了皱眉,不过是那日见了范积微一面,她怎会梦见范积微? 蒹葭冷笑一声,起身,道:“何事?” 梨花糕关上门,徐徐向蒹葭走来,道:“属下查到了那长命锁……” 梨花糕顿了顿,又接着道:“果然如您所言,那长命锁中藏着蹊跷之处。” “有何蹊跷之处?” 梨花糕道:“属下去寻了李铁匠,据李铁匠所说,这长命锁虽瞧着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鎏金长命锁,却是内有乾坤。” 李铁匠虽叫李铁匠,却并不打铁,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商人。 他这铁匠的名声也是因着早年曾当街打铁,后来有了声名,腰间的口袋也时常有人往里扔银子,李铁匠这才不再打铁,而是专心钻研铸剑之道。 再后来,铁匠娶了如花似玉的妻子,又同妻子有了孩子,为了常常给孩子买冰糖葫芦吃,这才把铸剑当作营生。 江湖上若是论起刀剑来,铸刀世家卢家铸的刀与李铁匠铸的剑,可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好。 卢家的刀,若是到善刀的英雄手中,便是一把趁手的兵器,能在危急之时,救英雄一命;若是落到常人手中,便是一堆破铜烂铁,没有尝过足够的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79 风霜之人,是无法领会刀中的玄意的。 而李铁匠的剑,则更受武林中人追捧,不只是因着卢家满门被灭,再无绝世好剑出江湖,更是因着李铁匠铸的剑有一股神奇的力量。 无论是英雄还是常人,只要李铁匠铸的剑,落在这人手里,这人便能增色三分。 卢家的刀只卖给英雄,但这世上,更多的是常人,因而李铁匠的剑卖得比卢家的刀好。 李铁匠的剑千金难求,但用过李铁匠的剑的人,都不会觉得亏,反而会觉着占了李铁匠的便宜,因此,对李铁匠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但武林中人很少有人知晓,李铁匠不只铸得一手好剑,也善金银之器,更有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凡经过他手的金银器,没有他记不得的。 更鲜有人知的是:李铁匠与清风楼有牵扯。 蒹葭并不言语,默默地用香箸拨着炉中的香。 梨花糕顿了顿,又道:“李铁匠将这长命锁融了后,发觉这长命锁里还藏着一块玉佩。” 梨花糕说着递过来一块玉佩,蒹葭接过,还未细看,她便知此物不俗。 这块玉佩触手生温,是难得的宝玉。 蒹葭细细看了一会儿,只见这玉佩色泽纯净,质地细腻,上面刻着一枝折枝梅花。 梨花糕只听见蒹葭失神地呢喃道:“白玉折枝梅花佩?” 她应了一声,随即道:“李铁匠说了,这白玉质地极好,且雕刻这玉佩之人刀法粗中带细,并非寻常人家之物。” 蒹葭随手将白玉搁在桌上,道:“那李铁匠可说了,这块玉佩是出自谁的手?” 梨花糕道:“这块玉佩,出自鬼手赵之手。” 蒹葭微微颔首,转身望向窗外,轻声道:“鬼手赵……请得起鬼手赵出手,又有这白玉之人,倒是不多了……” 梨花糕仍是一头雾水,她心中虽有许多猜想,却不知哪一个是真,但瞧着楼主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楼主怕是已猜到了那人。 她疑惑地道:“楼主心中可是有答案了?” 蒹葭转身莞尔一笑,道:“你先下去罢,我去后院看看慕垂歌。” 蒹葭说完便转身,踏着幽微的晨光出了屋,只留梨花糕一人,站在窗边迷惑地看着桌上的玉佩。 到后院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蒹葭走到后院时,慕垂歌已起了,正在院子里,背对着她扎马步。 这是蒹葭第一次真切地瞧见这少年的模样,他浑身沐在晨光里,有淡淡的光芒镀在他身上,纵是只瞧见慕垂歌的背影,蒹葭亦能猜到,慕垂歌的容貌定不会俗到哪里去。 似听见了蒹葭的脚步声,慕垂歌缓缓地转过头来,蒹葭这才看清了慕垂歌的真面目。 翩翩少年郎,蒹葭想,若是再过些年,这张脸定能在江湖中勾得许多女子的欢心。 但这女子里,一定不会有她连蒹葭。 慕垂歌的一双眼亦是直勾勾地看着她,蒹葭这才想起,她今日并未戴面纱,而慕垂歌却只见过轻纱覆面的她。 果然男子都爱好颜色吗? 蒹葭心中冷笑,却大步上前,道:“你爱扎马步?” 慕垂歌点了点头,蒹葭看向他,这才想起,眼前这少年,不会说话。 她觉得奇怪又好笑,那日那妇人待这慕垂歌并不甚好,而且按着那妇人吝啬的性子,如何会让他颈间挂着的那个长命锁留存至今呢? “你且接着扎马步罢,不必理会我。” 院子中央种着一棵葡萄,葡萄架下放着一张石桌。 蒹葭在石桌旁坐下,颇有兴致地看着慕垂歌扎着马步。 少年眉眼温和,蒹葭弯起嘴角,无论什么时候,美人和美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心生愉快的。 不知过了多久,蒹葭见慕垂歌隐隐有停下之意,便轻声道:“你过来。” 慕垂歌蓦地转头,疑惑地看向蒹葭。 “我有事问你,你且坐下罢。” 慕垂歌依言坐下,敛眉低目,一副蒹葭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的模样。 眼前闪过那块玉佩,蒹葭心中微起波澜,道:“你可还记得你爹娘是谁?” 慕垂歌眼中波澜不惊,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妇人打过你?” 慕垂歌点了点头。 这少年瞧着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为何却一直任那妇人打骂呢? 蒹葭道:“你为何不还手?” 慕垂歌默然,蒹葭笑了一声,道:“从前便罢了,跟在我身边,便没有任人欺辱的道理,若是有人欺辱你,大可告诉我。” “那你是生来便患了哑疾?” 慕垂歌摇了摇头,拉过蒹葭的手,用手指轻轻在上面写下两字:不知。 如一根鸟羽在心头轻轻抚过,蒹葭笑了笑,反拉过慕垂歌的手,按在他的脉上。 这人并无内力,蒹葭心中一笑,道:“我带你去看大夫罢。” 蒹葭说着便从袖中取出面纱,遮住了半边脸。 两人走在街上,慕垂歌沉默地走在蒹葭身旁。 “苍苍,是你?”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蒹葭不必转过头,也能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来。 蒹葭眼中闪过冷意,随即脸上又缓缓聚起笑意。 蒹葭皱了皱眉头,道:“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是连蒹葭,不是我姐姐。” 她揉了揉头,又道:“难怪觉得你眼熟,那日在陆判官的府上,见过你,你可是范积微范公子?” 范积微怔了怔,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蒹葭却行了一礼,道:“还请范公子帮我……” 范积微手足无措地扶起蒹葭,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到一旁的巷子中去。” 到了巷子中后,蒹葭便吩咐垂歌在一旁等候。 范积微道:“这位姑娘,不知在下要如何帮你?” 蒹葭用帕子抹着泪,道:“范公子,我姐姐她失踪了好些日子了,我动用清风楼的势力,查了许久,依然毫无所获。” 说到这里,蒹葭忽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范积微,道:“若是范公子知晓我姐姐的下落,还请范公子告知,不然,我如何有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范积微脸色一白,道:“连姑娘,凭着你姐姐与我的交情,我是不会置她不顾的,若是我有半分她的消息,一定会设法告诉你。” 不会置她不顾?蒹葭心中暗暗冷笑,怕是不会让她活着罢! 蒹葭含泪握住了范积微的手,凝噎道:“那家姐的事,便拜托范公子了。” 蒹葭说着松开了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小巷。 慕垂歌正在巷口候着她,见她眼中带泪如梨花带雨,不由地愣住了。 蒹葭眉眼中忽然迸出几分冷意,笑道:“怎么?觉着我满口谎言,不屑为伍?” 慕垂歌却伸出了手,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0 轻轻地抚上蒹葭的眉。 蒹葭身子一僵,看向慕垂歌,却见他眼中溢满春水。 ☆、蒹葭苍苍(四) 蒹葭端着一碗黑黑的药,走进了慕垂歌的屋。 她环顾四下,小小的屋中,并无慕垂歌的身影,她轻轻喊了一声,道:“慕垂歌,喝药。” 孟神医给慕垂歌看过诊,他只是伤了嗓子,若是能日日喝药,未尝不会有病愈的一日。 但杏花糕来禀报时,她方知,慕垂歌对喝药之事的恐惧甚深。 屋中毫无动静,蒹葭把碗搁在桌上,随即,在屋中四处找寻起来。 左右慕垂歌不会离了这清风楼,那么,他一定藏在某处。 蒹葭看了看床下,床下只放着几双鞋,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这声音来自衣柜处,蒹葭转身,向衣柜处走去。 果不其然,慕垂歌躲在衣柜里。 蒹葭弯起嘴角,道:“你藏在这里作何?” 慕垂歌却垂着头,往柜子深处缩了缩。 蒹葭也懒得将慕垂歌硬拉出来,而是同慕垂歌一般,也躲进了衣柜之中。 “你为何不喝药?” 慕垂歌抱着膝,垂着头不语。 “我想听见你的声音,你长得这么好看,那声音也不会太差才是。” 慕垂歌愕然,抬起头,一双星辰般的眼直勾勾地看着蒹葭。 蒹葭却拉起慕垂歌的手,出了衣柜,让他在桌边坐下,自个儿则在另一方凳子上坐下。 她把药推到了慕垂歌面前,道:“喝罢。” 慕垂歌迟疑了半晌,见蒹葭正要说话,立刻端起碗,仰着头,一饮而尽。 这是喝酒还是喝药呢?蒹葭哭笑不得,拍了拍慕垂歌的肩膀,道:“你日后也要如此才是。” 蒹葭正要接着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过头去,却看见梨花糕带着几分焦急的脸。 “我有事要处理,你先自个儿玩罢,无事可读些书。” 蒹葭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对梨花糕道:“何事?” 梨花糕跟在蒹葭身后,小声说了几句。 蒹葭点头,纵是心中起了波澜,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默然不语地往横枝堂而去。 到了横枝堂,蒹葭还未坐多久,梨花糕便领着一人走了进来。 “你便是新来的面首?” 蒹葭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啜了一口,随即抬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人。 居然还真有人敢上赶着给她送面首来? 她早前虽养了一大堆江湖人中所说的“面首”,但也只是为清风楼捕获情报而养,江湖中的人素爱以讹传讹,传来传去,便成了她养了一大堆面首了。 她前些日子才把这群“面首”遣散到暗处去了,没想到,还有人嫌清风楼的名声不够差,还要为清风楼的名声再添上一笔。 据梨花糕所说,有人为贺她当上楼主之喜,在京城的小倌馆买了这人,给她送来。 但买下这人的人,究竟是谁? 梨花糕却沉默了。 但会这般行事且敢这般行事的人,也并不多了。 “你为何而来?” 却听眼前人的声音如琴声清越:“为楼主而来。” 蒹葭眼中掠过一丝狠戾,脸上的笑意却如茶叶入水般,缓缓地绽开,道:“你是为连蒹葭而来?还是为连苍苍而来?” 眼前人坚定地道:“连蒹葭。” 一股幽梅香气扑鼻,蒹葭皱了皱眉,轻轻放下茶盏,道:“摘下面具让我瞧瞧。” 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好看的脸。 这实在是一张好看的脸,若是寻常女子,心中定会有所波澜,蒹葭却是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她见过这张脸。 或者说,连苍苍见过这张脸。 蒹葭并未在往事中多作停留,往事并无可逗留之处,何况这张脸于她而言,不过是浮萍一般的过客。 蒹葭又喝了一口茶,讥讽地道:“你不怕我?我可是女魔头连苍苍的妹妹。何况,江湖人人皆知,我活不了多久了。” “楼主风姿奇绝,仰慕已久。何况,开得短的花,才更让人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之人,还请楼主赐名。” 蒹葭抬眼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立在幽光里,似梅花清隽。 这人果真是无名之人吗? 若说这举止有度的男子只是小倌馆的小倌,蒹葭是不会信的。 蒹葭在当上楼主前,曾在小倌馆打探过消息,小倌馆的众生相,她算是瞧得明明白白,这样的男子,是不会甘心跟在有着这般名声的她身边的。 江湖有言:疏影整峻,幽色风致,延年温润,郁离寡情。 谢疏影。 谢疏影是楚国四大家族之一,谢家的旁支,虽是旁支,却与曾经名为谢意之的楚国皇帝交情甚好。 谢疏影在江湖上一向是神出鬼没,而他的性情,也是难以揣测,她早前虽在江湖多年,却也未曾得见过谢疏影的真容,直到那一夜,她遇见了谢疏影。 蒹葭在心头轻声念道,她过往与这谢疏影素无仇怨,唯一的交集也只有那一夜而已。 如今,谢疏影化作面首到了她的清风楼,所图为何? 莫非是为了她是不是连苍苍一事而来? 但纵是牛鬼蛇神都在她面前,她亦是不惧。 蒹葭放下茶盏,起身,绕着他走了几圈,随即幽幽念道:“江上疏影寒,你便叫谢疏影罢。” 那人怔了怔,随即笑道:“疏影谢楼主赐名。” “梨花糕,带这人下去,把他安置在后院里罢。” “是。” 梨花糕很快便带着谢疏影出了横枝堂,蒹葭起身,往屋中走去。 推门入屋,蒹葭直直地往床边而去,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她正要睡下之时,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蒹葭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依旧紧紧地闭着眼。 一双手摸上了蒹葭的额头,蒹葭蓦地睁开眼,用手扼住谢疏影的脖颈,幽幽地道:“这下可是信了?我不是连苍苍,额上没有那朵红梅。” 谢疏影却毫无被抓包的惊慌,展颜道:“楼主多虑了,疏影不过是想趁着无人的时候,多看看楼主罢了。” 谢疏影忽放低了声音,幽怨地道:“楼主日理万机,疏影只有趁着这个功夫方能和楼主亲近。” 蒹葭凑近,看着谢疏影如玉的脸庞,盈盈一笑,道:“谢郎,可是在骗我?” 谢疏影眉眼弯弯,道:“楼主,若是骗你,让疏影一辈子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吗? 她便是在这求而不得四字上死了一次,如今,却不会再死在这四个字上。 蒹葭眼中划过波澜,脸上依旧是清丽的笑容,轻轻抚着谢疏影的眉眼,道:“这话,我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1 记下了。” 谢疏影展颜,如梅花吐蕊,道:“这话,疏影也记下了。” 沉默良久,蒹葭正要开口让谢疏影离开之时,谢疏影展颜,徐徐坐在床边,身上的衣衫仍未有半分褶皱。 他不疾不徐地道:“疏影是来服侍楼主的。” “不必。” 谢疏影却俯身,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则抚上蒹葭的脸,柔声道:“楼主……” 蒹葭却并不为所动,伸手抓住了谢疏影的手,道:“谢疏影,你该明白,你既然入了清风楼,便是清风楼的人。而清风楼的人,都只听清风楼楼主的话。” 谢疏影却眉眼含春,歪着头似懵懂无知般,看着蒹葭,道:“楼主,你果真不想与疏影共度良宵吗?” 梅花香气扑鼻,在眼前闪现的是谢疏影如玉的锁骨。 蒹葭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怒气,这谢疏影若是想试探她,也该适可而止才是! 她冷笑一声,趁谢疏影不备,一个用力,将谢疏影压在了身下。 陡然间,两人便换了一个位置。 青丝垂在胸前,但眼前人脸上却是冰冷如霜,谢疏影心神一晃,忽然想起了那个月圆之夜。 她就不信,这谢疏影果真大方到为了知晓她是不是连苍苍而献身的地步! 果然,谢疏影一愣,蒹葭勾起嘴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将手指轻轻放在谢疏影的唇上。 