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分卷阅读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 卷一 麒麟佩 金陵盛夏 洪武五年,燕王朱棣北征,大败扩廓贴木儿于克鲁伦河。 元人仓皇撤离时,屠一十六部河畔游牧,闻突厥拓跋部中儿啼不绝,朱棣循声而寻,得一男婴,起名拓跋锋。 洪武八年,徐天德收兵,途经崆峒山,遇云游老道。 老道邀其对弈,博弈间徐达得千里之外家书:曰其妾临盆,诞一男孩,徐达老来得子,欣喜至极,请老道赐名。 遂得名徐云起。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杀胡惟庸。 洪武十七年,朱元璋杀徐达。 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杀李善长,夷其三族。 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杀周德兴。 洪武二十七年,朱元璋杀颖国公傅友德。 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杀宋国公冯胜,开国六公至此皆亡。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薨。 梅子黄尽,盛夏南京。 舞烟楼大门紧闭,开了偏门,供人进出,小巷里停了辆马车,楼上丝竹频传,间有女子笑语盈盈。 云起略侧过身,从巷后转出,随手掸了掸黑袖上沾的尘,抬首望向二楼。 “……主事再喝杯。” “……小声……莫招了鹰犬……” 云起一脚踹上狭隘巷壁,踏上马车顶棚一跃,攀着舞烟楼那红栏,轻飘飘一个鹘纵翻上二楼,继而躬身,消去冲势,单膝落稳。 顺势抬手,拎住侍卫冠上不住晃动的垂绦,屏息。 云起闪身进房,门楣上刻有“春兰”二字,扫视四周,听脚步声起,便就地一个打滚,躲进床底。 少顷男人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搂着舞烟楼的红牌春兰,嘻嘻哈哈地进来,春兰娇笑道:“主事喝完这杯就回去罢,正治着国丧,万一被锦衣卫的大爷们抓了现成……” “不妨不妨——”男人醉醺醺道:“管他是死了太子还是死了皇上,本官不过是个从六品……来来来,到床上聊……” 那男人“嗳”地出了口长气,搂着春兰便滚在床上。 云起躺在床底,听那床板吱呀吱呀响个不停,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直至那男人办完事,打起了呼噜,云起才心不在焉地一抖袖,甩出一把钢箔般的小刀,看也不看,反手朝床上摸去。 修长五指间透出两寸宽的刀刃,朝那男人脖上轻轻一划,男人登时醒觉,捂着脖子醒转,嗬嗬大叫数声,颈中鲜血狂喷,挣扎着要下床,几番无力,又重重摔在枕上。 床上春兰冷不防被喷了一头血,捂着肚兜坐起,尖叫道:“又是你!何时来的?!” 云起抽身而出,拱着袖子,答道:“你弹琴那会儿。” 春兰匆忙拉了衣服下地,怒道:“你……徐云起!你这月都在老娘床上杀仨人了——!有完没完了还!” 云起抽出一封帖子,扔在桌上,答道:“国丧期间,流连花街柳巷,皇上说见者可杀,我放不得。驾帖抬头还空着,待会兵部的人来认尸了,你把他名儿填上去就是。” 春兰眯起眼,打量云起许久,忽道:“姑奶奶本想灌醉了救他一命来着,这家伙究竟是挡谁的路了?” 云起笑了笑,摆手不言,扔了个小银锭在桌上,道:“女人,莫要多问,钱留着你换床单帐子,这月不来了。” 春兰怒道:“这月都廿八了,再来,老娘还做不做生意了!” 云起吹了声口哨,跃出栏杆,黑色滚金边袍襟于风中一抖,消失无踪。 春兰又等了一会,心想人走远了,酝酿半晌情绪,方破声尖叫道:“杀人拉——!” 云起沿着西直街一路走来,随手扯了树枝,撇来敲去,于偏门入宫,回到锦衣卫住处——门前挂着白纱的红漆小楼。 洪武年间,锦衣卫设八人一队编制,六队轮班,加正副使二名,共五十人。 这五十名身高俱在八尺以上,面容英俊,锦衣华服的侍卫住在大院中,除却值班,便随时听由朱元璋调遣。 时正过午,未轮到班的侍卫刚起床,于院中打了水洗脸,见云起回院,纷纷打招呼。 “副使早。” 云起随口应了,朝抱膝坐在高处檐廊的一名侍卫道:“荣庆!怎还穿飞鱼服?下来将黑服换了。” 那名唤荣庆的侍卫朝云起笑道:“大清早做什么去了,袖上湿了一大滩。” 云起将袖子一甩,在青石砖地上留了道红点子。 荣庆登时蹙眉道:“又杀人了?” 云起不答,反问道:“老跋呢?” 荣庆道:“锅里泡着。” 云起郁闷道:“啥时进去的?” 荣庆哼哼道:“前脚下锅,你后脚就回,火烧得正旺,没半个时辰出不来。” 云起立于原地想了一会,本欲再等,奈何满袖粘血,只得朝那院东小楼行去。 澡堂内蒸汽氤氲,云起脱靴解带,宽了侍卫黑服,将武冠扔到一旁,白色单衣上现出偌大一片紫黑。 拓拔锋背对云起,浸在澡池里半躺着,古铜色满布伤痕的背脊露出水面,拓跋锋冷冷道:“清早寻不见人,原是出去了,一阵血味,杀的谁。” 云起解下白衣,卷了卷,扔到拓跋锋身前,漾出一片淡红,继而跨进热水中,吁了口气,道:“兵部主事,从六品,国丧期间入青楼……” 拓跋锋道:“多少钱?” 云起答道:“十两银子。我好歹等他完了事才下手,死在红牌的小肚皮上,也算不冤。” 拓跋锋侧过头,打量云起,疑道:“谁出手这般阔绰?” 云起道:“主事那职虽小却肥,不知多少人盯着,眼巴巴等着他死的就五六个,合该倒霉。” 拓跋锋道:“把皂角拿了,坐过来,背上沾了血,师兄给你洗洗。” 那时间只闻水声作响,二人都被满池热气熏得呼吸稍促,拓跋锋抱着云起,让他坐在自己腿间,手指在其肩背上揉搓片刻,道:“听者有份。” 云起懒洋洋道:“搓个背要五两银子?” 拓跋锋不答,云起正笑着,忽正色道:“正使大人,烦请手勿乱摸。” 云起正要起身,喉咙瞬间被拓跋锋强健手臂箍住,一口气憋在胸中,抬头望向湿漉漉的天花板。 拓跋锋在云起的耳旁出了口热气,低声道:“还顺路嫖了一把?” 云起肘锤后撞,拓跋锋不避不让,正中肋下,吃痛呻吟一声,松开了云起。 云起咳了几声,答道:“早使了个清光,下回请早。” 拓跋锋笑了起来,随着云起走出澡池,二人站在落地镜前,拓跋锋赤裸的躯体如同一头健美的猎豹,肌肉充满力量与爆发感。云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 起却自顾自地穿上里衣,看也不看他一眼。 拓跋锋修长的手指分开,按着云起的背脊,继而一手环过他的腰,道:“锦衣卫个个带伤,就你皮干肉净。嚣张太过不好,当心挨棍子。” 云起挑衅地看着铜镜中赤身裸体的拓跋锋,扬眉嘲道:“你舍得?”话毕翻指去戳拓跋锋双眼。 拓跋锋松了手来架,云起将那带血侍卫服朝木桶里一扔,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锦衣卫前身为“仪鸾司”,又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洪武元年由朱元璋亲自设立,辖下编制不定,前两任锦衣卫成员极少,却俱是严格筛选,百里挑一,选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武功,文才,仪表,身材四项缺一不可。 宫中锦衣卫职责繁多,既担任朱元璋殿前仪仗队,又听由皇帝直接差遣,往来宫中走动,无须通传,这种官职一向猫腻极多。 朱元璋为止一应公猫儿偷腥,特立规矩,锦衣卫在职期间:一不可入青楼,二不可与后宫妃子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犯此二条者,诛九族。 宫外不干不净的事儿甚多,太祖自然也有他不方便说的考量。 可以理解,万一哪名锦衣卫带了点难言之隐,传给某个后妃,皇上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翻了她的牌子……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三千后宫不定俱要受那隐疾之苦,保不住连朝中大臣、大臣夫人等亦有危险。 索性一干侍卫无论年纪,不得近女色,待得卸任后要嫖要娶,再自己整去,免得事情啰嗦。 这便苦了一应血气方刚的侍卫们,尤以二十岁的指挥正使拓跋锋为首。 一群男人成日住在大院里,除了等待皇帝哪天心血来潮,乱点鸳鸯配个媳妇以外,就没旁的指望了。 当然,拓跋锋也不在乎媳妇。 云起还可将就,毕竟只有十七岁。此刻他袖内揣着一物,换了身干净侍卫服,穿过花园,朝仁德殿去,到得太子书房前便停下脚步。 隔着窗格,隐约见到房内坐着一人,正埋头写着什么。 云起在窗外轻叩三下,道:“皇孙。” 朱允炆抬首道:“云哥儿!” 云起乃是徐达儿子,徐达与朱元璋同辈,长女更嫁予朱棣,论起辈分,朱允炆反该唤其作叔,然而二人年岁相近,云起也就由着朱允文混叫,道:“你要的玩意儿给你买来了。” 朱允炆要去开门,云起却道:“在窗外接了就是。” 朱允炆道:“《忠义水浒传》?” 云起答道:“不识字,不懂你那劳什子水洗船,且看看是这本不。” 朱允炆笑了笑,接过书来一翻,书页暗黄,显是年代久远,正是元末民间说书先生留的抄本。 云起自然识字,只想哄得他高兴,又掏了个小木盒递过,道;“还买了块西域来的水晶片儿,夜里在灯下需透着看,免伤了眼。” 朱允炆骤遇父丧,却是提不起精神,没精打采地朝云起道谢。 云起看在眼中,知其心情不佳,便道:“今儿出去,遇了件乐事,说与你听?” 说毕云起在窗外道:“早上我去舞烟楼抓个兵部主事,那家伙死到临头,还抱着个姑娘哼哧哼哧,翻来滚去……” 朱允炆一听便有了兴头,问道:“抓住了么?” 云起煞有介事道:“难抓得很……且听云哥儿道来,主事脱光了趴在床上……”说着挽袖探手,对着窗格,俩手各伸食中二指动了动,作了俩小人模样,便演示道: “那男的这么滚过来,红牌姑娘又这么压过去……” “一个俩手扯着……另一个又这么……两只脚夹着……” 朱允文被逗得笑了起来。 云起收手回袖,莞尔道:“笑了就好,莫憋着,价成日伤身。这就走了,杂书莫被太傅翻着,哥没空帮你背干系。” 云起正要离去,忽听一人遥遥道:“丧葬未过,何事喧哗?!” 云起暗道不好,忙示意皇孙滚回去藏东西,只见庭廊尽头一人大步走来,头披麻,身着素,斥道:“谁让你来太子书房的?” 那人正是当朝太傅黄子澄,朱允炆遇黄子澄,便如耗子见了猫,吓得房内笔架翻墨砚倒,乒乒乓乓一顿乱响,云起却上前几步,拦于书房外,朝黄子澄拱手笑道:“见过太傅。” 黄子澄年逾三十,形貌清癯,此刻涨红了脸怒斥道:“又是你!锦衣卫无事不得入后宫,国丧期间更需着黑服,徐云起,你现一身华服来见皇孙是何用意!随我去见拓跋锋!” 云起笑道:“太傅息怒,正使轮值,这时间该在殿上,小的正要去替,顺路看看皇孙,不若我与太傅同去?” 黄子澄被将了一军,这等小事,无论如何是不敢闹到朱元璋面前去的,黄子澄又道:“皇孙丧父,如割肉剜骨,恸其心乃人之常情。不悲不恸是不孝也!何用你来操心?副使何在?唤你锦衣卫副使来。” 云起想了想,道:“太不巧了!副使数日前刚卸职,回家相亲去也。” 黄子澄怒道:“休得诓我,新任副使是何人?今日之事,不得善罢,你便与我在此等着,再传人去唤……” 云起诚恳道;“新任副使是……” 黄子澄:“?” 云起:“……我。” 黄子澄:“……” 黄子澄深呼吸数下,正要想话来教训,那时又有几名锦衣卫行过,正是荣庆与三名锦衣卫勾肩搭背,朝云起点头致礼。 “副使好,嘿嘿。” 云起道:“严肃点!” 众锦衣卫不约而同地板起脸,道:“副使好,黑黑黑——” 房内传来朱允炆苦忍着的笑声,云起道:“小的这就滚,太傅一起滚……一起去见皇上?”说毕忙搭着一名侍卫的肩膀溜了。 众侍卫转过回廊方一阵笑,荣庆问道:“啰嗦太傅教训你做甚。” 云起嘲道:“他寂寞了。” 说话间众人到得议事廷,拓跋锋立于廷外,眼望日晷,见云起时色变道:“你……怎不换黑服?” 云起这才醒觉黑服沾了血,洗完未曾晾干,竟穿着飞鱼服便来了,若非拓跋锋守着,入廷便要被当场架出去打死。险些铸成大错,忙问道:“什么时辰?我现回去借一套穿。” 拓跋锋道:“未时,来不及了。”说完将云起拉到柱后隐蔽处,便伸手解自己领扣。 云起立时会意,遂扯开腰带,二人在柱后互换侍卫服。 拓跋锋接过飞鱼服不穿上身,却低头为云起系扣挽黑腰带,又吩咐道:“皇上今儿脸色不好,待会恐怕要动廷杖打言官……你听着……” 云起道:“又要动廷杖?” 拓跋锋道:“太子谥号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 ,不过是增几个字减几个字……有一言官,名唤庄麓,妻小方才托人送了银钱,让掌廷杖那人手中宽点分寸,勿伤到筋骨……” 云起嘲道:“谁收了银钱便找谁去。” 拓跋锋手臂紧了紧,沙着嗓子,略低下头道:“师兄收了银钱。” 云起与拓跋锋沉默对视,拓跋锋身材颀长,更比云起高了半个头,一身单衣白如初雪,衬出古铜色的干净脖颈肌肤。 二人身躯贴在一处,呼吸挨得极近,鼻息交错,彼此嘴唇几乎便要相触。 皮鼓“咚”一声轻响,示意锦衣卫换班,拓跋锋松手,目送云起进了议事廷。 八名锦衣卫步法整齐划一,三步到位,原当值侍卫躬身,转到柱后,沿偏门离去。 云起轻轻呼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立于朱元璋龙案一侧,眼角余光捕捉着朱元璋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须发俱白,双眼浑浊,显是朱标之死亦对其打击甚大。 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令这冷酷无情的君主原形毕露,云起看在眼中,只觉不过是个老态龙钟的垂暮之人罢了。 朱元璋提起笔,于斩诀名单上勾了个圈,继而咳嗽几声。 司监忙捧了帕子递过,并来回轻抚朱元璋的背脊。 殿中直挺挺地跪着两名大臣,一名言官,一名文臣,二人俱脸色森寒,像是早在地下跪了数个时辰,汗水浸湿了官服背脊一大滩,更有涔涔汗珠沿着脸颊滑下,滴于地面。 朱元璋只视而不见,喝了口茶,道:“云起。” 云起心中一凛,答道:“臣在。” 天子廷杖 朱元璋沙着嗓子道:“你较之拓跋锋如何?” 云起先是一愕,而后方明白过来,不敢仓促回应,心内开足马达,飞速思考朱元璋此问的用意。 云起答道:“论统领之能,兵家之谋,勇武悍战,云起俱不及锋。” 朱元璋眯起眼,目光锋利,瞥向廷外,片刻后呵呵笑道:“兵家之谋也不及?只怕未必。”朱元璋干枯的老脸上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论兵家之谋,你是徐达之子……” 云起恰到好处地打断道:“将门亦并非俱是虎子,更何况……” 那一瞬间,云起心念电转,敏锐地捕捉到了朱元璋稍纵即逝的思维痕迹,想籍此话题引出言官错失?还是谈立储?抑或两者皆有? 云起会心一笑,转了话头道:“但论思辨,锋不及我。” 朱元璋笑了起来,道:“思辨有何用?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利,于事无助无补。” 云起微笑道:“辩显于外,乃是小才,不足为傲,云起所倚仗的,乃是查案之能。” 朱元璋满意地缓缓点头,云起道:“锋不擅发现蛛丝马迹,臣能。” 朱元璋道:“思辨显于外,谋智敛于内,朝中言官若悟得此道,当不至于成日纠缠细微末节。取廷杖。” 云起朝殿内另一侧站立的荣庆伸指一点,后者面朝朱元璋躬身。 二人转身相背,迈出六步,步伐整齐,恰恰好行至墙边,各自鞠躬,同时取下置于木架上的廷杖。转身朝殿中走来。 另四名锦衣卫熟练上前,两人架胳膊,两人擒足,将左侧言官于地上牢牢按住。 “皇上!”言官并不挣扎,抬头歇斯底里猛喊道:“我大明虽于草莽起家!然祖宗礼法不可废——!‘和天敬德’四字谥号非贤即圣——!” “皇上饱读诗书,罔顾孔孟之道——!” 言官双眼圆睁,其形可怖至极,不住喘息,吼道:“有何面目见天下治学之人?!皇上千秋万世之后,只恐太子受尽国人唾骂——!皇上!请三思!” 这话听在耳中,就连云起也按捺不住,为此言官捏了把汗,实在无法理解多四个字与少四个字的区别……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多了这四个字,估计四十廷杖跑不掉。 果然,朱元璋道:“庄麓,四十杖。” 庄麓……不错,正是拓跋锋吩咐要下手轻点那人,云起双脚一前一后站定,荣庆眼角余光一瞥,得到信号,二人此起彼伏,开始猛击那言官背脊,庄麓登时发出一声惨叫! 庄麓痛嚎之声缭绕在廷,朱元璋只充耳不闻,继续批那奏折。 四十廷杖打完,庄麓已是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双目神色迷离,口中喃喃不清不楚,反复念着几句什么。 言官股间,大腿,背脊上血沫横飞,身下浸着一大滩血,两名锦衣卫上前将他拖了下去,另两名锦衣卫则取来一块黑布,各分左右,沿着两把廷杖朝下干净利落地一抹,红漆铁杵焕发出崭新光泽。 朱元璋将手中奏折叠起,冷冷道;“方孝孺。” 另一名年轻文臣却是无动于衷,道;“臣在。” 朱元璋道:“你可知罪。” 方孝孺答道:“自古子承父业,臣不知何罪之有。” 朱元璋道:“你之罪乃是管了朕的家事,这奏章可是你的?!” 方孝孺沉声道:“正是臣亲笔所书!” 朱元璋怒道:“都察院御史,六科给事中俱不敢管朕的家事,此便是罪,四十杖!” 行将就木的天子一声怒喝,登时激起猛咳,太监忙上前抚背,云起清醒过来,站定开打。 廷杖一落,预料中的惨叫并未响起,方孝孺咬牙硬抗,云起心内暗嘲傻子……廷杖击人,若人全身紧绷,内伤便越狠;唯有令肌肉放松,方能换得些许皮肉伤,将养数日便好。 方孝孺这下挨完,估计两条腿就废了,云起暗自可惜,然而这名字听起来又甚熟,打到第五下时,云起终于想起此人是谁,登时色变,忙改换步型,并朝荣庆连使眼色。 荣庆未曾抬头,专注地盯着方孝孺背脊,卖力打个不停。 云起哭笑不得,手上轻了力度,以重锤击破鼓之力虚打,声音极响,着力却甚微,依旧是打得满身血,方孝孺斜斜歪在地上,已是昏了过去,当即被锦衣卫架出廷外。 云起叹息不已,读书人果是不经打。 那一下午朱元璋再无话。云起站到鼓声起,便与荣庆并肩回了院中。 云起一只脚高曲,踩在条凳上,接过荣庆盛来的饭扒拉,边道:“你眼睛怎这般不好使……” 荣庆哭笑不得道:“先前看你并着靴,便以为那读书人打得,我怎知?” 云起道:“罢了,打了就打了,你知道么?‘天下之事,常发于至微,而终为大患’便是他写的。方孝孺是宋濂的登科弟子,写得一手好文章。” 荣庆一头雾水状,朝云起碗中挟来菜道:“没听过,写这劳什子,难怪被打。” 云起笑了起来,自顾自道: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 “你打重,我打轻,拖了下去,不知是怎生个光景。” 荣庆忽地想到二人使力不均,这大才子指不定回去就要单脚瘸着,蹦蹦跳跳,当即一口饭喷了出来,大笑道:“我那几下打得甚狠,该是瘸了。” 云起打趣道:“不还有一只脚么,才子大可以飞腿踢人。”继而与荣庆相视大笑。 二人吃了饭,正要各自回房时,云起却不见拓跋锋,回房见自己沾了血的侍卫服没了,料想是拓跋锋取去穿,倒也不介意。 等了片刻,直至掌灯那会,忽听院外来了一小太监,尖着嗓子道:“皇上传锦衣卫指挥副使徐云起——” 云起蹙眉不知发生了何事,临时补班也该侍卫来传,怎会命太监来? 云起跟着出院,朝那小太监手中塞了一小锭银子,道:“小兄弟,皇上传我何事?” 那小太监阴笑打量云起,拉着他的手,道:“有人于背后嚼舌根呢,副使千万得仔细着答话。” 云起登觉惊惧,难不成是杀兵部主事败露?受贿可是大罪!那瞬间骇得说不出话来,心中飞速想了十几条脱罪之法,但转念一想不对,拓跋锋定不会出卖他,心内安稳不少,惴惴行至殿上,见黄子澄拢袖立于殿中,朱允炆两眼通红,站于龙案一旁。 拓跋锋站得笔直如同桩子,身穿云起的那身侍卫服,袖上仍湿着一片,其身材略高些许,衣服上身,稍有不合,手腕突兀地露出一小截。 拓跋锋朝着云起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云起避开拓跋锋视线,松了口气,行过礼,微笑着抬头,望向朱允炆。 朱元璋道:“徐云起,你既会查案,朕命你助黄太傅查清:何人将此杂书带入宫内,交予允炆杂书。私自携物进宫,乃是大罪。” 书上叠着两片碎裂的水晶片。 云起笑道:“皇孙,臣且问一句,这书是何人胆大包天,藏着进宫交予你的?” 朱允炆忍忿不答,片刻后低下头去。 云起道:“臣请借阅此书。” 朱元璋点了点头,太监捧着书与水晶片交到云起手中,云起略一沉吟,只接了书。 朱元璋道:“拿回去,三日内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云起随手翻了翻崭新的书页,笑道:“臣已破案。” 朱元璋从奏折中抬起头,目光森寒。 云起哗啦一抖那书,微笑道:“臣请问太傅,此书从何处寻得?” 黄子澄冷冷道:“皇孙书房。” 云起道:“那便是了,皇孙定是今日得的此书。” 殿内肃静,云起缓缓道:“书房乃是最易被翻到之地,太傅于书房教习皇孙功课,从早到晚,无暇休息,带到书房去做甚?” “要读杂书,也须藏于寝殿之中,枕席之下,据此推测,此书新得,一页亦未曾看过,便已开始功课,遂不得不慌张藏好,以至露了马脚。” “只需唤来今日功课开始前,进书房之人,一问便知。” 黄子澄道:“‘一页亦未曾看过’又是从何得知?” 云起拈起扉页一角,朝向灯光抖了抖,道:“新书粘纸,翻阅不易,必先沾了舌中津液,将其推开。” “然而,此书连着开卷数页俱无指印。定是方得了书,还未看时太傅便赶到。” 云起合上书,看了黄子澄一眼,道:“太傅到书房那会,谁正与皇孙相见?” 黄子澄浑未料到云起不打自招,怒道:“自然是你徐云起!还会有谁?!” 云起双手捧着书交还,道:“那便是臣犯的错,再无他人,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朱元璋哈哈大笑,将书摔在金案上,眯起眼,打量云起片刻,点了点头。继而冷冷道:“四十廷杖。” 朱元璋道:“允炆,将你的书拿回去。” 黄子澄蹙眉,道:“陛下!” 朱元璋道;“退下罢。” 拓跋锋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取来廷杖,云起倒也光棍,朝朱允炆略一颔首,示意无妨,便即跪下,面向朱元璋。 云起目光直视金案下的那双龙靴,靴头金龙张牙舞爪。 拓跋锋双足一前一后站定,拈了拈三十斤重的纯钢廷杖,沉劲于肘,反手一抡。 廷杖一端于空中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 朱允炆肩头一抽,闭上了双眼。 是夜,月越宫墙,锦衣卫院中,副使房。 云起赤身趴在榻上,背脊,臀部,大腿,股间伤痕累累。 拓跋锋一手端着药碟,以手指调开,刺鼻的黑乎乎的药膏在指间摩挲,继而摸上云起的背。 云起抽了口气,呻吟道:“老跋……你手指头糙得很!换……荣庆!” 拓跋锋放下药碟,转身离去,少顷不见唤荣庆来,却又一阵风般地进了云起房间。 拓跋锋右手往左手上戴着一只丝绸手套,道:“下好离手,你知道皇上想立朱允炆为储?猜的?今日四十杖,来日便是万户侯的情分……” 云起怒道:“没这念头!” 拓跋锋看了云起一会,点了点头,坐到床边,继续为云起涂药。 拓跋锋摸上云起背脊那瞬间,云起纵声痛喊,难受至极。 拓跋锋道:“这是西域来的蚕丝手套,还痛么?” 云起怒不可遏,许久后道:“你竟是真打!” 拓跋锋嘲道:“我以为你让我真打。” 云起既悲又怒:“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拓跋锋手上不停,低声说了句话,吐字模糊不清。 云起痛得神智迷糊,断断续续道:“说什么……突厥话?” 拓跋锋不答,专心致志地摸着云起,那药膏显是灵方,骤涂上时如针刺般难耐,然而过得片刻,却是清凉止痛,治外伤十分有效。 云起眼皮渐重,昏昏欲睡,拓跋锋涂完药,那宽大手掌摸到云起肩后,顺着颈侧享受地来回抚摸。 蚕丝手套光滑无比,云起依稀能感觉到那层丝绸与皮肤相触的质感,甚至能感觉到拓跋锋隔着薄薄一层手套,掌纹间传来的温度。 拓跋锋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在云起脖颈处反复摩挲。拇指更不断揉搓他的耳垂。 云起被摸得面红耳赤,下身硬了起来,抵在草席上,道:“你做什么。” 拓跋锋摸了摸云起的脸,饶有趣味道:“侧过身,让我看看。” 云起道:“滚!” 拓跋锋道:“你今天被架着一路拖回院里,膝盖磨破了皮,还须上药。” 云起满脸通红,此刻无论如何不能侧身,旋道:“不用了。” 拓跋锋上前要助云起翻身,手腕伸进云起颈下,却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云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 起怒道:“老跋!” 拓跋锋扯了薄被,轻轻盖在云起身上,转身出门。 云起意识恍惚,临睡前听见房外传来淙淙水声,他知道那是拓跋锋在洗他们的衣服。 院内万籁俱寂,一轮皎月照于只着单衣的拓跋锋身上,更显洁白如雪。 拓跋锋洗干净侍卫服晾好,摘了手套,搬来一张矮凳,狼狗般坐于云起床前,手按着地面,前后摇晃半晌,想了又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袋中装着几两碎银。 拓跋锋把小袋塞进云起枕下,仔细掖好。 云起依旧趴着不动,清秀的脸侧贴在软枕上,面朝拓跋锋,呼吸均匀,睡熟了。 拓跋锋面无表情,伸手去摸云起的嘴唇,过得半晌,索性解开单衣,赤着上身,爬上床去,学着云起那么趴下,转过头,脸挨得极近,呼吸交错之间,面对面地便睡了。 少年鞍马 骄阳如火,不久前浇过一次水的青石砖地被烤得滚烫。 大院西北角落,一颗高大的梧桐树屹立,蝉鸣声阵阵。 屋檐的阴凉下,云起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屈起脚,坐于竹椅上,手里捧着个青瓷碗,喝着冰镇酸梅汤。 穿堂风吹来,梧桐叶习习飒飒,蝉噪俱停。 两个孩子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扒在树枝上,朝树下不屑地撇嘴;另一个则仰头,怒气冲冲地大叫——十年前,七岁的云起与十岁的拓跋锋。 小云起扮了个鬼脸道:“有种你上来啊——!” 小拓跋锋叫唤道:“别闹了!下来!” 小云起无赖道:“不下。” 小拓跋锋道:“我给师父求情过了!他不打你!” 小云起一脚不住晃悠晃悠,道:“不信——师父要轮毛竹板子揍死我的!” 小拓跋锋扯了上衣,煞有介事地光着膀子,露出后颈正中出纹着的一只野狼,仰头“呜——”地嚎了一会。 小拓跋锋一振肩膀,拉好上衣,道:“下来!师兄作保,他不揍你!” 小云起想了想,道:“为嘛?你跟师父怎生说的?” 小拓跋锋不答,片刻后踢了大梧桐树一脚,大树被踢得微微摇晃,小云起扒着枝杈,一个抓不稳摔了下来。 小拓跋锋转身将小云起接住,抓着他的手,把他拖走了。 “师哥替你挨板子……不许再乱跑了……” “哎呀呀……” 俩小孩声音渐远,云起忍不住笑了起来,将瓷碗放在一旁,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哎哟喂——!娘啊!” 云起背后伤口杵正了竹椅靠背,登时痛得寻死觅活的 拓跋锋一阵风似地从院外进来,道:“怎?” 云起泪汪汪道:“没事。” 拓跋锋疑惑地看了片刻,行到云起面前,道:“酸梅汤哪来的?” 说毕躬身,端起云起手旁那碗冰镇酸梅汤,数口猛灌,显是渴得很了。 云起打量拓跋锋,只见拓跋锋一身汗湿淋淋,背上渍了一滩白印。两鬓发丝贴于脸侧。云起随口答道:“我姐夫着人送来的,弟兄们分了点吃,仓库里还存着一块,去给你取了来?” 拓跋锋喝完冰汤,舔了舔嘴唇,道:“免了。”低下身,在云起脖颈旁蹭了蹭。 云起道:“莫成日尽占老子便宜!” 说着忙不迭地避让,拓跋锋的嘴唇印在耳畔,颇有点奇异的冰凉触感,拓跋锋一触即离,转身去打了井水,舀出喝了几大口,云起道:“做什么去了?” 拓跋锋以湿袖抹了把汗,两手扶着井栏,躬身望着烈日地下,出了会神方道:“你背上伤好了?” 云起得意洋洋道:“让你打这般狠,现该用上我的时候,伤还没好,你待怎的?” 拓跋锋难得地笑了起来,答道:“还痛不?师兄给你陪不是了。” 拓跋锋转头道:“去换飞鱼服,陪我查个事儿。” 云起转身入房,随口道:“什么大事得劳动指挥正使去查?不穿黑服,待会那话痨太傅见了又得嚼舌根……” 拓跋锋漫不经心道:“有我对付着,换就是,绣春刀不用带。皇上吩咐,查城外一处村镇,夜半有人走失之事。” 云起道:“皇上还管抓人贩子?” 拓跋锋道:“那处小镇,正在通向皇陵的路上。” 云起道:“太子灵枢还未出去?” 拓跋锋缓慢地摇了摇头,宫门处早已备下马车,拓跋锋顾及云起伤势,不敢骑马,二人乘车出了南京城,少顷到得一处田野上,拓跋锋将云起小心扶了下来。 过午后,绿油油的庄稼被晒得无精打采,耷拉在田埂外,远处依稀有几间农家,鸡犬相鸣,拓跋锋道:“方才我已来过一次,问了几家人,没个头绪……” 云起跟在拓跋锋身后,问道:“这处唤何村?”继而反手抽出他腰间绣春刀,沿路劈砍,放倒高麦。 拓跋锋拨开麦子,在前头开路:“李家村,半月前一夜,乌云蔽月,村中有人听到声响,便起身查看。” 拓跋锋又制止道:“别砍庄稼,乡下人种点口粮不容易。” 云起嘲道:“人命关天,还在乎几株麦子?” 拓跋锋道:“当心划了手!先出门来看那人,不到一会便没了,又有人陆陆续续,举着火把来寻,寻了半夜,不见踪影、” 走了片刻,云起把绣春刀交予拓跋锋,二人立于田野正中。 拓跋锋道:“翌日村民见此处……” 他连刀带鞘一指,云起见到麦田分开一条被压得歪歪斜斜的路,通向西北面。 “把人拖走了?”云起狐疑道。 拓跋锋点了点头,又道:“方才我到那山坡上查了许久,未见异状。” 云起站着想了一会,道:“去村里打桶水来。” 拓跋锋依言照做,提着水桶,避开云起来接那手,道:“你说就是。” 云起随手指了一处道:“泼半桶。” 一桶水泼在那处,浸了一汪。 云起又指二人脚下,道:“剩的泼这处。” 倾于彼此中间的另外半桶水浸入了地面,被吸得干干净净。 拓跋锋抛了水桶,转身奔去取来锄头,回来后埋头开挖。 云起笑着退了几步,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念了这许多兵书,怎不学以致用?” 拓跋锋嘴角露出一抹服气的微笑,片刻后挖出一具男子的尸体,遂蹲下检查。 “无刀伤剑伤。”拓跋锋道。 云起道:“翻过来看看后脑勺。” “钝器。”拓跋锋下了结论道:“一锤击毙,脑浆流出。” 云起道:“凿碑用的锤,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 不应出现在村子里,让亲属来领尸体……” 拓跋锋抛开锄头,以衣袖帮云起擦了脸上汗水,二人在炙阳下站了半晌,云起脸上被晒出一道红痕,沿着鼻梁横过眼下。 拓跋锋问道:“搜村?” 云起道:“只有我们俩,怎么搜?” 拓跋锋打算回去传官差,却被云起拉住,云起笑道:“不忙,先四处问问,谁与这人有仇?” 拓跋锋唤来村长,云起自于空荡荡的晒谷场上坐着。那死去男子妻儿跪在尸旁,哭得呼天抢地,村民们见尸首寻得,于场外围了一圈,指指点点。 拓跋锋询问村长,村长道:“官爷,这人唤李喜儿,是本村人士,前几日与村中王虎起了争执,原是因争几分田地,未想竟是干下这人命勾当!” 听到此处,云起便遥遥喊道:“去他家后院看看。” 拓跋锋喊道:“王虎几天前逃了!” 云起道:“去就是,看何处有苍蝇。” 拓跋锋去了片刻,手中提着一把石锤过来,锤头处仍沾了不少血迹,道:“就是它了。” 云起道:“凿子呢?” 拓跋锋愣住了,蹙眉摇头道:“未曾见到。” 凶杀一案至此,似乎便真相大白,村长前去报官,少顷城内官差来了,接手案件,并发出缉捕令,见云起与拓跋锋在,俱是大惊上前。 锦衣卫地位超然,凌驾全国捕快之上,那数名官差不识天子座前红人,见云起一身锦服悠闲纳凉,拓跋锋则身穿黑服,汗流浃背站在一侧,便不住上前拍云起马屁,“官爷”“官爷”地叫得殷勤。 云起莞尔道:“案子破了,这便走罢。” 拓跋锋仍一手提着石锤,护着云起上车去,回返京城,云起哭笑不得道:“呆了么?还带着这物做甚?” 云起接过,要扔下车去,拓跋锋却道:“等等。” 拓跋锋忽道:“此案未结。” 云起蹙眉道:“结了。” 拓跋锋道:“未结。” 云起道:“我说结了就结了!” 拓跋锋手指钳住云起耳朵,云起呼痛避让,拓跋锋嘲道:“听师兄的,我说未结就未结。” 马车停在小巷内,巷中有一石铺,上书大字“玉”。 锦衣卫站在石铺门口,云起忍不住道:“还有什么可查的?村庄仇杀,尸首找到了,证据也有了……” 话未说完,石铺内冲出一名男人。 男人背后飞出一个铜脚盆,乒乓大响,老板娘双手叉腰,追到巷口,尖叫道:“耙耳朵!回家把你母老虎收拾了再来找老娘!” 那男人纳妾被拒,夹着尾巴离开小巷,云起不禁捧腹大笑。 “耙耳朵是啥?”云起莞尔道。 拓跋锋解释道:“耳根子软,惧内。” 云起笑得打跌,拓跋锋微笑道:“你在巷口等我。” 拓跋锋提那石锤上前,老板娘是个寡妇,见拓跋锋这等英朗侍卫,忙将其迎进店内。 云起随处逛了逛,见巷子口坐着个老人,老人抱个大木匣,面前坐了五六名孩童,不禁好奇心起,便踱上前去。 那老人怀里箱子,乃是沿丝绸之路传来的新奇物事,名唤“西洋镜”。盒中置以彩图,以手拉扯,透着镜看去五彩缤纷,配以绘声绘色的解说,却是讲述牛郎织女之事。 “……后来王母娘娘把那牛郎、织女分隔银河两岸。”老人笑着朝孩童们道:“到七夕那晚上,喜鹊搭桥……” 故事不知听过多少次,西洋镜却是见得少,云起被木匣吸引住,只微笑不语,拓跋锋问完事,从玉店内转出,双手拿着从店内买的两枚玉佩。 玉佩分“麒、麟”二型,分为两半,彼此嵌合,各有挂绳,正是男子腰坠。拓跋锋手里不住掂量,眼里却看着云起。 云起嘴角微翘,看西洋镜看得不亦乐乎,拓跋锋看云起却也看得出了神。 少顷云起转过头,拓跋锋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玉佩收进怀里。 云起道:“买什么东西?” 拓跋锋道:“没有,问出来了。” 说着拓跋锋抬手捏了捏自己耳朵,把耳朵捏扁,又放直。 云起莫名其妙道;“问出何事?” 拓跋锋与云起并肩走出小巷,认真道:“你虽聪明,却不懂揣测圣意。” 云起啼笑皆非道:“是是是,你最懂圣意。” 拓跋锋自嘲道:“狗的嗅觉原比人要灵敏些。皇上让我来查案,定有深意,当不会是一场仇杀如此简单。” 云起嗤之以鼻,侧头打量拓跋锋片刻,道:“收钱了?这黑锅想朝谁头上扣,说罢,我帮你造个伪证来得轻松,也免得到处乱跑。” 拓跋锋怒道:“莫乱说话!我从不收贿。” 云起“哟”了一声,道:“上回谁拿了言官三两银子……” 拓跋锋道:“说没拿你信不?不过是看他家小可怜,在大院外巴巴跪了两个时辰。” 云起道:“那你怎说……” 拓跋锋道:“不说收了钱你会手下留情?” “没收钱?枕头下碎银子哪来的?” “官禄。” 这下云起尴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在拓跋锋背后不住做鬼脸,少顷二人到了京城户部,无人敢拦,门卫忙去通报尚书。 拓跋锋进了大厅,让云起在尚书大椅上坐定,拾了支笔,朝门口铜锣甩去,“当”一声。 “锦衣卫指挥正使拓跋锋,副使徐云起查案!”拓跋锋朗声道。 户部上下人等登时骇得不轻,上到尚书,下到主事,近百人蜂拥而出,黑压压于厅外跪了一地。 户部尚书张远两脚打颤,不知何事招来了锦衣卫,仿佛见到白骨成山,血流如海的诏狱在朝自己招手,一个站立不稳,索性也跟着跪下。 “两位……大人,所来何事?” 云起笑道:“各位大人请起,无须行此大礼的嘛。” 拓跋锋道:“城外李家村户籍本子拿来,查个人。” 张远拣回一条命,亲自以百米短跑之速冲进典籍室,又冲了回来,双手捧着户籍本恭恭敬敬呈上。 云起漫不经心翻了翻,道:“今儿过节么?” 拓跋锋对尚书视而不见,答道:“七夕,夜里去吃点什么?” 张远忙笑道:“七夕节,小的家里设席,两位大人查完案,可愿赏脸到家中喝杯水酒……” 云起道:“去师父那儿罢。” 拓跋锋点了点头。 张远当着上百部属的面讨了个没趣,然而脸皮厚比宫墙,赔笑道:“那是自然,正副使乃是蒋大人得意门生……” 张远赞叹道:“尊师重教,念旧呐!”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 云起拍马屁的话平素也不知听了多少,只作耳边风,翻到名簿最后一页,蹙眉道:“没有?” 拓跋锋伸手去取名簿。 云起一手按着,道:“不用看了,没有王虎这人。”继而陷入沉思中。 张远讶道:“好本事!李家村二十五年,上千人名,徐大人这么一翻,便过目不忘……” 地下站着那数百户部官员纷纷交头接耳,齐声赞叹。 “闭嘴!”云起与拓跋锋不约而同斥道。 众官员噤若寒蝉。 云起眯起双眼,脑中飞速思考,此刻他终于发现不妥了。 等了许久,不听云起吭声,拓跋锋心有灵犀,朝张远道:“去将京城名簿取来。” 云起拍案而起道:“拓跋锋!洪武建朝二十五年,近五百万个名字,你要老子呕血而亡吗?!” 为老不尊 小乖乖——哪里跑——” 蒋瓛(hun)正与数名小妾捉迷藏,上任锦衣卫正使,权倾朝野的老不修以一块黑布蒙眼,在花园中跑到西,又跑到东。 三名小妾闪来避去,咯咯娇笑:“来抓我呀——来抓我——” 蒋瓛嗷嗷大叫,脸上皱纹如绽放的鲜花。 蒋瓛凌空一个鱼跃,搂住一人的腰,哈哈大笑:“抓住喽,小乖乖,香一个!” 蒋瓛忽觉不妥,臂中抱着那人掂了掂,甚重。侧过头,表情十分狐疑,探手摸了摸前胸,平板;蒋瓛吓得不轻,扯下眼罩,一张清秀的脸映入眼帘。 云起顺势倚在蒋瓛怀中,面无表情道:“师父,好久不见。” “哈哈哈!”云起笑得气喘,忙躬身远远逃开。 “小兔崽子!做什么来了!过节也不让师父清静!”蒋瓛吹胡子瞪眼道。 拓跋锋瞬间破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过节来看你。” 蒋瓛为老不尊那模样被俩徒儿撞破,煞是尴尬,老脸一红,瓮声瓮气道:“现看过了,你俩凑一对,自寻快活去,莫指望坑我老人家一顿吃。” 说归说,蒋瓛仍是吩咐府内下人摆了筵席,掌灯时招呼拓跋锋与云起入座。 “师娘好。” 拓跋锋与云起起身致礼,姗姗而来的蒋瓛夫人忙笑着让座,道:“到底是徒儿们有心。” 蒋夫人为二人斟了酒,笑道:“状元红后劲甚大,云起瞧着点儿,莫让你师父多喝了。”说毕便离席,留蒋瓛、徐云起与拓跋锋三师徒自斟自饮。 “唔——”蒋瓛点了点头,拓跋锋端酒道:“近半年未曾来了,敬师父一杯。” 蒋瓛道:“罢了,七夕节,你二人跟我一老头子客气甚,来来,喝就是。” 云起笑道:“师父,我待会回去还得查案,喝不得酒,以茶代一杯。” 蒋瓛不问是何案,瞪着云起道:“查什么案,过节不喝酒,还有这等道理?” 拓跋锋忙道:“我替云起喝。” 蒋瓛这才作罢,道:“那锋儿替他喝了。” 蒋瓛干了杯,“啊”一声,打个激灵,道:“你二人新官上任,做得如何?” 拓跋锋想了想,将那朝廷中事说了个大概,交代到方孝孺一事,蒋瓛有所触动,道:“此事云儿做得是,方家乃是读书人的种子,不可太狠呐,来,喝。” 拓跋锋与蒋瓛推杯换盏,拓跋锋来一杯,喝两杯,不多时状元红便去了一大坛,终于不胜酒力,昏昏沉沉醉倒。 蒋瓛却是喝得红光满面,正酣时见大徒儿不胜酒力,又拍腿狠嘲了一番,方放过拓跋锋。 席终,蒋瓛进了书房,睁着一双微醉的眼,问道:“查的何案?” 云起莞尔道:“师父原是想……先将师兄灌醉了再问不成?” 蒋瓛挥了挥手,道:“那截木头听了也是白听,灌醉了省事。” 云起笑着把今日所查之事认真道来,并未遗漏丝毫细节,就连巷内悍妇驱夫之事亦老实交代。 蒋瓛闭上眼听了个大概,坐于木椅上微微摇晃,道:“户部无那人名头?” “是。”云起恭敬道:“夜里我本想与师兄再去李家村查一次,但师兄醉得不成样子……” 蒋瓛点了点头,道:“唔,你自个去不得。” 蒋瓛捋须道:“皇上派的案子……其中定有蹊跷,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险些便把此案结了。” 云起躬身道:“幸好师兄知道轻重,锦衣卫的担子落我一人身上,原是不成。” 蒋瓛道:“以你二人性子,正值互嵌互补,你这人太也自大,离不得锋儿一时三刻。” 云起线索断了,只想来请教蒋瓛,不料又被数落一顿,只得尴尬道:“师父说得是,师父英明。” 蒋瓛满意道:“这是自然,否则为师如何举你任副使一职?” 云起笑着拢袖,不再吭声。 蒋瓛理清来龙去脉,道:“挥锤之人,是一击毙命,还是数锤击破死者脑壳?” 云起心头登时一凛,犹如拨得雾开见月明,答道:“一击毙命!” 蒋瓛微笑道;“膂力高强,准头无误。可能曾是兵勇,亦有可能是石匠,铁匠。” 云起点头道:“对,石铁匠惯于抡锤。” 蒋瓛慢条斯理道:“伤势如何?可看得出是横击,侧击还是……” 云起恍然大悟道:“伤在后脑勺,而非头顶!” 蒋瓛呵呵笑道:“既是如此,当不会是匠人,铁匠石匠用锤时俱是由上至下……唯一的可能是……” 云起热泪盈眶,激动道:“当兵的!王虎定是当兵的!师父你太英明了!我去兵部查名册!” 蒋瓛道:“慢。城中成制军如此多,人名如海,你如何查?” 云起道:“多花点时辰也就……” 蒋瓛眯起眼,道:“还是这般冒失?” 云起茫然不解,蒋瓛却道:“明日你再去兵部,从数年前在外征战,近年还京之军查起如何?” 云起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氛,点了点头,蒋瓛道:“去罢,若是为师猜得不错,此案定是大案。” 云起自知再问亦无法问出什么来,此刻对蒋瓛这老不修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撩起前襟跪下,磕了个头,便即告退。 拓跋锋喝得烂醉,鼻梁在云起脖颈上蹭来蹭去,脚步东一踩,西一岔,一臂搭着云起肩膀,踉跄着走向皇宫。 “老头子偏心……”拓跋锋不满道,继而发起酒疯,平地一个斜斜站定,耍了式醉拳,喊道:“老头子偏心!” 云起笑得肚疼,安慰道:“老头子疼我便是疼你,一样的道理……你还吃师弟的醋了?” “嗯……”拓跋锋点了点头,扒在云起身上,让他拖着回去。 拓跋锋满身酒气,又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 碎碎念道:“摸师兄耳朵……” “?”云起莫名其妙。 拓跋锋摇摇晃晃,抓了云起的手,去捏自己耳朵,又捏了捏云起耳朵,道:“软不软……” “……” 云起哭笑不得,点头道:“软,软耳朵。” 两人跌跌撞撞,回了大院,云起方舒了口气,道:“吃饭不干活的,来接你们正使!” 七夕纳凉之夜,银汉横亘于天,流萤四散于地。 锦衣卫们俱歇了班,数十名小伙子各自坐在大院中,三五成群,吵吵闹闹,人手一把扑荧扇,彼此喧哗,聊得不亦乐乎,正是“轻罗小扇扑流萤,卧看牵牛织女星”夏夜光景。 众侍卫一见云起与拓跋锋归家,俱忍不住齐齐哄笑,上前来接。 “累死老子了。”云起吩咐道:“搭俩椅子一处,让他在外面躺一会儿,灌了风好醒酒,别搬上床闷着,仔细闷吐了。” “上哪去了?喝得烂醉,也不给弟兄们带两坛回来。”一锦衣卫拍了拍青罗扇,甩手旋给云起,云起抬手接了,脱去外袍,只不住抖那薄衣,扇凉捐风,道:“嗨!老头子家的酒喝不得,多亏老跋挡了几杯,不然今儿晚上别想回来。” 众侍卫又是一阵揶揄,云起自坐了张椅,让拓跋锋坐在自己身旁,拓跋锋嘴唇,鼻梁不住磨蹭,被云起拍了一耳刮子,脑袋便耷拉下去,枕在云起大腿上,咕哝几句突厥语,闭上双眼。 院中到处都是乘凉的竹椅,又有矮竹茶几上摆着夏季瓜果,偌大一个院内无灯无烛,锦衣卫们以竹篾,薄宣糊了无数小笼,抓了萤火虫困着,四处俱是飞舞荧火,照得满园通明。 是时萤火缭绕于拓跋锋脸畔,拓跋锋睡得正酣,被乱星般的瑶光映着英俊面容,云起一扇拍去,暗光四旋。 借着那微弱光点,云起看清扇上两行题诗,笑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张勤,你未过门那小媳妇儿制的扇?这女孩儿字倒是挺美。” 那名唤张勤的锦衣卫只笑不答,打趣道:“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云起会心一笑道,看着院内侍卫们,心想七夕之夜,皇城中俱是成双成对,一群英俊小伙在此聚首不得人知,放出宫去不知得闹出多少女儿愁,女儿乐来。 偏生锦衣卫又不得乱走,进了宫,便得规矩呆着,应了那牛郎织女,天各一方之景,也真是造孽。 夏风习习吹过,梧桐树下萤光飘飞,直看得云起心旷神怡: “今年七夕过得舒坦,也不下雨。有啥果子吃的来点?乐啥,对打油诗呢你们?” 荣庆笑着挽了袖子,于屋檐下翻拣,埋头道;“今儿有人封了好礼进宫,只备下两份,一份呈皇上,一份便送咱这大院里来了……” 云起笑道:“我没听错罢,谁家公子爷这么大派头?” 荣庆拾掇半晌,端了个玉碗过来,放在云起手旁茶几上。碗内盛了半碗冰,冰上堆满晶莹果肉。 云起惊道:“荔枝?!” 荣庆道:“你那王爷姐夫,傍晚着人送了二十筐,我见你与老跋没回,便自做主,分与弟兄们先吃了,只留得两筐。” 云起唏嘘道:“吃就是,都托我的口福啊,惦记着。” 众侍卫哄笑道:“那是自然。” 云起馋虫起了,也不顾洗手,便去抓了来吃,拓跋锋抽了抽鼻子,醒了。 拓跋锋迷迷糊糊道:“也给师兄吃点,什么果子?” “狗鼻子咋这般灵呢?”云起笑道,随手喂了几颗给拓跋锋,又吩咐道:“荣庆,你现封一筐,外面寻个小太监,捧了给皇孙送去。” 荣庆道:“仁德殿遣人来寻你一晚上了,三番五次打听着,你约了皇孙不曾?” 云起答道:“没约,那待会有人来了,再顺路捎去就是。来来!都凑过来,一同乐呵。” 侍卫们笑着搬了竹椅,围到一处,众人或吃水果,或饮清茶,闲聊数句,荣庆攀了枝木芙蓉,道:“传花玩,到谁手里,须得应个景,说说那小时候青梅竹马的事,成不?” 侍卫们纷纷叫好,便设了闹席,拍起竹几,花在少年郎手中传来传去。 停在手中时,那得了花的侍卫,便饶有趣味讲述起少年情事,时而引得众人轰笑,喝彩,时而博得几声唏嘘。 锦衣卫选的俱是官家少爷、将门子弟;十三岁入蒋瓛麾下,习武四至五年。 当朝十三少年大有谈婚论嫁之辈,对情之一道,亦是早窥。谈来谈去,无非是哪家的小姐知书识礼,善吟诗作对,通古博今之事。 又有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女红刺绣之巧方是正经,于是被五六人运足内力,纸扇拍来拍去,成一滚球。 少顷那花传到云起手中,声便停了。 云起道:“我自小便是孤儿,送进宫里来呆着,哪有甚青梅竹马……莫趁机作弄老子,换人换人!” 众人大声喧哗不依,又有人道:“老跋呢?你二人坐在一处,让他说让他说。” 拓跋锋醉醺醺道:“嗯……竹马成双。” 云起挥扇赶人道:“没醒酒呢,休要听他胡诌。” 众侍卫笑个不停,云起想了想,莞尔道:“青梅没有,竹马倒是天天混骑,可惜俱是兄弟情分,不应景儿。” 拓跋锋耳朵动了动,睁开醉得发红的双眼,道:“有啥情分都说说。那果子好吃,再给我吃个。” 云起喂了拓跋锋一颗荔枝,将微凉的手搭在其阵阵发热的耳上,道:“当年我与老跋在皇宫校场里习武,一小孩儿成日便在场外呆呆望着,你们猜那是谁?” 众人问道;“谁?” 云起神神秘秘道:“那年我六岁,老跋九岁,小孩儿五岁。” 拓跋锋闭上双眼,极轻地叹了口气。 “老跋瞧着那小孩儿不顺眼,成日欺负他。”云起悠然道。 众人揶揄道:“老跋吃味呢。” 云起道:“尽瞎说,九岁懂甚吃味。” 张勤好奇道:“宫里小孩,能是谁?” 云起扇子一戳,笑道:“喏,来了。” 朱允炆头戴夜明珠冠,身穿淡紫锦服,手里提着个琉璃盏,盏内烛光忽闪,身后跟着个小太监,进了大院来,吁道:“云哥儿,可算等到你回来了。” 皇孙到锦衣卫院中来尚是头一遭,众侍卫慌忙起身见礼,各自回房换飞鱼服,云起却笑道:“不妨,大伙自寻方便就是,不须换衣服了。”又朝朱允炆道:“身上挂着个大秤砣,就不起来行礼了,料想皇孙也是不见怪的。” 朱允炆笑了起来,将琉璃盏交予贴身太监,吩咐其退了出去,一抖前襟在椅上坐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 下,满院锦衣卫告罪散去,纷纷上楼,扒在栏旁,好奇望向院中,不知皇孙前来作何事。 朱允炆展开折扇随手摇了摇,道:“云哥儿杖伤好点了么?”正说话间,却与枕在云起腿上的拓跋锋双眼对上,只觉那目光中有股野兽的暴戾之气,竟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拓跋锋闭上眼,漠然道;“皇孙费心,锋已治妥当了。” 云起道:“今夜出宫玩了?”说着端了瓷碗递过,道:“燕王送的荔枝,待会教人捧了你带回仁德殿吃去,这有冰镇的先用着…” 话未完,朱允炆却是小孩心性,欢呼一声道:“荔枝!”遂也不在意那吃剩的荔枝,接过来便朝嘴里送。 云起啼笑皆非,心想朱棣满皇宫只送了两处,也实在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朱允炆边吃边道:“不让出宫,来此处也是瞒着太傅,正有话对你说,云哥儿。” 云起只笑不语,拓跋锋冷哼一声。 朱允炆未察觉,笑道:“记得前年七夕不?” 云起笑答道:“自然记得,你闷得无趣,要出宫玩,扮了个小太监,我肩膀抗着你,从御花园那处爬了出去……被宫门守卫追了半个南京……” 朱允炆目中颇有笑意,道:“你骑马带着我。” 云起道:“嗯,本忠狗骑术了得,把他们绕得晕了头,怎突然想起这事?” 朱允炆笑了笑,将那空瓷碗放到一旁,道:“忽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还有六岁时,被七堂哥揍的一次呢?” 云起道:“哪叫被揍,明着是揍人。” 朱允炆笑得前仰后合,道:“你在御花园里给我掏了只蛐蛐,我拿着去寻七堂哥斗,七堂哥那人烂赌品,输了赖账,还把我的蛐蛐给踩死了。” 云起想了想,接口道:“你便与他打将起来,一人打不过,我应声来助拳,他扯上你,你又扯上我,他又唤了贴身的小厮们扯来扯去……越打越多,滚雪球般闹个没了,最后十来个人,俱被罚足一晌午的跪。还是我姐说的情,皇上才饶了。” 朱允炆会心一笑道:“正是。” 院内二楼高处,红栏后围了不少侍卫,三三两两倚栏交谈,却都是心不在焉,竖着耳朵听着院内云起与皇孙的八卦事。 朱允炆扫了一眼,亦有点尴尬,便收了折扇。 云起见其要走,便吩咐道:“荣庆!取荔枝来,送皇孙回去!” 朱允炆忙摆手道:“不劳烦大哥们了,交予门外那小太监,我自回去就是。” 云起答道:“成,秤砣还挂身上呢,不送你了,竹几上虫灯提一盏去,夜间挂帐子里看着玩罢。” 朱允炆去提那灯,转身时静了片刻,云起道:“我倒是忘了,你巴巴跑来,有啥乐事说与我听?” 朱允炆像是犹豫半晌,而后答道:“云哥儿,待我来日当了皇帝,定不会亏待于你。” 瞬间满院俱静,交头接耳的侍卫们噤声,屏息望向院中云起与朱允炆。 云起背上满是冷汗,低声道:“允炆……储君还未立,不管你听别人说了什么,此话切记不可乱说,你的情分,我心里念着就是。” 云起想了想,又道:“皇上是否立你为储,此事本无关你我之情,莫太在意旁的事。” 朱允炆笑着转身,手里提着萤火虫灯,道:“成,我知道了,你早点歇息。” 云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待得朱允炆走后,拓跋锋方冷笑数声爬起,摇摇晃晃地一脚踹开门,扑回自己房内,侍卫皆散,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云起醒得早,推门出院那时,见院中站了一地人。 除六名值班侍卫外,四十二名锦衣卫竟是全数到场。 云起一头雾水道:“怎么着?要群殴不成?” 荣庆笑道:“打赏打赏!云哥儿!将你私房钱取来散予弟兄们罢,留着也无用了。” 荣庆抱拳,作揖,四十一名锦衣卫齐齐躬身。 荣庆道:“恭喜副使,今日早朝,皇上册立皇太孙为储君,诏告天下!” 兵部斗殴 拓跋锋大清早便出宫,不知去了何处。 云起吃过早饭,身上伤势未尽痊,值班自轮不到他,于是百无聊赖,做做活动,帮助消化——数钱。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数来数去,云起柜内已有八十两银子,数完自己的,不太满足,开始数拓跋锋的存款。 “喏,给你。”小拓跋锋被打得鼻青脸肿,掏出一个装了银钱的口袋,塞到小云起手里。 小云起担忧地问道:“痛么?” 小拓跋锋得意地笑了笑,道:“这下看谁还敢赌输混赖。” 小云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挠了挠头道:“你忍着痛,我去把钱藏好。” 正副使的钱财锁在一处,云起也忘了是何时的规矩。 红漆柜只配一把钥匙,平日由云起收着。每月发俸时,拓跋锋领到钱,交给云起,云起再把钱锁进柜内,分开两边放好。 一五……拓跋锋只有四两银子,云起哭笑不得,将自己的私房钱匀了点过去,方锁上柜门。 “真没收贿?”云起自言自语道。 他蹲在柜前想了想,朝窗外张望一眼,开始翻检拓跋锋衣物。动作轻脚迅手,显是做贼已久,什么东西放在何位,云起熟得不能再熟。 窃笑着翻了半天,床尾折得整整齐齐的飞鱼服下,“当啷”一声掉出两枚青色玉佩。 云起蹙眉,捡起那玉佩,把它们并在一处。 麒、麟二兽,翘首依偎,牢牢嵌合,翻过背面,各刻三字: 天不老,情难绝。 “谁家姑娘送的?”云起低声道。 无数场景在脑中飞速倒退,最终定格于小巷内,玉店门口,巧笑如花的老板娘。 云起微有点惆怅,要将玉佩塞回去,忽又改变了主意,遂打开红漆柜,把它扔进柜内最深处,发出一声脆响,继而砰地摔上柜门,恹恹走到廊前坐下。 十岁的小拓跋锋刚与成年侍卫们打过一场烂架,拖着鼻血,却似是十分舒坦。 小拓跋锋一脚屈起,架在井栏上。两手将小云起抱在身前。 小云起晃当晃当,骑于他另一只大腿上,仔细检视他脸上的淤青,朝一片青梧叶上舔了舔,反手“啪”一声,将树叶贴上小拓跋锋的熊猫眼。 “哎哟!轻点!”小拓跋锋怒道。 小云起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刚那会可担心死我了,师哥真能打。” 小拓跋锋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云起道:“下次打不过得跑啊,别管我了。被打死一个,总比死俩的好。” 小拓跋锋不置可否,而后漠然道:“相依为命,死不了你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 。” “麻烦了!” 云起叹了口气,一阵惶急的大喊把他从回忆中惊醒。 荣庆匆忙奔进院里,吼道:“老跋与人打起来了,快喊弟兄们去照应着!” 荣庆一喊惊动了院中侍卫,众人纷纷出房,各个捋袖吼道:“那还得了!老虎头上拍苍蝇,谁敢打锦衣卫!?” 登时便有人回房去提刀,要跟着荣庆云起前去找晦气。 云起道:“怎么了?先说清楚!” 荣庆气喘吁吁道:“老跋清早出了宫,带着张勤去兵部查个名儿。” 云起一听便知,兵部官吏见锦衣卫是得恭敬侍候着,然而往来兵部之人,却大都各个手握兵权,更有不少是上过沙场,见过杀戮的军人,平日本就与锦衣卫互看不顺眼。 拓跋锋该是踢到铁板了。 云起忙回房换衣,啼笑皆非道:“怎不喊我就去了?昨夜与他说那会还半睡半醒……原是装醉来着。” 荣庆急得很,道:“你还笑!兵部半点不通融,张勤那臭脾气倔得很,一来二去,吵得拉不开,便打起来了。老跋护着张勤,让他回宫里来找人……” 荣庆取来绣春刀,云起却道:“不带刀,我自去就是。” 荣庆见云起有主意,便不再坚持,云起匆匆走出院中,见站了一地人,吩咐道:“你们都回去。”又问荣庆:“张勤性子爆,老跋怎也不劝着?” 荣庆道:“说甚突厥野……” 云起道:“打住,明白了。骂老跋那厮唤何名?” 荣庆打了个寒颤,道:“许慕达。” 云起点了点头,认真吩咐道:“除今儿当值,谁都不许离了院里。待会我俩回家见谁不在,棍棒伺候,明白么?” 旋不待侍卫们应答,便匆匆走了。 云起边朝兵部门口赶,边暗叹时运不济,飞来横祸;拓跋锋昨夜似是心情不佳,清早未唤云起,便随点了张勤陪同,二人前去兵部查人。 张勤乃是官家子弟,入锦衣卫已久,平素纵是独自出宫亦横着走,此刻有拓跋锋领着,狗仗狼势,更是肆无忌惮。 事实证明,横着走不是个好习惯,尤其容易撞墙,比如说这一次。 那率先还手之人名唤许慕达,本是镇守边防远将,年前才换了防归京,正闲闲无事做,隔三岔五到兵部磨嘴皮子,想谋个好差事,消息不灵,未知锦衣卫跋扈。 偏生当日兵部尚书迟来半时辰,左侍郎便坐于厅内,许慕达喝茶闲聊,正唏嘘朝中鹰犬之祸时,鹰犬头头就来了。 拓跋锋一至,侍郎便即噤声,言道兵部书卷乃是枢密,须由尚书亲笔写了条子,方可调阅。遂先招呼拓跋锋与张勤稍候片刻。 成日只听官员恭候锦衣卫,哪有锦衣卫等人的道理? 许慕达常年戍守边疆,颇瞧不起锦衣卫,带兵之人悍气十足,言语间又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张勤听在耳旁,一言不合,吵将起来。 拓跋锋只冷冷旁观,不作回应。 许慕达不知其小命已丢去半条,只以为拓跋锋胆小怕事,愈发恶毒,直嘲至新听来的突厥野狗一词,那左侍郎瞬间色变。张勤已怒不可遏,操起椅子便要打。 于是大到侍郎,小到主事忙纷纷上前拉架,然而兵部官员大都在军中服过役,又俱痛恨锦衣卫一职,各个拉起偏架。 不多时,局势演变为数十人群殴张勤与拓跋锋两人。 许慕达尚不觉借刀杀人之计,只逾发嚣张起来。拓跋锋见势头不好,忙护着张勤退出兵部,令其前去讨援兵。 云起打了个呵欠,见拓跋锋立于兵部大门外,道:“没伤着罢。” 拓跋锋静得可怕,一句话也不说,眼中神色阴冷。一手握着拳,不住颤抖。 云起只见过拓跋锋流露出两次这种目光,心中一凛,知其极力忍耐,几乎要抽刀进去杀人。忙上前握着拓跋锋的手,并肩进了兵部。 云起微笑垂首,站于兵部大门,依足礼数,请门房前去通报。 “许大人威武!” “许大人不惧鹰犬,胆气可嘉!” 兵部官员们真挚无比,齐声赞叹,拇指成林,泪光如海,众星拱月般将许慕达供在中间。 所有人的想法如出一辙——趁着此人即将被凌迟碎剐,诛灭九族前多看几眼,来日也可与子孙炫耀。 许慕达前一刻驱走恶狗,得意洋洋,博了个满堂彩,不住谦让时……忽听门房来报,锦衣卫指挥副使徐云起来访。 刚赶走一只,又来一只?! 许慕达猖狂道:“各位大人在此稍候,许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就与鹰犬前去面觐皇上,将理说开,出一口恶气!” 众官员诺诺,许慕达捋了袖子便匆匆出厅去。 众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主事忽觉不对,道:“徐云起……可是天德将军送进宫里……当差的小公子,燕王的内弟?” 厅中肃静,片刻后左侍郎惨叫一声:“不好!快将许大人拉回来!” 徐云起:徐达儿子,燕王朱棣小舅子,当朝太子朱允炆宠物狗,锦衣卫副使。 全南京只要是个官,就知徐云起为朱允炆背了多少黑锅,挨了多少罚,今日早朝皇上才诏告天下,立皇孙为储,徐云起若是在兵部里掉了根冷艳高贵的羽毛,大家只怕就得抱着一起死了!!! 话说许慕达趾高气昂地冲出,背后跟了一群扯胳膊拉腿,苦苦哀求的兵部官员,云起对许慕达视而不见,拱手,谦笑道:“各位叔伯前辈好。” 许慕达愣住了,众人忙迎出厅外,道:“徐世侄……哎呀徐世侄……” 拓跋锋冷哼一声。 “拓拔大人……哎呀拓拔大人……” 众官又上前忙不迭地朝拓跋锋赔罪,云起拱手为礼,翩翩然入内,笑道:“好久未曾来兵部了,上回来还是三岁那时……摆设也没变么?” 那话自是信口胡诌,三岁小孩儿记得什么了,许慕达反被晾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云起与拓跋锋被簇进厅内,实在想不通为何人情冷暖,官爷们何以在一瞬间都变了脸? 许慕达不知云起何许人也,一口气出不来,正要撩事时,云起与拓跋锋坐定,便听兵部门房大声通报:“尚书大人到——!” 云起刚坐下忙又起身来迎,只见尚书齐廓岩与一人携手进了兵部,齐廓岩一见飞鱼服,登时心内先打了个寒颤,每日上朝,自认得徐云起,忙道: “未知徐世侄早候于此,廓岩今日来迟,还请恕罪则个。” 云起只道:“不妨,不过是查件小事。”一面笑着让座,目光却驻于齐廓岩身后那人脸上。 与兵部尚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 书同来之人,正是蓝玉。 蓝玉乃是朱元璋麾下一员猛将,开平王常遇春内弟,论领军之能,除徐达,常遇春外明代开国大将无人出其右,数年前更于捕鱼儿海大败北元残军。 蓝玉一生在外征战多年,军功甚厚,朱元璋以“卫青”“李靖”比之,可见此人待遇之隆。 云起在蓝玉面前不敢造次,规矩执后辈礼道:“徐云起见过蓝叔。” 排起辈分,蓝玉与徐达同辈,云起唤一声叔并非谄媚,蓝玉见云起几分面熟,爽朗大笑道:“原是徐家小子!一身锦衣华服,本将军险些便认不出了!” 云起一扫众人,见许慕达早已不知所踪,料想是见风头不对撤了,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再寻他晦气不迟,遂说明来意,道:“想借兵籍簿查几个人名。” 众官为许慕达默哀三十秒后各自散去,齐廓岩颇为难道:“徐世侄,不瞒你说,京中兵籍簿要调阅可以;然而调防手札,名表等物,无圣上御旨,锦衣卫却是看不得。” 云起心中一凛,从而联想到蒋瓛所言,莫非还京换防之军真有猫腻?若当真如此,蓝玉在侧,要查起来便真是麻烦了。 不料蓝玉却道:“哎,这是哪里话!廓岩去将四军名表拿来,让徐世侄拿回去翻看便是。” 尚书吓得面如土色,蓝玉大声道:“锦衣卫公干,自是奉了皇上御旨,有何不可?毒日头下,又要世侄回宫跑一趟,于心何安?!” 云起这下更是疑惑,观齐廓岩与蓝玉二人,却实在不像串通作伪,只觉云里雾里,想不通蹊跷。 一直缄默的拓跋锋开口道:“无须带回去,在此借阅一两个时辰便可。” 蓝玉眯起眼,来回打量拓跋锋,道:“你是蒋瓛大徒弟?” 拓跋锋微一颔首,与蓝玉对视。 蓝玉虽是粗人,服饰却极为考究,一身黑蟒绣服更衬得这虎背熊腰的猛将英伟不凡。 武官多是浓眉朗目,眼中流露出习武之人的明亮真气,隐隐是一介武功高手的风范,与拓跋锋一比,竟是将其比了下去。 齐廓岩无计,只得亲自去取了名册来,那册上尽是蝇头小字,写满人名,百名一页,百页一本,每本记万人之名,摞在一处,足有厚厚四十本。 蓝玉笑道:“捧回去捧回去……一时三刻,哪看得完?!” 云起笑答道:“听闻蓝叔军中十五万人,名儿都记得,谁是谁,从未对错过号?”口中聊天,却已伸手取过本名册,翻开。 蓝玉喝了口茶,答道:“嗨,蓝叔粗人,没这本事,记得百户长,千户长,如此千余人也就算了。” 云起又揶揄道:“若叫错,又或是逃兵化名,又该如何?” 蓝玉哈哈大笑,答道:“如何化名?入军一如城中落户,俱需户籍纸,何人何地出生,起名为何,都有户官印鉴,一清二楚。” 云起饶有趣味道:“军中人数众多,重名又该怎办?” 蓝玉摇头莞尔,显是从未想过此问题,云起手上不停,说话间已堪堪翻完一本,齐廓岩素知云起本事,倒不甚讶异。 蓝玉却是看得直了眼,不平道:“云起有这等本事,一心二用不论,更过目不忘,为何只担个副职?!” 云起笑了起来,眼中一目十行,随口答道:“云起就这点本事拿得出手,让蓝叔见笑了……” 蓝玉却道:“不成,明日待我面觐皇上,此等人才,岂能只当个副使?” 齐廓岩心内不住哀叹,今日也不知招了哪路太岁,这下算是把拓跋锋得罪光了。 云起能否升任正使不说,只怕拓跋锋一回去便要拿兵部开刀。 未料拓跋锋忍俊不禁道:“锋比之云起,自是拍马莫及。徐副使生性懒怠,不爱管事,家师方令我担个跑腿。” 蓝玉大大咧咧,恃功倨傲,说话口无遮拦,现方知拓跋锋原是正使,拓跋锋那直率所言更令其大增好感,又打趣道:“你是正使?看你模样,显也是个血性人,才与谁打过架?” 拓跋锋未答,蓝玉像是发觉了什么,又道:“你双眼较深,鼻作鹰钩,鼻梁颧骨甚高,不是中原人?” 拓跋锋答道:“我是突厥人。当年燕王远征,北元人仓皇撤离,屠尽我部众,燕王寻得我……” 云起微一诧异,将手按在名册上,手指恰恰点着一处,转头笑道:“你是我姐夫抱回来的?” 拓跋锋与云起视线一触即分,偏离了极小的一个角度,落在一个人名上,拓跋锋点了点头。 云起挠了挠头,把名册翻回封面,笑道:“我倒是从未听你说过。” 拓跋锋看清封面那领军人之名,赫然正是蓝玉。 云起接着翻了下去,正要寻话来说,蓝玉又道:“何事劳动正副指挥使亲自来查?” 拓跋锋漠然道:“凶杀。” 蓝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道:“军中成日私殴私斗,死的多了去,若都似你这般查,只不知要查到何日方作罢。” 这话也说得的? 云起心中哭笑不得,看来这大将军确是毫无心计,只得尴尬道:“如今是太平年代,蓝叔说笑了。” 蓝玉大大咧咧道:“嘿,太平年代,太平得一时,便将你蓝叔我调回京城关着……” 云起峻容道:“蓝世叔!” 拓跋锋吸了口气。 云起笑道:“姐夫常念着你,上回还听他说来着,空了我在京中设个席?你俩聚聚?当年你带他出征那会儿……” 蓝玉粗声道:“罢了!你姐夫那人我不待见,一肚子坏水!” “……” 云起热脸贴了冷屁股,只想把书狠狠摔在蓝玉身上,拓跋锋忍不住大笑起来,蓝玉跟着呵呵笑了几声,大手一挥,道:的 “你小子倒是机灵得紧,对我脾气,当年中山王照应得多,奈何早死……” 云起道:“葬在老家钟离。” 蓝玉唏嘘几声后,又道:“得空须去祭祭,你有何事办不成,到七胡同府里来寻蓝叔就是。” 云起点了点头,将最后一本名册规矩放好,又道:“既是如此,便谢过大将军了。” 蓝玉却道:“自徐天德、常遇春死后,本朝再无大将军。” 云起拓跋锋听到此话,肃然起敬。 云起笑道:“看完了,未寻到人,再想法子去,耽搁了蓝叔与尚书这许多时间,真是对不住了。待我查完案子,得空便去拜访蓝叔。” 蓝玉起身,道不急在一时,与兵部尚书一路,亲自将两名锦衣卫送到门口,方转身入内。 不知不觉,已是午后时分,夏季天如孩儿脸,说变就变,两人刚踏出兵部,天顶便是轰雷一道,乌云卷来,大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2 雨倾盆而下,哗哗作响。 拓跋锋未来得及与云起交换意见,骤然被淋了满身,忙护着他寻那避雨之处,站在一处屋檐下,只听“咕”一声轻响。 拓跋锋道:“饿了?” 云起仍沉在思索中,拓跋锋拍了拍云起肩膀,再问一次,云起方回过神,笑道:“刚吃了早饭,便给你收拾烂摊子来了,你说饿不?” 拓跋锋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道;“师哥也饿了,先寻一处,填饱肚子再作计较。” 云起从屋檐下朝外张望,见道旁行人神色匆匆,淋得落汤鸡一般,笑道:“朝城西跑?过了九梁街,有间杜胖面馆……你带我在那馆子里吃过……” 拓跋锋道:“几岁的事了,还记得这般清楚。” 云起道:“成,我去了,你跟着……” “你伤刚好,莫淋雨了!”拓跋锋喊道,云起已一躬身,跑进了雨里,拓跋锋只得大步遥遥追上,一前一后,朝面馆冲刺而去。 闻风而逃 小云起惴惴跟在小拓跋锋背后,报告道:“师哥,今儿我饿得不行了,吃你一个饼。” “哪来的饼?” “皇孙吃饭时藏了俩,分咱一人一个,我把你那个也吃了。” 小拓跋锋神秘地“嘘”了一声,抬袖子掸了掸小云起嘴上的饼渣,左右张望,拉着他,二人蹲在御花园假山后。 拓跋锋随手拾了根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道:“方才师哥看到个事儿。” 小云起道:“啥事?” 小拓跋锋道:“路过清婉殿,听到女人叫……扒在窗户上看了一会,皇上在打贵妃,还趴在她身上一动一动……” 小云起傻乎乎道:“咋打她?贵妃不是大美人儿么?” 小拓跋锋呸了一声,道:“不是那种打!”随手扔了树枝,伸手来按小云起。 “这么样,俩脚夹着。把衣服脱了个精光……” 小云起十分茫然,被小拓跋锋推躺假山后的草地上,小拓跋锋“嗯”“嗯”地凑上来亲了一会,小云起兀自好笑,道:“这哪是打架。皇上是在疼她!” 小拓跋锋兀自顾着吻云起的唇,含糊道:“嗯,师哥疼你。” 小云起道:“不对,怎压着我,我不是女人!” 小拓跋锋道:“你压我。”说着翻过身,一动不动躺在草地上,道:“趴师哥身上。” 小云起似懂非懂地趴了上去,小拓跋锋又道:“侧着点。” 小云起枕着小拓跋锋的手臂,小拓跋锋又把他搂在身前,让他枕在自己胸口上,两人屈起脚,抱在一处。 御花园天空中清空万里,白云朵朵。 小云起忽道:“不对!这样还是把我当女人呢!” 小朱允炆转过假山,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啊、啊……云哥……” 拓跋锋略有不悦道:“看什么?” “没看什么。”云起暗自好笑,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经。 小二点头哈腰地端上两大碗牛肉面。拓跋锋取筷子,分筷子——云起挟了小半面条到拓跋锋碗里;拓跋锋把自己碗中薄牛肉挟给云起。 二人习以为常地互换面与肉,各自拌了拌海碗里面条,埋头开吃。 牛肉切得纸般薄,在昏暗的油灯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面汤上泛了一层红油,散出葱花的清香。 面馆外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在南京的上空呼啸。 雨天无客,小二擦了空桌子,坐在柜台后愣愣看着云起,准备打烊。 拓跋锋先吃完,放了筷子,静静看着云起,片刻后低声问道:“你说,蓝玉知道这事不?” 云起满意地喝完一大碗汤,身上热乎乎的,抬袖抹嘴,唇上泛着诱人的红润,笑答道:“八成不知,否则也不会让我看名册。” 拓跋锋点了点头,云起又道:“线索到这里又断了,回去问老头子?” 拓跋锋答道:“不用,现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待雨停后再去李家村。小二!你打烊罢,借张凳坐。” 拓跋锋付了面钱,搬来一张条凳,与云起并肩坐在屋檐下。 雷霆于天顶奔腾而过,地面绽放出千万朵碎白的水花。 拓跋锋问道:“老头子……最开始怎说?” 云起茫然道:“他说这定是件大案。我就想不通了,蓝玉将军麾下一个士兵,能牵涉到多大的案?” 拓跋锋道:“你莫忘了,是谁吩咐下来的。” 又一道炸雷,将雨中行人的脸映得苍白。 云起蹙眉道:“是皇上要……借机杀谁?” 拓跋锋不置答,云起道:“容我整理一下思路。” “首先,城外死了个李喜儿,被一个叫王虎的人杀了,皇上知道后,让我们调查。问题是出在,皇上怎么知道的?” 拓跋锋道:“先不想这个。” 云起又道:“成,先不想,这个叫王虎的人,是个士兵,而且是从蓝玉的军队中退伍,回了李家村过日子。” “这与蓝玉有多大关系?士兵已解甲归田,已不受他管。就算给他扣个帽子,也须是在他麾下时……” 拓跋锋忽道:“李家村之人姓李,并非王虎家乡。” 云起猛地醒觉,道:“那么田地争执也不该有,本就不是他的家,争甚田?” 拓跋锋点了点头,道:“除此以外,唯一的可能是……” 云起颤声道:“王虎不知在做何事,兴许是被死者撞破,而后杀人灭口……我们得回去查,该是漏过搜他的家了。” 拓跋锋见雨势稍小,遂道:“走罢。蹊跷便在他家中,若能搜出什么来,便是栽赃,我猜多半是栽赃。” 云起一想便知,王虎如有同党,此刻该将旧屋内之物收拾得干净。若再翻出来,便是有人给蓝玉栽赃了。 云起忙跟上拓跋锋,在其身后匆匆道:“李家村是太子出殡时的必经之路,通往南京皇陵……” 云起停下了脚步。 拓跋锋在小雨中转身,点头道:“我猜皇上想给蓝玉扣个造反的帽子。” 云起颤声道:“师兄,你忘了毛骧是怎么死的?当年胡惟庸一案,由他亲手查出,近万人落得满门抄斩!” “皇上只得杀毛骧以平众怒……这案不能再查下去了!恐怕牵连太大,听我的,转交刑部!” 拓跋锋道:“相依……死不了你。”继而不顾云起,自朝城外行去。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跑。 “你去何处!”拓跋锋在雨中大喊。 云起不答,拓跋锋追了几步,在水中站定,想了片刻,喊道:“云起,莫瞎跑!跟师兄走!” 云起大步飞奔,溅起无数水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3 花,黑锦靴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下,甩一把袖,冲进了那间熟悉的小楼。 云起提起门上铜环一通猛拍,黑木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师娘!”云起气喘吁吁道:“夜里还来叨扰,实在不过意……” 蒋夫人披着斗笠,手中提着牛皮灯笼,嫣然一笑道:“进来罢,徒弟儿。老蒋坐家里等你一天了。” 云起接过姜汤,仰脖喝了几口,蒋瓛坐于椅上,沉声道:“查出来了?” 云起点了点头,道:“师兄去城外了,师父!这案子查不得!明天须转刑部,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俩不过是锦衣卫,要真的告发蓝玉谋反,姑且不论有无此事,成山成海那征北军,整个朝廷上下,还不得把我们给砍了?!” 蒋瓛朝夫人道:“你唤个人,到城门处走一趟,见拓跋锋回京,让他别进宫,到府里来。” 蒋夫人点头去了,蒋瓛道:“云起,你唯恐自己成了毛骧?” 云起不答,蒋瓛道:“你出身显赫,来日皇太孙登基,你前途无量,如今担个副使,不过是让你学学,待得能独挑大梁之时,你便是正使。” 云起道:“那师兄呢?!师兄无依无靠,又是突厥血统,万一闹大了不好收场,第一个被踢出来背黑锅的定是他!你怎不帮师兄想想?!” 蒋瓛冷笑道:“锋儿不查谁去查?你道他是背的何人黑锅?” 云起喝了姜汤,只觉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说完这句后,蒋瓛便沉默不语,闭上双眼,师徒二人对着一炭炉静坐。 半晌后,云起忽又道:“师父,我想好了……” “闭嘴!”蒋瓛冷冷斥道。 过得半夜,雨又转大,蒋家侍卫终于截住回京的拓跋锋。 拓跋锋手提一个大包袱,落汤鸡一般地进了前厅,见云起与蒋瓛在一处,不甚讶异,显是早已猜到。 拓跋锋将包袱置于桌上,抱拳见过蒋瓛。 “查出来了?”云起不安问道。 拓跋锋朝揭开包袱,内置数十把利弩,弩上淬了剧毒。 拓跋锋淡淡道:的 “王虎房内,床下有一秘道,循秘道朝村外半里处,地底埋了不少火药。大雨下已尽湿,再引不燃。” “还搜出一封信。” 拓跋锋抖开被浸湿的信纸,双手将信奉于蒋瓛,蒋瓛捋须看了片刻,道:“此乃蓝玉密令此人的谋反信,让其于太子出殡之时,以毒箭射杀皇上与皇孙。” 拓跋锋略一点头,道:“火药若过早埋设,恐天雨,是以先挖秘道,待得时近扶灵,再予填埋……多半死者便是窥到此事,遭到王虎杀人灭口。” 蒋瓛又道:“观此十余把弩箭,该有同党。” 拓跋锋答道:“同党……不知有何人。” 蒋瓛嘲道:“不知是谁?云起,告诉他。” 云起不答,蒋瓛怒道:“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云起过了好一会方道:“李家村那些村民……都可视为同党,你该拖几个壮年男子一并杀了,弃在房中,留待明日早朝时,让刑部来查,如此便可坐实……唉。” 拓跋锋道:“你早该同去,本就离了你不成。原来把局设于李家村,村民是这么用的,记下了。” 蒋瓛道:“罢了,如今还差一物。”云起与拓跋锋俱不明就里,蒋瓛又道:“婉儿,房里取块木牌。”说毕提笔蘸墨,云起忙上前伺候笔墨。 蒋夫人手持一印刀,一块木牌,坐到桌侧,蒋瓛绘了个图样,吩咐道:“照着刻。” 蒋夫人嫁予这第二任锦衣卫指挥使前,便是南京金店中巧手匠娘,一把锐刀使得出神入化,厅外只闻哗哗雨声。 蒋夫人哼着小曲儿,矜持微笑,手起刀落,不多时竟是刻出一面军中腰牌。 大明洪武威扬七军检校司:王虎。 刻上军名后,蒋瓛又吩咐道:“上三层清漆,湿泥封了,置火中烘烤,烤完用朱砂与墨调开,牌子背后抹个血印。” 蒋夫人应声去了,云起心内打了个寒颤。 过得半个时辰,蒋夫人臂上挽着一套多年前,蒋瓛穿过的飞鱼服,又将腰牌亲手放在桌上的包袱顶端。 蒋夫人抖开飞鱼服,柔声笑道:“谁穿?” 云起已烘得干了些许,拓跋锋却依旧是一身湿淋淋,取过云起喝剩的半碗姜汤灌下,道:“我穿,现便入宫面圣。”说毕上前去接。 蒋夫人却避了开去,笑道:“逗你们玩儿呢。” 蒋瓛重重地出了口气,起身,张开双臂。 蒋夫人将那侍卫飞鱼服为蒋瓛穿好。 云起与拓跋锋色变,同声道:“师父!” 蒋瓛道:“老了——!云儿如今可安心了?师父亲自为你俩走一遭。” 蒋夫人一面为蒋瓛系腰带,一面低声道:“太子早薨,皇上脾气颇有点蹊跷,老爷须得当心着回话。” 蒋瓛道:“三任锦衣卫正使,以我老蒋侍圣最久,自不至于说错了话。” 蒋夫人笑道:“不过白提醒着,早点回来,进宫眼珠子仔细着,别乱瞥。” 蒋瓛点了点头,着拓跋锋提着包袱,府外马车早已备下,一师二徒,乘上马车,过了午门。 电光撕破夜幕,雷霆万顷,大雨倾盆。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八日,四大案中牵连最广,死伤者最多的蓝玉案即将定案。 马车中的三个人身上,决定了无数人的性命与未来。 御书房中仍是灯火通明。 蒋瓛道:“你二人回院里侯旨,物证皆在,不用进去了。” 拓跋锋与云起知道蒋瓛定有话要与朱元璋说,便各自躬身。 蒋瓛又吩咐道:“歇足了精神,明日早朝时,锋儿排的轮值要改,你二人须一同上朝,分侍左右。” 拓跋锋恭敬应了,二人这才告退,蒋瓛接过那包袱,便进了御书房。 云起疲惫无比,穿过大半个皇宫,回到侍卫院,解了禁足令,众侍卫方纷纷七嘴八舌,一拥而出,询问不休。 云起道:“张勤呢?” 有人笑答:“房里歇着呢。” 云起道:“我看看去,明儿得临时换值,谁想睡懒觉的,自个给老跋说。” 云起径自进了张勤房,张勤伤势倒不甚重,额上涂了点药,坐在床上,手里只拿着那扑荧扇翻来覆去地看。 张勤见云起归来,忙起身道:“他娘的……” 云起笑了起来,道;“睡就是。” 张勤道:“没遭打罢,老子风风火火回来,等在宫门前,本要唤弟兄们一同上,抄了他兵部,赶着进院里,你就走了……” 云起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懂么?” 张勤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4 忿忿道:“没找他们晦气?” 云起神秘兮兮道:“我自有办法,不急在这时,你等着瞧就是,到时让你捋袖子上。先歇着罢,过几日事儿便发了。” 张勤道:“那成,打架别忘了我啊。” 云起嗯嗯几声,转身离去,带上了房门,见庭廊外站着拓跋锋。 拓跋锋道:“张勤没怎生受折腾,兵部那群人也不敢下狠手。” 云起点头:“你说皇上若是存心要诬蓝玉谋反,明儿朝廷上闹将起来,压不住,须几个人架他?” 拓跋锋答道:“我已排了班,你、我,荣庆三人身手最好,早朝时,廷里站十二人,殿外守十二人,午门前再留十二人照应。” 云起疲惫交加,打了个呵欠道:“成,那我先睡去。” 拓跋锋道:“睡甚睡,淋了一场雨,洗洗,莫受了风寒。”说毕也不顾云起挣扎,箍了他脖子便径拖走了。 澡堂内蒸汽升腾,氤氲一片,窗外大雨哗哗地下着。 云起脱光衣物,蹲坐在一张矮凳上,背对拓跋锋。 拓跋锋以毛巾浸满热水,双膝触地,跪在云起身后,仔细地擦拭着他的伤口。 “老头子偏心得很”云起道。 拓跋锋聚精会神地擦着,接口道:“早与你说过。” 云起叹了口气。 静了片刻,云起忽问:“要是皇孙登基,让我当正使……怎办?” 拓跋锋莫名其妙道:“不怎办。问这作甚?” 云起道:“你呢?” 拓跋锋答道:“我当副使就是。锦衣卫做得了一辈子?老头子那年纪,半夜还得入宫,累不累。换了我,告老后便走得远远的,与……”拓跋锋打住了话头。 云起心中一动,道:“与谁。” 拓跋锋漠然道:“与你,你去不?大漠上,克鲁伦河……放牧。” 云起嘲道:“话头转得够快,可惜马脚早露了出来,与谁?” 拓跋锋饶有趣味道;“只怕你这财迷,官痴,不愿去。” “马脚?”拓跋锋说着,伸手环过云起的腰,拉着他贴在自己身前,以大腿不住摩挲云起腰际。 云起面红耳赤道:“正使,烦请手勿乱摸。看上哪家姑娘了?待我带弟兄们陪你抢亲去?” 拓跋锋把云起抱在身前,低声道:“叫师哥。” 云起哭笑不得道:“师兄大人……手勿……乱摸。” 拓跋锋低声道:“叫‘师哥’,小时唤的那句。” 云起兀自挣扎,拓跋锋一手紧紧箍着云起,道:“与你。” 云起想了想道:“我替你存了好些银子,来日给你娶媳妇,现有四十四两……” 拓跋锋不答,把下巴享受地搁在云起的肩膀上,嗅了嗅他的脖颈,道:“不娶媳妇,你收着罢。” 云起微一错愕,拓跋锋的声线低而沉厚,道:“转过来。” 云起略侧过头,凝视拓跋锋,其深眸如同浸了水的棕色琥珀。英俊,瘦削的脸上带着大漠男儿的英气。 他的鼻梁高挺,与云起相抵,唇的弧度犹如戈壁,坚硬转折,干净的脖颈上尽是热气蒸出来的细密汗珠。 拓跋锋低声道:“师哥疼你。”继而闭上双眼,吻了上来。 瞬间,云起心头像被一只猎豹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他随着那一触,闭上眼。 拓跋锋的吻生涩而笨拙,他在云起嘴唇上来回摩挲,却不知吸吮;他以强健修长的手臂抱着云起,一如他们幼时相拥。 云起便这么被蹭了半天,想到一事,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云起曾好奇向春兰问过,亲嘴咂舌是怎生个光景,春兰乃是舞烟楼红牌,绘声绘色,说得云起面红耳赤——很明显,拓跋锋半点也不熟。 拓跋锋睁开眼,一头雾水道:“笑甚?” 云起道:“没,现在信你没哪家相好了。” 拓跋锋笑道:“本就是实话。” 云起不自然地用毛巾捂着,进了澡池,背上伤口在热水的刺激下隐隐发痛,令他直哼哼。 云起心不在焉,只想那两枚玉佩,拓跋锋等了半晌,像是想进来一起洗,却又不太敢。 仿佛那一吻,对他来说改变了什么。 云起蹙眉,转头瞥了拓跋锋一眼,道:“不洗?” 拓跋锋脸上微微发红,摇了摇头,云起逾发疑惑了。 拓跋锋随手取来毛巾遮在腿上,道:“快点,伤浸不得水。” 云起吁了口气,洗完出来,拓跋锋为他穿好单衣,方道:“去睡罢。” 云起回房,摸出两枚玉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少顷门一推,拓跋锋进来,云起瞬间把玉佩塞回枕下,疑道:“咋了?” 拓跋锋擦干头发,看了一会云起,理所当然地走到床边,开始用毛巾擦脚。 云起满头问号,看着拓跋锋,拓跋锋一脸狐疑地看着云起。 云起道:“这是我房间!回你自己房里睡去!” 拓跋锋愣住了,仿佛云起这句话十分荒谬,云起蹙眉道:“你……淋雨淋烧了?”说毕伸手去摸拓跋锋额头。 拓跋锋仿佛很失望,坐在床边,过了片刻,淡淡道:“哦。”于是起身走了。 云起道:“傻子……”继而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中,云起似乎听到隔壁房内有翻箱倒柜的声音,知道拓跋锋在找玉佩,遂笑了笑,翻身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暴雨停了。 二更时分,一院皆静,满地败叶,乌云散去,上弦月朗照夜空,皎洁之光铺遍南京。 一太监尖声道:“锦衣卫指挥正使拓跋锋,副使徐云起接旨——!” 瞬时间,侍卫院各房内传来嘈杂之声,无数房门打开关上,云起半睡半醒,跑出房来,在台阶上险些滑了跤,被匆匆赶至的拓跋锋抱住。 “怎么了?” 拓跋锋声音沙哑,道:“不知。” 云起借着月光,隐约可见拓跋锋双眼充满红丝,似是仍未睡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蓝玉谋反,其罪可诛!夤夜畏罪潜逃;今命拓跋锋,徐云起,率领锦衣卫四十八人出京追缉。若有顽抗,就地正法,钦——此——!” 拓跋锋与云起同时背脊发凉,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目光中看出,各自思考的问题俱是同一个。 谁走漏了风声?!!朱元璋定是气狠了! 四十八人缉拿蓝玉大将军?!蓝玉带了几名亲卫未知,若是有近百人,莫非要锦衣卫全体陪葬么?! 云起尚且思维恍惚,拓跋锋已答道:“臣领旨!”继而接了黄锦,起身吼道:“换飞鱼服,取绣春刀!都听到了么!院内集队!” 云起越想越不对劲,该不会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5 是怀疑自己走漏风声,不可能……云起扫视冲出房外的侍卫们一眼。各个跳着穿靴,扣帽,面容紧张忐忑。 那么便是恐怕惊动了群臣,天子不敢派军队追捕,所以必须连夜抓人,想到此处,云起稍觉心安,拓跋锋已命令道:“云起!快回房去换衣服!” 云起扫视一眼,朝房内匆匆走去,倏然间,他发现张勤的房门仍是掩着的,确实是在锦衣卫这处走漏了风声。 蓝玉落网 夜色如墨般浓沉,紫金山中,茫茫树海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醒,无数惊雀一瞬间离了纸头,唧唧咋咋,朝漆黑的天幕上飞去。 数十匹汗血马腾然冲进了山中,马嘶声不绝于耳。 锦衣卫各踞马上,散为扇形,不安地眼望拓跋锋。 拓跋锋沉声道:的 “以缉拿首犯蓝玉为第一要务,敌方战力据判断约四百人,分两队逃离,一队往山顶,一队往紫金山西北面。” “荣庆、张勤二人各带一队……” 云起打断道:“张勤不在。” 拓跋锋眯起眼,续道: “涂明补上队长一职,分两路追缉,利用夜色掩护进行偷袭,队长确认蓝玉身份后放火筒。蓝玉若脱逃,不可穷追,只需确认他在哪一队便可。” 涂明与荣庆各自带队匆匆去了,留拓跋锋、云起驻马立于空地中。 拓跋锋与云起静静对视,少顷四野狼嚎倏起,拓跋锋昂首眺望,乌云退去,现出一弯勾月。 拓跋锋深棕色的瞳中映出天际一轮银雷,缓缓道:的 “蓝玉麾下副将名扎库尔,西域人,善使一把铜刀,悍勇无匹,膂力强极,称为军中第一高手,若是他跟随在蓝玉身边,你当仔细着。” 云起道:“铜刀多重?” 拓跋锋答道:“六十斤。” 云起道:“重型兵械,使开定不及巧。” 拓跋锋点了点头,云起又道:“张勤……” 瞬间烟火筒在西面升起,爆开,一阵厮杀声远远传来,拓跋锋与云起同时猛催胯 下宝马,朝信号点疾冲而去! “架弩!”蓝玉仓皇吼道。 “鹰犬好狠的爪子!”扎库尔满身浴血,耍开一把大铜刀,登时将冲上前来的锦衣卫扫得横飞出去!的 那人哇地吐了口血,朝后败退,瞬间又有十名同伴手执绣春刀扑上。 “放箭!” 叮叮叮数响,弩箭四飞,绣春刀抖开一道滴水不漏的银光,恍若屏障般将箭矢扫向四周。 “鹰犬穿了钢衬里衣!” 扎库尔吼道:“大将军请先走!末将在此殿后!” 蓝玉吸了口气,咆哮道:“岂能先走!” “走啊——!”扎库尔喊道。 锦衣卫对上蓝玉亲兵,登时如虎入羊群,汗血马极是神勇,绣春刀锐利无匹,将亲兵杀去大半。 眼见己方死伤甚重,扎库尔吼道:“姑爷护着将军先走——!快!” 蓝玉发出一声悲戚的咆哮,猛然调转马头,冲出了包围圈。 众锦衣卫将扎库尔围在中央。 扎库尔侧头吐了口血沫,冷笑道:“狗腿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上来接爷爷的大刀!穿甚都没用,爷爷将你们……” 一声刺耳尖锐的狼啸。 “第二队待命!” “除伤员外,其余人等跟上副使——!” 云起与拓跋锋猛催战马,疾速飞奔。 于那马上狂奔的空档,云起扯下腰畔佩刀抛出。 拓跋锋伸手一捞,稳稳接住。 拓跋锋左右手各执一刀,双手猛然横挥,甩出刀鞘,跃出半空,一个漂亮至极的前翻。 云起穿过锦衣卫包围圈,打了个呼哨。 扎库尔转身大喝,抡起铜刀,朝云起当头劈下! 眼看那一劈正要把云起连人带马砍翻在地,拓跋锋雪亮的刀锋已逼至跟前! 扎库尔迫不得已,转身招架! 拓跋锋双刀齐掠,犹如暗夜中的狼爪,于月色下拖出银色光痕,行云流水。 众侍卫齐声喝彩!的 金铁之声犹若龙吟,响彻月夜,扎库尔怒吼一声,横刀当胸,被震得虎□裂,朝后踉跄着摔去! 短短数息间,云起已领着十余名锦衣卫扬长而去。 拓跋锋稳稳落定,双手手腕一旋,荡开优美的弧光,持刀指向扎库尔,漫不经心道: “在下拓跋锋,狗腿们的头,请赐教。” 云起率领二十人沿着蓝玉逃脱方向一路穷追,直奔至一处山崖前。 对崖飞来箭雨,众锦衣卫大喊一声,各自抡刀上前,护住头脸,筑成人墙将无佩刀的云起护在身后。 山崖高处虎视眈眈地埋伏了上百弩手,云起稍一计算,便知蓝玉已是壁虎短尾,独自脱逃,留下亲兵殿后,吩咐道: “你们护着我过去,回头冲杀下来!” 锦衣卫分开两路猛冲,射于腰际的利箭都被钢鳞内甲挡下,饶是如此,冲力亦令云起胸腹暗痛。 待得过了最后那道防线,云起便弃了座骑,就地一个打滚,掠过崖口,朝山下追去,众侍卫则各自持刀合围,转头朝来时的弩箭手埋伏之地大声冲杀而去。 空山新雨,足印陷于湿泥中,云起借着月光稍一分辨,便知蓝玉只剩两名亲兵在侧。 蓝玉没入山林,左藏右拐,沿路以长剑劈砍荆棘,此刻披风都已被撕得破烂,军功赫赫的镇北大将军,成了狼狈逃亡的丧家之犬。 张勤搂着蓝沫,安静地跟在蓝玉身后。 “爹爹……”蓝沫忍不住道。 蓝玉示意噤声,道:“沫儿,莫怕,这次定能逃得出去,只需出了紫金山,寻得牛首关处接援,当保无恙。” 蓝玉将手按在张勤的肩上,道:“郢会,今夜之恩,我蓝玉定将铭记于心……” 张勤忙道:“大将军言重了。” 蓝玉一面在前开路,唏嘘道:“我只以为锦衣卫中人,都似徐云起那小畜生,不料郢会你任职五年,仍是把沫儿放在心上。” “待此次离开京城,安然抵达捕鱼儿海,我便将沫儿许配于你,如何?” 蓝沫听其父许亲,纵是身陷险境,却仍情不自禁地泛起颊红,张勤却面有忧色,只淡淡叫了一声“岳父”,便不再多说。 三人沿着峭壁一路前行,逐渐靠近紫金山接壤沿河平原的低地,蓝玉笑着想再说句什么,远处传来一声临死的痛嚎。 张勤登时色变:“扎库尔死了?” 蓝玉沉声道:“来日再为他报仇,走!” 张勤道:“岳父,你带着沫儿先走!我在此处阻他二人!” 蓝玉道:“万万不可!扎库尔无妻无子,已为我而死,你若被拓跋锋徐云起抓了回去,势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6 必牵连一家老小,绝不可莽撞!” 张勤先前听心上人临危,便一时冲动,前来报信,此刻想到家人仍在南京,若事后朱元璋追究起来,只怕要诛了自己九族,不由得浑身发抖。 蓝玉却似是看穿了张勤心思,嘲道:“小子这时间怕了?也罢,岳父留下断后,你带沫儿走!” 蓝沫惊叫道:“不!爹爹!” 张勤一咬牙,单膝跪下,道:“徐云起与我是至交好友,大将军走就是!” 蓝玉怒极反笑:“事到如今,妄想讲究情义,简直就是可笑至极!张郢会!我错看了你!” 张勤道:“快走啊!拓跋锋与云起已联手杀了扎库尔……” 云起坐在树枝上,懒懒笑道:“是老跋自己杀的,啥裤子衣服的,可不管我事。” 蓝玉与张勤瞬时转身,蓝玉一声大吼,举起手中长剑,扑上前去,张勤将蓝沫一扯,护在身后,抽出腰间佩刀,寒光如雪。 云起攀着树枝一个纵跃,蓝玉喝道:“他腰间无刀!不过是行拖延之计,郢会!联手杀了他!” 张勤警惕地盯着云起,蓝玉挥剑砍至,云起只笼着袖子不住避让,笑吟吟道:“蓝叔,那你还打个甚,赶紧跑才是……” 张勤摇头道:“不,岳父!不可轻敌!” “哟!”云起一抖衣袖,唏嘘道:“兄弟,盈盈一水间,沫沫不得语……” 张勤喝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云起袖中现出一片薄薄的钢箔,钢箔连着一根细不可见的蚕丝,于空中轻飘飘荡了个圈,卷上蓝玉粗壮手臂。 张勤挺起佩刀,朝空气中那根看不见的丝线疾砍! 云起随手一扯,蓝玉发出一声惨嚎,右手长剑竟是连着手腕一同被割了下来! 那片钢箔在空中回旋,现出锋锐的血色,与张勤佩刀交错而过,“叮”一响,绣春刀断为两截。 “……原是蓝家的大小姐。” 云起并起食中二指一绕,蝉翼刀归袖。 蓝玉纵声嘶吼,一手捧着断腕,痛苦地栽在地上。蓝沫尖叫一声,扑上前去。 张勤手执半把刀,面如死灰,许久后长叹一声,将刀柄扔在地上。 “刀在人在,刀断人亡,张勤。” 张勤大哭起来,跪在云起身前。哽咽道:“云起,看在一场兄弟的份上,郢会求你一事……” 云起拢袖,静静听着。 张勤自知一死难逃,索性上前抱着徐云起的脚,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莫牵连了我老父老母,你杀了我,将我投入这山谷里去,求你了!云起!” 云起叹了口气,蹙眉道:“来日皇上追究起,如何走漏了风声,你又让我如何作答?” “张勤,你这一时冲动,可是把我害得惨了,今夜锦衣卫少了一人,尚不知如何圆,恐怕这次我也兜不住。” “唯今之计,只有让蓝大将军与我回去,若谋逆……谋逆之事可翻案,你顶多就治个发配从军的罪名。” 蓝玉圆睁血眼,猛地大叫:“天地良心——!蒋瓛一手遮天,徐云起,你与朱棣合谋诬我,此刻还妄想令我当个冤死鬼,你良心可在!你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你徐家将门祖宗!” 