眼前人渐渐红了脸,蒹葭便将手指往下滑,如剥葱般的手指,划过他的下巴,划过他的脖颈,蒹葭发觉谢疏影身子一僵,便知这谢疏影果真只是虚张声势,但她连蒹葭,岂是他想撩拨便可撩拨的人? “楼主……” 谢疏影握住了蒹葭的手,蒹葭却忽然道:“谢郎……” 眼前人与那夜的连苍苍缓缓重合,谢疏影不由地咽下了口中未尽的话语。 蒹葭的手指缓缓滑向谢疏影的锁骨,随即,谢疏影只觉胸前一凉,原来蒹葭竟已不知何时解开了他的衣衫。 蒹葭摸向谢疏影的左腰腰侧,手中传来淡淡的凸起之感,蒹葭这下是确信无疑了。 相传谢疏影的左腰腰侧有一道梅花胎记,眼前人的确是谢疏影无疑。 蒹葭正要把谢疏影推开,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门口忽然多了一道青色的身影,蒹葭一怔,原来站在门口的人,是慕垂歌。 他眼中黯然,蒹葭很快便明白了他眼中的黯然来自何处。 他一定是在伤心,她竟是这种人罢! 但囿于情关,并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如是,慕垂歌亦然。 蒹葭轻轻地把头发撩到耳后,道:“垂歌,你还想看多久?” 慕垂歌眼中划过惊愕,随即便再不停留,握着拳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觉得谢疏影有点奇怪,但目前他的身份是小倌,说话是真真假假的...... ☆、蒹葭苍苍(五) “楼主,这是蒋家的请帖。” 蒹葭接过,看了一眼,见上面还有谢疏影的名字,笑道:“还添了谢疏影的名字,这蒋峨嵋是想看我的热闹罢。” 梨花糕正要说话,却听蒹葭忽然狠戾地道:“但我的热闹,哪里是这么好看的?” 这群人围剿了她,却怕担以多欺少的名声,因而,江湖上,没有人知晓她被陆判官等人放冷箭围剿之事。 梨花糕心中一窒,楼主如今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前楼主生气时的样子,但纵是再像,前楼主已死在那群正义之士的手下,不会再活过来了。 蒹葭把请帖随意地扔在桌上,转身坐下,道:“蔺家的事,查得如何?” 梨花糕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恭顺地递了上去。 蒹葭接过纸,翻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勾起嘴角,道:“想不到,这蔺家果真是金玉其外,你吩咐下去,再往下查,我要知晓当年连家灭门的真相。” 梨花糕应了一声,随即又道:“禀楼主,这次,蒋家那头也传出来了消息。” 蒹葭拿起玉梳,缓缓地梳着头,道:“什么消息?” “楼主可还记得蒋峨嵋那早亡的夫君?” 蒹葭自然记得蒋峨嵋那早亡的夫君,蒋峨嵋早年因着性子爽快得罪了江湖上不少人,后来眼见江湖上无人肯娶她,便招赘了一个叫徐檀的书生做上门女婿。 可惜的是:这徐檀到了蒋家没几年便患了病,纵是蒋峨嵋用人参吊着他的命,但书生还是没熬几个月便去了。 从此后,蒋峨嵋便没再嫁,而是一心守着徐檀留下的儿子过活。 而蒋峨嵋原不叫蒋峨嵋,“峨嵋”这名也是江湖上的人感于蒋峨嵋对夫君徐檀的恩义和她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给蒋峨嵋取的外号,久而久之,众人都只唤她“蒋峨嵋”,倒是忘了她的本名。 蒹葭把玉梳搁在一旁,道:“莫非蒋峨嵋的夫君徐檀的死,果真有蹊跷?” 她当年听说此事后,只是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刚查了个开头,便被那群武林人士围剿,没想到,这其中,果然藏着几分猫腻。 梨花糕点了点头,义愤填膺地道:“那蒋峨嵋虽口口声声称自个儿是正义人士,但从属下刚得的消息来看,正如您的猜测一般,蒋峨嵋与她夫君之死,有很大的干系。” 蒹葭一边对着铜镜描着眉,一边道:“可有什么证据?” 梨花糕道:“是蒋家后院的一个老婆子,据她说,蒋峨嵋的夫君当年在外面偷过腥。属下便顺藤摸瓜,找到了蒋峨嵋的夫君当年在外面养的外室,据那外室说,当年她同徐檀情投意合,谁知蒋峨嵋却棒打鸳鸯,后来徐檀便把她偷偷养做了外室。而蒋峨嵋毒死了徐檀一事,是她亲眼所见,蒋峨嵋还放火想烧死她,若不是因缘巧合,她被人救下,怕是就要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蒹葭默然,良久,忽然道:“那外室可愿去指证蒋峨嵋?” 梨花糕道:“那外室最疼惜她的那张脸,而拜蒋峨嵋放的那场火所赐,她的脸毁于一旦,所以,她想要蒋峨嵋的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一朝崩塌。” 蒹葭道:“哪怕蒋峨嵋一怒之下杀了她?” “那外室只有一句话,”梨花糕接着道,“万死不辞。” “派人好好照顾那外室罢。过些日子便将这事充作贺礼,去贺蒋峨嵋的寿罢。” 门口忽传来一阵脚步声,蒹葭看了梨花糕一眼,梨花糕立刻将桌上的纸收进了袖中。 谢疏影踏进房中,只看见正梳妆的蒹葭和站在一旁的梨花糕。 蒹葭猛地将手中的眉黛搁下,道:“不是跟你说过,没有吩咐,便不要到我的屋里来吗?” 谢疏影笑道:“疏影为楼主备了一些杏花糕,楼主可要尝一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2 尝?” 蒹葭摆了摆手,道:“不必,梨花糕,你先下去罢。” 梨花糕应了一声,瞪了谢疏影一眼,便离开了。 她虽知楼主留下这谢疏影并非是为着谢疏影的这张脸,但她实在是怕楼主会对这不知来历的谢疏影动心。 谢疏影走到蒹葭身旁,俯身贴着蒹葭的头,看着镜中映出的那张容华胜人的脸,道:“楼主果真是好颜色。” 蒹葭伸手推开谢疏影的脸,道:“懒得与你逢场作戏。” 谢疏影目光流转,拿起桌上的请柬,翻看了一会儿,随即道:“楼主可是要带疏影去蒋峨嵋的寿宴?” 蒹葭笑道:“不。” 谢疏影脸上闪过懊恼之色,随即道:“楼主若是不打算带疏影去,又要带谁去呢?” “慕垂歌,好了,你退下罢。” 谢疏影笑了笑,随即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 说起来,她这几日倒未曾去见过慕垂歌。 蒹葭起身,往慕垂歌的住处走去。 踏进后院之时,慕垂歌正在扎马步,见蒹葭来了,他立刻转过头,躲开了蒹葭的眼。 蒹葭笑了笑,在石桌旁坐下,徐徐道:“眼见未必为真,耳听未必为实。” 慕垂歌却忽然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过头,一双星辰般的大眼,盯着她。 “过几日我要去蒋府,你随我一同去罢,你这几日可有好好喝药?” 慕垂歌点了点头,蒹葭笑了笑。 两人无言地望着彼此,蒹葭忽然想,言语在某些时刻,也会沦为无用之物。 蒋峨嵋寿宴那日,蒹葭带着慕垂歌、梨花糕去了蒋府。 蒋府里张灯结彩,很是热闹,蒹葭忽然想起了上一次,也是这般热闹的时候,她被众人围剿,万箭穿心而死。 眼中划过一丝狠戾,蒹葭缓缓勾起嘴角。 她已卷土重来,倒不知这些人受不受得住? 梨花糕忽在蒹葭耳边低语了几句,蒹葭点了点头,梨花糕便转身而去。 蒹葭带着慕垂歌在府中四处转悠,却不想,竟碰见了一个熟人。 “苍苍,是你吗?” 身后传来一声呢喃,蒹葭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 饶是他清减了许多,她依然能认出来,眼前这人是蒋缀玉。 蒋缀玉愣了一下,随即大步上前,握住了蒹葭的手,热切地道:“苍苍,许久不见你,我差点真的以为……” 蒹葭眼中一黯,拂开蒋缀玉的手,疏离地道:“公子想必是姐姐的故人罢?我是连蒹葭,不是连苍苍。” 蒋缀玉猛地往后一退,摇了摇头,道:“不,苍苍,他们都与我说你失踪了,连清风楼楼主之位也被你妹妹取而代之,但我不信……” 蒋缀玉说着又要上前抓住蒹葭的手,慕垂歌却忽然站在了蒹葭身前,用自个儿的身子,挡住了蒹葭。 蒹葭却退了一步,道:“公子,姐姐她失踪已久,而我是连蒹葭,并非连苍苍,并未有假话。” 如被浇了一桶冷水,蒋缀玉站在原地,愣愣地道:“苍苍,你一定在骗我,这眉,这眼,这人,分明是苍苍的模样……” 蒹葭轻声道:“公子,只凭我头上并无连苍苍的那朵红梅,便可知晓,我并非梁苍苍。” 蒋缀玉已失了言语,站在原地,一双眼中,只映着蒹葭的脸。 “连蒹葭?” “公子,容蒹葭先行一步。” 蒹葭说完便带着慕垂歌转身离开,没有再理会蒋缀玉。 走了一会儿,梨花糕便跟了上来。 蒋缀玉痛苦的脸连同蒋峨嵋狰狞的脸总是交替地浮现在眼前,蒹葭握了握拳头,却忽然记起了她同蒋缀玉的渊源。 她不知蒋峨嵋那般古板刻薄的性子,是如何教出这样一个多情种子的,但蒋缀玉却是江湖中少有的,不嫌弃她狼藉的声名之人。 能在连苍苍那般狼狈的时候,喜欢她的人,或许只有蒋缀玉了。 可惜,连苍苍喜欢的人是木讷的范积微。 蒹葭皱了皱眉头,道:“梨花糕……那人可已进府了?” 梨花糕低声道:“已按安排进府了,指不定好戏已上演了呢,楼主可是还有旁的吩咐?” 蒹葭眼中一黯,拨了拨手上的琉璃珠,道:“走罢,我们去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趁着作业的大潮涌来之前,多码字/(ㄒoㄒ)/~~ ☆、蒹葭苍苍(六) 蒹葭走到堂上时,堂上已坐满了人,连方才在她面前惊慌失色的蒋缀玉,此刻也神色如常地坐在桌边,只是,蒋缀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一僵,许久才回过神来。 蒹葭随意挑了一个空座坐下,从她踏入堂中,便有好几道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她的脚步。 她不必看,也知晓,那几道目光里,一定有蒋缀玉,还有范积微。 耳边传来一阵阵议论之声,蒹葭勾起嘴角,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盖撇了撇浮沫,送到嘴边正要抿上一口,却听坐在堂中的蒋峨嵋忽然开口道:“多谢诸位英雄豪杰前来,峨嵋不胜感激。” 众人皆拱手道:“蒋夫人客气了。” 蒹葭抿了一口茶,茶入口,却带着微微的苦涩。 蒹葭未说话,缓缓放下茶盏,听着众人对蒋峨嵋的客套。 她讨厌人心的原因之一便是:人心的反复远远胜过薄情郎。 此刻的众人尚能带着笑脸恭贺蒋峨嵋,但下一刻,她揭开蒋峨嵋的假面后,这群与蒋峨嵋交好之人,怕是躲得比她还快。 但她偏要把握人心的这一点,让蒋峨嵋身败名裂。 蒹葭正思索之时,蒋峨嵋却将她拉下了水。 蒋峨嵋笑着道:“听说清风楼楼主,好事近了?” 眼中闪过不屑,许双刀也开口帮腔道:“听说清风楼楼主近日又纳了一个面首,还给他取名叫谢疏影。” 蒹葭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道:“许庄主这‘又’字用得可不妥,那谢疏影可不是面首。蒹葭一向心软,见那谢疏影可怜便留下了他,江湖中人,总是要有几分侠士之气的。” 蒋峨嵋本欲拿这谢疏影一事做文章,但却被蒹葭几句话轻轻地堵了回来。 蒹葭端起茶盏,又细细地品了几口茶。 茶水入口苦涩,却有几分甜津浮上心头。 梨花糕忽然用手轻轻戳了戳蒹葭的肩,蒹葭抬头,便见一黑纱覆面的黑衣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堂中的众人一时没了言语,都吃惊地看着这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的额上隐隐有几道伤疤,为她添了几分可怖之气。 贺寿是喜事,鲜有人会穿着一身黑衣来贺喜的,饶是江湖儿女不重规矩,却也不至于这点规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3 矩也不懂。 最先开口的是许双刀,他拍了拍桌,声如寒刃,道:“你是何人?” 黑衣女子缓缓揭下黑纱,声音嘶哑地道:“我是来复仇的恶鬼。” 黑纱下,是一张疤痕遍布的脸,疤痕似蜈蚣爬满了整张脸。 连见多识广的许双刀也不由地一愣,被黑衣女子的脸吓得说不出话来。 而黑衣女子的眼中则燃着满满的仇恨之火,一步一步向蒋峨嵋走去。 蒋峨嵋愣了许久,终于想起了这女子的身份,思及此,她平静的脸上立刻多了几分波澜。 “你是……” 黑衣女子勾起嘴角,却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平添了几分怖意。 “我是来为檀郎复仇的。” 蒋峨嵋很快便恢复了镇定,道:“你胡说些什么?” 黑衣女子道:“蒋峨嵋,我是来撕破你的面皮的。” 陆判官道:“你这话是何意?” 黑衣女子冷笑道:“我这话是何意,你们心中自然明白。” 蒋峨嵋眉间闪过狠厉,道:“我蒋峨嵋是何种人,众豪杰心中早有定论,岂会相信你这空口白牙之言?” 蒋缀玉正要起身,他身旁的人却按住了他的手。 他还是挣脱了那人的手,起身怒道:“你这妖妇,竟敢在我娘的寿宴上放肆!” 黑衣女子闻声看去,却忽然愣在了当场,她忍不住喃喃道:“檀郎……”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道:“不对,檀郎已死在了那毒妇手中,你是那毒妇的儿子!” 蒋缀玉正要说话,黑衣女子却冷笑一声,一双眼凄厉地盯着蒋峨嵋,道:“这些年我一直东躲西藏,如一只过街老鼠,而你,干下夺人姻缘、杀人放火之事,却受众人称赞。我实在是恨呐,我知晓空口无凭,所幸苍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了你当年求毒杀人的证据。” 许双刀横眉道:“你且把证据拿出来。” 黑衣女子看了许双刀一眼,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孟神医亲笔所写,当年蒋峨嵋在他那里求过杀人不见血的药。” 陆判官上前夺过黑衣女子手中的信,撕开信封,看了一眼,随即沉着脸道:“这信的确是出自孟神医之手。” 蒋峨嵋摇了摇头,道:“陆大哥,你我多年交情,莫非你要听信这女子的一面之言吗?这信也是可以凭空捏造的啊。” 陆判官沉着脸,把信递给了许双刀。 许双刀接过信,看了一眼,随即撕得粉碎,开口道:“你是想诬赖蒋峨嵋么?这招数未免也太无耻了一些。” 蒹葭心中暗笑了一声,这许双刀真是可笑,他不忙着澄清也就罢了,还当着众人的面撕了这封信,这是嫌蒋峨嵋的名声太好么? 蒋峨嵋和陆判官显然也未曾料到许双刀会有此举动,但木已成舟,两人只好认了。 黑衣女子却勾起嘴角,道:“早料到你们会有此举动,我请孟神医写了两封信。” 黑衣女子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随即拿着信在堂中走了一圈,走过许双刀时,忽然顿了顿,道:“自然不会再交到你的手中。” 许双刀脸一白,也知自个儿方才做的不地道。 黑衣女子最终在蒹葭面前停住,道:“这位姑娘瞧着面善,想必不会是心黑之人,还请姑娘替我念一念这封信。” 蒹葭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道:“说我面善的,你倒是头一个,也罢,便替你念了这封信罢。” 从黑衣女子手中接过信,蒹葭撕开信封,取出信,正要念信之时,范积微却起身走了过来,道:“只让清风楼楼主一人念信,未免有失公允,不如让范某在一旁看着。” 蒹葭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范积微立在一旁,蒹葭抖了抖信,轻声念了起来。 每念一字,蒋峨嵋的脸色便白了一分。 念完信后,堂上的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蒋峨嵋看了一眼众人,道:“这不过是一封信,只能证明我向孟神医求过药,如何能证明我杀了我的夫君?” 黑衣女子笑了笑,道:“我便是最好的证人,蒋峨嵋,当年我亲眼瞧见你用□□杀了檀郎。” 许双刀哼了一声,道:“仅凭你一人之言,如何能断定蒋夫人便是凶手?” 黑衣女子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将檀郎的棺椁挖出来,一验便知。” 蒋峨嵋冷冷道:“我为何要为你的胡言乱语去扰了夫君的清净。” 黑衣女子仰头一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口口声声说檀郎是你的夫君,当年若不是你用徐家满门的性命相挟,威胁檀郎,他如何会娶你?若不是你棒打鸳鸯,我和檀郎早是神仙眷侣。蒋峨嵋,檀郎他临死,心中心心念念的,都只有我一人而已。” 蒋峨嵋眉眼间闪过狠戾之色,拿出峨眉刺,向黑衣女子刺去,道:“若不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得夫君变了心,我如何会对夫君下狠手?” 蒹葭冷笑了一声,看了梨花糕一眼,梨花糕立刻上前,用剑挡下了蒋峨嵋这致命的一招。 蒋峨嵋怒火攻心,道:“你为何挡着我?” 蒹葭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虽讲快意恩仇,但眼下瞧着,蒋夫人并不占理。” 许双刀红着脸,道:“连蒹葭!你浑说些什么?” 蒹葭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到黑衣女子身旁,道:“方才蒋夫人说了,是她对徐檀下的狠手。” 蒋峨嵋脸一白,见众人都面面相觑,心知大势已去,索性也不再挣扎,道:“是我杀了徐檀那个负心人又怎样?他既然是我的夫君,为何还敢背着我在外面养狐狸精?” 黑衣女子冷笑道:“好一个狐狸精,蒋峨嵋!你这些年,枕着檀郎的性命,可睡得安稳?当初我同檀郎已有了孩儿,你却非要逼他娶你,后来我生产之际,你带着人来,亲手扼死了那个孩子,还用□□杀了檀郎,又放火想要烧死我。我这些年苟延残喘,就是想要在你登到最高处之时,将你拉下来!” 蒋峨嵋惨白着脸,道:“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不是你这个狐狸精,夫君他就会乖乖娶我!” 蒹葭听完后,心中滋味万千,没想到这黑衣女子竟还瞒了她许多。 “蒋峨嵋,你受死罢!” 黑衣女子却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向蒋峨嵋刺去。 众人都未曾发觉黑衣女子的杀意。 待到众人发觉之时,已太迟了,只因匕首已刺入了蒋峨嵋的胸口。 ☆、蒹葭苍苍(七) 许双刀立刻拔刀向黑衣女子刺去,黑衣女子却并不闪躲,所幸梨花糕出手将许双刀的刀拦下。 黑衣女子面上并无惊惧之色,而是笑着道:“英雄豪杰!英雄豪杰!也不过是一群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的东西!许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4 双刀,你的良心可会安稳?” 许双刀冷笑,道:“我只知道你伤了我的朋友!” 梨花糕笑了一声,柔声道:“一时讲义气,一时讲朋友,许庄主的侠义精神,我算是领教了。” 许双刀瞪了梨花糕一眼,正要动手,蒹葭却道:“许庄主是英雄豪杰,应不至于跟我这属下计较罢。” 许双刀正要说话,蒋峨嵋却忽然吐了一口血,指着黑衣女子,道:“你抹了毒?” 黑衣女子道:“是当年你喂给檀郎的毒,如今,我也要让你尝尝那回天无力的滋味。” 蒋缀玉立刻朝黑衣女子扑去,道:“你害了我娘,拿命来!” 黑衣女子横眉,怒道:“是你娘欠了我!欠了檀郎!” 蒋缀玉却红了眼眶,道:“你胡说!” 梨花糕将黑衣女子护在了身后,道:“蒋公子,莫要胡来。” 蒋缀玉却不依不饶地道:“她害了我娘,我如何能放过她?” “那你娘害了你爹,拆人姻缘之事又要如何说呢?” 蒋缀玉脸一白,随即转身,似乎是打算去看一旁的蒋峨嵋。 梨花糕松了一口气,蒋缀玉却反手一剑向黑衣女子刺去。 这一剑,自然还是被梨花糕拦下了。 黑衣女子却从梨花糕身后走了出来,道:“姑娘,让我会会这恶妇的儿子罢,姑娘的恩义我自会记在心中,但生死由天,若我死在他剑下,姑娘也不必懊恼未曾出手。” 话音刚落,两人便缠斗起来,梨花糕本欲上前,蒹葭却伸手拦住了她。 蒹葭轻轻地摇了摇头,这黑衣女子的武功并不弱于蒋缀玉,未必会败在蒋缀玉的剑下。 蒹葭在一旁看着两人缠斗,忽然,两人局势急转,黑衣女子不知为何发了愣,而蒋缀玉则趁着这功夫,一剑向黑衣女子的命门刺去。 众人都以为黑衣女子会躲开,但黑衣女子却未曾躲开,而是任由蒋缀玉的剑刺透她的胸膛。 蒋缀玉无情地拔了剑,随即便往蒋峨嵋身旁走去,毫不理会倒在地上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大口地吐着血,一双眼却希冀地看着蒹葭。 蒹葭走到黑衣女子身旁,蹲下/身子,却听黑衣女子低声在蒹葭耳边道:“连姑娘,我想求你一事。” “何事?” 黑衣女子低声在蒹葭耳旁说了几句,随后便渴求地看着蒹葭。 蒹葭看向黑衣女子,却见她眼中只有不舍,毫无怨恨。 蒹葭点了点头,黑衣女子笑了笑,道:“连姑娘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在这世上,好人有好报之说是碰不得的五石散。 黑衣女子最后望向的人,是蒋缀玉。 她眼中有满足,有欣喜,蒹葭皱了皱眉头,她实在很难明白这黑衣女子的心思,但,她也不需要明白。 蒹葭起身,却听蒋峨嵋忽然道:“连蒹葭,我有话对你说。” 许双刀也道:“连姑娘心善,不至于连这点子要求都不应允罢?” 蒹葭走到蒋峨嵋身旁,俯身,正要听蒋峨嵋有何话要说之时,蒋峨嵋却突然一掌向她拍来,道:“连苍苍,是你害了我!” 所幸蒹葭眼疾手快,快步往后退了几步,这才躲过了这一招。 蒹葭摇着头,柔声道:“不,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蒋峨嵋眼中闪过惊惧,忽然恨恨地看着蒹葭,道:“连苍苍,你是连苍苍罢!我生平最恨你这种狐狸精,若不是你勾搭我儿,我也不会对你下死手。今日种种,也定是你的手笔,你侥幸活了下来,但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旁的人皆摇了摇头,这蒋峨嵋怕是疯癫了,不然如何会把连蒹葭认作连苍苍呢? 陆判官也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眉目之间有几分颓然。 蒹葭想,今日之事虽是她推波助澜,但埋下这祸根之人,却是她蒋峨嵋,而非她连蒹葭。 她冷冷道:“是你害了我姐姐?” 蒋峨嵋正要说话,许双刀却暗暗摸向她的脖颈,蒋峨嵋的话还没说出口,便隐没在了风声里。 蒋缀玉哭着扑了上去,许双刀拍了拍蒋缀玉的肩,叹道:“贤侄,事已至此,还是早些料理你娘的丧事罢。” 蒋缀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许双刀。 蒹葭站在一旁,默然地注视着一切的一切。 蒋峨嵋的丧事过后,蒹葭便欲带着梨花糕、慕垂歌离开蒋府。 “连苍苍,是你设计了这一切吗?” 身后传来一声夹杂着悲愤与怒意的质问,蒹葭自然知晓这人是谁。 蒹葭示意慕垂歌和梨花糕在府外等她,见两人离开,蒹葭转过头,斜靠在柱子上,似一枝斜逸的红梅。 蒋缀玉形容枯槁,紧握着拳头,一双眼恨恨地盯着她。 蒹葭这才想起,对,她是陷他娘于水火的人,他这般眼神,的确是常人该有的眼神。 她对蒋缀玉徐徐一笑,道:“你觉着呢?” 蒋缀玉摇着头,道:“我不该喜欢你。” 蒹葭似呢喃地道:“对啊,你不该喜欢我,如此你娘也不会对我下狠手。” 蒋缀玉红了眼眶,道:“我娘虽害了你,但苍苍,你还活着,而我娘,却因你而死。” 她半生听过许多荒谬可笑的话,许多是从她在乎的人口中说出,许多是从与她毫无干系的人口中说出。 这句也是其中之一。 蒹葭笑了笑,是啊,她没有死,她还活着,这便是她不得不宽宥这些让她万箭穿心的人的理由。 “你娘不是因我而死,她是因她手上所染的鲜血而死。” 蒋缀玉一愣,道:“我不信……我娘不会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这世上的人,只信自己的心,而不信事实。 她虽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但当尘世再一次教会她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却隐隐有几分厌倦。 “对啊,这世上,只有连苍苍一人最是心狠手辣。” 蒋缀玉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向蒹葭刺去,道:“你还我娘的性命来!” 只听一声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蒋缀玉一愣,松开了手,不敢置信地道:“你为何不躲?你躲得过啊……” 蒹葭看向插在肩上的匕首,道:“蒋缀玉,今日我肯宽宥你只是因着你昔日对连苍苍的情意,而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宽宥你了。你也不必再说你喜欢连苍苍了,连她的生死都不知的人,不配喜欢她。” 蒹葭说完,便拔出匕首扔在了蒋缀玉面前,随即便转身,往外走去。 “你不是连苍苍?” 身后传来蒋缀玉的声音,恍如隔世。 蒹葭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而是轻轻拨弄着手上的琉璃手链。 “连苍苍,早已死在了万箭之下,在你眼前的人,是连蒹葭。”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5 说完,蒹葭便再不停留,大步往府外走去。 她记得,第一次碰见蒋缀玉是在他在赌坊赌银子之时,她不过是让他输得只剩裤子,便成了蒋峨嵋口中勾引蒋缀玉的罪证。 她也未曾想过,蒋缀玉会因着这一面,而喜欢上她。 她本在查蒋峨嵋当年之事,蒋缀玉却对她生了情意,这便成了蒋峨嵋不得不杀她的理由。 裙裾轻飘,却似刀刃一般,缓缓割开了一块锦帛。 刚走到府外,等候在府外的慕垂歌便走了过来,见她肩上流着血,眼眶一红,握着拳头看着她。 蒹葭心知慕垂歌这是在担心自己,摇了摇头,道:“无妨,先上马车罢。” 上了马车后,梨花糕亦是一脸惊愕,担忧地道:“楼主您这是?” “无妨,可带了金疮药?” 梨花糕点了点头,却为难地道:“属下虽带了金疮药,却未带白玉膏,楼主这伤势定会留疤,若是只用金疮药,怕是会留疤……” 留疤? 她这具身躯早是千疮百孔,何惧蒋缀玉再给她留下一道疤? “不必,只用金疮药便是了。” 蒹葭说着解开了衣衫,露出了被猩红的血染红的玉肩。 慕垂歌眼中闪过惊愕,随即转过头去,不再看蒹葭肩上的伤。 梨花糕暗暗抽了一口凉气,道:“楼主,属下实在是心疼您。” 蒹葭道:“能瞧着姐姐的大仇得报,你不觉得痛快么?” 梨花糕忍不住掉了眼泪,道:“但属下也心疼楼主。” 几丝暖意流过心头,蒹葭转过头去,看着车外,不再说话。 车外是热闹的街头,蒹葭却忽生寂寥之感,耳边也渐渐回响起黑衣女子临死前在她耳边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像把女主写得太惨了/(ㄒoㄒ)/~~ ☆、蒹葭苍苍(八) “楼主,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夜里寂静,却忽闻灯笼里的烛心爆了一声。 蒹葭却并不慌乱,用玉梳徐徐地梳着头发,铜镜里映出一张清丽的脸。 梨花糕鲜有如此不安的时刻,蒹葭心头闪过疑惑,她轻声问道:“何事?” “蒋缀玉出家了。” 蒹葭手中的动作一滞,随即转过头,面带疑惑地看着梨花糕。 梨花糕道:“属下查了查,蒋缀玉似是得知了前楼主被围剿而死一事。何况,蒋峨嵋做下的事,并非只有那夺人姻缘之事,如今墙倒众人推,与蒋峨嵋交好的陆判官与许双刀也不再管蒋家之事,蒋峨嵋从前做下的许多恶事也一一浮出水面……” 蒹葭打断了梨花糕的话,道:“不必说了。” 梨花糕道:“这次蒋家之事后,陆判官和许双刀定心有防备,楼主可有对策?” 蒹葭徐徐道:“许双刀那里,自有卢豆蔻替我们动手,我们只需看好戏便是,而陆判官那处,我自有定夺。” 梨花糕面带犹豫地道:“那范积微那里呢?” 几分狠戾浮上眉头,蒹葭徐徐道:“我自不会放过他,下月蔺家蔺老太爷七十大寿,便是范积微身败名裂之时。” 梨花糕点了点头,道:“那属下先退下了。” 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蒹葭的背却挺得很直,不知过了多久,蒹葭才起身,从床底拿出两坛酒,打开窗户,往屋顶而去。 从清风楼的屋顶,恰可观京城的灯火。 在头顶,是几千年如一日的月色,而在眼下,却是日日不一的灯火。 灯火似星辰,一簇一簇地在眼中跳动着。 上有弦月,下有星辰,凉风从四面扑来,蒹葭却在其中嗅到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笑了笑,青丝与清风,一同轻轻地抚着她的脸。 莲步轻移,蒹葭走到了正中,随即,她坐在屋脊上,把两坛酒搁在了一旁。 她从幼时便是孤身一人,连家满门的血海深仇都压在她一人身上,她在尘俗之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看破了人心,却未曾料到会遇到范积微,也未曾料到,会有之后种种。 蒹葭揭开酒封,提着酒坛,对着空中的那一弯弦月,道:“爹,蒹葭请你喝酒。” 也唯有在此时,她才敢唤一声爹。 说完,她便倒了半坛子酒在瓦片上。 蒹葭觉着,这酒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倒也好听得很。 江湖中无人知晓,她是京城连家的后人。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当年,爹爹连同叔父们皆战死沙场,她却知,有人在这里面动了手脚,随后不久,便有山匪夜袭连家,山匪不看重连家的钱财,只想取连家众人的性命,她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奶娘为了护住她,失了性命,她虽侥幸活下,却再不是那个被养在将军府深院的娇小姐。 她去蔺家投奔和离再嫁的娘亲,当年爹娘成亲多年,却一直不睦,最后两人和离,爹一直未娶,而娘亲则嫁入了蔺家,成了蔺家的当家主母。 她一身狼狈地到了蔺家,但娘亲早已另有娇女,娘亲待她冷淡,不但不准她泄露她的身份,甚至还让她当蔺晚屏的侍女,后来知晓内情的蔺晚屏气极,用砚台砸了她的额头,娘亲也只是淡淡揭过。 娘亲的偏心,让她冷了心,她索性从蔺家逃了出来。 后来为了掩盖额头的伤疤,她便请孟神医为她额上点了一朵红梅。 她一直战战兢兢,不敢称自己是连家的后人。 直到当上清风楼的楼主,她才松了一口气。 清风楼以打探消息为生,因而她手下才有许多探子,也因此,被江湖上的人诟病她养了三千“面首”。 她并不在意江湖上的流言,直到,她因着这流言身死。 她要潜藏在暗处,让当年做下这一切的人,让当年害了连家满门的人,让害了连苍苍的人,血债血偿。 “奶娘,蒹葭也请你喝酒。” 说完,蒹葭又倒了酒在瓦片上。 仰头,蒹葭又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大口酒,几口酒下肚,蒹葭觉着胃里也暖了几分。 眼前却忽然浮现蒋缀玉的模样,蒹葭想,这蒋缀玉果真是个傻子。 但这世上,也只有傻子和聪明人活得容易一些,而她居其间。 蒹葭坐在屋顶,正出神之际,耳边却忽然响起谢疏影的声音。 “原来楼主在这。” 一股凉风裹挟着梅花幽香而来,蒹葭看了谢疏影一眼,却见他步履从容。 蒹葭举起一坛酒,笑道:“良辰美景,谢郎可要喝一杯?” 谢疏影却并不推辞,而是坐在了连蒹葭身旁。 他觉着,在连蒹葭身上,似乎藏着许多他看不清的东西。 两人飞上了屋顶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6 ,两人坐在屋脊正中,中间,只隔着两坛酒。 一坛酒喝完,蒹葭又揭开酒封,仰头,喝了一大口,慢慢地道:“此情此景此人,的确当浮一大白。” 谢疏影笑了笑,却只是默然地从蒹葭手中接过酒坛,喝了一口。 “楼主有心事?” 蒹葭摇了摇头,道:“并无心事,只是烦忧罢了。” 谢疏影弯起嘴角,眉上却多了几分戏谑,道:“楼主是因蒋家一事烦忧,莫非楼主做下了不该做的事,因而才心有不安?” “我的确做下了不该做之事,不过不是害人,是害己。” “愿闻其详。” 蒹葭望着眼前的月,一弯弦月如白玉一般挂在树梢上。 月上枝头,身旁的人,也如玉一般,动人心魄。 蒹葭忽然记起了她还是连苍苍时,同谢疏影的第一次会面,也是唯一的一次会面。 她坐着小船逆流而上,却恰巧碰上抱着木板顺流而下的谢疏影,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谢疏影却不知为何落了难,她将他从水中捞出,他虽湿透,却不减风采。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蒹葭用手轻轻抚着谢疏影的脸,道:“我喜欢上了你啊,谢郎。” 谢疏影只留给蒹葭一个侧脸,清风明月之间,她只听见谢疏影慢慢地道:“虽知楼主这不过是逗疏影玩的谎话,但疏影却还是开心得很。” 蒹葭闻言一笑,她的确是撒了谎,但他对她,何尝又说了真话呢? 沉默良久,谢疏影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柔声道:“楼主,瞧瞧这同心结。” 蒹葭接过同心结,红色的同心结,在月色下格外显眼。 