数日来之事被蓝玉喝破,云起不由得汗毛直竖,挣扎着退了几步,与张勤对视。悍然道:“蓝玉!闭嘴!否则我便把你舌头割了!” 蓝玉狂笑道:“你这狗腿!本将军只悔错看了你!徐云起,你先专横跋扈就是,且看来日落得怎个下场!” 云起心中一动,嘲道:“这话如何说?蓝玉大将军可是会断人八字?” 蓝玉忍痛疾喘片刻,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倚着皇孙这株大树便可作威作福?朱重八归西前,必先诛去你锦衣卫一名指挥使……” 云起心中一惊,想到那日蒋瓛的话: 待得来日能独挑大梁之时,你便是正使…… 云起吸了口气,朱元璋死前,要杀掉拓跋锋,免得锦衣卫难以驾驭?连蒋瓛蓝玉也看出来了? 张勤万念俱灰,不再看云起一眼,躬身到蓝沫身边,与其紧紧相拥,彼此痛哭起来。 云起恻然道:“这样,兄弟,别哭了。飞鱼服扯下来给我。” 张勤与蓝沫满脸是泪,不明就里,云起不悦道:“快!等老跋到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云起忽然察觉到密林中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张勤动手撕下肩头锦服,颤抖着交给云起,云起拾起断了的绣春刀,卷在一处,道:“你俩走吧,带着蓝家小姐,下山去,快。” 张勤终于醒悟,忙抱起蓝沫,踉跄着走了几步,蓝沫尚且破声叫道:“爹爹——!” 张勤看了云起一眼,云起缓缓摇头,道:“快走。” 张勤抱着蓝沫,不顾其大声哭号,匆匆奔了下山去。 紫金山下,秦淮河金鳞万顷,旭日初升。 红光遍野,转过山麓,云起目送张勤与蓝沫的身影成为小黑点,消失于山下,方道:“师哥,求你个事,别追了。” 拓跋锋手中提着个包袱,一身是血,听云起叫到,方从矮树丛中转出。 拓跋锋定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耳朵,把它捏扁,又放开,答道:“哦。” 继而把包袱扔在地上,扎库尔的人头滚到蓝玉脚旁, “怎不留个全尸?”云起道:“割了头做甚。” 拓跋锋漠然道:“不留神,把这第一高手砍碎了……双刀用起来收不住手。” 云起笑了起来,道:“从此你是第一高手了。” 拓跋锋谦虚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焰火筒,晃了折子点燃。 锦衣卫们纷纷寻来,蓝玉归案。 洪武二十五年秋,蒋瓛密告蓝玉谋逆,报蓝玉伺太祖出巡之时,乘机劫驾。朱元璋得此密报,遂令锦衣卫缉拿,蓝玉是夜仓皇逃窜,于紫金山中落网。 锦衣卫发兵五十人,轻伤十余人,死一人。 礼部左侍郎独子张勤,缉敌途中与扎库尔贴身相搏,坠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蓝玉落网后,其女蓝沫畏罪跳崖自尽。 “是殉情罢。”朱允炆问道:“城里都说沫沫与勤哥是青梅竹马……” “你知道得太多了。” 云起瞥了朱允炆一眼,嘴角微翘,提笔蘸墨,展开奏折。 朱允炆不悦道:“云哥儿,他是你的兄弟啊!” 云起道:“没死,我把他俩放走了,这话可千万别漏了出去,我一个脑袋不够砍的。” 朱允炆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没这般狠心。” 云起叹了口气,斥道:“你这副模样,来日怎当皇帝?”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7 朱允炆笑了起来,云起道:“你有仇人没有?” 朱允炆一头雾水,道:“仇人?” 云起道:“现查同党呢,你要瞧谁不顺眼,我便添上。把黄太傅添进去,一路儿斩了?” 朱允炆骇得面如土色,慌忙摇手道:“这怎使得!” 云起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在奏折末尾添了三个字:许慕达。 三天后,蓝玉谋逆定案,诛九族,自公侯伯乃至朝中文武官员,六部俱被牵连,尤以兵部为先;朱元璋诏告天下,作《逆臣录》。 兵部尚书齐廓岩腰斩于市,原北疆校吏许慕达削去官职,发配从军。 该案牵连两万人,与胡惟庸之案并称“胡蓝两狱”,开国功臣遭朱元璋清洗一空,朝中百官见锦衣卫,俱极尽阿谀之能。 张勤家人接了破破烂烂的带血飞鱼服,哭得死去活来。拓跋锋取出朱元璋钦赐的铁券,亲手交予礼部左侍郎,相对唏嘘半晌。 那铁券乃是免罪金牌,朱元璋为抚恤年老侍郎,以补偿其独子为国捐躯,遂特赐铁券一张。 侍郎将铁券供在正厅中,从此光宗耀祖。 拓跋锋被云起踩了一脚,嘲讽的笑容方自觉敛去。 锦衣卫正副使离了礼部侍郎家,徒步回宫。 云起这些时日以来,心中想的俱是蓝玉那话,蓝玉非是危言耸听,从蒋瓛,蓝玉的言语推断,朝廷众官都一致认为,锦衣卫的权利已经势大难制。 文武群臣要确保朱元璋死后,朱允炆能控制得住锦衣卫,便极有可能上书弹劾,请求削去一人。甚至会将削去那人胡乱治个罪名处死,以威吓后来者。 曾经手握大权的毛骧便是最好的例子,当胡惟庸一案不可收拾,廷外言官近百齐跪,朱元璋便只得斩毛骧以平众怒。 若局势演变到最糟糕的一步——朱元璋要斩拓跋锋,自己该如何求情,才能保住拓跋锋的性命? 换句话说,若被斩的人是自己,拓跋锋是否会…… “看甚”拓跋锋面无表情道:“你看了我一天。” “……” 云起蹙眉摇头,拓跋锋随手撑着宫墙,将云起压在墙边,道:“想师哥了?” 云起随手摸了摸拓跋锋英俊的脸,问:“你有多少银子了?”旋推开拓跋锋的手,朝宫内行去。 拓跋锋疑道:“钱不是你管着么?” 云起一想也是,答道:“加这次的赏钱,估计有一百二十两了。” 云起朝锦衣卫大院内行去,道:“百余两都拿着,辞官卸职罢。” 拓跋锋一听来了精神,大步追上云起,转身倒退着走在云起面前,笑道:“你想辞官了?” 云起没好气道:“不是我想辞官,是你辞官。回家娶媳妇儿罢。” 拓跋锋一脸茫然,道:“这话怎说?” 云起一面走,一面道:“我怕……你会有危险。你先回家去,再过几年,等皇孙登基了,我便回来,以后咱买俩房子靠在一处,作邻居……” 拓跋锋蹙眉道:“回家去?回谁的家?” 云起停下脚步,想起拓跋锋是孤儿,纵是回克鲁伦河,那处也已成了荒原。 二人进大院,那时院内小伙子齐出,在院角凑作堆,不知闹甚。 秋阳温煦,梧桐落叶满地,数十名锦衣华服的侍卫各个起哄,笑着喊道: “嘿哟——嘿哟——” 一群侍卫朝墙角挤个不停,密密麻麻,竟是数十人将一人挤在大院角落里。 皇宫中穷极无聊,不知从哪年起,宫内侍卫偶尔闷得发慌,力气无处使,便常喜欢随手抓来个人,推到墙边,一拥而上,呼朋引伴,玩那脑残的挤人游戏,名唤“嘿哟”。 年轻热血的侍卫们一面“嘿哟嘿哟”,一面出足力气,群起而挤一人,将那被欺负者挤得尽了兴方罢休。 云起拓跋锋打小进宫当侍卫,自是从小被“嘿哟”到大,大凡宫中男子,除朱元璋没人敢抓来“嘿哟”以外,就连皇孙朱允炆也被挤过好几次。 论起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次,还是上百侍卫群挤当朝太傅黄子澄,将其挤成帽丢鞋歪,小便失禁,衣裳凌乱的空前盛典。 从那之后,黄子澄在宫中行走,只要见了超过三个侍卫勾肩搭背,便识相绕道。 云起只当见不到,与拓跋锋走进院中,不再谈论先前所说之事。 被欺负的人多了去,自不会有人小气得去朱元璋面前告状,只不知被挤在角落里那人是哪个可怜虫。 云起进了房,房外“嘿哟嘿哟”声不绝于耳。 云起搬了张椅子,坐在檐廊下晒太阳,拓跋锋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道:“有什么危险?” 云起忽然想通了,笑道:“没什么危险,相依为命,死不了你。” 拓跋锋听了这话,像是倏然间心花怒放,大声道:“对!”旋即一撩袍襟,笑着冲进侍卫堆里,喊道:“嘿哟——!” 云起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起身回房数钱。 “嘿哟——嘿哟——” 拓跋锋一加入,众侍卫逾发来了劲,只想将墙角那人挤死。 云起数完钱出来,只见侍卫们还在嘿哟,登时炸毛了,吼道:“这嘿哟的谁呢!还没完!都半个时辰了!” 拓跋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侧着身子,朝云起招手,并狠命挤去,喊道:“嘿哟——” “……” 云起怒道:“拓拔正使!让他们散了!再嘿哟就出人命了!” 拓跋锋捏了捏自己耳朵,笑着喊道:“再玩一会儿!” 云起咬牙切齿,转身入房,片刻后提着金灿灿,宝光万道,三尺两寸长一物出来,煞有介事道: “尚方宝剑在手!都给我散了,吵死了!要睡午觉了啊!” 那物正是朱元璋赐予锦衣卫正使的尚方宝剑,拓跋锋一见云起连咸鱼也请了出来,忙不迭道:“祸事了祸事了,散伙!” 众侍卫这才大笑着一哄而散,云起提着尚方宝剑,疑惑望向墙角被挤的那人。 那男子约摸三十岁出头,一身饕餮红锦,被挤得半死不活,吼道:的 “他娘的!谁先带头挤的!荣家的小子是罢!本王饶不了你!” 云起下巴哐当一声掉地。 那男子拾来黑靴,一跳一跳地穿上,哭丧着脸道:“我的小舅子喂——姐夫险些就被挤死了,可总算见着你了。” 云起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廷上杀机 朱棣乃是朱元璋第四子,十一岁受封燕王,自十四岁起便跟随蓝玉大军外出征战,大败北元残兵于克鲁伦河,归国后二十一岁就藩北平,至此成为明朝最强的北面屏障。 民谣云:燕王就藩,固若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8 金汤。 北起捕鱼儿海,南至万里长城,西接丝绸之路,东断嘉峪关,有朱棣镇守一日,北元残兵便不敢贸然南下。 朱棣长相随母,然而朝廷中无人知道朱棣生母是谁,都言燕王容貌与朱元璋大异。 朱元璋目狭鼻阔,鹰视虎行。 朱棣则长着浓厚的一字眉,双目如漆,鼻梁高挺,唇薄如刀。眼中不时现出促狭之色,正如参军多年,老兵痞子的油滑,看似大大咧咧,却颇有城府。 命相有言,薄唇之人最是无情。云起却不这么觉得,起码朱棣对徐清是极好的,顺带着对徐清的娘家人,也十分不错。 果然朱棣一抖袍襟,坐下便道:“你姐着我来问,上回替皇孙挨的二十廷杖好了么?再过三天大哥出殡,我与皇上分说几句,带你去北平将养数日,一家人也好聚聚。” 云起递了茶,苦笑道:“我倒是想告假去你地头上玩,你瞧这光景,怎走得开?” 朱棣道:“不妨,令锋儿守着便是,我自去与你分说。” 云起忙道:“留他一个人在,出了事恐怕压不住。” 朱棣看了云起一会,直看得云起心里发毛,云起呸道:“你不过比我俩大个十来岁,也老着脸‘锋儿’‘云儿’地一通混叫。” 朱棣笑了起来,饶有趣味道:“拓拔锋是我拣回来的,如我儿子,不唤锋儿唤什么?” 婿舅二人随意寒暄几句,说的俱是京中动向政局,朱棣常年镇守北平,对南京朝廷中事不甚熟悉,云起倒也大方,便将天子脚下之事一一道来,末了谈到蓝玉,又相对唏嘘甚久。 朱棣摇头叹道:“当年我跟蓝大将军出征,行军布阵,倒是受过他不少指点,认真说起来,没有当年的蓝玉,我亦不能建得下军功,受藩北平。” “之所以有今日,归根到底,俱拜蓝玉所赐。” 云起嘲道:“只怕你心里谢他,他九泉之下倒不甚领情,那天我想做东,请你二人作一席喝酒,蓝玉还道你一肚子坏水,瞧你不顺眼来着。” 二人相视大笑片刻,朱棣正色道:“本王实在是个安分守己的良民……” 云起哭笑不得道:“这就吹罢,仔细风大闪了舌头。”说毕作势起身,又道:“藩王乃是外臣,少与近侍往来,免得让那群言官揪了小辫子,保不得你。” “不送了啊,回家问我姐安好。” 朱棣笑道:“也罢,这就走了。” 云起将朱棣送到门边,朱棣又问:“皇上近来身子可好?” 云起打趣道:“又来个想谋反的,没事问这作甚?” 朱棣坏笑道:“你非是不知,老头子素来喜猜疑,当面请个安,问句身子便要疑我造反,说不得只得问你了。你与锋儿在他身旁呆的长,我父如何了?” 云起似有所触动,只以为朱棣出自真心,倚着门想了片刻,答道:“实话告诉你,不大好了。” 朱棣色变道:“怎说?!” 云起低声道:“上回打方孝孺,还咳血来着,听说他壮年时武技练练停停,被旁的事岔了心神,现日夜操劳,老来体虚……只怕撑不过这几年了。” 朱棣吁了口气,把两手揣在怀中,一副闲散王爷的模样,那锦衣玉带,饕餮绣服,俱成了这兵痞的陪衬,显得煞是滑稽。 只听朱棣漫不经心道:“小舅子,姐夫的荣华富贵可就靠你了……” 云起转身去请尚方宝剑,朱棣忙不迭地逃了。路过前院那会,又匆匆拉住拓拔锋,在门外相谈片刻,只见拓拔锋不知听了何揶揄,一脸古怪的进来。 幸好已立了朱允炆作太子,否则若是被这兵痞当了皇帝,江山还不知如何个乱法。 云起伸了个懒腰,出得房外,随手抄了院中笤帚,便将落叶扫作一堆,那时间拓拔锋怀中揣着一叠纸票,匆匆进房。 云起暗自好笑,心想八成是得了朱棣赏儿子的银票,跑去藏私房钱了。遂道:“老跋,寻俩地瓜来,烧树叶烤了吃。” 拓拔锋在房中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云起左右扫扫,忽见院角里有一张纸。躬身拾起来,煞有介事念道:“银票……五百万!?!” 云起霎时间吓得变了声调,攥着那张纸大呼小叫。 “师哥!我拣到一张五百万的银票!” 云起屁滚尿流地冲进房,与拓拔锋撞了满怀,拓拔锋掰开云起的手,看了一眼,揉成一团扔了: “那是烧给死人的纸钱。” “……” “你没见过纸钱?” “……” 闻风出房的侍卫们一个个笑岔了气,云起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子朱标入殓后的第四十八天。 秋凉如水,南京斩了上万人,秦淮河两岸在一夜间寒了下来。 今日是朱标尾七,锦衣卫俱换上黑服,于宫中四处巡逻。只待第四十九日后,明晨朱元璋,朱允炆及一应皇亲国戚扶灵出京。再由皇孙披麻戴孝,卸冠撞椁,送往凤阳。 朱标在云起心里的印象不过是个老实厚道人,常温和微笑,遇事不知变通,缺乏幽默感,听不懂侍卫们开的玩笑,只懂点头。与黄子澄倒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朱允炆像极了已故太子,然而内心更善良,这父子二人再与燕王朱棣一比……云起只觉还是朱棣有点朱元璋年轻时的模样。 暮色沉沉,锦衣卫交班鼓敲响。 拓拔锋顺手拉直衣领,准备接云起的班,庆和殿紧闭的漆门开启。 黄子澄与五名锦衣卫同出,云起站在门口,低声道:“皇上传你我二人侍立,其余人等,殿外候命。” 拓拔锋双瞳倏然收缩,额上冒出冷汗。 “怎么?”云起观察拓拔锋神色,拓拔锋沉默不答,抬头入内。 云起握了握拓拔锋的手,彼此极有默契地各自分开,锦衣卫正副使同时值班,只意味着两件事: 一:朱元璋有重大机密要处理。 二:朱元璋要杀人。 殿中灯火通明,油灯从四面八方将光线投向龙案,消弭了朱元璋垂老的佝偻身影。 朱元璋咳了几声,挥退上前的老太监。 太监躬身出殿,殿中唯余拓拔锋立于左,徐云起立于右。 朱元璋将染血的帕子放在案前,殿门再次推开,进来的是朱允炆。 关门瞬间,云起瞥见黄子澄表情复杂的脸。 “孙儿拜见皇祖父。”朱允炆眼眶略红,躬身。 云起心中叹了口气,朱允炆总是不懂如何掩饰,毫无城府。想到死去的太子,心情便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朱允炆眉清目秀,眼中蕴着一股悲痛难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9 言的温柔,朱元璋看在眼中,亦叹息道:“死者已矣,允炆,莫悲恸过度,仔细着身子。” 朱允炆点了点头,云起忽然明白了为何朱允炆能脱颖而出了。 帝王家真性情的人本极难寻,朱元璋自己便是玩弄权谋的高手,与朱棣对上,对儿子的心思早就一清二楚。反而对在皇帝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坦坦荡荡的朱允炆青眼有加。 朱棣注定了只能当个燕王。换句话说,城府与权谋是朱元璋毕生的遗憾,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他想把皇位传给洒脱自在的朱允炆,正如一个他达不到的目标,要借助子孙的手来完成。 朱允炆再次躬身答“是”,于是祖孙二人便这么默默相对,许久后,朱允炆不安地打破了这沉寂,道:“明儿扶灵,爷爷会去么?” 朱元璋道:“自然是要去的。” 朱允炆点了点头,稍觉安心,朱元璋道:“先教你一次,熟了路子,过几年等爷爷死了,你须得自己学着料理丧葬事宜。把爷爷的棺材送回凤阳去,与你父亲葬在一处。” 朱允炆听到这话,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朱元璋却莞尔微笑,劝慰道:“莫哭,允炆,人谁无死?” 那一瞬间,云起依稀有种错觉,朱元璋不再像是个刚断完数万条人命的帝王,更似一个和蔼,亲切的老人。 朱允炆哭了好半晌,方含泪点头,跪了下来。 朱元璋道:“你的天下,爷爷早已为你打点好了,如今有你的几个叔叔镇守边疆,你便可在家里安心做皇帝。” 朱允炆抽泣片刻,点了点头。 朱元璋又道:“言官们的话,愿听便听,不愿听的可以打,不可革此职,朝中少了他们不行。” 云起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感觉到站在龙案另一侧,拓拔锋激烈的心跳。 朱元璋会如何评价锦衣卫?!当着二人的面提起话题,有何用意?!的 要削一人……以免势大,削一人以免势大,削一人削一人……云起笼在袖中的手不住颤抖,抬眼望向拓拔锋,只想过去与他站在一处,挡在拓拔锋身前。 朱元璋沉吟片刻,而后道:“锦……” 云起满头是汗,汗水浸湿了侍卫冠的带绦。 云起万万想不到,朱允炆会在这时开口打断朱元璋的话。 “外敌有叔叔们防着,然而……若是叔叔们造我的反,允炆又该如何?” 朱元璋也想不到,遂在这问题前微一怔。 云起与拓拔锋同时松了口气。 朱元璋静了片刻,而后道:“你待如何?” 朱允炆低头,思考片刻后,抬头道:“以德服之,而后以礼束其行,再者削其藩,至不济则……” 朱元璋冷冷道:“黄子澄教你的?” 朱允炆点头,朱元璋又道:“太傅令你问的此事?” 朱允炆默认了。 朱元璋道:“云起,你是徐家之人,且说说你如何想?” 云起气息一窒,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离间。” 朱允炆微震,朱元璋似是对此答案十分满意,缓缓点头:“若俱有不臣之心,当可挑拨其互斗……如此内忧可解,允炆,好歹是你的叔叔,不需走到刀兵相见那步。” 朱允炆伏下身去,朱元璋又道:“黄子澄其人是个书呆子,只识空谈,书生误国。不可尽信其言。” 听到此话,云起不由得生出莫大的荒谬感,朝中开国功臣被你杀了个清光,如今便只剩几个书呆子了,万一哪天朱棣真要造反,黄子澄还能带兵打仗不成? 朱元璋又道:“方孝孺此人颇有骨气,虽言行古板,其气节可嘉,你不妨多与他谈谈。” 朱允炆称是,朱元璋又道:“回去罢,晚上早点睡,明日五更便须出城。” 朱允炆磕了头,转身离去,云起唯一的愿望便是:朱元璋接着吩咐打开庆和殿门,而后召锦衣卫进来,一切恢复正常。 然而朱元璋没有,朱允炆离去后,殿内便只剩三人。 “徐云起。” 朱元璋淡淡道。 云起躬身,颤声答道:“臣在……” 朱元璋眉毛拧在一处,干枯的老脸上现出一抹杀机。 “……” 拓拔锋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云起竭力呼吸,那空气似是凝固般撑着他的肺部生痛,云起走到殿中,双膝跪下,道:“臣在。” 那时间云起脑中思考已臻极速,要如何保住拓拔锋,阐述锦衣卫之事,表忠诚,誓死,脱罪……无数理由在脑中掠过。 朱元璋道:“锦衣卫指挥副使,徐云起,你可知罪?!” 那一句,犹如晴天霹雳炸开,令云起脑海中一片空白。 朱元璋抽出一张奏折,抛在地下,落于云起面前。 云起看着那张奏折,恍若被照头浇了一盆冰水,刻骨铭心。 奏折上是张勤的身世表,从小到大,事无巨细,一应俱全。御笔朱砂圈点,更亲自批注二字:“蓝沫。” 云起脑中嗡的一声,完全无法接受,起初只以为朱元璋要治拓拔锋,自己是皇亲国戚,又是功臣徐达儿子,决计牵扯不到自己头上。 然而他低估了朱元璋的智力。 一时间,蓝玉案前因后果变得豁然开朗,一切都是朱元璋设下的局! 自诬陷蓝玉谋反,蒋瓛密告那一刻起,朱元璋便有意通过自己走漏风声,营造出蓝玉心虚畏罪潜逃的假象! “聪明反被聪明误,云起,现下可明白了?”朱元璋冷冷道:“拓拔锋。” 拓拔锋自云起跪下的那一刻起,便双目呆滞地看着跪于殿前的徐云起。 朱元璋怒道:“拓拔锋听令!” 拓拔锋终于回过神,那副表情,甚至根本不明原因。 “臣……在。” 拓拔锋一撩袍襟,茫然奔到殿中,与云起并肩跪下,伏身道:“一切俱是臣自作主张,与徐副使全不相干,臣……罪该万死!” “……” 朱元璋愣住了。 朱元璋打量拓拔锋许久,想不通其中关窍,云起却已缓缓道:“罪臣私放张勤蓝沫,论罪当诛,一人做事一人当,拓拔锋毫不知情,臣愿领罪。” 朱元璋沉声道:“既是知罪,拓拔锋将其带下收押,明日午时……” 拓拔锋吸了口气,抬脚起身。 朱元璋坐在龙案后,瞬时眯眼,不易察觉地朝后避了半寸。 拓拔锋上前一步,再次跪下,半个身子挡在云起身前,猛然以头杵地,发出一声闷响,鲜血长流。 “私放反贼一事是锋授意,与云起无干,锋罪该万死!”拓拔锋沉声喝道。 朱元璋勃然大怒道:“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0 拓拔锋,你居心何在?!来人!殿外锦衣卫可在!” 云起手腕一抖,仰头迎上朱元璋的视线。 突如其来的杀机锁定了朱元璋全身,手指尖捏着蝉翼刀,不住震颤。 拓拔锋双目现出惊恐的神色,转身死死攥着云起的手腕! “砰”一声,庆和殿门被推开,近十名锦衣卫冲入。 一太监紧跟其后,惶急道:“皇上——!大事不好!皇孙……” 朱元璋骤然动怒,冷不防又遭这一喝,险些吐出血来,再顾不得云起拓拔锋二人,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前来传信的太监。 “……方才皇孙守棺……烧、烧纸钱那时……太子魂魄显灵,将皇孙的魂……勾走了!” 拓拔锋松了口气,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放开云起的手腕,反手勾起他的指头,轻轻一紧。 命悬一线 阴暗牢房中,云起与拓拔锋背靠潮湿墙壁而坐。 锦衣卫正副使被分关于两个紧邻的囚室内,背脊中间,是一堵长满青苔的砖墙。 拓拔锋把手伸出铁栅栏外,朝背后摸去,漫无目的地捞了一会,云起伸出手来,与他牵在一起。 拓拔锋漠然道:“胆子真大,方才想对着皇上扔蝉翼刀?” 云起笑了起来,答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拓拔锋手指错开,与云起不自然地相扣,又道:“你不怕被诛九族?” 云起感觉着拓拔锋掌中的温度,答道:“他不敢诛我九族……皇亲国戚,按理只诛一人。” 拓拔锋不悦道:“所以你便……” 云起“嗯”了一声:“反正无论如何,皇上都得杀我,不如我当庭悍然犯上弑君,你再将我击毙……” “这么一来,待我死后,你的位子便坐牢了,护主之臣可得铁券,允炆以后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拓拔锋的手劲捏得云起生痛,云起又笑道:“师哥,皇上不过是关你几天,等我死了,你就能出去。房间箱子里那一百二十两银子,就都归你了啊。” 拓拔锋沉默不语,云起又道:“我上回进你房里,翻出两枚……” 话未完,牢外传来匆匆脚步,狱卒腰际钥匙叮当作响,拓拔锋猛然转身,死死攥着云起的手,将他扯着贴在栅栏上,吼道:“不——!不!” 云起半个肩膀被拉着贴在铁栅上,侧脸紧贴着潮湿冰冷的石墙,闭上双眼。颤声道:“师哥,云起走了……” 拓拔锋瞬间如发疯的野兽般猛撞牢门,声嘶力竭道:“别杀他!我要面圣!让我死——!” “做甚?”朱棣突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云起与拓拔锋:“师兄弟练功?” 两人愣住了。 朱棣吩咐道:“开门开门。小舅子,你怎被关进来了?” 云起一头雾水道:“现如何了?” 那狱卒不住翻检钥匙,被朱棣一巴掌拍在脑后,朱棣怒道:“滚!”劈手便夺了钥匙,把牢门打开,搭着云起的肩膀,让他出来,又吩咐道:“锋儿先在狱中呆几天。” 云起松了口气,被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所笼罩,朱棣既这么说,料想是没事了。 云起躬身出了牢房,朱棣在身后为其拣了肩上,身上稻草,又掸去尘,云起隔着牢栏对拓拔锋说:“那我……先去看看。” 拓拔锋的双眼中现出难解的神色,定定看着朱棣。 朱棣道:“允炆方才守灵昏厥,现……不知如何,像是被魇了,皇上着我带你去看看他。” 云起朝拓拔锋道:“你怎么了?” 拓拔锋道:“燕王,你须得作保,云起不会有事。” 朱棣与拓拔锋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拓拔锋又道:“你说。” 朱棣道:“锋儿莫担心,云起不会有事。”旋不再多言,让着云起出了牢房。 拓拔锋在空旷的回廊中忽然说了一句: “云起,再会。” 云起站在诏狱出口,心头倏然被那句话抽了一下。 云起回头,蹙眉道:“什么意思?”正转身时却被朱棣扯着,朱棣连声道:“莫啰嗦了,快走,皇上等着呢!” 拓拔锋呆呆眼望云起与朱棣离去。 云起离开后,不到半刻钟,诏狱外进来个人,身穿燕王府中亲兵服饰,手中端着木盘。 盘中置着一壶酒,一个杯。 朱棣带着云起匆匆进了延和殿,夜已全黑,殿中灯火通明,殿外站了一地人,朱允炆躺在床上,四肢抽搐,嘴里冒着白沫,口中仍不清不楚念着。 “什么时候中的魔?”云起喝道:“都让开点,我看看!” 地下小太监结结巴巴道:“方才……皇孙去、去守尾七,令、令我们奴才走开、在殿里烧烧……纸钱,烧着烧着……魂儿便一路飞出御花园……在那墙上站稳,升天……” 云起心急火燎,只以为朱允炆是设计令自己与拓拔锋脱身,不想竟真的撞了邪!看那架势只怕不好,又沉声问道:“御医呢?!” 朱棣答道:“皇上带着御医们来过又走了。御医说看不出蹊跷来,鬼神之说……” 云起拉开黄子澄,凑上前去,翻开朱允炆眼睑看了看。 朱允炆的身上有股香气。 “皇孙?我是云哥儿,你认得出我么?”云起焦急问道,又伸手去把朱允炆的脉。 朱允炆“嗬嗬”数声,抓着云起的衣袖,云起从未见过撞邪,于鬼魂索命一事本不太信,退一万步说,朱标乃是允炆亲父,纵是变鬼,岂会害自己的儿子? 云起低头在朱允炆面探了鼻息,挨得极近,朱允炆极为艰难地呼出一口甜香,云起瞬间明白了。 这是中毒——! 云起来不及仔细思索,便喝道:“不是撞邪!去寻太医,取银针与火瓶来!” 说话间云起扯了帕子,将朱允炆口中污物手忙脚乱地揩干,深深呼出肺中空气,手指钳着允炆鼻子,猛然俯身,以嘴唇封住了朱允炆双唇。 紧接着云起竭尽全力地一吸气,朱允炆的脸色登时煞白,众太监齐声惊叫。 云起与朱允炆分开,朱允炆在榻上,云起跪在地下,俱是猛烈咳嗽。 云起喘息片刻,咳出一口血沫,再扑上榻,按着不住抽搐的朱允炆。 如此反复数次,朱允炆脸上死灰一般的神色已褪去,恢复些许生气,朱棣带着一大群御医急匆匆地奔回殿来,见云起与朱允炆唇贴着唇,瞬时色变。 云起转头,嘴角兀自挂着咳出来的血丝,道:“快拿银针来——!” 朱元璋铁青着脸,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云起。 云起接了银针,在火瓶上烘烤片刻,抓起朱允炆的手,道:“允炆——!” 继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1 而将那银针对着朱允炆的指甲缝插了进去。 朱允炆睁着一双空洞的眼,“喝”一声疾吸,咳出一口血。 “允炆!”云起再将第二根针猛然插进,朱允炆“啊”一声大叫!开始疯狂呼吸。 朱允炆涣散的瞳中恢复神采,怔怔看着云起,虚弱至极。继而点了点头,嘶哑的嗓音干涩无比。 “云……云……” 云起松了口气,示意其不要说话,抱着朱允炆,让他睡稳。背上已虚脱般地满是冷汗。 云起退开,御医们方一窝蜂地上来,检视朱允炆病情。 朱元璋来晚一步,正要开口询问,朱棣却道:“云起,你没事罢?” 云起不住咳嗽,只觉朱允炆中的那毒烟煞是霸道,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得按着肺部,朝殿外指了指,朱棣忙上前扶着,道:“传御医给你看看?” 朱元璋沉声道:“让他出去喘几口气,稍后再问此事蹊跷。” 云起点了点头,继而挣开朱棣,朝朱元璋跪下伏身,再跌跌撞撞地出了延和殿,走向御花园。 呼吸式中毒,毒烟……云起倚着假山,大口喘息片刻,脑中恢复清醒,眯起双眼。 现只有他一人知道朱允炆是中毒,而非撞邪,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要谋杀皇孙?!在灵堂内怎会吸入毒烟? 云起走向御花园另一侧的灵堂,见四处杂乱,显是朱允炆昏倒后无人顾得到这处。 一名太监正在打扫灵堂,脚步虚浮,秋风吹来,铁桶内的火灰扬起,卷向白纱帘后的玉棺。 云起走进灵堂的那一刻,闻到一股甜香,正是朱允炆身上带的毒烟之味。 一片纸钱被风挟着飞出御花园中,云起登时手足冰冷,上前揪着那小太监道:“下午皇孙守灵前,有谁来过?!” 那小太监愣住了,过了许久,战战兢兢憋出一句: “锦……锦衣正使来看过灵堂。” 朱棣于墙角边遗落的一张纸钱……拓拔锋怀揣一叠纸藏进房内……朱允炆烧纸钱拜祭……瞬时间无数不经意忽略的细节,被清清楚楚串于一处。连成了明晰的线索。 云起刹那转身,奔向诏狱。 铁栏发出一声巨响,云起吼道:“老跋!” 拓跋锋背对牢门,蜷缩在地上,听见云起的声音,肩膀微一抽,像是想回头,却又堪堪忍住。 “纸钱是你放在灵堂的?!”云起厉声道:“是我姐夫交给你的?!” “你为什么要谋杀允炆!” “回答我——!” 拓跋锋断断续续道:“燕王……于我族人有恩……” 云起难以置信,拓跋锋高大的身子竟似十分畏惧,蜷成一团,不断抽搐,更急促喘息。 云起吼道:“我看错你了!” 云起猛地拔出腰畔佩刀,对着栅栏发疯般一通猛砍。吼道:“拓跋锋——!你等死罢!” “云起……云……别走……”拓跋锋虚弱的哀求道。 云起脸上泪水滚落,哀叹一声,丢了佩刀,喃喃道:“怎会这样……我姐夫……我……师哥,我们都完了。” 拓跋锋剧咳几声,嘴角淌出一丝鲜血,道:“皇孙……死了么?” 云起木然道:“没有。我把他救活了,皇上一旦追究起来,大家就要一起死了。” “你们都疯了吗!”云起又抓着铁栅狠命摇晃:“都疯了——!” 拓跋锋一阵颤抖,把头低了下去。 云起深吸一口气,忽地察觉到一丝不妥。 自己在诏狱内呆了这半晌,怎没有人?狱卒去了何处?! 云起忙转头寻找,狱卒圆睁双眼,尸体躺在桌下,云起瞬间背脊发寒,想到了最坏的那个结果。 “老跋!”云起转头望向牢房。 他听不到拓跋锋的回答。 云起翻出狱卒腰畔钥匙,打开关押拓跋锋牢门,发着抖将拓跋锋翻过身,颤声道:“师哥……” “师哥?” 拓跋锋紧闭双眼,气若游丝,嘴唇已是剧毒的死灰,云起拾起落在稻草中的酒杯,以手指沾了,对着昏暗的灯光绝望审视。 鹤顶红。 -------------------------------------------------------------------------------- 十七年前,崆峒山。 戎装钢铠,年逾花甲的徐达欣然落子。 对弈之人则是一名老道,道袍油腻邋遢,容颜却是仙风道骨。 老道人声音洪亮:“便唤‘云起’如何?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此子来日大有作为,将应你明教天下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劫。” 徐达会心笑道:“云起,好名字;未曾请教道长仙号。” 老道微笑不语,似是想到何事,于怀中取出一纸包,放在棋盘上,答道:“贫道素无道号,俗家姓张。” “张道长这是……”徐达愕然道。 老道捋须笑道:“此乃先师赠我之物,内有少林秘药‘枯荣造化丸’一枚,呼风唤雨符一张,另有上古宝刀,名唤‘蝉翼’两寸方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此三宝留于我手,皆无大用,便一并赠你小儿,也是有缘。” “枯荣……造化丹。” 云起抱起拓跋锋半个身子,解下系在脖上的红绳,拿出一个极小的贴身布包。 他取出布包里泛黄的符纸展开,随手扔到一旁,符纸间包着一枚乌黑的药,继而将那药喂给拓跋锋,无意识地紧紧俯身,搂住了他的脖子,凑到他的鼻前。 拓跋锋的气息如游丝一般虚弱,过了许久,冰冷的身体开始逐渐回温,云起只觉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疲乏所笼罩。 远远传来的更鼓之声惊醒了他。 云起连忙站起,将拓跋锋负在背上,吃力地背着他,走出了诏狱,御花园内空空荡荡,寂静无声,云起心跳剧烈,几番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 他穿过黑夜,朝内宫西面走去。 “师哥……?”云起颤声道。 “嗯。”拓跋锋低声答了,气息恢复温暖,在云起颈侧微微呼吸。 云起松了口气,人救活了,接下来要去哪? 他还未想好,只知拓跋锋若留在宫内必死,此事一旦揭开,便又是牵连无数人的一桩大案……盲目地走着,蓦然发现,自己背着拓跋锋,回到了锦衣卫居住的大院。 夜泊秦淮 院中空无一人,今夜连着出了几件大事,锦衣卫俱被派出去当值,云起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终于恢复了镇定,重拾思绪。 云起把拓跋锋放在梧桐树后,转身就跑,手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2 捏蝉翼刀,疾奔过小半个皇宫,回到诏狱中。 云起看了一会,拾起先前遗落于地上的符纸,揣进怀中,捡来带着残酒的瓷杯,一拍为二,又拉过狱卒尸身。 云起将那尸体倚在铁栅前,以碎瓷在其脖颈处割开一条伤口,再运起内力,甩手抛出碎瓷片,令其牢牢钉在墙上。营造出拓跋锋察觉酒中有毒,甩手暗器杀死看守的假相。 然而狱卒死去已久,尸体冰凉,脖颈处只淌出些许粘稠血液。 云起咬牙以蝉翼刀划了手臂,鲜血涌出,蹭了一地,方撕下里衣内襟包扎妥当,转身离去。 再奔回大院内那时,已是两更时分,宫中到处灯火通明,云起失血后一通速跑,只觉眼前发黑,倚着院墙喘息片刻,回了力,置斜斜倒在梧桐树下的拓跋锋于不顾,推门进房。 云起打开柜门,收罗了财物,沉吟片刻,取来自己绣春刀,握在手中掂了掂。正面刀柄上铭刻一字:云。 翻柄时,对着掌心那一面,又有歪歪斜斜一字:锋。 “云起,领到绣春刀了?” 十五岁的云起笑着点了点头,道:“走,去请师娘刻字。” 拓跋锋与云起二人并肩坐在玄武湖畔,云起手里把玩着刚到手的绣春刀,拓跋锋笑道:“从此你便是锦衣卫了。” 云起沉吟微笑,随手挥刀,一道剑风荡出,激得湖面泛起水纹,云起又伸手抽出拓拔锋腰侧佩刀,两手抛了抛,互换持刀,道:“怎比我的重?” 拓跋锋懒懒躺在草地上,答道:“绣春刀俱是度身而造,依人膂力,腕力与臂长,指长而定,你须得仔细收着,你的绣春刀便只有这一把,刀在人在,刀断人亡。” 云起将刀柄转过来,对着日光端详,拓跋锋那把刀柄上刻着名字。 拓跋锋一个猛子坐起,道:“拿来。” 云起交了刀,拓跋锋又道:“另外那把也给师哥。” “干嘛。”云起眯起眼,警惕地问道。 拓跋锋笑道:“师哥给你保管,免得掉湖里了。” 云起嘴角微微抽搐,拓拔锋已手臂一长,空手夺到了云起佩刀,继而手指捏着刀刃,翻手,于自己的佩刀刀柄上刻下字来。 “喂喂,你别乱划!”云起忙阻止道。 拓跋锋嘴角带着几分微笑,认真在刀柄的另一面刻了个“云”字。 拓跋锋那字歪七扭八,煞是蹩脚,刻完后吹了吹粉屑,道:“好了,从此把你握在手心里。” 云起哭笑不得,拓拔锋又道:“给你也刻一个。” 云起抓狂道:“这是新刀!还没见过血的,你就在那处胡搞个劳什子……” 拓跋锋起身就跑,云起忙上前一路追,两人绕着玄武湖狂奔,拓跋锋脚长,大步奔跑间竟还断断续续刻着刀柄上的字。 云起好不容易抓住拓跋锋,将他按在草地上,哭丧着脸道:“这么握刀手心会破皮的!” 拓跋锋莞尔道:“还没刻完,少一笔……” 云起歇斯底里道:“锋字还刻歪了!你这白痴!”继而拍了拓跋锋后脑勺一巴掌,夺来佩刀归鞘,起身恨恨走了。 云起忍俊不禁,把刀柄上“锋”一勾添完,继而与拓跋锋那把互换了刀鞘,匆匆出房。 云起把绣春刀系在拓拔锋腰带上,背起他,耳朵贴着院内高墙辨认了一会声响,离开大院。 “鹤顶红……”拓跋锋有气无力道。 云起低声道:“我给你吃了保命的药,现没事了。” 拓跋锋以鼻梁轻轻摩挲云起的脖颈。 云起道:“我出世那会儿,爹在崆峒山遇上个道长,给了我两件宝物……三件,一枚枯荣造化丸,解百毒,救濒死,还有蝉翼刀,你记得不?上回你还问过我蝉翼是哪来的。” 拓跋锋点了点头。 云起又道:“我姐说,枯荣丸吃下去后,十二个时辰里,五感会逐一丧失,眼瞎,耳聋……是为枯;药效退后,五感再逐一回来,身子会康复,是为荣。一枯一荣间,则易筋洗髓……你待会要是有何不妥,千万别慌张。” 拓拔锋低声道:“现已经看不见了。” 云起点头道:“等着,莫慌。” “钦犯跑了——!”远远有侍卫喊道。 荣庆隔着墙壁斥道:“说什么呢!那是我们锦衣卫正使!什么钦犯!找死了么?!” 皇宫骑卫一向被锦衣卫压得死死的,荣庆一喝,侍卫们便即噤声。 荣庆吩咐道:“分两队,沿着西门搜,不可胡乱动手!” 拓跋锋沙着嗓子道:“在寻我们了?” 云起道:“别说话,荣庆不是我对手……不想与他交手,等他走了……” 云起深一脚,浅一脚拣宫内偏僻之处不住绕,论皇宫地势,无人及得上锦衣卫,而锦衣卫中,又以云起拓拔锋二人为首。 从小在宫里长大,云起与拓跋锋在四处玩耍,对那隐蔽处有何通道,尽数一清二楚,避了巡逻的侍卫,便循西门出了宫。 云起满头是汗,脚步虚浮,吁了口气。 拓跋锋声音迟滞,艰难道:“你本该把我……” 云起停下脚步,倚在墙边歇息,忍不住道:“把你交给皇上?让你,燕王、我们一起死么?你俩胆子大狠了。” 拓跋锋嘲道:“原是顾着自己性命,放心罢,你若把我交出去,皇上定不会……杀你,你与皇孙……” 云起歇了一会,继续踉跄着离开皇宫。 云起边走边道:“老跋,你有胆子谋皇孙的性命,我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的。我爹死后追封中山王,大哥早死,徐家随我二哥迁到扬州……” “你怎不封王?”拓跋锋哂道:“朱允炆许了你甚富贵?” “我他妈是庶出!”云起骂道:“你听我说完成不!闭嘴!” 拓跋锋安静了。 云起又道:“我和大姐一个娘,要认真说,该送你去北平,但姐夫既然要杀你灭口,恐怕去不得他那儿,只好去扬州。” 拓跋锋沉默不答。 云起续道:“扬州有我二哥徐增寿,虽和我感情不咋的,但好歹是徐家人,你带着我的绣春刀去,他见了就知道是怎回事,让他收留你。等风头过了,我就去看你。” 拓跋锋依旧沉默。 云起怒道:“哑巴了?” 拓拔锋“啊”“啊”地叫了几声,摇了摇头,云起忽想起一事,道:“现不能说话了?” 拓跋锋点头,云起沿着漆黑小巷走到尽头,道:“到了。” 那处正是舞烟楼后巷,云起轻轻吹了声口哨,楼下豢养的狗齐声吠了起来。 二楼亮了灯,推开门。 春兰穿着小肚兜,斜斜倚在门前,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3 拎着绣花帕子招了招,眼珠转来转去,“哟”了一声,像是想说什么。 云起筋疲力尽地把拓跋锋重重放在床上,倒着不动了。 他望着帐子,喃喃道:“女人,去唤楼下龟公雇条船,天明时分弄妥当。” 春兰蹙着眉,打量二人半晌,而后忽道:“这不是你们锦衣卫里的那个突厥……” 云起深吸了口气,春兰上前来惊道:“哎哟我的娘喂,终于被我见着一次了,这突厥正使……可是我们楼里姑娘天天盼着想着……” 云起咆哮道:“快去——!” 春兰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转身下楼。 街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显是皇宫派出的搜索队已穿过街道,朝城门搜去。 “姑娘们天天盼着想着……”云起漫不经心地躺在拓跋锋身边,拉过他的手臂,枕在颈后:“老跋,你要找媳妇儿容易着呢。” 拓跋锋哑了,无法吭声,闭着眼,手臂搂着云起的肩膀,把他抱在自己胸膛前。 云起心中一荡,摸了摸拓跋锋英俊的侧脸,拓跋锋似是有所感应,转过头,干涸的双唇动了动。 二人正要接吻那时,春兰蹬蹬上楼,怒道:“靴子也不脱就往老娘床上躺了——!” 云起忙起身,将拓跋锋长脚搬出床外半截,道:“待会就得送他走了,先不脱,就这样罢。” 春兰挽了把头发,转身去倒茶,道:“四更时船就到了,要上哪儿去?你俩犯了啥事儿呢?这么丧家犬似的。” 云起接过茶,抱起拓跋锋,喂他喝了几口,春兰“啧啧”数声,拓跋锋就着杯子把冷茶灌下,吁了口气再躺倒。云起方答道:“诛九族的大罪。” 春兰“哦”了一声,仿佛窝藏钦犯的罪名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云起寻了条帕子,将拓跋锋的眼睛蒙住,又在耳畔打了个结,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 春兰吹灭了油灯,三人便这么在黑暗里坐着。 “师哥。”云起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 拓跋锋握住了云起的手。 春兰起身走到露台旁,一整烟罗裙,盈盈坐下,扯开笼在七弦琴上的丝布,十指抚了上去。 “扬州是个好地方,爹死了以后,四岁那年,我姐送我来京城……” 春兰开口唱道:“伸那伊呀手,摸那咿呀姐……” “……” 云起炸毛道:“谁让你唱十八摸的!” 春兰噤声。 云起自顾自道:“我二哥别的都好,就是花钱特别小气,你也别指望在他手下封官封禄啥的,银子我都拿了……” 春兰又唱道:“一朵牡丹花呀,花开艳扎扎……” 云起忍着一肚子火道:“也不许唱花开富贵!!什么都别唱!闭嘴!” 春兰讪讪闭了嘴。 云起道:“师哥,以后天涯海角的,你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自己仔细着点儿,别太冲动,容易跟人打架。扬州不是天子脚下,不比锦衣卫的风光……” 春兰嘣嘣嘣地弹了几下,唱道:“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 云起一腔离别愁绪,俱被这搞怪红阿姑嘣到了九霄云外,欲哭无泪,只得握着拓跋锋的手,不再吭声。 只听春兰清声婉燕,笑语呢喃,娓娓道:“……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夏末秋初,皓月当空,清风卷起纱帘,将那下弦月银辉洒了进来。和着春兰幽幽的歌。 “多情总被无情恼……” 拓跋锋的喉中艰难地作了个吞咽的动作,抓着云起的手默默松开,蒙在眼上的丝帕,已是湿了一块。 歌声渐停,远处传来船头梆子三下敲击。 云起知是船已就位,一手抱着拓跋锋令其站好,朝春兰道:“你莫下去了。” 龟奴手执灯笼,将云起引到河畔,时近四更,河面上笼着一层薄雾,远处花舫灯火俱暗,唯几盏黄灯零星亮着,一艘小船静静泊在码头边。 船家睡眼惺忪道:“官爷上哪?” 云起道:“给你二两银子,把这位大爷照顾好了,他现身上带点伤,不能开口,你送他下扬州去。” 船家接了银子,登时精神一振,连声称好。 云起让拓跋锋进了船舱,放下帘子,道:“师哥,我把银钱都拿了出来。这是咱当差这些年里的积攥,你拿着,到扬州去,讨个媳妇儿,安生过日子。” “还有这俩玉佩……上回我在你房里得了,想……逗你玩儿,便藏了起来。”云起倏然眼眶便红了,道:“我以为你……看上哪家姑娘,嗯,心里有点儿不太受用。” 云起把两枚玉佩搭在一个小布袋上,递到拓跋锋手中。 刹那间同门学艺,点滴光阴,那从小到大的欢颜笑语,竹马之情尽数忆起,云起只觉一股难言的悲切充溢心头,眼泪涌了出来。 “师哥,你这就走了……”云起断断续续,哽咽道:“你不会过日子……钱……都给你媳妇,以后让她替你管,我……回去了。” 拓跋锋收起一枚玉佩,缓缓拉过云起的手。 他将那银钱袋与另一枚玉佩放上云起掌心。 拓跋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继而屈起温暖修长的手指,覆着云起的手背,让他握住了掌中之物,而后恋恋不舍地缩回了手。 云起那眼泪源源不绝地滚落下来,急促地喘息,最后大哭数声,上前搂着拓跋锋的脖颈。 云起哭得发抖,把东西塞进拓跋锋怀中,终于咬牙转身,下了船。 船家似是有所感触,唏嘘道:“官爷,您俩不再聚聚?” 云起狠狠抹了把泪,答道:“开船罢,他耳朵聋了,听不见。” 船家长篙于岸边一点,长声道:“开船喽——” 船头荡出无数粼波,蓬船披着清冷月辉离了码头,入了秦淮河,朝东面缓缓行去。 云起目送蓬船离开,手里仍紧紧攥着麒麟玉佩。 远处舞烟楼上,春兰柔媚歌声遥遥传来: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云起满脸是泪地大喊:“师哥——!” 拓跋锋一手扶着蓬船边的小窗,掀开船帘,漫无目的地朝外挥了挥。 弄巧成拙 “找到徐副使了——!” 天明时分,锦衣卫们在御花园的一片假山后,发现了悄然漫出的一大滩血。 云起胸前插着拓跋锋的绣春刀,刀刃微妙地穿过内脏间隙,从背后透出,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4 将他钉在假山上,卡在肋骨中的长刀支撑住了他的体重。 荣庆吸了口气,吼道:“快!传御医!” 云起失血过多,脸色变得苍白,躺在病榻上更发了足足数天烧。 御医会诊后判断出其性命无碍,但血液流失剧烈,又大量消耗一番体力。 朱元璋翻开御医们的诊断书。朱棣笼着袖子,静静站在殿中,不时打量荣庆神情。 朱棣开口道:“儿臣的不是,只想着那突厥狗父母双亡,方将其送进宫中当差,不料这野……此人竟是与北元有勾结,险些害了允炆。” 朱元璋沉思不语,许久后道:“荣庆,你且退出去。” 荣庆走后,朱棣低声道:“父皇,云起与允炆一同长大,若……只怕寒了这一应锦衣卫的心,连带着允炆,还有徐雯。” “雯儿与云起同母,俱是庶出……父皇,今年死的人够多了,给徐家留点香火罢。” 朱元璋放下奏折,点了点头。 正使拓跋锋犯下重罪脱逃,副使徐云起伤重,张勤为国捐躯。 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在这一年里,竟是损失了两名成员,恶犬们终于要夹起尾巴做人了,荣庆底气不足,挑不起担,更无云起这般显赫出身。 拓跋锋之罪未定,谁也说不准朱元璋哪天心情不好,便要将这四十八名锦衣卫尽数拖去砍头。锦衣卫的前途,此刻尽数寄托在云起身上。 云起伤未痊愈,只倚在庭廊下的一张竹椅上,昏昏沉沉,晒着太阳。 秋天一到,便要准备过冬了。 “云哥儿。”一名侍卫笑道:“你打不起精神,弟兄们也都病恹恹的,高兴点儿罢。与你回房下棋?” 云起揉了揉太阳穴,道:“下棋伤脑子,我晒会儿太阳便进去。”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铺在身上,那侍卫又道:“徐家不是有铁券么?你爹是功臣,老跋那事儿应不到咱身上,别胡思乱想了。” 云起笑道:“那玩意儿在我二哥家呢,皇上要真想治我的罪,你还快马加鞭去扬州,讨了免死金牌来用不成?” 那侍卫笑了起来,忽听院外人声道:“孙韬!当朝铁券也敢开玩笑,我不过走了一年,这大院里便无法无天了?!” 孙韬立马大骇,喊道:“蒋师来了!” 蒋瓛卸任年余,再回到锦衣卫住处竟是头一遭,霎时间房门大敞,侍卫们匆匆奔出,挨个立于院中。 云起忙起身道:“师父怎么来了?”说毕瞥向跟在蒋瓛身后那人,竟是朱棣。 蒋瓛一路穿过大院,云起正要把来客让进厅内,蒋瓛却道:“搬两把竹椅来,便在此处坐了。” 说话间便有侍卫去搬椅泡茶,蒋瓛又朝一人吼道:“李渔!何事衣冠不整!你的帽子呢!” 那被点到名之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告罪,回房寻侍卫冠。 少顷云起领着众侍卫立于院中,庭廊前两把竹椅间摆了个茶几,燕王朱棣先坐了,蒋瓛这才入座,扫了这数十名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一眼,嘲道: “拓跋锋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初我是如何交代你们的!” 云起躬身道:“师父教训得是,您卸职一年,众弟兄确实松懈了。” 蒋瓛峻声道:“孙韬出列,我卸任前怎么对拓跋锋,对你们说的?” 孙韬惴惴上前一步,答道:“蒋师吩咐:做人如用兵,须谨记孙子兵法之言: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蒋瓛冷笑道:“瞧瞧你们现下的模样,不动如山?谁做到了?!拓跋锋平时怎么约束你们的!” 众锦衣卫齐齐一凛,挺直了背脊。 蒋瓛又嘲道:“成日称兄道弟,嬉皮笑脸,简直就是一群土匪!贼寇!乌合之众!拿着尚方宝剑当棉拍,这就是锦衣卫的模样?!” “二十四卫!锦衣为首!现瞧瞧你们自己,瞧瞧……”蒋瓛把茶盏重重一放,欺近前来,揪着一人衣领,将他拖出列,怒道:“除了当个衣裳架子,小白脸,操廷杖打那手无缚鸡之力书生,还有半分男人的模样么?!娘——们!” 说毕竟是气极,一脚将那倒霉鬼踹倒在地。 蒋瓛辈分极高,发起火来,院内噤若寒蝉,唯一敢插嘴的,便只有座上王爷。 朱棣见老头子满脸通红,只恐怕其训徒弟训到一半要脑溢血倒地,闹大了麻烦,忙劝道:“蒋老莫动怒,如今不比……从前了,伤了身子不好,不好。” 朱棣一面嘿嘿笑,将蒋瓛请回座上,蒋瓛瓮声道:“今日来本不是为了训你们,实是心中有气,不吐不快,现说正事,徐云起,出列。” 云起上前一步,凛然道:“徒儿在。” 蒋瓛捋须打量云起片刻,而后道:“你与拓跋锋同门多少年了。” 云起暗自心惊,答道:“四岁入宫,到如今是十三年了。” 蒋瓛道:“十三年,你如何对待师兄?!” 云起颤声道:“那夜师兄下毒……暗害皇孙……” 蒋瓛怒道:“你与他生死相博,拔刀相向,是还不是!” 云起道:“是!但当时情形,师兄犯了大罪,若放他走,云起便是不忠……” 蒋瓛道:“然而抽出腰间绣春刀,对自己的师兄下手,便是不义!” 云起吸了口气,答道:“师父,忠义不能两全。” 蒋瓛道:“很好,今日打你,便是为了这忠义不能两全!取铁杖来!” 众侍卫骇得手脚冰冷,蒋瓛威势极盛,又道:“都不听了?可是要我去取?!” 数名侍卫忙转身入厅,取来两根粗若儿臂的铁棍,蒋瓛素来管教手下极严,锦衣卫少年入宫受训时,无一不挨过这铁棍痛打,每次俱是皮开肉绽。 然而云起自小到大,却是头一次尝到这铁杖的滋味。 “从前都是拓跋锋替你挨杖,如今,也轮到徐副使你亲自生受一回了。”蒋瓛冷冷道:“架住,八十杖,打!” 众侍卫犹如遭了晴天霹雳,云起却是自觉伏下,把眼睛一闭,道:“打罢。别来虚的。” 那持棍的两名侍卫无计,只得咬牙抡起铁杖,打了下去。 云起痛哼一声,杖落发出闷响,蒋瓛又道:“你们平素在朝廷上玩的猫腻,别以为我不知道,且轻着点打,打完再来八十杖。” 那掌杖锦衣卫心中打了个突,不敢再放水,只得使劲真打,唯恐蒋瓛不满意。 杖劲一重,云起登时痛喊。 蒋瓛在那杖声中悠然道:“忠义不能两全,保住了拓跋锋,你就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 云起咬牙苦忍,断断续续道:“师父……教训得是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5 。” 蒋瓛道:“拓跋锋捅你一刀,成全你忠名;现打你便是让你谨记,当初拓跋锋替你挨了无数棍,如今让你一并还了!” 朱棣看在眼中,嘴角微微抽搐,显是头一次看到此惨无人道的刑罚。 大凡治军法,顶多是二十杖,四十杖那般打,且又是木棍。 廷杖乃是铜铸,也不过四十杖,再打下去,只怕便要当廷把人活生生打死,何曾听说过要挨足八十杖的规矩?! 朱棣咳了一声,忍不住道:“那个,蒋老。云起他……是不是有点……” 云起已被打得昏了过去。 蒋瓛冷冷道:“求一句情,再加十杖。” 朱棣闭嘴了。 待得尽数打完,云起腿上到处是血,再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肉,就连飞鱼服也被打得破破烂烂。 蒋瓛又道:“两人扯手,两人扯腿,摔!” 朱棣霎时魂儿被吓飞了七成,发着抖道:“不能摔!蒋老!再摔就死了!” 蒋瓛捋须道:“燕王要求情?摔两下。” “……” 四名锦衣卫抬着云起,将其举起,又重重摔在血泊中。 云起已无意识,肺部被激,哇地吐出大口鲜血,和着一枚染了血,洁白的臼齿,竟是在苦忍时把牙给咬碎。 朱棣惊悸地看着云起,不住喘息。 蒋瓛终于达到了目的,缓缓道:“来四个人,将他身上血抹了,取担架来!抬着到太和殿去,老夫要面、圣。” 朱棣吁出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太和殿外。 朱棣守在殿前,侧耳听着殿中对答。 朱元璋对蒋瓛仍是极其器重,二人谈了许久,又听蒋瓛低声道出“北元”“突厥”“探子”等字眼,朱棣心头方放下一块大石。 少顷后,只听朱元璋道:“朕知道了。” 蒋瓛方退了出来,锦衣卫入内,抬了担架上的云起,回到大院中。 朱棣伸手去探云起鼻息,呼吸微弱。 蒋瓛缓缓道:“不妨,性命无碍,取他颈下那布包来。” 朱棣解了云起贴身布包,蒋瓛又道:“内有一枚枯荣造化丸,喂他服下,一日便好。” 朱棣打开那布包,蹙眉道:“蒋老,你方才说……什么丸?” 蒋瓛愣住了,朱棣托着那布包让看,内里只有一张泛黄的符纸,与一枚碧绿色的麒麟型玉佩。 “……” 这下轮到蒋瓛遭了晴天霹雳。 只听蒋瓛颤声道:“张……道长赐的那枚……灵丹。怎没有?云儿给谁吃了?” 朱棣五雷轰顶,与蒋瓛相视良久,道:“你……蒋老,这玩笑开不得,他可是我小舅子!要有个三长两短,贱内会……” 蒋瓛张着嘴,想起朱棣家“贱内”厉害,霎时定了三秒,而后吼道:“太医!传太医!不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云起小身板儿刚躲过飓风又遭了冰雹,失血过多,挨铁杖猛打,导致椎间盘脱出,外加精神饱受命运的来回蹂躏——居然没死,也真是个奇迹。 朱棣顾不得求神拜佛,先熬了一大碗浓浓的千年老参汤,扳着云起的牙关灌下。 继而联合六名御医会诊,同时派出亲卫快马加鞭,连夜出京,前往北平。 亲卫跑死了三匹马,带回来一个锦盒,盒中装了一只朱眼冰蟾,以及“贱内”一封信: 我的心肝! 你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朱棣!!!!!! 云儿若是有个好歹! 我徐家全家纵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朱棣背脊发麻,朝那亲兵道:“夫人……目前情绪还稳定吗?” 亲兵答道:“夫人请来全北平的道士和尚,一半念经,一半开坛做法。点了满府长明灯,命全城百姓斋戒……说若是得不到小舅爷平安的消息……就……就……” 朱棣道:“知道了。” 那亲兵与朱棣脑门上俱是三条黑线。朱棣眼珠子转了转,仍忍不住道:“就如何?” 亲兵压低了声音,道:“就砍死……那个……弑君。” 朱棣点了点头,知道徐雯说的定是“砍死你全家”,这全家自然也包括朱元璋。 房内传来荣庆之声:“王爷,该换药了。” 朱棣取来冰蟾,以烧酒调了,灌入云起嘴内。烧酒极烈,一入喉云起便猛咳起来,朱棣忙端碗接了,喝进嘴里,继而抱着云起,缓缓喂了过去。 云起喝下灵药,低吟了一声,倚在朱棣怀中,沉沉入睡。 朱棣望着那跳跃不定的油灯火苗出神,不知在想何事,末了又看了看云起。 朱棣漫不经心道:“你与清儿……都是徐将军的眉毛,温月华的眼……你们的娘该得有多美?竟是生得出这水灵造化的姐弟来。” 云起微微挣扎,朱棣放开了他,让他平躺,拉过被子仔细盖好,端详云起片刻,而后痞笑着点了点头。 数日后,在朱棣黄金猛砸下,云起的伤势终于开始逐渐好转。 朱棣从年轻起便随军生活,习惯了亲力亲为,一介王爷,照顾起病人倒也不嫌苦累,每天为云起换药,缠绷带,喂药,俱是得心应手。 如此困了便伏在云起榻旁歇息片刻,饿了与锦衣卫们同吃同住,打成一片,不知不觉已过了近半月。 云起睁开了眼。 那时朱棣正与几名锦衣卫在院内踢毽子,一听云起醒转,赶紧连滚带爬地冲进房内。 “内弟,你好了不曾?”朱棣紧张地看着云起涣散双眼,又伸出五指,试探地在他面前挥了挥。 朱棣比了个拳头,道:“这是几?” 云起道:“都给我出去。” 房中站满侍卫,忙一窝蜂地散了。 朱棣作了个投降的手势,悻悻转身出门。 云起虚弱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怒火,冷冷道:“王爷,你好大的胆子” 朱棣唏嘘道:“还好你咬碎那枚不是门牙,否则说话漏风……” “纸钱是你交给他的?” 朱棣收起玩笑的表情,云起缓缓转过头,与其对视。 朱棣目中杀机一闪即逝,云起道:“墙边有刀,杀了我就是。” 朱棣一笑置之,答道:“莫开玩笑了,咱是一家人,杀谁也不能杀你。” 朱棣一抖袍襟,于那榻沿上坐了,左脚架在右膝上,拍了拍黑靴,随口道:“这顿打,说到底是姐夫害的,现记在心上,来日补你。” 云起目中尽是厌恶之情,道:“滚远点!” 朱棣丝毫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饶有趣味地打量云起,眯着眼道:“小舅子,你生气的模样,与你姐像得很,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6 有人说过么?” 云起不答,冷冷道:“你把拓跋锋当作什么了?” 朱棣悠然道:“自然是儿子,不然能把他当什么?”随即又望向云起,调笑道:“姐夫从小可没什么青梅竹马来着,也没那玉佩拉绣花扇拉的定情信物……” 云起失控般地大吼道:“你没把他当人。没人把他当过人!” 朱棣收了笑容,认真道:“云起,眼见为实,你未曾亲眼所见,从我收养拓跋锋那时起,塞外凡是突厥一族,便都托着他的福,方保住了性命。” “狼部本不是姐夫杀的,元人逃窜那时自己下的狠手,姐夫救了他性命,又将他送进宫来,每年给他族人送牛送羊,府上凡是有姓拓跋的突厥人来托庇……” 云起嘲道:“若是你有朝一日当了皇帝,就送他回克鲁伦河去?许给他多少封地,多少兵,多少女人?多少牛羊多少财物?” 云起说到激动时又不住急促喘息,朱棣忙上前抱他坐起,却被云起咳嗽着推开。 朱棣倒也不恼,笑道:“没有许他,倒也终究是他该得的,我厚葬了他部落中人,又救了他全族性命,把他养到五岁,将其身份坦言告知。” “没有丝毫隐瞒。又教他突厥语,让他牢记自己是何人。换了是你……你会为我卖命不?” 朱棣微笑道:“小舅子,拓跋锋那性子你不懂?突厥人脑子倔得很,你对他好,他便死心塌地报答你,记了仇,亦会一心一意来报仇……狼崽子不就是这脾气?” 云起反讥道:“死心塌地报你收养之恩,最后等到了一杯毒酒。” 朱棣色变道:“什么毒酒?” 云起蹙眉与朱棣对视。 朱棣表情如坠万丈深渊:“他喝了毒酒?!” 云起疑道:“那鹤顶红不是你送的?” 朱棣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后方道:“死了?!” 云起茫然无比,脑中混乱一片,朱棣猛然抓着云起的手说:“你……小舅子,你不是已经放走了他?!那夜事发,二更时我派人去牢中救他,回报狱卒死了,这案才发,你……” 云起挣道:“没死!” 云起看了朱棣一会,缓缓道:“那夜有人送了毒酒,要杀他灭口,这可奇怪了,会是谁?难道是皇上……?” 朱棣道:“中的何毒?你将他送去何处?” 云起摇了摇头,道:“我给他吃了枯荣造化丸,那药能解百毒……接着送他上船,到扬州去了。” 朱棣如释重负道:“回头我让他给你写封信,你便知端倪。” 云起抿唇想了片刻,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朱棣转身去取笔墨,一面絮絮道:“你养伤罢,既是好了,写个条子给你姐,否则这辈子,我就别想进家门了。” 云起一肚子气消了七成,劈手接过笔,随手写了句“朱棣王八蛋”,接着拍了回去。 王八蛋诚恳道:“内弟,这话等于骂当朝皇上是王八……” 云起怒了,把“蛋”字涂掉,王八方笑嘻嘻把那纸条折好塞进怀中,道:“这就走了,勿念。” 朱棣转身那瞬间,云起冷冷道:“我娘是舞烟楼红牌,皇上取应天府时,兵荒马乱,认识了我爹。” 朱棣听到这句,忍不住转身,云起又道:“我姐弟俩是庶出,娘的出身又不好,我就是个当一辈子狗的命,跟皇孙再铁,也是白搭。” “朝中言官不会让我封官荫子的,你省点儿罢,有这心思不如去讨好六部的人。” 朱棣挠了挠头道:“姐夫连自个娘叫啥还不知道,当年老头子与陈友谅顾着打到西,又打到东……连我娘都给弄丢了。现认了马皇后当娘,仔细说起来……” 朱棣恢复了那兵痞子的一贯笑容,得意洋洋道:“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毕又挖苦道:“内弟,你早在第一次喂药时就醒了,装昏装了十余天,敢情懒得动,等王爷伺候呢。” 朱棣转身离去,当天下午便率领亲卫离开了南京。 云起躺在床上,闭着眼,轻声道:“没什么好难过的……师兄,保重。” “哭啥,都几岁了,大男人哭哭啼啼……” 小拓跋锋蹲在床边,打量小云起,蹙眉不悦道:“别哭了。” 小云起抽泣道:“我家里死了人……”继而一吸溜鼻涕。 小拓跋锋答道:“哦。” 两人定定互相凝视片刻,小拓跋锋又道:“我家里人也死光了。” 小云起又哇哇大哭起来,道:“死的是我爹!我每个月的两钱银子没了!” 小拓跋锋又道:“哦,没了。” “脑袋怎么破皮,过来,师哥给你揉揉。” 小云起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磕头磕的……” 小拓跋锋同情地摸了摸小云起的头。 “叫爹。” “……” 小云起斜眼去乜小拓跋锋,那眼神,像只不太信任人的脏兮兮的小猫。 小拓跋锋漠然道:“叫声爹,以后师哥当了锦衣卫,俸钱都给你,一个月二两银子呢。” 小云起一声“爹”到了嘴边,终究叫不出口,恹恹道:“还是不要了,爹不能乱叫。” 小拓跋锋看他那架势,像在酝酿情绪,只怕不多时又要开哭,忙让步道:“不叫也给你好了。别哭。” “不……我要哭。” “不要也得要。” “给你两钱银子,让我哭一会……” “不许哭。” “哇啊——!师哥,我爹死了……我爹死了!!” 自那天起,小拓跋锋每个月便能拿出两钱银子给小云起。 天知道十二岁小孩哪来的钱……的 然而那不重要,十岁至十五岁,每月两钱银子,共十二两;十五岁至十九岁,每月二两银子——普通锦衣卫俸禄,共九十六两。 十九岁至二十岁,每月三两银子——锦衣正使官俸,共三十六两。 拓跋锋当差这许多年的所得,尽数给了自己,一分钱也没乱花,果然说到做到。 云起把账本烧了,银钱数默默记在心里。 ——卷一·麟之为灵·终—— 卷二·玳瑁戒 王府之宴 光阴稍纵即逝,数年后,又是月圆时节。 “王爷呢?家宴都快开席了,怎还不见人?” “花园里……” 徐雯怒道:“又掏蛐蛐呢?!” 徐雯正想提了裙出去骂一顿,奈何化妆化到一半,满头花簪,对着镜子瞥了一眼,略有不耐道:“都把簪儿拔了罢,不想插了。” 婢女怯怯应了声“是”,便伸手取花簪,徐雯又道:“中秋的礼都送去了么?回条呢?”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7 身旁管家道:“回条今儿才到的家,二舅爷写的信,又封了些扬州土产……”那管事说着转身,一婢女托着木盘上前。 管家取了木盘上的信,恭敬呈予徐雯,又道:“海味馅儿月饼一车,桂花糕五盒,竹叶青十坛,活鱼……” “行了。”徐雯把信扔回木盘上,不耐道:“年年都是这些。”继而拿眼打量站在管事身后一人。 那男人身材颀长,戴着一顶斗笠,拢袖立于一旁,衣服似乎不太合身,露出干净的古铜色脖颈肌肤。 男人低下头,将双眼藏在斗笠下,只露出瘦削的侧脸。 徐雯道:“你又是谁?” 管事忙侧过身,让静静立于其后的那人上前。管事道:“这位是二舅爷派的……” 徐雯打断道:“取个红封儿给他,过节招呼他跟你们一处吃。” 那管事表情霎是尴尬,半晌后方大着胆子道:“二舅爷……令他到夫人这来谋个差事。” 徐雯嘲道:“没脸没皮的增寿,连自个府里人也养不起了么?” 那男人安静不答,徐雯随手打发道:“门房里坐着罢,过几天看王爷意思,给你派点事儿做。” 徐雯想了想,又道:“云起回信了么?” 管家恭敬答道:“小舅爷无信,只托来一匣子。” 徐雯微有不快,道:“拿来我看看。” 管家捧了木盘上那盒子,撕去封条亲手打开,徐雯见到盒中那物,嘴角便略翘了起来。 盒内躺着一根白玉簪,乃是匠人所刻,簪头刻得有如木枝,竟是看得清树纹,细节活灵活现,纵是树皮剥落,龟裂之处亦栩栩如生。 树枝上更点缀着数朵桂花,花瓣晶莹剔透,花蕊屈抱细如发丝,却一清二楚。 徐雯赞叹道:“得花多少银子,这大手大脚的小混蛋。” 徐雯拈了簪子,对着灯光一照,见簪尾刻着米粒般大小的四个字: 那沉默男子忽地插嘴道:“‘蟾宫折桂’,四胡同蒋府,苏婉容的字。” 徐雯意外道:“你还知道苏婉容?” 男人声中隐约带着一分笑意,答道:“巧夺天工,全南京仅她一人,嫁给蒋师……蒋瓛后便封刀不刻。这簪子起码价值一千两黄金,并且有钱也买不到。” 男人又补了一句:“当年据说连太子想雕个玉佩送人,蒋夫人也不刻。” 徐雯笑道:“明白了,该是小混蛋央着他师娘,亲手刻的簪儿。” 那管家附和道:“小舅爷素来有心。” 徐雯啐道:“没本生意,左右逢源。” 虽如此说,面上依旧带着淡淡欣喜,吩咐道:“今儿不穿锦了,去把箱底的黑袍捧了来。” 那婢女应声转身去了,徐雯扯了花簪扔在盘中,一头乌黑长发瀑布般流泻,继而披上黑绣服,白玉般的肌肤在黑袍衬托下,更显美艳不可方物。 徐雯挽了头发,只插上云起送的白玉簪,打量那高大男子一眼,道:“斗笠摘了。” 那男人取下斗笠,与徐雯对视,不自然地避开了徐雯的目光。 男人鼻梁高挺,略现鹰钩之型,双瞳如玳瑁般棕深。 徐雯道:“突厥人?你与时常来府里的狼部……” 男人干脆利落地答道:“没有关系。” “唤何名?” “朱锋。” 徐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什么不好叫,叫猪疯。”也不问此人来历,道:“先去吃顿饭,看你那模样就知道会武,明日起,跟着王爷跑腿。” 朱锋点了点头,答道:“谢夫人。” 朱棣趴在草地上,嘴里衔着根草,秋季满庭的桂花香,惬意地眯起一只眼,吹着口哨,一手伸进假山里。 徐雯带着管事婢女走出院来,朝着花园中一声河东狮吼:“王爷!开饭了!价成日掏狗洞,掏得出个荣华富贵来!” 朱棣忙不迭地吐了草爬起,“唷”一声直了眼,猛赞道:“夫人!你今儿当真是……” 徐雯只上了淡妆,着一身玄服,头顶玉簪洁白,衬着那瀑布般的三千黑发,只令朱棣看得流口水。 徐雯似嗔非嗔地瞥了朱棣一眼,脚下不停,走向前厅。 朱棣忙赔笑大步追上,伸出手臂让夫人挽着,中秋王府宴这才开始。 拓跋锋屈起长脚,坐在厅外一张偏僻角落的桌旁,那桌前尽是府内家丁,帐房,无人与其交谈,他也不吭声。便给自己斟酒,挟菜。厅中传来朱棣豪爽的笑声,与几名宾客满嘴流利的北平方音。 “我就说呢,哎您请您请,我自个儿来,不敢劳驾王爷了。”那男人声音笑道:“小公子百日那会儿就该来,真没想到师父总不放我下山,这一等可就……” 朱棣忙笑道:“不妨不妨,姚老弟既是来了,这就住下吧。” 徐雯变了一副模样,温言浅笑道:“上回舍弟那事,还是多亏了姚大师……” 拓跋锋听在耳中,心头一动,问道:“夫人她弟……什么事?” 一家丁打量拓跋锋片刻,笑道:“这话说起来可长,好几年前,小舅爷在京中带了伤,就是咱这位姚大师给治的。” 拓跋锋眯起眼,目中现出锐利神色,问道:“什么伤。怎治的?” 那家丁甚是八卦,王爷府中本就无聊,小事都能传上十天半月,更何况此等大事,一听拓跋锋问起,当即眉飞色舞,一口京腔道: “敢情您是二舅家来的?那成,您也得唤他作小舅爷。告儿您,他在京城天子脚下当锦衣卫呐,哎哟我的爷儿喂……锦衣卫您懂不?不懂?我告儿您这锦衣卫可是了不得……” “说重点!”拓跋锋不悦道。 拓跋锋威势仍在,这么一喝,那家丁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疑惑打量其片刻,又接着道:“您不耐烦了这是……成,给您拣紧要的说,小舅爷嘛,那是一等一的人才,听说极得皇上器重,可是他那回不知咋的就犯了个杀头的大罪。” 拓跋锋屏息静听。 那家丁又道:“但小舅爷人好,命大,福缘厚,没被杀头,就生生挨了一顿杖打,我低妈唷,您不知道呐,当着皇上和大臣们的面,被打足了三百六十杖……” “……” 拓跋锋难以置信地握着酒杯,浑身发抖。 那家丁一个哆嗦,道:“三百六十杖呐!咱家王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王爷求情也不管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舅爷挨打,真是造孽呐。” “听说把那俩脚都打残了,肋骨也都打折了,打得朝廷上全是血,打得文武百官都看不下去了,一个个跪在皇上脚下求情……” “打完以后王爷赶紧的,就把小舅爷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8 给抱回家去,呼天抢地一通哭啊……” “那时小舅爷就剩这么一口气吊着……活不转,也死不掉,据说舅爷这人还有啥心愿未了,舍不得就死。也幸亏这么个事儿了,王爷一面传那全京城的名医,那名医把院子也给挤垮……” “王爷一面在金陵守着,派人回来报信,夫人一听到这事儿,那是哭得死去活来,天昏地暗……哎兄弟,兄弟?我说你也哭,你哭啥捏这是?你也知道惨了,赫猴?” 家丁不禁对自己讲故事的煽情能力肃然起敬。过了好一会儿,酝酿足情绪,揉了揉湿润的眼眶,怔怔望向远处幻想中的地平线,看着那并不存在的夕阳,又唏嘘道:的 “夫人取了钱,让小的去发粮食给穷人,下令全城斋戒。当天到处请和尚道士,在家里做法,恰好姚广孝大师路过,听了这事儿,就取了师门秘宝,叫朱眼冰蟾,交给信差带回去,这才救了云起小舅爷的性命……” “皓月当空,明珠在天,佳人何处,千里婵娟……” “王爷,您每年都是这几句。” “呵呵,本王书读得少,从小没被教育好……” “押韵!” 朱棣与姚广孝喝得醉醺醺地出了厅外,站在前院中,十里荷塘,三秋桂子,香气隐隐约约传来,令人心怀大畅。 姚广孝还俗未久,这年轻僧人此刻头顶头发不及三寸,蓄了个胡儿笄,合掌道:“王爷请回,广孝这就回去了。” 朱棣嘿嘿笑道:“姚兄弟有啥事儿,随时来找本王就是。” 姚广孝满面红光,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府,然而前院花架下一人长身而立,等候多时,正是拓跋锋。 拓跋锋红着眼,硬着脖子,拦住姚广孝去路,杵在他的身前,二话不说便撩了袍襟跪下。 “唉唉,施主?您这是……” 朱棣冷不防被唬了一跳,匆匆上前来,姚广孝躬身去扶,拓跋锋却恭恭敬敬地朝姚广孝磕了三个头。 姚广孝蹙眉不解,朝朱棣道:“这是王爷府里的人?” 拓跋锋沙哑着嗓子道:“谢姚大师大恩。”继而站起,走到一旁沉默不语。 朱棣骤听到那声音时吸了口冷气,顾不得拓跋锋,忙朝姚广孝笑道:“无事,姚兄弟,这事说来话长,来日有空再叙。” 送走了姚广孝,拓跋锋仍站在一旁,朱棣忙回身道:“你怎到北平来也不打个招呼?” 朱棣将拓跋锋带到花园中,驱散了下人,方道:“不是让你年后再来的?” 拓跋锋情绪平静了些许,与朱棣二人被秋风一吹,酒气散了大半,拓跋锋想了想,道:“不想寄人篱下。” 朱棣听了这话,便知拓跋锋在扬州遭白眼了,笑道:“行,来了便住下罢,认真说本王也是个钦犯,钦犯包庇钦犯。” 拓跋锋看着满池塘破败的荷叶出神,寻思片刻后道:“王爷,云起现过得如何了?” 朱棣笑答道:“过得挺好,放心就是,年后正是锦衣卫五年一次归家省亲,到那时便见得面了。” 拓跋锋点了点头,与朱棣沿着池塘徐徐行走,朱棣忽然又道:“那天牢狱中的事,书信终究说不清,你现说说,带酒给你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拓跋锋沉吟片刻,正要开口时,忽见檐廊下站着一女子,正是徐雯。 拓跋锋未曾行礼,朱棣心里便打了个突,忙躲到拓跋锋身后,徐雯蹙眉道:“你怎与我二哥家的小厮认识?” 朱棣忙笑道:“哪儿的话,为夫方才见到这位突厥兄弟,心里好奇,便扯着他聊几句,二舅家来的?” 徐雯狐疑道:“聊几句?能聊得两眼泪汪汪的?” 朱棣打着哈哈应付,又忙朝拓跋锋使眼色,拓跋锋有许多话想问,却只得无奈告退。 徐雯这才取了手臂上搭着的长袍抖开,上前帮朱棣披上,朱棣道:“那孩子命苦,出生就死了爹娘,你知突厥人日子不好过,南边有咱汉人,北边有元人,成日被欺压……” 徐雯道:“行了。” 朱棣讪讪闭嘴,拉起徐雯的手,寻思半晌后笑道:“夫人今天真漂亮,头上簪儿哪来的?席上客人们都夸你呢。” 徐雯没好气道:“咋不当场挖了他们的狗眼。” 朱棣与徐雯都笑了起来,朱棣道:“今年中秋天气好,这月……” 说毕正抬头时,忽见紫红的天幕上,流星拖着血红的尾焰划过,一闪即逝。 满地梧桐落叶,金秋南京。 锦衣卫院中摆起数张大圆桌,一桌前坐了十二人,美酒佳肴上齐。 云起端着酒杯,笑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大家干杯。”继而仰脖喝了。 众侍卫纷纷应了,各自放杯举筷。忽听一名太监进院,尖着嗓子道: “云正使!太和殿传令——” 云起叫苦连天,把筷子一摔,道:“又怎了。” 那太监道:“皇上回太和殿批奏折去了,殿里传锦衣卫去守着。” 云起还未答,侍卫们已是如丧考妣,纷纷起身。 云起道:“我还没点谁呢,这么勤快干嘛?!” 荣庆笑道:“预备着么,免得你两面不是人。” 云起笑着起身道:“我去就是,大过节的,不劳烦你们了,弟兄们吃,给我留点菜。” 小伙子们哄笑,都道云起讲义气,有人便挟了个鸡腿笑道:“空着肚子才喝了酒,仔细脑子晕,吃点再去。” “唔唔。”云起咬了那鸡腿,匆匆回房换飞鱼服,便一面撕吃,一面跟着小太监进了太和殿。 云起以袖子抹了抹嘴,躬身,走到龙案旁站定。 朱元璋正看着奏折,对他的出现视而不见。 一室花香沿晚风飘了进来,黄昏时节,殿上太监四处点起油灯。 云起站在御案一旁,借着灯光端详朱元璋枯树般的老脸。心想这皇帝也真勤快,年轻时打死打活,四处征战,一天就睡俩时辰。等当了皇帝,丞相也免了,御史大夫也没了,六部奏折直接送到太和殿,每天得批上千份。 事无巨细,连杀个人都得亲笔打勾,还是一天睡俩时辰。当皇帝就这么爽? 云起无法理解。 更难以理解的是:朱元璋已经七十岁了,居然还每天这么有精神,连过个节都要回来加班加点的批奏折,他要活到几岁才算是个头? 云起实在想不通,朱元璋就像个火山,在位一日,便有无数的人也许会被抄家灭族,他怎么还不死? 他还要活多久? 朱元璋淡淡道:“云起。” 云起答道:“臣在。” 朱元璋闭上眼,一手按着太阳穴揉了揉,显是略觉疲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29 惫,云起会意,伸出手指轻触朱元璋的后脑风府穴,缓慢按摩。 朱元璋道:“行了。” 云起收回手,朱元璋又道:“记得你父亲么?” 云起心头一凛,只恐怕朱元璋又动了杀机,不知该如何作答。神经绷得紧紧的,再次开始思考。 朱元璋道:“记得便说记得,不记得,便说不记得。” 云起下意识道:“三岁时见他最后一面,现不记得了。” 朱元璋道:“朕也不记得了。” 朱元璋把头靠在龙椅上,双眼迷离地望着殿外黄昏,缓缓道:“常遇春、徐达、傅友德、刘基、李善长……蓝玉。” “这许多年,怎连他们长什么样,朕也想不起了呢?” 云起心想,一个个都被你杀了,你只怕他们变鬼来报仇,自然得装不认识了。 朱元璋又缓缓道:“刘基作的烧饼歌……” 云起暗自好笑,心想傅友德蓝玉他们,还是你让我去杀的,转眼就忘了。 那么一瞬间过去,朱元璋缓缓摇头,像是想把这些回忆驱逐出脑海,继而打了个呵欠,坐直身子,取来奏折。 云起眼角余光瞥见纸上文字,那是一名言官的奏疏:皇上年事已高,宜安养天年,未见古稀者凡事亲力亲为,请传位予皇太孙……的 朱元璋云淡风轻地在那言官名字上,提笔画了个圈,继而换用朱笔。 云起见得多了,知道他要写“斩”字。 果然,朱元璋写了半个车字旁。 但字还未写完,手一抖,朱笔轻轻地在奏折上一戳,按了个红印。 他又不想斩了,云起面无表情地心想。 接着,朱元璋苍老的头缓慢地垂了下来,“砰”一声磕在龙案上。 云起呆呆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驾崩,享年七十一岁。 真假咸鱼 国丧,又是国丧。 朱允炆两眼红肿,怔怔看着棺材,云起搬了张高椅坐在一旁,怔怔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幽幽道:“过午了,你去吃饭罢。我自个守着。” 云起忍不住道:“别哭了,坐一会儿罢。吃了饭再哭。” 朱允炆不答,过得片刻,又放声大哭道:“爷爷——!” 云起听得心酸,忙安抚道:“好好,云哥儿的不是……别难过了,允炆。” 朱允炆中过一次毒,云起是无论如何不敢再走开了,生怕忽然再来叠带毒纸钱什么的。只得时时守在朱允炆身边,寸步不敢离。 允炆伏在地上,哭个不停,云起木然看了片刻,而后道:“允炆,其实云哥儿挺羡慕你的。” 允炆止住哭声,断续道:“怎么……怎么说。” 云起叹道:“我爹死那时我才九岁,啥都不懂,四岁离了家,被大姐送进宫里,每天也见不着爹……” 朱允炆出神地看着棺木,而后道:“你娘呢。” 云起道:“难产,我出世那会儿就死了。” 朱允炆嗯了一声,云起又道:“我爹告老还乡,背上长疮,回家那时我姐还特地进宫来给我说了声。” 朱允炆呆呆道:“说什么。” 那时间有太监恭敬捧了食盒跪下,云起道:“吃午饭罢,边吃边给你说。” 朱允炆道:“吃不下……” 云起蹲到朱允炆面前,拣了盒子递过去,继而盘腿坐下,道:“吃不完的给我剩点。” 朱允炆胡乱吃了点便递给云起,云起又喂朱允炆吃了几口,才一面扒饭,一面含糊道: “大姐也是个学医的人,她说爹那是小病,能治。我也就混听着,后来不知怎的,刚回钟离没多久就不好了……” 朱允炆“哦”了一声。 “大姐回京来牵着我,带我回家乡,到爹的灵堂里去,满钟离的人都来了,大姐指着爹的棺材让我跪下,说:“咱虽然是庶出,但也是爹亲生的,磕头。” 云起说:“我磕了几个头,姐不叫我停,我就只好一直磕,磕得头破血流的,大哥和二哥还在一旁吵架。” 朱允炆问道:“吵啥?” 云起道:“哟,这鹌鹑儿烤得不错,我才九岁,鬼知道吵啥。” 云起嘴里塞满烤鹌鹑,眉飞色舞道:“大哥叫得像只斗鸡,一把脱了鞋便甩二哥脸上,接着抡袖子上去撕他丫的……” “二哥不甘示弱,回身操了墩布抖开,哗啦黑光一闪,便杵大哥脸上,好大的架势!姐夫站在中间,一边喊道‘大舅二舅!你们别打拉,要打就打我吧!’” 朱允炆本以为云起要诉苦,忽然话风一转,冷不防听到这绘声绘色的描述,险些笑得抽过去。 云起看着允炆破涕为笑,心里好受了些许,转身坐上椅子,也不管规矩,就拿着筷子一点一点,朝地上跪着的朱允炆道:“接着大哥二哥便一起揍姐夫……” 正说话间,黄子澄来了。 太傅本想关心关心皇孙吃了没,别太难过了。小身板儿饿着了可不好。 见到允炆与云起,黄子澄险些气炸了肺。 一国之君跪在地上,云起坐在高椅上,一手捧着皇上的食盒,一手拿着筷子,笑吟吟地说着什么。 朱允炆则笑看着云起。 “……” 黄子澄的神经“啪”一声断了弦。 “徐云起——!” 云起塞了满嘴巴饭登时喷了出来,忙不迭地要逃,奈何黄子澄一身正气凛然,怒发冲冠,硬是揪着云起衣领将他推下椅来。 “你你你……你成何体统!你欺君犯上!皇上尸骨未寒……你便在灵堂中公然欺君!” 黄子澄披头散发在风中咆哮,一把抢过云起手中食盒便摔在他脑袋上,又不顾朱允炆上前抱着腰,操起椅子满灵堂追着云起。 云起终究理亏,不敢与太傅动手,只得灰溜溜逃了出去。 “妖孽……祸害!”黄子澄气得浑身发抖,两眼翻白。当即跪在灵枢前,嚎啕大哭起来。 云起惴惴蹲在殿外,竖起耳朵偷听。 只听朱允炆不住认错,黄子澄过得半晌方气息稍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朱允炆,唉声叹气。 云起拣了头上半只烤鹌鹑,悻悻丢回食盒里。 最喜欢吃的烤鹌鹑,可惜了。 “好吃不?” “嗯嗯……” 十五岁的拓跋锋已是一副男人模样,喉结略动了动,看着小云起手里的半只烤鹌鹑。 这时候,坐在一边吃烤鹌鹑的小云起还只有十二岁——完全没长大的小孩。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蓝袍子,像只裹着麻布的小瓷人。 拓跋锋长得比云起高了一个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0 半头,一身笔挺修身的金色飞鱼服,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扁扁艰涩,仿佛与云起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云起吝啬地扯了点鹌鹑头鹌鹑屁股给拓跋锋,拓跋锋咔吧咔吧地嚼了,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师哥当值去了。” 小云起头也不抬道:“早点回来。” 拓跋锋答道:“知道。”继而摸了摸云起的头,煞有介事地一手按着刀,走了。 御花园的假山辟出一块空地,假山另一面则是太掖池,那处素来是情侣约会的好地方,拓跋锋闭着眼睛,两手枕在脑后,小云起匍匐在他身边,晒着太阳。 “怎么还没来……”小云起恹恹道。 拓跋锋睁开深邃的琥珀色双眼,耳朵动了动,道:“来了。”继而猛地坐起。 “拓跋锋?”寿春公主柔声笑道:“师兄弟在这等了很久么?” 拓跋锋冷冷地“嗯”了一声,与小云起一同望向寿春公主手里的食盒。 小云起拍了拍袍子起身,满脸防备的表情,接过寿春公主递来的食盒,转身走到一旁坐下,打开,里面是两只烤鹌鹑,很满意,开始吃了。 拓跋锋站起来,与寿春公主并肩走到太掖池边,就着栏杆坐下。寿春公主温柔道:“昨晚睡得好么?” 寿春公主倚着池栏,拓跋锋一身锦服,英姿飒爽。 美男子侍卫与秀美公主于太液池边,实是极美的一副景色。 寿春公主以袖掩着樱桃小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浅浅笑了起来。 拓跋锋淡淡道:“哦。” 寿春公主嗔道:“呵呵,你真是的……”食指一杵,推了推拓跋锋的脑袋。 拓跋锋木头人似的晃了晃。 寿春公主粉面含羞,看了太掖池半晌,而后道:“拓跋锋。” 拓跋锋木然道:“臣在。” 寿春公主道:“我昨儿晚上……” 拓跋锋转头道:“吃完了?” 小云起满嘴巴油,在假山后张望,戒备地注视寿春公主,而后缓缓点头答道“留个回家吃。” 拓跋锋跳下栏杆,飞鱼服袍襟一荡,划出优雅的弧线,上前道:“走吧。” 一大一小,就这么把寿春公主丢在池边,走了。 寿春公主桃花般的秀脸涨得通红,决定下次不给徐家那讨厌鬼带吃的了。 然而数日后,寿春公主两手空空地来了,迎接她的却是面前二人冰冷的目光。 “烤鹌鹑呢?”小云起站在拓跋锋身后,提防地问道。 寿春公主细眉一横:“没有,你就知道吃呢,干什么带给你!” 拓跋锋仿佛受了极大的欺骗,英俊的脸瞬间铁青,语气森寒,咄咄逼问道:“烤鹌鹑呢?!” 年仅十四岁的寿春公主扁了扁嘴,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的 白等了半天,小云起绝望透顶,扁着嘴,泪水也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忍着难以言喻的心酸与悲痛,道:“我回去了……” 拓跋锋冷冷对寿春公主说:“我也回去了,你走罢。” 寿春公主如遭五雷轰顶,坠入万丈深渊,眼睁睁看着俊美的情郎转身离去。 那一刻,因为两只烤鹌鹑,她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他。 小云起沿着太掖池走了半圈,闷闷地扑倒在草地上。 拓跋锋背对池水坐着,拍了拍大腿,道:“过来,坐师哥身上。” 小云起扁着嘴,跨坐在拓跋锋大腿上。 拓跋锋自然而然地抱着小云起的腰,小云起反手搂着拓跋锋干净的脖颈,二人抱在一处,过了片刻,小云起呼吸均匀,睡了。 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拓跋锋等小云起睡熟了,才抱着他起身,把这半大不小的秤砣师弟晃悠晃悠抱回院里,让他睡下,想了想,扯了块抹布蒙上脸,准备去御膳房偷烤鹌鹑。 云起已连续值班十个时辰,此刻终于抽得片刻闲暇,反复叮嘱替班的荣庆一应事宜后,方不放心地回院内洗了个澡,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倒在床上。 连着站十个时辰,铁打的也吃不消,云起疲惫合眼,头发未干也顾不得了,只想睡会儿。 “正使……” 苍蝇嗡嗡叫:“云正使云正使云正使……” 云起闭着双眼,迷迷糊糊道:“墙上挂着尚方宝剑,自己去拿来抹脖子罢。” “云正使……储君传唤储君传唤……太傅太傅……” 云起抓狂地叫道:“还让不让人活了——!”继而猛地起身,恨恨将那太监推了个趔趄,取来飞鱼服三两下穿上。 荣庆哭丧着脸,站在太和殿前,见云起来了如释重负道:“储君要见来吊唁的藩王,前几天进的京。” 云起没好气道:“燕王来了么?” 荣庆神色凝重,摇了摇头,云起只得进殿,见朱允炆坐在龙椅上,端详片刻,又见黄子澄坐在一旁,黑着脸。 廷下站着李景隆,方孝孺等人。 云起躬身,继而走到龙案一旁站好。 朱允炆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传道:“召三位皇叔。” 锦衣卫严禁对朝政插嘴,关门放云起以及关门放荣庆,甚至关门放拓跋锋,效果也差不多。朱允炆坚持这许久,想是正被黄子澄教训过,却仍倔强地等着云起过来。 想通这其中内情,云起一肚子下床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并对黄子澄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黄子澄却无心找他的麻烦了。 只见三王进了殿,各自朝朱允炆躬身,却不便跪,口称“皇侄”,云起明白了,今日众王想给朱允炆一个下马威、 只见黄子澄朝方孝孺使了个眼色,方孝孺便冷冷道:“诸位藩王见了圣上不跪,有何居心!淮阴侯封十万户,有不臣之心尚斩之以谢天下,诸位皇叔自认比之淮阴侯如何?!” 三王听到这话,未想方孝孺如此硬气,竟敢直斥己非,黄子澄早与方孝孺串通好,嘲道: “此事需怪不得三位皇叔,皇上新丧,储君未继位,这礼制本就说不清,待得皇上出殡后,皇叔们再跪,须保大礼不错,也就是了。” 朱允炆忙笑道:“不妨不妨,都是自家人。” 云起明白了,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来着,于是憋着笑。 鲁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怒道:“既是有此一说,方学士如何当庭耍泼?!” 方孝孺朗声道:“非也,孝儒见不得罔顾天子之事,圣上尸骨未寒,储君年幼,众位王爷便不顾礼节,自行其事,令人不齿!” 晋王寻到话中漏洞,冷笑道:“方学士原来是要为储君立威,既是自家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1 人叙旧,皇侄何以传唤这数名外臣?!” 朱允炆道:“皇叔说的是,的确是方大学士逾礼了,来人,廷杖二十!” 云起还在微笑,没明白过来发生何事。 方孝孺上次廷杖后旧伤未愈,一瘸一拐走到殿中,扑通跪下,峻声道:“只望诸位王爷,当记得今日廷上之言!” 朱允炆又喝道:“廷杖!” 云起这才回过神来,笑容僵在脸上,试探地看了看朱允炆。 朱允炆蹙眉,小声道:“打他二十廷杖……”说这又朝方孝孺指了指。 云起的思想状态犹如数十道神雷齐齐轰炸,百座火山一并喷发。 “打……他?”云起看看方孝孺,又看朱允炆,黄子澄微有不悦,咳了一声。 云起瞬间背脊发凉,转身去取廷杖。 廷杖打下,云起对锦衣卫们分使眼色,各人下手极轻,坐在龙椅上的不是朱元璋,云起对允炆的脾气还是摸得清楚的。 允炆视线避开方孝孺,又问道:“四皇叔何时才来?” 方孝孺痛哼听在耳中,三王便觉不自然,气焰消了八分,鲁王道:“他……四哥料想是路上耽搁了点时候。” 朱允炆笑道:“可别误了时日才好,这祖宗大礼不可荒废。” 众王似是当面被赏了一耳光,各自讪讪道:“储君说的是。” 黄子澄冷笑道:“什么路上耽搁了时候,分明就是不将储君放在眼里!圣上在位时,太子治国丧,北平至南京,五天便到,如今头七也过了,已拖了近月,还要耽搁到何时?!听闻燕王私底下招兵买马……” 此言一出,数王瞬间色变,同时瞥向云起。 黄子澄却不顾云起脸色,将燕王朱棣全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听得云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二十廷杖已打完,云起本想方孝孺行苦肉计,不可太过,只虚着打了半天,并未伤筋动骨。此刻被黄子澄含沙射影的辱骂,蓦然火起,只恨先前脾气太软,又狠狠抡起廷杖,咬牙切齿地给方孝孺加了一棍。 那一棍打得极狠,对面搭档正要报出二十,见云起多打,忙也跟着再加一棍,两棍齐下,打得方孝孺扑地吐出一口血来。 朱允炆吓了一跳,见云起铁青着脸,又与王爷们心不在焉地寒暄几句,众王巴不得谢恩告退,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方孝孺咬牙爬起,颤巍巍地走到龙案前,朱允炆忙起身来扶,道:“先生真是……唉。” 小太监搬了两张椅来,让方孝孺趴着,方孝孺才道:“打得轻了,不够上回狠。” 云起放好廷杖,走回龙案前站定,心中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下次不会了,下次十杖 内不把你打成肉饼,我他妈的就不姓徐。 一直缄默的李景隆此刻缓缓道:“非如此不足以震慑藩王,今日孝儒兄挨打,来日诸王若有逾礼,殿下须得记得才好。” 朱允炆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道:“毕竟是我亲叔叔,若能如此解决,便……” 方孝孺正色道:“如今藩王尾大不掉,殿下不可优柔寡断。” 黄子澄咳了一声。 云起心想,先前便寻过燕王晦气,还指桑骂槐地把自己数落一次,现又要寻由头了不成? 黄子澄慢条斯理道:“无关人等,一应退避。” 云起蹙眉,屏息。 黄子澄道:“宫中耳目繁多,锦衣卫徐正使,回避。” 云起道:“锦衣卫只听皇上的吩咐。” 朱允炆面有难色,半晌后显是下了决定:“徐正使,你先出去一会。” 云起注视了朱允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率先出殿,其余五名锦衣卫跟着云起,出了太和殿。 云起反手把殿门关严实,安静地坐在殿前台阶上。 如果拓跋锋仍在,云起或许会对黄子澄说:皇上现躺在棺材里,你让皇上来下令就是。 然而当年既选了留下来,便说不得要对允炆尽忠了。 尽忠一如拓跋锋,无论主人发出怎样的命令,狗都须执着地去付诸行动,云起灵敏的嗅觉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方、黄、李三人所谈的事,多半与他的痞子姐夫有关。 数日后,朱棣终于抵达南京。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万五千名北平亲军,驻扎于南京城外。 朱棣要做什么!朝廷上下马上就炸了锅,要谋反吗? 城外帐篷里。 朱棣坏笑道:“就知道不放我进去。” 拓跋锋压低了斗笠,立于帐中一侧,沉默不答。 朱棣翘着二郎腿,脑袋枕于手臂,坐于椅上,朝后一晃一晃。 “燕王你好大的胆子——!” 朱棣登时仰天摔了下去,拓跋锋手臂一长,微躬身,将椅背扯住,只见军帐外怒气腾腾奔来一人,亲兵拉也拉不住。 拓跋锋松手,笼袖低头,静静站在朱棣身后。 那人高举一物,登时金光万道!晃瞎了朱棣的狗眼!的 朱棣定睛一看,吓得不轻,道:“兄台……不,大人贵姓?” 那人怒道:“本官宋忠!谁与你嬉皮笑脸,称兄道弟!” 只见那物三尺两寸长,一指宽,宋忠酝酿一会情绪,继而感情充沛地怒吼道:“尚方宝剑在手!燕王朱棣接旨——!” 朱棣定了定神,正不知如何作答,拓跋锋沙着声音,冷冷道: “王爷,那把尚方宝剑是假的。” 