她知这同心结一向是情人之间用来互赠之物,这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同心结。 她将同心结搁在一旁,缓缓道:“疏影,为何编这同心结?” 谢疏影却拿起同心结,如待珍宝一般,细致又贴心地为蒹葭系着同心结。“盼来世与你再修姻缘。” 那人的话却似一缕幽光,在凿破她心头的冰雪后,悄悄溜了进来。 蒹葭轻轻摸着系在腰上的同心结,道:“同心结。” 系了这同心结,便果真能同心白首吗? 蒹葭轻笑了一声,所谓同心结,不过都是世人用来自欺的谎话。 这世上,总是谎话得人心,只因,真话总是带着荆棘,而谎话却总是动人心魄。 虽然知晓她与谢疏影皆是满口谎话,但蒹葭却仍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蒹葭苍苍(九) “楼主,蔺家到了。” 一双如白玉般的手从马车中缓缓伸出,随即,一道清影便落在了梨花糕的眼中。 梨花糕想,如楼主这般绝色的人,她是个女子,都忍不住动心。 楼主的美,并不在那张面皮,而在面皮之外,有一股清冷柔弱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谢疏影从马车中出来,便看见蒹葭站在他眼前。 他愣了愣,随即才回过神来,他知晓“情人眼底出西施”的道理,纵是七分的相貌,在情人的眼里,也会变成十分。 也许,连蒹葭于他而言,亦是如此。 “走罢。” 蒹葭的话,似枝头夹着冰雪的梅花,将梨花糕同谢疏影两人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蔺家所交甚广,上至王侯将相,下至武林人士,因而,蔺老爷子七十大寿之时,贺寿之人络绎不绝,几乎要踏破蔺家的门槛。 三人踏进蔺家,挂了礼后,三人在蔺家的园子里四处逛着。 蒹葭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塞到了梨花糕的手中,又在她耳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梨花糕点了点头,随即便退下了。 谢疏影转头,看向梨花糕的身影,眼中闪过几分波澜,却并未言语,而是紧紧地跟在蒹葭身后。 “蒹葭,快到午时了。” 蒹葭应了一声,随即往设宴的浮白阁而去。 浮白阁很快便出现在眼前,谢疏影笑了笑,道:“蒹葭,你对这蔺家的园子很熟吗?” 她曾在这蔺家,为蔺晚屏当侍女,对这蔺家的园子,自然熟悉得很。 蒹葭摇了摇头,道:“原想闲庭信步,谁知,竟找到了路,运气好罢了。” 谢疏影点了点头,道:“疏影倒真是羡慕蒹葭的运气,不如蒹葭分一些给我?” “只怕你不敢要。” 两人踏进浮白阁,刚踏进去,只见方才还十分热闹的浮白阁,顿时静了下来。 众人都看着传说中的清风楼的楼主,连同传闻中清风楼楼主的新宠,与四大公子之一的谢疏影同名的“面首”。 蒹葭莞尔一笑,柔媚之姿尽显,道:“诸位,可是怪蒹葭来得迟了?” 立刻便有人道:“楼主未免太客气,还是快些坐下罢。” 蒹葭看了谢疏影一眼,随即便随意挑了一处坐下。 用饭时,蒹葭发觉,同上次在蒋府一般,有好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蒹葭抬起头,恰好看见正看着她的范积微,范积微登时便红了脸,垂下头去,木然地吃着碗里的饭。 至于其他几道视线,蒹葭却是不想理会。 她勾起嘴角,这些人,无非是还惦记着她的身份罢了。 她偏偏要他们心痒难耐,又日日惊惧。 用过饭后,蒹葭便把谢疏影留在了原地,径自往蔺府的一个废弃的院子而去。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道人影便浮现在了眼前。 范积微走了过来,疑惑地道:“连姑娘约范某在此处相会,可是为了连苍苍……” 蒹葭却忽然摸着脚轻呼了一声,范积微见状立刻关切地问道:“连姑娘,你怎么了?” 蒹葭皱着眉头,道:“我怕是扭了脚了,范公子善医,能否为蒹葭瞧瞧?” “但男女有别……范某怎可……” 范积微脸上有犹豫之色,蒹葭心中暗笑,道:“范公子大可放心,蒹葭是江湖儿女,不会让范公子负责的,何况医者仁心,范公子莫非要置蒹葭不顾么?” 范积微咬牙道:“那范某便得罪了。” 脱了蒹葭的鞋袜,范积微正要检查蒹葭的伤势之时,蒹葭却一个手刀劈向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看蒹葭一眼,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他只着中衣躺在床上,他撑起身子,却惊觉蒹葭正垂着头瑟缩着躲在一旁。 “蒹葭,这是怎么回事?” 蒹葭却把头埋进了膝中,低声地啜泣着。 范积微握着蒹葭的肩,一头雾水,却听一声闷响,有人破门而入,随即便是一声夹着凄厉的哭喊。 “范积微,你竟敢毁楼主的清白!” 他抬起头,却见众人都对他指指点点,而许双刀和陆判官,则对他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去。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7 他什么都未曾做过啊! 范积微转头看向蒹葭,摇着她的身子,道:“蒹葭,你告诉他们,我什么都未曾对你做过啊。” 蒹葭仰起头,一张清丽的小脸满是泪痕,双眼空洞地看着范积微,衣衫也有几分破碎。 梨花糕立刻上前,一掌拍开了范积微,随即脱下外衫,盖住了蒹葭的身子,将蒹葭揽入了怀中。 做完这一切后,梨花糕又红着眼看向在场的一众武林人士,道:“范公子素有清名,想不到却对楼主行这无耻之事,可怜楼主她本就……” 范积微捞起一旁的衣衫,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颤抖着捧到了众人面前,道:“是连姑娘约了在下来这荒院,连姑娘又扭了脚,范某为她查看之时有人打昏了范某,范某……” 梨花糕却从范积微手中夺过纸,扔到了他的脸上,道:“你好好看看,这不过是一张白纸!你若是想污蔑楼主也该用一个好点的法子,何况,纵是楼主约了你到此,你临时起了歹心也不是不可能,总之,你莫要再狡辩!” 梨花糕说着转身看向众人,道:“楼主不会武功,生来身子便弱,如今又遭此大难,还请诸位为楼主做主。” 立刻便有人道:“范公子瞧着人模人样,谁知却是狼心狗肺!” 蒹葭却忽然吐了一口血,梨花糕登时便红了眼,扶着蒹葭便往外走,还不忘回头道:“范积微,清风楼定不会放过你。” 扶着蒹葭上了马车之后,梨花糕方才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怕楼主的戏演不下去。 蒹葭坐直身子,看着靠在马车壁上假寐的谢疏影。他从头到尾都未曾出现过,怕是猜透了她的计策。 不过,纵是让他猜中了又如何? 蒹葭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着嘴角的血迹,鲜红的血染得红唇更红了几分。 蒹葭并未回清风楼,而是在附近的客栈住下了。 夜里月明,蒹葭却又回到了蔺府。 她要去找范积微,再在他心口刺上两刀,不如此,如何能解她心头之恨? 范积微颓然地坐在院子中,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范积微。” 范积微回过头来,却只看见一张美丽的脸。 蒹葭俯身在范积微耳边,轻轻呵气道:“范公子如今有口难言,可是领会了当日姐姐被杀时的心境?” “你……” 范积微蓦地抬头,却见蒹葭眼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一字一句都冰冷无情,却似一个妖精一般,声声都撩拨他心,举手投足,便送他入无边地狱。 范积微喉咙一紧,看着蒹葭说不出话来。 蒹葭却笑了笑,范积微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倒真让她有些舍不得杀他。 这世间万种苦,求不得最苦,她为何要给他一个痛快? 她要让范积微活着,从此浑浑噩噩,日日都受心头的凌迟之苦。 “姐姐她死得落魄,连尸首都无处找寻,范积微,如今只是开头而已。” 蒹葭转身拢了衣衫,缓步往屋外而去。 “阿微你知晓,我一向小气得很,若是你今日没能杀了我,我来日一定不会放过你。” “尔等记住,我若不死,必定卷土重来。” 范积微怔怔地看着蒹葭远走的背影,失魂落魄地道:“苍苍……” 蒹葭刚走出院子没多久,便听到一道妇人的声音。 “苍苍……” 她不必回头也能认出这道声音,她幼时常常在梦里,也只在梦里,才能听见的声音。 她勾起嘴角,转身笑得温婉,道:“蔺夫人……” “苍苍……” 蔺夫人神情恍惚地走了过来,握住了蒹葭的手,道:“苍苍,我知道你没死。” 几分疑惑浮上蒹葭的眉梢,她轻轻地抽开了手,道:“蔺夫人这是作何?莫非蔺夫人是把蒹葭当成了姐姐么?” 蔺夫人摇了摇头,道:“苍苍,你还在为晚屏的婚事怪娘吗?你性子强,晚屏性子弱,娘这才偏心她一些,但娘也后悔了……” 蒹葭笑着打断了她,道:“蔺夫人说的话,蒹葭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若我是姐姐,只怕不会因蔺夫人的三言两语便改变主意,那范积微虽不是个良配,但与蔺姑娘倒是配得很。” 蒹葭忽然放低了声音,伸手为蔺夫人正了正发钗,顺势在她耳边低声道:“蔺姑娘喜欢捡姐姐不要的东西,姐姐自然不会不乐意。” 蔺夫人闻言脸一白,看着蒹葭说不出话来。 “蔺夫人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不然如何当得起这蔺家主母的身份?” 蒹葭轻笑一声,便兀自走远了。 走到足够远之后,蒹葭才卸下脸上的防备,用手揉了揉额头,她今日许是费神太多,因而才有几分头疼。 谢疏影却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斜倚着柱子,一双盛满春水的双眼,笑意盈盈地看着蒹葭。 “楼主今日的戏唱得很好。” 蒹葭笑了笑,道:“你如何知这是戏而不是范积微人面蛇心呢?” 谢疏影道:“只因楼主是无心之人。” 两人无言地向蔺府外的巷子走去,梨花糕早已在那里备好马车等着她了。 蒹葭上了马车,坐定,看向坐在对面的谢疏影,道:“你是想让我心慈手软放他们一马?” 谢疏影道:“范积微医者仁心,不该背负这样的声名。” 范积微不该背负这样的声名,那她呢? 蒹葭黑了脸,厉声道:“我肯放他们一马,谁肯放姐姐一马?” “何况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莫非即便如此,你亦要为他们说话吗?” 谢疏影正要说话,却听蒹葭冷冷地道:“下去。” 谢疏影脸上的笑意一僵,不由地晃了晃神。 ☆、蒹葭苍苍(十) “慕垂歌……” 蒹葭在慕垂歌的门前站了一会儿,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慕垂歌正看着手中的东西,见蒹葭来了,立刻转过身去,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慕垂歌竟也有不可见人的心事么? 蒹葭笑了笑,坐在桌旁,默然不语。 她观人无数,虽在范积微身上出了纰漏,但她却知晓,慕垂歌是个天性单纯之人。 这世上,最难寻的单纯,在慕垂歌身上,却是分毫不缺。 慕垂歌走过来,看着蒹葭,红着脸不说话。 算起来孟神医的药也喝了一些时日了,慕垂歌应当可以开口说话了才是。 蒹葭道:“垂歌,你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 慕垂歌眼中忽然生出几丝光亮,随即拉起蒹葭的手,写了几个字。 手上传来一阵阵酥麻,蒹葭一愣,随即用手撑着脸,慵懒地看向慕垂歌,道:“你想吃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8 一碗长寿面,你的生辰快到了么?” 慕垂歌略显羞涩地点了点头,两只手紧张地交握着。 他本以为蒹葭会拒绝,却忽听蒹葭道:“好。”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蒹葭说完便缓步踏出了屋,往厨房而去。 她刚踏进厨房,却忽然有一人踏了进来。 她原以为会是慕垂歌,谁知那人是谢疏影。 也对,慕垂歌一向听她的话。 蒹葭皱了皱眉头,道:“谢疏影,你为何来此?” 谢疏影抱着手斜倚着门框,身后是院子里开得正好的玉兰花。 “疏影想为楼主做一碗梅花汤饼。” 他眼中并无虚情假意,而是真切的情意,这样的情意,蒹葭曾在爹拿着娘画像时看见过。 她轻笑一声,谢疏影的心思不定,他只是装得太像了,不如此,如何骗她呢? 不过若是论起做戏来,怎能少了她连蒹葭呢? 她走上前,迎着谢疏影深情的目光,双手轻轻地为谢疏影整理着胸前略显凌乱的衣衫,道:“谢郎,你的心意,蒹葭领了,但今日……” 蒹葭把谢疏影倏地推开,随即关上了门。 谢疏影站在门外,轻轻地摸了摸胸前的衣衫,上面仍残留着几分余香,他弯起嘴角,随即转身而去。 他知晓她并非善类,却仍忍不住假戏真做。 蒹葭转身往锅里掺了一大锅水,又到灶前生了火,这才去和面。 她记得幼时奶娘也曾为她煮过长寿面,她说长寿面好吃时,奶娘却叹息地摸了摸她的头。 彼时她不明白那声叹息中夹杂着什么,但后来,她却明白了。 奶娘那是在可怜她,年纪小小便没了娘,爹又在战场厮杀,但奶娘并不知晓,她做的长寿面真的很好吃。 后来到了蔺家,她亲眼看着娘为蔺晚屏做了一碗长寿面,她原以为娘自然也会为她做一碗,但她因此事去找娘时,娘却冷笑着看了她一眼。 只那一眼,便已足够。 足够让她在暖春天里遍体生寒,足够让她明白她与蔺晚屏的不同,足够让她体会求不得之苦。 蒹葭苦涩一笑,奶娘早已神魂俱灭,这世上,不会再有人为她做一碗长生面了。 但如此,更不能放过那群害了连家之人,蒹葭手中揉面的动作又重了几分。 揉好面后,蒹葭动作麻利地将面下了锅,又在锅里煮了荷包蛋。 面在水面浮起,蒹葭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退了火,先把荷包蛋卧在碗里,然后才将面盛到了碗里。 蒹葭端着碗往慕垂歌的屋中而去,慕垂歌见了蒹葭手中的碗,紧皱的眉眼却如茶叶入滚水一般徐徐地展开。 将长寿面放在桌上,蒹葭又坐在一旁,看了慕垂歌一眼,道:“你不想吃一口么?” 慕垂歌红了脸,略显拘谨地坐到了一旁,拿起筷子,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面。 蒹葭见状,轻笑了一声,道:“瞧你这囫囵吞枣的模样,这面还烫得很,你也不怕烫了舌头。” 慕垂歌抬头,眼中有光闪烁。 蒹葭避开了慕垂歌的目光,道:“你吃罢。” 慕垂歌还未吃完,梨花糕却站到了门外,一双杏眼,默默地看着蒹葭。 蒹葭对着梨花糕轻轻地摇了摇头,梨花糕会意,退到了一旁。 待到慕垂歌吃完之后,蒹葭便为慕垂歌整了整衣衫,随即道:“待会儿会有人来见你。” 蒹葭说完便看了门外的的梨花糕一眼,梨花糕立刻转身,很快便引着一个衣着华重的男子走了回来。 男子约四十,头戴紫金冠,身穿白衣,腰间戴着一块白玉折枝梅花玉佩。 见慕垂歌眼中有惊愕之色,蒹葭拍了拍他的肩,道:“慕垂歌,这人便是你爹,轻衣候。” 轻衣候抖着手,握上了慕垂歌的手,道:“果真是我儿!我儿,你这些年受苦了。爹今日就带你回侯府,给你你应享的尊荣。” 慕垂歌却抽回了手,躲到了蒹葭身后。 轻衣候眼中一黯,蒹葭却轻笑道:“侯爷不必着急,不如侯爷先出去等一会儿,蒹葭劝上一会儿,垂歌他便愿意同你回去了。” 轻衣候虽急切,却知此事急不得,他点了点头,便由着梨花糕带他出去了。 蒹葭关上门,转身对慕垂歌一笑。 “你可知我为何要收留你这样一个无用的废物?” 蒹葭讽刺一笑,接着道:“你可知我为何待你这般好?” 慕垂歌失神地看着蒹葭,一直摇着头。 蒹葭却冷笑一声,道:“都是因着你爹是轻衣侯,在那块长命锁中我发现了蹊跷,派人暗中调查才发觉了你的身世,你原是轻衣候唯一的子嗣。” “你早年被拐,拐子本欲把你养上几年卖一个好价钱,谁知你后来受了惊,又患了重病,便卖不出好价钱了,拐子便把你扔在了山里,是那妇人救了你。” “不过,也全靠你一直不肯让人动你胸前的长命锁,不然,我如何能发觉你的身世呢?” 一句句话如惊雷砸在慕垂歌心头,他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蒹葭。 蒹葭却并不肯放过慕垂歌,咄咄逼人地道:“从头到尾,我都是为了搭上你爹这条线,如今告诉你,也只是因为已和轻衣候谈好了买卖。” 慕垂歌转身欲走,蒹葭却叫住了他,道:“慕垂歌,你记住,你回到轻衣侯侯府之后,会有更险恶的人心等着你,而我,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慕垂歌身子一晃,连袖中的东西掉了出来也未曾察觉,转身大步往外跑去。 直到慕垂歌的身影消失在眼中,蒹葭才缓缓地坐在官帽椅上,挺直着背,默默地看着地上的那个木人。 木人的眉眼很是熟悉,像她认识的一个人,连蒹葭。 梨花糕忽然走了进来,捡起地上的木人,放到了蒹葭手中。 梨花糕叹了一声,她看慕垂歌的神色便知,楼主定是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她道:“楼主何必故意说那些狠话刺慕垂歌的心呢?” 蒹葭站起身,轻轻握着手中的木人,用手摩挲着木人的眉眼,道:“这世道容不得单纯之人,既然他以后总会明白这个道理,不如……” 她忽然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木人扔到了一旁,接着道:“我来教会他。” 蒹葭说完便转身而去,梨花糕看着被扔到一旁的木人,摇着头没说话。 楼主若是好好哄着那慕垂歌,也算同轻衣侯府交好,但楼主如今同慕垂歌撕破了脸,日后清风楼有难,轻衣侯府会不会出手还难说。 但楼主,却是明明想到了这一点,还要执意如此,梨花糕发觉,她是越来越看不透楼主的心思了。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89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要化身码字机了/(ㄒoㄒ)/~~ ☆、蒹葭苍苍(十一) “楼主,借了轻衣侯的手,连家一事,总算有了进展。” 蒹葭轻声道:“有何进展?” 梨花糕递了一沓纸,蒹葭接过,细细地翻阅着。 蒹葭忽然把纸重重地扔到了桌上,轻声道:“蔺家……真是欺人太甚!” 梨花糕心里咯噔一下,她查知此事时,也颇为惊愕,谁又想过,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蔺家,竟也会是背后捅人刀子的黑手。 梨花糕道:“楼主,请勿动怒,您若是乱了手脚,岂不是趁了那些人的意?” 蒹葭摇了摇头,道:“我并未生气,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些事罢了,对了,你可查到蔺晚屏的踪迹了?” 梨花糕道:“蔺夫人把她藏在常去上香的寺庙里了,没想到这蔺夫人倒是爱女如命,蔺晚屏闯下这滔天的祸事,她竟也甘愿替她掩盖。” 蔺夫人的确是一个爱女如命的好母亲,为了一个女儿的性命甘愿眼睁睁瞧着另一个女儿去死。 不过,按着她娘的性子,她娘同陆判官早有勾结,都盼着她死,这也是说不定的事。 蒹葭用手轻轻地叩着桌子,嘴角有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道:“把蔺晚屏劫出来。” 梨花糕道:“劫出来之后呢?” 蒹葭道:“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许人同她说话。” 梨花糕本不明白蒹葭话中的深意,几番思索方才明白。 蔺晚屏之前假死陷害前楼主,本以为能将前楼主逼到绝境,谁知清风楼却依旧屹立不倒,此刻蔺晚屏定是坐卧不安。 好好地伺候着并不会让她心安,反倒会让她心生更多的惊惧,又不许人同她说话,长此以往,蔺晚屏定会如惊弓之鸟一般日日惶恐,这才是最折磨人心的法子。 毕竟,使人恐惧的事,常常是未知的事物,而非已知的事物。 “许双刀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梨花糕道:“属下安排了人专门盯着卢豆蔻,她似是要动手了。” 蒹葭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道:“我们只需隔岸观火便是,不必空惹一身腥。” “是。” 梨花糕顿了顿,犹疑地道:“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问罢。” “楼主为何要查连家之事?” “你果真想知道么?” 梨花糕点了点头。 “因为我是连家之女。” 梨花糕愕然,虽然楼主姓连,她却从未将楼主与京城连家联系起来过。 楼主竟是连家的后人么? 但连家的后人不是早死在了被蔺家收买的山匪的刀下么? 蒹葭又笑道:“梨花糕,你可问完了?” 心头一酸,梨花糕发觉她似乎戳了楼主的伤心事,若楼主果真是京城连家的后人的话,那楼主未免也太苦了一些。 蔺家勾结陆判官毁了连家,而这其中,有没有楼主的娘亲蔺夫人的手笔,亦是不可知之事。 前楼主便是因蔺晚屏的污蔑失了性命,而蔺夫人在这场针对前楼主的围剿中,又充当着什么角色呢? 梨花糕觉着这答案,还是不知晓的好。 梨花糕点了点头,道:“那属下这便去安排。” 梨花糕退下后,蒹葭便立在了窗前。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在人流之旁,她却只觉得孤寂似藤蔓,一丛丛地长在心头。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蒹葭觉得腿上有几分麻。 她叹了一口气,叹息如莲花坠地,却听梨花糕推门而入,道:“楼主,范积微来了。” 为何会是范积微?还嫌她泼给他的污水不够么? 不过兵来将挡,他若是执意送死,她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带他进来罢。” 梨花糕很快便引着范积微走了进来,范积微一身白衣,却在纯正的白中,显出几分憔悴来。 “梨花糕,你下去罢。” “是。” 梨花糕出去后,蒹葭便走到范积微身前,笑着道:“怎么?范公子可是还想尝一尝被泼脏水的滋味?” 范积微道:“蒹葭……我是来求娶你的。” 她本以为范积微会是为着蔺家之事而来,却未曾想,范积微是为着娶她而来。 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嘲讽,蒹葭轻声道:“真是好笑,范公子莫非忘了身上的耻辱是谁给的么?是嫌蒹葭给的不够吗?不过,比起万箭穿心的姐姐来,的确是不够,毕竟你还活着,不是么?” 范积微一脸惨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蒹葭绕着范积微走了一圈,道:“怎么?没想到我会知晓姐姐是如何死的罢,范积微,你做下的那些事,都有人看着呢。” 范积微神情痛苦地道:“是我对不起你姐姐,因此,你如何对我,我都无怨尤。” 蒹葭忍不住拍了拍掌,道:“好一个无怨尤!好一个无怨尤!只盼范公子记住这句话,日后莫要怪蒹葭太心狠。” 范积微脸一白,随即又镇定下来,道:“蒹葭,我是想替你姐姐照顾你,你的身子若是不好好调理的话,怕是……” 蒹葭轻轻地拨弄着手上的琉璃珠,道:“原来范公子竟是一片好心,可惜,蒹葭用不上。” 范积微正要说话,蒹葭却忽然眸光一转,道:“范积微,连家可是有恩于你?” 虽未曾料到蒹葭会有此问,但范积微还是很快地答道:“自然,连家对积微有再造之恩。” 蒹葭又道:“那若是找出当年害了连家之人,你会如何?” “自然是为连家报仇,以慰连将军在天之灵。” “那若是有人害了连家的后人呢?” “若是无妄之灾,范某自然会为其奔走。” 蒹葭露出一个清婉的笑容,看向范积微的眼里也带了几分深意,道:“我记住了。” 范积微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蒹葭道:“若害了连家后人的人,是范积微你呢?” 范积微一怔,看着蒹葭说不出话来。 良久,范积微才如梦初醒般地道:“你是连家之后?那你姐姐……” 蒹葭笑得妩媚,替范积微拂去了肩头的落花,道:“姐姐她,自然也是爹爹的女儿。” 范积微身子一晃,几乎要往地上倒去。 那日苍苍的话又浮在耳边。 “阿微,你果真要娶她?你可知,她是我的……” 原来那日苍苍未尽的话语中竟藏着这般的深意,范积微心头一痛,若是那日他听了苍苍的这番话,他怎会…… “自幼便有婚约?同你自幼便有婚约的人,是连家的小女儿,不是蔺晚屏!她姓蔺,不姓连!她和连家哪里有半点关系?” “蔺夫人……真是可笑……” 往日的一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0 句一句似惊雷劈在身上,他只觉着有人在他的心上踩了一脚又一脚。 他从未想过,连苍苍竟然会是恩公的女儿,那蔺晚屏便是蒹葭的妹妹,他娶蔺晚屏一事,岂不是伤透了蒹葭的心? 而他对当日晚屏的死,也不禁浮出几分疑惑。 蒹葭冷笑一声,她自然能猜出范积微是在思索当日蔺晚屏之死一事,但她却懒得再和范积微多作纠缠。 “范积微,我说过这一切,都只是开头罢了。” 蒹葭说完,便拿着桌上的那一沓纸,走出了清风楼。 见范积微并未追来,蒹葭松了一口气,大步往皇宫前走去。 她要敲登闻鼓,让蔺家与陆判官身败名裂。 秦国有登闻鼓一说,但凡有百姓敲了登闻鼓,皇帝必定要亲自料理此事。 蒹葭到了宫门前,走向登闻鼓,拿出鼓槌,猛地敲了起来。 鼓声阵阵,她却仿佛在鼓声中看见了爹与叔父们皆骑着马,向她而来。 很快便有侍卫上前道:“来者何人?姓名?籍贯?” “京城连家,连蒹葭。” 侍卫一愣,随即领着蒹葭进了皇宫,又穿过重重小径,到了清辉阁,秦国皇帝秦玉琛处理政务之所。 刚踏进清辉阁,便瞧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正站在桌前,执笔写着什么。 见蒹葭走了进来,他便搁下了手中的笔,转身打量着蒹葭。 蒹葭恭顺地行了礼。 “你为何而来?” “为连家被山匪灭门一事而来,为连家勇将被人暗害战死沙场一事而来,为求公道而来。” ☆、蒹葭苍苍(十二) 蒹葭站在亭中,正看着四周的景致。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温柔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蒹葭……” 蒹葭转过头去,看向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蔺夫人。 她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传闻中落落大方的蔺家主母,到了这种时候,依然不忘打扮。 “蔺夫人,不知约蒹葭来此有何事?” 蔺夫人想握上蒹葭的手,蒹葭却灵巧地躲过。 “蒹葭,娘知晓,当年对你不够好,但娘也是有苦衷的啊。” “蔺夫人怕是说错了,当年你薄待了的人,不是连蒹葭,而是连苍苍。” “苍苍,娘……” “蔺夫人莫非忘了,当年你生下的是两个女儿,而非只有连苍苍一人。” “但苍苍,你妹妹一出生便死了,你们俩都是娘的心头肉,娘如何……” “也对,当年蔺夫人生了我和姐姐后便急着嫁到蔺家去,如何会有闲暇去关注自己的女儿是死是活呢?我只是一时没了哭声,后来爹请了大夫,便将我救了过来。不过,蔺夫人既然说我和姐姐是你的心头肉,那姐姐的肩上可是有一块胎记?” 蔺夫人道:“你姐姐身上的确有一块胎记。” 蒹葭冷笑一声,道:“蔺夫人真是说笑,姐姐身上可是一块胎记都没有。” 蔺夫人脸一白,看着蒹葭难以置信地道:“蒹葭,你诈娘?” 蒹葭摇了摇头,道:“这哪里算得上诈呢?只是看不惯蔺夫人那一副对姐姐漠不关心却非要称自己是一个慈母的嘴脸。” 蔺夫人道:“蒹葭我儿,那便算为娘记错了,娘当年确实有对不住你们姐妹之处,但晚屏她是无辜的啊。” 蒹葭轻笑了一声,道:“是啊,蔺夫人待姐姐好得很,姐姐还应当多谢蔺夫人当年没有把姐姐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多谢蔺夫人待她冷淡,多谢蔺夫人纵容蔺晚屏欺负她。” “蔺晚屏做什么事都是无辜,哪怕她用假死陷害姐姐,害姐姐被众人围剿而死,蔺晚屏亦是无辜,娘,你说,对吗?” “你胡说什么?” 蔺夫人惨白着脸,颤抖着身子,头上华丽的金步摇也散发着冷冷的光泽。 “蔺夫人既然做下此事,心里应该清楚得很。何况,我在想,蔺晚屏那脑子未必能想到假死陷害姐姐的法子,是蔺夫人在其中做了什么吗?” 蔺夫人闻言,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蒹葭,抬手便想向蒹葭拍去,道:“蒹葭,晚屏你怎么可以这样胡乱揣测?” 蒹葭握住蔺夫人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蔺夫人的手,叹息道:“蔺夫人的手真是保养得宜,若不是蒹葭知晓蔺夫人已经年逾四十,还会以为蔺夫人会是二十余岁的人呢。倒是可怜姐姐,在蔺府时,被蔺晚屏使唤来使唤去,最后额上还落了一块疤。” 蔺夫人想把手从蒹葭的手中抽出,奈何手腕却被蒹葭的手紧紧地握着。 “蔺夫人高床暖枕之时,可曾想过万箭穿心而死的姐姐?蔺夫人可知万箭穿心是何滋味?” 蔺夫人摇着头,面上仍残存着几分冷静,道:“你在胡说!” 蒹葭点了点头,道:“对,的确是蒹葭在胡说,不过现在想来,那夜在蔺府,蔺夫人果真没有推波助澜吗?” 蔺夫人道:“蒹葭,我不知晓你在说些什么。” 蒹葭从袖中拿出一根白玉海棠簪,塞到了蔺夫人手中,蔺夫人身子一晃,蒹葭却贴在她耳边,如冰冷的蛇吐着信。 “蔺夫人是想问我蔺晚屏在哪,对罢?不过,蔺晚屏她不是早已死了么?” 蔺夫人颤抖地看着手中的白玉海棠簪,随即双手握住蒹葭的双肩,指甲深深地掐进蒹葭的肩膀里,厉声道:“你把晚屏怎么了?” 蒹葭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道:“蔺夫人真是好笑,蔺晚屏早死了,为何却来向我清风楼要人呢?” 蔺夫人摇着头,眼中闪过慌乱,道:“蒹葭,算娘求你了,都是娘的错,娘想着若是你姐姐没了,就再也无人会威胁到蔺家,是娘对不起你姐姐,你放了你妹妹好不好?” “蔺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放她出来的,毕竟你们娘俩所攀附的这棵大树,快要被人连根拔起了。这种事,怎能不让你们亲眼瞧着呢?” 蔺夫人脸一白,蒹葭却笑了一声,随即大步离开。 她想,若是同蔺夫人待久了,她会忍不住揭下她脸上的那张虚伪的面皮。 走了好一会儿后,蒹葭才停了下来。 有一黑衣男子骑着一匹红马,领着身后的一大队人马向她而来,蒹葭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黑衣男子飞快地下了马,对蒹葭道:“连姑娘有礼。” “将军有礼。” 两人并行往陆府而去,到了陆府门外,蒹葭便轻声道:“不知将军可否给个方便?蒹葭想先进去同陆判官说一会儿话。” 黑衣男子拱手道:“自然。” “多谢,将军一刻钟后进来便可。” 蒹葭转身便越过门房,直接踏进了陆府。 走到松韵堂时,陆判官正高坐在堂中喝茶,见蒹葭到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1 了,他手中的动作一滞,随即又面色如常地道:“连姑娘虽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楼主,也不过是凭着你是你姐姐的妹妹罢了,连姑娘怎不知拜访别人之时,是要等人通报的么?” 蒹葭却含着笑容,缓步走到陆判官面前,又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环,放在桌上,道:“我记得当年陆判官曾经欠连家一个恩情,今日便还了罢!” 陆判官身子一怔,缓步走到桌前,颤抖着手拿起玉环,看着蒹葭,道:“你是……” 蒹葭眉目清冷,一身红衣,站在堂上,自成一片风景。 “自然是京城连家之后。” 陆判官惨白着脸,道:“你是连恩公之女?” 蒹葭道:“不敢,若是我爹知晓你做下的这些事,怕也不敢当你这一声‘恩公’。” 陆判官紧握着拳头,道:“不知连姑娘所求何事?” 蒹葭道:“我要你替我寻回我姐姐的尸骨。” 陆判官脚步一顿,道:“连姑娘,这……这陆某做不到。” 蒹葭轻笑一声,道:“做不到?是因着杀了连苍苍的人,是你么?” “陆某不知道连姑娘在说什么。” 蒹葭冷笑,道:“怎么?陆判官这么快便忘了万箭穿心而死的连蒹葭么?” 陆判官往后退了一步,道:“怎么会?这件事不该传到你耳边去啊!” “‘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陆判官既然做下了围剿之事,有为何不敢认呢?是怕姐姐活着揭了你那张假仁假义的面皮么?” 陆判官声音颤抖着道:“你胡说什么?陆某……” 蒹葭道:“陆判官你当年在战场上,害我爹和叔父们惨死,我爹救了你,你却同蔺家勾结,亲手害了你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来,夜里都睡得安稳么?” “可你偏偏还不知足,你因着蔺夫人,发觉了姐姐的身份,这才煽动众人做下这围剿之事,对么?” 陆判官似被戳破了心事一般,仰头大笑,道:“既然你猜出了一切,那陆某也留不得你了。” 陆判官说完便一掌向蒹葭拍来,蒹葭却早有察觉,一个闪身,灵巧地躲过了这一招。 