朱棣眼珠子转了转。 那时又有一人进帐,同样亦是无人拉得住,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抹了把汗,笑道:“终于进来了。” 朱棣失声道:“荣庆?!” 荣庆手里端着一物,莞尔打量宋忠,三人大眼瞪小眼,继而尴尬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王爷……” 荣庆手里尚方宝剑与宋忠那把长得一模一样,拓跋锋低声道:“荣哥儿手上才是真的。” 荣庆听到这声音时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拓跋锋。 拓跋锋略扬起头,于斗笠下眯着眼,朝荣庆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荣庆神色一敛,正色道:“云正使着我来……有几句话与燕王分说。” 宋忠登时炸了毛,吼道:“锦衣卫算甚!!我有皇上御旨!!!!!!!!!!!!!!!!!!!” 于是朱棣唯一念头便是:滑天下之大稽,莫过于此。 交予尚方宝剑的是小舅子……皇上还得挖空心思去弄把假的来用,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一剑西来 拓跋锋并未解释自己的处境,只与荣庆说了两句话: “云起过得如何?” 荣庆答道:“很好。” 拓跋锋微一点头,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2 道:“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傍晚时分,天已全黑,南京城内无数灯火亮起,民居前纷纷挂着白灯笼。 云起蹲在井上,于那惨白的灯光中,接过荣庆递来的尚方宝剑,随手拍死一只停在井栏旁的苍蝇。 “姐夫怎么说?” 荣庆道:“他说还需再想想。” 云起不悦道:“让他进来,我保他无恙,还想什么?现朝中不知多少人盯着他,把军队放在城外,独自进来吊唁,就没这胆量么?” 荣庆眉头深锁,显是心不在焉,寻思良久后道:“云哥儿,你这事太过了。” 云起矮身略抬头,打量荣庆神色,试探道:“你见到老跋了?” 荣庆倏然脸色一变道:“老跋?!老跋不是逃到漠北去了?!” 荣庆站到云起面前,抓着云起衣领,险些把云起推进井里去,厉声道:“你瞒着弟兄们什么?!云哥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云起忙蹲稳道:“没有!你疑心病了荣庆,我就白问问!” 云起解释道:“我看你不太对劲……” 荣庆狐疑地打量了云起片刻,而后道:“我瞧见宋忠那家伙,也捧着把尚方宝剑。” 云起疑道:“送终是谁?尚方宝剑不就只有一把么?” 荣庆一掸袍襟坐了,没好气道:“假的,估计又是太傅搞的鬼。” “皇上的御旨里把燕王骂了个通透,八成又是太傅捉刀写的稿子,着他现滚回北平去……” 云起色变道:“这不逼他反么?儿子来吊祭老爹谁见拦在城外的?” 荣庆抿唇,脸上毫无半分血色,定定看着云起,又道:“最后说:燕王若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便将大军遣回北平去,自留于京城外,待太祖灵枢出城之日,再以罪臣之身尾随其后尽孝。” 云起跳下井栏,朝宫门处跑去。 “去哪,云哥儿!” 云起不答,已跑得远了。 朱棣一眼便认出了京城牌楼上,白灯下的云起那漆黑侍卫锦服,由衷赞道:“我发现雯儿与云起真是姊弟连心,难怪起个名儿都起成一系列的,你说雯儿猜云起的心思咋就这般准咧……” 拓跋锋冷冷道:“行了。” 朱棣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朝牌楼高处的云起吹了声口哨。 朱棣朝拓跋锋道:“我这就去了。” 朱棣走出一步,拓跋锋跟上一步,朱棣眯起眼,道:“你不许去。” 拓跋锋执拗道:“我要去。” 朱棣咬牙切齿道:“你不能去……” 拓跋锋不答,又跟上一步。 朱棣道:“狼崽子喂,不能去,你想害死王爷?” 云起蹙眉,紧盯着朱棣与他身旁隐没于黑暗里的那名高个子侍卫,瞬间紧张起来。 朱棣与那高个子简短商量片刻,继而缓缓朝城门走来。 拓跋锋沿着城墙外沿溜到偏僻处,仰头眺望,继而从腰间解下一只三爪钢钩,甩了个旋,当啷一声挂于城墙顶端,鬼魅般攀了上去。 拓跋锋在城墙上稳稳站定,头也不回地收回钢钩,抽刀,朝背后一刺,瞬间杀死一名巡城卫兵,紧接着如一只夜枭扑向民居屋顶,几下纵跃,落地,嗖然钻进马车底盘。嘴里咬着绣春刀,死死抓牢。 马车缓慢驰向皇宫。 拓跋锋安静听着车中传来对答。 “哎哟小舅子,轻点……”朱棣笑嘻嘻道。 云起松了箍着朱棣手腕的手掌,问道:“刚跟着你那人是谁?是老跋?” 朱棣一本正经道:“从来不认识哪个老跋。” 拓跋锋蹙眉。 云起道:“老跋过得如何?” 朱棣想了想,撩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道:“金陵怎跟过中元节似的……实话说,不太好。” 云起满意道:“知道他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拓跋锋:“……” 云起又道:“怎这时间才来?” 朱棣慢条斯理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 云起嗤之以鼻,二人到了皇宫后门,朱棣跃下车来,云起回了大院,把朱棣拦在门外,而后道:“自己去见储君。” 朱棣道:“小舅子,你说话可得算数。” 云起不耐烦道:“知道了,现安排值班,跟着你就是。” 朱允炆那时间正在御书房中,忐忑看着书,忽听殿外太监来报:“燕王在午门外求见。” 朱允炆瞬时抬头,朱棣何时进城的?!的 朱允炆颤声道:“快去请太傅!” 那时只听御书房外皮鼓一响,锦衣卫交班,云起入内、。值班锦衣卫离去,书房中便只剩云起与朱允炆二人。 云起于书案前站定,见朱允炆打量他,微诧道:“怎么了?” 朱允炆摇了摇头,咬着唇,沉吟不答,片刻后唤门外太监道:“传燕王入宫见驾。” 云起吸了口气道:“姐……燕王来了?” 朱允炆点头,笑道:“他若是耍泼,你可得帮着我。” 云起笑答道:“没有的事儿,好歹是你亲叔,怎会耍泼。” 朱允炆欲言又止,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终究启不了话头,少顷黄子澄先到,云起一笑置之。 朱棣满身风尘仆仆进了殿,云起一看就知道,很明显是先在御花园里打了个滚的。 朱棣倒是光棍,一撩前襟,扑通朝前仆倒,情真意切道:“臣叔参见储君!” “……” 黄子澄和朱允炆不知怎么应对了。 朱允炆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黄子澄正要拿话来斥,允炆忙道:“罢了,赐座。” 黄子澄的话吞了回去。 朱棣“嗨”地出了口长气,屁 股沾着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了,悲切道:“允炆,你自己一个人不容易呐。” 朱允炆看了朱棣片刻,温言道:“是呵,我也有今日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啼笑皆非,当年朱元璋未立储君,朱棣曾无理取闹,拍着朱允炆肩膀,嬉皮笑脸道:“不意儿乃有今日”,言行十分无礼,后被朱元璋狠狠训斥了一顿。 朱棣抹了把脸,讪讪道:“从前的事,就算了罢。” 朱允炆笑答道:“四叔既这么说,也只好算了,但四叔带了这许多军队来,又有何意?今夜又是谁带四叔进城的?” 黄子澄面容严峻,瞥向云起,云起却微微闭上双眼,耳朵不易察觉地一动。 那瞬间只听屋檐外咔的一声。 侍卫惶急大喊道:“抓刺客——!朝御书房去了——!” 一把长剑无声无息地破开窗户,朝御书房中飞来,穿过黄子澄与朱棣惊恐的视线,飞向龙椅上的朱允炆! 朱允炆大叫一声,云起瞬间揪住储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3 君衣领,将其狠狠扯到身后,那利剑擦着朱允炆侧脸掠过,噔的一声钉在椅背上,不住颤抖。 云起猛然跃上书案! 砰然一脚,踏的桌上墨砚倾倒,乒乓作响,云起如飞鹞般扑向对面墙壁! 黄子澄措手不及,骇然道:“正使要做什么!” 朱允炆抬起一手,制止黄子澄的喝骂,屋檐外有人翻身上房,朱棣抬头望向殿顶,深吸了一口气,嘴里骂了句不知何话。 那瞬间云起捞到对墙挂着一物,乃是朱元璋开国定天下的长弓,于陈友谅处收缴而来的名器“神臂”,继而抽出箭筒上四支鸡尾钢箭,夹在五指间,沉力腰际,猛地一声大喝,反手扯开了六十石的龙弦铁弓! “有——刺——客!”云起一声爆喝,第一箭流星般冲上殿顶,将砖瓦射得四飞,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踏滑屋檐的脚步传来,紧接着是疾奔的声响。 短短数息,变故已惊动了无数太监侍卫,数十人冲进殿内,团团围住朱允炆,朱允炆忍不住道:“云哥儿,小心!” 云起笑道:“遵旨!” 云起翻出窗外,手持长弓,攀着屋檐一个翻身,跃上屋顶,穷追而去。 一轮满月当空,皓皓银辉映于太和殿顶。 皇宫屋顶的最高处,两个黑色的身影一路飞奔。 最终一人锦服衣袂飞舞,于雕龙飞檐末段颀长而立。 另一人则摘下斗笠,横空飞甩,那斗笠挟着风声旋向午门外。 云起背持长弓,利箭上弦,踏着龙雕之头立稳。 拓跋锋伏身,犹如黑夜嗜血的猎豹,单手支地,仰头。 “是我。”拓跋锋漠然道。 云起不答,时隔数年,拓跋锋形貌更瘦了,眼中带着一股难言的疲惫与绝望。 朱棣没有撒谎,他确实过得不好。 “你谁?”云起嘲道:“快滚,否则杀了你。” 远处侍卫的脚步声传来,火把汇集成长龙,于御书房外向着太和殿外延伸。 拓跋锋缓缓站起,道:“是师哥,师哥来看你了。” 云起不耐烦地转头避开拓跋锋的目光,咬牙道:“快走啊!怎跑去御书房杀皇上!疯了么!当心牵连了姐夫!” 拓跋锋对不断靠近太和殿的侍卫喊嚣声充耳不闻,上前一步,道:“云起,过来。” 云起紧闭双眼,喝道:“有人来了!!快走!”陡然松了弓弦! 拓跋锋的瞳孔倏然收缩,下意识地伸手到腰畔拔刀!的 箭离弦,拓跋锋右手按着刀鞘,左手将绣春刀拔出数寸,刀柄处的“云”字犹如火焰,触手滚烫。 利箭旋转着射向拓跋锋。 拓跋锋瞳中映出箭镞的一抹寒光,继而“诤”一声,将出鞘近半的绣春刀猛然推回刀鞘中! 箭矢没入拓跋锋肩膀。 云起猛地睁眼,拓跋锋捂着右肩,朝后退了一步。 拓跋锋从太和殿顶朝后摔了下去,云起发出一声呐喊,紧跟着扑上前,见一个身影扯了箭头,甩在一旁,继而倚在墙边抽搐良久,显是扯箭那伤疼痛难忍。 云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师哥!”云起哑着嗓子喊道。 拓跋锋听见了,他抬头回望,与云起双眸对视,那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云起一指皇城前门,拓跋锋喘息片刻,拖着一道血线,开始逃跑。 云起架上最后两支箭,遥遥射去,劲风分袭午门前两盏白灯笼。扑扑两声,最后一箭射熄灯笼后,又拖过近十丈,将惶急关门那侍卫之手钉在宫墙上!的 惨叫声传来,云起知道拓跋锋已逃出皇宫,才疲惫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云起紧张转头,数十只猎狗狂吠着于偏殿处奔出,禁卫们将狗儿驱到血迹旁闻了闻,抬头不信任地看了云起一眼,便跟着猎犬朝宫外跑去。 云起与阴沉着脸的朱棣交换了个眼色,无可奈何,只得跃下地来。 云起嘘声道:“那是午门卫,不归我管!” 朱棣忙作了个噤声的表情,身后黄子澄匆匆赶来。 云起只得转身朝拓跋锋离去的方向大步奔跑。 拓跋锋捂着肩头,那处血如泉涌,在静谧的月夜中拖出一道诡异的痕迹,失血过多令其脸色苍白,辨不清方向,只没头苍蝇般在街头巷尾一通乱闯,惊得沿路熟睡的屋舍内院狗齐鸣。 他不知道越过了多少院墙,也算不清逃了几条街,终于气力耗尽,倒在一家人的后花园里。 那家人的狗疯狂地叫了起来,女人温言道:“叫啥呢,安静点儿。” 狗不叫了,凑到拓跋锋身旁闻了闻,便恐惧地朝后退去。 苏婉容悠然道:“半夜三更的,老蒋又爬墙回来拉?” 苏婉容裹着一身素袍,坐在露台上,面前摆了个木茶几,茶几上摆了一副杯具,檀香炉于这深秋夜晚缓慢吞吐着青烟。 不听楼下人应答,蒋夫人蹙眉张望,见到那高大男子躯体时便花容失色。匆忙起身下楼,赤脚蹲在花园中,翻过那人身子一看,果然是开山大徒弟拓跋锋。 鱼目混珠 一夜秋风翻起万丝细雨,千片落桐。 苏婉容倚着软榻,黛眉飞展,手持一根铜签去拨那炉内红炭,满壶龙井被煮得浮浮沉沉,一室茶香。 苏婉容浅笑道:“我和温月华姐妹相称,你娶了她女儿当媳妇,唤我一声苏姨怎了。” 朱棣尴尬道:“苏姨好,这……苏姨贵庚?小王实在……叫不出口。” 苏婉容笑容不减,悠然道:“四十七岁了。” “……” 朱棣哭丧着脸道:“咋看上去跟雯儿差不多大呢……还是叫蒋夫人好了。” 苏婉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王爷逾发会说话了。” 朱棣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昨儿一亲兵随我入了城,咱北平那地儿人没见过世面,进京没多久就给走丢了,蒋老他……” 苏婉容道:“老蒋回家乡去陪他老母过中秋,这还没回来呢。” 朱棣点了点头,又道:“我那亲兵名唤朱锋,不知蒋夫人……” 苏婉容揶揄道:“我可不曾认得什么猪疯、猪弟的。” 这话绕着弯儿把朱棣也给骂进去了,朱棣明白了,遂笑答道:“也成,既是这么个光景,料想他也早出城去了。小王这就告辞。” 蒋瓛于朝中辈分极高,直似是看着诸藩王长大的叔伯辈,朱棣不敢逾礼,拱手朝苏婉容道别,蒋夫人将起未起来送,朱棣忙道不妨,便自行出府外。 然而苏婉容脸色一寒,与朱棣同时听见了府外喧哗,这次不起也得起了。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4 午时,四胡同内聚集大批午门卫,各个揪着猎犬,四处闻嗅,团团围住了蒋府后院,又从后院绕到前门。 有人高声喝道:“谁家的院子!包庇钦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人刚喊出声,便有老成持重的同伴忙把他嘴给掩住,低声道:“蒋瓛的家!” 提起蒋瓛,众侍卫俱是打了个寒颤。又有消息灵通的侍卫道:“不妨,蒋老狗回家去了,这院里就剩个女人……几个老仆,翻不起甚风浪来,弟兄们跟我来就是。” 正上前一步,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侍卫们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苏婉容拢着粉荷袖,似笑非笑道:“各位官爷有何贵干?” “呃……”对方是蒋夫人,终究不好乱闯,侍卫头子再看蒋夫人身后站着一服饰华贵的男子,脸上挂着痞笑,登时认为抓到了把柄,思忖片刻道:“昨夜有刺客入宫,惊了圣驾,太傅命搜查全城,查到蒋老府上,说不得还请夫人通融,让弟兄们进去搜上一搜……” 苏婉容扬眉道:“全城都搜完了?剩咱家了?” 那侍卫尴尬道:“嗯……”还未答话,数十只恶狗便一齐朝院内猛扑,继而狂吠。那声势十分惊人,只扯得侍卫们东倒西歪,险些便抓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苏婉容袍袖一抖,登时一抹寒光无声无息从袖底飞出,紧接着一声呜咽,一只猎犬头颅打着旋飞出老远,断颈中鲜血狂喷! 众侍卫齐声大叫,此刻方看清那袖中暗器乃是一柄刻刀,刻刀柄上以一根极细的冰蚕丝相连。 苏婉容随手一扯,刻刀回掌,若无其事道:“既是没搜完,劳驾先去别家。” “你!”那侍卫头子勃然大怒道:“好大的胆子!” 苏婉容道:“怎么?”说毕白玉般的指尖捏着那印刀,朝着阳光晃了晃,寒光闪烁,苏婉容悠然道:“此刀刻过传国玉玺,现拿来杀几只狗又怎了?” 若是拼着性命不要,一拥而上,要制服这女人自是不难,然而谁冲在最前,势必身首异处,一时间谁也不敢触蒋夫人霉头,侍卫们面面相觑,拿不出个法子来。 苏婉容冷冷道:“要搜蒋府,先去请尚方宝剑来,有御旨也成,若都没有,恕婉容不奉陪了。爹娘养你们不容易,小哥们。”说毕正要转身回府,朱棣不知是留是走,救星终于到了。 “锦衣卫奉旨公干!无关人等,一应退避!”云起遥遥喊道。 云起领着十余名锦衣卫穿过四胡同,锦衣卫们一见蒋瓛府前被人气势汹汹围着,瞬间一个个炸了毛。 “哪里来的狗畜生——!”荣庆当即便石破天惊的发出大吼。 “慢慢慢……”云起忙喝止。 那时午门卫见势头不好,忙朝后退避,荣庆等锦衣卫怒火难遏,蒋瓛乃是前任锦衣卫正使,被围府无异于爹娘蒙羞,瞬时再无人顾得云起命令,十余人抽出腰畔绣春刀,纵马奔过大半条胡同,纷纷发得一声喊,朝府前侍卫冲杀而去。 这可苦了缉拿钦犯的宫廷侍卫们,再不走势必演变为一场火拼,谁敢与锦衣卫做对?霎那间人嘶狗吠,屁滚尿流地逃得不见踪影。 荣庆仍不肯罢休,追出胡同外去,云起翻身下马,走进府内,见蒋府未曾遭殃,苏婉容于大门前亭亭玉立,方松了口气。 “师娘好,师父呢?”云起手握尚方宝剑,抱拳躬身。 苏婉容柔声道:“你师父回家去了。” 云起见朱棣笑嘻嘻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开口,拓跋锋定是逃到此处来了。 苏婉容却是善解人意,只道:“徒弟儿也是来搜府里的?” 云起道:“是。” 苏婉容抬手甩了云起一耳光,“啪”一声将朱棣吓了个惨,只见云起侧脸上登时留了五个手指印。 “进来吧。”苏婉容漫不经心,转身回府,又道:“燕王慢走,不送。” 云起与朱棣交换了个眼色,这才跟着苏婉容入内。 “知道师娘为啥打你么?” 云起跟在苏婉容身后,低声道:“师娘,徒儿也是没法,本以为师哥会躲开,想让他快点走……那伤碍事不?”说着眼眶便红了,一宿未眠,脸色更差。 苏婉容领着云起上楼,“嗯”了一声,又道:“不碍事,现皇上驾崩,皇孙未登基,师娘才有这么大胆子,你须得在皇孙继位前将他送出去。迟了一天,麻烦便大了,知道么?” 云起默然点头,知道此刻京城正处于无政府状态,苏婉容若是于朱元璋在位时包庇钦犯,便连带着蒋瓛全家老小也是个被诛九族的下场,又暗自心惊。 说话间进了阁楼内一间偏房,苏婉容推了门,登时失声道:“人呢?!” 云起愕然看着那床帐中,被褥凌乱,枕下湿了一小滩紫黑色的血。 先前躺在床上养伤的拓跋锋,不知何时翻出窗外逃了。 朱棣徒步走出四胡同,路过户部,朝皇宫门口行去。 一介王爷,如今入得京来,皇宫中连马车亦没给他配一辆,然而朱棣劳碌惯了,并不在意这事,只缓慢行走,并不住思索。 只怕先前是小觑了允炆,朱标死后的这数年中,允炆与云起之间的关系仿佛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户部门口,右侍郎被一群气势汹汹的锦衣卫扔了出来,丢在街上,正摔在朱棣脚前。 朱棣嘴角抽搐,知道今早围蒋府的午门卫中,定不知哪个小伙子出身户部,连带着那人倒霉的爹背了黑锅。 “您老请起呐请起。”朱棣笑着把右侍郎扶起,朝荣庆道:“算了算了……” 右侍郎哭丧着脸道:“回家一定好好管教犬子……” 锦衣卫们仍不肯罢休,大声喧哗,活像一群恶霸。 “燕王救我呐!”右侍郎抱着朱棣的腰大声嚎啕,朱棣却窥见街角一个身影,蹙眉甩开右侍郎,冲上前去。 朱棣回头道:“荣庆!替我狠狠修理他!”如此支开锦衣卫,朝街角奔去。 朱棣疾步跑了大半条街,直追到皇宫后门处,低低吹了声口哨,拓跋锋方不安地从树下转出。 “你……”朱棣怒不可遏,斥道:“不在蒋府里躺着,又跑出来作甚?!” 拓跋锋一身燕王府侍卫服未换,解了上半身绣服,任其系在腰间,赤着上身,露出纠结健美的古铜色肌肤,肩背上又包着一层绷带,纱布中仍渗出血来,显是一番奔跑后伤口再次裂开。 朱棣狠狠把拓跋锋拍了个趔趄,凶道:“不是与你说好,让我上前去你再扔刀子的么!” 拓跋锋想了想,道:“什么?你再说一次,那会儿我见了云起在城楼上,心都在他那儿,没听仔细你说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5 什么。” “……” 朱棣悲怆道:“我说……我让你等我上前去,与皇孙说话那时,你从窗外扔个暗器!!演场戏,让我救皇孙一命!” 拓跋锋恍然大悟,道:“懂了,再来一次。” 朱棣哭笑不得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方才又进宫做甚?” 拓跋锋道:“我进宫看云起了,他不在。” 朱棣一副郁郁而卒的表情,道:“他去蒋府了,你扑了个空,蠢货!” 拓跋锋“哦”了一声,又道:“路过太和殿,听到皇孙,黄子澄与李景隆,方孝孺四人谈你。” 朱棣道:“你你你……快走,回头出了城再说。” 拓跋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朱棣一想不对,忙道:“谈论我什么?” 拓跋锋道:“给我点银子,我还师娘钱。” 朱棣恨得牙痒:“多少?” 拓跋锋道:“十二两。” “……” 朱棣突了眼道:“你何时借的这么多?!苏婉容还兼职放高利贷?!” 拓跋锋道:“十岁开始,借了五年,一个月两钱。” 朱棣道:“给你十两。” 拓跋锋坚持道:“十二两。” 朱棣道:“没带这么多,你听到甚屁消息,要讹本王爷十二两?!” 拓跋锋道:“市场价。” “……” 朱棣咬牙切齿地摸了两锭银子给拓跋锋,又摘了手上玉扳指,怒道:“扳指拿去当了,听到什么,快说,仔细说,谁说了什么话都清楚讲一次,十二两呢!” 拓跋锋漠然道:“太傅说你要造反,让皇孙把你关起来,皇孙说你不敢造反,把你关起来的主意是馊的,方孝孺说黄子澄出的主意一点也不馊,李景隆说皇孙说的太傅出的主意不成的话是对的,太傅说李景隆说皇孙说太傅出的主意是馊的这话是错的……” “……” 朱棣道:“我错了,锋儿,你只要告诉王爷,最后皇孙怎么说就成了。” 拓跋锋道:“皇孙决定不杀你,也不能放你,要将你关进后宫,等皇上出殡后,再将你送到杭州。” 朱棣点了点头,拓跋锋又道:“唉,好歹是我叔。” 朱棣嗤了一声,拓跋锋忽然换了个语气,道:“皇孙!不可妇人之仁!四王爷狼子野心,笑里藏刀……” 拓跋锋学方孝孺那语气惟妙惟肖,朱棣登时被呛得打跌,一把要去揪拓跋锋衣领,拓跋锋却光着膀子,无处下手,朱棣咬牙切齿道:“罢了,把衣服穿好,跟我来。” “把脸遮着,这条街熟人多!” “拿什么遮。” “自个想办法。” 拓跋锋把上衣拉到脑袋上,顶着衣领,脖子缩进上衣里,像只缩在壳里的龟。 朱棣回到蒋府门口,一指那院外道:“在这处蹲着。我想办法,今儿就得出城,回不得宫了。” 拓跋锋漠然点头,在院墙外蹲好,不动。 朱棣敲了敲门,进去了,片刻后疑道:“小舅子,你怎还没走?” 云起在院中答道:“等人。” 拓跋锋站了起来,像是想进院内去,走出一步,望着空旷的长街,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次背靠墙壁,蹲回位上。 朱棣吸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说,云起问:“怎又回来了?” 苏婉容在厅内道:“王爷又有啥事?” 云起压低了声音道:“你自个进去,师娘今儿脾气不好。”朱棣忙匆匆入厅,云起便走到院内角落处,倚着高墙坐下了。 云起与拓跋锋背脊之间,隔着一堵高墙。云起不知道拓跋锋在墙的另一面,拓跋锋却知道云起坐在墙的这一头。 他们各自从怀中掏出麒麟玉佩。 云起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佩,低声哼道:“天不老,情难绝……” 拓跋锋取出一根牧笛,轻轻吹了起来。 云起屏息,听着高墙外传来的笛声,是老跋?不,他从来不会吹笛子。 悠扬乐声回荡于深秋的空巷内,一片桐叶轻轻脱离枝头, -------------------------------------------------------------------------------- “空灵,空灵懂么,你口水都把孔儿堵了……”徐雯不悦道:“小弟!” 小云起懵懂看着徐雯,徐雯伸手扯来笛子,恨铁不成钢道:“不是这般吹!” 小云起不耐烦道:“不学了!” 徐雯铁青着脸:“算了算了,别学了,能把人给气死。” 小云起撇嘴,跑了。 “笛声空灵,哪有这般口水朝里面猛灌的。”徐雯怒道。 拓跋锋煞有介事地端着笛子,凑到唇边,修长手指在笛孔上笨拙地按来按去。 徐雯劈手夺了笛子,道:“别学了,跟我弟一个德行。” 拓跋锋倏然手臂一长,又把笛子抓了过来,面无表情道:“我要学。” 徐雯把笛子抢了回来,怒道:“没空教你,滚!” 拓跋锋又抓过笛子,道:“学!” “……” 徐雯道:“那你自个练去,教不得你这种蠢笨徒弟。” 拓跋锋也不管徐雯,自顾自断断续续地吹,吹了半天,笛音逐渐串成连续的曲调。 朱棣躺在御花园中,从一本书中抬头,眼神迷离道:“这谁呢,鬼叫一般呜整天了。” -------------------------------------------------------------------------------- “云儿!” 笛声停了,云起拍了拍锦服起身。 苏婉容在厅中吩咐道:“去后院菜地里拔个萝卜,粗点儿的。” 朱棣失声道:“你……蒋夫人!” 苏婉容嗔道:“横竖是个死,王爷还怕啥?” “??”云起一头雾水。苏婉容又催了几声,云起方不明就里,转身去后院拔萝卜。 回到前院时,云起又狐疑地跃上高墙,扒着墙头朝下看了一眼,巷子里没人。 拓跋锋贴在大门的檐廊下,屏住气息,微仰头朝上望,见到云起的袖角,心中一揪。 云起跳下,进了前厅。 “师娘,刚有人在外面吹笛子……” “听到了,你娘吹得最好那曲儿,‘塞下秋’,没想到除了你姐,南京城里还有人会吹这首。”苏婉容接过云起递来那萝卜,扔了把钥匙在桌上,又拈起刻刀,漫不经心道:“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6 去老蒋书房里,架子最上面有个带锁箱子,取张黄锦来。” 云起倒抽一口冷气,苏婉容扬起柳眉,不悦道:“怎么?” 云起不敢多说,依言照办。 朱棣磨了墨,苏婉容吩咐道:“云儿学着皇孙那字,在锦上这么写……” 云起五雷轰顶,苏婉容竟是要假传圣旨!的 然而苏婉容一开口,云起便知道了,只得硬着头皮,朝那黄锦上写下出城的通行圣旨。 朱棣道:“谢了,小舅子。” 云起叹道:“该做的,该谢师娘才是。” 苏婉容道:“皇上吩咐过老蒋,让他看着几个王爷,别祸起萧墙什么的,如今老蒋不在,我一女人家也没啥见识……只能帮到这步了,燕王好自为之。” 苏婉容用萝卜刻了个传国玉玺,沾了红泥,端端正正朝黄锦上一盖,大功告成。 朱棣不敢多耽搁,卷了假圣旨入袖,便朝苏婉容深深一躬,道:“蒋夫人大恩,小王铭记于心,来日定将图报。” 苏婉容笑道:“去罢,代问雯儿好。” 朱棣告辞,云起便将大厅那门拢上,转身道:“师娘,这怎回事?” 苏婉容未答,院外嗖然飞来三物,两锭银元宝登的一声嵌在雕花窗上,一枚玉扳指穿过窗格,嗖地飞了进来,打在云起脸上,将他打了个趔趄。 “谁!”云起怒道。 苏婉容忍不住大笑,云起脸上被玉扳指打得肿起老高。一怒去开门,却听院外一熟悉声音响起,登时如中雷亟!的 “师哥在北平等你。”拓跋锋声音逐渐远去。 “师娘,锋儿走了,再会。” 插入书签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好了,正文说得不太清楚: 朱棣狠狠把拓跋锋拍了个趔趄,凶道:“不是与你说好,让我上前去你再扔刀子的么!” 拓跋锋想了想,道:“什么?你再说一次,那会儿我见了云起在城楼上,心都在他那儿,没听仔细你说什么。” 朱棣悲怆道:“我说……我让你等我上前去,与皇孙说话那时,你从窗外扔个暗器!!演场戏,让我救皇孙一命!” 拓跋锋恍然大悟,道:“懂了,再来一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就是,先前在城外那会儿,拓跋锋死要跟着朱棣进城,朱棣没办法,就临时想了个计谋。 让拓跋锋去暗杀朱允炆,然后朱棣及时救驾!增加皇孙好感度~! 结果师哥这个笨蛋,见了云起就心不在焉,把事情给搞砸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塞下秋》取自范仲淹词“渔家傲” 原词为: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目前南京处于无政府状态,旧皇驾崩,新皇未继位 黄子澄与苏婉容都是钻的这个空子 师娘听朱棣说了尚方宝剑的事情,就知道黄子澄在假传圣旨 所以师娘办假证没事,太傅捏嘿嘿,假传圣旨,下章有他好果子吃~ 钦差大臣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银钱付讫,苏婉容优雅高贵地把那两个银元宝收好,又逼云起花二两银子买了玉扳指,于是拓跋锋的债偿清了,朱棣逃了,云起也可以滚回宫去了。 然而刚回宫,云起便杵上了怒气蓄满槽,正准备放必杀技的黄子澄。 黄子澄额上青筋暴突,吼道:“连个刺客也抓不住!?还让燕王走了?!那刺客是谁,你们心里定是清楚!要我说出名字来么?!” 云起反问道:“谁让午门卫到蒋师府上捉人的?” 朱允炆不悦道:“午门卫?” 黄子澄倏然间哑了,片刻后道:“燕王假传圣旨……” 朱允炆喝道:“太傅先把前一件事分说明白,谁让午门卫去缉刺客的?” 黄子澄忍气吞声道:“臣下的令,锦衣卫素来目中无人,只听皇上调派,臣一时心急……” 云起冷笑道:“这可是先皇定的规矩,锦衣卫向来只听皇上命令,你使唤不动,还想养亲兵了?捉刺客让午门卫去凑甚热闹?” “午门卫若不插手,臣有九分把握能将刺客追到,太傅调集上百人,以捉拿刺客之名,追到蒋府门外,紧接着又莫名其妙地散了,是心虚?受了何人指使?!要嫁祸给蒋老?!” 黄子澄怒道:“猎犬嗅到气味,循路追到蒋府,关我何事?” 云起淡淡道:“照太傅这么说,竟是午门卫养的狗在栽赃嫁祸?你把狗叫来对质就是。” “……” 云起轻飘飘几句便把黑锅朝黄子澄头上一扣,殿内众人噤声。 云起朗声道:“皇上派了宋忠前去传旨,为何不出示圣旨,特意拿了把假的尚方宝剑?!” “我没有。”朱允炆不悦道,想了想,又道:“朕没派宋忠去。” 黄子澄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又道:“你怎知道宋忠去传旨?” 云起道:“太傅,我没有圣旨,却有圣意,都是一家人,皇上当时不是想宣燕王入城来么?” 朱允炆沉默良久,而后点了点头,默许了云起先斩后奏的行为。 荣庆站出一步,单膝跪下,答道:“宋忠手捧假尚方宝剑,自称有皇上御旨,着燕王将兵马遣回北平,于城外跪侯十九日谢罪,出殡当日再尾随队伍后……” 朱允炆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傅!” 朱允炆一吼,黄子澄登时瞠目结舌退了半步,显是头一次见到朱允炆盛怒。 云起笼袖,左手摩挲着右手上玉扳指,挑衅地看着黄子澄。 殿内只余朱允炆愤怒的喘息声,云起的奸计得逞了,偌大一个朝廷,只有徐云起知道,朱允炆是会发火的,在他感觉到自己被欺骗的时候。 朱允炆道:“传宋忠。” 朱允炆面若寒冰,那尚且是黄子澄头一次见到。 黄子澄全身颤抖,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再扛不住,扑倒伏身在地,大哭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黄子澄泪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7 流满面,仰头道:“然而燕王离京那道旨意,与臣绝无关系!陛下请明察!臣决不可能私自放藩王离京!接旨之人乃是京门卫副使,御旨中命其护送燕王离城……” 云起道:“不用等了,八成已被杀了。” 朱允炆忽地扑哧一笑,道:“你做什么?” 云起不知何时已端来廷杖掂着,瞥了朱允炆一眼,道:“不治廷杖么?” 朱允炆忍俊不禁道:“算了,太傅起来罢。” 黄子澄依旧伏在地上,荣庆领着宋忠进来了。 朱允炆敛容,冷冷道:“宋忠不能算,四十廷杖!打!” 云起与荣庆分侍左右,抡起廷杖,宋忠自知罪重,不敢再分辨,廷杖落下,痛喊声中,只听龙椅上朱允炆轻声叹息,道:“召方学士,只怕真要削藩了。” 云起微扬起头,看了朱允炆一眼。 “我说大兄弟。”朱棣在马车内昏昏欲睡道:“把你那笛子收起来成不?” 拓跋锋冷冷看了朱棣一眼,不予置答,继续吹着他的牧笛。 朱棣叫苦道:“锋儿,你好歹也换个曲子,最好是别吹了,这一路上都吹三天了没完没了的。” 拓跋锋半边侍卫服上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腥,显是未洗干净,深邃的双眼望着车外碧蓝长空出神,一曲塞下秋飘出马车,于那秋际旷野中回荡。 曲毕,拓跋锋漠然道:“对了,你会被削藩,我听到黄子澄说的。” “……” 朱棣道:“你还是继续吹笛子吧。” 穿西直门,入北平,城中一反常态的安静,大军开往城中兵营,朱棣的马车驰向王爷府。 “今儿是怎了?”朱棣蹙眉道,并打量路旁景色。 商贩早早便歇了生意,燕王府门口处,徐雯抿着唇,神色凝重,等候多时。 徐雯不悦道:“怎这时辰才回来呢。” 朱棣笑了笑,道:“夫人等多久了?给你买了点小东西。”说着回身去整理南京带来的礼物。 徐雯看了拓跋锋一眼,递给朱棣一封信。 朱棣知道有大事,匆忙拆了信,问道:“云起写的?” 徐雯道:“你俩前脚出京,这信便跟着来了,一路不知跑死了几匹马,竟是早到一天。” 朱棣吸了口气,把好奇伸头过来偷看的拓跋锋脑袋推到一边,沉声道:“先回府去,从长计议。” 徐雯也顾不得去瞧朱棣买回来的新鲜小玩意,便跟着朱棣回府,开始计议。 半个时辰后,王府内传来消息,燕王朱棣疯了。 朱允炆正埋头看着一本书,见云起来了,把书合上,道:“坐吧,就咱俩呢。” 云起笑了笑,走过空椅子,蹲坐在龙案前的矮几上,除下靴子,抖了抖沙,道:“看啥,批奏折?” 朱允炆拾起书,把封皮朝云起招了招,云起笑道:“当了皇帝,总算能看点杂书了。” 朱允炆眼中蕴笑,打趣道:“总算能看了。自打你给我这书到现在,才翻了几页呢。” 两人相视莞尔,朱允炆忽道:“云哥儿,那天多亏你了,刺客没抓到不打紧。” 云起点头不答,朱允炆又道:“你救我好几回了,从前被侍卫们挤在墙角那次,也多亏了你……” 云起扑哧笑道:“那怎能算。” 朱允炆微笑道:“朕说算就算。” 称呼的倏然改变,令云起略有点不自在,然而那感觉稍纵即逝,朱允炆的下一句话,令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让我四叔出城的圣旨,是你写的吧。” 云起站起,沉吟片刻,而后道:“是,臣罪该万死。” 朱允炆笑了起来,道:“算了。” 云起叹了口气,朱允炆又道:“你知道我的心思,不想让我和四叔反目成仇,对不对?” 云起点了点头。 朱允炆又朝云起招手,云起走上前去,让他拉着自己的手。 朱允炆的手指冰凉,皮肤细嫩,那是读书人的指头,云起心想。 朱允炆看了云起一会,道:“云哥儿,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得很……” 云起温言答道:“锦衣卫的职责就是守护你,让你安心,皇上。” 朱允炆笑道:“你不一样,明天,你得帮我跑一趟。北平布政使得走马上任了。” 云起来前已猜了个大概,朱允炆削藩,朱棣发疯这事须得有人亲眼目睹,回报后朝廷方能作决定。然而派自己当钦差,言官们压得住么? 云起心中一动,问:“还有谁?” 朱允炆道:“张昺,你认识不?” 云起点头道:“张勤的老父。” 朱允炆仍捉着云起的手掌,想了想,拉开抽屉,取了一物,放进云起手中,笑道:“这个给你。” 那是一枚玳瑁戒指,深棕色的玳瑁闪耀着远古的色泽,云起打趣道:“哪儿来的?” 他接过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套不下,紧了。 套在小指上,总算勉强戴好,箍得难受,朱允炆脸上一红,道:“我戴却是刚好……云哥儿早点歇息罢。” 云起也不跪,笑着一躬,便走了。 行出御书房外,云起面色变得凝重,顺手摘下玳瑁戒,指尖不断摩挲,在黑暗中沉思,一路走回院去。 朱棣在装疯,这是毋庸置疑的,随便一个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 朱棣想造反,这也是被自己证实了的,然而几年前想谋害皇孙,不等于现在也想篡位……他把大军带到南京来做什么?想试探?还是打算证实什么? 一万五千兵马,围在京城外还成气候,朱允炆手中有五十万兵,朱棣亲兵放在北平,不够给朝廷塞牙缝的……是了,云起明白了。 朱棣想告诉允炆,北平军力虽弱,若朝廷逼得太狠,万五兵马也要拼死一战。 云起停下了脚步,正想是否该回御书房去,指尖摸到玳瑁戒指内沿,那里刻着字。 云起举起戒指,对着监事房中透出的灯光仔细看,上刻着四个字:的 淮西马氏。 云起难以置信地吸了口气,这是马皇后给孙子的物事? “马皇后呐……”蒋瓛眯起眼,瓮声道:“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蒋瓛把玳瑁戒扔给云起,云起手掌一拍接了。蒋瓛道:“十二年前中秋,皇后娘娘亲手摘了,递给皇孙……” “现在是皇上了。”苏婉容嗔道,继而笼了熏炉,袍袖一拂,香味四散。 蒋瓛点了点头,捋须道:“当年马皇后说那话,师父便在旁边,她说:‘允炆,这戒指奶奶给你,来日你瞧见哪家姑娘了合了心意,便把戒指给她,到时奶奶若还活着,见谁家姑娘戴着,这门亲事,奶奶替你说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8 去……’” 云起静静听着,嘴角带着笑。 蒋瓛脸色一变,冷笑数声,云起讪讪不语,将那戒指戴上。 蒋瓛沉声道:“钦差,明日出使北平?” 云起恭敬道:“是,师父。” 这正是他夜访蒋府的用意。 云起道:“姐夫……嗯,师父也知道了,有何事要交代徒儿的?” 蒋瓛悠然道:“削藩一事,可大可小……” 苏婉容忽打断道:“你管了三十年天子家事,如今还想管?” 蒋瓛静了片刻,道:“照拂着皇孙与王爷们的事,是皇上亲口吩咐我们几个老家伙的。” 苏婉容道:“先皇可没吩咐过云儿。” 蒋瓛不作声了,许久后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罢。” 云起忽道:“燕王是我姐夫,师父纵是不说,我也得想法子调解。” 蒋瓛叹了口气,道:“皇孙那人……” 苏婉容不悦道:“那是皇上!” 蒋瓛点头道:“伴君如伴虎,纵是雏虎,亦需谨记,不可恃宠生骄,云起。” 云起跪下磕了个头,方离开蒋府。 那夜云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继而猛地坐起,一手拈着麒麟玉佩,另一手握着那玳瑁戒指,似是在比较孰轻孰重。 直到鸡鸣时分,曙光从窗格外转了进来,照在云起熟睡的脸上,为他的睫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云起胸膛随着呼吸而有频率地起伏,胸口处,薄薄的单衣下依稀可见麒麟玉佩的轮廓,床头桌前安静的摆着玳瑁戒指。 翌日天明时分,南京城中笼着一层初冬雾气,张昺早早侯在午门外,等了近半个时辰,一群锦衣卫方不耐烦地打着呵欠,簇着没睡醒的云起来了。 “张叔好。”锦衣卫们漫不经心地与张昺打了招呼,又嘻嘻哈哈推来搡去。 “云哥儿,出差记得带好东西回来啊。” 云起笑道:“行了,有好的忘不了你们。” 宫中行出一人,迎着湿雾而来。 云起蹙眉道:“怎是你?” 黄子澄不悦道:“皇上说昨夜既已辞行,今日便不来送了,两位大人慢走。” 张昺忙不迭地谢恩,云起顺手弹出一物,黄子澄抬手接住,云起道:“也好,这便走了,弟兄们再会。” 黄子澄道:“这是什么?这……这是皇上给你的?!徐正使?!” 云起翻身上马,心不在焉道:“劳烦太傅交还给皇上,莫私吞了。” 黄子澄又急又怒,一张脸涨得通红,云起与张昺纵马,领着数十名御林军亲兵出了南京,沿官道一路北上。 “云哥儿——!” 出城不到半里,身后便有人急唤,荣庆催马疾奔,追上云起。 云起转头道:“怎了?” 荣庆气喘吁吁下马,跑到近前,摊开一手,道:“皇上说,这是给你的,问你归还何意?” 云起笑道:“天子是龙颜大怒,还是梨花带雨了?” 荣庆怒道:“天子龙颜大怒……”说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续道:“太傅梨花带雨了。” 云起大笑,摇头无奈接过那戒指,随便戴在尾指上,转头策马上了官道,驰往北平。 数日后,北平。 “怎也没人来迎?”云起蹙眉道。 张昺颔首眺望空空荡荡的长街,询问般的望向云起: “走长安街?” 云起答道:“先去王府吧,王妃是家姊,张叔大可放心。” 云起已安排好,张昺便不再多说,幸亏朱允文心思慎密,知道单凭张昺一人走马上任,定压不住满城军人。朱棣在此地经营了近十年,其势力已根深蒂固,渗透入整个北平的行政系统,又岂会轻易放弃? 全北平文武官员隐隐形成两派——即亲朝廷与亲燕王的两股势力,各自等待着最后的答案揭晓。 建文元年的北平,正如一个即将点燃引信的炸药桶,若无云起的特殊身份罩着,张昺只怕甫一进城被要被抓进大牢里去。 逾靠近王府,云起的心便跳得逾厉害,或许削藩,谋逆,夺权,这些事对他而言,俱无足轻重。 心中所系,唯一的便是住在王府的那人——拓跋锋。 天伦之乐 大门装修豪华,正中黑色木牌,元代丞相、著名书法家脱脱帖木儿(被抓回来逼着写的)亲笔题字——“燕王府”,镶金牌匾。 门口蹲着俩白玉大狮子,梁柱足有两丈高,嵌在门板上的赫然是足金门环,一看便是搜刮大量民脂民膏,守门小厮六人,一字排开,纵使无人到访,门房也得静立等着,好一番暴发户的气派! 门房警觉问道:“什么人?!”那时又有数人不信任地打量张昺,张昺心中忐忑,朝后退了一步。 云起懒洋洋地拍了拍肩,一袭金色飞鱼服晃瞎了众门房的狗眼。 云起道:“认不出来?” “……” “小舅爷来了!” “小舅爷——!” 门房登时惊得魂飞魄散,最前两人扑地就拜,云起道:“起来起来,自家人,跪啥呢。” 瞬时又有人匆忙奔去禀告,惶急大喊道:“王妃娘娘——!小舅爷来了!” 云起笑道:“我自进去就是,别喊了!” 云起抬脚迈进大门,忽见二门里一件白花花的物事一闪。 “??” 那物事像个人,云起狐疑地转头望了一眼,那人是从侧里奔出,眼角余光瞥不真切,只是白白的一闪,便跑出大门外,奔得没影儿了。 而且像是……没穿衣服? 云起莫名其妙,一定是看错了。 张昺却仿佛见了鬼一般,全身不住发抖,扯着云起,颤声道:“徐……徐正使,方才那人……方才……” “我的心肝——!” 一声超分贝尖叫险些令云起口吐鲜血,紧接着一身红锦大袍的徐雯冲了出来。 那一瞬间云起与张昺的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大象奔跑过去。 徐雯尖叫道:“你可来了——!”接着一脚踹飞了扒着云起不放手的张昺,一把揪着云起的胸口,呼天抢地的把亲弟倒拖了进二门。 “姐夫……等等……姐……” “别——管——他!”徐雯一边跑,一边热泪盈眶道:“他刚刚听见你来……脱……脱了衣服,跑城里去了——!” 又一群大象奔过云起的脑袋。 云起也跟着一起热泪盈眶了。 “就是……这样。” 徐雯呜咽道,继而亲手捧了茶,放在张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张老,方才得罪了,对不住啊……” 云起道:“姐,你……”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39 徐雯大哭道:“只求皇上给我做主,我不活了——!” “……” 张昺比徐雯更想嚎啕,当即老泪纵横道:“王妃,看开点……” 徐雯将云起丢在一旁,悲道:“张老,我徐家满门忠烈,我父亲乃是开国功臣,如今将我配给一个疯子!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云起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看到二哥徐增寿变了鬼在朝自己招手,徐雯哭得天昏地暗,云起看了片刻,忍不住也哭了起来,拉着徐雯的手,道:“姐,别哭了。” 徐雯一把将云起甩开,一头撞在桌上,咕咚一声昏了过去。 “姐——!” 云起骇得魂儿都飞了,本就搞不清状况,如今竟是信了个八成,看来朱棣这次真是大事不好了,一时间王府上下乱成一团。 “王妃晕过去了!的 云起忙抱起徐雯,吼道:“快传大夫啊!” 张昺见状不敢再坐,忙道:“这个……老夫……” 云起心急如焚,道:“快来人带张老去歇下!” 说毕匆匆抱着徐雯入内,不片刻大夫来了,满房掐人中的掐人中,戳针的戳针,上毛巾的上毛巾,徐雯终于幽幽醒转。 “姐。”云起见到徐雯这模样,姐弟连心,当即心如刀绞,咬牙道:“你们都退下!” 下人退了后,云起便抱着徐雯,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姐夫是装的!” 徐雯美目含泪,梨花带雨道:“确实是装的……” “……” 云起险些一口气缓不过来,翻白眼昏了过去。 “那你现还哭甚!?”云起醒转过来,朝徐雯大吼道。 徐雯呜咽道:“刚哭过头了,现在……换不过气儿来,呜啊——!你这狠心短命的小混蛋!你知道姐多担心你吗!” 云起彻底崩溃了。 一个时辰后。 云起铁青着脸,徐雯“呵呵呵”地掩了嘴笑,又抽了把鼻涕,伸筷子夹了点菜,以手接着,喂进云起嘴里。 “这贵妃鸡,姐姐亲自下厨,特意做给你吃,昨天才杀的……” 云起嘴里咀嚼,又狠狠地横了徐雯一眼。 “唔,算了,烫花雕给我喝点。” 徐雯脸色一沉道:“小孩不能喝酒。” 云起抗议道:“我都二十多的人了!” 徐雯把腰一叉道:“多少岁的人在姐面前也是小孩,不许喝!” 云起只得作罢,咕哝道:“就喝一点,也不会出去乱说。” 徐雯扑哧一笑道:“你知道就好,酒后易失言,不喝为妙。” “热水刚吩咐人备下了,待会吃完去好好洗个澡,晚上睡觉时得盖两层被子,这北平秋天冷……” 云起叫苦不迭道:“知道了。” 徐雯又道:“住到过完正月十五再回去,横竖没啥事儿,就当回来省亲了……你姐夫现该去北平治辖司门口跑一圈了……是真疯假疯,自有人去回报皇上,你到时闭着嘴就是……” 云起哭笑不得道:“知道了……” 徐雯又道:“明儿别起太早,往日都是你伺候皇上,来家里住着,也等着让人伺候一次……” 云起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徐雯掩嘴呵呵笑,剥了只大虾,笑道:“啊——” 云起张了嘴,徐雯见云起扒在桌沿的右手,倏然遭了晴天霹雳,楞道:“谁给你那玩意儿的?!” 云起动了动拇指,茫然道:“哦,姐夫的。” 徐雯道:“不是这只,知道是你姐夫的,那只呢?”说着努嘴,道:“有相好的姑娘家了?怎不告诉姐?” 云起讪讪道:“皇上赏的。”说着抬起小指头,把玳瑁戒指在徐雯面前晃了晃。 徐雯这才点了点头,把虾喂过去,道:“啊——”云起再次张嘴来接。 徐雯倏然又道:“你姐夫扳指咋在你手上。” 云起道:“姐夫找我借了点钱花用,拿扳指押着。” 徐雯点了点头,又道:“啊——”云起张嘴接。 徐雯突然又道:“脖子上挂着啥!” 云起怒道:“有完没完!” 徐雯不满道:“快说。” 云起拎出脖颈悬着那玉佩,道:“锦衣卫的兄弟给的。” 徐雯满是怀疑的神色,追问道:“仅是兄弟?断袖了不曾?” 云起道:“真的!就是好兄弟,再没别的了。” 说话那时,忽听窗格外咯噔一响,声音极轻。 云起心头一凛,大虾终于塞进嘴里,云起嚼着,忐忑不安,徐雯又酸溜溜道:“弟啊,你身上定情信物多得很呢……” 云起唰地红了脸,忽道:“姐,二哥前阵子给你派了个突厥人当小厮么?” 徐雯想了想,撇嘴道:“问这做甚?啊!你见过那家伙?上回陪你姐夫回京,便是朱锋……怎的?” 云起尴尬道:“叫朱锋?我和他倒谈得来,他住哪儿呢。” 徐雯不虞有他,随口答道:“这王府上下,下人们多了去,我哪知道,不知躲哪犄角旮旯里呢,你谈得来,明儿唤他到你房外,当小厮使唤就是,过几天让他陪着你逛逛北平?” 云起拍案道:“那成,我正想说……” 徐雯又道:“张嘴,啊——” “……” 云起道:“我……饱了,回去歇着。” 徐雯怒道:“不成!瘦得猴儿吧唧似的,价成日皇宫里吃馊水呢,皇上也不知道看着点儿……” 云起哭笑不得,心想朱元璋何时还当保姆来,徐雯偏不让云起走,死活给半喂半塞地打点四碗饭,半只鸡,一只鱼,一盘虾,又有山珍海味若干,只令云起吃得顶到嗓子眼,徐雯方不情愿道:“好了,回去歇着罢,晚上要尿怕黑,大叫一声姐……” “……” 云起扶着墙出房,徐雯还跟在身后,一面不住念叨。 厅中灯火通明,一人飞檐走壁而来。 见到那人时,云起脑袋中又有一群大象奔跑过去。 来人正是不着寸缕的燕王朱棣,只见朱棣脱得精光,犹如绝世武林高手,一脚踏上围墙,朝下一跃,安然落地,大有“我自挺腰朝天笑,风吹唧唧好凉爽”之气概! “哈哈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朱棣张着嘴狂笑。 “我……” 云起彻底抓狂了。 朱棣虽年过三十,仍保养得极好,常年戎马生涯,骑射锻炼出的手脚修长,腹部肌肉轮廓分明,身材匀称较之英俊锦衣卫不遑多让。 虽是个疯子,却也是个俊美的疯子。虽是在裸奔,却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裸奔。 云起看在眼中,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朱棣挺着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0 腰,在花园里血脉奋张,呼哧呼哧地跑了两圈,徐雯柳眉倒竖,低声喝道:“就我俩呢!快去把衣服穿上!” 朱棣一跃扑了上来,嘿嘿笑道:“小舅子!你可来了!” 云起满脸通红,转过头去,朱棣又抱着云起不放,嘴唇在其耳畔不断厮磨,撒疯道:“姐夫可是天天念着你……哎呀!哎呀!”一句未完,便被徐雯揪着耳朵,拖了进房。 “你装上瘾了是不……” “云起这不也男人么……” 声音渐小,门砰地关了,徐雯又喊道:“弟你自个睡去罢啊,随便找个下人带你去房里。” 那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云起当着徐雯的面被朱棣一抱,又乱亲乱啃,仍有点口干舌燥,尴尬透顶,摇了摇头,自摸出花园去。 夜深,徐雯挑暗了房内灯火,朱棣赤着身子钻上了床,徐雯呸道:“小舅子面前也没点正经。” 朱棣一动不动躺着,身上裹了被子,裹得像只毛虫,这时间倒是挺乖,笑道:“云起何时到的?晚饭吃了么?” 徐雯道:“吃了,亲眼看着的。” 朱棣道:“嗯,让他吃饱点儿,云起在京城当差不容易,又被骂又被打的,锦衣卫守着皇上,吃个饭也赶不上趟……” 徐雯嗔道:“王爷,你自个晚饭还没吃呢。” 朱棣闭上双眼,“嗯”了一声,油灯淡光照在英俊的脸上,徐雯看了一会,道:“我让人做点宵夜?” 徐雯不听应声,便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尖去翻书,忽地蹙眉道:“我看了一半的那本书咋没了?谁偷了?” 朱棣不答,片刻后呼吸均匀,装疯卖傻地裸奔了一天,疲惫得很,竟是睡熟了。 拓跋锋蹲在马厩外,面前地上摊了张纸,脚边摆了一罐浆糊。 拓跋锋手里拿着剪刀,另一手拿着本书,对着微弱灯光端详半天,像是在认那上面的字。 认了许久,拓跋锋从书上咔嚓咔嚓剪下几个字来,排了顺序,贴在纸上。继而把书揣进怀里,浆糊用脚一踢,稳稳当当飞起,正落在墙头上。 拓跋锋哼着歌,一路进了后花园,见一件房内灯光将云起的侧脸映在窗上,便停了脚步。 他呆呆看了片刻,坐了下来,手里拿着那张纸,揉成一团,过了一会,展开。 又过了一会,再次揉成一团。 就这么坐着,不知看了多久,云起的房内灯光熄了。 拓跋锋把纸展开,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折好,把它塞进云起房间的门缝里,转身走了。 翌日清晨,门外传来“沙沙”声。 云起在这声音中醒来,猛地睁开眼,大叫道:“荣庆——!” 云起连滚带爬地扯了飞鱼服,咬着绣春刀,匆匆奔出房外,大骂道:“早朝咋也不喊声!挺尸呢你们……” 院内一小厮扫着落叶,与云起大眼瞪小眼。 云起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度假,哭笑不得道:“没把你吓着吧。对不住了。” 小厮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云起打了个呵欠,暗笑自己穷紧张,转身回房睡回笼觉,忽见门槛上落了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躬身拾起展开一看: “今夜戌时……城中揽绿林……勿来。” “勿来?”云起一头雾水,对着清晨阳光,仔细端详那剪下来的贴字,莫名其妙。 “什么叫勿来?” 云起百思不得其解,而后恍然大悟,八成是“务来”,可见错别字害死人。 其实并非拓跋锋贴了错别字,而是他翻了半天那书,找不到“务”字。 装疯卖傻 云起好奇地端详朱棣许久,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疯子,这很值得研究。疯子的心态究竟是怎样的? 换句话说,朱棣要伪装疯子,自然也得懂得疯子的心理,否则不就很容易露馅么? “姐夫!”云起蹲在花园里,抓着朱棣的肩膀,摇了摇。 朱棣今天总算穿上王服了。 燕王嗡嗡嗡地拿着一根芦苇管子,弓着身子,挠了挠大腿,与云起大眼瞪小眼。 云起道:“现没旁的人来,咱说说话,姐夫你先别装了,歇会儿。” 朱棣吹了个口水泡泡,伸长了嘴,要来亲云起,云起满脸通红,只得起身走了。 徐雯与一个和尚,一名官员路过花园,见到云起,怒道:“弟,过来!别跟那疯子在一处!仔细连你也疯了。” 云起哭笑不得,跟上徐雯。 “这位是你姐夫的好朋友,姚广孝大师。”徐雯笑着朝云起介绍道。 丫鬟们摆上烹炉,徐雯挽袖去舀茶叶,姚广孝却行了个抱拳礼,呵呵笑道:“这位就是堂堂锦衣卫,徐云起正使!可算见着真人了!” 云起忙不住谦让,徐雯笑道:“嗨,就是个小跑腿的,什么正使,姚大师把他当小辈儿唤着就是。” 那中年官员则是北平都指挥使谢贵,本与姚广孝熟络,又知云起乃是天子座前红人,忙自我介绍,并着力巴结。 四人坐于一张镂金矮几旁,徐雯亲手烹了茶斟上,下人端上精致糕点,席间所说俱是谈论朱棣疯病一事,云起只恐说多错多,况且对北平政事不熟,便虚应着话儿,胡乱寒暄几句。 谢贵细皮白肉,肥头大耳,显是长期养尊处优,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此刻忧道:“上回中秋前来了府上,王爷还好好的,怎从北平回来,便成这模样了。张老昨夜还亲自来看过,唯今之计,只得让张老亲笔写了信,回禀圣上,再看朝廷如何发话了……” 姚广孝道:“王妃切莫悲痛过度,伤了身子,照我看来,竟是王爷回北平时吹了风,或是染了外疾,一时迷了心窍,这病治得成……” 正交谈间,云起眼角余光瞥见朱棣进来了。 朱棣嘴巴叼着芦苇管子,嗡嗡嗡地在房里走了几圈,徐雯只当见不到,幽幽叹道:“若治不成,我还是得回京城去,和云起相依为命了。” 桌前四人都不敢转头去看朱棣,朱棣却自觉地凑了过来。 云起看了朱棣一眼,只见朱棣叼着芦苇管,朝徐雯嫩脸上一戳,吱吱地吸了起来。 徐雯舔了舔嘴唇,道:“弟,带你姐夫……” 朱棣“啵”地松了口,徐雯脸上留了个吸得红红的印。 那席间客人表情极是古怪,云起茫然道:“姐夫在做什么?” 徐雯道:“在学蚊子……带他出去。” “……” 云起巴不得快点脱身,忙半抱着朱棣,把他拖出了花园。 云起蹲在檐廊下,看着朱棣。 片刻后徐雯吃了茶,送姚广孝与谢贵出门,云起忙起身陪着送客,送客回转,又见花园里朱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1 棣跟数只仙鹤站在一处,单脚站着,一手高举,戳在额前。 “这次是仙鹤?”云起好奇道。 徐雯看了一眼,道:“我们吃午饭去,别管他。” 午饭后,云起又路过花园回房睡午觉,见朱棣抱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 云起看了一会,同情道:“姐夫,歇会罢,又没客人,装给谁看。” 朱棣“知了——”叫声停了,两脚拍了拍树干。 “……” 抱着树一下午,云起暗自钦佩,朱棣看来也是个武功高手。 睡完午觉出来,云起匆匆走到花园,要看朱棣又有啥新花样,一见之下,登时五雷轰顶。 “姐——!”云起抓狂大叫道:“不成了!姐夫他在吃……他疯了!” 朱棣蹲在花园里,抓起地上不知何处来的,软绵绵的,黄黄的条状物,吃得正高兴。 徐雯匆匆出房,身后跟着午后前来亲切慰问的张昺,徐雯尖叫一声,张昺登时转身去干呕。 “怎也不看着王爷——!”徐雯尖叫道:“快来人!” 张昺吐得天昏地暗,也顾不上告辞,便见了鬼一般地逃了。 云起全身汗毛倒竖,大叫道:“啊啊啊啊啊啊——!也不用这么敬业罢!!你装仙鹤装蚊子装知了就好了啊啊啊!!□做啥啊天啊啊啊!” 徐雯叫苦不迭道:“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小声点儿。” 云起还处于极强烈的震撼当中,看着朱棣吃得满嘴……黄糊,肚内一阵翻江倒海。 徐雯道:“那是蜂蜜和着面粉调的,走,咱踢毽子去,别管他。” 云起思维一片空白,被徐雯倒拖着走了。 朱棣狼吞虎咽吃着蜂蜜面粉填肚子,午饭没赶上,显是饿得狠了。 拓跋锋在花园拱门处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走近前来,狐疑地抽了抽鼻子,蹲下去,与朱棣对视片刻。 拓跋锋捏了点尝,咂吧嘴,道:“蛮好吃。” 拓跋锋伸出左手,手指钳着朱棣耳朵,右手则捏着自己耳朵,同时捏了捏,像是在比较二人耳朵谁的比较软。 朱棣终于破功了,怒道:“你才惧内!” 说毕将那蜂蜜糊了拓跋锋满嘴,怒气冲冲地撩了袍襟,朝假山上一跳,按照日程表开始学青蛙。 晚饭后,朱棣在花园里一蹦一蹦,云起见怪不怪,也懒得问他在学啥了。 徐雯懒懒倚在榻上,翻着本书,与云起姐弟俩随口扯着话,末了又打了个呵欠。 “当惯了差,一闲下来,竟是不困。”云起道:“那朱锋呢?” 徐雯道:“被你姐夫派出城去,不知做甚,过几天回来再说。” 云起只得作罢,徐雯又道:“姐吩咐了个小子伺候你,房里端茶倒水的,喊他去就是。”说毕又喊道:“三保——” 白日间在院子里扫落叶,把云起吵醒那小子来了,三保一身干净灰袍,低眉顺眼地在厅外站了,年纪,身板与朱允炆相近,脾气亦甚是恭顺。 云起点了点头,徐雯又道:“你夜里便让他住房里外间,要使唤得顺手,年后带回京去。” 云起哪敢朝宫里带小厮,哭笑不得道:“宫里除了公公们就是侍卫,随便带男孩进去,背后非得被太傅戳死。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男人们凑作堆,多了个小子,平日还不知怎么被欺负呢。” 徐雯漫不经心道:“三保祖籍是云南人,本就得进宫,宫里选执事那会儿,你姐夫送了二十来个人,他家出了点事儿给耽搁了,没赶上趟,白挨一……” 云起“嗯”了一声,知道徐雯想说白挨了一刀,这事说多了恐怕伤那孩子自尊,遂道:“我睡去了,咱俩回院里罢。” 徐雯嗔道:“先是想那猪疯,现见了这三保就跟猴儿似的,该给你说门亲事了,价成日一身力气没处使,巴巴地指望大姐给你派小厮泄火不成。” 云起咬牙切齿挥拳道:“没那回事!” 徐雯扑哧娇笑,云起这才尴尬无比地跟着三保走了。 云起在院里停了脚步,问道:“王妃吩咐你做什么?” 三保恭谦温顺,答道:“王妃吩咐我遂着小舅爷的意,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起想了想,随手掏了点碎银赏他,道:“揽翠林怎么走?你给我说说。” 三保躬身道:“谢舅爷。”语气不卑不亢,又微笑道:“那地儿说不清楚,我给舅爷画张图。” 说着入了房,三保扯得纸来,便草草几笔勾出城中地形,又标了名,云起道:“哟,你这字倒是漂亮,女孩儿似的,念过书?” 三保谦道:“小时爹教过点,进了王府,零零碎碎又跟王妃学了点。”说毕一笑道:“舅爷晚上想出去走走?” 云起“嗯”了声,道:“你不可跟着,也别给我姐说,约了人,自去转转。” 三保搬了张椅,看着门,云起便走了。 揽翠林……云起边走边看地图,北平酉时甫过,全城华灯初上,煞是繁华。那路边又有老北平茶馆开着铺,说书的,弹唱的,天桥地下挑了五颜六色彩灯,映着贩子们的糖葫芦与面人,云起照着地图走了许久,却是被引到了北平最为繁华的地段。 这地儿有林?云起一头雾水,四处张望。 “大爷,哎,问您……这揽翠林在哪儿呢……” 那路过老伯脸色尴尬,朝远处一努嘴,云起见那灯红酒绿间,对楼悬着一大招牌,上书三大字:“揽翠林。” “……” 云起看直了眼,还未反应过来,倏然间瞳孔收缩,翻手亮出袖中蝉翼刀! 背后一人无声无息欺近前来,呼吸气息触及云起脖颈的瞬间,云起便疲惫松了口气,道:“老跋。” 一只手横着揽过,蒙住了云起双眼,另一手搂住了他的腰,拓跋锋从背后抱着云起,低下头,在他脖侧迷恋地亲了一口。 “师哥……”云起忍着心酸道:“就知道是你。” 那蒙在眼上的手指修长温暖,纵是隔了这许多年,云起亦再熟悉不过。 然而拓跋锋沉默着,食指朝后轻划,变戏法般扯出一块黑布来,蒙住了云起的双眼。 “要做什么?”云起有许多话想对拓跋锋说,不料他却来了这一手,紧接着,拓跋锋松了手,为他扯直衣领,一手揽着云起的腰,迈开步子,带着他朝前走去。 云起黑布条蒙着眼睛,辨不清方位,只听得出拓跋锋朝着人多的地方走。 “师哥?”云起狐疑道:“你不能说话么?是那药的结果?” “能。”拓跋锋生硬地回答道。云起放下心来,且看他搞什么玄虚。 花厅中丝竹声停,梁上悬的鹦鹉呱噪道: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2 “贵客到——贵客到——” 拓跋锋站稳脚步,云起不安地侧过头,倚在拓跋锋肩上。 “大爷——” “唔。”拓跋锋一手将那上来迎的小倌推了个屁股墩,漠然道:“参军设的席在哪里。” 揽在云起腰上的手臂轻轻一紧,云起沉默不语,跟着拓跋锋上楼。二楼叮叮咚咚,小倌展着清脆嗓子唱道: “……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 尾音绕梁,渐不可闻。 一人洪亮声音大笑道。 “哟,朱兄弟来了!来来来……” 二楼花厅设了数张矮茶几,每张矮几后俱有男人席地而坐,见拓跋锋来了,均大声招呼。 拓跋锋拥着云起入席,淡淡道:“来迟,自罚三杯。” 一人声音浑厚,笑道:“朱兄弟这可不地道,宿柳还带自家小厮来的?该罚!” 云起坐下,拓跋锋仍一手抱着他不放,云起不自然地倚在拓跋锋左身,只听拓跋锋道:“头次来,带云儿出门玩,见识见识。” 这是什么地方?便是揽翠林?是嫖小倌的楼?云起心念电转,想了无数问题,拓跋锋带自己来做什么?探听情报?对面那几人是谁? 若所猜没错…… 果然席间有人道:“王参军,您老近来可是忙得很呐,接钦差,办公文,怎有空摆花酒来了?” 那浑厚声音答道:“互通有无,互通有无!” 唱曲儿那小倌退了,顺手拢上花厅的门,众人纷纷敬酒,彼此喧哗,云起辨出厅内有八人。 王参军开口便道:“张老于京远道而来,前任布政使告老还乡,新皇登基,燕王那日归来便染上了疯病,只怕这次张老是奉圣上之命而来,你们说说,这该怎么办啊。” 说着又怀疑地打量云起一眼,脸色微有不快,显是对拓跋锋带了人来心下不满。 拓跋锋端起酒杯,喂云起喝了口,自己再就着杯子将残酒喝了,漠然道:“张老如何说?” 席间有人放下酒杯,便道:“那日张老从王府归来,便召了谢贵大人,于房中密谈了数个时辰,后到书房,提笔写了封信,要回京呈予圣上。” 云起微微一动,侧伏于拓跋锋怀里,仿佛有点不安,拓跋锋抬起左手,在云起头上安抚地摸了摸。 众人饶有趣味端详云起片刻,王参军朝那人问道:“谈的什么,可曾听见?写的信,可曾看见?” 另一人道:“小人在一旁伺候笔墨,见张老将那信撕了写,写了撕……可惜小人不识字……” 云起听到那句“不识字”,终于想通透了,与席数人,上到参军,下到小兵,都是朱棣安排在布政使府里,麾下的桩子。 朱棣装疯,不便出门,王府中派出的联系人便是拓跋锋,见拓跋锋轻车熟路,像是与这几人相识已久。 云起脸色凝重,颊上带着一丝酒劲的淡红,拓跋锋低头看着云起,伸指去捏他脸颊,不自觉地微笑道:“信何时送出去?” 一人答道:“封信那会儿交了给我,着我连夜派人送回京城……” 云起心下凛然,料想此人在布政使府内身居要职。 果然王参军朝那人道:“李大人可曾见那信上写的何话?” 姓李男子嘿嘿一笑,喝了口酒,慢条斯理道:“信中大意是:王爷确实疯了,请圣上裁决。” 拓跋锋沉吟片刻,而后道:“信使出城了?” 李大人悠然道:“自然未曾,朱兄弟怎说?” 拓跋锋道:“夜半令其出城,派个弃卒去。” 李大人不答,料是点了点头。 王参军又道:“府上如何作想?一味拖延,并非长久之计,凡事谋定而后动……” 李大人咳了一声。 数人醒悟过来,拓跋锋怀中还抱着一人,那人可是与这组织毫无关系,拓跋锋知道情报已透露足,便淡淡道:“公事到此为止,各位大人请作乐罢。” 一人道:“且慢,朱兄弟,你带来的这位小兄弟,当真是枕边人?” 拓跋锋正要搂着云起出席,一听这话,哂道:“枕边人?” 说毕眯起双眼,目中透出锐利神色。 那人冷冷道:“怎看怎不像。两位这就走了,不再坐会儿?” 拓跋锋淡然道:“不像?你们唤小倌们来就是。” 那时间花厅们一开,数名小倌进厅,倚到男人们身旁,李王二人却是不住眼打量拓跋锋怀中那人,只觉云起与温柔旖旎的小子们,气质,容貌俱是大有不同。 拓跋锋本欲就走,却见众人存疑,便道:“云儿自小瞎了双眼,父母双亡……”说着又朝那席上古琴一指,道:“拿来。” 小倌将古琴捧到食案前,拓跋锋伸出一手,抚上琴。 那时间云起与拓跋锋心意相通,亦同时伸出手来,按在琴弦上,一人按弦,另一人拨弦,只听琴声铮地一响。 琴声中金戈铁马,肃杀之气大作! 云起悠悠道:“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 “伤心秦汉,生灵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琴声一收,如裂玉帛,刹那间将小倌们尽数震住。 “好!” 王参军赞道:“有此枕伴,庸脂俗粉,都是嚼蜡,难怪朱兄弟舍不得。” 席间人纷纷赞叹,李大人打趣道:“未见真容,小兄弟,转过来看看?” 拓跋锋轻轻扳着云起那脸,转向灯光,让众人看个真切。 数人齐齐抽了口气,云起脸色显白,眼上蒙着黑巾,清秀脸庞在灯光下略现潮红,当真是极美的少年。 “只可惜有目疾……”王参军唏嘘道。 拓跋锋淡淡道:“就算容毁身残,爷也得仔细疼着,一双眼,有何打紧?” 李大人疑心仍未打消,忽道:“光看那唇,那鼻,怎与徐王妃似得很?” 拓跋锋哑然,众宾客评头论足,李大人又蹙眉道:“听闻朝中还有一名钦差,乃是皇孙御犬,正是王妃最小的弟弟……” 拓跋锋嘲道:“若真是锦衣卫,怎会如此百依百顺,扮作小厮入青楼?” 李大人正要再说什么,拓跋锋已伸指到云起领口轻扯,拈了绣带拉开,云起别过脸,埋在拓跋锋胸膛前,微微喘息。 拓跋锋一手环着云起的腰,扣着云起后领下扯,将外袍连着里衣拉了下来。 “唔……”云起发出一声低吟,继而被拓跋锋放在软垫上。 这一下所有人疑虑顿消,谁敢把王爷小舅子按倒便奸?不可能是锦衣卫了。 拓跋锋云起那对一开头,小倌们纷纷不依,各自软似无骨,便朝大爷们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3 怀里钻去,一时间花厅内春色满溢,翻红拂绿,酒几后一对两对,都亲吻起来。 拓跋锋压着云起,便吻了下来,这野兽般的吻令云起险些岔了气,只道虚应着光景,不料拓跋锋却是假戏真做,吻得云起一身发热,又探手扯下自己那身侍卫服,露出健硕肩背,胸膛,如同一只健美的猎豹,再次吻下。 云起探手去推,推到拓跋锋光裸的胸口,登时满脸通红,缩回了手,手指瞬间被拓跋锋扣住,按在地上,拓跋锋沿着云起脖颈一路下吻,云起咬牙道:“慢……” 拓跋锋抬头,亲了亲云起耳朵,漠然道:“酒里有春药。” 酒席中旁的人俱已衣裳凌乱,气喘吁吁,不料云起这对放得更开,小倌们一面娇笑,一面好奇打量拓跋锋。 拓跋锋健壮的肩头现在酒案上,小倌们看得直了眼,倏然云起一手挣出,按在木几上,又被拓跋锋反手抓了下去。 云起急促喘息,放浪声音登时令众人面红耳赤,拓跋锋两手已解开外袍,探到云起身下,戳了进去。 “啊……”云起难堪地喊道。 云起低声道:“你要……你,不能在此处……” 拓跋锋探手到席下捞来一物,云起只觉冰凉触感顺着腿根蔓延到股间,登时恐惧地绷紧了手臂。 拓跋锋沉默地吻着云起嘴唇,将那冰凉之物顺着云起后庭塞了进去。 那是一根精心雕磨而成的男子玉茎,云起曾在春兰处见过这玩意儿,嫖客召妓时,这玉茎便摆放在酒案之下,不想却被拓跋锋摸到。 此刻要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只觉十数双眼睛尽数盯着自己与拓跋锋二人,不由得羞愧难当,满脸通红,反手抱着拓跋锋脖颈。 不料拓跋锋仍未满意,随手便推了酒案,翻起云起身下锦服,虚虚盖了半身。 这下众人被吸引住目光,各个血脉奋张,顾不得与怀里小倌亲热,一齐转头欣赏这活春宫。 云起被脱得赤条 条的,只有半件袍子遮着,拓跋锋则一手将玉 茎捅进深处,另一手抱着云起的腰,在其脖间,耳畔放肆厮磨。 上房揭瓦 “仅是兄弟?” “戒指谁给的?” 云起被蒙着眼,被那玉茎顶得后庭酸痛难忍,险些大叫起来,却顾忌有人在侧,只得拼死苦忍,拓跋锋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披在腰间,与云起咬耳朵道:“这处舒服不?” 拓跋锋胯下阳物已涨得笔直,前段更流出不少清液,抵在云起腹上,来回磨蹭。 拓跋锋发出满意的低吟,云起本就一身燥热,身后玉茎推到底,挤着腹中某一处,令他全身乏力,更牵动了胯下快感,直令他身前亦挺了起来。 二人硬直肉根在锦袍遮掩下交错抵着,一时间也不知谁出的水浸滑了茎头,润得滑腻,拓跋锋又微微挺腰,彼此肉根前端那阳筋来回摩挲,云起终于再按捺不住,开口呻吟求饶。 “师哥……”云起极低声呻吟道。 那旁观众人见这一对行事默契无比,俱忍不住开口调笑。 “朱兄弟好本事,一抱上便浪成这德性……” 云起赧得脸颊,脖颈以下通红,纵有锦袍盖着二人全裸身躯,却直与赤身裸体,暴露于无数人注视下无异。 小倌们一个两个也开始呻吟起来。 那抵在后庭内的玉茎已缓慢温热,然而静止不动的坚硬阳根对于此时的云起来说已成了折磨,拓跋锋像是与其心意相通,抱着他倚墙坐起,长袍松松地搭在腰间,朝王参军挑衅地笑了笑。 云起忍不住去咬拓跋锋的肩膀,恨道:“快……拔出来。” 拓跋锋侧过头,把云起紧紧抱在怀中,于其耳畔低声道:“浪货,师哥疼你。” 云起颤抖着喘息,拓跋锋将那玉茎以手指勾着抽出,云起呻吟道:“啊……” 拓跋锋抽出整根玉茎,将其完全抽离云起后穴,抵着后庭边缘左右旋转,将温软穴口撑得略开,又按了回去。云起埋在拓跋锋的肩头,失声大叫。 那看活春宫的众人俱忍不住揶揄,看拓跋锋一手按在云起腰后,只觉他手技精湛老练,不半晌便弄得云起面红耳赤。 “老了,不成了!”李大人看得口干舌燥,道:“你们乐,走,咱也去房里。” 小倌们还想再看,奈何嫖客也要纷纷上阵了,只得不情愿地跟着出房,临走还盯了云起一眼,嘴里念了几个词,料想是“骚货,浪货”等字眼。 云起却是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再做这羞耻事了。正要探手到眉前去扯下黑布,两手手腕却被拓跋锋按住。 “怎么?”拓跋锋低声道,并吻了吻云起的唇。 云起道:“快回去!我他妈的……”一句话还未说完,脸上已挨了拓跋锋极轻的一耳光,拓跋锋嘴唇与云起鼻侧贴得极近,缓缓道:“上次想杀师哥的事,还未曾与你算账……” 云起道:“我以为你会躲……”说话间拓跋锋已将长袍团起,反剪了云起双手,将他的手腕缠住。 拓跋锋将云起放在垫上,小声道: “你要杀师哥,师哥怎么能躲?” 继而埋头吻了下来。 火热的唇舌交缠,云起听到最后那句话,便瞬间沦陷在这时隔数年后的吻中。他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事,发疯地回应着拓跋锋的吸吮,桂花酒的香气在唇间漫开,令他心旌神醉,云起两手被压在身后,不断挣扎。 拓跋锋只道他想反抗,便将他手臂按住。 云起的手腕终于脱了那捆得紧紧的长袍,两手终于挣出,拓跋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云起双臂搂上了拓跋锋的脖颈,专注地吻了起来。 分开那时,拓跋锋微笑看着云起,手指摸了摸他的脸,继而另一手探到云起股间,抽出玉茎,抬起他一脚,把自己的肉根对着云起扩过一次的后庭,便缓慢插了进去。 云起甫道里的空虚感瞬间被拓跋锋再次填满,然而这次进来的却比那冰冷玉茎更粗,更长且灼热,撑得他大叫起来。 “不……师哥!你这玩意儿太大了,慢点!”云起失声道。 拓跋锋道:“哦。” “……” 云起被捅得险些晕过去,拓跋锋一面应着,动作却丝毫不见缓,云起死死抱着拓跋锋的肩膀,被蒙着双眼的脸上仰,布上被浸湿了一小滩,显是情欲难以遏制,带出了泪水。 他一面喘息,一面清晰地感受到拓跋锋肉根上的筋脉摩挲内壁,继而传到头皮的颤栗。 拓跋锋抱着云起的腰坐起身,让他跨坐在自己胯 前,二人紧紧抱着的手臂稍松,拓跋锋略低下头,修长手指握着云起昂起的肉根,道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4 :“硬了,原来你喜欢被操。” “……” 云起抓狂地说道:“别摸……什么话,几年不见……啊!” 拓跋锋以粗大肉根催了催,云起登时说不完整一句话,拓跋锋手指来回揉捏云起的茎头,捏得它冒出滑腻的汁水来,继而沾满了指间,上下套弄。 后庭的充实带来的惬意令肉根前端涨得难忍,再加拓跋锋手指灵活的摩挲,让云起紧紧抱着拓跋锋的肩膀,不住痉挛。 “我要……射了。”云起羞愧无比道。 拓跋锋捏住他肉根,知道不可再刺激下去,继而抬起云起一脚架着,把根部深深捅入云起身后,便翻过身,重重压在云起身上,打桩似的开始反复。 “啊——啊!”云起难堪地大叫起来,拓跋锋抽插频率极快,腰力正猛,赤裸的全身出着大汗,浸润了古铜色的一身肌肤,如同抹了一层油,健美的腹肌紧贴于云起肉根前端,随着动作来回蹭,将其龟 头蹭得通红。 在这前后夹攻下,云起再控制不住,失控地剧喘几声,手指紧握着拓跋锋粗壮的手臂,纵声大叫。 拓跋锋猛地停了动作,把头埋在云起锁骨前,急促呼吸片刻,意犹未尽地不住轻啃。 花厅隔壁,小倌们的叫床声仍源源不绝,云起忽道:“咋这么快。” “……” 拓跋锋将湿润的阳根抽出,带出一滩白液,继而不敢低头去看,胡乱扯过袍子揩了。 拓跋锋脸上发烫,却竭力令语调显得平淡:“这个没练过。等当老头子的时候……说不定便久了。” 云起吁了口气,筋疲力尽地起来,拓跋锋耳朵动了动,道:“你也听到隔壁动静了?” 云起这才想起方才被日得太投入,眼前又被蒙了块黑布,忘了地点,赶紧在地上一通乱摸,辨认着自己的衣服怒道:“我我我……你……” 拓跋锋静了下来,而后微笑道:“师哥疼你。” 他拉着云起的手,云起在一片漆黑中顺势跪了下来,拓跋锋摸了摸云起的脸,吻了吻他,继而认真地开始帮他穿衣服。 帮云起穿好,拓跋锋又穿好自己一身王府侍卫服,看着云起蒙着眉眼的黑布,清秀的脸,白皙的鼻梁,润红的唇。 拓跋锋心不在焉道:“好看,走罢。”继而牵着云起的手,出了花厅,徐徐下楼去。 就像小时候,师兄弟二人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每天清晨,阳光卷着细小尘埃投进窗格,照在他们抱于一处的被窝上。 小拓跋锋总是先睁眼,摇醒枕在自己肩上的小云起,让小云起睡眼惺忪地起床。 自己则蹲在床边,帮小云起穿好衣服,靴子,继而摸摸小云起的脸,说声:“今天好看,不睡了,走罢。” 于是他们手拉着手,到蒋瓛处去习武,到苏婉容处去背书。 分开这数年的岁月中,一切仿佛都从未更改过。 流年滔滔,如秦淮河逝水,奔腾而去。 而岸边十里繁华,烟花画舫一如往昔。 拓跋锋与云起站在黑暗的巷内,夜近子时,北平街上空空荡荡,偶有的几家面馆送走最后一波吃宵夜的客人,关门打烊。 “回家去?”拓跋锋低声道。 云起解下蒙在目间的黑布,眼里蕴着笑意,望向拓跋锋,道:“带我去截住那信差,我要看看信。” “不行,你不能去。” “不,要去。” 拓跋锋转身就走,云起一个飞扑,抱着拓跋锋的腰。 “松……松手……” 云起笑道:“带我去……”说着一面用手去捏拓跋锋的耳朵。 拓跋锋站了一会,脸上微红,背对云起稍稍蹲下。 “脚软了……” “哦。” 云起乍见拓跋锋,只觉说不出的高兴。 房舍在身边掠过,拓跋锋低声道:“还痛么?” 云起含糊地“嗯”了声,答道:“有点儿……在哪儿截他?” 拓跋锋“嘘”了声,让云起下来,二人在北平城外的官道上隐蔽身型。 拓跋锋低头在草地里找来找去,那模样像极了寻骨头的狗,云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打趣道:“在干嘛?装狗么?” 一句话未完,身后农舍内传来夜半犬吠,继而惊动了屋中人,那屋里住了一家三口,狗叫惊醒了小孩,幼儿啼哭声依稀传来。 拓跋锋忙紧张示意噤声,云起这才讪讪住嘴,见拓跋锋从田埂上翻出一张弓,翻身跃上屋檐,继而朝云起招呼道:“上来。” 云起悄无声息地攀到拓跋锋身边,不远处那土狗只不住狂吠,云起袖子一招,蝉翼刀折射着月光荡了道优美弧线,狗静了。 拓跋锋道:“王爷吩咐,信上要揭穿了他装疯,就把信差杀了……” 云起微一沉吟,便判断出朱棣的做法:“若信上说真疯,就放张昺的信使回去?” “你又没有亲眼所见,怎知信上确是如此说?”云起反问道:“万一那偷看信件的桩子叛了你俩,这事可就麻烦了。” 拓跋锋望着大路,沉默不答。 “……” 拓跋锋鹰隼般的双目锁定了农舍正对着的大路。云起自觉地蹲在拓跋锋身前,让他覆着自己的手,一片静谧中,两人半跪在洒满月光的屋顶上,一同扯开了那半人高的长弓。 “杀?”拓跋锋低声问道。 云起蹙眉不语,朱允炆绝没这般容易糊弄,黄子澄更是铁了心要找朱棣麻烦,这信件纵是平安送抵南京,说不得也极有可能被黄子澄掉包,到时反而更加被动。而信件若迟迟未到,朝廷便不敢轻举妄动,顶多偏转枪口,先拿其余几名藩王开刀。 所以无论信上写的什么内容,都必须在今夜将其截下,顺带着可令张昺等人疑神疑鬼。 况且云起几乎可以肯定,这信上没什么好话。 燕王是他亲戚,张昺若判断其是真疯,也该先知会云起一声,顺水卖个人情,如此不声不响就遣人送信出城,一定有什么内情是不能说的。 马蹄声响,一匹骏马从城中奔来。 那是张昺派向南京传讯的信差,信差一路疾奔,路过农舍。 云起不再犹豫,轻微调整了一个角度,在高速移动的奔马疾影中,妙到巅峰地揪到准头。 云起与拓跋锋心有灵犀,同时松弦,嗡的一声,箭如流星坠地! 官马仰头嘶鸣,信差淬不及防被利箭贯穿了肩膀,遭战马甩了出去! 信差吃痛大吼:“什么人——!”继而吃痛狂奔,拖出一道血线。 一袭灰影如雪鹰般掠过,拓跋锋翻身轻巧落地,截住那信差,抽出腰畔绣春刀,甩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5 手抛出。 绣春刀刃折射着耀眼的银光,从拓跋锋虎口处飞出,于空中高速旋转,银盘般掠向那奔逃信差,继而穿透信差小腿,将其钉在地上。 信差吃痛大喊,云起躲在树后,只见拓跋锋躬身,从信差身上搜出一封信,回刀入鞘,走向云起,递过信,低声道:“你看,我不看了。” 云起对着月光展开信纸,看了一眼,手指摩挲纸张,松了口气。 那纸张乃是加厚特制,锦衣卫玩这套是熟得不能再熟,云起笑道:“我猜对了,走罢,回家去。” 拓跋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放过那信差不杀,与云起走了。 “你把这信交给姐夫,可千万别说是我做的。”云起翻身爬墙,朝拓跋锋低声道。 拓跋锋对云起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嗯”了一声,肩膀抗着云起,让他翻进后院。 云起笑着爬上墙头,笑容倏然僵在脸上。 三保跪在院子里,低头不吭声,徐雯双手叉着小蛮腰,一声河东狮吼,震得全府砖瓦格格作响。 “徐云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拓跋锋听到徐雯墙内声音,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拿不定主意该怎办,筛糠般的天人交战一番后,终于,徐雯的威慑力彻底战胜了他的爱情。 拓跋锋转身就跑。云起冷不防脚下一滑,又摔了下去。 “喂,你……”云起连滚带爬地站起,拓跋锋已沿着王府外墙,跑得没影儿了。 云起定了定神,正要跟着逃,忽被钳子似的手指捏着耳朵,登时哎呀呼痛,被追出来的徐雯一路拖回院内。 徐雯又好气又好笑,怒斥道:“半夜三更的,跑哪儿去了!” 云起忙不迭地求饶,道:“先让三保起来,他确实不知道我去哪……大姐你是何苦来……” 徐雯一脚把云起踹了进房,训道:“全北平都盯着咱家人呢,再乱跑,仔细你的皮儿。” 云起叫苦连天,徐雯眼珠子转了转,道:“我那两本书呢,一本《三国》一本《礼记》你拿了?” 云起茫然道:“没有啊。” 徐雯又严厉训斥数句,云起在房中赌咒发誓不敢再乱跑,徐雯提着马三保的衣领,把他从窗口扔了进去,这才拍拍手,转身走了。 朱棣脱了上衣,一身大红饕餮王服搭在腰间,伏在地上做俯卧撑。肌肉纠结的背脊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朱棣见徐雯回房关门,便从地上起来道:“内弟去哪了?” 徐雯懒懒瞥了朱棣一眼,道:“多管闲事。” 朱棣笑道:“夫人叫这么大声,嘴巴干了罢,那处有茶……” 徐雯坐到榻边,端来青瓷茶盏,喝了几口,道:“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钟离那儿早就娶媳妇了,改天得给他说个女孩儿,免得半夜爬墙偷腥。” 朱棣坐到徐雯身边,莞尔道:“云起这么大人了,娶媳妇儿啥的,心里也该有数才是。你别管了,啊。” 徐雯嗔道:“不管怎么成,一个娘生的,我不管谁管?” 朱棣心不在焉道:“包我身上就是。”说着眯起眼,道:“他问起锋儿了不曾?” 徐雯道:“没呢,哎我说,你俩咋都将那猪疯挂嘴边呢,他究竟是个啥人物这么……” 朱棣忙笑道:“没没没,爱妃……”说着便伸手去扳徐雯肩膀。 徐雯尖叫道:“还没说完……”旋即两脚乱蹬,被朱棣按在床上。 云起躺在床上,嘴角带着微笑,辗转反侧,那房间分为内外两室,云起睡在内间,脚炉,锦被等一应俱全。三保则睡在外间。 “三保你冷不?”云起问道。 三保坐起身,不安道:“舅爷冷么?我这去把炉子生旺了。” “不不。”云起忙道:“你睡,我看你被子少,就白问问。” 三保躺下,笑道:“服侍舅爷比起王府里旁的差使,直是好到天边去了。况且小的……” “说‘我’就可以了。”云起道:“今儿谢谢你了啊。” 三保扑哧一笑,答道:“我本就不知舅爷上了哪去,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云起笑了笑,转身面朝帐子顶,闭上双眼,伸手摸着心口的麒麟玉佩。 那时忽听院外极轻的“嗒”一声,三保瞬间有所察觉,伸手到枕下,刀出鞘的声响。 云起闭着眼道:“别慌,是我……嗯,认识的。三保你还会用刀?” 三保极低声答道:“我是回人。” 云起道:“你看看,是高个子不?” 三保将短弯刀藏在袖中,探头到窗边看了一眼,道:“是府里的朱锋,舅爷认识?” 云起略诧道:“你也知道他?” 三保答道:“他今年刚到府里,跟着王爷办事。” 云起“嗯”了一声,道:“三保,你……先出去一会儿成不?让他进来。” 三保应了,将弯刀收起,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院外。 拓跋锋半身白衣胜雪,左肩却被信差的鲜血染得紫黑,躬身站在井边打水,见三保行出院外,漠然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三保戒备地看着拓跋锋,走到一旁,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拓跋锋提了桶水,脱下武斗袍与里衣裤,浸在桶里,继而朝花园里泼了。 云起听见房外泼水声,略蹙眉头。 拓跋锋又提了桶水,照胸膛浇下,来回几次,冲干净身上的血迹,侧头在手臂上闻了闻,这才赤着身子,推门进房。 拓跋锋毛手毛脚地掀开被子,伸手进去摸。 “?” 被子下还有一层被子。 “……” “信给姐夫了?”云起闭着眼,笑道。 拓跋锋吓了一跳,云起睁开眼,道:“咋这么害怕。” 拓跋锋道:“还嗅得到?方才你说话……与王妃好像……”说着又掀了掀云起身上被子,道:“怎盖这么多?” 云起无奈道:“姐让盖的。” “……” 拓跋锋赤条 条地钻进被窝,吁了口气,抱着云起,忽道:“小时练琴那指法,你居然还记得。” 云起笑道:“当然。” 苏婉容曾教过云起弹古琴,那时云起尚小,双手分开够不着,小拓跋锋便自告奋勇在旁按弦,一人按,一人弹,相得其乐,倒也有模有样,苏婉容只觉这俩徒弟不是一般的逗趣,教了数月琴,热度过去,便扔着不管了。 云起与拓跋锋却还依稀记得指法,今夜揽翠楼上和弦并奏,便博了个满堂彩。 拓跋锋又饶有趣味道:“师哥现会吹笛子了,改天吹与你听。” 云起疲惫打了个呵欠,睡意袭来,拓跋锋又道:“北平好玩的地儿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6 甚多,明天师哥带你出去玩。” “嗯……”云起迷迷糊糊答道。 拓跋锋却似是极其兴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宛若苍蝇在耳旁嗡嗡叫。 云起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拓跋锋说了半天,终于紧张拉起云起的手,摩挲云起小手指上那玳瑁戒,声音略有点抖,低声说:的 “把这玩意扔了罢,师哥以后给你买个好的。” 云起“嗯”了一声,拓跋锋便朝外褪那戒指,褪得云起尾指微疼。 玳瑁戒被摘了下来,拓跋锋如释重负。 拓跋锋将戒指扣在指尖,朝外一弹,戒指登时击破窗纸,带着风声咻地射了出去,没了。 “再来一次?”拓跋锋低声道:“要么?” 云起困得要死,咬牙道:“别吵……” 拓跋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继而安心地抱着云起,满意地睡了。 玳瑁戒指撞上院墙,落地,发出微弱的声响。 三保蜷在墙边上,睡眼惺忪地看见那戒指,爬过去拾来,仔细看了看,继而将它收进怀里。 自从云起归家省亲,这北平王府就是注定不得安生的了。 日上三竿,数人大叫。 徐雯在房里抓狂道:“我的书呢——!” 云起在院里抓狂道:“我的戒指呢——!” 张昺在王府门口抓狂道:“昨夜信使遇刺——!让我见王妃!” 云起黑着脸,怒道:“你胆子忒大了,扔哪去了,说!” 拓跋锋面无表情道:“不懂你说甚劳什子。” 云起冷冷道:“为什么把戒指扔了,快从实招来。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拓跋锋神色微动,问道:“什么?” 云起怒道:“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拓跋锋点了点头,道:“哦。” 云起扑一声笑了出来,一腔火气烟消云散,只得恨恨道:“算了。” 那厢徐王妃正翻箱倒柜,查得鸡飞狗跳墙,朱棣又在花园里一伸一缩,跟着一只毛毛虫到处蠕动,云起领着拓跋锋,三保走出花园,眼看偌大一个王府乱糟糟,只觉欲哭无泪。 “舅爷!”一走进花园,管事便如得大赦,忙不迭地跟了上来,一面哭丧着脸道:“王妃看到一半的书没了,这正气头上……府门口又有布政使张老爷侯着……舅爷看这如何打点?” 云起伸脚踢了踢在地上蠕动过来的朱棣,让他转了个方向,朱棣朝池子蠕动过去。云起朝拓跋锋道:“你去帮我姐找书,我去见张老。” 云起刚到厅上,朝张昺拱手,张昺那表情活像吞了个苍蝇,是时又听府外长街一人唱道:“东西街,南北走——出门碰见人咬狗——” “……” 姚广孝来了。 云起招呼姚广孝一并坐了,又吩咐人上茶,张昺之子张勤与云起曾是同僚,辈分压着一头,云起不敢无礼,只道:“张老消消气,有话好说。” 张昺道:“昨夜信使携老夫亲笔手书出城,于北平城外不到十里处便被截住,更身受重伤,究竟是作何道理?!” “全北平夜间便唯有都指挥司使与燕王府上有印信,那杀手身佩长刀!肩上又被插了……” 姚广孝神色凝重,问:“插了什么?” 云起深吸一口气,问:“插了什么?” 张昺气不打一处来,从袖中取出一物,狠狠摔在地上! 那是一杆王府制造的长箭。 姚广孝与徐云起同声大笑,张昺脸色白转青,青转紫,只险些把胡子也揪掉,吼道:“有何好笑!” “哈哈哈哈——”姚广孝仰头笑了半天,方缓过劲儿来,道:“要杀人还留了把柄……” 云起续道:“有这般蠢笨的杀手,倒也是头一遭。” 张昺登时被这句话堵住。 云起静了片刻,而后道:“张老信上写的何事?你我同为钦差大臣,为何不与我商量后再遣送回京?” 姚广孝呵呵一笑,长袖一挽,转身负手,打量厅内字画。 张昺闭上眼,不答。 云起道:“黄太傅与张老说过何话?” 张昺倏然睁眼,冷冷道:“徐正使,依你看来,此案是何人所为?” 云起哂道:“自然是嫁祸,还会有什么原因?张老还是回都指挥司里瞅瞅是正经。” 张昺默不作声,云起又道:“此事取决于张老那封信的内容,张老若是聪明人,其中关窍,一想便知。如今朝廷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盯着北平这块地儿?你在信上透露的任何消息,俱有可能引起朝中各派系,以及诸藩王的不安……” 张昺叹了口气,道:“徐云起,我张家并非不知……不知感恩之人。” 云起颤声道:“勤哥儿写信回来了?” 张昺道:“谢徐正使给我张家留了后。”说着一撩袍襟,跪在云起面前。 云起忙上前去扶,孰料张昺却道:“然,忠义不能两全……” 云起听到这话时,便停了动作,望向张昺时的目光带了几分蔑视。 此刻,朱棣恰到好处地蠕动到水池边,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王爷寻短见拉——!”花园中婢女尖叫声传来。 云起讥讽道:“张老,云起当时该将你儿子脑袋割了领赏,再说句忠义不能两全。”说完这句,便冷喝道:“来人!送客!” 继而云起匆匆跑出花园,扑进水中,湿淋淋地将朱棣提了上来。 朱棣扑哧吐出一口水,把一件东西胡乱塞进云起怀里,接着开始大声学青蛙叫。 “呱咕——呱咕——”朱棣一跳一跳地走了。 云起捋顺了朱棣塞来的湿淋淋的纸,对着阳光小心展开。 纸分正反两面,正面墨迹化得模糊,依稀可辨字型: 燕王罹患疯病,赤身裸体,光天化日下行走于市,更食粪饮尿,种种癫狂之症,不容细表。 ——北平布政使张昺。 信纸反面浸湿后,则显出浅蓝色字迹来:的 燕王装疯卖傻,城府极深;九月初十起,王府斥资购买刀剑,全城冶铁;火药,硝石大量循秘密渠道入城,恐有大患。 锦衣卫正使徐云起勾结包庇,暗藏祸心。 况且成双 北平入冬,下起了第一场雪,雪下得正大,王府闭门谢客,朱棣也不装疯了,与徐雯围坐一炉,捧着本书,摇头晃脑给母老虎讲故事。 拓跋锋来了。 拓跋锋进来就走到朱棣面前,道:“给我一两银子。” 徐雯听书听到酣处,被打断窝了一肚子火,道:“没有。要干什么去!” 拓跋锋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7 盯着朱棣伸进怀里掏钱那手,不答话,徐雯又道:“大个子事没做多少,吃得倒挺多,难怪我二弟养不起你……” 朱棣见贱内不满,不敢掏钱出来,道:“锋儿做什么去?先说说。” 拓跋锋道:“带云起出去玩,买吃的。” 徐雯一转眼珠子,道:“给罢。” 朱棣这才把银子递给拓跋锋,指指架子上,说:“围巾带着,仔细冷风吹了咳嗽。” 拓跋锋漠然去取围巾,徐雯又啐道:“没上没下的,要唤小舅爷……” 拓跋锋碎碎念道:“我才是上他才是下……” 徐雯瞬间炸毛,正要叉腰骂他,朱棣忙大声道:“且看那赵子龙一身银铠……” 徐雯注意力被吸引开,拓跋锋才提着围巾忙不迭逃了。 “得了一两银子。”拓跋锋说。 云起一身狐裘袍,戴了个兔绒帽,在门口等了半天,见拓跋锋来,道:“我姐夫也吝啬呢?你在他府里当差都大半年了,也不见给点月钱。” 拓跋锋答道:“欠他十二两呢,正折着月钱,到明年开春就还完了。” 拓跋锋展开长围巾,一面抖开一面道:“等还完了,月钱都给你……” 说着把围巾一半自己戴好,另一半在云起脖子上打了个死结,险些把云起勒得眼珠子掉出来,拖着他走了。 永定河穿北平城而过,时近岁末,农闲时分,全城霎是繁华,沿路茶馆中听书的,天桥下吹拉弹唱的,行人熙攘不绝。燕京八景之一的卢沟桥两侧,更是汇集了无数商旅,小贩。 拓跋锋拉着云起的手,二人十指交扣,握在一处,这两名俊秀男子携手而行,看在行人眼中却是十分暧昧。 然而拓跋锋习以为常,朝云起道:“那里有人捏面猴,你要不?” 一老人摆了个面人摊,竹架子上插了黄脸典韦,黑脸张飞,又有跪着的秦桧,意气风发的岳飞,栩栩如生。 云起站着看了一会,觉得十分好玩,道:“哎,大爷,照这高个子……”说着指了指拓跋锋。 “成!”那老人呵呵笑道,让拓跋锋站定,道:“两位小哥这都是一般的玉树临风……” 拓跋锋脸上微红,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倏然转身,大步走开。 “哎——”云起脖子上围巾一紧,险些岔了气儿,叫唤道:“去哪!” 拓跋锋道:“银子找零。” “……” 拓跋锋拖着云起走开片刻,又拖着云起走回来,把铜钱朝摊子上扔了,道:“捏俩个在一起的。” “……” 云起哭笑不得,只得任由拓跋锋搭着他的肩膀站定,俩人傻乎乎地等了半天,脸上不住发烫,云起只觉周围无数诡异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到得那面人终于捏完,拓跋锋把小木棍插在云起帽沿上,拖着他走来走去。买了一包烤栗子,便坐到卢沟桥边的石栏上,道:“吃罢,坐师哥身上。” 云起道:“不成……这多少人看着呢。” 拓跋锋拉着云起,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二人面对面抱着,云起脸直红到脖子根,道:“有伤风化……” 拓跋锋又把云起的腰朝自己这边搂了搂,云起面红耳赤,心想反正自己没把脸朝街上,遭围观了也是拓跋锋的事,便只得任他胡来。 孰料拓跋锋更是直接,有人好奇打量时,便斥道:“看什么看。” 周围行人吓了一跳,忙匆匆走了,拓跋锋这才心满意足地伸出修长手指,掏了个栗子剥开,喂给云起。 云起红着脸,嚼着栗子,心不在焉地望向永定河边,只见那处一名算命先生挑着招幡,沿着河岸行来。 拓跋锋侧过头,循着云起目光望去,拾了枚栗子,咻地弹出去,把那算命先生打了个趔趄,道:“过来!” “……” 云起道:“你又要干嘛。” 那算命先生一眼所见,拓跋锋服饰华贵,心想便知是王府中人,不敢造次忙疾步上了卢沟桥。 拓跋锋摸了两钱银子给那算命先生,道:“说几句好话,钱给你。” 云起彻底败了。 算命先生一见碎银,登时心花怒放,忙道:“小哥气宇轩昂,乃是人中龙凤,不简单呐不简单!” “哦。”拓跋锋一本正经道:“小哥姻缘如何?” 算命先生道:“那是自然!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拓跋锋扳着云起下巴,让他转过头来,与算命先生打了个照面。 “……” 那神棍满脑袋问号,云起剑眉入鬓,眉宇凛然,目若点星,很明显就是个雄的,然而话开了个头,圆也圆不住,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个,姑娘眉清目秀……” “我是公的。”云起笑道。 拓跋锋拍了拍云起的脸,道:“母的。” “……” 云起咬牙切齿道:“公的!” 那算命先生背脊汗毛倒竖,赔笑道:“这样,小人给两位公子爷送个签,送张符……保你们……这个……要姻缘有姻缘,要财运有财运,我王半仙……” 说着赶紧解下捆在招幡上的竹筒,抽了张符出来,交给拓跋锋,拓跋锋道:“嗯,你走吧。” 云起笑道:“这啥怪玩意儿给我也看看……” 拓跋锋展开那符一看,道:“破纸儿,你也有一张。” 说着探指到云起脖颈处,抽了那贴身布包出来,拆开取来符咒,两张一模一样,只是一张崭新,另一张则因年代久远而朱砂褪色,泛着灰黄。 忽然间,一洪亮声音在云起背后响起:的 “那张破纸儿乃是佛家符录‘呼风唤雨符’,可别随便扔了。” 拓跋锋与云起不约而同地微微蹙眉。 只见一名年逾古稀的老道士不知何时出现,须发花白,面色红润。 听那声音中气十足,老道士竟是修行中人,不知活了多少岁,隐有返老还童的面相。老道士一身邋邋遢遢,道袍油腻,背负一把长剑,头戴七星道冠,笑看着徐云起与拓跋锋。 云起忙按着围巾转过身,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道士打了个稽首,笑道:“贫道姓张,借问小哥们声……燕王府如何走?” 朱棣结交甚泛,北平三教九流俱知燕王礼贤下士,遂纷纷来投,燕王妃徐雯对朱棣钱财管得严,对前来打秋风的客人却十分大方。曾有段时日燕王府门庭若市,街头巷尾对朱棣称赞不绝,便是徐雯打点的脸面。 说到僧道,姚广孝是其中最好的例子,此刻这老道士问路,云起倒也不作他想,更不知邋遢道人张君宝是何等人物,随手指了个方向,便让他自去。 天色渐晚,小雪细细碎碎地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8 下着,拓跋锋依旧抱着云起不放手,两人拥着坐在桥栏上,小声说了会情话,拓跋锋忽道:“你别走。” 那没头没脑的一句,也唯有云起才晓得其中深意。 云起微叹了声,答道:“蒋师在南京,师娘还救过你的命,荣庆那一班子弟兄也等着,这些事情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不提允炆也罢了,旁的人却不能不管。” 拓跋锋淡淡道:“你写封信回去,让荣庆当狗腿子的头。” 云起哭笑不得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若云起不回南京,此事决计难以善罢,只恐怕追究起来,整个锦衣卫体系,就连蒋瓛亦要背上黑锅。更怕允炆一怒之下便要出兵讨伐朱棣,如此燕王变得更被动,云起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回去的。 云起正思考间,拓跋锋却漠然道:“既然要回去,师哥说不得与你约个事儿。” “咱都是有主子的人。”拓跋锋低声认真道:“锦衣卫一向呆在南京,护着皇上,不需出征,也不需打仗,倒是不怕两军打起来伤了你。” “但万一王爷真要打起来……” 云起心中一动,伸出尾指,与拓跋锋手指勾在一处,扯了扯,拓跋锋笑了起来,道:“你不能拼命。” 云起“嗯”了声,拓跋锋又道:“我也不拼命,你主子若败了,你便在御花园里的假山后头等师哥。” 云起笑道:“成,你主子若是败了……你得想法子护着他与我姐……嗯……” 拓跋锋接口道:“我带他俩在克鲁伦河等你。” 云起忍俊不禁道:“你真有这本事?” 拓跋锋点头道:“包师哥身上,你回京也得想法子,不削藩是最好,若削了,也没啥,别往心上去。” 云起微笑道:“尽人事……” 拓跋锋点头道:“听天命。” 那一瞬间,压在云起心头上的迷雾终于豁然开朗,随波逐流,大时代中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就在拓跋锋的这么一个约定下烟消云散。 来北平之前,自己可谓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然而从现在起,终于踏上了安全的平地。 纵使这朝廷风云变幻,龙椅上天子改换,一切都抵不过他们勾在一处的手指,他相信拓跋锋,拓跋锋也相信他,那是从小彼此相伴而培养出的一种默契。 “师哥,这个给你。”云起解下脖上的小布包,取出玉佩,将符纸递给拓跋锋,自己则留下了玉佩。 拓跋锋笑了起来,道:“破纸儿。回家吃饭罢,饿了。” 进了王府内,却发现下午问路那老道人竟是朱棣座上宾,徐雯引着云起,执后辈礼恭敬拜了。又吩咐人开席,酒宴间张老道与朱棣把盏所谈,俱是前朝之事,言及陈友谅,韩林儿等朱元璋起兵时期往事,听得云起暗自狐疑。 这老家伙究竟多少岁了? 朱棣再三挽留张老道住下,邋遢道人欣然一笑,便答应在王府中盘桓数日。 翌日清晨,鸡啼时分,云起睡醒时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要将脚搭在拓跋锋腰上,却搭了个空。 揉了揉眼坐起,炭炉烧得正红旺,床头瓶儿里插了根香气四溢的腊梅,房外传来张老道洪亮之声。 “手挥琵琶!” 拓跋锋漠然道:“手挥琵琶……” 徐雯、朱棣拖长了声调,和应道:“手挥琵琶——” 云起莞尔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一看,险些一个趔趄摔在雪地里。 老妖怪啊啊啊!! 张老道打着赤膊,现出白皙肩背,一身健壮肌肉与年轻人无异,背对云起,双臂抱圆,须发翕动,沉声道:“两仪四象,生生轮转……” 拓跋锋打着赤膊,侍卫服袖子在腰间系了个结搭着,露出古铜色的□肩背,两脚扎马步,手肘画圆,跟着张老道练拳。 朱棣也打着赤膊,脖颈肩背遭冻得发红,猴儿似的探头探脑,见张老道那拳法极慢,使了个金鸡独立,哒哒哒道:“真人,冒昧问声……拳慢到这份儿上,怎打人?” 张真人一笑置之。 徐雯也……徐雯没打赤膊,穿一身武斗服,盈盈笑道:“弟起来拉?来跟张真人学太极拳。” 张真人自顾自地使拳,脚下腾挪,拳式如行云流水,无迹可寻,云起看了一会,站在拓跋锋身后,学了起来。 这定是极高深的武功!云起刚跟到“野马分鬃”那式时发现体内真气周天运转,隐约切合万物化生的太极之型,便暗自心惊,当即发挥强记能力,将张真人教授拳法一丝不苟记下。 “云手……” 拓跋锋摇头晃脑,跟着张真人笨拙学了起来。 徐雯是最先觉得无聊的,刚学到“双峰贯耳”便讪讪道:“老娘……我去看看早饭。”于是蹑手蹑脚逃了。 张真人眯着眼,继续教拳,朱棣又看了一会,也道:“我也去……看看早饭。”说完也逃了。 张真人揽雀尾转搬拦锤,海底针、如封似闭,十字手,一气呵成使出,一招一式,看在云起眼中,俱是妙不可言。 “收势。”万物归于掌心,天地合于眼底,张真人并足站定。 云起却凝在双手下压的瞬间,只叹来得太晚,未及窥见前几式,只得稍后再让拓跋锋演示一遍。 木头似的呆子也不知记不记得住,这种高深武学,可惜了。 张真人微笑转身,穿上道袍,三人站在雪地里,俱是一身发热,云起道:“这叫太极拳?” 张真人点了点头,笑道:“且问你二人,记了几成?” 云起微一沉吟,便道:“自手挥琵琶起始,至十字手。二十一式。” 张真人莞尔不语,又问:“拓跋小哥呢?” 拓跋锋茫然想了想,答道:“忘光了。” 张真人大笑,云起尴尬无比,道:“真人再使次?云起方才见这太极拳精妙得紧……” 张真人拍了拍拓跋锋肩膀,道:“很好,你学会了。”说完又对着云起,指了指拓跋锋,道:“问他便是。”便转身离院。 “……” 云起哭笑不得道:“你不是都忘了么?” 拓跋锋莫名其妙道:“好像忘了,又好像记了点……” 张真人走后,拓跋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试着演出太极拳,那招式与张真人所教浑然是牛头不对马嘴,没一招对得上号,然而拳意却是隐隐切合两仪轮转的真谛。 云起看得傻了眼,道:“不会罢!这也成?!” 年关将近,张老道在王府里一住便是半个月。 年三十转眼便到,王府前门谢客,后院杀猪宰羊蒸年糕,预备过年。 起遭到嫌弃,于是不乐意了,去找徐雯哭诉了。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49 徐雯却是一副忧郁得蛋疼的表情,挽着水袖,立于王府后院里。对着稀稀落落的箱,匣等物,又有竹篓,木筐横七竖八摆了一地,显是刚从车上卸下的岁贡等物。 云起酝酿了片刻情绪,“呜哇”一声,扑向徐雯,道:“姐——!那老道士欺负我——!” 徐雯哭笑不得道:“别闹了,来帮姐点年礼,单子上头有的,对着勾了。” 云起下牙咬着上人中,接过礼单,道:“东山老参十斤、海鲍一箱,活鹿四对,鹿舌鹿尾鹿茸熊掌虎珍五味山珍盒四盒,干菇野菌一车,犳三对,虎皮两张……” 云起悻悻道:“光看着就流口水,二哥年年朝你这送东西……没一年给我的。” 徐雯淡淡道:“这一院东西,可没半件是增寿送来的呢,都东北佃户,突厥猎手贡的礼,听到这话,现高兴了吧。” 云起躬身检视木箱,一面头也不抬道:“二哥的礼都到得这么迟?” 徐雯嘲道:“到得迟?只怕未必,今年增寿连信也不写一封,你说稀奇不?” 云起直起身子,惴惴去看徐雯脸色,徐雯续道:“外头都传朝廷要削藩了,一个个正忙着撇清关系,见风使舵,今年七大王府,十六省邸,年礼都可省了。” 云起讪讪道:“不会吧。二哥他……” 徐雯嗤道:“往年都是姐先派人送礼到扬州去,增寿回得礼来,姐再匀一份儿着人送去你那,今年派出去的人,到了扬州徐将军府上,门也关着。” “朝廷要削藩了,炮口正朝着北平,连二舅家也懂了,知道躲着咱,小弟,你也赶紧的撤罢,别被连累了。” 云起知道徐雯此刻极其不爽,只得硬着头皮当替罪羊,赔笑道:“姐,你想得太多了。” “王妃过虑了,依我看来,这实际是件好事。”温柔男子之声于姐弟二人背后响起。 云起转身,见那冬日阳光下站着一名清秀颀长的男人,身着靛蓝收腰华服,袍上以金线绣出水云之纹,衬出笔挺刚平的性 感身材,那双眼更是清如溪水,蕴着笑意,与云起对视,继而将目光转向徐雯。 云起从未见过此人,却有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究竟是谁? 那男子头上竟是极其名贵的黑貂帽,此刻一整束身华袍,笑道:“大起大落俱是命中使然,老天欲让人分清谁是挚友,谁是墙头草,谁又是亲人,你因增寿之事,迁怒于云起,又有何益?” 云起忙笑道:“没有的事儿,我跟大姐时常就这么说话来着。对吧,姐。” 徐雯挑眉道:“我姐弟说话你插甚嘴?我将云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说他几句还不行了……” 云起:“……” 那男子哂道:“云起是你拉扯大的?我咋不知道?不是自小便进宫吃的皇粮?” 徐雯一时语塞,挥手道:“去去,别在这凑热闹,你四哥在房里躺着呢。自瞧他去。” 那男子点了点头,摘下头上貂尾帽,手指顶着,漫不经心地晃着圈,转身时又分说道:“本不是来打岔,只绕过来说一声,我捎给四哥进补的那盒虫草,须得仔细收在干燥通风的地儿。” 徐雯嗔道:“嫂子还没吃过虫草不成,用你教。” 那男子随意笑道:“知道四嫂吃过,不过白提醒着。”说毕便转了身,自朝后院去了。 云起见此人与燕王府熟得不得了,竟是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又丝毫不见徐雯与其客套,便狐疑道:“那人是谁?明明没见过,咋这般眼熟?” 徐雯拆着大红箱儿上那封条,漫不经心道:“宁王爷。” 云起登时抽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何宁王朱权看上去眼熟了,原是带着朱允炆的几分模样,那眉眼间的儒雅之色,简直是如出一辙。 徐雯打趣道:“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不是?” 云起在思考中点了点头。 徐雯又道:“别小看他,那家伙打仗厉害得很,连你姐夫也不是他对手。” 云起诧道:“有那么厉害?朝中不是都道宁王爷借着朵颜三卫的兵力,才镇得住会州?” 徐雯道:“当然不是,宁王曾经拜过咱爹当师父,那时你还小,被送了去南京当小锦衣卫,这童养媳锦衣卫当起来够磕碜的……” “行了!姐!” 徐雯心情好了不少,笑道“说起来他和咱家倒也熟稔,你得空不妨多与他学学。这回他来,估摸着也是听了削藩那动静,须得与你姐夫参详好一段时日了。” 云起“嗯”了一声,点完礼物,伸手让徐雯搭着,二人把那礼单随手扔了,便朝前厅走去。 忽见朱棣在厅外探头探脑,云起与徐雯脸色登时变得极其古怪,徐雯压低了声音怒斥道“不去陪着客人,在厅外看什么?” 朱棣连打手势,嘘声道:“过来!你们来!” “……” 云起哭笑不得道:“他常这样么?” 徐雯答道:“别理他,又犯浑了。” 朱棣咬牙切齿道:“要紧事!快来!夫人回去,没你的事儿!” 云起只得过去,朝厅中看了一眼,见前来做客的宁王朱权正端着一个杯具,仔细端详那兔毫盏上的纹理。 “你又想干嘛?” 朱棣在院外蹲着,不放心地打量厅内那掩上的门,朝拓跋锋招手,道:“张真人呢?喊他也来,有正事儿求他帮忙。” 拓跋锋道:“师父睡午觉,你别吵。” 朱棣舔了舔嘴唇,忽见院后等着服侍云起的小厮,记起这人武功也不错,便招呼道:“你叫三保是罢,你也来。” 于是朱棣,云起,拓跋锋,马三保,匪徒四人,在院里蹲了个圈,围在一处。 朱棣小声道:“帮王爷个事儿,咱四人合计,夫人就别搀和进来了,危险。” 拓跋锋正蹲着,一听“危险”二字,警觉地竖起耳朵,把莫名其妙的云起拨拉到身后,道:“什么事,让我去。” 朱棣道:“你一个人也不成,那小子功夫厉害得很,下迷药在茶里他也不喝……你们在院子里等着,待我掷杯为号!你们仨就一马当先冲进来!” 朱棣唾沫横飞,指点江山道:“云起箍他手臂,锋儿搂他的腰,我抱他大腿,三保拿椅子拍他后脑勺,说好了!别坏事!待会成了,一人发五钱银子辛苦费!” 云起犹如遭了天打雷劈,惴惴问道:“你说……那小子是谁?你要害宁王……害你十七弟?!” 朱棣煞有介事道:“什么害不害的!良禽择木而栖!算了,说这个你也不懂,听我发话就是了。” 云起两眼如同蚊香般猛转圈圈,一时间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朱棣又道:“老十七功夫都跟你爹学的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0 ,你那什么爹……教出来的徒弟这般难收拾……好了就这样!我进去了啊,你们耳朵竖着点。” 朱棣起身,拓跋锋将他衣袖扯住,道:“二两。” 朱棣哭丧着脸道:“钱都让王妃管着呢,绕了我罢,前儿才给了你一两。” 拓跋锋冷冷道:“市场价。” 云起一惊一乍,情绪已混乱至极,此刻想也不想,只知要帮着拓跋锋,便开口道:“二两,不然喊了啊。” 朱棣忙不迭道:“行!别喊!二两就二两。”拓跋锋这才松了手,朱棣便把脸一抹,瞬间切换到热情好客模式,转身大笑道:“唉你嫂子这是,饭还没吩咐下去……”说毕推门而入。 拓跋锋低声道:“待会师哥走前面,你跟后面,我们冲进去!” 云起茫然点头,那时间只听厅内哐当一声,杯具碎了。 拓跋锋便长身立起,释放出一身的杀气,如同大将军般况且况且地一马当先,冲进了客厅,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围殴之局 话说朱棣进了厅,见朱权优雅地三指掂着那兔毫盏,对着一缕日光仔细端详。 那兔毫盏周身晶莹剔透,蓝瓷衬着碎纹,朱权啧啧称赞,见朱棣来了,道:“四哥府上东西还是一般的讲究。” “孩——”朱棣手臂一长,顺手拈来那杯具,随手朝后一扔,道:“地摊上买的小破烂,不值一哂!” 朱权优雅地双眼突出,不会吧。 杯具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朱权:“……” 大门轰然洞开!走狗纷纷涌入! “儿郎们!给我抓活的!”朱棣面目狰狞,大笑道。 朱权慌忙起身大叫:“四哥这是要做什么!” 拓跋锋一个鱼跃,扑向朱权,朱权却是纵身一闪,犹如油浸泥鳅,滑不溜手,拓跋锋竟没扑住! “当心!”云起这一惊非同小可,拓跋锋“恶狗吃那个什么”姿势虽然不雅,然而那却是倾注其毕生功力的一扑!纵观全南京禁卫二十二队,武技及得上拓跋锋的不过寥寥一二人,朱权竟是能躲了开去,这是什么概念?!的 云起一见便知朱权是练家子,忙吩咐道:“三保守住厅门!” 那时间朱权左闪右突,一身束腰王服袍襟荡开,犹如分花拂柳,辨其影不观其型,朱棣与拓跋锋同时伸手去捉,却又堪堪被其闪过,连袍带都摸不着个边,好俊的功夫! “这小子功夫了得,别让他跑了!”朱棣吼道。 云起拓跋锋一听这话,便知朱权定是知道了朱棣的某些秘密,又不愿同流合污,当下心头一惊,三人抓一人,逾发拼命。 朱权踏着矮几,飞身跃过,一面道:“四哥何苦如此?小弟回会州后定不与朝廷互通消息……” 朱棣直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六,老九俱收到朝廷削藩的消息……” 云起甩手抛出蝉翼刀,冰蚕丝线反射出明亮的日光。 拓跋锋一个扫堂腿,翻身直踹朱权落地之处! “皇孙……皇上此举定有深意,纵是削藩交出军权,还能让你我闲置不成……” 朱权一面道,单脚于圆桌上一点,借力斜斜掠了开去。 “好!”拓跋锋忍不住一声喝彩。 “失心疯了你,长他人志气!扣钱!”朱棣怒道:“自然不会闲置!胡乱寻个由头将你我处死而已!你以为允炆是那般好相与货色……” “四哥!恕小弟无法……” 朱权逼近厅门! 马三保操起条凳,舞得呼呼生风! 朱权漂亮至极地觑见可趁之机,条凳扫过来时,在末端使力一跃,两手护头,哗啦一声将木窗撞得破碎,横掠出去! 朱棣喝道:“坏事了!快追!” 四名高手竟是留不住一个轻功炉火纯青的小王爷,云起暗叹轻敌,跟着跃出花园那瞬,却窥见朱权没命奔逃,一边回头张望,不防却直撞向打着呵欠,刚睡醒的张老道。 朱棣忙喊道:“真人留住他!” 朱权这才惶急转头,发现面前多了一老不死,忙喝道:“让路!”说着便抬手食中二指去、插张老道双目。 “??”张老道莫名其妙,反手抽出腰际木剑。 云起停步,松了口气,道:“他完了。” 拓跋锋表示同意。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朱权整个人即将撞上张老道,却迎上一柄抬手即断的木剑! 木剑轻旋,妙到巅峰地划了个圈,将粘不粘,将离不离,虚虚绞上了朱权的手臂!朱权大惊,抽身后退时却觉置身一片泥泞般的粘稠气劲中,不禁呼吸一窒。 张老道剑势浑然天成,避无可避!那时间木剑一送,朱权登时大叫一声,被那剑身拍在腰间,横飞出去!的 狗腿三人组登时迎上来,将朱权牢牢按在地上,所幸朱权轻功盖世,滑不溜手,硬功却是不强,一被抓住,唯有束手待死的命。 朱棣谄笑道:“多亏真人了!多亏真人。” 张老道拱手谦让一番,转身回房,朱权就这么彻底成了一个大杯具。 朱棣发钱,拓跋锋道:“四两。” 朱棣:“……” 拓跋锋道:“师父的辛苦费也有二两。” 朱棣抓狂地找徐雯领来前,恶狠狠地塞给其余三人,拓跋锋道:“喏,云起,给你。”继而把钱都交给云起。 云起正好笑间,见马三保神情忐忑,忙好言道:“三保你的自己留着。”于是四人欢天喜地散了,朱棣将五花大绑的朱权抗在肩上,送去小院子里关着不提。 云起走开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朱棣软禁自己的亲弟弟要做什么?正寻到朱棣逼问,朱棣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任凭云起再三追问,只打着哈哈道不知,并承诺一定不会杀他,过完元宵便放他走。 云起满腹狐疑地看了朱棣一会儿,既承诺了年后放人,也只得作罢。 年关临近,徐雯张罗府中大小过年事宜,又打发了不少下人回家,云起便只得帮着手,数日后便是年三十,三牲摆上,更以朱元璋钦赐藩王玉册供在案头。香烛燃起,朱棣便带着一家大小祭祖。 虽说是一家,然而云起乃是外弟,这祖先是与其无关的。 朱棣站了首位,身后则是义子拓跋锋,而后才是两名儿子,朱高炽与朱高煦。这等于是公开承认了拓跋锋的身份,再不惧数年前谋害皇孙一事的干系了。 云起在厅外看了一会,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等开年夜饭等得无聊,便踱出祀堂外,朝后院走去。 先去敲张老道房门,却不听应答,推门进去,见房内空空荡荡,张真人竟是在大年夜走了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1 。 云起扫视房内一眼,见桌上放着一柄剑,木剑下压着张纸条,纸条下又有一封信。 此剑乃是我武当派之物,名唤‘七星’,赠予锋儿,信予云儿,以告昔年天德将军一面之缘。 云起提了钝剑,那正是张真人背上负着,从不离身之物,材料非金非石,看上去也没甚稀奇。剑身刻了七枚暗星,正是天罡北斗之阵,剑柄又刻三字:张君宝。 拿来砍桌子,砍下去半天没点动静,破烂一把,云起在心中暗自嘲笑。 又拆开信封,取出信来看了一眼,只写了八个字。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都什么跟什么玩意儿!云起只想仰天咆哮,留份武功秘籍多好!云起随手把剑丢到一旁,信揉成一团扔了,郁闷地转身出院,朝后房走去。 那处正关着倒霉催的宁王。 朱棣这数日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不再装疯,反而来了院内,与宁王呆在一处,不知二人在搞什么勾当。 云起心内好奇,在房外瞄了一眼,见朱权一切正常,没有想象中衣衫凌乱,一把鼻涕一把泪喊“放我出去”,又或者被捆在椅上,眼神迷离,神智恍惚,菊花红肿,身上满是鞭痕等情况出现。 “云起么?进来罢。”朱权放下手中的书,微笑道。 云起推门入房,见朱权两手被绳索捆着,道:“看啥书?” 朱权悠悠道:“今儿除夕夜了。” 云起道:“姐夫答应过完元宵,便送你回会州去。” 朱权笑着点了点头,道:“谢小师弟求情了。”说毕那眼又盯着云起不住看,只看得云起心里发毛。 云起忽道:“看啥?你跟着我爹爹学的功夫?” 朱权饶有趣味道:“你和王妃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都与师娘长得很像。” 云起脸上有点红,道:“你不该唤我娘作师娘,她不过是个妾,我二哥他娘才是嫡母……” 朱权道:“平素喊惯了,就温师娘待我们几个极好……罢了,不说这个。徐将军去了多年,你姐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得了什么病死的?” 云起蹙眉道:“我也不知,听姐说,他死得似乎有点内情,你不妨问问她。” 云起对徐达一向是没多大感情的,这个爹怎么说都好,早死并非他的错,然而将四岁大,尚未感受到多少亲情的小云起送进宫内,关在那高墙之中,来日长大,又将当只听命的狗,如今想起来,自己却是从未有过父爱。生父之死的内情,对他来说也毫无关系。 正回想间,朱权忽又道:“天德将军最疼你与雯姐,便是因你二人容貌随娘。”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云起登时心内窝火,道:“疼个【哔哔——】,打小把我送进那囚牢般的宫里,这叫疼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毕也不想看朱权脸色,起身便走了。 本想嘘寒问暖一番,提到徐达,又想起如今朱棣要削藩,自己姐弟说不得到时地位一落千丈,回南京又得受一群文官欺压,云起十分不爽,便离了院子,再懒得理朱权。 正走出几步,忽见拓跋锋一身王府世子的衣裳,走进院内来寻。 拓跋锋成日穿着锦衣卫制服,便已显得风度不凡,如今华贵世子王袍上身,倒也似模似样。 拓跋锋道:“终于可以吃饭了,走罢。”说着又朝房内喊道:“十七王爷,请到厅上来吃年夜饭。” 朱权对这优厚待遇倒不诧异,便应声出了门,拓跋锋也不避讳,与云起手牵着手,十指相扣,三人便朝厅上去。 那时祭祖已停当,燕王府中冬雪皑皑,除却侍候的下人,其余人等在花厅外间开了一桌,燕王朱棣与徐雯又开了一桌,桌前设七位,燕王夫妻与两名儿子,拓跋锋云起朱权三人,却是恰好。 朱棣见三人来了,忙让座,各人排好席次,朱权见朱棣身旁空着,便老实不客气坐了。 桌上菜肴极是丰盛,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又有数名丫环垂手待命,朱棣举杯道:“大过年的,难得人这般齐,小舅子也在,来来,大家喝酒。” 云起脸色不太好看,见朱权手腕还被绑着,哭笑不得,这怎么喝?明着要给十七王爷难堪不是? 朱权却是豁达,一笑置之,双手捧了酒杯,道:“喝。” 一轮酒过,朱棣这才笑道:“小舅子怎么不太高兴?来,夫人,你喂你弟,我喂我弟!大家不可拘束!” 徐雯与朱棣极有默契,各自挟了块鸡肉,徐雯喂给云起,朱棣捧着得意洋洋地去喂朱权,一齐道:“弟,啊——” 朱权笑着吃了,云起却一口酒喷了出来,道:“真是拿你俩没办法……” 云起要接,徐雯却偏不让,逼着云起把菜吃了,云起道“咱换个位置,你你……你照顾高炽去。” 徐雯盈盈笑道:“高炽懂事得很,用不着我照顾。”又吩咐道:“高炽,你也顾着你弟啊。” “嗯。”朱高炽年仅十六岁,却是少年老成,兼之生有脚疾,长相又不知随了哪个倒霉催的祖先,容貌竟与朱元璋有几分相似,都是一般皮肤黯淡,宽头大耳,与其弟朱高煦大不相同。 朱高煦长得像朱棣,也更得朱棣徐雯二人欢心,云起却是对这痞子招牌长相颇有点心理阴影,不太待见高煦,只与高炽更谈得来,此刻闻言笑道:“高炽也是大人了,有相好的姑娘不成?感情好么?” 胖墩朱高炽打趣道:“甥儿不似小舅长得这般玉树临风,自是无人瞧得上的了。” 席间众人又是一通笑,朱棣一面喂朱权吃肉吃菜,云起心想这俩王爷都二三十岁人了,大男人还做这等傻事,也不怕小辈笑话,把绑着的手解开让他自吃去不就完了么?冷不防朱权忽道:“方才本王说天德将军最待见你姐弟二人,心里疼着云起,小师弟还不信,冲我发了一通火。” 徐雯扯着袖子,为朱棣朱权斟满酒,笑道:“自然是疼的,由不得他不信,云起脾气倔得很,小聪明混蒙了眼,只看得见这明面上的……” 朱棣点了点头,笑道:“乱世建功立业,盛世明哲保身,若想明哲保身……” 朱权接口道:“自然是当个锦衣卫了,侍天子一人,睥睨百官,与允炆竹马之交,一同长大,又有谁敢动你?” 云起这才明白过来,幼时徐达将自己送进宫内,竟是颇有深意。 朱权又道:“莫说允炆坐正了帝位,纵是换个人坐,你是侍候着先帝过来的人,恐怕也无人……” 朱棣脸色一变,忙打岔道:“不谈国事,来来,喝酒。” 话不投机 拓跋锋最先不胜酒力,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2 醉醺醺告罪自去躺着,朱棣与朱权两兄弟却是酒量甚豪,推杯换盏,直近子时,徐雯领着两个儿子去备开门爆竹,朱权便跟着走了。 席间唯剩酒劲上涌,脑子浑浑噩噩的云起与朱棣两人。 “内弟……哥……嗯……敬你一杯!”朱棣大着舌头,与云起那杯一碰。 云起喝得晕乎乎,面前朱棣已变了两个,勉强拍了拍朱棣的肩,道:“姐夫!别的不说了!云起回去以后……定会……嗝……” “定会帮着你说话,什么黄子澄!方孝孺!都靠边!”云起两眼直转圈圈,断断续续道:“谁……敢诬你造反!我他妈就……抽刀子!捅死他全家!捅他十族!”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朱棣与云起干了杯,一同仰天大笑。 朱棣被酒呛着了,咳了几声,醉醺醺道:“哥……若真要造反呢?” 云起一愕,道:“姐夫……” 朱棣脸色一沉,拉着云起的手,道:“叫哥。” “允炆那废物……有甚好?”朱棣道:“再亲……比得上你的亲姐?” 云起一瞬间酒醒了七八分,心里狂跳,不知是酒力所催,抑是亲耳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紧张,脑子里犹如被敲了一棒,嗡的一声,思维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思索着三字。 怎么办? 朱棣大着舌头,两眼通红,道:“来日哥坐正那位,六部、大学士、大将军,随便你……挑!哥答应你!” 云起强自镇定下来,两眼迷离地看着朱棣,竭力装出一副醉相,摆手道:“不……不成。姐夫……” 朱棣怒道:“叫哥!” 云起迷迷糊糊道:“姐夫杀了我罢,杀人……灭口,免得……坏事!” 朱棣眯起双眼,看着云起,一手按着桌上瓷盘,瓷盘发出“咔嚓”轻响,一道裂纹扩开,碎成两半。 朱棣手指摸上了那锋利的碎瓷边缘,喃喃道:“怎能杀你?不成……就不成。” 云起双眼没有焦点地望着朱棣,朱棣咽了下唾沫,摇了摇头。 云起吁出一口滚烫的酒气,道:“不成,便如何?!” 朱棣松了云起那握杯的手,一手顺着云起手臂摸上去,摸了摸他的脸。 朱棣冷冷道:“既要喊姐夫,来日……你便是国舅爷,也仅是个国舅爷。” 杀机转瞬即逝,云起闭上双眼,碰的一声前额磕在桌上,醉倒了。 云起的意识已趋近迷糊,神智中无数场景跳跃变迁。 十二岁时,一群侍卫哄然而上,将年仅十岁的朱允炆挤在墙角,允炆大哭道:“云哥儿救命啊!” 小云起甩开拓跋锋的手,拼死喊道:“莫欺负允炆!” 十六岁时,玄武湖畔,桃花缤纷盛开,拓跋锋与云起并肩躺着,拓跋锋忽地坐起,翻身扑在云起身上。 “老跋你干嘛!别……” “师哥想死你了!”拓跋锋笑道,一面死不松手,按着云起一顿猛亲。 八岁时,灵堂内哭声,骂声汇集于一处,徐达黑黝黝的棺材前,朱棣直着脖子大嚷:“打女人算什么——!打女人算什么!!我操!!” 朱棣拼死护着徐雯云起两姐弟,任由徐达亲戚拳脚朝自己身上招呼,吼道:“住手!你们这群没心肝的!好歹也是徐将军的儿啊——!我□们!” 朱棣抱着小云起与徐雯,一面不住朝外退去,边骂道:“一群龟卵子!有本事与王爷……” 说着让徐雯看好小云起,捋了袖子,抢入战团,与徐辉祖,徐增寿两兄弟乒乒乓乓地打在一处。 徐辉祖抡起条凳朝朱棣身上不留情地猛拍,大骂道:“朱家全是畜生——!打死这小畜生!咱爹就是吃了那狗皇帝送来的蒸鹅……” 徐雯尖叫道:“别打了!王爷!我们走!” 朱棣如同丧家之犬般被徐家兄弟一顿不留情的痛打,赶出府外。 徐雯大声恸哭,朱棣两眼通红,转身对着徐雯便要跪。 “莫犯浑了,这又与你何干……”徐雯哽咽着来扶朱棣。 朱棣满头是血,长叹一声,三人便这么静静蹲在徐家府外的围墙下。 小云起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朱棣手忙脚乱地拭去头上的血,别过脸去,只以为那副模样将小云起吓着了。 小云起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拉朱棣的袖子。 徐雯咽了眼泪,舒了口气道:“别想了,看你把云起吓的。” 朱棣这才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把小云起抱在怀里,道:“云起,回南京后,千万莫乱说,懂么?” 蒸鹅。 云起猛地从床上坐起,疾喘数声,满身大汗,犹似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拓跋锋坐在床边关切道:“怎了?” 云起掀开身上盖着的袍子,看了一眼,那是朱棣的饕餮红锦王服,想是醉倒后被朱棣抱着进了内间,放在榻上。 “什么时辰了?”云起头疼得厉害。 拓跋锋酒已醒了,笑道:“子时了,王妃和王爷在放爆竹呢。师哥抱你出去?” 云起吁了口气,与拓跋锋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安静地接了个吻,继而手拉着手,走到前院。 朱权,徐雯与朱棣三人站在一处,朱棣笑着招呼道:“快来!点炮了点炮了!” 恍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朱高炽手持一根檀香,道:“小舅来还是甥儿来?” 徐雯笑道:“你点就是,云起笨手笨脚,别炸着了。” 云起见那一家人融融之乐,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朱权两手仍被束着,朱棣探手到朱权耳畔,伸出食指塞住朱权的耳朵。 徐雯伸指堵着小儿子朱高煦双耳,云起笑道:“有那么响,一个个怕得跟什么似的……”一句话未完,拓跋锋冰凉的修长手指已伸来,堵住云起双耳。 拓跋锋手肘搭在云起的肩上,把下巴搁在云起脖旁,笑道:“点了!” 朱棣道:“儿子!点!” 朱高炽燃着了引线,王府管事登时挑高了那一长串爆竹,轰天动地爆竹响,徐雯尖叫数声,众人哈哈大笑,北风卷起,将那红纸碎吹得纷纷扬扬,漫天遍野地撒了下来。 王府开门炮一响,登时北平千家万户纷纷应和,爆竹声惊天动地,旧岁除,新年至,无数孩童欢快的喊声汇成一股洪流,在北平上空飘荡。 同时间,南京,朱允炆正式登基,身披九五龙袍,诏告天下,改换年号为“建文”。 建文元年便这么来了,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建文这一年号,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无数人卷进了各自的宿命中,宿命的轨迹交错繁复,直至靖难之役告捷,云起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3 回想起这夜,仍不得不暗叹天意的巧妙,人生的无常。 时间转瞬即逝,正月十六,云起省亲告假结束,动身回南京。 徐雯自是吩咐下人收拾了满车的货礼,捎去给南京锦衣卫的一应同僚,清晨天不亮便起,整个王府内忙得团团转,六辆大骡车押了数十口大箱,停在王府正门处。 云起道:“姐,够了,别再朝车上塞东西了。” 徐雯只当听不到,又吩咐道:“当心着点儿,捆严实了啊,那箱里都是腊味干货……” 云起蹙眉道:“好了,捎这许多回去,哪吃得完……”说毕心中一动,凑到徐雯身边,躬身,仰起头来,见徐雯眼眶微红。 徐雯别过头去,笑道:“这一去,又得是一个五年了。人这一辈子呐……也没几个五年能过。” 云起倏地被这句话弄得也伤感了起来,抱着徐雯,道:“等辞官了就回家陪你。” 徐雯抬袖拭了把眼泪,强颜笑道:“讨个媳妇儿一起回来更好,有小孩儿,姐替你养着。” 云起大窘道:“还是算了。”说着又哭笑不得地看了拓跋锋一眼。 “???”拓跋锋一截木头般杵在马车旁,满脑袋问号。 拓跋锋想安慰几句,又不知如何说,想了半天,于是道:“别难过,不定年底又见着了……”一句话未完,脑袋上已吃了个爆栗。 朱棣箍着拓跋锋的脖子将他拖到一旁,咬牙切齿低声道:“这话也说得的,生怕没人知道呢!” 徐雯与云起那厢仍拉着手,恋恋不舍,徐雯忽地想到了什么,道:“姐给你派了个小厮跟着……三保!” 云起瞬间哀嚎道:“不是吧——!不要可以么?!” 三保笑着应了声,站在墙边上,挎着个布包,手上端着个木盒,道:“王妃着我跟着舅爷回京。” 徐雯正色道:“三保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办事也利索,你姐夫说锦衣卫正使房里宽敞,让他住外间,平素三顿与侍卫们一处吃就是。” “何况三保也吃得不多……一顿就两碗饭还不吃猪肉,哪像这吃饭不干活的……”徐雯说着用手去戳拓跋锋,拓跋锋晃了晃,徐雯无比愤怒道:“光早饭就得吃十二个包子!” “……” “姐你稍停一会儿,我跟你缩……” “不要缩拉你缩什么缩……” “你听我缩……” “那个……夫人……” “你不要缩了不要缩了,你们都不要缩了,先听我缩……三保会写字儿,跑腿,做饭,洗衣服,养马,蒸糕点,说笑话儿,武功也不错,一把弯刀使得像模像样,还会剪过年用的窗花儿……” “停——停!” “又是回人,懂突厥话,蒙话,回人话……” 徐雯在那处不住念叨,浑没给云起留插嘴的地儿,又朝三保道:“你给我看好了小舅爷,饭记得让他吃,也不可累狠了,知道么?” 云起绝望道:“你起码要问一下我的意见吧,姐!” 徐雯道:“磕头!” 三保利索跪下,朝朱棣徐雯磕头,朗声道:“谢王妃,王爷养育之恩,三保这就去了,为小舅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个有眼色的,云起心想,谢恩那时也知道把“王妃”说在“王爷”前头。 徐雯拂袖道:“快去吧,记得想姐。”说毕把袖按在鼻前,竟是也不送行了,转身入府。 云起无奈,只得把三保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朱棣道:“内弟,保重。姐夫不送你了。”说着上前抱了抱云起。 云起上前与朱棣拥抱,两手搂着朱棣脖颈,朱棣双手半点不老实地抱在云起的腰上,姐夫小舅子和乐融融,亲情温暖。 云起略有点尴尬,转身推开朱棣,道:“你去陪着我姐罢。” 朱棣道:“嗯,这就去。” 朱棣嘴上说“嗯”,抱在云起腰间的手却仍不放。 云起咬牙道:“松手……” 朱棣揽着云起的腰死不放手,拓跋锋的脸瞬间就绿了,二话不说,走上前来,抡起拳头便朝朱棣开始招呼。 “……锋儿!” “哎!你俩干嘛这是……师哥!停!” “哎呀——哎呀——” 变故倏生!只见拓跋锋揪着朱棣衣领提拳便揍,朱棣冷不防挨了一拳,晕头转向地去推拓跋锋,两人扭来扭去,打成一团。 云起与三保俱是看傻了眼,张着嘴,怎突然打起来了?!的 “你他妈的吃里扒外的小狼崽子,王爷抱一下自己小舅子又怎了……哎呀!哎呀!” “猢——” “……” 云起束手无策,大叫道:“别打了!姐!快来!你们看我姐来了!我姐来了——!” 朱棣与拓跋锋打得火热,云起吼道:“三保!你架王爷,我架师哥!”说着把心一横,抢进战团。 是时只见砰砰哐哐,尘土飞扬,打成一团,两人冲进打得不可开交的朱棣与拓跋锋身前,咬牙将其分开! 三保也横该命犯天煞,刚跟了云起便挨一顿胖打,拓跋锋与朱棣的拳脚绕开云起,八成都招呼在三保身上。三保一面大叫,一面把朱棣胳膊勒到背后,不住后退,云起才堪堪按着拓跋锋,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义父子二人。 朱棣尚且飞脚,高蹬,怒目骂道:“我踢死你——!” “好了好了!”云起怒道:“别打了!” 拓跋锋被云起按着,那厢三保被瞎拳揍得鼻青脸肿,松开朱棣。 朱棣恨恨一整袍襟,靠近些许,道:“你这就回南京去了……” “嗯”云起又好气又好笑,拓跋锋也不打了,道:“我的,不许抱。” 孰料朱棣说话是假,讨场子是真,衣袖一扬,又给了拓跋锋一拳。 “哎姐夫!混账!”云起抓狂道:“师哥你给我回来!” 拓跋锋不干了,冲出去追朱棣。 云起哭笑不得,道:“走了走了!别理他们,三保,上车。” 马三保又看了一会,惴惴跟着云起上了车。 朱棣飞快逃跑,拓跋锋大步流星地追,追上了又给了朱棣一脚,于是朱棣横飞出去,堂堂王爷摔在院子里,不动了。 “?”拓跋锋看了一会,将朱棣翻过来,朱棣四脚朝天摊着,拓跋锋道:“云起!你等我!” 说着凑前听了听,确认朱棣没死,方起身走向马车。 朱棣装死片刻,蹦起来跳脚道:“你等着瞧!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拓跋锋又转身去追,朱棣忙不迭地逃了。 云起笑得乏力,吩咐道:“快开车……再不开小爷的命儿就得交代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4 在这里了。” “云起!”拓跋锋喊道,跑向马车。 拓跋锋呆呆看着那车,拔腿就追,跑了几步,终究停了脚。 云起掀开车帘,朝后望来,道:“师哥!” 拓跋锋挥手道:“云起,你等我!”继而从怀中取出一枝竹笛,悠悠吹起了曲子。 春日煦暖,笛声穿越晴空,于北平城上婉转回响。 云起蜷在车内软椅上,一手揽着三保,望向窗外碧蓝长空。 “他也学会新曲儿了。”云起笑道。 三保笑答道:“汉人的曲儿三保知得不多,请舅爷赐教。” 云起道:“我在舞烟楼外,也听阿姑们唱过。” 三保揶揄道:“舅爷常去?去得熟?” 云起正色道:“怎可能去拿那苦命女子作乐?偶尔回去看看,坐着听听曲,赏几个钱,也就罢了。教你,这曲儿唤西风凋。” 回去看看?三保敏锐地察觉出了一字。 拓跋锋静静目送马车离去,繁华大都,人烟喧扰,那马车载着他心中毕生所系,离开北平,驰向南京。 云起一脚架在窗台上,一晃一晃,自顾自哼唱道: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欲寄彩鸾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卷二·玳瑁戒·终—— 卷三·呼风唤雨符 靖难之初 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朱元璋:《皇明祖训》的 “什么清君侧?” 徐雯埋头翻着一本书,漫不经心道:“这可是先皇定的规矩,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而事不成……你既要吊民伐罪,也须有个由头。” 朱棣笑道:“非也,非吊民伐罪,如今四海升平,天子在位,民有何苦?为夫学的是孔融,志在‘靖难’。” 徐雯笑得花枝乱颤道:“莫胡说,那家伙也比得的?‘融才疏意广,迄无成功’,这句倒是还给先生了?” 朱棣眯着眼,缓缓道:“夫人呐……” “报王爷,会州王将军于府外求见。”家仆入内道。 朱棣大喜道:“终于来了!” 徐雯哭笑不得道:“老十七这次也是下足血本了,连亲兵也借予你。” 朱棣一阵风出去,片刻后匆匆奔回,笑道:“夫人,你猜朱权那封信,召来了多少部下?” 徐雯似笑非笑看着朱棣,朱棣道:“一万人!今夜本王便抡板砖上!把张昺谢贵给做了,且看为夫的厉害——”说着便挽了衣袖,摩拳擦掌。 徐雯道:“等等!说归说,你先把老十七给放了,把亲兄弟关在自个家里,是什么道理?” 朱棣道:“夫人莫管就是,咱家乖乖小权儿,素来喜欢被捆着。” 徐雯哭笑不得,怒道:“怎能不管?府里现是老娘管着事儿呢!一顿吃十二个大包子那家伙还没打发走,现又添了张嘴!” “朱权那家伙喝茶要一品老君眉,烹茶雪水要隔年埋的,吃块糕要吃贡糕,捧片西瓜喂他还得挑出籽儿来!这么难侍候,还让不让人活了!!” 朱棣苦着脸道:“此刻若放十七弟回会州去,只恐怕便遇上朝廷前来宣旨削藩的钦差,到时朵颜三卫再被收编,兵也罢了,朱权进了南京,又是凶多吉少……允炆身边一群尖酸腐人,肚子里却是颇有些坏水,众兄弟中……” “……朱权与我交情最好,怎能不管?” 朱棣赔笑道:“这就去放了他,你帮我将这兵册看一遍,夫人阅卷素来过目不忘,将伍长名儿记着,明儿陪我去军营里走走。千万啊。” 朱棣又好说歹说道:“回来给你买串糖葫芦。” “……” 徐雯啐道:“谁吃那小女孩要的玩意儿。” 点灯时分,徐雯还未吃饭,持笔对着一本兵册苦想。手肘搁在案上,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拓跋锋站在桌前,伸长了脖子,看那点兵册。 点兵册上是朱宁的亲卫,此刻正人山人海地排布 徐雯略抬起头,与凑得极近的拓跋锋对视,徐雯冷冷道:“怎么?没事别来烦着姑奶奶。” 拓跋锋握拳,躬身,兴奋道:“姑奶奶,要造反了吗?” 徐雯深吸气。 拓跋锋又猴急道:“什么时候造反?我要去接云起。” “……” 徐雯一手扶额,把毛笔狠狠一摔,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朱棣——!速速来给为妻收了这妖孽!!!” 当天下午,朱权亲兵共计万人,浩浩荡荡地抵达北平。 南京却是另一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色。 云起坐在马车中,沉吟不语。削藩一事,要管又得从何管起?自己不似朝臣,在朱允炆面前没有说话的份量,锦衣卫地位再高,再得信任,亦不过是在那小小宫闱之地中发号施令,一旦站上金殿,自己便仅仅是个桩子。 锦衣卫未曾形成足够影响皇上决策的势力,若是自己能像蒋瓛一般,在朱元璋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允炆与自己……蒋瓛与朱元璋……云起眉头深锁,再去请蒋瓛出来?不,方孝孺等人一定不会卖侍卫们的帐。 “到了?” 三保将车帘掀开一条缝,笑答道:“东华门。” 云起倏然发现,守门士兵看自己的目光浑然变了样,不再是见了锦衣卫便战战兢兢的神色。反而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惬意,那是“坐看高楼倒”幸灾乐祸。 全南京戒严,比起自己离开京城那会足足多了三倍的巡城兵力。 云起吩咐车夫:“不回宫,先去梅子巷。” 三保道:“我先押着这几车物件儿回宫去?” 云起摇头道:“不,你随我一起,带你去我娘舅家。” 当三保发现,云起的“娘舅家”原是个叫舞烟楼的地方,浑身汗毛唰地一下尽数竖了起来。 春兰道:“徐云起!回一趟北平,也不给老娘带点新奇玩意,现还有脸来打探消息?” 云起坐下道:“姑娘,上茶,大爷要嫖你。” 春兰:“……” 春兰瞥了马三保一眼,随手给他斟茶,兰花指拈着锦帕,不悦道:“玩昏头了你!昨儿六路兵马带着圣旨,分由四门出城,东南西北,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云起道:“他不嫖,别把三保吓着了。” 春兰咬牙切齿,伸手指便要来拧云起,云起忙不迭地笑着避了,又问:“谁撺掇这事儿的?” 春兰想了想,答道:“黄子澄,齐泰,李景隆,方孝孺四个家伙联名上书。” 三保微张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5 着嘴,依稀有种自己进错了地方的错觉,这处不是青楼么?怎么恍惚进了枢密院? 云起仿佛猜到三保所想,微微一笑道:“你不知这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儿,便是舞烟楼。” 三保似懂非懂,春兰又低声道:“且不说这茬,我三天前便得到消息,雇了个车,遣人往北平去,给你和王爷夫人报信儿,你接到了不曾?” 云起闭上眼,摇了摇头,答道:“想是路上错过了,皇上要瞒着我削藩,日子自然是算得刚好,怎会让人走了消息?” 春兰一手搭在红栏上,朝楼下抛了个媚眼儿,那巷外停下一辆马车,云起问道:“听谁说的?” 春兰悠悠道:“兵部员外郎,中书省李都事……来的人都道你家要倒了。” 云起笑道:“我家早就倒省个空壳子了,不劳那群五品的六品的大人费心。” 春兰又道:“给事中还说了,皇上要撤锦衣卫编制,你悠着点罢。” 云起这下才感到不妥了,颤声道:“什么?你可是听仔细了?” 春兰不答,似嗔非嗔地横了云起一眼,耍泼道:“这咋办呢?徐云起,你说好要娶老娘的啊,别到时又尽混赖。” 云起怒道:“说实话!大事儿呢!锦衣卫一撤,老子仇家满朝,估摸着也离掉脑袋不远了!” 春兰吓了一跳,意识到严重性,结结巴巴道:“就、就、那黄沂礼……黄家小公子……混说着混说着,哎哟徐正使诶,你是贵人,没事的没事的。” 云起摆手道:“好了好了,打住!大爷可没说要娶你,只说给你找个人家嫁了……” 春兰道:“都一样,你自个看着着办罢。”言毕起身,竟是打算送客,春宵一刻值千金,忙着接客去了。 主仆二人离了舞烟楼,云起边走边笑道:“三保,我姐让你盯着我身旁的姑娘家,我猜得对不?” 三保尴尬点了点头,道:“不是王妃……是王爷。” 云起略一意外,却并未多想,朝三保解释道:“春兰想嫁人,又不想嫁人。” 三保一脸没听懂的模样。 云起哭笑不得,自嘲道:“瞧我在说什么……春兰想跟个男人,有夫妻之名,却不想有夫妻之实。” 三保诧道:“楼里的女人,只怕名声不太好罢。” 云起打趣道:“那也未必,我和王妃的娘,当年南京第一大美人温月华,便是从这楼里出来的,不然怎说是娘舅家呢。” 三保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告罪,云起倒也豁达。 “反正,她就打算假成亲,不生小孩也不咋的,接客这些年里颇有点积蓄,只想快快活活过自个的。” 三保又唏嘘道:“女大当嫁,总当老姑娘不是办法。” 云起挠了挠头,笑道:“男人要娶樽石头鱼供在房里,也不容易。” 说话间忽然想起徐达与温月华,若认真揣度起自己父亲,倒是个有担当的角色,徐达地位不比寻常男人,天德大将军入南京,竟是纳了舞烟楼红牌为妾,这当中定是遭遇了不少阻碍。 有机会一定要向大姐仔细问问,父母当时是如何在一起的。 说话间到了宫内,云起递了腰牌,朝守门道:“这小子是我们锦衣卫里新来的,来不及制牌。” 门守不信任地打量云起,云起又笑着朝守卫手中塞了点银钱,那守卫方不情愿道:“下次莫乱了规矩。” 云起点了点头,拱手道:“谢两位兄弟了。” 马三保见这一幕,心里便颇有些嘀咕,这小舅爷不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么?怎的这般落魄? 云起恍若不觉,自道:“先带你熟悉下路,皇宫里大得很,有许多地方去不得……” “什么人!在宫中乱走乱闯!” 迎面一人领着数十名午门卫匆匆而来,更牵着五六只猎犬,狗仗人势,见了云起与马三保,俱是一并凶神恶煞地吠了起来。 马三保只以为是云起手下,锦衣卫率人来接,不料那人行到跟前,却是极不客气。嘲道:“我道是谁,原是徐正使回宫。几日不见,连住的地方也认不得了?闯到御花园来做甚?” 换了平时,莫说宫里当差侍卫,纵是朝臣见了云起,也得点头招呼,恭敬唤一声“徐正使”,如今瞧这光景,自己离开南京两个月,权势滔天的锦衣卫竟是被打成了落水狗,天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正幸灾乐祸。 云起略一计较,便淡淡笑道:“呼延正使别来无恙?云起自小在宫中长大,忽地睹物思人,想多逛逛,不定哪日卸职,便看不着了。得罪,这就回去。” 那发话之人正是午门卫正使呼延柯,呼延柯眼珠子贼溜溜地在马三保身上不住瞥,□道:“这小子又是谁?徐正使又有相好了?” 马三保一怒挽袖,云起不易察觉地按着三保,笑道:“呼延正使此言差矣,何谓‘又’有相好?这话云起不懂,明儿得斗胆问一问皇上。” 徐云起是否失宠还是个未知数,权衡利弊,此刻若惹得他去告御状,倒是不好收拾,呼延柯只得放过云起,又道:“皇上传你觐见。” 云起心想正好把马三保带到御前,让朱允炆点个头,便不用藏头藏尾。遂跟着呼延柯进了午门,在御书房外等候。 朱允炆正在与一帮大臣议事,云起与马三保只得在书房外安静等候。 云起见马三保不太舒服,便低声安慰道:“皇上脾气很好,不用害怕。” 三保应了声“是”,心内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都言锦衣卫在皇宫内跋扈飞扬,位居二十二卫之首,徐云起是正使,更是睥睨皇城,南京近千侍卫,以他为首。 如今看来,全无传说中的风光,反而像只被主子遗弃的狗,要见皇上一面,还得在这等着。 那时间正是下午,御书房前开满繁花,春日照得人暖洋洋的,云起看着花园出神,心里想着拓跋锋,十岁的时候,他们常在花丛里打滚儿,或是偷偷摸摸,跑进御书房里,躺在书架后面的桌下睡午觉。 阳光从御书房的天窗照进来,凝成一道裹着细小尘埃的光柱,落在小拓跋锋脸上。 小云起曾仔细地研究过小拓跋锋背后的狼头刺青,把他四仰八叉地扳过来,又五体投地地翻过去。 拓跋锋熟睡时对云起是完全不设防的,小时候如是,长大了也如此。 云起十分好奇,俩人在一起睡觉时,拓跋锋怎能辨认得出自己在碰他?万一是要杀他的刺客呢? 仿佛那是一种天生的直觉,随时能分辨出身边安全还是危险。 小云起端详小拓跋锋熟睡时的面容,主动去亲他的眼睫毛,被小拓跋锋搂着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6 ,耳畔传来朱元璋的声音。 朱元璋的嗓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冰冷的,朝廷……北元……杀……诛九族…… 黄子澄出来,掩上了门,朝云起看了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继而挑衅地笑了笑。 “黄太傅,别来无恙。”云起淡淡道。 黄子澄冷哼了一声,抬起手掌,在自己脖颈上一抹,作了个砍头的手势,负手走了。 云起笑容敛去,舔了舔嘴唇,道:“三保,你在这侯着,若恰好皇上宣我,随便寻个由头搪塞一下,我去去就回。” 三保应了,云起眼望黄子澄消失在走廊后的背影,匆匆奔向另一方向。 云起迅速穿过奉天殿,朝殿前奔去,到得台阶最上一级,来了个优美的侧身漂移,躲在柱后,听着脚步声,心内默念,三、二、一…… 继而伸长了脚。 晴空万顷,碧天无云。 奉天门外,数队侍卫正在演练站礼,黄太傅于所有人的注视中,一个恶狗□,从四十九级台阶上飞了下来。 黄子澄惨叫道:“啊——” “皇上传云哥儿觐见。”一太监出得书房,特地在“云哥儿”三字上加重了语气。见书房外站着的少年自己不认识,蹙眉道:“你是何人?” 马三保眼色闪烁,低下头去,声音略大了些许,道:“公公,徐正使歇下了,着我来等宣,小的现便去喊他。” “不用了!”书房内传来朱允炆略带着怒气的声音,隔着一层门窗,又问道:“云起身子不舒服么?” 马三保不答。 脚步声响,三保与那太监俱是跪下,太监道:“回皇上,徐正使一路劳顿,想必也……” 三保不敢抬头,只听朱允炆语气中微有不悦,道:“罢了,走罢。” 太监忙起身跟着朱允炆离去,书房内侍卫方纷纷退了。 马三保低声叹了口气。 云起哼着歌儿,三步并作两步回来了,探头朝书房看了看,小声问三保:“皇上宣我了么?” 三保笑答道:“没呢。” 云起点了点头,笼袖站定,继续等候。 日渐西移,等了很久很久,御书房的门一直关着,直至黄昏时分,皇宫内点起灯,三保站得脚酸难耐,云起无奈吁了口气,忽见一名太监出门,转身关门。 云起扯着那小太监问道:“皇上呢?” 小太监诧道:“徐正使回来了?皇上早就走了。” 云起:“……” 云起抿着唇,猜不懂朱允炆是什么心思,只得带着三保回家。 锦衣卫大院里冷冷清清,几大车云起捎回来的货物放在门口。 冬去春来,此处却是一院颓废春色,墙边扔着几个破烂风筝,过年时放的鞭炮纸碎还未扫,被春雨一淋,铺在地上,更显萧条。 云起喊道:“回来了,弟兄们。” “我的爷——!”荣庆领着一群锦衣卫匆匆冲出。 “可算是回来了!” “云哥儿!” 这一声大叫惊动了房内侍卫,楼上楼下数十扇门一齐洞开,纷纷奔出人来,抓着云起不放手。 无数熟悉无比的面孔各自纷纷说着什么,又有人愤怒叫嚣,显是云起不在这段时间,锦衣卫被打压得甚惨。更有人说话时两眼通红,情绪难以自控,一手握拳,吓得马三保退了半步。 云起笑道:“三保去把门关了,大家各自找地儿坐,一个个来,说罢。” “你还笑得出来!”涂明愤怒道:“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云起安慰道:“我和你们也差不离呢,方才在御书房外罚站一下午,自家兄弟,别跟见了仇人似的成不?” 说到此处,云起忽觉不妥,沉声道:“御书房外,午时是谁值的班?怎不见锦衣卫?” 荣庆叹了口气,道:“皇上要撤锦衣卫,改宫中编制,众弟兄都正闲着呢,无所事事三天了。” “皇上吩咐,四十八人都不得出院子,免得惹是生非。云哥儿,你吩咐罢,要如何做,咱的性命前途,就都交给你了。” 云起事先早已作了最坏的打算,无非便是削藩,连带着自己失宠,然而朱允炆顾念旧情,定不会难为锦衣卫一脉。 如今看来,朱允炆竟禁了众锦衣卫的足,只等着自己回来……难道时来运转,大势当真沦落至此? 云起还未想出什么,却听院外堪堪传道:“皇上驾到——!” “……” 满院锦衣卫先是一楞,继而一同望向云起。 云起一个激灵,却是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慌张道: “荣庆去开门,全部人跪下!接驾!三保进屋子里躲着!快!” 红漆木门拉开,现出朱允炆苍白而疲惫的脸。 “参见皇上!” 云起领着满院的锦衣卫,一同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施礼。 朱允炆吁了口气,沉默不言,看了云起一会,而后道:“徐爱卿,朕赠予你的戒指呢?” 皇明祖训 天色昏暗,侍卫们回了房,各房内点起灯,元宵刚过,窗纸儿还未撕下来。 五颜六色的镂花将房中灯光切割成零落的碎块,投在院里。跳动的光斑,犹如斑驳的皮影戏,令云起看得出了神。 朱允炆与云起并肩坐在井栏上,云起道:“给你带了些北平的土产,好吃的。” 朱允炆微笑答道:“现不太吃零嘴儿了。” 云起漫不经心道:“太傅定的规矩?” 朱允炆轻轻叹了口气,忽道:“戒指呢?” 云起哭笑不得道:“被我弄丢了,在北平做客的时候,不知怎的,一觉睡醒就给磕碰没了。” 朱允炆微愠,房内的锦衣卫们竖着耳朵,偷听君臣对答,纷纷为云起捏了把汗。 云起心念电转,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想法,捕捉到了最好的时机。 怎么说?籍此事表达对朱允炆的婉拒?那枚戒指可是他的定情信物,自己有了拓跋锋,无论如何不可再招惹皇帝。 况且伴君如伴虎,该怎么说?是说允炆,对不起,我仅是个侍卫,也只能是个侍卫,戒指丢了便是天意,从此……的 在这风口浪尖上拒绝朱允炆,情势会变得如何恶劣,谁也无法猜测。 罢了,长痛不如短痛,总须有割清的时候。 云起把心一横,咽了下口水,艰难道:“允炆,对不起……” 朱允炆打断道:“算了。” “……” 云起茫然看着允炆,朱允炆道:“回来了就好,以后再给你个。” 瞬间院内各房中响起桌翻椅倒的声音,朱允炆轻飘飘一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7 句话,等于是解了套在所有人头上的枷锁。 云起思绪犹如乱麻,欲言又止道:“允炆,我……” 朱允炆笑了笑:“我原以为你不会回来的。四叔没强留你?” 云起在心内叹了口气,一个头两个大。少顷一笑道:“怎可能不回来?” 朱允炆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这就走了?没别的话说了?云起愕然,也不知起身来送,好半晌后方跟上朱允炆,送到门口时,云起终于道:“明儿还得值勤不?” 朱允炆答道:“歇够了便值勤罢。” 刹那间所有人心头放下一块大石。 朱允炆转过身,淡淡道:“太傅与方学士联名上书,要撤锦衣卫编制,到时若再说起,你明白该怎么说的。” 说着朱允炆促狭一笑,一君一臣,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合伙作弄朝臣的时光。 云起莞尔道:“要说甚大道理,只恐怕云哥儿不是太傅的对手呢……” 朱允炆道:“没事,有我给你撑腰么?云哥儿去北平的这些日子里,忽然没了你,才知道……” 朱允炆恰到好处地截断了话头。 云起蹙眉不解,正要再说点什么,朱允炆却朝云起招手。 云起比朱允炆高了半个头,心中一动,便俯首听朱允炆有何妙计。 孰料朱允炆竟是一手勾着云起的脖颈,把唇凑近前来。 春凉如水,满庭落花。 皎洁月光中,君臣二人的身形在大院门口,形成了一个接吻的黑色剪影。 云起脑海中一片空白,未料朱允炆对自己竟是情深至此。 朱允炆冰凉的唇一触即离,转身时小声道:“可算是回来了……” 云起愣在原地,目送朱允炆孤单的背影转过拐角,消失于高墙后。 云起点了点头,抬袖抹了把嘴,脸上红得发烫,尴尬得无以复加,转身入院,却发现院里小伙子们穿着单衣,赤脚站在地下,无数道目光聚在云起脸上。 荣庆深深地吸了口气,严肃道:“云哥儿……你可回来了……” 轰一下满院大老爷们炸了锅,一拥而上来揉云起,各个嬉皮笑脸道:“赫赫!赫赫!你可算回来了!!” “哎,你们干什么!”云起叫唤道,淬不及防被一班兄弟挤到了墙角,荣庆大叫道:“嘿哟——” 于是众侍卫开始玩命挤了。 提心吊胆这许多日,终于得到了解脱,压抑的情绪一瞬间尽数爆发出来,锦衣卫当惯狗腿,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从朱允炆与云起的一吻中,森森地看到了他们锦绣的前程! 那一刻所有人都发了疯,只把云起推在墙角使劲挤个没完,锦衣卫宿舍里竟是变得与疯人院一般。 “好了好了……”云起仓皇躲闪。 “我说好了!”云起大吼道,把荣庆推了个趔趄。 云起呼哧呼哧喘了片刻,道:“都别闹!正烦着呢!”说毕径直进房,狠狠摔上了门。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不知云起缘何发火。 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明朝廷早朝时间,见到徐云起立于龙案一侧时,几乎所有的言官与文臣都如是想。 从云起与朱允炆各自的黑眼圈上,判断出了昨夜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朱允炆呵欠连天,云起却只得苦忍着。 黄子澄立于殿前,朗声道:“日前所奏,撤去内廷锦衣卫一议……” 云起冷笑道:“黄太傅失心疯了?锦衣卫决不可撤。” 那是自明朝建国三十二年来,锦衣卫首次在朝廷上发出声音,一时间满朝文武哗然,齐泰排众而出,戟指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大明朝廷焉有你等侍臣说话的地方!” 云起得了朱允炆授意,全无畏惧,今日更是有备而来,早已想好说辞,讥道:“我是什么东西?” “我是徐达之子!”云起斥道:“我父乃是开国元帅,与李善长,胡惟庸是同僚,我徐家供有太祖钦赐铁券,我自太祖在位之时便入宫当差,如今皇孙继位,蒋师告老,本正使可谓三朝老臣,论资排辈,皇孙尚且要喊我一声‘叔’,哪位大人不服?!” 朱允炆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似是听得十分有趣。 朱允炆温言道:“既是如此,云叔但言不妨。”说着挽了衣袖去取笔,身旁宦官忙揭开墨砚。 云起堪堪忍着笑意,续道:“今日逾了廷矩,云起甘领此责。然而各位大人,可是想当千古罪人?!” 方孝孺冷冷道:“内廷制度冗繁,锦衣卫一职本无存在必要,洪武年间,太祖亦曾考虑过撤去锦衣卫职务,为君分忧,何罪之有?” 云起反问道:“太祖撤了么?” 方孝孺面若寒冰,不予置答。 云起朗声道:“锦衣卫乃是前朝所设,二十二卫,以锦衣为首,此乃《皇明祖训》上所记,敢问方大学士,意欲废黜祖制,该当何罪?” 方孝孺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料徐云起竟是对朱元璋留书亦得知一二,朱元璋在位之时,便留下《皇明祖训》《太祖宝训》两本祖制。 祖制上通篇俱是“不可”“要”等字眼,来为子孙后代确立了一整套明确的法规制度,并屡屡强调,若有臣子敢于冒犯、更改祖训,便应将其“全家凌迟处死”,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朱元璋早就去了阴间,是否沿用祖制,全看在位皇帝。 言官,文臣最重规矩,云起抬出了祖训,方孝孺竟是哑口无言,锦衣卫之制本未入编录,只是一两句话约略带过,但云起抓着这点无关紧要条文,咄咄进逼,又道:“方大学士没读过皇明祖训?” 方孝孺终于想到对策,道:“规矩由人所定,亦可由人所改,当今皇上英明睿智……” 云起大笑数声,调侃道:“方大学士改规矩的规矩,又是何人所授?” 方孝孺只懂研读,不善诡辩,云起一开始瞎绕,廷下众文人俱是懵了,正思索云起的话时,黄子澄已暗道糟糕,不可着了这奸宄的道儿,怒道:“规矩不合时宜,便需更改,穷则变,变则通,此乃圣贤所言,有何不可?!” 云起悠然道:“也就是说,撤锦衣卫,改祖制一奏,在当朝寻不见凭依。” 黄子澄冷冷道:“你又有何凭依?” 云起道:“我自然有。” “《皇明祖训》第九章‘内官’,太祖皇帝亲笔:锦衣卫执六廷仪仗,责王诛臣,唯听命于天子,诸臣不宣,莫可逾礼。” “第五章,慎国政!士人,庶民不可妄议内臣,锦衣卫可是内臣?!不可妄议祖制,黄太傅与方大学士,可是在更改祖制?若有妄改者,九族凌迟!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8 ” 云起冰冷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言官们吓出了一声冷汗。锦衣卫向来是所有朝臣的天敌,言官,文人天不怕地不怕,忤逆君王不过是一条命,被斩了正好成全一世清名,然而若是落到锦衣卫手上,廷杖一打下去,将人打得不死不活,半条命吊着,却是比杀头更可怕。 方孝孺被打折了腿,如今仍是一瘸一拐,一时间文武百官无人敢看朱允炆,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方孝孺的屁 股上。 云起道:“九族凌迟……各位大人若执意想改祖制,便请做好准备。徐云起甘愿奉陪,锦衣卫四十八人,尽数丢了饭碗,大人们家中老小性命,却是远远不止四十八条了。” 殿上静了下来,黄子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方孝孺却抛了拐杖,静静与云起对视,傲然道:“以孝儒蜉蝣之力撼祖制巨树,除毒瘤,肃朝纲,纵是灭十族又如何?!” 好胆气!云起暗自赞叹道,不料方孝孺胆子竟是这么大,议事虽已陷入僵持,然而云起仍忍不住钦佩方孝孺的硬气。 朱允炆见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打圆场,柔声道:“大学士无过,此事朕自有打算。” 朱允炆怕的只是鸭子般叫唤不停的言官们,倒不如何惧方孝孺,当面赏了颗糖,道:“方大学士与徐正使俱是为国分忧,也谈不上孰对孰错,此事改日再议。” 言官们这才集体松了口气,方孝孺家小的命不值钱,他们家小的命却是值钱的,自杀不打紧,拖上九族就冤了。好不容易圣明天子在位,还被诛了全族,太也说不过去。 方孝孺势单力薄,长叹一声,不再坚持。 朱允炆又好言安抚几句,取来奏折,道:“齐泰,数日前撤藩信报离京,如今可有回音?” 云起心头一凛,昨日竟是忘了撤藩之事,当即凝神静听。信使到了北平么?朱棣该如何应对? 齐泰出列道:“回陛下,周王橚已交出兵权,徙于云南;湘王柏接旨后……闭府自焚而死……” 云起与朱允炆同时震了下,云起将目光投向朱允炆,见朱允炆抿着唇,眼眶略红,不发一言。 他早就计划好了?圣旨上写的什么? 云起背脊一阵发凉,朱允炆何时定下的计划,这哪是削藩?这分明就是赐死! 朱棣如何了?云起几乎有种冲动要揪着齐泰衣领逼问,朱允炆却道:“四叔……那处如何?我本意只是让他交出兵权给张老,依旧驻留北平……” 朱允炆话中深意不言而喻,后半句,自然是解释给云起听的了。 齐泰答道:“若路上不耽搁,今日便有回音了。” 云起浑浑噩噩,还未想明白,忽听午门外一报接一报地递了进来。 “北平来信——!” 朱允炆忙道:“快宣!” “燕王私自扣留朝廷信使,囚禁北平布政使张昺大人!信使生死不明,我等连夜仓皇逃出,前来回报!” 满朝大臣倏然炸了锅!的 朱允炆持笔那手微微发抖,难以置信道:“怎会……怎会如此?朕并未责他,只是……” 云起一手按在朱允炆肩膀上,朱允炆镇定下来,道:“燕王可有口信给朕?” 云起心中此刻比之朱允炆,更是天翻地覆,然而那信使还未应答,又有一骑仓皇入午门,传道:“报——” “燕王朱棣长子朱高炽,朱高煦入京,于奉天门外候宣!” 朱棣竟是来了这一手,将自己两名儿子送进京来当人质?! 这下所有人都晕了。 -------------------------------------------------------------------------------- 早朝散后,满朝廷都是诅咒徐云起全家不得好死的言官。 朱允炆竟决定在御书房宣见燕王子嗣,随侍黄子澄方孝孺,凭什么不当着大臣们的面,宣朱高炽朱高煦进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瞒着大家?凭什么偷偷摸摸的,不让人听!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朱允炆心情甚好,是以傲娇地心想,才不关你们事呢。 云起得足了天大的面子,这下要拒绝朱允炆的感情,便更难说出口了。 云起仍旧侍于一侧,允炆在书案后坐定,方柔声道:“传那两兄弟。” 论辈分,允炆乃是他们堂兄,虽久未谋面,心中依旧是带着几分亲情。 朱高炽素有脚疾,一瘸一拐地带着幼弟进来了。 朱高煦心中忐忑,尽数写在脸上,显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这般远,只靠兄长照料,此时见到云起,心中一喜,便唤道:“小舅!” 云起忙竖指唇边,微笑点了点头,示意不可无礼。 “不妨。”朱允炆安慰道:“路上辛苦了。” 朱高炽这才拉着幼弟便拜,口称:“吾皇万岁。” 朱允炆示意平身赐座,朱高炽又喊了声“皇兄”,便让弟弟坐了,自己仍站着。 黄子澄坐于一旁,冷眼去瞥朱高炽,嘲道:“休要惺惺作态,你父扣留朝廷钦差,私囚北平布政使……” “闭嘴!”朱允炆怒道。 黄子澄心中一凛,未料朱允炆竟是发这么大火。 朱允炆本想先叙一番家事,无奈被不知好歹的黄子澄提前引入正题,什么兴致也没了,只得作罢,问道:“四叔派你俩入京做什么?可有亲笔信?” 朱高炽一笑道:“回皇兄,父王说他的字见不得人,有几句话,交代我们两兄弟来回禀皇兄。” 朱高炽便那么病怏怏地站在书房里,云起看了于心不忍,道:“先坐罢。坐着说。” 朱高炽略一沉吟,点头,却不就坐,待朱允炆问道:“什么话?”朱高炽方胸有成竹,答道: “允炆,四叔为你守着北平,你可是不放心?怕四叔造反?实话告诉你,你若撤了四叔与十七叔的藩,北元再卷土重来,这朝廷上下,一群书呆子,上了前线就只有掉脑袋的命。” “你当真要撤藩?成。俩儿子交你手上,话给你说到这份上了,你若要疑四叔造反,便把我儿子杀了,看四叔造不造反……” 云起瞬间出了一背冷汗。 朱高炽那话学得惟妙惟肖,竟是与朱棣似了个十足十。 朱允炆脸上阴晴不定,朱高炽手心满是湿汗,又鼓起勇气道:“知道你……下不了手,四叔也一样地下不了手。退一步罢,别撤了,四叔给你守着这江山,万里长城,没四叔在,终究是不成的。” “允炆,登基头一年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59 ,你便要学你的爷爷,我的老爹不成?!”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众人屏息,朱高炽说完,抬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才坐下。 失而复得 云起领着两名外甥从御书房内出来,朱高炽两脚便开始不听话地打颤,跛着走到御花园偏僻处,“嗨”一声长叹,脸色苍白,扶着一棵树不住喘大气。 “小舅……”朱高煦则怯怯地抱着云起的腰,把头埋在云起身前。 云起本想大骂朱棣与朱高炽一顿,见高煦如此,也觉可怜,只得敛了怒火,冷冷道:“姐夫是不是打定主意,允炆就算要动手杀你俩,我也会拼死护着。” 朱高炽如释重负,笑道:“是的,小舅。” 云起一肚气无处发,点了点头,道:“很好,他猜对了。我还真得护着你俩。” “先带你们去歇下。”云起没好气道,背起小的,便朝后宫绕去。 朱高炽忙跛着跟上,云起一路走,一路吩咐道:“允炆吩咐先住下,现虽未曾限制行动,识相点,不许在宫里乱走。” “是,小舅,全听你的。” “你俩从家里带来使唤的人呢?” “宫外侯着。” 行到庆延殿前,云起交代道:“既还在宫外,便别让进了,使唤宫中管事的就是,其余我去替你俩安排……” 高煦蹙眉道:“为什么?” “别问。”朱高炽制止了亲弟的询问,点头道:“好的。” 云起又低声道:“我不管你们在家里听到了什么,关于北平的一切事情,在这里都不许谈,宫中耳目众多,知道么?” 说毕也不待跛子应答,云起便唤来殿外数名太监,打量片刻,选了个看上去老实木讷的,交代一番后朝高炽道:“这里原本是马皇后住的地方,现便安歇下,稍晚点我让三保来跟着。” 两兄弟便被这么孤零零地放在后宫里,云起又想了一会,便忍心走了。 朱高炽少年老成,明白那王爷世子的头衔,到了天子脚下,不过是个虚名头,亲父一方面在北平折腾不停,热火朝天地忙着造反,而自己兄弟进了京城还有此优待,全靠云起护着。 若非有这御前第一大红人交代下来,俩兄弟是否会处处遭人冷眼,受人嘲弄还难说得很。 天色渐晚,云起出宫一趟,安顿了朱氏兄弟从北平带来的侍婢,方不放心地入房歇下。 “云哥儿。”荣庆一手捧着碗,捏着筷子在窗台上敲了敲,道:“开饭了。” 云起迷迷糊糊道:“啥菜?” 荣庆报了菜名,道:“病了?端屋里吃?” 云起道:“攒个食盒,拣鲜笋子,山竹,再弄半尾蒸鱼把鱼刺细挑了,淋点香油,让三保给我俩外甥送去。” 荣庆“哟”了声,道:“小王爷来了?今儿还听当值兄弟们说来着……” 云起不耐道:“快去快去,别啰嗦,老子困得很。” 荣庆笑道:“饭菜给你盛着,我这就去……” 云起又睡了一会,忽觉得嘴角冰凉,便随手一撇,摸到根软软的手指头。 半睡半醒间,云起面朝里睡了。 窗格上“咯噔”一响,云起不悦道:“荣庆!你干嘛呢,别猴儿似的乱碰!” 说话间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笑声,那声音自顾自道:“面人儿?” “……” 云起吓得不轻,忙翻身坐起,见朱允炆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里,手指去扯插在窗格上的一对面人。 那正是回北平省亲时,傻子拓跋锋与云起并肩站着,于天桥上让人捏的一对。 面人已干裂,朱允炆对着灯光端详,认出其中一人,笑道:“这是你?旁边这家伙是谁?” 云起道:“那是师……”忽地警觉,拓跋锋一事复杂至极,数年前朱棣遣拓跋锋谋杀朱允炆之事,现在可万万不能捅出来,正思考要如何应答,朱允炆已使力拉扯,要取下来一看究竟。 云起忙道:“那玩意儿插牢了……允炆,不可乱动……” 朱允炆一扯,“拓跋锋”脑袋登时咕咚一声掉了下来,滚进柜子底下,不见了。 云起下床气未消,本十分珍惜这俩面人儿,登时火起吼道:“叫你乱碰!” 朱允炆吓得缩了手,讪讪看着云起。 “……” 许久之后。 云起揉了揉额头,哭笑不得道:“皇上,对不起,臣逾矩了。” 朱允炆松了口气道:“我……待会替你粘回去。你生病了么?晚饭时我去看高炽,恰好碰见你遣人送饭,说你晚饭也没吃,便来看看你。” 云起掀了被子,让出床边空位,允炆笑着坐了。 云起答道:“忘告诉你声,那人唤三保,是我姐给派的小厮,死活让他跟着我回京。” 朱允炆点了点头,道:“成,你给他刻个腰牌罢,就说是我放进来的,明年宫里选执事时入在我殿里。” 云起那一声吼得酣畅淋漓,此刻方有点后怕,试探地看着朱允炆,朱允炆看着他,两人忽地心有灵犀,俱是一齐笑了。 油灯光映在被铺上,云起屈膝坐着,道:“我外甥说啥了?” 徐云起身着单衣短裤,光着脚,薄薄的白衣下现出年轻男子躯体的轮廓,云起的皮肤干净且白皙,肩宽臂长,身材匀称。身上单衣解了数枚布扣,现出锁骨与胸膛。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那面容不及拓跋锋潇洒豪迈,却别有一番儒将世家的英气。 朱允炆看得走了神,竟是不知回答。 云起熟睡时只顾舒服,趴了许久,现醒来后脸上一红,扯过被,将胯 间被顶起的短裤盖着,朱允炆咽了下唾沫,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尖来触云起的脸。 “??” 云起莫名其妙,问:“怎么?”遂握着允炆手指,那一国之君,当朝天子竟是俯上前来,柔唇微张,要与云起接吻,云起忙道:“允炆……不,等等。” 朱允炆反手握着云起的手腕,云起本是习武之人,腕力极强,轻轻便能把朱允炆推开,然而此刻皇上要用强,却是不好赏他一巴掌,云起只得面红耳赤侧过脸,朱允炆爬上床,抱着云起肩膀,在其耳畔不住亲吻。 “云哥儿……云……” “允炆,你听我说。不,允炆……” 云起手忙脚乱地推开朱允炆,哭笑不得道:“别乱来,皇上,我不过是个侍卫!” “允炆!” “别动!朕命你……” 朕命你什么?乖乖就范? 云起登时大窘。 朱允炆抱着云起的腰,把头贴在云起健壮的胸膛上,呼吸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忍不住道:“云哥,我……” 云起眉头深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0 锁,沉声道:“允炆,咱俩小时候……虽然总是在一处,但是……这话迟早得说,我从来便是把你当弟弟照顾……没有旁的念想,允炆……” 朱允炆冰冷的手覆在云起腹肌上,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云起虽对朱允炆无欢爱之情,却遭如此来回挑逗,又是刚睡醒,身下亦是起了反应,变得硬涨。 朱允炆那手不断下移,去掏云起胯 下,云起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朱允炆推开,怒道:“皇上!” “我不过是个侍卫,不敢逾礼。”云起道。 朱允炆已是昏了头,绝望地说:“我让你当将军!” 云起扑一声笑了出来,道:“允炆,云哥有……喜欢的人了,你是一国之君,要娶妻,立后的,怎能断袖?” 云起那一声笑,听在朱允炆耳中正如五雷轰顶,瞬间坠入万丈深渊,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云起的笑容俱变了嘲讽之意。 “我……允炆,我们不可能。”云起认真道:“而且我也配不上你……允炆!” 朱允炆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云起掀被去追,跑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罢了,由他去,云起心想,话总有说开的时候。 是夜,云起解决了一桩大事,心内无比轻松,摸黑扒了两大碗饭,从衣柜下掏出面人拓跋锋的小脑袋,蹭了点口水粘回去,复又满意睡下。 朱允炆诱 奸未遂,反被发了张好人卡,回殿后如何难受啼哭不知,真可谓时也,运也。 一连数日,皇上罢朝,百官放假。 云起翘着二郎腿,坐在舞烟楼的内院,自斟自饮,吃着小菜,院内正中是挽着袖子,操着板子,“啪啪”作响,训练雏妓学琴的春兰。 春兰颐指气使,母老虎一般道:“弹富贵点的曲儿。” 那雏妓怕得很,忙依言抚琴。 春兰嗔道:“徐云起,你也真够横的,就不怕圣上把你关大牢里。” 云起笑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打小一起长大,我对他心思清楚得很。” 春兰墨漆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云起又解释道:“小时候,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强取,反而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况且他面上斯斯文文,性子却是倔得很,就算逼我……逼我就范……” 春兰娇笑数声,道:“得到了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也是无用。” 云起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道:“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意思。打个商量,咱不说这个?允炆也是聪明人。” 春兰嘲道:“怎不见你从了他,我们也好跟着鸡犬升天一回,你说这舞烟楼在应天府开了数十载,生意总也做不大,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你下回就使把力,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成不?妈妈原想把楼开到北平去……” 云起险些一口酒喷了出来,春兰兀自在那絮絮叨叨计划个没完,朝云起阐述她的人生梦想——当舞烟楼北平分窑窑长。 云起打岔道:“再过几日便是清明了,我得陪皇上去山上烧纸,我娘的坟也在紫金山,入不得祖坟,今年还是你去替我姐弟二人扫了成不?” 春兰正陷在无限的憧憬中,道:“哦,温姨的墓。” 云起又道:“把我那俩外甥给你派着去?” 春兰道:“罢了,服侍不来俩小王爷,我明儿挽个篮子便上山去了。你还是儿子呢,咋不顺道去烧点纸?” 云起哭笑不得道:“哪敢带着皇帝到我娘墓前去?再说每年清明出巡一大班人马,没地扰了她老人家的清静。” 春兰忍不住道:“好歹得把坟儿给迁回你爹老家去。” 云起唏嘘道:“我又何尝不想,二哥不让我娘进祖坟,我姐年年与他吵,这几年才消停了些。” 春兰叹道:“楼里的女人俱是命苦的,连温姨也不例外……”说毕朝院中那雏儿怒道:“弹什么花好月圆!没见正哀着吗?” 那新学琴的雏妓被轰了出去,春兰便坐在琴前,手指拨弦,低声唱道:“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云起嘴角抽搐道:“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么……” 春兰清了莺喉,自顾自抒唱起来,一曲毕,柔声道:“我若是去北平,凭着我这琴艺,身段,秀色,怎么着也得是个一代名……” “徐云起——!” 酒桌上不见人影,锦衣卫正使已溜了。 春兰叉腰尖叫出门去追:“妈八羔子的!狗侍卫!你喝酒没给钱——!” 朱允炆自从那一天起,便憔悴萎靡下去。除了黄子澄外,所有的近臣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并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黄子澄例外,狗侍卫快倒台了,太傅的春天终于来了。黄子澄乘虚而入,嘘寒问暖,然而太傅的城府工夫向来不太到家,幸灾乐祸的神情都写在脸上,即使安慰,也是内心窃喜地安慰。 于是太傅挨了皇上劈头盖脑的一墨砚,世界终于安静了。 朱允炆龙颜大怒时,云起便站在龙案边。 那日闲聊时,云起仍有一句话未说,他算准了朱允炆不会因爱生恨,并不仅仅是建立在他对他的了解上。还有一个原因是: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朱允炆得不到云起,会有一种下意识的无助,便不可能难为他的外甥。只会拿旁的人出气。 出完气后,朱允炆一整袍服,对满头墨水的黄子澄视若无睹,淡淡道:“这便走罢。” 云起低声叹了口气,跟在天子身后,朱允炆上了金顶龙车,云起微一迟疑,便跟了上去。 清明节,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向城外紫金山,朱元璋尚未迁棺回凤阳,暂葬于紫金山皇陵。朱允炆是真正的当家了,他带着南京所有的皇族,上山烧纸,祭坟。 朱允炆冷冷道:“徐卿不用骑马护卫?” 云起想了想,道:“几天没见你了,和你说说话儿,外头有荣庆照拂。” 朱允炆嘲道:“你可真够放肆的。” 云起看着朱允炆,笑道:“臣不才斗胆,不过是仗着皇上宠我,否则凭什么放肆?” 朱允炆静了片刻,云起也不客气,便坐到他身旁。 朱允炆鼓起勇气道:“你有喜欢的人……是谁?” 云起沉默了,继而报以一个微笑。 朱允炆本已完全熄灭的希望,不知为何又重新燃烧起来。小皇帝叹了口气,倚着云起,把头搁在他肩上,道:“别躲成不?” 云起略一沉吟,道:“皇上别太……过界,臣原是不敢躲的。” 朱允炆喃喃道:“不敢躲?” 云起道:“有甚好躲?小时候,云哥儿不也常这么抱着你么,皇孙。” 云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1 起嘴上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千里之外的拓跋锋,朱允炆忽地笑道:“对。”继而把头枕在云起腿上。 一切都在云起的预料之中,朱允炆的心情好了不少,挑了些过去的回忆来说,马车摇摇晃晃,略微倾斜,想是在登山,过了不久,便即停下。 呼延柯掀开车帘,朝内望了一眼,仅是惊鸿一瞥,心内却已十分震惊。 “到了?”云起问。 朱允炆闭着眼,不悦道:“这么快就到了?” 云起笑道:“那再走一会。” 呼延柯尴尬得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恭敬道:“臣……罪该万死,到了。” 皇车已至山顶,云起牵着朱允炆的手下车,正要撒手时却被朱允炆紧紧攥着。 “皇上,百官都看着呢。”云起低声道。 朱允炆无奈,只得松手,道:“大家都随我来。” 清明时节,灰蒙蒙的天空飘起细雨,将山道沿路的新树淋得翠绿。 长满青苔的台阶湿滑,众人提着袍襟小心行走,面上表情俱是哀痛,沉湎,然而心内所思各异,不知是在默哀朱元璋,还是默哀洪武年间交代在朱元璋手中的人命。 皇陵建得甚高,云起与呼延柯率先开道,众臣随后,弃车徒步朝陵前缓缓行走,那山上排出一条长达半里的人队,遥遥望去,颇为壮观。 呼延柯不住打量云起,云起却心不在焉,侧目望向山下,低谷处是他生母的坟墓。 紫金山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挽着个竹篮,朝那处走去,云起认出那是前来上坟的春兰。 云起面无表情地心想:皇帝与□,死了以后都葬在同一座山上;躺的不过也是那么一小块地方。 呼延柯冷笑道:“山下埋的是谁?” 云起淡淡答道:“我娘温月华,舞烟楼头牌阿姑。” 呼延柯正要寻话来讥讽,朱允炆却笑道:“待会祭完爷爷,顺路去给你娘上坟?” 方孝孺色变道:“万万不可!皇上九五之尊,怎可去祭一个……祭一名风尘女子?” 云起笑道:“就是,皇上若给她鞠个躬,说不定得害我娘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死。” 云起这般调侃,众臣俱又抽了口气,看来昏君奸臣二人之间的裂缝已消弭了,妖孽就是妖孽,妖孽呐!的 云起还待说句什么,那队伍中却是吵吵嚷嚷,朱高煦与三保笑着追了上来。 “高煦!”云起忙喝道:“台阶上滑,不可追逐!仔细摔了!” 朱允炆笑着伸手去扶,三保手里拿着只草编的蚱蜢,身轻如燕,在台阶上碎步一点,便从众人身前掠过,朱高煦却不知为何十分兴奋,只一路追个不停。 云起怒道:“高炽呢?怎也不管着你弟?” 朱允炆微笑道:“高炽脚不方便,没上山来……高煦,到哥这儿来。” 高煦大声笑道:“不!小舅帮我抓住他!” 三保有意放慢了些许跑速,等着高煦来抓,朱高煦还是个孩子,几步奔上,险些在台阶上滑了一跤,忙伸手拉扯,抓住马三保的腰带,连带着他也摔了个趔趄。 “好了!别闹了!”云起喝道:“回队里去……” 霎时间朱允炆脸色大变,伸出手,去捞空中落下来的一物。 “皇上!”呼延柯与徐云起同时叫道。 云起背脊倏然一片寒碜,见三保与朱高煦拉扯时,怀中落下一个反射着日光的圆环。 玳瑁戒从朱允炆的指缝间穿过,落下地面,掉在石板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继而弹起,沿着台阶滚下山去。 朱允炆收回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云起慌忙跃出山道,一脚踏着湿漉漉的草丛,斜斜滑下山坡。 “皇上?”呼延柯试探地问道。 朱允炆把目光投向三保,三保不知所措地站着,继而意识到了什么,把朱高煦护到身后。 朱允炆深深地吸了口气,吼道:“把这小子抓起来!” 与此同时,朱棣诸事准备停当,可以开始造反了。 造反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把两名当人质的儿子接回来。否则坐上皇帝椅子,却没了太子,可是大大的不妙。 朱棣半点也不担心,这步棋早在云起省亲时便已设好,此刻绝世高手拓跋锋接到朱棣的委派任务,立下军令状,带着数匹空马回南京去,准备在内应马三保的配合下,带回朱高炽与朱高煦两兄弟。 拓跋锋熟谙皇宫布局,又精通刺探与暗杀,无疑是最恰当的人选。 长亭十里,芳草萋萋,冰雪初融,徐雯与朱棣把拓跋锋送到北平城外。 拓跋锋拍了拍马头,把包裹放上马背,唯一的兵器只有张三丰赐予的钝剑“七星”。 “你不带把淬毒匕首啥的……真的成么?”徐雯担心地问道。 拓跋锋神色如常,一边束紧马鞍,答道:“剑在心中,一试天下。我会不再用利剑,也不再杀人。” 徐雯叹了口气,道:“该杀的还是得杀……” 朱棣道:“好了好了,你女人家不懂的。要相信锋儿的本领。” 拓跋锋漠然道:“我这就去了。” “成,去你的吧。”朱棣答道。 徐雯红着眼,楚楚道:“你可千万得把弟弟们带回来啊,锋儿。” 拓跋锋翻身上马,漠然道:“会的,我真的去了。” 朱棣不耐烦地挥手道:“快去快去。” 徐雯欲言又止,拓跋锋踌躇片刻,知道她想说什么。 “还有云起……”徐雯张口道。 朱棣不悦道:“不是说了么?!云起呆在皇宫里比来北平安全,你要他平平安安,就别让锋儿带他回来。” 徐雯哽咽道:“我放心不下……万一皇上要拿他……” 朱棣道:“不会不会!锋儿你快走,别理她。” 拓跋锋点头道:“哦,我这就真的去了。” 朱棣怒吼道:“快滚!” 拓跋锋一抖马缰,喝道:“驾!” 三匹千里马仰天长嘶,起蹄,在料峭春寒中朝着南京疾速奔去,冷风中,拓跋锋的嘴角隐约有一抹笑意。 突厥剑手策马奔驰,离开北平,拉开了建文年间,翻天覆地的靖难之役序幕。 不请自来 云起一身锦绣飞鱼服上尽是泥水,沾了满头败叶,狼狈不堪地爬上来,手中攥着那枚玳瑁戒指。 “允炆……” “无礼佞臣!狗胆包天!” 朱允炆近乎崩溃的吼道:“把他拿下!” “允炆你听我解释!” 朱允炆红着双眼,转头便开始大步奔跑,唯剩云起愣在原地。 “当心摔了!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2 允炆!”