蒹葭莞尔一笑,道:“不知陆判官可还记得当日姐姐说过的话?” “你什么意思?” 蒹葭轻声念道:“尔等记住,我若不死,必定卷土重来。” 陆判官闻言,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停滞了一下,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惨白着脸,道:“怎么会?你不是连蒹葭,你是连苍苍!” 蒹葭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我既是连苍苍,也是连蒹葭,不过,这事儿你知晓与否也无关了,因为啊……” 蒹葭却步步紧逼,笑道:“你苦心经营陆家的名声没了,都没了。” “你什么意思?” “我找到了你同蔺家当年害了连家的罪证,陆府外都是想要捉拿你的人。” 蒹葭的话音还未落,黑衣男子便领着一大队人马走了进来,将松韵堂围得水泄不通。 大势已去啊! 陆判官仰头而笑,道:“是我害了连家又如何?你爹虽救了我,却不肯提携我,若不是他不肯提携我……至于连苍苍,斩草除根,我只恨当年没有亲自去连家杀了你。” 蒹葭摇了摇头,道:“陆判官,你以为这便是完了么?” 陆判官被蒹葭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口一窒,他忽然想起了…… 陆判官脸上忽然涌出几分愧意,道:“陆某自知无脸见连将军,只求连姑娘能放过陆家众人,我的孙儿……” 蒹葭笑了笑,道:“你有何颜面求我放过陆家众人?毕竟,当初你对我爹下手时,可未曾心慈手软过呢。” “何况,陆判官早年通敌卖国时,可未曾想过身后的陆家众人,陆判官,可要记牢了,害了陆家众人的,可不是连蒹葭,而是你自个儿。” “不,不是我的错。” 陆判官闻言摇着头,怅然若失地往后退了一步,坐在官帽椅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出自枚乘的《上书谏吴王》 ☆、蒹葭苍苍(十三) 蒹葭站在蔺府的门外,仰头看着写着“蔺府”二字的匾额。 匾额上的字苍劲雄浑,相传是秦国的上一任皇帝因蔺家家主,率领武林众人,平定了山匪作乱之事,为表嘉奖,亲笔所书,然后赐给蔺家的。 蔺家在江湖中的名声极好,好到没人会觉着蔺家是害了连家一门的元凶。 “范积微,你既说愿为连家人报仇,那么,你便亲自进去告诉蔺夫人这个消息罢。” 范积微面露犹疑之色,道:“蒹葭……蔺夫人是个良善之人……晚屏她也死了……蒹葭你不如放过蔺家罢。” 蒹葭伸手为范积微整了整衣衫,眉目清冷地道:“阿微,你可知,这恨,总是要有一个人来填的。” 那滔天的恨,总是要有人填的。 若是轻易揭过,谁去可怜万箭穿心的连苍苍?谁去宽慰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了自己的同胞手里的爹和叔父们的冤魂? 蒹葭走到一旁的马车旁,掀开车帘,将马车里被捆住手脚的蔺晚屏连扯带拽地拖了下来。 范积微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他看见蔺晚屏的第一眼时,得到了证实。 蔺晚屏还活着! 他有时希望蔺晚屏死了,那样他还能告诉自己,他是一时激动,这才误会了苍苍。 但蔺晚屏还活着,她为何还活着呢? 她不是该死在那一个成亲的夜晚中么?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苍苍杀了她么? 那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蔺晚屏,又算什么呢? 他为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害死了心上人,这又算什么呢? 范积微失神地看着蒹葭,那夜,他瞧得分明,许多箭从蒹葭身上穿过,最后,她落在了河里。 众人在河里寻她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但她身中数箭,箭上又抹了他特制的毒,苍苍她定是活不下去的。 连蒹葭知晓这么多,她会不会如他猜测的一般…… 但纵是他猜对了又如何? 蒹葭如今待他如仇敌,他要如何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蔺晚屏,却忽然记起那一夜围剿过连苍苍的人,都一个个身败名裂。 范积微看向蒹葭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惧起来。 他记得,她说过,这一切只是开头罢了。 蔺晚屏的嘴里塞着一块布,瞪大了双眼看着蒹葭与范积微,一双眼里布满了惊惧。 蒹葭把拴住蔺晚屏的绳子系在了一旁的马车上,随即看了范积微一眼,挥了挥手,身后的官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2 差便冲了进去。 她没有进去,只是默然地站在一旁,看着官差们押送着蔺家人往官府而去。 蔺夫人出来时,身上是华贵的服饰,面上是精致的妆容,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她在看到蒹葭之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镇定掩盖,但看见蒹葭身旁的蔺晚屏之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蒹葭笑了笑,转头对蔺晚屏道:“你瞧,蔺夫人真是疼爱你,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你,你说,该不该送你去同她作伴呢?蔺家这次犯的罪,少不得要流放呢。” 蔺晚屏惊恐地摇了摇头,祈求地看向蒹葭。 蒹葭没说话,只是示意官差将蔺夫人拉走。 “瞧着罢,蔺晚屏,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蔺家。” 蔺晚屏惊恐的双眼里蓄满了泪水,蒹葭拿出帕子,轻轻替蔺晚屏拭去了泪水,摇着头道:“你哭得太早了,待会儿撑不住可该如何是好?” 耳旁忽想起一道妇人特有的尖利的声音。 原是一个紫衣妇人从官差手中逃了出来,跪在蒹葭面前,道:“连姑娘,求求你,放过蔺家罢,我的孩子们都还小啊,怎能去牢中受苦?” 紫衣妇人说着把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的两个小孩儿拉了过来,按着他们给蒹葭磕头。 两个小孩都茫然地给蒹葭磕着头,不知是不是变故太大,连额头都红肿了仍旧在向蒹葭磕着头。 蒹葭看向紫衣妇人,忽然想起了从前,她在蔺府被蔺晚屏欺压,被蔺晚屏罚着跪在院门前之时,也曾见过这紫衣妇人,她见这紫衣妇人面善,第一次开口求人。 紫衣妇人却轻笑一声,道:“不过是个小丫鬟,也敢抬头看我!真是污了我的眼,今日便替晚屏教训教训你,罚你再跪一个时辰。” 她愕然,从此知晓,并非人人都会雪中送炭,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落井下石的人 这妇人怕是已忘了,当年也有人曾 蒹葭道:“是啊,你只是去牢中受苦,连家却满门凋零,只剩我一人了。” 紫衣妇人痛哭流涕地道:“连姑娘,都是大嫂的错,你要追究便只追究她一人罢,不要因此牵扯我们二房啊。” 蒹葭笑了笑,据她所知,这二房,在害连家之事上,也出了不少力啊。 蒹葭笑得如雨后的海棠花,轻声道:“蔺二夫人分银子的时候,可没少往自己的怀里揽,如今事发,便要推个一干二净么?莫非是忘了我?” 紫衣妇人抬起头,看向蒹葭,眼中闪过惊愕、后悔,最后是铺天盖地的恨意。 她挥着双手向蒹葭扑来,嘴里还不忘喊道:“连蒹葭,你去死罢!” 蒹葭却后退一步,道:“我早已死了,在地狱里等着你们呢。” 紫衣妇人一愣,随即红了眼,咒骂道:“连蒹葭,你不得好死!” 蒹葭轻笑了一声,小声地道:“我早就不得好死了。” 范积微叹了一声,示意官差将几人拉走。 紫衣妇人虽被拉走,嘴里仍不停地骂着蒹葭。 最后一个蔺家人被押出来时,蒹葭便把蔺晚屏交给了官差。 之后,蒹葭在蔺府门口站了许久,久到日暮沉沉,而范积微则一直陪在她身旁。 蒹葭对着自己的影子,叹了一声。 从前也有过这般情景,只是她与范积微两人,还未来得及变成如今的模样罢了。 蒹葭转头,看着范积微,道:“这便是你要我放过的蔺家人,害了人,却毫无愧疚之心。” 范积微白了脸,说不出话来。 “范积微,你害了连苍苍一次,我也害了你一次,如此,便是两清了,从今以后,莫要再来寻我,你张口闭口的‘仁义道德’,实在是让我恶心。” 蒹葭扔下这句话,便再未理会范积微,而是转身往清风楼走去。 回了清风楼,蒹葭便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梨花糕推门而入时,蒹葭正倚着窗,看着街上的人流,映着满街的灯火。 “楼主,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蒹葭回过头去,看着一脸欣喜的梨花糕。 梨花糕鲜有如此高兴的时候,至少从连苍苍死后,是如此。 几分疑惑浮上蒹葭的眉头,她道:“怎么了?” 梨花糕道:“许双刀死了。” 蒹葭轻轻应了一声,报仇报仇,虽报了仇,但她心中并未有几分畅快。 这世上,死了一个陆判官,会有千千万万个陆判官活过来,而万箭穿心的连苍苍,也并非只有她一人。 这场复仇,果真结束了么? 蒹葭知晓答案,却宁愿不知道。 见楼主并未有欣喜之色,梨花糕疑惑地道:“楼主不高兴么?但这真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卢豆蔻杀了许双刀,蒋峨嵋死了,陆判官死了,许双刀也死了,蔺家也倒了,前楼主的大仇得报了。” 蒹葭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梨花糕道:“楼主,还有一事,您不知道,那许家人真是可笑。许双刀那个女儿,非凭着卢豆蔻模棱两可的话,说是卫幽色杀了他爹,所幸蔚为霜问明白了,不然还说不定会怎样呢。” “你下去罢,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梨花糕叹了一口气,随即恭顺地退了下去。 蒹葭没说话,从袖中拿出一个木人。 木人刻得眉眼清冷,她轻轻抚上木人的眉眼,随即叹了一口气。 她看下街上的人流,灯火之中,却只看见一双亮如星辰的眼。 楼上有佳人倚窗而叹,楼下有公子如玉而临。 她没有动,他也没有动,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 咫尺之内,无言之中,蒹葭看见了一颗温暖的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码字机/(ㄒoㄒ)/~~ ☆、蒹葭苍苍(十四) 月色如绫,徐徐地落在树上,在干枯的树枝上,开出一朵叫做月光的花。 蒹葭坐在屋顶上,默默地吹着风。 她正无言之际,眼前却忽然浮现一道黄色的身影。 来人一身黄色绣花曳地长裙,眉目清冷,站在月色中,身上散发着梅花般的清冷气息。 蒹葭想,若她的年岁再小一些,她一定会以为眼前人是从月宫来的嫦娥仙子,那个让吴刚甘心为她伐玉桂的嫦娥仙子。 但她并不是嫦娥,她是琉璃,能活死人的琉璃。 初见时,琉璃将她捞出水中,琉璃只用手在她身上一点,她身上的伤便统统消失不见。 她正惊愕之际,琉璃却轻声对她道:“可想活下去?” 她点了点头,她还有大仇未报,如何能让那些害了人的人轻松快活,她却在地狱中沉寂? 琉璃道:“若是只能让你活十个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3 月呢?” 蒹葭点了点头,十个月,足够让她把那些害过她的人,统统都拉下地狱了。 琉璃却忽然道:“吾名琉璃,既是“彩云易散琉璃脆”的琉璃,亦是“琉璃玉匣吐莲花”的琉璃。” 蒹葭想,实在很难记不住她的名字。 琉璃又给了她琉璃手链,借着这琉璃手链,她才能活下去,一旦离了这琉璃手链,不出片刻,她便会变成临死前万箭穿心的模样。 蒹葭特意求了琉璃抹去额上的这朵红梅,凭着光洁如玉的额头,她才敢称自己不是连苍苍。 她要用一个崭新的身份,去揭开那些人的丑恶。 琉璃清冷的声音却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琉璃落在屋顶上,轻轻地向她走过来。 蒹葭只听见长裙在瓦片上拖动的声音,如素手拨弦,不必有焦尾,亦能奏出最动人的乐曲。 琉璃坐在了她身旁,望着明月,轻声道:“心中有烦忧?” 月光勾出一张容色误人的脸,蒹葭想,江湖上都说她容色误人,却无人知晓,此刻,在她眼前静静坐着的这黄衣女子,才是最误人的那一个。 蒹葭光洁如玉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笑意,她徐徐道:“琉璃,大仇得报,但我却并不开心。” 琉璃道:“那是因着你只看见往日的仇怨。” 她的声音似午夜中的琴声,不可寻其踪迹。 蒹葭抬头,却见琉璃正看着一个地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蒹葭只看见一个白衣人,立在溶溶月色里。 蒹葭再看向琉璃时,琉璃已没了踪迹,眼前只有难以捉摸的清风挟着暗香从手中溜走。 蒹葭一愣,却见一道身影如梅花疏影一般,徐徐地落在眼前。 蒹葭看向提着一个食盒的谢疏影,道:“谢疏影,你为何而来?” 谢疏影在蒹葭身旁坐下,道:“自然是为楼主而来。” 谢疏影又道:“楼主大仇得报,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蒹葭摇了摇头,用手撑着脸,侧头看向谢疏影。 如满天繁花皆落在眼前,但他却只瞧见眼前这一朵红梅。 谢疏影一愣,却忽然瞧见蒹葭手腕上的琉璃手链,琉璃珠在月色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他轻轻抚上蒹葭手上的琉璃珠,道:“楼主喜爱琉璃?” 笑意浮上蒹葭的眉梢,她道:“是啊,喜爱已久。” 谢疏影笑了笑,忽然羡慕起这琉璃手链来,轻声道:“倒是难得见楼主有这般喜爱之物,自初见到如今,楼主手上的这琉璃手链倒是从未离过身呢?” 谢疏影说完便打开食盒,取出一盅梅花汤饼,塞到了蒹葭手中,又拿了一双竹筷塞到了蒹葭的手中,轻声道:“楼主今日未曾用过什么东西,不如吃一些梅花汤饼。” 蒹葭眼中闪过疑惑,看向手中的那盅梅花汤饼。 温热隔着手心传来,滑入心口,又流转至全身,不知为何,蒹葭乖顺地夹了一口梅花汤饼,送进了口中。 梅花汤饼入口香滑,蒹葭忽然想起了幼时奶娘为她所做的那一碗长寿面。 奶娘做的长寿面细又长,嫩绿的葱花,浇上一勺热油,便是人间美味。 她低头吃着梅花汤饼,谢疏影却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蒹葭,如同等待一朵花开一般。 吃完梅花汤饼后,谢疏影又递了一碗冰杏茶到蒹葭手中。 冰杏茶须用滚水冲泡,且要在热时饮用,才会有上佳的口味,而这冰杏茶,她吃这梅花汤饼已费了许久的功夫,谢疏影如何让这冰杏茶的温度无丝毫变化的呢? 蒹葭疑惑地看向谢疏影,谢疏影却笑得如枝头梅花,道:“楼主既已猜出了疏影的身份,疏影也不隐瞒,既是四大公子,不至于连这点内力都没有的。” 他竟这帮轻易便承认了么? 蒹葭道:“我原以为,你还要装几日的傻。” 谢疏影道:“你姐姐当日救过我,因而才出此下策,进了清风楼,想要探探楼主的虚实。疏影有一问,不知楼主可否帮忙解惑?” 蒹葭道:“连苍苍已死,万箭穿心。” 谢疏影脸上的笑意一僵,道:“楼主的话,可为真?” 蒹葭道:“你可向范积微求证此事。” 谢疏影眼中闪过阴云,很快又消失无影踪。 蒹葭道:“你如今既然知晓了此事,大可离开清风楼,我不会强留你。” 谢疏影笑道:“楼主,这些时日,莫非未曾对疏影动过心么?” 蒹葭摇了摇头,道:“谢郎容色太盛,蒹葭无福消受。” 一双大手忽然袭上腰间,蒹葭惊呼一声,正想一掌拍开谢疏影,却忽然想起自己如今是病弱的连蒹葭,不会武功的连蒹葭,陆判官等将死之人知晓她的身份也就罢了。若是谢疏影得知了她中箭却未死之事,怕是会多生波折。 按下心中的恼怒,蒹葭瞪了谢疏影一眼。 谢疏影的一双大手却并无在蒹葭的的腰上逗留的心思,谢疏影扯下蒹葭腰间的一枚同心结,在蒹葭面前晃了晃。 他嘴角一弯,道:“既然楼主对疏影无意,为何却留着这同心结呢?” 她留下这同心结也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坠入旁人的温柔乡中去。 蒹葭从谢疏影手中抢过同心结,怒道:“与你无关。” 蒹葭正要起身,谢疏影却长臂一伸,拉住了蒹葭的手,道:“蒹葭,我心悦你。” 他的话,似鱼目与珍珠,难辨真假。 “为何?” “楼主,这世间,有许多事,是说不出缘由的。” 