云起忙上前去追,却冷不防被呼延柯带着两名午门卫架着胳膊,牢牢制住。 朱允炆在众目睽睽下,发疯似地登上台阶,在最高处摔了一跤。 黄子澄不在场,所有人俱想不到,朱允炆前一刻还和颜悦色,见到戒指时为何会发了疯,唯有呼延柯略微猜到一二,着手下取来牛筋绳,将云起捆起,押下山去。 朱元璋与马氏生前夫妻之情甚笃,死后合葬于一陵内,朱允炆失魂落魄地跪在马皇后陵前,思及自己那多舛的感情,忍不住放声大哭。 清明扫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云起甚至来不及交代几句什么,便被呼延柯押进了诏狱,徐云起知道这次逃不掉了。满朝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仇人。黄子澄等人定会第一时间痛打落水狗,便不作他想,只老老实实进了诏狱内呆着。 诏狱自朱允炆登基后便无犯人,此刻云起赫然成了内廷私狱中的第一名囚犯,也真可谓是报应不爽。 春季湿润多雨,牢狱四周长满霉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铁栅栏当的一声合上,呼延柯同情地看着云起,仿佛在欣赏一只落水狗。 “你完了。”呼延柯幸灾乐祸道:“失宠的滋味如何?” 云起淡淡答道:“宠辱不惊,忍辱负重。” 呼延柯眯起眼,转身走了。 云起在狱中等了数日,朱允炆一直都没有来。 天气闷热无比,云起已近五天未洗过澡,一身飞鱼服上的泥水干透,如抹布般污脏,云起索性将飞鱼服解了铺在地上,单衣扒下来当布巾抹汗,身上只着短裤,坦着胸膛,呈“大”字型赤条条摊在地上。 锦衣卫的小伙子们一个也没来,首先来探监的竟是朱高炽,这颇令云起有些意外。 云起第一句话便是:“三保呢?” 朱高炽哭笑不得道:“小舅,你现自身难保,还顾着那家伙?” 云起看着满布霉菌的天花板,动了动嘴唇,道:“你想法子把他送出宫去,好歹是我姐派的人,别让他死了。” 朱高炽心头一凛,云起又嘲道:“你们父子俩瞒着我做了不少事……这几天里我总算想明白了。” 朱高炽舔了舔嘴唇,云起又道:“三保从北平跟着我回京,那时候姐夫便吩咐他离间我与允炆?” 朱高炽不敢争辩,只得老实道:“是。” 云起冷冷问道:“他就不怕万一因我失势,害了你两兄弟性命?” 朱高炽道:“三保会送我们……逃出京去。” 云起吸了口气,道:“你娘也知道?” 朱高炽避开云起目光,不敢与其对视,答道:“娘不知道,爹只与娘说了声,让三保跟着小舅……” 云起语气冰冷,道:“那日清明,高煦追着三保不住跑,想必也是你们仨设计好的了。” 朱高炽沉默不答,道:“小舅,爹说委屈你先在牢里蹲几个月,来日若能成事……” 云起勃然大怒,猛然扑到铁栅栏前,朱高炽骇得朝后闪避,却被云起一把狠狠揪住衣领,拖到牢门前,铁条哐当作响,云起压低了声音,道:“我照顾你俩……不是因为你那奸鬼老爸,而是因为你娘,我姐,懂么?!” 朱高炽与云起对视,云起的双眸犹如暗夜中的猎豹,晶莹发亮,朱高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全身发抖。 与此同时,三匹骏马疾风般沿着秦淮河奔来,朝南京星夜兼程前进。 秦淮河水滔滔逝去,南京城歌舞升平,彻夜繁华,明灯万点。 拓跋锋于城外翻身下马,在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翻出夜行劲装换上,紧了紧袖子,系好靴带。 瘦削的突厥杀手朝城墙高处射出勾索,灰鹘般轻飘飘闪身而上。 拓跋锋背后仅背着一把木剑,除此之外,别无利器。 “徐正使……” 一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云起手腕一抖,松了朱高炽。 呼延柯带着数名侍卫走进牢内,靴子踏在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抑郁。云起不发一言,躺回稻草上。 “皇上有何事吩咐,要劳动呼延正使亲自过来?” 呼延柯一笑道:“皇上那日回来后便抱恙在床,恐怕无暇来探你这佞宠了。” 云起点了点头,道:“风寒?” 朱允炆心神受到极大震荡,清明那日又在山顶吹了风,淋了雨,说不得是会大病一场,云起叹了口气,又道:“病得如何?” 呼延柯静静看着云起,事实上朱允炆发烧昏迷之时,口中喃喃说的胡话,俱是喊的云起的名字。 云起忽道:“你也是突厥人?” 呼延柯怒道:“你现是阶下囚,还当自己是锦衣卫不成?!” 午门卫素来被锦衣卫压着一头,如今徐云起被收押,呼延柯好容易才抽得闲暇,备好绳索前来折磨一番,不料云起隐隐有股威慑,数句话中,竟是又占据了主动权。 云起想了想,道:“你该是洪武二十五年,京师拔武选侍那会儿进的午门卫……” 呼延柯冷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把他拖出来捆上!” 云起眉目间俱是笑意,道:“当年蒋师、颖国公傅友德坐在台下,我与拓跋锋便在一旁侍立着……你连战连胜,胜足十二场……” 呼延柯开了牢门,数名侍卫涌入,二人锁手,二人绊脚,将云起拖出牢门外,按在诏狱审刑间的一根铜柱上。 云起赤着脚,全身只穿一条薄薄的短裤,两手被吊得高过双肩,朝后捆在铜柱上,云起心知挣也无用,索性不再挣扎,只任凭侍卫们施为,冷冷笑道:“傅友德说:此子武术卓绝,堪任大用,不如收入锦衣卫……” “……蒋师说:武术再高,不过也是一只野狗,来日若令其执掌廷杖,治得了谁?背后无人撑腰,只恐走出宫半步,便要遭乱棒打死,不成!” 呼延柯怒吼道:“闭嘴!” 说毕狠狠给了云起一耳光,打得云起嘴角溢血,云起丝毫不惧,抬眼笑着面对呼延柯,道:“本来咱俩还是同僚……可惜你早就输在了出身上。想当锦衣卫?做梦。” 呼延柯刹那间兴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吼道:“你也配说出身,你不过是个婊子养的!”说着又给了云起一耳光,云起被打得侧过头去,露出一抹嘲讽的讥笑。 呼延柯道:“给我捆紧了!” 云起大笑道:“呼延柯,你心里只怕还是很想进那大宅院里的罢。你以为皇上撤了我,你就是第二个徐云起?只要讨好满足了皇上,你便是锦衣卫的头头?我告诉你,当锦衣卫,不仅是忠心便够……等你当上了,你便知道……皇上还会让你……” 呼延柯登时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3 语塞,云起那话正中他心思,呼延柯气得发抖,吩咐道:“把他嘴巴堵上。” 那时间便有侍卫入牢寻了云起挂在墙上的单衣来,揉成一团塞进他嘴里,云起无法再吭声,目中现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呼延柯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喘息片刻后又狠狠将云起嘴里布团取下,一手卡着云起下巴,凑近前道:“让我什么?” 拓跋锋伏于屋檐上,灵巧地一个翻身,单足踏于宫墙高处,瓦片发出轻响。 “什么人!”当即有侍卫抬头,拓跋锋已潜到其身后,木剑抖了个圆,侍卫眼前一黑,脖颈经脉遭到轻击,身子软软垂倒。 拓跋锋矮身蹲在锦衣卫大院旁的高墙上,目光依次扫视众房,侍卫们房中亮着灯,唯有云起房里是黑的。 睡了?拓跋锋捡起一块小石头弹出,破了窗纸,飞进房内。 不听人声,拓跋锋转身朝庆延殿掠去。 云起略斜着头,挑衅地看着呼延柯,薄唇紧抿,英俊的脸上被牢中火把染上了一层黯淡的光。 呼延柯倏然竟是有俯前去亲吻的冲动。 堪堪抑制住后,呼延柯将云起狠狠朝后一推,云起后脑撞在铜柱上,登时两眼发黑。 “给我抽——!”呼延柯歇斯底里的爆喝道。 云起赤裸的胸膛与大腿上俱被绳索捆勒着,现出诱人的肌肉线条,腹肌上更被交错勒出几道红痕,呼延柯看得面红耳赤,挥起皮鞭,便朝云起身上抽去。 “啪”的一响,云起脖颈处登时留下了数道鞭印。 呼延柯劈手夺来手下的皮鞭,左右开弓一通猛抽,吼道:“你不过也是个婊 子养的!论出身?!” 云起全身赤裸,胯下只有一条薄短裤堪堪遮掩着,诏狱内闷热无比,汗水顺着鞭痕流下,将贴身的薄裤浸得近乎透明,于绳索捆缚下的男人身体便近乎赤条条地呈现于呼延柯注视之下。 呼延柯变态般地发泄一通,云起却始终不吭声。侧着头,安静地等待鞭抽过去。 “嘘——高炽!”拓跋锋随手一剑将外间那太监拍晕,低声问道:“云起呢?” “大哥!”朱高炽喜出望外,放下手中书卷,跛着朝拓跋锋走来。 拓跋锋道:“我来救你俩出去。”说着随手摸了摸跑过来的高煦的头,吩咐道:“马三保不在锦衣卫院子里,他和云起在哪?” 朱高炽拣重点的说了,又道:“三保在对面房里,许多侍卫守着。” 拓跋锋冲出去,一阵风般将数十名侍卫料理了,提着三保进来,扔在地上。 朱高炽方惴惴道:“小舅被皇上关……诏狱里了。” 拓跋锋登时沉了脸色,道:“为什么?” 朱高炽不敢出声,知道拓跋锋最是着紧云起,三保方解了身上绳子爬起,道:“小舅爷失宠了。” 拓跋锋不怒反笑道:“真的?!” “……” 朱氏兄弟哭笑不得,拓跋锋道:“外面有三匹马,你沿着宫中后门出去,沿路守卫俱被我收拾了,子时才换班,现快去!” 拓跋锋解下腕上勾索,搭在在三保肩上,转身探头探脑地审视周遭,继而一溜烟朝宫中诏狱去了。 呼延柯猛抽一通,下手却极有分寸,不至于抽得皮开肉绽,那伤痕不见血,浸了汗水却是火辣辣的痛,每一鞭下去,云起俱是不易察觉地一抽。 绵里藏针……周天运转…… 云起心内默念张三丰所授口诀,真气流转全身,卸除了皮鞭的力道,表面上却装作咬牙苦忍。 呼延柯狂风骤雨般的一顿鞭子,抽得也累了,遂调转鞭柄,挑起云起下巴,冷冷道:“皇上让你作甚?凭你这张俊脸,要做甚龌龊事?” 说毕呼延柯又一手探到云起胯下,隔着薄裤来回揉捏他的阳物,冷笑道:“就凭你的脸,凭这玩意?” 拓跋锋如同野狼般闪进诏狱对面的树丛中,紧张地盯着黑漆漆的大门。 诏狱隶属于锦衣卫辖制,本有特定的狱卒看守,但锦衣卫头头徐云起被打入天牢,诏狱外的看守人员本是换了一拨。 此刻门外只守着一名侍卫,拓跋锋从服色上辨认出,那是午门卫的人,当即疑惑地皱起眉头。 侍卫打了个呵欠,拓跋锋便要冲上去将其料理时,那人脸色变得稍有古怪,捂着肚子,朝茅房奔去。 拓跋锋嗤笑一声,从树丛后现身,大摇大摆地走进诏狱。 此时狱中: 呼延柯恨恨道:“取炭火来!” 云起脚下冰凉的铜座乃是诏狱内一大酷刑,与殷商时炮烙相似,内里塞入炭火烧红,专烫犯人脚底,火焰燃起后则灼烧罪犯背脊乃至全身,痛苦无比。 呼延柯顾忌朱允炆哪他万一回心转意,要再传云起去,不敢烧火烫其全身,然而灼其脚底却是不露痕迹,遂打定主意,今日定要狠狠折磨云起一番。 呼延柯看着手下将烧红炭火塞入黄铜底座,一面嘲道:“锦衣卫有何用?不过是群衣裳架子,仗势欺人,有本事与老子单打看看?” “莫说你,纵是叛狗拓跋锋来此,在老子手底下亦走不了三招。锦衣卫尽是一群废物,靠着老子娘的裙带……” “好的。”拓跋锋站在监狱门口,解下背后七星木剑,礼貌地说道:“请呼延正使赐教。” 呼延灼一听这声音,登时吓得魂儿飞了九成。 云起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拓跋锋左手持剑,右手单掌朝呼延柯招了招,漫不经心道:“呼延狗,一别经年,武术可有进境?要和爹单挑?放马过来。” “……” 云起哭笑不得道:“你又唤他呼延狗,又说自己是他爹,那你是什么?” 呼延柯缓缓转过身,不住疾喘,恐惧地望向拓跋锋。 三秒后,呼延柯猛地拔出腰际佩刀,极具壮烈色彩的吼道: “大伙一起上——!!” 十秒后。 拓跋锋脚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侍卫。 拓跋锋认真道:“我现在不杀人了,呼延狗你看,我用的木剑。别怕。”说着把七星沉木朝呼延柯晃了晃。 呼延柯如同发怒的公牛,心中一通狂跳,锦衣卫第一人对阵午门卫第一人……云起不算,只有面前的拓跋锋,才真正堪当自己的对手。 彼此都有同样的塞外血统,呼延柯是湛蓝鹰目,拓跋锋则是棕褐狼瞳;彼此也俱是皇宫禁卫的大统领;俱是双亲亡故,靠着自己勤奋刻苦习武,方坐上这位置的男人。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拓跋锋是呼延柯的宿敌。 呼延柯心内闪过无数念头,云起双手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5 在里面?”黄子澄不悦道。 鸡纪匕戏嫱o铝硕作。躬身抱着云起,两人俱不吭声。 鸡纪匕戏嬖谄涠旁低声道:“你仇人来了。杀了他?” 鸡肌澳悴皇撬挡簧比恕…”云起咬牙切齿道。 鸡肌爸话锬闵比恕i蓖晁阍谀阃飞稀!蓖匕戏娴蜕道。 鸡 鸡忌被谱映翁有诱惑力,以至连云起也拿不定主意,这讨厌的太傅虽罪不至死,然而狠狠教训他一番也是好的。 鸡际刈爬蚊诺氖涛来鸬溃骸昂粞诱使在审讯犯人。” 鸡蓟谱映毋等唬想也知道是怎么个审讯法,继而大笑道:“哈哈!很好!让他替本太傅好好审讯那徐家小畜生!” 鸡纪匕戏媪榛一动,将云起的腰后拉,贴在自己胯前,深深地插了进去。 鸡肌鞍。 痹破鸱3鲆簧崩溃的大叫,紧接着被拓跋锋牢牢吻住,发出“唔唔”的声音。 鸡蓟谱映翁到叫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鸡纪匕戏嫘∩道:“还痛不?” 鸡荚破鹕钌畹匚了口气,道:“还……还成。不,你……现怎可做这种事……” 鸡纪匕戏嫠乩刺觳慌碌夭慌拢此刻敞着健壮的胸膛,夜行服长裤褪下些许,紧紧抱着云起,背入式便开始缓慢抽动。 鸡荚破鹚寄钔匕戏嬉丫茫然而却万万料不到重逢时的亲热会在这种地方,心中又羞愤又期待,几番要挣扎开去,却又舍不得,及至拓跋锋轻轻抽弄几次,后庭处的疼痛渐缓,取而代之的是那粗长肉根撑开甫道时的异样快感。 鸡 鸡肌拔摇…” 鸡肌氨鹋隆!蓖匕戏嬖谠破鸲旁低声道,并开始深顶。 鸡荚破鹕裰腔辽3腹中尿意高涨,身后传来阵阵激至头皮的快感,下身又憋得难受,不知不觉间阳物竟是被拓跋锋抽弄得硬了起来,前段抵在铜柱上。 鸡肌奥……慢点,呜啊……”云起的呻吟变得绝望,痛苦不堪道:“我快要……尿出来了,师哥!” 鸡荚破鸬纳音渐大,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二人俱是不由自主地一窒。 鸡际俅汗主笑吟吟的声音:“徐云起呢?” 鸡肌啊…” 鸡纪匕戏嬗朐破鸬谋砬榫闶潜涞檬分古怪。 鸡纪匕戏孀旖谴笑,低声道:“又是你仇人。” 鸡荚破鸺枘训亓钣锏魈起来正常点:“你也……有份。” 鸡济趴谑涛来鸬溃骸肮主殿下,呼延正使在审讯那厮。” 鸡际俅汗主娇笑数声,道:“本宫还特地给小云起准备了点吃的,罢了,我那皇侄怎就舍得,让徐云起来蹲天牢呢……” 鸡 鸡肌昂呛呛恰~” 鸡肌肮哈哈~~” 鸡际涛烙胧俅汗主彼此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 鸡际俅汗主正色道:“呼延正使进去多久了?” 鸡 鸡际涛来鸬溃骸盎氐钕拢半个时辰了。” 鸡纪匕戏嬉匀飧催了催,道:“再叫几声?” 鸡荚破鹂嗳套诺溃骸安弧…” 鸡纪匕戏嫠餍匀两下除了自己束身武士服,胸膛贴在云起背上,一手揽着他的腰,道:“让公主看看?” 鸡肌澳恪…疯了!” 鸡纪匕戏尜咳怀槌觯云起猛地喘息几声,只感觉到先前被褪到膝上的短裤竟被拓跋锋彻底扯了下来。 鸡既绱艘焕矗二人俱是全身赤裸,抱于一处,再无寸布遮掩,云起不住小声求饶,拓跋锋却不管不顾,扶着那话儿捅进来,再次开始抽插。 鸡肌拔摇…啊……”云起被拓跋锋压得贴在铜柱上,肉根前端那敏感的阳筋贴着冰冷的铜柱反复摩擦,腹中尿意更甚,几乎要抓狂地大叫出来。 鸡际俅汗主仍在牢外流连,片刻后笑道:“怎么个审法,待本宫也一起审审?”说着便要绕过那侍卫。 鸡肌瓣雨印—不成!”侍卫忙拦着寿春公主。 鸡脊主脸色一沉:“大胆!” 鸡纪匕戏婵攘松,呼延柯脑袋塞在铁栅栏里,忙大声道:“别进来!呵呵呵!不劳烦公主。” 鸡际俅汗主冷哼一声,道:“快点审,审完了到西延宫来,有话问你。” 鸡己粞涌旅Σ坏地答道:“是、是!” 鸡际俅汗主这才走远,呼延柯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鸡肌懊蝗肆恕! 鸡肌昂粞庸肥侨耍他在装晕你这个白痴……啊!” 鸡肌八是狗,不是人。”拓跋锋答道:“啰嗦。” 鸡肌啊…” 鸡 鸡急《炭惚煌匕戏嫒喑梢煌牛塞进了云起的嘴里,云起眼里蕴着泪花,呜呜不停,拓跋锋似乎意识到:必须先把正事解决了再忙无关紧要的。 鸡加谑峭匕戏嬷门缘氖掠诓还耍开始使力抽插,这下可苦了云起。 鸡纪匕戏嫒裸的胸膛贴在云起背上,云起身前更是那冰冷的铜柱,胯下硬得顶起,随着拓跋锋猛插的频率在铜柱上来回摩擦,肉根前端既疼痛又刺激,硬起的阳物已濒临极限,垂着一丝晶莹液体,在拓跋锋的猛插下来回摇晃。 鸡肌拔匚匚亍…”云起嘴巴被塞住,双手又被捆着,开始抓狂地求饶,他已分不清那连番冲击而来的快感是高潮还是失禁的前奏,然而嘴巴被堵着,完全无法表达意愿。 鸡纪匕戏媸纸判蕹ぃ犹如强壮的猎豹,健腰快得如同打桩,时而整根抽出,又一捅到底,云起几番濒临极限,拓跋锋却又能恰到好处地停下,云起被顶得眼前发黑,感觉到拓跋锋的肉囊来回撞在自己股间,发出细微的“啪啪”声响。 鸡寄羌饶咽苡帚意的疯狂快感冲击着云起的前身,他几乎快炸了,片刻后拓跋锋插得兴起,更抬起一脚,架着云起的单腿,紧紧贴在铜柱上,二人抱着那根捆缚犯人的铜柱,裸体贴在一处,拓跋锋于云起耳旁迷恋地吻着,低声道: 鸡 鸡肌霸破穑师哥疼你……” 鸡荚破鸬钠息一窒,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 鸡纪匕戏娓芯醯交持械脑破鸩蛔≌鸩,极力控制着情欲,甫道传来紧缩的刺激感,令拓跋锋瞬间享受到难以言喻的惬意,拓跋锋开始疯狂地抽插,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地冲撞。 鸡肌拔亍—” 鸡荚破鹩财鸬娜飧贴在铜柱上,那铜柱已被他与拓跋锋的体温捂得微微温热,肉根在其上反复摩挲,终于到达了极限。 鸡嫉谌次脚步声传来。 鸡肌八让你们午门卫来的?”朱允炆不悦的声音道。 鸡纪匕戏娣3鲆簧低吼,温热的精液灌满了云起的甫道。 鸡肌拔亍…”云起身体不住痉挛,眼角流下泪水。挺立的阳根微一颤,喷出晶莹的液体,先是一股清澈的尿液因高潮的失禁而溅在铜柱上,粘稠的体液随之射了出来。 鸡季液沿着拓跋锋修长的大腿内侧淌下,被拓跋锋反手抹开,修长的手指在云起胯前停了,指间挟捏着云起的阳根,轻轻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6 套弄。 鸡荚破鹪诖息中发出一声呻吟,忽然神智恢复清明,知道了拓跋锋在想什么。 鸡 鸡纪匕戏嬖谒伎迹是否该在这个时候冲出去,杀了朱允炆。 “皇上!”脚步声匆匆而来,黄子澄的声音道:“锦衣卫四十七人在午门外跪着……” 朱允炆怒道:“什么意思——!都疯了么!” 脚步声离去。 云起虚脱地闭上双眼,并不住喘息,拓跋锋一边亲吻云起的脖颈,抬手解下他手腕上的绳索,抱着云起,侧身坐到牢狱角落,取出塞在他嘴里短裤。 “我刚听到……” “你别管。”拓跋锋漠然道,一边展开短裤,帮云起穿上,自己则全身赤裸地抱着他。 云起侧坐在拓跋锋的腿间,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到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彼此终于可以好好说句话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拓跋锋“嘘”了一声,把嘴唇贴在云起的耳上,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极小声道:“王爷说,你必须留在皇宫里……” 云起看了不远处的呼延柯一眼,明白了拓跋锋的意思。 拓跋锋来救朱高炽兄弟,也就是说,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朱棣即将造反。若将他带到北平归属朱棣阵营,万一那痞子王落败,云起便有危险。 留在皇宫,则无论朱棣成功与否,云起都没有危险。 云起想通这层,与拓跋锋对视,拓跋锋的唇覆上来,恋恋不舍地与他亲吻。 “等师哥来接你。”拓跋锋小声道。 “你去吧。”云起嘘声道。 拓跋锋目光黯淡,起身穿好夜行服,忽地想到了什么,抡起七星剑,对着肩膀在栅栏外,脑袋在栅栏里的呼延柯比了比。 “你说,用木剑砍不砍得下来。”拓跋锋扎了个马步,比划着笑道。 呼延柯恐惧地大叫道:“饶命!饶……徐正使饶命啊!” 云起哭笑不得道:“算了,别杀他,我有办法。” 拓跋锋歪着脑袋,打量呼延柯片刻,踹了他屁股一脚,道:“他万一出去乱说乱嚷嚷怎么办?” 云起道:“诏狱里多了条死尸不是更麻烦?” 拓跋锋拿不定主意,云起又道:“他不敢说的,放心,否则允炆要杀我,也一定会先杀了他。” 拓跋锋想通了,又转头看了云起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诸多不舍。 “我这就去了。”拓跋锋道。 “去你的吧。”云起笑道。 拓跋锋走了,云起疲惫地倚在牢狱冰冷的墙上,闭上双眼,两手虚虚抱在身前,仿佛拥着那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拓跋锋,他一生的倚靠。 “徐……” “闭嘴。”云起冷冷道:“呼延狗,你再呆一会儿,小爷刚爽完,没力气救你下来。” 呼延柯大窘,象征性地挣了挣,听到牢狱外传来朱允炆的声音。 “劳烦太傅与方学士现在就把云哥……把徐正使带出来。” 呼延柯瞬间大惊,脑袋一歪,这次是真的被吓得晕过去了。 “勇”之一字,历来解释不清,众说纷纭。 锦衣卫在云起归京之前,尚且人心惶惶,为各自的前途与身家担忧不已,然而徐云起真正事发那日,被朱允炆不由分说打进天牢,霎时间竟是所有人都不怕了。 或许是破釜沉舟,抑或是知恩图报,毕竟云起就任正使这数年来,从未摆过官架子,有何辛苦时亦是身先士卒。徐云起失势下台,给锦衣卫们的第一感觉不是要换头头了,而是:大家要一起完了。 自从蒋瓛告老,不苟言笑的拓跋锋接手那一天起,众人就默认了徐云起才是他们的首领。 他是家世最显赫的,也是最有“锦衣”气派的少年。 如今没有徐云起的锦衣卫,大家都说不清是什么。纵然二十二位之首的“锦衣”编制不受牵连,被保留下,换一名正使接任,却没有徐云起的感觉了。 出身再显赫,能大得过云起去? 荣庆却隐约猜到那内情颇为严重,先道不可急躁,一面勒令众人不得外出,自己则去求朱允炆,让部下们见云起一面。问明事发之由,方可决断。 朱允炆正病得不轻,心情难受,一概不见,荣庆碰了个钉子,不让见云起,也不让见三保。回院内一分说后,数十名年轻人俱是炸了锅。 “当初他还是皇孙的时候,七夕来咱院里说什么?”涂明愤道:“众兄弟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现在兔死狗烹,说撤就撤,说杀就杀,当了皇帝就这副德行,还是人不?!” 荣庆慌忙示意噤声,压抑着怒气道:“当皇帝的向来是一时一样,连这都不明白?当年先帝坐龙椅时,掉了多少开国功臣的脑袋,哪一个不是铁杆的交情?” 当即便有人道:“姓朱的没一个好东西。” 那院内侍卫虽平素欺行霸市,武艺荒废已久,然而再荒废,综合作战素质也是整个京城中最强的,蒋瓛在教习徒弟们时又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导致锦衣卫在暗杀,白刃战以及械斗中,战力几乎能与有“神兵”之称的神机营,朵颜三卫分庭抗礼。 锦衣卫一个个挎了弓箭上马便是神射,抽出绣春刀便是杀手,若是群情汹涌,难以平息,发生宫内暴动则是一股恐怖的力量,所幸荣庆头脑仍是清醒的,知道此刻大院内如火药桶,一点就炸,忙道:“我去问蒋师,看他如何说。” 涂明不悦道:“荣哥儿,去问师娘!蒋师靠不住,上回还打了云起一顿……” 荣庆点头叹了口气,连夜出宫便朝四胡同去了。 那时间又有好事者道:“平日不总见言官们跪廷么?我们也跪去!” 那馊主意一出,登时得到数人赞同,又有人骂道:“老子们也跪!谁怕谁!皇孙翻脸比翻书还快,要治云哥儿的罪也需有个名头,这么就收押了,也不让探监,凭什么!” “跪廷去!”涂明吼道:“都跟我走!” 月落星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拓跋锋一袭黑衣,于夜色的掩护中站在大殿最高处,东方的鱼肚白从天边转来,洒向整个金陵,一道霞光铺满了皇城大道。 午门外跪了一地锦衣卫。 拓跋锋静静看着脚下不远处的侍卫们,每一个人他都叫得出名字,然而他们离他却是那么遥远。 拓跋锋没有出身,连父母也不知是谁,他对他们没有感情,从前锦衣卫们见了他,不过也是客客气气地唤一声“老大”,比起云起,拓跋锋得到的信赖与感情直是天壤之别。 拓跋锋忽然有点不忿,朱允炆还没杀云起,已闹成这般排场;换了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7 诏狱中的人是自己,会有谁出头为他求情? 荣庆不会,涂明不会,孙韬更不会……甚至被放走的张勤也不会,拓跋锋本来可以杀了张勤,但看在云起的份上,放了张家独子的一条小命。 拓跋锋明白了,云起与他们同生共死。 我又和谁同生共死?拓跋锋不禁问自己,当然是云起,他得到了唯一的答案。 拓跋锋把木剑解下,拿在手中,等待朱允炆走出大殿的一刻,悲哀地心想:他从来就不适合当头儿,云起才是。 自己和他们一样,只信任云起。 在那略有点吃醋与惆怅的心绪下,拓跋锋见到一辆马车驰入午门,马车上刻着蒋府的标志。 拓跋锋见到蒋瓛掀开车帘下地,苏婉容搭着他的手臂,盈盈走下车来。 拓跋锋面无表情地归剑回背,有苏婉容在,今天是动不得朱允炆半根汗毛了。 蒋瓛有意无意地朝大殿顶端瞥了一眼。 苏婉容挽着蒋瓛,于跪在午门外的数十名锦衣卫身旁走过,对她的徒弟们视若无睹,在大殿前停下了脚步。 蒋瓛颤悠悠地跪了下去。 拓跋锋低声道:“师父,师娘,弟兄们,你们都……很偏心。” 剑客跃下琉璃瓦,飞檐走壁地沿侧殿离去,落寞身影消失于宫墙黑影下。 朝辉万道,流金遍野,又一天的旭日跃出了地平线。 北平事变 苏婉容在南京的份量极重。 十四岁艺成,六朝金粉年节选送首饰进宫时,马皇后于那一大盘金钗中,一眼便选中了苏婉容的作品。 那钗儿名唤“三千情丝卷飞凤”, 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洒出无数金丝,千缕万道,纤毫毕现,令马皇后为之惊叹。 数年后朱元璋重制传国玉玺,请人画下图样,数百工匠无一敢接。 传国玉玺工序繁复是假,朱元璋稍有不满意便要诛人九族,工匠们恐惧忤逆了真龙则是真。众人钳口结舌,朱元璋一怒之下,便要将工匠尽数问斩。 马皇后是个极善良的女子,心内终究不忍,遣散了众人,传来六朝金粉的苏婉容。朱元璋方消了怒气。 那夜殿内便只四人,蒋瓛随侍,苏婉容便安静坐在大殿中,蹙眉看了图样片刻。 “皇上要弃九叠文不用,换玉箸文?”苏婉容颇有点意外。 朱元璋眯起眼,反问道:“你会刻印?可是官宦人家之后?” 苏婉容一面取过刀,答道:“大都破后,苏家南迁,皇上入主应天府那年,先父罹患风寒不治……” 马皇后接口道:“你卖身葬父,险些进了舞烟楼那事,本宫倒是听徐将军约略提过。” 苏婉容淡淡一笑:“温姐姐为我付了银子,又让我到六朝金粉当匠娘,徐将军一家的恩德,婉容自当铭记于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苏婉容与马皇后随口闲聊家常,对这坐于一旁的暴君竟是全然不惧。 苏婉容好整自暇道:“当年先父为元宁宗刻私印时,婉容便在一旁打下手,北元暴虐无方,欺压我汉人百姓,那印的石料,可是比传国玉玺贵重多了。” 朱元璋微一愕,继而大笑道:“如此看来,朕是个明君?!” 蒋瓛暗自捏了把汗。 苏婉容娓娓答道:“问朝臣无用,要问百姓。” “你很好。”朱元璋极是满意。 那夜苏婉容起刀,修印,直刻到鸡鸣时分,更与马皇后叙了一夜话,苏婉容投了马皇后的缘,令皇帝,皇后心怀大畅,马皇后本想将其收为义女,苏婉容却委婉地拒绝了。 临去时,蒋瓛交班后,情不自禁地追着苏婉容直到殿外,苏婉容在午门外停下了脚步。 便是如今这对夫妻并肩跪着的地方。 蒋瓛如今已是白发苍苍,马皇后已死,朱元璋驾崩,午门前的侍卫换了一拨,又是一拨。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哪得见白头。 蒋瓛忍不住别过头看了苏婉容一眼,这些年来,老伴保养得极好,依稀还有当年风华绝代的影子,然而眼角的皱纹却不可阻挠地显示出岁月的无情。 “想什么呢?老没正经的。”苏婉容嗔道。 蒋瓛微微一笑道:“想你当年为何连公主也不当,可是怕了先帝?” 苏婉容淡淡道:“倒不是怕了先帝,而是……认了马皇后当干娘, 你道一国之君会把自己的义女嫁给一个侍卫么?” 蒋瓛呵呵笑了几声,跪在殿前,捋须道:“那是后来的事儿,怎能作数?” 苏婉容心不在焉道:“没有当时,又哪有后来呢?” 蒋瓛不禁睁大了眼,嘴巴微微张着,一副傻乐的神情道:“夫人,你当时就……” “……” 苏婉容抿着笑:“皇上出来了,朝哪儿看呢你。” “皇上驾到——!” “蒋老,苏姨快快请起!”朱允炆红着眼出了殿,亲自将蒋瓛夫妻扶起。 云起临时换上了侍卫袍,安静立于一侧。 蒋瓛出了口长气,叹道:“劣徒这次又惹了什么滔天大祸?” 朱允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蒋瓛把朱允炆视作小辈,那问却是奔着黄子澄去的。 黄子澄冷冷道:“每次都有蒋老出面收拾,两位在京城也算是泰斗了。” 朱允炆忙道:“太傅言重了,蒋老是三朝老臣,如今还特地进宫来,朕于心不安,蒋老请。” 说着便将蒋瓛让进殿内。 黄子澄落在朱允炆身后,当即缓步跟上,忍不住又斜眼去乜苏婉容,心道都说蒋夫人貌美无双,秀外慧中,巧手能夺天工,怎就配了蒋瓛这糟老头子? 殊不知蒋瓛当年也是大内宫廷排得上号的美男子,苏婉容发现黄子澄那无礼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遂温柔浅笑道: “孔孟之道,非礼勿视,太傅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拉?” 那话一出,黄子澄登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婉容声音不大,却传出午门外,众跪着的锦衣卫轰然大笑,齐声道: “师娘威武——!” “……” 黄子澄浑然不知该如何应答,这一群锦衣卫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朱允炆从小也是在侍卫堆里打滚大的,反而不好苛责,又想及云起本也没犯甚大错,静了片刻,颇有点内疚道:“是朕的错,都散了罢。” 一轮火红的旭日于东方升起,正投于午门前,照得金陵宫群上,琉璃瓦金碧辉煌。 云起方道:“荣庆,散了。” 于是锦衣卫作鸟兽散,朱允炆将蒋瓛夫妇让进殿内,自吩咐打点一顿早饭不提。 且话说拓跋锋离了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8 皇宫,与城外等候良久的三保汇合。 城墙下只有三保一人,三保定定地望着城墙,手中牵着匹马。 “我让两位小王爷先走了,沿着官道,你现便去……” 拓跋锋倏然出剑!说时迟那时快,马三保瞬间拔出弯刀,诤的一声架住长剑。拓跋锋翻剑直削,三保恐惧地后退,连着数下兵刃相撞之声,拓跋锋剑身粘住弯刀,抬手横挥,登时拍在三保脸上。 那一下直抽使上了绵力,令马三保痛苦地大叫一声,弯刀脱手,摔在地上。 “五招。”拓跋锋冷冷道:“替云起教训你的。” 三保眼中露出一丝愤怒。 “走。”拓跋锋翻身上马,等待三保上来。 三保拾起弯刀,一手捂着高高肿起的侧脸,踉跄走开,答道:“我不回去。” 拓跋锋眉头一蹙,狐疑道:“王爷还吩咐了你什么?” 三保嘴角溢血,含糊道:“没有吩咐了,我要回去陪着小舅爷。” 拓跋锋嘲道:“用你陪?” 三保答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王爷归王爷,舅爷归舅爷,那是两档子事,除却我身不由己,为舅爷招来的麻烦……” 拓跋锋漠然打断了三保的解释:“他喜欢吃烤鹌鹑,加点蜂蜜。晚上睡觉时喜欢蹬被子,注意春寒,井里的水要烧开才能喝。” 三保一头黑线地把弯刀插好,拓跋锋不再吭声,策马奔上官道,遥遥追赶逃出京城的朱氏兄弟。 数日后,北平。 “两个大男人,白天喂饭,晚上一起睡,到哪里都勾肩搭背的,像什么样子!”徐雯叉腰怒斥道。 朱棣一面赔笑,一面躲到朱权身后,徐雯叉着腰正要去拧朱棣耳朵,忽听府外管事急急来报“王爷!夫人大喜!朱锋带着小王爷回来了!” 徐雯登时尖叫道:“我的心肝——!” 于是数月前姐弟相逢的狗血戏码再度上演,一团火似地红袍扑出厅外,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换了朱高煦,朱高炽与拓跋锋完全被忽略在一旁。 “可算是没缺胳膊少腿地回来了——”徐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号道。 拓跋锋解下马鞍,把军马交给小厮,打量了徐雯片刻,抗议道:“我也是你儿子,怎么不抱我!” 朱高煦抱着亲娘大声嚎啕,徐雯又娇又嗔地横了拓跋锋一眼,抱着小儿子自进去检查了。 没缺胳膊断腿儿,也得仔细看看有没有鞭抽滴蜡等痕迹出现。 徐雯走后,朱高炽理解地拍了拍拓跋锋肩膀:“我还是她亲生的呢,你就更别说了。” 没有想象中的英雄式欢呼,这多少令拓跋锋有点失落,府里上下人等都欢迎小王爷去了,确切地说,是欢迎朱高煦去了。 拓跋锋站在一旁等了片刻,只见朱棣和朱权并肩出府,徐雯已张罗着给朱高煦办压惊宴,没有人注意到他。仿佛一切都是他的份内事——一如让小厮扫花园里的落叶。 拓跋锋只好无聊地走开,回房里睡觉并等待晚上的洗尘宴,菜一定很丰盛,只希望别睡过头了,又没人来叫。 “师哥疼你。”拓跋锋哼哼道,他躺在床上,架着二郎腿,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则对空气比划着,把并不存在的“云起”侧抱在胸前,渐渐地睡了。 半夜,四处都是火光,拓跋锋猛地睁开眼,只听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更似有上千兵士团团围在王府外。 厮杀声不断传来,王府外亲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天空被映得血似的艳红,丫环们的尖叫,小厮们慌张的呐喊…… 王爷去哪了?拓跋锋狐疑地心想。 是了,下午见他与朱权出了城,现在王府里就剩徐雯,该是北平布政使反扑了? 拓跋锋伸指揭开窗帘,朝前院处眺望。 拓跋锋猜得没错,他直着脖子望了半天,身后房门倏然被一脚踹开。 “朱锋!谢贵派兵来攻打王府,王爷和十七王爷都出城去了!他们在外头回兵打城,谢贵要捉王妃当人质!你快点——!” 拓跋锋摸了摸咕咕响的肚子,跟着那传话管事跑向前厅。 徐雯站在前院,面前是奋勇作战的王府亲卫,背后是瑟瑟发抖的朱高煦与一脸平静的朱高炽。 徐雯犹如护犊的雌虎,悍然道:“王府养着你们的妻儿这许多年,今天是各位勇士奋战的时候了!都给我打起精神!让谢贵那怂包看看北平将士的本领!王府军丝毫不输给于朵颜三卫!” 徐雯乃是将门虎女,从小跟随徐达辗转征战,见过无数战场与死人,个性又极是泼辣,此刻一嗓子把士气尽数激了起来。 拓跋锋冷冷看着调兵遣将的徐雯,徐雯又转头尖叫道:“猪疯!你来得正好!给我灭了那怂蛋!” 这些天,拓跋锋受的委屈,不满,愤怒终于无法再压抑下去,忍耐的最后防线瞬间崩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悲愤交集地大吼道: “别开玩笑了!饿着肚子怎么打——!” 南军出征 张昺遭到燕王囚禁,谢贵悍然调集北平城内所有守军,发动兵变。 朝廷还未批下文书,此刻正是最敏感的时期,换了随便一名玩弄政治的老手,都该能拖便拖,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谁也料不到谢贵会在此时发难。 朱棣出城检视军队,徐雯遇上不按顺序出牌的谢贵,登时大感措手不及。 北平烧成火海,张昺于混乱中被守军抢出,驻北平的朝廷兵马仗着人多,当即在张昺的指挥下抢占了城门。 所幸那只是暂时的,徐雯马上便冷静下来,派遣拓跋锋出战,拓跋锋饿着肚子,带领一队近百名亲卫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 王府门口压力瞬间顿减,只剩数十名负隅顽抗的北平军。 徐雯亲自上马,驰出府外,喝道:“追!”随意一瞥,瞥见站在院墙上的朱权。 朱权仗着轻功了得,翻进城接应,此时好整自暇,一手摇扇,一手负在身后,立于王府一丈高的墙顶上看热闹。 徐雯怒道:“把那吃饭不干活的家伙给我抓起来!” 登时便有亲兵去拿梯子,朱权叫苦不迭道:“嫂子自己便能将宵小给料理了,小弟插手是何苦来?” 徐雯冷笑道:“你姐夫……你四哥呢?休得啰嗦些有的没的。” 朱权几下纵跃,身如游鱼,一路闪开近十人的捉拿,徐雯抖开九节钢鞭,唰地一鞭挥到了面前。 朱权闪身避过,笑道:“府里藏的火铳拿出来,大家一人发一枝,将谢贵那小子的窝端了。” 徐雯俏脸一沉道:“不成。你就瞎捣乱呢,火统现使不得。” 朱权翻身上了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69 一匹空马,眺望远处,见拓跋锋犹如虎入羊群,将北平城守打得溃不成军,又道:“城内巷战既无法速战速决,不如佯攻,锋儿悍勇,巷战只怕无人能敌,随我去打城门,里应外合?” 徐雯扬眉道:“要的便是这句,大个子派给你,再拨两百人,你回去城门处把守门的杀了,放你姐夫进来。” 朱权又看了一会,疑道:“这小子以气御剑?怎的如此霸道?” 朱权不知并非拓跋锋霸道,而是手中那七星沉木霸道,小小一柄木剑,竟是重逾四十余斤,轻飘飘握在掌中,对敌之人还未来得及嘲笑,拿把木剑怎么打仗?谁料那木剑之威不亚于一把大关刀,随便抖开,几下横劈竖砍,便将对手连人带马劈得筋断骨折。 朱权连着数声急催,拓跋锋方不情愿地转身离了战场,过来朱权身旁。 朱权教训道:“为将之人,怎可不听军令?来日你这脾气可得改改。” 拓跋锋对朱权怒目而视。 徐雯忙赔笑道:“锋儿去把你义父放进城来,听话。” 这处谢贵遭到王府反扑,正痛嚎一个女人也如此恐怖,一万北平军居然架不住王府八百亲卫,被砍瓜切菜般地杀了上千人,心道完蛋,早知不去招惹那母老虎。忽然间攻势一缓,白痴还不知徐雯兵分两路,只不住催促前锋回援,当保住参军大人全家性命为第一要务。 “回来!都给我回来!”谢贵如是道:“把参军府围起来!不许放进来半个王府走狗!” 于是一切都在母老虎预料之中,徐雯叉腰冷笑道:“就知道怕了。传令下去,别的地儿不用管,大家到街上扎营!” 那处张昺率军牢牢把守城门,早与谢贵约好,一擒住徐雯,便将朱棣家小推上城楼,逼其退兵,并以火筒为号,两处呼应,然而朱棣一味猛攻,几次便险些攻破城门,朵颜三卫更是兵精将勇,箭矢齐发,高处对射的弓箭兵被放倒了一拨又是一拨。 眼看士气低迷,谢贵一处却又迟迟未曾得手。张昺急得抓胡子拔眉毛,吼道:“快去问谢大人,怎么回事!” 信使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欢呼道:“来了来了——!谢大人的援军来了,擒住那泼贱了!” 刹那间张昺老怀大畅,胜利在朝自己招手,只须逼得朱棣狼狈逃窜,不敢再打北平,再迅速派出探马传令南面诸城,严加把手,朱棣便成了老窝被端的丧家之犬。 张昺还是颇有点军事才能的。 正在布政使频频为自己成就点头之时,只见一队衣衫上满是污血的北平军近两百人靠近城门,并押着“那泼贱”过来了。 “那泼贱”身着藕荷色长裙,披头散发,一晃一晃,被一名人高马大的男子抗在肩上,张昺瞥了一眼,见其红唇如火,尖削的下巴粉嫩,又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肌肤柔滑,定是女子无疑。 那男子则面容满脸血污,显是奋勇作战后留下的光辉痕迹,把女人的屁股一面朝向张昺,停下。 张昺堪堪抑制住去掐徐雯屁股的冲动,大喝道:“做得好!你唤何名?快快随我来!” 男子伸出手,拇指捻着食中二指,朝张昺搓了搓。 “……” 张昺愕然道:“多少?!还要赏钱?!!” 那男人英俊的脸上满是黑灰与血,令张昺觉得面前这人煞是熟悉,又说不出是谁。 男人阴沉着脸,道:“五两。” 张昺登时勃然大怒,吼道:“你是哪个营的!报效国家还要赏钱!!” 那高大男子不为所动,道:“市场价。” 张昺生平头一遭遇上这种事,只想上前与这小兵拼了老命,奈何此壮士巍然如山,打是打不过的,眼见“那泼贱”又在壮士肩上微微挣扎,并嘤咛一声。 壮士眯起眼,道:“她、要、醒、了……” 张昺下意识伸手入怀去摸钱,生怕徐雯醒后再来十个人也制不住,胆颤心惊地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他。 “快快!随我来!”张昺见那男人接过银票便朝怀里塞,捣鼓半晌又不知道在做甚,此事不可久拖,忙吼道:“还在做甚!上城墙来!” 张昺道:“且先停了射箭,听老夫一言——!”而后不耐烦道:“又有何事?!” 那男人漠然道:“没钱找,给你写个欠条。” 张昺额上青筋暴突,怒道:“先不管,将王妃扛上来!” 是时恶战一夜,双方兵马俱是疲劳无比,只见旭日高升,平原上火把纷纷按熄,北平城中的大火逐渐小了下去。 朱棣把流氓本性发作到极致,一手拿着马鞭指向城头,竟是当着上万人的面,便开始破口大骂。 痞子王骂功极其深湛,听在朵颜三卫耳中俱是钦佩不已,各个赞叹中华语言博大精深,能从张昺祖上十八代直骂了个狗血淋头。 张昺不为所动,清晨朝晖映于张昺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为这佛一般的睿智老人镀上了闪耀的金光。 “燕王停战,且听老夫一言。”张昺沉声道:“你家小已落在我手……” 朱棣贼眼乱瞥,辨出张昺身后亲兵身材。 “不会罢……”朱棣低声道:“锋儿?” 拓跋锋肩上扛着的“王妃”屁 股朝着城外,两□叉,上下晃了晃。 朱棣瞬间明白了,马上吼道:“大伙儿一起上!准备给王妃报仇!” “……” 张昺微微一愕,未知朱棣彪悍至此,忙喝道:“把她转过来!” 拓跋锋转了个身,让“王妃”脑袋朝着城外。 张昺伸出手,要去提着王妃头发,令其仰脸,冷不防一面薄薄的白光在眼前一晃,继而天旋地转。 说时迟那时快,万军齐声惊呼! 假王妃,真朱权翩然落地,手中钢刃骨扇唰然一抖,潇洒挥出,张昺身首分离,脖颈处鲜血狂喷,白发苍苍的头颅拖出一条血线,飞出城外。 朱权站定,展开折扇摇了摇,朝拓跋锋笑道:“此物名唤暮云扇。” 拓跋锋作了个托胸的手势,朱权这才醒觉,忙不迭地转身,抖了衣裳内俩大馒头出来。 “哈哈哈——”朱棣捧腹大笑,倏然笑声一收,吼道: “开城门,且看如今世间,还有谁能拦着王爷——!” 建文元年四月二十七日,徐雯刻意放走谢贵,让他仓皇逃出北平。 一帘冷风将湿润的春气卷进了御书房,掀起桌上奏折哗啦啦地响。 “云哥儿,我那两个堂弟被带走了。”朱允炆道。 云起随口答道:“我知道。” 允炆蹙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起答道:“我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0 师哥来过,还见了我一面,你问呼延柯。” 说毕云起将视线投向跪在一旁的午门卫正使,后者低着头,不知是何表情。朱允炆怒道:“呼延柯!” 云起淡淡道:“个人恩怨是小事,皇上。呼延正使也是迫不得已,他见朱高炽兄弟不在了,第一件事便是来守我,也算是尽了责。” 一句话轻轻为呼延柯开脱,呼延柯磕头如捣蒜:“皇上,臣……臣见燕王两名世子脱逃,便知大事不好,忙到牢中检视,谁知碰上前锦衣卫正使拓跋锋,臣……” 云起接口道:“我师哥那人手段了得,呼延正使不惯与使毒弄奸的人对战,皇上也知道的。” 朱允炆声音虽轻,却充满怒气:“是这样么,呼延柯?” 呼延柯忙道:“臣、臣不敢欺君,确是如此。” 朱允炆方让呼延柯告退,书房内只剩云起与朱允炆一君一臣。朱允炆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他为什么不接你走?” 云起反问道:“你说呢。” 朱允炆深深吸了口气,俯在龙案上,道:“我错怪你了,云哥儿。” 云起一笑置之,朱允炆低声道:“你是我的人,从来就是。” 云起道:“该说‘朕’,皇上。” 朱允炆埋头安静了许久,道:“其实我不想当皇帝。” 云起脸色大变道:“这话说不得,皇上。” “不想当……”朱允炆的声音闷在袖子里,听起来有种压抑的苦涩。 “太傅要管我……言官们要骂我……四叔要造我的反……当了皇帝,连个喜欢的人也得不到……” 云起面无表情地听着,倏然间对朱元璋有种说不出的憎恨,他的父亲徐达浴血奋战,为大明打下了半壁江山,告老时却被赐了一只蒸鹅。 只不知道自己告老时,允炆会赐点什么? 朱棣也一样,对他的关心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朱允炆终究还是太小。就像个总被欺负的少年,习惯性地缺乏安全感。 云起心中叹息,思绪如同脱缰的马,朱允炆的抽泣声将他带回了遥远的过去。 十五岁的拓跋锋懒懒侧靠在浴桶边缘,古铜色的皮肤被蒸得熏红。 十二岁的小云起坐在拓跋锋腿上,迷迷糊糊地拧着毛巾。水声哗啦哗啦地响,拓跋锋修长的手指从自己脖颈上摸下来,令未经人事的小云起有种难以言喻的惬意。 小云起被热水熏得困了,枕在拓跋锋肩上,喃喃道:“师娘说,今天我二哥娶媳妇儿拉……” “娶媳妇儿拉……”拓跋锋随着小云起哼哼道,拿手指刮了刮云起的脸,道:“怎么你哥不写信给你?不要你了?还是师哥好。” 小云起半睡半醒,脑袋一滑,险些摔水里呛着,拓跋锋忙抬起手肘,把小云起衬住,小云起道:“你娶了媳妇,也不要我拉……” 拓跋锋低声道:“不——会——拉……拉钩拉钩……师哥不娶媳妇……” 拓跋锋把小云起半抱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腿间。 小云起“呜”了声,脸泛潮红,难受地喘气。 “师哥你干嘛……” “不成……你还太小。”拓跋锋轻声在小云起耳旁道:“得等你长大,师哥不娶媳妇儿。” “允炆,人不能总是当小孩儿,你是男人,长大点吧。”云起轻声道。 允炆抬起头,抹去脸上泪痕,叹了口气。 云起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整个国家,朝廷,都由你保护着,以后千万不能在大臣面前哭,知道么?” 朱允炆点了点头,云起躬身告退。 锦衣卫大院里静悄悄,想是都睡了。云起忽听到沉闷的声响,仿佛是谁从床上摔了下来,便笑着朝楼下其中一间房走去。 那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云起推开门,登时愣住了,问道:“涂明,孙韬!这时间还不睡,你俩做甚?” 涂明与孙韬忙转身,将一物挡在背后,道:“云哥儿刚值班回来?” 云起好奇地探头窥探,两名侍卫身后藏着一个麻袋。 云起玩惯这把戏,一见便知麻袋里装着的定是人,哭笑不得道:“又作甚?放出来放出来,教训下就算了,还蒙麻袋里打呢,哪个小太监冲撞了你俩。仔细明天又害我挨训。” “得饶人处且饶人,说了多少次……”云起上前去解麻袋,孙韬忙阻道:“成,哥俩把他送回去,你别管了!” 云起打趣道:“什么送回去,是想扛到玄武湖里沉了罢……放出来,我带着去赔罪……” 孙韬大感尴尬,要拦却拦不住,只得任由云起把麻袋袋口解了。 麻袋中滚出一人,全身是血,正是马三保。 云起道:“三保?!你怎会在这里?不是跟着我外甥逃了么?!” 涂明冷冷道:“荣哥儿说,这小子与朱高炽设计陷害你呢。现还有脸回来,本想趁你不在,打死了沉湖里……” 云起火冒三丈道:“我姐派给我的小厮,你问了老子意思没?都给我出去!” 三保呻吟一声,涂明与孙韬见云起发怒,只得手执棍棒出了门。 “三保?!” 三保挨了一顿毒打,昏昏沉沉,已说不出话来。 云起检视片刻,见是皮肉伤,便不甚担心,将三保抱回了自己房里,放在床上,亲手涂了药,又拉过被子为其盖好。 “脸上不像刀伤,肿得这么厉害,谁打的?”云起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三保闭上眼睛,呼吸均匀。 多了个大累赘,云起心下哀叹,万一被朱允炆见到,指不定又得多一笔糊涂账。 云起出了门,三保微弱的声音道:“朱锋教训的……” 云起站在门口,却不回头,只问道:“谁让你回来的?” 三保道:“我……对不起小舅爷……回来做牛做马……” 云起苦笑道:“心领了,歇着养伤罢。”继而长叹一声,走出大院。 “打什么?他们都是个听话的小孩儿啊……”云起喃喃道。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在唏嘘朱允炆,还是在唏嘘马三保。 时近破晓,云起睡意全无,那一瞬间,对拓跋锋的思念填满了他的内心。 云起站在宫墙后,抬头看着远处那一方湛蓝的夜幕,启明星在天的彼端绽放银辉。 “老子不干了。”云起认真道。 锦衣卫正使那一天起便开始称病,除非皇上点名宣人,否则不再上朝侍奉。 朱允炆默许了他的行动,一君一臣,几乎不再见面。 然而偶尔云起还是得去,第一次上朝是在三天之后,首封军报传来。 朱棣以迅雷之势一举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1 荡平了北平以北的四州十八县,力求后方不乱。 朱权则于北平城中整顿三日,继而浩浩荡荡地杀出了居庸关。 与此同时,八百里加急军报与朱棣的檄文送至朝廷,燕王终于反了。 “朝无正臣,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朱允炆难以置信地笑道:“哪位爱卿愿为朕分忧?” 黄子澄悠然道:“终于反了。” 云起眯起眼,看着黄子澄,期待他又有什么蠢话道来。 果然黄子澄道:“燕王兵马只有两万,皇上只需派二十万人出战,十人打他一人,还怕不胜?” 满朝文武,竟是无一经过实战之人,一听此话,便纷纷附和。 大明建国近四十年,功臣宿将已被朱元璋一扫而空,黄子澄举荐李景隆拜将伐燕。 朱允炆略一沉吟,终究觉得不妥当,遂亲自拜访老将耿炳文,耿炳文年近古稀,当日点了兵马,率十万军力前去应战朱权与朱棣的两万人。 退朝后,朱允炆终于站定,问:“你觉得朕错了?” 云起淡淡道:“臣虽未经实战,但终究读了些兵书,今日尚是破天荒头一遭,听到十人打一人必胜的说法。” 徐雯一手支颐,持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懒懒道:“总嫌王爷王妃不疼你,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锋儿。” 拓跋锋蹲在帐外,一边扒饭“嗯”了声。 徐雯把笔一扔,道:“打仗这回事,其实就是人多打人少,但绝不是比谁的多,懂么?” 拓跋锋心不在焉地听着,徐雯又解释道:“南军号称二十万,满打满算,顶多也就十万,这十万人要打过来,你说耿炳文一老头儿,还能让全部人一起上不成?十万人,杵一处,别说打架,自己人迟早也得把自己人给挤死。” 拓跋锋拿筷子拣出块鸡大腿骨头,喂给旁边摇尾巴的狗儿。 徐雯又道:“正面交战,排开了顶多就几千人先冲锋战,你姐夫……瞧我这嘴,想云起想疯了……你爹就得在最短时间里调集起上万人,人多打人少,尽量少伤兵亡兵地灭了他……哎你听着么?” 拓跋锋不耐道:“说就是。” 徐雯道:“懂了么?耿炳文人太多,又不是亲兵,指挥起来麻烦得很,他给我爹练手都不配,别说跟我打了。” 拓跋锋忽然觉得徐雯最后那句有点逻辑漏洞,想了想,又找不出漏洞在哪,只得作罢,答道“哦”。 徐雯目中慧黠之色一闪,道:“朱权还说有更好的法子,且看他能做甚。” 朱权却是比徐雯更狠。 耿炳文行军至滹沱河,遭遇朱棣伏击,朱权又在河流上游以水攻狙敌,渡河未济,耿炳文骤遭暗算,前锋折损过半,不敢贸进,撤回南岸。 朱棣则收编败军三万人,将军队扩充至五万之数,杀向南岸。 第二封军报送回朝廷,朝野上下吵翻了天,云起又被害得上朝罚站了。 云起看着黄子澄直乐,期待他再说点什么。 于是黄子澄不负众望道:“陛下,耿炳文老眼昏花,已是古稀之人,怎能让其领兵?让李景隆率五十万大军前去,依旧是十人打他一人,此次不怕不胜!” 朱允炆不再朝云起投去求助的目光,他沉默了许久,最后道:“便是如此。” 云起心中正哀叹李景隆与他的手下,冷不防朱允炆又道:“你当监军。” 黄子澄愕然道:“陛下?” 朱允炆转过头,与云起对视,道:“徐云起,你当监军,随军出征。朕派给你与李景隆五十万军力,兵分两路,一路前去与我四叔正面交战。” “另一路呢?”云起漠然问道。 朱允炆轻声道:“另一路移师北上,去端了北平。” 饿殍遍野 * 举报色情反动信息 * 举报刷分 云起对锦衣卫们并不是太担心,毕竟距离朱棣起兵已是数月,在这几个月里,自己几乎没怎么上过朝。 荣庆已能按部就班地排好轮值,有云起在是那样,没有他也是一样。云起已刻意地把大小事宜交给荣庆去管,以防有朝一日,朱允炆终于对自己绝望时,能够把担子朝荣庆身上一扔,逃出京去。 至于朱允炆是否会迁怒于锦衣卫部属,云起便无法保证了,也正因如此,现在才需要迂回地忍耐,直至朱允炆对他彻底死心的那一天。 然而朱允炆还未对云起死心,云起却先对李景隆死心了。 李景隆恶狠狠道:“我不管你与皇上约了何事,这里,现在,是我的军队,军无明纪不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懂么?!” 云起哭笑不得,点头道:“是是是,小的全听李大人安排。” 马三保疑道:“名妓?” 云起示意三保闭嘴,携贴身小厮上了最后一辆马车,朝三保道:“那小子的老爸叫李文忠,是前朝宿将,军事才能卓越。” 三保掀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见李景隆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银甲飒爽,身后又有小弟若干前呼后拥。 大部队号称五十万人,虽有谎报数万以达到震慑效果,然而三十余四十万却是跑不掉的。李景隆率军走走停停,最后于河涧扎营。 那时间朱权兵马已攻占了德州等地,耿炳文率领另一队残军牢牢把守永平,朱棣弃北平于不顾,召回手头所有兵力,打算一举攻克北平。 朝廷中,朱棣唯一惧怕的只有老将耿炳文,耿炳文被封为“长兴侯”,昔年曾驻守长兴十年,为朱元璋抵御住了张士诚的进攻。 用朱棣的话说,便是:“李景隆不足为惧,贱内一个对付他足以,必须先灭了耿炳文那老乌龟。” 耿炳文则甚有自知之明,将永平城门一闭,铁桶般地防得水泄不通,便是与朱棣耗上了。 耿炳文有时间,朱棣没时间,索性将河涧直至北平的军队全部撤离,集中火力攻打永平。 朱棣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作为信使,快马加鞭赶赴北平。 另一方面,军报飞速送达,南军阵营中兴奋得鸡飞狗跳墙。 “恶啊——哈哈哈哈!”李景隆狂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北平只剩一个女人,一个瘸子,一个和尚!”李景隆仰天大叫道:“何愁攻之不下?!” 瘸子的舅舅,女人的弟弟——监军徐云起,此刻在一旁冷眼看着,李景隆兴奋得在营帐中走来走去,云起几次想开口提醒这位统帅,那女人可是徐达的长女,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然而顾及开口又有夸耀家世之嫌,只得作罢。 云起抿着笑,淡淡道:“那么,李将军打算如何?” 李景隆道:“按陛下所吩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2 咐的,兵分两路。” 说毕竟是不再理会云起,径自出了帅帐。 大军即将于翌日启程,天气闷热,云起夜间走出营帐,在军营中随步闲逛,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马三保。 “三保,帅有何用?”云起道。 三保茫然不知其意,想了片刻,笑答道:“帅有士陪,有车坐,有马骑,有炮打。” 云起接口道:“到头来还是一样得被小卒吃掉,我们的帅大人……”说到此处,与三保在校场外沿停下了脚步。 李景隆满脸热泪,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主帅眼眶通红。 “将士们!你们的父母,子女,妻子,都已被那屠夫般的燕王杀了!” 三保见此激昂演说,登时吓了一跳,道:“什么……什么意思?” 云起“嘘”了声,答道:“这些想必是耿炳文军中的败卒,李景隆撒谎了……撒谎不是好孩子。” 云起猜得没错,那校场上近万人,正是先前与朱权打了一场遭遇战的逃兵,此刻李景隆不惜编织谎言,令士卒背水一战,再无牵挂,兴起与朱棣拼命的决心。 翌日宋忠率领着这一万残兵,外加五万北军兵马浩浩荡荡地转向永平,预备给朱棣、朱权一个内外夹击。 李景隆则带领大部队急行军,冲向北平。 史上最滑稽的一场攻城战即将上演。 路过卢沟桥时,桥的两侧竟是没有半个守军,北平百姓,部队俱是撤入内城。 李景隆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微笑。 “监军大人,你猜猜北平这次会以谁为将?瘸子?女人?和尚?” 李景隆带着奚落的眼神打量云起,云起懒得与他争执什么,只笑道:“李大人这次定可顺利攻克北平了。” 李景隆放声长笑:“如此承蒙徐监军贵言!” 北平城内。 此时就连“贱内”也对李景隆提不起兴趣,徐雯坐在王府中,翻了翻朱棣送来的信,将那信封随手一撇,道:“那俩兄弟便觉得永平这般容易拿下?镇守永平的可是耿炳文,与我父同朝的老将……” 拓跋锋对徐雯的质疑置若罔闻,道:“有饭吃么?饿了,让下人把菜给我热热,八百里加急家书,十二个时辰没合过眼了。” 徐雯懒怠道:“吃去罢,听说云起这回当了监军,你表现可得好点儿啊。” 拓跋锋一听云起之名,连饭也忘了,忙道:“在哪儿呢?!” 徐雯道:“还没到呢,这回便当作给高炽练手罢,你明儿与他去寻道衍大师,合计合计,看如何退李景隆那点兵。” 徐雯既然将五十万人称作“那点兵”,拓跋锋也就不再担忧,自去洗尘吃饭,等待迎接云起了。 李景隆急行军一日一夜,疲军赶至北平,先是被徐雯设下的陷坑放翻了几千人,方收起小觑之心,步步为营不住进逼,在城外扎营。 徐雯事先已将城周小镇居民尽数撤入城中,朱棣极有默契地截断了南军的粮草后路,李景隆尚且不知大难临头。 李景隆不急着攻城,本就是围魏救赵的计谋,只需威胁到了朱棣大后方,令其作战时心神不宁,最好是焦急回援,如此一举将朱棣,北平都拿下,自己便是大功臣。 然而围城近月,永平那方战场没甚捷报,五十万人的粮草却是耗不起了。 “朝廷连这点饭菜都没了么?”云起伸箸捡起肥肉,朝帐边一甩。 三保满脸畏惧地看着那红烧猪肉。 “你烧的啥菜,也给我吃点。”云起馋嘴了。 三保是回人,随军背着一小铁锅,每日在帐篷外开小灶,猪油猪肉等荤腥一概不沾,起初云起还觉三保吃得简单,然而现在粮草迟迟未到,每日连监军大人也只得吃碗白饭上搭几根青菜肥肉,云起便不满了。 三保做的是水煮活鱼,那鱼儿是溪中捞来的,鱼肉白嫩,做了菜恭敬呈上,云起吃完一抹油道:“走找李景隆去。” 李景隆在军帐中直着脖子,咽下那肥肉,胸里直发闷,见监军大人来索要食物,不耐烦挥手道:“明日,明日便到!” 然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子一天天过去,粮草还没有来。 开始还是白米饭,三菜一汤,而后逐渐演变为两菜一汤,又过得半月,汤没有了,剩一菜,再往后,菜也没有了,只有俩馒头。 月渐渐圆了,又是一年中秋。 就在李景隆终于按捺不住,要下令全军攻城那夜,北平城门大开,一队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什么人?”李景隆警觉地下令全军不可妄动,亲自到了阵前。 营房内一阵慌乱,云起睡眼惺忪地起来,一面系腰带戴帽子,一面跑出帐篷。奔得几步,又转身接过三保捧着的靴子穿上,方堪堪赶到防御工事的最前方。 夜月皎洁,一人屈着单膝,架在马车前栏上,另一 只长脚在车边晃呀晃。 月光照于他英俊的脸上,那人端着竹笛凑到唇边,吹起一曲“长安月”。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春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登时南军营中,英雄泼狗血,将士洒热泪!南军上下士卒被饿了这许多天,无不潸然泪下。 拓跋锋那曲子勾起将士们思想之情,悠悠传于天地。 “这浑子……”云起哭笑不得道。 “徐监军认得那人?”李景隆眯起眼道。 云起忙道:“不认得,三保你认得么?” 三保马上道:“我也不认得……” 拓跋锋收起笛子,跳下车,旁若无人地走向云起。 “可是北平城中来使?报上名来!”李景隆退了一步,不安地质问道。 拓跋锋走上前,似乎有点拘束,紧接着朝云起笑了笑,伸出两指钳着云起的鼻子捏了捏,打趣道:“小舅爷……咱妈……让我送月饼与你吃。” 夜袭敌营 拓跋锋微微侧过脸,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瘦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目在月光下明朗,令人赞叹。 狼眸中现出一点淡绿色的光,恍若大漠风沙掩埋下的祖母绿。 李景隆认出; 那是谁,下意识地朝后逃去,吼道:“快来人!抓住他!” 云起喝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李景隆!” 登时便有士兵手执兵器在李景隆身前围了起来,一时间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拓跋锋嘴角现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左手探到右肩上去取长剑,好整似暇道:“吃了没。” 云起哭笑不得问:“怎派你出来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3 了?快回去罢。” “杀——”周围的人大喊道。 李景隆喊道:“此人乃是大内高手,原锦衣卫正使,儿郎们当心了!” 拓跋锋解下七星沉木,随手扫去,将欺尽前来的兵士扫得四处横飞,又问:“想师哥了么?朱允炆那小子没把你怎样吧?” 云起在众人面前被问到此话,当即面红耳赤,李景隆又在一旁不住大喊道:“杀了他,杀那里他!” “……” 云起勃然大怒道:“闭嘴!李景隆!” “此人乃是朝廷钦犯!与徐云起彼此勾结,谋害皇上……” 李景隆一喊出此话,徐云起与拓跋锋不约而同地一惊,彼此都想到同一件事,糟了!竟是忘记了数年的那茬,拓跋锋生怕拖累了云起,忙转身就跑,云起道:“哎,等等!” 拓跋锋跑出几步,回头遥遥看着云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李景隆身周则是天杀的一堆苍蝇嗡个不停,各个挑衅地朝他望来。 李景隆见拓跋锋驻足不前,遂得意道:“徐监军通敌,现将他押下去!” 拓跋锋一扬剑,李景隆吓得退了半步。 “回去!”云起作势赶人,拓跋锋只得耷拉着脑袋走了。 “大伙儿吃罢。”云起看也不看李景隆,吩咐道:“马车上月饼取来分了。” 李景隆怒道:“把他拿下!” 云起冷笑道:“谁敢拿我?” 众将士面面相觑,无人敢招云起,云起又冷冷道:“通敌罪名可是不小,李元帅,你且问过皇上再作处置不迟。” 云起带着三保走了,李景隆却是积忿难消,当即便回帐写信给朱允炆打小报告不提,且话说那夜起,云起的监军帐外便被李景隆派了数十名哨兵围着,名为保护云起安全,实则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防泄漏军事机密。 于是南军阵营中的卫兵们一边吃着徐家送的月饼,一边监视云起的一举一动,不知作何感想。 中秋之夜。 云起就着徐雯捎来的香菇肉酱扒了两大碗饭,懒懒坐在帐外,吩咐道:“三保,你把王妃送来的茶叶捧了,再捎上两盒月饼,给咱们李元帅送去。” 三保狐疑道:“李景隆不是与舅爷闹翻了?还给他送礼呢?” 云起笑答道:“李元帅家教不太到位,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不是?” 三保只得回帐去取月饼,云起又淡淡道:“架子上有个小包裹,小包裹里有个瓷瓶儿,里面装着药粉,顺手往茶叶里下点,别下多了,闻得出味儿。” “……” “舅爷,小的多嘴问一句,那是啥药。” “当差常用的泻药。” “是……是……”三保不禁在心中竖拇指,果然当惯锦衣卫的人手段不同凡响。 三保捧着礼盒去李景隆的帅帐,月饼没有丝毫悬念地被摔了出来,马三保照着云起吩咐躲在帐篷外窥探了一会,见片刻后,李景隆果然走出帐篷,把月饼盒子拣了回去。 云起依旧倚在帐前,半睡半醒地晒着那一轮皎月,忽然想起蒋瓛告老,拓跋锋接任正使那一日,也是中秋。 数年前的中秋夜。 “当了头儿,过节连兄弟都不管了。”张勤一肚子戾气无处发,朝着云起道:“巴巴地跑延和殿去迎着,狗儿等使唤似的……” 云起拉直了领子,对着铜镜左右端详,心不在焉道:“可不是么,这大过节的,殿上也没宣,师哥跑去做甚?” 张勤怒道:“还叫甚师哥?蒋师临老不知发的什么昏,让个突厥人接了位置,弟兄们本以为该是你云哥儿当正使,涂明几个小子让我去牵个头……” 云起这才明白过来,不悦道:“别说了。” 云起想了想,从镜中注视着张勤的双眼,认真道:“话不可乱说,师哥那么刻苦,这位置本就该他坐的。” 张勤道:“你又陪皇孙出去?” “嗯。”云起看着镜内俊秀挺拔的自己,笑了笑,道:“师哥对大家也好,只是不显在脸上……不似我这般油嘴滑舌的。” 张勤不忿道:“大伙儿都说该让你当正使,你是徐家的人,论资历,论出身,哪样不比那突厥狗强……” “勤哥儿!”云起动了真怒,吼道:“不许这么喊他!” 张勤噤了声,却依旧是一脸不服气,云起不平道:“排值都是他第一个上,忙得饭也顾不上吃,有麻烦都是他主动抗着,上回你们仨打寿春公主的手下,不是他给揽了,闹大了你逃得了蒋师一顿板子?” 张勤呸了声道:“换谁当正使不是这么着,锦衣卫便是同进退,共荣辱……” 云起又怒道:“知道同进退还说这种话?” 张勤讪讪地不做声了,云起叹道:“你们就从没把他当过自己弟兄,算了。” 云起本来挺好的心情被张勤一番话说得沉闷起来,然而仔细思量,却又有种别样的惬意。拓跋锋终究不行,自己才是众望所归……拓跋锋这时间还留在金殿上,更主动要求当值,是想做什么? 借着新官上任的兴头,向朱元璋多邀邀宠? 云起摇头好笑,拓跋锋就是个直脑筋,媚上媚得太露痕迹。 “云哥儿!”朱允炆清脆声音在御花园另一头响起。 朱允炆等了不少时候,此刻匆匆朝云起奔来,义愤填膺道:“我都知道了,走,咱这就去求爷爷……锦衣卫正使竟是给了那家伙……” 云起一听便大呼头痛,遭朱允炆死拖硬拽到了御书房门口,忽听到拓跋锋之声在房内依稀传来。 拓跋锋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辨不甚清楚,又听其中夹杂着“云起”、“管不住”等句,朱允炆登时气得全身发抖,便要推门进去。 那时间朱元璋苍老之声哈哈大笑,显是龙颜大悦,云起忙一把扯住朱允炆,道:“别进去,走罢。” 朱允炆一手握拳,深深呼吸片刻,竟是比云起还要难受,恨恨转身离去。 云起与朱允炆俱是烦闷得很,出了皇宫,只挑人少的地方静静走着。 朱允炆走出几步,忽然又要回去,云起忙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手掌里。 “皇孙,皇孙!” “……那家伙像头狼,一看就知道是忘恩负义的种!” “没有关系,皇孙,你听云哥儿的……” 舞烟楼外,大红灯笼高悬,满街尽是明亮的彩灯,孩童们大声追逐呱噪,爬上树去,将焰火绑在枝桠。 云起停下脚步,与朱允炆面对面,站在中秋繁华的夜灯下,正色道:“人都是会变的,允炆,他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云哥儿是真心替他高兴。” “人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4 有失言,一时得意失言,并非就代表他心中所想,算不得什么。” “我不会变,云哥儿。”朱允炆忽道:“我不会。” 云起淡然一笑道:“现不可把话说得太满,走罢,明日该如何还是如何……” “云起!” 拓跋锋终于来了。 朱允炆登时色变,要转身狠狠训斥拓跋锋一顿时,云起握着朱允炆的手掌却是紧了紧,示意不可动怒。 云起笑着说:“大过节的,拓跋正使还忙着当值呢。”那话中却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拓跋锋显是追了半条街,饶是身体力壮,此刻也气喘吁吁。 “对不住,云起……师哥忙得走不开……”拓跋锋认真道:“你……皇孙?” 拓跋锋见到云起与朱允炆牵在一起那手,仿佛明白了什么事。 “云起,你过来,师哥有话与你说。”拓跋锋漠然朝着云起招了招手。 朱允炆怒道:“你唤狗呢!可曾把本殿下放在眼里不?!” 拓跋锋自知理亏,只倔顶着不吭声,等待云起过去。 云起见状尴尬,只得打圆场道:“你忙一天了,回去歇着罢,我陪允……陪少爷逛逛就回。” 拓跋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朱允炆的怒气已达到极致,云起忙作势赶人,叫唤道:“回去!快回去!” 拓跋锋只得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云起这才松了口气,伸出手臂让朱允炆挽着,二人走近熙攘的长街。 中秋夜,人挨着人,云起却感觉茫茫人海中有一双眼睛时刻注视着自己。 云起回头看,拓跋锋若即若离地跟在二人身后,眉头便拧了起来,停下脚步。 朱允炆被闹得什么心情也没了,赌气般地甩开云起的手,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少爷——!”云起惊得色变,京城人多,万一把朱允炆挤伤了可不是玩的,云起跑,拓跋锋在其身后便跟着跑,云起停,拓跋锋也停。 朱允炆在长街尽头截住一名京城禁卫的马,出示腰牌,那禁卫骇得不轻,忙让出坐骑,牵着皇孙朝宫里去了。 云起叹了口气,回头怒道:“你非得让我过个节也过不安稳是不?!” 拓跋锋笑道:“给你说个好事儿……” 云起吼道:“好你妈!”继而猛地挥开拓跋锋来拉的手,将他推了个趔趄,径自朝舞烟楼的方向走去。 走出两步,拓跋锋却不由分说,紧紧从背后搂了上来,云起不住挣扎,奈何拓跋锋力气实在太大,只得放弃了抵抗,道:“什么事?” 云起的忍耐力已接近极限,并不回头,只蹙眉看着那绑满了焰火的栀树。 数名孩童唧唧呱呱地推来搡去,争那引香要去点焰火。 拓跋锋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一幕,双臂抱紧了云起,低声道:“师哥今天去求皇上个活计。” 云起闭上双眼,不耐道:“求甚活计?你莫太得意忘形,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看出来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敛着点儿罢。” 拓跋锋愕然道:“怎这般说?我背后得罪谁了不成?” “……” 云起闭着眼,握着拳,在身前晃了晃,堪堪忍住给他一拳的念头,道:“谁也没得罪,拓跋正使风光得很呐……” “那是自然。”拓跋锋也闭上眼,笑着搂住云起,左右晃晃。“师哥晚上没来陪你,恼了?” 云起强忍火气道:“没有,跟皇孙正快活着呢。” 拓跋锋选择性忽略了那句,而后认真道:“师哥求皇上,让锦衣卫里再设名副使,你当副使,皇上应承了,明儿早朝时便写诏。” 云起愣住了,睁开双眼,道:“你……怎么说得皇上答应的?这可是改制啊!” 拓跋锋眯着眼,哼哼道:“我说我管不住他们……各个见了我跟乌眼鸡似的……” 云起板着脸道:“哦,你也知道。”说话那时,嘴角却是略翘了起来。 拓跋锋答道:“哦,我当然知道。” “以后……正使听副使的,高兴不?”拓跋锋脸红了些。 云起耳根子发烫,答道:“谁要当那……劳什子副使呢,师哥……谢你你。” 云起眼眶发红,忍不住哽咽道:“放焰火了,你看。” 拓跋锋睁开了眼,深邃的瞳孔中闪烁着一如既往的光。 那一瞬间,整个金陵千万焰火,尽数纷纷扬扬地喷了出来,那飞溅的火花闪得让人难以直视。 “哭啥?笑啥?”拓跋锋端详云起片刻,而后问道。 “没哭啥。”云起睁开眼,与拓跋锋对视。 “你怎么又来了——!”云起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 拓跋锋道:“月饼好吃么?” 云起道:“回去!快回去!” 拓跋锋笑道:“王妃让我来放火烧粮草,顺便看看你。” “……” 云起哭笑不得道:“烧了么?” 拓跋锋道:“没,逛了半天,找不着放粮草的在哪,后面就几个空帐篷。” 云起哀嚎道:“我的娘喂!敢情你们都这么打仗来着,这军里粮草老早便吃空,李景隆要没你先前送那月饼,指不定过几天便得挖草根填肚子了。” “两军未战,情报为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了这么多年收集情报的锦衣卫,懂不懂?懂不懂!” 拓跋锋想了想,道:“你又没说,我们怎晓得。难怪今天那傻子急急忙忙便攻城了。” 云起心内嘲道也不知谁才是傻子,忽地意识到一事,翻身下地。 “这便攻城了,我怎没听到?” 云起攀上木垛高处,朝远方平原上张望,果然大部队整装待发,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城外一大片地方。 南军架起飞弩,搭起主帅指挥高台,火把将夜色映得通红。 拓跋锋在木垛下不放心地作势接着,免得云起摔了下来,又解释道:“姚广孝出的馊主意,城里先顶着,师哥过来放火,待他们后方一乱,再趁势杀出……” 云起道:“果然是馊主意,不过李景隆吃了我那下完泻药的茶叶……这战还难说得很。” 拓跋锋倏然神色一凛道:“你给他下了泻药?!这怎使得?!” 云起疑道:“怎使不得?” 拓跋锋如遭大难临头:“那草包不指挥,换了个会的人指挥,这许多人便难对付了!” “……” 云起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自己药翻李景隆还是帮了倒忙,遂忙不迭道:“那你也别耽搁了,快放火,放完便回去罢。” 拓跋锋思维跳线极快,短短片刻又想到不相干的事,倏然道:“下来,师哥疼你。” 云起的思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5 维已被拓跋锋牵成了一团乱麻,此刻精神几乎崩溃,骂道:“又犯浑了,快滚!” 拓跋锋碰了个钉子,遂讪讪闪身,没入营帐群中,不一会儿,火声从营帐最后方劈啪传来,时正秋季,风高物燥,军营一顶接一顶地燃起,云起被那黑烟呛得直咳嗽,只得仓皇离了自己的监军帐,躲到上风处。 “三保!”云起喊道:“马三保在哪儿呢!” 火借风势,甫一点起便成一发不可收拾之局,登时营帐群接二连三地陷入大火,前阵于北平外搦战的军队瞬间察觉,大喊声远远传来。 “后方走水了——!” 云起啼笑皆非道:“就这点本事还打仗,一群乌合之众……三保!三保在哪儿!” 火海之上,黑色的身影如同苍鹰,在帐篷顶端纵跃,仿佛焦急寻找着什么。 “怎还不走?”云起自言自语,忽意识到拓跋锋是怕自己陷进去了,忙两手交挥,大喊道:“在这儿,没事!” 拓跋锋松了口气,跃到云起身前,云起道:“你见了三保么?” “不用担心,那小子厉害。”拓跋锋道。 那时间军马马厩被烧,数千匹战马惊天动地的大声嘶鸣,受到惊吓狂奔出来,马蹄声阵阵,吓得云起下意识地抱头就躲。 拓跋锋却是扎了个马步,右臂挥出,潇洒地使了一式“如封似闭”,堪堪揪住一匹战马缰绳,战马仰天长嘶,被勒得嘴角溢血,扯到拓跋锋身前。 拓跋锋翻身上马,朝云起伸出手,道:“别管了,跟我走罢。也别回北平了,去克鲁伦河。” 云起闭上双眼,叹了口气,那一刻心内确实有种冲动,抛开一切不顾,便跟着拓跋锋浪迹天涯,远走大漠。 然而只是短短瞬间,云起便睁开双眼,道:“三保还在火里,姐还在城里,你和我,都不能走。” 拓跋锋凝视云起片刻,点了点头,狠抖马缰,双脚一夹马腹。 “驾——!” 南军大营起火,顷刻间已调集上千兵马回师救援,拓跋锋抽出背后七星沉木,竟是恃着一身蛮力,狠狠撞进了上千人的军阵! 云起站在大营外的高处,怔怔目送拓跋锋离去。 拓跋锋艰难地在军阵中左冲右突,砍出一条路,夹道士兵竟是对这战神般的勇将生出胆怯之心,纷纷朝后退去。 云起心头堵得是不出的难受,小声道:“师哥,带我走。” 那一瞬间,百丈之遥的拓跋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在马上茫然回头,看了云起一眼。 “师哥——!”云起跳下柴堆,冲向战阵,失控地大喊道:“带我走——!” 云起竭尽全力地狂奔,将他所有的责任扔在背后,朝着拓跋锋离开的方向绝望地喊叫。 拓跋锋咬牙拨转马头,要不顾一切地冲回南军大营,然而援军越来越多,犹如潮水般淹没了孤单的云起。 拓跋锋焦急大吼道:“别乱跑!云起,等我!” 士兵越来越多,组成水泄不通的人墙,拓跋锋冲杀良久,辨认不出云起在何处,只得再次毅然转身,在一声响彻黑夜的狼啸中,杀回了北平。 棋差一着 李景隆的春天来了,宋忠的死期却到了。 宋忠打着“报仇血恨”的旗号,将上万原北平驻军赶羊似地赶到了永平城外。 “今日便为诸位的妻儿子女报仇!”宋忠声嘶力竭道。 不料朱棣做的更绝,竟调集了自己收编的北平军部队充当前锋,两军交战,阵前隔着近十丈打了个照面,俱是尽数愕然。 于是“爹,咱妈死了吗?”“二宝,你娘还活着吗?”“王大爷,我奶还在吗?”一类的对话传到后阵,把宋忠吓出了一背冷汗。 宋忠听了师爷的馊主意,将朱棣暴行描绘得惨绝人寰,此刻谎话被当场揭穿,一时间纵想再信口雌黄,却又掰不出新花样来了,只得不顾一切地发动了冲锋令。 交阵处双方执手相谈甚欢,宋忠却在后阵反复擂鼓,朱权摇着折扇,站在永平城楼上笑眯眯,朗声道: “王出兵靖难,讨伐朝中奸佞,各位家小无恙,然此刻朝廷指鹿为马,若北平告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妈巴羔子的!这时候吊什么书包!我来!”朱棣骂骂咧咧,揪着朱权领子将其拖到一旁,站在永平城楼上,朝战局中大叫道: “给我听好了!一群没眼色的!你们老婆小孩都在本王爷手里呢!想爹想娘,就转过去!把奸臣黄子澄派来的草包抓了!王爷保你们全家没事!个个封官厚赏,以前的事也不追究了——!” “敢对自己兄弟喊杀喊砍,就等着老子杀你们全家吧!” 南军面面相觑,对面北军早得了朱权授意,此刻又焦急喊道:“快啊!快过来!皇上被黄子澄控制了!随我们杀到南京去救驾——!” 朱棣又恰到好处一声怒吼: “还不快上!” “……” 那时间城门大开,上万北军蜂拥而出,先前收编败兵听说家人安好,已无了斗志,一家老小都在朱棣控制之中,更萌不起战意。 于是史上最悲剧的统帅宋忠,便这么看着自己麾下军队瞬间倒戈,白白去了近万人。 朱权跃下城头,稳稳落在战马上,拔了战戟随军冲出。 朱棣怀疑道:“老十四,那么跳不会磕到蛋么?” 朱权没听到,精神一振,遥遥高喊道:“塞外儿郎们——!” “嗬——!” 那时间朵颜三卫从城门两侧杀出,气壮山河地齐声呼应,形势登时逆转。 宋忠只计划长途跋涉,给疲于攻城的朱棣最后一击,不料对方却先取了永平城等待自己自投罗网。只得哀恸长叹时也命也,硬着头皮主动迎战,无奈己方士气低迷,南军节节败退,攻势遭到瓦解。 南军如潮水般败去,宋忠落败被擒,遭押到永平城内,朱棣却是设了茶席,恭敬请宋忠入席。 朱权如是道:“李景隆去打北平了?” “哥给你揉揉?”朱棣煞有介事道。 “什么?”朱权狐疑道。 朱棣忙笑着摆手,道:“宋大人,如今大明无人是你哥俩对手,今日你也看到了。” “朝廷养着一群书呆子,只懂谈诗弄文,谁会打仗?别看五十大军,这明摆着给王爷手里送兵呢。” 宋忠倔着不答话,朱棣又唏嘘道:“跟着允炆没好日子过,跟着王爷,保你来日高官厚禄,你也知道,王爷是个念旧的人……” “乱臣贼子——!”宋忠倏然暴起,掀翻茶桌,扑向朱棣,声嘶力竭吼道:“宁死不降!纵是要死,今日也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6 需与你同归于尽——!” 朱棣瞬间挡在朱权身前,二人疾退,仍是躲闪不及,被桌上茶水淋了全身,甚是狼狈。 朱棣冷冷道:“行,这便成全你,来人!拖出去,乱棒打死!” 朱权静了片刻,见朱棣满头是水,心下过意不去,只得岔了话道:“倒是一条硬汉,只不知李文忠之子如何。” 朱棣呼吸缓了些许,道:“发军回援北平,现全看你四嫂与高炽的了。” 北平布政使府成为了指挥部,流水一般的军报递进府外姚广孝处,徐雯则在内间一手支颐,另一手捏着兵符,在灯下打着瞌睡。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一声火炮发出的闷响令徐雯忽地惊醒,走出厅外。 “怎么在开炮了?”徐雯问道:“高炽呢?” 姚广孝答道:“城门处督战。” “报——!”传令兵风火下马,翻身跪地道:“回禀王妃与道衍大师,南军攻势甚猛!敌将瞿能亲临,小王爷请退守张掖门,放弃东大门!” 姚广孝深深吸了口气,道:“放火烧粮草竟不能令李景隆回守?!” 徐雯道:“只怕是粮草所剩无多,不是你的责任。” 姚广孝忧道:“王妃,东门不可弃!张掖门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李景隆大部队挥师来攻,定阻不住。” 徐雯略一沉吟,便答道:“传令,听小王爷的。” 那传令兵走后,徐雯又道:“瞿能是前朝汤和举荐,爱用险招,这次集中火力攻打东门,定是他出的主意。” “李文忠与他并非同一派系,张掖门再破,北平便将全面失守,李景隆八成会调回瞿能,免得他抢了功劳。如此我们再趁一军退,一军进的当口,调集全城所有兵马,从张掖门杀出去。” 姚广孝胆战心惊道:“王妃此招太也……行险,若李景隆不贪功又如何?” 徐雯冷冷道:“他一定会贪功。道衍大师去吩咐将火炮拉来,架在张掖门后,趁着夜黑填好炮弹,听我号令,到时朝着那处一起轰便是,定能抢回东城门。” 姚广孝道:“以疑兵之计阻之,倒也未尝不可……” 徐雯道:“所以我们需要人,很多的人。” 徐雯与姚广孝分头行事,时值午夜,徐雯传令将全城妇孺老幼尽数喊起,带领数万人围在张掖门外,并令下属挨个发了兵器,火把,一切安排妥当。 北平大部分居民心怀忐忑,听着内城门外传来的炮响。 轰!轰!一声接一声,不断有伤兵被源源不绝地抬进来。 “张掖门一破,北平就要完了——!”徐雯高喊道:“现已是最紧要的关头,顾不得将士了,我们就是将士!内城门如果破了,大家随着军队一起杀出去!” 瞿能一昧猛攻,倏然间炮声停了。 安静的夜幕下,只余伤兵们痛苦的呐喊,徐雯心跳得似打鼓,朱高炽坐在一辆敞轿上,被抬了进来。 “弟呢。”高炽问道。 徐雯盯着内城门,心不在焉道:“送出城去了。” 高炽愕然,徐雯嫣然一笑,道:“怪娘偏心不?娘来陪你等死了。” 高炽打趣道:“方才还以为娘和弟弟一起跑了……” 徐雯啐道:“跟你爹一德行。” “退——!”门外紧张地大喊。 “快撑不住了,高炽躲到后面,娘在这守着。”徐雯道。 然而城还没破,门外守军却先放进来灰头土脸的一人,正是拓跋锋。 拓跋锋在人海中一眼发现了徐雯,策马奔到近前,劈头就是一句: “给我一万兵!” 徐雯大喜赞道:“回来得太及时了!一会给你两万!市场价!” 拓跋锋也不解释,退到一旁,侧头去舔肩膀上的伤口,眸子里满是期待,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 “去王府,把我的绣春刀拿来。”拓跋锋漠然朝一小兵吩咐道。 朱高炽道:“大哥要杀人了?” 拓跋锋沉默不答,城门外一片死寂的安静,拓跋锋抬首望月,疑道:“李景隆怎么还不攻城?” 徐雯又交代道:“出城后,要是南军退了,锋儿千万不可受降,必须一路杀出去,打到他们逃出北平。” 拓跋锋点了点头。 朱高炽看着拓跋锋后颈上的刺青,竟是生出一股不安。 那是一只穷凶极恶的狼头。 李景隆果然召回了瞿能,然而在那之前,人有三急,必须先解了内急,旁的事都好说。 阵前被召回的瞿能怒火滔天,掀开营帐大吼道:“元帅!时机稍纵即逝,不可再拖延了——!” 亲兵忙上前拦住:“元帅在……‘那个’,瞿大人请稍侯。” 瞿能暴跳如雷道:“什么这个那个的!” 亲兵隐晦地答道:“就是‘那个’,瞿大人千万不要进去……” 瞿能听到声音,才知道‘那个’是怎么回事。 战事迫在眉睫,北平指时候可破,只差一步便能攻陷张掖门,大军浩浩荡荡占领北平的时候,李景隆突然就把阵前将领召回来,然后自己跑到一旁去‘那个’?! 这是什么道理?! “瞿大人!大事不好了!后方大营起火——” 又出幺蛾子,跟着这李景隆出征就没一件顺心事,瞿能愤怒无比,把手中长剑狠狠一摔,吼道:“调五千人随我来!回去救火!这里不管了!爱干嘛干嘛去吧!” 于是瞿能转身走了。 待得李景隆解决完平生大事,脸色苍白地出来,瞿能已不知去了何处。 李景隆吁了口气,道:“攻城!” 李景隆集中兵力,将手头十万人一举填进了北平东城门,后续部队更源源不绝开进。 那时间城门一开,百门洪武大炮发出撼动天地的巨响,拓跋锋手执钢刀,一马当先地冲了出来! 拓跋锋极是悍勇,率领徐雯凑出的王府军如一把尖刀□了敌阵,张掖门大开,门内四处俱是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幕,不少妇人更爬上城墙,吊起竹篓,甩出飞石,砖瓦等物。 李景隆一见敌方兵力逼近二三十万人,分不清何处是正规军,何处是民兵,只听呐喊声震天,竟是盖住了炮响,敌人主将更是挑起“徐”字大旗,将己方杀得难以招架。 李景隆既肚子疼又头疼,忙下令道:“暂撤!改用大炮远距离轰击!不可与敌人白刃战——” 命令甫一下达,大部队便堪堪掉头,后阵变前阵,如此庞大的进攻队伍本就难指挥,忽听后阵传令兵来报。 “报——西面敌人来了援军,挑着燕王大旗——” 李景隆一听到朱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7 棣回援,登时吓得差点爆了裤裆。 “这是怎么回事——!”李景隆骇然大叫道,吓得魂飞魄散。 李景隆大叫道:“宋大人呢?!逆贼如何会到这里来了!” 李景隆捂着肚子不住叫唤,部下更是不知所措。 “你们——你们先走开!”李景隆霎时间面色变得极其古怪,四下寻求方便之地。 同一时间。 “舅爷!”三保焦急地在火海中四处乱闯,不住叫嚷。 云起道:“这儿这儿……” 一匹惊马嘶鸣着高蹬前蹄,于背后朝云起冲来! 三保手执弯刀,横空一抡,勾月般的刀锋所过之处,将那高头大马卸成两半,利落甩去,刀锋上血珠如雨。 “舅爷!快走!”三保松了口气,奔到近前。 云起哭笑不得道:“大军还在前面作战,要走去哪?” 三保道:“输定了!快逃罢!” 云起却是半点不怕,眺望远处的北平,揶揄道:“要逃也是朝着对面逃,且先看看战况如何再说。” 云起却是打着另一个主意,虽说李景隆是条废柴,正常计较决不是老姐的对手。 然而这五十万人实在太多,如蚂蚁般一哄而上,杀也杀不完,云起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若李景隆胜了呢? 南军一胜,徐雯,拓跋锋等人决计无幸,必将被擒,到了那时,自己的监军之位便极其重要,不说保住拓跋锋与徐雯等人的命,趁乱偷偷放走俘虏是可行的。 云起小算盘俱已打好,只希望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三保护在云起身前,紧张地看着远处战局,及至西面挑起了朱棣,朱权两兄弟的王旗,主仆才真正地安下心。 云起正要再说句什么,刹那间围攻北平张掖门的南军尾部发生了骚乱,继而大溃,千军万马一齐朝着平原上狂奔而来! “不……不会罢。”云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败象一成,南军数十万人竟是转身逃跑,前阵还在拼死决战,殿后军已人心惶惶,散进了荒野。 朱棣率军猛攻,恰好迎上逃跑的败军。 朱权却是带着另一支部队前来冲击南军大营! “快跑——!”云起惶急道。 兵败如山倒,这下才是真的要逃了,否则半夜三更,被自己人砍了那才叫冤枉。 然而云起携三保一面没命狂奔,心内仍然疑惑不已。 李景隆的指挥差到这程度?前方还在攻城,后方就管不住自己人了? 北平城外杀声震天,弃尸盈野,城门处仍有十万人在酣战,城外却是丢盔弃甲的逃兵,形成了史上最壮观的战争奇景。 云起不知道,李景隆并非管不住手下,而是没在管。 因为李景隆自己也逃了。 拓跋锋杀红了眼,与朱权大军汇合后,讨来朵颜三卫的指挥权,朝着败兵衔尾追杀,如同出笼的野兽般不受控制,直将南军追出十余里,到了天色蒙蒙亮之时,方停下了追杀,将俘虏集中起来,亲自挨个询问。 其中还很有几个是拓跋锋曾经见过的面孔。 “你们徐监军呢?” “徐云起呢?” “锦衣卫的徐副使呢?” 战俘俱是茫然以对,不知云起去了何处,拓跋锋问了半天,狂暴地吼道:“徐云起呢?!” 副将吓得不知所措,忙出言道:“拓跋将军……” “都杀了!”拓跋锋疯狂地大吼道:“杀了!” 拓跋锋竭力抑制住心内的嗜杀感,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拓跋锋负手于背,两脚略分,站于南军的大营外,体内太极真气运转一个周天,消除了不安的狂躁。 一轮旭日升起,红光洒满大地。 拓跋锋睁开双眼,漠然吩咐道:“别杀了,放他们走罢。” 副将骇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道:“已经……已经杀了。” 拓跋锋转身拾起绣春刀,道:“哦,那把脑袋接回去。” “……” “传令,弟兄们先吃早饭,吃完饭,继续追。” 云起将手按在瞿能尸体的脖侧,沉吟片刻,道:“救不活了,三保去把瞿将军的大旗寻来。” 三保依言做了,云起又道:“我们一路南下,先把沿路败军收编,看看能交给谁,再作打算。” 三保那脸色甚是迟疑,云起问道:“怎么?不想帮朝廷的人?” 三保道:“依小的说,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逃去罢。” 云起笑道:“不成,绝不能放任他们乱逃。” “李景隆不知道死没死,主帅战死,部属逃亡可是大忌,按大明律法是要诛九族的。”云起解释道:“这些士兵们家有妻小,都在京城里侯着,前线传来军报,无论是逃兵还是投敌,家属便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当逃兵还不如战死沙场。” 三保只得点了点头,竖起旗帜,远处溃军见到瞿字大旗,纷纷朝云起与三保身边靠拢。 云起又道:“若是我姐在指挥,定会吩咐不受降,将战败的南军一并杀了,这么一来,他们的家人还得可得个烈士家属的封赏,这里五十万人,连累了家人,便是两百万条性命,不可不救。” 天色大亮,云起与马三保收编了败军,沿路南退,此刻逃兵已成了没头苍蝇,又听说主将李景隆生死不明,只得盲目地跟着云起。 待得集结近万人,成了规模后,云起便传来各伍长等军中将领,将军权分发下去,又着令一改人等弃马步行,将行军靴摘下,或横或竖地绑在脚底,开始逃亡。 “分两路,一路沿着河走,不能上岸,必须在浅水区里走。” “另外一路跟着我,在上游汇合,去德州。” 三保疑道:“这是做甚?” 云起淡淡答道:“当逃兵也是讲究技巧的,打仗,小爷不成;逃跑,却是高手。” 铁铉设计 溃败的南军终于在云起的带领下稳定了军心,不再惶惶奔逃。 越来越多的败兵加入了这支队伍,跟随云起见山翻山,涉水搭桥地离开北平,悠然西去。 云起一副惫懒模样,嘴里叼着根草,骑马晃悠晃悠,浑没有半点领袖的气质, 一路上只当作秋游般走走停停,吩咐沿途掩盖踪迹,马蹄裹上棉布。 大部队必须沿着先行军的前进,不可踏错林径。殿后人员需混乱足迹,旧泥掩上新泥。沿途禁止喧哗,更禁止炊烟造饭,私自烤食。 在数名逃兵违反军令,被斩首示众后,士兵们方真正感觉到,比之盲目行军的李景隆,锦衣卫正使看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8 似漫不经心,下达的命令却极有条理。 徐云起才像个带兵的人。 “徐大人,下一步行军方向是去何处?回应天府?” “不,去德州。” “军中兄弟们都说,不如徐大人带我们杀回去罢。” “就是就是,大人可是天德将军的儿子!” 云起苦笑道:“不成,北平那处还有更厉害的,别忘了那可是我大姐。打小与她下棋捉对,我便从来没赢过。” 言毕见众伍长不解,云起遂解释道:“我带不得兵,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敢害了你们性命。李景隆现生死未卜,却终究是统帅。我带着你们回京,我是毫无干系的,你们抛弃主帅,临阵脱逃,却是杀全家的罪名。” “大家现在该想的,就是期望李元帅活了下来,并成功逃脱,在德州等着收编败兵,否则无论去哪……”云起沉吟片刻,唏嘘道:“大伙儿都得搭上一条命,就这样,散罢。” 云起坐在一块大石上,衔着草秆儿,低头眯起眼,打量手里一副地图。 三保欲言又止,云起嘴角略翘了起来,头也不抬道:“你想说,换了我当主帅,定比李景隆那小子能打仗,是不?” 三保点了点头,答道:“汉人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明珠蒙尘。” 云起笑了笑,他与三保一向随和惯了,并不在意,听到这话时心里反而有点得意,然而却淡淡道:“不,李景隆不适合当主帅,我更不成。” “三保,那可是五十万人,不是锦衣卫的五十人。” “五十万人呐……”徐雯叹道:“真奇了怪了,朝中就连一个会打仗的也不剩了么?竟是任由李景隆带着这许多人就冲过来了?脑子里全塞的什么?” 拓跋锋漠然道:“不懂,什么意思。” 徐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兵书,反问道:“锋儿你觉得你能带多少兵?” 拓跋锋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掌,道:“五十人。” 朱棣与徐雯对视一眼。 朱棣嘴角抽搐,道:“出去罢,本还想将朵颜三卫交你指挥……”一言未完,军帐内乒乓乱响。 徐雯怒道:“你做什么——!” 拓跋锋不住去抓朱棣的手,朱棣仓皇逃窜,拓跋锋险些便要去抱其大腿,一面叫唤道“给我”“给我”,登时帐内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朱棣吼道:“站住,没出息的!’ 拓跋锋紧紧攥着拳头,忽地灵机一动,弃朱棣于不顾,转而扑向徐雯道:“我要去救云起!给我!” 徐雯吓得大叫:“走开!” 朱棣忙道:“别动粗!给你!给你嘛……” 拓跋锋安静了。 朱棣讪讪道:“……也不是不可以滴!”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是!锋儿,你指挥得过来么?还是算了罢……” 拓跋锋片刻后方答道:“试试。朵颜、福余、泰宁三卫都是北元人,我是突厥人……” 徐雯质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少拿你们塞外人当挡箭牌,北元人和突厥人又不沾亲带故的,混蒙人呢你。” 拓跋锋认真道:“我要把云起带回来。” 徐雯不悦道:“他留在那儿过得挺好,别担心有的没的……” 拓跋锋打断道:“那他他求我带他走,不想留在南军里。” “……” 拓跋锋一个“求”字用得极是老辣,令徐雯一听之下,霎时眼圈儿便红了,正要追问时朱棣却道:“你得听后方指挥,不可再像脱缰的野狗般乱闯了。” 拓跋锋也没注意到被流氓拐着弯儿骂了句,信誓旦旦道:“成!” 朱棣又道:“朵颜三卫可是我和老十四的家底,你得顾念将士性命,不可行险,别人没救出来,反把王爷们的亲兵也给搭进去了。” “成!还有什么,王爷你说。” 朱棣又正色吩咐道:“别的没了,就最重要的一事,现赶紧把你娘的手放开,拉拉扯扯做什么呢。” 拓跋锋尴尬松了抓着徐雯袖子的手,朱棣递了兵符,道:“你去朱权帐里说一声,今夜便在宁州军中住下,晚上给你调了职,明儿一早就出发。” 拓跋锋兴奋不已,劈手夺过朱棣的兵符,如脱缰的野狗般冲出帐篷去了。 徐雯眼望野狗的背影,忍不住道:“你还真舍得,把朵颜三卫也交予他练手。” 朱棣为徐雯掸了掸袖子,掸掉野狗的手指印,抓着徐雯小手,讨好笑道:“这不也是为了咱家云起么?” 徐雯却是笑不起来,忧道:“你父子二人当时便该赶尽杀绝,放走了这许多逃兵,只怕涌向德州,又得多了二十万兵马……悬得很。” 朱棣嘲道:“李景隆是个草包,怕他做甚?来来来……” “哎!谁要和你来!”徐雯尖叫着两脚乱踢,怒道:“说正事儿呢……” “可想死夫人了……” “你……” 正所谓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南军北平之役大溃,责任九成九都在李景隆身上。 然而李景隆是万万不这么认为的,失败的原因不是我军太弱,而是敌军太狡猾。 这种信念太坚定,以至于当听到徐家那只狗侍卫率领败兵前来的消息时,第一个念头不是:“太好了!我没有全军覆没!”而是:“他怎么从朱棣手下逃得性命的?” 德州南军驻地处。 “李景隆元帅可在?开城门!” 云起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带着近十五万人长途跋涉地穿过了关中平原,十五万人,毫发无伤,没有扔掉前来投奔的任何一名伤兵。 李景隆生怕云起投敌,下令开了小门,只让云起带着小厮进了防墙。 云起淡淡笑道:“李元帅辛苦,听说大军撤退,云起迟来一步,正巧碰上这许多弟兄迷了路,便一同带着过来了。” 李景隆脸皮本薄,对云起恨得牙痒,心中不生感激之情,取而代之的却是滔天的恨意与妒火。 三保又在一旁插嘴道:“李元帅脚程快,我们紧赶慢追地,可算是追上了。” 这话一出,李景隆与附属亲兵俱是无地自容。 李景隆上前去握云起的手,咬牙切齿道:“徐大人劳苦功高,本元帅定会向皇上如实禀报!辛苦了!” 云起不露痕迹地抽出了手,笑着点头:“那敢情好……”搭着三保的肩膀走了。 是夜: 云起将呈予朝廷的紧急军情封好,盖上了私戳。 三保疑道:“舅爷你还……还帮他遮着掩着?这次大败你为他开脱责任,就不怕他反诬你通敌么?” 云起放回笔,解释道:“做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79 官之道是花花轿子人人抬,李景隆不是白痴,自然晓得此道。这次应该足够令他学乖点了。” “北平大败,如果朝廷要追究责任,李景隆便是第一个。换句话说,他要诬我通敌……”云起说到此处,忍不住自嘲道:“我确实是通敌,但也能把他拉下水。所以权衡利弊……李景隆是绝对不敢的。” 三保又问道:“那这十数万人的性命,该算在谁的头上?皇帝不会震怒么?” 云起想了想,分析道:“自然是会的,这黑锅,自然就得让宁死不屈的勇士们来背了……比如瞿能,又比如宋忠那倒霉催的。” 三保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起却是笑不出来。 云起叹了口气,道:“自太祖皇帝当朝起,被杀的忠臣数也数不清,还有些是我和师哥去办的案子……” “罢了,本就不干我事,想也没用。”云起吁了口气,解开外袍,躺在床上,心想这便是政治,或许换了朱棣当上皇帝,事情会更简单得多。 老姐那句“朝有奸佞”,某个意义上还真没说错。 然而云起有一事终究是料错了。 李景隆带兵带没了十余万人的性命,玩起政治来,却是老手中的老手。 李景隆先是拆开了徐云起的军报,看完内容,当天便写了一封信,与云起的军情一同加急送回朝上。 是时北平一战的消息早已传到南京,两份军报先经黄子澄之眼,再呈到大殿上,朱允炆本就等得心急如焚,此刻拆了李景隆与徐云起各执一词的回报后,不禁哭笑不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云起的回报上满是千方百计为李景隆开脱之言,并将责任推给了瞿能。 李景隆的密奏却仅有一句话:“徐云起通敌,乃至有我军大败。” 朱允炆这次是彻底败了。 “不可能。”朱允炆道:“徐监军绝不会做此愚蠢之事,既是通敌,为何四叔胜后,他不转投燕军?这说不通。” 黄子澄略一顿,而后道:“臣还得了瞿都督死前亲笔所书,进军北平前的最后一封信。如今瞿都督已为国捐躯……此信铁证昭昭……干系太大……只怕皇上……”说到此处,太傅脸上满是热泪。 那是终于能够扳倒对手的幸福热泪,而非悲愤的热泪。 朱允炆沉声道:“信拿来。” 黄子澄将瞿能死前的亲笔信呈上,信中所书则是云起与拓跋锋相见一事。 朱允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殿内安静许久,允炆方缓缓道:“拓跋锋……” “去个人,将云起带回来。”朱允炆微微发抖,道:“监军之职撤了,朕要亲自问他。” 黄子澄道:“礼科给事中铁铉堪当此任,可赋钦差之责,替徐云起回京。” 铁铉乃是黄子澄门生,朝中百官一听之下,竞相心惊,黄子澄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将徐云起往死里整了。 若整得死徐云起自然好,然而若留了他一条命,只怕便是后患无穷。 朱允炆心情已混乱之极,只感觉云起这许多年中俱是欺骗了自己,拓跋锋那明显的敌意,云起对朱棣一系的回护,复杂无比的滋味涌上心头。 朱允炆道:“将徐监军押送回朝。”说着便拂袖离去。 “皇上……”黄子澄愕然道:“皇上不下御旨召回徐云起,此人嚣张跋扈未必便听……” “便宜行事!” 屏风后传来朱允炆的声音。 黄子澄松了口气,终于得到了这最要紧的话。 太傅根本不打算把徐监军押回朝,这妖孽只怕挥道眼泪又有扭转乾坤的意思,黄子澄退朝后便匆匆宣来得意门生,闭了府门一脸严肃地交代下去。 铁铉沉默听了半晌,直至黄子澄问到:“可都记住了?那厮武艺高强,绝不可行险,必须传来士兵将营帐围住,宣圣上口谕,再赐毒酒。” 铁铉方答道:“师父,若此人有冤情呢?皇上更要当面审他,学生假传口谕,又无明文,回朝后要如何与皇上交代?” 黄子澄怒道:“锦衣卫经手的冤案错案还少了?此刻他便是咎由自取!” 铁铉再度沉默,似乎对黄子澄的理由不以为然。 黄子澄又唏嘘道:“我大明朝廷受此佞臣把纵已久,若能除掉此人,将是大功,师父自将一力承担,无需你负责。”f 铁铉缓缓点了点头,黄子澄又取出一柄金灿灿的物事,押在圣旨上,道:“尚方宝剑交予你一并带去。” 铁铉当他下午出发,数日后便抵达了济南南军大营,此刻山东以北,万里长城以南尽数沦陷。 朱棣沿路收编南军败兵,军力已达七万人,沿路城守听朱棣大军前来,各个闻风丧胆,降的降,逃的逃,战线被推到大明湖一带。 济南再失,背后便是淮河,南京方面已开始紧张了。 铁铉到了军中,绝口不提前败一事,亲自请来李景隆与徐云起,第一句便是:“济南沿路山道,平原,还余多少地方?” 云起心想,终于来了个会打仗的,这些天李景隆见朱棣来就跑,一退再退,撤到济南城外百余里,背靠盛庸镇守的济南城,方战战兢兢地再次整兵,等待与朱棣一战。 拓跋锋率领的朵颜三卫却穷追不舍,紧紧咬着南军的尾巴。 李景隆不敢怠慢了钦差大臣,看了云起一眼,据实以告,铁铉微一颔首,表示心中有数,又道:“皇上派我带了一万两千斤火器,前来协助李大人。” 李景隆一听之下大喜,又连使眼色,铁铉只当作看不见,问道:“听军中将士所言,徐监军率我军一路东来,可是对太行山下旷野地形熟悉?” 云起点头反问道:“铁大人要打游击战?” 铁铉微一沉吟,置李景隆于不顾,将云起请了出营。 铁铉带来那秘密火器并非火铳,而是埋于地下,由能工巧匠所制的炸药,专炸前锋骑兵。数日后济南北面千里平原,俱有临时征集而来的民夫在辛苦劳作,于地下埋入炸药。 铁铉与云起骑马并行,眼望坑坑洼洼的原野,铁铉道:“听闻朵颜三卫骁勇善战,不知遇上此火药阵又如何。” 云起看得心内唏嘘,只怕朱权这次得栽个大跟头了,忍不住又道:“这种打法谁想出来的?兵部可有测试过威力?” 铁铉微一沉吟,便答道:“并未,稍后便请徐大人看看,你我也好商定后计。” 待得地雷埋得差不多了,云起轻功较好,翻身上马,双脚一夹马肚,朝最近的火药埋设地冲去。 “驾!”云起心内计算距离,倏然轻身跃起,单足一点马背,朝后飞掠而去。 “好!”铁铉喝彩道,只见徐云起离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0 了骏马,那马仍不觉朝火药点冲去,前蹄一踏机关,登时轰的一声巨响! 云起被冲击波掀得飞开数尺,铁铉忙上前来接,二人灰头土脸地爬将起来,发现那三百余斤重的大马竟是被炸得尸骨无存,四处都是肉块。 云起心有余悸道:“这也太……” 铁铉极是满意,道:“朵颜三卫身着钢甲,不多放炸药只怕炸不死,这次若担任前锋来攻,宁王麾下这支骑兵便要除去编制了。” 云起摇头道:“只怕朱权不容易上当,顶多炸得死数百人。” 铁铉道:“听探子回报,朱权已将三卫交给了拓跋锋指挥,此人有勇无谋,我军再以计谋诱之,当可将三卫尽歼。” 云起一听到拓跋锋之名,一颗心便提了起来,瞳孔陡然收缩,铁铉眼中现出一抹寒光,转瞬即逝,伸手道:“徐大人请,如何诱敌,回营再长谈。” 少顷回到军帐内,云起第一件事却是唤来三保,吩咐道:“你现骑马出去,就说到济南去办点事,寻到北军营里,找拓跋锋,告诉他南军的营帐不可乱闯,须得等到下雨天后再来。” 三保疑道:“什么意思?这都十一月天了,哪还能下雨?” 云起褪下手上玉扳指,交予三保道:“铁铉在地下埋了火药,切记不可盲闯,换了朱权带军我倒不担心,怎偏把三卫交给师哥……你拿着这去,是我姐夫的物事,他们定知道轻重。” 三保接了玉扳指去了,却不知背后又有一双眼盯着他出营。 铁铉站在哨楼高处,与李景隆目送单骑离去。 铁铉问道:“那便是马三保?” 李景隆颔首道:“是,徐云起的贴身小厮。” 马三保策马穿过平原,一队数十人的南军士兵横里杀出,从树林中截住了三保的去路。 李景隆看得暗自心惊,只见那平原上小黑点合围,收拢,马三保竟能突破防线,遥遥冲出包围圈。 三保在旷野上停了片刻,似乎在判断该回营找云起还是继续前进,许久后方朝着西北面飞速离去。 “没截住。”铁铉缓缓道:“失策了,一个小厮也有此武艺。” 李景隆道:“太傅要动手了?” 铁铉微一点头,匆匆下了哨塔,朝营帐走去。 云起心神不宁,在帐内等了许久,忽听外头士兵来报。 “钦差大人请徐监军议事。” 云起竭力平复心情,整好衣冠,随着那传令兵出了营帐。 绝地逆袭 “徐大人请。” 铁铉面前摆着一个小炭炉,炉上放着一个铜钵,钵中又烫着一壶桂花酒,香气四溢。 “徐大人家有兄长镇守扬州,江南的桂花酒想必是喝得不少,且尝尝我这酒味道如何。” 云起入座道:“倒还没怎么喝过,二哥与我,我大姐走动不勤。爱理不理的。” 铁铉眉毛一跳,若有所思道:“若论承继家学,徐大人比之燕王妃如何?” 云起想想,叹道:“我不及我姐。” 铁铉微笑道:“到底是徐家的后人,当年听说为了锦衣卫正使之位,朝中颇还起了番争执,先帝一念之差,起用拓跋锋,乃至酿成后患……” 他到底想说什么?是朱允炆示意来问的?云起心念电转,遂答道:“铁大人,太祖自有他的意思,不容过多揣测。” 铁铉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道:“先帝辞世之时,听说只有徐正使在御前侍候,不知听到何话?” 云起莫名其妙,未想铁铉竟是提到这事,思绪回转,定在朱元璋临归天的时间点上,缓缓道:“他说:‘刘基的烧饼歌……’” 铁铉点了点头,云起一笑道:“太子书房中不就挂着一副烧饼歌,回去摘下来瞅瞅,或能读出来点遗训什么的……铁大人,酒烫热了。” 铁铉道:“光喝酒未免无趣,书架上有点下酒菜,劳驾徐大人帮我取来。” 云起去翻书架,打开架子上那包袱,倏然心中一惊。 包袱中有油纸包着牛肉,旁边还有个小瓷瓶,这还罢了。 最重要的一物……云起看到了尚方宝剑! 那并非燕王入京时,宋忠手捧的赝品,而是实实在在,满大明朝只有一把,货真价实的,朱元璋亲自赐予锦衣卫执掌的尚方宝剑! 怎会到了此处?云起记得离开南京前,自己亲自交给了荣庆,难道是朱允炆从荣庆手中取了过来,再交给铁铉的?! 云起一时间手中满是湿滑的汗水。 铁铉道:“旁边还有个瓷瓶,劳驾正使大人也一并取来。” 温酒,琼浆,桂花香。 铁铉摇了摇酒壶,斟上两杯,云起凝视铁铉双眼,伸手去端。 “且慢。”铁铉阻住云起的手,手指一触,便即分离。 “当年拓跋锋谋杀皇孙一事,传遍朝野,徐正使为何要将他放走?”铁铉伸手拔了那瓷瓶的盖子,漫不经心道:“为何不替燕王杀他灭口?” 云起镇定下来,答道:“一点私心而已,终究不忍心看他身死,铁大人奉谁的命令前来?太傅的?皇孙的?” 铁铉缓缓道:“该唤皇上了,徐大人,不能总将他当作皇孙。” 云起哂道:“徐云起只知有皇孙,不知有皇上。” 铁铉将瓷瓶倾斜,倒了点药粉在酒杯里,悠然道:“皇孙派我来查清楚,徐正使是否与燕王勾结……方才我看到马三保出了营去……” 云起听到这句,疑道: “三保出营去?去了何处?” 铁铉微一愕然,反嘲道: “事已至此,狡辩何用?” 云起点头道:“是,我若与燕王勾结,便当率领李景隆败军投奔北平,还到德州来做甚?” 铁铉冷冷道:“此暂且不论,瞿大人为国捐躯,你身为监军,为何不报?反将败名诬以忠臣头上,你死有余辜。锦衣卫当朝,不知枉害了多少良将性命,乃至今日朝中无将可用,听由乱臣贼子肆虐猖狂,千万人命,系你一身。” “皇孙只派你来查我通敌之事,铁大人。”云起挑衅地笑道:“既查不出我通敌,这酒便不能喝,大人慢用,告辞。” 说毕起身要走,铁铉未料此人这般油滑,当即沉下脸,冷笑道:“去何处?营周俱是刀斧手,你出帐一步,便将你剁成肉酱。” 云起袖子微微一动,铁铉又道:“先前已吩咐了李元帅,若本人被挟持成了人质,当将我一并杀之,铁铉无家无业,出身市井,搭上你一条锦衣卫正使的命,却终究是赚了。”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 铁铉沉默半晌,道:“不信?”说着又往自己的杯中下了药粉,端起酒杯,道:“徐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1 正使,我敬你一杯。” 云起几乎从一陷进这局里便处处被动,此刻道:“皇孙真让你来杀我?” 铁铉不答端起那杯,仰脖喝了,潇洒地一亮杯底。 铁铉要同归于尽,云起再无侥幸心理,茫然地喝下了桂花酒,酒味苦涩。 铁铉道:“还有何话想对皇上说?” 云起反而不再挣扎,静静坐着,良久后道:“告诉他,这辈子跟了他,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云起疲惫地闭上双眼,腹痛如绞,倒了下去。 铁铉伏在桌前半晌,片刻后挣扎着起身,云起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铁铉挣到门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包,朝嘴里灌了好些药粉,方踉踉跄跄逃出了军帐。 云起心想:铁铉,我操你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午门外,烈日高照,四处俱是漆黑的木炭,破败的砖瓦。 拓跋锋几是赤 裸全身,只穿一条短短的薄裤,趴在午门前的一张条凳上。 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在他健壮的背脊上,每一鞭下去,俱抽得他皮开肉绽。 “啪!” 蒋瓛大吼道:“皇上寝宫走水,皇宫烧得厉害,你人在何处?!” “你身为锦衣卫正使,后知后觉!不去救皇上皇太子!去了何处!” 拓跋锋咬牙忍着,胯 间那条短裤已被血水浸成紫红色,全身鲜血淋漓,更沿着长脚滴下地来,在午门外染了一大滩。 寿春公主看得心酸难耐,转身离去。 “你怕大火?!给我晕倒在御花园?!”蒋瓛歇斯底里地大骂道:“你这个废物!” “废物!” “他是来救我……”十三岁的云起小声道:“走水的时候,师哥是来救我……” 小云起大叫道:“别打了!他是……”一句话未完,却被苏婉容胆战心惊地紧紧捂住了嘴。 上百名午门卫亲眼看着拓跋锋挨打,这顿鞭子真是抽得他们心花怒放。 外加蒋瓛不住嘴的“废物”,更为拓跋锋的侍卫生涯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这野狗!皇上有危险你躲了去何处——!”蒋瓛的怒吼声回荡在午门上空。 “别打了——!”小云起大哭道:“别……” “摔!”蒋瓛喝道。 四名锦衣卫架起拓跋锋,狠狠朝地上一摔,拓跋锋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房内,药炉传出刺鼻的气味。 小云起呜呜地哭着,转身去斟药,那手不住发抖,更将伤药泼了些许在拓跋锋身上。 “还痛么?”小云起哭着问:“师哥,你别死……” 拓跋锋疲惫地拉着云起的手,道:“谁都能死,你不能死……” “让他们去死……你不能死……” 一声沉闷的雷响将云起从那遥远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不能……死。” 帐内空无一人,铁铉不知去了何处,又一声巨响,云起勉力探手,到桌上乱摸乱抓,碰翻了墨砚,墨水洒了一身,继而摸到一支羊毫笔。 云起将那笔□喉咙中,猛地俯身大呕,吐得一阵翻江倒海,更有一滩血。 第三声惊天动地的霹雳,震得桌椅格格作响。 什么季节了?还打雷?云起倏然回复意识,想起营外埋设的炸药。 糟了!朵颜三卫来袭营了!云起又哇的一声吐了满桌,肚中剧痛渐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营帐。 帐外空无一人,想是都被李景隆与铁铉调走了,云起艰难地跑到营门口,藏身于暗处,片刻后一队步兵匆匆路过。 云起扬手,甩出蝉翼刀,杀了队伍末尾一人,将他拖到柴垛后,换上普通士兵的服饰,茫然地跑出了营帐,朝埋了炸药的地方跑去。 拓跋锋得了朱棣命令,率领朵颜三卫前来袭营。 那时间恰是正午,前锋队伍甫一进入雷区,便触动了好几处大爆炸。 拓跋锋先是一愕,继而吼道:“别乱!都原地站着,别动!” 朵颜军极有军事素质,一阵骚乱后齐齐安静下来,后阵开始有条不紊地撤出。 然而铁铉早已安排好,岂容你逃跑?不到片刻,后方又从树林内涌出手执强弩的南军射手,更推出数门神武大炮,朝着三万朵颜军狂轰滥炸。 拓跋锋吼道:“朝阵中走!弟兄们跟着我!” 朱棣的嘱咐依旧在耳,不可白送了朵颜三卫的性命,拓跋锋断然无法下达让部下前去踩雷,自己跟着走的命令。 李景隆大喜道:“这次再冲过来,只怕朵颜三卫要耗掉八成。铁大人高招!” 铁铉虽吃了解药,却仍旧虚弱,疲惫点头道:“此计设下,敌方主帅只能派士兵去触陷阱,塞外人俱重同生死,共荣辱之约,对汉人弃卒保车之计极是反感,如此一来,定会分崩离析,士气低落。稍后便成了瓮中之鳖,且备齐兵马,少顷围剿必胜。” 李景隆却道:“不妨,先等炸死几个,再派人劝降。” 腹背受敌,拓跋锋却是丝毫不乱,大喊道:“你们都下马!” 一言出,众兵士纷纷下马,朵颜部威名在外,从未受过一败,然而都知今日到了生死关头,激发了死战之意,眼见南军派人前来劝降,被拓跋锋当场一箭射死,各个爆出决死的大喊。 拓跋锋吼道:“放马踩陷阱!我们跟着冲过去!” 说毕骑兵们纷纷以手中刀剑刺了马股,上万骏马仰声嘶鸣,冲进雷阵! 拓跋锋却仍旧骑在马上,抽出绣春刀,刀刃折射着锋锐的阳光,壮烈大吼道:“云起——!” 绵延百里的旷野上登时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爆炸。 铁铉为有备无患,埋设的炸药极多,冲不到半里,马匹便已尽数损耗完,拓跋锋一腔血气,只认朱棣的吩咐,竟是自己冲近前去触雷。 轰的一声巨响,拓跋锋被炸得飞出三丈外,坐骑血肉横飞。 拓跋锋跌跌撞撞起来,四处俱是爆炸,朵颜三卫见主帅以身赴死,再不顾自己性命,一齐发愤高喊,徒步冲了过来。 拓跋锋一身钢铁战甲上满是鲜血,走不到几步,又是轰的一炸。 这下直接炸中了他的身躯,纵有盔甲铁靴护体,却仍被炸得鲜血狂喷,摔出甚远。 拓跋锋的披风在烈火中燃烧起来,胸甲在巨大的冲力下炸得变了形,落地时恰巧背着另一处雷点,再次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熊熊烈火烧尽济南城外旷野。 “师哥——” 拓跋锋真气流转,护住筋脉,挣扎着起身,拔刀要再次前冲,火舌却将他无情地卷了进去。 “师哥!”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2 云起虚弱地喊道,早间埋设地雷时他只看了片刻,却将炸药点尽数记住,此时冲进阵内,堪堪抓住一人,道:“你们跟着我走!” 火焰席卷了拓跋锋全身,盔甲炙得滚烫,拓跋锋艰难地解下铁甲,抛在地上,赤着胸膛要继续前近,锁骨处却是一阵灼烧的疼痛。 火舌攀上了他的肌肤,将颈上红绳烧断,一个黄色的小布包落下地去,无声无息地在火焰里化成灰烬。 临别时云起亲手所赠的明黄道符被烧得展开,变形,化灰,继而飞散。 一道霹雳横跨他地,飓风肆虐了平原,卷起烈火朝着南军大营冲去。 霎时间飞沙走石,李景隆惊慌大喊道:“怎么回事!” “天降异……异兆?”铁铉被吹得连连后退。 那时间竟是刮起了铺天盖地的狂风,将南军的营帐吹得四处乱飞,军旗倾倒,旗杆断折,在风中朝济南飞去。 一切都在须臾之中,甚至来不及让铁铉安排后招,天色便已变得全黑,无数乌云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雷霆乱串,狂风肆虐。 十一月,暴雨倾盆,天地间尽是白花花的水,一瞬间淋了下来。 烈火平息,拓跋锋站在大雨里,辨出远方的那人。 “云起——!” “别过来!”云起大喊道,忽地意识道一事,炸药失效了。 残军终于在狂风中集合,乌黑的天幕下,唯有“徐”字大旗在猎猎飞扬。 铁铉当机立断,南军顶着大风倾巢杀出,云起与拓跋锋汇合,来不及再说什么。二人同乘一骑,在乱军中仓皇奔逃。 喊杀声再起,远处挑起了“朱”字大旗,朱权来了。 “抱紧了!”拓跋锋奋然命令道。 “我才让三保去通报……”云起在拓跋锋身后大喊道。 拓跋锋道:“师哥的错!太急了!” 那时间两军近五万人撞在了一处,天上是暴雨雷霆横飞,地面尸横遍野,持“徐”字大旗的旗兵朝着朱权冲去,两杆大旗汇于一处,朱权再次接管朵颜三卫,发动了数万人的冲锋,成千三万的悍勇骑士于高处一同冲杀下来。 战局再次逆转,南军再败,乱军如潮,拓跋锋试着几次要回己阵,却被夹在败兵中无法过去。 拓跋锋只得换了个方向冲出战阵,回头一看,发现又有一支队伍离了前线,朝自己二人追来。 “铁?”拓跋锋认出大旗。 云起道:“快走!那是铁铉的追兵!他见我逃了出来不甘心……” 拓跋锋一面纵马飞奔,二人离开朱权军尚远,此刻回头定会被抓住,只得漫无目的地朝北方仓皇逃跑。 拓跋锋一路颠簸,嘴上仍不忘问道:“你和铁铉有甚勾搭……” 云起到得此刻,方得了片刻安心,抱着拓跋锋健壮的腰紧紧不放,他强健的背脊比以前任一个时候都安全得多。 “他听了允炆的吩咐……赐给我一杯毒酒。”云起用完最后一点力气,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他俯在拓跋锋赤裸的背上,闭上了双眼。 逃亡之旅 由朱棣亲自率领的北军,与铁铉率领的南军第一次正面交锋一触即退,朵颜三卫折损近百人,陷身火药阵内,尸骨无存。 一场狂风暴雨成了最大的助力,朱棣要趁势攻城,铁铉却当机立断,将大军一举撤入济南。 外有磐石般的城墙,内有二十万朝廷兵马守城,济南城几乎成了不可攻陷的要塞。 但朱棣的性子不同于寻常将领,盛庸,铁铉,李景隆耗得起,他耗不起。当天下午,朱棣调集了全军的神武大炮,对着济南城一通猛轰滥炸。 “你把弹药都耗在此处,来日攻打应天府时怎办?!” 炮声震耳欲聋,朱权几乎是贴着朱棣的耳朵在喊。 “四哥!围城之计方是上策——!” 朱棣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在震天炮声中眼望济南,无数炮弹从己阵飞出,轰在墙头,炸出漆黑的硝烟痕迹。 后阵炮兵仓皇来报,朱权听了,又转而朝朱棣吼道:“炮口太热了!不能再强攻了!” 朱棣冷冷道:“不能给盛庸时间修城。” “火炮会炸的!”朱权勃然大怒,揪着朱棣的衣领大喊道:“四哥!听我一言!” “城里还有李景隆的二十万兵,你就算把城墙轰塌也没用!万一展开平原战,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把城墙修完……” 正说话间,己方后阵发生了一阵连环爆炸,炮口过热,填充火药时终于达到了极限,数门神武大炮一并爆炸,摧去小片营地。 朱棣一把卡着朱权的脖颈,将他按在身旁树上,吼道:“闭嘴!今日老子就是要将李景隆拖出来凌迟!有这时间啰嗦不如回去想办法袭城!滚!” 朱权未料今日朱棣浑然不似以往的作战风格,又急又怒,当即袖子一拂,悻悻离去。 拓跋锋失踪,己方损失了一名得力战将,要派人趁夜入城偷袭亦没了办法,外加云起生死不明,无法向徐雯交代,朱棣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眼看济南城墙一点点垮塌,城楼高处更是破瓦,碎砖横飞,朱棣估计再连续炮轰两个时辰便可将城墙轰破,然而己方火炮已到了极限,不能再不冷却,遂吩咐下去,全军暂休,等待迎接城破后的平原会战。 “朱权呢?”朱棣等了许久,不见朱权前来。 属下来报,宁王三刻前离了营地,率领两百名亲卫朝西面去了。 “那□的。”朱棣咬牙切齿道:“又去何处?” 炮营休整完毕,朱棣再顾不得朱权,匆匆接了朵颜军权,将大军排布于济南城外,朗声道:“铁铉可在!如今你济南城危在旦夕,速速降了本王爷,便饶你全城百姓性命!” 那城楼上现出一人身影,正是铁铉。 以朱允炆为代表的朝廷军,与以朱棣为代表的北平叛军,终于有了第一次正面交谈的机会。 朱权去了一上午,此刻终于回来了,恰巧赶上两军对阵的场面。 朱棣不问朱权去了何处,朱权也不吭声,只问道:“你要招降?” 朱棣眯着眼打量远处立于城楼上的铁铉,缓缓点了点头。 “我来。”朱权捋袖子道。 “不用,王爷来。” “我来我来,铁铉出了名的刻薄,你吵架不是他对手……” “我来!”朱棣怒道,伸手又要卡朱权脖子。 朱权只得让道:“王兄请……” 铁铉朗声道:“燕王身为藩将,手握重兵,不服朝廷辖制,反兴兵作乱,祸起萧墙,置我大明于水火之中,如今还有何面目来见!” 朱棣冷笑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3 道:“朝有奸佞……”说着朝北拱手道:“本王爷乃是奉了太祖皇帝遗命,发兵靖难,朝中佞臣一日不除,本王便没有收兵的道理。” 两军静了片刻,那招降不过是几句场面话,朱棣自不抱太大希望,然而铁铉却沉默不语,少顷见其颀长身影立于城楼高处,衣袂在风中飘扬,随手取下背上一物,正是把半人高的长弓。 铁铉当着数十万人的面遥遥拉开了长弓,朱棣身周亲兵大惊失色,两军相聚近四百步遥,铁铉要做甚?! 只见弓如满月,箭如飞星,噌一声那长箭离了城楼,携着万钧强弩之力朝北军飞来!继而钉在朱棣车辕上,箭尾缚着一张纸条。 铁铉朗声道:“是非曲直,自有后人评说,尽忠报国,唯肝脑涂地,济南全城宁死不降!”说毕跃下城楼,不见身影。 手下取了那箭上信条,呈予朱棣,正是:《周公辅成王论》。 朱棣埋头看信,脸色阴晴不定,朱权便笑道:“那小子唇舌工夫向来厉害。” 朱棣念道:“周公见召公……兄弟,这个字怎么念?” 朱权讪讪道:“奭,召公奭。” 朱棣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着将那信揉成一团扔了,吼道:“不降算了!大炮轰爆他□的,开炮!” 朱权哭笑不得,心想真是白瞎了铁铉满腹才学,做学问做到狗身上。 那时间千炮并发,如神雷贯天,济南城城墙再受不住连番炮击,终于渐渐坍塌下去,不到片刻,城墙高处架起一面“朱”字大旗,竟是又有对策。 朱棣不管不顾,只下令猛轰,待得铁铉亲手挑着一物,再次走上城门,上千门神武大炮竟是一并哑了。 朱权捧腹大笑,朱棣却是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铁铉手中挑着那物,竟是朱元璋的神主牌! “燕王乃是奉太祖遗命前来?!”铁铉声传遍野。 朱棣登时不敢再轰,传令停了炮,举棋不定。 大炮一停,铁铉身后又举起数人牌位,自朱元璋之父朱七一,至马皇后,已薨太子朱标等人,一家人神主牌摇摇晃晃,霎是热闹。 朱权已笑岔了气,道:“四哥,你再开不得炮,否则定要受尽天下万民唾骂……” 朱棣仿佛被隔得老远扇了个耳光,眼见济南城告破在际,铁铉来了这一招,真可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终于遇上个比自己还流氓的了。 朱权笑够后方正色道:“不妨,我方才想到另一计,三日内济南可破。” 朱棣这才想起日间朱权不告而别,问道:“你早上去哪儿了?” 朱权早间离去,却是沿路寻上黄河支流,在堤坝处埋下无数火药,并派亲兵严密看守,只待朱棣这处久攻不下,弹药耗尽便炸堤淹城。 朱棣略一沉吟,道:“这法子只能吓人用,不能真的引水倒灌济南城,否则就算老子当上皇帝,死了这许多百姓,皇位也坐不安稳,来日定会被史官们骂到臭头。” 朱权微笑道:“随你,自己看着办。” 朱棣沉思良久,吩咐道:“这样,先放水淹一次济南城,再把堤坝封上,不可尽数炸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十一月,秋风萧瑟,大明湖畔。 拓跋锋一手捧着云起下巴,让他俯在自己膝上,手指推拿其后背要穴,云起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腥血。 拓跋锋把云起放在地上,去取了行军时缚在马背上的木碗来,到湖边舀了满满一碗泥水,撬开云起的嘴灌下。继而再次在他背上一路按下去,云起又吐得酣畅淋漓。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云起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拓跋锋方静静地看着他,眼眶里满是泪水。 “好点了么?”拓跋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云起筋疲力尽地埋头在拓跋锋身上,昏了过去。 拓跋锋一手握着云起的腕,将他小心地抱起,放在马上,一手搭在云起背上,另一手牵着马,缓慢地走着。 大明湖水位涨得难以置信地高,拓跋锋一身血污与泥泞,在水线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目光涣散,嘴里哼着歌。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 云起疲惫的声音续道:“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还记得师娘唱的曲儿。” “嗯。” 拓跋锋脚下不停,盲目地走着,呆呆问道:“好点了?” 云起含糊答了,拓跋锋大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令云起想起小时候,徐雯哄他入睡时的抚摸。 “什么时候了……”云起艰难地直起身子,道:“湖水咋涨这般高?” 破败的荷叶浮在水面上,随着冷风一漾一漾,飘向桂花树的树干,水直过马膝,拓跋锋涉水哗啦哗啦地走进树林,茫然道:“师哥没用。” 云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有吃的么?饿死了。” 拓跋锋摸摸自己肚子:“没有,火折子湿了,生不起火,寻几只青蛙生吃?” 云起险些又吐了,忙道:“算了,当我没问过。” 拓跋锋耳朵动了动,警觉地听到了点声音,道:“在这里等着。” 拨开树枝,一汪茫茫水面上,立着一处楼阁。 楼阁中丝乐传来,笛声悠悠地沿着水面荡开,拓跋锋攀在枝杈上眺望片刻,无声无息地入水,朝亭子泅了过去。 楼内显是设宴,四周划开五六条小船,船上俱有亲兵把守。楼上,楼下分为两间,下间有教坊女子吹笛,上间则是数名官员设宴饮酒。 拓跋锋湿淋淋地在看守死角处钻出水来,抹了把脸,一个闪身躲进屏风后。 吹笛女子险些便要尖叫出声,拓跋锋迅速将其嘴捂住,继而缓缓放开。 拓跋锋微笑道:“春江花月夜,谱子上有一处错了。”说着两手环过那乐娘粉颈,修长指头于乐谱上一点,拉着她纤手按在笛孔上。 “姑娘请继续。” 乐娘脸泛微红,见这俊朗男子没有恶意,便继续吹起长笛。 拓跋锋抬头,轻轻一跃,攀着横梁,将身子贴在天花板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李景隆唏嘘:“铁大人好本事!只可惜被那奸贼逃得命去。来来,敬大人一杯。” 铁铉答道:“不得已而为之。” 拓跋锋蹙眉,心想莫非朱棣也被算计了? 另一苍老声音道:“铁大人为保我全城军民性命,率众诈降献城,此事但凡换个聪明人俱不能相信,朱棣狂妄自大,来日定将落败。” 铁铉放下酒杯,答道:“不。”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4 “朱棣愿意屏退手下,仅带五十亲卫进城受降,并非狂妄,而是信我所言。他认为铁铉是个读书人,不会行诈降这等下三滥之举。今日之事,若换了李大人投降,朱棣是断然不会相信,也不会进城的,因为若李元帅降敌,城中还有我与盛大人,作不得数。” 拓跋锋明白了,席间便仅铁铉,李景隆,盛庸三人,铁铉诈降诱朱棣进城,又以毒辣计谋算之,然而朱棣福大命大,还是逃了。 李景隆被不冷不热刺了句,怀恨道:“先前便说过,放千钧大石在城门上累赘得很,不如用弓箭射敌来的快。铁大人仍是失算了。” 铁铉淡淡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所幸此次济南之围已解,下次再来,多半得拖到明年开春时了。” 拓跋锋眉毛一跳,朱棣打济南打不下来,回去了? 盛庸见铁铉马屁不受,软硬不吃,忙打呵呵道:“那位徐监军……” 铁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动,揶揄道:“人是李元帅要杀的,折子也是李元帅要递的,杀不掉,来日还请元帅多担待着了。” 李景隆打了个寒颤,想起徐云起居然没被算计死,万一过几日哭爹叫娘地跑回南京告御状,自己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朱允炆派铁铉前来时,本交代的是将云起押回京师,再作打算,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铁铉又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要如何交代? 盛庸插嘴道:“哎,大家都是为朝中效力,来日定将尽心竭力,除了那祸害,按老夫说,不如今日歃血为约,誓死守住这济南城,日后大军得胜,圣上问起,一同担了干系,也就是了。” 铁铉喝了口酒,淡淡道:“既是盛老有言,自将遵命。”说毕取来桌边银刀,划了手臂,滴入酒中,李景隆却是冷笑不动,显是又想到了争功邀赏之事。 李景隆道:“罢了,本将一人做事一人担,徐云起确是……”一句话未完,竟突了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我”字来。 李景隆发着抖,手臂朝胸前回摸,铁铉眉毛一扬,吩咐道:“盛老请后退些许。”说着端着酒站起,将盛庸挡在身后。 盛庸只觉事情不对,却不知发生何事,及至从矮案前站起后,方发现李景隆胸口透出一截雪亮的刀刃。 楼下乐娘吹曲子吹得婉转入神,只觉脖颈处温热,探手摸去。 绣春刀锋刃微微一转,喷了楼下乐娘满头血。 “杀人拉——!”女子大声尖叫,弃了乐器朝楼外逃去。一声起,另一声落,轰的一声二楼木板被一拳击出个洞! 拓跋锋轻身跃出,抽了绣春刀潇洒一甩,血如雨落,溅于铁铉杯中。 宝刀归鞘,李景隆尸身软倒,垂进洞内,砰的一声摔下楼去。 铁铉淡淡一笑,反手与盛庸碰了酒杯,仰脖喝干,掷杯道:“拓跋锋?” 拓跋锋正眼也不看铁铉,目光投向酒案。 铁铉眼角余光瞥向挂在墙上的一把长弓,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剑拔弩张的气氛令空气近乎凝固。 二、一。 拓跋锋动手了!开始收拾桌上酒菜! “……” 铁铉愣在当场。 拓跋锋以无比娴熟的手法解下上衣,抛在地上,继而于短短瞬间辨认出桌上哪些是肉,哪些是菜,选择性地取了烤鹌鹑,八宝鸭,银丝卷,鸳鸯五珍烩,四套宝。而对红嘴绿鹦哥,小葱拌豆腐等云起不爱吃的菜肴视若无睹。 只见杯盘疾影,碗筷交错,电光火石的瞬间拓跋锋已将战袍打了个结,朝背上一甩,负好,战靴将案几一蹬,脚尖挑起个咕噜噜转的海碗,稳稳当当扣在脑袋上。 拓跋锋一手将海碗朝上推起些许,露出双眼,蔑视地打量着铁铉,冷冷道:“铁铉?后会有期。” 继而转身朝楼下一跃,跑了。 “来人——!有——刺——客!”铁铉几乎是抓狂地喊出了这句话。 “呼哧,呼哧……” “追——!”铁铉大嚷道。 潜心修炼多年,铁大人终于在这一刻破了工。 拓跋锋半身浸在水里,左扭又扭,矫健地避开身后飞箭,一手按着脑袋上那海碗,上了岸,夹着尾巴朝密林内仓皇逃去。 “哈哈哈——”云起捧腹大笑:“你脑袋上那玩意儿是什么……” 拓跋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包袱朝马背上一甩,翻身上马,长脚险些将云起扫下马去。 “快走!我杀了李景隆!” 云起先是一愕,转头望去,见到密林外的一双眼。 数名亲卫划着小船,于大明湖上轻飘飘打了个旋,铁铉站在船头,那旋力将其带得面朝密林内的二人。 箭上弦,弓被拉至一轮满月。 铁铉凝神,与云起对视。 云起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扬手,袖子一抖。 利箭“嗡”的一声离弦,准之又准地朝拓跋锋后背飞去! 蝉翼刀闪着雪亮白光迎上。 那一箭的劲风激得沿途桂树一颤,无数桂花离了枝头飘来。 漫天花雨中,冰蚕丝缠上了木箭。 拓跋锋吼道:“驾!” 冲力一扯,蝉翼刀回转,将那木箭切割成碎屑,云起笑着喊道:“铁大人!待我回去告御状,定诛你九族——!” 战马大声嘶鸣,离了密林,朝北方狂奔而去。 铁铉再架一箭,奈何已寻不见二人踪迹,只得叹了口气,吩咐道:“发通缉令,沿途封锁上北平的道路,别被他俩跑了。” “孤军无援,徐云起,拓跋锋,这次再抓不住你,我铁铉纵是被诛九族又有何妨?”铁铉阴冷地笑道。 拓跋锋亡命飞奔,本想带着云起,尽快与北军大部队汇合,然而山东以北方圆千里,却寻不到朱棣的半点足迹。 近十万北军竟是一夜间失踪了般。 南军领地上哨所则严加盘查,拓跋锋无奈只得调转马头,奔向西北。 云起倒也不介意,俯在拓跋锋背后颠来颠去,睡睡醒醒,直至拓跋锋终于寻得喘气时机,确认摆脱了铁铉派出的追兵,方疲劳地寻到偏僻处歇息片刻。 拓跋锋把马牵到一处树下,倒头便睡,近两天两夜没合过眼,又全身带伤,实在是累得很了。 云起却已睡了个足,见拓跋锋挺尸般地躺着,一动不动,无聊得紧,肚子又饿,遂趴到其身旁调戏道:“师哥不疼我了?” “疼。”拓跋锋迷糊道,把云起抱在肩旁拍了拍,哄小孩似地说:“师哥歇会儿,不成了。” 月色如水,人疲马乏,云起从不断咀嚼的马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5 儿嘴里扯了根草,去戳拓跋锋,拓跋锋打了个喷嚏,果真睡着了。 云起肚子饿得咕咕作响,拣来海碗,在那包袱里翻选,见都是自己爱吃的,不由得心情大好,装了一碗便吃了起来。 “连碗筷都没忘收拾……这傻子。”云起情不自禁笑道。 此处正是德、宁两州交界,接近朱权地盘,再朝西北走,便是朝廷逐犯一类的流放之地,云起小时候听蒋瓛说过,塞外风沙茫茫,冬天严寒,夏日酷暑,被流放的罪犯通常都活不了几年,官宦之家子女更易早夭。 云起吃着烤鹌鹑,十分满意,脑袋又东张西望,只坐不住,见大路对面有间农舍,牛棚里养了只牛,院子里又有口井,遂一拍外衣,起身。 这一起身,拓跋锋登时惊醒,紧紧抓着云起的手,峻声道: “你去哪儿!” 云起反被吓了一跳,讪讪道:“菜太咸了,去讨点水喝。” 拓跋锋吁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显是头疼难受,屈起一脚勉力站起:“我去,你别乱走。” “那儿有头牛,要牛奶喝。”云起很明显是在无理取闹。 “哦。”拓跋锋应了,蹑手蹑足翻进农舍栅栏内,云起道:“用的着么?你敲门就是……” 拓跋锋“嘘”了下,小声道:“危险。” 拓跋锋靠近牛棚,牛闭着眼,悠哉游哉嚼着干草,拓跋锋于是把空碗放在地上,蹲了下去,伸手到牛腹下去挤奶。 摸了个空。 拓跋锋朝侧里挪了些许,摸到了,用力一挤。 “哞!”那牛瞬间停了咀嚼,双眼一睁。 拓跋锋漠然道:“你是公的?” “云起快上马——!” 说时迟那时快,那牛勃然大怒,转身一角挑破了棚栏,拓跋锋拔腿就跑,吓得朝云起飞奔而来。 “……” 云起还没明白发生过什么事,拓跋锋已被牛追得疲于奔命,好容易冲到树边,拎小鸡一般抓着云起上马。 “哞!!” “驾!” “怎么回事!” “快走啊——!驾!” 马缰还绑在树上,拓跋锋忘了。 “什么人!” “偷牛贼!” 连番叫喊已惊动了农舍主人,那时间屋内匆匆有名农妇奔出,抡了屋前锄头便尖叫道:“当家的——!有偷牛贼!” “我们不是……哇啊!”云起仓皇大叫。马匹受了惊吓,不住猛挣,将云起与拓跋锋甩了下马,摔成一团。 战马瞬间挣断了缰绳,飞也似地逃了。 这下好了,云起甫一起身,便又被冲过来的牛吓得大叫,拓跋锋忙抱着云起让他上树,好一番忙乱中,云起赫然听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了!敢来我家……” “张勤?”云起讶道。 屋内又奔出一名农夫,手持镰刀,将女人护在身后,此时听声音便愕然道:“云哥儿?还有……头儿?你们怎到这处来了?” 农妇躲到张勤身后,张勤急急忙忙出来,赤着脚,穿着过膝的麻裤,上前牵开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起与拓跋锋。 ——卷三 呼风唤雨符 终—— 卷四 玉扳指 征夫浊泪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仲淹 张勤躬偻着去点了油灯,豆大的黄火将微弱的光投在他的头发上。 一别数年,二十余岁的小伙子,竟是长出了零星白发,云起怔怔地看着张勤未老先衰的模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耗子吱吱叫,从蓝沫脚边窜过去,蓝沫低声骂了句,操起墙角的木棍敲打数下,将它打得逃进了墙角的小洞里。 拓跋锋目光游移,四处扫视,屋顶角落还开了个洞,拓跋锋歪着脑袋张望,见到天边一颗闪亮的星。 蓝沫搬了个小木凳,推门出院,坐在井栏旁,手里织着毛线。 张勤取来两个瓦碗,放在油腻的桌上,提起壶,往里注了点清水,云起借着油灯,看到水面泛着一层油花。 拓跋锋道:“你不是渴了么?” 云起忙摇手道:“我又不渴了。” 拓跋锋喝了水,云起只得跟着喝,水里一股泥沙味,参杂着馊油,令他又想吐了。 “还没孩子呢?”云起微笑着问道。 张勤笑答道:“没,我爹生前倒是想要个白胖小子。” 云起静了下来,而后道:“张老逝世了?” 拓跋锋“嗯”了一声,把碗放在桌上:“听说你娘过得挺好,回老家山西了。” 张勤点了点头,云起眼角余光瞥见墙角的空米缸,叹了口气: “这些年,过得还对付罢。” 张勤苦笑道:“也就这样了,那天走得匆忙,忘谢你们救命之恩……”说着便要跪下给拓跋锋云起磕头。 “哎别!”云起忙扶起张勤,怒道:“自家兄弟,说这什么话呢。” 云起简单解释两人目前的处境,张勤心不在焉地听了,而后道:“明儿是十五,我把牛牵去集上,换匹马来给你俩。” “我这有钱,买就是……”云起正要掏钱,拓跋锋一手将云起按住。 院内传来蓝沫的讥讽:“泥菩萨过江,自个还吃不饱……”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张勤勃然大怒道。 云起抚额不忍听,只想撒袖子走人。 拓跋锋却拉住张勤,认真道:“别这样,媳妇的话要听,她是为你好。” 张勤重重出了口气,道:“听她的?她就是在放屁!” 张勤又朝院内吼道:“不想过就趁早滚!别他妈跟着老子,委屈了你!” 云起那恻隐之情几乎要化作眼泪流了下来,任谁也想不到,当初传遍京城,私奔的这对金童玉女,竟是过成了糟糠泼赖。 那家徒四壁的生活,夫妻间脸红脖子粗的争吵,颇令云起有种绝望的陌生。 这就是当年意气风发,锦衣华服的勤哥儿? 张勤那脸已再不复英武的模样,长年塞外艰苦劳作,一日三餐的压迫,已令他皮肤粗糙,变得如同小老头般,更微微躬着背脊,想是常被蓝沫训的结果。 云起忽然对今夜的重逢有种说不出的后悔。 张勤收拾了床铺,埋头道:“云哥儿和头儿并个铺,先歇着,明天我去买马。” 云起忍不住道:“你睡哪?” 张勤讪讪道:“后院还有间房,我睡那地,别理她,让她坐着去。” “这怎么行!”云起与拓跋锋同时怒道。 云起拦着张勤,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6 拓跋锋又朝院内道:“弟妹,对不住了,叨扰他晚,明天赶早就走。” 蓝沫不答,云起低声道:“兄弟,你存心让老子睡不安稳呢。我俩睡后院,走,带路。” 张勤见云起坚持,只得将二人带到后院,那处却是间柴房,张勤又叹了口气,道:“那成,自己弟兄,也不说了。” 张勤与云起彼此拥抱,云起忍不住抬头,在张勤头上摸了摸,安抚道: “太祖驾崩,皇孙继位,等过段日子回去,不管谁当皇帝,只要云哥儿得了势,第一件事就派人来接你,依旧当咱的锦衣卫……先委屈着再呆几天,别和你媳妇吵架,好好过日子,啊。” 张勤默默点头,云起只觉脖颈旁有点温热的眼泪,不知该再说什么,放开了张勤,拓跋锋欲言又止,似是也想给张勤点鼓励。 然而张勤转身便走了。 柴房内静悄悄,剩拓跋锋与云起二人。 拓跋锋忽道:“师哥以后不骂你,不大着嗓门和你说话。” “……” 云起哭笑不得:“别说傻话,睡罢。” 拓跋锋蹲在地上,捡起张勤带来那块破布抖了抖铺好,躺下,乖乖伸出一臂,等着云起来枕。 他们紧紧拥在一处,前院传来蓝沫尖锐骂声与张勤压抑着怒气的讥讽,彼此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云起低声道:“我姐当年也不是这样来着……” 拓跋锋侧着身,看了云起好一会,小心地在他眼睫毛上亲了亲。 云起喃喃道:“那年我爹死了,大姐被赶出家来……师娘让我赶紧回去……你陪我一起出宫,记得不?” 拓跋锋“嗯”了一声,道:“将军府里扔出个小布包,脂粉,钗儿叮铃当啷摔了一地。” 云起道:“我还记得她一边哭,一边拣地上那些物事,真他妈的是造孽呐,那时太小,不懂她哭的啥,这会儿想起来心里真疼得难受。” “姐夫那时还是个闲散王爷,在京师每天乱逛,没差事,也没俸禄,王爷一个月二两银子,攒了四年,全给爹填法事,买棺用了,身上穷得一个子儿没有……要说穷,说丢人,其实也跟勤哥儿这模样差不离。” “大姐要去典当金钗首饰,被姐夫拦了,还是他自个去工部支了下个月的钱,给咱俩买了两把牛皮糖,又带着去八仙楼海吃了顿,才送到宫门口。” 云起叹了口气,道:“你那儿还多少钱?” 拓跋锋木然道:“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云起险些声音便要高了八度,怒道:“乱花钱!花那儿去了!” 拓跋锋惴惴道:“都趁你睡觉那会……塞你钱袋里了,没有乱花,一共七个月,十四两银子,外加上肥……上回把猪十七当女人卖的十两,那十两是银票,本来我只要了五两想让他给现银,兵荒马乱的一时找不开……” 云起往身旁摸去,摸了钱袋,恍然大悟:“我说咋变重了呢。” 拓跋锋道:“给他多少?” 云起道:“都给他罢。临了藏他枕头下,免得伤感情。” 拓跋锋释然,点了点头。 二人这才安心入睡。 一夜无梦,那是自拓跋锋逃出京师之时起,云起睡得最安稳的一宿。 日上三竿,阳光从柴房外照入,投在云起安详熟睡的脸上,他睁开眼,身上盖着一块破布。 拓跋锋已起身,洗了二人衣服晾好。 西北阳光炽烈,晾在两根竹竿上的外袍轻轻飘荡,衣袖飞舞,仿佛要情不自禁地互相抱在一起。 拓跋锋打着赤膊,正专注地练着太极拳:“你去吃早饭,我吃过了。” 云起眼望拓跋锋伤痕累累的背脊,莞尔道:“亏你好意思,就穿条衬裤,与人家媳妇坐一房里成什么体统。” 拓跋锋愕然道:“她不是嫁人了么?” 云起知这愣子的一贯思维是:成了亲的人就没有性别了。遂也懒得跟他说,敲了敲窗台,笑道:“弟妹,讨点吃的成不?” 蓝沫心情比之昨夜,似乎好了些许,答道:“穷人家也没啥好的,真对不住云大哥了。”说着便开了后窗,递出一碗一碟来。 清粥小菜,正合了云起胃口,云起一面吃,一面与蓝沫闲聊几句,忽道:“这处是什么地方了?” 蓝沫答道:“德宁二州地界,再朝西北走,便是西凉府。” 云起筷子定在唇边,道:“西凉府?荣亢大将军的辖地?” 蓝沫道:“是呀……我爹当年与荣将军交好……他儿子不就是那啥来着,与你们同朝当差的,那时荣府……” 蓝沫语气唏嘘,充满掩不住的向往,云起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蓝沫忽地扔了手上活计,转身便凑到墙角去吐,拓跋锋吓了一跳,道:“弟妹你没事罢。” 云起兀自沉吟他事,道:“荣庆他爹?” “弟妹,叨扰。”云起几口把稀粥喝完,朝房内道:“我想到门路了,现便走,免得拖累了你俩。” 蓝沫扶着木盆大口呕吐片刻,听得云起此言,脸色惨白,嘴角也顾不上擦,忙奔来开了后房门,焦急道: “这怎么成?大哥要去哪?张勤大清早便去集上,这时间算一算,也该回来了,万万不能走!再等一会儿吧,吃了午饭再说。” 云起正要说句什么,拓跋锋已明白其意,打断道:“要找荣将军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回来,告个别再去。” 云起只得敷衍点头,蓝沫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关上房门时那手微微颤抖,被眼尖的云起一眼瞥到。 蓝沫回到房内不再吭声,拓跋锋把钱袋偷偷塞进窗格里,又拉过帘子掖好,小声道:“这够他们买好几头牛了。” 云起只越想越不对劲,道:“ 你到前院去看看,那牛还在不。” 拓跋锋蹙眉道:“你连自己兄弟也起疑心?” 云起催促道:“去就是。” 拓跋锋爬上院墙,俯身到前院遛了圈,回来后道:“不在。” 云起只觉蓝沫那表情煞是不正常,今日态度又变得太快,索性单手勾住屋檐一翻,上了房顶,朝远处眺望。 隔壁十丈外有另一户农家,云起又朝拓跋锋招手道:“你来看看。” 云起指那邻家牛棚,牛棚里养了两头牛,问:“左边那头,像张勤家的牛不?” 拓跋锋左看右看,满脑袋问号,任他武功再高,眼力再好,也看不出此牛是彼牛。端详半天后道:“我看不像。” 云起低声道:“我怎么看怎么像。” 拓跋锋漠然道:“别疑心生暗鬼。” 蓝沫仍不住朝后院窥探,此时不见了拓跋锋与云起,又仓皇推门出来,道:“徐大哥!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7 拓跋大哥?!” “在呢。”云起站在屋顶上,笑道:“塞边天气好,上房看看风景。” 蓝沫站在后院里,一脸迟疑,道:“下来成不?屋顶禁不住踏,前些日子才补过。” 云起道:“成,这就……”话未完,拓跋锋紧紧握着云起手腕,只握得他生疼。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举目眺望。 天如水洗过一般的蓝,绵云雪白,大漠千里,黄沙如画。 一望无际的远方,戈壁堆上有队官差蜿蜒而来。 领头之人农夫装束,骑马疾奔。 云起站在屋顶上,低头与院内蓝沫对视,蓝沫双眼中尽是怯意,哀求道:“大哥下来喝口水,风沙重。” “成。”云起冷冷道:“这便下来。” “你们要去哪——!别走啊!哎!” 官差破门而入,云起与拓跋锋闪身到了后院,为首之人吼道:“莫走了钦犯!” 数十骑兵马将张勤家团团围住。 “勤哥儿,出来说句话。”云起浑然不惧,以自己与拓跋锋的身手,这几十个菜鸟还留不住他俩。 拓跋锋双目赤红,抽出腰间绣春刀,拦在云起身前,显是动了杀念。 蓝沫大声尖叫,朝后院角落爬去,张勤躲在房中,并不答话。 “朝廷锦衣卫正使徐云起,反贼拓跋锋?”为首那捕快手里拿着张通缉令,对照二人面容,而后冷冷道:“跟本官走一趟。” 云起对那捕快视而不见,一手按着拓跋锋拔刀的手,上前两步,问道:“勤哥儿,你这是何苦来?” 张勤终于答道:“云起,我快有儿子了,不想让他跟我俩吃苦。” 云起静了片刻,隔着窗格与张勤对视,看到那双充满内疚与愤恨的眼,缓缓道:“也罢,我们走了。” “一起上!给我拿下!” 拓跋锋与云起背靠背,绣春刀甩出一道闪亮的白光,蝉翼无声无息地在空中掠过,那率先扑上前的官差登时尸横就地! 血液喷得满院,蓝沫尖叫着逃进了房里。 “快走!” 云起一声冷喝,登时又有官差不要命地冲上来,拓跋锋一面左砍右劈,一脚踹开后院紧锁的木门,护着云起逃出院外。 张勤手中端着一把火铳,此刻终于破釜沉舟,扣动机括。 “轰”的一声巨响,铁丸将木窗炸为碎屑,拓跋锋色变,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云起仓皇转身,肩背被铁丸击中,登时口喷鲜血,扑倒下去。 “云起——!”拓跋锋疯狂地大吼。 “走!”云起咬牙道。 张勤瞬间放下火铳,再次填弹,奔出院内,举枪瞄准了拓跋锋。 拓跋锋抱起云起,顾不得再转头,只拼了命般跃上院墙,云起堪堪伸出一手,在墙顶捞到块石子,揉到指间。 云起目中满是遗憾与悲悯,与张勤对视,张勤闭上双眼,再发一弹。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 天地唰然远退,无数景物模糊不清,视野中唯剩一个黑黝黝的,半寸见方的小孔。 云起扣指一弹,石子嗖然飞出,无声无息地堵住了枪口。 火铳爆开,张勤发出痛苦的咆哮,一臂被炸得粉碎,朝后飞了出去。 拓跋锋跃下院墙,在茫茫大漠上拖出一道血迹,亡命飞奔,到得戈壁边缘,脚下便是黄浊的河水。 “跳,别怕。”云起带血手掌迷恋地摸了一把拓跋锋的脸,拓跋锋紧紧抱着云起,二人一同跃了下去,消失在滚滚河流中。 厚禄加封 鸡荚破鹪谧羁始时便犯了一个错误,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从这步盲棋演变为二人致命的麻烦,以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重伤逃亡的狼狈下场。 鸡妓日回想起,一切悲剧都源于最起初的这个错误。 鸡颊飧龃砦缶褪牵航跻挛来蛐∷奶宀磺冢五谷不分,更不知道,并非所有的牛都有奶。 鸡贾炱岚落,字迹褪色,棕红三字刻于漆黑的石碑上。 鸡肌拔薅ê印 鸡荚破鸨成系纳丝诒凰冲刷得泛白,拓跋锋将他推了上岸,咳出数口沙水。 鸡肌霸破穑 蓖匕戏娼云起摇了摇,云起虚弱道:“找个地方,将……弹丸剜了……” 鸡纪匕戏娌抖着将云起的肩伤挖开,小心地用绣春刀将铁丸挖了出来。 鸡挤缟称穑老天爷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留在无定河边依旧不安全,拓跋锋吐了几口清水,将云起负在身上,野狼一般踉踉跄跄地走着。 鸡伎穹缢僚埃卷着沙尘掩住了他的足迹,云起昏昏沉沉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鸡剂番逃亡,受伤,中毒,云起的身体已濒临极限,再支撑不下去,几次一口气接不上,便要死了。 鸡纪匕戏娓珊缘淖齑焦炅眩流出鲜血,却依旧茫然地走着。 鸡肌霸破穑不会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拓跋锋喃喃道。 鸡肌班拧!痹破鸫鸬馈 鸡妓甚至忘记关心背上的云起是死是活,连日来的遭遇已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仅仅是盲目地走,不停地走,像是想走出风沙,找块岩石歇下,然而路过遮风点时却又看也不看一眼,继续走下去。 鸡肌耙去哪……” 鸡肌安恢道。”拓跋锋咬牙答道,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鸡蓟野档纳潮┲谐鱿至艘患湫∥荨 鸡纪匕戏婕缟峡棺旁破穑从后墙外翻进,两人一同摔在地上,俱是昏死过去。 鸡脊吠敉舻卦谇霸豪锝邢,屋内主人挑着一盏灯笼,见两个高大的小伙子满脸是沙,倒在自家院子里,当即吓得不轻,忙将二人拖进房内。 鸡肌笆悄悖俊 鸡肌罢饪稍趿说茫唉……给徐大人喝点水。” 鸡纪匕戏娉云起嘴里灌了点水,云起猛地咳了起来,先前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浮起一阵红晕。 鸡纪匕戏孀怨俗缘睾攘丝谒,吻着云起,喂了下去。 鸡荚破鸬暮粑逐渐平复,许慕达唏嘘道:“相濡以沫。” 鸡 鸡纪匕戏嫣玖丝谄道:“他跟着我就是受苦。”说着转过头,问:“你怎会在此处?我记得你被蓝玉牵连,没被诛九族?” 鸡肌拔何叫我恩公?” 鸡夹砟酱锝油灯放在木柜上,寻了张板凳坐下,答道:“小的那年受蓝玉将军牵连……兵部的老爷们被诛了九族……小的本以为这回完了,孙大人带着锦衣卫弟兄们来宣旨,说徐大人在圣上面前求情,绕了小的一命,只发配从军了事……” 鸡纪匕戏嬉傻溃骸霸破鹞你求情?” 鸡纪匕戏嬷惶云起把许慕达蹬了下水,与许慕达亲口所述完全不是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8 一个版本,听得一头雾水,又道:“孙韬怎么说的?” 鸡夹砟酱镒抢崃叫校骸八锎笕怂担全因锦衣卫,小人才有今日,让小人牢牢记着……当初只想到宫外去给徐恩公磕个头,奈何当天便被押去从军……” 鸡肌啊…” 鸡纪匕戏嫠布浔砬楸涞眉是古怪,肩膀不住颤抖,云起却一直在装睡,此刻忍不住以手指狠狠在拓跋锋掌心捏了一把,拓跋锋那抓狂的笑声登时憋住了。 鸡夹砟酱镆⊥愤裥甑溃骸巴匕洗笕瞬患魄跋樱饶了小人与妻儿一命,大恩大德小人一直惦记着……” 鸡纪匕戏嬉桓笨扌Σ坏玫谋砬椋想也知道,当年孙韬幸灾乐祸,说的八成是:“你之所以有今天,全赖我们徐副使安排,现给小爷记得了”云云。 鸡既欢许慕达却自动理解为本应抄家灭族,因徐云起求情方躲过一祸。 鸡颊夂涂鬼,若是被抄斩了下地府也不知冤在何处。 鸡挤客夥缟呼啸,屋顶四沿仍不住落下细碎的沙来,许慕达披了张羊毛毯子在地上睡了,拓跋锋为云起包裹好肩伤,虚虚地将他抱着,一同躺在床上。 鸡肌巴疵矗俊蓖匕戏娼唇贴在云起耳旁,紧张地问道。 鸡荚破鹨远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张勤忘恩负义,许慕达却救了你我的命……这世道……” 鸡纪匕戏嫘∩道:“我听到房外有马声……” 鸡肌安荒苌彼。”云起忙峻声道:“这家伙是个直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在兵部与你打起来,先看看再说。” 鸡纪匕戏嬗植环判牡乜戳诵砟酱镆谎邸 鸡肌笆Ω纭…你手往哪摸。” 鸡肌芭叮疼你。” 鸡肌啊…” 鸡荚破鸷粑急促了些许,掩在那漫天的风号声中。 鸡肌拔曳11帜阕芟不对凇…的时候……别摸后面……不能摸那里,啊……” 鸡肌澳惚鸲。”拓跋锋低声道:“脚抬起来。” 鸡荚破鸩园椎牧成舷殖瞿咽艿暮煸危拓跋锋拉过云起一脚,架在自己腰际,扯开云起裤带,手指便探了进去。 鸡纪匕戏嬉皇直ё旁破穑另一手在云起后庭处缓慢按揉,直按得云起难堪至极,胯间那物硬挺难耐。 鸡纪匕戏嫘蕹な种敢宦飞钊耄插了进去,云起终于忍不住低声喘息起来,后庭被拓跋锋肆意插弄,身前那物却是昂挺高涨,更流出水来。 鸡荚破鸨】惚煌氏陆半,隔着拓跋锋与他那物互相抵着,云起舒服得小声呻吟道:“别……不能从后面来。” 鸡纪匕戏媸种冈谠破鸷笸コ榕不停,双目专注地与他对视,低声道:“知道。” 鸡 鸡荚破鹫怔看着拓跋锋英俊的脸,拓跋锋眉毛先是微微一动,继而锋硬的唇紧闭着,笑了起来。 鸡肌靶κ裁矗俊痹破鹧劾镟咦爬崴,求饶道:“轻……轻点。” 鸡肌靶δ憷恕!蓖匕戏嫖12ψ诺蜕答道,把云起紧紧抱在怀里,二人胯间阳物抵在一处,彼此摩挲。 鸡 鸡荚破鹈婧於赤,倦意袭来,身后却又遭拓跋锋食中二指深深捅入,直没至指根,云起难堪地一阵呻吟,全身痉挛。 鸡纪匕戏婷Τ榱耸郑喘着气吻住了云起的唇,以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彼此阳物,云起感觉一阵湿腻,眼皮渐重,亲了亲拓跋锋刚毅的侧脸,道:“不成了……困死了。” 鸡肌八。”拓跋锋疲惫道,这许久天压抑的情欲终于得到些许释放,云起受了伤,拓跋锋也不敢再如何折腾,只心疼得紧,一臂轻轻搂着云起,在他剑眉上仔细亲吻,另一手则探出被褥,去扯长袍来揩拭。 鸡纪馀鄯诺锰远,被许慕达搭在火炉旁,怎么办呢? 鸡荚破鹣曰剐炎牛忽嘲道:“揩被子上。” 鸡纪匕戏孓限沃良,善后工作没完成,忽见床头桌上放着个碗,装着大半碗清水,于是略抬起身子,把手在那碗里洗了洗,不管了。 云起竖了一背鸡皮疙瘩,咬牙道:“你这么整还不如揩被子上……” 拓跋锋忙道:“睡睡睡,啰嗦得你……” 奔波整整一日,二人俱是疲惫无比,渐渐睡去。 许慕达守的乃是边关哨所,这处已近西陲最边缘处,沙暴足足刮了一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慕达掀开毯子起身,推门出房。 拓跋锋立即警觉地睁开了双眼。“当——当——当” 大钟敲响,马匹嘶鸣,声音在风中远远传了出去。 拓跋锋瞬间翻身跃起,反手抽出绣春刀,破门而出。 “元人——!” 许慕达爬上哨楼,朝着东面大声喊叫,远处军关得了消息,不到片刻,木栅洞开,上百骏马冲了出来。 沙暴自西往东南刮,边防将士被吹得睁不开眼,北元人凶残无比,提刀便杀,明军将士一面交战,一面不住败退。 许慕达下得哨楼,要去牵马,军马却早已被拓跋锋扯了过来,兵道一侧冲来无数边防军,拓跋锋一抖马缰,汇入了守军的大队内。 拓跋锋吼道:“跟我来!”继而以长刀横劈,干净利落地撞上了北元军前锋部队,将数名敌人劈下马去。 云起也醒了,慌忙爬起身,推开门,一阵干燥的风刮得嗓子难受,遂端起桌上水碗喝了几口,边问道:“许慕达,有弓箭么?” 许慕达被拓跋锋抢了马,正站在原地张望,一听此言,忙入内取了弓箭来。 这水怎有股怪味道……云起一想起昨夜之事,登时炸毛,把水喷了许慕达一身。 “真是自作孽……”云起哀嚎道。 许慕达愕然道:“怎么?” “没,拓跋锋儿子飞你身上; ……”云起抓狂地接过长弓,匆匆登上哨楼,迎着黄沙万里,漫天风尘,堪堪拉开了那把铁石大弓。 肩上伤势未愈,拉弓时左臂不住颤抖,拓跋锋带着上百卫士横冲直撞,挽回了一面倒的战局。 云起第一箭如流星般飞至,将拓跋锋身侧冲来的北元人射下马去! 霎时间连珠箭飞出,哨楼高处犹如一个夺命的炮口,数十柄利箭后发先至,穿透黄沙,北元骑兵纷纷落马。 拓跋锋回头看了一眼,策马奔来,云起肩伤再度迸裂,忍痛攀着哨楼木梁,节节跃下,落于拓跋锋背后。 “别射箭,心疼。”拓跋锋沉声道,双脚一夹马腹,弃了马缰,左手持绣春刀,右手紧握七星沉木,一刀一剑舞开,元军被杀得大溃。 云起甩出蝉翼刀,二人共乘一骑,如入无人之境,前方,背后元军尸体铺了满地,侵略者不敢再战,纷纷拔马便走。 “逃了。” 拓跋锋吁了口气,侧头审视云起肩伤,云起将拓跋锋脑袋扳过去,正色道:“还没有,现才是死战。” 拓跋锋愕然一顿,只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89 见风沙中的西北向,现出一座黑黝黝的炮口。 明军登时大惊,各个高喊:“撤——!”于是战马慌乱,朝后忙不迭地逃了。 “不能逃!”云起吼道:“逃了必死!” 孰料那大炮却并非元兵援军,炮口疾速右转,弃大明边防军于不顾,瞄准了仓皇北逃的元人骑兵。 炮口“轰”的一声发出黑烟,炮弹借着风力呼啸飞来,将逃跑的元军轰死近十人。 拓跋锋与云起见过无数阵仗,俱明白炮弹飞在空中不容易杀敌,只有落地后方造成杀伤的道理,此时数人正在大炮射程圈里。 “那是什么人?”拓跋锋侧耳倾听,辨出风里古怪的音节,道:“回部也掺和进来了?” “去看看。”云起道:“不知是友是敌,太危险了。” 二人朝敌军中的大炮不住逼近。 百丈,五十丈……兵发出听不懂的叫喊,拓跋锋猛然勒停了战马。 “怎么了?”云起紧张得不住发抖。 拓跋锋策马缓缓行进包围圈内,那掌炮敌首是个裹着白色头巾的少年,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匆匆奔来,喊道:“安拉在上!小舅爷!可算寻着你了!” “三保?!”云起失声道:“你怎到此处来了?!” 自云起与拓跋锋失踪的那一天起,马三保便奉了徐雯命令,撒网搜索北平至济南沿路战场。 是时北军奈何不得铁铉把守的济南,大部队回撤,无形中为寻人添加了不少阻力,三保带着上百人西来,路上又颇经堵截,好几番恶战后,朱棣派来的亲兵几乎尽数阵亡。 无人保护,三保只得乔装改扮为商贩,雇来脚夫押着一门大箱,又购了上百把火铳一路往西北查看。 当接触到沙漠回部时,三保以其特殊身份得到了消息:云起与拓跋锋正在这一带逃亡。于是号召北回诸部,借了兵马,便打算闯进西北边防一探究竟。 三保一见云起,全身力量俱是使尽了般,哭道:“总算寻着小舅爷了。” 说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来,跪倒便磕头,周围包着头巾的回兵又一并哗然,各个大声呱噪起来。 三保转身对部属狠狠骂了一句,那数百名回兵方纷纷跪下,大漠中跪了满地白衣战士,场面蔚为壮观。 “什么意思?”云起忙道:“行了没事,三保起来罢。” “是小的错,小的顾着送信……没想到舅爷,小的该死!” 三保满脸是泪,大叫道:“小的该死啊!!” 说着便抬手要打自己耳光。 云起道:“好了别哭,早知你过来,我俩也不用东躲西藏的。” 话未完,马三保一头栽在地上,疲惫交加,竟是昏了。 云起心中涌起一股歉意,未料三保忠诚至此,自玳瑁戒一事后,他多少有点防着三保,如今这小厮没日没夜地寻找自己,多少令云起有点内疚。 “师哥会说回话?”云起问道。 “略懂。”拓跋锋谦虚道。 突厥语与回言都是中东语系,拓跋锋结结巴巴勉强能沟通。 云起抱起三保,将他放到马上,道:“传话带他们走罢,再将许慕达带上,朝东走,这便启程。” 沙暴散尽,商旅马车响着银铃之声,缓缓行进于戈壁滩上,地平线上隐约现出几点绿。 马三保睡了许久,醒过来时方断续交代军情,云起万万不料自己与拓跋锋离开数日,北军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朱棣引黄河之水倒灌济南城,铁铉率众献城,提出唯一的要求,燕王必须单骑进城受降。 朱棣不虞有诈,仅带了数十亲卫便乘车进济南,待得入城时那一刻,城墙高处守军齐声山呼“恭迎燕王”,放下千斤大石,朱棣早有防备,抽身而退,拉车马匹被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王爷说济南城万众一心,再攻不下,写信问王妃有何妙计……” “那八成不是姐夫。”云起嘲道:“应是宁王假扮姐夫入城受降。” 三保笑道:“舅爷真聪明。” “我姐又怎说?” 三保道:“王妃那封信,是我亲手送的,信上便仅一句话:打不下济南,不会绕道么?” 云起放声大笑,心想这还真符合老姐的一贯作风。 许慕达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徐正使在说何事?燕王要打济南?朝中出了何乱子?” 云起心中一凛,暗道居然忘了还有个许慕达在,斟酌许久,还未出言,三保已抢先答道:“圣上被朝中奸佞把持,先是要削藩,又赐我家小舅爷毒酒,燕王爷率兵清君侧,此次是靖难之役,已打到济南了。” 许慕达悚然动容,心内一印证,正把云起拓跋锋逃亡之事对上,骇然道:“这可如何是好?徐正使身份特殊,现要回应天府,还是去入了燕王军?” 一时马车中数人都静了,目光投向云起。 云起透过马车窗格望去,只见远方绿洲如一块巨大的毯子,温柔地遮没了黄土。 清澈的大河从高山奔腾而下,银缎般穿过绿洲,向东流去。 “那是何处?” 拓跋锋漠然答道:“克鲁伦河。” 云起道:“是你家?回去看看?” 拓跋锋沉默了。 三保忽道:“小舅爷,听说你被赐了毒酒,王妃哭得……” 云起呆呆地看着远处绿洲。 “王妃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保的声音渐小了下去。 许慕达插口道:“徐副使,男儿建功立业,忠君报国,如今奸佞横行……” “现在是徐正使了。”拓跋锋放下架在窗栏上的脚,唰一下扯过了车帘,挡住了云起的视线,端坐,认真道:“云起,你要去哪,师哥都陪着你。” 云起点了点头,吩咐道:“想明白了,大家一起回北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与此同时。 南京方面,一封奏折递到了朱允炆面前。 李景隆元帅遭到刺杀;徐云起与凶手拓跋锋仓皇逃出济南,足迹于宁州一带出没。 叛贼朱棣久攻济南城不下,收兵回北平。 “前线大捷!铁大人乃是国之栋梁……” “皇上节哀!李元帅为国捐躯……” 朱允炆精神恍惚地看着那两道奏折,黄子澄两片嘴唇上下翻飞,唾沫四溅,朱允炆听到“徐云起”三字,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道:“太傅说什么?” 黄子澄愕然道:“臣请奏,率军围捕徐云起那逆贼……” 朱允炆将那份军报压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下,仿佛什么也看不到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0 般,喃喃道:“放他们走,朕累得很了,不想管了。” 黄子澄蹙眉,这叫什么话?当初不正是你派那妖孽当监军的?说不管便不管了? 朱允炆挥手道:“铁铉劳苦功高,以一人之力退去十万大军,派钦差前去封赏去罢。” “朕要回去……”朱允炆起身,忽地静了。 朕要回去做什么?回后宫?找云哥儿说说话? 徐云起已离开了他,就如他的生命永远地缺了一角。 “不。”朱允炆道:“太傅,派兵前去追捕徐云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前线: “济南都指挥司使盛庸,平北兵马大元帅铁铉接旨——!” 半月后,钦差大臣抵达济南,在给铁铉发封赏的同一天,朱棣率三万朵颜部,绕过山东,横扫陶渡河两岸,矛头直指东阿。 “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君恩!”铁铉跪拜于地,领着济南上百官员拜伏,双手过头,在艳羡的目光中恭敬接过圣旨。 “报——!”城外探马仓皇冲进了城主府。 “大事不好!铁大人!盛大人!燕王克东阿,进军徐州!朵颜三卫已逼至徐州城下!徐州布政使飞鸽传书,恳请出兵解围!” 铁铉这方接了圣旨,北军的信报却令他呆在当地。 “徐州……东阿……”铁铉深深吸了口气,吼道:“派平安率军前去解围!同时发信通知扬州徐辉祖!快去!” 钦差略张着嘴,仿佛面前发生了一场闹剧。 然而朱棣却实实在在地摆了铁铉一道,德州兵守平安当天下午便率领四万军队出发,急行军至淝河,遭到姚广孝率军伏击,前锋部队被轻易击溃,平安只得掉头寻求大军支援。 与此同时,铁铉留守济南城,盛庸带着大部队朝徐州进发。 先行军朱权在徐州城外展开平原会战,以三万朵颜部对阵徐州军五万人,将徐州城守军打得落花流水,徐州都指挥司使紧闭城门,不敢再应战。 铁铉坐镇济南,军令一道接一道发出,熟知各城军力的铁铉判断清楚形势,只要徐州不陷,盛庸的平北军定能追上朱棣。 然而朱棣比铁铉更狡猾,北军在与姚广孝汇合后,不再留恋徐州城,反而再次绕过铁乌龟般的徐州城,挥军南下,冲向扬州。 而此时,扬州唯一的大将——徐达之子徐辉祖,接到了铁铉的军报,正在北上,赶向救援徐州。 徐辉祖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扑向徐州,扬州城内空了。 朱棣则与徐辉祖擦肩而过,老实不客气地前去占领大舅子地盘。 此刻徐云起,拓跋锋在半路得到消息,大吃一惊,只得快马加鞭调转方向,赶往扬州。 此刻盛庸带着二十万朝廷军疲于奔命,追着朱棣尾巴跑个没完。 另一队大军则从北平开出,徐雯挂帅,于淝河沿岸设下天罗地网,上万把火铳发到兵士手中,等候盛庸一战。 此刻朱允炆还在后宫御花园伤春悲秋,揽镜自照,形容消瘦,并颇为唏嘘那咫尺天涯的爱情,对皇帝而言,从来便是件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莫道不销魂,人比黄花瘦。 此刻朝廷众臣弹冠相庆,尚不知燕王已打到了家门口,破了扬州,渡江北上便是应天府。 京师军力空虚,风雨飘摇,垂手可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阵前换将 建文元年腊月廿六。 徐辉祖兵横长江,筑起一道强力防线,朱棣终于迎来了他造反之路上最强大的对手。 然而“最强大的对手”刚在长江对岸建了点防御工事,积木还没搭完,就被朱允炆调回京城了。 一道黄锦轻飘飘飞来: 京师要地,不可无将镇守,徐辉祖大将军即刻回防,守护天子。兵部尚书齐泰接管扬州军,诸爱卿尽忠报国,在此一战。 徐辉祖望江兴叹,拂袖而去。 朝廷大臣争这次出战机会可谓是争得不亦乐乎,盛庸率军南下,京师有徐辉祖扬州军二十万,朱棣驻军江边,腹背受敌。 只需拦得他一时三刻,伙同盛庸夹击北平军,还怕打不下? 徐辉祖被一群争功的大臣们宣回京城,名为守护天子,手中只有二十二卫近四千人,还有一半鼻孔朝天,不听使唤。 朱棣听到这个消息时眼几乎突了出来,结巴道:“什么意思?朱、朱、你说我那皇侄儿派谁来了?” 朱权冷冷道:“别得瑟过头了。” 朱棣大笑道:“不妨不妨,齐泰是个蠢材,虽有战船四百,却指日可破,三天内老子必能废他二十万军。” 朱权道:“只怕未必,四哥,骄兵必败。” 朱棣起身踱出帐外,朱权跟在其身后又道:“上百战船,弓箭手四万,你要如何破?以盛庸脚程,第七日定能赶到,到时我们就得两面作战,形势颇不……” 朱权絮絮叨叨的声音瞬间哑了下来。 朱棣捧腹大笑,朱权讪讪道:“这……” 齐泰将四百艘战船挤在一处,架起跳板,船与船牢牢相接,密不可分。 战船于江心一字排开,侧舷朝着对岸,犹如一道以木船筑起的坚固壁垒,庞大的水上军事要塞。 建文元年腊月廿七: “这是天底下最坚固的防线!”齐泰站在船头,羽扇纶巾,意气风发地宣告道:“只需守住长江六日,盛庸将军便将来援,到时定可大破燕王部属!” “船上全是火药,靠得这么近,他就不怕被火攻么?”云起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记得上回听姐夫说书,就有这段来着。” 拓跋锋看了片刻,低声道:“应是忘了这茬。” 云起又道:“不是说我二哥在守,怎换了齐泰?你去打听消息。” “汪!”拓跋锋快乐地去了。 云起与拓跋锋得到朱棣占领扬州的消息,弃马雇船,顺江直下前去扬州,然而到了半路却发现齐泰封守水道,只得再次上岸,混进了齐泰的军队, 拓跋锋身材本就高,戴着个小兵头盔,朝廷给兵士配备的又是矮小滇马,拓跋锋两只长脚垂在座骑旁,几乎要踩到地上,手里端着铁枪就像根牙签,颇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拓跋锋出外转了几圈,回来了。 “怎么说?” “你二哥太抠门,每顿只给士兵吃俩馒头就咸菜,军里差点兵变,狗皇帝把他调回京城去了。” 云起哭笑不得道:“二哥就特会过日子。” 拓跋锋嗤道:“身在福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1 中不知福,我投奔他那会儿还没咸菜吃呢。” 云起霎那间心酸无比,泪流满面,扑进拓跋锋怀中大叫道:“这可怎生了得!” 拓跋锋一手在云起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慰。 三保也回来了,拎着一小包米,几尾活鱼,又有牛羊肉等从运粮队中顺来的食材,几人远离后备军营,在岸边生了堆火,野炊般地煮起午饭,倒也自得其乐。 云起眼望遥远对岸的军营,朱棣大旗在寒风中猎猎飘荡,心想今年注定是无法与徐雯团聚了,二哥辉祖与大姐各属对立阵营,令他心内有股说不出的唏嘘。 “找我二哥过年?”云起出神道:“仔细算起,跟他都十多年没见了。” 拓跋锋一面给云起舀鱼汤,并小心挑掉刺:“听说你二哥是你们全家最能打的。” 云起又瞥了江岸一眼,懒懒道:“江南武功第一,儒生将军徐辉祖,你估计不是他对手。” 云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端详拓跋锋半晌,忍不住道:“你想和他练几招?” 拓跋锋不答,给云起夹了菜,云起给三保倒了汤。拓跋锋屈着脚,不舒服地捧着碗蹲到云起身旁。 正各自开动那时,炮声轰地一响,千门神武大炮并发,云起与三保同时把鱼汤洒了拓跋锋满身。 “混账——!”云起气急败坏,朝对岸骂道。 拓跋锋怒了,满身汤水要去杀炮兵,云起忽地意识到什么,忙将拓跋锋紧紧拉住,道:“这便打过来了?!抢艘船过对岸去,太好了!” 拓跋锋怒吼道:“不好!” 对岸无数小船扯起帆,乘着隆冬北风朝船阵箭似地射来。第一艘小船狠狠撞上了舰阵腹部,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黑烟连天,烈焰沿江,船上跃出北军将士,跳进水中,载满火药与干草的小船纷纷撞上南军船阵,哭嚎,爆炸震天动地。 寒风无情地吹来,揭起船阵着了火的白帆,铺天盖地的朝岸边飞去,犹如染了血的红云。 朱棣不费一兵一卒,便毁去了南军过半船只。 极目所望,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映红了半边天幕;断桨四散,飘橹满江,南军大船一艘接一艘地沉没,发出木料折断的声响。 直至滔滔江水将四百艘战船尸骸与数不清的士兵尸体卷向下游,江边再度恢复了平静。 北军没有渡来一名兵士,南军的所有家当,自洪武元年至今的十万水军兵力,一千二百门神武大炮,在短短数个时辰中,便这么没了。 腊月廿八。 一艘从南京前来的官船乘风破浪渡过长江,朝对岸驰去,朱允炆派出了他的议和信使——寿春公主。 唯有朱家的人,才能拖住朱棣最后前进的脚步,寿春公主奉命议和并拖延时间,等候率军勤王的盛庸抵达。 朱棣打量寿春公主许久,而后道:“四哥颇久没见过你了,过得好么?” 寿春公主年近三旬,夫家却仍未有着落,朱允炆也不为寿春公主指婚,便这么将她晾在宫里。 “好得很呢。”寿春公主接了茶杯,撇去浮叶,抿嘴笑道:“哥哥这是何苦来?都是一家人,回去罢。” “允炆亲口答应了。”寿春公主俯身铺开那黄锦,嫣然道:“朝廷奸佞已伏诛,齐泰年后便将在午门外斩首示众,四皇叔靖难之心,与日月同辉,君侧既清,还请皇叔依旧为我大明镇守北平,保我万里江山。” “真他妈的累死姑奶奶了,朱棣我告诉你,下次别想再让老娘带兵……”徐雯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徐雯摘了头盔,抛到帐边,寿春公主登时哆嗦着站了起来。 “四嫂。”寿春公主惴惴行礼。 朱权忙让出朱棣身旁的座位,徐雯蹙眉道:“六妹?”说着便朝将军榻上坐了,当着朱权与朝廷来使的面,径自卸甲除盔,一头青丝瀑布般泻了下来。 “允炆派你来的?四嫂正有话要问你。”徐雯峻容道:“把头抬起来!” 帐内静了片刻,朱棣方双手按着徐雯的肩膀,于背后为她推拿按摩,又道:“六妹回去罢,告诉允炆……” 徐雯冷冷道:“什么也别说了,你且去问我二弟一句,当年老头子杀我爹……” 寿春公主针锋相对:“四嫂,这话不可乱说。当年的事口耳相传,有几成作得准?再说了,允炆那时才几岁?” 徐雯喝道:“几岁?!他赐我小弟一杯毒酒那会,可是懂事了不曾?” 寿春公主见谈判破裂,只得起身叹道:“四哥知道京师坊间怎么说你的不?” 徐雯冷笑道:“说你四哥怕媳妇?” 朱棣“哈哈”一笑,朝寿春公主正色道:“怕媳妇乃是人之常情呐!六妹!” “女孩儿年轻出嫁,坐于房里,象尊菩萨;生下子嗣,护子心切,像头雌虎;待得人老珠黄,威严仍在,又如佛经所言,吸人精气的冬瓜鬼。” “菩萨你不怕么?老虎你不怕么?鬼你不怕么?” 徐雯本在思念云起,心情抑郁,此刻被朱棣一逗,扑哧笑了出来,继而笑得花枝乱颤,心情好了些许。 朱棣眯起双眼:“老十七,送六妹出去,这靖难未完,只怕君侧,还得清一清,明日待我亲自过江,与允炆谈谈。” 寿春公主一面走一面埋头思索,与另一欢呼声不绝于耳的士兵队擦肩而过。 她瞥见了极为熟悉的一个人,愕然抬头。 “拓跋锋?!” 云起警觉地一手遮着拓跋锋的脸,转身道:“公主殿下?你来议和的?” 拓跋锋眼睛被云起手掌遮着,茫然抬起英俊的脸,在日光下令寿春公主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寿春公主眼里噙满泪水,满脑子里俱是拓跋锋…… “我的心肝……” “啊——!!!”徐雯眼泪在风中汹涌而出,发出震撼全军的尖叫,压路机一般地冲来,将拦在面前的寿春公主撞得直飞了出去,揪着云起的衣领便往回拖,霎那间消失了。 腊月二十九: 云起正式回归北军阵营,徐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五花大绑,扔进了帅帐内,从此寸步不离地守着。 “张嘴,啊——”徐雯春风满面,一手端着碗,一手拈着勺。 云起那表情既绝望又无奈:“姐,不用这么狠罢,还带把老弟绑着的。” 徐雯正色道:“绑着不好么?来日史官们要写,徐云起忠心护主,一马当先闯进敌营,落败被擒……这不是成全咱徐家的忠义名声么?造反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2 啥的,最讨厌了,跟咱姐弟俩没半点干系。” 云起道:“别胡闹,先把绳子解了……人都来了,还怕我跑回京城去呢。” 徐雯嫣然道:“那简直是一定的。” 云起没辙了,又道:“二哥现还在城里,你这么杀过去……” 徐雯啐道:“别给我提辉祖那没眼色的。” 云起忽又道:“许慕达……” 徐雯打断道:“昨晚三保便带了那人来,与你姐夫见了面。待入主应天,再给他封个大点的官儿,我们徐家向来也是知恩图报的。” 云起又吃了口燕窝,忽有种恍惚感,似乎面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姐夫这就得当皇帝了?” 徐雯被问得也有点发怔,显是一路冲过来,不思前不顾后的,凭着那惯性收了脚,颇有点不敢相信。 “姐,你以后就是皇后了?” 徐雯放下碗,喃喃道:“弟呐,我也有点懵来着……这咋就跟做梦似的呢。” 云起与徐雯俱是笑了起来,片刻后,云起道:“进了京城,姐夫想怎么处置允炆?” 徐雯静了,云起试探地问道:“你朝他讨了人情不曾?若入京乱杀,二哥,舞烟楼,蒋师、师娘,还有我锦衣卫的弟兄们,他们咋办?” 徐雯悠悠道:“姐是个女人,云起,不能管这事。朱四本就是个成大事不拘小节的人,我只与你说……别的事能管,是他让着我,疼我爱我,唯独这等大事,姐是万万不能吭声的,这话可千万不能让旁的人听了去……” 拓跋锋站在帐前,漠然道:“我已经听到了。” “闭嘴!”云起与徐雯同时斥道。 云起忍不住道:“舞烟楼是咱娘出来的地方。你不能说,我去说……” 徐雯与云起显然都把拓跋锋当成摆设,徐雯心内衡量,也知轻重,索性道:“罢了,姐去寻他,这点小事还是行的。” “锋儿把燕窝喂小舅爷吃了。”徐雯将碗塞到拓跋锋手里,又作势要拧:“敢偷吃一口,仔细你的皮儿!” 拓跋锋咻一下闪到墙角,战战兢兢地目送徐雯离去,云起兀自喊道:“姐!你好歹让我出去走走!要憋死老弟么?” “绳子不能解,吃完锋儿牵着他出去遛达就是……”徐雯那声音去得远了。 云起忙道:“快,我们去找朱权!” “找宁王爷……做什么?”拓跋锋紧张起来,端着那燕窝就要朝云起嘴里塞,云起哭笑不得道:“不吃了!快把我绳子解了!想办法救师娘他们……” 拓跋锋停了动作,道:“你又要回去见狗皇帝?” 云起道:“不见狗……皇帝!我怕万一两边打起来看,三卫错手杀了师父师娘咋办?!” 拓跋锋面容迟疑,显是在天人交战,云起又道:“以师父那性子,大军进了应天府,你觉得他会躲着?!” 拓跋锋与云起俱是同时想到蒋瓛率领宫中侍卫,于午门外浴血死战的一幕。 拓跋锋下了决定,草草把燕窝给云起塞下去,拣起捆在云起手腕上的绳子,牵着他走了。 廿九夜,北风万里,携着细碎的雪花融进了江中。 长江波涛此起彼伏,永不封冻。 雪夜明亮,朱权难得地换上了将军战袍,肩上盔甲折射着寒冷的光辉。 云起与拓跋锋在朱权背后停下了脚步。 朱权并不转身,只望着江的那一头,打趣道:“小徐出来放风了?” 云起沉声道:“什么时候渡江?” 朱权答道:“明天早上,预计明晚可抵达秦淮河边。” 拓跋锋问:“盛庸呢?” 朱权微笑道:“盛庸永远不会到,他在路上已被四嫂伏击,损兵折将地逃回济南了。” 朱权扬起将军剑,遥遥指向对江,朗声道:“云起,你看。” 寒冬的白霜中,长江彼岸现出金陵的依稀轮廓,朱棣兵临城下,金陵城中依旧点着繁华的灯。 “十六岁的时候,四哥和我接了太祖藩书,玉册,同一天离开京城,他去北平,我去宁州。”朱权喃喃道:“宁州你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么?” “大漠。”云起答道:“我从朝廷军中逃出来时,与师兄就到了德宁两州交接之处。” 朱权点了点头,云起又道:“寸草不生,风沙千里。” 朱权侧过身,朝云起微笑道:“那时四哥就拉着我的手,说:老十七,我们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明天我们便要回京城了,只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朱权语气平淡,云起却察觉到了一丝难明的意味在里头。 云起被朱权的心绪感染了,静了许久方道:“允炆本不是个坏人,错就在错在他坐上了那位置……” 朱权淡淡答道:“自古成王败寇,落败君王,俱得不到什么好下场。他从决定要削我与四哥的藩那一天起,就得准备面对这最坏的结果。” 云起道:“我要回京城一趟。” 朱权微笑摇头道:“你救不了他,没人能救他。” 云起道:“并非要救他,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人在京师中,皇宫对我的意义来说,与你们不同。” 朱权沉吟片刻,问:“你要救锦衣卫?” 云起想了想,道:“不止,还有许多与我有牵连的人。” 朱权道:“这我做不了主,云起,我们都是战场上的小人物,你到现在仍未明白?不仅是你、我,甚至四哥,在他打起靖难旗帜的时候,明天的决战就已经注定了,谁也改变不了。” 云起叹了口气,笑道:“虽知如此,但也要勉力一试。” 朱权微笑道:“你要怎么做?站在城头对我们大喊大叫?或是挡在我那皇侄儿面前,闭上眼,等四哥给你一刀?” 云起正色道:“你觉得这很可笑?小人物也有朋友,家人得保护,我阻挡不了你们攻进南京,更没法解决允炆和你俩的矛盾,但还是得做点什么。锦衣卫于我有情义,蒋师与师娘对我有恩,舞烟楼更是我娘出来的地方。” 朱权沉吟许久,转身要走:“你去找四哥,这我答应不了。” 云起拉着朱权的手,道:“大师兄,只有你能帮我。” 朱权年轻时曾拜徐达为师学习武艺,此时云起一声大师兄,正是逼得他无法再走。 云起道:“我得过江去,回京城一趟,等你们进城,答应我一件事,这并不难做到。只要照着做,就能把无谓的杀戮减到最小。” “你们是要夺位,不是要屠城,大师兄。” 朱权终于点了头。 建文元年腊月三十,子时,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3 拓跋锋护着云起,搭上了渡江的小船, 朱权的身影逐渐在南岸变为一个小黑点,徐云起裹着毛毯,与拓跋锋依偎在一处,笛声悠悠,穿透漫江霜雾。 一曲“击鼓”在波涛中起伏,载着他们驰向靖难之役的终点,历史长河的彼岸,六朝古都——金陵。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历史上这个明代版的火烧赤壁确有其事 只是并非齐泰所为 而是发生在朱元璋征战天下的时候 张士诚把上百艘战船牢牢绑在一起,结果被徐达烧得哭爹叫娘,大败。 当年明月说:张士诚估计没有看过三国演义 所以偶尔看看粗浅读本,听听评书也是有好处的 此处渡江和谈之人在历史上本是庆成郡主而非寿春公主 率领精骑接应的人是朱高煦而非徐雯 靖难终战 年夜。 金陵城中人心惶惶,漆黑一片,皇宫却依旧灯火通明,全城加强了警戒。 云起与拓跋锋对京城地形再是熟悉不过,于秦淮河畔入水,一前一后地泅进了城中。 “哗啦”一声水响,拓跋锋跃上河岸,转身将云起拖了上来,环顾四周,那处正是西水道口。商货船只已调集到城南,这处空空荡荡,唯余几艘腐旧的舢板。 云起喘息片刻,隆冬时节,被冰水冻得嘴唇发紫,拓跋锋除了外袍,将云起抱在怀里,二人贴着墙依偎了好一会,云起方逐渐回暖,上下牙关咬得格格响。 “分头行事?” “不。”