蒹葭把手从谢疏影手中抽离,看向他,道:“谢疏影,你不必说这些话,这只会让我更厌烦你而已。” 谢疏影却笑得有几分落魄,道:“楼主果真没有半分动心么?” 蒹葭心头一颤,转身踉跄地下了屋顶。 谢疏影看着落荒而逃的蒹葭,眉间闪过几分笑意。 蒹葭回了屋,和衣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绣着锦绣山河图的帐子,手里握着同心结,却忽然想起了那夜站在街上与她对望的谢疏影。 江湖有言:疏影整峻,幽色风致,延年温润,郁离寡情。 但眼前的谢疏影却并不如传言一般,他字字句句皆挟情意,让人明知是假却又忍不住信以为真。 她对谢疏影究竟有没有动心呢? 她不知。 一夜难眠,天很快便亮了。 蒹葭睁开眼,却见谢疏影斜倚着门,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蒹葭起身,坐到铜镜前,不疾不徐地道:“何事?” 见蒹葭用玉梳梳着满头青丝,谢疏影笑道:“疏影是来助楼主一臂之力。” 蒹葭手中动作一滞,道:“你此话何意?” 谢疏影仍倚着门,道:“慕垂歌来了。” “与我何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4 干?” “他来向楼主提亲来了。” 蒹葭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玉梳,她缓缓地放下玉梳,看向谢疏影,这才明白了谢疏影的深意,谢疏影知她定要一个挡箭牌,便自个儿送上了门来。 蒹葭梳妆完毕,才徐徐起身,看向谢疏影,道:“走罢,谢郎。” 她的声音似温水,将他一点点包裹其中。 两人刚走下楼梯,便看见了站在楼下的慕垂歌。 许久未见,慕垂歌身上的稚气也消了不少,蒹葭笑了笑,道:“怎么?轻衣侯世子来清风楼,这是想要打探什么消息么?” “蒹葭……” 这是蒹葭第一次听到慕垂歌的声音,她从前也曾想过,第一次听到慕垂歌开口说话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如今却总算知晓了。 如何去形容这一道声音呢? 如梦似幻,不可知,不易得。 慕垂歌回轻衣侯府后,她也让梨花糕打听过慕垂歌的消息,慕垂歌的年岁,原比她想的,还要大一些,他已十五了,只是因着多年薄待,看着才十一二岁的年纪。 眼中划过涟漪,蒹葭忽然靠在了谢疏影身上,轻声道:“谢郎,你替我梳的头真好看。” 慕垂歌眼中闪过惊愕,袖中的拳头早已握紧,他默然转身,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清风楼。 见那道身影走远,蒹葭推开了身旁的谢疏影,转身往楼上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彩云易散琉璃脆”出自白居易的《简简吟》。 “琉璃玉匣吐莲花”出自郭震的《宝剑篇》。 ☆、蒹葭苍苍(完) “楼主,谢疏影今日辰时要同范积微在重峦阁见面。” 蒹葭点了点头。 梨花糕又道:“楼主,您莫非一点也不……” 梨花糕叹了一口气,自前楼主连同连家的大仇得报后,楼主便有些郁郁寡欢。 蒹葭道:“你下去罢。” 梨花糕退下后,蒹葭在窗前坐了许久。 最后,她蒙上面纱,出了清风楼,往重峦阁而去。 她心中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直觉,若不去的话,她定会后悔。 从清风楼到重峦阁,只用小半个时辰便可到了,眼看便要到重峦阁了。 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施主有礼。” 是蒋缀玉的声音。 蒹葭徐徐地转过头去,看向他。 只见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他果真如梨花糕所言,出了家。 蒋缀玉眼中波澜不惊,道:“施主,仇怨皆是身外物,不如舍弃。” 若舍弃仇怨,她又凭借什么活着呢? 蒹葭看了蒋缀玉好一会儿,随即道:“蒋缀玉,你娘因你杀我,但却不是你的过错。” 蒋缀玉一览无波的眼中总算是泛起了波澜,他看向蒹葭,但蒹葭却并不想多作停留,转身大步往重峦阁而去。 到重峦阁时还未到辰时,因而蒹葭只瞧见了谢疏影的身影。 她寻了一个暗处躲了起来,没隔多久,便看见了范积微的身影。 两人并立在窗前,沉默良久,范积微方道:“谢公子可查出了什么?” 谢疏影摇了摇头,道:“没有。” 范积微道:“蒹葭陷害蔺家也就罢了,她不该害了苍苍。” 范积微顿了顿,又接着道:“蔺家、陆家、蒋家在江湖盘踞已久,想必早已成了皇帝的心头大患,蒹葭定是知晓了秦玉琛的心思,这才捏造了这些证据去陷害蔺家。而据我所知,蒹葭也并非连家后人,蔺夫人当年虽生下了两个女儿,但有一个早夭,没多久便死了。” 谢疏影皱了皱眉头,道:“你可有证据?” 范积微从袖中掏出几张纸连同一张银票,道:“这是蔺夫人写的血书以及当年为那个早夭的女儿诊过脉的大夫的证词,谢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去亲自查验,这大夫行医多年,声誉很好,而那大夫之所以沉默至今,全是因着连蒹葭以大夫的家人相挟,还给了一大笔封口费,也就是这张银票。谢公子大可去钱庄查验这张银票的真假,何况,若她果真是连家女儿,为何要如此呢?而且,我怀疑,是连蒹葭害了连苍苍。” 谢疏影看了那几张纸连同那张银票后,眼中闪过疑惑,道:“纵使蔺夫人所说是真,连蒹葭并非连家后人,如何能说是连蒹葭害了苍苍?” 范积微拍了拍手,便有一白衣女子走了进来。 白衣女子虽蒙着面纱,但谢疏影依旧能认出来,这白衣女子是萧燕然,清风楼的堂主之一。 萧燕然行了礼,道:“范公子有礼。” 谢疏影冷冷地道:“你如何能证明是连蒹葭害了连苍苍?” 萧燕然冷笑道:“楼主是被围剿,万箭穿心而死,而射下第一箭的人,同蔺晚屏勾结的人,为蔺晚屏出谋划策的人,是连蒹葭。” “你如何知晓?” “因为我投靠了连蒹葭。谢公子莫非不好奇吗?为何只有连苍苍知晓的一些秘密,在她死后,会一一浮出水面?那是因着连蒹葭借着那张与连苍苍相同的脸,赢得了连苍苍的信任,这才知晓了她的许多秘密。” 谢疏影笑了笑道:“若说你是随口污蔑也不为过,何况若你果真投靠了连蒹葭,为何此刻又背弃她呢?你可有何证据?” 萧燕然道:“楼主前不久想要处置我,楼主不仁,燕然自然也不义。” 萧燕然顿了顿,又接着道:“这是楼主给燕然的亲笔信,这信本该被烧掉,但关键时刻,燕然换下了这封信,若是谢公子不信,大可回去比对楼主的字迹。” “这是陆判官临死前留下的信,信上写了他一生未曾做过有愧于心之事,只做过一件,那就是同连蒹葭勾结,害了连苍苍,当日的围剿,全是连蒹葭的计策。” 谢疏影脸上多了几分凝肃之色,他告辞后便出了重峦阁。 范积微看向谢疏影走远的身影,忽然露出一个狞笑。 蒹葭一直跟在谢疏影身后,看着他查验她的身份。 连家的另一个女儿的确是早死,她早前还给了那大夫一大笔封口费,没想到大夫转身便将她出卖了。 日暮沉沉,蒹葭才回了清风楼。 她在屋中坐了许久,等着谢疏影来向她宣判她的莫须有的罪证。 但谢疏影却并没有来,连着几天,谢疏影都未曾出现在蒹葭面前。 蒹葭想,谢疏影对她,纵是有几分情意,也实在薄得很。 她正想着,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楼主,疏影想约楼主去城外的断崖看日落。” “好。” 蒹葭笑了笑,她活得太久,的确该好好了结了。 蒹葭对梨花糕吩咐了几声,便同谢疏影出了清风楼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5 ,往断崖而去。 两人到断崖的时候,正是落日时分。 落日冷冷的光洒在断崖上,伴着风声瑟瑟,蒹葭想,这实在是一个比武的好地方。 蒹葭拢了拢衣衫,看向谢疏影,道:“谢郎,这落日很美呢。” 断崖的落日,的确别有滋味。 两人对视良久,蒹葭忽然道:“谢疏影,动手罢。” 谢疏影眼中闪过疑惑,道:“蒹葭。” 蒹葭却笑道:“你腰间藏着一把软剑,你以为我瞧不出来么?” 谢疏影不再掩藏,拔出腰间的剑,道:“你不该害了连苍苍。” “是啊,我不该害了连苍苍,那你动手罢。” 蒹葭拔下发中的簪子,向谢疏影掷去。 谢疏影一愣,随即闪身,躲过了蒹葭的簪子,他本有几分犹豫,见蒹葭已先动手,再不犹豫,抽出腰间的软剑,向蒹葭刺去。 他本以为按着方才连蒹葭显露出来的功夫,她定能躲开这剑,谁知连蒹葭却撞了上来。 “一直想见识谢疏影的那一招三五明月,如今总算见识到了。” 蒹葭的话音刚落,便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子从谢疏影的剑中抽了出来。 谢疏影一愣,手中的剑也滑落在地,他还未从眼前的事实中回过神来,蒹葭却已退到了崖边,她穿着白色衫,但鲜红的血却染红了她的衣衫。 风刮起蒹葭的白裙,点点猩红居于其间。 “谢疏影,你以为蒋家、陆家、蔺家都是被我陷害的么?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谢疏影眼中划过疑惑,道:“蒹葭……” 蒹葭笑着道:“谢疏影,你以为范积微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谢疏影一怔,忽然想起了很多疑惑之处,轻声道:“蒹葭……” “疏影,我死后,把我葬在树下罢。” “不……” “不对,何必葬在树下?不如随风去……” 蒹葭忽然看向身后的悬崖,悬崖间是苍翠的青松。 这世间,并无可留恋之事,与其几个月后死得狼狈,不如现在离去。 “葭葭……” “疏影,武林负我,苍生薄我,都无妨,这是我早已知晓的事,但你却不该……不该是你……” “葭葭……你过来……” 谢疏影颤抖着声音,他实在害怕,害怕她跳下悬崖,穷尽天下,何处能再寻一个连蒹葭? 蒹葭眼眶微红,不觉间,有泪珠缓缓从脸庞滴落。 蒹葭扯下手中的琉璃手链,琉璃珠滚落在地,却似重石落在谢疏影心头。 “谢疏影,你一直想追查连苍苍的下落,不是么?” 谢疏影一怔,道:“葭葭,你知道她的下落?” 他竟是这般在意连苍苍吗?谢疏影脸上的急切之色,却似一把刀剜在蒹葭心口,她苦笑道:“不妨告诉你,真正的连苍苍,早已死在了那夜武林人士的围剿中,而你所见的连蒹葭,不过是一缕活不过十个月的幽魂罢了。” 谢疏影蓦地后退一步,道:“她死了?” “谢疏影,其实做戏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人而已,我何尝不是在做戏?只是,做的戏多了,倒也多了几分真情。”蒹葭顿了顿,又有几分怅惘地道,“说来戏假,却是情真。” 谢疏影已说不出话来,万般心思浮在心头。 他本是为连苍苍而来,却喜欢上了连蒹葭。 “谢疏影,既然骗了我,为何不肯骗得真一些?” 她这一生,别离,爱恨痴,她都一一尝过,只是,所得的总是不长久,所求的也总是不得。她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蒹葭笑着笑着忽然,一行血泪从蒹葭的眼中滑落。 谢疏影急忙上前,蒹葭却又往后退了半步,眼看蒹葭的一半身体都悬在悬崖边上了。 若是蒹葭再退半步,谢疏影心口一窒,不敢再想下去了。 谢疏影只觉着自己的心被狠狠拉扯着,他恨不得能一把把蒹葭从崖边拉到自己的怀里。 “葭葭,你莫要再往后了。” 蒹葭眼中的情愫却一丝丝剥离,清冷地看着谢疏影,仿佛谢疏影只是一个路人。 谢疏影心头一痛,只恨不得能替蒹葭受这痛楚。 蒹葭身上的衣衫也渐渐变得破碎,白色的衣衫上忽然浮出许多朵红梅。 她似饱受风雨摧残的梅花树,连却在风雨中仍余一分风骨。 蒹葭的额头也忽然多出一朵红梅,这便是连苍苍的印记了。 “想不到罢?连苍苍和连蒹葭,从来都只是一人。” 血缓缓地从红梅处涌出,蒹葭白色的衣衫顷刻之间便成了血衣。 谢疏影这才记起,范积微说过,连苍苍是万箭穿心而死。 连苍苍便是连蒹葭,连蒹葭便是连苍苍。 蒹葭忽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白色的衣衫早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不!蒹葭……” 谢疏影再也忍不住了,大步冲了上去。 “疏影,为何编这同心结?” “盼来世与你再修姻缘。”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旧事重临,蒹葭却忽然多了几分旁观者的悲悯。 她不过,也只是陷在她自个儿编织的那道情深的网中。 蒹葭的脸上却忽然多了几分天真的笑意,她笑道:“疏影,你我今生无缘,来世也莫要再续了。” 蒹葭说完,身子便向后倒去,落入无尽的幽深中。 谢疏影脚步一滞,看着不断下坠的蒹葭。 蒹葭的脸上仍带着天真的笑容,在峭壁之间,缓缓闭上了眼。 心口似被人挖走了一块儿,喉咙涌起几丝腥甜,谢疏影吐了一大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把女主写得太惨了/(ㄒoㄒ)/~~ ☆、蒹葭苍苍(番外) “谢疏影,你要娶我?” 梅花林中,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 谢疏影点了点头,道:“是。” 蒹葭挑眉,揶揄地道:“可是真心要娶我?” 谢疏影道:“真心。” 蒹葭笑了笑,这谢疏影倒是有趣,她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朵红梅,道:“你可听说过我的名声?放眼江湖,没有比我名声更差的人了。” 那人站在红梅斜枝之间,手中有红梅,额上有红梅,谢疏影想,这朵红梅胜过这世间千千万万朵,早已种在了他的心头。 他道:“我的名声也不好……” 见蒹葭愣了愣,他接着道:“你是妖女,我是病秧子,这不是很配吗?” 妖女配病秧子,这倒是有几分道理,但蒹葭却总觉得这谢疏影奇怪得很。 奇怪在何处呢?他与她素无交集,她名声也不好,为何谢疏影会找上她呢?莫非是要为武林除害?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6 蒹葭更奇怪的是:同为四大公子,萧郁离、傅延年、卫幽色她都听过,也知晓他们武艺不凡,而谢疏影,这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究竟是凭着什么当上这四大公子的? 莫非是这张脸?这倒不无可能。 连蒹葭却忽然记起她养过的那一屋子面首,虽然都只是摆设,但这世上,除了垂歌,果真有人不在意此事么? 她把手中的红梅小心地搁在树枝上,又转过头,看着谢疏影,挑眉道:“我养过面首,你也不在意?” “我只要葭葭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人。” 蒹葭脸上的笑意一僵,这谢疏影倒是奇怪得很,无论她说什么话,他总是能接上,还总能接得她无法反驳。 但此刻,她见他眼中情真意切,并不似作假。 蒹葭道:“真是一个怪人,但倒是有趣,不过,你给一个我应了你的理由?” “葭葭看了我的身子,不该对我负责?” 谢疏影笑了笑,藏起了心中的酸涩与一路的风霜。 他用一身的武功和心头血,换来了这重来一世的机会。 这一世,没有武林和苍生横在他们中间,他只有她,也只愿意有她。 他费尽心血,才替她除去了路上所有的荆棘,只是,到如今,才终于抽出空来,他匆匆而来,只盼这相见,不会太迟。 连蒹葭却忽然笑出了声,道:“对不住,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那夜只是事急从权,你我同为武林中人,英雄儿女,何必计较这男女之别?” 蒹葭说完便对身后唤了一声:“垂歌……” 她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便从身后转出。 谢疏影面上的笑意一僵,愣愣地看着那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年。 少年眉如远山,眼含星辰,翩翩胜玉树。 蒹葭笑得清婉,额上的红梅也恣意地开着,谢疏影只听见她缓缓道:“谢公子倒是慧眼识珠,可惜,谢公子来得太迟了,本妖女已心有所属。” 蒹葭说完便看向慕垂歌,柔声道:“垂歌……” 总有人能教你心头的冰雪消融,于慕垂歌而言,蒹葭便是那能让他心头的冰雪消减之人。 慕垂歌脸上的寒意也减了几分,他道:“葭葭,我做了梅花汤饼,你可要尝尝?” 蒹葭眉眼弯弯,似落满九天的星辰,攀上慕垂歌的手,道:“好。” 两人踏上归途,逐渐走远。 谢疏影身子一晃,他这才明白,他已输了。 慕垂歌的一句话便能轻轻地打败他,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谢疏影对着蒹葭的身影喊道:“你便是为他散尽清风楼面首?” 