拓跋锋漠然道:“师哥离开京城太久,不记得路了。” 云起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拓跋锋仍是放不下心,生怕自己回皇宫去,只得道:“蹲着,肩膀借我用用。” 拓跋锋两手撑在膝上,微俯下身,云起跃上其背,取出怀中炭条,于秦淮河大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雲”字。 拓跋锋背着云起,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一同穿行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中。 午夜的黑暗中,云起依稀辨认出街道的拐角,巷子深处是承载了童年时回忆的地方。 那处有挑着面担的老妪,将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撒上葱花,递到拓跋锋手里。 拓跋锋接了筷子,再交给小云起,蹲在一旁看着他吃。 “战火一来,就什么都没了。”云起唏嘘道。 拓跋锋停下脚步,答道:“这些就像田里的麦苗,又会慢慢长出来的。” 云起直起身子,在一家人的门板上写下“云”字。 门外挂着“涂”字的灯笼,是涂明家。 乌衣巷外: “你说一别京城六年,还这般轻车熟路的。”云起揶揄道。 拓跋锋微笑不答,再次停下脚步,那处正是舞烟楼前门。 舞烟楼早早歇了业,几名阿姑抽着水烟筒,凑作一桌打牌,雏妓们在另外一桌包着饺子,温暖的黄光从窗格外透出。 云起斟酌片刻,不知徐雯劝说得如何,还是在舞烟楼前门画下标记。 春兰嚼着颗糖,于那窗外依稀见到人影,忙弃了牌匆匆跑出。 “你……”春兰讶道:“你怎回来了?!朝廷重赏缉你人头呢!快出去!” 云起笑道:“明儿一切就结束了,记得告诉楼里的妈妈们,外头不管出了啥事,都别出楼一步,保你们无事。” 春兰裹着貂皮袄子,立于大门外,道:“你做什么去?” 云起笑着转过头,伏在拓跋锋背上,二人渐远,天空中飘起细雪。 六胡同: 蒋府门外的灯笼熄了一盏,云起跃下地来,照着灯光划了字,见拓跋锋抬头跳了几次,单手攀住院墙,忍不住道:“怎么了?” 拓跋锋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朝云起招手,师兄弟二人并排扒在墙外,朝蒋府中张望。 蒋府一应下人俱被遣散,厅中点着昏暗的油灯,蒋瓛负手立于厅内,苍老的侧脸朝着苏婉容。 苏婉容叹了口气,道:“你这一把年纪了,还得去与朱家卖命,要让我自个走,怎走得心安?” 蒋瓛沉声道:“我还没老到拿不动绣春刀的那一日!云起那小畜生远走高飞,锦衣卫谁来带领?!” 苏婉容脸色苍白,紧抿着唇,抖开了飞鱼服,蒋瓛侧过身,穿好,苏婉容又为其系上腰带,低声道:“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云起心酸难耐,叹了口气,正想跃下院墙,入内见蒋瓛时,拓跋锋却将其手腕握住。 蒋瓛接了绣春刀,低声道:“婉容,我这就去了。” 苏婉容笼着纱袖,闭上双眼,站于厅内,蒋瓛叹了口气,道:“大丈夫当精忠报国,婉容,委屈你了。” 苏婉容略睁开双眼,与院墙外的云起拓跋锋对视。 云起吓了一跳,险些摔下地去,只见苏婉容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云起强烈地预感到,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蒋瓛低下头,一手撩起苏婉容的发鬓,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苏婉容抬臂,素手纤纤,干净利落地以手掌蒋瓛脖颈上一砍。 蒋瓛登时软了下去。 “师娘威武——!”云起与拓跋锋同时挥拳助威道。 苏婉容将其半抱着,怒道:“还不快进来帮忙?” 蒋瓛武功底子在,兀自留着一丝意识,苏婉容忙顺手捞来个前朝古董花瓶,朝老蒋后脑勺上狠狠一砸,哐当声响,瓷片碎了满地,这下彻底安静了。 苏婉容对云起的出现一点也不吃惊,随口便吩咐道:“把你师父抬到后院去,抬上马车。” “师娘你……要带师父去哪?”云起直起身问道。 “回老蒋家里……”苏婉容匆匆下楼,抱着几卷字画,提着一笼八哥穿过后院,问:“秦淮河水路封了么?” 云起道:“朝西水道走,那处我留了个门。” 苏婉容点了点头,面带忧色,将狗儿提了,甩进马车内。 “你不用走。”拓跋锋忽道:“在这儿住着吧,明天大军进城,不会来蒋府。” 苏婉容瞥了拓跋锋一眼,漫不经心道:“当年私造圣旨,送燕王出京你们还记得么?” “师娘不走?你道朱四会容得下一个随时能私传圣旨的人留在京城里?”苏婉容温柔笑道:“这次是必须得走了。” 苏婉容将字画,票据等一束,拢作包袱,掖起两角,又拣出几张银票递给拓跋锋。 “喏。”苏婉容笑道:“大年夜的,师兄弟忙活一晚上也累得很了,锋儿领着云儿,门口面摊上买两碗面吃。明儿麻烦事还多呢。” 拓跋锋愕然,云起笑道:“谢师娘。” “以后……”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4 苏婉容拢着袖,站在后院外,安静看着漫天飘雪,交代道:“云儿,师父和师娘走了,锦衣卫一脉,便没人再能帮得了你。” 云起心中一凛,躬身道:“师娘放心去罢。” 苏婉容那话声如在梦中,喃喃道:“你与锋儿相依为命这许多年,以后也得彼此护持,朱四那厮并非易相与之辈,不可恃宠而骄。” “是。” “更得提防功高震主,知道么?” 云起与拓跋锋答道:“徒儿明白。” 苏婉容悠悠叹了口气,道:“师娘的戏唱完了,退了,徐云起正使,拓跋将军,苏婉容敬祝二位武运昌隆,当谨记造福黎民百姓。” 说毕苏婉容转身盈盈一福,拓跋锋忙拉着云起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苏婉容上了马车,一振缰绳离去。 “别磕了,师娘走了。”云起善意地提醒道。 拓跋锋低声道:“再磕几个……心里堵得慌。” 云起嘴角抽搐,问:“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去看她就是。” 又见拓跋锋眼角竟是带着泪,云起这下倒是骇了,忙安慰道:“别难过,师哥,走,事儿都办完了,吃面去。” 拓跋锋抹了把泪,道:“拿这玩意买面,只怕找不开,都给你了。”把苏婉容给的银票交到云起手里。 云起笑道:“师哥真好,嗯这算咱俩一起的,我先收着……唷,有五张,师娘赏了多少钱……” 云起借着光端详那几张银票,京城福隆钱庄,联号花押,每张上俱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 “一千两” 云起登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杜胖面馆,年三十夜的最后一桌,小炭炉上煮着一锅五花肉,桌上摆着了两个小杯,一壶酒。 “师哥,你说这玩意儿能真的换到银子么?”云起拿着银票对着油灯抖个不停,只觉自己恍惚有点不识字了。 拓跋锋挠了挠脑袋:“你问好几次了。” 云起将银票一揣,道:“去换换看。” 拓跋锋忙将云起扯住:“这时间钱庄不、开、门。” 云起哀嚎道:“我坐不住呐!万一明儿兵荒马乱的,钱庄被劫了咋办!” 拓跋锋道:“你不是在福隆大门口写下几十个云字了……担心这做甚,况且是联号。” 云起两眼涣散,拓跋锋漠然道:“啊。”继而挟了一筷肉,喂到云起嘴里。 “跟师哥走吧。”拓跋锋忽然道:“钱也有了,事也了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云起静了片刻,道:“成,吃完就走。” 拓跋锋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目中颇有丝难明的神色。然而下一瞬间,拓跋锋警觉地转过头,望向面馆门外。 门外走进一人,身影挡住了年夜的风雪。 “难得除夕之夜,还有城外来客在此饮酒。”那男人出现的时候,云起与拓跋锋登时紧张地放下了筷子。 男人一撩袍襟便坐,目中笑意盎然:“可愿让在下蹭顿饭?”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与拓跋锋交换了个眼色,按住了他的疑惑。 “请坐便是。”云起释然笑道。店小二添了杯筷,那男子便不客气入座。 男人举杯道:“两位小哥贵姓?” “姓徐。”云起淡淡道:“兄台贵姓?” 男人微一错愕,笑道:“鄙人也姓徐,竟是本家。” 云起端详那男人的两道剑眉,唏嘘道:“本家!未曾请教兄台大名。” 男人喝了口酒,道:“在下徐辉祖。” 拓跋锋端着酒杯的那手不住颤抖,终于发现云起与那男子,包括徐雯三人的相似之处——剑眉斜飞入鬓。 徐辉祖与云起兄弟二人十余年未见,当年的云起还是个孩童,如今长大了样貌变化,徐辉祖自是记不清了。 云起见二哥最后一面时则是印象深刻,十数年来,徐辉祖相貌无甚大变,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然而兄弟血缘彼此呼应,徐辉祖仍是察觉出一丝熟悉,又问:“未知小兄弟名讳?来应天为的何事?” 云起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拓跋锋已截住话头:“师弟,你不是要去换银子?” 云起略一沉吟,心意相通,便知拓跋锋要自己脱身出城求援,便道:“如此便告罪暂辞。”说着不再耽搁,放下筷子,抽身而退。 徐辉祖阅人无数,自知面前拓跋锋才是高手,便任由云起离开,又为自己斟了杯酒,道:“你唤何名?” 拓跋锋凝视徐辉祖,目光锁定了他全身的动作,嘲道:“见过二舅。” 徐辉祖终于觉察不妥,沉声道:“你是我大姐家的人?” 拓跋锋点头道:“好像是。” 徐辉祖眯起眼:“好像是?为何唤我二舅?” 拓跋锋拈着筷子,朝云起离开的方向点了点,一本正经道:“你最小的弟弟是我媳妇,所以唤你二舅,就刚才离去那个……” “……” 徐辉祖彻底崩溃了。 云起一路奔跑,犹如白夜中的雪豹,时近二更,小雪铺满了京城要道,一行足迹在荒凉的街道中显得突兀而扎眼。 城门还未开,朱棣的大军更没有消息,蒋瓛已离京,该去哪里求助? 拖得越久,便越凶险,拓跋锋尚不知是否二哥之敌,然而两人若真打起来,拓跋锋必定留手不敢尽全力,而徐辉祖却是京城大将,要擒获或格毙拓跋锋方罢休。 云起在近城门的一条巷子内喘息片刻,听到民宅中传来女人与小孩的对话。 “爹还没回来……”四岁小孩儿奶声奶气道:“娘,这就包饺子了么?” 女人笑道:“你爹在宫里,陪着皇上,方誉乖,今儿就咱娘俩吃饺子了。” “肉饺子,爱吃不?” “肉饺子……” “是呀,方誉爱吃吗……”那少妇一面包着饺子,一面哄儿子。 姓方的,方孝孺家?云起转身窥视房中人,方孝孺家徒四壁,简陋无比,年夜饭也霎是寒酸,仅一盆肉馅,妻子正擀着面皮。 方孝孺那独子却长得水灵可爱,云起看了一会,意识到不能再拖,于是摸出炭条,在方府门口写了个云字,转身朝着皇宫奔跑。 找锦衣卫弟兄来帮忙?云起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然不久前才被张勤背叛过一次,令他忐忑无比。 又或者是刺杀允炆?云起想到另一条可能的办法,若是允炆有危险,徐辉祖定会迫不及待回宫,如此也能解了拓跋锋之围。 该死的朱棣怎还不来?云起终于跑到皇宫后门处,扶着墙喘了片刻,心内叫苦,只要朱棣早一刻来攻城,徐辉祖便无暇他顾,势必率军迎敌,如此麻烦自解。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5 顾不得这许多了,云起翻上宫墙,唯今之计,只有先寻对策。 云起躬身,锦靴沾地瞬间,激扬起无数雪屑,继而背后远方传来“轰”的一声。 炮弹呼啸着冲进城内,酣睡中的金陵城在那一刻醒了。 朱棣兵临城下,万炮齐发,最后的攻坚战开始。 终于来了,云起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掏出炭条,朝锦衣卫大院内走去。 南京陷落 锦衣卫大院内空无一人。 云起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捂住怀里那几张银票。然并不回头,捏着炭条,在大门上落笔。 “你何时回来的?” “外头正打城,荣哥儿,你不去守着皇上?” 荣庆道:“云哥儿,朝廷上下都说你叛了,真叛了?” 云起略一沉吟,点头道:“允炆赐毒酒要杀我,不叛,像我爹那般站着等死么?” 云起笔力遒劲,挥洒自如,将字留在门板上,继而微微低下头,看到朦胧的雪夜之光,将荣庆的影子投在脚边。 荣庆一手按着刀,右手微微发抖。 “你既叛了,何苦回来?” “放不下你们。”云起漫不经心答道:“我不在的时候,允炆对你们如何?” 荣庆答道:“和从前一样。” 云起吩咐道:“你去把锦衣卫的弟兄们唤回来,大家在院里歇着罢。” 荣庆应声,却不见挪动脚步,四周安静无比,唯有小雪飘落的沙沙声,又过了一会,远方传来大军交战的呐喊,大炮齐鸣,一道火光席卷了半边天幕,将京师的夜染得昏红。 “荣哥儿。”云起并不转身,空旷的院落中,景物忽地模糊了些许,而后恢复清晰,如同缺血带来的眩晕感:“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荣庆紧张地问道。 云起疲惫道:“当年蓝玉的事。” 拓跋锋张开双臂,犹如雪夜中的一只灰鹰,在房顶间纵跃,徐辉祖紧追不舍,一身白袍于雪中飘扬。 剑锋到了背后,拓跋锋一手按地,翻了个跟斗,两脚划出漂亮的弧度,武士靴激起纷扬雪粉。 反手,亮剑! 铮铮铮三声响起,一气呵成,徐辉祖手臂酸麻,被震得退了三步,拓跋锋抖开七星沉木,一股大力粘着徐辉祖的膂劲,将其横甩出去! 拓跋锋唰唰两剑刺去,嘲道:“城破在即,二舅不去守狗皇帝,反缠着我做什么?” 徐辉祖挽了个剑花,柔剑秒到毫厘地抬手一圈,绵力化去拓跋锋刚猛剑式,喝道:“擒贼先擒王,投鼠忌器,今日拼着宣德门告破,也须先拿下你!” 拓跋锋双目沉静如水,单手前伸,挑衅地朝徐辉祖招了招。 徐辉祖勃然大怒,正要挺剑前追那瞬间,一炮离了城外炮口,呼啸着冲进城内,将二人立足之地轰得粉碎! 二人身前隔着一间燃起大火的民宅,宅邸内哭喊之声不绝。 拓跋锋答道:“锋不过是个侍卫,没人在乎,想抓我当人质,太也抬举我了。” 徐辉祖沉声道:“我那小弟在乎你便足矣。” 拓跋锋问道:“你说什么?” 徐辉祖怒道:“仅云起一人,心系你性命便足矣!” 拓跋锋正是想听徐辉祖再重复一次,当即大喜道:“二舅说得好!” “……”徐辉祖无言以对。 徐辉祖正要冲上前,拓跋锋却覷这空荡转身便跑,开足马力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锦衣卫是皇上身边最受倚仗的亲信。”云起认真道:“从太祖皇帝到允炆,有何不方便交予臣下的事,俱是锦衣卫去办的。” 荣庆答道:“不过是群狗腿子罢了。皇上的事一向令锦衣卫树敌众多……” 云起道:“所以如果要构陷臣子,这事儿定是不能明着来的。只能靠亲信去做,比如说蓝玉案。” 荣庆沉默不答,云起又问:“先帝在位时,办蓝玉一案,遣我与老跋去查,其中机关繁复,颇费了我俩一番脑筋……” 荣庆忽道:“所以你将勤哥儿放走了?” 云起嘴角略翘了起来,并不正面回答荣庆的问题,反饶有趣味道:“皇上要陷蓝玉谋反,派人埋下伪证,再派锦衣卫正副使前去查明,于是抄了蓝玉全家,株连两万余人……” “那不是挺正常的么?”荣庆打断道:“有什么蹊跷?” 云起漫不经心道:“按道理说,当时我与老跋是先帝的亲信,那么,先帝派去陷害蓝玉大将军的人,又是谁?这便是蹊跷。” 荣庆退了半步,踏在雪中,发出“沙”的一响。 “云哥儿,你说锦衣卫弟兄里有奸细?” 云起一哂道:“奸细二字,言过其实,太祖疑心病重,连我与老跋,蒋师也信不过,可以理解,不过是个暗桩,做臣子的小心本分,不触到逆鳞,也没什么打紧。私放张勤,本是云哥儿的错,但师哥蹲监牢里,赐下来那杯毒酒,我可就想不明白了……” “……再细说起,先帝仿佛把这暗桩留给了黄太傅,或者说是皇上?”云起冷冷道:“荣哥儿,这些年里,你便一点也没察觉么?” 荣庆沉吟片刻,而后答道:“没有,你怎知道先帝将那眼线交给了皇上?” 云起缓缓道:“因为允炆要杀我时,铁铉手里捧着锦衣卫的尚方宝剑。” “我离开京师那会,将尚方宝剑交给了谁?” “荣庆!” 云起一声怒喝,转过身,荣庆瞬间拔出腰际绣春刀。 云起右手掷出那炭条,左手一翻,拔出佩刀,反手挥去,与荣庆“叮”的一声,双刀互碰,迸出火花。 荣庆咬牙喝道:“云起!跟我去见皇上!” 云起横刃斜掠,洒出一片雪亮的刀光,荣庆起刀挡架,云起勃然大怒道:“果然是你!” 云起刀式与拓跋锋大相径庭,拓跋锋刀路大开大阖,以膂力劈砍,走的是刚猛之路,云起刀招却是诡异多变,起刀,落刀时角度刁钻蛮毒,荣庆登时不支,连连败退。 荣庆吼道:“云起!你身为臣子,不忠不义!你父是开国功臣……” 云起干净利落地一挥,收刀,借着巨大冲势侧肩,将荣庆撞得飞出院外。 荣庆两脚猛地一蹬,摔到树旁,翻身时手中却多了一把火铳,指着云起。 “随我去太和殿。”荣庆喘息稍定,道:“太傅知道你会回来。” 云起手腕微微反转,荣庆便威胁道:“别动!收起你那劳什子暗器!否则杀了你!” “识相的便走在前头……走啊!”荣庆勃然道:“别妄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6 想再逃!” 云起冷笑道:“皇孙还想见我一面?” 荣庆答道:“这时间还想着皇孙会饶你?实话告诉你,徐云起,太傅要将你捆到午门外……千刀……” “……万剐。”拓跋锋平淡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荣庆手指还未来得及扣动扳机,脑后重剑挥出,面前一片雪白的蝉翼刀飞来,前后夹击,冰蚕丝缠住火铳,遥遥一扯。 “砰”的一声枪响,火铳朝天而发,荣庆眼前一黑,被拓跋锋敲中后脑,昏倒在地。 云起抹了把冷汗,道:“别杀他。” 拓跋锋收剑回背,淡淡道:“舞烟楼外面埋伏了探子,都知道咱俩回来了。” 大火吞噬了南京的主街道,厮杀呐喊不断接近,云起知道城破了,朱棣,朱权两兄弟已攻至内城。 “走罢,去与大军汇合。”拓跋锋伸出手。 云起静了片刻,道:“二哥呢?我想去午门外看看。” 烈火沿着皇城一路烧来,长庆宫,慈延殿,养心宫接二连三垮塌,太和殿外筑起了三道防线,午门卫于内城门口拼死抵住朵颜三卫的冲杀,一道巨大的铜闸拦在午门外,广场上则是四十七名锦衣卫,整了队列,一字排开,各个佩绣春刀,穿飞鱼服。 再朝内递推,朱允炆站于台阶最高处,身周围着密密麻麻的太监。 黄子澄嘴唇颤抖,惊恐地看着那扇门,铜闸乃是朱元璋亲自监工浇筑,足有两千斤重。 朱允炆反而平静下来,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曙光再有半个时辰便要降临南京,又是新的一天,然而他的人生,马上就要结束了。 云起与拓跋锋一路穿过后宫,在御书房外停下了脚步。 “看什么?”拓跋锋歪着脑袋,左看右看。 御书房正中央挂着一副字,首书: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 云起忽道:“先帝死时的最后一句话,你猜他说的什么?” 拓跋锋茫然道:“不懂。” 云起喃喃道:“他说,刘基的烧饼歌……” 拓跋锋道:“这副字就是烧饼歌?” 云起点头道:“昔年太祖用膳,刘基得召入宫,太祖以碗覆一物,令刘伯温掐算……”云起转身进了御书房,站在题字下仰望:“这该是胡惟庸的字,胡惟庸是太子朱标的老师。” “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拓跋锋笑道:“便是烧饼?” 云起点了点头,道:“碗里便是先帝咬了一口的烧饼。” “防守严密似无虞,只恐北燕飞入京……” 云起不禁背脊汗毛倒竖,退了一步:“师哥,你记得这字是……何时挂在这里的?” 拓跋锋道:“自我们小时候便有了。” 云起颤声道:“刘基……竟是都知道了!这可是数十年后的事情啊!” “北燕……北燕飞入京,说的便是燕王!”云起这么一说,连拓跋锋亦觉得背后起了一阵寒意。 云起与拓跋锋的目光下移,见那题字上又有数句:“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 “一院山河永乐平?”云起疑道:“什么意思……” 拓跋锋心中一动,伸手去揭那字,云起正要制止,却见题字被揭开后,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暗格。 火海淹没了皇城宫群,一阵狂风吹起,摧向御书房的大火被刮得偏移开去。 铜闸外厮杀声渐低,传来朱权的声音。 “撞柱呢?撞柱在哪?” “众将听令!撞柱擂门!” 朱允炆深深吸了口气,黄子澄颤声喊道:“逆贼便要进午门来了,呼延柯统领……料想已战死,请陛下入内暂避!” 朱允炆摇了摇头,道:“不,我要见四叔。” “砰”的第一声响,千斤铜闸微微撼动,四周门缝落下细碎灰石。 黄子澄拔出长剑,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大伙儿护着皇上,今日与那逆贼拼了!” “哈嘎嘎——” 撞门声停,朱棣与朱权在门外得意地哈哈大笑。 “锦衣卫各部属听令!” 朱棣冷不防听到云起声音,长一收,骇然道:“云起怎在里面?!” “我操了!快撞门——!内弟怎跑皇宫里去了!”这下换朱棣大吼道。 “云哥儿!” “徐正使回来了!” 锦衣卫们纷纷激动地大喊,一窝蜂涌了上来。 朱允炆难以置信地转身,看着殿内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 拓跋锋冷冷注视着朱允炆,云起行出殿外,朗声道:“荣庆除名,锦衣卫八队四十七人接令!” 四十余名锦衣卫轰然应声! “听命拓跋正使,现全卫撤入太和殿内!黄太傅领军守护午门!” 那时间刀光闪烁,锦衣卫们护着朱允炆躲进殿内,拓跋锋反手关上殿门。 满身血污的呼延柯狼狈不堪,冲进殿来,咆哮道:“让我也进去——!本统领忠心耿耿——” 拓跋锋稍一用力,两扇大门将呼延柯脑袋夹住。 “你……”呼延柯咬牙切齿道,脖子被夹,一张脸涨得通红。 云起哭笑不得道:“放他进来。” “你们守着大殿,不可开门,尽量拖延时间,听老跋的。”云起吩咐道:“皇孙,请跟我来。” 朱允炆此刻已神智恍惚,被呼延柯搀扶着一路踉跄朝殿后行去。 “那杯毒酒是你给我喝的?”云起淡淡问道。 “我没有!”朱允炆悲恸难抑,抓着云起的手臂,埋在他的肩头大哭道。 云起半抱着朱允炆,将他带到书房外,朱允炆那难过,绝望之情终于爆发出来,大声恸哭,犹如当年被欺负的小皇子般无助。 云起闻之心酸,不忍再听,抱着允炆,让他站到烧饼歌前。 云起低声道:“允炆,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朱允炆眼中噙着泪,怔怔地看着那副字,云起道:“都是命中注定的,你看。” 云起修长的手指划过烧饼歌上数行字,喃喃道:“你爷爷死的时候,最后一句话,我想便是让你来读这副字。” “他给你留了点东西,你打开看看?”云起掀开题字,现出墙上的暗格,又道:“一切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呼延柯忙道:“对!皇上不可放弃,此时说不定还有转机!快打开……” 朱允炆打开暗格,两手哆嗦着取出内置的一个包袱。 包袱抖开,灰尘四起,云起与朱允炆猛咳数声,俱是愣了。 包袱中放着一把剃刀,一面僧牒,以及一袭袈裟。 泛黄的纸条上所书:朕早年于皇觉寺为僧,后应汤和之约起义,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7 入韩林儿军,得吴国公位,七路十三军北进中原,成就帝业。 然得天下易,守江山难,子孙后人若有危难,当谨记从何处来,归于何处之道。 云起万万料不到朱元璋留给孙子的竟是这么几件出家行当,一时间如中雷殛,不知该说何言。 朱允炆却是万念俱灰,捧着那物,道:“爷爷……”话未完,又是大哭起来。 大殿前,铜闸砰然倒下,燕王军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云起心头一凛,只想大殿万一告破,捉拿朱允炆的军队便要冲进宫内,忙胡乱抖了袈裟,套在朱允炆身上,道:“快走!” 朱允炆哭得半昏半醒,紧紧抓着云起不放,呼延柯手持火把,二人逃出御花园,到得玄武湖边,云起甩手勾来一小船,朝呼延柯道:“秦淮河西面水道没封,你护着皇孙,朝那堤坝上写了‘云’字的出口走,没人盘查。” 朱允炆大哭道:“不——!别扔下我!”那手紧紧抓着云起袖子不放。 朱允炆哭得天昏地暗,抓着云起袖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松开。 云起焦急道:“快走啊!我不过是个锦衣卫,保不住你!” 朱允炆还要再说什么,呼延柯插嘴道:“徐云起,你呢?你回去与逆贼死战?”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去……带领锦衣卫弟兄们……那个。” 说话间云起抽出绣春刀,朝袖上一割,呼延柯荡桨离岸,朱允炆抓着云起半截短袖,大哭着飘离了岸边。 云起挠了挠头,小声道:“对不起了,呼延狗……你才是真正的……忠犬,我是要回去带领锦衣卫……投降。” 朱允炆哭声渐远,云起叹了口气,跪在玄武湖岸边,朝小船磕了三个头。 朱棣大军如洪水猛兽,撞垮了外城门,砍瓜切菜般地放倒了午门外老幼妇孺,冲进来了。 撞完铜闸撞太和殿门,只撞了三下,大门便垮了,太监们作鸟兽散。黄子澄被轰然倒下的大木门砰地压在了下面。 “锋儿!”朱棣大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小舅爷呢!” “乱臣贼子——!”黄子澄被那大门压着,门板上又踩着个朱棣,朱权率领上百人匆匆奔入,几百号人俱是一起踩在门板上,黄子澄吧唧呕出白沫,昏了过去。 “等等等!都下去!”朱棣忙吩咐道:“别把太傅挤死了,要留着凌迟的,拉起来拉起来。” 众锦衣卫打了个寒颤,拓跋锋紧张地握着绣春刀,颤了好一会,方道:“云起……让我在这守着。” 朱棣又是一声咆哮:“反了你们!把刀都收起来!” 涂明眼见大势已去,然而云起又吩咐拖延时间,此时绝不可硬拼,只得率先收了刀,朝朱棣道:“王爷……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求王爷念在旧日的交情上……” 朱棣叉腰冷笑道:“旧日的交情?什么交情?踢毽子,挤墙角的交情?对了,荣庆那小子呢?!上回挤我的事,王爷还没找他算账!跑哪去了!” 云起扶着后门喘了片刻,听到这句,方一整袍服,走上大殿。 “这些都是臣的部下,管教无方,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云起命令道:“锦衣卫!跪!” 众锦衣卫齐齐抽了口冷气,云起率先跪下,绣春刀纷纷入鞘,殿内跪了一地锦衣卫。 朱棣眯起眼,打量云起片刻,答道:“起来罢,国舅爷。” 朱棣一声长叹,抖开王袍宽袖,殿外日辉朗朗,流金万道。 云起又道:“二十二卫,锦衣为首,代正使荣庆告假,徐云起率拓跋锋以下,锦衣卫五十人,恭迎吾皇。” 朱棣沉默不答,殿中静得可怕,数万午门外的将士注视着他走向龙椅。 “乾坤黯淡!日月无光!乱臣贼子!秽乱朝纲!”方孝孺一身鲜血,被强按着跪在午门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想我大明竟要奉一贼子当皇!朝廷百官!有何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朱棣转过身,左手摘下右手上玉扳指,拉过云起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中。 朱棣玩味地嘲道:“朝中奸佞当道,皇上受贼人所掳,不知所踪,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暂摄其位,待寻得皇上下落后便即归还,方大学士有何异议?” 方孝孺拼尽气力,嘶声喊道:“九五之尊,你凭何上位!” 朱棣冷喝道:“九五之尊,朱允炆又凭何上位?!” 朱棣朗声道:“文人误国,就凭养了你们这群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磨嘴皮子功夫之辈?!若北元来犯,今日打进京师的是塞外军,你又该如何应对?!” “连我朱棣也拦不住,凭方大学士这三寸不烂之舌,能将元人赶回万里长城以外?!” “终我一生,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朝晖初升,南京城内四处俱是败瓦残垣,秦淮河之水滔滔南去,小船所经水道,竟是无一人把守。朱允炆脸上挂着泪痕,身披僧袍,坐在船头。 水闸处迎着旭日那一面,闪烁着金色的阳光。 朱允炆抬头望去,犹在梦里。 水闸上写着潦草的“锋、云”二字,在朝阳的照耀下,犹如两只展翅相伴的凤凰。 四海求凰 南京陷落的第二天,雪停了,现出晴朗的冬季天空。 这 “二十二卫名册在这,除却孝陵卫一直在守皇陵,锦衣卫无人……仅一人死,其余侍卫队中各有损伤,午门卫更是全军覆没,正使呼延柯畏罪潜逃,臣临时从王府军内调集了人,填入侍卫队里补缺,等明年武选,再作后续安排。” “锦衣卫拨一半人,六班轮换,每班四人跟随皇上,有何吩咐,直接与他们说。” “宫中执事,宫女被火烧死许多,臣把剩的人召集在一处,因不知哪些是太傅心腹,便撤了所有的司监头领,让他们前去与宗庙内的公公们调换职位,太庙里都是侍奉先帝爷的老人,换回宫里先让皇上使唤着,也是暂时之计,后年大选再换新人。” 云起又问道:“皇上,依臣所见,不如宫内上下都让三保管着?” 战后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朱棣尚不知成皇有这许多麻烦,光是宫中繁复礼节,人事调动便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朱棣道:“你说了算就是。” 云起又道:“先帝定了规矩,马姓不得入朝堂,这一当司监头领,就是一辈子的……事?” 徐雯道:“给他改个名罢,赐姓。” 云起点了点头,随手记下,朱棣又道:“禁军城防安排得如何?” 云起漫不经心道: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8 “那不归臣管,得问拓跋锋。” “一百四十二间宫殿,被大火烧剩七十间,字画,古董,建筑损毁已派人去算,午时工部会送上清单,诏狱里关着十六名罪臣,都是皇上亲口吩咐的……” 朱棣警觉地问道:“派人守着了么?” 云起答道:“剩下一半锦衣卫轮班守着诏狱,只有皇上亲临才可进入,其余人等一律不许探视——包括我。” 朱棣道:“只抓了十六人?” 云起答道:“不,人太多了,诏狱关不下,十六人都是朝中结党之辈,六科给事中乃至六部,涉嫌有党派的共七百七十三人,这还未曾动用先帝定下‘瓜蔓抄’的甄别法,臣只抓了党首,昨晚上都打进了刑部大牢,见圣旨才能提人……” 徐雯疑道:“七百七十三人?何处来的名单?我怎不见?” 云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朱棣失笑道:“他在京城当差这么多年,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徐雯啼笑皆非道:“这也太多了点,抓这么多人,只怕有的人也没做什么,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罢,杀七百多人……” 云起又道:“君子群而不党,既拉帮结派,头头倒了台,一同打入天牢就是活该的。谁叫他们结党呢,是不?” 朱棣驳道:“女人就是心软,莫插嘴,内弟这事办得最是干净,甚得朕心。” 徐雯讪讪笑着,打了个呵欠,朱棣道:“你回去歇着。” 徐雯转身离去,云起认真道:“臣以为,处理完这些就算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这些人的妻小,家人也是无辜……” 朱棣打断道:“锦衣卫里死了一个人?” 云起淡淡答道:“荣庆。” 朱棣耸然动容,失声道:“荣家的小子死了?!怎么死的?” 云起躬身答道:“那夜皇上入城,拓跋锋将荣庆打昏至于御花园内,翌日再去寻……人已是不见了。”说着云起打量朱棣脸色。 事实上荣庆去了何处,连云起自己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大活人,想是便跑了,该与朱棣没多大关系才对,然而云起依旧怀了警惕之心,端详朱棣表情,期望能寻到点蛛丝马迹来。 万一荣庆的身份是双重间谍,八成逃不脱被朱棣灭口的下场。 朱棣微有不快,片刻后冷冷答道:“炮弹不长眼,想必也是尸骨无存了。” 云起点了点头,提笔将名册上荣庆之名划去。 朱棣又道:“荣家给点抚恤。” 云起点头道:“按一等侍卫战死的份例……” 朱棣沉声道:“你不在南京时,荣庆是代正使?” 云起哂道:“那按照我死的份例抚恤……” “臣的事儿完了。”云起实在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与朱棣讨论了半天荣庆的问题,他折好奏章,放在朱棣面前。 朱棣道:“去哪?” 云起舒了口气道:“回去睡觉,从前天晚上和师哥入城,一直到现在都没睡过,给你卖命两天两夜了,我的姐夫。” 朱棣看了云起一会,笑道:“还好有你,否则非得被折腾疯了。” 云起转身告退,朱棣又道:“方孝孺被关诏狱还是天牢?朕现便去与他谈谈。” 云起答道:“放回家了。” 朱棣登时蹙眉,云起道:“他不会跑的,正在家里等死,再说就算跑了,上万禁军去追个瘸子,还怕追不到?” 云起行出大殿,朱棣又喊道:“弟,谢你拉。” 云起疲惫不堪,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头也不回道:“不谢!御书房里有刘基的烧饼歌,你去看看罢!” 云起深知朱棣的那一句,并非仅指从入主应天起,一切由自己打点完毕的感激,更多的则是率领锦衣卫在殿上的那一跪。 朱棣的帝座得来颇不光明正大,坐上去时则有种不安,那警惕的眼神仿佛看着所有靠近的人,并勒令他们噤声,不得发出丝毫质疑。 云起下了狠手,一夜间为他收拾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对的声音。 云起穿过午门外,停下脚步,看着那冰天雪地里齐刷刷跪着的言官们。 一个个视死如归,午门外跪了不下两百人。 云起叹了口气,道:“改朝换代了,先生们还不懂?趁早回去罢,别连累了妻小。” 无人应答,俱是死死盯着大殿。 云起又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打入刑部大牢!妻女充教坊司作妓!” 言官们瞬间炸了锅,为首之人吼道:“徐云起,你有何权收押我等!朝秦暮楚的狗腿!卖主求荣的奸贼!” 云起那一声令只是为了唬人,见为首言官接口,道:“庄麓?当年你在殿上挨先帝廷杖,你媳妇儿可是递了银钱进宫与我师哥……” 庄麓登时色变,身后追随者们议论纷纷。 云起又道:“来人!” 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远处巡查禁卫应声而来,单膝跪地道:“国舅爷有何吩咐?” 云起道:“这群言官手上都有笏板,且都收了,拿去太常寺查出住处,抄他们的家,把祖宗牌位取来,到舞烟楼去……” 一句话未完,众言官登时面如土色。 “……给舞烟楼的姑娘们每人发一个,着她们天天晚上抱着那牌位睡……喂!不是忠肝义胆的么?跑什么啊你们!” 云起得了便宜还卖乖,对着逃之夭夭的背影喊道:“不是要死谏的么?回来啊!皇上快出来了!” “给脸不要脸。”云起嘲道。 舞烟楼……云起站在空旷的午门外,忽觉得十分寂寞。 “小舅爷。” “三保?什么时候来的?” 云起忽地转身,审视马三保,三保已换上了一身青色锦服,腰间系着靛蓝绣纹带,不自然地拉扯衣领,笑道:“刚来,见你教训言官呢,真绝了。” 云起笑道:“这可当大官儿了,大司监马三保。人模狗样的。” 三保讪讪笑答道:“王爷……皇上赐三保姓郑,单名一个和字。” 云起点了点头,三保又道:“小舅爷,皇后娘娘让小的传话,让你好好歇着,今儿晚上摆家宴。” 云起问道:“姐没说别的了?” 三保答道:“小舅爷,三保不过换了个名字,这名字里的三保,还是你的小厮……”云起蹙眉打断道:“这话不可乱说,提防宫内话多,学着点。给我备辆车去。然后就忙你的罢,晚上我若没来,让他们先吃。” 连场小雪初停,地面湿滑,马车开出京城,云起拨开车帘,张望良久,寻不见要找的人,大声问道:“拓跋统领呢?!” 城楼上士兵一见是皇宫的车,忙答道:“统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99 领大人出城去了,请国舅爷的安……”继而下来奉迎,云起放下车帘,微有不快,吩咐那车夫:“出城,上紫金山。” 紫金山上笼着一层皑皑白雪,云起在山腰下了车,抬头眺望直通向山顶的青石台阶,选了另一条路,朝山谷中走去。 谷内是一片墓园,这时节空空荡荡,唯有某个坟前跪着个高大的男人。 云起气息一窒,认出那人正是拓跋锋。 拓跋锋身穿精铁将军铠,手持三炷香朝那墓碑磕头。 云起躲在树后,遥望拓跋锋。 拓跋锋凝视墓碑,墓碑上刻了一行朱字:温月华之墓。 拓跋锋低头去提酒坛,朝墓碑前的空杯斟满酒,跪了片刻,等香燃尽后方起身离去。 云起看得既是心酸,又是幸福,待拓跋锋离开许久,方上前磕了几个头,两天两夜未曾合过眼,此刻脑中昏昏沉沉,再扛不住,下山回了皇宫,入房倒头便睡。 锦衣卫大院内冷冷清清,凡是当值侍卫连日俱高疲劳轮班,偶有人回院,都是直入各房补眠,不多时夕阳西照,天色昏黄,云起房门方被“吱呀”一声推开。 半睡半醒间,只觉拓跋锋的手臂温柔地抱住了自己。 “困得很呢,别弄……” “师哥疼你。” “疼你个头……”云起迷迷糊糊答道。 拓跋锋笑了起来,伸手去摸云起心口,摸出那从不离身的麒麟玉佩,确认还在,低下头,把两片玉佩拼在一处确认完好。 “今天是你生辰,云起。”拓跋锋小声道,继而拿了件物事,在云起面前晃来晃去,道:“喜欢不?” 云起清醒些许,被逗得笑了起来,接过那物,见是套薄薄的牛皮,以几十根竹签绷着,牛皮里又有些小物件,云起莫名其妙道:“这啥?多少钱买的?又乱花钱?” 拓跋锋道:“你坐好。” 云起一头雾水地被拓跋锋推到床榻靠墙那处,拓跋锋转身关了门,挑亮些许油灯,拉开薄牛皮蒙板。 “什么鬼东西……”云起莞尔道。 拓跋锋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那表情活像个得瑟的大男孩,蒙板两边支好脚架,端正放在桌上。 拓跋锋伸手取了油灯来,放在牛皮蒙板后,灯光将他的侧脸剪影投在薄牛皮上,高挺的鼻梁,转折的唇角,英俊得令云起屏息。 云起不说话了,专注地看着拓跋锋,拓跋锋将油灯端近些许,继而低头去数竹签。 一根,两根……分好竹签,拓跋锋两手十指夹了些五颜六色的小玩意,侧过头,露出脑袋,问:“看着么?” 云起笑了起来,发现拓跋锋脸上微有点红。 拓跋锋转过脑袋,将手里玩意朝着薄牛皮蒙板戳了戳。 云起惊呼道:“皮影!师哥你从哪儿买来的?!” 那物正是皮影,拓跋锋把一只小蝴蝶皮影晃来晃去,云起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拓跋锋躲到蒙板后,道:“开始。” 云起哭笑不得,道:“就你这口才还演皮影……” “这是个姑娘。”拓跋锋傻乎乎的声音从牛皮后传来,屏上现出一个女子,脑袋晃来晃去,拓跋锋力气一大,那“姑娘”胳膊掉了。 云起以手捶床,登时笑岔了气。 拓跋锋拣了“姑娘”胳膊,接不上,丢到一旁不管,又端起另一个小人,接着说: “姑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里很有钱,有一天,她爹宴请很多很多宾客……”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画屏上跑过去,拓跋锋把那堆看也看不出的玩意从左边推到右边,便算是“宾客”们打酱油过场,没了。 云起笑得眼角飙泪。 拓跋锋竖起一个小人,指了指,道:“这个才是正主儿。” “姑娘的爹说,这个人会弹琴,弹得很好。请他抚一曲,这人便弹了首……忘了。” “……” 云起嘴角抽搐,好奇道:“这些人都没名字么?你好歹给人取个名字……” 拓跋锋不答,放下皮影,取出怀中竹笛,煞有介事吹了起来。 笛声清越嘹亮,仿佛呼唤着什么,云起心内唏嘘,这二愣子给自己过个生辰也不容易,又说又奏的,心中颇为感动。 拓跋锋吹毕一曲,又持起皮影上俩小人——缺胳膊姑娘和那“抚琴男子”,道:“很好听。” 云起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附和道:“对,真好听。” 拓跋锋低声道:“姑娘听完琴,便喜欢上这小子了……” 真是太俗烂了,太狗血了,云起心想。 拓跋锋的声音中却带着一股摄人的磁性,接续道:“小子当天晚上拿了几百两金子,来找姑娘……” 俩小人越靠越近,然后粘到一起,拓跋锋腾出一手,去拿别的竹签。 “……的侍婢。” “?”云起莫名其妙。 拓跋锋拿着“侍婢”晃过去,认真道:“买通侍婢,让他见姑娘,说我们私奔吧。” 云起只觉得逻辑随着拓跋锋一起混乱了,相爱不会提亲么?好好的私奔干嘛? “小子带着姑娘到了家里……”拓跋锋这才说出私奔的理由,道:“姑娘才发现小子家里穷得很,只有一把琴。” 云起同情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不就和你一样么,嗨真是的。” 拓跋锋笑了起来,答道:“差不离。” 拓跋锋又缓缓道: “才子说,我没权没势,家中一贫如洗,唯有对你,是一片真心……姑娘,你生气我骗你么?” 云起代那缺胳膊姑娘答道:“不生气。” 拓跋锋点了点头,代那男子道:“那咱俩就成亲了。” 接着,拓跋锋做了件很邪恶的事。 他将那缺胳膊姑娘平放,又将男子小人压在“姑娘”身上,抖了几下,把那“姑娘”的另一只胳膊也给抖掉了。 云起笑得直抽过去。 拓跋锋笑了笑,续道:“他们生活拮据,越来越穷,连饭也没得吃了,但还是每天恩恩爱爱在一起,从不吵架。” “……直到姑娘饿得不行了……” 云起心想,姑娘简直就是个杯具,断胳膊掉腿儿的,饭也没得吃,跟着这小子,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姑娘就把小子的房子给卖了,俩人去开了个客栈,后来姑娘的爹知道了,拿了点钱来接济小俩口,日子就好起来了。” “没了。” 云起笑道:“真有意思!”继而昧着良心拍了拍手,只觉这皮影戏实在乏味至极,换了个大舌头说都比拓跋锋效果好。 拓跋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0 锋笑道:“还有呢,他俩的事儿没了,这还有别的。”把小人放到一旁,伸手去拿另外的竹签。 云起正要求他别再说了,忽见拓跋锋手指灵活一错,双手端起似乎是非常繁复的物件,于那灯屏上一抖,登时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云起惊叹一声,道:“真漂亮!” 屏上俱是花羽,火红长尾一展,映得满房红彤彤的霎是烂漫,拓跋锋低声温柔地唱道: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那曲调正是先前拓跋锋所吹的笛曲,云起抽了口气,怔怔看着花屏上的皮影。 彩凤展开双翅,红羽纷扬,拖着长尾缓缓掠过,另一只金凰飞来,凤与凰彼此追逐,在灯屏上轻轻相触,又缓慢分开。 拓跋锋低沉的嗓音唱道: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云起跟着拓跋锋低唱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拓跋锋放下两只凤凰,道:“好看么?” 云起仍沉浸在那段歌中,微笑道:“好看,才知道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凤求凰。” 拓跋锋想了想,道:“对,卖我皮影那人就说是凤求凰。” 拓跋锋收拾起皮影,道:“累得很了?师哥抱你。” 拓跋锋上榻来,云起一手摸着他的侧脸,另一手去解他衣领,笑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拓跋锋半抱着云起,二人嘴唇抵在一处,呼吸交错,拓跋锋小声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云起搂着拓跋锋的脖颈,那一夜是他最为渴望爱情的时刻。 鸡妓们褪去衣服,云起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拓跋锋进入。 鸡荚破鸫息道:“师哥……” 鸡纪匕戏孀ㄗ5匚亲旁破穑炽烈的情欲从吮吸间化开,俱成了难以遏制的火热,瞬间的疼痛过后,云起彻底沦陷在拓跋锋的插入中,他跨坐在拓跋锋的腿间,竭力使那滚烫的硬物深深进入,直坐到根部。 鸡纪匕戏姹ё旁破鸬难,野兽般在他锁骨上轻咬着,云起咽下眼角抑制不住的泪,把头埋在拓跋锋肩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鸡纪匕戏孀过身,将云起放躺在床上,伏身下来,昂挺的那物不受阻碍地深入到底。 鸡肌鞍 —!” 鸡纪匕戏姘缘赖奈欠庾×嗽破鸬拇剑云起几乎要窒息了,他清楚地感觉到后庭被拓跋锋顶开,深入,并缓慢抽动的惬意快感,自己胯前的阳根被压得贴在拓跋锋健壮的腹肌上,敏感的阳筋在他的腹部反复摩挲,不住颤动并流出清液。 鸡荚破鸾吡ε浜献磐匕戏娴亩作,拓跋锋的唇一离开,云起眼角蕴着泪,发出呜咽般地哀求。 鸡肌拔匕 …师哥!” 鸡纪匕戏嬲根抽出,看着云起的双眼,急促地不断喘息,云起失神的双眼恢复焦点,忍不住笑出声,知道拓跋锋情热难耐,在自己的刺激下险些射了出来。 鸡纪匕戏媲琢饲自破穑骸疤想师哥了?” 鸡荚破鸷糊地“嗯”了声,拓跋锋将云起翻了个身,伏在他背后,手肘半支着自己身子,道:“抬高点。” 鸡 鸡荚破鹋孔怕晕9蚱穑抬高下身,感觉到拓跋锋阳根正抵在自己的后庭上,云起闭上双眼,期待地直起身子,让拓跋锋进入,被捅开的兴奋与刺激感令他再次大声呻吟起来。 鸡肌鞍 …别摸……要射了!” 鸡纪匕戏嬉皇衷谠破鹂杓淝崆崽着,笑道:“今日怎这么听话?” 鸡荚破鸩嗔程在枕头上,呻吟道:“想你……师哥。” 鸡纪匕戏胬套旁破鸬难,抽来靠枕,垫在他的小腹下,继而将全身压在了云起的身上。 鸡计鸪趸故腔郝地抽插,那幅度逐渐加快,云起闷在枕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大叫,感觉拓跋锋的肉囊撞在自己后庭下,那硬直长根更连番猛捅,捅得云起连声呐喊。 鸡 鸡妓孀磐匕戏娴某遄玻云起胯下硬到极致那阳物更反复摩擦着柔软的枕头。 鸡纪匕戏娼艚舯ё旁破穑反复抽动,轮番快感的冲击下云起已再忍耐不住,竭力撑起身子,求饶道:“别……压着,要射了……” 鸡纪匕戏娣怕了抽弄,顺着怀中人起身之势,二人侧躺在床,拓跋锋伸出一臂让云起枕着,另一手环抱着他,略弓起身子,将云起一脚架在自己膝上,继而屈起长脚。 鸡肌霸破稹!蓖匕戏婷粤档匚亲旁破鸬牟本薄 鸡肌班拧…”云起略侧过头,眼里带着迷蒙的雾。 鸡纪匕戏胬着云起的手,摸到二人张开的腿间,引着云起的手指,摸上他的硬根捅开云起后庭之处,接着缓缓抽动。 鸡肌鞍 …啊……”云起手指摸到拓跋锋阳根,并清楚地感觉着他的反复抽出,插入,那一瞬间涌来的情欲登时冲垮了他的意识。 鸡纪匕戏娓芯醯皆破鹞1014仿危喘着气要去箍他身前,却终究慢了一步,云起“呜呜”呻吟,断续射出几股白液,拓跋锋索性猛然开始抽插,发出“啪啪”的声响,并失神地抱紧了云起,并发出压抑的咆哮,在他体内注入灼热的体液。 鸡荚破鹛起手,摸了摸拓跋锋的脸,舒了口气。 鸡纪匕戏胬过被子,又插了数下,云起忙不迭地求饶道:“别动了!” 鸡纪匕戏嫘ψ沤被子覆在二人赤裸的身躯上,窗外飘雪,一室春意,云起生命中的又一个年头过去了。 鸡冀现那求凰的凤,上天仍是无比地眷顾他俩,一辈子仅有五年的时间不曾相识,在那空白的童年后,他们便彼此相伴,纵使天各一方,心仍是在一处的。 香消玉殒 永乐元年三月十七。 春雨淅淅沥沥,带着黏人的劲儿,睁眼那时,仿佛全身的懒都从骨子里钻了出来,令人不愿起床。 “什么时辰了……”朱棣挣扎看几下,将被子蹬开。 徐雯倚在画屏外,手里拿着份折子,没好气道:“卯时三刻。” “怎不叫朕上朝!”朱棣骇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起来,喊了几声,那老态龙钟的太监方进来侍候更衣洗漱。 朱棣一面扒拉自己外袍,一面悻悻道:“老子自进宫来就没件顺心事……我说……皇后!” 徐雯怒道:“叫你上朝?!昨夜回来可与我说半句话了不曾?” 朱棣这才记起连续数月,政事繁复俱是忙得天昏地暗,回殿时已是半夜,遂倒头就睡,竟是忘了与徐雯招呼。 朱棣自知理亏,“呵呵”一笑,上去牵着徐雯小手,赔笑道:“皇后在看什么?” 徐雯将折子朝桌上扔了,吩咐道:“用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1 早膳罢。” 御膳房早已侯着徐雯之令,此时开了饭,朱棣看了那折子一眼,奇道:“这官宦家闺秀名单……皇后要选宫女?” 徐雯只懒怠吃,用调羹拌了拌鸡粥,答道:“给云起锋儿办婚事,高炽也到年纪了,别的不说,房里总得指个人……” “嗨!”朱棣放下碗:“不是早便说了,让你别操心么?” 徐雯忿道:“皇上,先前便与你提这事,你定的可是进了应天再说。” 朱棣怕了徐雯,忙道:“好好好,不过你最好得与内弟说了这事,再好的女人,他不愿要,你也不……” 徐雯蹙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他愿不愿有什么关系?皇上,你太宠着云起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儿怎能由得他自个说了算?” 朱棣 时语塞,徐雯打量朱棣片刻,朱棣嘴角微微抽搐,道:“那个……单子我看看?” 徐雯按着名单,忽觉胸口发闷,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斥道:“皇上也想纳个妃?” 朱棣叫苦不迭,忙帮徐雯抚背,答道:“看来朕还是把龙嘴闭上的好。” 席间静了下来,只听碗勺轻碰,夫妻二人俱是心情不太好,徐雯叹了口气,道:“应天这鬼天气,闷得人难受。” 朱棣知道徐雯这是变相地给台阶下,笑着顺杆爬:“要不……你先回北平去?” 徐雯不答,朱棣三两口把粥喝完,重重出了口长气,道:“京师的事没忙完,还得过段时日才能考虑迁都之事,不是朕要拖……” 徐雯蹙眉道:“为将之人,最忌专断独行,况且你只一人,忙得殚精竭力,这怎么成?仔细累病了。” “将事儿放给大臣们做多好,现皇上都一力揽着……” “皇后!”朱棣怒了。 徐雯不作声了。 “走了走看,午饭自个吃,不了,待会让云起陪你吃。”朱棣又吁了口气,接过茶水漱口,便匆匆起身。 “皇上起驾——” 朱棣自入主南京,便忙得没日没夜,从未做过皇帝的他坐到金案前,才发现这皇帝,原来也不是个轻松的职业。 朱元璋在世之时一日批阅奏折三四百封,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朱棣还未登基祭天,甫一接手,又遇战乱方停,无数军报,民生之事雪片似地扑上来,几乎就要把他埋掉。 铁铉还在山东,济南军未荡平,随时可能反扑。 小舅子还把朱允炆放走了,放走也就算了,但万一朱允炆与铁铉汇合,再打过来,该多麻烦?! 北元得知大明燕王篡位,蠢蠢欲动了。 江南上表朝廷,请赐谷种。 大明水军毁去近半,需拨款重建。 宫廷被火烧了八成,拆的拆,修的修,要妥善处理。 前朝乱臣仍有余党,城内散播谣言,要斩草除根。 能用的大臣们在闹脾气躲着不见,不能用的大臣们闹哄哄。 外加竹马成双的小舅子,干儿子在搞断袖,干柴烈火,皇后还硬要给他俩配媳妇…… 朱棣大叫道:“我他妈的——” 朱棣欲哭无泪,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金案一脚踹翻,大吼道:“老子不干了!” 云起站在一旁,善意地劝解道:“皇上,你身为天下表率,不能开口闭口他妈的……” 朱棣道:“国舅爷,朕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锦衣卫不是禁止插嘴的么?” 云起打趣道:“侍候允炆的时候,臣也经常插嘴。倒不怎么掉脑袋。这就是三朝老臣的好,仗着自己服侍的皇帝多,怎么着?” 朱棣疲劳无比,脑袋靠在龙椅上,连日高强度的工作,睡眠缺少令他心情烦躁,云起柔软的手指按在朱棣太阳穴上,轻轻按摩,令朱棣舒服了些许。 朱棣舔了舔嘴唇,只觉嗓子有点干,坐起身,云起手里的杯已凑到朱棣嘴边。 朱棣喝了口冷茶,精神了不少,咂吧舌头,正觉嘴里有点淡,云起手指已拈着参片,喂进朱棣口中。 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云起递来的朱笔,继续批阅奏折。 “我算是知道了。”朱棣忍不住好笑,只觉没了这狗腿侍卫确实不成。 云起道:“当年先帝更忙,御书房里折子多得要叠在地上。” 朱棣唏嘘道:“我打进应天来干嘛……当这皇帝真是自讨苦……” “皇上。”云起沉声道。 朱棣点了点头,又问:“允炆从前也这么着?每天这么多奏折?” 云起答道:“不,有太傅,方孝孺与齐泰帮着批折子。” “下了早朝,黄子澄便来御书房里把奏折领回去,大学士们凑一处批了,午后再拿回来,由臣或荣庆帮着盖玉玺。” 云起笑道:“允炆连拿玉玺都嫌手酸。” 朱棣沉吟片刻,而后道:“还是得分下去做。” 云起淡淡道:“文官们虽然嚣张,但在处理民生,政事方面,还是颇有本事的,像方孝孺,他就善于从奏表上的行文,来判断一个人的作风,带起来的人,通常都不会出什么乱子。” 朱棣忽道:“朕原以为你是最想杀他的人。” 云起答道:“国家没了这些人不行。况且把他的俸禄扣光,让他给皇上打一辈子白工,臣以为,比杀了他更惨。” 朱棣大笑起来。 书房内静了,云起知道朱棣在思考,遂不作打断,朱棣又道:“你姐也常催我,让我把事分下去,看来我得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着批折子。” “……为这事,还吵了好几次架。”朱棣道:“你觉得谁信得过?” 云起答道:“五月份便是科举。” 朱棣明白了:“对,让方孝孺带几个新人,教看折子……国舅爷,咱俩换换罢!当皇帝不容易呐!回家还得挨骂……” 云起忍俊不禁,朱棣又道:“你去与皇后说说话,吃了午饭再来,换个人侍候。” 云起躬身道:“既是如此,臣先告退。” 云起走出御书房,转身关门时,却发现朱棣仍在看他,二人视线对上,云起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摇头离去。 “笑什么!你放肆……”朱棣那声音被关在御书房内。 云起走了几步,正走进御花园,忽一名太监脸色苍白,风风火火冲来,一 路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云起被吓了一跳,喝道:“站住!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那太监几乎是直奔着云起而来,扑倒在地上,满脸是泪,大叫道:“皇后娘娘不成了——!” 云起登时脑中“嗡”的一声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2 ,只觉天旋地转,扶着墙,问道:“何事?!不要慌张!说清楚……” 那太监连哭带喊,远处又有一人奔来,半路摔了一跤。 云起认出摔跤那人正是三保,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保离着近十步便失声大叫道:“舅爷——!” 刹那间御花园东面乱成一团,三保连滚带爬扑到云起身前,仰头大哭道:“皇后娘娘不成了——!” 云起刹那间眼前漆黑一片,靠在宫墙上,艰难道:“什么事……别慌别慌,三保?” 三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 “皇后吃过早饭胸闷……传御医来看诊,用错了药……一剂服下去就不成了……现正躺床上喘……” 云起茫然道:“你……三保,你带我去……” 云起到的时候,徐雯已经死了。 所有人俱是措手不及,无人料得到她竟会在此时死去,云起只觉双眼时而失明,时而恢复视力,周围的景物一闪一闪。 他跪在徐雯的床前,发着抖,去握她早已僵硬的手。 “姐……姐……你怎么了。”云起喃喃道:“姐,醒醒啊!” 徐雯的身下漫了一滩紫黑色血液。面容现出安静的苍白,甚至连遗言还来不及留,便已撒手西去。 “那御医是黄子澄引荐的人,现都招了。”拓跋锋沉重的声音缓缓道:“皇上可以亲自去问……皇上!陛下!” “来人!”拓跋锋焦急地喊道:“皇上不好了!” 云起呆呆地跪在床前,不知跪了多久,拓跋锋将他抱了起来,之后云起彻底晕了过去。 入殓。 “云起!” 云起大哭,喊道:“不——!姐啊!” “快拉住国舅爷!”朱棣大吼道。 云起扑向徐雯的棺木,声嘶力竭地大哭。 “云起!人已经死了——!”朱棣狠狠抓着云起的衣领,将他扯回身前,不由分说地抱住,在他耳旁大喊道:“人死不能复生!云起!” 云起神智恍惚地跪了下去,抱着朱棣的一脚,放声大哭道:“姐没了!怎么就扔下我了——!姐啊——!” 守灵。 孙韬道:“云哥儿醒了么?” 涂明答道:“嘘……让他再睡会儿,老跋守着。” 孙韬低声道:“老跋不用睡觉的么?白天陪云哥儿,晚上守灵……这么连着七天,铁打的也吃不消……” 云起推开门,孙韬忙上前拾了孝带为云起系在额上。 “起来了?”拓跋锋回了大院。 云起疲惫道:“你睡会儿,我去……” 拓跋锋两眼布满疲惫的红丝,走上前去,孙韬自觉地让开,拓跋锋为云起系了孝服腰带,搂着他的肩膀,二人并肩走向灵堂。 灵堂中空空荡荡,云起疲惫地倚在拓跋锋肩头,二人安静地看着那口漆黑的棺材。 拓跋锋困得不行了,脑袋磕了下去,云起哽咽着将他抱在怀里。= “别哭……师哥陪着你。”拓跋锋喃喃道,趁着势儿,侧枕在云起脚上,睡着了。 头六,登堂。 “三躬告慰外戚——”礼官唱道。 朱棣带着披麻戴孝的高炽,高煦与拓跋锋跪下,朝着棺木磕头。 云起站在棺旁,怔怔看着,朱棣磕最后一个头时,额头杵在地上许久,起身时吐出一口血,歪倒下去。 “皇上——!” “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数月后。 朱棣与云起并肩坐在皇陵外的台阶上,孝陵卫端上茶,云起接了,双手捧着。 长空万里,青山如黛,紫金山下沃野连绵,秦淮河如丝锦般铺展。 皇陵的大门砰然合拢,云起眼角的泪再次滑l下来,滴在茶盏中,溅起水花。 朱棣侧头,看着云起,继而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人都会死,云起。” 云起哽咽着点了点头。 朱棣又道:“你姐走的时候很平静,应该不怎么难受。” 云起出神道:“御医用错了药,肚子里怀着小孩,可能疼的时候就那么一阵,过去了,就没知觉了。” 朱棣问道:“你与那大夫谈过?” 云起点头,朱棣又道:“他还关在大牢里,姐夫过几日抽得空了,再亲手诛他九族。” 云起吸了口气,却被朱棣按着肩膀。 朱棣道:“弟啊,哥都安排好了,这样。” “不杀他,先把舌头割掉一半,防他咬舌自尽;让他坐在刑场上,然后将他的亲人挨个牵来……在他面前凌迟……” 云起瞬时打了个寒颤。 朱棣语气平静:“朕觉得,杀完后,更不能让他死,得将那御医四肢砍了,眼睛挖了,耳朵刺聋,装在一个瓮里……” 朱棣掸了掸袖子站起,云起跟着起身,那一瞬间,脑中再次涌起眩晕,四周景色黑了下去。 朱棣忙扶稳云起,搂过他的肩膀,将他抱在自己怀中,一手拍了拍云起的背脊,认真道:“哥一直都是你的亲人,云起,回去好好休息。” 永乐元年八月,京师皇宫前南元街,设六尺高刑台,一丈见方。 齐泰,练子宁,卓敬,陈迪,凌迟,灭三族。 御医黄渊,妻,子,父,母凌迟,诛九族,其人收押终生。 黄子澄凌迟,灭三族,妻女充教坊妓。 黄子澄年逾五十,不堪凌迟重刑,一千六百刀时气绝,余两千刀,分由其父、母、子、承刑。 百姓围于皇宫外,评头论足,指点不休,宫内停着朱棣的九龙金车。 拓跋锋一手按刀,在烈日下听着车内传来的对答。 “朕把你二哥放回钟离去了,赏了些田产,颁了张铁券。” “臣谢主隆恩。” “朕顺路着人将你家供着那张,老头子颁的也一并取来,当作你爹留给你的一点念想……云起,你看。” “这张是老头子的,上面写着‘开国辅运’,给了你爹的……” “嗯……” “这张是哥给你的,‘奉天靖难’,你用不着,且收好,来日给你后人用,不可弄丢了,这朝中就只四张,你、朱能、姚广孝,张玉为我战死了,也给他儿子一张……” “臣谢主……隆恩。”云起听着皇宫门口的惨叫,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皇上,臣想回去了。” “成,回去,休息好再来上朝。” 云起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手里握着朱棣给的铁券,站了片刻,拓跋锋摘下头盔,扣在云起的脑袋上。 云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3 起茫然抬头,视线被那战将盔挡着,看不到路。 拓跋锋笑道:“儿臣送徐正使回去歇息。” 朱棣冷冷道:“去罢。” 拓跋锋的声音:“铁券是什么意思,师哥还没见过……” 云起的声音:“免死金牌,分你一张,喏,这张太祖皇帝的给你,过时货……” 朱棣掀开车帘,目送拓跋锋牵着云起的手,二人渐行渐远,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按下了话头。 (本文结局是云拓he,接下去的剧情若有微虐,请务必相信作者rp) 作者有话要说: 徐雯死了,正史记载,她是在永乐五年七月而死 关于徐皇后此人 历史上的评价是“将门之女,性贞静,素有女诸葛之喻” 她死了我很遗憾,如果她后来活着 说不定能在某个程度上影响朱棣的一生与政治立场——如马皇后之于朱元璋。 徐皇后死前对朱棣说:“要广求贤臣,礼遇宗室,不要太娇纵我的娘家人。” 又对皇太子说:“当年李景隆攻北平城,全城将士的妻女随我前去拿起兵器守城,要记得嘉奖。” 本文中将她的死因,逝期稍作改动,并略过了缠绵病榻的一些交代 纯粹为发展小说剧情需要,勿在意 又:再絮叨一下……其实我觉得这文cp已经灰常明显了嗷 话说第一章的开头,不就是开文亮剑抛官配出来了咩~~~ 嗯而且也是官配的he,至于姐夫要是没守住小舅子,那就不关我事了,谁叫他要当皇帝的~(蠕动) 断耳之辱 云起小时候想吃很多东西。 譬如说乌衣巷的麻杆儿糖,譬如说六胡同门口的葱花拌面,譬如说什么酥什么糕什么糖葫芦。 七岁时小拓跋锋牵着他,在金陵走大街钻小巷时,想吃又舍不得买的玩意。犹记当时年少,小拓跋锋买回零嘴来自己往往是不吃的,给小云起双份。 一份小云起当场吃了,一份偷渡回宫,讨好允炆用。 允炆若不吃,才轮到拓跋锋。 然而现在说起吃零嘴,怎就一点也不稀罕了呢? 玄武湖畔,桂香如海。 云起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身后太监先以银筷试过,继而恭敬退下。拓跋锋微有点不满地瞪着那家伙,对试毒这一工序满腹牢骚。 “吃。”拓跋锋命令道,并剥了颗花生糖递给云起。 云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下次让宫里管事的出去买就是。” 拓跋锋端起茶喝了口,漫不经心道:“他们记不得你爱吃什么。” 云起正色道:“让他们买的,不用花钱,算宫里花销帐上。” 拓跋锋笑了起来,随手拾了颗糖枣,口中“嗬”的一声,把枣弹出湖上,秋鱼正肥,一窝蜂地涌上水面,争抢那枚枣子。 云起看得有趣,随拾随弹,两手连珠弹发,源源不绝地将一盘花生以漫天花雨手法,撒出湖上。一时间湖面洒完一波又是一波,满湖花团锦簇地荡了起来,四处俱是锦鲤之色。 拓跋锋喝道:“好!”继而又拾了颗糖枣,看也不看乱弹一气,把走进亭来的姚广孝额头上弹了个大包。 “……” 姚广孝大声呼痛,云起讪讪道:“这这这……国师,我俩狗眼没看清楚,真是……”说着忙不迭地出亭来赔罪。 姚广孝摆手道:“不妨。”入席坐了,莞尔道:“国舅爷与大统领倒是好兴致呐!” 姚广孝语气中颇有点唏嘘,云起知道这和尚出身的家伙,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以眼神示意拓跋锋不可怠慢,方笑道:“国师今儿也好兴致。” 姚广孝点了点头,拣了根糖葫芦,打趣道:“方才到御书房瞻仰刘基大师天机,感触良多,正想到此处一抒胸臆。” 拓跋锋给姚广孝斟了茶,淡淡道:“看了烧饼歌?有什么感触?” 姚广孝摇头道:“未知‘秃顶人来文墨宛,英雄一半尽还乡’……” 云起答道:“秃顶人说的便是姚大师?‘尽还乡’该是说朝中大臣,走的走,死的死,被散得差不多了。” 姚广孝点了点头,凝视云起,仿佛还有话想说。 云起明白了,姚广孝定是为了朱棣的反常,方来与自己商量对策。 “皇上近来心情不太好,姚大师,这事我也没办法。”云起放下茶杯,又道:“化戾气,解血灾,当是你们佛家的事。” 姚广孝起身,行至亭畔,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后道:“皇上之结乃是心魔。” 云起道:“国师何时进宫的?与他谈过?” 姚广孝微笑答道:“未见到圣上,听说今日他早间出宫,去了城南。” 云起蹙眉道:“城南?” 拓跋锋道:“方孝孺。” 云起醒悟过来,方家正是在应他府南门处。自朱棣大肆屠戮前朝文官后,方孝孺便禁足于府中,半步不出,关了府门,隔绝与外界的一应交流。 此时朱棣前去,当是想请方孝孺上朝……云起思及方孝孺那脾气又臭又硬,说不定不到三句便会激怒朱棣,遂忍不住道:“国师可是想……让我前去走一遭?” 姚广孝答道:“方大学士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此人腹中经纶可造天地纬业,国舅爷若能请动其入仕,化解君臣宿怨,实是造化万民的福祉。” 云起沉吟片刻,的头叹道:“我尽力。”姚广孝狡黠一笑,作了个“请”的手势。 姚广孝的马车便停在皇宫后门,锦衣卫大院外,上车时,云起才知姚广孝是有备而来,忍不住笑道:“我俩还是中了大师的计。” 姚广孝忙谦道:“不敢,普天之下,谁敢算计国舅爷呢,这不是贼孙子想偷贼爷爷么?” 马车到得城南,还未掀开车帘,朱棣那熟悉的嗓音便令云起一个趔趄,险些摔下车去。 “你奶奶的,方孝孺,别给脸不要脸……”朱棣手执马鞭,一身龙袍,站在车上喝道:“朕现就派人在你家外围着,别想让掏大粪的进去,我看你全家撑得住几天……” 云起扶着马车下来,怒道:“皇上!” 朱棣疑道:“你俩怎么来了?锋儿,来得正好!传两百名禁卫,把这房子围了,只让他媳妇出来买吃的,千万别让掏……” 云起哭笑不得道:“皇上稍安勿躁,交给臣。” 云起想起方孝孺一家在大粪堆中挣扎的景象,不禁背脊发毛。 云起走上前去,端详紧闭的两扇红漆门板,见上面还留了浅浅的炭痕,转念一想便心中有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锦衣卫正使徐云起登门拜访,请问,方誉在家么?” 朱棣疑道:“方誉是谁?”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4 方府院里响起清脆的一声童音:“啊——”旋即被妇人训斥了几句,便不再作声。 云起站了片刻,问道:“方誉,记得年初一那天,你家门板上有个字么?” 府内传来小孩对答声:“你是谁?” 云起微笑道:“韭菜肉饺子……方誉爱吃么?” 小孩答道:“爱吃呀。” 云起莞尔道:“我叫徐云起,门板上的‘云’字,是我写你家门上的。” 小孩好奇道:“写门上做什么呀?” 云起正色道:“坏人看到‘云’字,就不会来你家。” 小孩“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而后女人之声传出,方孝孺妻子紧张道:“谢徐正使救命之恩。” 云起再不答话,朝朱棣使了个眼色,君臣二人立于方孝孺府外,过得半晌,府门缓缓开了。 方孝孺之妻蓬头垢面,显是在家中多月,粮米耗尽,男人再无俸禄,生活过得甚是艰苦。 云起掏出一颗糖,递给方誉,又摸了摸他的头,躬身道:“陛下请。” 朱棣出了口长气,打量四周,缓缓行进院中。 方孝孺家徒四壁,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书。 到处都是书,东一本,西一本,发黄的线装书页散发着纸张陈腐的气味,阳光从中庭照入厅内,粉尘翻滚不休。 拓跋锋守在院外,低头看了方誉一眼,方誉好奇地绕到这大个子背后,伸手去拽他背上的佩剑。 拓跋锋索性蹲了下来,用手指戳了戳方誉的鼻子,漠然道:“你,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云起的?” 方誉煞有介事道:“勾搭?”继而哈哈笑了起来。 拓跋锋俩手指钳着方誉腮帮子,扯来扯去,冷冷道:“快说!” 方誉嘴巴里还吃着糖,被拓跋锋捏得流口水,嘻嘻哈哈地伸手来反击,也捏上拓跋锋脸,一大一小,在前院内捏得不亦乐乎。 朱棣与云起行至厅内,方孝孺之妻便朝楼上喊道:“老爷——” 方孝孺吼道:“不见!谁也不见!” 继而一大箱书从二楼狠狠掼了下来,摔得七零八落。 朱棣躬身拾起一本《春秋》翻了翻,在天窗下静了片刻,笑道:“哎,弟呐,我记得!从前我给你姐念过这本,书上的大道理却是一条不记得了。” 霎那间云起忽又有点晕眩,眼前漆黑一片,继而恢复了光明,他按着朱棣的手腕,让他放下那本书,低声道:“陛下,上楼去罢,刘玄德尚且三顾茅庐,陛下今日的胸怀,来日定会记在史书之中。” 朱棣不见喜怒,抖了袍襟,缓缓上楼,又回头朝云起道:“弟,待会你先说,你说不赢他,朕再出杀手锏。” 云起啼笑皆非地点头。 阁楼中地方狭小,光线昏暗,方孝孺背坐在窗前,挡住了大半面窗户,脸上看不清表情,活像个惧声惧光的麻风病人。 “方大学士,皇上来看您了。”云起拱手道。 方孝孺冷笑道:“皇上?恭喜徐正使赤胆忠心!终于寻得皇上了!朱棣那奸贼下场如何?快快说来与我听。” 朱棣谦虚笑道:“都是大家给的面子,朱棣那奸贼……登基了。”说着四处张望,见地上堆着几摞书,便朝那本《论语》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皇上!”那摞书一歪,朱棣险些崴了脚脖子,云起忙扯着朱棣衣领,随手抽来张朱熹画像,垫在朱棣屁股下,这痞子皇帝才在铺满灰尘的地上盘腿坐稳了。 方孝孺坐得略高,朱棣坐低了一头,此刻仰头,认真道:“大明一日不可无方先生,还请方先生助我。” 方孝孺讥讽道:“大明不是亡了么?孝儒只知有建文之大明,建文帝崩,大明江山沦丧,此时是谁家天下了?” 云起淡淡道:“云起今日并非来说此事,有三句话,想请教方先生。” 方孝孺沉默不答,云起又道:“我想收方誉为徒,待他长大后,令他接任锦衣卫正使,方先生你说成么?” 方孝孺浑不料云起会把话题岔了几万里,扯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先是一怔,而后冷冷答道:“休想!” 云起胸有成竹,笑道:“为何?方誉定是继承了方先生一身正气,若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位,他朝肃清宫闱指日可待。” 方孝孺静了片刻,哂道:“方誉心性单纯,不宜出仕。幼时体弱,更不宜习武。”一口回绝了云起的提议。 云起蹙眉道:“方先生觉得他不适合?” 方孝孺嘲道:“那是自然,非阿谀谄媚,卖主求荣之辈,是断断坐不上此位的。” 卖主求荣?!朱棣瞬间鸡血沸腾,又要开骂,云起忙按着朱棣肩膀,笑道:“方先生意思是……锦衣卫正使并非说给谁,谁便适合的。” 方孝孺冷着脸,嗤笑一声。 云起笑吟吟道:“那一国之君,便是生来适合的么?” 方孝孺正要发怒抨击,云起又道:“且勿动怒,请问先生,第一句话:先生认为,只要生而为嫡,便定是能担当君王大任的么?” 方孝孺还未想好如何回答,云起再道:“第二句:若允炆能胜任此职,今日燕王还会在此,与方先生长谈么?” 方孝孺道:“乱臣贼子……” 云起冷不防道:“第三句:先生知道李世民么?” 方孝孺之言登时被噎住,阁楼中静了许久,朱棣一声长叹起身,正色道:“当日大殿上我问先生一句,今天还是问先生这句:北元要是举国来攻,朱家人将忽必烈家族赶回塞北,比起全国交代在元人手中,大好山河沦丧,孰优孰劣?” 方孝孺冷笑道:“奸贼僭越,比之赤眉匪寇入京,孰优孰劣?!” 朱棣戟指怒道:“放肆!” 说完朱棣转头问云起:“他说的什么意思?” 云起险些摔下楼梯,扶着那把手,上气不接下气道:“他说王莽篡汉……” 朱棣勃然大怒,继而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 纸上三个大字:杀!手!锏! 朱棣展开那纸!王霸之气威震四方! 云起十分紧张,正要为方孝孺求情时,朱棣却对着那纸念道:“先生!我不过是效周公辅成王罢了!” “……” 云起看到那纸上正是朱权字迹,于是风中凌乱了。 方孝孺大吼道:“成王安在!” 朱棣照念道:“已自焚!” 方孝孺喝道:“何不立成王之子?!” 朱棣照着纸上答道:“国赖长君!” 云起登时便要喝彩,君臣对答如流,朱权竟能抢先料到方孝孺的心思!好本事!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5 方孝孺质问道:“何不立成王之弟!” 朱棣答道:“此事乃是天子家事,纵位极人臣,焉能涉天子家事?!” 方孝孺哑然。 朱棣收起那纸,道:“治国,立诏,决事,非先生不可,切莫如此固执了。” 方孝孺不答,朱棣又道:“况且先生拖家带口,纵不愿出仕,妻儿如何糊口?坐看她们饿死不成?!” 朱棣上前一步,又咄咄道:“听闻方先生老家,上有八十岁老母,宗族中举仕更众,方先生就不怕连累了一家人?!” 那话中隐隐带着一股威胁,云起暗道不好,方孝孺此人脾气倔强,吃软不吃硬,这么一恐吓,只怕要坏事。 方孝孺却安静不答,仿佛想起了何事,片刻后道:“听说徐皇后是被庸医害死的?” 云起蹙眉,知道方孝孺听说了那名被凌迟诛九族的御医。 朱棣深深吸了口气,未知方孝孺为何提及此事,方孝孺却缓缓道:“徐云起,你又断了一件冤案,凶手其实另有其人。” “什么?”云起与朱棣同时失声道。 云起推开朱棣,箭步上前,揪着方孝孺衣领大吼道:“是谁!谁害死了我姐!” 方孝孺一脸冷漠,云起颤抖着将方孝孺松开,方孝孺示意云起凑上前来,嘴唇动了动。 朱棣拉住云起的手,将他护在身后,目光打量方孝孺,沉声道:“请先生赐教。” 方孝孺低声道:“御医黄渊……”声音渐小。 朱棣侧过头,将耳朵凑到方孝孺唇边。 方孝孺狠狠一咬,朱棣瞬间发出一声咆哮,推开方孝孺。 “姐夫——!” 阁楼上书架倾倒,乱成一团,朱棣耳根被血淋淋地撕开,现出一条寸许长的血口子! “方——孝——孺!”朱棣疯狂地怒吼。 方孝孺喝道:“莫说诛九族,十族又如何——!” 云起已吓得懵了,朱棣捂着被撕开的半边耳朵,大声咆哮,踉踉跄跄地扑倒在云起的怀里,二人俱是一头一脸的血。 “先帝呐——!”方孝孺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哭。 众叛亲离 “轮到你来抓我拉!数一万下!”方誉格格笑。 拓跋锋双臂垫在眉眼前,伏在墙上,数道:“九千九百九十九……九千九百……” 方誉左右张望,提着衣襟躲进前院外的一口空水缸中。 阁楼上传来朱棣的咆哮与方孝孺的大笑。拓跋锋警觉地转头,一手抽出背后木剑,要走进房内,却见云起连滚带爬地下楼。 方孝孺时哭时笑,披头散发坐在阁楼上,活像个丧心病狂。 “可知你妻为何而死——!燕王,便是你亲手杀了她!” 云起护着朱棣匆匆行出大院,此刻心头一凛,朱棣停下了脚步,喘息片刻,转头遥望二楼的方孝孺。 方孝孺似哭又似笑,长声道:“这天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因你一念之差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燕王,你可切身体会到丧妻之痛?!你造的杀孽应于徐王妃之身,是你杀了她!你朱家列祖列宗势必在地底不得安生!” “是你杀了她——!” “闭嘴!”云起大吼道。 朱棣推开上前来迎的拓跋锋,缓缓道:“守好方府,任何人不许进出。” 朱棣离去,云起登上天子座驾,临走时与拓跋锋对望一眼。 那一瞥中,心有灵犀,拓跋锋瞬间明白了云起的意思。 云起放下车帘,周遭上百名侍卫各按佩刀,涌入方家前院,大声疾喝道:“谁也不许动!都到房里去!” 方誉好奇地顶开缸上木盖,露出乌黑发亮的眼睛朝外张望。拓跋锋将七星沉木斜斜搭在缸上,将那盖子压了下去。 “你们到后院去找他儿子,你们几个,守着二楼,别让他跳下来了。”拓跋锋吩咐道。 前院众禁卫散了,拓跋锋从水缸中提出方誉,小声道:“对街玉店门口等我,待会接着玩,别吭声。” 方誉似懂非懂地跑了。 片刻后拓跋锋寻了个由头离开方府,背着方誉穿过乌衣巷,哼哼道:“韭菜肉饺子,云起爱吃吗……” 方誉好奇道:“云起?” 拓跋锋“唔唔”几声,在巷子口买了点芝麻糖,收进怀里。 “不是给你的。”拓跋锋瞥了方誉一眼,道:“走开。” 方誉瘪着嘴,拓跋锋只好又买了块给他,牵着他的手,走进舞烟楼大门。 “哎哟,这位是统领大人?这可是稀客——” 原本或坐或倚,在花厅内弹琴的姑娘们尽数眼前一亮,纷纷围上前。 拓跋锋脸上微红,木然道:“不找乐子,寻春兰来的。” 姑娘们登时作鸟兽散,眼望拓跋锋把方誉带上了二楼。 朱棣坐在床沿,双眼通红,没有焦点地看着殿外。周围太监们忙得团团转,接水的接水,漂布巾的漂布巾,一盆血水涤完,朱棣的耳根伤口才开始泛白。 “留三保侍候,其他人都下去。”云起吩咐道,伸手到摊在案上的麻布口袋里抽了根针,又道:“三保去取酒来。” “穿针。” 云起将银针折弯些许,放在火瓶儿上烤了片刻,三保端着酒瓶过来,朱棣看也不看,接过便喝了口。 “不是给你喝的。”云起哭笑不得,劈手夺了瓶子,喝在嘴里,朝朱棣侧脸上喷了口。 烈酒浸湿了朱棣的伤口,朱棣登时抽了口冷气,云起忙按着他的肩膀,道:“忍着。” 云起一手按着朱棣耳下穴道,另一手开始缝朱棣的半只断耳。 朱棣紧咬牙关,死死地抓着云起手肘,云起低声道:“不痛,很快就完了,陛下别动。” 云起持阵那手竟是丝毫不抖,短短片刻,手起针落,便将朱棣耳根缝上,收针那时,云起捏着针尾,只怕铁器触碰伤口引起感染,便凑近前去,咬着线微一拽。嘴唇贴着朱棣的侧脸,将那线咬断了。 朱棣尚且感觉得到云起温暖的气息在耳边,此刻顺势侧过脸来,云起双眼中俱是茫然,道:“好点了么?” 朱棣蹙眉,抬起一手在云起面前挥了挥,云起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眼,目中恢复清澈,笑道:“还疼不?伤口碰不得水。” 云起短暂的目盲恢复后,只发现朱棣凑得极近,二人的唇几乎要挨到一处,便尴尬地转过了头。 朱棣长叹一声,缓缓道:“云起呐……” 云起心头一酸,知道朱棣在想徐雯,安慰道:“皇上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朕对不起她……她死的那天,朕还与她吵架……云起……” 朱棣涕泪横流,坐在龙床上大哭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6 出声,那神态再不似当初的痞子王半分,仅像个失了爱人,肝肠寸断的少年郎。 天色渐黯,朱棣侧躺在龙床上,枕着云起的大腿,闭着眼低声道:“雯儿……带你回北平去。” 云起叹了口气,小心地拨开朱棣鬓发,露出他刚缝好的耳朵。 朱棣的头发已夹杂着几丝花白,然而眉眼仍停留在云起初认识他时的模样。这尚且是云起第一次见到朱棣软弱,曾经他以为朱棣的痞子作风,是无论遇见什么挫折都不会倒的。 顶多便是嘿嘿一笑,放弃反抗,只把身后的徐雯与云起护着,任人打骂——那是种近乎无赖的安全感。 朱棣睡着了。 他的眉头,自登基以来便时刻皱着,此时终于渐渐松了下来。 云起端详片刻,想起史官们对朱棣身世的寻根问底,据说朱棣生母是朱元璋的一名高丽妃子? 高丽人的皮肤通常很好,朱棣只继承了其母的白皙肤色,那性格却与朱元璋像得不能再像。 云起从沉思中惊醒,转头与殿外拓跋锋对视。 拓跋锋一手卡着三保的脖颈,将他推开,走进寝殿。 云起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拓跋锋停下脚步。 云起以口型示意“出去”,并不悦蹙眉。 拓跋锋站在原地,略有点不安,想开口说句什么,云起忙示意其噤声,拓跋锋在殿外站了片刻,转身走了。 朱棣闭着眼,喃喃道:“锋儿回来了?” 云起“嗯”了声,吩咐道:“三保传人来,侍候皇上歇下。” 朱棣拉着云起的手,云起低声道:“皇上,姚大师还在外头等着,待会午门外指不定又有言官来跪了……” 朱棣道:“成,你跪安就是。” 云起躬身告退,行出殿外,拓跋锋大步追了上来,不满道:“方才在做什么?” 云起没好气道:“给皇上缝耳朵。” 拓跋锋道:“哦,用脚缝?抱着缝?” “……” 云起岔话道:“方孝孺家里怎样了?” 拓跋锋将把方誉带到舞烟楼中之事交代了,云起点头,叹道:“待姐夫明儿起来,姓方的多半就完了。” 拓跋锋对着云起端详片刻,云起不悦道:“看什么?” 拓跋锋忽道:“想要个儿子。” 云起愣住了:“这叫什么话?” 拓跋锋想了想,显是极难措辞,片刻后云起质问道:“要成亲了?” 拓跋锋斟酌良久,跟着云起一边走,一边说:“没……对了,云起,你姐死了,你二哥回乡,不孝有三,无后……” 云起想起徐雯,又红了眼圈。 拓跋锋忙摆手道:“不说了,师哥错了。” 云起道:“那你自个成亲去,让我静一静。” “你听我说……” “走开!”云起炸雷般的大吼。 拓跋锋呆在原地,云起随手甩出蝉翼刀,扯住殿间雕栏狠狠一扯,刹那间半条回廊内瓷器,木架乒乓作响,倒成一片,碎了满地狼藉。 响声惊动了无数宫女管事,数十人奔来,见是锦衣正使与禁卫军大统领二人吵架,都不敢上前,只隔得远远地看着。 拓跋锋目送云起走远,当着那许多下人的面喊道:“云起!别走!” 云起身影转过拐角,拓跋锋又喊道:“我是想让你成亲,生个儿子……云起!” 云起没有听到,他一转过走廊,便开始大步奔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在另一个人身前,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 云起两眼发黑,听到朱权的声音:“云起?!” 云起艰难地撑着膝盖,摆手,喘息片刻,感觉到肩膀被朱权揽住。 “怎么了?”朱权关切地问道。 云起按着额头,倚在亭柱旁缓缓坐下。 朱权问道:“方才听说你与皇兄去了方家。” 云起道:“方孝孺只怕要被抄家灭族。” 朱权吸了口气,道:“我正与姚大师说了此事,这就去劝皇兄。” 云起道:“不用劝了,他活不了,谁去也是一样。” 朱权认真道:“方孝孺是全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云起冷笑道:“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的种子,可是能把皇上耳朵给咬掉半边。” 朱权自觉地闭嘴了。 马三保匆匆追出御花园,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云起知道是来回报朱棣状况的,便起身要走。 “三天后,我在府里设宴。”朱权忽笑道:“请国舅爷与大统领喝酒听戏,来不?” 云起出了口长气,问:“什么日子,怎这般有兴致……”话未完,忽然想起过几天便是中秋,遂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事与你说。” 朱权又道:“方孝孺完了?” 云起颔首道:“别再想了,他完了。” 二人于玄武湖畔,以这最后一句互别,各自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然而最令云起措手不及的是,方孝孺的下场不仅仅是“完了”,待得数日后,朱棣平复了心情,开始着手处理方孝孺一案时,云起方真正认识了截然不同的朱棣。 “过完节便迁都,都退下罢。”朱棣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也不能再拖了。” 御书房中一老臣仍道:“陛下!宗庙之事繁多,陛下请三思……” 朱棣冷冷道:“那是你们现在该回去操心的事,再不迁都元人便要打过长城来了!滚!” 数名文臣登时心头发悚,纷纷告退。 朱棣嗤道:“文人误国。” 云起看着桌上的折子发呆,上头写着北元残军频繁进犯北面疆界的军报。朱棣已派遣二十万军队开向北平,一月后更将以举国之力,迁都北平,亲自与忽必烈家族展开决战。 也只有他才有这豪气,云起暗自心想,换了朱允炆,是决计不可能达到“天子守国门”这地步的。 朱棣又道:“明年开春,朕准备御驾亲征,到时也带你去玩玩。” 云起扑一声笑了出来,道:“御驾亲征便是去玩?” 朱棣眼中蕴着笑意,淡淡道:“有朕在,你便是玩了。不成你还会打仗?” 朱棣又道:“今年科举改在十一月,通告已发到全国,到时选拔点能做事的……建个内阁,便不用这般忙碌了。” 云起会心一笑:“皇上胸襟宽阔,堪为天下人表率……” “不。”朱棣冷冷道:“朕原未打算赦免方孝孺。” 云起心头一凛。 朱棣微笑道:“如此人所请,朕要诛他十族。” 云起打了个寒颤,道:“自古只有诛九族,哪有十族一说……” 朱棣漫不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7 经心道:“杀干净他的学生,凡是在他学堂中就学,挂名之人,一概杀头。” “皇上!万万不可!”云起骇得脸色大变,忙撩起前襟跪下,伏身道:“方孝孺桃李遍天下,此例一开,至少得死上千人——!” 云起眼角瞥见朱棣龙靴有节奏地踏了踏,似乎在思考。 “上千人?”朱棣语气显得十分有趣:“这么一来,朝廷便干净了……” “姐夫!”云起不敢抬头,额头磕了下去。 朱棣抬脚,靴子垫在云起额头与地砖之间,云起那头便磕不下去。 朱棣脚上轻轻使力,令云起抬头些许,不动声色道:“方孝儒的儿子失踪了?” 御书房中,死寂般的安静。 朱棣放下折子,提笔蘸墨,一脚仍支着云起的额头,云起不上不下的甚是尴尬。 “国舅爷呐。”朱棣唏嘘道:“当锦衣卫辛苦,辛苦呐!还得为大臣求情。” 云起不知该如何作答,把心一横,低声道:“皇上,方孝孺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朱棣冷冷道:“姚广孝也这么说,朱权也这么说。”倏然话锋一转,道:“让郑和帮你担点事罢,一个人扛着,终究是吃不消滴——” 说毕朱棣以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又道:“乖,起来。” 朱棣放下笔,温暖的手指摸上云起的脸,云起只得缓缓起身。 朱棣随口问道:“晚上要去老十七家里吃饭?” 云起答道:“是……陛下也去?”他忽对朱棣有种难言的陌生感。 朱棣道:“你先去,朕批完折子就来。” “出去!”朱棣抬手虚赶,云起哭笑不得,还想再说几句,朱棣已变了脸色,云起只得讪讪走了。 方誉那事朱棣知道了?云起一边走一边思考,让三保帮着担点事,什么意思? 锦衣卫大院中摆了节饭的桌子,云起回到院内,拉住涂明问道:“老跋没回家?” 涂明笑道:“老跋?我怎不记得老跋家在这儿,禁军统领该住宫外府邸才对罢。” 云起瞥见桌上空置了三副碗筷,便嘲道:“还嘴硬呢你们,那碗筷摆给谁的?” 有人便笑答道:“一副你的,一副荣哥儿的,一副勤哥儿的。” 云起不知该如何对答,又有人高声笑道: “云哥儿,昨天宫里不都传大统领要成亲,这贺钱多少……” “就饶舌吧,都给我闭了啊。”云起没好气进了房,吩咐道:“弟兄们自个吃,我有事要出宫一趟。” 锦衣卫们一时人声鼎沸,俱是放了筷子,满脸无奈。 “几年没和弟兄们过节了,你自己说,云哥儿……”那时便有人端着酒来敬。 云起拗不过只得喝了,锦衣卫们逾发闹哄,挨个上来敬酒,一人一杯逼着云起都喝了,这才放他走。 云起空腹灌酒,又是佳酿,喝得脚步虚浮,孤零零地走到皇宫外,蹲在墙角边猛吐一番,又哭了片刻,方擦了脸,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地朝街上走去。 这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云起只觉四周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有时又漆黑一片。初时只以为是劳累过度产生的目眩,如今靖难之役已过了大半年,目疾发作竟是频繁起来。 朱权于府内设宴,只摆了一张桌,四个位,客位下首坐着姚广孝,云起一进来,厅内乐声便停了。 “云起……” “哎,国舅爷——”姚广孝大声招呼道。 云起点了点头,又眯起双眼,猛摇头。 朱权见云起脸色不好,忙上前去扶着,云起胸口难受,哇地吐了朱权一身,便醉倒下去。 姚广孝骇道:“国舅爷这是怎么了?” 朱权摆手示意不妨,道:“大师请自便。”说着将云起扶入内间安顿。 云起殚精竭力地过了这许久,再撑不住,躺在朱权床上便昏昏入睡。 朱权一见云起便知是空腹饮酒,劳累过度,忙着人点了房内安魂香,又备好热水毛巾,解开云起衣领反复揉擦,喂了块参片入口,不知过得多久,云起头疼欲裂地睁开了眼。 “什么时辰了?” 朱权矮身望向窗外,道:“月上柳梢头,再歇会儿。” 云起笑了起来,答道:“对不住,害你酒也没喝成。” 朱权这才起身换了长袍,白衣胜雪,拉开房门,走出庭外,满园沁人心脾的桂花香瞬间涌了进来。 “最近累狠了?”朱权立于院中笑道。 云起吁了口气,答道:“心累。皇上来了么?” 朱权道:“没有,锋儿也没来,厅内还是姚大师一人坐着,自斟自饮。” 云起系好衣领,缓缓走出院内,是时一轮圆月当空,银光千里,群星隐曜,庭中桂花树随着清风缓缓摇摆。 云起站在树下,探手折桂,喃喃道:“那年过节,我磨着师娘刻了根钗儿给我姐……用的就是这桂花枝的形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朱权微笑着从袖内取出一物,转身交给云起。 云起接过那玉钗,点头道:“对,就是这根。” “云起。”朱权缓缓道:“我与姚大师,代这天下读书人,求你一事。” 云起端详指间玉钗,脑中尽是已故徐雯的音容笑貌,轻声答道:“我办不到,他不是以前的姐夫了。” 朱权忽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云起道:“去哪?” 朱权答道:“云游四海,随处为家。” 云起蹙眉道:“你怎么能走?当年靖难时,你与他……” 朱权一笑道:“我等他一夜,到现在还不来。他不来,便只好我走了。” 云起忍不住道:“定是忘了,我回宫一趟。” 朱权又问道:“你觉得他就算来了,会按照先前所言,将江山分我一半么?”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朱权又笑道:“本就没打算要他的江山,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如今想与他告个别,他也不来,倒生怕我讹他似的。” “长江边你求大师兄帮你个忙,我办到了,如今轮到大师兄求你帮我个忙,愿还不愿?” 云起记起前事,便点了点头。 朱权又道:“办完事,明日你要跟我一起走不?” 云起一口回绝:“不了。” 云起小声道:“师哥要娶媳妇……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成婚那夜,我不能不在。” 朱权点头不语,把云起让进里间,亲手打开一个匣子:“这是瞒着他,从北平运来的。” 匣子内是一袭漆黑的锦缎。朱权让云起坐在镜前,侧过头端详他的脸。 云起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8 明白了。 朱权取出个小盒,道:“这也是四嫂用过的,待会不可哭,莫花了胭脂。” 云起笑道:“不哭,过节怎能哭?” 朱权微笑点头,以小指揉开胭脂,淡淡抹在云起脸上,又拈着唇纸,让他抿住。 “你给你媳妇儿……也常这么描眉涂胭脂的?”云起揶揄道。 朱权看着云起的双眼,笑了笑,取过墨笔,扯着衣袖轻轻勾勒,唏嘘道:“你们姐弟都是美人。” “待会知道该说什么不?”朱权又问道。 云起闭上双眼,白皙的脸上现出胭脂所染的淡红色,睫毛在灯光下映着一层朦胧的光影。 云起答道:“知道。” 云起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眉,那眼,依稀便是徐雯的模样,他忍不住对镜笑道:“姐。” 朱权按着云起肩膀的手微微一紧,云起又道:“去不为天下人做什么事,只为他做这事。” 朱权问道:“为什么?” 云起淡淡道:“我姐死的那天,他与她刚吵完架,这结终究得想法子解开,不能压在他心上一辈子。” 云起上了淡妆,一头青丝如瀑,只以一根桂花玉簪挽着,全身漆黑锦服,衬得脖颈肌肤白皙似玉。 马车在皇宫后门停下。 “什么人!” 云起隔着车帘递出牌子,那巡查锦衣卫正是孙韬,孙韬笑道:“云哥儿?怎出出进进的……”说着掀开车帘便要往上钻,与云起打了个照面。 “鬼啊!!” 孙韬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下车去。 “是我!”云起哭笑不得骂道:“别瞎嚷嚷!” 孙韬心有余悸,看了云起一眼,又不禁直哆嗦,也不知是怕鬼还是怕徐雯,诧道:“你……云哥儿你这幅打扮……” 云起下车,捋起袖子一叉腰,摇头晃脑道:“像不?我去吓皇上。” “鬼……鬼啊——!” “妈呀——!鬼啊!” “闭嘴闭嘴!是我!”云起斥道。 云起作温柔贤淑状一路走过御花园,沿路太监宫女一见之下,登时鬼哭狼嚎,也不知多少人被吓尿了裤裆。 “笑什么?”拓跋锋怀疑地看着孙韬。 孙韬背倚宣武门,环臂身前,兀自好笑,答道:“老跋怎上这处来了?” 拓跋锋反问道:“云起呢?找一晚上了,院里不见,宫里宫外都寻不着。” 孙韬揶揄道:“老跋你要成亲了?” 拓跋锋双眼一眯,孙韬登时打了个冷颤,只觉瞬间一股杀气袭来,哆嗦道:“云哥儿……嗯,在皇上那处,刚走不久,你现去还追得上。” 拓跋锋再不理会孙韬,大步匆匆追赶。 殿外两旁太监愣了神,云起比了个“嘘”的手势,交代道:“不用通传。” 他站在寝殿门口,沉思许久,心中想着要说的话,继而推开寝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殿里没人,朱棣不知去了何处。 云起挠了挠头,站在落地铜镜前,端详自己,忽然见到镜中映出门口的拓跋锋。 殿外乌云蔽月,殿内空空荡荡,冷风穿堂而过。 数日来二人俱未曾说过话,云起看拓跋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八成是在宫内找了自己许久,遂叹了口气,转过身,要与拓跋锋说话。 拓跋锋呆呆看着云起,片刻后双膝一软,扑通跪下。 云起:“……” 拓跋锋哆嗦着全招了:“我……那个……大姐,娘,我真的……没打算娶媳妇……” 破釜沉舟(虐与狗血慎入) 云起忽然有点淡淡的失望,揶揄道:“连你也认不出?” 拓跋锋听到云起声音,如释重负地起身。 “你要做什么?”拓跋锋笑着上前:“哪儿找出来的衣服?” “站在那儿,别过来。”云起不悦道。 看拓跋锋那狼狗样,只怕又要过来讨好,撕衣服扯腰带的,万一推不开,稍后朱棣来了见到这一幕,可是天大的麻烦。 云起道:“我扮鬼与皇上说几句话,你出去罢。” 拓跋锋看了云起一会,忽道:“那年我头次进王府,王妃便是这身打扮,像极了。对不住,云起,师哥没认出你。” 拓跋锋又道:“师哥晚上把皇宫都找遍了……” 云起冷笑道:“从小在一处,还不知道我在哪儿等你?实话告诉你,我去朱权府上喝酒了。” 拓跋锋与云起再度冷场。 不久后殿外传来三保的声音,朱棣骂骂咧咧,显是醉了。 “一个……也不在,都把朕当什么……追!给我追!” 云起忙道:“你快走!” 拓跋锋仍有话想说,站在寝殿里,云起又赶狗般挥手道:“走啊!” “猢——”拓跋锋不满地走到窗边,毛手毛脚地爬了出去。 云起既想笑,又心疼,转身躲到了屏风后,屏息等待。不多时三保扶着朱棣跌跌撞撞地回殿,朱棣又吩咐道:“你这就派人……出城,截住老十七!把他抓……回来!” 云起心头一凛,朱权已经连夜走了?!三保有什么权利能调动禁军? 三保唯唯诺诺,躬身告退,朱棣衣衫凌乱地躺在龙床上,“暧”地出了口长气。 朱棣一脚踹翻前来侍候的太监,吼道:“滚一边去!” 朱棣想了想,又道:“传徐云起来。” 那太监去了,云起又等了片刻,方将袖子无声无息地一挥,甩出蝉翼刀,截了灯苗,一室月光清冷,云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朱棣闭着双眼,听那脚步声时,一只耳朵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君臣互相静静对视,朱棣眼中满是茫然,怔怔看着云起。 云起拢了一把鬓发,露出白皙的左耳,扬袖,转身,于案前坐下,取过架上羊毫笔,在砚盘上蘸了蘸。 朱棣呆呆坐起身,道:“雯……” 云起抿唇不答,夜半冷风吹过,掀得桌上宣纸哗啦啦响。 初春一别,天人相隔,臣妾思念陛下日久,罔顾人鬼殊途,特来与君相见,然六道天机终不可违…… 云起字迹娟秀,锋毫间又有股武人的洒脱大气,正是昔年徐雯把着笔,一撇一捺亲手所教,朱棣怔怔望着那字,又看着云起侧脸,一时间落下泪来。 云起提笔写至“方孝孺乃前朝忠良,皇上若不顾天下人之念杀之,将令臣妾九泉之下……”朱棣已不住颤抖,按着桌子,倾过身来。 云起略一沉吟,笔迹便断了,朱棣伸出手。 云起抽身而退,朱棣抓了个空。 朱棣泪眼相看,唏嘘难耐,云起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09 唇角扬起一抹安慰的浅笑,手指拈着那纸,轻飘飘地交予朱棣。 朱棣的目光落在云起的左手上,玉扳指光华流转,折射着满月的银辉。 云起尴尬地用右手捂着左手。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朱棣冷冷道。 云起忍不住躬身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手把那纸拍在朱棣身上,转身就走。 “站住!”朱棣喝道:“谁教你做这事的?!” 云起淡淡道:“姐他不怪你,我心里知道,别再杀人了,姐夫。” 朱棣重重出了口气,道:“过来陪朕喝杯酒罢,弟啊。” 云起挽着长袖,侧过脸,似在迟疑,那瞬间的一瞥,令朱棣砰然心动,看得竟是痴了。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寝殿中点起了几盏微弱的灯,云起安静地坐在龙床前的案边,手持瓷壶,斟了两杯酒。 “皇上耳伤未愈,不能喝酒,臣谨代皇上干了。”云起喝完一杯,干净地 亮杯底,又取过朱棣的酒杯。 朱棣只是定定看着云起,忽道:“朕心里难过。” 云起叹了口气,道:“朱权走了,起兵靖难那时,皇上答应过他什么?” 朱棣眼神茫然,随口答道:“朕忽然改变主意了。” 云起揶揄道:“铁券也不颁他一张?” 朱棣脸色不太好看,冷冷道:“云起,纵是你姐,也不敢管朕的事。” 云起将酒杯凑到唇边,答道:“所以她死了。”继而仰脖喝干。 烈酒入喉,云起禁不住猛咳,脸上泛起窒息的红晕,一抹嘴唇,道:“臣告退。” 正要起身时,三保于殿外匆匆奔来,见到云起时登时直了眼,吓得便跪。 “三保?”云起笑问道。 “小舅爷?”三保神色略定,又道:“回、回皇上,东厂百余人,被宁王亲兵杀得大败,截不住,此时权王爷已出了紫金山,往西面去了。” “东厂?”云起疑道:“是什么?” 三保脸色迟疑,看看云起,又看朱棣,云起瞬间明白了,定是为了分锦衣卫之权而设下的新机构。 朱棣漫不经心道;“喝酒罢。” 三保仍在殿前跪着,朱棣亲自斟了酒,道:“喝了这杯,我便放过老十七。” 云起看了朱棣片刻,端过酒,一饮而尽。 朱棣又斟满酒,漫不经心道:“再过些时日,朕便带你回北平去了呐!还记得,当年朕带你就藩北平那会儿,你亲手在园子里栽的桃树。” “什么?”云起蹙眉道。 朱棣笑了起来,打趣道:“当真不记得了?!” 云起茫然摇头,朱棣又道:“夫人,那年出京,马皇后赏了你个桃子,你一路吃着上北平去。把核儿留着,在咱家院子里埋了,又一春,细芽便破土出来,还不记得?” 云起端起酒杯,酒水映出他清澈的双眸。 朱棣又道:“喝一杯,朕便饶方家一人。” 云起喃喃道:“如此谢皇上成全。” 云起自早间至午夜,已是半点吃食未下过肚,黄昏时在院内被灌了一通酒,又大吐特吐,此时只觉气力不继,肚内本空,喝了几杯烈酒,此时已觉头晕脑胀。 然而听到朱棣之话,终究是干了那杯。 云起紧闭双眼,又咳了几声,忍着胸闷,道:“皇上……” 还未说完,朱棣的手已虚卡着云起的咽喉,微微上托。 云起被托得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难言的悲伤与倔强,朱棣恍若得了癔病般喃喃道:“还记得么?夫人,院里的那棵桃树,你我一同栽下,过完节,我们就回家了。” 云起颤声道:“皇上不可忧伤过度。”甫一说完,双眼再次漆黑一片。 云起的眼神倏然间涣散,视线茫然。 朱棣仔细地端详着云起的薄唇,片刻后专注地凑了上去。 “别碰他!”拓跋锋疯狂地大吼,破窗而入! 三保抽出腰间佩刀,木窗刹那间碎成千万片! 云起惶急喊道:“不——!师哥!” “放肆!来人,把拓跋锋拿下!”朱棣狠狠将云起推开,操起酒壶便朝拓跋锋掷去! 绣春刀划开,荡出一道弧光,碎瓷飞了满殿,酒水四溅。 拓跋锋如发狂的野兽,甩出绣春刀,三保从背后扑上,一刀斩向拓跋锋腰间! 拓跋锋修长的身材平掠,飞向朱棣,手腕一沉,绣春刀下挥,刀尖支地,全身重量压在一柄薄薄的利刃上。 拓跋锋两脚借力荡起,一脚踹中三保胸口,三保登时弯刀脱手,口吐鲜血倒飞出殿。 绣春刀不堪重负,“叮”的一声断为两截。 拓跋锋摔下地,就地一个打滚,手执半把断刀,直取朱棣! 云起的双眼恢复清明,将朱棣护在身后。 四名锦衣卫冲进殿内,拓跋锋已逼至朱棣面前! 云起抽出头上那玉簪,朝拓跋锋一甩! 拓跋锋双瞳倏然收缩,玉簪破空而来,击中他手腕脉门,拓跋锋甩手抛出的半截断刀偏了准头,在空中呼呼旋转,继而噔然钉在了龙床后。 玉簪落地,发出脆响,断成数截。 锦衣卫与司监一拥而入,近十人将拓跋锋按在地上,拓跋锋喘息着道:“云起!” 朱棣怒吼道:“给朕拉下去!” 拓跋锋猛地一挣扎,几名锦衣卫登时拉不住,纷纷拔刀,云起忙喝道:“别动粗!” 拓跋锋喘着气,定定看着云起,被押出寝殿外。 待拓跋锋被带走,云起忙转过身,朝朱棣跪下,伏身颤声道:“皇上别杀我师哥,别杀他……” 朱棣面无表情道:“在你们眼里,朕就这般爱杀人么?” 朱棣勃然大吼道:“朕就这么爱杀人么——!”说毕猛地一脚,踹飞了酒案。 三保骇得再次跪下。 “你,起来。”朱棣命令道。 云起抱着朱棣的脚大哭道:“姐夫!求你饶了我师哥吧!我俩从小就相依为命!没了他我也活不成!姐夫!” 朱棣深吸一口气,歇斯底里地朝着云起大吼道:“平身——!” 朱棣静了片刻,神智恍惚道:“云起,平身。” 云起满脸是泪,哭得全身发抖,被朱棣揪着头发,拖了起来。 朱棣叹了口气,云起呜咽道:“姐夫,你杀方孝孺吧,想杀谁就杀谁……我再不敢说了,你别动我师哥……” 一句话未完,云起只觉眼前再次漆黑,头晕目眩,朝前扑倒。 朱棣抱着云起的腰,让他伏在自己肩上,低声道:“不杀他。” 云起呜咽道:“也不……关他……放他出来吧,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0 他不懂……他从前就是这莽撞性子……他真不是要弑君……” 朱棣柔声道:“朕准你把他送走,从前不是就这样么?哥只由得你任性。” 朱棣失笑道:“果真是惯坏了你。” 朱棣手指探入云起衣领,一手环抱着他,另一手扯开了黑锦衣的系扣。 云起颤抖着退了半步,却被朱棣狠狠搂回身前。 朱棣小声道:“雯儿。”继而吻了上来。 云起眼前漆黑一片,这次却是绵延长久,周遭的光线一点一滴地离开了他,酒意上涌,全身虚弱得筛糠似地发抖。 冰冷的风穿过寝殿,朱棣灼热的手摸在肌肤上,是云起这一辈子永远忘不了的感受。云起忽然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无助,他惊慌地抱着朱棣,那是漆黑中他唯一的依靠,却又再度恐惧地缩回手。 云起发自内心地害怕,他转身要走,却被翻倒的案几绊了一跤,摔了下去。 “三保……三保在哪儿?”云起道:“三保!” 三保眼神极为无措,似乎不敢相信那乱撞的云起是他所看到的人。 “你要去哪?”朱棣柔声道:“云起?” 朱棣抓着云起的衣领,云起不住讨饶,大哭道:“我错了!姐夫,不,皇上!” 朱棣扯开云起的外袍,伏身在他的背后,云起深吸一口气,双眼已全瞎了,在朱棣身下不断挣扎,大叫道:“皇上——!我错了!” “痛啊——!”云起痛苦地大叫,朱棣伸出一臂,狠狠勒着云起嗓子,云起死命挣扎,朱棣又给了他一巴掌。 云起被打得险些昏过去,“叮”的一声轻响,蝉翼刀从袖中掉出,云起不住痉挛的手前伸,却被朱棣狠狠按住,云起修长的手指被刀锋划破,在地上拖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三保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云起身上黑袍已被扯开近半,露出白皙的肩膀,在朱棣身下狠命挣扎。 朱棣以膝抵着云起后颈,仰头望着殿顶铭刻的飞凤,伸手去解直系到脖颈的龙袍领子,三两下扯开,现出健硕的胸膛与腹肌。 “皇上!”三保连滚带爬地上前,磕头如捣蒜道:“小舅爷关心则乱!望皇上开恩!” 朱棣冷冷道:“去门外守着,三保,你也要造反不成?” 三保紧闭双眼,倚在寝殿外,将拳头塞进嘴内咬着,无声地恸哭。 殿内传来云起的叫喊,不到片刻,便转为求饶,那声音伴随着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渐小下去。 朱棣十分满意,他将云起按着,从背后伏下去,轻吻着他的侧脸,吻到他微咸的眼泪。 云起的衣服被扒开,他甚至已感觉到朱棣那胯下硬根抵着自己腿间。 云起只觉□撕裂般地剧疼,他悲痛地大喊。 “杀了我吧——!让我死了吧——!” 他的双眼漆黑,看不到一丁点光芒,云起放声大叫,那手在地上不停摸索,摸到一片碎瓷,要转而划向自己脖颈时,脸上挨了朱棣狠狠的一巴掌, 云起的呼吸几乎再接不上,满口俱是血腥,朱棣却又温柔地吻了上来。 “报——!” “禁卫军大统领不受辖制!砍伤锦衣卫,正朝午门杀来——!” 朱棣正要强行插入,却倏然停了动作,吼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调人拦住他!” “报——!拓跋锋杀了十余午门卫——!正朝着后宫来了!” 朱棣怒吼道:“反了!谁敢跟着他造反!将名字记下——!调兵把寝宫围住!” 云起艰难道:“他只有一个人。他从来就是……一个人。” “报——!皇上请移驾到御花园暂避!那厮上了屋顶!” 朱棣忍无可忍,吼道:“三保何在!上千人居然抓不住一个人!调东厂弩手!” 云起闭上眼,绝望地哭道:“不……” 说时迟那时快,远方传来的打斗声倏然大了起来,拓跋锋如野狼般的长啸响彻夜空,无数临死前的呐喊响起,三保再次抽刀出鞘! 拓跋锋爆喝道:“云起——!” 云起漫无目的地乱摸,虚弱地喊道:“师哥……带我走……” 三保在一声巨响中撞飞了窗板,摔进殿内。 “师哥!带我走——!”云起绝望地大喊道。 拓跋锋全身浴血,半只手臂垂在身旁,肩骨上深深砍入了三保的弯刀,挣扎着爬进殿内,那时间殿外又有无数侍卫手持佩刀,一拥而入,见到这幅场景,俱是愣在原地。 “云起——!”拓跋锋悲愤交集,大吼道。 云起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朱棣大骂道:“把他押下去!” 拓跋锋摔在血泊中,使出最后的力量挣扎着爬上前去,不顾一切地要去抓云起的手。 彼此的手只离了两寸,堪堪要碰到的那一瞬,拓跋锋已被狠狠敲昏。 “不得于飞……使我沦亡……”云起喃喃道。 朱棣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拓跋锋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条血印,被架出了寝殿。 朱棣不知不觉松开了云起,颤声道:“锋儿一个人……杀过来的?” 云起挣出了朱棣的压制,摸到倾翻的案角,狠狠朝着尖角一撞,额前鲜血长流,倒在地上。 绝处逢生 永乐元年,朱棣杀方孝孺,夷其十族。 九族依次: 父族四: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儿之子、同族(父母,兄弟,姊妹,儿子)。 母族三:外祖父、外祖母、娘舅。 妻族二:岳父、岳母。 妻、女、姑、姨,余人发配教坊司作妓。 第十族:门生。 方孝孺塾中学子,册上有名,曾行拜师礼者,无论官职,一概绞死,至此永乐一朝,天下读书人禁言前朝之事。 朱棣再设东缉事厂,与锦衣卫合称“厂卫”,东厂首领由宦官组成,只对皇帝负责,可随意监察,缉拿百官,军中将领。更可监视朱元璋时期设立的锦衣卫一职,无须再经过刑部。 是年深秋,朱棣迁都。 车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帝王车驾在中,九龙华盖旁跟着四十六名锦衣卫,各个骑汗血宝马,配绣春刀,穿飞鱼服,好不气派。 紧跟龙车之后,则是一辆铁笼囚车,囚车分两格,内关着锦衣卫正使徐云起,禁卫大统领拓跋锋。 二人所处的狭小地域之间以一面钢板隔开,拓跋锋全身是血,身上多处裹着白布,如同嗜血的猛兽般睁着一双通红的眼,背倚铁栅坐着。 云起则坐在另一面,双目无神,随着囚车的颠簸而茫然地左右摇晃。 他彻底失势了,以往朱允炆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1 在位的任何一次侮辱,都远远不比今日更直接,更残忍。 数日前锦衣华服,一呼百应的国舅爷,今天被关在囚车内游街,况且是从应天府出发,一路游到北平。 云起明白朱棣的心思,他要折辱他,让他再无任何人能倚靠,让簇拥着他的锦衣卫作鸟兽散。办了个东厂,分走他手里的权利,并警告他:你管得太多了。 “云哥儿。”孙韬紧张地问道。 云起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孙韬递来一个水袋,疑惑地端详云起,低声道:“你的眼……” 云起忙笑道:“头晕,正失神呢。”继而比了个嘘的手势。 孙韬狐疑地点了点头。 云起接过水袋,侧过身子,脸贴着那冰冷的钢板,手臂探出铁笼弯了个弧度,递进囚车后笼,低声道:“师哥,喝点水。” 孙韬紧张地小声道:“云哥儿!皇上吩咐,不许给他喝水吃东西……” 云起只不作理会,一手在拓跋锋面前来回拍:“师哥,来喝水。” 云起道:“师哥,一切都会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你说的啊……” 他放下水袋,那手在铁板一侧漫无边际地乱碰,唯 的希望便是摸到拓跋锋的手,拓跋锋别过头去,闪开了云起的手指。 拓跋锋嘶哑着嗓子:“我不吃狗皇帝的东西,也不喝他赏的水。” 云起静了片刻,而后道:“师哥……我们拉手。” 拓跋锋沉默了。 黄昏时分,囚车停了下来,云起听到脚步声,紧张地坐到囚车边,低声道:“师哥,把手给我!” “皇上有令,提人犯拓跋锋。” 一名禁卫吩咐道。 云起偏过头,辨出铁链,镣铐碰撞的声音,没有木板声,他松了口气,知道拓跋锋未被上枷,脚步声渐远,云起疲惫地倚着铁条,问道: “孙韬,皇上传老跋做什么?你跟上去瞅瞅,快。” 孙韬的语气中透出一股悲哀:“云哥儿,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罢。” 云起这才想起自己已被除了官职,成了在押钦犯,再也指挥不动锦衣卫了。 拓跋锋拖着沉重的脚镣被押到天子座车前。 朱棣冷冷道:“锋儿。” 拓跋锋答:“嗯。” 朱棣道:“爹拣到你的时候,你不到一岁。” 拓跋锋答道:“嗯。” 千山斜阳,夕照如金,一望无际的深秋田野中,麦穗如海浪般层层翻滚。 太阳落山的最后一缕光芒从天的尽头投向大道,照于拓跋锋瘦削的侧脸上,他的面容如同一头不屈的草原狼——永远无法驯服,无法威慑的凶兽。 朱棣隔着层金龙布帘,缓缓道:“四岁爹将你送进宫里,又过了两年,你才认识的云起。” 拓跋锋沉默。 朱棣道:“你与爹亲,还是与云起亲?爹不抱你回来,你便饿死在克鲁伦河。” 拓跋锋答道:“对。” 朱棣又道:“爹不想杀你,你也是我儿子,再给你一次机会……” 拓跋锋漫不经心道:“谢了。” 紧接着拓跋锋一跃而起,挣开按着自己两臂的禁卫,冲进了车内! 登时天子座驾处侍卫的叫嚣声,慌张的大喊声响彻官道! 云起紧张地坐直身子,问道:“怎么了?!” 监押拓跋锋的禁卫万万料不到,这人饿了一天,又是滴水未进,此刻竟然尚有武力,拓跋锋全身带伤,发狂般地怒吼,冲进了马车! 朱棣吼道:“快救驾!”倏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身边根本没有人,本该是云起守的位置空空如也。 拓跋锋一冲进马车,便死死扼住了朱棣的喉咙,提起拳头开始发狠地揍! “锋……”朱棣艰难地发出一声喊,继而声音被扼在嗓子里。 那时间无数侍卫从四周涌上,车驾外挤满了人,然而皇帝受制,与拓跋锋滚成一团,谁也不敢拔刀去捅! 拓跋锋几近疯狂地抓着朱棣,将他朝死里打。 “救驾——!”三保策马远远冲来。 朱棣刚吃了两拳,就痛苦地蜷起身子,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双臂护在头顶,挣扎着要下车。拓跋锋却不顾周遭侍卫来扑,只死死揪着朱棣臂膀,那力度大得要将朱棣手臂活生生撕下来。 “杀了他——!取火铳来!” 又有侍卫高声大喊。 “不——!”云起撕心裂肺的狂叫道。 拓跋锋一昧按着朱棣猛揍,浑然不管四周兵器招呼,直到云起的一声凄然大喊惊醒了他。 “师哥——” 拓跋锋一手箍住朱棣的脖颈,将他软绵绵的身子提着,面无表情道:“让路,否则今日就等着治国丧。” 拓跋锋提着朱棣,宛若拖了只死狗,缓慢前行,每一步俱拖出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血也分不清是朱棣还是拓跋锋的。 拓跋锋走到云起面前,提着重伤昏迷的朱棣朝禁卫们晃了晃,吩咐道:“开笼子,放他出来。” 云起尚且茫然无比,紧张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牢门打开,四周静得恐怖。 拓跋锋猛地一拳,将朱棣的头杵在铁笼上,发出一声巨响,周围兵士恐惧地大嚷。 “把他镣铐解了。” 孙韬不住发抖,哆嗦着取了钥匙,打开云起的镣铐。想了片刻,又战战兢兢地跪下,为拓跋锋打开脚镣,手铐。 铁链当啷落地。 拓跋锋喃喃道:“牵马来,云起,上马。” 云起终于猜到拓跋锋挟持了朱棣作为人质,却看不见朱棣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只任由拓跋锋将自己扶了上马。 “姐夫?皇上?”云起颤声问了两次,不听回答,他明白到:这下事情大条了。 拓跋锋举着朱棣这块免死金牌,示威式地晃来晃去,道:“云起,走。” 云起茫然道:“去哪?师哥,你快上来。” 拓跋锋道:“你快走,师哥不走……师哥要死了。” 全身血淋淋的拓跋锋再站不住,闭上双眼,倒了下去。 刹那间天地清明,云起借着太阳下山的最后一抹光线看到了拓跋锋模糊的轮廓。 他拨转马头,竭力抓起拓跋锋,拖上马背。 “驾——!” “快追——!”闻声终于赶来的朱高炽大吼道。 三保喝道:“不可放箭!皇上还在他们手里!” 禁卫们心头一凛,只见云起狠命纵马疾催,一面大喊道: “谁敢追上来!我便杀了他!大家一起死!追啊你们!” 只见马背后负着半死不活的拓跋锋,拓跋锋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2 抓着半死不活的朱棣,冲进了麦田,并亡命奔逃。 朱高炽惶急道:“怎办?” 小舅子掳了爹,这局势饶是朱高炽智计多端,也想不出办法。 三保道:“快!看去何处了!” 姚广孝慌忙道:“这样,太子殿下亲自带一队!跟着去,天快黑了!” 那处已近安徽,河南两省交界,朱高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知此处道路?莫说朱高炽,纵是担任禁军的朵颜三卫,本是宁州人士,对这地域也丝毫不熟。 天色昏暗,不多时夜幕低垂,平原全黑,乌云蔽月,群星隐曜,云起顾着纵马疾驰,慌不择路,直到甩开追兵后才回过神来。 这是哪儿? 云起扶起拓跋锋,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探完鼻息,确保未死。 于是又拖过朱棣,掰开拓跋锋抓得紧紧地手指,把朱棣晃来晃去,一时半晌也拿不定主意。 “师哥!”云起低声道:“师哥醒醒!” 拓跋锋虚弱地呻吟一声,全身上下满是伤口,一番折腾后迸裂,令云起也浑身染血。 “怎么办?” 拓跋锋有气无力道:“快逃……” 云起道:“三个人,马儿跑不快!” 拓跋锋道:“别管……” 那个“我”字还没出口,拓跋锋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拓跋锋欲舍身成仁,云起却是理解错误,忙道:“对,不管姐夫了,反正只要追兵寻不见他,定以为是还在我们手里,不敢穷追。” 于是云起下定决心,把朱棣推了下马,一国之君脑袋朝下,咚地杵在个臭水沟里,国舅爷则带着奸夫飞也似地逃了。 ——卷四 玉扳指 终—— 卷五·七星沉木 武当绝顶 盛庸于靖难之役中战死,铁铉把守的山东犹如大海中孤立无援的小岛,被朱棣率军剿灭只是迟早的问题。 朱棣南下攻入应天绕过了山东,北上迁都时竟也绕过了山东,显然不把铁铉当作一回事。 当日拓跋锋挟持永乐帝为人质,恰恰发生在安徽境内,安徽巡抚早已骇破了胆,翌日清晨便派出省境内所有兵力四处搜索。所幸终于寻到了臭水沟中的朱棣,然而此刻云起与拓跋锋早已逃得没影儿了。 朱高炽与姚广孝兵分两路,地毯式搜索,并言明必须抓活的,一路南下,追缉逃亡中的二人。 云起心知朱棣定不肯善罢甘休,此时最明智的选择是逃进山东省,向铁铉寻求庇护。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但姚广孝已先一步料到云起的心思,早在通往山东省的官道上布下重兵,云起无奈只得掉头向南。 二人一骑,甩开了追兵,拓跋锋伤重,终日昏迷不醒,一切仅靠云起撑着。 云起驻马洞庭湖边,颇有天地之大,无处为家之叹。 又行一天,鞍马劳顿,长途颠簸,到了湖北境内,拓跋锋再支持不住,云起亦有油尽灯枯之感,只觉所有的力气俱已用完了,此处便是二人埋骨之地。 拓跋锋从马上一头栽下。 云起忙下马,抱起拓跋锋,茫然道:“怎么办?” 触目所见,峰峦高耸入云,山间猿鸣鹤唳,云起叹了口气,四处寻找治疗外伤的草药,奈何先前为躲避追兵,一味朝着人少之处跑,方圆十里内人迹罕至,连农户亦找不到一家。 云起唤了许久,不听拓跋锋回答,伸手去探,只觉拓跋锋气若游丝,又摸其脉搏,已是将死之人,这数天来的一路逃亡中,云起早已对生死置之事外,此刻背起拓跋锋,艰难地爬上山去。 那马儿自嘶鸣一声,转身走了。 “云起……”拓跋锋虚弱道。 云起道:“师哥,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找个山洞,抱着一起死……” 拓跋锋答道:“成。”继而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云起额上的汗水模糊了双眼,刺痛中依稀见到远处迭起的山峰,他以最后的意志,背着拓跋锋,开始攀爬横在二人面前的那座山。 云起迷迷糊糊地回忆着往事,从来只有拓跋锋背着他,走过十里繁华的金陵,走过风沙万里的大漠,走过波涛翻滚的江边…… 师哥重得很……云起心想。 他在台阶上摔了一跤,险些两人一同滚下去。 云起额头磕在石板上,碰得鲜血长流,大叫一声,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山林中四处回荡。 “不哭……师哥疼你。”拓跋锋艰难地抬手,摸了摸云起的脸。 “有块石头。”云起喃喃道,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道:“山上有人!这是台阶!师哥!我们有救了!” 云起仰头眺望,峰顶仿佛有一座石坊隐没在云层中。 “这是什么山?”云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再次背起拓跋锋,踉踉跄跄朝登山台阶上爬去。 他用腰带把自己和拓跋锋紧紧绑在一处,开始登山。 “师哥……不会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云起不住念道:“师哥,撑住……” 那台阶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另一段通向天上,云起只是盲目地走着,双脚脱力,两眼昏黑时便伏在地上,以手不住摸索,攀爬上去。 不知爬了多久,云起摸到了石坊巨柱,倚着它咳出一口血,逐渐软倒,与此同时,他终于听到了第一个人的声音。 “什么人,胆敢擅闯本派禁地!” 云起抬头,茫然道:“救救他……”继而昏了过去。 意识模糊之前,他恍惚听到了惊讶的喊声。 “七星剑!是祖师爷爷的七星剑!怎会在他们手里?!” 石坊上以金粉刻着三个大字——“天柱峰”。 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声传入耳内。 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人是朝廷鹰犬!太师父不可救他!当朝皇帝残忍暴虐,屠杀近万读书人,简直与秦皇坑儒无异。” 又有人道:“他背后的剑是七星沉木,祖师爷爷的,不可不救……” 一男人迟疑道:“只救那突厥人?救一个,弃一个……” 云起动了动干涸的嘴唇,闭着眼,虚弱道:“我是锦衣卫……” 争吵声停了。 云起躺在榻上,断断续续道:“我徐云起虽是锦衣卫……但从未妄杀无辜……皇上有命,迫不得已……我行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天下百姓,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最后说话的那个男人沉吟片刻,缓缓道:“昔年徐达负着常遇春将军上山求医,已有先例,此事须由师尊定夺。” 云起听到了自己亲父的名字,不禁轻轻发抖,许久后道:“徐达是我爹。” “掌教真人,不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3 可听信此人胡言。”先出言那人焦急道:“此二人忘恩负义,又是朝廷通缉犯……” “通缉犯?”云起终于想起了那声音的主人,挣扎着坐起身,被一只手掌按回枕上。 掌教真人缓缓道:“你身中剧毒,毒性转入肝部,此时双眼失明,有性命之虞,不可妄动。” 云起问道:“请问真人如何称呼,我师哥呢?” 掌教真人道:“贫道道号静虚,你背上山来那男子仅是外伤,本派灵药黑玉断续膏可治。” 云起松了口气,答:“不用管我的眼睛,等他外伤痊愈,便会带我下山去,静虚道长恩德,云起将铭记终生。” 静虚又问:“我武当六代弟子明冲,俗家姓张,请问徐大人可认得?” 云起茫然道:“姓张?”继而摇头道:“不认得。” 静虚淡淡道:“张勤,上前与徐大人谈谈。” 周遭安静无比,云起忽道:“我想起来了。” “当年元人久攻武当山不下,对中原道教怀恨在心。”云起淡淡道:“建文帝在位时,西北出了一桩大案子,北元人趁机派遣奸细潜入边境,安排此奸细卷入蓝玉案,遭到汉人所冤害……” “……此案经由我手,那奸细据说辗转曲折,托庇于武当派……” 张勤勃然大怒道:“他在撒谎!” 云起道:“我不认得你,但我知你原有一妻,乃是蓝玉后人,你妻子呢?” 张勤登时语塞。 静虚久居深山,不问世事,怎知云起这等奸猾之辈精于算计,当即话中便带了一丝怒气,质问道:“你有妻有子,何以欺瞒本座?” “把他关到后山柴房内。”静虚道:“待徐少侠康复后再查详情。” 云起听着张勤远去的大叫声。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静虚显仍是拿不定主意,叹了口气,又道:“少侠既是徐家之后,与我武当派说不得又有一层牵连,现请安心歇下,待我回禀师尊后再作打算。” 云起几句话搞掉了心腹大患,此刻也不好再要求什么,只得安心躺着。静虚便带着数名弟子转身离去。 解去危机,云起再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耳旁有人说话,却听不仔细。 直至睡得筋酸骨乏,云起方感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在自己唇上蹭来蹭去。 “吃。”拓跋锋拿着个馒头,冷冷道。 “……” 云起睁开眼,笑道:“真是铁打的,伤都好了?” 拓跋锋道:“什么时候瞎的?装多久了?还装。” 云起讪讪道:“这不怕你难过么。”忽又听响亮的一耳光,显是拓跋锋自掴了清脆一巴掌。云起忙去拉拓跋锋的手,拓跋锋上床来,将云起抱在怀里,拿了个馒头只朝他嘴巴里塞,险些把云起噎着。 “等等……咳。”云起道:“喝点水!” 拓跋锋端来清水喂了几口,云起也是饿得狠了,便狼吞虎咽吃下馒头,出了口满足的气。 “在想什么?” 云起答道:“想怎么陷害张勤。” 拓跋锋与云起都是笑了起来。 拓跋锋道:“他跑了。” 云起蹙眉道:“逃了?” 拓跋锋点了点头,道:“师父在闭关,我醒了以后,听到他们说你瞎了,就要过来看你,他们好几个人来抓我……” “……” 云起险些被呛着,失声道:“武当山上你也敢这么放肆!” 拓跋锋得意地笑道:“他们太极拳,太极剑都没我耍得好。” 云起哭笑不得,未料拓跋锋刚上山,就与满山道士结了仇,拓跋锋又道:“他们摆那劳什子龟蛇大阵,几百人车轮着上,打不过,师父本来在闭关,听到动静就出来了。” “啊!”云起诧道:“你是说张老头……那老道士?” “嗯。”拓跋锋认真道:“他是张真人,武当派创教教祖。” 云起万万未料张三丰的来头竟如此大,又道:“他不是云游四方的么?怎么回到山上了?” 拓跋锋沉默不答,只听房外张三丰朗声笑道:“落叶归根,武当山是老朽一生所系。” 云起要下床行礼,拓跋锋却将他反手揽着,道:“师父来给你治眼睛。” 云起心内渐安,与张三丰寒暄几句,说的无非便是如今天下局势之事,张三丰一面随口聊着,一面听勺盘碰撞清响,想是调制治眼之药。 张三丰道:“人命天定,徐王妃一生想必无甚遗憾,更对得起徐家将门之名,云起不必太难过。” 说着两指微微撑开云起眼睑,指尖运起柔力,将一种奇异的植物汁液涂在云起眼睛上。 那汁水入眼清凉,受用无比,云起笑道:“倒是我那姐夫,时时念着她。” 张三丰笑道:“现先走一步,总比来日燕王三妻四妾,红颜枉老的好,有的人仅能共甘苦,不能同富贵。自古帝王俱是如此,昔年上过两次武当山的朱重八,也是一般。” 不到片刻,两眼间都被涂上药汁,拓跋锋为云起蒙上大感清凉舒畅,张三丰又喂给云起一块植物根茎,道:“仔细咀嚼,将汁水都咽了。” 那物之苦更胜黄连百倍,只苦得云起五官扭曲,险些连黄胆水也呕了出来,云起鬼哭狼嚎道:“天啊这什么药,要杀了我了!” 拓跋锋怒道:“说的什么话!”已是抬手给了云起一耳光。 张三丰大笑道:“不妨不妨,锋儿!” 云起愣住了,张三丰又道:“此乃清肝灵药,切记不可吐了。” 说毕袍袖风拂过,张三丰已转身离去。 拓跋锋摸了摸刚被打过一巴掌的云起的侧脸。 云起不干了,狠狠推开拓跋锋的手,骂道:“老子把你从安徽一路背到武当山,你就这么对老子的?!” 拓跋锋沉默不答,把一肚子火的云起按在榻上,亲个没完。 云起道:“又没说不吃,干什么打我……唔……” 云起不知张三丰云游四海,如今回到武当山,再次正式闭关,正有阳寿将尽之感。而武当派地处高山之巅,创教百余年间,颇有不少仙草灵药,张三丰得了一株千年肉芝,可作延年益寿,解百病延阳元之用,门下弟子纷纷劝张三丰服下。 张三丰本想闭关数月,再决定是否服药,此时拓跋锋带着云起前来,张三丰终究心头不忍,将肉芝喂给了云起。 拓跋锋与武当派掌教俱不敢言,生怕云起心内愧疚。 数日后,张三丰再度闭关,不见外人,云起双眼渐复,蒙眼布却一直未曾解下,拓跋锋牵着他在真武道观外四处行走,放风。 秋去冬来,武当山顶下完第一场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4 雪,洗剑池内结了层厚冰。 松涛似海,柏绿满山,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武当派石碑上积了薄雪,碑底又有碎雪堆积,拓跋锋牵着云起的手,小心引他去摸字。 “武当凌云……” “武当凌云。”云起笑道:“谁的字,挺漂亮的。” 拓跋锋端详片刻,道:“不懂,师哥是粗人。” 武当派掌教正带着上百名七代弟子,站在观前练太极拳。 太极拳讲究以静制动,一呼一吸间与天地共生,以身融于自然,不着痕迹,圆融无缺,云起竟未察觉身边有一群人在那处旁听他俩幽会,只以为真武道观前空无一人,于是声音朗朗传出。 “下面有只大龟……”拓跋锋拉着云起的手,将他小心地牵着,二人躬身去摸石碑下的龟。 云起摸到湿滑一物,驼碑那龟眯着眼,蹭了蹭云起的手。 “妈呀——!”云起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一跃三丈高,缩到拓跋锋怀里,大叫道:“怎么是活的!” 拓跋锋横抱着云起,莞尔道:“听说有上百岁,和师父一样老。” “……” “你师父是乌龟。” “不许乱说。”拓跋锋斥道,横抱着云起,转身道:“真武大帝左龟右蛇,这边有只蛇……” 年轻道士们想笑又不敢笑,静虚嘴角不住抽搐,额角青筋暴突。 云起吓得险些尿了出来,忙大叫道:“蛇也活的吗!别过去——!” “这里有柱子……” “嗯,柱子。”云起像只小狗,被拓跋锋牵着走来走去,拓跋锋牵着云起,从静虚道长与上百名躬身练拳的武当弟子面前走过,云起还未发觉此处有许多人,忽道: “师哥,我们以后怎办?在山上过一辈子么?” 二人站在一棵积满雪的松树下,拓跋锋一手拍了拍松树,问道:“你说呢?” 云起被树上的雪洒了满头,打了个喷嚏,拓跋锋哼哼道:“来,师哥疼你。” 说着伸手来抱,揽着云起的腰,便开始专心接吻。 那时间真武道观前,上百名道士尽数愣住,个个一头黑线,看着拓跋锋与云起站在广场边接吻。 静虚终于按捺不住,猛咳几声。 云起霎时被口水呛着,忙不迭地挣开拓跋锋,涨红了脸,尴尬道:“掌教真人……也在?” 静虚道长沉声道:“海底针——” 于是上百名武当弟子声音洪亮,齐齐颂道:“海底针——” “……” 云起尴尬得无以复加,唯一的念头就是跳崖自尽。 幸好这尴尬并未持续多久,山下便有一道童慌张奔来,还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掌教真人!” 静虚收了拳式,负手道:“何事?” “山下——永乐帝率朝廷兵马前来拜山!” 云起抽了口冷气,静虚淡淡道:“太师父早有安排,拓跋师叔请先到后山暂避。” 拓跋锋疑道:“朝廷怎么知道我们在武当山上的?” 云起与拓跋锋心意相通,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逃下山的张勤。 一代宗师 “妈八羔子的!皇帝进你这山来还要解刀——!!” 朱棣那极具个人标志的声音回荡在武当山上空。 登时真武道观后山响起张三丰洪亮的声音。 “妈八羔子的!你老子当年上武当山也得解刀——!” 朱棣登时怂了,吩咐道:“郑和,把你的刀解了,放进那池子里。” 朱棣肿着一张猪头脸,一整龙袍,从怀中摸出一物,随手一抛。 蝉翼刀“叮”的轻响,在冰面上弹跳,继而无声无息地没入冰面,嵌了进去,继而沉入池底。 朱棣嘿嘿一笑,挽了袖子,吩咐道:“你们在这等着。” 仅带着随身小厮一人,永乐帝便踏进了山门。 “张道长,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呐无恙!”朱棣得意洋洋地笑道,挽了袖子,四处张望。 张三丰拱手,一笑道:“燕王里边请。” 朱棣听到“燕王”二字,不禁色变,脸色便沉了下来。 张三丰头戴莲花冠,身披明黄八卦袍,作地仙打扮,将朱棣让进真武大殿内,一路缓行,两侧武当弟子林立,齐齐躬身。 朱棣纵是人间天子,站在真武大帝像前亦不得不肃然起敬。何况皇权天授,痞子王爷登位本就不正,眼望真武左旋龟,右腾蛇的庄严神相,更觉心中惴惴。 张三丰让了座,又道:“清云,清风,给王爷上茶。” 两名道童端了木案来,架在朱棣与张三丰面前,朱棣抽了口冷气,什么清云清风,一个明明就是当朝国舅爷徐云起!另一个更是殴打皇帝的钦犯拓跋锋! 云起面前蒙着黑布条,白皙的脸上多了那布巾更显孱弱与清秀,朱棣冷冷道:“张道长这唱的是哪一处?” 无人应答,云起嘴角略勾,躬身接过拓跋锋递来铜壶,朝杯内倒茶,瞎子瞄不准,热水溅了满桌,拓跋锋“嘘”了声,伸指头把壶嘴拨过去点,二人配合倒了茶水。 拓跋锋又道:“这边来。”抬手提了提云起衣领,牵着他走到张三丰身后,站定。 张三丰呵呵一笑,以道袍袖子揩了木案,又道:“王爷请。” 朱棣几乎就要发作,然而殿前上百武当弟子,张三丰这老妖怪武功又不知到了何等层次,只知这世上与他动过手的人早已死得干干净净,真正只有“深不可测”四字方能形容。 朱棣忍气吞声,端起茶,沉吟片刻,而后道:“武当云雾。” 张三丰莞尔道:“正是,前前后后上百年,武当山顶,竟是有四位皇帝喝过老道这云雾茶,生而为人,在世上走一遭,得见四朝天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朱棣神色一动,目光扫过云起拓跋锋,而后冷冷道:“不知张真人所见天子,是哪四位?” 张三丰唏嘘道:“第一位是元惠宗,至正二十七年,图干贴木儿三次率军强攻武当山,率领元军五万,于真武大殿前三进三出,贫道昔年年轻气盛,本在钟南山全真教与道友论武,武当遣人传书,只得星夜兼程回山。” “真武大殿前图干帖木儿与贫道对坐饮茶,三盏茶后,元惠宗说明来意,大军围山,乃是意图招纳武当全派……” 朱棣笑道:“张真人虽出家为道,终究有家国之念。” 张三丰淡淡道:“王爷说得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元惠帝便被贫道当殿一剑击毙。” 朱棣瞳孔倏然收缩,端着个空杯,一手不住发抖。 张三丰吩咐道:“给王爷上茶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5 。” 张三丰又唏嘘道:“第二位则是大宋小明王韩林儿,其父乃是白莲教教主韩山童,称皇前曾上山拜祭真武大帝。” 云起胡乱给朱棣斟茶,倒了朱棣湿淋淋的一手,此刻恰到好处地插嘴道:“也被师父一剑击毙了么?” 张三丰笑道:“那倒没有,韩林儿成皇之时,仍是起义军纷起的乱世,他有一物在手,却觉保不住,唯有托与贫道,待来日位及太宝,身披龙袍时再来取回。” “后来……贫道听说韩林儿被人缚于麻袋中,沉了江。” 云起叹道:“如今厂卫还在查白莲教余孽。” 张三丰“嗯”了一声,让道:“燕王且请喝了这第二杯。” 朱棣苦着脸,手中清茶只如穿肠毒药,又眼望真武神像前供着的那把七星沉木,只无比后悔,当初怎么说也不该上武当山来。 张三丰又道:“洪武四年,徐大将军背着常遇春上山求医,从天柱峰后山一路拾级而上,共三千六百零八级台阶,贫道当时并不曾与徐将军朝相,门下大弟子宋远桥亲自为常将军治的伤。徐将军有情有义,足见人间手足之情。” 朱棣蹙眉,云起又好奇道:“师父那时在哪?” 张三丰缓缓道:“你父于天柱峰别径上山,朱重八却从前山登访。” 云起忍不住“疑”了声,张三丰道:“想不到?” 云起为朱棣斟满了茶,笑道:“想不到。” 张三丰漫不经心道:“燕王请。” 朱棣一手茶水淋漓地捧着杯,手腕筛糠般不住发抖,张三丰又笑道:“朱重八昔年来求一物,言明数月后,便将与徐达亲征北元,非此物不得扫荡万里元军。” 云起紧张道:“何物?” “韩林儿所留之物。”张三丰缓缓道。 “当时明廷初建,变数太多,我问朱重八,若他不幸落败身死,那物再度辗转世间,又该如何?” “朱重八见我不愿交出,唯有退让,更言日后当有他所指定之人,再次上山来取此物。” 云起与拓跋锋同时屏息,知道张三丰的话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朱棣愣在案旁,颤声道:“我怎不知?” 张三丰微笑道:“朱重八未曾亲征?” 云起想了想,道:“后来是蓝玉去了。”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料想是忘了,如今交给王爷,也不妨成就一桩因果。取来。” 拓跋锋取过一个木匣,放在案几正中央,那木匣一尺见方,匣盖上刻着古朴花纹。 朱棣道:“这便是……先帝交给真人的遗……物?” 朱棣伸手去开木匣,张三丰却同时伸手,朝那匣盖上一按。 “噫——”朱棣咬牙切齿,拼尽吃奶的力气又扯又掀。 张三丰力度沉如泰山,朱棣掀半天盒盖纹丝不动,猛拉木盒,那盒却如铁铸般紧紧粘在桌上。 朱棣涨红了一张猪头脸,累得直喘。 张三丰“呵呵”笑道:“燕王且慢,请听贫道一言。” 朱棣呼哧呼哧,瘫道:“你说。” 张三丰缓缓道:“徐云起,拓跋锋二人已被贫道收为关门弟子,从前之事,还请王爷宽大为怀。” 朱棣沉默良久,伸指头敲了敲那木盒,盒内发出沉闷声响,显是实物。 朱棣又看了云起一眼,知道今天张三丰算是给足了面子,若要强行带走二人,估计张三丰多半就得将他“一剑击毙”,屁股挨着个龙椅还没坐热,横尸武当山可是大大的不妙。 能屈能伸大丈夫,顶多回去后再躲得远远的,派兵放火烧山。现不妨应承,这匣子内物事便是白赚的。 朱棣笑道:“成,既然真人收了他俩当徒弟……我也不能难为了俩小辈,过往之事,一概不咎!” 张三丰仿佛早已料到朱棣会这么说,满意地点了点头,撤回手。 朱棣正要去启那盒盖,云起忽地神色凝重,道:“姐夫,当心盒里是九九八十一根天绝地灭透骨穿心箭。” “……” 朱棣一张脸成了紫色,张三丰哈哈大笑。 张三丰吩咐道:“谁愿拼着性命不要,为燕王开了此匣?” 拓跋锋躬身道:“我来开。” 张三丰点头道:“你且当作报答燕王十余载养育之恩,今日便赌命开了此匣。” 拓跋锋跪在案前,双手打开了木盒,张三丰吁了口气,长身站起。 盒内是一枚通体晶莹,手掌大的方印。 朱棣上前接了拓跋锋取出的印鉴,颤声道:“这是……”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张三丰抚须微笑道:“望吾皇善待天下苍生,时刻心系黎民百姓。” 朱棣手捧传国玉玺,愣在当场。 “吾皇万岁。”张三丰漫不经心道,继而拂袖而去。 “吾皇万岁!”真武殿内武当弟子齐齐作揖。 张三丰按过的木匣,木案碎为齑粉,随风飘散。 云起坐在武当山前台阶上,倚着驼碑的那只巨龟,掰了点馒头喂进它嘴里。忍不住道:“你说姐夫他……还会来找我们麻烦不?” 拓跋锋卷起裤脚,站在洗剑池里,躬身摸索着什么,头也不抬答道:“他不敢了。” 拓跋锋朝山下望了一眼,只见朱棣孤单的背影缓缓下山。 “那块破烂才是他想要的。”拓跋锋嘲道:“只想当皇帝,连你也不要了。” 云起啼笑皆非道:“不想当皇帝才不正常吧。” 拓跋锋自顾自地在冰水里寻找,答道:“要是没了你,让师哥当皇帝我也不当。” 云起打趣道:“又有我,又当皇帝呢?” 拓跋锋想了想,老实道:“也不当。” 云起道:“为啥?” 拓跋锋答道:“怕像他这么忙,没空陪你了。” 云起鼻前涌起一阵酸楚,道:“当皇帝也没什么好,我姐要是知道,应该也不让他……当皇帝。” 拓跋锋道:“有了!” 云起蹙眉道:“什么?” 拓跋锋终于找到了朱棣扔在洗剑池里的蝉翼刀,用冰蚕丝将其捆好,交到云起手中,道:“走罢。”继而背起云起,朝后山行去。 “喂,去哪?” “换银票,过日子。”拓跋锋一边走一边答道。 “什么!等等!这就走了!”云起颇有点措手不及。 “嗯。”拓跋锋不顾云起挣扎,走过天柱峰牌坊,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云起道:“你不去找便宜师父告别……” 拓跋锋道:“他让我们今天就走,不,现在就走。” 云起蹙眉道:“为什么?我还没谢谢他,哎等等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6 !” “山下有马,给我们准备好了,师父还交代,要照顾好方家的后人,他们家的人都死光了……” 云起愕然道:“你不觉得在这山上过日子也挺好的么?” 拓跋锋笑道:“五千两呢,我们买一百头羊,一百头牛……” “……” 云起抓狂道:“你起码也得找师父告别……” 拓跋锋又道:“上山的时候你背师哥,下山的时候师哥背你,咱俩相依为命。” 云起彻底放弃了与拓跋锋沟通的打算。 拓跋锋把云起一路背下天柱峰,那处果真停着两匹马,拓跋锋把云起扶上马,二人朝着南京再次出发。 武当山顶,真武后观。 日渐西沉,静虚推开了后观的院门。 “太师父,拓跋锋师叔与徐师叔都已下山去了。” 室内静谧无声。 “徒孙以为,您将镇教七星沉木交予拓跋师叔,是不是有点……” “太师父?” 静虚轻手轻脚地走进冥修房内,见张三丰仍在蒲团上打坐,一动不动。 静虚伸手去探张三丰气息,武当派创始人结束了他一百三十三岁的生涯,驾鹤西归。 朱棣离开的南京仿佛瞬间少了一半的生命。 城中富族大户俱跟着一同迁向北平,街道中满是枯叶,败枝以及仓促起行时留下的废纸。 唯有秦淮河滔滔东去,一如往昔。 “你看不见拉——” “看不见你拉——”云起顺着方誉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方誉手里玩着两张铁券,歪着脑袋,念道:“开国辅运……” “……奉天靖难?” “……” 云起抓狂道:“你怎么这么小就认识这么难的字啊啊啊!!老子十五岁读本礼记都念不全!别太打击人成吗!” 方誉哈哈地笑着,被云起按在马车中蹂躏了一番,忽地想起方孝孺,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干嚎起来。 云起从不会哄小孩,这下没辙了。 “哭什么!”拓跋锋钻进车里,冷冷道:“狼来了把你叼走。” “我想娘……”方誉眼泪汪汪道。 拓跋锋道:“不想爹么?” 方誉道:“爹凶……背书背不出要打板子……” 拓跋锋同情地点了点头。 “五千两银子在车后,装了箱。”拓跋锋交代道:“出宁州,到塞边有我族人,长城边上再换成货物,运出塞外卖了。” 云起笑道:“你倒想得周到,我怎么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 拓跋锋抱着方誉,疲劳地倚在车上,道:“少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起行,后面跟着数辆满载衣物,银元宝的货车。 云起只觉有什么不对劲,却想了许久说不出来。他伸手到处摸,摸到拓跋锋的脑袋,于是俯身过去,又摸到个嫩嫩的玩意。 云起提着方誉,放到一旁,威胁道:“小混蛋,别碰我师哥,他是我的。” 方誉笑个不停,云起又怒道:“你吃的玩意都是我的钱买的!” 拓跋锋笑着把云起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处,静静听着马车轱辘转个不停的声音。 拓跋锋抬起一脚,横在两个对着的座位间,方誉骑在拓跋锋的膝盖上颠来颠去,玩得甚是开心。拓跋锋亲了亲云起的唇,哼哼道:“齐人之福……” 云起哭笑不得,伸手到拓跋锋胯 间,捏着他一边蛋,拓跋锋登时呼痛告饶。 “你这狠心短命的小鬼呐——咋就连娘也不要了啊——!!” 春兰披头散发在风中泪流满面,跑着跑着掉了只鞋,回去拾来绣花鞋,紧抓着马车后架死也不放,凄声如百鬼夜行,尖锐豪放。 云起听到春兰一边追着马车跑,一边凄声尖叫,终于想起那“不对劲”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传国玉玺的补充阅读,有兴趣的大人可以看看。 传国玉玺并不是指每个朝代帝王各自用的玉印 而是自古到今,指的都是同一个印,“唯一的”传国玉玺。 据说它是以和氏璧刻成,从秦始皇时期开始便流传了几千年,见证王朝更迭的一件强大的信物。 能有这种历史估计也和神器类的宝物差不多了。 传国玉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李斯所写,方圆四寸 没有这玩意儿,当皇帝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它象征“受命于天” 这一方玉玺传过:秦、汉、魏、西晋、前赵、冉魏、东晋、宋、南齐、梁、北齐、周、隋,唐朝,后梁、后唐这些朝代 而且玉玺上的每一处增刻,都有许多故事 比如王莽作乱时让人来抢传国玉玺,太后怒而持印砸贼,玉玺碎了一角,后由镶金补上。 玉玺传到汉献帝手中时,被迫禅让予曹丕,曹丕在玉玺上刻“大魏受汉传国玺”(很白痴的行为) 传到司马炎手里,司马炎又刻“大晋受魏传国玺”(一样的白痴) 玉玺经过五胡乱华,盛唐,五代十国的那些年代,有很多很精彩的传说,此处不容细表。 想知道的大人可以百度之。 到了元代时,据说传国玉玺最后到了元顺帝手里,然而朱元璋灭元,杀进大都时却一直不见玉玺 而后明军追击北元残余势力时候,在漠北一带也完全找不到玉玺的踪迹 所以没有“受命于天”朱元璋心中还是很有点不爽的。 这枚玉玺自明代开国就成为朱氏一族的心病 此处韩林儿把玉玺托给张三丰的情节纯粹是瞎掰,不必深究 塞外秋凉 塞外晚来秋,凉风吹入帐,带着习习的青草味。 拓跋锋捧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念道:“柔然国灭突厥狼部,突厥人善锻,被柔然人称为锻奴。” 云起似懂非懂地听着,提问道:“家谱上这么说的?” 拓跋锋道:“不,家谱上是突厥文。”说着以一本羊皮纸书朝云起脑袋上拍了拍,道:“听。” 云起点了点头,拓跋锋又道:“魏太武帝与柔然多年交战,拓跋焘时年十六,引军亲征,受柔然军六万铁骑围困,突厥狼部倒戈,五十重军阵中现一缺口。” 云起失声道:“拓跋焘!” 拓跋锋“嗯”了一声,笑道:“柔然大败,拓跋焘领兵追杀……不容易,才十六岁。” 云起好奇道:“家谱上这么说的?” 拓跋锋笑道:“没,我自己说的。” 拓跋锋又翻了一页,道:“战时拓跋皇族幸突厥狼部内数女,欲迎娶回中原。” 云起道:“这就是你们一族的源头。突厥人,却姓鲜卑拓跋。” 拓跋锋笑道:“可惜都死光了。” 云起唏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7 嘘道:“看不出你还是个皇帝后裔,那怎么还在草原上生活。” 拓跋锋心不在焉道:“生在草原,活在草原,临死也得归于塞外……她们不愿意跟着拓跋焘走。” 云起思绪岔了几万里,幻想着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驰骋战场的英姿,忍不住问:“他才十六岁就打仗了?” 拓跋锋道:“先祖十二岁时就太子位,远赴河套抗击柔然。” 云起嘴角抽搐,只觉天地之大,竟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十二岁带兵打仗,那该是怎样不世出的天才。 拓跋锋又道:“这里说了,先祖双眸如狼,琥珀棕,战后感谢突厥部出力,亲自祭拜狼神,并于脖颈后纹上青狼刺青,三拜以谢草原苍生。与突厥族人相约,终北魏一朝,兵戎不过长城,至此突厥七十二部恢复自由身。” 云起花痴状道:“真了得,十六岁。” 拓跋锋吃起祖先的醋,悻悻用书朝云起脑袋上一拍,怒道:“不念了!” 云起忙赔笑道:“那你既是鲜卑血统,又是突厥人……” 拓跋锋煞有介事道:“杂种。” 云起笑了起来,拓跋锋将云起牵着,带他小心走到帐外,道:“太阳快下山,四十九日了。” 四周传来不真实的喧哗声,来到克鲁伦河近十天了,云起什么也听不懂,耳朵里尽是一群突厥粗人瞎嚷嚷,额头被摸来摸去,时而听到拓跋锋温暖的笑声,并被他挡在身后。 绿洲对云起来说有种难言的陌生,突厥人的生活习性他也完全不习惯,只有拓跋锋时刻握着他的手腕,或是搭着他的肩膀,把他认真地保护着。 拓跋锋朝远处喊了句什么,又听方誉清脆的童音远远传来。 “跟我走。”拓跋锋笑道:“这边。” “有木刺,小心。”拓跋锋领着云起爬上一处木垛。 傍晚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烤肉的气味与美酒的醇香。 拓跋锋站在云起身后,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语气中微有点紧张。 “云起。” “嗯?”云起蒙着眼,茫然笑道。 “你觉得……师哥……嗯。” 云起蹙眉道:“什么?” 拓跋锋略带无措,仿佛心里在作一个极其重要的抉择,许久后下定决心,道:“云起,跟着师哥罢。” 云起莫名其妙道:“一直不就跟着你么?说什么傻话?” 拓跋锋松了口气,笑道:“师哥疼你……” 云起忙叫唤道:“别发疯!” 云起想也知道,俩人现在定是站在高处,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被“疼”,只怕顷刻间就要被草原上的族人看得一清二楚,那可万万不成。 拓跋锋笑着解释道:“不不,师哥不是那个意思。你看。” 拓跋锋灵巧,修长的指头犹如魔术师的双手,轻轻解开了云起眼前的黑布。 那一瞬间,无边无际的黑暗被拓跋锋温柔的手揭开,随风飘向远方。 天如穹盖,地若棋盘,一望无际的克鲁伦河绿洲上,池塘星罗棋布,宛若夕阳下闪烁的宝石。深秋锈草铺满平原,在微风下此起彼伏,羊群犹如散落的珍珠,咩咩叫着被驱赶回栏。 克鲁伦河像一条绸缎,对岸则是林立的帐群,落日的余晖成为暗红色,继而沉下了地平线,千里塞外一瞬间黯了下来。 突厥人围于火堆前,唱起豪迈的歌,声音传出老远,克鲁伦河对岸又有女子高歌呼应,两边一同爽朗大笑。 “对岸是哪。”云起喃喃道。 拓跋锋答道:“北元人的地方。” “他们的男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大部队在塞外,女人们四处放牧,快要过冬,带着小孩到河边来住,几天前来找族长,请求给她们一块地方。” 云起忽道:“游牧民族的托庇?” 拓跋锋点了点头,云起又道:“族长是谁?” 拓跋锋谦虚地笑道:“族长老了,得问头狼,头狼是我。” “……” 云起无言以对,心想傻子果然又得瑟了,话说头狼也不错,二愣子年轻族长什么的,最喜欢了。 拓跋锋纵声长啸,中气绵延不绝,如川海滔滔。 草原突厥部纷纷停了歌唱,仰天应和,拓跋锋立于高处,引领近万突厥人对月狼嗥,天地间尽是长啸之声,仿佛宣告着此处是他们的家园,不容任何人染指。 云起至此便真正在草原上安定下来,过起了没有政治,没有权谋,以及不用工作,混吃等死的生活——这确实是在混吃等死。 每天拓跋锋简单与族长商议简单事务,划分放牧疆域,族民嫁娶事宜。 草原民族的治理十分简单,简单到无需律法的地步,各家若有争执,直接由族长裁定。 克鲁伦河畔地区突厥族长年近老迈,颇有把族部之位传予拓跋锋的想法,拓跋锋也不多说什么,一力挑起了振兴族部的责任。 他与云起带来了中原地区的货物,牛羊,马匹,每月初一十五,则率领族中子民到长城边境,带着游牧部落的产品前去赶集,换回大车的生活必需物。 酷寒过去,又是一年初春。 方誉年纪小,很快便学会了突厥话,云起沟通起来仍是颇有障碍,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常引得突厥人豪爽的大笑。这令云起颇为郁闷。 “我要去赶集——” “不——行!”云起摇了摇手指,道:“你在家与姨呆着。” 春兰就着帐外的冰水洗了头发,随手一捋,长发乌黑如瀑,招呼道:“方誉过来,姨带你过河对岸玩去。” 拓跋锋掀帘入帐:“方誉要买什么书?单子给我看看。” 云起漫不经心道:“带他去罢,有什么关系。” 拓跋锋正色道:“不成,那小子与你小时一个德性,照顾一个闯祸精就够我受的了。” 春兰大笑,一手拖着方誉走了,云起笑骂道:“说得你不闯祸似的。” 云起跟着拓跋锋出帐,跃上牛车去,那时营帐群外已挤了密密麻麻上百辆车,几名突厥小伙子见云起与拓跋锋来了,便出声揶揄数句。 拓跋锋高声说了句什么,笑着一扬长鞭,后队哄笑声中,车队起行。 云起虽不懂突厥话,却依稀辨出自己的名字,当即尴尬道:“说的什么?” 拓跋锋一脚架在车辕上,半搂着云起,懒懒道:“说你长得俊,问你娶不娶媳妇儿,要把他妹子嫁给你。” 云起哭笑不得,又问:“你怎么答的?” 拓跋锋莞尔道:“答我俩相依为命,谁也不娶媳妇,自己过日子。” 云起点了点头,草原上冰雪消融,现出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8 漆黑的土地,嫩草破土而出,开春又是个水草丰盛的好年。 一行车队抵达长城边上,云起硬是被拓跋锋关在部落中这许多日,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放次风,早已跳下车去,怀揣银两,跑得不见影儿了。 长城边集市月初,月半一开,开春时大漠十二族百余部,塞外民族俱来此以物易物,关内汉商更是带来了不少新奇玩意。又有波斯商人远道而来,在集边摆了香料,染料摊,好不繁华。 突厥小伙子们你拥我挤,凑在一处商量给心上人带礼物,云起在中原住久了,对那小饰物,小玩意见怪不怪,只朝着集市深处一路走去。 拓跋锋自去寻找阔商卖牛羊货物,云起便独自走到波斯商人摊位,拈起香料闻了闻,问道:“怎么卖?你们大老远的路,运几包珈蓝香,赚得回本么?” 那波斯商人久在丝绸两路往来,自通汉语,此刻见云起衣着名贵,头戴黑貂帽,作塞外人打扮,一身俱是极其华贵的皮料,脖颈上围着条银狐尾,气宇不凡,既是汉人,又与突厥人一路。商人看了许久,竟看不出云起来头,但知道此人非富即贵,不敢怠慢了,忙笑道: “小哥说笑,珈蓝香是骗塞边人的,要好货里面请。” 那商人亲手取了个匣,匣内装有小布包,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登时满帐幽香。 商人笑道:“小哥看看这香怎样?上等的好货。” 云起自小住皇宫中,向来便是拿珍珠当弹子玩的家伙,见了那香自然认得,嘲道:“三品龙涎香,你这么个捂着不见光,哄谁来呢。” 云起也不问价,在帐内四处转悠,取下壁上挂着的火铳,商人忙放下龙涎香收好,上前来阻道:“公子!这可是真家伙……” 云起漫不经心道:“知道,这不是没填火药么?哪儿运来的?按大明律法,走私火铳要抄没货物尽数入官……削波斯籍,收通关文书,发配从军……” 一句话未完,那波斯商人已瞠目结舌,云起一手倒腾那火铳,枪械声响,又取来挂在一侧的火药填上,正要朝天放一枪试试,那商人已骇得色变,摇手道:“公子万万不可!” “你有几支火铳?”云起熟门熟路,端起火铳瞄准了波斯商人。 商人嘿嘿一笑,道:“就这一支,没了。” 云起想了想,道:“知道你藏着不少,小爷都买了,箱子里……”云起微一抬下巴,示意波斯商人去开帐篷角落的铁箱,吩咐道:“取出来,你点完给个总数。” 波斯商人险些下巴掉地,帐外忽地传来高声叫骂,云起微一蹙眉,辨出那是突厥语,便手持火铳,匆忙出了街外。 在波斯人帐内驻留不到片刻,集市中竟是来大队骑兵,只见四处马嘶牛哞,乱成一团,女人们大声尖叫,哭喊着被元骑兵撕扯衣服,拖上马去。 北元骑兵劫掠的对象,竟是附属在突厥车队后的北元女人! 拓跋锋勃然大怒,突厥人各抽弯刀,大声叫骂上前拼杀,那北元骑兵肆意大笑,四周无人敢管,商人们纷纷收拾货物逃进帐中。 拓跋锋蒙语说得不太流利,呵斥声中却可见其汹涌怒气,倏然砰的一声巨响,火铳之声惊得战马四窜,一名抓着女人的元兵脑袋爆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摔下马去。 整个集市中都静了。 云起手持火铳,冷冷道:“放人,她们是我们带来的。” 拓跋锋看了云起一眼,朝元骑兵首领下令,那人大声回骂。 “说的什么?”云起问道。 拓跋锋答道:“他说这些女人本来就是他们族人,打仗时当了部落逃兵,十有八九都是奴隶,要抓回去,让我们别管。” 云起抛了一把火铳给拓跋锋,拓跋锋干净利落地推膛,抓住云起抛来另一个布袋,熟练上弹,又喝了句蒙语。 骑兵们只得放开了手中女人,那首领大声喝骂一句,掉头离去。 那句话显是输人不输气概的脏话,然而首领甫一拨转马头,背后拓跋锋砰然放枪!将其打得脖颈断裂,尸身栽下地去。 一群突厥小伙子大声喝彩,显是都出了口气。 “对不起,走火了。”拓跋锋笑道。 那数十元骑见首领神死,一齐悲愤大喊,手持弯刀冲上前来,云起再发一枪,放枪角度秒到毫厘,一弹斜斜穿过二人身躯,当场再毙两名骑兵! 北元骑兵们终于意识到恐惧,平素恃着武力蛮横,四处烧杀奸 淫的元人何时见过如此杀人不眨眼之辈! 突厥人是无法威胁的,骑兵们魂飞魄散,一齐调转马头,云起装弹再发一枪,又杀一人,北元骑兵们方恐惧逃离。 波斯商人方战战兢兢探出头来,哆嗦着道:“元人就像饿虎、猛狼……公子这么做就不怕被他们报复么?” 云起收起火铳,好整似暇道:“只赶走他们,元人以后就会放过我们么?一共多少钱,都点清楚了?” 拓跋锋跟随云起进帐,检视数箱火铳,漠然道:“这些元人长期在塞外打家劫舍,每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人命,杀这几个我还嫌少了。” 那波斯商人擦了把汗,吩咐几个婢女搬出货物,开了箱盖道:“一共十箱,每箱五十支,公子都买下来?” 拓跋锋以眼神询问云起,云起想了想,道:“全买,所有的铁丸,火药也要。武装攸关性命,一分钱也省不得。” 拓跋锋道:“你说了算。” 饶是拓跋锋与云起豪富,这一番折算下来也开销不低,直去了八成积蓄,身上银钱不够,再带着波斯商人回部取了钱,方购得五百支火铳,分发部内年轻人。 当然,杀价是一定要的,大放血之后。云起又半强迫地让那波斯商人交出龙涎香,自个收进了怀里。 其实东西卖给云起,和被北元骑兵打劫了也没多大差别,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云起自有打算,要在塞外活下去,不劫掠其余民族,但自保能力是一定要有的。草原战斗时有发生,各族械斗死伤甚剧,有了火铳这种强大的远距离武器,便能确保将突厥的青壮一辈死亡降到最低。 而死亡率降低,才真正是确保一个部落欣欣向荣的最重要条件。 北元正是因为人口消耗过剧,导致部落成员老龄化,低龄化严重,没有年轻人补充,逐渐成为西山垂暮之景。 云起组建起了一支突厥火铳队,武器由突厥各家保管,平日便由拓跋锋教习火铳使用,保养维修之法,一队五百人,再分为前、中、后三个小队,前队放枪时中后两队装填,补位,如此轮番进退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19 ,一字排开,几乎可确保百铳齐射,真正达到枪林弹雨的境界。 突厥人本就是天生的神射手,就连专习箭射二十载的云起,亦自叹不如。 “你们练瞄靶子都是怎么练的?”云起简直无言以对。 拓跋锋笑道:“天生的,突厥人个个会骑射,火铳上手也快得很。” 云起悻悻道:“师娘教我玩飞刀那会儿,得坐在院里一整天,盯着枝上梧桐叶出神。足足看了好几年才练出来这准头。” 拓跋锋微笑看着云起,看了一会,俯身来吻,二人静静站在帐前,彼此相拥。 “你现在高兴了不少,总是笑,变了个人似的。”云起打趣道。 拓跋锋脸上微红,挠了挠头,道:“和你在宫里当差那会……每天做梦也想着,现在的日子,是师哥一辈子……嗯……不说了。” 拓跋锋仿佛有点尴尬,岔了话题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云起沉默片刻,而后答道:“姐夫告诉过我,他迁都完了后就要亲征,剿灭北元残部。” 拓跋锋登时蹙眉道:“会经过克鲁伦河?” 云起淡淡道:“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念着几分旧情,不过早些准备,也是好的。希望他会绕道。” 云起又笑道:“或者希望铁铉能撑久点,别这么快把山东交给他。” 永乐二年开春。 云起并没有猜对,或者说,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终于如期发生。 朱棣在一个月内便料理了铁铉,阳春三月,冻土开化,永乐帝亲自率领二十万明军,浩浩荡荡地出嘉峪关,沿着万里长城杀向塞北,正式兑现了他“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登基誓言。 大军的第一站,便是朱棣十六岁时北伐的终点,亲手将扩郭帖木儿绞死的地方,也是拣到拓跋锋的突厥遗部——克鲁伦河。 终?三春白雪归青冢 朱棣挥军北上,直扑克鲁伦河。 年迈的族长前去与汉人皇帝谈判,一去不复返,当天夜晚,四名突厥青年策马而回,带回了族长的尸体。 “谁杀的他。”拓跋锋颤声道:“谁杀的他——!” 云起按着拓跋锋肩膀,费了好大劲方听懂突厥青年们悲愤的话,松了口气。 朱棣尚未抵达塞边,先行军是张玉之子英国公张辅率领的一万骑兵。突厥族长前去和谈,明军倨傲无比,勒令献出克鲁伦流域绿洲,作为明军后勤地。 突厥族长无法应承,然作出让步,打算再深谈,张辅却对这塞外小部落兴趣寥寥,既谈不拢,便将其赶出营外。 张辅之父乃是靖难功臣,素来颐指气使,亲随更是嚣张,直是将突厥使者打出了帐外,双方语言不通,又动起手,数十人围殴几名突厥人,竟将族长活活打死。 突厥青年悲愤难耐,俱是红了眼,又大声叫嚣着什么。 那语速一快,云起更听不明白,幸亏方誉听到喊声,已出了帐篷,怔怔听着。 云起道:“他们说的什么?” 方誉怯怯道:“说……大明皇帝的原话,不用打,也不用谈,大军两日内占据克鲁伦河沿岸,元人和突厥人,都是……一样的。” 拓跋锋红着眼吼道:“他们与元人又有什么区别!” 云起道:“别冲动!冷静点!” 云起沉吟片刻,便理清了思路,道:“明军太多,姐夫又是个能打的,不能正面冲突!” “安排人手,带着女人和小孩,老人,还有河对面的元人残部,大家一起北迁,带着食水牛羊退进沙漠里。我们留下来掩护。” “我们并肩作战……” 朱棣来得快,突厥部族撤得更快,车队进了戈壁滩,大部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遁了踪迹。羊群带得走的俱被赶离,带不走的都被杀死后弃尸河中,帐篷拔起,牧栏烧毁,映红了半边夜幕。 克鲁伦河两岸撤得干干净净,半点物资也没给明军留下,云起与拓跋锋分出三百名火铳手随着族人撤离,沿路保护,率领剩余的两百人登上了距离绿洲不远处的一块隔壁。 再往后走,便是北元人的活动区域,云起举目眺望,见大漠上风沙茫茫,正是当初他们逃出无定河,于戈壁滩上与马三保汇合之处。 短短数年,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烈火烧了一夜,逐渐平息下去,翌日清早,戈壁上日升之时,明军果然如期而至。 拓跋锋踩熄了篝火,低地处,上百突厥战士倚着岩石的背风面沉沉入睡。 “真没想到,有一天要和自己的同胞作战。”云起看着克鲁伦河沿岸驻扎下大批军队,明军先头部队已开始陆续扎营。 “睡觉。”拓跋锋漫不经心道:“别怕,要杀的时候师哥先上去,你在后面看着就成了。” 云起笑了起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能在后面看着?” 云起那话是说给拓跋锋听,更像是在催眠自己: “我一定会放枪的。” 拓跋锋莞尔道:“听到了,不用反复说。” 方誉问道:“皇上不是你姐夫么?你去找他说说,别占我们家的地方,不成么?他要打元人,到咱们家来做什么?” 云起无奈道:“那要问他才知道……”一句话未完,云起与拓跋锋同时五雷轰顶,吼道:“方誉!” 迁徙部队已全部进入荒漠,方誉竟还留在此处,戈壁下更有一女人艰难地缓缓爬上。 云起一见之下险些吐血,万念俱灰:“谁让你们回来的啊!” 春兰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爬到高处,答道:“我男人还在这儿呢!老娘当然得回来。” 云起与拓跋锋异口同声斥道:“谁是你男人!” 春兰瞪着眼,朝刚满八岁的方誉指了指。 云起彻底没辙了。 正午时分,春季的沙尘吹得人嗓子干痛,朱棣选的决战时机实在不是个好时候,明军大部队终于抵达,一望无际的军营簇拥着王帐,在河畔生根。 拓跋锋拍了拍云起,递过水囊,云起睡眼惺忪地喝了口,怀中仍搂着方誉。 “食物和水都耗完了。”云起翻身朝山下窥视,狐疑道:“你觉得他会在我们家里呆多久?” 拓跋锋嗤道:“他马上就会发兵。” “沿途补给跟不上,他在河边呆的时间越长,消耗就越大。”拓跋锋判断道。 这时天上一声鸟鸣,拓跋锋低低吹了声口哨,伸出手臂。 信鹞展开洁白双翅,与皎洁天际同成一色,盘旋数圈,最后落在拓跋锋手臂上。 拓跋锋取下鹞脚皮管子,朝方誉道:“当心被啄。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20 ” 方誉的手吓得缩了回去。 云起道:“什么消息?” 拓跋锋道:“阿鲁台派出小股骑兵,由也速迭儿率领,潜伏在荒漠地带,准备从侧翼袭击明军。” 拓跋锋沉吟片刻,在石上以细炭写了回信,绑于信鹞脚上,将其再次放飞。 云起道:“所以我们得怎样?” 拓跋锋茫然道:“不知道,让他们先打,我们再趁机偷袭?” “……” 云起哭笑不得道:“下面二十万军队,马上就要冲进荒漠里打起来,你现在还没有作战计划?” 拓跋锋答道:“绵里藏针,以静制动。”说那话时,拓跋锋嘴角现出一抹淡淡的,自信的微笑。 从凌晨等到正午,又从正午等到天黑,朱棣的大军终于动了。 “一五……一十……”拓跋锋清澈的琥珀色双眼紧盯着山下。 云起随便扫了眼,便道:“一千零四十帐,姐夫留了万余人守粮草。” 拓跋锋沉默了,片刻后有了主意,问:“现是顺风,你的箭能射到营里去不?” 云起抓起一捧沙,任其于指间流泻而下,认清风力,道:“说不定能。” 拓跋锋想了想,又道:“全靠你了。” 云起抿着唇,仔细斟酌许久后,道:“这里离得太远……我尽力。你要怎样?” 二人简单商议片刻,拓跋锋便带领百名突厥枪手潜下平原,戈壁间藏了上百骏马,马蹄上已包裹了棉布。 拓跋锋骑上马,引军迂回接近了朱棣的大本营。最终停在了克鲁伦河北岸,一水之隔,遥遥相对。 夜色如墨般浓黑,大地上一片死寂,朱棣倾巢而出,后方空空如也。 云起深吸了口气,抽出四根长箭,夹在指间,于插在地上的火把前随手一抡,尽数引燃。 箭头包有火油,毛皮,劈啪猛烈燃烧,方誉登时惊呼一声,旋即被春兰捂住了嘴。 云起沉声道:“现在……别说话,也别动。最好也别喘气。” 方誉呱噪道:“不喘气会憋死!” 云起闭上双眼,微笑道:“那你就憋死罢。” 云起睁开双眼。 铁胎长弓被扯成一轮满月! 四箭齐发,如横亘夜空的流星,如裂破黑锦的彩弧,云起毕生习箭的修为,尽数凝聚在这一射之中,四根带火飞箭撕开寂静的夜,乘风飞向明军大营! 方誉猛地眨眼,那一瞬间竟是仿佛见到了一只展翅腾空的火凤,掠过遥遥千步之距,扑进明军大营里! 方誉大声惊呼,云起淡淡笑道:“可以喘气了。” “这啥!我刚怎么见了只鸟儿!” 云起疲惫地舒了口气,笑答道:“这是师娘独门传授的绝学,火羽飞凰箭。” 话音落,第一根箭带着烈焰坠落,大营处传来惊慌的呐喊。 拓跋锋的狼嗥响彻黯夜,云起随后三箭,准之又准地落在了储存火药之处,登时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一处炸,处处燃,连环大火燃起,无数明军士兵放声大喊,乱成一团,冲出营区奔向河边,抢水救火。 然而上百名突厥骑兵早已驻马克鲁伦河之北,手持火铳,遥指对岸。 大火烧成一片,火焰之光映亮了近十里之路,拓跋锋吼道:“齐射——!” 又一轮枪响,对岸前来取水救火的明军纷纷中枪,摔进水去。 敌明我暗,拓跋锋把守河畔,竟是无人能突破防线汲水救火,大火足足烧了近一个时辰,将明军数十万车粮草燃烧殆尽,守粮官兵无可奈何,只得仓皇逃离火海。 拓跋锋成功地将明军最后部队逼近荒漠地带,云起不由得由衷称赞战术之巧妙。如此一来,朱棣最后的粮草补给根据地被夺,大军势必不能持久,只要与元朝战罢,无论胜负,都将就近撤回长城内,寻求补给点。 云起把手里火铳抛给春兰,吩咐道:“女人,保护你相公,现没空分人守你俩,上马,跟着我们一起。” 拓跋锋翻身上马,云起打了个呼哨,从戈壁上垂下,与拓跋锋伸臂,互一错握,借力跃上马背,稳稳坐定。 “师哥,我觉得……”云起在风中道:“我们应该提醒姐夫元人偷袭一事。” “为什么。” 拓跋锋纵马迎风疾驰,风沙甚剧,云起抱着他的腰,俯在他的背上,只觉平生任何时候都没有此刻更安全,拓跋锋的肩膀宽阔,身体温暖,更为他挡住了来自漠北的冰冽冷风。 拓跋锋又重复了一次,云起方道: “他不能败,元人被赶回捕鱼儿海以北,汉人退入关内,这才是最好的局势。他现在并不知道我们烧了他的粮草,只要脚程快,还可以设局阴一次阿鲁台,这么一来,双方就扯平了。” 拓跋锋嘲道:“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继而一扬马鞭,百余突厥骑兵提速,没入了茫茫风沙之中。 终?万里黄河绕黑山 云起与拓跋锋迟来一步,朱棣在大伯颜山下遭到了伏击,侧翼全军覆没,中军与主力队伍失散。 “领兵的是邱福。”云起观察山下将旗,想起靖难之役,蹙眉道:“白河沟时是他分兵偷袭李景隆的,这家伙贸然贪功,姐夫怎能派他当前锋?” 拓跋锋道:“他想诱敌。” 云起明白了,明军背山而守,蒙古五万铁骑围得水泄不通,双方几番擂鼓,却不见出战。 拓跋锋扬起马鞭,指向残元兵马,道:“他们现在改叫鞑靼,部族首领我记得叫阿鲁台,铁木真的后裔。” 云起唏嘘道:“完全不像成吉思汗的后人,敌众我寡,又是自己地盘,大漠游击为上,怎能打包围战?” 拓跋锋手搭凉棚,遥望天幕,只见乌云滚滚而来,沉声道:“要变天了。” 正午时分,天色果然大变,天地间一片昏黑,旌旗猎猎飘荡,背靠大伯颜山的明军趁着风势遣出了前锋队,风起如刀,四处俱是肆虐的沙暴,视野模糊一片,山上山下喊杀声震天,明军占据高处,朝下开始了第一轮冲锋。 “那是……”云起吸了口气,失声喊道:“皇旗?!!” 带领前锋队的正是朱棣的九龙皇旗,刹那间明军士气被鼓舞到最高,冲溃了阿鲁台的兵马! “不好!”拓跋锋喝道:“准备救援!” 只见朱棣亲自率领上万朵颜三卫冲进鞑靼骑兵阵,蒙古人显是对冲锋早有准备,兵分两路,一拨陷住朱棣亲军,另一路则以命换命,阻住自山上冲下的后续部队。 以天地为棋盘,十万人为棋子,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中愤然厮杀! “不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21 ……”云起背脊发麻,只见朱棣亲兵作战范围不断缩小,那杆皇旗倒了下去。 云起大吼道:“姐夫——!” 朱棣无法脱困,包围圈逐步缩小,云起与拓跋锋终于率领突厥骑兵参战,刹那间火铳惊天动地的响起,轮番轰击,明军大炮又朝着鞑靼军阵中开了第一炮。 死伤者累积近万,拓跋锋弃了火铳,抽出背后七星沉木,驻马高处,大喝了句蒙语。 鞑靼人面面相觑,朵颜三卫却是轰然应声,弃了倒地皇旗不顾,自发朝拓跋锋集合。 拓跋锋整合朵颜三卫,再次开始反复冲杀,突厥骑兵则跟随云起,沿路放枪,如同一把尖刀冲进了敌阵。 狂风消散,北元残军兵力不断减少。 云起推开拦路骑兵,奔进战场中央,捡起那面九龙大旗,寻不见朱棣身影,更不见侍皇亲军,只得扬起皇旗,狠狠一挥。 突厥骑手纷纷朝云起靠拢,围成一个保护圈,朝外连续放枪,又有不怕死的元兵蜂拥而来,俱被击毙当场。 拓跋锋杀向山上,终于冲破了鞑靼人的第二重包围圈,与明军汇合。 至此阿鲁台大军势穷,溃散,逃向西北方。 突厥与汉人双方整军,拓跋锋拨转马头朝云起驰来。 二人在战死将士间四处寻找,翻出一个身穿统帅盔甲的死人。 拓跋锋狐疑道:“这谁?” 云起松了口气,道:“不认识……怎穿着统帅的衣服?姐夫呢?” 云起遥遥喝道:“唤邱福过来!” 拓跋锋警觉地将云起护在身后,两人才意识到元骑一败,突厥部孤立无援,被明军将士重重包围。 云起褪下手上玉扳指,交给一名将领,道:“我是国舅,让邱福过来,皇上……方才我从北边过来,皇上让我持此物找邱福将军求援。” 云起心内跳得霎是剧烈,一着错,满盘输,只暗自祈祷自己千万得猜对,否则又要被抓回去了。 云起没有料错,朱棣与大部队确实是失散了。 或者说这也是朱棣计划中的一环,从大伯颜山下遭到伏击开始,朱棣剩下的两万朵颜卫便被冲散,然而朵颜三卫训练有素,骤遇敌军丝毫不见慌乱,竟能奋起反咬阿鲁台一口,当场将其杀得溃不成军。 第一场沙暴刮起之时,朱棣已脱离了大部队,朝着北面遥遥追杀而去,更派传令兵通知后军及时追上。 然而传令兵在风沙中迷失了方向,待得天气转晴之时,邱福率领的前锋军已被向导带到了山上。闻讯赶来的第二个鞑靼部落阿鲁台便将明军重重围困。 问明朱棣去向后,拓跋锋朝天放了一枪,砰然枪响,突厥人纷纷围拢,二人率领本部骑兵排开明军阵,奔向北面。 邱福遥喊道:“国舅爷!皇上要派多少兵马前去支援!你还未说!” 云起遥遥笑答道:“骗你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邱福险些摔下马去。 云起转头望去,见朵颜三卫井然有序,追着突厥部众,须臾不离。 “朵颜三卫怎也跟着来了?”云起疑道。 拓跋锋答道:“朵颜是我旧部,觉得我们能找到他。” 云起笑道:“你们塞外人想的够单纯。” 拓跋锋眼望前方,微笑道:“突厥人不也是么?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去,一路跟到这处。” 突厥骑兵连着一日一夜急行军,人困马乏,此时仍强撑着追随拓跋锋北上进入荒漠地带,没有丝毫怨言。 拓跋锋,徐云起两骑并驰,身后是一百突厥骑兵,以及上万朵颜三卫,黄沙遍野,马蹄如鸿,扬起漫天粉尘,在沙漠中拖出长长的轨迹,如同一副鲜明的风景画。 斡翰河是黄金家族最后的防线。 两百年前,铁木真在此处统一了全蒙古的部族,窝阔台,拖雷,弓神术赤,哲别等人追随铁木真,西征欧洲大陆,东平中原,建立了横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 如今他的子孙本雅里失退守斡难河畔,与国师阿鲁台兵分两路,一路困住明军大部队,一路不断诱敌深入,将朱棣的王骑诱成了孤军。 鞑靼人坚信斡难河边有成吉思汗,以及开国英雄们的灵魂在天上注视,此战不会再落败。 朱棣显然失算了,他将自己估算得太高,朵颜三卫兵力与鞑靼骑兵旗鼓相当,然而追了近一天时间,鞍马劳顿,甫一交锋便即溃不成军。 连着两场沙尘暴呼啸而过,朵颜三卫满面尘沙,与本雅失里的亲兵悍勇血战。从清晨一直战到黄昏,血似的夕阳映红了整条斡难河。 援军终于到了。 拓跋锋率领剩余的一万朵颜骑杀进了战场,蒙古骑兵大败,沿着河岸丢盔弃甲逃去。 云起枪声响彻河岸,喊杀声震天动地,斡难河中死尸顺流而下。 朱棣高举长剑,大吼道:“来得正好——!给我追!”继而精疲力尽,一头栽了下马。 拓跋锋留下突厥骑兵守护,自己则率军衔尾直追,没入了暮色之中。 朱棣疾喘不休,瘫在沙地上,他已不再如当年般年轻力壮,不顾体力与劳顿的亲征,耗费了他太多的精神。 他的瞳孔望着湛蓝的天幕,时而涣散,时候收缩,胸口剧烈起伏,神智渐趋模糊。 四周突厥骑士纷纷散开,围成一个圈,下马歇息。 朱棣艰难地转头,辨认出周围的卫士并非汉人,也非朵颜军。 他说了句蒙古话,无人应答,朱棣又说了句话,数名突厥人愤怒地大喊。 “他说什么?”云起背对远处的朱棣,坐在河畔,朝被骑兵抱下马的方誉问道。 方誉道:“他说‘我是大明皇帝,给我喝点水’。” 云起笑了笑,取来皮囊,在斡难河边装满水,交给方誉,又从怀里掏出一物,吩咐几句。 方誉捧着那水囊走向荒漠中央的朱棣。 朱棣一身盔甲几乎变了形,更染得血迹斑斑,眉眼间有股难言的疲惫与喜悦,脸上尽是尘土。 他老了。 “皇上。”方誉清脆的声音笑道。 方誉打开水囊盖子,喂到朱棣唇边,让他喝了几口,朱棣猛咳数声,一抹湿漉漉的脸。 方誉又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云起从波斯商人处收来的龙涎香。他小心地把龙涎香掰碎,喂给朱棣。 龙涎香入口,神智恢复清明,朱棣吁了口气,一个打挺坐起,坐在沙地上笑道:“这里怎有汉人?” 方誉笑道:“你是大明的皇上?”说着规规矩矩跪下,朝朱棣俯身相拜,那架势竟是有模有样,口中称:“皇上万岁!”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22 朱棣只觉一身无比的轻松,煞有介事道:“爱——卿——平身!” 接着随手将方誉搂到怀中,揉了揉他的额头,打趣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朕回去一定赏你!” 方誉眼望远处云起,迟疑不定,不知该不该说,朱棣顺着方誉目光望去,只看到云起的背影。 云起一身突厥人打扮,朱棣看了片刻,也认不出是谁,只觉略有点熟悉,再仔细端详方誉,依稀看出几分故人的影子。 “你叫什么名字?” 方誉笑道:“姓方,名誉。” 朱棣道:“你爹是方孝孺。” 方誉笑道:“爹教我忠君爱国,所以我来给你送水喝。” 刹那间云淡风轻,暮色越过山头,阳光投于斡翰河畔,流水带着点点金色逝去,恍若一条记忆的长河,冲刷着朱棣的过去。 拓跋锋引兵回来了,随手抛出兵符,当啷一声落于朱棣面前,继而策马缓缓行到河边。 朵颜卫自去与朱棣汇合,突厥人撤回云起,拓跋锋一侧。 “打爽了?”云起漫不经心笑道。 拓跋锋“嗯”了一声,道:“把本雅失里赶回瓦刺,可以通知本族人回克鲁伦河了。” 众人均知此地不宜久留,片刻时分,朵颜三卫便已牵过马来,朱棣上马,道:“方誉……” 方誉笑道:“云叔让我给你当向导,带你们到捕鱼儿海去。” 朱棣点了点头,让方誉上马,骑在自己身前,扬起马鞭,笑道:“成,朕这就带你看看朕的江山。” 突厥人饮马,休息已毕,纷纷上马,跟在朵颜三卫之后,大军再次开拔,起行。 云起与拓跋锋共乘一骑,不紧不慢地尾随朱棣亲军走着,却不与朱棣说半句话。 朱棣派出先行军沿路报信,却有意地落后些许,与突厥骑兵队相距不到五十步。朱棣摸了摸方誉的头,忽道:“你云叔小时候那会儿,我送他进应天,入宫当差,他也是这么坐我前面,骑马带着。” 方誉好奇道:“云叔?” 朱棣唏嘘道:“他那时比你更小,只有三岁,想不到一眨眼就二十多年了。姐夫老了。” 二人对答声远远传来,云起倚在拓跋锋身前,感觉着他胸膛里年轻、坚定,有力的心跳,不禁叹道:“他确实老了。” 拓跋锋淡淡道:“老得好,现换我骑马带着你了。” 云起笑了起来,早已习惯拓跋锋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思路。莞尔喊道:“方誉!你问皇上一声,这不是去捕鱼儿海,他想去哪?仔细天黑迷路,被狼叼了!” 方誉清脆声音道:“我们这是去哪?” 朱棣答道:“不去捕鱼儿海,朕想到你家坐坐,打仗累了,去喝杯茶,成么?” 方誉语塞,云起已笑着喊道: “方誉,你告诉皇上!他的后方粮草,已被国舅爷放火烧了,现守军也没了,克鲁伦河剩光秃秃一片草,让他省点儿罢!” 方誉大笑不止,朱棣怒道:“胡闹!” 朱棣想了想,忽又好笑道:“国舅爷从小便是爱胡闹的,四年省一次亲,王府里次次被闹翻天,也不差这一次了,唉。” 朱棣改了命令,全军掉头朝伯颜山进发。 朱棣想了许久,又叹了口气,抱着方誉的臂膀紧了紧,仿佛沉浸于自己的回忆里。 方誉好奇道:“皇上在想什么?” 朱棣道:“皇上错了,皇上在想……想去看看亲人,也不成了。” 朱棣又喃喃道:“朕在想你,也天天想着你姐。” 方誉不明就里,又问:“我姐?” 云起眼圈便红了。 拓跋锋松了手,把马缰交到云起手中,从怀里抽出横笛,笛声响彻天地,大漠孤月,朗静悬空,风起无尘,朵颜三卫似有背井离乡之感,一齐抬头遥望东面的一轮满月。 笛声悠悠,正是一曲“故人离”,云起思绪万千,惆怅难耐,许久后待得曲声渐不可闻,方道:“以后罢。方誉,告诉皇上……” “……以后他人少的时候,来咱家里喝茶,我还是欢迎的。” 朱棣沉吟片刻,对方誉笑道:“爱卿,朕写道文书给你带回去?” 方誉道:“文书?” 朱棣笑道:“对呀。”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纸,身侧亲卫便送上墨条,朱棣摘下头盔,垫着平整的一面,抱着方誉,俯身就着月光断断续续地在马背上写着。 方誉在朱棣怀抱里只觉暧昧得很,格格笑道:“写什么呀——以朕毕生,大明千秋万代,兵不犯……克鲁伦河?” 朱棣贴着方誉的脸,在方誉耳上亲了亲,笑道:“你这么小就识字?读书了不曾?” 方誉答道:“读了!云叔和我媳妇儿都教我念书……” 朱棣诧道:“哟,还有媳妇儿呢。” 方誉又笑道:“皇上字真丑。” “嗯。”朱棣一本正经地点头,签字画押,又道:“朕小时候没读几本书,就一痞子,后来徐皇后逼着朕念,朕才学了些字。” 方誉道:“我知道,皇后是云叔他姐!” 朱棣唏嘘道:“你要好好念书,你爹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知道么?”说着摸了摸方誉的头,将那张羊皮纸仔细折好,塞进他怀里。 朱棣道:“方誉,帮我问问你云叔,锦衣卫让涂明接任正使可好?” 方誉还未出声,云起已道:“方誉,你告诉皇上,涂明、孙韬都不成,新来那纪纲可以。他若不想东厂坐大,就得启用纪纲。” 朱棣又道:“方誉,再帮我问问你云叔,徐皇后按理是庶出之女,不入钟离祖坟……” 云起道:“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葬在北平罢,清明回去时也近点。” 朱棣长叹一声,道:“谢了。” 朱棣斟酌良久,最后问道:“方誉,再帮我问问,又胖又瘸的小子,与又俊又痞的那小子……哪个像样?” 云起朗声道:“臣不敢管皇上家事。” 朱棣淡淡道:“方誉,他本来就是朕的家里人,俩小子都是他亲外甥,你说他说这话可笑不可笑?” 方誉一头雾水道:“啥?” 云起冷笑道:“方誉,你爹争了一辈子,争得十族也被……争的不就是个立嫡么?皇上咋又糊涂了呢?” 方誉忙道:“我知道!自古君王立嫡子!否则便是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而事不成……” 朱棣脸色微有点不好看,答道:“朕知道了。” 一路行来,已是月上中天,戈壁滩处明军盼到了朱棣回归,钟声鸣起,士卒高声喊叫,将领匆忙率军来迎。 朵颜三卫终于与大部队汇合了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锦衣卫(忠犬攻X傲娇受) 作者:非天夜翔 分卷阅读123 。 朱棣驻马于沙漠中,像是还想说点什么。 云起已道:“方誉,铁券拿出来,还给皇上!” 方誉伸手入怀,却被朱棣按着,片刻后,朱棣俯身,闭上双眼,轻轻地,专注地,吻了吻方誉的唇。 方誉涨红了脸,道:“呸!我有人了!” 朱棣笑道:“朕知道你心里有人了,朕的心意,你留着玩罢。” 继而将方誉赶了下马,一扬马鞭,喝道:“驾——!” 朵颜三卫汇入明军大队中,命令传下全军,二十万浩浩荡荡开拔,转向东长城,绕道从嘉峪关入关。 云起与拓跋锋掉头回了克鲁伦河绿洲区域,那处正式划为突厥人的家园。 云起展开朱棣写的羊皮纸,那上面竟是订的万世合约,朱棣更以血指印替代传国玉玺,按在了签字处。 历永乐,宣德,万历,嘉靖乃至崇祯年间,明军再不犯克鲁伦河以北一带,直至满清李自成起义,清兵入关突厥人方再度开始了大迁徙。 春去夏来,河流两岸水草丰盛,牛羊成群,绿草在夏风中如翻涌不息。 羊群如珍珠般咩咩叫着散向远方,云起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叼着根草根躺在干草堆上。 拓跋锋背倚干草堆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念道:“是年董卓败亡……李……这个字怎么念?” “斗大的字不识一箩。”云起嘲道。 拓跋锋仰头“呜呜——”地嗥了几声,正色道:“头狼不识字,但养得起媳妇儿。” 云起笑了起来,道:“啥时候进关一趟?带方夫人买点胭脂水粉儿啥的,也买点零嘴儿吃。” 拓跋锋哼哼道:“听说狗皇帝编了本永乐大典,现中原繁华得很,都说是永乐盛世,你动心了?想回北平当锦衣卫了?” 云起笑道:“锦衣卫有什么好当,侍候了三任皇帝,没一次安生日子。” 拓跋锋毛手毛脚地爬上草垛,道:“我是突厥皇帝。来,侍候师哥。” 云起笑道:“你才是真的狗皇帝,那尾巴都露出来了,还摇!” “哎哎哎,等等!别扯!仔细衣服破了!” “师哥,你是什么皇帝?啊?你是个坐拥着个牧场,养着百来头羊,一个草垛,两把火铳,还有个媳妇的小皇帝。” 不过在我眼中,比起姐夫那承平盛世,锦绣江山,这小天地更别有一番乐趣。 茫茫塞外,万里黄沙终将掩埋我们老去的身躯。 悠悠岁月,历史长河里,亦占不上一隅。 “但我咋觉得,你比成吉思汗还嚣张呢?” “对,说得好!师哥疼你!” ——锦衣卫?全剧终—— 分卷阅读123 -