蒹葭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奇怪地看着谢疏影,道:“有何不可?” “谢公子,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蒹葭说完便挽着慕垂歌的手,一步一步踏进红梅中去。 耳边传来一道娇笑声,落到谢疏影耳中却是十分刺耳。 走了好远,蒹葭回头望了望,看不见谢疏影的身影,方才吐了一口气,松开慕垂歌的手,吐了吐舌,道:“垂歌,有劳。” 慕垂歌看了看那只被蒹葭挽过的手,眼中划过黯然,随即笑着道:“楼主若是被缠得怕了,不如和属下成亲,如此,这些男子便不敢打您的主意了。” 蒹葭笑了笑,拍了拍慕垂歌的肩,道:“垂歌,本来拉你做挡箭牌,已算我不厚道了,何必再毁你姻缘呢。我还要去看热闹,你莫要跟着了。” 我不介意你毁我姻缘,若那姻缘是你。 慕垂歌正要说出这句话,却见眼前的那朵红梅,早已消失无踪。 慕垂歌苦涩一笑,又回头望了望,眼中闪过狠戾,他按住了手中的剑。 谢疏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正欲离开之时,一道剑气袭来。 谢疏影闪身躲过,道:“慕垂歌?” 慕垂歌冷笑一声,道:“莫要以为你替她做了那些事,我便会将她拱手相让。” 谢疏影一滞,身上也被慕垂歌的剑划出了几道伤痕,他喃喃道:“是我心甘情愿。” 慕垂歌眼中的嘲讽更盛,冷冷道:“何必做这深情的模样?上一世时,可未曾见谢公子如此深情的模样。” 上一世?谢疏影身子一晃,莫非慕垂歌也是前世之人? 谢疏影来不及说话,便听慕垂歌幽幽地道:“你心甘情愿为她做的事,我也曾心甘情愿为她做下,不论前世,这一世,你输了。” “莫要再来寻她。” 慕垂歌说完便转身而去,留下一道挺拔又萧瑟的背影。 慕垂歌想,或许他们两人都输了。 这世上有万千种颜色,但他要去哪里,才能再寻到一个连蒹葭? 连蒹葭早已死在了那场围剿中,他想为她掩去风霜,想为她除去荆棘,但每一道伤,都无法被抚平。 在夜里折磨他的那个名字,并不因岁月增减,而磨损颜色。 她是无法抚平的伤疤,是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早已长在了他的伤口里,每每回想起,便是伤口裂开之时。 “若是骗你,让疏影一辈子求而不得。” 他随口许下的话,竟是在许久以后成了真。 谢疏影缓缓念道:“连蒹葭。” 连蒹葭三字,困他,缚他,缠他。 他怜她,欺她,恨她,爱她。 他爱她笑得清婉,恨她不肯活下去。 他爱她如月色动人,恨她不肯入梦。 他爱她倔强如冰雪,恨她倔强如冰雪。 她如求不得的月色,时时在眼前,却总不肯入梦来。 谢疏影闭上眼,那人的身影仿佛又浮在眼前。 那双手,也曾握在他的手心,那双眼,也曾只看他一人,那个人,也曾钟情于他。 但沧海桑田,他早就遗失了那颗满是疮痍却爱着他的心,连同那个笑得动人心魄的连蒹葭。 这世上最大的痛苦不是她不爱他,而是他还记着她,连同所有的爱恨,但她却早已忘却。 他受过最痛的刑,不是皮肉之苦,而是有她的记忆,这记忆,总是在夜里一遍遍地凌迟着他的心。 一道黄色的身影立在身前,她神色清冷地道:“你可想好了?你果真愿意用这武功和心头血换重来一世的机会吗?” 眼前浮现那道血色的身影,谢疏影掩去眼中的悲痛,道:“固吾所愿也。” 琉璃看了谢疏影一眼,眼中闪过疑惑,道:“她死前执念太重,重活一世,看似多情却无情,或许难有人使她动心。” “她活着,我活着,我总是要去追逐她的。” “情为何物?” “情字于我,是困顿,是痛楚,是求而不得,是心有不甘,但偏偏,连蒹葭她总是能教我对这世间的万般苦难都甘之如饴。此般种种,皆是情。”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7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比较喜欢古龙的《剑客行》中的四大公子梗,所以自己写的时候,也加了一个四大公子梗。 对了,番外是谢疏影和慕垂歌重生了。 前面三篇与重生后的是同一个世界,也就是说,蒹葭篇的前十五章都是前世的事。 “疏影整峻,幽色风致,延年温润,郁离寡情。”这个句式是模仿古龙的《剑客行》中的“安乐风流、飘零端方、凌风无情、祥麟热肠。”的句式写的。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疏影对应的是梅花,幽色对应兰花,延年对应菊花,郁离对应竹。 蒹葭她真的喜欢谢疏影吗?或者,她喜欢的是慕垂歌? 留给诸位解答吧。 蒹葭篇就写到这里啦,下一章是乔木篇的高甜番外\(^o^)/~ ☆、南有乔木(高糖番外) 烛火朦胧,夜色朦胧,人也朦胧。 他一步一步走进漆黑的夜里,随即,一盏盏灯笼亮起。 他欣喜地推开门,屋里坐着一个他神思已久的人。 他的心上人,他的心头血,他的黄粱梦。 他颤抖着身子走上前,没人知晓,这些年,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既克制又放肆。 “阿乔,你好漂亮。”萧郁离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便怔住了,成亲之夜的乔木,美得动人心魄。 乔木连耳根也红了个彻彻底底,看着萧郁离不知说什么好,一双杏眼里秀色盈盈。 萧郁离如剥橘子一般,耐心又细致地替乔木卸下繁琐的头饰,又替她解着衣衫。 哪怕呼吸如琴声渐乱,他依旧不慌不忙。 他从未如此爱过这个人间,他宁肯不要那最好的武功,也想留住这双可以用来看她的眼,留住这双可以用来触她的手,留住眼前的人。 她似乔木不可攀援 她如青衿乱我心神 她是白露不可侵夺 她胜蒹葭撩动琴弦 他的心上人,他的心头血,他的黄粱梦。 重重衣衫剥落,露出乔木如玉的脖颈和洁白的肩头。 “萧郁离……”她的声音似月色般,勾得人心头发痒。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道:“阿乔,你莫要说话,莫要害怕,有我。” 一弯弦月被云隐去,散落一室的春光,亦是无处可寻。 春梦如云似烟,了无痕迹,萧郁离睁开眼,窗外有几分淡淡的亮色,原来只是一个梦,他叹了一声,成亲之日纵是改在今日,他也觉得太迟,但所幸,她还没有逃走,他餍足地看向身旁的乔木。 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她,这真是一件愉悦又满足的事。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他要这棵乔木,长在他的身旁。 “阿乔……” 乔木睁开眼,看向眼前的萧郁离,他正撑着头看着她,眼里是潋滟的□□。 “你怎醒得这般早?”乔木替萧郁离拢了拢垂落下的发。 萧郁离盈盈一笑,忽然眼神一黯,伸手抚上乔木的脸,道:“阿乔,明日我们便要成亲了,我怕我醒来时你又不见了。” 乔木瞪了他一眼,道:“这些日子你日日黏着我,我半点怨言都没有,莫非还不够么?” 萧郁离摇了摇头,道:“阿乔,你知晓的,这远远不够。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成亲了,阿乔,你知晓梦里的你有多勾人吗?” 乔木脸一红,她在江湖多年,早年也看过避火图,她不必想也能知晓萧郁离梦里的她会是怎样。 萧郁离俯身,在乔木耳旁呵着气,吐气如兰道:“阿乔,我要你一辈子。” 乔木耳根一红,正欲躲开,萧郁离却似早猜到她有此举动般,捉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道:“你猜一猜,这人在想什么?” “我不猜。” “在想一个叫乔木的姑娘。” “我还不曾梳洗。”乔木别过脸,她对萧郁离,越来越心软了。 “阿乔你怎的知晓我要亲你?莫非你也是这么想的?”萧郁离扳过乔木的脸,用手把玩着乔木的头发,一双眼里满满的星光。 “我……”乔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的脸红得可以掐出水来,一别几年,她只觉着,萧郁离愈发没皮没脸了。 “无妨,我不嫌弃你。” 随即,萧郁离对着那张朱唇,低头亲了上去。 乔木只觉得自己被悠悠的竹香包裹,萧郁离拉着她一会儿站在竹林之上,一会儿站在竹林里,起起伏伏的,不只是她的心。 萧郁离在乔木的唇上辗转了一会儿,才餍足地抬起头,道:“阿乔,好想把你揉进骨血里。” 乔木被萧郁离亲得晕晕乎乎,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会儿,萧郁离又覆了上来。 “阿乔,你放心,成亲之前,我不会动你。”似是猜到了乔木的心思,萧郁离徐徐解释道。 乔木欲哭无泪,萧郁离早已将她拆吃入腹,动不动她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她还是感激他这份心的。 “阿乔,你不专心。”萧郁离嘟囔了一声,望着她的脸,微微失神,叹了一口气,随即松开了乔木,又替她整了整衣衫。 “阿乔,我们该用早膳了,我替你梳头罢。” 两人腻歪了许久才起床,萧郁离拿着玉梳,慢慢替乔木梳着头发。 手中的一头青丝,如千丝网,缓缓将他缠绕。 梳完头,用了早膳后,两人便在芙蓉园里胡乱逛着。 “郁离,你梳头的本事倒是比从前退步了许多。”乔木缓缓道。 萧郁离一口咬住乔木的耳朵,道:“若是我本事变好了,阿乔你就该哭了。说起来,我觉得方才罚你罚得还不够。” 乔木身子一颤,用手推着萧郁离,道:“别这样,你才梳好头。” “待会儿我替你再梳一遍便是了。” 萧郁离抱着乔木往假山而去,手里也并不闲着。 “萧郁离,我恨你!” 乔木用手推着萧郁离的胸膛,但全身却是浑身软软的提不起力气,只能靠在萧郁离身上。 “阿乔,你恨我还是爱我都不要紧,我心悦你便够了。”萧郁离捉住乔木的手,低头吻上了那张朱唇。 她离开的这几年,他只在梦里见过她,美梦匆匆,总是留不住,而如今,她总算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突然响起几声急促的脚步声。 “萧郁离……唔……你快松开我,有人来了。” 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萧郁离才抱着乔木一下子躲进了假山里。 假山里,乔木只能看见萧郁离那双黑如墨玉的眼里,有欲来的风雨。 “萧郁离,你……” “阿乔,看在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的份上。”萧郁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公子行 作者:青蕖 分卷阅读98 离言辞恳切道。 乔木闻言,微微愣了愣,那双推拒着萧郁离的手再没了力气。 萧郁离又亲了乔木好一会儿,这才松开她,伸手缓缓摸着乔木的脸,怔了一会儿,道:“阿乔,不知你信不信,我闭着眼也能画出你的模样?” “我信。”她何尝不是闭着眼就能画出萧郁离的脸 萧郁离叹了一口气,搁在从前,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让他心甘情愿陷入泥沼无法自拔,他曼声道:“阿乔,那年我曾应过你要同你去灯会,最后却失了约,今晚,我们一同去灯会罢。” 乔木点了点头。 天一黑,两人便出了门。 长街上灯火朦胧,人也朦胧。 乔木拿着一盏滚地灯,灯火微微映着她那张脸,明与暗,黑与白之间,只听乔木缓缓道:“萧郁离,我从前听说,若是两人在灯会走散,又重逢,他们的缘分谁也拆不散。” 萧郁离挑了挑眉,盯着乔木道:“阿乔,你想试这个?” “不如我们打一个赌,谁先找到谁,被找到的那一人就要应了对方一件事。” 乔木微红的脸,映着身后长街的灯火,似晨光从群山中洒下。 “好。” 两人就此走入人海,似水滴入海,毫无踪迹可寻。 乔木在长街上走走停停,却再也没瞧见萧郁离的踪迹。 乔木走进一条小巷,小巷里幽深无灯,她走到尽头也未曾发现萧郁离的身影。 她叹了一口气,随即一愣,怎的这些日子倒愈发多愁善感起来? 乔木弯起嘴角,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她刚转身,就看见巷子外立着一人。 那人缓缓揭下面具,看着乔木缓缓道:“阿乔,你赢了,我是你的。” 乔木愣了愣,随即问道:“若是我输了呢?” 萧郁离的声音如风夹着暗香,滚滚而来。 “那你是我的。” 月色下,两人相携而去。 “萧郁离,你待我很好。” “这是自然,阿乔,你但有所求,我哪件不曾应过你?” 乔木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让你别亲我时,你何曾应过我?” 萧郁离微微一笑,道:“阿乔,你应当知晓,在心上人面前,没有哪个男子能一直做柳下惠的,何况,你真的想让我停下吗?” 萧郁离灼灼的目光逼得乔木无法直视,她缓缓垂下了头,对着萧郁离,她总是狠不下心肠。 萧郁离却不肯这样放过她,他用手抬起乔木的下巴,纤长的手指缓缓在那张朱唇上抚过。 “阿乔,你欠我的,我会在日后,一样一样地要回来。” “我欠你什么?” “爷正当年华,却把年华都用在了你身上,你说你是不是欠我?而且,当初你做的任务失败了,让天机阁赔了不少银子,你说,你是不是欠我?” 萧郁离的模样,活像话本里的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乔木一愣,什么赔了银子?萧郁离莫不是在诓她? “当初你不是还夸我做得好吗?” “那是怕你心里难受,才瞒着你。”萧郁离戳了戳乔木的额头。 “那也是你心甘情愿的,不是吗?” “是是是,郁离心甘情愿。”萧郁离无奈又宠溺地说道。 为你折了一半的阳寿,亦是我心甘情愿。 “阿乔,在我接过天机阁阁主之位前,师傅曾告诫我:不可动心。” “后来遇见你,救下你,你对我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天机阁的手下。直到你救下我,同你一起的夜里,我睡得很好,我往日说的都是真的,从那一夜起,我发觉了你的不同,你和他们一样,却又不一样。” “我想靠近你,却又害怕靠近你,为了让你能光明正大地离开天机阁,我给你安排了那一次任务,又派了人暗中助你。” “只是,不曾想,中途生了变故,这却差点害了你,在你生死一线时,我才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我想要你,岁岁年年都在我身旁。” “但阿乔,我怕你恨着是公子南的我,于是,我化作了萧郁离,接近你,让你喜欢上我,我想,这多多少少也算我对你的补偿罢。” “皇上并不赞同我娶你之事,于是我便同他做了交易,只要我能尽快找到琉璃的踪迹,就允了我娶你之事。” “而冯宁嫣在这个时候接近我,她告诉我她手中有琉璃的消息,我原本也只是同她虚与委蛇,谁知她却设计了我和你。” “阿乔,得知你死的时候,我恨不得能同你一起死,但阿乔,我不信命,我知道,只要我肯活下去,我会再次见到你。” “阿乔,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长安城里都说平国公是个好夫君,很少有人知道他背信弃义,他在青州遇见了我娘,哄得我娘和他私奔,同我娘拜了堂成了亲,却不肯告诉她真实身份,只是把她安置在一座院子里,随后,见王家势大,又娶了王氏,可怜我娘,临死都不知道此事,还坐着平国公会把她从院子里接出去的美梦,临死都还以为她的夫君只是一个商人。” “阿乔,我和你爹,是不一样的人,我不会扔下你,我有蜜语甜言,也愿意娶你做萧郁离唯一的妻子,如此,你可愿意留下来?” 听完所有,乔木已有几分哽咽之色。 乔木张嘴正欲说话,萧郁离却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害怕听到那句不想听的话。 他喃喃道:“阿乔,你怨我恨我都无妨,留下来,别离开我。” 萧郁离脸上的表情很是落寞,像一支快燃尽了的烛。 乔木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她不知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曾有人为她步步算计,也曾有人,替她挡去倾盆而至的暴雨。 她亦不知晓,她付出的真心,早在很久以前就得到了回应。 她不曾淋雨,那是因着萧郁离替她遮去了所有风霜,心口一疼,她皱了皱眉。 萧郁离的手却抚上了她的眉,温热隔着皮骨,落到心头。 乔木前半生受的伤,刻在骨子里的痛楚,藏在眉梢的风霜,午夜梦回时的怅惘,似乎都在这轻轻的一抚中,失却了踪迹。 萧郁离似欢喜又似愉悦般地叹了一口气。 阿乔,所幸,还有漫长的时光可以用来抚平你所有蹙起的眉头。 分卷阅读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